《晚明逐鹿》 第一章 这大明,亡了也罢 大明天启七年,夏七月,夜寒如凛秋。 西安府,蒲城县,东卤池。 “这玩笑开大了。” 一长相儒雅、身材高大的青年,坐在枯草堆上,在身前篝火的映照下,低首看着满是伤口的手,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他穿越了。 穿越到明末天启时期。 萧靖生怎样都想不到,连续多日加班赶材料的他,因为过度劳累继而诱发心肌炎,意外穿越到明末时期。 上辈子的萧靖生出身贫寒,不甘命运的他拼命学习,考上双一流大学,后选择继续考研深造,典型的小镇做题家,勉强也能算个寒门贵子。 萧靖生有两项爱好,一是辩论,二是明史,这是支撑他不断前行的动力。 在萧靖生的心里,以史为鉴能够认识真实的世界,不断鞭策自己,参加辩论可以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持有研究生学历的萧靖生,如愿通过魔都一家知名企业招募,从基层开始摸爬滚打,天天九九六修福报,不敢分心,不敢谈恋爱,经历职场上激烈竞争和残酷现实,好歹成了管着十几人小团队中层干部,用东拼西凑的巨款,在魔都按揭买下一套近郊房产,眼看着就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过上像个人的日子,但如今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既来之,则安之吧。” 看着眼前燃烧的篝火,萧靖生叹了口气,在空气中形成一片白雾,他紧了紧身上的破袄,又伸出双手烤火,身处在小冰河时期下的明末西北地界,夏日白天也就4、5度,加上昼夜温差很大,晚上气温更是低至零下十几度。 大夏天,也能冻死人的! 这样的低温,粮食种下去都长不出来,南方的果树因为寒冷不开花不结果!到了冬天,那就更为恐怖,广州、潮州、海南岛年年下雪,大雪冰封! 这就是明末,这就是天启七年末年的小冰期,这就是他萧靖生目前生活的时代,除了小冰期的低温,还有频繁的大旱、水灾、鼠疫、蝗灾、地震,这是一个天不让人活的时代。 苍天无道,人祸更甚。 萧靖生对这段历史很是熟悉,之前也在网上看了很多的明末历史小说,其大多是穿越到天启、崇祯时代,挽大厦之将倾,扶大明于即倒,屠义军,灭建虏,开工业革命,成全球霸主,无限yy,无限重复,无限雷同。 其实,如果是穿越成天启、崇祯本人,这样做还好,毕竟是拯救老朱家的王朝。 但如果,像他这样穿越成活不下去的明末底层百姓,还想着去拯救所谓大明,那这个人肯定是脑子秀逗了,不是傻就是蠢! 大明从来不值得救,萧靖生在历史论坛上就早有过分析论断。 在真实的历史上,想真正挽救朱明江山的,只有崇祯,对于他萧靖生只有一句话,空有改变大明社稷之念想,却没有力挽狂澜之雄才大略。 简单来说,这哥们态度很好,能力不行。 倘若朱由检克继大统,没有表现的太勤政克己,俗称瞎操作,而是像叫门皇帝做个昏君,或许大明国祚还能多延续些年限。 御极登基之初的朱由检,听信朝中文官的谏言,扳倒权势滔天的魏忠贤,大兴清算阉党的政治行动,这给了空谈误国的东林党,趁势死灰复燃的机会。 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执掌皇权的新天子,不想让自己身边待着权阉,扳倒魏阉也算无可厚非。 可是你最起码找到能替代魏阉的大太监吧,以制衡朝堂的各方势力,确保皇权不会遭受臣权的威胁。 人家崇祯皇帝偏不这样做,就是听信朝中文官的谏言,裁撤东厂和锦衣卫,下旨召回镇守太监,让自己变成了聋子瞎子。 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建虏奴酋黄台吉率领号称10余万的精锐,避开明廷斥巨资营建的宁远、锦州前线,取道蒙古,拉拢初步征服的蒙古各部,兵分三路突袭关内,得此噩耗的明廷朝野一片哗然,急令各地督抚火急勤王救驾。 最早赶来京畿的山西总兵张鸿功,得兵部传令驻守通州,翌日调守昌平,第三天又调守良乡,按照明制,军队进抵汛地的当天不准开粮,也就是说千里迢迢赶来的山西兵,三天跑了三个地方,三天没有领到口粮,这搁在谁的身上不恼火? 饿红眼的山西兵唯有抢掠驻地粮食,此事让朝廷有司知道后,不从自身去找原因,竟然以耿如杞、张鸿功没有约束军队为由,直接就下令逮捕了,丝毫不顾及所处的危急局势。 这让救驾的山西兵直呼好家伙,巡抚和总兵全被逮捕,朝廷还苛待他们,这还救个屁的驾啊,直接一哄而散逃回山西,甚至不少的边军精锐,更是在归途转投流寇势力。 更厉害的是出现这等事情,朱由检竟然不问事实真相如何,就下达旨意处死耿如杞和张鸿功。 逼反勤王救驾军队,这事也就崇祯这天才能干的出来…… 除此之外,冤杀袁崇焕,逼孙传庭出潼关败光最后的家底,让兵部尚书陈新甲去和满清议和,后来又因为事情泄漏被言官弹劾,把锅都甩到陈新甲的头上,判他通敌卖国,斩! 对受灾的百姓,加税摊饷…… 凡此种种,有想法,没能力,瞎指挥,不担当,把能干事想干事的都杀了,让全国上下离心,他还有脸说“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诸臣误我。” 合着全世界都错了,就你没错?你可真是一点领导责任都不敢担啊。 呸! 崇祯是有态度没能力,那满朝文武,皇室宗亲,地主老爷们呢,他们可是大明的食利阶层,跟大明真正利益紧密相关的,就没想过要救救大明吗? 没有! 他们绝大部分不仅没有能力,连态度都不合格。 文武百官,只顾着权斗和自己的私利,从没有为大明想过,仿佛他们的富贵和国家无关。 在最危急的时刻,崇祯号召大臣们捐钱救国,百官群臣真的就是我五十你一百不情不愿的凑了20万白银,杯水车薪。结果等李自成杀进来,大搞追赃助饷,把他们抄家下狱,最后居然搞到整整7000万两。 最叫人觉得讽刺的,是李自成在京拷得的银子,多数被通过吴三桂献山海关进来的建虏抢夺,成了建虏攻略河南、山东等地的启动资金,用来收买人心,继而一路向南攻略。 百官真就只把自己当打工人,想着给谁打工不是打工,李自成来了,他们给大顺逢迎王师,后来满清入关,又跪迎清兵,牵马执蹬…… 皇室宗亲,各地藩王,更是过分,大臣只是打工的,但是大明好歹是你们家的,百万宗室,真就直到大明亡国都没有任何作为。要真说有,很多藩王,对大明的灭亡还是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只顾着自己享受,吃的满脑肥肠,强占百姓田地,浑然不顾大明百姓死活。真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样的大明值得救吗? 皇帝瞎搞,上下官员和皇室宗亲对国家命运都不管不顾,这样的大明救他干嘛,赶紧亡了罢。 萧靖生弯腰捡起一根枯木,丢进火中,寒风中渐颓的火势又烧了起来,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萧靖生当下要做的,绝对不是yy如何拯救这个没法救、也不值得救的腐朽堕落的封建王朝,而是应该想办法活下去。 看看他的处境吧,天启七年的陕西,一个破家的童生,如果他命好,能够服完徭役,活着回家。 假设继续给大明当一个顺民,纳赋税缴辽饷,在当下冰期大旱的当口,恐怕撑不过一个月就得活活饿死。 如果有幸没有饿死,等到陕北饥民起义,要么不加入流民队伍被他们杀死;要么被裹挟成为流民,跟着大部分混饭吃,有饭就吃,什么时候抢不到粮了,还是饿死,死后被人吃掉,又或者干脆是被奉命来剿匪的明军像杀鸡那样一刀砍死。 如果加入流民万幸没有死,熬上十几年,换成农民军小头目,跟着闯王进京,成为大顺的开国功臣,享受不到一个月,就得跟着去山海关进行那场注定没有胜算的决战,被人砍瓜切菜。 如果没有死在山海关,也有很大可能会死在败亡的路上。 假设这些他都熬过去了,隐姓埋名,那下半辈子最好的情况也就是给满清为奴,潦倒终生罢了。 大明末年,底层百姓可真就是乱世浮萍,命如草芥! 烈火焚烧,火星炸响,噼里啪啦,在这夜间显得格外激昂,萧靖生振奋精神,“既然重活一世,来到明末,就先想办法活下去。 天要亡我,我偏不死。 人要杀我,难道我就得引颈待戮?! 活下去,像人一样活下去,底层草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那我就想办法拉起一票人马,试着干点事,在这乱世立足,说不定还能真干出点名堂?!” 第二章 现实 天启七年,七月,陕西饥荒愈加严重,疫疾肆流,死民甚多,草木尽、人相食,官吏搜刮、催征更甚。时年白水县王二、种光道等,聚集灾民数百,插旗起义于白水县,杀知县,开仓济民。 萧靖生所处的蒲城县,距白水县仅仅数十里。 历史的车辙,不会因为他萧靖生穿越过来就会停止不前,车辙依旧会无情碾压下来,碾碎数不清的蝼蚁。 随着王二起义的出现,陕西这块饱受灾害袭扰的土地,会迅速涌现出一批义军,誓要推翻明廷的无道统治,只为求个活路。 而遭受此等影响,生活在陕西治下的百姓,不仅会遇到流寇势力的裹挟,亦会面临官兵洗劫,官府盘剥,士绅豪夺,数不清的底层群体将会惨死。 要么被官吏压榨盘剥,要么天灾饿死,要么被之后蜂起的流民义军裹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蚂蚁一样被人踩死了。 他不想做那个蝼蚁。 他不想死。 他要活着! 如何逃离东卤池,就是萧靖生首先要考虑的事情。 “哥…你怎么还没有睡?” 一道声音响起,让萧靖生警觉的循声看去。 一身高近八尺,身材偏瘦的青年,目露精芒,警惕的看着左右,走到萧靖生身旁。 “在想一些事情,老二,你怎么没睡?”萧靖生露出笑意,看向自家弟弟,“今日替我挑那么多卤盐水,累坏了吧。” “这不算什么。” 萧靖武顺势蹲下,摆摆手说道,说话间带着陕西方言特有的腔调,“额力气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哥,你是不是又想爹娘了?” “是啊。” 萧靖生不想暴露自己,流露出些许怅然,顺势说道:“难道你不想吗?”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萧靖武紧攥起拳头,神情冷厉道,“早晚有一日,额要替爹娘报仇,亲手宰了周忠这个家伙!” 萧靖生沉默了。 他和萧靖武在这东卤池服徭役,皆是拜蒲城县主簿周忠所赐! 面对陕西连年的灾情,苛捐杂税,贪官横行,摊派辽饷,恶吏当道,使得他所在的萧家村,遭受官府的一次次盘剥。 其父萧章斌就因为顶撞了收税的官吏,遂被定下抗税之罪入狱。 这使得萧靖生一家,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萧家名下的数十亩水浇地,积攒的数十两银子,被贪婪的官吏榨干。 而入狱的萧章斌,被接回到萧家时仅剩下一口气,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其母萧张氏遭受不了此等打击,整日以泪洗面,身体也跟着垮掉,就因为没有银子治病,不久也病死了。 这对萧靖生、萧靖武哥俩的打击,犹如晴天霹雳! 只是命运的捉弄,并没有就此放过哥俩。 病故的萧张氏被安葬没有多久,蒲城县的徭役就派了下来。 和萧家有仇的主簿周忠,恰好来到萧家村,恰好看见萧靖生,这就使得哥俩皆被点名服徭役。 一个家就这样没了。 尽管萧家村的一些人表达不满,可却改变不了现状。 虽说萧靖生此前接连考中县试和府试,被授予童生功名,可是依着大明律,能够免除差徭、见到知县可以不跪、地方不能随意对其用刑等等特权,必须要院试中第,授生员功名,也就是秀才,不然就要服徭役。 “仇,早晚要报。” 萧靖生收敛心神,伸手轻拍萧靖武的肩膀,“但这些话要憋在肚子里,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额懂。” 眉宇间仍带些许稚嫩的萧靖武,却皱眉说道:“这东卤池管事周广顺,是那狗贼周忠的嫡系亲信,要是让他知道,额们都活不了。 哥,你有没有想过,额们设法逃离东卤池,再继续这样干下去,额们迟早要累死在东卤池。 你看看额的手,再看看你手上的口子,咱们才干了一个月啊,就这样了。天天从早赶到晚,累个半死,还吃不饱,睡不暖,接下来可怎么熬!” 怎么不想啊。 萧靖生眼神坚定,可是就他们哥俩逃离东卤池,在这即将动乱的陕西,又能做些什么事情呢? 从东卤池这一是非地外逃出去,对于萧靖生而言不算难事,他完全可以领着萧靖武,悄悄地逃走。 可是如此一来,就必会遭遇蒲城县衙的追捕。 没有官府下发的路引,就算是顺利逃离陕西,跑到大明别的地方,萧靖生也不觉得自己能过好。 毕竟那时他们的身份,就是流民! 流民更没有尊严。 死了也是白死。 大明既然烂到了根子上,那么在蒲城县遭遇的盘剥和压榨,在其他地方同样会遭遇,何况还是流民身份呢? 自欺欺人的逃避现实,这不是萧靖生的性格。 “再等等吧。” 知晓大势的萧靖生,不愿就这样被动,看向萧靖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哥!” 萧靖武情绪有些激动,迎着萧靖生的注视,“额这些天在东卤池服徭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虽说白天的戒备森严,可是到了晚上,东卤池的那帮差役,都变得很松懈了,只要额们能……” “好啦,不说这些了。” 萧靖生站起身,俯瞰着萧靖武,“我心里有打算,你说的那些,暂时不要想了,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和你聊的,去睡吧,明日还要服徭役。” “哥!!” 见自家大哥朝草棚走去,萧靖武眉头紧锁,低声呼喊着,可萧靖生却头也不回的走进草棚。 汪汪~ 犬吠声在夜幕下,显得那般突兀。 蹲在地上的萧靖武紧攥着拳头,眼神冷厉的狠狠砸在地上。 他还有话没有对自家大哥说,可现在这等态势,他总不能抛弃自家大哥,自己逃离东卤池吧。 萧靖武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发出响动,以免惊扰到东卤池的差役。 “算了,再等等吧。” 情绪稳定的萧靖武,想起自己知道的事情,轻呼一声,心里暗道:“等大哥了解到情况后,他一定会跟着额逃离东卤池的,到时就能寻周忠复仇了!” 想着,萧靖武带有警惕的起身,瞅了眼左右,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事,朝眼前的篝火堆畅快的滋了一泡,一股尿骚味扑面袭来。 第三章 盘剥 “都他娘的快点。” “一个个想干甚,快点!” “周管事有话要说。” 草棚外响起的喝骂声,让萧靖生从脏乱的草堆起身。 看着同住一个草棚的人群,咒骂着起身,萧靖生打了个寒颤,穿上草鞋,跟着众人就走了出去。 从草棚里走出,隔着人流的间隙,萧靖生看到数十名壮汉,操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咒骂着。 萧靖生身处的东卤池,往年东、西卤池晒盐捞硝,是由本地灶户从事此等繁重徭役。 可是近几年的陕西频生灾害,使得治下多地粮食绝收,这直接导致粮价飙升。 干着最繁重的活,却连肚子都填不饱,迫使大批的灶户外逃,就算成为流民,也不愿饿死在东西卤池。 面对这等境遇,蒲城县衙多次谴派差役兵卒逮捕,甚至处死一批领头者,却依旧不能阻止这种风潮。 被抓是死。 外逃能活。 受到大批灶户外逃的影响,蒲城县所辖东西卤池,烧制卤盐的徭役,遂在私下就摊派到蒲城县所辖诸里、村。 毕竟官老爷们的利益,不能蒙受任何损失。 “哥,周广顺这时召集额们,只怕没有憋甚好屁。” 跟在萧靖生的身旁,萧靖武冷厉的眼神,盯着那帮作恶的差役。 萧靖生平静道:“先静观其变吧。” “哥,前两日额无意间听到,县里来人说要增加烧制卤盐的份额。” 萧靖武放缓脚步,警惕的看着左右,低声对自家大哥说道:“先前额还觉得奇怪,为甚周广顺没有言明此事,现在来看,他是想好了对付额们的法子。” 这个弟弟不简单啊。 萧靖生眉头微挑,看了眼萧靖武。 “都给老子听好了!!!” 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让萧靖生回归现实,一旁的萧靖武停下脚步,冷冷的眼神看向高台。 原本空旷的原野上,此刻聚满了人,一眼望去,是乌泱泱的人头。 萧靖生垂手而立,盯着站在高台上的重视,那大腹便便的模样,让人心生厌恶。 “老子就他娘的说一遍。” 周广顺拍拍肚子,俯瞰着眼前的人群,神情倨傲道:“从明天开始,东卤池发放口粮,就按前一日各棚烧制卤盐的斤两来发。 整日吃那么多,却给老子烧不出卤盐。 不给你们上点手段,真以为老子好糊弄是吧。 接下来的十天,额们东卤池所辖各棚,必须烧制出2万斤卤盐,分摊下来,就是各棚每天要烧2千斤卤盐。 在这十天的期限,哪个棚要是能多烧卤盐,嗯,每多烧制100斤卤盐,老子就赏窝头十个,上不封顶啊! 老子够仁义吧? 外面饥荒都饿死了多少人,就你们还有粮吃! 像老子这样的大善人,少啊! 当然有赏就有罚,老话咋说来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要是哪个棚不能烧制出定额卤盐,就别他娘的吃饭了,直娘贼的,每天给你们发放口粮,都让老子……” 真够心黑的啊。 萧靖生盯着挥斥方遒的周广顺,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现在东卤池下辖17个棚,各棚都住着几十号人,这些是蒲城县衙私派徭役过来的。 要是按周广顺的说辞,各棚在十日内要烧2万斤卤盐,这就是34万斤卤盐。 按东卤池现在的人手,就算让他们都吃饱肚子,各棚一天能烧制1千斤卤盐,都算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周广顺却让他们各棚一天烧2千斤卤盐,倘若烧不出来就没有饭吃,这分明是逼着他们去死。 剥削都是带血的。 剥削都是贪婪的。 “真他娘的够心黑的啊,这根本就办不到。” “就是他娘的说啊,一天烧2千斤卤盐,累死额们都办不到啊。” “要是烧不出来,还没有饭吃,这是逼着额们去死啊。” 数百号聚集的服徭役者,听到周广顺所喊,一个个都变得躁动起来,不少都咒骂起周广顺心黑。 “要干甚,想造反不成。” “直娘贼的,一个个找死是吧。” “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老实点!” 聚在高台处的数十众壮汉,个个操着皮鞭,就朝躁动的人群走去,挥动手里的皮鞭,怒斥眼前的人群。 而在一旁站着的数十众持枪挎刀的壮汉,警惕的看着躁动人群。 人群中站着的萧靖生,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东卤池有矛盾,这是能进行利用的。 想要在乱世下做些事情,就必须要具备一些条件,其一有钱有势,其二有胆有勇,其三人多,没有这些先决条件,就注定会被裹挟着游荡。 那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每到封建王朝统治的后期,就是起义浪潮的爆发期,原因很简单,无道残暴的统治,诱发社会矛盾激化,底层群体没有活路,就被迫迈向造反的路。 可惜现在的萧靖生,除了有胆有勇以外,没有其他能够傍身的,想要做些事情,就必须激化矛盾,煽动更多的人才行。 萧靖生的内心深处,不想独自逃出东卤池,而是想带走一批人,这样才能在乱世下立稳脚跟。 萧靖生观察着那帮在东卤池的差役。 “都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 周广顺凶狠的声音响起,“这是县衙的要求,谁要是敢闹事,好啊,那他尽管试一试,知县老爷可是说了。 谁要是敢在东卤池闹事,逮捕三族,以抗击官府定罪,下牢狱! 奉劝你们一句,都给老子老实干活。 三个月的徭役期满,就他娘的能滚回去,谁要是敢挑事,那尽管试一试,别以为老子在恐吓你们。” 周广顺的这番威胁,让原本躁动的人群变得安静下来。 自古民斗不过官。 除非被彻底逼上绝路,否则挣扎在底层的群体,是不敢想造反的事情。 看来要找好时机才行。 眼前在东卤池服徭役的这些人,尽管心里有怨气,有不满,但是却骇于对官府的恐惧,只能忍气吞声啊。 萧靖生观察着人群中的表现,心里开始思量起来。 “行啦,发粮!” 周广顺拍拍手,指向一旁,“都他娘的赶紧吃,过了今天,以后再想吃到粮,就看你们自己了。” 十几名壮汉,抬着装黑面窝头的箩筐,就朝着高台下走去。 “抢啊!” “滚开!” 平静的人群变得躁动起来。 怒骂声、喝喊声不绝。 周广顺站在高台上,俯瞰着眼前疯抢的人群,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在他的眼里,眼前这帮人群,就像他养的一条条狗,任由他肆无忌惮的驱使! 第四章 恶吏当道 “哥,你多吃点。” 萧靖武递上自己抢来的黑面窝头,“周广顺说那些话,只怕之后想要吃饱,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了。 额这还藏着几个窝头,要是真吃不饱,额们拿来充饥,哥抢的那些窝头,就先藏在怀里吧。” “好。” 萧靖生接过黑面窝头,“老二,你说的没错,我们要省着点吃,接下来是什么情况,还真说不好。” “嗯。” 萧靖武点点头。 这该死的世道。 萧靖生看着手里的窝头,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几块黑面窝头,心里暗骂起来,就为了一口吃的,要像狗一般的去抢。 这世道早晚要砸碎! 啃着难以下咽的窝头,萧靖生眉头紧皱,吃的时候,能吃出不少石子,这东西哪里是给人吃的。 “小秀才,你见识多,这烧制卤盐额们要咋做,才能烧出来?” 一人啃着窝头,朝萧靖生走来。 萧靖生抬头看去,那人三十出头,络腮胡,刀疤脸,长得很凶,是马庄村的佃户,叫马铁山。 对这个人,萧靖生太熟悉了。 脾性火爆,为人豪爽,在马庄村有些威望,那脸上的刀疤,就是先前不满盘剥所致。 “给。” 马铁山粗糙的手,拿着一个窝头,递到萧靖生面前,“额抢的不多,别嫌弃。” “马大哥,你自己留着吧。” 萧靖生摆手道:“今后能不能吃上,还两说呢。” “拿着吧。” 马铁山眉头微皱,硬将窝头塞进萧靖生手里,“和你家当初接济额相比,这……” 说着,马铁山却停下了。 萧靖生一家的遭遇,十里八村是清楚的。 马铁山所在的马庄村,紧挨着萧家村,早些年马铁山就受到萧章斌的接济,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虎头,你平日里主意多,额们要咋办,才能烧出这么多的卤盐?” 一清瘦的中年,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啃着窝头,朝萧靖生哥俩走来,向马铁山点头示意后,皱眉说道:“这狗日的周广顺,明显克扣额们的口粮了,额们来服徭役,本就是县衙私派下来的,干这么重的活,却连吃的都……” “小叔,现在说这些话,没用。” 萧靖生拿着窝头,看向萧章忠,“周广顺就是仗着麾下那些差役,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否则他断不敢这般。 咱们棚想每天烧制出2千斤卤盐,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就必须懂得协同配合,才有可能完成。 小叔,马大哥,你们要是信我的话,就按着我说的来办,说不定能烧出那些卤盐,至少不会饿肚子。” “甚是协同配合?” “虎头,你说说看。” 马铁山、萧章忠相视一眼,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想完成烧制的卤盐份额,就必须有效保留体力,恢复体力,分组去做最繁重的差事。” 萧靖生讲出心中所想,“就像抬卤盐水这等重活,半个时辰就要轮换一次,这样换下来的人,可以去烧灶,去捡柴,去搅锅熬盐。 如此方能确保咱们棚里的人,能够始终保留体力,恢复体力,确保一天烧制卤盐的过程下,不会耽搁时间。” 鼓动服徭役者一事,还要再等一等。 没有矛盾激化。 没有突发事件。 没有引起公愤前就贸然强出头,不是聪明人做的事情,暴露到周广顺这帮恶吏面前,结果不会好。 萧靖生要等一个绝佳时机。 等待的这个期间,萧靖生要聚拢人心,查清东卤池的差役规模,这样等到时机到来,他就能推波助澜。 十天内,在东卤池服徭役的群体,想要烧制出34万斤卤盐,就算把他们全都逼死,也绝不可能完成。 “额觉得可行。” 马铁山眼前一亮,笑着对萧靖生说道:“小秀才,额听你的,额马庄村的人也全都听你的。” “额萧家村的人,都听虎头的。” 萧章忠紧随其后道,“熬熬就过去了,算起来,额们再待2个月,就能结束这该死的私派徭役了。” 熬? 萧靖生笑了。 对待这帮贪官污吏,抱有任何的幻想,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尽管萧靖生并不清楚,周广顺为何提出这等苛刻要求,但萧靖生却明白一点,这背后必然藏着利益输送。 萧靖生太清楚这帮贪官污吏的嘴脸了。 给一个小小的希望,背后藏着更多的贪婪和算计,要不把底下的人榨干,那他们就对不起那个位置。 眼下绝对是一个开始。 今后的数十天内,不知还有多少算计在等着他们。 “都他娘的快点,一个个傻站着干甚!” “快去挑卤水!” “娘的,老子说的话,你们都听到没?” 散布在各处的差役操着皮鞭,呵斥聚集的人群,就朝东卤池那边赶。 皮鞭打在人身上,很疼。 “这帮瓜怂,就是贱皮子。” 周广顺面露不屑,瞅着眼前的人群,“不打不动,想要烧制出更多的卤盐,就要逼着他们才行。” “管事说的对。” 一旁的张量笑着点头,“要是这批卤盐能烧出来,主簿就能扣下14万斤卤盐,到时与山西范家进行交易,这买官的银子就够了。” “你他娘的小点声。” 周广顺看了眼左右,皱眉斥道:“这些话最好给老子藏在肚子里,安定知县空缺一事,主簿一直都在暗中运作,要是敢让知县觉察到此事,额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 张量忙点头道:“小的会烂到肚子里。” “好好当差。” 瞥了眼张量,周广顺继续道:“等到这批卤盐烧制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100两银子,这是额许诺给你的。至于主簿赏你多少,是否会领你去安定县赴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管事放心,小的定会尽心办差的。” 张量流露出贪婪的神情,忙表态道:“要是这帮瓜怂敢有一个懈怠的,小的绝不会轻饶他们。” “嗯。” 周广顺满意的应道,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人群,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周广顺的眉头微皱起来。 “萧靖生哥俩还活着?” 周广顺冷冷道:“你是咋当的差?” 张量忙上前道:“给小的几日,他们所在的棚,会增派一批要烧制的卤盐。” “嗯。” 周广顺拍拍手,厌恶的看着萧靖生的背影,“把此事办好,别引起怀疑,萧靖生哥俩不能活。 当初那萧章斌也够顽固的。 说什么不好。 敢说主簿贪。 那不是找死吗? 这个萧靖生,先前接连考中县试和府试,不能留,要是敢让他考中院试,那今后会引来大麻烦。” “喏。” 张量忙作揖应道。 “你盯着点,老子去睡个回笼觉。”周广顺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昨夜喝酒,喝的太晚了,老子都没睡好。” “管事您慢走。” 张量点头哈腰,笑着说道:“等到了晚上,小的给您送份薄礼,包您满意。” 第五章 小民的悲哀 烈日炎炎。 萧靖生强忍着肩膀的疼痛,撑起扁担,挑着两桶浑浊的卤盐水,咬牙朝烧制卤盐的土灶走去。 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停地观察着东卤池各处。 “都他娘的没吃饭吗?给老子快点!” “李石,你他娘的干甚呢?快点!” “谁要是敢偷奸耍滑,出力不出工,那先问问老子手里的皮鞭,它答应不答应。” “快点,你们这帮瓜怂!” 散布在东卤池各处的差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拿着皮鞭,监视各棚服徭役的人,稍有懈怠者,就是一顿皮鞭伺候。 萧靖生挑着卤盐水,步伐艰难的向前走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心里却在暗暗思量着。 在东卤池服徭役的人,规模在700余众浮动。 在东卤池当差的差役,规模在100余众徘徊。 萧靖生所观察到的,在东卤池的这批差役中,配备有长枪、战刀、弓弩,具体的数量暂不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火铳数量。 10把鸟铳。 这也是周广顺这个东卤池管事,能驱使这批东卤池差役,有效震慑住规模远超他们的服徭役者。 别的还好说。 唯独这个鸟铳比较难搞。 “哥,来给额。” 萧靖武站起身,朝萧靖生快步走去,伸手去接扁担,“剩下的,就让额替你挑吧。” “不用。”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着想帮自己分担的弟弟,继续前行,“时辰还没有到,你就先老实烧灶。” 萧靖生挑着卤盐水,来到土灶这边,几名上了年纪的人,忙快步上前接过,就提着木桶朝土灶走去。 “小秀才,还是你脑子好使啊。” 马铁山面露笑意,放下扁担,朝萧靖生走来,“要是像先前那样,额做两个时辰的工,都累的不想说话。 现在却不一样。 你说的甚分工协作就是好啊,去挑半个时辰卤盐水,就能歇半个时辰,做些轻松的活歇息。 真要算起来的话,今个儿额们棚烧制的卤盐,的确比先前多出不少,小秀才,你说这是咋回事?” “就是说咧。” 萧章忠擦着汗,放下扁担,喘着粗气走来,“额也有些奇怪,还是这些人,就是被分成几个小队,为何烧制的卤盐,却多出不少?” “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向马铁山、萧章忠他们,“分成几个小队,各个小队就能分工明确的做自己的活。 到了时辰进行轮换。 这样能保证做最繁重的挑卤盐水的人,能够在做其他活的时候,把用出去的劲儿给歇回来。 等到再挑卤盐水时,就有力气坚持下来,现在我们棚是一个整体,想烧制2千斤卤盐,就必须心往一处使。” 马铁山、萧章忠点点头表示认可。 在没有划分出小队,进行轮调分工前,他们虽说是一个棚的,可也像一盘散沙,效率并不是很高,烧制出的卤盐也有限。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特别是像这种私派下来的徭役,都不希望自己做的多。 不过面对东卤池差役的谩骂和私刑,他们却又被迫做着工,尽管心里很不情愿,却迫于现实不得不接受。 最后折腾一天下来,累到没有力气说话。 可现在萧靖生进行统筹安排,明确轮调分工的规矩,让所有人都能得到些好处。 到时辰就可以换工歇息,不仅是效率得到提升,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 “不说了,抓紧去挑卤盐水吧。” 萧靖生弯腰捡起扁担,看向马铁山他们,“再有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能轮调做工了,再坚持坚持。” “小秀才,要额说,你就别去挑卤盐水了。” 见萧靖生捡起扁担,马铁山上前想夺过来,“额们都清楚你哥俩的情况,其实你哥俩都去烧灶,额们也不会多说其他的。” “没错。” 萧章忠点头道:“虎头,你给额们想出这个好法子,也算帮了额们的大忙,至少不用饿肚子了,你们哥俩就算一直烧灶,其实也没啥的。” “不行。” 避开马铁山伸来的手,萧靖生摇头否定这一提议,“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说去特别照顾谁,这样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如果我俩不遵守既定的规矩,那么谁还会在意规矩呢?这样轮调分工就会出现问题,到时我们都要饿肚子。” 强调集体的利益,打击个人的利益,是萧靖生在用实际行动做的事情。 同住在一个棚的萧家村和马庄村人,就是萧靖生努力争取的群体,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没有。 毕竟都是一群泥腿子,字都不认识一个,与其跟他们浪费口舌的说大道理,倒不如身体力行的去做。 只要能得到他们的信服,那剩下的事情才好办。 “真是够热闹的啊。” 张量领着几名差役,似笑非笑的走来。 聚在土灶的人,此时都停了下来。 本蹲着烧灶的萧靖武,看清来人是谁,皱眉起身,朝自家大哥走去。 萧靖生抓着扁担,静静的站在原地。 看着走来的张量,对眼前这个周广顺的狗腿子,萧靖生心里没有任何好感。 “哟…你们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做事还真够麻利的。” 看了眼烧制出的卤盐,张量拍了拍手,“就是比其他棚厉害,才两个多时辰,就烧制出那么多卤盐了,少说也有500多斤了吧。” 众人沉默不言,神情各异的盯着张量。 “既然都这么卖力,那索性就多烧制些吧。” 张量也不气恼,扫了萧靖生一眼,看向众人说道:“反正你们有的是力气,不像别的棚,最多的,也才烧制出400多斤。 这样吧。 别的棚,每天要烧2000斤卤盐,你们棚就多加点,烧3000斤卤盐吧,毕竟能者多劳嘛,你们说对不对?” 张量此话一出,让聚在土灶的众人,一个个全都炸锅了。 原本烧2000斤卤盐,就够让他们受不了了,要不是萧靖生提出分工协作,只怕他们也完不成定量。 可是现在张量过来,张口就要给他们加分量,但凡是有些脾气的,一个个都忍不了,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他们。 第六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为甚!明明各棚都是烧制2000斤卤盐,凭甚让额们棚烧制3000斤,你这分明就是不讲理。” “没错!额们棚烧制的卤盐多了,难道还是额们错了?” “你到底是甚意思。” “就算是想要针对额们,也别这样明目张胆吧,烧制3000斤卤盐,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一个个神情愤慨,情绪激动的盯着张量,表达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这就是想累死他们,还不想给他们吃的。 换做是谁都不愿意。 “都想干甚?!” 见众人都围上来,张量瞪眼喝道:“难道你们都想造反不成?告诉你们,在这东卤池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 叫你们干甚,就干甚。 一天烧制3000斤卤盐,多吗?既然你们这么能干,那就给老子多干,谁敢惹事,下场你们自己掂量。” 一旁站在的几名差役,此刻都紧攥着皮鞭,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的众人,谁敢站出来再质疑,那就是一顿皮鞭伺候。 “你!!” 脾气火爆的马铁山,咬牙切齿的盯着张量,正要上前理论之际,却被萧靖生一把拽住,这让马铁山皱眉看去。 迎着张量的注视,在众人愤怒之际,萧靖生走上前,“张管事,我是不是能够理解成,多出的这1000斤卤盐,其实是给我们哥俩准备的?” 只此一言,让无数道目光聚来。 萧靖武神情警惕的盯着张量,沉默的走到自家大哥身旁。 “老子是讲规矩的,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谁。” 张量似笑非笑,盯着萧靖生哥俩,“老子刚才也说了,既然你们棚这么能干,那就多干些,你们能干,让别的棚看见也是一种激励,对吧?” 这歪理够狠! 盯着似笑非笑的张量,此刻的萧靖生明白一点,张量就是在针对他哥俩,想让他哥俩累死在东卤池。 原因很简单。 管辖整个东卤池的周广顺,是蒲城县主簿周忠的狗腿子,而他们萧家先前就得罪了主簿周忠。 而这个张量,又是听命于周广顺的。 背负着破家之仇,考中县试和府试的萧靖生,对于周忠而言,就是一个潜在威胁。 是威胁,就要铲除! “嘴巴给额放干净点!” 萧靖武冷冷的盯着张量,漠然道:“你是谁……” “依着张管事所说,多出的1000斤卤盐,我哥俩认领了。” 伸手拉住萧靖武,在张量的怒视下,萧靖生走上前,“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只要每天能烧制出2000斤卤盐,就能吃饭。 至于说我哥俩嘛。 倘若能烧制足额卤盐就吃饭,不能烧制就饿肚子,十日期限到了,没有烧出这1万斤卤盐,就任由你们惩处,如何?” 此言一出,让聚在土灶的众人,都纷纷出言劝说。 “小秀才,你可别犯傻,你哥俩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烧出那么多的卤盐。” “虎头,你别说这话,大不了,额们一起烧就是了。” “小秀才,你这根本就办不到。” “虎头……” 挣扎在温饱线的马铁山、萧章忠一行人,半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尽管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可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两个人想要在十日内烧出1万斤卤盐,纯粹就是痴心妄想。 就算累死,也烧不出! “你确定要这样?” 张量戏谑的看着萧靖生,无视众人的劝说,“你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要是老子真点头了,你哥俩在十日后,不能交出1万斤卤盐,那后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萧靖生掷地有声道:“我萧靖生既然说了这话,就一定会遵守规矩,到时要真没有交出来,认打认罚。” “好。” 张量抚掌大笑道:“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够痛快,既如此你哥俩就每日烧1000斤卤盐,一切按规矩来办。”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萧靖武上前道:“你还没有说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每天能烧制出2000斤卤盐,就能吃饭一事。” “既然你哥都认领1000斤卤盐,那他们就按管事所说规矩来办。”瞥了萧靖武一眼,张量不屑一顾道。 两个人每天想烧制出1000斤卤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可能办到。 几天不吃饭,做着繁重的活,累都能累死他们哥俩。 既然萧靖生想做这等傻事,他何乐而不为呢? “小秀才,你为甚要答应此事啊。”看着张量的背影,马铁山紧攥着拳头,快步走到萧靖生面前。 “你真是太傻了,你和靖武就算累死,也不可能烧出那么多卤盐,他个狗日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虎头,你不能这样做啊。” 萧章忠紧随其后道:“多出来的1000斤卤盐,额们一起来做,你和靖武别强撑着,这根本就办不到。” 聚在土灶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通过萧靖生的观察,他能感受到众人的关心是真的。 而这恰恰是萧靖生想看到的。 “小叔,马大哥,你们都别说了。” 萧靖生故作轻叹,看向众人说道:“与其让大家一起跟着饿肚子,倒不如让我哥俩饿肚子,张量既然过来说这些话,肯定是有倚仗的。” “我哥说的没错。” 萧靖武言简意赅道。 “不说这些了,大家还是抓紧做工吧。” 萧靖生拿着扁担,看向马铁山他们,“不然就烧不出足额卤盐,到了轮调做工时,我会让老二过来提醒大家。” 言罢,萧靖生就转身离去。 萧靖武沉默的跟在身后。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靖生、萧靖武哥俩挑起扁担,朝东卤池的盐滩地走去,怒火在众人心底生出。 这该死的世道啊! “老二,你不会怨哥吧?” 挑着扁担的萧靖生,看向萧靖武说道。 “不会。” 萧靖武微微摇头,“这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时间久了,其他人会生怨气的,何况额能猜到哥有事想做。” “先干活吧。” 萧靖生面不改色道。 矛盾是能转移的。 张量说那样的话,就是在有意针对,倘若他萧靖生不这样做,就会被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厌恶。 毕竟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 萧靖生就是在赌。 赌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看见他们哥俩这样,一个个都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 只要让众人看到他们哥俩,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而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那矛盾就能转移出去。 到时萧靖生不管说什么话,都能增强信服力,一旦能让众人联想起来,他们有朝一日也会这样,那燎原之势就能掀起。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第七章 分粮 “这帮天杀的狗东西,真不给额们发粮啊。” “这分明就是想饿死额们。” “直娘贼的,一天烧制2000斤卤盐,根本就办不到。” “都小点声吧,别招惹那帮家伙,额不想被打。” “都要被饿死了,还怕被打吗?!要额看啊,你先前是被打……” 夜幕降临,东卤池的叫骂声不绝。 萧靖生抓着扁担,走的很慢,观察着扎堆的人群。 “哥,要说周广顺真够蠢的。” 萧靖武神情疲惫,瞧着眼前这一幕,面露嗤笑道:“想让东卤池服徭役的人,各棚每日都烧制2000斤卤盐交账,不想着搞些激励手段,却克扣起口粮了,按着他这种做法,要不了多久,东卤池必是怨气滔天。” “那你想过没有,周广顺为何这样做?” 萧靖生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的箭塔,在火把的照耀下,依稀能看见人影,这是预防东卤池服徭役者外逃。 在这片临时开辟的区域,安置着大批服徭役者,为避免有人趁夜外逃,周遭修建有二十余座箭塔。 “他周广顺不怕呗。” 萧靖武舔着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来东卤池服徭役者虽说人数众多,可跟周广顺麾下那帮差役相比,还是相差太多了。 就周广顺带在身边的火铳手,便是他的倚仗所在。 说句不好听的,谁轻易敢拿命去拼? 谁不知道,周广顺是县衙主簿周忠的亲信。 即便真能逃出这东卤池,可蒲城县养着一帮县兵,除非是拖家带口外逃,否则就算逃出东卤池,也难逃县衙的逮捕,这也是哥昨夜不愿听额的原因吧。” 懂得还真不少。 萧靖生露出笑意,看着眼前的萧靖武。 “哥,你是不是想挑起东卤池矛盾?” 萧靖武警惕的看了眼左右,朝自家大哥走近,低声询问道:“不然你白天也不会……” “把话藏到肚子里。” 萧靖生神情自若,轻拍萧靖武的肩膀,“老二,要是我想领着你做些事,你敢做吗?” “敢!” 萧靖武眼神冷厉,紧攥拳头,“与其被饿死,被累死,额宁愿干死他们,去寻那周忠复仇。” “复仇的事情,不能意气用事,要学会动脑子。” 萧靖生平静道:“要是只凭一腔热血,就不管不顾的想复仇,就算搭上你这条命,也报不了仇。” 萧靖武眉头紧锁。 “走吧,先回棚,降温了,别沾了寒气。” 萧靖生拍拍萧靖武,提着扁担,朝所住草棚走去。 处在小冰河时期下,虽说蒲城县白天很热,可是到了晚上,气温就会下降,此刻的萧靖生,已经感受到些冷意。 朝所住草棚走去时,萧靖生在心里进行复盘,今天观察到的情况,东卤池的整体守备还是很森严和完整的。 在东卤池的这批差役,个个吃的膀大膘肥,即便是在白天监视和督促服徭役者做工,也是以小队的形式分散。 更别说东卤池的盐滩地上,也修筑有不少的箭塔。 而在这些箭塔上,站着持强弓劲弩的差役,倘若东卤池的盐滩地真出现异动,那他们就有所反应。 掌握这些情况的萧靖生,心里算是明白在东卤池服徭役群体,为何人数明明占着优势,可面对层层苛待和打压,却不敢公开顶撞。 纵使遭遇不合理的苛待和盘剥。 “都忍着点,小秀才他们哥俩还没回来,等他俩回来了,额们再分粮吃。” 回到所住草棚的萧靖生,被棚内响起的声音打断思索,下意识抬头看去。 “回来了。” 棚内一个眼尖的人,瞧见棚外出现的人影,有些激动的伸手道。 坐着的萧章忠、马铁山见状,纷纷抬头望去。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缓步走进草棚。 “小秀才,你们终于回来了,就等你们哥俩了。” “虎头,累不累?来,先喝些水吧。” “小秀才,你还真是神了,要不是你,额们今日就要饿肚子了。” “虎头……” 见众人都这样的激动,萧靖生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小叔,今夜发粮时,有几个棚领到口粮了?” 萧靖生将扁担递给萧靖武,朝萧章忠他们走来,“我和老二回来时,发现不少人都在骂周广顺他们。” 萧靖武伸手接过扁担,沉默的朝一旁走去。 “别提了。” 萧章忠眉头紧皱道:“今夜领到口粮的就8个棚,剩下的什么都没有领到。” “小秀才,你是不知道。” 马铁山紧随其后道:“最初发粮的时候,有些人不满想要闹事,负责发粮的张量,让麾下差役都拉满弓,要是老子今天没吃到粮,就跟那帮狗日的拼了,死了算球,总比饿死强!” 果然是这样。 萧靖生心中暗道,周广顺、张量他们用的那套低级剥削方式,纯粹就是用武力进行震慑。 过刚易折的道理,他们是一点都不懂。 或者他们就算懂,心中也不惧怕什么。 “虎头,你和老二今天就烧了100多斤卤盐。”萧章忠皱眉说道,“只怕剩下这些日子,很难烧够张量说的卤盐斤两。” 说着,萧章忠的眼睛,却瞥向了马铁山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萧靖生敏锐的觉察到这一幕,故意轻叹道:“你们也都看出来了,张量就是故意想刁难我和老二。 倘若今天我不接下这个差事,那跟着倒霉的就是大家,我和老二的事情,不想让大家……” “小秀才,你说这话是甚意思。” 马铁山有些不满,起身道:“要不是你的话,额们如何能烧制出2千多斤卤盐,又如何能领到口粮。 你是不知道领到口粮的那几个棚,一个个都是甚模样啊,累到没有力气说话,就他娘的像病秧子一般。 小秀才,你跟靖武白天做工时就悠着点干,多出的1千斤卤盐,额们到时多出点力,帮衬着你们烧制出,大家说对不对?” “没错!” “就该这样。” 马庄村的人纷纷出声附和。 萧章忠心底暗松口气。 萧家村的人帮衬萧靖生哥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血浓于水嘛,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何况萧靖生哥俩的父亲萧章斌,生前可没少做善事,接济族中老弱孤寡,在萧家村的威望很高。 只是多出的这1千斤卤盐,单靠他们萧家村服徭役的,是不太可能帮衬着烧制出。 如今多了马庄村的人,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就是宗族乡党啊。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尤其是萧章忠、马铁山他们的神态变化,萧靖生的心底生出感慨。 或许在平日里不显现,不过真遇到事儿就不同了。 “既然小秀才他们回来了,那额们就开始分粮吧。” 马铁山伸手道:“额先说明啊,不管小秀才他们是否能领到粮,只要额们棚领到了,就必须有他们哥俩的,你们都没甚不满吧?” “没有。” “没有。” “就该这样。” 马庄村的人也好,萧家村的人也罢,一个个开口附和道。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额们就分粮。”马铁山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众人说道:“一个人……” “等一下。” 在马铁山说话之际,萧靖生出言打断,这让棚内聚着的众人,无不是投来疑惑的目光。 第八章 利弊 “虎头,分粮一事,你可别推辞。” 萧章忠眉头微皱,忍着饥饿,看向萧靖生说道,“今天要不是你说的法子,额们只怕都要挨饿。” “就是说啊小秀才。” 马铁山点点头。 “虎头,你和靖武随便吃,额们绝对不会说甚的。” “小秀才,你别多想其他。” “虎头,就算你不吃,总不能让靖武也饿着吧。” “没错,额们……” 草棚里聚集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尽管他们真的很饿,很累,可都劝说起萧靖生。 “大家误会我的意思了。” 萧靖生走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对萧靖武说道,“老二,你待在草棚外,别让外人靠近。” “好,要是有外人来,我会闹些动静。” 萧靖武点点头,转身朝草棚外走去。 这是? 萧章忠、马铁山他们生出疑惑,不知萧靖生想做什么。 “大家都聚过来。” 萧靖生盘膝坐下,看向众人,“有件事情,我要和大家先说说。” 众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忍着疑惑,围坐在萧靖生身旁。 “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必大家也都看见了。” 萧靖生理了理思绪,看向马铁山他们,“现在周广顺他们是要盐不要命,我在心里算过一笔账。 在东卤池服徭役的被分成17个棚。 也就是说,如果真按周广顺说的那套来办,那东卤池必须要在十天后,烧制出34万斤的卤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家心里有没有想过,周广顺为什么这样急切,想让我们烧制这么多的卤盐?目的究竟是什么?” 人群中,立时就有人嗤笑道:“这还用想嘛,肯定是县衙的那些官老爷们,想要从中谋取私利,好供他们自己享乐,不然额们也不会来东卤池。” “这都不用多想,肯定是这样。” 另一人义愤填膺起来,“额没有来东卤池服徭役前,就听说这里的灶户,之所以会大批的外逃,就算冒着掉脑袋的威胁,也要拖家带口的外逃,就是让烧制的卤盐太多,可换的银子太他娘的少,连吃饱肚子都是问题。” “这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县衙的那些官老爷,都他娘的不是人,不然额们也不会被拉来服徭役。” “周广顺他们是喂不熟的狼,县衙的那些官老爷,就是戏文里的贪官,为甚蒲城县就没有青天老爷啊。” “直娘贼的,一想起周广顺的嘴脸,老子就想干死他!” “唉…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甚时是个头啊。” 萧靖生的一席话,让众人打开了话匣子。 通过萧靖生的观察,他能感受到众人的不满。 压迫是有红线的。 一味地踩着红线拉扯,是会激化矛盾和不满的。 “瞧你们一个个厉害的。” 见众人是越说越兴奋,马铁山皱眉道,“小秀才跟你们客气一下,一个个就都收不住了,到底是你们说啊,还是听小秀才讲啊。” 情绪激动的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看向萧靖生。 “马大哥,大家愿意说出心里想的,这是好事情,要多听取大家的想法。” 萧靖生露出笑意,看向马铁山,“那我先继续说,刚才我听小叔也说了,今夜顺利领到口粮的就有8个棚。 换个角度去想,也就是有9个棚的人,今天没有完成周广顺定下的份额。 我们先不去想周广顺他们,为何要做这等无理决定,让大家烧制这么多的卤盐。 就说眼下吧。 34万斤的卤盐,这是周广顺他们肯定要烧制出的份额,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说别的棚,接下来继续像今天这样,就是烧制不出足额卤盐,那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萧靖生的逻辑很清楚。 站在周广顺他们的角度,去询问马铁山他们,让他们自己能够联想起来。 “虎头,你是不是想说,周广顺他们可能会摊派下来?” 萧章忠想到了什么,皱眉看向萧靖生。 “不是可能,是肯定!” 马铁山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周广顺、张量他们的德性,额再清楚不过,如果真按小秀才所说,明确的卤盐份额没有烧制出,他们肯定会摊派的。” 草棚内立时乱起来。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额们就没有活路了啊,一天烧制2千斤卤盐,就够让额们累死累活的了。” “就是说啊,额们还要帮小秀才哥俩烧卤盐,真要再摊派下来,根本就办不到啊。” “这个周广顺,应该不会这样做吧,毕竟今日他都说了,各棚每天烧……” “你个瓜怂,相信他周广顺说的?你还真是够傻的。” 看着众人的神情都变了,一个个按照自己的思路,讨论起当前的情况,萧靖生心里生出感慨。 “大家都先静一静。” 萧靖生伸手安抚,“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周广顺为了要足额卤盐,而毫无底线的摊派下来。 只怕今后能吃的东西就更少了。 这一点我们处在绝对的劣势下。 为了防范于未然吧。 从今夜开始,我们棚领到的口粮,最好吃一半,留一半。 要是真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也不至于说我们一点吃的都没有。当然要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这是最好的,大家同意我的想法吗?” 传递危机意识,这是萧靖生必须做的事情。 想让他在的棚真正抱成团,单单靠嘴去说是不行的,必须要让大家都有关心的事情,让大家能够心贴心,形成一个短期的集体利益。 有了这个前提,倘若真遇到任何问题,他们就能一起面对和承担。 纯粹靠宗族乡党作为纽带,很容易就会崩开。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 这句话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非常适用的。 “小秀才,你说的是在理,可是额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 马铁山眉头微皱,有些不认可萧靖生的说法,“本来额们领的口粮,就刚刚够大家能填饱肚子,现在要是分出一些藏起来。 额知道小秀才想要未雨绸缪,可是额们肚子里本就没有油水,要是再吃不饱的话,如何能应对白天的繁重差事啊。” “就是说嘛,现在吃都吃不饱,藏粮也没有甚意思啊。” 马瑞紧随其后道:“额实话实说啊,这点口粮都不够额塞牙缝的,现在还要拿出一部分,额不同意,大家觉得呢?” 棚内聚集的众人,立时就议论起来。 “理是这个理,但是额们的口粮就这么一点,藏起来也没有甚的意思吧。” “小秀才说的是对,不过额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快出现吧?” “额觉得还是先分粮吃吧,额现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萧靖生脸上看不出喜悲,心里却暗暗轻叹。 这就是底层的局限性。 只顾眼前,不想以后。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多数是以失败告终,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不会考虑今后的局势。 尽管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确了,要懂得防患于未然,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分歧依旧很多。 萧靖生清楚马铁山他们是怎样想的。 现在形成的短期整体利益,是大家伙一起协同配合,尽快熬过这场该死的徭役,他们没有想更多的。 思维上转变不过来,无疑是对牛弹琴。 长路漫漫啊。 萧靖生收敛心神,见大家的分歧很大,甚至有些还争吵起来,遂伸手安抚道:“算了,那就先分粮吧,就当我没有说这些。” 想要聚拢人心,就要有公信力,就要有威望,这不是一个短期就能实现的。 萧靖生想要达到自己的谋划,还要再观望几日才行,现在东卤池的压迫已经加码,他相信变故一旦发生,自己的威望就能提升上来,到时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九章 贪欲 草棚内的鼾声很大,萧靖生却没有任何困意。 协同配合的提议,大家认可。 藏粮应急的提议,大家反对。 这让萧靖生产生更多的思考。 在这样一个世道下,如果自己的谋划最终实现,顺利聚拢一票人做些事情,那该如何明确思想? 既然大明没有拯救的必要,那就要做些什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萧靖生需要认真思考,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处在绝境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面临绝境的勇气。 一夜无言。 东升的朝阳,驱散了黑暗。 一天之计在于晨。 本该是充满勃勃生机的开始,然而在东卤池上下,一切看起来是死寂沉沉的。 “哥,你发现没有。” 萧靖武扛着扁担,朝东卤池的盐滩地走去,“这些服徭役的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怕今日能完成的会更少。” “这是肯定的。” 萧靖生会心一笑,看向萧靖武,“没有吃的,哪儿来的力气做工?走吧,我们做好自己的工就好。” 萧靖武点点头,跟在自家大哥身旁,朝东卤池的盐滩地走去。 “都他娘的快点,想吃东西,就给老子多烧卤盐。” “别他娘的想偷奸耍滑。” “快点,谁想吃东西,就给老子往死里干!” 分散在各处的差役,一个个手持皮鞭,凶神恶煞的呵斥着,看见谁的动作慢,上去就是一鞭子。 占地不小的盐滩地,聚集着大批的人。 萧靖生赤着脚,踩在盐滩地里,肩扛扁担,挑着两桶浑浊的卤盐水,艰难的朝烧盐的土灶前行。 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眸,观察着所在盐滩地的情况。 今日在东卤池服徭役的群体,明显出现不小的变化。 昨日领到口粮的那些人,干劲还算挺足。 那些没有领到口粮的,就表现的差强人意了。 尽管他们很想多做工,好换取到口粮,只是肚子里没有食儿撑着,让他们看起来很虚弱。 “哥,你发现没有。” 扛着扁担的萧靖武,跟在萧靖生的身旁,“今天这处盐滩地上,那些持火铳的差役,好像没有来。” “早就发现了。” 萧靖生点点头,“持火铳的差役,好像是干一天歇一天,这个时候只怕都在睡大觉。” 啪~ 皮鞭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在萧靖生的耳畔响起。 砰! 不远处,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哀嚎着摔在盐滩地里。 “你个老东西,就挑那点卤盐水,够他娘的干甚的。” 膀大膘肥的差役,面露凶狠的挥动着皮鞭,“老子看你几日了,敢在这里偷奸耍滑,老子看你是活够了。” “大!!!” 一个汉子怒目圆睁,撂下所扛扁担,就朝被抽翻在地的老者跑去,“大!!老子跟你拼了!” “干他娘的,还真打啊。” “不好,李莽要倒霉了。” “这帮狗差役,真他娘的不是人。” 盐滩地变得喧嚣起来。 受到此等变故的影响,散布盐滩地各处的差役,一个个都变的警觉起来,手持皮鞭,怒斥着周围停下驻足的人群。 “干甚!你想要闹事是吧。” “看什么,都给老子继续做工。” “谁要想挨鞭子,就跟着一起。” “快点!” 不远处,留守的十余名差役闻声跑来。 手里或持刀,或握枪,跑的很快。 这反应都太快了。 萧靖生露出凝重的神情。 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就有大批的差役聚集,真要是出现闹事的,会被第一时间镇压下来。 更棘手的是站在箭塔上的差役,都持有强弓劲弩。 不好办啊。 萧靖生的目光看向一座箭塔,观察到上面站的差役,此刻警惕的盯着闹事区域,举起手里的劲弩。 “大!!!”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让萧靖生回过神来。 方才冲过去的汉子,此刻跪在盐滩地上,抱着没有动静的老者,歇斯底里的哭嚎起来。 死了? 萧靖生的心沉甸甸的。 尽管萧靖生知道,在东卤池服徭役者,面对这等盘剥和压榨,肯定会有人扛不住,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广顺!” 萧靖武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萧靖生循声看去。 只见大腹便便的周广顺,身后簇拥着十余名差役,萧靖生看到一些差役手里,提着黑漆漆的鸟铳,此刻正警惕的看着盐滩地上的人群。 “老二,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靖生扛着扁担,看向难掩怒意的萧靖武,“继续做我们的事情。” 眼前所处的这种局势,尚不是强出头的时候。 尽管对被打老者的亡故,萧靖生也很愤慨,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干不了。 “去把那个闹事的抓起来。” 周广顺拍着肚子,神情冷漠的看向前方,“就给老子吊到箭塔上,让其他人都好好的看着,谁要是敢闹事,就是这样的下场。 至于死了的老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眼下这天是愈发的热了,别让这些家伙染了时疫,真要是那样的话,额们不好给县衙交差。” “喏!” 张量当即点头哈腰的应道,随后就眼神示意一人,让他跑去解决此事。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看着有些松散的人群,周广顺眉头微皱,“昨儿才烧制2万多斤卤盐,按这等进度的话,想要在十日内烧出34万斤卤盐,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你他娘的多上点心。 县衙定下的份额,一斤都不能少,倘若到期交不了差,那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张量清楚周广顺话里有话。 县衙定下的份额,是十日内烧制14万斤卤盐。 不过县衙的主簿周忠,为了自己跑官,需要银子去上下打点。 所以派人来知会周广顺时,就在县衙定的份额基础上,要求多烧制15万斤卤盐。 可惜周广顺也想从中捞一笔,所以又在这一基础上,追加了5万斤卤盐。 这年头谁想捞银子,就要敢想敢干。 这也是东卤池要烧制34万斤卤盐的由来。 不过这些话张量能在心里想,但是却不敢讲出来。 “管事您放心。” 想到自己的前程,张量面露媚笑道:“小的会督促好这帮家伙,尽快将这批卤盐烧制出来。” “用点心。” 周广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量,“别甚事情都叫老子操心,要是把差事做好了,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是,是。” 张量点头哈腰道:“小的明白。” 周广顺应了一声,拍着肚子,转身就朝所住走去,这天太热了,他根本就在盐滩地待不下去。 “管事您慢走。” 看着周广顺的背影,张量笑着挥手,眼看着周广顺离开,张量立时换一副嘴脸。 “去,告诉那帮差役,叫他们加紧督促,谁要是敢偷奸耍滑,就给老子狠狠的打。” “喏!” 跟随张量的几名差役,纷纷应道。 第十章 这世道,该终结了! 人都有共情能力,不管是谁,都无法摆脱这一事实。 好的,坏的,只要是自己看到的,再或是道听途说,都难免会在心里联想。 恰恰是这种本能反应,才使得人能够被煽动起来。 夜幕下的东卤池,没了白天的酷热,甚至带着几分寒意。 萧靖生拄着扁担,站在一簇篝火前,看向黑夜下的一座箭塔。 箭塔上的火把随风晃动。 依稀间能看到一人,被绳索吊着,脑袋耸拉,整个人随着绳索的晃动而轻微摆动。 “唉,要说李莽也够倒霉的,过去县里摊派辽饷,他家仅有的几亩薄田,就被县里给抢走抵税了。” “谁说不是啊,他娘,他哥,都是活活饿死的,现在他大也死了,自己也被毒打一顿,只怕是活不长了。” “这该死的世道啊,是不给人活路啊。” “你小点声,别叫那帮狗贼听见了,难道你也想被吊起来……” 一些草棚外聚集不少的人,看着被吊起的李莽,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 萧靖生循声望去,看着聚在草棚外的人群。 面对封建专制的剥削,除非被真正逼上绝境,没有任何的活路,否则底层群体是不会轻易反抗的。 这就是大明啊。 萧靖生不愿多看一眼,转身朝所在草棚走去,沉默的萧靖武跟在身后,一步三回头,看着被吊着的李莽。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业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萧靖生脑海里浮现一段话。 这段话是那样深刻。 这段话是那样悲愤。 封建专制下的大明,处在统治阶层的达官显贵,包括地方的官绅小吏,享受着特权带来的种种好处,不过却也给底层群体带来无尽的伤害和压榨。 走进草棚。 萧靖生明显觉察到异常。 “小秀才,你说我们能活着离开东卤池吗?” 马铁山站起身,看着回来的萧靖生,眸中闪烁着冷芒,“额现在觉得你昨夜说的没有错,周广顺这帮家伙就是要盐不要命,他们的心是黑的,李叔那般年纪,被那些恶吏活活的打死……” 马铁山越说越激动,垂着的双手紧攥起来。 变数出现了。 “肯定能活着离开。” 萧靖生走上前,见众人情绪起伏很大,出言安抚道:“只要我们大家能心往一处使,就一定能离开。” 危机意识开始蔓延了。 萧靖生心里生出感慨。 对待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讲任何形式的说教,都没有亲身经历一场现实,要来的实际。 “今天在东卤池的盐滩地上,那帮差役都变本加厉起来,谁动作要是慢了,就是一鞭子下去。” “是啊,额都被抽了两鞭子。” “要是小秀才昨夜说的,今后真要发生了,那额们是不是就没有活路了?” “人家李莽的大,被活生生的打死,那帮恶吏非但不……” 草棚里待着的众人,一个个都站起身来,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在他们的眼睛里,萧靖生看到了恐惧,彷徨,无措…… 这种危机意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遇到的处境更难,而加快在他们心底生根发芽的速度。 “大家都先静一静。” 萧靖生伸手示意,看着眼前的众人,“我清楚你们的担心,可现在去讨论这些,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想要避免今日的事情,在我们身上发生,就必须设法做出些改变才行。 仅靠我们自身是远远不够的。 我知道来东卤池服徭役的,有些和你们是沾亲带故的,我想着是否能拿出一些口粮,在暗中接济他们? 与此同时,将我们棚现在分工烧盐的方式,悄悄地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各自的棚里,有序的组织起来? 这样摊派卤盐的事情,就可能得到缓解,毕竟各棚的产量提升上来,那么压力就相应的会减轻些。” 原本情绪起伏很大的众人,此刻都安静下来。 萧靖生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第一个人站出来。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最能摧残人的,莫过于先给予些许希望,叫他们看到一丝曙光,最后却被残酷的现实打掉这丝希望。 萧靖生太清楚剥削者的嘴脸。 资本是贪婪的。 站在周广顺他们的角度,倘若东卤池的产盐量能够提升,那么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继而追加产盐量。 进一步的剥削就会加剧。 萧靖生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推动这种贪婪,让残酷的现实打醒更多的人,这样才能聚拢一批人,和他一起做该做的事情。 “虎头说的没错。” 沉默的萧章忠,此刻走上前,“额们不能只想着自己,这样就算能每日烧制出定下的卤盐,换到吃的口粮,可是其他棚烧制不出来,那今后还是要被摊派的。” “就是这种情况。” 马铁山紧随其后道,“让更多的人能烧制出更多的卤盐,这样小秀才说的事情,才有可能真的避免。” 棚内站着的众人,也都纷纷说了起来。 “额觉得可行,额们来东卤池服徭役,就是想尽早离开这里,额不想被打死,被累死。” “小秀才,额的几家亲戚,就挨着额们棚,那额现在去找他们?” “尽早完成周广顺他们……” “要是让周广顺他们知道,那额们会不会受到严惩啊?” “瞧你那胆小的模样,真他娘的丢人,你要是怕了,就滚一边睡觉去。” 见众人的情绪,再度变得激亢起来,萧靖生知道自己该出面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说的,那想要做好这件事,就必须有些事情要提前申明。” 萧靖生再度伸手示意道:“首先,要分出一些口粮,大家心中都不能有不满,毕竟这是接济亲戚,同样是给我们减轻负担。 其次,就算是要做接济的事情,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一股脑的都冲出去,这样很容易惊动周广顺他们。 最后,我希望大家能冷静下来,遇到事情不要冲动,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我希望大家能够听从我的安排。” 一直站在旁边的萧靖武,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一股难掩的斗志此刻从心底涌出,他似乎猜想到自家大哥,今后可能要去做的事情了。 第十一章 夜谈 斗争是讲究方式方法的,不能蛮干,不能空喊口号,倘若这样就想聚拢起一批人,按着你的想法去做事,这根本就不现实。 寂静的夜幕下。 繁星点点。 夜晚的寒风吹过,让人觉得很冷。 “刚才我讲的那些话,是想先安抚住大家的情绪。” 萧靖生坐在枯草堆上,深邃的眼眸看向萧章忠、马铁山几人,神情严肃的说道:“白天李莽的遭遇,我很同情,不过这也验证了我的猜想,周广顺和张量他们,现在只认盐,别的不认! 李莽他大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倘若接下来的日子,东卤池没有能烧制足额卤盐,周广顺他们必然会变本加厉,以此逼迫着我们烧制卤盐。” “小秀才,要是按你这样说,那额们索性就反了吧!” 马铁山瞪大眼睛,攥拳砸向地面,说出他想了很久的事情,“就额们棚的人,能够心往一处使,鼓动东卤池其他服徭役者,想要围攻东卤池的那帮差役,绝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到时额们劫走这批卤盐,逃离东卤池,不管到什么地方去,都能换来大批金银,到时额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马铁山越说越兴奋。 萧靖生听完马铁山所言,心里生出些许感慨。 想在身边聚拢一批人,在乱世下做些事情,真的是挺难的。 “马大哥,我想问问你。” 看了眼脸色微变的萧章忠几人,萧靖生眼神坚定,对马铁山反问道:“你想要领着我们围攻那帮差役,好,就算我们棚的人愿意心往一处使,你如何保证其他棚的人,就必然响应你的号召?” “额…这还用问吗?” 马铁山有些不高兴,伸手说道:“就周广顺、张量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要有人出头,就必然会引来大批人的响应,你们说对不对?” 说着,马铁山看向萧章忠他们。 “你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萧靖生摇摇头,弯腰捡起一根木柴,丢进篝火里,“倘若在东卤池服徭役的人,真的像你所说那样,今天在盐滩地上,李莽的大被活生生打死,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坐视不管,而是和李莽一起冲过去。 至少同在一个棚的族人乡亲,不该眼睁睁的看着吧?李莽被吊在箭塔上,不就是他们不想沾惹是非吗?” 马铁山皱眉看向萧靖生,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说不出来。 “马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想的。” 见马铁山的情绪不对,萧靖生神情自若道:“假设你说的成立,我们心往一处使,能够鼓动一些人,围攻东卤池的那帮差役。 那我们该如何组织?要怎样围攻? 难道就是头脑一热的聚众闹事吗? 别忘了,周广顺麾下那帮差役,可是配备有战刀、强弩、劲弓等兵器,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周广顺时刻领着10名火铳手。 难道我们要把自己的命,交给所谓的假设吗?倘若真是那样,马大哥觉得我们就算能逃离出东卤池,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呢?” “额…额…” 马铁山一时语塞,心情有些烦躁,在萧章忠他们的注视下,恼怒的挠起头来,萧靖生讲的这些事情,他一个都没有想到。 “铁山,额知道你在东卤池,待的很是烦躁。” 萧章忠轻叹一声,伸手轻拍马铁山的肩膀,“但是虎头说的没错啊,要是额们真这样反抗的话,你觉得有多少人,会惨死在那帮恶吏刀下? 额们来东卤池服徭役,只要熬熬,就能够熬过去,没必要为眼前的事情,把额们的命都搭进去啊。” “就是这个理。” “小秀才说的没错。” “大哥,额们犯不上啊。” 被萧靖生特意挑出的几人,此刻随着萧章忠的话音,一个个都出声附和。 思想不能统一,那事情就别想做成。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听到眼前这些人所说,萧靖生有些庆幸,自己最初没有像马铁山那样冲动,否则他只能领着萧靖武,设法逃离东卤池了。 可是在这等乱世下,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应对风波。 萧靖生不想做无根浮萍。 站在这一立场下,想要做成大事,身边聚拢一批核心班底,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沾亲带故的宗亲乡党,无疑就是最佳选择。 一来同宗同源。 二来知根知底。 只要能够培养出一批嫡系,那今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是能齐心协力的渡过危机,这一点很重要。 不过马铁山这个人值得培养。 看着沉默的马铁山,萧靖生的心里暗道。 至少马铁山敢想。 身处在乱世之下,倘若面对压迫,面对剥削,都不敢想着反抗,一味地委曲求全,那下场不会太好。 “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了。” 萧靖生警惕的看了眼左右,瞧见不远处萧靖武的背影,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一批可靠的人,来先行接济他们。 让他们先知道我们棚,当前是如何烧制卤盐的。 等到他们学会了,再给所在的棚传授,那么不出两日,这个卤盐产量,就能稳步的提升上来。 所以我想对大家说的,就是你们要在烧制卤盐时,也要带着他们去学。 可靠,这是第一位。 如果我们挑选的人,是两面三刀之辈,那么他们就可能会出卖我们,继而向周广顺换取吃的。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现有的卤盐份额,必然会被周广顺提升上来,甚至还会进一步克扣我们的口粮。” 构建培养队伍班底,是萧靖生明确要做的事情。 马铁山、萧章忠、马跃、萧靖云、马洪眼前这些人,包括自己的弟弟萧靖武,就是萧靖生圈定的人选。 处在这等紧张的环境下,要是他们能够顶住压力,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做好,那么聚拢一批人的构想,就算初步实现了。 萧靖生相信人性是贪婪的。 在这一过程中,周广顺、张量他们见到卤盐产量增加,必然会设法追加份额,等到那一态势下,有些事情就好操作了。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都给老子快点!” “谁想吃饱,就给老子多烧卤盐!” “直娘贼的,给你脸了是吧!?” “快点!” 东卤池的盐滩地上,充斥各种叫骂声。 数十众袒胸**的差役,顶着烈日炙烤,手持皮鞭,分散在盐滩地各处,督促着数不清的服徭役者,以加快烧制卤盐的进度。 萧靖生挑着两桶卤盐水,赤脚蹚在浑浊的盐水里,忍受双脚传来的蛰痛,艰难的朝盐滩外堆砌的土灶走去。 小冰河时期的夏季很怪。 气温不恒定。 前几日东卤池一带的温度,白天也就七八度,可是今天却骤升至二十多度。 处在这等高温下,做着如此繁重的活计,让萧靖生的呼吸加重。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浑浊的盐水里。 这就是小冰河时期! 萧靖生思绪万千,想起天启五年的六月,正值酷夏的延安府,竟然连下数月大风雪,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等诡异莫测的气候变化,对于北方真的很不友好。 不是旱灾,就是涝灾,要么蝗灾,再或地震,亦或雪灾,各种自然灾害接踵而至下,对北方诸省的农业种植,造成的破坏太大了。 尤其是山陕两地。 底层百姓辛苦一年,换来的却是颗粒无收。 可是该交的赋税,一两都不能少。 手里没有余银去缴纳田赋、丁税、摊派辽饷、杂税的底层百姓,面对着地方官府的咄咄逼人之势,只能被迫去借高利贷,继而清缴官府催征的税银,可是借来的高利贷,也不是白得的。 暗中与地方官员勾结的士绅、地主、商贾等群体,就像是贪婪的恶犬,不榨取干借贷的底层百姓,那他们决不罢休。 这也导致土地兼并、逼良为娼等现象,在大明各地很是普遍,以统治阶层为首的特权群体,吃穿用度、奢靡享乐都是带血的! “哥,你看周广顺他们,好像去迎接人了。” 萧靖武略带喘息的声音响起,让萧靖生回归现实,顺着萧靖武所看方向,萧靖生看到周广顺领着一帮差役,着急忙慌的朝东卤池外跑去。 这是谁要来东卤池? 萧靖生心生疑虑。 能够让周广顺这般急切,领着一帮差役跑去迎接,只怕是蒲城县衙的官老爷,否则周广顺不会这样。 会是谁呢? 蒲城县主簿周忠吗? “快点!!” “干甚呢!” “谁要是敢偷懒,别怪老子不客气!” 耳畔响起的喝骂声,让萧靖生收敛心神。 此时的萧靖生已然明白,肯定有大人物要来东卤池,否则今天在东卤池这里,这帮差役不会这般卖力。 按着往日的习惯,处在这等高温下,东卤池的这帮差役,就算是督促烧盐,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卖力。 在萧靖生分析局势时,周广顺冒着热汗,手持蒲扇不停摇晃,翘首以待的张望远处。 “周管事,您说好好的,主簿他老人家咋屈尊来东卤池了?” 张量点头哈腰,手里扇着蒲扇,看向周广顺说道,“是不是出了甚事情,叫他老人家……”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周广顺瞪了张量一眼,情绪有些烦躁,“使劲儿扇!直娘贼的,这天太热了,老子告诉你,不该说的话,别给老子说漏嘴了,否则别怪老子翻脸无情。” “哎哎,您老就放心吧。” 张量点头哈腰,忍着手臂酸痛,给周广顺扇着风,“小的是甚人,您老比谁都清楚,小的不会乱说话的。” “嗯。” 周广顺露出满意的笑容,“快点扇,等会儿主簿来了,额会给你美言几句。” “谢管事提携。” 张量眼前一亮,忙拍起马屁,“小的能有今日,那全仰仗您老……”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此刻骤响。 “来了!” 周广顺拿着蒲扇,快步朝前跑去,“跟上,去迎主簿老爷。” “喏!” 众人忙齐声应道。 咴溜溜~ 一阵马鸣声响起。 在数名差役的簇拥下,为首的那人身穿盘领绿袍,衣襟右开,头戴乌纱,前胸后背绣着鹌鹑补子,肥硕的脸庞流着汗水。 “主簿,您老来视察东卤池,为甚不乘坐马车来啊。”周广顺顶着大肚子,揣着粗气,来到那人跟前,仰着脑袋笑问道。 “天儿这么热,让额咋乘坐马车?” 周忠紧皱眉头,瞪了眼周广顺,“扶额下马,直娘贼的,来东卤池一趟,快热死额了。” “哎哎。” 周广顺忙伸出手,周忠肥硕的身躯,踩着马鞍,艰难的翻身下马。 一股骚臭味,让周广顺几欲作呕,却不敢表露出丝毫。 强忍着恶心,周广顺伸手托着周忠的屁股,让周忠稳当的下马。 “主簿,您来东卤池视察,是有甚事吗?” 周广顺露出媚笑,手里扇着蒲扇,跟在周忠的身旁。 扇起的风,让周忠轻呼一声。 跟在身旁的张量见状,忙上前扇着蒲扇,这让周忠肥硕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舒服,都扇快点。” 周忠撩了撩袍袖,伸手道:“这次额来东卤池,是传达县衙的意思,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东卤池再说。” “哎哎。” 周广顺忙点头应道。 然而随周忠前行时,却露出一抹凝重,和张量四目相对下,心里生出不好的想法。 这个时候传达县衙的意思,那肯定是有事情啊。 来东卤池这边,能够涉及到的事情,唯有先前定下的卤盐份额。 难道县衙的老爷们,要增加卤盐份额? 想到这里,周广顺的心里有些忐忑。 当初县衙定下十天烧制14万斤的卤盐,几经暗中增派后,东卤池现在要烧制34万斤卤盐。 要是真与此事有关,那他的利益岂不要受损? 毕竟县衙定的卤盐份额,周忠私派的卤盐份额,周广顺是一斤都不敢少给。 跟随在周忠的身旁,周广顺的心情烦躁起来。 如果真与增派卤盐有关,那他先前答应别人的事情,岂不是就办不成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西安府城的盐商,肯定会不高兴,这要是敢捅出去的话,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第十三章 加派 “哟,吃的够好嘛。” 在周广顺、张量他们的簇拥下,周忠叉腰走进正堂,瞧见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木桌,似笑非笑起来,“额在县衙忙的脚不沾地,你们倒好,在东卤池吃香的喝辣的,好啊,额都有些羡慕你们了。” “主簿,瞧您这话说的。” 周广顺面露媚笑,扇着蒲扇,“额们能够有今日,全都仰仗您的提携,这点谁心里都不敢忘。” “知道就好。” 周忠冷哼一声,伸手示意道:“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都退下。” 周广顺眉头微皱,看向张量他们说道。 “喏。” 跟着进来的众人,忙抱拳应道。 在蒲城县熟悉周忠的人,都知道他和周广顺的关系,涉及到一些机密之事,周忠都会交给周广顺来办。 “三叔,您先喝些凉茶,降降火气。” 见众人离开后,周广顺朝一旁走去,将蒲扇插在腰带上,拎起茶壶,拿着茶碗,就朝周忠走来,“从您来东卤池时,侄儿就瞧出您心里憋着火,可是出了甚事?只要是侄儿能办到的,绝不会给您丢脸。” “这火气不好降啊!” 周忠接过茶碗,紧皱起眉头,“你可知瑞王就藩一事?” “知道。” 周广顺点点头,“不就是今年三月,天子下旨让瑞王就藩汉中,让惠王就藩荆州,这还是您老对侄儿说的,这和额们有甚关系?” “有甚关系?!关系大了!” 周忠随手将所拿茶碗丢到桌上,撩袍坐到木椅上,情绪有些激动,“当初瑞王就藩汉中,天子下旨赏了不少钱粮和膳田,以充瑞王府内库,可多数不是从内帑直拨,而是摊派到了地方。 尤其是这个膳田最难办。 先前陕西总督王之采上奏,言赐瑞王府膳田三万顷,而秦地并未加拓,藩王至瑞府巳五,势难拨取。若酌派十分之一,臣当任之,余不能措。或请邻省分担。 有司知晓此事后,就采纳了王总督所谏,让陕西任其一,四川、山西、河南分任其二,天子允准了此事。” 周广顺露出疑惑,他不知自家三叔讲这些何意。 “蒲城县被摊派下来5万两银子,用以购买瑞王府膳田所需。” “甚?!” 周广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周忠。 开什么玩笑。 就现在的蒲城县,别说5万两银子,就算1万两银子,也不可能拿出来。 “三叔,您没有说错话吧?” 周广顺走上前,不敢相信的继续道:“果真是5万两银子?” “额能说错话吗?” 周忠瞪眼喝道:“知县红口白牙说的,就是5万两银子!” 周广顺一时语塞。 这摊派下来5万两银子,蒲城县如何能挤出来。 周忠所言的瑞王,乃神宗皇帝朱翊钧第五子朱常浩,万历二十九年敕封瑞王,建藩汉中府,此敕封旨意明确以后,明廷有司遂开始着手营建瑞王府,以作为瑞王就藩所驻,该王府宏伟奢华,几乎占了汉中府城三分之一,历时26年才竣工,直到天启七年,瑞王朱常浩才正式就藩汉中。 “眼下东卤池这边,产了多少卤盐?” 周忠心情烦躁,看向周广顺说道:“知县说了,摊派下来的5万两银子,限期半个月内,就要运抵西安府城。 为确保此事能够妥善解决。 县衙先前所定14万斤卤盐,要加派到30万斤,近期县衙会再派发徭役,以确保所定卤盐份额能够尽快烧制出来。” “三叔,这可使不得啊!” 周广顺脸色微变,上前说到:“现在东卤池才产了几万斤卤盐,您要和知县言明额们的难处啊,东卤池要加派到30万斤卤盐,就算派发再多的徭役,也不可能办到啊。” “要不你去找知县说说?” 周忠双眼微眯,盯着周广顺说道:“给魏千岁修建的生祠,是知县先前强调过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 现在多了这档子事情,县衙除了从东西卤池找补,还能如何解决此事? 陕西有司的态度很坚决,限期不能如数上缴者,一律罢免官职,你觉得额能说服知县吗?” “这……” 周广顺不知该说什么。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你自己在心里掂量一下。” 周忠撩了撩袍袖,看向周广顺说道:“他陈友德不想丢掉自己的乌纱帽,把事情强压到额的头上,要是办不好,那额的主簿之位就没了。 陈友德这个家伙,想要通过修建生祠,来讨好魏千岁,那是人家的本事,额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县衙定下的份额,一斤都不能少。 额先前跟你说的,同样也不能少。 安定知县的官缺,可不会一直等着额,此事要是能够跑成,别的不好说,安定县的主簿之位,额可是给你留着呢。” 周广顺眼前一亮,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神情。 自家三叔说的安定县主簿,倘若真的能让他担此要职,那绝对是好事。 秩正九品的佐贰官,别看芝麻绿豆大,可是在一县治下,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别人或许不知道。 不过周广顺却很清楚,自家三叔从做了蒲城县主簿,可是贪了不少银子,名下拥有数百亩上等水浇地,还娶了三房小妾! 被贪欲迷了眼的周广顺,心里暗暗算了一笔账,县衙加派到30万斤,三叔要15万斤,自己要5万斤,这就是50万斤。 “三叔,您都说到这份上了,额也向您做个保。” 心下一狠的周广顺,拍着胸脯,看向周忠表态道:“只要县衙派发的徭役,能多调一些来东卤池,县衙和您要的卤盐份额,侄儿一定烧制出来。” “这才对嘛。” 周忠露出欣慰的笑容,站起身来,伸手轻拍周广顺的肩膀,“额果然没有看错你,在东卤池这边好好当差,等此事结束后,额们叔侄就离开蒲城,去安定县吃香的喝辣的,到时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那敢情好。” 周广顺笑的很灿烂,“三叔您就瞧好吧,不就是几十万斤卤盐嘛,侄儿一定督促好那帮差役,让服徭役的尽快烧制出来。” 第十四章 优势在我 “哥,你说那周忠老贼来东卤池,会憋着甚的坏屁?” 萧靖武扛着扁担,跟在萧靖生的身后,那双明亮的眼眸,警惕的环视左右,“刚才我瞧见被吊起来示众的李莽,已经不在箭塔上了,会不会是周忠老贼,得知东卤池烧制卤盐的斤两不满意?周广顺不想浪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萧靖生停下脚步,手持扁担,环视从盐滩地回来的人群,“过去我心里就一直觉得,东卤池要烧制这么多的卤盐,背后肯定有周忠在捣鬼,今天他一过来,也算是验证了我的猜想,只怕周忠想要跑官升迁。 至于说县衙为何要大批卤盐,只怕和蒲城知县先前下令修建生祠有关,毕竟从魏忠贤整垮东林党以来,阉党就在朝中横行,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升迁,能得到魏忠贤青睐是关键,谁不知道魏忠贤深得天子宠信。” “这帮狗官!” 萧靖武咬牙切齿道。 活在这样不值得拯救的明末,底层百姓就像是蝼蚁一般,任由统治阶层、特权群体欺凌和盘剥。 在这些人的眼里,底层群体就是生产工具,甚至连人都算不上,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大明多的是稽首! “老二,有件事情你敢去做吗?” 萧靖生观察着左右,低声对萧靖武说道。 “哥,你说。” 萧靖武忙走上前,手里提着扁担,“甚事我都敢做。” “你来。” 萧靖生伸手示意,“你等会儿先别回棚,找个地方待着,等那些巡视的差役,回到自己的住所,你偷偷潜到周广顺那里,看看能否偷听到什么消息,我总觉得周忠此来东卤池,肯定是带着事儿来的。” 萧靖生对萧靖武说着,警惕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帮来回巡视的差役。 尽管他们表现得漫不经心,不过萧靖生却没有放松警惕。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萧靖生对东卤池的整体守备,也算有了清晰认知。 别看周广顺管着的那帮差役,白天都凶神恶煞,盯着他们这些服徭役者做工,不过到了晚上,一个个都变得很松懈。 说到底那帮差役也是人,也知道累。 这也反映出周广顺的管理能力很差。 倘若让萧靖生来管理东卤池,肯定先把服徭役者打散分开,从中提拔一批,以三班轮作的方式,不间断地烧制卤盐,这样的好处,能够避免聚众闹事,就算底层存在怨气,也会发泄到被提拔的那批人身上。 与此同时,把东卤池的那帮差役,编成一个个小队,口头许诺部分好处,让他们不分昼夜的巡察各处,避免暗中串联的可能。 这一管理模式倘若能够运行起来,期间一旦发现刺头,或背地里组织反抗,就能迅速武力镇压! 可惜萧靖生是被压榨者。 诸如这等不断被压榨的方式,萧靖生绝不会告诉周广顺。 跟萧靖武交代清楚后,萧靖生就拎着扁担回去。 当前东卤池的整体守备,内部存在的矛盾,萧靖生基本上已经掌握清楚。 不过仅仅依靠这些,就想要聚拢起一批人手,设法解决掉周广顺他们,抢走东卤池存放的卤盐,还是不现实的。 萧靖生需要掌握更多的情报,继而完善心中的谋划。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萧靖生必须要把握好。 确保人手被组织起来,能够凭借对周广顺他们的怨恨,忘却对死亡的惧怕,继而解决掉周广顺他们! 倘若能将这一谋划做好,萧靖生就能初步聚拢一批人手,截获一批卤盐,到时领着队伍回萧家村,之后要做什么事情,萧靖生也能从容的面对。 想在乱世下做些事情,就离不开宗亲乡党的帮衬,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 “分出去这么多口粮,要是被选中的那些人,不能带动他们棚的人,多多的烧制卤盐,那额们不白饿肚子了?” “你他娘的甚意思,这是不相信额的眼光吗?” “马大哥,你消消气,马三他没有不相信你,就是觉得额们这样做,真的能安然度过这场徭役吗?” “大家心里的顾虑,额清楚,其实虎头一开始就说明了,想要度过这场徭役,额们要心往一处使才行……” 走回来的萧靖生,听到草棚里的争论,没有急着进来,相反却待在草棚外,听着大家争论的地方。 想要拉起一支队伍,真正做一些实事,就必须要有核心成员。 人多了,想法就杂。 想法一杂,思想就乱。 倘若没有核心成员,一旦遇到问题,队伍内部就会混乱,要是这样的话,别说做些实事了,能不被外部环境压垮,就算烧高香了。 看来先前做的事情起效果了。 听到马铁山、萧章忠他们,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和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进行辩驳争论时,萧靖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存在意见分歧不可怕。 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一旦涉及到利益,难免就会出现碰撞。 内部分歧想要迅速解决,一个要看领导能力,另一个要看外部压力。 二者缺一不可。 就当前的整体形势而言,马铁山、萧章忠他们愿意去做事,这让萧靖生很是满意,这些人都是值得拉拢和培养的核心成员,现在要等待的,就是外部压力的强度。 想到这里,萧靖生收敛心神,拎着扁担回到棚内。 “小秀才回来了。” 本有些烦躁的马铁山,见萧靖生回来,笑着站起身,“按着你先前说的,我今天带了几个表亲,领着他们学额们棚烧盐法子,成效还算不错,今夜他们应该在传授经验。” “虎头,额也带了几个表亲。” “小秀才,额就带了俩表兄。” “虎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章忠、马跃、萧靖云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朝萧靖生这边走来,汇报着今天的成果。 “好,大家都做的不错。” 萧靖生放下扁担,笑着看向马铁山他们,“有一才有二,要是这些人,能在各自的棚里组织起来,那他们烧制卤盐的效率,必定能得到提升。 只要烧制卤盐的斤两,能够得到提升,那我们在东卤池的处境,就会相对得到一些改善,如此就能熬过这个徭役。” 尽管萧靖生的心里清楚,周广顺、张量这些剥削者的贪婪,是没有限度的,但是这些道理,自己清楚就行了,没有必要说出来打击马铁山他们。 萧靖生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利用这种微妙关系,让马铁山他们信服自己,继而能影响到更多的人,这样真等到外部压力不可抗时,选择向周广顺他们摊牌,能够有效组织一大批人相助,而绝非单打独斗的去直面威胁! 第十五章 对策 挣扎在温饱线的底层群体,其实想要的真不多,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能够养活一家老小。 只要是有看得见的希望,哪怕很少,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忍一忍,熬一熬,也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除非任何希望全都破碎,被逼上了绝境,彻底没了活路,否则底层群体是不会轻易做出偏激之举。 “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着能早点结束徭役,这样就能够平安离开东卤池。” 萧靖生手里拿着窝头,神情有些怅然,看着棚里所聚宗亲乡党,“领着老二回萧家村,把那几亩薄田先种好,我还识文断字,能到县城里找些活做,多给老二攒些银子,好让他能尽快娶个婆姨,这样我萧家也能延续香火,老二也能成熟稳重些。” “小秀才,你这大哥做的,真是没说的。” 马铁山举起大拇哥,看向萧靖生,“倘若不是这该死的世道,额们也不会待在这该死的东卤池,服个甚的徭役,这都是那狗日的县官,想要讨好没卵子的太监,在蒲城县修建甚的生祠,不然也不会有私派徭役。” “不过真要说起来,额们只需再待两个多月,就能结束这场徭役了。” 萧章忠啃着窝头,盘腿坐在草席上,“等额们回萧家村,就相互多些帮衬,先把这场旱灾度过再说,虎头,你脑子活泛,到县城那边找甚的活,能多赚些银子?额家的那个小崽子,别看瘦,饭量却很大啊!” “小秀才,你识文断字,等这场徭役结束后,能帮额写封信吗?额一个远房表亲,在西安做伙计,额想着去投奔他。” “小秀才,你能帮额也写封信吗?这两年的年景不好,一直待在蒲城县,只怕是没有活路啊。” 草棚内变得热闹起来。 萧靖生一边回着众人的问题,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神态。 过去的几日,萧靖生忙着完善谋划,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和所在棚的宗亲乡党好好聊聊。 其实聊天是能拉近感情的,同时也能在聊天中发现问题。 处在这样的乱世下,萧靖生想要聚拢一批人手,去力所能及的多做些实事,而非只动动嘴皮子,那么就不能和现实脱节。 和群众紧密的打成一片,是萧靖生奉行的做事理念。 底层群体的力量是无穷的。 倘若能把他们有效组织起来,那么在面对刁难或剥削时,就能遵循自己的本心,向那些贪官污吏说不! “汪汪~” 渐冷的夜幕下,响起几声犬吠。 萧靖武行色匆匆,警惕的提防着周遭,快步朝所在草棚走去。 “哥,出事了。” 赶回草棚的萧靖武,没有注意到不同,在众人的注视下,看向萧靖生就说道:“周广顺这厮……” “老二,你先等等。” 觉察到萧靖武的异样,萧靖生伸手打断道:“去外面说吧,这样能提防住可能来巡查的差役,马大哥,小叔,你们跟着一起来吧。” 这是出了何事? 草棚里或坐、或躺的一行人,瞧见眼前这一幕,无不生出疑惑的神情,心底难免忐忑起来。 “大家都放宽心。” 感受到这种变化,萧靖生起身说道:“不管出什么事情,我都会帮大家解忧的,不会坑害大家的。” 一些人听到萧靖生这样说,心里才稍稍安稳些。 和这些宗亲乡党闲聊,是能够拉近感情的,何况过去萧靖生做的事情,也让众人心里比较信服。 看着棚里待着的一行人,没有作势跟着一起出来,萧靖生朝棚外走的时候,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他在这些宗亲乡党的信誉,算是初步建立起来。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想要聚拢起一批人手,仅仅依靠核心成员还不够,在队伍里树立信誉,建立威望,同样是很重要的。 “老二,你偷听到什么了?” 从草棚里出来,萧靖生他们来到一处隐秘之地。 偷听? 马铁山、萧章忠、马跃、萧靖云、马洪一行,听到萧靖生所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哥,你知道那周忠老贼,此来东卤池是想干甚吗?” 萧靖武紧攥着拳头,双眸微张,情绪有些激动,“是叫周广顺给额们加派卤盐,要额们在十天内,烧制出50万斤的卤盐! 周广顺这厮喝醉了,跟张量聊起此事,说加派的卤盐,是陕西有司摊派下来的银子,要给就藩汉中的瑞王,购买一批膳田所需。” “甚!?” 马铁山、萧章忠、马跃他们,一个个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靖武。 过去定下34万斤卤盐,就让东卤池服徭役的群体吃不消。 现在竟然还要加派卤盐份额,追加到50万斤,这还叫他们活不活啊! 给瑞王府购进膳田? 和马铁山他们的反应不同,萧靖生却思索其中的关键。 已经就藩汉中府的瑞王,是神宗皇帝朱翊钧第五子朱常浩,所营建的瑞王府,耗时26年才竣工,占了汉中城近三分之一,大明宗藩对地方造成的破坏,在萧靖生的眼里,可谓是难以估量的。 这些宗藩名下的土地,是不用上缴赋税的,一应所得皆是私产。 “直娘贼的,倘若真是这样,那额们就反了吧!!” 情绪激动的马铁山,难掩怒意的说道:“追加到50万斤卤盐,那根本就没有想给额们活路啊。” 恰恰是马铁山的愤怒,让萧靖生回过神来。 “马大哥你先别急。” 萧靖生出言安抚,看着情绪低落的萧章忠几人,随后继续道:“老二,你还听到别的消息没? 比如说何时宣布此事? 比如说是否增派人手? 比如说周广顺有何打算? 越是到这等时候,我们自己越是不能乱,要知道现在对我们来说,优势其实并不是很明显。” 对于追加卤盐份额一事,萧靖生先前就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剥削者的贪婪是没有下限的,不过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虎头说的没错。” 萧章忠眉头紧锁,脸色凝重道:“现在具体情况怎样,额们还不是很清楚,倘若贸然反了周广顺,就算平安离开东卤池,那今后额们咋办啊?”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他最在意的地方。 相较于马铁山的火爆脾气,萧章忠就显得老实很多。 “据额偷听到的,周广顺对张量说,最近两日先不言明此事。”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萧靖武眉头紧锁道:“他想先看看在东卤池服徭役的劳壮,究竟一天能做多少工,等到新私派的徭役,征来的劳壮派来东卤池,在顺势宣布此事。 周广顺这厮,想叫新来的劳壮多烧卤盐,这样就能刺激到额们,谁要是不能完成每日份额,那到时口粮停发,谁要是敢不服调遣,一律抽鞭子。” 这是想温水煮青蛙啊。 萧靖生猜到周广顺所想。 别看周广顺的管理能力不行,可论及歪门邪道却在行,周广顺显然也清楚,上来就宣布加派卤盐份额,必然会引起很多不满。 不过等新私派下来的徭役,有一批劳壮来东卤池,那他就能提及此事,毕竟人数增多了嘛,那么相应的烧制卤盐份额也要增多。 可是对东卤池的旧人来讲,这明显是不公平的。 毕竟新来的人,先前没有做繁重的活计。 “如果这些是真的,那对我们的确很不利。” 萧靖生收敛心神,神情严肃道。 马铁山瞪眼道:“那还想什么,直接反了吧,小秀才,额早就看周广顺他们不顺眼……” “马大哥,你要是真这样做,恐我们会有很多人,都将死在东卤池。” 萧靖生眼神坚定,打断马铁山所讲,“我们这些天在东卤池,一直做着最繁重的活,现下真想反了,你有力气和那帮差役拼吗? 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着急。 就算真到那一步,也要先填饱肚子,多聚拢一些人才行,否则就是以卵击石,你们说是不是?” “对。” “虎头说的没错。” 萧章忠、马跃、萧靖云、马洪他们,此刻皆点头表示认可。 “那你说,额们要咋办。” 马铁山皱眉问道。 “趁着私派的徭役,还没有征到劳壮派往东卤池,我们要多烧制卤盐,去多换口粮才行。” 萧靖生想了想,讲出心中所想,“同时在周广顺他们没有觉察到为前提,尽可能的帮其他棚,叫他们也多烧卤盐,这样我们棚的口粮,就不用再接济别人了。 先吃饱肚子再说。 倘若真到那一步,周广顺他们做出恶毒之举,至少我们反抗起来,也能多几分把握,你们说对不对?” 当外部压力增强时,内部分歧就会搁置,生存都成了问题,那必然会形成一个思想,就是如何活下去。 周忠他们要加派卤盐,这是萧靖生先前没预想到的,不过恰恰是这一突发事情,却也给萧靖生一个不错的契机,倘若能够把握好的话,那推翻东卤池的无道盘剥,就能掀起一股浪潮! 第十六章 拉扯 天蒙蒙亮,大地带着几分寒意。 “哥,你不多睡会儿,在干甚呢?”被吵醒的萧靖武,揉了揉眼睛,撑着草席坐起身来,见萧靖生撕扯着布条,眉头紧皱起来,“哥,好好的衣裳,你为甚要扯毁啊,那可是娘一针一线给你缝的!” “别吵到大家。” 萧靖生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眼熟睡的众人,拿起两根绑腿布,递给萧靖武,“我知道这是娘缝的衣裳,拿着,这叫绑腿布,跟着我一起学,用这个绑在小腿上,不管干多重的活儿,都不易抽筋。” 嗯? 接过眼前的绑腿布,萧靖武露出疑惑的神情。 甚是绑腿布? 心里想着,抬头看自家大哥,拿着一根绑腿布,一手压着,一手缠绕,动作娴熟的绑着小腿。 这几日在东卤池挑卤盐水,每天往返不知多少趟,小腿绷的很紧,夜里还会抽筋,这让萧靖生几次都从熟睡中疼醒。 “你别傻看着,跟着我学着绑。” 把左腿绑好的萧靖生,见自家弟弟无动于衷,转身拿起另一根绑腿布,“绑腿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松,不能太紧,有绑腿缠着小腿,能让小腿的肌…嗯,肉始终紧实,这样能减轻压力。” 萧靖武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也没有多说其他,拿着一根绑腿布,看着自家大哥是怎样缠绕的,有模有样的绑了起来。 接下来这几日在东卤池做工,必须要多干一些,有这个绑腿布撑着,多少能减轻一些疲劳。 至少腿不会抽筋了。 绑好小腿的萧靖生站起身,觉得小腿被勒的很紧,走了几步,双脚觉得充血,不过萧靖生并没有在意。 适应适应就好了。 见外面的天亮了,萧靖生就去喊熟睡中的萧章忠、马铁山几人,叫他们跟着一起绑好小腿。 现在这等局势下,帮同棚的宗亲乡党减负担,就是在帮自己,毕竟留给萧靖生的时间真不多了。 从34万斤卤盐,追加至50万斤卤盐,就算再调来一批劳壮,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烧制出来,那也是会累死人的。 萧靖生是想聚拢一批人手,能信服自己,好在这乱世下做些事情,不过他却没有自虐倾向。 该离开无道剥削,就必须尽快离开! 折腾了很久,同棚住着的宗亲乡党,都按着萧靖生所说,将收到的绑腿布绑好。 “都他娘的快点!” “给老子抓紧做工!” “看甚呢!?老子说你呢!” 东卤池的盐滩地,消停一夜后,很快就变得喧嚣起来。 那些凶神恶煞的差役,分散在盐滩地各处,呵斥着服徭役的群体。 遭受盘剥的私派徭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枯燥。 白天烧卤盐。 黑夜去睡觉。 麻木的重复着一天又一天。 哗啦~ 在萧靖生盛好卤盐水,准备勾起木桶,朝盐滩地外的土灶走去之际,就听到一阵铁链碰撞声。 李莽吗? 萧靖生循声看去,就见到一个满身鞭痕的汉子,步履蹒跚的挑着扁担,朝自己这边走来,那淤肿的脸庞看不出喜悲,唯独那双眼睛,却叫萧靖生觉得不寻常。 狼一般的眼睛。 自己亲爹被活生生打死,无论是谁,都无法忍下此等血仇。 “李莽是吧?” 在李莽经过自己身边时,萧靖生警惕的环视左右,见不远处的几名差役,没有注意到这些,从怀里掏出一块窝头,“把它吃了吧,别饿着自己,今夜我会给你送吃的。” 李莽高大的身躯一顿,想去看萧靖生,却觉得手里多了些东西。 低头看去。 一块黝黑的窝头。 这让李莽忙抓住。 “我叫萧靖生。” 萧靖生弯腰挑起扁担,语速极快的说着,“你要是想活命的话,今晚就别惊扰到别人。” 说着,也不管李莽怎样想,就挑起扁担朝前走去。 萧靖生? 攥着窝头的李莽,神情有些恍惚,转身看向萧靖生的背影,那双明亮的眼眸,闪烁着一道精芒。 “李莽!你他娘的干甚了!” 此时此刻,一名差役见李莽站着不动,相隔很远,举起皮鞭就怒骂起来,“你他娘的还想被吊起来是吧!” 被呵斥的李莽攥着窝头,肩扛扁担就步履蹒跚的走着。 萧靖生猜的没错。 背负血仇的李莽,岂会轻易屈服,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咬死周广顺的机会。 受这么重的伤,支撑着李莽不倒下,就是报仇的念想! 处在这无道的乱世下,不知有多少人的经历,与李莽是相似的。 勤勤恳恳的劳作,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想着能养活一家老小,可到头来,悲惨却总是不断来袭。 炎炎烈日。 一眼望不到头的盐滩地,聚集着数不清的服徭役者,在一众差役的呵斥下,鞭策下,麻木的做着繁重的活。 浓烟升空。 一排排修建的土灶,烧着火,锅里煮着沸腾的卤盐水。 不少体格消瘦、皮肤黝黑的人,佝偻着身体,或向土灶里添柴,或搅动着铁锅。 “最近这几日,不要克扣口粮。” 周广顺拍着肚子,站在盐滩地前,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对自己扇着蒲扇的张量说道:“但凡是烧制足斤卤盐的棚,就给他们发口粮,先抻这帮家伙几天,等到新一批服徭役者,来到东卤池,再言明增加卤盐份额的事情。” “好的。” 张量媚笑道:“您老就放心吧,小的知道咋办。” “这两天,真是热的邪性。” 周广顺眉头微皱,“不像前几日,虽说热,但也能适应,行啦,老子就不看了,你盯着点吧。” “好,好。” 张量忙点头哈腰道。 小冰河时期下的夏季,就是这样邪性,热的时候热死人,冷的时候冷死人,多变的气候环境,导致农业生产遭受严重破坏。 萧靖生感受到这种多变气候,也想过一个问题。 等到他离开东卤池,聚拢一批人手,想要做些实事时,该如何确保农业生产? 寻常的粮食作物肯定不行。 在今后较长时间内,像陕西、山西这等西北地带,自然灾害频出,必须要有耐寒、耐旱的作物才行。 这也让萧靖生想起几种作物。 在福建沿海引种的红薯,在广西引种的红薯,想要得到这两款作物,就需要寻找合适的人手,前去这些地方寻找。 土豆相对容易些,陕西境内就有,这也得益于万历朝时期,一些西洋传教士来陕西传教,将土豆带进陕西。 说起来黑麦是不错的农作物,一年或多年生,秆直立,具顶生穗状花序。 黑麦抗寒性强,能够忍受零下25c的低温,有雪时能在零下37c低温下越冬,它不耐高温和湿涝。对土壤要求不严格,以沙壤土生长良好,不耐盐碱。黑麦耐贫瘠但土壤养分充足产量高,质量好,再生快。黑麦再生能力较强,在孕穗期刈割,再生草仍可抽穗结实。 不过想得到此物,需跑到辽东以北,短期内是无法实现。 处在这样一个环境恶劣的乱世下,吃饱饭,永远是第一要考虑的事情,只想着抢夺,却不想着改善,是不行的。 既然要做些事情,那就要好好做,而非随波逐流的流窜各地,倘若是那样的话,萧靖生不觉得这能改变什么。 第十七章 怒在烧 深夜下的东卤池很冷。 在一阵鼾声下,萧靖生缓缓睁开眼眸,撑着草席坐起身,紧了紧身上的破袄,摸黑朝草棚外走去,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亥时下吹来的夜风,让走出草棚的萧靖生精神一振。 繁繁星空下,月色笼罩大地。 依稀间,萧靖生看向不远处的几座箭塔,早就没了人影。 东卤池的夜间守备真差。 萧靖生向前走着,心里暗生感慨。 所处的这种环境下,别说服徭役的人会麻木,就连监守的差役也会麻木。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在不变的环境下,每天做着重复性的事情,一旦适应所处环境,在所难免的会生出一些懈怠。 “等久了吧。” 来到一处地方,瞧见李莽沉默的抱膝而坐,萧靖生笑着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两块窝头,递到李莽跟前。 李莽抬头看了眼萧靖生,伸手接过窝头,没有说任何话,沉默的吃着窝头。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见到李莽狼吞虎咽的模样,萧靖生保持着笑意,顺势坐到李莽身旁,“今夜分的口粮不多,别介意。” 李莽继续吃着,没有理萧靖生。 萧靖生也不心急,就静静的坐着。 这两天下工回来,萧靖生都会特意留两块窝头,给遭受苛待的李莽吃。 在萧靖生的眼里,李莽是一个可怜人。 亲爹被活生生打死。 自己同棚的宗亲乡党,却没有人帮他。 这是何等的悲哀。 不过萧靖生心里也能理解,李莽的那些宗亲乡党,为何会漠然对待,处在这等朝不保夕的状态,强出头的下场,就是李莽现在经历的。 人处在绝境下,本能的就会先考虑自己。 “你为何要给额吃的。” 沙哑的声音响起,让萧靖生看了过去。 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寒芒。 “觉得你不一样。” 迎着李莽的注视,萧靖生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里藏着怨恨,想要杀掉周广顺,去给你大报仇。” “所以呢?” 李莽言简意赅道。 现在李莽的状态,算是那种偏激的程度,说任何可怜他的话,非但不会引起他的好感,甚至会激起厌恶。 这是人在经历应激事情后,会表露出的一种反应。 萧靖生恰恰知晓这些,所以不会说什么可怜之言,李莽不需要,他也不想说。 既然处在这等乱世下,面对着不公待遇,那就要自己争取公平! “所以我才省下一些口粮,给你吃。” 萧靖生收敛笑意,看向李莽说道:“我萧靖生看人一向很准,你既然有用,那我就给你吃的。” “你也想杀周广顺?” 李莽双眼微眯,盯着萧靖生说道。 此时李莽的状态,有些不一样的变化。 “我没有想过杀谁。” 在李莽的注视下,萧靖生捡起一块石子,“我就是想活着,谁挡着我的活路,那他就必须死。 你要好好活着,要是就这样倒下,就报不了仇了,昨夜教你绑腿,今天在盐滩地做工时,觉得双腿好些没?” “好多了。” 李莽拿着窝头,下意识低头看去,“不像先前那样胀了,也没有抽筋了,你是想造反吗?” “我可没想过造反。” 萧靖生笑了,丢掉手里的石子,“我就是想做些事,为自己做些事,而不是遭受着别人的盘剥。” 造反? 造谁的反? 不值得去救的大明吗? 萧靖生从来没有想过造反,他就是想当家做主,既然朱明政权已经彻底腐败,那他就自己做主,去做些对的事情。 底层群体没了活路,就不能团结起来? 萧靖生不会坐以待毙。 “天不早了。” 萧靖生撑地起身,拍拍手,俯瞰着李莽,“吃完就回去睡吧,让自己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等。” 见萧靖生要走,李莽有些激动,“额不管你想做甚事,真要是做的时候,算上额,额跟你做!” “好。” 萧靖生转身看向李莽,微微一笑道:“我记住你的话了,我先回去了。” 想要带好一支队伍,核心成员就不能单一,萧靖生觉得李莽不错,经历那么多磨难,只要能调教好,就是好的帮手。 人才是培养出来的。 经历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重拾信心的勇气。 一夜无言。 当朝阳再度升起,东卤池又恢复喧嚣。 “这两日竟烧制出这么多卤盐?” 周广顺诧异的翻着账册,觉得不可思议,“两天烧制5万多斤卤盐,看来老子过去对这帮家伙,都是太好了啊。” “您说的对。” 张量站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小的最初也觉得不可思议,最初以为是称错了,可领着麾下的人,称了几遍后,就是5万多斤。” “好啊!” 周广顺抚掌大笑起来,“要是照这等进度,等那批徭役来东卤池,想要烧制50万斤卤盐,根本就不是问题啊。” 现在周广顺的心里,就是想多烧制些卤盐,县衙要的30万斤不能少,周忠要的15万斤不能少,这加起来就有45万斤。 最初周广顺都想过,倘若真烧不够50万斤卤盐,那他私吞的5万斤,就先暂时向后放一放, 毕竟交不了差,知县饶不了他,他三叔也饶不了他。 等他三叔的官跑成,他就能做主簿了。 现在这等情况,逼一逼的话,50万斤卤盐,还真能烧制出来。 “不等了!” 越想越兴奋的周广顺,一摔账册,伸手对张量说道:“从今天起,就把卤盐份额提上来,你现在就领着人去说。” “管事,您先前不是说,要等那批徭役……”张量有些踌躇,对周广顺说道。 “老子的话,你没听懂吗?” 周广顺瞪眼道:“叫你干什么,你他娘的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的废话,还他娘的想要银子不想!” “是是。” 张量心里一紧,忙点头道:“小的这就去办。” 贪欲一旦沾染上,想要刹住,就不太可能了。 瞅着张量离开的背影,周广顺嘴角微扬,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是50万斤卤盐都能烧制出来,那他算是赚大了。 不仅能得到安定县主簿之位,还能进账不少银子。 等去了安定县,再多捞几年银子,他也能跑个官,就算知县做不了,能做个县丞也行啊! 虽说主簿和县丞,都是佐贰官,可论及权力,还是县丞更高些。 “铛!!” 在周广顺做着美梦时,一道道铜锣声骤响,让无数在盐滩地忙碌的人,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从今日起,各棚烧制卤盐的份额翻一番,想吃口粮,就他娘的给老子玩命干!” 只此一言,就叫盐滩地所聚人群,沸腾了。 看来要开始了。 人群中站着的萧靖生,看着被一众差役簇拥下,趾高气昂的张量,宣读着增加烧制卤盐的消息,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精芒。 作为剥削阶层的一员,不论大小,都不会在意底层群体的死活,在他们的眼里,只要没有累死,那就玩命干。 底层群体要是不玩命干,他们如何赚取银子?如何奢靡享乐? 或许在剥削阶层待的时间久了,他们显然忘记了一个事实。 当怨气积攒到一定的程度,是会爆发的。 可惜在利益的诱惑下,没有人会在意这些,谁也不会去想底层群体,究竟会想些什么。 在他们的眼里,底层就是生产工具,能给他们赏口饭吃,那就是天大的恩赐! 第十八章 像人一样活着! “去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马铁山的愤怒声,在草棚内响起,“周广顺这帮狗贼,就是他娘的饿狼,吃人不吐骨头啊,你们都清醒点好吗?!” 萧章忠、马跃、萧靖云、马洪、马瑞等一行人,神情各异的坐在各处,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追加卤盐份额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从过去每天烧制2千斤卤盐,直接翻了一番。 这种极度不合理的要求,根本就没人能办到。 “今天额们烧制2千多斤卤盐,按着先前的要求是能领到口粮。” 见众人沮丧的坐着沉默,马铁山情绪激动的说道:“或许吃不饱吧,但是最起码不会饿肚子,熬一熬,额们也能撑到徭役结束,可现在呢?周广顺这帮狗贼,干脆就不发口粮了,理由是额们没有烧制足额卤盐……” 马铁山义愤填膺的说着。 草棚内的气氛出现变化。 萧靖生神情自若的坐着,伸手拉住想起身附和的萧靖武,微微摇头示意,这让萧靖武眉头紧皱起来。 萧靖武很不理解,自家大哥为何要拦着他。 就当前所处的这等境遇,要是还不反抗的话,那他们要不了几日,就会被活活累死! 很不理解的萧靖武想出言询问,却被萧章忠的声音打断。 “老马,额知道你心里窝着火。” 萧章忠长叹一声,看向马铁山说道:“说实话啊,额心里也窝着火,辛苦劳作一天,却连口粮都没有。 可是额们能咋办呢? 总不能聚众闹事吧?你想想李莽的下场,李莽他大是咋死的,你觉得周广顺他们会怕额们闹事吗?” “那合着你的意思,额们就活该被饿死吗?!” 马铁山瞪眼反驳道:“既然周广顺他们不给活路,索性额们就反了,就算杀不了他们,也能逃离东卤池。” “额们拿什么去反?” 萧章忠皱起眉头,指向棚内所聚众人,“额们是有长枪?还是有强弩?你心里要知道在东卤池,可是有百余众差役供他周广顺驱使。 额们有什么? 就一根扁担! 你来告诉额,就靠着一根扁担,如何跟那帮差役对峙?倘若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额第一个跟着你。 要是不能的话,就听额一句劝,想想咋把剩下的徭役熬过去,虎头的想法多,说不定他有好办法呢?” 萧章忠的这番话,算是让众人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和周广顺他们反了,额们根本就没有优势啊。” “没错,你们别忘了,周广顺麾下那帮家丁持有10杆火铳,这要是挨上一铳,肯定就死了。” “小秀才,你平时主意多,你来说说额们接下来该咋办?” “虎头,这烧制卤盐的份额翻一番,你有办法解决吧?” 在马铁山愤怒的注视下,棚内所聚的一众人,目光都投向萧靖生,在这些宗亲乡党的眼睛里,萧靖生看到了希冀。 这就是现实啊。 一支队伍在草创的初期,必然会遭遇很多问题,继而产生很多分歧,毕竟队伍的人心是不齐的。 对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萧靖生已经预想到了。 怕死很正常。 谁不怕死? 相较于萧章忠、马跃这些人,在萧靖生的心里更看好马铁山。 因为他敢想敢说。 尽管马铁山做事鲁莽,脾气火爆,不知道用脑子思考问题。 不过对萧靖生来讲,有他负责思考,负责指挥就行,像马铁山这样的人,只要能培养出来,就能成为一员悍将。 “我想问大家一句话。”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道:“我们究竟是人呢?还是牲口呢?” 嗯? 棚内所聚一众人,被萧靖生提的问题给问住了。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人了!” 马铁山紧攥着拳头,看向萧靖生说道:“小秀才,你是不是也认可额刚才说的?” “马大哥,你先别着急。” 萧靖生走上前,轻拍马铁山的肩膀,“我这个问题是想问大家的,毕竟这个问题,关系到接下来我们大家的命运。” “虎头,你说这话是甚意思?” 萧章忠站起身,对萧靖生问道。 “意思很简单。”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着棚内所聚宗亲乡党,“要是我们是牲口的话,那没说的,想每天烧制4千斤卤盐,其实也能办到,就是今后服徭役期间,隔几天,就要饿死几个人,累死几个人。舍小家,为大家嘛。” 众人脸色微变。 他们听明白了,要是继续屈服于周广顺的淫威,那就拼命的干,往死了干,靠烧制出的卤盐换取口粮,不过有些人就没有口粮。 毕竟做这等繁重的活,本身对体力消耗就很大,吃着难以下咽的窝头,没有任何油水,就算是青壮也吃不消。 “我姓萧,叫萧靖生。”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萧靖生伸手指向自己,“我是人,不是牲口,一天烧制4千斤的卤盐,除了牲口能办到,人,根本就办不到。 现在周广顺他们,分明就没把我们当人看,就是当成牲口,累死了,饿死了,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马铁山握拳道:“我也是人,我他娘的不是牲口!” “我哥说的没错。” 萧靖武紧跟着站起身,瞪眼道:“我叫萧靖武,是人,不是他娘的牲口!” 处在这样一个乱世下,对于统治阶层和特权群体而言,他们从不把底层群体当人看过,底层就是一帮生产工具。 死了,那就死吧。 反正生产工具多的是。 现在萧章忠、马跃他们的心里,依旧抱着些许的希望,觉得只要能够熬过去,就能平安回家。 只是他们却忘记了,周广顺这帮剥削阶层是贪婪的。 “虎头,难道你也想反吗?” 萧章忠皱眉看向萧靖生。 “小叔,你说错了。” 萧靖生摆摆手,神情正色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我就是想活着,像想一个人,堂堂正正的活着。 凭什么我们要遭遇这等不公对待? 凭什么周广顺他们就能作威作福? 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底层,便可以被随便欺凌吗?这可不是我认为的世道,倘若是那样的话,索性就自己当家做主吧!” 萧靖生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够煽动很多人跟他一起做事的契机,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对周广顺他们的做法,萧靖生早就料想到了,今天没有发放口粮,纯粹是想给服徭役者一个下马威。 要叫这些服徭役者能够知道,他们的命,掌握在他周广顺的手里。 谁要是敢不服的话,就等着被制裁吧。 周广顺的管理能力的确很差,可有一点萧靖生不得不承认,他对人心的把握很精准,知道该如何驯服人。 不过周广顺忽略了一点,满则溢! “小秀才说得好。” 马铁山情绪激动的附和道:“额们明明能自己当家做主,凭甚要被这帮狗贼刁难,既然他们不把额们当人看,那额们索性就反了。” “我哥说的对。” 萧靖武紧随其后道。 此时此刻,萧章忠、马跃这些人,一个个的脸色全变了。 不少人的心里,都倾向于萧靖生所想。 对啊。 他们是人啊,是脚踩着地,头顶着天的人啊,不是什么牲口啊,难道周广顺把他们当做牲口,那他们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吗? 萧靖生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些宗亲乡党,不过他此刻的注意,却都集中在草棚之外,刚才闹这么大的动静,要说不惊动到一些差役,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今夜就要促成东卤池暴动! 第十九章 擒贼擒王 “都给老子滚出来!!” 一道怒吼声响起,让众人脸色微变。 到底是来了。 萧靖生露出一抹笑意。 其实从萧靖生穿越过来,在逐步掌握住东卤池的整体守备,他就复盘过很多种可能。 如何有效组织起队伍,反抗周广顺他们的盘剥,搅乱东卤池的秩序,继而引起更大的混乱,以此破掉东卤池守备的镇压。 毫无疑问。 借助黑夜的掩护进行反抗,这一优势更明显。 其次是让周广顺他们沾沾自喜。 只有这样。 在进行有组织的反抗时,才有可能博得生机! 眼下这个机会来了。 萧靖生不打算等下去了。 过去做的种种谋划,到了见真章的时候。 “萧家村和马庄的人,耳朵都塞驴毛了,给老子滚出来,娘的,活腻歪了是吧。” “哥,咋办?额们惊动那帮差役了。” 萧靖武眉头紧皱,走到萧靖生面前。 “大家别紧张。” 萧靖生保持镇定,伸手安抚道:“等会儿出了棚,都听我的号令,是想做人,还是想当牲口,你们可以自己选。” 说着,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萧靖生昂首走出草棚。 萧靖武紧跟在身后。 马铁山冷哼一声,昂首朝棚外走去。 萧章忠、马跃、萧靖云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尽管他们心里生出担忧,可是眼下所处的形势,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萧章忠、马跃、萧靖云他们,对于平日里的盘剥和欺压,表露出不满,表露出怨恨。 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反抗,更多的是想着熬几个月,把该死的私派徭役服满,这样他们就能离开东卤池。 能忍就忍。 这就是他们的心态。 与官斗没有好下场。 大明统治神州两百余载,有些观念是深入人心的。 除非是被彻底逼上绝境,没有任何活路可言,否则底层群体是不会轻易造反的。 矛盾该被引爆了。 走出草棚的萧靖生,瞧见张量领着一帮差役,趾高气昂的聚在一起,暗暗下定了决心。 谁都不知道,在萧靖生的破袄袖中,藏着一把剪刀! 这是前身在被私派徭役时,贴身带进东卤池的,唯一能傍身的兵器。 “直娘贼的,老子喊这么久,你们全都他娘的聋了?!”微醺的张量,身体有些摇晃,看着不断走出的众人,伸手就破口大骂起来。 “大晚上的,不他娘的老实睡觉,都狗叫什么呢?害的老子还要跑来,听说你们不满管事的决定,咋?一个个都想反抗不成?” 萧章忠、马铁山等数十众汉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面对周广顺的呵斥,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和萧靖生心里想的一样。 过去几日,面对东卤池增加的卤盐产量,周广顺、张量他们难免会得意忘形。 特别是周广顺这个东卤池管事。 站在他的角度来说,能够尽可能多、尽可能快的完成卤盐份额,那就好向上面交差。 想要做成一些事情,就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分析问题,去考虑问题,要懂得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这样才能把事情做成。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 “好啊,好啊。” 张量气急败坏的声音,让萧靖生回过神来,“现在都他娘的哑巴了,都不说话是吧,看来老子对你们太好了! 把这些家伙都给老子赶去盐滩地,从今夜开始,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给老子连续做工三日,敢有偷懒者,严惩不贷!” “喏!” 身后跟着的十几名差役纷纷应道。 怒火,在众人心底生出。 自来东卤池服徭役,他们就干着最重的活,吃着最少的东西,在东卤池的管事或差役,动辄就随便打骂,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 这个所谓的徭役,不过是县衙的官老爷们肆意摊派下来的。 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他们连续做工三日,显然是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大明朝的地方官员,掌握着不小的权力,只要能与地方的士绅、商贾打好交道,就能在地方作威作福。 有太多的地方官,名义上是父母官,实则却是魔鬼,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像周广顺、张量这些家伙就是索命小鬼! “等等!” 萧靖生走上前,看着动起来的众差役,神情平静道。 “哟,这不是萧靖生嘛。” 张量摇晃着身体,不屑一顾道:“过去几日,你们哥俩烧制的卤盐,可是一直都不够斤两,说起话来底气还真够足的。” 看着张量嚣张的嘴脸,萧靖生并不气恼,在他的眼里,张量和死人无疑。 “张老爷,学生要检举。” 萧靖生此言一出,让马铁山他们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靖生。 检举?! 特别是马铁山,此刻震惊的看向萧靖生。 “检举甚?” 张量打了个酒嗝,看向萧靖生,“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惊疑。 生气。 胆怯。 踌躇。 各种情绪在众人心底生出。 “学生要说的事情很大。” 萧靖生一只手背在身后,向马铁山他们示意,同时朝张量缓步走去,“学生还是过去跟张老爷说吧。” 嗯? 见萧靖生这般,张量露出疑惑,心底难免生出警觉。 “有什么就说出来。” 张量皱眉道:“多大的事儿,何须这般扭捏。” “学生想告诉张老爷的,还不止此事。” 萧靖生也不慌张,语气平静道:“学生发现一些事情,对东卤池会有威胁,要是叫旁人听见,学生无法保证歹人是否会铤而走险。” “真是麻烦。” 张量眉头微皱,瞅着萧靖生,不耐烦的说道:“快过来说吧,别他娘的耽搁老子跟管事喝酒。” 此时此刻,在萧靖生身后的众人,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快他娘的说啊,究竟是何事。” 看着走来的萧靖生不说话,张量不耐烦的说道。 “学生发现…” 萧靖生不急不躁道。 “发现什么?” 见萧靖生说话慢吞吞的,张量本能的向前走来。 “发现…有人想造反!” 紧攥着剪刀的萧靖生,迎着张量的注视,语出惊人道,旋即便拿出剪刀,狠狠朝着张量的脖子刺去! “老二,夺刀!!” 滚烫的鲜血,迸溅在萧靖生的脸上。 人群中的萧靖武瞧见此幕,心里生出震惊,可是在听到自家大哥所喊,萧靖武大喊一声就冲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想到,萧靖生竟然敢杀人! 第二十章 月黑杀人夜 被剪刀刺中脖子的张量,没有感受到疼痛,然而他的眼神有些涣散,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靖生。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张量都不敢相信,萧靖生竟然敢杀他!? 鲜血顺着伤口喷涌。 萧靖生沾满鲜血的手,紧攥着剪刀扭动起来。 还魂的张量,在求生的本能下,伸手去抓,想要挣脱萧靖生。 身体在此时开始发软。 一股剧痛此刻袭来。 “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去死吧!” 盯着唇齿间满是鲜血的张量,萧靖生强忍恶心和惧意,心跳加快,用力扯拽剪刀,硬生生化开一道血痕! 噗~ 被割破气管的张量,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眼睛瞪的很大,伸手想要抓住萧靖生,不让自己倒下。 可惜却扑了个空,径直摔倒在地上。 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张量双手捂住脖子,嘴张的很大,额头泛起青筋,鲜血顺着指缝和口鼻不断溢出。 “想要做人,就夺刀!” 握着剪刀的萧靖生,转身看向震惊的一众宗亲乡党,沉声喝道:“不想死,那就杀了他们。” 言罢,萧靖生转身朝眼前那帮差役冲去。 必须要快! 时间不等人。 倘若等周广顺他们反应过来,没有能多抢几把兵器,将服徭役者所住草棚全都烧掉,继而引起更大的混乱,那么接下来与他们进行对峙,就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火铳! 这是萧靖生唯一忌惮的。 “老二,你去放火!” 向前猛冲的萧靖生,见萧靖武趁乱夺下一把刀,当即喝喊道:“谁要是敢拦你,就拿刀砍谁!” 情绪激亢的萧靖武,握着手里的刀,眼睛瞪的很大,心跳的很快,听到自家大哥所喊,怒目圆睁的咆哮起来,“杀人了!!” 嘴上喊着,身体却本能的做出反应,举起抢来的刀,眸中掠过一道寒芒,朝眼前被吓傻的差役砍去。 “杀…杀人了!” “死吧!!” “杀人了!!” 寂静的夜幕被彻底打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以至于不少人,此刻才反应过来。 此等血腥的场面,谁见了都胆怯。 第一次杀人的萧靖生,双腿开始发软,在求生的本能下,怒目圆睁的朝着一慌乱的差役奔来。 “把刀给我!” 被吓住的差役,面露惊惧的后退,慌乱之下,脚下被什么绊住,整个人怪叫着向后倾倒,手里的刀也丢掉。 “反了!反了!” 马铁山见到此幕,怒吼着就向前冲去,“杀掉这帮狗娘养的,夺刀造反!!” 这一声怒吼,让萧章忠、马跃、萧靖云、马洪等人,都纷纷回过神来。 空气中弥漫着作呕的血腥味。 “杀人了!” 抢来一把刀的萧靖生,持刀怒吼起来,看着眼前被吓尿的差役,干脆利落的举刀砍了下去。 这些为虎作伥的差役都该死。 “咋回事,是有人杀人了吗?” “快点!出事了!” “甚情况啊!” “这是咋了?” “谁喊杀人?” 动静闹腾这般大,让附近住着的服徭役者,都纷纷冲出草棚。 “周广顺要杀额们!” 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的萧靖武,此刻边跑边怒吼着,“周广顺要杀额们,快拿东西反抗啊。” 不明所以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 夜风呼啸。 烈焰腾空! 马铁山、萧章忠、马跃、萧靖云等一众人,此时与那些面露惊惧的差役扭打在一起。 “别放跑他们!” 马铁山怒目圆睁,骑在一人身上,怒吼起来,“现在多杀一个,就少一些威胁,宰了周广顺!” 钥匙。 此等混乱之下,萧靖生提着刀,在无数道注视下,快步朝蠕动的张量跑去,神情镇定的蹲下身,就在张量身上翻找着。 有了! 找到一串钥匙的萧靖生,眼前一亮,这下李莽的铁链能解开了。 惨叫声。 怒吼声。 在萧靖生耳畔回荡,骚乱已生。 冲天的大火,驱散了黑暗。 “周广顺要杀额们!!” 提刀起身的萧靖生,起身看向骚乱的人群,“周广顺要杀额们,不想死的,就快找东西抵抗啊!” 成功制造混乱的萧靖生,不会错失这等良机。 “马大哥,你跟着我。”看着暴起的马铁山,萧靖生镇定的喊道:“别浪费时间,周广顺他们说话就到。” 说着,萧靖生朝前跑去。 “李莽!!!” 萧靖生边跑边喊。 “额在!” 骚乱的人群中,一魁梧壮汉向前挤出。 “快把脚镣打开。” 看见李莽的身影,萧靖生快步跑来,聚着的一些人,下意识朝后退去。 “拿好这把刀,跟着我。” 萧靖生把钥匙塞给李莽,把刀插在地上,“想给你大报仇,就跟紧我!” 听到此言的李莽,嘶吼一声就坐到地上,开始试着解脚镣。 “乡党们!” 余光看到萧章忠他们,正和一些差役厮打,萧靖生看向骚乱的人群,“周广顺不把我们当人看,把我们当成牲口驱使,叫我们烧制那么多的卤盐,就是他们想自己贪了,谁要跟着我一起抢盐,杀周广顺啊!” 此等紧急的时刻,时间太宝贵的。 萧靖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聚拢起尽可能多的人,这样在面对东卤池差役的镇压时,才有可能取胜。 “快点,有人造反!” “快点,杀人了!” 此时此刻,被喧嚣声惊动的差役,从各处跑了出来。 冲天的烈焰驱散了黑暗。 遭遇这等突发事件的东卤池差役,提着刀,拿着强弩,握着长枪,就迅速的朝闹事处跑来。 人群中没有周广顺的身影。 “算额一个。” 在萧靖生强装镇定下,一个光头汉子冲出骚乱的人群,光秃秃的脑袋上,带着几道鞭痕,“老子他娘的要干死周广顺!” 第一个出现了! “算上老子。” “算上额!” “还有额!” 在萧靖生的注视下,一个个或高,或矮的汉子,情绪激动的冲出来,这让萧靖生悬着的心,稍稍安稳。 “马大哥,小叔,马跃,萧靖云,马洪,马瑞,你们都过来!”看着越来越多的汉子冲出,萧靖生转身怒吼起来,“认识的,让他们跟着你们,别叫那帮差役聚集起来,不然我们全都要死!” 此刻,萧靖生已经看到大批差役。 “都跟着我!!” 心下一狠的萧靖生,仰天怒吼一声,就朝冲来的差役跑去。 “反了!!” “跟着铁山哥!” “快点!” 人群开始沸腾,不少人紧跟在萧靖生身后,就朝那些作恶多端的差役冲去。 挑起混乱的萧靖生,此刻冲在最前面,心里没有想别的,就想掀起更大的混乱。 想要做事,身边必须有可靠的人。 想要可靠,就必须沾血。 没有沾血,那就不可能蜕变成悍卒。 风,渐渐吹起。 火,越来越大。 夜幕笼罩下的东卤池,此刻乱成了一团,冲天的烈焰驱散了黑暗。 第二十一章 血夜悲歌(1) 机会往往只给有准备的人,顺境也好,逆境也罢,机会出现了,你没有把握住,那便是绝境! “这帮服徭役的是造反啊!” “额们要咋办!” “周管事在甚地方?” “张头呢?” “都他娘的别乱!” “火铳手呢?为甚没见到他们!” 从各处聚来的差役,在冲天烈焰的映照下,看到数不清的人影,此刻正咆哮着朝他们直冲过来,队伍难免出现混乱的迹象。 特别是为首的十余号人,身上迸溅有鲜血,一个个神情狰狞,手持长刀,冲在队伍的最前列。 面对眼前这等突发情况,让这帮平日里为虎作伥、横行霸道的差役乱了阵脚。 赌对了! 冲在最前面的萧靖生,观察到慌乱聚集的差役队伍,出现慌乱和彷徨,眸中掠过一道精芒。 人在面对不可控的突发事件,往往都会出现紧张、慌乱的情绪,这是人的本能反应,谁都免不了俗! “冲散他们!” 萧靖生心下一定,沉声喝道:“不想死,就抢走他们的兵器,干掉他们,要快!” “干死这帮狗娘养的!” 怒目圆睁的李莽提着刀,发疯般冲在前面,很快就超过萧靖生,朝眼前混乱的差役队伍杀去。 “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 马铁山见状,跟着怒吼道:“不想死的话,就杀了这帮狗杂种!” “杀啊!” “干死这帮狗杂种!” “等等额!” 毫无章法可言的队伍,没有协同配合的意识,就这样怒吼着向前冲。 任重道远啊。 被裹在人群里的萧靖生,瞧见这一幕,流露出凝重的神情。 没有指挥体系。 没有协同配合。 没有任何章法。 就这样一支在混乱间聚集的队伍,一旦遭遇整建制明军,不说实力最强的家丁队伍,就说戍守边镇的边军,再或者糜烂的卫所兵,只怕下场只有一个,被出动镇压的军队围剿屠杀。 想要让一群农民组建的队伍,能够凝聚起战斗力,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军队绝非一日能速成的。 各个兵种的定额、操练、配合、排阵等等,都是有着很多讲究的,打仗是一门学问,不是靠喊几句口号,就能战胜遭遇的敌军。 好在东卤池没有驻扎整建制的军队。 不然萧靖生绝不会这样的莽撞。 “快架枪!” “快放弩!” “放箭啊!” “别他娘的跑!” “管事在何处啊!” 反应过来的差役队伍,看到造反的服徭役者,一个个咆哮着朝他们杀来,整个队伍更加混乱。 一切与萧靖生预想的一样。 周广顺这个东卤池的管事,管理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就萧靖生先前观察到的,东卤池的守备力量看似很牢靠,白天遇到任何问题,都能够迅速做出反应。 实则在萧靖生的眼里却非常脆弱。 为何? 因为周广顺在平日里,不管遇到任何问题,都是找张量去解决或传达,东卤池百余众差役队伍,没有第二、第三备选领导。 那么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周广顺或张量不能及时出现,以震慑住场面,混乱就是不可避免的。 乌合之众vs散兵游勇。 谁能更不怕死,谁能更稳当些,那么谁就能震慑住局面。 “李莽,一直冲!” “马大哥,杀持弩的人!” “小叔,别怂!” “他们没有我们人多!” 被裹在队伍之中的萧靖生,在观察到整个情况后,就一直在重复着,嗓子都快喊哑了。 没办法。 作为一支临时组建的队伍,想要让他们高效的运转起来,能给予眼前差役队伍重创,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 萧靖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重复。 让李莽、马铁山、萧章忠、马跃这些熟悉他的人,能够听到自己喊的话,继而趋于本能反应的,去按着自己说的去做。 “哥!!等等额!!” 就在萧靖生所领的队伍,跟眼前这帮差役队伍冲撞上时,一直在放火的萧靖武,此刻提刀追赶着。 “都他娘的快点!” 情绪激动的萧靖武,边跑边怒吼着,“周广顺那里有肉吃,去晚了,就他娘的什么都没了!” 在萧靖武的身后,跟着数以百计的服徭役者。 这些人的状态不好,可是却神情狰狞的追着萧靖武。 萧靖武朝那个方向跑,他们就跟在那里。 人在饥饿下,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刚才一直在放火的萧靖武,眼瞅着大批的服徭役者,慌乱无序的乱跑,就想到这等办法来聚集他们。 “杀啊!!” 全神贯注的萧靖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此刻的他跟着眼前的人群,就冲进差役队伍中。 “啊!!” “我的手!” “杀啊!!” “我的眼睛……” 双方在碰撞到一起,发出各种声响,占据器械优势的差役队伍,尽管人数不如萧靖生所领队伍多,然而却也能进行着抵抗。 “杀!” “杀!” 混乱的人潮之中,杀红眼的李莽,持刀向前劈砍,脑袋发蒙的他,全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一心只想着杀人报仇! “别乱!他们没有我们人多。” 看着双方厮杀在一起,捡的一把强弩的萧靖生,一边甩着,一边怒吼道:“冲垮他们,就能赢!!” 眼前这场厮杀,根本就不算战斗,更像是一场民间械斗。 在萧靖生的眼里,一切都太乱了。 这场所谓的有组织反抗,其实就是将在东卤池服徭役者心底积攒的怒火,在突发境遇下拱起来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机会只要眼前这一次,倘若这股怒火泄掉了,没有趁着周广顺率领麾下火铳手,赶来支援前,尽可能多的抢夺兵器,尽可能多的消灭有生力量,那局势就会瞬间逆转。 “快冲上去,冲过去,就有肉吃了。” 一直在追的萧靖武,瞧见眼前乱成一团的人群,心里不免担忧起自家大哥,提刀怒吼起来,“他们已经乱了,只要额们冲过去,就能杀掉周广顺,额们就能吃肉了,额们就能活命了!” 身后更乱的队伍,不少跟在萧靖武的身后,然而也有一些胆怯者,不敢再继续追了,停下脚步观望起来。 第二十二章 血夜悲歌(2) 惨叫声、喊杀声、求饶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片被烈焰照耀的东卤池回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活着! 被坚定意念支撑的萧靖生,挥动抢来的长刀,身处混乱的人潮,劈砍着同样杀红眼的差役。 越来越多的服徭役者参加械斗。 累日积攒的怨气,随着械斗逐步占据优势,算是找到了宣泄口,给予那些观望的服徭役者信心。 “啊!!!” “我的手!” “别杀我!” 惨叫声在混乱的人潮不绝。 呼~ 萧靖生喘的很急,心跳速度很快,肺仿佛要炸开一般,吸进去的空气,夹杂着腥臭的血腥味,让萧靖生开始呕吐。 酸水被萧靖生吐出。 眼眶微红。 “都停手!” 紧攥着长刀的萧靖生,强忍着生理难受,环视眼前混乱的人潮,沉声喝道:“去杀周广顺!这狗贼躲起来了。” 混乱的人潮没有停手之意。 杀红眼的这帮服徭役者,怒吼着,咆哮着,砍杀着平日里压榨他们的差役。 不少差役都死了,可依旧被砍杀着!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露出凝重的神情,想在这乱世下做些实事,没有一支令行禁止的队伍,是成不了气候的。 任重道远啊。 “都停手!去杀周广顺!这狗贼躲起来了。” “都停手!去杀周广顺!这狗贼……” 心里是这样想的,然而萧靖生却已经行动起来,在这混乱人潮中,寻找他熟悉的宗亲乡党。 萧章忠、萧靖云、马跃、马瑞、马洪这些人,被萧靖生拉住以后,一个个瞪大眼睛的看向萧靖生。 在听到萧靖生的呼喊后,一个个才回过神来,瞅着眼前血腥的场景,不出意外全都吐了起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杀人。 “都停手!去杀周广顺!这狗贼躲起来了。” “都停手!去杀周广顺!这狗贼……” 在萧靖生一次次的喝喊下,渐渐的在混乱人潮中,开始有人跟着喊了,这使得众多杀红眼的服徭役者开始回魂。 “乡党们!别管顾着杀这帮小喽啰!” 找到萧靖武、李莽、马铁山几人,萧靖生心下一定,举起手里卷刃的长刀,就开始怒吼起来,“我们要杀掉周广顺,平日里就他压榨我们最狠,不给我们吃的,把我们当成牲口驱使,谁要是想报仇就跟着我!我是萧家村的萧靖生!!!” 一道道目光汇聚过来。 “没错!杀了周广顺这狗贼,就是他欺压额们最狠!” “跟着萧靖生去杀周贼!” “算上额一个!” “杀周贼!杀周贼!” 一道道怒吼声响起,越来越多的服徭役者,再度迸发出怒意。 尽管很多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可他们叫嚣的最厉害。 往日积攒的怨气,支撑着他们要找周广顺复仇。 “跟着萧家村的萧靖生,去杀周贼!” 在萧靖生的安排下,李莽、马铁山、萧靖武纷纷举刀怒吼,萧靖生昂首向前走着,身后跟着大批的人。 处在此等特殊的境遇下,必须要亮明身份,要让参与进来的服徭役者,都知道是谁领导着他们进行反抗的。 萧靖生心里比谁都清楚。 等到这场东卤池反抗,真正意义上的结束后,会有一大批人离开队伍,回到他们各自的村。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萧靖生可没有多强的人格魅力,让这些参与反抗的服徭役者,抛弃他们的家庭,跟着他回到萧家村去。 同样他也养不起。 不过让更多的人,在心里记住他萧靖生的名号,待到他回到萧家村后,在蒲城县闯荡出名号后,局势就会变得不一样。 既然大明不值得救,既然陕西即将生乱,对于萧靖生而言,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乱世下聚拢人手,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摆脱被压榨,被剥削,被裹挟的命运,能像真正的人掌握自己的命运,能让更多的人当家做主! “管事,额们该怎么办啊,那帮叛民杀来了。” 周广顺所住小楼外,一名持火铳的差役,神情慌张的看向周广顺,“要不然额们赶紧逃吧,真等到这些叛民杀来,额们就……” “放你娘的屁!” 难掩惊恐的周广顺,上去就猛扇那人一巴掌,声嘶力竭道:“额们能逃到哪儿去?县城吗? 只要额们胆敢逃回去,让知县了解东卤池出现叛乱,那额们的下场,就是他娘的死啊!老子可是立下军令状的。” 周广顺的手颤抖着。 他太了解蒲城知县陈友德的脾性,典型的笑面虎,谁要是敢误了他的事情,那下场就是一个。 死! 过去的蒲城县丞,就是看不惯陈友德的做派,想要揭发陈友德,最后换来的下场,就是全家被抓。 眼下陈友德为了自己的前程,在蒲城县给魏忠贤修建生祠,以此靠先前维系的人脉,能够讨好权阉魏忠贤,谁要是敢在此事上出岔子,那下场会很惨。 “别乱!” “止步!” 夜幕下响起的声音,让周广顺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就瞧见数百众的人群,站在他的面前。 东卤池出现的骚乱,发生的太快,太急。 以至于喝高的周广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从萧靖生杀掉张量,到赶来周广顺所在小楼,前后不过一炷香,这功夫都不够周广顺醒酒的。 “有事额们好商量……” 眼前聚集的差役队伍,响起周广顺的声音。 萧靖生站在队伍前列,观察着仅剩的数十众差役,入眼就看到他忌惮的火铳,别的都好说,唯独火铳难扛啊。 老二,你可要快点啊。 没有说话的萧靖生,心里暗暗道,想破开眼前这支差役队伍,唯一能做的就是架起铁锅去硬扛! 这等反抗的好机会,就眼下这一次。 错过了,那就完蛋了。 “额们咋办啊,对面有火铳啊,额们人多,可被火铳打上是会死人的。” “就是说咧。” “要不额们跑吧,反正杀了这么多差役,周广顺他们也追不上额们。” 身后聚集的人群,开始变得骚乱起来。 没有坚定的反抗精神,全凭往日积攒的怨气,去进行发泄式的反抗,身处在顺风局下还好说,一旦出现任何逆风,意志就不会坚定下来。 “小秀才,额们该咋办?” 马铁山死死抓住李莽的胳膊,不让其冲上去,内心焦急的看向萧靖生,“聚集的这些人都怕了……” “等老二回来。” 萧靖生言简意赅道:“先让周广顺喊吧,现在他们同样忌惮我们。” 意志不坚定的人,出现泄气的情况,萧靖生早就料想到了。 不过他们的优势依旧明显。 人多,这就是优势! 剥削者都是贪生怕死的。 别看他们平日里一个个凶神恶煞,肆意欺凌着底层群体,可一旦遭遇反抗,爆发出极强的斗志,那他们就会被吓倒。 周广顺必须要杀掉。 不为别的。 就为那十杆火铳! 萧靖生可以不要别的,但是火铳必须搞到手,否则就算是回到萧家村,等到县城的队伍出动,那结果也不会好。 “哥,额们回来了!” 萧靖武的声音,在骚乱的人群中响起,这让一些意志不坚定者,纷纷转身朝身后看去。 萧靖武头顶着铁锅,挤开人群朝前跑去,身后跟着数十众人,同样顶着铁锅,跟在萧靖武的身后。 在夜幕的掩护下,喊话安抚的周广顺,只看到眼前的人群骚动起来,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老二,架起铁锅向前冲!” 萧靖生手持卷刃的长刀,眼神冷厉的看向周广顺他们,“乡党们,有铁锅挡着,我们去杀周广顺!!快!!!” 第二十三章 分道扬镳 “快射!!!” “燃铳!!” “冲过去!!” 繁繁星空下,怒吼声响彻云霄,人潮混乱,萧靖生很兴奋,他谋划许久的事情,此刻算尘埃落地。 械斗持续的时间不长。 尽管在最后的关头,不少服徭役者临阵胆怯,甚至不敢冲杀上去。 不过有马铁山、萧章忠、李莽、萧靖云等一批人顶在最前面,这也让周广顺他们展开的反抗,变得毫无意义。 在绝对的人数压制下,一切都结束了。 萧靖生心里很清楚。 今夜他组织煽动的反抗,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但凡是换个时间进行,恐结果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赢了!!” “周贼死了!” “额们赢了!” 怒吼在人潮中迸发。 萧靖生拎着卷刃的长刀,脚下踩着一杆火铳,深邃的眼眸观察着沸腾的人潮。 压抑依旧的怨气,在此刻彻底宣泄出来。 哕~ 兴奋之余,一些回过神来的人,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或蹲着,或跪着,或趴着,不停地呕吐起来。 “啊!!!” 甚至一些人,身体颤抖的很厉害,狰狞的咆哮起来。 对于眼前这些服徭役者,平日里杀鸡宰猪或许有过,可是杀人,他们却是平生第一次。 出现这种应激反应,实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便是萧靖生,此刻双手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根本就不受控制。 “哥!你看额抢到了什么。” 神情兴奋的萧靖武,穿过人群,跑到萧靖生跟前,举起手里的火铳,“这杆鸟铳完好无损,找到火药还能用。” “拿好它。” 萧靖生露出笑意,伸手轻拍萧靖武的肩膀,“把地上这杆火铳也拿好,等我们回到萧家村后,用得上它们。” 萧靖武眼前一亮,忙蹲下身,伸手捡起那杆被萧靖生踩着的火铳。 “哥,你行啊。” 萧靖武笑道:“额这把火铳,是费了力气才抢来的,你……” 对自家弟弟的话,萧靖生没有多说其他。 不过今夜萧靖武的表现,却让萧靖生感到有些意外。 果敢,冷静,敢杀人。 这些特性,从萧靖武的身上表现出来,就让萧靖生心里清楚,自家弟弟有当统军将领的潜力。 人才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尤其是统军将领。 更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 萧靖生明白一点,从他在东卤池组织煽动反抗算起,就已然和大明决裂了,今后在动荡的陕西,必然会与诸多势力对峙。 他必须要培养一批人才。 好在所处的时期,会给予萧靖生较为充沛的时间。 天启七年,白城王二起义,朱由校驾崩,朱由检登基,魏忠贤倒台,明廷党争加剧,辽东局势紧张…… 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都将给萧靖生创造机会。 萧靖生所处的明末,可不像后世那样,拥有着便捷的信息曝光。 今夜东卤池发生的反抗,只会局限于蒲城县治下,甚至连临县都传不过去,原因很简单,地方官要保住他们的乌纱帽。 任何坏事都拼命捂着。 欺上压下,这是明末的普遍现状。 所以萧靖生在接下来会面对的压力,主要来自于蒲城县、西安府、陕西有司,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压力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聚拢的人手增多,产生的影响增强,才会逐步递增的。 这就给了萧靖生很大的空间。 “别傻站着了,快去抢盐!” “没错!抓紧抢盐,然后离开东卤池。” “邓家村的人,都跟老子来啊。” “贾庄的人,快抢盐啊。” “小郭村的人,快去抢盐……” 一道道怒吼声响起,让萧靖生回过神来,此刻的人群再度陷入混乱,一切和他预想的一样。 一支在混乱状态下聚集的队伍,一旦危机解除,就会迅速的分崩离析,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小秀才,额们该咋办?” 马铁山拎着一杆火铳,推开骚乱的人群,朝萧靖生跑了过来,“现在这些人都开始抢盐了,想再聚拢起他们很难啊。” 萧家村、马庄村的宗亲乡党,也都朝萧靖生这边聚过来。 在今夜组织煽动的反抗中,萧靖生表现出的沉着冷静,对马铁山、萧章忠他们的冲击很大。 这也使得他们的内心深处,对萧靖生的态度悄然发生巨变。 “大家都听我说。”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马铁山他们,“现在想聚拢这些服徭役者,是不现实的,他们都杀红眼了。 我们现在分成两队。 一队去跟着抢盐,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切记别发生冲突。 一队去搜集粮食,把窖藏的粮食都带走,然后我们回萧家村。 马大哥,小叔,你们两个多带些人手去抢盐,剩下的人,跟着我去搜寻粮食,等局势稳定了,我们再离开东卤池。” “好。” “听小秀才的。” 萧章忠、马铁山他们,此刻没有任何迟疑,当即点头应道。 在二人的带领下,不少宗亲乡党跟着就去了。 “老二,我们现在去搜寻粮食。” 看着萧章忠他们离去的背影,萧靖生伸手说道:“要不了多久,县衙就会知道东卤池的情况,我们要尽可能多的带走粮食。” “好。” “听小秀才的。” 萧靖武、马跃他们纷纷应道。 “萧靖生!!” “萧靖生!!”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混乱的人群中,一道怒吼声响起,这让众人一愣,萧靖生循声望去。 却见浑身是血的李莽,一手持刀,一手握铳,眼神涣散的朝自己走来。 “萧靖生,以后额这条命,是你的了。” 看到萧靖生后,李莽快步走来,迎着众人的注视,开口道:“你帮额报了仇,额今后就认你。” “不会李庄了?” 迎着李莽的注视,萧靖生平静道。 “家没了,不回了!” 李莽眉头微皱,“额跟定你了。” “那就走吧。”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今后有我萧靖生吃的,就有你李莽的,我们现在去抢粮。” “好。” 李莽点头道。 想要在乱世下做些事情,麾下队伍就必须壮大。 对于萧靖生而言,他需要一批可靠的核心成员,来帮着他支撑起队伍框架,否则一切都毫无意义。 一支没有核心的队伍,是很容易崩溃的。 就像现在发生的骚乱。 不过想打造一支有核心的队伍,也绝非说说那么容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聚拢队伍的初期阶段,必然要以宗亲乡党为主,这样沾亲带故下,才能确保队伍不会涣散。 李莽的加入,让小叔对自己所想充满信心,等到离开东卤池这一是非地,回到萧家村以后,他就要加快队伍建设。 尽管萧靖生心里也清楚,回到萧家村以后,必然会遇到新的问题,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车到山前必有路。 身处在这等乱世下,倘若他连萧家村的人,都不能有效组织起来,去做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还是趁早归隐山林吧。 毕竟在接下来的十余年间,将会是神州最动荡的时期,尤其是山陕这边,萧靖生可不像做那个随波逐流的蝼蚁! 第二十四章 归途 天蒙蒙亮,大地依旧被黑暗笼罩。 寒风从东卤池吹过,让人觉得很冷。 “哈哈!额们这次算是他娘的发财了!” 马铁山爽朗的笑声,回荡开来,“卤盐抢了2万多斤,粮食也抢了不少,额们来东卤池服徭役,算是没有白来啊!” 篝火熊熊燃烧。 在火光的照耀下,聚在一起的众人,疲倦沧桑的面庞流露出喜悦。 “这么多的卤盐和粮食,倘若全都能卖出去的话,可以换多少银子啊。”马跃兴奋的搓搓手,“小秀才,你见多识广,帮额们算算这笔账吧。” 一道道目光看向萧靖生。 “今年西安府治下盐价,是1斤盐能卖银两分,实兑京钱16文,实兑皮钱20文。”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不急不躁道:“倘若按照2万斤进行换算,能够卖银400两,至于粮食就更贵了。” 此言一出,让众人兴奋起来。 “天啊,居然能卖400两银子,这能买多少亩地啊。” “是400多两银子!额们抢的卤盐是2万多斤。” “这要是分银的话,每个人至少能分五六两啊!” “这次真他娘的发财了!” 明末时期的白银购买力,相较于明初时削减很多,站在历史的维度去看,明朝凭借着热销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间,或通过官贸,或通过走私,使得海外流通进大明很多白银。 这个具体的数额究竟是多少,没有人能够说得准,毕竟缺少的史料太多,没有有力的佐证。 不过1亿两白银,是最保守的数额,一些专家学者预估的份额,还有2亿两,甚至3亿两。 从海外累世流通进来的白银,明廷获取到的份额其实很少,毕竟大明在多数时期,定下的是闭关锁国的海禁制度。 其实真正的大头,是让江南诸省的海商群体,通过秘密的走私海贸赚取,然后再通过土地兼并、权钱交易等等,使得这批流通进来的白银,多数被各地的权贵、士绅、地主、商贾等群体持有,并没有在大明民间大规模进行流通。 把白银窖藏起来,这在大明是很普遍的现象。 明朝一波三折的海禁制度,每逢明廷官面要开海时,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甚至众多江南籍的官员,都会拿祖制礼法上疏规谏,请求停止开海,归根到底啊,这背后都是利益使然啊。 毕竟谁能掌握住对外海贸,谁就能掌握大批白银,站在国朝的层面,这是最稳健的铸币税啊! 都言大明实亡于万历朝。 不过在萧靖生的眼里啊,大明其实是灭亡于财政钱荒,国库收支严重失衡,特权群体肥得流油,吏治腐败,又处在小冰河时期下,建虏不断形成军事威胁,内部存在起义浪潮,这就是一个烂摊子,良性循环早就被彻底破坏掉了。 萧靖生处在天启七年的陕西,受到累年灾情、粮食减产的影响,陕西治下的粮价、盐价、布价等大幅增长,出现极度不合理的通货膨胀。 就萧靖生知晓的情况,依旧以盐价为例,陕西治下的盐价,到崇祯三年会回落至每斤盐一分银,然而到崇祯十四年,就暴增至每升盐九分银,要知道在万历朝时期,淮扬两府于万历七年,盐价是每斤四厘左右,倘若连普通的食盐,底层群体都吃不起,那么明末时期的物价,通货膨胀到何等骇人的程度。 这也是萧靖生为何得出大明不值得救的根本原因。 大明上上下下都烂掉了。 都在摆烂,最后坑害的全是底层群体!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见众人越说越兴奋,萧靖生起身说道:“还是先离开东卤池再说其他,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我们也吃饱了,喝足了,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 其他地方的服徭役者,也都走的七七八八了。 这么多的盐和粮,如果不能安全运回萧家村,只怕你们说的那些,都无法实现了。” 萧靖生此言一出,让兴奋的众人都冷静下来。 “就是说啊,两万多斤的卤盐,还有那么多的粮食,额们就这些人手,根本运不过来啊。” “东卤池也没有牲畜,额们肩扛手拿的,又能带走多少啊。” “唉,光顾着高兴了,没想到这些事情。” “额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马铁山、萧章忠他们此刻长吁短叹起来。 “马大哥,小叔,你们领一些人手,去多找结实的粗木棍。” 萧靖生见状,直接发号施令道:“人能握住最佳,尽量找那种一人高的,越多越好,老二,你领些人去寻麻绳,我们肩扛手拿带不走多少,不过制造一些简易担架,还是能把得到的盐和粮全带走。” 简易担架? 众人听到萧靖生所讲,无不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过经历这么多事情,萧靖生表现出的沉稳冷静,让众人都从心底信服,所以也没有提出反对,就开始忙碌起来。 东卤池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然而萧靖生没有丝毫懈怠。 等到蒲城县衙知晓此事,必然会采取行动的,毕竟在治下出现民乱,一旦让上面知道的话,是会丢掉乌纱帽的。 萧靖生必须赶在这之前,尽快赶回萧家村,把自己的初创团队整合好,继而迎接新的挑战。 “萧靖生,你是不是打算造反了?” 吃饱喝足的李莽,此时起身朝萧靖生走来,“额们在东卤池杀掉这么多人,还抢走这么多卤盐和粮食,只怕蒲城县的那帮狗官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没有打算造反。” 迎着李莽的注视,萧靖生面色平静道:“我就是想活的有尊严,能像个人,而不是被人当成牲口。 现在这世道已经乱了,想要不被人欺凌压榨,那就要自己当家做主,谁要是敢破坏我心里想的,那他们就必须付出代价。” 这不还是造反吗? 李莽眉头微皱,心里暗暗道。 “不管你要干甚吧,额都跟定你了。”李莽收敛心神,看向萧靖生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要死的是这该死的世道,要死的是那帮贪官污吏,要死的是那些为非作歹者。” 在萧靖生的心里,已经想好今后要做的事情。 身逢在当前这等乱世下,究竟是受压榨的底层群体多呢?还是肆意剥削的特权群体多呢? 答案显而易见。 肯定是底层群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萧靖生就要团结更多的底层群体,让他们自己当家做主,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谁要是敢侵犯他们的利益,那就拿起一切东西,去和毫无底线的特权群体进行抗争! 一想到这样的事情,萧靖生就觉得很兴奋,他甚至很是期待,处在这样的乱世下,他能做到那种程度! 第二十五章 我们没有选择 “哥…额都算好了。” 萧靖武提着火铳,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跑到萧靖生身旁,有些气喘,“这次在东卤池额们合计抢来5杆鸟铳,6把强弩,13副三力弓,27把柳叶刀,13杆红缨枪。 此外尚有3壶火药,1壶铅弹,137根弩箭,96根羽箭,不过有16把柳叶刀,不是有豁口,就是卷刃。” “有豁口或卷刃,等回萧家村后,还能去找村里铁匠修补好。” 萧靖生双手握着担架,跟着李莽前行的节奏,边走边说道:“不过火药和铅弹太少,也不知咱萧家村是否能补充,这倒是个麻烦事。” “可以补充。” 萧靖武不假思索道:“村里那几家猎户都有鸟铳,额早先还跟他们打过铳,火药和铅弹他们都能造。” 这倒是个好消息。 萧靖生眼前一亮。 想让聚拢起来的队伍,能够具备较强的战斗力,避免被人围剿的事情,那么列装的兵器种类,就必须要包含火器才行。 否则麾下的整体战力,绝不可能在短期内提升上去。 培养一名合格的弓箭手,需要数年的时间。 培养一名合格的火铳手,需要数月就足以。 萧靖生清楚今后的战争发展,是逐步朝着热武器倾斜,冷兵器时代的角逐,慢慢就会被取缔掉。 “等回到萧家村后,提醒我去找他们。”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靖武说道:“对了,你看的那几杆鸟铳,铳管内壁是否完整?这要瞧仔细了,别等需要放铳时再炸膛了。” “铳管内壁完好无损。” 萧靖武笑道:“这批鸟铳好像是新制的,品质很好,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只要不连续放铳,能用很长时间。” “那就好。” 萧靖生点点头应道。 能在东卤池抢来5杆鸟铳,这让萧靖生的底气增加很多,等回到萧家村后,他就要尽快聚拢村中宗亲,让麾下队伍规模扩大。 东卤池出现这等事情,蒲城县衙的那些地方官吏,一旦知晓此事的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留给萧靖生的时间很紧迫。 必须要尽快赶回萧家村。 需要萧靖生做的事情很多。 既然选择在乱世下,想要聚拢一批人手做些实事,萧靖生就必须扛起压力和担子,就算再难也要咬牙坚持。 烈日炎炎。 在崎岖的乡野小道,以萧靖生为首的队伍,抬着满载的担架前行,日头不断上升,让众人都是汗流浃背。 东卤池距萧家村有40里地,步行都要两个时辰,萧靖生他们还抬了很多盐和粮,还要提防些,没有四五个时辰,恐是回不了萧家村。 “不行!额走不动了。” 一路前行的队伍中,一人嚎叫一声,就松开担架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不停地流淌。 这让萧靖生眉头微皱。 从离开东卤池,他们期间走走停停折腾两个时辰,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路,距上次休息还不到半个时辰,依着这样的速度,等回到萧家村恐要天黑。 “大家都停下来,休息吧。” 见一些人也都坚持不住,萧靖生停下脚步,朗声道:“把担架都聚在一起,老二,你领几个人负责警戒。” “好。” 浑身是汗的萧靖武当即喝道。 不怪萧马两村的宗亲乡党走的慢,实则是先前在东卤池服徭役,吃不好,睡不好,还干着繁重的活,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一个个又怎么可能一直强撑着呢? 萧靖生放下担架,没有原地休息,而是在来回的观察着。 没有赶回萧家村前,必要的警惕是要有的。 越晚让蒲城县衙知道东卤池的事情,局势就对萧靖生越有利。 考虑到其他四散的服徭役者,萧靖生觉得蒲城县衙那边,最迟会在明天,再晚就是后天知晓。 蒲城治下出现这等大事,知县陈友德、县丞柳志和、主簿周忠他们,肯定会不敢相信此等事情,必会谴派县里的衙役去东卤池,这样折腾下来,就算出动县里的兵卒,也至少是数日后了。 最短七天,最长十天,这就是萧靖生能利用的一个期限。 毕竟这么多的服徭役者,分散在蒲城县治下各地,即便蒲城县衙想要逮捕,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唉…你们说县衙的人,要是知道东卤池的事情,会怎样处置额们啊?” “就是啊,刚才额一直在想这事儿,要是叫县衙的人逮捕,只怕额们会被杀头啊。” “要不额们别回萧家村了吧?” “不回村咋办?难道舍弃家小吗?”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额们就不造反了,当初咱蒲城县出现过民乱,县里……” 在萧靖生观察各处时,聚在一起的众人,不少都流露出胆怯的神情,讲出自己心里担忧的事情。 “怕个屁啊!你们一个个怂货!” 躺着的马铁山,听到这些,腾的坐起身来,瞪眼喝道:“先前额们在东卤池,遭受的是怎样的压榨,难道一个个全都忘了吗? 额们要是不杀周广顺他们,那就要活生生饿死、累死在东卤池,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原本躁动的人群,此刻安静下来。 看来是杀人的兴奋期过了。 瞧见此幕的萧靖生,见到眼前这一幕,心里暗暗道,最初杀人时,其实除了想吐之外,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离开那处是非地,脑子里一旦开始乱想,就会让恐惧填满内心。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即便是萧靖生的内心深处,其实也藏着些心悸。 然而想这些有用吗? 处在这等乱世下,想要像个人活着,就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一辈子就是被压榨,被盘剥,甚至被裹挟着死去。 “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 萧靖生收敛心神,走上前,出言安抚道:“害怕是正常的反应,我们是人,不是周广顺这些为非作歹的恶霸,就算是真杀了他们,内心也难免觉得心悸。 但是马大哥说的话,我觉得没错。 倘若我们在东卤池不反抗的话,今后就会被累死、饿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毕竟在那些贪官污吏的眼里,我们就不是人,是能让他们发财的牲口。 你们想死吗?反正我不想! 既然蒲城县衙残暴不仁,那我们索性就甩开他们,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让别人再肆意压榨我们。” “可是虎头…” 萧章忠的手有些哆嗦,看向萧靖生,“等到县里知道东卤池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要派人逮捕额们,甚至清剿萧家村,额们该怎么办啊。” “就是说啊。” “县里的兵,不是善茬啊。” “先前……” 人群开始混乱起来。 任重道远啊。 见到眼前这一幕,萧靖生有些感慨,尽管眼前这些宗亲乡党,一个个都在东卤池见血了。 然而他们的本质,依旧是农民。 想要让他们有所蜕变,必须要经历更多的事情,见更多的血,领着他们取得一场场胜利。 否则队伍就凝聚不了战斗力。 “大家都相信我吗?”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躁动的人群,“我既然能领着大家,从东卤池逃出来,那就能带领咱萧家村,还有马庄村的乡党,避开县里的围剿。” “额信!” 马铁山此时站起身,指着眼前这帮人,“你们一个个都怕个甚,有小秀才在,额们难道还怕县里的那帮家伙不成? 要是县里的人,敢不依不饶的话,就叫小秀才领着额们,一起杀到县里去,这样蒲城县就是额们说的算了。” 经历东卤池那一夜的反抗,萧靖生表现出的沉着冷静,算是让马铁山在心里折服了。 “就是!” 李莽紧随其后道:“你们都怕甚啊?难道怕就能活命吗?别忘了,从年初开始,额们都背负多少杂税了,就县衙的那帮贪官污吏,你觉得他们会放过额们吗?既然他们不想叫额们活,那索性就反了!” 众人的情绪开始稳定。 萧靖生见到眼前这一幕,没有再多说其他,现在选择聚拢人手,去杀到蒲城县,无疑是找死的存在。 一支建制稳固的队伍还没筹建起来,路还没有走稳,就想着去跑,这不纯粹要摔跟头吗?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萧靖生现在不急着带领队伍占领蒲城县,他要逐步的扎根乡野,先把蒲城县治下各里、村搅动起来再说! 第二十六章 你这是造反! 萧家村依河而聚,在方圆十余里内,只能算是一个中等村落,有80余户,人口在400众徘徊。 据老一辈所言,萧家村各脉的先祖,是明初时从江南迁移来陕西的,萧靖生这一脉的先祖,是做过百户的,不过没有能够混上世袭。 萧家村的人一代代繁衍生息,也就渐渐在蒲城县扎下根,不过在蒲城县只能算作是小姓,日子过得还算凑活。 然而从万历朝后期开始,陕西治下的灾害开始频生,明廷又在辽东遭受惨败,使得日子渐渐苦了起来。 夕阳西下。 远处的天际,泛起了大片火烧云。 萧家村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 “水!快去打水!” 杂草丛生的小院中,马铁山的声音响起,一道道喘息声在院中响起,不少汉子都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天。 “老二,你领着几个人,去二爷家拎几桶水回来。”萧靖生强忍全身酸痛,看向发呆的萧靖武,开口道:“要是二爷问你什么,就说我们回来了。” “嗯?嗯!” 睹物思情的萧靖武,此刻回过神来,眼眶微红的点点头,随后便叫了几个萧家村的人,出了小院。 记忆中的这座小院,每到农闲时,萧父收拾着农具,萧母纺线织布,萧靖生读书备考,萧靖武摆弄拳脚,一家其乐融融…… 站在小院里的萧靖生,心里有些发堵。 温馨美好的记忆没了。 剩下的就是几间房,还有他们哥俩。 倘若没有处在这乱世下,萧靖生会按部就班的参加科举,萧靖武会帮衬着萧父萧母一起分忧,供养着萧靖生读书,直到萧靖生能在科举崭露头角,那么他们一家的命运就能改变。 然而现在都成了一场空。 “小秀才,想起你大、你娘了?”见萧靖生沉默不言,马铁山走上前,伸手轻拍萧靖生的肩膀。 “没有。” 萧靖生强忍心头难受,语气平淡道:“在想接下来我们该咋办,县衙的那帮狗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刻在记忆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忘却,哪怕萧靖生是后来者,不过萧靖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现在所处的境遇告诉他,必须要尽快有所行动才行。 “虎头,你们咋回来咧?” 一道带有陕西腔调的声音响起,让萧靖生循声看去。 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鼻梁很高、国字脸的中年,神情惊愕的走进小院,看着院中聚集的人群。 “二哥。” 本坐着的萧章忠站起身,朝那中年走来。 “二叔。” 萧靖生脱口道。 眼前这个中年汉子,是萧靖生的堂叔,萧章忠的亲二哥,萧靖生的父亲是独苗,没有亲兄弟,到底是有不少堂兄弟。 “这是出甚事咧?” 萧章栋眉头微皱,伸手指着院中人群,朝着萧靖生他们走来,“你们不是在东卤池服徭役吗?就算是徭役结束,还要两个多月吧?” “二哥,我们逃回来了。” 萧章忠轻叹一声,看向萧章栋说道:“在东卤池没有活路了,虎头就领着额们杀了管事和差役,从东卤池逃出来了。” “甚?!” 此刻在院门处,响起一道惊疑的声音。 “大,你咋出来咧。” 萧章栋见状,忙转过身来,就见到萧靖武搀着一个老者,面露担忧的快步上前。 在院里待着的萧家村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朝那位老者走了过去。 马铁山、李莽、马跃、马洪他们,则分散站在小院的各处。 此刻的小院显得很拥挤。 “虎头,刚才你小叔说的可是真的?” 萧丛山情绪有些激动,在萧章栋、萧靖武的搀扶下,朝院中走来,指着走来的萧靖生问道。 “二爷,小叔说的没错。” 萧靖生面色平静,点点头说道:“我们在东卤池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死,也不想看着小叔他们死,索性就领着大家杀了周广顺他们。” “你这是造反啊!” 萧丛山心里一紧,右手微颤的指着萧靖生,“你这个娃儿啊,算是给额们萧家村惹下大祸了啊。” 胆敢聚众杀县衙的人,这在萧丛山眼里看来就是造反。 作为萧家村当代族长,萧丛山想的是整个萧家村,所以在听到萧靖生所讲,第一反应就是天崩地裂。 萧家村去服徭役的人,杀了县衙的人,一旦叫县衙的官老爷们发现,那肯定是不会轻饶萧家村的。 看着情绪激动的萧丛山,萧靖生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是萧家村的族长,出现眼前这等大事,那绝对是令他震惊的大事。 倘若此事解决不好,恐萧家村数百口都将死于非命。 “二爷,我没有造反。” 想到这里,萧靖生眼神坚定道:“但凡是有点活路,我们都不会杀掉周广顺他们,从东卤池逃出来。 在东卤池服徭役期间,一天就吃几个窝头,我们萧家村和马庄村的人,每天必须烧制3000斤卤盐,要是烧不够,连窝头都没有。” “甚?!” 萧丛山听到这话,皱眉看向萧靖生,他是老了,可也是好的庄稼把式,就他们萧家村服徭役的二十几人,再算上马庄村的人,每天就吃几个窝头,要去烧制那么多的卤盐,根本就是办不到的。 “老人家,小秀才他说的没错。” 马铁山此时走上前,向萧丛山微微欠身,随后就撸起袖子,“您看额们胳膊,这都是东卤池那帮差役,平日里打的。 你看看小秀才的手,都裂开多少口子。 还有靖武的,也裂开不少口子。 但凡是额们在东卤池有点活路,哪怕就是一点,额们都不会杀周广顺他们,逃出那东卤池的。” 看着萧靖生的双手。 萧丛山的眼眶微红。 方才他情绪那般激动,并非是不待见萧靖生,恰恰相反,萧靖生先前在县试和府试接连得中,在萧家村是颇受待见的。 毕竟萧家村这么多后生,唯独萧靖生有学问。 “娃儿,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萧丛山颤抖的手,抓住萧靖生的手,“咋瘦成这咧,你大要是见到你们哥俩这样,那要哭成什么样啊。” 萧靖武的眼泪流下。 萧靖生的心更堵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 “大,您的病刚好,别这样激动。”萧章栋此时面露忧色,看向萧丛山说道:“有甚话慢点说,走,额们到屋里去说。” “二叔说的没错。” 萧靖生走上前,搀扶着萧丛山的手臂,“二爷,我们进屋说吧,我也知道,我不该给萧家村惹来麻烦,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我们也要面对事实才行。 有些事情,我想跟二爷聊聊,要是事情解决不好,恐我萧家村会引来大麻烦,我不想成为萧家村的罪人。” 在东卤池谋划事情时,萧靖生就已经在心里想好,成功领着一帮人离开东卤池,自己要做些什么。 萧章忠、马铁山这些人,就是他回萧家村的倚仗。 处在这样的乱世下,想要多做些实事,像个人一样活着,身边必须跟着一帮至亲的宗亲和乡党才行。 萧家村是第一步。 马庄村是第二步。 只要能够在这些地方,聚拢起一批人手,让他们能听自己的调遣,那么萧靖生就能逐步的逆转局势! 要知道萧家村所属的蒲城县,紧挨着白水县,萧靖生心里很清楚,要不了多久白水县的王二,就该在白水县挑起起义,这是难得的契机,萧靖生必须要把握好才行。 第二十七章 时势造英雄 “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 萧章栋愤怒的声音,在拥挤的屋中响起。 昏暗的屋里,半根火烛燃烧着。 气氛略显压抑。 “可不就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 马铁山紧攥着拳头,情绪愤慨道:“你们是没有去东卤池服徭役,小秀才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们根本就感受不到。 黑啊! 真是太黑! 从被派到东卤池去服徭役,额就他娘的没有吃饱过,干着最繁重的活儿,白天敢有些许懈怠,就是他娘的一顿鞭子。 直娘贼的。 你们知道吗?周广顺豢养的那几条狗,狗啊!都他娘的能吃到肉,额们呢?就他娘的几个窝头!” 萧靖武的眸中掠过一道寒芒。 想起在东卤池的遭遇,他就压制不住怒意。 这世上从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说的再多,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那也就是一个故事罢了。 “唉~” 屋中响起一阵长吁短叹。 听到这阵长吁短叹,坐着的萧靖生眉头微皱。 或许和他前世的经历有关,萧靖生最烦听到的就是叹息声。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 遇到困难,就解决困难。 靠着几声泄气的叹息声,倘若就能够解决问题和困难,那一切岂不显得太随意了? “蒲城县下辖的东西卤池,已经变成某些人的私产。” 萧靖生深邃的眼眸,掠过一道精芒,语气平静的说道:“近两年来,蒲城县治下受旱情的影响,治下所种粮食减产严重,县衙里的那帮官老爷们,不想着如何积极赈灾,帮着蒲城县的百姓渡过危机。 恰恰相反。 他们都一门心思的谋算着,如何与本地士绅、地主、商贾狼狈为奸,趁机哄抬粮价、盐价、布价,在民间放驴打滚,逼良为娼,兼并土地…… 在他们的眼里,蒲城县治下的百姓,就是他们肆意欺凌和盘剥的工具,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人。 我被派到东卤池服徭役时,就发现那里的灶户全跑光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县衙里的那帮官老爷们,已经不管其他了,只想着能从东西卤池多烧制卤盐,好让他们能赚取更多的银子。” 愤怒在每个人心里生出。 萧靖生熟悉明末的这段历史,清楚陕西和山西两省今后会面临什么,倘若他不趁势做些什么,聚拢起一批人手,在这片土地上扎根,那么等待他的命运,就会像历史轨迹发展的那样,成为无根浮萍。 萧靖生热爱这片土地。 对于华夏有着很强的归属感。 这是他的根。 这是他的魂。 既然是明廷已经腐朽堕落,那就没有必要去效忠明廷,索性就自己当家做主人,一步步扩大影响,尽可能多的去做些事情。 一个建虏。 一个蒙鞑。 在今后的数十载间,将会对这片土地上,造成怎样难以弥补的创伤? 特别是建虏!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苏州之屠、南昌之屠、赣州之屠、江阴之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海宁之屠、济南之屠、金华之屠、厦门之屠、潮州之屠,沅江之屠、舟山之屠、湘潭之屠、南雄之屠、泾县之屠、大同之屠…… 这些惨绝人寰的屠杀,对于华夏造成的创伤是难以弥补的,过去的萧靖生,每每了解到这些史料,就觉得愤怒在心头燃烧。 现在他有了这个机会,就必须避免这些惨剧的发生。 “直娘贼的!额们索性就反了吧!” 李莽紧攥着双拳,愤怒的咆哮起来,“萧靖生,只要你一句话,愿意领着额们去县城造反,额愿意当先驱,就算是死了,眉毛也不眨一下。” 一直沉默的萧丛山脸色微变。 “不,我们不是造反,是自己当家做主。” 就在萧丛山想要说话之际,萧靖生却站起身来,迎着一道道注视,掷地有声的说道:“既然那帮官老爷们,本地的士绅、地主、商贾们,一个个都不把我们当人看,那索性就不理他们。 我们自己堂堂正正的站着去做人。 非但我们要做人,我们还要让更多的人去做人,所以这个蒲城县城,我们短期内是不会去攻打的。 你马庄村,你李家村,还有附近的各村。 只要哪里存在着压迫,存在着盘剥,那么我们就要去伸手帮助他们,去推翻压在他们身上的剥削者! 对于那些平日里为非作歹、逼良为娼者,我们要分走他们的土地,分走他们的钱粮,将他们绳之以法!” 这不还是造反吗? 马铁山、李莽、萧章忠、萧章栋这些人,听完萧靖生讲的这些话,一个个都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不过萧丛山却听出了不同。 对于萧靖生的变化,萧丛山是能够感受到的。 冷静。 沉稳。 这是在先前从没有过的。 其实听完萧靖生讲的在东卤池的经历,萧丛山心里就明白一点,他们萧家村的命运,从今以后就算是和官府对立了。 毕竟杀了县衙的人,劫走了盐和粮,这是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的。 这其实已经算是造反了。 就算萧靖生他们这样做,是在东卤池受到压榨太狠。 不过县衙的那帮官老爷们,又怎么会愿意听这些话呢? 造反的事情,他萧丛山不怕。 毕竟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 萧丛山害怕的是萧家村的后生不够冷静。 他老了。 真要是造反的话,他不可能带着萧家村全体去反,可是在见到萧靖生的沉着和冷静,萧丛山的心却也安定不少。 “娃儿啊,你能这样想,是好事。” 萧丛山收敛心神,看向萧靖生,语重心长道:“你在东卤池做的事情没错,倘若不这样做的话,我萧家村去服徭役的人,都会死在东卤池。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萧家村只怕有一半的人家,都要披麻戴孝。 最重要的一点,就像你刚才说的,东西卤池已经是那些人的私产,只怕到时,私派徭役的事情,还会轮到我萧家村头上。” 萧丛山能够讲出这番话,萧靖生的心安稳不少。 就算想在乱世下做些实事,但也要遵循客观存在的事实。 族权,这是永远都绕不开的。 萧靖生想要在萧家村,聚拢起一批人手,跟随在他的麾下做事,那么就必须得到萧丛山这位族长的认可。 否则很难聚拢太多的人。 就算是真能聚拢很多人,可是队伍的话语权,就不是他萧靖生一人说了算。 “二爷,我想活着,想像个人一样活着,我也想让大家都这样活着。” 迎着萧丛山的注视,萧靖生眼神坚定道:“既然我们没有别的路了,那就只能自己当家做主了,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可是在这乱世下,与其浑浑噩噩的被压榨至死,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活着!” “额懂,额懂。” 萧丛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拉住萧靖生的手,“娃儿,额知道你是有想法的,额支持你想做的事情。 这样吧,等明天一早,额就召集全村,到宗祠召开族会,到时你想怎样做,额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额老了,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别说现在你们经历的,就是先前你家经历的那些事,额……罢了,不提那些伤心事了。” 生活在底层的群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有苦忍着,有冤受着,有恨憋着,既然处在这样的世道下,能让你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第二十八章 诉苦大会(1) 清晨的朝阳驱散了黑暗,大地残留着几分寒意,一道绵长清脆的铜铃声,打破了萧家村的寂静。 “这是出甚事了?” “为甚召开族会?” “当家的,你快点!” “快去宗祠!” 萧家村变得热闹起来,听到动静的老人,男人,女人,小孩纷纷离开家,朝着萧家村的宗祠走去。 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却步伐匆匆的赶去。 族权是封建王朝专制统治下的特殊产物,是依托于宗法制度衍生出的思想,这代表着族长对家族的支配权力,或家长对家庭成员的支配权力,这在小农经济体制下,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即便是在后世依旧存在一些影响力。 在男耕女织的时代背景下,生产力相对低下,人口流动几乎忽略不计,这也使得封建王朝统治的最底层,即乡村,形成以家系血统为中心的亲属集团,继而稳固王朝的统治。 历代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出于对江山的统治稳固考虑,都会对宗法制度加以改造,逐步形成了一套成型的体系。 这样也逐步形成了皇权不下乡,律法大不过族法的客观事实。 宗祠、族谱、族规,是维系宗族稳定的重要纽带。 在一个宗族中,谁要是敢挑衅族权,那便是大不敬,情节严重的话就会召开族会,被开革出族谱,甚至被族规处死! 大明问鼎华夏以来,随着一些制度的崩坏,导致在治下不少地方,出现族权操纵在地主的手里,形成压榨乡村的现状。 被压榨者往往敢怒不敢言。 萧靖生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萧家村没有存在这种现象。 否则他想在萧家村聚拢一批人手,除了煽动积攒的矛盾和怨恨,继而推翻现有的族权,否则他心中谋划的种种都将落空。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宝贵的时间就全耽搁了。 “娃儿,你想好如何跟村里的人说了吗?” 萧丛山拄着拐杖,消瘦的面庞看不出喜悲,“昨夜额一宿都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觉,等县里知道东卤池的事情,就算是不第一个来萧家村,但也绝不会轻饶额们,县里养的那帮兵可不好惹啊。” “二爷,我都想好了。” 萧靖生眼神坚定,上前搀扶着萧丛山的手臂,“我不是浑人,不会去拿萧家村400多口人做糊涂事,萧家村被县衙盘剥的太狠了,这样下去不行,今年的旱情您也知道,地里种的庄稼长势不好。 如果我们萧家村不做出改变,那么不知道会有多少至亲被饿死。 我是萧家村的后生,这片土地是我的根,我的父母就埋在祖坟,我不想这些惨剧发生在萧家村。” “唉~” 萧丛山轻叹一声,双眼微眯起来,“当初萧家村被县里私派徭役,要走一批人派到东卤池时,额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那帮天杀的狗官啊! 罢了,不说这些事情了。 你是额们萧家村独苗的读书人,在大事上不会糊涂,等到族人们都赶来了,你就按着你心里想的说吧。” “好。” 萧靖生点点头应道。 对于萧丛山担忧的事情,萧靖生是能理解的。 尽管他一再的强调,他就是想像个人一样活着,不想再遭受不公的欺凌和压榨,想要做些事情。 可是在老一辈的眼里,这不就是想造反吗? 萧靖生是孤独的。 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他的内心是怎样想的。 在这个遍地文盲的时代,农村基层不存在思想萌芽,甚至很多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离开方圆十余里,这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萧靖生想要做成些事情,需要做出努力的地方太多了。 “这不是章斌家的虎头吗?” “是咧。” “他不是去服徭役了吗?咋回来咧?” “难道是出甚事情了?” “虎头,你咋回来咧?” “可是东卤池出甚事了?俺娃儿咋样?” “哇哇……” 络绎不绝赶到宗祠的人群,在瞧见萧靖生以后,一个个都生出疑惑,不少人都扯着嗓子说了起来。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吵闹声和小孩哭泣声交织在一起,萧靖生觉得一阵头大,这就是农村的现状。 “诸位长辈,大家都先安静一下,听我说。” 在萧丛山的注视下,萧靖生走上前,伸手大声喊道:“这次萧家村的族会,是我向二爷提出要开的,我是昨夜从东卤池逃回来的,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说一件事情……” 萧靖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就沸腾了。 “甚?你是从东卤池逃回来的?” “虎头啊,我大咋样咧?” “东卤池是出甚事了?额当家的呢?” “虎头,额家娃儿在东卤池咋样?” 一听到萧靖生是从东卤池逃回来的,人群中站着的很多人,一个个都情绪激动起来,心底生出担忧。 眼前这些萧家村的人,一些是萧靖生没有出五服的亲戚,还有不少早就出了五服的,不过全都姓萧。 要是向上去倒三代,那多少是沾着些关系的。 何况萧家村各脉的先祖,血脉关系是很近的,所以在萧家村这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萧。 “安静!大家都先安静!” 看着沸腾的人群,萧靖生只觉得头大,扯着嗓子喊道:“逃回萧家村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我们村的人都逃回来了。” 说着,萧靖生伸手示意,远处站着的萧靖武,瞧见自家大哥的示意,就催促一众光着膀子的人,朝宗祠这边走来。 “你们说的都没有错,在东卤池没有活路了。” 迎着无数道注视,萧靖生一边说着,一边脱掉破袄,“东卤池的那帮恶吏,不把我们当人看,全给当成牲口来往死里用,给县里的那些狗官烧制卤盐,好叫他们能趁机多捞些银子享乐。” 跟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宗亲们,去说任何的大道理,那无疑是对牛弹琴,想让他们接受现实,知道现在的处境,就必须要让他们直观的感受到才行。 萧靖生昨夜同样没有睡觉。 想着如何用大白话,能听得懂的人话,让萧家村的这些宗亲们,能够接受他想要灌输的思想。 “天爷啊,这身上咋恁多的鞭痕啊。” “虎头咋变得恁瘦啊。” “是啊,额记得虎头以前胖着咧。” 萧靖生在脱掉破袄,让眼前的众人看到后,尽管他们已经听到东卤池的遭遇,但是这个反应并不强烈。 萧靖生见到此幕表示理解。 甚至萧靖生在观察人群时,能看到一些外村嫁来的小媳妇捂着眼睛,既想看吧,又怕别人瞧见。 这让萧靖生很想笑,但是却不能笑。 “大!!你这是咋咧!” “当家的,你咋瘦成这咧!” “娃儿!你身上的伤,咋来咧!” “哥!你这是咋弄咧!” 然而,当萧靖武领着萧家村去服徭役的人,一个个光着膀子来到宗祠,这些宗亲看到他们的至亲,身上都带着伤痕,甚至有瘸着腿走路的,那情绪全都激动起来,人群四散开来,朝萧章忠他们跑来。 这就是血脉亲情啊。 站在宗祠前的萧靖生,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生出感慨,想要在这乱世下做些事情,就必须要抓住血脉亲情,聚拢起一批核心成员才行,否则就算今后的队伍,能够一点点壮大起来,可是却缺少一股凝聚力。 没有背景,没有实力的萧靖生,唯有逐步的聚拢宗亲和乡党,先在蒲城县干出些名堂来,那今后才能做更多地事情。 哭吧。 问吧。 仇恨的种子,唯有撒进每个人的心里,那么才能生根发芽,唯有这样,才能逐步的凝聚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诉苦大会(2) 宗祠外的混乱持续很久。 萧靖生穿好破袄,静静的站在萧丛山身旁,看着眼前哭嚎、咒骂的场景,没有阻止这种情绪上的宣泄。 想要激发萧家村全体的恨,就必须让他们有情感缺口去宣泄,这样才能加以引导,让他们去做平日里想了无数次,却不敢付出行动的决定。 充分利用所处环境的矛盾和不满,继而转化为抗争和斗志,这是每位领导者必须要具备的能力。 不然要怎样进行组织领导? 靠画大饼? 这样的事情能做一次,能做两次,如果不能把许诺的事情兑现,那么队伍的人心就散掉了。 “哥,你还要等多久?” 萧靖武等的有些着急,皱眉对萧靖生低声道:“他们要是一直这样哭,难道就一直这样等待吗?” “要懂得理解他们。” 萧靖生心平气和的说道:“想要让萧家村的宗亲们,都愿意拿起武器,去对抗县衙的无道统治,首先要让他们知道一味地顺从,究竟是怎样的结果。 老二,今后我们会面对很多问题,你要懂得去换位思考,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唯有这样,等你今后要带一支队伍时,那跟随你的那些人手,才会真正把你当做值得信赖的人。” 萧靖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自从在东卤池那边,看见萧靖武的种种表现,萧靖生的心里就明确了,要好好培养自己弟弟的想法。 眼下他要聚拢起的队伍规模还很小。 靠他自己去掌控,还算比较轻松。 可是等到陕西境内的起义浪潮,被彻彻底底的点爆后,随着麾下队伍不断扩张,如果没有体系分明的领导框架,那注定是不能发展壮大的。 聚拢队伍和培养人才,萧靖生必须要紧紧抓起来。 “铛铛铛~” 一道急促的铜铃声响起,让萧靖生循声望去,却见萧丛山拄着拐杖,拉着粗麻绳,皱眉看向眼前的人群。 原本吵闹的人群,此刻安静了下来。 “都哭够了吧?也问够了吧?” 萧丛山拄着拐杖,剑眉倒张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们的心里也都清楚,这对额萧家村意味着什么。 要是不想让萧家村被县衙的人剿了。 就先听听靖生是咋想的。 你们的娃儿,你们的男人,你们的兄弟,能够活着逃出东卤池,那都是靖生的功劳,否则额萧家村不知要有多少家披麻戴孝!” 萧靖生的心里生出一股暖流。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萧丛山这位二爷,在用他的实际行动,帮他在萧家村树立威信。 “诸位长辈,大家都先静一静。” 向萧丛山微微点头示意,迎着无数道注视,萧靖生走上前朗声道:“在东卤池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再重复着说了,和我一起逃回村的这些叔伯兄弟,都跟你们说清楚了。 我现在就想说点实际的。 你们现在过的苦不苦? 从天启元年开始,蒲城县这边就是灾情不断,可是县衙的那帮狗官,却是变着花样的盘剥我们。 每年的田赋要缴,丁税要缴,除外还有县里私设的杂税,私派的徭役,一年到头辛苦下来,我们吃不饱穿不暖,这种没有盼头的苦日子,你们还有心气撑下去吗? 对了,朝廷动辄就摊派辽饷,在辽东,朝廷调遣的军队被建虏打的溃不成军,明明就是朝廷无能,却让我们额外的缴辽饷……” 萧丛山、萧靖武、萧章栋、萧章忠、萧靖云等一大批老中青,脸上流露出各异的神情,一些年轻的后生,甚至流露出愤怒的神情。 “我心里知道,一些人只怕也有担忧和顾虑。” 看着眼前众人的神态变化,萧靖生继续说道:“现在萧家村算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县里的人肯定不会轻饶我们,我想要问问大家,要是我们不从东卤池回来,你们知道传回的噩耗,会是什么反应啊?” “杀到县衙去!” “没错!报仇!” “杀进县城!” 一些年轻的后生,在听完萧靖生所讲,想起他们亲人的遭遇,一个个都紧攥着拳头怒吼起来。 人群再度变得混乱起来。 今后要重点栽培这些年轻人。 萧靖生见到此幕,心里暗暗决定道。 年轻人有朝气,有斗志,有拼劲,即便他们很容易犯错误,然而要是能磨砺出来,那都是有着无限潜力的。 人才是培养出来的,是摔打出来的。 “你们说的倒是轻松,杀到县衙里去,可是额们拿什么去拼?拿什么去杀?” “现在你们回来了,额们还是要想想,县衙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会怎样处置额们。” “是啊,县衙养的那帮兵,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虎头啊,你有想过今后额们该怎么办吗?” 人群中出现不同的声音。 一直沉默的萧丛山,在见到这一幕后,神情凝重的看向萧靖生,这就是他一直最担心的事情。 村里的年轻后生,会听萧靖生讲的,不会有任何质疑,这是萧丛山能预料到的。 毕竟先前就有过不少这种情况,想将县里过来的人打杀掉,不过都被村里的老人喝骂了。 “诸位长辈的担忧,我是能够理解的。” 在这等态势下,萧靖生伸手安抚道:“害怕我们萧家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我萧靖生在这里向大家表个态。 我既然可以在东卤池,领着这帮叔伯兄弟,杀掉那些压榨我们的恶吏,那么就能带领着大家,去抵抗县衙的进剿。 难道县衙的那些狗官,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就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吗? 只要我们心往一处使,将萧家村周遭的村庄,都加入到我们的队列中,我相信就算县里派兵来,他们也不敢做什么事情。” “说得好!” 一直没有表态的萧章栋,此刻站出来,看向萧靖生说道:“靖生说的没错,现在不是害怕被进剿的时候,当初县里来人私派徭役,说额们萧家村的人,只要老老实实的去东卤池服徭役。 就不会再摊派杂税了。 可是靖生他们走了没多久,县里就又来人了,说是要征收先前欠的田赋,现在地里是甚情况,大家都应该清楚吧? 这不是把额们往绝路上逼吗? 明知道额们没有粮食缴税,却还要重提这件事,这不是摆明想要额们的地吗?你们难道就想把仅有的地,都被县里的人吞掉吗?” 第一个表态的人出现了。 萧靖生露出一抹笑意。 “怕个屁啊!额听靖生哥的!” 萧靖云此刻跑出来,情绪激动道:“要不是靖生哥的话,额就死在东卤池了,额不想死,额还没有娶婆姨。 靖生哥,你说额们接下来咋办吧。 额们在东卤池抢的有火铳,有刀,有枪,只要额们心往一处使,就算县里真的派兵来剿,额们也不怕他们!” “没错!” 萧靖武紧随其后道:“这种被压榨盘剥的日子,额早就他娘的过够了,额早晚要杀进县里,手刃了周忠这老贼!!” “反了!发了!” 人群中又冲出一个汉子,“额早就过够这种日子了,吃,吃不饱,等秋收的时候,额地里的庄稼,肯定收不上来多少。 到时秋粮咋交啊! 既然靖生他们,都在东卤池杀了人,活着逃回萧家村,那额们也干脆反了吧,额就不信了,县里的那帮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激亢的情绪被煽动起来,聚集在宗祠外的人群,渐渐的变得沸腾起来,萧靖生想传递的情绪,算是开始落地生根了。 让萧家村的人知道,他们除了反抗这种无道盘剥,那么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至于今后会遇到什么问题,那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是萧靖生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三十章 勇锐 “现在留下的,都是萧家村的老少爷们。” 萧靖生环视眼前众人,语气严肃道:“既然决定对抗县衙,避免萧家村遭受到威胁,那么我们就要组织起来,不能像是一盘散沙。 唯有这样,日后若是县衙里谴派兵卒,来犯我萧家村,才能有效避免威胁。 就像这手一样,张开打人和握拳打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各家都必须出人,共同守护好萧家村。” 引导情绪的事情做好,接下来要谈的就是要紧事。 有效组织起萧家村的有生力量,初步构建一支守护萧家村的队伍,就是萧靖生要做的事情。 历数在不同的时期下,遭受盘剥和压榨的底层群体,在面对绝境时,涌现出的一支支农民起义军。 萧靖生发现一个普遍现象,那就是内部队伍建设的不完善,没有真正做到扎根基层,这就会导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情况。 如此也就注定多数的农民起义军,是不可能形成气候的。 甚至还衍生出新的麻烦,即抗击暴政的起义军,在流窜各地作战之际,会进行残忍的烧杀抢掠,裹挟更多的百姓加入他们,最终成为匪军! 这是萧靖生绝不愿触碰的路线。 拄着拐杖的萧丛山,剑眉倒张道:“现在额们萧家村有83户,村中男丁不分老少拢共才193人,底下那帮怂娃就不算数了。就这么点人手,想要对抗县衙,恐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靖生啊,你是咋想的?” “二爷,那我先说筛选条件吧。” 迎着萧丛山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道:“家里凡是独苗的,暂时不参加萧家村自卫队的选拔,可进民兵队协助保障。 家里有两丁、三丁,甚至更多者,必须要留下一丁,亦可进民兵队协助保障。 以此作为前提,村中凡年龄不超48岁,不低15岁者,皆可参加萧家村自卫队的选拔。 通过考核者,会根据个人情况,配发刀、枪、弓、弩、铳,负责守护萧家村安危。 从萧家村自卫队创立之日,凡是选拔进来的勇锐,每日三餐,粮管饱,盐管够,进行操练。 只要萧家村遭受到威胁,自卫队必须站在最前列,守护萧家村全体安全,敢有临阵脱逃者,开革族谱,逐出萧家村。” 自卫队? 民兵队? 萧丛山、萧章栋、萧章忠、萧靖武、萧靖云等一行人,听完萧靖生所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萧靖生会说的这样详细。 “哥,我要参加自卫队选拔!” 萧靖武看看左右,皱眉对萧靖生说道:“要是按照你说的来办,恐萧家村能被选拔进自卫队的人,就不会太多,我必须参加!” “我们两个都参加。”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道。 在东卤池的时候,萧靖生就在想回到萧家村后,究竟该如何组织人手,构建起一支队伍,确保能在乱世下求活。 答案显而易见。 扎根乡村! 只要这样才能形成凝聚力。 想要做到这一步,在初期构建起一支队伍框架,就显得尤为重要。 现在就是聚拢人手的初期,贸然把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萧靖生觉得以保卫家园作为前提,筹建起一支自卫队,更能激发起被选拔进来的勇锐斗志。 随着局势的逐步扭转,自卫队也会做相应调整,逐步成长为真正的军队。 至于说筹建的民兵队,则作为整体队伍框架的基础之一,成为军队输送兵源的基层媒介,负责守护安全。 “靖生,你这个萧家村自卫队,进去以后真能粮管饱,盐给足?”一上了岁数的老者,诧异的看向萧靖生,提出心中的疑惑。 “没错!” 萧靖生语气坚定道:“在东卤池那边,我们抢回来不少粮和盐,可以充当自卫队的日常所需。” “虎头,这样不好吧。” 萧章忠眉头微挑,看向萧靖生说道:“额们搬回来的粮和盐,不是额萧家村独抢的,马铁山他们也抢了,你现在要把这些据为己有,只怕……” “小叔,此事我都想好了,你不必过多担心。” 萧靖生摆摆手打断道:“我们萧家村组建自卫队,组建民兵队,他们马庄村也要跟着组建起来,毕竟我们是一起逃出东卤池的,等结束了这次族会,我会去找马大哥他们聊聊。” 先把萧家村的人组织起来,这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等萧家村的自卫队和民兵队,都顺利募集起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马庄村。 对抗蒲城县衙的事情,仅靠萧家村一地是不够的,萧靖生必须要趁着蒲城县衙没有反应过来,尽可能多的团结一切力量。 何况筹建自卫队和民兵队,仅仅只是个开始。 想在乡村扎根下来,独靠武装力量是不够的,在宝贵的时间内,需要萧靖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靖生,你刚才说进自卫队,要进行甚的选拔。”萧章栋此刻上前道:“你说的这个选拔,是怎么个选拔?” “选拔很简单。” 萧靖生微微一笑,环视眼前众人,“首先要力气够大,能推动宗祠前那个碾砣,绕行三圈者,中间不停歇,则进行下一轮选拔。 其次要跑的够快,通过初轮选拔者,假设通过50人,最后10人淘汰,其余的则选进自卫队。 没有能参加自卫队的,可以先进民兵队,负责维护村里的秩序,自卫队今后要脱产进行操练。” 兵在精,不在多。 在募集队伍的初期,萧靖生没有那么多粮食,去养活太多的脱产兵丁,所以他只能走精兵路线。 脱产进行操练,粮管饱,盐给足,只要能给萧靖生充足的时间,那他就能逐步缔造出一支精兵队伍。 初期的队伍框架能搭起来,后续要做的事情就相对容易些。 一直沉默的萧丛山,听完萧靖生讲的这些,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 萧靖生表现出的沉稳,让萧丛山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 “二爷,自卫队选拔的事情,还需您老做个见证。”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抬手作揖道:“您是我萧家村的族长,唯有您负责主持和见证,才能确保此事能够落实下来。 最好现在就开始进行。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早一天明确自卫队和民兵队,那么我们就多一份把握,这样就算县里派人来犯萧家村,我们也能多些底气。” “好,好。” 萧丛山忙点头说道:“就依着你的法子来办,你们都是萧家村的老少爷们,现在萧家村遇到问题了,都别藏着掖着了。 靖生说的没错,先前被县里盘剥的苦日子,额算是过够了。 既然靖生有能力,有想法,那额们就按着他说的来办,也就是额岁数大了,不然也要参加自卫队!” 处在晚明这样的时代下,就必须要遵循该时代的规矩,想要做些事情,就不能搞什么一言堂,这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萧靖生要通过自己的方式,逐步构建起一个多元化的队伍框架,让更多的人,能够发挥他们的作用。 唯有这样,他构建起的队伍框架,才能在乡村扎根下来,这样在面对各方压力时,才能迸发出极强的能量! 路漫漫其修远兮。 萧靖生比谁都要清楚,靠一个人的力量,是做出不了任何改变的,唯有发挥出集体的力量,才能抵抗住一波波的风险和威胁,现在他就要逐步构建这个集体,让更多的人能够参与进来。 第三十一章 选拔 “加把劲儿!” “快点!” 萧家村的宗祠外面,聚集着大量的人,一个个表现得很兴奋。 村里不少老人和孩子听到动静,络绎不绝的朝着宗祠赶来,观看这场萧家村自卫队的选拔。 “啊!!” 赤膊上阵的萧靖武,眼神发狠,整个人身体紧绷着,双手推着数十斤重的碾砣,步伐艰难的绕着空地前行。 心跳动的很快。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到地上。 身体发热。 原本以为推碾砣绕空地三圈,是件相对轻松的事情,可是等萧靖武上手后,发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第一圈推着的确很轻松,就算是不停歇也没觉得多累,可是从第二圈开始,情况就不一样了。 按着萧靖生讲明的规矩,只要推动碾砣,中间就不可以停歇,一旦停下就视为无效,每个人有两次机会。 数十斤重的碾砣,是由整块石料打造,是萧家村平日碾压庄稼所用,为了将碾砣从碾盘上取下来,萧章栋、萧章忠等几个壮劳,找来绳索和木棒,费了番功夫才安稳取下,平平无奇的碾砣看起来不重,实则却不是那回事。 “靖武这娃儿,空有一身的力气,却不知道咋用它。”拄着拐杖的萧丛山,看着咬牙切齿的萧靖武,摇头轻叹道:“发力都给发错了,就是靠一股蛮劲硬推,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然根本就推不下来。” “二爷说的对。” 喘着气的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提出用这个碾砣进行初筛,除了想考验力气外,更是想考验每个人的耐力,能被选拔进自卫队的人,必须要优中选优,这样我萧家村真遇到任何威胁,也都能从容面对。” 提出筹设的萧家村自卫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按着萧靖生心中的构想,今后在逐步扩大规模以后,就要顺势更换新的称谓,作为麾下精锐队伍驱使。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没有经历过铁与血的洗礼,就想让麾下的队伍具备一定战斗力,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日里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可能说把他们聚到一起,喊几句口号,跑几圈步,站几天队,一个个全都脱胎换骨,就能去跟当兵的硬撼了。 那绝对是魔幻。 甚至萧靖生都有些怀疑,萧家村的人分得清楚左右吗? 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现实。 “你的想法是好的。” 萧丛山双眼微眯,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过你要想清楚,等萧家村的自卫队,还有你说的甚民兵队,全都组建起来后,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境遇。 娃儿,这才是关键啊。 去吧,这里有额盯着就行,你去和马铁山他们聊聊吧,额看他们站在那边很久了,估计是想和找你说事。” “那就辛苦二爷了。” 萧靖生微微欠身道。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不是人老了,就真的不中用了。 对于现在的萧靖生来说,他必须要发挥好每个人的作用,在当前这等特殊境遇下,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取得一些看得见的成效,这样才能避免质疑声的出现,不然队伍的人心一旦散掉,就不好带了。 人都是现实的。 即便是宗亲或乡党,也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这样他们才愿意信服你,否则没有什么卵用。 “小秀才,你方才在宗祠外说的话,额们都听见了。”被簇拥着的马铁山,看向走来的萧靖生,眉头微皱道。 “你要把萧家村组织起来,对抗县衙的进剿,那额们咋办?刚才看你在推碾砣时,额们听你萧家村的人说,要选拔甚的自卫队,还有民兵队,这是不想要额们的意思?” “就是啊小秀才。” 马跃紧随其后道:“额还听说了,能够被选进自卫队的人,能够一日三餐,粮管饱,盐给足,你这是打算将额们抢来的盐和粮,全都独吞掉吗?” “小秀才,你咋不说话咧。” 马洪情绪有些激动,“额们跟着你一起逃回萧家村,到头来甚都没了吗?” 马庄村的这些人,都变得有些激动。 不过唯有李莽一人,就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向萧靖生提出任何质疑。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好不好?” 看着情绪激动的众人,萧靖生伸手安抚起来,“我萧靖生究竟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们都不清楚吗?倘若我真是自私自利的人,当初在东卤池的时候,会对你们说那些话吗?会领着你们反抗周广顺吗?” 信任是难得可贵的。 就当前所处的这种境遇,马铁山、马跃他们心里生出顾虑,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还牵扯到盐和粮。 恰恰是这样,也让萧靖生看到队伍凝聚力,今后想要真正形成,能拧成一股绳,就必须要建立稳固的组织框架。 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人手再多,也是散沙! “额当然信任小秀才。” 马铁山上前道:“粮和盐,额都可以不要,也让额参加自卫队选拔,额想跟着你一起混。” “马大哥,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萧靖生伸手轻拍马铁山手臂,面露笑意,看向马跃、马洪他们说道:“你们先听我把自卫队和民兵队的构想,都逐一的讲清楚后,你们在做出决断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好,小秀才你说。” “对,额们愿意听。” 在众人的附和下,萧靖生把刚才讲过的话,给马铁山、马跃他们复述一遍,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 众人听完萧靖生所讲,都知道萧靖生是咋想的了。 “小秀才,你不会是想等萧家村自卫队筹建起来,就跟着额们一起回马庄村,也筹建起自卫队和民兵队吧?” “为什么不行呢?既然在萧家村能筹建起来,你们马庄村也能筹建起来,包括李莽所在的李家村。” “小秀才,你不清楚额们马庄村的情况,那马财主占着不少土地,还担任着马庄村的村长,就算是回到马庄村,恐……” “这就是我为何要在萧家村先行筹建自卫队的原因,你们想堂堂正正的做人,这是好事情,难道你们就不想让马庄村的其他宗亲,也都跟你们一样吗?” “马财主豢养不少家丁啊!” “我们人手也不少。” “他们还有火铳啊!” “我们也有火铳。” “他们人多……” “我们人也不少。” “你们萧家村的人,会愿意为了额们马庄村而流血?” “我们是乡党,是一家人。我会说服他们。” 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他们,一个个向萧靖生提出问题,相较于马铁山的平稳,其他马庄村的人都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对待这样的情况,萧靖生没有丝毫急躁和不耐,而是从容不迫的回答着问题。 队伍建设是个漫长的过程,考虑到现在所处的境遇,萧靖生必须要聚拢更多的人手,继而扩充麾下人手的规模。 马庄村和李家村,就是萧靖生首要煽动起来的,让他们也都能组织起来,成为自己麾下的一份子。 通过自卫队选拔的人手,不能让他们停下来,必须趁着蒲城县衙的人没有反应前,先领着他们见血练胆,这样等面对县衙进剿队伍时,才能多几分胜算。 “要额说啊,你们一个个想这么多干甚?” 一直沉默的李莽,此刻走上前,瞅着马铁山他们,“像动脑子的事情,让萧靖生去想不就行了?额们做好能做的事情,这不就是心往一处使吗?” “李莽说的没错。” 马铁山摆手说道:“不想了,不想了,就按着小秀才说的办,等小秀才忙完眼前的事,额们也回马庄村筹建自卫队和民兵队,老子早就想干掉马财主了,直娘贼的,要不是他的话,老子也不可能去服徭役!” 第三十二章 如此官场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遭受累年灾害的侵袭,面对粮食减产的事实,不止是蒲城县一地,整个陕西都像是一堆干柴,稍稍有一些火星,就能燃烧起熊熊烈焰。 处在这种大环境下,田赋、丁税、火耗、辽饷、杂税、徭役、土地兼并等,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底层百姓的身上,叫他们根本喘不过来气。 吏治腐败。 官绅勾结。 官商勾结。 以权谋私。 已经烂到根子上的陕西,在萧靖生的眼里,必将会伴随惨无人道的压迫和盘剥,而迈向全新的境遇。 这样的一个乱世到来,底层群体该何去何从? 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撒照在蒲城县城。 县城的很多街道上,走动的人很少,给人一种荒凉之感,天才刚刚要黑,不少人就待在家里不出。 现在的蒲城县,哪里还有当初的繁华。 “哈~” 蒲城县衙外,几名带刀衙役,无精打采的站着,一声哈欠响起,紧跟着就是一串的哈欠声。 “一个个都给本官站好了!” 从车驾走出的周忠,整理着官袍朝县衙走来,瞧见这一幕,眉头微皱道:“叫人看到像甚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蒲城县就这等风貌?” “是,是。” 在外站着的衙役,看清来人是周忠时,一个个忙点头哈腰的应道。 “丢人现眼!” 周忠冷哼一声,一甩袍袖,昂首朝县衙内走去,本面露媚笑的一众衙役,却挤眉弄眼的低声骂着。 狗东西。 你算个甚东西。 别看周忠是蒲城县主簿,仅次于知县和县丞的存在,然而在蒲城县衙的不少吏员和衙役,没有不厌恶周忠的,没有不私下骂他的。 按着蒲城县衙私下广为流传的,这生孩子没有**的老小子,就活该是个绝户,不仅笑里藏刀,关键他他娘的又黑又贪,谁要是被他给惦记上,要是不被扒掉一层皮,那就算周忠白长个脑袋。 阿嚏~ 朝着知县陈友德所住之处走去,周忠忍不住打个喷嚏,这叫周忠心里暗骂起来,谁又他娘的私下咒骂自己。 想到这里,周忠停下脚步。 整了整所穿官袍。 脸上挤出笑容。 就快步朝前走去。 刚来到陈友德住的地方,周忠就嗅到一股肉香,这让周忠下意识吧嗒起嘴巴,脚下不由得加快。 “下官拜见知县老爷。” 来到陈友德住的地方,就瞧见陈友德腰板挺直的坐着,走进正堂的周忠,忙伸手作揖道。 “周主簿来了。” 面白体瘦的陈友德,撩了撩袍袖,露出淡淡笑意,伸手道:“无需多礼,快坐吧,这几日辛苦周主簿了。” “呵呵,不辛苦。” 周忠面露媚笑,撩袍朝陈友德走来,“能为知县老爷分忧,找县里那帮大户商榷府里交代的差事,实属是下官的荣幸。” 坐下来的周忠,瞧见眼前所摆菜肴。 心里忍不住暗骂道,这老小子真会吃啊,山珍海味一应齐全。 极其顾及仪容的陈友德,伸手捋了捋胡须,打着官腔说道:“都是为朝廷办差,本官也不想怠慢嘛,说起来,瑞王就藩汉中之事,对我陕西有司而言,也属一件大事嘛,毕竟是宗藩嘛,倘若叫朝廷知道,瑞王府名下的膳田,到现在都还没有置办好,那总归是不好的,周主簿说是不是?” “是,是。” 周忠忙点头应道:“知县老爷一心为公,实属吾辈楷模,我蒲城县从知县老爷赴任以来,可谓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听着周忠的吹捧之言,陈友德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对待这些话,陈友德是很受用的。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陈友德撩了撩袍袖,摆摆手说道:“本官自殿试得中,踏进仕途,所想就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分担,能做好这父母官就好。 来来。 为蒲城县能有今日之安定,满饮此杯,今后就算离任蒲城县,本官也会时常记挂着蒲城县的。” “敬知县老爷。” 周忠忙端起酒盅,笑着对陈友德说道。 最近陈友德的心情很好,他托的关系传来消息,京城的魏千岁,知晓蒲城县为他修建生祠很高兴,有意提拔他去汝州担任知州。 尽管与所想的平阳府知府,有着不小的差距,不过陈友德依旧很高兴。 能擢升一州知州,那官阶就提升不少。 等到了汝州赴任后,多与京城的魏千岁保持联系,好好孝敬他老人家,陈友德觉得再进一步,也并非不是没有可能的。 甚至去京城出任个京官,也是可能的。 “知县老爷,这是县里那些大户,募捐的银子详细。”周忠放下酒盅,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到陈友德面前,“下官也是费尽口舌,才让这些人慷慨解囊,拢共募集了36421两银子。” “就这么点?” 陈友德脸上的笑容没了,接过眼前的文书,皱眉看向周忠。 这让周忠心里一紧。 “府里要求的是5万两银子,现在就募集这些,即便算上东西卤池烧制的卤盐,也还是不够啊。” 陈友德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举着手里的文书,“本官以为这些县里的大户,都是我蒲城县的贤良,眼下县衙遇到难处了,他们一个个却这般抠抠搜搜的,这还是本官眼里的贤良吗?” 真够不要脸的。 周忠表面没有变化,心里却暗骂起来,府里就要求蒲城县上缴3万两银子,那多出的2万两,你就是想补自己买官的亏空。 不过这些话,周忠只能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 毕竟县里那帮大户募集的银子,并非是他说的这个数,有5000两银子被他贪了。 “知县老爷,下官也是费尽了口舌,才募集这些银子。” 周忠收敛心神,向陈友德微微欠身道:“县里的那些大户,您也是知道的,能叫他们拿出这些银子,就实属不易的事情。 下官倒是觉得,缺出的那些银子,可从东西卤池进行增补,毕竟近期陕西境内的盐价上浮不少。 只要东西卤池烧制的卤盐足够多,县里拿出一批卤盐,让县里的盐商去卖,是可以补齐这些缺额的。” 周忠不想自己贪墨银子的事情,被陈友德觉察到,所以就巧妙转移陈友德的注意。 毕竟他现在也缺银子。 安定县知县官缺一事,眼下到了紧要时刻,他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陈友德双眼微眯,放下手中的文书,轻叹道:“在蒲城县为官数载,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前几日县衙增派的徭役,都派去东西卤池了吗?” “都派去了。” 周忠忙欠身说道:“昨日派去的,算算时日,今夜就能抵达东西卤池,有这批服徭役者前去,那两个卤池的产量必然能提升很多。” “如此便好。” 陈友德撩了撩袍袖,拿起筷子,神情自若道:“募集道的那批银子,就暂时押解进县库吧,等到东西卤池的那批卤盐卖出去,就一并押解送完西安府城,这些时日,周主簿就多辛苦些。” “能为知县老爷分忧,实属下官的荣幸。” 周忠忙端起酒壶,笑着替陈友德斟酒,“就算再苦,下官也觉得高兴,倒是知县老爷,下官觉得您要好好休息休息才对,这几日一直忙于处理县里的事,看的下官都觉得心疼。” “身为蒲城的父母官,这些都是本官该做的。” 陈友德轻叹一声,端起酒盅说道:“本官只恨自己精力不济,不然定要多多为蒲城县百姓谋福祉才对。” 陈友德说的这番话,与眼前的席面形成鲜明对比,看的叫人是那般讽刺。 眼下陈友德也好,周忠也罢,并不知道他们口中提及的东卤池,早就经历了一场剧变,甚至蒲城县也将迎来动荡。 第三十三章 黑火药 清晨的朝阳驱散了黑暗,萧家村的上空出现道道炊烟。 眼下正值农闲,又是不景气的年份,萧家村各家做的饭都很稀。 “咳咳~” 萧靖生猛烈咳嗽着,从冒着浓烟的厨房走出,擦着额头的汗,苦笑着摇起头来。 烧柴做饭,真不是他擅长的。 “哥,瞧瞧你烧的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失火了。” 萧靖武紧跟着从厨房跑出,伸手挥打着空气,“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叫马大哥来烧,不然这锅馒头早就蒸好了。” “小秀才,这等粗活还是不适合你啊。” 蹲在墙角的马铁山,瞧着狼狈的哥俩,笑着说道:“还是叫额来吧,不然啊,额们想填饱肚子,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哈哈……” 小院内响起爽朗的笑声。 聚在一起的李莽、马跃、马洪等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流露出难掩的笑意。 “呵呵~” 萧靖生也不气恼,笑着说道:“看起来,我是不适合做这些活,今后自卫队提供伙食的差事,要麻烦村里的妇孺了。” 经过昨日的折腾,萧家村自卫队如愿筹建起来,选拔出来的勇锐合计79人,虽说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 余下被淘汰的那些人,则顺势编进民兵队,农闲时拉练、巡视,农忙时去忙农活,这是萧靖生提出的。 自卫队属于脱产勇锐,今后要做的事情,就是一门心思的操练,遇到危险时冲在最前面,保卫萧家村。 凡是进自卫队的勇锐,各家的农活,民兵队的人要相互帮衬着做好,这也是萧靖生讲明的。 既然要逐步构建组织框架,一些要求和条件就必须讲明,否则拖下去的话,只会让一切变得很乱。 “老二,你别在厨房忙了,跟我出去一趟。” 萧靖生擦了把脸,看向要钻进厨房的萧靖武,伸手说道:“让马大哥他们忙吧,我们去找村里的那几家猎户。” “好。” 萧靖武点头应道。 萧家村的自卫队如愿筹建起,萧靖生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算算时间,从东卤池逃回萧家村,也有三天了。 这个时候,只怕蒲城县衙的人,已经知晓东卤池的事情。 趁着蒲城县衙没有做出反应,萧靖生要尽可能多的做些事情,确保自己手里掌握的底牌,能更多一些。 萧靖生口中的那几家猎户,都住在村东头,在昨日的选拔中,无一例外全都选进萧家村自卫队。 对于萧广生、萧季山、萧开志、萧玉虎他们几人,萧靖生的印象很深刻,都是那种体格高大的人,看起来很瘦,不过肉长的很瓷实。 在萧靖生的眼里,这些猎户出身的宗亲,要是能培养出来,那都是做斥候的料,这对萧靖生来说很重要。 毕竟对于一支队伍而言,没有对外的情报来源,那无疑就是瞎子聋子。 外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第一时间掌握的话,绝对是非常致命的。 就像崇祯皇帝朱由检,听信朝中大臣的谏言,为节省一些开支,就裁撤掉重要的驿传体系,这对明廷造成的影响和冲击,无疑是很大的。 尤其是被裁撤掉的驿卒,一个个心里都怨恨明廷,尽管发放粮饷不及时吧,但至少是铁饭碗,这使得山陕两地失业者,头都不回的跑去投奔各路起义军,叫本就糜烂的山陕两地,更是遭受到沉重暴击。 来到萧广生家里,萧季山几人也都到了。 见萧靖生哥俩过来,本蹲着的几人,纷纷站起身,指着一堆东西,向萧靖生说道。 “靖生,这是额家的硫磺只有1斤多,硝土倒是不少,都是额平日里去各家茅厕搜集来的。” “靖生,额家的硫磺也不多,木炭留下不少,硝土有一些。” “靖生,额家的只有这些,全都带来了。” “靖生,额家的全在这里。” 昨日自卫队选拔结束后,萧靖生特意去见萧广生他们,言明想要制黑火药的想法。 同时提出他们各家的硫磺、硝土、木炭等原材料,可以拿粮食或盐以物换物。 公私分明,是萧靖生要强调的,也要落实的。 不能说形成一个集体,就损害个人的利益,那样就会出现怨气,长久下去的话,人心就会散掉。 萧靖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广生叔,从今天起,你们几个就先别去自卫队了。” 看着眼前成堆的原料,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们萧家村自卫队,眼下有5杆鸟铳,算上你们各家的,这就是9杆火铳,所以火药供应必须解决。 你们每天发放的口粮,我会让人给你们送来。 你们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批原料制成黑火药,配方就按着我昨天说的。 此外我还想了个东西,你们可以先试着造两个,看看威力如何,要是够大,就多造一些,供自卫队用。” 说着,在萧广生、萧季山他们的注视下,萧靖生从怀里掏出一份图样。 这是个甚? 萧广生伸手接过图样,萧季山、萧开志、萧玉虎几人凑过来,瞅着纸上画的图样,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广生叔,这东西叫做震天雷。” 萧靖生凑上前,指着眼前的图样,认真的讲解着,“下面是木柄,需要掏空,用来安放火药捻,上面是土陶盖,里面填充黑火药、碎铁片,这东西造好后,从木柄尾端引燃火药捻,然后就会爆炸。 想要确保此物的威力,一个要注意是否压实,一个是火药捻是否精良,你们在造的时候要格外留意。 咱自卫队拥有的火铳太少,靠此物能弥补火力缺陷,倘若此物威力不小,就多造一些出来,能提升咱自卫队的实力。” 萧靖生讲的很详细。 萧广生、萧季山、萧开志、萧玉虎几人,听完萧靖生讲解的这些,一个个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虽说他们没有造过震天雷,可是听萧靖生这般详细的讲述,这要是真造出来,引燃火药捻丢到人群,那绝对是一炸一大片。 “哥,你这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凑过来的萧靖武,瞅着眼前的图样,“这震天雷看起来不大,要是力气大的人,引燃震天雷后,丢出去几十步不成问题。 都快能赶上火铳射程了吧?倘若威力够强的话,那额们不是多了一批火铳?这要是县里真敢来人,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 “都是在书上看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当初叫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愿意,觉得自己认识几个字,就万事大吉了。” 萧靖武讪讪地挠头。 “广生叔,你们能造此物吧?” 萧靖生收敛笑意,看向萧广生他们。 “能造。” 萧广生看着图样,点点头,“这没甚难的,火药额们能制,木柄找村西的老生叔就行,唯独这个土陶盖难些,不过没甚大问题。” “那就行。” 萧靖生说道:“那就辛苦你们,先造几个出来,看看威力如何,倘若威力不够的话,等我回来再解决。” “咋,靖生你要出去?” 萧季山眉头微皱,看向萧靖生询问道。 “是要出去一趟。” 萧靖生也不隐瞒,开口道:“对抗县里的人,仅靠咱萧家村还不够,我要领着自卫队的人,去一趟马庄村,解决掉作恶多端的马财主,叫马庄村的人也组织起来,这样今后遭遇县里的进剿,我们的把握才大一些。” 萧广生、萧季山几人,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靖生,你要是领着自卫队的人,离开萧家村。”萧玉虎有些踌躇,看向萧靖生说道:“要是县里的人来萧家村,那额们岂不是……” “放心吧玉虎哥。” 萧靖生笑着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且不说县城离东卤池有几十里路,能这么快的知晓情况。 就算县里的人知道,他们短时间内能知道谁起的头?就算想要逮捕我们,那也要在县衙里商讨,先抓谁,后抓谁,萧家村离县城这么远,就算抓人,也不会舍近求远的,所以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 恰恰是安全,我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多做些事情,这样真等县里派人来了,我们也能多些把握不是?” 第三十四章 插旗 萧家村的宗祠外,吃饱喝足的自卫队成员齐聚,不过氛围却有些凝重。 “靖生,你想领着额们解决掉马财主,这事有些欠考虑吧?” 萧章栋紧皱眉头,看了眼马铁山他们,随后看向萧靖生,“这附近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他马万财家底浑厚,豢养着百余众的家丁,个个是身手矫健,配发不少的长枪、短刀、强弩。 最要命的事马万财家有一支火铳队,二十多人啊,据说他们的火铳,是马万财特意从西安府城买来的,威力很强。 就靠着额们这些人手,便想解决掉马万财一家,就算真的能打赢他们,只怕额们萧家村的伤亡也不小啊。” “就是说啊。” 萧章忠紧随其后道:“虎头,额知道你想做大事,可是这未免有些太急了吧?毕竟额们萧家村的自卫队才筹建起来,倘若真按你这样说的话,万一额们遭到马万财的人围攻,只怕多数要死在马庄村啊。 倘若发生这样的事情,那萧家村的宗亲该咋办啊,等到县里来人了,咱萧家村就没有反抗的余力了,这件事情额不同意,额们不能这样做。” 此言一出,引起很多人的响应。 “靖生,你还是太年轻,做事根本就不考虑后果,马万财倘若真那么容易被解决掉,他们马庄村的人,早就把马万财一家干死了。” “没错,就马万财过去干的那些事,马庄村的人谁不恨马万财啊,几家都叫马万财给逼死了,就算是这样也啥事没有。” “蒲城县谁不知道,他马万财和县里的县丞关系好啊,就像是穿一条裤子,额们守好萧家村就行,没事去招惹马万财干甚啊。” “他们都是马庄村的人,应该清楚这些请款啊,就算额们全都去马庄村,你们觉得额们能解决掉马万财他们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萧靖生没有任何的不悦,就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听大家讲着各种话。 通过众人的神态变化,萧靖生其实也不难看出,对于解决马万财一事,大家的态度是明确的。 不想招惹是非。 这些反应萧靖生最初就预料到了。 萧家村自卫队的确算筹建起来,不过大家的思维没有改变,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没有调整好心态。 他们就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倘若是这样的话,即便现在萧家村自卫队,选拔出足够的人手,列装一些火铳、长枪、短刀、强弩等,可依旧是一帮从事种植的农民,形同一盘散沙。 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也让萧靖生看到一个现实。 那就是他现在的威望,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听从。 要是这些问题不能得到解决,那么就算聚拢再多人手,只要稍稍遇到些波折,都会面露分崩离析的境遇。 人多了,问题就会多。 问题多,分歧就会多。 一支队伍必须要有核心领导,也必须要有骨干成员,这样才能带领这支队伍,呈现高昂斗争向前拼搏。 “大家都说完了吧?” 在马铁山、马跃他们的注视下,萧靖生走上前,看向萧章栋、萧章忠他们,“要是大家都说完了,那我就把为何要去解决掉马万财的想法,都详细的讲给大家听。 倘若听完以后,大家还是不同意去马庄村,解决掉马万财这一祸害,我是不会再有任何意见的。” 萧章栋、萧章忠他们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先前在宗祠的时候,我就向大家强调过一点,想要从容面对县衙的进犯,就必须要心往一处使。” 萧靖生神情严肃,环视眼前众人道:“蒲城县是什么情况,我不多说,大家也都是清楚的,你们觉得仅靠我萧家村能对抗县衙吗? 这不是不可能。 而是绝无可能! 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趁县里没有反应过来,尽可能多的让附近乡亲都聚拢起来,如此才能从容面对啊。” “靖生,你说的道理额们都明白。” 萧章忠想了想,看向萧靖生说道:“可是你为甚偏要选马万财啊,这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稍有不慎,崩掉牙是小事,弄不好是要丢命的。”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正色道:“你们刚才也都说了,马万财跟县里的县丞关系不错,要是等县里来人进犯萧家村,就算我们能从容的去应对,可是你们觉得到那个时候,马万财会坐视不管吗? 不说别的。 就说帮着县里围剿我们萧家村,能够得到一批土地,你觉得马万财会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吗?” 这? 萧家村自卫队的成员,一个个都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小秀才说的没错!” 一旁的马铁山此刻上前道:“他马万财对于土地的贪婪,就不说附近的十里八村了,单说我马庄村吧,多少人被他坑害过啊。 额家先前还有几亩土地,可是就因为挨着他马万财家的地,最后被巧取豪夺走了。 瞧瞧我脸上这道刀疤,就是他儿子马千发砍的,要不是额当初躲得快,只怕额这脑袋要被砍掉半拉!” “你们怕死,额们更怕死。” 马跃紧随其后道:“其实当初小秀才说的时候,额们也很犹豫,可是小秀才问额们的那些话,叫额们不怕了。 一根筷子容易折断,十根筷子呢?一百根筷子呢? 还会那么容易被折断吗? 如果马万财不被解决掉,像小秀才担心的事情肯定会发生,毕竟马万财早就惦记上你们萧家村的土地了。” 不管是做任何事情,初期都会遭遇各种困难,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坚定内心所想,如此才有可能成功。 按着萧靖生心中所想,萧家村自卫队必须要见血,唯有见血练胆,才有可能真正做成大事。 否则遇到任何风波,就必然会分崩离析。 眼前所处的特殊境遇,单纯去靠操练,就想让萧家村的人实现蜕变,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要解决掉马万财,绝不是帮马庄村那么简单。” 看着有所动摇的众人,萧靖生掷地有声的说道:“如果我们能解决掉马万财,那么他积攒的那些不义之财,就会被我们缴获掉,到时我们还用担心粮食不够吃吗?我们还用担心火铳不够用吗?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面对县里来的人,还会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吗? 我们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们萧家村已经没有退路,想要活下来,想要不被盘剥和压榨,就必须要拿出一股血性才行!” “我哥说的没错!” 一直沉默的萧靖武,此刻握拳道:“小叔,从额们活着逃离东卤池,就已经被打上叛民的身份了。 你们觉得县衙的人,知道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会轻饶掉额们吗?会轻饶掉萧家村全体吗? 别痴心妄想了! 再说了,额们能活着逃离东卤池,那不是我哥组织额们进行的吗?有我哥在,你们还怕什么啊?” “额觉得靖武说的没错。” 一旁的萧靖云点头道:“额们既然进了自卫队,就该听靖生的才对,毕竟靖生的能力,大家都是清楚的。” 相较于那些萧家村的长辈,像萧靖武、萧靖云这些年轻人,才是萧靖生最看重的,因为他们年轻,就代表着有血性,有拼劲,只要能好好的培养,今后一定能有所成长。 “这种事情不能耽搁下去。” 萧靖生收敛心神,环视眼前众人,“今天我们就要离开萧家村,前去马庄村,去解决掉马万财他们。 否则去的晚了,一旦县里来人了,那我们的处境就不好了,要是大家都相信我的话,我可以保证,此去马庄村绝不会出现伤亡的。 只要能把马万财解决掉,那附近的各村就会响应我们,到时我们联合起来,就算县里来人也不用再惧怕了!” 第三十五章 单刀直入 烈日下的乡野土路,一支队伍前行着。 “小秀才,你打算怎样解决马万财?” 马铁山拎着一杆鸟铳,紧跟在萧靖生的身旁,“眼瞅着就快到马庄村了,额们总不能直接杀进去,找马万财进行械斗吧?” 身旁跟着的萧章栋、萧章忠、萧靖武、萧靖云、李莽、马跃、马洪等人,都纷纷看向了萧靖生。 “这样肯定不行。” 换了一身青衫儒袍的萧靖生,神情自若,边走边说道:“真要那样杀进去,就算真能解决掉马万财他们,只怕我们的损失也不小。 我是这样想的。 就以东卤池现在缺少人手为由,到了马庄村后,我领几个人直奔马万财家,去言明再征徭役之事。 这次我们回来,二叔提过前几日县衙的人,在别的村又征派徭役,这跟先前周忠前去东卤池有关。 到了马万财的家,见到马万财就先以此进行斡旋,寻找合适的机会,设法将此贼擒获就好办了。” 嗯? 马铁山、萧章栋他们无不眼前一亮。 这办法好啊。 要是真能将马万财擒获住,那么马万财豢养的家丁队伍,一个个心里就有所忌惮,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哥,你就领着几个人去马万财家,那剩下的人干甚?” 萧靖武想了想,皱眉看向自家大哥,“总不能就待在村外吧,要是你们没有得手的话,那去马万财家不就羊入虎口了吗?” “这只是整个行动的一部分。” 萧靖生面露笑意,伸手轻拍萧靖武的肩膀,“我是这样想的,马大哥、李莽、你和靖云跟着我去马万财家。 到时你们看我眼色行事。 剩下的人兵分数路,二叔带一队,小叔带一队,可生哥带一队,先让马跃、马洪、马瑞他们领着,不走进马庄村的大道,避开马万财撒下的眼线,悄悄潜进马庄村。 等潜进马庄村以后,马跃、马洪你们,就到村里多找些可靠的人,最好是和马万财有仇的那种。 这样一来的话,只要我们能够擒获马万财,那么就能扰乱马家大院,到时分散的人手一同杀进马家大院,就能解决掉那批家丁。” 做事是需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尽管萧靖生想要让麾下初聚的人手,都能够见血练胆,完成初步的改变,不过这并不代表萧靖生,就不讲究客观事实。 瞎指挥,乱下令,是必须要避免的事情。 “还是小秀才脑袋好使啊,依着这个法子来,额们肯定能擒获马万财,将这个恶霸给解决掉。” “马庄村的不少人,都跟马万财有着血仇,只要能擒住马万财,村里的人都会涌上来的。” “没错,现在额还真有些期待,解决掉马万财后,额们能缴获多少粮食和银子啊。” “不说别的,就这几年来,马万财霸占着村里的水源,没少给他地里浇水,收割的粮食都不少。” “这次要是能擒住马万财,必须把此贼杀掉才行,直娘贼的,先前额家的几亩地,都叫此贼抢走了。” 现在萧靖生身边聚拢的人手,还是相对比较弱小的存在,他们并不具备一定的能力,思维并没有转变过来。 听到身边这帮人说的话,萧靖生就知道接下来的路任重道远。 提出解决马万财这一乡间恶霸,在萧靖生的眼里,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战斗,只能被定性为械斗。 今后想要面对更大场面,能够从容不迫的应对,麾下队伍就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否则一旦遭遇真正的战斗,那对于萧靖生来说,就不是很好玩的事情了。 毕竟麾下队伍没有成长起来,就只是一帮放下农具的农民,这在战场上就是任由敌人碾压的。 等这次如愿解决马万财,拿下马家大院,萧靖生就要提拔一批人手,让他们充当起队伍骨干,真正支撑起一支队伍的框架。 没有一个明确的上下级体系,就是一帮散兵游勇。 …… 通往马家村内的大道。 “铁山哥,你们马庄村还真够可以的。” 李莽紧握刀鞘,盯着不远处的箭塔,咧嘴笑道:“村口都修造有箭塔,咋,这是怕土匪杀进你们马庄村吗?” “狗屁!” 马铁山眉头微皱,紧攥着火铳,恨恨道:“这就是那马万财修的,说是为了提防流民,实际上呢,是怕额村里的人,哪天受不了他的压榨啊,跑到村外领一帮人,杀到他的马家大院!” 警惕性倒是挺高的。 萧靖生停下脚步,露出一抹笑意,盯着村口的几座箭塔,就马万财的这等表现,难怪能在马庄村作威作福。 作为马庄村唯一的大户,掌握的资源和人脉,肯定要比马庄村的底层群体要多。 现在处于这等世道下,要是他不领着人来解决马万财,只怕随着时间的推移,马万财能把马庄村的人榨干。 “刚才我给你们讲的,都记住了吧?”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李莽他们,“这次去马家大院,见马万财,容不得半点差池,否则咱们都要交代到里面去。 现在二叔他们带的人,被马跃他们领着潜进马庄村,开弓没有回头箭,谁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去找二叔他们。” “小秀才,你就放心吧。” 马铁山率先表态道:“能跟着你干掉马万财,额愿打头阵,直娘贼的,额早就想杀了马万财了。” “额都记住了。” 李莽紧随其后道:“都到了地方了,没甚好怕的。” “没错。” 萧靖武跃跃欲试道:“哥,你就只管发号施令吧。” 看着三人的反应,萧靖生露出满意的笑容。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走吧。” 萧靖生一甩袍袖,昂首朝前走去,“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他马万财厉害,还是我萧靖生厉害!” 一股热风吹来,吹动萧靖生所穿青衫儒袍。 就算是想要唬住对方,也要有合适的行头。 萧靖生所穿这身青衫儒袍,是他过去参加县试和府试才穿的,平日里根本就不舍得穿,眼下为了解决马万财,被萧靖生再次穿上。 “你们是干甚的!” 箭塔上站着的人,瞧见村口走来几人,警惕的大喊起来。 “领着额们去见马万财!” 萧靖生停下脚步,眉头微皱,抬头看向那人,神情倨傲的说道:“你马庄村先前服徭役的人,死在东卤池不少,额奉周管事之命,特来你马庄村,找马万财再选一批徭役,识相的,就抓紧领额去见马万财。” 信息差。 时间差。 是萧靖生敢这样做的底气。 眼下所处的时代,可不像后世那样,具备极快的讯息传递能力,就算是在一个县,发生什么事情,有些地方对外联系不多,就不可能知道什么。 箭塔上站着的那人,听到萧靖生所讲脸色微变。 “马贵,你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 在萧靖生的示意下,一旁站着的马铁山,此刻上前骂道:“是额,马铁山,这次咱村病死在东卤池的人不少,周管事很恼怒,说是咱村新派的徭役,不尽快派去东卤池去,他就进县里找知县老爷言明此事。” 马贵瞧见马铁山,心里咯噔起来,立时就从箭塔上下来,出现这等事情,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瞅着慌张下来的马贵,负手而立的萧靖生露出一抹笑意,有此人领着他们去见马万财,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要能顺利见到马铁山,唬住这个乡间恶霸,那也就算成功了。 第三十六章 智取 马家大院,是个占地数亩的进院,气派的大门,青砖堆砌的院墙,墙檐下砌筑斗拱,房檐上砌有异兽,阳光撒照在青瓦上,给人一种厚重和威严之感。 真是够气派的。 萧靖生负手而立,站在马家大院正门外,瞧着眼前这座宅院,心里不免生出感慨。 像马万财这等土财主,能下血本修建这等宅院,只怕在平日里没少盘剥马庄村的百姓。 今日他就要解决掉马万财! 这不止是为了见血练胆,除掉马万财这一恶霸,更是为了增加原始积累,聚拢起马庄村的人心。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马铁山、李莽、萧靖武、萧靖云几人,神情严肃的盯着眼前正门,一道道人影从正门里跑出。 来了。 萧靖生面色平静,看着从人群后走出的一人,高大的身材,脸庞圆润,剑眉星目,穿着一身黑色对襟布衫,脸上洋溢着笑容。 然而在看到萧靖生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警惕和凝重。 “萧靖生?” 马万财眉头微皱,站在石阶上,俯瞰着萧靖生一行,“就是你说,奉周管事之命,特来我马庄村要再筛选一批服徭役的人?” “正是。” 萧靖生丝毫不慌,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撩了撩袍袖,看向马万财说道:“怎么?觉得我此来你马庄村很吃惊?” “是有些吃惊。” 马万财双眼微眯,打量着萧靖生,“据额所知,你被县里征发徭役,派到东卤池去烧卤盐,为何……” “为何能替周管事做事?” 萧靖生微微一笑,不急不躁道:“没办法,东卤池每天烧制大批卤盐,还要管着大批服徭役者,我恰好读书认字,就被周管事点名负责协助,这次来你马庄村,就是要再征发100名劳壮。” “多少?!” 马万财震惊的看向萧靖生,“要100名劳壮?这怎么可能啊,先前额马庄村就派出数十众劳壮,为何……” “瞎叫唤什么!” 萧靖生剑眉倒张,无视马万财身边所聚那帮家丁,沉声道:“县里在东卤池追加一批卤盐份额,要用作营建生祠所需,你马庄村的人,自己不争气,在东卤池染了疾,病死几个,病倒十几个。 前两日东卤池刚到一批服徭役者,周管事本想着多烧制些卤盐,好尽快完成县里交代的差事,可就因为你马庄村的人,导致东卤池烧制卤盐的份额少很多,不找你马万财要这批劳壮,找谁去要啊!” 马万财沉默了。 对萧靖生所讲的这些话,马万财尽管带着些怀疑,然而想起前几日知晓的一些情况,又不得不相信萧靖生所说。 看来是唬住马万财了。 神情自若的萧靖生,盯着马万财,见他没有立时反驳,就知道他准备的这套说辞,刚好切合马万财知晓的情况。 “大…你说这萧靖生会不会把增派到萧家村的徭役,强按到额马庄村头上了?”一旁站着的马千发,瞅了眼萧靖生,低声对马万财说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马万财皱眉低声道,然而目光却定在马铁山身上。 “这是不相信我说的啊?” 瞧见此幕的萧靖生,露出一抹笑意,转身瞥了眼马铁山,“马铁山,你来,告诉马万财,你马庄村去服徭役的人,死了哪些,病倒哪些,明天新增服徭役的劳壮,要是没去东卤池的话,那就不是我这般好说话的了。” “快点!” 身后站着的李莽,面露凶光,手持火铳,推了马铁山一把。 见马铁山被推出来,还被李莽他们警惕的看着,马万财警惕的情绪,此刻却反而稍稍放缓些。 当初马铁山本不该服徭役,却被马万财强加到里面。 原因很简单,有仇呗。 “马万财,你最好听他的话。” 被推出的马铁山,咬着牙,皱眉看向马万财,“周广顺说了,要是额马庄村新派服徭役者,明天不送去东卤池,那他就要到县里去,亲自找周主簿言明此事,到时……” “谁叫你说这些的。” 萧靖生听到这里,当着众人的面,转身抬脚踹向马铁山。 被踹的马铁山,向后退了数步,神情恼怒的看向萧靖生,刚想要冲上去,却被李莽、萧靖武他们持铳顶住脑袋。 “想干甚!” “老实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马万财、马千发他们一愣,左右聚着的家丁,更是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这是还有别的事?” “这到底是咋回事?” “不清楚啊。” 既然是要演戏,就必须要演好,要能踩到马万财他们怀疑的地方,叫他们主动的去进行联想。 萧靖生比谁都清楚,自己家过去发生的事情,十里八村都是知情的。 像马万财这等警惕的人,一见到自己的面,肯定会有所怀疑的,可是想要解决掉马万财,就必须擒贼擒王。 眼下除了他能做好这些,其他人根本就不行。 “萧靖生,你到底是甚意思。” 马万财皱紧眉头,推开眼前的家丁,指着马铁山说道:“他刚才说的话,到底有甚没有讲明的?” “没啥意思。”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向马万财说道:“就是我掌握些消息,想跟你换点银子花花,不过这事儿吧,不能叫外人知道,你想知道吗?” “你!!” 听到此言的马千发面露怒容,指向萧靖生就要怒骂,却被马万财一把拉住,这让马千发皱眉看向马万财。 “甚事?” 马万财双眼微眯道。 “20两银子。” 萧靖生狮子大张口道。 众人脸色微变。 特别是那帮家丁,一个个都左顾右盼起来。 20两银子。 真敢要啊! “究竟是甚事!?” 马万财咬着牙,直勾勾的盯着萧靖生。 “给不给?” 萧靖生双手环于胸前,无视马万财的恼怒,语气平静道:“反正我不着急,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怪罪不到我头上。” “大!休听他胡诌诌!” 马千发此刻怒了,指着萧靖生,对马万财说道:“这分明就是想要敲诈额们,甚事能值20两银子。” “我们走。” 见马千发这般,萧靖生转过身去,对李莽他们说道,“既然人家不想要,那就回萧家村休息一晚,明天回东卤池复命,就说马庄村的人抗拒服徭役,让周管事去县里找周主簿吧。” “是。” “好。” 在马万财惊疑的注视下,萧靖生领着李莽他们,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唯独马铁山想要挣扎一二,却被李莽死死控制着。 此时李莽、萧靖武、萧靖云、马铁山几人,心跳不由得加快,不过却紧跟在萧靖生的身后。 他们也不知马万财是否会上钩。 反倒是萧靖生却丝毫不慌。 欲擒故纵这招,过去他用的太多了,百试不爽。 只要能拿捏住对方的利益,能顺着对方的想法考虑,配合做好一出戏,就没有拿不下的人。 “等等!!” 眼瞅着萧靖生他们就要走,马万财此刻却急了,他的心里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当初周广顺来过他们马庄村,曾有意无意的想要几亩地,却被自己含糊过去了。 现在马万财的心里,想明白为为何是萧靖生来了,那就是周广顺的心里没憋好屁,不想将此事做成。 这样周广顺就能跑去县里告状。 想到这些的马万财,见萧靖生他们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心里就愈发肯定此事,这让马万财跟着就去追萧靖生他们。 “你们先别走,有事好商量。” 马万财伸着手去追,边跑边说道:“这银子额不是不能给,你最起码把话先说清楚才行。” 马千发他们此刻也追了上来。 微微瞥头观察的萧靖生,见马万财竟然先自己跑来,身后追着马千发一行,立时就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李莽,擒下这老贼!” “老贼!” 得到萧靖生的号令,手持火铳的李莽,立时就转过身,瞪了眼马万财,就快步朝其跑去,抬脚就猛然踹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料想到。 “老二,放铳!” 在李莽转身之际,萧靖生就立刻喝道,“叫二叔他们过来。” 萧靖武忙朝一旁跑去,掏出火折,用嘴咬掉盖子,猛吹了口气,就点燃事先放好的火捻,黑漆漆的铳口对准震惊的人群。 第三十七章 为富不仁,该杀! “砰!!” 伴随着一声铳响,硝烟弥漫开来。 “啊!!” “额的手!” 两个倒霉蛋应声倒地,神情狰狞的嚎叫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很多人都警觉起来。 “大!!” “哎哟!” “都他娘的别动,不然老子一铳轰死这老贼!” 马家大院外乱成一团。 李莽的大脚踩在马万财的胸口上,单手持铳指着马万财的脑袋,一手紧攥着火折,恶狠狠的看向马千发他们。 “想让这老贼死的,就上啊!” 萧靖云、马铁山二人,此刻都跑上前来。 一人举铳指向眼前人群,一人则持刀横在马万财脖子上。 “好汉饶命!” 吓傻的马万财,惊恐的躺在地上求饶。 “给老子闭嘴。” 面露凶光的马铁山,抬脚就踩在马万财的脑袋上,这让马万财疼的怪叫起来。 “马铁山!!” 怒目圆睁的马千发,瞪着马铁山吼叫道,说话间就要冲上来。 “想让马万财死的话,你就上。” 萧靖生走上前,警惕的环视众人,掷地有声的喝道:“要是不想让他死,就给老子站好了!” “你们到底想干甚。” 马千发强压怒意,死死盯着萧靖生他们,紧握着双拳,“快放了额大,不然你们都跑不出马庄村。” 谁都没有料想到眼前这一幕。 快点。 快点。 单膝跪地的萧靖武,瞅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左手持铳,右手拿着通条,不断压实重填的火药,觉得差不多了,就抽掉通条卡好,伸手摸向腰间所系布袋,拿出一个纸包,咬下一角,就对准铳口斜倒进去……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跟你们谈谈。” 相较于萧靖武的紧张,萧靖生却表现得很平静,迎着马千发的怒视,微微一笑道:“叫你们的人,把火铳都放下,我看这些铳有些晃眼,要是乱了心神,这刀,就不知道会落到何处。” 说着,萧靖生走上前,从马铁山的手里接过短刀,似笑非笑的盯向马千发。 “逆子!快叫他们把火铳都放下,你想害死老子啊!” 内心恐惧的马万财,此刻瞪眼嘶吼起来,额头泛起道道青筋。 在死亡的威胁下,不管是谁,都是会害怕的,都是会恐惧的。 “放下!快放下!” 听到呵斥的马千发,本能的伸手说道。 这让左右聚着的家丁,凡是持火铳的都纷纷放低铳口。 “快点。” “出事了。” 此刻在马家大院内,响起阵阵吼叫声。 数十众家丁行色匆匆,或持长枪,或持短刀,或拿火铳,速度很快的朝马家大院外跑来。 李莽、马铁山、萧靖云几人的额头冒出汗珠。 不管是谁,处在这等人数悬殊下,即便是拿捏着些许的优势,然而内心却都是难掩的紧张。 毕竟双方的人数悬殊太大。 然而萧靖生却丝毫不慌张。 就算心跳开始加快,却不能表露出丝毫。 “你们想要甚,就直说吧。” 马千发眼神冷厉,死死盯着萧靖生,“20两银子是吧,额给你,你现在就放了额……” “20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 萧靖生笑着打断道:“马千发,你在这里打发叫花子呢?” 眼前这个时候,萧靖生要拖延时间。 萧章栋、萧章忠他们领的人,还没有赶来马家大院这边,眼前这座宅院,他萧靖生是攻克定了。 “那你想要多少!” 马千发瞪眼喝道。 “拿5000两银子来!” 换好火铳的萧靖武,此刻举着火铳,额头布满汗珠,快步朝萧靖生走来,冲着马千发就瞪眼喝道。 “!!!” 听到这话的马千发,心里那股怒意再度腾起。 真是敢张嘴要啊。 5000两银子?! 这是想让他们破家啊。 “几位好汉,额家没有那么多银子。”内心胆怯的马万财,此刻喊道:“1000两银子,买额这条命行吗?” 萧靖生笑了。 就马万财在马庄村做的恶事,积攒的家财就不止1000两,听马铁山他们说,马万财还在马庄村放驴打滚。 不少马庄村的人,都被逼的破家了。 “快点!马万财被擒获了。” “都跑快点啊。” “杀进马家大院,杀了马万财他们!” 就在马千发想讨价还价时,却发现萧靖生他们的身后,出现大批的人影,朝着马家大院赶来。 这让马千发脸色大变。 “快!把这老贼抓起来。”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提刀横在马万财脖子上,对马铁山他们喝道。 “快退回去!关上大门。” 知道要坏事的马千发,立时怒吼起来,根本就不管马万财,转身朝大院内跑去,而左右聚集的家丁,纷纷跟着跑了。 “放铳!射杀持火铳的家丁!” 持刀挟持马万财的萧靖生,见到这一幕,立时就喝喊道。 萧靖武、李莽、萧靖云闻言,忙引燃火捻,举着火铳就对准混乱的人群。 “砰!!” “砰!!” 伴随几道铳响,惨叫声再度响起。 不怕死的马铁山,怒吼一声,就朝前快步冲去。 处在这等紧急时刻下,越是怕死,就越容易死。 “封门!” “登墙!” 马千发的怒吼声不断,混乱的家丁队伍,在马千发的指挥下,迅速的回到马家大院内。 此刻的萧靖生,一点都不敢大意,拿马万财做挡箭牌,观察着眼前的一幕。 “快点!” “跑啊!” 汹涌的人潮,马跃、马洪、马瑞、萧章栋、萧章忠等一行人,一个个神情激动的怒吼着,带领众多的人朝马家大院跑来。 “萧老爷,您放了额,要甚都行。” 内心胆怯的马万财,想要挣脱萧靖生的束缚,却根本挣脱不了,这让马万财情绪激动的说道:“2000两银子,不,就5000两银子,只要你不杀额,额全都给你。” “晚了。” 萧靖生眸中掠过寒芒,“你当初在马庄村为非作歹时,就难道没有想过今天吗?” 说着,萧靖生举起刀。 “马万财为富不仁,该杀!!”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响起,“马庄村的乡党们,随我萧靖生杀进马家大院,抢了他们的粮食,夺了他们的土地!” 眼下这等形势,拼的就是谁更狠。 萧靖生既然生擒了马万财,就不会叫这一优势丧失。 说完这话,就让萧靖武、萧靖云二人,架着马万财朝前走去,这让站在墙后的不少家丁,一个个都有所忌惮。 “快!射杀这帮叛民!” 眼瞅着大批的人群,朝马家大院外蜂拥,情绪激动的马千发怒吼起来,“谁要是敢叫叛民杀进来,全都要死!” “都他娘的别动啊。” 被架着前行的马万财,此刻瞪眼怒吼起来,“谁要是敢动,老子第一个杀了他,啊!!” 腰间传来的剧痛,让马万财忍不住嚎叫起来。 “杀啊!” “撞开大门!” “嘿呦!” 被马跃、马瑞、马洪、萧章栋、萧章忠带领的人群,此刻怒吼着冲上前来,不少被煽动的马庄村村民,高举着手里的农具、木棍,就发疯一般的冲击着大门。 被人潮簇拥着的萧靖生一行,努力站在原地不动,拿马万财扰乱那帮家丁。 “给老子继续喊!” 瞧见一些家丁,开始举起火铳,萧靖生手持短刀,抵在马万财的腰间,喝道:“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喊!” “都他娘的别动啊!” 马万财神情狰狞,奋力的挣扎着,可是却挣脱不了萧靖武、萧靖云的束缚,惊恐的怒吼着,“别他娘的乱动啊……” 马万财的怒吼声,被汹涌的人潮所遮掩,可是对退守马家大院的一些家丁,依旧是造成不小的影响。 第三十八章 横财 事实证明,平日里在乡野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恶霸,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存在,你越是怕他,他越张狂,你越是不惧,他反而胆怯。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道理谁都明白。 只是没有被逼上绝境,没有任何活路了,谁会选择抛家舍业的硬撼恶霸? 人并非活在真空下,活在这人世间,总是有让你忌惮的地方。 “干死他们!!” “直娘贼的,杀啊!” “抢粮啊!” “杀了马家父子!” 混乱的马家大院内,不断响起各种喝骂声,积攒在心底的怨恨,随着马家大院的大门,被人潮冲开后,彻彻底底的宣泄出来。 这就是底层的反抗! 这就是底层的怒火! 萧靖生拎着短刀,置身于马家大院内,环视眼前混乱的场景,他清楚这场铲除恶霸马万财的行动成功了。 让萧靖生觉得庆幸的,马万财麾下聚拢的那批家丁,不是所谓的兵卒出身,就是一帮徒有其表的恶汉。 倘若面对的这帮家丁,有一些是兵卒出身,恐想要这般顺利的杀进马家大院,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 散兵游勇vs乌合之众。 谁能迸发出更大的威慑,谁能表现得更疯狂,那么谁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显然萧靖生赌对了。 马庄村受压榨的底层群体,心底藏着太多对马万财的怨恨,这使得他们在特定境遇下,能迸发出很强的威慑。 “老二,你现在去找二叔,领着咱自卫队的人,去搜查马家大院的库房。” 萧靖生收敛心神,没有理会眼前的混乱,拉住萧靖武沉声道:“切记,一旦搜查到库房,不管是谁,都不能靠近库房,这是咱们的命根子!” “好!” 情绪激动的萧靖武,听完自家大哥所讲,当即便点头应道,随后便朝前快步跑去。 “靖云,你看好马万财。” 萧靖生转身看向萧靖云,伸手道:“这老贼现在还不能死,我有大用,你现在押着他,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好。” 萧靖云点头应道。 眼前马家大院的混乱,在萧靖生的眼里看来,就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械斗,这等表现对付些乡野恶霸还行,或许会死些人,可怨恨一旦被释放出来,恐惧就不那么重要了,可是要对付县里的队伍就悬了。 只怕稍稍遭遇些顽强镇压,就会造成溃败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现状,那么就没有任何胜算了。 “干死他们!” “别打了,额投降!” “砍了他们!” “快杀!” 马家大院各处响起的声音,让萧靖生的眉头微皱,置身在这等混乱场景下,萧靖生找寻着李莽、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等人,让他们到各处稳定住秩序,萧靖生有些担心,这些杀红眼的人群,会一把火将马家大院烧掉。 那损失就太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家大院的混乱,持续了快半个多时辰,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血腥味,械斗的动静渐渐消失。 萧靖生额头冒着细汗,那身青衫儒袍沾染不少鲜血,手里提着刀,站在马家大院的正堂外。 “小秀才,马千发这厮被抓来了。” 情绪兴奋的马铁山,拎着一人,快步朝正堂这边走来,言语激动的说道,此刻在马家大院的正堂外,聚集着很多的人。 “杀了他!” “杀了他!” 不少杀红眼的马庄村贫农、佃户,一个个情绪激动起来,瞅着鼻青脸肿的马千发,咬牙切齿的怒吼起来。 “都别乱!” 浑身沾满鲜血的李莽,此时举起火铳,看向这帮激动的汉子,沉声喝喊道:“一个个都安静点!” “都别乱!” “听小秀才安排!” “石头叔,你别向前冲。” 被萧靖生聚起来的马跃、马洪、马瑞等人,此刻纷纷举起火铳,对眼前激动的人群大声喝喊着。 萧章忠所领的自卫队成员,也都纷纷喝喊起来。 太乱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萧靖生,流露出凝重的神情,想要组织起受压迫的底层群体,去反抗官府的无道统治,真正能在乱世下做些事情,这无疑是一条任重道远的征程。 从东卤池,到萧家村,再到马庄村,几日来他经历的种种,萧靖生就觉得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什么都需要亲力亲为。 不过万事开头难嘛。 萧靖生也明白这一道理。 “诸位马庄村的乡党,过去压在你们身上的恶霸,今天被我们打倒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站在石阶上,看着眼前激动的人群,掷地有声的说道:“我是萧家村的萧靖生,是你们的乡党,现在不是杀他们的时候。 我要从他们嘴里知道,过去他们是如何压榨你们的,侵占你们多少土地,拿走你们多少钱粮,要是大家都愿意相信我的话,就先回去,给我一夜,我会把这些都了解好!” 和这些挣扎在温饱线的底层谈话,不能讲什么大道理,要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让他们能理解你讲的这些话。 能听懂,就是好话。 本沸腾的人群,此刻稍稍安静一些。 “额们凭甚要听你的,你算甚!” “就是,额们要抢了他们,不用你管。” “别听他讲这些,额们自己抢!” 不过在眼前的人群中,一些汉子情绪激动,瞪向萧靖生就怒吼起来,他们并不认识萧靖生。 在他们的潜意识下,觉得萧靖生就是想独吞马家的财富。 “马老六,你他娘的找死是吧!” 拎着马千发的马铁山,见有人敢这般说萧靖生,立时瞪眼喝道:“还有你马七,你想干甚,现在把你能耐了,知道小秀才是谁吗? 老子们能活着离开东卤池,就是他领着老子们杀出来的,老子看看谁敢动,看老子砍你们不砍。” 马铁山喊的话,明显要比萧靖生更管用。 本激动的人群此刻安静下来。 别看马铁山在马庄村,没有一亩的土地,是马万财家的佃户,可是在马庄村的威望却不低。 够狠。 敢打。 仅仅是这两项,就让很多人胆怯马铁山。 聚拢队伍的初期阶段,必须要以宗亲乡党为纽带,提拔培养一批可塑之才,否则队伍根本就不具备凝聚力。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只有这样,才能直面一个个挑战,同时逐步明确赏罚分明的制度,逐步增强队伍的凝聚力。 折腾了很长时间,多数马庄村的人走了,留下一些有威望的,跟在马铁山他们身边,起到监察的作用。 这是萧靖生提出的。 毕竟先前那些人为何不满,为何反对,就是害怕他们这些外村人,独吞掉马万财积攒的财富。 “小秀才,接下来额们干甚?” 难掩激动的马铁山,跑动萧靖生身边,“马万财、马千发父子俩都被抓了,他们的家眷也被抓住了,额们必须……” “马大哥放心,我知道该咋办。”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向马铁山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他们的地契、欠条都聚拢起来,此外要查明马家大院,究竟窖藏多少粮食、银子之类的,把这些事情解决好,明天才能安抚村里的人。” “额都听你的。” 马铁山咧嘴笑道。 在萧靖生的带领下,见作恶多端的马万财打倒,这让马铁山的心里彻底信服萧靖生,当然马跃、马洪、马瑞这些人,也都是一样的。 威望,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是需要靠实际行动做出来的。 “哥!!” 萧靖武激动的声音,此刻骤然响起,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萧靖武神情激亢的跑来,“这次额们发财了!!!” 第三十九章 基层政权(1) 夜幕降临,马庄村安静极了,除了几声不时响起的犬吠,仿佛在这座村落里,没有人一般。 “马老六这帮狗才,守在马甲大院外算甚?!觉得额们会独吞马万财的家产吗?”马铁军愤怒的声音,在马甲大院响起,“老子现在就去找他们,问问他们究竟想干甚,直娘贼的,这帮……” “铁山哥,你去也没有甚用。” 马跃忙走上前,拉住不满的马铁山,“现在不止是他们这样想,村里其他人也都是这样想的,你敢把马老六他们赶走,要不了多久,村里其他人就会赶来。” “马跃说的没错,铁山你就别出去了。” 护着右臂的萧章栋,眉头微皱,伤口的疼痛让他有些难受,“这都是人之常情,毕竟马万财先前在你马庄村作恶多端,家底不是一般的殷实,你觉得谁会不心动呢? 再说靖生和靖武哥俩,去盘查马万财的家产,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你觉得这笔家产会少吗?” 马铁山沉默了。 先前萧靖武说发财了,他们就在萧靖生的带领下,前去马家大院的库房查验。 成垛的粮食堆满几个房间,成箱的银子和铜钱,看的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别说是其他人是否心动,跟萧靖生来的这帮人,一个个全都心动了。 这要都是他们的,那一个个岂不发财了? 在这等情况下,萧靖生提出核验马万财的家产,以马万财所造账册为主,逐一的进行核验。 这一核验不要紧,天也跟着黑了。 马铁山、萧章栋、李莽、马跃、萧章忠、马瑞、马洪这些人聚在一起,按着萧靖生的意思严守马家大院,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众人的心情可以说很复杂。 “小秀才出来了。” 眼尖的马跃,瞧见萧靖生、萧靖武哥俩从内院出来,情绪激动的伸手道。 这一喊,让众人都纷纷跑来。 “马大哥,马家大院各处的守备,没有出差错吧?”神情疲惫的萧靖生,看着跑来的众人,看向马铁山说道。 “没有差错。” 马铁山忙开口道:“李莽和马瑞他们各带着一队人,严守马家大院各处,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就是在马家大院外,聚着一些提防额们的……” “这都是人之常情,很正常。”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先不说这些了,二叔,我萧家村的自卫队,出现伤亡没?受伤的严重吗?” 说着,萧靖生脸上的笑意没了。 “有十七人受伤了。” 萧章栋神情严肃,看向萧靖生说道:“不过都是些小伤,也就万生他们的伤势,稍微严重一些。 马万财聚拢的那帮家丁,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凶悍,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实际上就是欺软怕硬的怂包。 现在受伤的人都包扎好了,老三领着一些人,去看守马万财他们,没有什么大碍,靖生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 萧靖生点点头说道:“二叔说的没错,倘若马万财聚拢的那帮嘉定,真的是穷凶极恶之辈,那马庄村的乡党,一亩土地都不会有,全都叫马万财侵占了。” 马铁山、马跃几人,眉头微皱起来,下意识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 就像萧靖生说的那样,就依着马万财的贪婪,要是麾下那帮家丁再强些,马庄村早就是他马万财一家的了。 “马大哥,你叫几个人,让马瑞、马洪、李莽他们都来,二叔,你派人叫三叔他们也过来。”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马铁山他们,语气正色道:“马万财名下的家产,我和老二都核验清楚了,接下来该怎样做,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究竟该怎样分,之后该怎样走,还是要讨论讨论的。” “好。” 马铁山、萧章栋相视一眼,点头应道。 顺利解决掉马万财这一恶霸,摆在萧靖生面前的路,也就愈发的清晰了,能否走上他想走的路,关系到他想凝聚的队伍是否能成形。 这一步能迈出去,那麾下队伍就能继续扩大。 这一步要迈不出,那麾下队伍就会戛然而止。 从萧靖生下定决心,想在接下来的乱世做些事情,就注定有些压力和负担,他必须扛起来才行。 不多会儿。 马家大院的正堂,聚着不少人。 以萧章栋、萧章忠为首的萧家村人,以马铁山为首的马庄村人,外加上一个李莽,这就是萧靖生初步凝聚的核心成员。 也代表着他们皆有各自的利益。 “我先宣读一下,清查马万财家产的情况吧。” 坐在太师椅上的萧靖生,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下,伸手拿起一个账本,神情自若的说道:“经查马万财的家产,有足色银113两,杂色银731两,铜钱97813枚,盐912斤,棉布91匹,油52桶。 火铳61杆,长刀91把,红缨枪131杆,强弩51把,六力弓31把,三力弓79把。 至于粮食,按马万财所造账本是合计1571石。 此外马万财名下水浇地416亩,中等田619亩,下等田217亩,合计是1252亩。马庄村的乡党,向马万财借贷,涉粮312石,涉银219两……” 一项项精准的数据念出,堂内所聚众人的神情变了。 激动写在每个人脸上。 马庄村是蒲城县永丰镇一带,算是有数的大村,尽管永丰镇和马庄村没有隶属关系,然而在这一带,平日里也没人敢欺负马庄村。 不过外人不敢欺负,内部却敢欺负。 说起来,马万财不仅是马庄村的村长,还担任着粮长,尽管在官府的层面,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然而在乡野间却是很牛的。 粮长一职,马万财当了十年。 也恰恰是从那时起,马万财名下的家产,才开始一点点积攒起来,这些都是赤果果的民脂民膏! 看着眼前众人的反应,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不管是谁,听到这些家产后,一个个都失神了。 “小秀才,这次额们发财了啊!哈哈……” “就是啊,马万财这狗东西,竟然攒这么多家底。” “这么多钱粮土地,额们该咋分啊。” 看着眼前众人的反应,一旁沉默的萧靖武,皱眉看向自家大哥,想起在库房核验时,自家大哥对自己讲的话。 此刻萧靖武的思绪有些乱。 难道真的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吗? 难道得到的钱粮越多,人心就越松散? 眼前众人的表现,让萧靖武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大家都先静一静。” 萧靖生放下账本,伸手示意道:“钱粮土地这些死物,就摆在这里,它们也不可能跑掉,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家。 我们聚在一起做事,究竟是只想顾眼前的利益,还是要顾长远的利益?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果大家顾及眼前利益,那没说的,按着大家商量的结果,我萧家村拿走应得的一部分,就离开马庄村。 毕竟能解决掉马万财这一恶霸,我萧家村自卫队也是出了力气,不过这样一来,马庄村其他乡党,就会仇视我们萧家村。 说到底在他们的心里,会觉得我们占了他们的利益。 今后想要再并肩作战,只怕是不现实的事情,毕竟人心一旦有了隔阂,想要再聚拢在一起,很难。 这些大家也是很清楚的。 要是顾长远的利益,那就需要明确一些规矩,想要在一起共事,守护好我们大家的整体利益,没有规矩是不成的。” 原本兴奋的马铁山、马跃、萧章栋、萧章忠等一众人,听到萧靖生所讲的话,一个个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第四十章 基层政权(2) 在年景还算不错的时候,就因为给土地浇灌之事,两个村都可能爆发矛盾,继而演变成械斗。 这在蒲城县是很普遍的现象。 挣扎在温饱线的底层群体,活着不容易,能省出一口粮食,就要省出一口,毕竟要过的日子太苦。 眼下作恶多端的马万财被打倒,清查出大量的钱粮土地,仅仅站在马庄村的角度,这里的底层百姓,是不愿意分出去的。 凭啥! 明明作恶多端的马万财,是他们马庄村的人,就算现在被打倒了,那么他积攒的家产,就该让全村人分掉才对。 外村人想要染指,绝对不可能。 环境决定眼界。 在这个遍地是文盲的时代,想通过讲道理收揽人心,无疑是一种愚蠢的决定。 “小秀才,你说的长远利益,又是甚?” 马铁山沉默许久,抬头看向萧靖生,“额想要听听,你刚才说的眼前利益,额已经听明白了,你说的很对。” “就是小秀才。” 马跃紧随其后道:“额也想听听,倘若因为此事出现隔阂,就靠额马庄村的人,今后想抵御县里的进剿,只怕很难。” “额也同意。” 马洪点点头,对萧靖生说道:“说起来,额们能解决掉马万财,那都是小秀才带头做的,要是因为这些事情,就叫萧马两村产生隔阂,那今后额马庄村怕是要完蛋。” 这一路跟随着萧靖生,从东卤池到萧家村,再到马庄村,萧靖生的种种表现,马铁山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或许他们识字不多,并且在一些事情上,对萧靖生的想法抱有怀疑,然而在遇到大事的时候,他们却愿意相信萧靖生。 原因很简单。 萧靖生自始至终就没有私心,也没有表现出亲疏有别,不是说萧靖生是萧家村的人,就刻意袒护萧家村人的利益。 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大家想听,那我就先说说。” 萧靖生眼神坚定,环视堂内众人,掷地有声的说道:“要是想顾及长远利益,我的建议是筹建农会,明确各村自卫队隶属于农会直辖,各村民兵队负责保护各村。 明确农会今后展开的行动,一应缴获悉数归公,作为今后农会直面县衙的资本,应对今后可能会遇到的一切问题。 今后农会所辖的自卫队,要确保加入农会的安全,避免他们遭受盘剥和压迫,避免他们遭受到清算。 围绕这一前提,每打倒一村,一乡或镇,一县的恶霸,清查出来的欠账,必须要悉数的焚毁,给受到盘剥的百姓希望,让他们不必背负这沉重的负担。 明确清查出来的土地,悉数收归农会所有,倘若一村,一乡或镇,一县的百姓,愿意重新分配土地,达到一定的比例,就由农会主持清查田亩,重新分配土地。 明确凡进自卫队者,可在清查田亩,重新分配土地后,要特授一定的土地规模,确保兼顾到每个人的利益。” 正堂内安静极了。 马铁山、马跃他们也好,萧章栋、萧章忠他们也好,听完萧靖生所讲的话,一个个的脸色微变。 农会,直辖,归公,焚账,清查,分地,这一系列特有词汇,听到他们的耳朵里,产生的冲击太大了。 “额不同意!” 萧章栋情绪有些激动,看向萧靖生说道:“靖生,你这是说的甚浑话!倘若敢叫县里的人,知道额们敢这样干,肯定会传到府里,到时肯定会有大批官军来剿,额们连蒲城县的兵都不一定能打过,现在这样做,你这不是领着额们找死吗?” “就是啊靖生。” 萧章忠紧随其后道:“额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大,你娘被周忠害死,你和靖武都想报仇,可是额们也要面对现实啊。” 眼界的差距,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萧章栋、萧章忠的反对,萧靖生其实并不生气,甚至知道筹建农会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想有效的组织起底层群体,聚拢在他的身边做事,就必须要有个名头,就必须要能维系全体的利益,否则就永远是聚不成堆的散沙。 在萧靖生的心里,蒲城县仅仅只是个开始罢了。 “二叔,三叔,你们别傻了行吧!” 萧靖武皱眉站起身,看向萧章栋、萧章忠他们,情绪激动道:“你们觉得额们现在还有退路可言吗?那蒲城主簿周忠是甚德性?蒲城知县陈友德是甚德性?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东卤池的事情一旦叫县里知道,你们觉得他们会轻饶额们吗? 咋。 难道叫额们束手就擒,送到县里,寻求那帮官老爷们息怒?你们觉得这样就会饶了额萧家村吗?” 面对萧靖武的质问,萧章栋、萧章忠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来。 “额觉得小秀才讲的没错。” 沉默寡言的李莽,此刻看着大家,平静道:“现在不是额们要反,而是那帮官老爷们逼着额们反,但凡是有一条活路,也不至于这样。 额大,额娘,额姐他们,都是被活活累死,饿死的。 在这些官老爷们的眼里,额们算个甚?连他娘的狗都不如,现在小秀才敢领着额们,一起反那帮官老爷们,你们怕甚?” “李莽,你说错一点。” 萧靖生伸出手,打断李莽的话,“我们并不是造反,而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既然那帮贪官污吏,肆无忌惮的压榨我们,盘剥我们。 那么我们就要心往一处使,不让他们压榨或盘剥我们。 我们是人,不是狗,更不是畜生。 我们就是想堂堂正正的活着,这算是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要是谁敢连这一底线都触碰的话,那么我们唯有拿起武器,来表明我们的决心和态度。” 造反? 造什么反!? 萧靖生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在造反,他就是不想被盘剥,被压榨,被人当成畜生,他就是想领着更多的人能当家做主! 要是明廷统治政权,真的那样好,他们这些底层人能像个人一样活着,萧靖生要是还这样做,那就是在造反。 可现在并不是! “就怕这件事情宣扬出去,额马庄村的人不会答应。”马铁山有些颓废,伸手挠着脑袋说道,“毕竟他们不会想这么多,他们也不了解小秀才,唉,这件事情很难办啊。” 马跃、马洪、马瑞等人的脸上,也流露出怅然复杂的神情。 说实话。 他们对萧靖生提出的看法,心里并不抗拒。 如果真能创设农会,他们是愿意加入的,毕竟他们能活着离开东卤池,就是大家一起努力创造的。 可现在毕竟不是在东卤池。 “那要是马大哥去做马庄村的村长呢?” 萧靖生坚定的语气,出现在正堂。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马铁山身上。 “额?” 马铁山惊愕的看向萧靖生,伸手指着自己,“小秀才,你别闹了,额就是个佃户,就算做村长,那也轮不到额。” “我觉得马大哥可以,那就是可以。” 萧靖生眼神坚定,看着马铁山说道,随后又看向马跃他们。 “对,要是铁山哥做村长,额第一个同意。” “还有额。” “还有额。” 马跃、马洪、马瑞他们,一个个站起身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事实证明,萧靖生想将农会的概念,真正的推行起来,让更多的人认可,就必须聚拢一批核心成员,且这批核心成员,必须来自不同的地方。 唯有这样,让他们主导各村,各乡或镇,构建起一个脆弱的基层政权,在今后的一次次斗争中,才可能逐步的扎下根基。 “生活在这样一个灾年下,我们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就必须要抱团取暖才行。” 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下,萧靖生站起身来,神情严肃的看向众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我们想要活着,想让自己的亲人活着,就必须站在最前面。 这个农会,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我知道大家的心里,或多或少都存在顾忌和担忧,但是大家要是愿意相信我萧靖生,那么我愿意带领着大家,好好的活下去。” 第四十一章 公审 凡是想成就大事者,就必须要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心里想要什么,围绕这一最终目标不断前行,那么过程坎坷难行,也能做到不气馁,不退缩,能审时度势的进行量化,那么就一定能成功。 机会就是给有准备的人。 萧靖生恰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注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然而他却乐在其中。 刺耳的铜锣声,打破马庄村的寂静。 “马庄村的父老乡亲,都来马家大院啊!” “马庄村的父老乡亲,都来马家大院啊!” 一夜未眠的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等一行人,手持铜锣敲个不停,穿梭在马庄村各处,扯着嗓子怒吼着。 受此动静的影响,马庄村的一众百姓,带着疑惑与不解,纷纷离开住所,朝着马家大院赶去。 热闹的人群中。 “依着额来看啊,马铁山这些人,就是想勾结外村的人,分走马万财他们的家产,肯定是这样的。” “一定不能让他们的歹毒想法得逞。” “说破大天,额马庄村的事儿,还轮不到外村的人插嘴,额们自己解决就是。” “没错,要是没有额们的话,就凭马铁山他们,能把马万财打倒吗?必须要……” 经过一夜的沉淀,马庄村各处住着的百姓,一个个的想法很多。 马万财这一恶霸,凭借粮长和村长的身份,在马庄村作威作福许久,很多人心里都恨极了。 只是现在马万财被打倒了,让马庄村上下的人,都想到马万财的家产,这要是能让他们得到的话,那今后的苦日子就熬出头了。 马家大院的空旷地带,矗立起一座简易木制高台,以马万财、马千发为首的恶霸,被绳索牢牢捆绑着,跪倒在高台之上。 萧家村自卫队的成员,在萧靖武、萧靖云、萧可生的带领下,肩扛火铳,一个个神情冷然的分站在高台周遭。 “靖生,你真的有把握吗?” 萧章栋面露担忧,眉宇间带着疲惫,看向萧靖生说道:“这要是闹起来,就马庄村这么多人,额们可不一定能镇住他们啊。” “放心吧二叔。” 萧靖生面露笑意,看向萧章栋他们,“我有绝对的把握,能掌控住局面,只要能让马庄村他们积攒的怨恨,在这场公审中发泄出来,他们才会冷静下来,否则想要聚拢更多的人,对抗县里的盘剥和压迫,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经过一夜的沉淀,萧靖生提出的想法,萧章栋、萧章忠、马铁山他们,在搭建木制高台时也在想。 尽管很多人的心里,依旧是存在着顾虑。 然而他们也都想明白一件事。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就算他们想退缩,可是县里的那帮官老爷,真的会给他们活路吗? 就这一件事情,便让他们愿意看看萧靖生,能否说服马庄村的人。 只要能说服马庄村的人,他们就同意加入农会,跟在萧靖生麾下做事。 这对萧靖生来说是一次机会。 要是能抓住的话,就能将农会明确下来,那么接下来要走的路,就相对来说好走一些。 “这是要干甚啊?” “马万财他们被绑起来了,难道这是要杀他们吗?” “狗娘养的马万财,你也有今天啊!” “直娘贼的,是马万财他们,老子杀了他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批马庄村的人齐聚,马家大院前的空旷地带,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潮出现。 面对这等汹涌的人潮,以马铁山、李莽、萧靖武、萧靖云、萧可生为首的众人,努力的维持着秩序,不让这些愤怒的人冲击木制高台。 “大家都先冷静一下。” “都先冷静一下。” “都不要着急啊!” 见到眼前这一幕场景,萧靖生拿起一杆火铳,快步朝木制高台赶去,在萧章栋、萧章忠的护送下,挤开汹涌的人群,努力朝木制高台前挤去。 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是会爆发的。 萧靖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却没有想到马庄村的人,竟然会激动到这等程度。 由此可见马万财、马千发父子俩,平日里在马庄村是何等贪婪。 此时的木制高台上,被束缚着的马万财、马千发等人,见到眼前汹涌的人潮,一个个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想挣扎着起身逃离此地,可是却根本就没办法。 “砰!!” “砰!!” 在这等沸腾的场景下,几道突兀的铳声,叫挤在前排的人群,一个个都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 却见萧靖生、萧章栋、萧章忠他们手持火铳,站在木制高台上,冷峻的神情环视着眼前的人群。 一些人的心底生出惧意。 “马庄村的父老乡亲们,都先冷静一下!”萧靖生将火铳递给萧章栋,拿起一个粗糙的铁皮喇叭,沉声道:“你们的心情我萧靖生能够理解,但是你们这样的话,我们如何审判马万财犯下的累累血债?” 原本沸腾的人群,此刻渐渐冷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汇聚到高台之上。 分站高台四周的马铁山、李莽、萧靖武、萧靖云、萧可生、马跃等一众人,看着稍稍冷静下来的人群,一个个都暗松口气。 太悬了。 要是秩序不能稳定下来,眼前愤怒的人群,必然会冲垮木制高台,那接下来的情况就彻底失控了。 “就算要杀马万财、马千发父子俩,我们也要名正言顺的去杀,倘若不管不顾,就把他们给杀了,那跟这些恶霸有什么分别?” 萧靖生组织着语言,继续对眼前人群喊道:“老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果我们就这样杀了他们,没有讲清楚他们犯下的累累血债,这要是让上天知道,你们觉得老天爷会认可吗?” 尽管萧靖生心里清楚,封建迷信这一套不可信,然而就身处的这个当下,适当的说一些理论,要比他大费口舌要强。 毕竟这是一个文盲遍地走的时代,所处的环境决定多数人的眼界很小,如果不奉行一套底层群体能接受的理念,谁会选择相信他? 没有! 这番话讲完以后,围在木制高台的人群,算是稍稍冷静下来,至少冲击高台,想打死马万财、马千发的情绪初步得到缓解。 “额们也能审判马万财的罪行吗?”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额觉得他说的没错,应该大家审判才对。” “没错,等审判完了,把马万财他们千刀万剐。” “那家伙说的甚?给额讲讲。”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些议论,那一张张黑瘦的面庞,流露出的神情,皆在萧靖生的视线之内。 “马庄村的乡党们,大家或许不认识我,我先报报名号吧。” 萧靖生举起铁皮喇叭,用最大的声音说道:“我叫萧靖生,是萧家村的人,先前被县里私派的徭役,带到东卤池去服徭役了。 在东卤池没有活路,人家不把我当人看,不把萧家村、马庄村服徭役的当人看,我们就联合起来,杀了周广顺这帮恶吏,堂堂正正的走出东卤池回来了。 回到萧家村以后,我听马铁山、马跃他们说,马万财父子俩在马庄村作恶多端,就想着帮马庄村的乡党们,能够把马万财他们打倒,叫马庄村的乡党们,也都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现在马万财他们被抓了,我觉得如何处置马万财他们,不该由我来决定,应该听听大家的话,让马万财过去的种种罪行都一一的讲清楚,我们再决定该如何处置马万财他们,你们说我讲的对不对?” 第四十二章 群愤 马庄村是一个大村,人口要比萧家村多一倍还多,根据马铁山、马跃他们的介绍,马庄村一多半是佃户,少部分是自耕农,外加几个小地主,这也让萧靖生基本认识到马庄村的现状。 另外从土地分配情况来说,马庄村治下超过3成的土地,是不属于马庄村的,而是让永丰镇的几家大户持有。 这在蒲城县是很普遍的现象。 土地兼并嘛。 每逢灾年到来时,就会有一批地方上的官绅、大地主、小地主、商贾等群体,想方设法的用最低的价格,去购买土地以增强家底。 恰恰是这种复杂的情况,才使得恶霸马万财没有被打倒前,能够坐稳马庄村这座自成的金字塔塔尖,多数佃户成了塔底,这也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剥削体系。 这也是为何在过去的马庄村,马万财父子做尽恶事,却没有被马庄村的人打倒,根子就出在外来持有土地的大户,少数自耕农,以及更少的小地主身上。 他们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或暗中推波助澜,或选择冷眼旁观,才导致马万财父子俩能作恶多端这么久。 “他刚才说甚?萧家村和马庄村服徭役的人,把东卤池的管事和差役全给杀了?从东卤池逃出来的?” “天啊,这要是叫县里知道,那肯定不会轻饶额们啊,马铁山,你们这帮天杀的,为甚要干这等事情啊。” “天爷啊,额早就看他萧靖生不像好人,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额们不要听他再说了。” “谁叫你们逃出东卤池的,你们这一逃,额们就要跟着受到连累,你们跑到额马庄村抓马万财他们,就是想独吞家产吧。” “你们快滚出马庄村,不要叫额们受到连累。” 原本稍稍安定的人群,就因为萧靖生讲的这番话,再度变得沸腾起来。 面对这种骤变的情况,在高台下聚集的李莽、马铁山、萧靖武、马跃、萧靖云、马瑞、马洪、萧可生等一众人,也跟着警惕起来。 尤其是对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他们来讲,此刻的内心很复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尽管最初回到萧家村时,他们也见到萧家村的人,质疑萧靖生为何要这样做,但是话却没有马庄村的人讲的这样难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二叔,放铳。” 看着沸腾起来的人群,萧靖生语气平静的说道。 “哎。” 萧章栋、萧章忠他们应了一声,忙吹燃火折,引燃新装填的火捻,对准人群的上空就是一铳。 “砰!” “砰!” 这道道火铳声,让人群安静下来。 “难道你们还没有被剥削够吗?” 萧靖生举着铁皮喇叭,看着眼前的人群,掷地有声的说道:“看看你们说的话,是一个地方的宗亲乡党吗? 马铁山!! 你们把上衣都脱掉,叫他们看看,我们在东卤池遭的是什么罪,要是我们没有活着离开东卤池,那先前我们遭受的罪,你们都他娘的会经历!” 在萧靖生说完以后,以马铁山为首的马庄村服徭役者,都神情愤怒的扯掉衣服,身上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全部都暴露在众人面前。 “都看看吧,好好的看看!” 萧靖生指着马铁山他们,继续说道:“他们是你们的宗亲,是你们的亲人,要是我们没有反抗,那全都要死在东卤池。 别以为这就完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县里的那帮狗官,在东卤池追加卤盐份额,我们死了,你们就他娘的要再被征发徭役,派到东卤池去。” 围在高台周围的人群,此刻变得混乱起来。 “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铁山啊,是你吗?” “马跃,你咋回来了。” “天啊,竟然会是这样。” “天爷,这县里的狗官真够狠啊。” 不少待在人群后的人,看到他们的亲人后,听到周围乡亲的议论声,一个个像是发了疯般朝前挤着。 想要组织起底层群体,能为自己而活,能为自己做主,真的是挺难的一件事。 嗓子冒烟的萧靖生,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内心生出些许感慨。 在这个世道下,他是孤独的。 不过万事开头难。 萧靖生比谁都要清楚,要是能聚拢起马庄村的人,叫他们能聚拢在自己麾下,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相对会容易些。 混乱持续了很长时间。 萧靖生没有出言打断,就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想激发起马庄村上下的怒意,就必须让他们感同身受。 尽管很难。 可悲情是能渲染的。 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这帮汉子,在杀人的时候没有流泪,但是在自家亲人面前却痛哭起来。 影响正在扩散。 聚集在木制高台的人群,不少跟他们也是沾亲带故,在瞧见这痛哭的场景后,一个个的心里也都很难受。 这也让一些人开始想萧靖生说的话。 如果马铁山他们,真的没有在东卤池反抗,而是累死在东卤池的话,那他们中的谁要被征发徭役,派到东卤池去,会不会也是这种下场? “小秀才!!你不是想叫额马庄村全体,来审判他马万财吗?” 抱着老娘痛哭的马铁山,此刻愤怒的站起身,抬头望向萧靖生,“那额就先说说,额马铁山在马庄村先前也是有几亩薄田的,就是这个老贼,趁着额家遇到难事,就一步步掉进他的魔掌!” “马大哥,当着宗亲乡党的面,你都能讲出来。” 见马铁山这般激动,萧靖生低下头,“别的主,我萧靖生做不了,但是痛批马万财他们犯下的罪孽,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好!额信你。” 马铁山红着眼睛,搀扶着自家老娘,咬牙切齿道:“当初马万财这老贼,抢走额家中的几亩薄田,额就找他去理论,可不成想,这老贼根本就不听,还叫他麾下那帮家丁揍额,额脸上这刀伤疤,就是这老贼的儿子砍得! 我们两家的梁子也就这样结下。 额家没了地,就要佃其他人的地,可是马万财这老贼,却叫他手底下的人,去找村里的其他人,不准佃给额家地。马长贵,马万福,你们几个说有没有这事儿!!” 被马铁山叫到名字的马长贵,马万福几人,聚在这人群里,一个个都低下脑袋,不敢去看马铁山。 其实马铁山讲的这些事情,马庄村上下都清楚,就因为得罪了马万财,使得马铁山迫于生计,不得不去雇佣永丰镇大户持有的土地。 这使得马铁山一家的日子,过得非常紧巴。 这还不算完。 过去几年间,马万财没少叫他的人,去故意找马铁山的事,一些跟马铁山的近亲或要好者都看不过去,就说了马万财几句。 就是这样,使得马万财又盯上他们。 “小秀才,额也说!” 听到这些的马跃,此刻情绪也很激动,举起火铳就怒指马万财,“就是这狗娘养的,让额被私派徭役,要不是他啊,老子根本就不可能去东卤池……” “马万财,额日你娘!” 被带动情绪的马洪,此刻红着眼,指着面露胆怯的马万财,怒骂道:“前年额家向你借贷1石粮,你他娘的……” 愤怒开始酝酿。 站在高台上的萧靖生,听着马铁山、马跃、马洪他们的怒骂,没有出言打断,就是静静的听着,观察聚集在高台周围的人群,马铁山他们是一个药引,要是讲的这些话,能引起更大的反应,那么围绕马庄村展开的部署就能打开局面。 第四十三章 立威 马万财面露惊恐,看着沸腾起来的人群,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本能的想挣扎起身,逃离这个是非地。 只是被绳索捆绑住手脚、嘴里塞着东西的马万财,拼了命的挣扎,都没有办法站起身来。 他害怕了。 他胆怯了。 从他开始在马庄村作威作福,就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在他的眼里,马庄村的庄户和佃户,就是他随便欺凌的群体。 可是现在全都变了。 “杀了他!” “杀了他!” 在愤怒的情绪渲染下,原本在控诉马万财父子俩罪行的马庄村人,此刻都握拳怒吼起来。 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跪着的马万财。 积攒许久的怨恨,此刻被彻底的点爆。 萧靖生露出会心的笑容。 眼前发生的场景,恰恰是他想看到的。 “乡党们,请大家都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迎着无数道敌视,萧靖生举起铁皮喇叭,一边挥手示意,一边沉声喝道:“马庄村的乡党们,请大家先冷静……” 萧靖生喊了很久。 沸腾起来的人群,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恶霸马万财、马千发犯下的累累血债,马庄村的乡党全都讲出来了。” 萧靖生的嗓子有些沙哑,看着眼前的人群,掷地有声的喊道:“我们从来都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不会放跑一个坏人,马万财父子俩作恶多端,肆意压榨,草菅人命,所犯之事根本数不清。 今天我萧靖生就要替天行道,以‘农会’的名义,当着马庄村全体乡党的面,判处马万财、马千发父子死刑!!” 言罢,萧靖生放下铁皮喇叭,转身朝马万财走来。 呜呜~ 面露惊恐的马万财,想要求饶,然而嘴里塞着东西,让他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急的他额头青筋暴起。 走来的萧靖生,见到马万财这样,伸手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别杀额啊!” “额没有做过啊!” “别听他们胡说!” “额不想死,额把……” 仿佛看到希望的马万财,语无伦次的喊叫着,他想要转身去看萧靖生,可是却怎么都动弹不了。 喊吧。 叫吧。 走到马万财身后的萧靖生,将铁皮喇叭递给萧章栋,伸手索要事先装填好的火铳,看向眼前的人群。 此时马庄村的人,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看向高台。 李莽、萧靖武、萧靖云等一众人,此刻都屏气凝神的站在原地,看着拿起火铳的萧靖生。 萧靖生心里很清楚,想在马庄村打开局面,就必须除掉他们憎恨的对象,唯有这样才能真正树立威信。 “别杀额!” “别杀额啊!” 吓傻的马万财拼了命的挣扎,身旁跪着的马千发同样如此,越是这样,会场反而越是安静下来。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靖生从容不迫的吹燃火折,举起手里的火铳,引燃火捻,铳口对准马万财的脖子。 砰!!! 只听到一声铳响,血雾弥漫,被射断半个脖子的马万财,怒目圆睁,直挺挺的向前摔倒,身体轻微抽搐着。 全场一片哗然。 竟然真的杀了? 此时此刻,聚集在会场的人群,都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啊!!!” “哇哇……” 眼前这等血腥的场面,让人群中所聚妇孺老小,不少都惨叫起来,一些孩童直接被吓哭了。 谁都没有想到,长的白白净净的萧靖生,竟然这样狠辣。 说杀人,就杀人。 “小叔,那火铳来。” 萧靖生强忍着恶心,转身看向愣神的萧章忠,将手里的火铳递上,这让萧章忠哆嗦着走上前。 别看萧章忠也杀过人,只是这等近距离的观刑,带来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以至于萧章忠的内心生出惧怕。 已经吓傻的马千发,目光呆滞的死盯着死掉的马万财,双腿间流出一股暖流,浓烈的尿骚味在空气中弥漫。 旁边被捆绑着的马家家丁,一个个都面露惊恐的看着萧靖生。 萧靖生的情绪没有受到影响,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举起火铳,引燃火捻,铳口对准马千发。 砰!!! 又是一道铳响,马千发应声倒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会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与最初的时候不同。 眼下聚集在此的人群,看到马万财、马千发被处决,一个个的内心深处,对站在高台上的萧靖生,产生了极强的畏惧。 “恶霸马万财、马千发父子,已经被我‘农会’公审处决!” 萧靖生拿起铁皮喇叭,看着眼前静悄悄的人群,朗声喝道:“今后在马庄村不会再有欺负你们的恶霸,只要敢有,我‘农会’就会处决恶霸! 当着乡党们的面,我要先宣布一件事情,恶霸马万财过去对你们的盘剥放贷,从今日起全部作废,借的粮食不用还了,借的银子不用还了!所有的借贷契约,今天就当着众乡党的面焚毁!” “!!!” 静悄悄的人群中,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 “乡党们都看清楚了,这是马万财攒的所有借贷契约,今天就全烧了!” 萧靖生转身指向萧章栋,众目睽睽之下,萧章栋强忍着惊意,从怀里掏出一摞契约,接过萧靖生递来的火折,就当众焚烧掉。 “青天大老爷啊!” 人群之中,一些情绪激动的人,竟然直接跪倒在地上,冲着高台上站着的萧靖生怒吼起来。 见到此幕,那些背负债务的马庄村人,都跟着跪倒在地上。 被恶霸马万财掌控的这些契约,过去就像压在他们身上的巨石,压的他们喘不过来气。 不管他们怎样还债,都还不清欠的债。 他们就像牲畜一样,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谈。 现在都过去了。 “接下来宣布第二件事!”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萧靖生,没有阻止这帮情绪失控的人,而是选择趁热打铁,“从今天起,被永丰镇那帮狗大户兼并的土地,全部收归农会所有,与此同时,凡是跟他们存在借贷者,一律作废! 要是永丰镇的那帮狗大户,胆敢派人来马庄村闹事,我‘农会’将出面解决此事,绝不会让乡党们遭受到迫害!” “青天大老爷啊!!” 这一刻,又有一批马庄村的人,跟着就跪倒在地上。 马庄村的情况比较特殊。 除了本村恶霸欺压和盘剥外,还有一批外来者侵占本村的土地,甚至勾结恶霸马万财欺压。 仅仅是宣布这两件事情,就让超过半数的马庄村人,都心甘情愿的跪倒在地上。 没有背负借贷的人,永远都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过去那种没有任何希望的日子,让很多人浑浑噩噩的活着,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去死。 现在萧靖生站出来了,给他们撑起一片天,这让他们的内心破防了。 “第三件事情,发粮!!” 看着眼前沸腾起来的人群,萧靖生举着铁皮喇叭,扯着嗓子喊道:“凡是我马庄村人,按照人头来算,劳壮领粮50斤,妇孺老弱领粮25斤,凡家中是孤寡者,一律领粮100斤! 现在就发! 乡党们,要相信‘农会’能给你们做主,能给你们撑腰,只要‘农会’在马庄村一天,就不会叫你们再遭受欺压,再遭受盘剥!!” 这一刻全场沸腾。 作恶多端的马万财、马千发被杀了,背负在他们身上的债务被清空,还要给他们发放粮食。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不少在心中抗拒萧靖生的人,此刻不再抗拒了。 人心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很简单。 萧靖生用他的实际行动,来一点点的拉近人心,用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让马庄村的人放下戒备。 只要这个粮食今天能顺利的发放出去,农会这一组织,就能顺势在马庄村扎根下来。 萧靖生没有急着招募勇锐,没有急着清查土地,没有急着重分土地,他要先让马庄村的人接受他。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过早的把很多好处都分出去,那就会滋生出别的想法,萧靖生很清楚这一道理,所以他要等粮食发完,就组织起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这批人,开始在马庄村进行筛选勇锐,以他们为骨干筹建起马庄村的自卫队和民兵队。 唯有将这件事情做好,那么之后就掌握主动权了,萧靖生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第四十四章 紧迫性 “大家都排好队,别乱挤!” “萧老爷说了,人人都有粮!” “拿好农会发的凭证,这样才能领到粮!” “谁要是领过以后,再冒领,全家的粮收回!” “农会是给大家做主的,不会克扣大家的!” 马家大院外,排起长龙般的队伍,萧家村自卫队成员,肩扛火铳,分散各处维护现场的秩序。 木制高台上,悬挂着马万财、马千发的尸首。 马庄村来领粮食的百姓,一个个翘首以待的排着队伍,手里紧紧攥着木棍,这是他们领粮的凭证。 “感谢萧老爷,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一名领到粮食的老妪,眼含热泪,颤颤巍巍的看向萧靖生,“要不是您的话,那马万财还要作威作福,在这灾年之下,老妇也得不到这么多粮食啊。” “老人家别这样。” 见老妪说话间就要跪下,主持发粮的萧靖生忙上前搀扶,“这些都是你们应该得的,要相信我们农会,这是给穷苦百姓做主的,只要农会在马庄村一日,就绝不会饿到你们,更不会让你们再受盘剥和压迫。” “农会好,农会好。” 老妪有些激动的点头道。 尽管老妪并不知道农会究竟是什么。 但是萧靖生讲的这番话,却让她的心里燃起希望。 “马大哥,你来一下。” 萧靖生搀扶着老妪的手臂,看向不远处的马铁山,朗声道:“你跑一趟,把粮食给老人家背回家去,要放好。” “好。” 马铁山忙跑上前,弯腰扛起粮袋,对老妪说道:“八婶,跟额回家吧。” “哎,哎。” 眼眶微红的老妪忙点头道。 萧靖生首次提出的农会,凭借着公审大会的出色表现,在马庄村初步赢得民心,主持发放粮食时,萧靖生要求发放粮食的人,维持秩序的人,都必须要提到农会,以加深马庄村百姓的印象。 农会这一组织,必须做到深入人心才行。 唯有这样。 萧靖生才能通过农会组织,有效聚拢起一批人手,逐步缔造属于自己的队伍,确保这支队伍具备较强的凝聚力。 “哥,还是你厉害啊。” 一路小跑回来的萧靖武,顾不得满头大汗,情绪兴奋的说道:“你是不知道,额去帮几家孤寡送粮食回去,人家都说甚话了,额们在马庄村被人接纳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奇特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也是一样的。” 萧靖生面露笑意,走上前,替萧靖武擦了把汗,“不过我们不能骄傲,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行,眼下是发放粮食,等粮食发完了,还有很多事情要我们去做。” “额知道。” 萧靖武笑着回道:“接下来就要在马庄村选拔勇锐,筹建起马庄村的自卫队和民兵队,毕竟只要这样,额们的人手才能壮大。” “不是我们,是农会。” 萧靖生面色平静道:“现在的农会还很弱小,仅有萧马两村的自卫队,等到马庄村的局势稳定下来,我们还要聚拢更多的人,参与到农会中才行。 我现在就担心一点。 县里的人,只怕已经知晓东卤池的事情,依着陈友德、周忠他们的德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快,把该做的事情尽快做好,这样等到县里的人来了,我们也不用惧怕他们。” 理想是美好的。 现实是骨干的。 尽管农会这一新兴组织,开始被马庄村的人接受,然而萧靖生却很清楚,眼下的农会还很脆弱。 看起来现在的马庄村人,都对农会心存感激。 可是等过些时日,有人说出为何不分田、分银,那麻烦就会紧跟着过来。 想要解决此事。 就必须尽快在马庄村筹建起自卫队和民兵队。 并且在筹建之初,就必须言明进自卫队者,农会管三餐,粮吃饱,盐给足,强调自卫队隶属于农会,要进行脱产操练,要服从农会的调遣。 唯有把这件事情做好,萧靖生才能抓牢一部分民心,确保马庄村的秩序,不会再出现任何起伏。 “哥说的没错。” 萧靖武点点头,神情严肃道:“县里的那帮狗官,一旦知道额们做的事情,肯定是会做出反应的,不说了,额现在去帮衬着些,尽快将粮食先发完。” “去吧。”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 马庄村发放粮食一事,进行了很久,萧靖生他们一直忙到天黑,所有人可以说是又累又饿。 “靖生,马万财的那些亲眷,你打算怎样处置?” 累的精疲力尽的萧章栋,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两块白面馒头,看向萧靖生说道:“不会也打算像处决马万财他们那样,当着马庄村乡党的面处决吧?还有那帮家丁你是咋想的?” “那些亲眷先扣押起来。” 萧靖生吃着馒头,想了想,开口道:“等马庄村的民兵队筹建起来,就移交到民兵队负责看押,叫他们做事赎罪,首恶被处决了,这些亲眷就先留着吧。 至于那帮家丁,我打算用他们充当先驱,今后遇到难啃的骨头,就叫他们先上,这样能减少自卫队的伤亡,以战赎罪。” 一味地喊打喊杀,这绝非萧靖生想要的。 倘若真是那样的话,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该杀的人,必须要杀。 罪不至死者,要留下。 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千头万绪,萧靖生没有多余的时间,将一条条规矩详细罗列下来,只能遇到问题,言明他心中的构想。 等到跟蒲城县衙的对决,初步取得成果后,麾下队伍的人心能够初步凝聚,到时再进行逐一言明才算水到渠成。 “马大哥,马跃,你们都过来一下。” 瞧见马铁山他们领完口粮,萧靖生伸手道。 “来了。” 马铁山、马跃他们拿着馒头走来。 “都累坏了吧。” 萧靖生吃着馒头,面露笑意道:“咱们这两天忙的,可比在东卤池服徭役累多了,你们心里没有怨言吧?” “小秀才,那能一样吗?” 马铁山瞪着眼睛说道:“在马庄村就算在忙,额们也是心甘情愿的,这能跟东卤池服徭役一起比较吗?” “没错。” 马跃点点头道:“额们累是累,可却没有甚怨言,何况你们更累,萧家村的弟兄做的事情,额们都记一辈子。”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大家没有怨言就好。” 萧靖生保持笑意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明天就可以进行选拔了,让马庄村的自卫队和民兵队筹建起来。 你们还要多操操心,把这件事情宣传开,让马庄村的劳壮都积极参加。 发粮结束时,我认真数了一遍代表劳壮的木棍,拢共有391人。 参加自卫队选拔的标准,就参考萧家村进行的,谁要是能进自卫队,粮管饱,盐给足,一应所需皆由农会提供。” 马铁山、马跃他们闻言,纷纷表示认可。 今天萧靖生做的事情,算是真正立下威信,这也使得马铁山他们,对萧靖生讲的话很是认可。 “我们必须要快点做。” 萧靖生继续说道:“马庄村的自卫队筹建起来,今后我们农会对抗县里,就能多一些把握。 从马万财家缴获的兵器和火铳,要优先配备给自卫队的人,等这些事情做好,要看看时间是否充裕,倘若县里没有大动作,我们就去李莽所在的李家村。” 听萧靖生说到这里时,马铁山、马跃、萧章栋、萧章忠他们的目光,看向一旁沉默的李莽。 第四十五章 异动 一支队伍想要持续变强,就必须要有核心目标,要让每个参与进来的人,都能享受到相应待遇,这样才能确保队伍的凝聚力。 就当前所处的这种局势,萧靖生明确了一个方向,即压茬推进。 简单些来说,就是像滚雪球一样,以萧家村为核心,先将周遭村落悉数拿下,以‘农会’这一组织,不断吸纳新群体参加,筹建自卫队和民兵队,初步搭建一个组织框架,提拔最早追随他的人,利用这种形势壮大队伍规模。 或许当前聚拢起的队伍,尚无法和蒲城县的兵卒对战,不过去对付一帮乡野恶霸,还是绰绰有余的。 通过不断地见血练胆,去提高麾下队伍的韧性,继而在蒲城县兵卒出动时,能够和他们进行对抗,那么这一方向就算走对了。 “坚持住啊!谁想顿顿吃白面馍馍,那就选拔进自卫队啊。” “别担心吃不饱,咱马庄村自卫队的口粮,皆由农会拨发。” “自卫队隶属于农会,就是要保护咱马庄村,这个时候可别做怂货啊。” “快点,加把劲儿!” “进自卫队居然能敞开吃,这还真是少见啊。” “谁说不是啊,铁山哥他们都说了,只要你能吃,随便你怎样造。” “看的额都心动了,不行,额也要去参加选拔。” “哎哎,你没听人萧老爷说的,家是独子者不能参加选拔,只能去民兵队。” 马家大院外的空旷地带,聚集着大批的人,吵闹声、鼓劲声不绝,马庄村自卫队选拔热闹的进行着。 马铁山、马跃、马洪、马瑞这批人,作为马庄村首批参加选拔的群体,在萧靖生所领萧家村自卫队的考核下,顺利完成初期选拔。 粮管饱,盐给足。 仅是这一句话宣传出去,就让大批马庄村的青壮心动,在这个粮食减产的灾年下,能吃饱肚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现在马庄村的人,还没有从公审处决的兴奋中走出,所以对萧靖生提出的事情,热情还是很高涨的。 当然萧靖生也比较清醒。 眼下马庄村的人,看似没有人提及土地的事情,不过私底下肯定有人议论,只是当前所处的氛围,使得他们还在观望。 光着膀子的马铁山,一脸兴奋的说道:“小秀才,依着眼前这种情况来看,额马庄村自卫队的人数,要远超你们萧家村自卫队了。” “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向马铁山说道:“马大哥,今后你要想当上马庄村村长,就要先设法聚拢马庄村自卫队的人心,让他们愿意听从你的调遣,发自肺腑的信服你才行。” “小秀才,你说额该咋办?” 马铁山挠挠头,有些苦恼道:“你要说打打杀杀的事情,额还算懂得咋做,可是聚拢人心、听从调遣这些,额实在是不知道咋办。” “其实这个并不难。” 萧靖生保持笑意道:“等到马庄村自卫队选拔结束,你就按着10人为一小队,进行初步的编练。 像先前在东卤池服徭役的人,你把他们提拔起来,马跃这些人是信服你的吧? 你让他们领着队伍,这样你管着他们就行。 在这期间,谁要是觉得心里不服,觉得自己也有本事,就用拳头说话,谁更强,谁就带领所在小队。 只要你保持公平公正,那大家就会信任你。 当然要是有人不服你,同样也用拳头说话。 你把挑战你的人打服了,胸怀大度一些,这样马庄村自卫队的人,就会对你敬畏的同时,还会觉得你这个人可靠。” 马铁山眼前一亮。 萧靖生讲的这些话,意思通俗易懂,就是拳头说话,只要能打服想挑战的人,那就能初步聚拢人心。 其实这种办法并不是很好,只能把队伍初步聚拢起来,不过考虑到现实,让一帮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上来就讲究战术,这才是最不现实的。 人才培养要遵循递增原则。 按着萧靖生的想法,只要马铁山能带领马庄村自卫队,那后续的培养和操练,他会进行干预和引导的。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靖生,出事了。” 一名萧家村自卫队成员,行色匆匆的跑来,情绪有些异常,“额在马庄村口负责警戒,遇到广生叔了,说要见你。” 嗯? 萧靖生眉头微挑,眼前这个时候,负责在萧家村制造火药的萧广生,特意跑来马庄村,只怕是出事了。 蒲城县衙的人有动作了? 想到这里,萧靖生就叫那人领着萧广生,赶来马家大院这边。 “小秀才,会不会县里的那帮狗官,有甚动静了?”一旁站着的马铁山,眉头紧皱的看向萧靖生。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此事。” 萧靖生神情严肃道:“马大哥,你去叫二叔,李莽,靖武,马跃过来,别惊扰到其他人,我们一起听听是什么事情。” “好。” 马铁山当即点头道。 好事也好,坏事也罢,终究是要面对的。 萧靖生没有想过要一言堂,不管出现什么事情,要让一些人跟着他一起了解情况,这样信任才能加深。 “靖生,可算是见到你了。” 略微气喘的萧广生,顾不得擦汗,看见萧靖生后,就开口道:“族长特意让额过来给你传信,县城现在封锁城门了,据偷偷跑到县城附近查探消息的人说啊。 就在前日,县里出动十余众骑兵,然后他就抓紧回村,向族长讲明此事,族长觉得东卤池的事,县里肯定是知道了。” “这县里知晓此事的速度,不慢啊。” “要是这样的话,县里只怕要出兵了。” “不过县里知晓此事,为何要封锁城门啊。” “这还真叫人奇怪,小秀才,额们该咋办?” 萧章栋、李莽、萧靖武、马铁山、李莽他们,听完萧广生所讲,一个个都讲出心中的想法。 “广生叔,二爷除了叫你说此事,还有别的没有?”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靖生看向萧广生询问道。 “还有。” 萧广生一拍脑袋,伸手道:“就在你们离开萧家村没有多久,咱村逃来一个人,是在西卤池那边服徭役的,叫杨震甲。 听他说啊,在西卤池服徭役的人,不堪忍受管事和差役的刁难,就杀了不少人,从西卤池逃出来了,他是摸黑跑错了方向,这才跑到咱萧家村的。” 竟然有这种事情? 萧靖生眸中掠过精芒。 蒲城县下辖东西两个卤池,在相隔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东西卤池服徭役的群体,先后杀了一批管事和差役逃走,这对不了解详情的蒲城县衙来说,肯定会表现得很谨慎。 封闭城门就是最好的佐证。 这么多服徭役者四窜逃散,蒲城知县陈友德、县丞柳志和、主簿周忠他们,知晓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必然会表现得很谨慎。 毕竟牵扯到蒲城县治下很多地方。 站在他们的角度,倘若直接派兵去抓,万一这批服徭役者聚在一起,这对蒲城县来说绝非好事。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众人说道:“在西卤池服徭役的人,也杀了一批管事和差役,这就算把局给搅浑了。 如果我是陈友德他们的话,此时只怕是焦头烂额了。 毕竟这么多的服徭役者反抗逃窜,涉及到蒲城县众多里和村,站在他们的角度,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 “哥说的没错。” 萧靖武点头认可道:“陈友德他们并不了解实情,一个个在蒲城县衙养尊处优,就算出现这等事情,他们也不会去想某个地方,某个人,而是会通盘进行考虑,想着咋把此事解决好,把逃窜的服徭役者分批抓起来。” 李莽眉头微皱,看向萧靖生询问道:“要是照这样说的话,蒲城县衙就算想出兵,那也要再等些时日了?” “这基本上可以肯定。”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派出去的那些骑兵,就是查探蒲城县治下,是否存在扎堆的服徭役者。 陈友德他们想了解到这些,就算那些骑兵再能跑,也至少会耽搁数日。 等到他们了解完情况,想要派兵进行镇压,这至少还要耽搁数日,钱粮要筹措吧,兵马要调动吧? 这就给我们创造了机会,要是能抓住这个机会,那我们农会就能趁势搅乱局势,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县里派兵镇压,只怕也要犹豫了。” 机会来了就要把握住。 现在萧靖生的心里,酝酿一个大计划,一个能叫蒲城县衙忌惮的计划,只要能搅乱蒲城县治下的局势,彻底点爆底层群体的怒火,那么陈友德、柳志和、周忠他们必然傻眼,到时他们先派兵镇压谁? 第四十六章 三步走 统治王朝的末期,受到吏治腐败、律法崩坏的影响,地方会滋生出很多问题,其中之一即欺上压下。 萧靖生觉得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一个能彻底颠覆蒲城县的机会。 想要在所处的乱世下,脚踏实地的做些事情,就必须遵循一个原则,要把根脉扎进基层之中。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既然大明的统治阶层、特权阶层不把底层群体当人看待,那么早晚有一天,底层群体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慑! “靖生,额来马庄村前,族长特意交代,让额说给你,此事让你尽快拿主意。” 萧广生不懂萧靖生说的那些是何意,想到萧丛山说的话,皱眉说道:“族长说萧家村全体的生死,就全靠你了。” 萧靖生沉默了。 他能想象的到,萧丛山在说这些话时,是何种的心情。 “对了靖生,你先前叫额们造的震天雷,额们做出来几个。” 萧广生低头摸索着,从身后解下一个布袋,递到萧靖生的面前,“本想着等你回村后再试试它的威力,这不来马庄村了,额就特意把这几个震天雷带来了。” “造出来了?” 萧靖生眉头微挑,伸手接过布袋,掏出一枚震天雷。 是他熟悉的木柄手榴弹。 尽管说款式看起来很粗糙,还是土法制造出来的,不过萧靖生依旧很满意。 倘若土法制造的手榴弹,能够具备一定的杀伤性,那在今后面对的局势下,不管遭遇何等处境,都能拥有较强的火力压制。 这是很重要的。 毕竟当前对于萧靖生来说,他麾下没有聚拢铳炮匠,想要实现火铳火炮自产,研制出新型火铳火炮,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熟悉历史进程的萧靖生,很清楚今后的战争主旋律,必然要从冷兵器时代朝着热武器时代靠拢。 所以今后萧靖生麾下聚拢的队伍,必然要逐步扩大火器配比,不过就眼前所处的境遇,还是要以冷兵器为主。 “哥,你手里拿的是个甚东西?” 萧靖武疑惑的走上前,指着萧靖生手里拿的东西。 “这个?” 萧靖生露出笑意,看了眼萧靖武,又见众人皆流露出疑惑,淡笑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作震天雷,走,我们去试试此物的威力。” 震天雷? 萧靖武、马铁山、李莽、萧章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听名字感觉很厉害。 不够这看起来是木匠活啊,能有多厉害? 众人带着疑惑,随萧靖生走去。 原本热闹的马家大院前,此刻变得安静下来。 马庄村自卫队的选拔暂时停止。 “这是要干甚啊?” “听说是要测震天雷,甚是震天雷?” “不清楚啊。” “总不能是把天上的雷,给引下来吧?” 聚集的人群,瞅着萧靖生的背影,一个个议论起来。 “震天雷的用法很简单。” 萧靖生没有理会身后人群的热议,看向萧靖武他们说道,“拧掉尾端的木盖,然后用火折引燃火药捻,就用最大的力气甩出去,都记住了,千万别脱手了。” 萧靖武、马铁山、李莽、马跃手持震天雷,认真听着萧靖生讲的话,下意识点点头表示知道。 萧广生他们在萧家村,拢共就造五颗震天雷。 萧靖生想试试五颗震天雷齐发,究竟能产生多强的威力,倘若威力达到预期,那就要设法多造一些。 “准备!” “燃!” 在萧靖生的发号施令下,萧靖武、马铁山他们拧开木盖,吹了吹火折,引燃露出的火药捻,然后就用力的向远处抛去。 此刻无数道目光汇聚到半空,跟随震天雷抛出的轨迹而动。 “轰!” “轰!” “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让围观的人群心下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前方,他们都没有想到震天雷的威力,居然这么厉害。 “天啊,这震天雷够强啊,就小小的一截能炸这么远。” “是啊,要是额马庄村自卫队能有此物,该多好啊。” “没错,有了此物,别说一个马万财,就算两个,三个,都能炸死他狗日的。” “这肯定是萧老爷造出来的。” 身后聚集的人群传来阵阵惊呼,然而萧靖生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笑容。 哑火两枚。 范围太小。 烈度太低。 一直在观察的萧靖生,迅速挑出毛病所在,这样的震天雷或许能用,但是效果却没有达到预期。 萧靖武、马铁山、李莽、马跃几人,面露兴奋的朝萧靖生跑来,可此时的萧靖生,却转身朝着萧广生走去。 “广生叔,这批造的震天雷,不是按我说的配比制出的黑火药进行填充的吧?” 萧靖生开门见山道:“五颗震天雷就爆炸两颗,你们装填的时候,是不是火药捻没有装填到位?” “那批黑火药还没有晒出来,用的是先前的火药填充的。” 萧广生忙解释道:“额们第一次造震天雷,有些手生,额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两颗震天雷没有爆炸,要不额现在去看看……” “别去。” 萧靖生忙拉住萧广生,“先等等再说,万一里面残留的火星,引燃填充的火药,产生爆炸的话,那填充的东西能杀死你。” 土法制造的劣势,就是没有标准。 这让萧靖生认识到流水作业的优势。 只是现在的处境,萧靖生无法搭建流水作业。 跑来的萧靖武几人,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明明威力挺强的,为何萧靖生会不满意? 要是自卫队能拥有大批震天雷,那今后就算是县里来人了,他们也不怕啊。 “马大哥,马庄村有没有会制火药的?” “有几家倒是会。” “好,马大哥,辛苦你跑一趟去找他们,让他们跟着广生叔一起回萧家村,给农会制造火药,愿意去的,每天发粮10斤,管饭。” “好。” 马铁山听到这里,点头应道,随后便转身离去。 既然蒲城县城有了动静,那萧靖生就必须加快速度,趁着蒲城县衙没有反应前,多做些事情才行。 “广生叔,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领着大家多制造黑火药,拿出七成的量,用来造这个震天雷。” 萧靖生看向萧广生说道:“今后咱们能否对抗县里的进剿,这个震天雷会起到大作用,所以一定要重视起来此事,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 “好。” 萧广生忙点头应道。 “二叔,你准备领着萧家村自卫队,随广生叔一起回村吧。” 交代完这个,萧靖生又看向萧章栋,“把靖武、靖云他们几个给我留下,其他的人全都跟你回村去,嗯,就等马庄村自卫队选拔结束后便走。” “靖生,你这是要干甚?” 萧章栋眉头微皱,不解的询问道。 “二叔,我打算领着马庄村的自卫队,明日就去李家村。” 萧靖生神情严肃道:“你们回到萧家村,一个是确保村里的安稳,一个是派人继续盯着县里动向,一个是给马庄村进行预警,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常动静,就立刻派人来马庄村这边。” 萧家村距蒲城县城更近,论地理位置,算是马庄村的前沿。 既然现在碰到机会了,那萧靖生就不打算放过。 萧家村自卫队的人,先前在马庄村见血练胆,或许在萧靖生的眼里,依旧是乌合之众,然而却比马庄村的人要强。 接下来萧靖生就要趁着眼下的机会,压茬推进他心中的机会,叫马庄村自卫队的人,也经历一次见血练胆。 等拿下李家村后,萧靖生要办件大事! “老二,你现在领着广生叔,去找马大哥。”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萧靖武说道:“问问马庄村这边,是否有硫磺和硝土,要是有的话,就说农会愿意以物易物,用粮也好,用盐也罢,都可以。” “好。” 萧靖武忙点头应道。 “马跃,现在组织马庄村的人,继续进行自卫队选拔。” 安排好这些,萧靖生转身看向马跃,开口道:“告诉乡党们,谁要是想吃肉的话,就通过这次选拔,明日我领着大家去李家村吃肉!” “好!” 马跃兴奋的点头道,随后便转过身来,对热闹的人群呼喊起来。 “李莽,你李家村的情况,再详细跟我说说。” 没有理会热闹的人群,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李莽说道:“听说你们李家村的李家富,在李家村作恶多端的手段,比马万财还要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压茬推进心中所谋,不过萧靖生也不会有丝毫懈怠,该了解的情况,必须要详细了解,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现在他提出的农会组织,根基还是很薄弱的,想要逐步夯筑根基,就必须要让麾下聚拢的人手,能一次次的尝到甜头,叫他们心里明白一个现实,只要跟着他萧靖生做事,就能改变自身命运! 唯有把这一概念有效传导起来,那么萧靖生就能不断聚拢人手,壮大农会组织,继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一定的实力。 第四十七章 恶霸都是纸老虎 嗯…啊~啊~ 几道驴叫声打破沉寂。 “老爷,额这几日右眼皮横跳,总觉得心神不宁。” 一间青砖堆砌的正房,一雍容的妇人面露忧色,裹着小脚,坐在床榻上,轻摇躺在床上的健硕老者,“李老幺他们被关在侧院的地窖里,要是官府的人追查过来,知道这事儿,那额们……” “闭嘴!” 那健硕老者剑眉倒张,看向妇人喝道:“老夫说过多少次,不要提此事,李老幺他们从东卤池逃出来,是摸黑跑回来的,根本就没惊动村里的人,谁知道老夫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你就是妇人之仁。 东卤池出现那等事情,就算县里知道也要许久,这几日,村里有人知道此事吗?别耽搁老夫的大事。” “老爷,额知道你想要他们的地,可是这……” “闭嘴!闭嘴!” 健硕老者气的坐起身,瞪眼看向那妇人,一把推开,弯腰拿起布鞋穿好,就冷哼一声朝房外走去。 “老爷~” “老爷~” 正院内站着的几位丫鬟,见到李家富出来,一个个吓得忙低头行礼。 李家富瞥了一眼,背着手,昂首朝前快步走去。 作为李家村的大地主,李家富的家底浑厚,读过书,参加过科举,不过在府试却一直都没能考过。 这也让李家富绝了科举的心思。 李家村是有名的石匠村,这里出产的条石很抢手,村里仅有的两个石场,如今都在李家富的名下。 在李家富的眼里,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就都该是他的。 “真是个蠢妇!” 走到侧院外的门前,李家富瞅了眼左右,见家里下人不在,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这白得的土地,老夫要是不得到手,那才是心神不宁!” 干脆利落的打开铜锁,李家富推门走进侧院,迅速转身插上门栓,不放心的李家富,又拿铜锁锁好,就朝着侧院的一个角落走去。 掀开地上的草皮,打开木板,李家福小心的踩着木梯,就朝侧院的地窖内走去,他想看看李老幺这帮人,究竟饿死没有。 昏暗的地窖里,气味很难闻。 李家富眉头紧皱,摸索着来到一处,拿起火石,动作熟练的引燃油灯芯,这让地窖亮堂一些。 “呜呜~” “呜呜~” 幽静的地窖里,突然响起几道声音,这让李家富的心情不太好。 还没有饿死。 举着油灯前行的李家富,听到动静,眸中掠过一道寒芒。 “呜呜!!” 在地窖的一处角落,十几个被绳索捆绑,嘴里塞着东西的人,见到李家富的身影,一个个神情愤怒的挣扎着。 倘若眼睛能杀人的话,李家富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咋?都想杀了老夫是吧?” 李家富面露嗤笑,瞅着眼前这些人,不屑一顾道:“你说说你们,老老实实在东卤池服徭役多好,非要反抗,还杀了那里的管事和差役,你们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呜呜!!!” 这些被捆绑的人,一个个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多日来没又吃东西,他们的身体太虚弱了。 “叫吧,喊吧,骂吧。” 李家富面露笑意道:“就算你们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到时啊,你们各家名下的土地,也就是老夫的了。 放心,等你们都死了,老夫会寻个风水宝地,把你们都埋了,毕竟你们从东卤池抢回来那么多粮和盐。” 以李老幺为首的李家村服徭役者,一个个心里愤怒即刻,恨不能立刻挣脱绳索,把李家福给掐死,咬死。 “唉,说起来也是你们命大。” 李家富摇摇头,轻叹一声,“东卤池出现这等事情,县里的人肯定会责问的,要不是怕引起县里的怀疑啊,不然老夫早就埋了你们,既然你们这么能硬挺着,那就这样硬挺着吧。” 说罢,李家富转身朝地窖口走去。 地窖里难闻的气味,叫他一刻都不想对待。 “呜呜!” “呜呜!” 地窖里出现的响动,在外面根本就听不见。 李老幺这些人,各家名下的土地,加起来有二十几亩薄田,不过李家富不觉得少,白得的土地他为何不要? 等到县里的人,来到李家村这边责问,他就能光明正大的霸占这些土地,至于李老幺这些人的亲眷,全都送去石场劳作。 这笔买卖在李家富看来,简直赚大了。 “大!!您快出来啊,出事了!!” 李家富刚从地窖里出来,侧院门外就传来焦急的怒喊,紧闭的院门被不停的拍打着。 “拍甚拍!给老子闭嘴!” 气急败坏的李家富,皱眉呵斥道。 这地窖关押李老幺他们,除了他和二儿子知道,还有几个家生奴知道,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眼下在外拍打院门的,正是李家富的二儿子,李和忠。 “大!!您快出来啊,大哥和三弟叫县里的人杀了。” “!!!” 听到这话的李家富心生惊意,一时情绪失控,竟一屁股坐到在地上。 他这一代就他一个独苗。 所以就想多生几个儿子,好传承香火。 现在他大儿子和小儿子被杀,这让李家富傻了。 “大!!!” “大!!” 见自家父亲迟迟没有动静,情绪激动的李和忠,用力踹了几下院门,没有能踹开,顺势就向后退去,朝着墙头就奋力去攀。 李家富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见墙头出现李和忠的身影,脸上沾着鲜血,身体哆嗦着想要站起身,可几次想坐起来,却都没有能起来。 “大!您没事吧。” 跳下墙头的李和忠,步伐凌乱的朝李家福跑来。 “老二,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李家富的腿发软,伸出手,哆嗦着的看向李和忠,“县里的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杀老大和老三啊。” “还不是搜查从东卤池逃跑的人。” 李和忠忙搀起李家富,情绪激动的说道:“去石场那边搜查,额们都在那里,谁都没想到为首的官差,直接杀了额大哥和小弟。” “这……” 李家富只觉得眼前发黑。 毫无征兆下,就杀了他大儿子和小儿子,这对李家富的打击太大了。 “大,额们赶紧跑吧。” 李和忠情绪激动道:“额觉得这帮官差,就是想借着此事把额们一家都杀了。” “为甚啊!为甚啊!” 回过神来的李家富,此刻激动的怒吼着。 李家富的心里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去李家村石场的人,并非蒲城县衙的人。 而是萧靖生所领的马庄村自卫队。 彼时的李家村东石场。 “不要杀额啊,不要杀额啊。” “官老爷们,饶小的一命啊。” “不要杀额啊!” 一道道歇斯底里的求饶声,此刻回荡在东石场上空。 数十众被绳索捆绑的家丁,跪在地上求饶。 萧靖生在众人的簇拥下,冷眼看着这些作恶多端的家丁。 “靖生,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跑!” 提着刀的李莽,怒目圆睁,指着眼前这帮家丁,咬牙切齿道:“这帮畜生平日里在李家村作恶多端,仗着李家富的事,坏事做尽了,最近几年,额李家村惨死的那些人,都是他们活生生打死的。” “放心,他们都活不了。” 萧靖生伸手轻拍李莽肩膀,平静道:“当着这些被剥削的李家村乡党的面,我会把他们全都杀了,也算给死去的亡魂报仇,马大哥,组织自卫队的人,把这些恶霸全都杀了,谁敢杀,一个人头,农会奖50斤粮食,10斤盐!” “好!” 申请兴奋的马铁山,举刀应道。 此时聚在一起的马庄村自卫队的人,听到萧靖生要杀了这帮恶霸,一个个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杀人,他们都有些不敢。 “都听见没有,一个人头,农会奖50斤粮食,10斤盐,谁要!”提着刀的马铁山,看向那帮马庄村的宗亲,朗声喝道。 “额来!” “额来!” 马庄村自卫队的人,一个个还没有表态,聚在一旁的李家村劳壮,此刻却情绪激动的向前喊叫着。 萧靖生见到此幕,看向李莽,“李莽,挑些你熟悉的人,给他们刀,敢杀人者,按我先前的奖励给。” “好。” 李莽当即应道。 对于萧靖生来说,见血练胆是他要做的事情,至于是李家村的人,还是马庄村的人,他心里并不在意。 想要在这乱世下活着,不遭受欺压和盘剥,那就要足够心狠。 比统治阶层和特权阶层还要心狠。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等着被围剿吧。 “你们这帮怂货,连李家村的汉子都不如吗?”见李莽在挑选人手,马铁山怒目圆睁,瞅着眼前这帮人喝道:“这些都是作恶多端的家伙,你们怕个甚,想想这些事情,要是搁在你们身上,你们好怕吗?” “额来。” “算额一个。” “还有额。” 被马铁山这么一激,马庄村自卫队的人,开始站出来一些人,尽管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踌躇,对待这些敢站出来的人,萧靖生一个个都记在心里,今后会逐步引导他们,培养他们。 第四十八章 榜样的力量 杀戮是萧靖生不喜欢做的事情,崇尚杀戮者必然会遭受报应,然而身处在这等乱世下,需要杀戮来震慑一切作恶多端者! 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东石场的上空,久久挥之不去。 “哕~” “哕!” 血腥的场面,让不少人忍受不了,跑到各处呕吐起来。 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强忍心中不适的萧靖生,见到眼前这一幕,暗暗感慨起来。 强军不是一天能练成的,能适应残酷环境的悍卒,必然要经历一次次血腥,才有可能实现蜕变。 当前他麾下聚拢的人手,距这一目标还有不小的差距。 “靖生,额们要不要去西石场?” 一脸兴奋的马铁山,手里提着长刀,快步走到萧靖生的面前,“眼下东石场这边完事了,你家老二领着人手在西石场,要是……” “不用。”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李莽说过,李家富在西石场安排的人手,没有东石场的多,老二领的队伍足以应对。” 既然走上这条路,那么萧靖生就必须明白一个道理。 凡事独靠他一人去扛,是不现实的事情,他必须抓住每次机会,去不断地磨砺和培养一批人才。 作为他萧靖生的弟弟,既然萧靖武有这方面的潜力,就必须要能承受住重压,否则他们哥俩就会遭遇更多威胁。 夺取一个村,几个村,这等小打小闹的形式,绝非萧靖生想要的,就聚拢这么点人手能干什么? 萧靖生想要的更多! “哥!” 萧靖武的声音响起,让无数人循声望去。 看着百余众人手,在萧靖武的带领下过来,萧靖生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他的弟弟没让他失望。 “哥,西石场的那帮家伙,全都解决了。” 萧靖武拎着火铳,小脸兴奋的说道:“遭受李家富压迫的乡党们,都跟着额们过来了,现在额们干甚?” “去李家村,杀到李家富家去。” 萧靖生微微一笑,眼神坚定道:“替李家村的乡党,除掉这个作恶多端的恶霸,让乡党们也都能像人一样活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利解决李家村东西石场的人手,在李家村作威作福的李家富,就像是被拔掉牙齿的老虎,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对付不同类型的恶霸,就要拿出不同的手段,不能简单的照本宣科。 要懂得充分了解各村不同情况,寻求代价最小的方式,顺利解决到这些恶霸,才是萧靖生的目的。 “李家村的乡党们,我是萧家村的萧靖生!”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举起手来,环顾左右聚集的人群,“我知道你们李家村,李莽都对我讲了,李家富这一恶霸,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很久,谁要是想报仇,谁要是想打倒他,就跟着我萧靖生一起去,打倒李家富!” 在与李家富的几个儿子斡旋时,萧靖生敏锐的觉察到一点,在东卤池服徭役的李家村人,没有回到李家村,或者更准确的来讲,是被李家富的人知道,暗中扣押起来了,否则他们就不会有这等反应。 面对这等意料之外的事情,萧靖生果断放弃先前想说的话,就着眼于李家富在李家村做的恶,继而煽动这些被迫在石场劳作的李家村人。 “打倒李家富!” “打倒李家富!” 在李莽、马铁山、萧靖武、萧靖云等一批人的带动下,不管是马庄村自卫队,亦或是李家村人,都高声怒喊起来。 浩浩荡荡的人群,在萧靖生的带领下,朝着李家村腹地赶去。 “马大哥,接下来这一战,就由你来指挥。”前去李家富所住之处,萧靖生神情严肃的看向马铁山,“你想在马庄村自卫队立住威信,就要想想怎样拿下李家富,还有你李莽,要在这一战表现好。” 说着,萧靖生看向了李莽。 “靖生,你就放心吧。”马铁山拍着胸脯保证,“别的事情额做不好,比葫芦画瓢的事儿,还是能办好的。” “额也是。” 李莽点头应道。 “我要强调一点,不准放火,不准抢夺,不准乱杀人。”萧靖生继续说道:“李家富他们要通过公审处决,他们的家眷不能残害,这一点,李家村的乡党要特别注意,李莽,稍候杀进李家福家里,你要负责好此事。” “嗯。” 李莽重重的点头道。 萧靖生想通过以血练胆的形式,去锻炼麾下聚拢的队伍,但绝不代表着萧靖生,就会放任他们烧杀抢掠。 倘若是那样的话,这锻炼出来的就是一支匪军。 与其是那样,倒不如不要。 借着打倒李家富这一恶霸,培养马铁山、李莽这些人,就是萧靖生想要促成的,一支队伍不能没有中坚力量! “杀啊!” “打倒李家富!” 随着一声声怒吼响起,针对恶霸李家富的行动就此展开,萧靖生并没有跟随着队伍,一起参与进来。 以马铁山为首的马庄村自卫队。 以李莽为首的李家村人。 需要一场没有他干预的械斗,来适应这种环境才行。 “哥,额们就站在这里看着吗?” 萧靖武拎着火铳,看着源源不断冲进去的人群,有些焦急的说道:“额们来到李家村不就是要……” “老二,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单靠我们,就能解决的。” 萧靖生神情平静,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我们需要更多的人能共同挑起大梁,这样才能面对今后的危险,让你们留在我身边,就是想让你们看看,在铲除作恶多端的恶霸时,我们带领的队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表现。” 萧靖生讲的这些话,不止是说给萧靖武听的,更是说给萧靖云、萧可生他们听的,这是萧家村的年轻一代。 是萧靖生觉得值得培养的人才。 在队伍发展的初期,必然摆脱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重用沾亲带故的人,通过宗亲和乡党关系,来维系好整体队伍的完整性。 马铁山、李莽这些人要用,萧家村的人更要用。 萧靖生要缔造的队伍,是以他为核心的队伍,能够帮助到更多的底层群体,让他们能像人一样活着。 如果这支队伍脱离了他的掌控,那就不可能按着预期方向前行,历史的局限性,使得其他人无法带好这支队伍。 “你们发现没有,马铁山也好,李莽也罢,带领人手冲击李家富所住之地时,可以说毫无章法。” 萧靖生指着眼前的大院,对萧靖武他们说道:“如果说我是李家富,倘若麾下家丁充沛的话,只需放一把火,就能烧死大片的人,人与人之间没有配合,就是一股脑的冲进去,那些是先驱,那些负责警戒,都没有明确下来。 好在这是对付李家村的恶霸,倘若是遭遇县里的队伍,就这种毫无章法的进攻,会让麾下大片的人惨死。” 萧靖武、萧靖云、萧可生他们,在听到萧靖生所讲的这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哥说的没错。” 萧靖武沉吟片刻,点头表示认可道:“其实马大哥他们,可以分开进行行动,比如说马庄村的人先进,李家村的人后进,用火铳震慑住那帮家丁,这样以来的话,就可以避免危险发生。” “老二这一提法没错。” 萧靖生赞许道:“我们要学会动脑子,不能只想着蛮冲,蛮打,对付比我们弱小的恶霸还好,那要是遇到比我们强的呢?只这样蛮冲蛮打,一次靠运气解决,两次靠运气解决,那今后我们能保证一直靠运气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去引导身边的人才,让他们懂得思考,这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支没有思考的队伍,就算初期表现得再勇猛,一旦遭遇到危险,那么就会出现溃败的现象,这是萧靖生绝不想看到的。 第四十九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落日的余晖,让天际渲染着红晕,像血一样,置身于此的李家村,却陷入到一片死寂下。 不时响起的几声犬吠,显得那样突兀。 灯火通明的李家大院。 “这次围攻恶霸李家富,大家的表现都很好。” 萧靖生站在正堂前,看着眼前聚集的众人,面色平静道:“不过有些教训也要牢记,马庄村自卫队受伤17人,其中重伤3人,李家村乡党受伤31人,其中重伤6人,这本是该避免的事情,可就因为一些疏漏,导致这一情况的发生,农会不会坐视不管,养伤期间由农会调拨粮食。” 马铁山、李莽的脑袋低下。 萧靖生没有责怪他们,反而这般平静的讲出,这让他们心里更加羞愧。 丢人啊! 想起今日围攻李家大院时,出现的突发情况,就因为当时的场面太混乱,导致被虏的一些家丁,听到他们要被公审处决,一个个都暴起了,这才导致伤亡加剧的情况。 “靖生,你处置我吧。” 马铁山面露羞愧,抬头看了萧靖生一眼,随后低头说道:“都是额没有带好队伍,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额。” 李莽紧随其后道。 正堂前聚集的一些人,看了看马铁山他们,又齐齐的看向萧靖生。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萧靖生神情自若,看着眼前的人群,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我希望大家能牢记一点,不是我们人多,就一定能占着优势,我们要学会避免意外,懂得吸取经验教训啊。 现在我们做的事情,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如果我们自己连这点警觉都没有,那等到县里真出动兵卒来犯,我们拿什么跟县里对抗啊? 难道你们想看着我们的亲人,被县里那帮家伙一个个杀死吗?我们就是不想过那种毫无尊严的生活,才选择走这条路的啊。” 有些经验教训,必须要用血的代价来吸取。 否则不会有人在意的。 对于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想要让他们能够成长起来,就必须要让他们心里牢记才行。 单纯的说教是不够的。 “好啦,不说这些事情了。” 见气氛有些低落,萧靖生摆摆手说道:“不管怎么说,恶霸李家富一家被我们拿下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清查他们的家产,明天在李家村召开公审大会,让李家村的乡党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另外解救的那些从东卤池逃回来的乡党,要叫他们明日参加,我是没有想到这个李家富,竟然残忍到这等程度,竟然想饿死这些人,继而达到侵占田产的目的,难道人的命还比不过一些土地吗? 李莽,你领一些人手,照顾好这些乡党,别让他们吃太多东西,多日水米未进,吃多了会活活撑死他们。 马大哥,你组织马庄村自卫队,在李家大院外搭建木台,明天的公审大会,就由你代表农会主持召开。” “额?额不行啊!” 马铁山听到这话,瞪大眼睛看向萧靖生,“这等重要的事情,还是你来吧,额一个字都不认得,要是……” “这跟认字不认字,没有任何关系。”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马大哥,包括在场的诸位,都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们想要把农会推行起来,让更多的人能摆脱剥削和压迫,就必须要快。 我萧靖生是有本事,可是我终究是一个人啊。 倘若大家什么事情都指望我,那么我们农会能做成什么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经历的多了就好了。 没有经验不要紧,就拿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去讲给李家村的乡党听,他们的经历跟我们是一样的,我相信乡党们是愿意听的。” 趁着蒲城县衙还没达成一致意见,萧靖生必须要加快步伐,尽可能多的将农会这一组织,在更多的地方扎根下来,解决掉更多的作恶多端者。 大明地方的特权群体,多以大地主、小地主为主,斗争相对容易得多,只要人数占着优势,还能煽动起被压迫的底层群体,就能把这些作恶多端者打倒。 既然存在这种客观事实,萧靖生就需要一批人手,能学着他过去做的事情,领着一帮队伍去做好这些事情。 目前在萧靖生的心里,能外放领队伍的人,一个是马铁山,一个是李莽,其他人还要再观察,再培养。 事虽难作则必成。 路虽远行则将至。 安静的李家大院,变得热闹起来。 “哥,您让我挑选的人手,都来了。”萧靖武领着十几号人过来,为首的是马庄村的马洪,“这些人在附近的村落,都有沾亲带故的亲戚。” “好。” 看着眼前这帮人,萧靖生看向他们,“诸位,你们怕死吗?” 这一句话,让众人都愣住了。 “小秀才,你说这话是甚意思?” 胆子大一些的马洪,忍着心底的疑惑,看向萧靖生说道。 “有件事情我想叫大家去做。” 萧靖生神情严肃,接着马洪的话茬说道:“现在我们萧家村、马庄村、李家村都算摆脱了压迫和盘剥,作恶多端的恶霸也被打倒了,可是还有更多的地方,正在遭受着我们过去经历的事情。 所以我想让你们去附近的村,找你们觉得可靠的亲戚,在私底下宣传我们现在做的事情。 让他们知道,原来面对压迫和盘剥,我们还可以组织起来,去对付作恶多端者。 当然就算他们不敢去做,也不要紧,我们要营造一种氛围,让这些在各地作恶多端的人,知道我们农会的存在。” 马洪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他们对萧靖生讲的这些话,听的是一知半解。 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他们想的最多的。 看着面露疑惑的众人,萧靖生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眼前这些人,没有第一时间提出拒绝或退出,而是去想这件事情,这就是好事情。 在萧靖生的眼里,他创设的农会,今后想在蒲城县扎根下来,就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让更多的人知道才行。 知道了,就代表着心里有了希望。 这样等到农会所辖自卫队,来到他们那个地方,就会有一批人愿意响应,到时局面打开的就相对容易些。 再一个对于萧靖生来讲,就一支队伍而言,不能没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眼前这批人就像是火种,谁能适应这种担子,能够成长起来,哪怕只有一个,这都是筹建情报队伍的中坚力量啊。 “靖生,额们需要怎么做?”马洪抬头看向萧靖生,“这种事情额们不懂该咋做,不过你既然想让额们做,那额们愿意做。” “没错。” 一个瘦高的汉子紧随其后道。 “其实很简单。” 萧靖生不急不躁,看向众人说道:“你们分好各自要去的地方,到了地方,就潜进信任的亲戚家中,先把我们在做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为何要这样做。 其次就让你们的亲戚,去各自的村里,找一些可靠的人过来,不要惊动村里的恶霸,再由……” 打倒恶霸这件事情,眼下算是取得一些成绩,为了响应后续的行动,萧靖生必须要积极的展开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情。 现在麾下聚拢的队伍,缺少值得信赖的人才,这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经历的事情多了,经验也就有了。 人才培养是一个迭代的过程。 想要让麾下的人才足够充沛,首先就要能聚拢更多的人,毕竟这是基础,如果基础都不牢靠,如何能发掘出更多的人才? 这一夜对萧靖生来说很忙碌,他不仅要叫马洪他们如何做,还要领着萧靖武去清查李家富的家产,更要对马铁山进行突击培训,以确保明天的公审大会,能够顺利的推行下去。 第五十章 永丰镇 “杀了他!” “杀了他!” 一道道愤怒的声音,打破了李家村的沉寂,成群结队的李家村人,神情愤慨的冲向高台怒吼着。 累年积攒的怨恨,一旦出现缺口,就必然会汹涌的宣泄出来。 眼前出现的一幕幕,让萧靖生疲惫的面庞,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尽管他聚拢的这支队伍很稚嫩。 麾下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后要做什么,能够看到的就是眼前发生的事情。 然而萧靖生并不担心,他为这支稚嫩的队伍,制定了明确的路线和目标。 只要能够按他的部署行事,期间不出现较大的波折,那么就能够一步步实现蜕变。 李家村的公审大会,较为顺利的推行下来,萧靖生审时度势的接替马铁山主持销债、分粮的事情。 原本萧靖生打算让马铁山继续做,只是没有经验的马铁山,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表现得实在太紧张了。 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倘若执意让马铁山做下去,效果反而达不到萧靖生的预期。 这次特殊的经历,对马铁山而言很难形容,不过却给他带来很强的冲击。 队伍建设就是这样。 要敢于让麾下的人去经历,去做事,出现错误不要怕,及时更正就好,队伍建设最忌讳的就是不让人去做。 就像这次在李家村落实部署,萧靖生就把事情分开,让萧靖武领着一队人,具体负责分粮事宜,让马铁山、李莽领着一队人,具体负责自卫队选拔,民兵队筹建事宜,这无疑给萧靖生减轻很大负担。 也让萧靖生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找李家村的人交谈,了解一些他想要的情报,为接下来的事情完善部署。 “都加把劲儿啊,能被选拔进李家村自卫队,顿顿都能吃饱,一日吃三顿,农会调拨粮食。” “农会说出去的话,向来是一口吐沫一颗钉,以后额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啊!!!给额往前走啊!!” 热闹的李家大院前,领完粮食的李家村人,齐聚在一起,围观着由农会负责的李家村自卫队选拔。 “可生,你领着受伤的人先赶回马庄村,让马跃安顿好这些受重伤的人,告诉马跃,别轻待这些受伤的人。” 萧靖生负手而立,看向萧可生说道:“然后就领着这几个人,将换来的硫磺、硝土运回萧家村,让广生叔带队多制黑火药和震天雷。 还有要跟广生叔强调一点,必须注意安全才行,不要发生爆炸的情况,这样就对我们农会不好了。” “嗯,额都记住了。” 萧可生当即点头应道。 “忙完这些事情,你不要来李家村了,直接去永丰镇。”萧靖生继续说道:“要是广生叔他们造出的有震天雷,就带几个人跟你一起来。” “去永丰镇?” 萧可生面露疑惑道。 “不错。” 萧靖生点点头道:“等李家村自卫队选拔好,我就会领着大家去永丰镇,先拿下这处要地再说。” 这…… 萧可生有些心惊。 永丰镇,那可是他们这一带最大的地方,位于蒲城县东部区域,和临县澄城紧挨着,住着不少的人。 “去吧。” 看着惊疑的萧可生,萧靖生伸手轻拍其肩膀,“不要耽搁时间,忙完这些事情,就尽快赶到永丰镇,到时稳定此地需要人手。” “好。” 萧可生忙点头应道,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就当前所处的局势,萧靖生必须要明确压茬推进,领着麾下聚拢的人手,去攻克一处处地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要是能趁着蒲城县衙做出反应前,把永丰镇和附近村落都逐一攻克,那么萧靖生麾下聚拢的人手,就算具备一定的抗压能力。 “马大哥,李莽,我打算明日就领着队伍,杀到永丰镇去。” 跟萧可生交代完,萧靖生就找来马铁山和李莽,讲出自己的想法,“我都了解清楚了,李家村出产的条石,多是由永丰镇的贾家收购,然后贾家再售卖到蒲城县或澄城县,贾家也是永丰镇最大的坐地户。 这个贾万和,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仗着跟蒲城县丞柳志和的关系,在永丰镇作威作福很多年,如果我们能拿下贾万和,那就能夺占永丰镇,到时我们农会的声威,就能在这一带立稳脚跟。” 明朝的地方体制仅到县一级,诸如乡或镇,与周遭的村,其实并没有从属关系,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共存的态势。 实际负责乡野秩序的其实是里甲制度,该项制度既是行政组织,也是徭役组织,以里甲为单位组织户民服役,达到控制里甲之民的作用,而在该项制度之上,为增强收税的能力和效率,还有一套粮长制。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廷自身机制出现问题,使得涉及基础的制度近乎崩溃,渐渐沦为各地特权群体,鱼肉百姓的一种敛财工具。 “靖生,你这是不是太快了。” 马铁山挠挠头,看向萧靖生说道:“额们刚拿下李家村没多久,就前去永丰镇,去对付贾万和这等狠角色。 要知道永丰镇那边,可不止一个贾万和啊,龚家、王家、郭家的势力也不小,这是永丰镇的四大户啊!” “没错。” 李莽紧随其后道:“就咱们这点人手,对付一个贾万和还成,可要是其他几家出动人手的话,那……” “你们的顾虑我明白,不过时间不等人。” 萧靖生出言打断道:“你们来看啊,这是蒲城县城,这是永丰镇,在永丰镇的周边,则是众多的村落。 倘若我们一个村,一个村的,去解决那些作恶多端者,只怕没有做多少,蒲城县就会派人进犯,甚至永丰镇也会出动人手,到时局势对我们就太不利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快。 趁着现在蒲城县衙还没有动静,先夺取永丰镇,解决掉那几家大户,这样周围的村落知道此事,就会跟着展开行动,如此我们农会只需派些人手,把难啃的骨头啃下来就行。” 萧靖生蹲在地上,指着他摆放的石头,向马铁山、李莽讲述着当前的大势,让他们知道现在的处境。 马铁山、李莽相视一眼,露出凝重的神情。 道理他们都懂,可是…… “至于你们担心的事情,我其实都想好了。” 萧靖生瞧出二人的顾虑,笑着说道:“既然贾万和跟李家村有生意往来,那我们就运一批条石去永丰镇,先拿下贾万和名下的条石场,解决掉一批人手,聚拢那里做工的人。 然后我们就集结队伍,直奔贾万和住的地方,只要够快,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贾万和。 与此同时,我们可以分出一部分人手,在永丰镇传递消息,煽动永丰镇住的人,叫他们也参与进来。 还是那句话,硬碰硬这等事情我们不做,我们要善于利用矛盾,去挑起永丰镇治下群体的怒火。 只要能把此事做好,别说永丰镇有四大户,就算是有十大户,也绝不是我等的对手,毕竟我们做的事情,是帮着永丰镇受压迫和盘剥的群体。” 马铁山、李莽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萧靖生讲的计划很完整。 是一整套行动部署。 倘若真能顺利的落实下来,说不定真的能拿下永丰镇,倘若真能拿下永丰镇,那他们农会的声威就扩大了。 “活着干,死了算!” 马铁山紧握双拳,眸中闪烁着精芒,“靖生,额听你的,这事儿要是真能办成,额们就赚大发了。” “没错!” 李莽咬牙道:“只要能推翻蒲城县的那帮狗官,就算真遇到难事又如何,反正额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像你先前说的,与其瞻前顾后,倒不如杀出一条路,额这辈子跟定你了。”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萧靖生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马铁山他们,微微一笑道:“别人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能做,不要胆怯,不要多想,我相信我们只要心往一处使,区区一些作恶多端之辈,根本就不是我们农会的对手!” 第五十一章 席卷(1) 永丰镇,西大街。 “阿巴~” “阿巴~” 一个衣衫褴褛的赤脚乞丐,像往日一样,举止疯癫的跑在街道上,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往来的行人无不面露嫌弃,掩鼻朝一旁避开。 “去去去,到别处要饭去。” 赤脚乞丐跑到一家酒馆,伸着脏兮兮的双手,说着就要走进酒馆,却被酒馆口站着的店小二一脚踹出去,店小二强忍着恶心,瞪眼看向被踹到在地的赤脚乞丐。 “阿巴!!” 赤脚乞丐忍着疼痛,紧握着双拳,双眸睁得很大,冲着店小二就怒吼着。 “滚蛋!” 店小二站在石阶上,瞪眼怒喝道:“眼下店里客人多,你这厮别蹬鼻子上脸,想讨要吃的,就给……” “郭二,适可而止吧。” 在店里喝酒的一名老者,手里拿着两块馒头,走到酒馆口,瞪了郭二一眼,“明知他受到惊吓,说不出话来,他来酒馆讨口吃的,你不给,就把他请出去就是了,为何要动粗!” “齐爷,额也不想啊。” 被老者这般呵斥,郭二没有恼怒,反而开口解释道:“只是这店里的酒客,都是高高兴兴的来,额总不能叫他坏了大家心情不是,您说……” 说着,郭二却停了下来,瞅着老者佝偻的背影。 “来,吃吧。” 老者艰难的蹲下身,没有嫌弃赤脚乞丐难闻的气温,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怜悯,“你也是个可怜的人啊。” “阿巴!!” 赤脚乞丐瞧见眼前的馒头,兴奋的一把夺过来,抬头看着老者,然后就低下脑袋,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 “唉…这该死的世道啊。” 老者神情有些动容,瞅着眼前的赤脚乞丐,轻叹道:“明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却招惹上那厮,一家都被害死了,独留下你在这世上……” “齐爷慎言啊!” 郭二面露惶恐,快步跑了下来,左顾右盼一周,顾不得难闻的气味,对老者说道:“您是祖宗行吧,这话,可别在这里说啊,要是叫人听去了,额们还活不活啊,他赵清平就是命中有此一劫,您老还是去喝酒吧。” “难道老朽说的不对?!” 情绪激动的老者,愤然站起身来,指着失心疯的赵清平,瞪眼道:“才二十多岁啊,就因为顶撞了贾……” “齐爷!!祖宗!!!” 郭二伸手拉住老者的手臂,情绪有些激动,“您老就少说句吧,这样,额现在就去后厨,给他端来些吃的,这样总行了吧。” “阿巴!!” 原本吃着东西的赵清平,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一旁看去,浑浊的眼眸怔怔的看着前方。 “杀人了!!” 却见几个染血的汉子,连滚带爬的朝前疯跑,神情间满是惊恐,尽管身上带着伤口,却顾不得疼痛,生怕跑慢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西大街上的行人,一个个都神情慌张起来,纷纷朝一旁跑去。 “这是出甚事了。” “那不是贾家的人吗?” “不清楚啊。” “在永丰镇谁这么胆大,敢招惹贾家。” 在众多的议论声下,失心疯的赵清平站起身来,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情,举着手里的馒头,就朝那几名汉子砸去。 “阿巴!!” “阿巴!!” 在这兴奋的叫喊下,郭二早就搀着老者朝店内跑去,不少喝酒的酒客,此刻都聚在酒馆口,探着脑袋去瞅。 “贾万和残暴不仁,欺行霸市,永丰镇的乡党们,都去贾家啊!” “贾万和残暴不仁,欺行霸市,永丰镇的乡党们……” 而在这几名汉子的身后,却见一高瘦的青年,举着手里的火铳,怒目圆睁的吼叫着,身后跟着的数十众汉子,同样跟着吼叫。 这是…… 见到此幕的无数人,一个个流露出各异的神情,谁都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的。 “跑快点!杀了这几个家伙!” 提着火铳的萧靖武,瞅着街上躲避的行人,没有任何的动静,当即喝喊道:“农会替天行道,给永丰镇的乡党们杀贼!!” “额去!” “额去!” 身后的人群中,马瑞和李正瞪眼喝道,言罢,就提着手里的长刀,朝着眼前吓破胆的汉子杀去。 “这些人是甚来历啊,怎敢当街行凶啊。” 躲在人群后的郭二,瞧着这帮亡命徒,竟敢去杀贾家的人,难掩震惊的说道:“他们就不怕贾家报复吗?” “阿巴!!!” 失心疯的赵清平,突然愤怒起来,冲着跑来的汉子就跑了过去。 “啊!!!” 就听见一道惨叫响起,本夺路逃跑的汉子被撞到在地上,眼前发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赵清平骑在身上。 “阿巴!!!” 红着眼的赵清平,伸着拳头朝那汉子猛砸,只是还没砸几拳,就被那汉子一把推开。 “死吧!!” 就在那汉子连滚带爬,准备再度逃跑之际,提刀赶来的李正,却怒吼着朝那汉子的后背砍去。 滚烫的鲜血迸溅。 坐在地上的赵清平,脸上被迸溅不少鲜血。 这一刻,赵清平愣在了原地。 “杀人了!!” 酒馆内围观的人群瞧见这一幕,一个个全都吓傻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帮不知来历的汉子,竟然真敢杀人。 杀了人的李正,并没有丝毫的停歇,就紧跟在马瑞的身后,去杀另外两名逃窜的汉子。 “你没事吧?” 提着火铳跑来的萧靖武,来到赵清平的身旁,忍着难闻的味道,有些微喘,轻拍赵清平的肩膀,“没有伤到你吧?” “阿巴~” 神情怔怔的赵清平,此刻脸色煞白,瞅着眼前的萧靖武。 “哑巴?” 萧靖武眉头微皱,伸手去拉赵清平,“没事,快起来,额们是农会的,是给永丰镇的乡党们,除掉贾万和这些恶霸的。” 说着,萧靖武还不忘抬起头,看向酒馆,“谁要是跟贾万和有仇,现在就去贾家,额大哥领着农会的人,已经去围杀贾万和这个恶霸了。” 说着,萧靖武就提着火铳,快步朝前跑去。 “贾万和残暴不仁,欺行霸市,永丰镇的乡党们,都去贾家啊!” “贾万和残暴不仁,欺行霸市,永丰镇的乡党们……” 怔怔站在原地的赵清平,看着萧靖武的背影,神情变得有些不一样,被甩在身后的众人,一些碰到赵清平,让他险些摔倒。 “阿巴!!!” 就是在堪堪摔倒之际,赵清平却瞪大眼睛,快步朝前狂奔起来,“杀贾万和!!” “……” 酒馆口聚集的人群,看着疯癫的赵清平,突然怒吼起来,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起来,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魂了,回魂了。” 人群前站着的老者,瞅着赵清平的背影,眼眶微红道:“没想到他还能回魂,这帮汉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齐爷,还是别管甚来路了,抓紧回家吧。” 一旁站着的一中年,面露惊恐道:“敢去招惹贾万和的,那肯定是一帮亡命徒啊,不说了,额要回家了。” “哎哎,你别走啊,还没结账呢。” 郭二见那中年要跑,当即喝道:“把账结了再跑啊。” 只是那中年根本就不理会,快步朝西大街跑去。 “快跑。” “快跑。” 聚集在酒馆口的人群,此刻一哄而散,这让酒馆掌柜瞪眼怒吼起来,只是这等混乱的场景,谁会理会这些啊。 “小二!!上酒!!” 空荡荡的酒馆内,老者激动的声音响起,愤怒的酒馆掌柜和郭二,此刻都站在酒馆口咒骂起来。 第五十二章 席卷(2) “杀啊!” “挡住!” “别乱!” “啊!!” 昔日门可罗雀的贾宅,此刻陷入到一片混乱,浓郁的血腥味飘散着,怒吼声、惨叫声不绝。 “老爷,前院被那群暴民冲开了!” 一个汉子浑身是血,连滚带爬的朝内院跑来,神情间满是惊恐,冲惶恐的贾万和怒吼起来:“大爷被人乱刀砍死了。” “甚?!” 贾万和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那汉子,顿觉头晕目眩,“你说甚?老大叫人砍死了?!” “是啊老爷!” 汉子惊恐的说道:“那群暴民有刀,有枪,还有铳,额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额们该咋办啊。” 贾万和身体发虚,一个没有注意,竟然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今天本是他盘账的好日子,为何突然就杀来一堆暴民,什么话都没说,就集结冲击他们贾宅。 现在前院被冲开了,一切都完蛋了。 “杀啊!” “冲进去!” 一道道怒吼声响起,前院涌进的大批人,让贾宅宛若修罗场一般。 “去,给马铁山传令,杀进贾宅内院。” “李莽!李莽!领着李家庄的人,占住前院!” “都别乱,保持好阵型!” “别冒进!!!” 混乱的人群中,萧靖生提着刀,不停地发号施令。 从定下奇袭永丰镇的行动,到真正展开行动,萧靖生一点都不敢松懈,生怕中间出现任何差池。 聚拢一支刚放下农具、拿起武器的农民队伍,别想着初期不会出现混乱,萧靖生的身体疲惫到极致,然而精神却异常的亢奋。 本以为率领马李两村自卫队,围攻永丰镇第一恶霸贾万和,期间必然会遭遇很多阻挠,然而真正展开械斗时,却比预想的要顺利太多。 原因很简单。 马李两村自卫队,尽管是初步聚拢起来的队伍,然而多数都见过血,也经历过械斗,或许遭遇正规军,会表现的很差。 不过贾万和麾下的那帮家丁队伍,只要一部分见过血、杀过人,其他的多是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凡事最怕的就是比较。 “好汉饶命!” “别杀额!” “你们到底是谁!” “投降者,不杀!” “把刀放下!” 跟随队伍冲进贾宅内院的萧靖生,听到各种声响,此刻杀红眼的马铁山,领着一帮马家村自卫队成员,围住退到内院的散兵游勇。 贾万和面露惊恐的躲在人群后。 “我们农会今日要替天行道,擒获永丰镇第一恶霸贾万和。”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朝着队伍前挤去,提刀沉声喝道:“只要贾万和被抓,我萧靖生作为农会会长,答应不杀你们,要是继续抵抗下去,全都要死!” 眼下这等时候,不能只把时间浪费到贾万和身上,诸如永丰镇的龚家、王家、郭家也必须拿下。 只要能把永丰镇的四大户除掉,那么农会就能初步控制住永丰镇。 “萧老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被杀破胆的贾家家丁队伍里,一人胆怯的高喊起来,“只要擒获贾万和,你们就能饶额们一命?” “没错!” 看着眼前的人群,萧靖生掷地有声道:“只要擒获贾万和,你们都不用死,倘若负隅顽抗的话,全都要死!” 萧靖生的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想着没有活路的贾家家丁队伍,此刻一双双眼睛都看向贾万和。 “你们要造反不成!” 面露惊恐的贾万和,瞪眼喝道:“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谁能击退这些暴民,老子赏银100两,不!200两!” 只是处在这等境遇下,就算悬赏再多的银子,那也要有命去花才行。 “贾万和,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额不想死,抓住贾万和。” “额不反抗……” 本就混乱的贾宅内院,此刻变得更加混乱。 “马大哥,等会儿你派人找些绳索,把这些家丁全都绑起来。”在这些家丁暴起之际,萧靖生拉住马铁山,低声道:“切记,一定要分开关押,贾万和一家要单独关押,在李家村发生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 “你就放心吧。” 马铁山重重的点头道。 先前在李家村发生的事情,让马铁山记在心里了,像先前那等低级错误,犯过一次,他就绝不会再犯。 “放开额!” “放开额!” 贾宅内院响起贾万和的暴怒声,只是这种挣扎,在萧靖生的眼里是那般可笑,一群作恶多端的恶霸,一旦遭受正义的制裁,那就没有了任何胆气。 混乱的贾宅内,在萧靖生的安排下,逐步变得安稳下来。 然而在贾宅外,却聚集着大批的人。 这些蜂拥贾宅的人,多是听到萧靖武他们所喊,知晓作恶多端的贾万和被人围攻,都壮着胆子赶来。 “杀了贾万和!” “杀了贾万和!” “放额们进去!” 带队守在贾宅正门外的李莽,感受到极大的压力,这帮蜂拥贾宅的永和镇人,此刻情绪都很激动。 “砰!” 在这等局势紧张之下,一道铳声响起,让想要冲进贾宅的人群,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没有方才的气势。 在马铁山他们的簇拥下,萧靖生走出正门,看着眼前扎堆的人群,掷地有声的喝道:“永丰镇的乡党们,我是萧家村的萧靖生,是农会会长,今日我领着农会的弟兄,来给永丰镇除暴安良了。 贾万和已被我农会擒获。 然而你们永丰镇这边,不止贾万和这一恶霸,我准备领着农会的弟兄,杀到龚家去,谁要跟着一起去?” 已经被农会拿下的贾宅,肯定不能放人进去,不然就会形成哄抢之势,那么贾万和巧取豪夺的家产就会被一抢而空。 在这等灾年之下,想要让队伍人心安稳,就必须要有家底才行,特别是粮食,萧靖生是一两都不会叫人抢走。 “马大哥,我刚才调遣的人手,你负责统御,给我守好贾宅,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说完这些的萧靖生,没有理会眼前的人群,反看向马铁山说道:“约束好这些人手,不准私藏,不准**,不准擅离,等拿下龚家他们,永丰镇就会是咱们农会的,倒是我们就要底气硬撼县里的人。” “你放心,我会守好贾宅的。” 马铁山当即点头应道。 对于萧靖生而言,当前麾下能独当一面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但凡是人手多一些,他都不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硬拔,那必然是分兵围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永丰镇。 “农会的弟兄们,随我去龚家,除掉龚东杰!” 交代完事情的萧靖生,举起手中长刀,掷地有声的怒吼起来,“永丰镇的乡党们,随农会去龚家,除掉龚东杰!!” 见萧靖生提刀前行,李莽紧随其后,怒目圆睁的喝道:“杀掉龚东杰!!!” “杀掉龚东杰!!” “杀掉龚东杰!” 聚在贾宅正门处的马李两村自卫队成员,纷纷怒吼起来,跟随着萧靖生便朝龚家方向赶去。 聚在贾宅外的人群,见贾宅内涌出十余众壮汉,一个个浑身沾血,凶神恶煞的守着正门,不敢再冲击贾宅,一些想趁乱哄抢的人下意识朝人群后退去,而其他永丰镇的人,见萧靖生领着农会浩浩荡荡的离去,迟疑刹那,就跟随着队伍后前行。 第五十三章 农民的队伍 过往的永丰镇,一直都维系着微妙平衡,以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四人为首,凭借自身经营的人脉和势力,可以说垄断着永丰镇。 生活在永丰镇治下的群体,诸如小地主、自耕农、佃户、小商人等,没有不骇于四大户的威慑。 特别是对于佃户群体来说,遭受四大户的盘剥和压迫,那更是一种家常便饭。 只是这一切,伴随着萧靖生带领农户队伍,以雷霆之势杀进永丰镇,使得秩序在骤然发生剧变。 “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都被农会的人擒获,眼下就剩一个郭峒老贼了,不要放过他啊!” “杀啊!” “乡党们,过了今日,永丰镇就不再有四大户了,谁要是想好好过日子,就随农会去打倒郭家!” “杀进郭家,抢夺钱粮啊!” “打倒郭峒老贼!” “杀啊……” 人潮汹涌的队伍,此刻正浩浩荡荡的杀往郭宅,此刻的永丰镇秩序全乱,不少胆怯的群体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哥,铲除郭家,你为何不指挥了?” 跟随在人潮的尾端,萧靖武面露疑惑,看向神情疲惫的萧靖生,“虽说郭家在永丰镇的势力,是排在四大户末流,不过眼前蜂拥的这些永丰镇人,想要攻陷郭宅的话,只怕会死掉不少人啊。” “你觉得我现在能指挥的了他们吗?” 萧靖生剑眉倒张,指着情绪上头的人群,“在攻打龚家、王宅时,我们的人受到一些伤亡,还要驻扎被打下来的宅邸。 现在我身边就你们十几个人。 其实在攻打王宅时,煽动眼前这些人,要一鼓作气拿下郭家时,不少人都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毕竟怨气宣泄到现在,他们全都冷静下来了,当前他们愿意杀去郭家,纯粹是想抢些钱粮。 这个时候倘若我敢阻止他们,只怕这些人就会调转方向,去围攻我们农会,毕竟当前这灾年下,谁能多得到些钱粮才是正道。” 萧靖生率领马李两村自卫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永丰镇,麾下规模满打满算就三百出头。 先后攻陷贾宅、郭家、王宅后,刨除掉期间受伤的勇锐,需要驻扎各处的人手,眼下在萧靖生的身边,就聚着十余众人。 缺少人手,这是萧靖生一直面临的问题。 倘若萧靖生麾下敢有数千众勇壮,他早就把蒲城县以东的几个乡镇全都拿下,这样就掌握主动权。 不过对萧靖生来说,等到他拿下永丰镇,逐步将永丰镇梳理出来,期间解决周边村落的问题,那么他缔造的农会势力,就算实现初步的原始积累。 “等会儿郭宅被攻破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杀进内院,不要别的,就找地契和欠条。” 跟随着汹涌的人群,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萧靖武他们,“至于粮食、银子、盐、棉布之类的,就让煽动起来的永丰镇人拿去吧,毕竟被压迫和盘剥这么久,倘若不给他们一点好处,只怕他们就会反攻我们。” “好。” 萧靖武、马瑞他们当即点头应道。 此次进军永丰镇,对萧靖生麾下聚拢的人手,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毕竟先前没有经历过这等事情,杀进永丰镇,就算是一次大场面。 萧靖生明确的以血练胆、压茬推进的方向,使得现在聚拢的人手,都算经历一次难得的蜕变之势。 尽管在萧靖生的眼里,麾下聚拢的大批人手,多数依旧是放下农具的农民,然而这也比过去的小打小闹要强。 “杀啊!” “杀进去啊!” “杀了郭峒!” “抢粮啊!”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让萧靖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群,毫无章法的朝郭宅展开攻势,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 到底还是人手不够啊。 不然的话,肯定不能这样打啊。 “杀进去。” 就在萧靖生感慨之际,一人拉扯着他的胳膊,这让萧靖生循声望去。 却见一浑身是血,步履阑珊的乞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杀进去。” 赵清平拉着萧靖生,咬牙切齿道。 一直跟随着萧靖武的赵清平,尽管恢复了正常状态,然而多年不说话,使得他讲话很慢。 “哑巴,你干甚呢?” 见赵清平抓着自家大哥,萧靖武皱眉道:“现在这些人都杀红眼了,他们是不会听额大哥的话的,你……” “老二,你闭嘴。” 萧靖生出言打断萧靖武,看着神情冷峻的赵清平,伸手轻拍其肩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不想让这些人受到太多伤亡,只是我现在不能这样做,倘若我带人阻拦住他们,就会有人不杀郭峒,反而来杀我们,你能理解这种情况吗?” 赵清平沉默了。 顺着萧靖生所指的方向,直勾勾的看着混乱的人群,没由的,心底涌现出一股怒意。 “乌合之众!都是乌合之众!” 赵清平突然愤怒的吼叫起来。 此人不简单啊。 萧靖生眉头微挑,瞅着愤怒的赵清平,对于当前这个遍地文盲的时代,就算只能讲出一个成语,那必然是读过书,识过字的。 无非就是读书多少。 “你萧靖生会像贾万和他们那样,欺压永丰镇上下吗?”情绪激动的赵清平,此刻直勾勾的盯着萧靖生,“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但是我给忘了在什么地方,我对你有印象,你是打算造反吗?” “不,我并非是造反,而是像让更多的人,能够堂堂正正的活着,不遭受像贾万和这样的恶霸盘剥和压迫。” 迎着赵清平的注视,萧靖生眼神坚定道:“我先前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是个读书人,不想像牲口一样人人驱使,既然蒲城县的世道是这样的,那索性就打倒这样的世道,让我们自己当家做主。” “我读过书,识过字,考中了县试。” 赵清平呼吸加重,一把抓住萧靖生的手臂,“我也想像你一样,今后能堂堂正正的活着,不像再浑浑噩噩的活着了。 我叫赵清平,全家都叫贾万和这老贼害死了,你能让我杀了贾万和吗?只要你让我杀了这个老贼,我今后就跟着你做事!!” “赵清平是吧?你先别激动。” 萧靖生伸手轻拍赵清平的肩膀,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你放心,贾万和这个恶霸,肯定是要被杀死的。 不过要让他在农会组织的公审大会,接受永丰镇上下的审判,列数他过去犯下的累累血债,最后再将他绳之於法。 农会就是广大农民的队伍,是替底层群体伸张正义的,只要我们心往一处使,今后才能避免过去的悲剧。” 公审大会? 审判? 听到这些特殊词汇,赵清平露出异样的神情。 “只要贾万和能死,我就愿意跟随你,顺带加入农会。”沉吟刹那的赵清平,神情严肃的说道。 “我欢迎你,农会也欢迎你。” 萧靖生露出笑意,轻拍赵清平的肩膀,“等到郭峒被擒获以后,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就跟着我走,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梳理,需要去解决。” 赵清平是个读书人,这对萧靖生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赵清平先前遭受到迫害。 对于赵清平的悲惨经历,萧靖生表示同情,然而恰恰是背负着此等血仇,像赵清平这样的读书人,才更容易接受他所要做的事情。 第五十四章 军管 天转眼就黑了。 置身于夜幕下的永丰镇,犬吠声、脚步声、铜锣声、喊叫声交替不绝,肃杀之意笼罩在这片天地。 “铛!” “今夜永丰镇暂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外出!” “铛!” “敢有外出者,一律逮捕!” “铛!” “明日农会将召开公审大会,公开审判恶霸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凡是与之有仇怨者,皆可揭露他们的罪孽!” “铛!” “今夜永丰镇暂行……” 一队队青壮持枪挎刀,手里举着火把,队首的汉子敲着铜锣,在永丰镇的各处街道巡视着,贯彻萧靖生所定军管宵禁制度。 统领麾下队伍拿下永丰镇,与拿下马庄村和李家村不同,不管是占地面积,亦或是常住人口,那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永丰镇居住的并非是一族一姓,治下的群体成分复杂,经历白天的大规模械斗,必然会让一些人生出不该想的想法。 在公审大会没有召开前,农会没有让更多的人知道,萧靖生必须要谨慎对待,预防不好的事情发生。 贾宅前院。 “李莽,今夜你多辛苦些。”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李莽说道:“一定要巡视好各处队伍,确保今夜的永丰镇,不会再出现任何混乱。 农会能否控制住永丰镇,今夜盘账就很重要,不然明日召开的公审大会,就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倘若公审大会,不能让永丰镇的人归心,响应农会的号召,那么我等过去做的这些事情就毫无意义。” “靖生,你就放心吧。” 李莽重重的点头道:“要是今夜永丰镇出现任何乱子,都不用你动手,额直接砍了自己的脑袋。” 解决掉永丰镇的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这些恶霸,农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用萧靖生反复强调,李莽、马铁山他们都清楚。 这次马李两村自卫队,死了7人,重伤39人,轻伤91人,尽管萧靖生谋划的部署很详细,可是伤亡也是避免不了的。 针对出现的伤亡情况,萧靖生在统计出来时,就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战死者,农会一律发放10两银子,1000斤粮食,今后农会每月发放钱粮,替战死的勇锐养家。 重伤者,农会一律积极救治,发放5两银子,500斤粮食,若有致残者,农会每月发放钱粮养活。 轻伤者,农会一律发放200斤粮食。 萧靖生强调今后凡是接受农会调遣,期间出现伤亡者,就参照这一标准进行补偿,确保所有人的利益。 这等决断明确下来,让浮动的人心立时安稳下来。 处在当前这种灾年下,可谓是人命贱如草,萧靖生能给予这等优待补偿,那绝对是很少找的。 “马大哥,贾宅、龚家、王宅、郭家的戒备,你要多操点心,不要出现任何差池。”萧靖生伸手轻拍李莽的肩膀,看向马铁山说道:“今后我们农会能否在蒲城站稳脚跟,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就看这次的缴获怎样。” “靖生你放心,额知道咋回事。” 马铁山点头应道:“凡是缴获皆给农会掌控,奖赏是奖赏,规矩额都明白,额会巡视好各处宅邸的,确保封存的钱粮等物,都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萧靖生一手缔造的队伍,想要稳步地壮大起来,就必须要竖立起规矩,不能没有章法和规矩。 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如果农会不能掌控住钱粮,打下来的所有东西,都叫麾下的人手抢夺走,那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后续行动。 好在此前于马庄村和李家村做的事情,让当前聚拢起的自卫队勇锐,都是愿意接受的,这也使得拿下永丰镇后,没有出现太多的差池。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旁站着的赵清平,看着有条不紊下达命令的萧靖生,听到其讲的那些话,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靖云,你今夜赶回萧家村,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在赵清平感慨之际,萧靖生伸手对萧景云说道:“回到咱萧家村后,将永丰镇发生的事情,告诉二爷、二叔他们。 一个让小叔领一半自卫队人手,帮衬着广生叔他们,把先前制成的黑火药,硫磺、硝土等原料,都悉数运到永丰镇。 一个让二叔领剩下的人手,确保萧家村安稳的同时,要派更多的人盯着县城方向,一旦有任何异动,要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永丰镇。 一个告诉二爷,眼下的局势不安稳,让他说服村里的妇孺老弱,暂时来永丰镇住,等局势安稳了,再回萧家村住。 这些话一定要全部带到,我们拿下永丰镇,必然会惊动县里的,到时县衙只怕会派遣兵卒进剿。” “好。” 萧靖云重重的点头道。 永丰镇尽管位于蒲城县东,然而却是蒲城县下辖的大镇,一旦永丰镇被攻陷的消息,传到蒲城县去,知县陈友德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为避免意外发生,萧靖生必须要未雨绸缪。 再一个萧家村、马庄村、李家村三处,距县城最近的是萧家村,这也是马铁山、李莽他们,在听到萧靖生所讲,为何没有提出异议的原因。 倘若蒲城县衙真出现异动,那么驻扎永丰镇的农会队伍,就必然会有所行动的,毕竟走到这一步,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老二,我们现在去盘账。” 萧靖生轻呼一声,看向萧靖武、赵清平说道:“今夜必须要把账都盘清楚,特别是永丰镇这边,先前拖欠贾万和他们的欠账,要详细的统计出来,不然明日公审大会时,就不能进行销账了。” “你盘账,是为了销账?” 赵清平听到这里,诧异的看向萧靖生,“不是为了据为己有?” “哈哈……” 马铁山听到这话,指着赵清平说道:“谁告诉你,额们盘账是为了据为己有,你这人真是有意思。” “这些不义之财,我要是据为己有的话,那是要遭天谴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向赵清平说道:“永丰镇的乡党,只怕有不少都欠下账,贾万和、龚东杰这帮作恶多端者,只怕手段不会光彩。 不给乡党们进行销账,那他们今后的日子,就不可能过好,走吧,有什么疑惑的地方,我们边盘账边谈。” 现在对于萧靖生来说,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农会能否在永丰镇一带扎根下来,就看明日能否把事情做好,公审大会只是一个开始,萧靖生要做的还有很多。 今天解决贾万和、龚东杰这帮恶霸时,萧靖生发现不少暴露出来的问题,倘若不能及时进行调整,那接下来遇到其他困境时,就必然会面临崩盘的风险。 作为一支新兴的队伍,善于发现自身问题,及时做出相应调整,那么才能汲取更多的养料,逐步的做大做强。 第五十五章 诸营 先后在马李两村组织召开公审大会,聚拢受压迫和盘剥的底层群体,审判作恶多端的恶霸,让萧靖生拥有丰富的经验。 针对永丰镇的公审大会,萧靖生唯一做出调整的,就是在公审大会的现场,增派麾下的人手,负责传递他说的话。 毕竟永丰镇的常住人口,就算是和马庄村这等大村比较,那也是多出数倍,做任何事情都不能照本宣科。 “杀了贾万和这些恶霸!” “杀了贾万和这些恶霸!” 烈日下聚集的人群,情绪异常激动,一个个怒目圆睁的喝喊着,往日遭受的压迫和盘剥积攒的怨气,被萧靖生彻底挑起。 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台之上的萧靖生,看着眼前汹涌的人群,心里生出了感慨。 今后他带领的队伍,倘若想在乱世下站稳脚跟,就必须牢记此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脱离了底层群体,那么根基就不可能牢靠,到时根本不需要外部威胁,仅仅是从内部就能瓦解。 “来人啊!!”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沉声喝道:“将恶霸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等恶霸,遵循永丰镇民意处决!!” “喏!” 由萧靖武带队的火铳手,迎着无数道注视,手持火铳跑到高台上,原本汹涌的人群,此刻渐渐安静下来。 “不要杀额啊,额不想死!” “不要杀额啊!” “你们想要干什么!” “额不想死!!” 瘫坐在高台上的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等一众人,眼瞅着萧靖武他们持铳跑来,一个个情绪失控了。 在永丰镇作恶多端这些年,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经历这些。 “押过来!” 萧靖武眸中掠过寒芒,手持火铳,冲身旁的勇锐喝道,“遵循永丰镇上下民意,将贾万和、龚东杰等恶霸逐一处决!” “喏!” 队伍中冲出两个汉子,瞪眼朝贾万和走去,参与处决的人手,皆是萧靖生精挑细选的。 这些人和昨日战死、重伤的勇锐都是沾亲带故的。 “不要杀额啊!” 被抓起来的贾万和,奋力的挣扎着,处在这等氛围下,使得贾万和直接尿了裤子,那胆怯的神情,对永丰镇的人产生不小的冲击。 “原来他贾万和也知道怕啊。” “这农会就是厉害,还真要杀贾万和啊。” “领头的萧靖生真够年轻的。” “是啊,这后生胆子真大。” 高台下齐聚的人群,此刻小声议论起来。 “砰!!” 只是议论声还没持续多久,一声铳响打破了喧嚣,让聚集的人群无不心惊。 被处决的贾万和失去生机,直直的从高台上摔下去,鲜血顺着创口流淌下来。 “杀的好!!!” 人群前站着的赵清平,见到贾万和被处决,情绪激动的怒吼起来。 “下一个!!” 不等人群反应过来,萧靖生就沉声喝道。 “不要杀额啊!” “不要杀额啊!” 见到此幕的龚东杰、王大山、郭峒等一众恶霸,此刻被彻底吓破胆子,一个个在高台上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地方。 只是他们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 “砰!” “砰!”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天地仅剩下铳响,聚集在此的人群,看着昔日欺压他们的恶霸,被一个个的处决,每个人都受到极强的冲击。 逐一处决,这是萧靖生明确的事情。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永丰镇的百姓,欺压他们的恶霸,他所带领的农会,敢顺应他们的民意处决。 想要掌控住永丰镇,就必须树立此等威严。 否则今后会遇到很多麻烦。 “永丰镇的乡党们!” 在最后一名恶霸被处决,萧靖生走上前,神情严肃的喝道:“我知道这些被农会处决的恶霸,过去做了很多恶事,最叫人不能忍受的事情,莫过于趁人之危,向乡党们出借高额的借贷,这使得不少乡党都家破人亡。 现在贾万和这些恶霸被处决了,下面我代表农会向乡党们宣布,凡是先前向这些恶霸借贷的乡党,一律不用再还贷了,今天当着乡党们的面,我萧靖生代表农会烧掉这些欠账!” 说着,萧靖生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账本,冲着眼前的人群挥舞起来,这让齐聚的人群激动起来。 一双双期待的目光,看向萧靖生挥动的账本,随着萧靖生缓步朝火盆走去,一个个人的内心紧张起来。 “好啊!” “好啊!” 在这等万众瞩目之下,萧靖生将手里的账本,丢进火盆的那一刻,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响起。 不少人流下眼泪。 在永丰镇常住的群体里,超过半数的人口,都或多或少向贾、龚、王、郭四家借过贷。 过去几年间,陕西治下灾情频生,面对繁重的徭役、田赋、丁税、辽饷等赋税,使得这些群体根本无力缴纳。 所以迫不得已之下,也导致很多人遭受贾万和他们的盘剥,甚至有不少人面对这等盘剥被逼上绝路。 “大家都静一静。” 看着激动的人群,萧靖生伸出手来,朗声喝道:“下面我宣布几件事情,第一,从今日起,永丰镇就归农会管辖,为确保永丰镇的安稳,我打算筹设义勇营和辅兵营。 凡是通过义勇营选拔者,不仅可以一日三餐,粮管饱,盐给足,每月还会发放2两银子,足额发放,没有克扣。凡是进辅兵营者,一日三餐,粮管饱,盐给足,期间表现优异者,可选拔进义勇营。” “!!” 听到此言的人群,此刻沸腾了。 萧靖生给予的条件,实在是太优渥了,特别是对那些佃户而言,一个个全都心动了。 能够选拔进义勇营,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得到饷银,这要是能积攒下来,到时就能娶婆姨了。 就算是进不了义勇营,被选进辅兵营也好啊,至少能吃饱肚子。 别看永丰镇治下的佃户群体众多,可是多数都是单身汉,拖家带口的很少,毕竟面对贾万和他们的盘剥,就算是佃了不少地,也使得他们仅能确保不饿死。 其实激动的不止永丰镇的人,像马李两村自卫队勇锐,同样也是很激动的。 在召开这次公审大会前,萧靖生就通过马铁山、李莽他们,将自卫队悉数编进义勇营的消息传达下去了。 一支队伍想要拥有凝聚力,就必须要走正规化,否则就是一盘散沙,讲的任何规矩都不会有人去听。 趁着现在夺取了永丰镇,萧靖生要进一步调整麾下队伍,确保这支初生的队伍,能够具备凝聚力。 “第二件事情。” 在这等沸腾的境遇下,萧靖生继续说道:“农会打算筹设辎重营和匠户营,谁要是没有通过义勇营、辅兵营的选拔,可选择进辎重营,今后为农会运输辎重。 此外谁要是有一技之长,熟悉冶炼、锻造、制火药、造铳等手艺,可进匠户营,管饭,每月领粮1000斤,领银2两!” 听到这话的人群,此刻热议起来。 “天啊,谁要是能凭手艺进匠户营,那拿的比义勇营还多啊。” “额会锻铁,额要进匠户营。” “还有额,额会编筐,这能进匠户营吧?” 站在高台上的萧靖生,看着眼前沸腾的人群,就知道他做的事情对了。 永丰镇的情况,跟过去的马庄村、李家村不同。 倘若一上来就发放粮食,那根本就不够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有的人领了粮,有的人没有粮,那必然会造成矛盾和对立。 既然是这种特殊情况,萧靖生就创设义勇营、辅兵营、辎重营、匠户营,以先前的队伍作为骨干,用实实在在的好处,把永丰镇多数底层群体吸纳进来,进一步扩编麾下队伍规模,确保农会在永丰镇的话语权。 只要能把多数底层群体吸纳进来,至于永丰镇治下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就难以掀起风浪。 “第三件事情!” 随着萧靖生的声音响起,分散在各处的马李两村自卫队勇锐,纷纷怒吼起来,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农会将筹设孤寡营、少年营,凡是永丰镇没有活路的老人、孤寡,都可进孤寡营和少年营。”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着眼前的人群,朗声道:“只要农会存在一天,凡是进孤寡营和少年营的,就不会饿着,有我萧靖生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被处决的贾万和这些恶霸的宅邸,从今日起就作为孤寡营和少年营的驻所!” 全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义勇营、辅兵营、辎重营、匠户营、孤寡营、少年营的创设,让这些昔日受到压迫的永丰镇人,仿佛是做梦一般,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 萧靖生做的这些事情,就算是青天大老爷,都不一定能够办到,可是现在却成为现实,这也使得萧靖生的威望,在永丰镇这个地界竖立起来。 第五十六章 识字的必要性 “现在我要宣布几件事。”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召来的众人,伸手说道:“第一,凡是农会所辖自卫队,不管是哪个村的,一律补发饷银5两,这与先前的抚恤无关,等到诸营筹设落定,会第一时间发放。 第二,义勇营选拔一事,由马铁山负责。 第三,辅兵营选拔一事,由李莽负责。 第四,辎重营选拔一事,由赵清平负责。 第五,匠户营选拔一事,由我亲自负责。 第六,孤寡营、少年营,由萧靖武负责。 诸位,永丰镇的公审大会宣告结束,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农会,就可以有丝毫的懈怠。 别忘了,蒲城县衙那边一直都在查明情况,一旦他们知晓这里的事情,必然会有所行动的。 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没有任何退路可言的,要么就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再受贪官恶绅的盘剥和压迫,要么就被人砍掉脑袋。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起来,把各自的事情做好,确保永丰镇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可以恢复安稳。” 马铁山、李莽、萧靖武他们神情严肃,无不点头表示知道了。 反倒是赵清平,他没有想到会得到萧靖生的重用。 当前所处的这种特殊处境,对于萧靖生来说,他麾下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尤其是识字的人才。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永丰镇的秩序恢复,让农会能够在永丰镇扎根下来,就必须要迅速展开行动。 说起来马铁山、李莽、萧靖武这些人,都是被萧靖生赶鸭子上架,被推到台前去独当一面的。 不这样做不行啊。 “恩人,你让我负责辎重营事宜,具体该做些什么?”看着离去的马铁山几人,赵清平面露踌躇,看向萧靖生说道。 “我先前不知道农会在这一块儿,都做了些什么,倘若不能把此事做好的话,那我多少……” “赵兄不必这般拘谨。” 萧靖生面露笑意,对赵清平说道:“其实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将昨夜从龚家、王宅转移的各项辎重、地契、银子等进行统一归类,登记造册,这些都是农会的公有财产,作为各营调拨所用。” “那恩人要给我调拨些人手。” 赵清平想了想,抬头说道:“最好是会算账,识字的人,这样给我几日,我一定能清查出来的。” “我调拨不了赵兄说的人手。” 萧靖生摇摇头说道:“我现在能给赵兄调拨的,只有一些不识字的勇锐,至于赵兄想要的人,只能赵兄去想办法解决。” 赵清平:“……” 这不是开玩笑吗? 整个辎重营现在就他能做事,其他人都是些不识字的,这如何能梳理的过来啊。 可是这就是现实啊。 “赵兄,你是永丰镇人,肯定比我要了解这里的情况。”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赵清平说道:“你可以找一些可靠的人,来帮着你一起清查梳理,凡是愿意帮忙的,农会不会让他们白干的,每人发5两银子。” 摆在萧靖生面前最大的问题。 就是麾下聚拢的人手,他看重的那批骨干,除了自家弟弟萧靖武认识些字,其他人都不认字。 文盲率高的令人发指。 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文盲率高一些,还能应付过去,可是等到麾下人手规模激增,就无法应付了。 今后治理地方、编户造册、清查土地、复产复耕、整修水利、统计军队、发放粮饷等事宜,都需要大批识字的人去贯彻落实。 倘若此事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就算有朝一日,农会真的占领蒲城县,只怕遭遇的困境会很多很多。 “恩人,我能问一件事情吗?” 赵清平沉吟片刻,皱眉看向萧靖生,“农会持有的土地,是不是属于你的?” “不是!” 萧靖生斩钉截铁道:“我要这么多土地何用?眼前所处的局势,使得我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做此事。 等到农会的根基稳定下来,不惧怕蒲城县衙的威胁和进剿。 我会着手进行清查土地,重新分配土地,与此同时,我也将推行新的税制,确保农会控制的地域,不会经历过去无道的盘剥。 凡是响应农会号召的各个群体,他们的利益都会得到保证,这是一件繁琐的事情,所以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做好。” “辎重营的事情,就交由我来办吧。” 赵清平听到这里,郑重的点头道:“所缺的人手,我会在永丰镇筛选一批可靠的人,确保辎重营的一切,不会对外泄露出来。” 说实话,要不是身边实在没人用,萧靖生绝不会将这等重要事情,毫无保留的交由赵清平来做。 等萧家村的人过来一部分,萧靖生就会把孤寡营、少年营的事宜移交出去,让自家弟弟萧靖武去辎重营,协助赵清平做事。 毕竟这个辎重营,聚拢起来的各类辎重、地契、银子等,那就是农会的所有家底,萧靖生绝不会让它出现任何问题。 要尽快成立扫盲班啊。 离开贾宅的萧靖生神情凝重,心里暗暗思量着,要选拔一批可靠的骨干,叫他们进扫盲班进修,这样今后面临的问题,才能得到缓解。 萧靖生不是没有想过,聚拢一批读书人参加农会,不过他做的事情,注定让绝大多数读书人所不允许。 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做的事情就是造反。 再一个,他们会觉得自己是背叛所处阶级。 想要解决这一紧迫的事情,唯有筹建自己的人才梯队,那么培养人才的速度慢一些,但是最起码可靠。 “大家都不要乱,把队排好。” “义勇营的选拔很明确,就是……” “额们参加义勇营,真的能填饱肚子,还能得到饷银吗?” “要是县里来人的话,额们是不是要跟他们干仗啊?” “也不知道这个义勇营,额能被选拔进去不能。” 此时此刻,在永丰镇各处响起各种声音。 得益于先前聚拢的人手,使得萧靖生明确下来的事情,是在混乱下逐步落实的,或许效率慢了一些,不过终究是向前推进的。 明确义勇营和辅兵营,对于萧靖生缔造的农会,暗藏着非凡的含义。 这是走向正规化的第一步。 或许说筹建的义勇营和辅兵营,依旧是一支由农民组建的队伍,甚至连军队都算不上,可是第一步至少迈出去了。 今后只要能加强操练,叫他们在战场上见到血,那么萧靖生的心里绝对相信,义勇营和辅兵营会从量变倾斜于质变。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彼时的高台处。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听我说。” 在一些勇锐的簇拥下,萧靖生伸手对眼前聚集的人群朗声道:“农会筹设的匠户营,现在只招收铁匠、铳炮匠、火药匠、皮匠、木匠,诸如石匠、篾匠、陶匠等暂时不收,不在招收之列的,可以去义勇营或辅兵营进行选拔,等今后匠户营扩编了,需要这些匠种,大家可以再转进匠户营。” 萧靖生这些话讲出,让原本激动的人群,立时就出现不满的声音。 “凭甚不招收额啊!” “就是啊!篾匠怎么了?你为甚不收啊!” “你先前不是这样说的啊。” 看着眼前一些不满的人,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刚才在公审大会上,自己说的已经很明确了。 只不过有些人就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从事的匠种,肯定能被选拔进匠户营,所以就扎堆聚集在这里。 就当前的情况来说,农会筹设的匠户营,是需要给义勇营和辅兵营,打造军械,打造皮甲,生产火药,生产火药制品,所以萧靖生才会开出丰厚的待遇,确保能吸引永丰镇的匠户群体。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萧靖生愿意做冤大头。 不符合匠户营需求的人,那肯定是不能收的。 “安静!安静!” 看着眼前的人群,萧靖生收敛心神,再度说道:“你们之中要是有谁不想去义勇营或辅兵营进行选拔,想要参加匠户营也是可以的,不过要从学徒做起,学徒期间只管饭,何时出师了,经过匠户营内部的选拔,就可以像其他匠户一样领取钱粮。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们进行让步的,现在匠户营选拔正式开始,期间谁敢扰乱会场秩序,一律逮捕起来!!” 尽管萧靖生一直强调平等,然而在做事的时候,必须要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否则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做好。 “谁先来!” 坐到凳子上的萧靖生,看向眼前的人群,朗声道:“不要想着能蒙混过关,我会一个个进行选拔,期间答不上我问的东西,要么来匠户营做学徒,要么就去义勇营或辅兵营接受选拔,第一个谁来!!” 第五十七章 萧靖武的困惑 筹设义勇营、辅兵营、辎重营、匠户营、孤寡营、少年营,吸纳永丰镇治下佃户、破产者、孤寡老弱,这对农会是一次严峻挑战。 能否稳定住永丰镇,让农会得到更多人认可,就看此事能否有效落实,尽管吸纳的过程下,遇到很多问题和风波,好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忙碌下的时间过得很快。 夕阳西下。 “小叔,广生叔,你们能这么快赶过来,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萧靖生神情疲惫,看着萧章忠、萧广生他们,微微一笑道:“现在梳理永丰镇,到处都急缺人手协助,这样吧,小叔你领着一些人暂去孤寡营、少年营,靖武眼下在负责此事,小叔就接替靖武负责孤寡营、少年营。 广生叔,你等会儿跟我走,咱们去一趟匠户营,今后农会需要的军械、黑火药、火药制品等,皆由匠户营负责。 对了,其他人都去找马铁山。 眼下农会筹设了义勇营,在永丰镇选拔不少勇锐,今后凡是进义勇营者,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按月领粮饷。” 萧章忠、萧广生、萧季山、萧开志、萧玉虎等一众人,听闻萧靖生所讲,一个个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回萧家村的这些时日,萧靖生竟然领着马庄村的人,先后拿下李家村和永丰镇。 这种震撼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靖生啊,你在永丰镇招募这么多的人手,农会真的能养活了吗?”萧章忠强忍心中惊疑,看了眼跟前热闹的街道,对萧靖生询问道。 “额们来永丰镇时,到处聚集的都是人,甚至听他们说,你把贾万和、龚东杰这些恶霸全解决了?” “能够养活。” 萧靖生保持笑意,语气平静的说道:“贾万和、龚东杰这些恶霸的不义之财,全部都被农会收缴了,这些钱粮足够养活农会所辖诸营。 解决掉贾万和、龚东杰这些恶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今后我们农会要解决更多作恶多端者,让更多的人能免受压迫和盘剥,所以要筹设诸营明确此事。” 夺取永丰镇及周边村落的控制权,这在萧靖生的眼里仅是一个开始,今后农会要做的事情很明确,就是要逐步夺取蒲城县。 唯有把蒲城县控制起来,萧靖生才能吸纳更多的人手,扩充农会这一势力,并将蒲城县内部梳理出来。 这一步倘若能够实现,今后不管遇到任何问题,萧靖生都有相应底气去面对,小打小闹是成不了气候的。 既然陕西治下的起义浪潮,会在今后逐步呈扩大趋势,那么萧靖生就必须要抢在这前面,积攒更多的根脉才行。 在萧靖生的安排和调遣下。 萧章忠、萧广生这些萧家村宗亲,参与到接管永丰镇的行动之下,这也让萧靖生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 处在队伍发展的初期阶段,重用宗亲和乡党是没错的,有他们帮着分担压力,能让萧靖生解决不少烦恼,也省出不少的时间。 从昨日率领队伍奇袭永丰镇,解决掉贾万和、龚东杰这帮作恶多端者,萧靖生已经快两天没有合眼睡觉了。 尽管萧靖生的身体很疲惫,然而精神却很亢奋。 “靖生,义勇营选拔的勇锐,你数出来有多少人没?” 马铁山蹲在地上,看着正在数石子的萧靖生,皱眉说道:“别的都好说,唯独这个人数的确是难为住额们了,选拔的人多了全都乱套了,迫不得已之下,就用这种办法来知晓义勇营到底选拔多少勇锐。” “马上就数出来了。” 萧靖生一个石子,一个石子的数着,对马铁山说道:“马大哥,今后你想管好义勇营的话,就必须要读书认字了,倘若连麾下有多少勇锐,你心里都不清楚的话,那今后怎样统领好义勇营?” “额不会啊。” 马铁山挠挠头,看向萧靖生,“要是额能读书认字的话,像这等事情,额都不来麻烦你了。” “没事,今后我会教你们。” 萧靖生将最后一颗石子数完,抬头看向马铁山,“以后义勇营这边,要定期进行识字、写字,从最简单的学起,这样等我们农会聚拢的人手增多,你们都能统领更多的人手。 义勇营在永丰镇通过选拔的勇锐,我已经都数出来了。 截止到现在,不算萧、马、李三村自卫队,义勇营合计选拔871人。 眼下李莽所辖辅兵营,究竟招募多少人,我还不是很清楚。 不过根据我对永丰镇的了解,明天义勇营的选拔,能够再选拔出300余众勇锐,都算是非常多了。” 听完萧靖生所说,马铁山低下脑袋,掰着手指头抠持半天,眼睛瞪的很大,情绪激动的看向萧靖生。 “800余众,算上明天还能选拔出300余众,要是再加上额们三村的自卫队勇锐,也就是说啊,义勇营今后有近2000的规模?” “不一定,按着我心里想的,义勇营能有1500众徘徊,就算非常不错的事情了。” “那也不少啊,这么多的人,就算县里真来人了,那额们也不用怕那帮狗官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等义勇营选拔结束后,就要把这些勇锐聚集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与马铁山的激动不同,萧靖生没有生出太多喜悦,相反有些忧心忡忡。 不说别的。 等到永丰镇的情况梳理好,再把周遭村落拿下,义勇营预估能招募3000众勇锐,单单是每天消耗的粮食,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毕竟这个时代下,可没有多余的油脂、肉类补充,这也使得人没有油水下,对于粮食的消耗很大。 按着萧靖生制定的标准,不说粮食要消耗多少,单单是拨发的饷银,每月都需要6000两银子。 想要养活一支军队,需要耗费的钱粮根本就不敢细算。 这也是为何萧靖生要在义勇营之外,再筹设一个辅兵营,队伍发展的初期,任何资源都是宝贵的,他必须要精打细算才行。 李莽回来的很晚。 和马铁山的情况一样,来找萧靖生时,李莽抱着一堆麦秆,折腾很久,萧靖生数出辅兵营的人数。 1782人。 刨除掉永丰镇治下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刨除掉那些还在观望的群体,多数永丰镇人都被吃饱饭吸引来。 其实想要真正掌控住永丰镇,就必须要进行一次人口普查,重新进行编户造册,这样才能知道永丰镇到底有多少户。 只是现在的萧靖生,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些,想进行编户造册,只能等今后时间宽裕了,麾下聚拢认识字的群体多了才行。 忙到后半夜的萧靖生,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哥,你还没睡吗?” 在萧靖生准备找地方休息时,却见无精打采的萧靖武走来。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 萧靖生眉头微皱道:“让你去辎重营,协助赵清平清查账目,进行的怎样了?” “哥,你为甚要叫额去辎重营啊?” 萧靖武情绪有些激动,抬头看向萧靖生,“你不让额去义勇营,就算是去辅兵营也行啊,额想不通。” 这是闹情绪了。 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 “老二你来。” 萧靖生拿起几页纸,递到萧靖武面前,“这是截止到现在,农会所筹义勇营、辅兵营、匠户营、孤寡营、少年营招募的人,你读的书虽少,不过算账这等事情,你还是能够做到的,你算算现在农会所辖诸营,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多少盐,每月要调拨多少银子。” 萧靖武伸手接过,见到上面的详细数目,脸色微变。 “让你去辎重营,你心里想不通,我是能理解的。” 萧靖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是你亲哥,你是怎样的脾性,喜欢做什么事情,我难道不了解吗? 我没有可靠的人能用啊! 别看现在的农会,看起来是站稳脚跟了,可是究竟是否真的站稳,这是谁都说不好的事情。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以陈友德为首的蒲城县衙,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倘若等他们知晓我们做的事情,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辎重营今后管的是农会的总账,靠一个赵清平去亲掌,你觉得我能完全放心吗? 你自己想想吧,也好好算算,要是还像去义勇营的话,明天你就去找马铁山,我绝对不会说你任何不是。” 说罢,萧靖生没有理会萧靖武,就朝外面快步走去。 他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 处在这等世道下,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 都要懂得取舍才行。 萧靖生比谁都要清楚,自家弟弟萧靖武是个统兵打仗的好苗子。 今后只要培养得当,必然是麾下的一员大将。 只是想做好一名将领,只懂得打仗那些事情就够了? 那在萧靖生眼里就是员莽将,却不能算上独当一面的大将,萧靖生想要的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第五十八章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天蒙蒙亮,萧靖生就从熟睡中醒来,头有些疼,当前所处的境遇,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懈怠。 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哥,你醒了?” 萧靖生走出房间,就听到萧靖武的声音。 “嗯。” 萧靖生点头应道。 “再等会儿啊,饭很快就好。” 萧靖武咧嘴笑道。 看来是想通了。 见萧靖武这般,萧靖生的脸上露出笑意。 身边有个愿意分忧的亲兄弟,对于萧靖生而言太重要了。 想要构建起农会的组织秩序,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筹设诸营吸纳人手,这仅仅是第一步罢了。 选用合适的人,到合适的位置上,将义勇营、辅兵营、匠户营的框架支撑起来,是必须要尽快明确的。 “现在这天儿,真是够邪性的。” “是啊,早上冷的让人受不了,白天热的叫人受不了。” “只怕今年的收成,好不到哪儿去。” “抓紧去吃饭吧,义勇营的选拔还没结束。” “快点,别懒散了,辅兵营的选拔还没结束。” 原本安静的贾宅内院,没有多久就变得热闹起来,马铁山、李莽这些人,一个个醒来后就聚在一起。 随着龚家、王宅的钱粮盐布等物,悉数转运到贾宅这边,萧靖生统领的队伍,都吃住在贾宅。 “马大哥,李莽,你们负责的义勇营和辅兵营选拔,今天就要告一段落。”萧靖生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几块馒头,边吃边说,“等到永丰镇的选拔结束,我们就明确下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建制。” 此言一出。 聚在内院的众多勇锐,纷纷看向萧靖生。 “靖生,额是不是也能当个官了?” “靖生,额能当个甚?” “靖生……” 这些萧、马、李三村自卫队的勇锐,都比较关心自己今后的去向,毕竟农会占了永丰镇后,能进义勇营的人每月能拿到粮饷,而进辅兵营的人只能吃饱肚子。 看着眼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人群,萧靖生露出淡淡的笑意。 “大家都把心放在肚子里。” 萧靖生环视眼前的人群,“如何提拔你们,我都已经想好了,不过这些事情,要等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选拔结束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萧、马、李三村自卫队的威望,算是真正树立起来。 控制住永丰镇,顺势筹设起来的义勇营、辅兵营、辎重营、匠户营,必然是以这批人为骨干筹建起来。 想要让麾下势力拥有凝聚力,就要筹建起递增的人才梯队,这样在逐步的扩张阶段,能够源源不断的补充空缺位置。 当前处在的这种情况,萧靖武、马铁山、李莽这批人被推在最前面,其次是萧、马、李三村自卫队勇锐,最后是在永丰镇被筛选出的人,等到农会所辖地盘进一步扩张,萧靖生会有序进行提拔,以确保农会内部势力的稳定。 等到萧靖生将整个蒲城县夺取,那么麾下筹建的人才梯队,就将经历一次洗牌,秉承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原则,确保农会这一势力,能在蒲城县扎根下来,治理好灾年下的蒲城县。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别看萧靖生能预见今后要面临的困境,不过这没有影响到他的谋划,有些事情不是急躁就能解决的。 “靖云,眼下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在吃完早饭后,萧靖生特意叫来萧靖云,“先前率部来永丰镇前,我就让马洪他们去附近村落,宣传先前在马庄村、李家村做的事情,以此想挑起各村内部矛盾,让那些受压迫和盘剥的乡党们,敢于打倒那些作恶多端者。 不过到现在马洪他们还没回来,做的事情究竟怎样,我也不是很清楚。 昨夜我想了想。 我们农会,还是要把贾万和这些恶霸,被公审处决的消息,尽快向其他地方传开,以此让更多的人知道。” “要是这样的话,县里的人不是更快的知晓此事?” 萧靖云不理解的看向萧靖生,“靖生,这事儿你要想清楚啊,现在晚叫县里知道一天,就对额们有好处,倘若……” “你的这种担心,我先前想过。”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这样做的话,的确能让县里更快知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县里仅知道永丰镇一带的乱象,与县里知道更多的地方生出乱象,哪个造成的冲击和影响更大?” 嗯? 萧靖云一愣。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萧靖生继续说道:“既然蒲城县治下的矛盾很多,那我们为何不利用起来?让更多的人敢于去打倒压迫他们的人? 或许这样一来,我们会被县里的人盯着,不过等到蒲城县各地都乱起来,你觉得陈友德这帮狗官,会只盯着我们吗?” “不会。” 萧靖云摇头肯定道:“靖生,额明白你是甚意思了,你是想把水搅浑是吧?让陈友德他们就算知道,心里也会生出忌惮。”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法。” 萧靖生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蒲城县的这潭水,被彻底的搅浑,那么我们才能浑水摸鱼。 所以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先叫紧挨着永丰镇的几个乡镇,知晓我们农会做的事情,形成连锁反应才行。 等到蒲城县东边都乱起来,就设法让蒲城县北边、南边,也都跟着乱起来。 要是能把这件事情做好,等我们农会在永丰镇完成整编,就能趁乱夺取更多地方,叫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县里就算派人进剿我们,农会还有必要惧怕吗?” 还可以这样啊? 萧靖云仿佛被打开一扇新大门,看到了全新的东西,见到萧靖云的神态变化,萧靖生的脸上露出笑容。 对于萧靖生来说。 萧家村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群体,他必须要培养出来一批,倘若这些青年能成长起来,今后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甚至按着萧靖生的想法,这批青年不一定非要扎堆在军队里。 像地方治理、水利整饬、驰道建设、商业领域、情报体系等方面,都完全可以涉足其中嘛。 毕竟想在乱世下做些实事,萧靖生就不能只局限于眼前,更要着眼于未来谋划。 一旦陕西治下的起义浪潮掀起,明廷必然沿着原有轨迹,对陕西治下冒出的起义队伍,进行一次次围剿。 萧靖生想要不被围剿,就必须发动反围剿。 围绕这一核心前提,从现在就培养起一批人才,支撑起各个领域,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毕竟处在灾年之下,即便萧靖生能在一次次反围剿下,夺取更多的地盘和城池,也避免不了内循环的窘迫。 那么蛰伏在明廷其他地域,积极地打开外循环,巧妙利用各地官府糜烂的现状,持续不断的输送血液,就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靖生,你需要额做些甚?” 萧靖云抬头询问道。 “咱萧家村的人,来永丰镇的人不少,你挑选些合适的人,跟着你一起离开永丰镇。”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靖云说道。 “每个人带30两银子,就沿着永丰镇向西散布消息,切记,要确保自身的安全下,去有效的散布消息。 事情可以夸大些,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水给彻底搅浑,给我们农会争取有利的态势才行。” 萧靖云有些踌躇,他怕自己做不好这件事情。 “靖云,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做什么事情,都是一点点学的。” 萧靖生瞧出顾虑,伸手轻拍萧靖云的肩膀,“就像我现在做的事情,我先前会吗?其实是不会的,只是现在处在这等境遇下,局势逼迫着我去管好这些事情。 不要担心。 不要顾虑。 就算是慢一点也没什么,只要你能把此事做好,逐步把蒲城县的局搅浑了,那你就算成功了。” “额知道了。” 萧靖云神情严肃起来,郑重的点头道:“额现在就去找一批人,等跟他们讲清楚以后,就带着人来找你。” “去吧,我相信你。”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咱们都是萧家村的子弟,有些事情我们要承担起来,不为别的,就让我们的父辈亲眷,都能在这乱世下活着,倘若我们不做的话,那依着蒲城县的那些狗官的脾性,必然不会让我们活下去的。” 第五十九章 蒲城震动 “你说甚?!” 周忠手里的茶盏落下,面露震惊,盯着刑房典吏张泰,“永丰镇的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叫人杀了?” “是啊!” 刑房典吏张泰额头冒汗,双手微颤道:“额也是刚知道的,额有一房亲戚在永丰镇那边住,是姨表亲,今早他跑来县里找额,说永丰镇叫一农会给占了,把贾万和、龚东杰他们全给杀了。 额知晓此事后,就赶紧跑来您这儿,主簿,您说这事儿咋办,要不要告诉知县老爷啊。” “甚农会?领头杀贾万和、龚东杰他们的是谁?” 周忠强稳心神,指着张泰说道:“你给额说清楚,你那亲戚在甚地方,快,带到额这里来。” “是,是。” 张泰忙点头应道,“您稍等,额这就去叫他过来。” 这是要造反啊。 看着张泰匆匆离去的背影,周忠神情阴沉不定,就近几日掌握的情况,蒲城县不少地方都闹事了。 只是这些闹事的地方,多是一些村落,本地里甲长向县里报备不少,一些村落更是闹完事后就逃窜了。 不过蒲城县治下各乡镇闹事的还没有。 这让周忠骤然知晓此事后,心情难免紧张起来。 从东西卤池出事以来,蒲城县就变得不平静了。 之所以县里迟迟没有行动,就是闹事的村落太多,以至于知县陈友德,不敢轻易谴派县兵出动。 倘若在进剿这些闹事暴民期间,蒲城县城遭遇到任何危险,那对陈友德、柳志和、周忠这些人来说,乐子就闹大了。 “草民贾贵,见过主簿老爷。” 在周忠深思之际,一个瘦高的汉子,跟随着张泰走进公事房,直接跪倒在周忠跟前磕头行礼。 “起来吧,额问你啊。” 周忠紧皱眉头,看着眼前的贾贵,“你说的农会是个甚?这个农会是谁领头的?现在永丰镇是个甚情况?” 作为蒲城县的主簿,周忠很清楚蒲城县各地情况,特别是这个永丰镇,位于蒲城县东边,毗邻着澄城县,地理位置非常特殊,这也使得贾万和、龚东杰、王大山、郭峒这些人,一个个家底都很浑厚。 “主簿老爷,额也不清楚农会是个甚。” 跪在地上的贾贵,胆怯的站起身,瞅了眼身旁站着的张泰,心情紧张的说道:“据领头的萧靖生说,他们农会来额永丰镇杀贾万和、龚东杰他们,就是想叫额们堂堂正正的做人,不用再遭受压迫和盘剥……” “你说甚?萧靖生!?” 周忠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看着贾贵,“怎么可能会是他啊,他一个读书人,能聚拢这么多人,把贾万和、龚东杰他们都杀了?” “就是都杀了。” 贾贵点点头,看向周忠说道:“那日杀进额永丰镇的人,少说有七八百号人,他们拿着不少刀、长枪,对,还有火铳,草民是亲眼所见啊……” 七八百号人? 周忠心里一紧,双手微颤起来。 “你确定是七八百号人?” “额…应该是有七八百号人,那天人乌泱泱的,草民看的都头皮发麻,那就是一帮亡命徒啊。” 贾贵其实也不确定,杀进永丰镇的人究竟有多少,不过萧靖生带领马李两村自卫队勇锐,杀进永丰镇的势头的确很强。 这叫有几十亩地的贾贵,瞧见这阵仗后怕了,想在县里刑房当差的表兄张泰,就连夜从永丰镇跑出来了。 “这是要坏事啊。” 被错误信息误导的周忠,坐在木椅上,难掩震惊的囔囔道:“这个萧靖生领这么多人占了永丰镇,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对萧靖生这个人,周忠的印象太深了。 其父萧章斌就是被他搞死的,萧靖生家里的银子、土地都叫他贪了,眼下在萧家村那边,他还有不少地呢。 平日里周忠也不去萧家村,就是耕种的时候,派人到萧家村去,让萧家村的人把地耕好种好,定期除草,快要收粮食的时候,周忠会派府上的人去收粮。 “周主簿,知县老爷要您过去。” 就在周忠惊疑之际,一个衙役快步跑来,传达陈友德的命令,“兴镇、陈庄镇都出现暴民叛乱,杀了不少大户,知县对此事大为恼火!” “甚?!” 周忠双眸微张,瞪着眼前衙役说道:“兴镇、陈庄镇也造反了?” “是啊!” 衙役没有听出周忠质问的意思,下意识点头道。 要坏事! 周忠腾的一下就站起身,快步朝公事房外走去,肥硕的身躯晃动着,一路朝陈友德公事房跑去。 跑的时候,想起什么事情,转身喝道:“张泰,领着你亲戚随额去见知县。” “喏。” 跑出来的张泰忙点头应道。 眼下蒲城县经历此等事情,对陈友德、柳志和、周忠他们来讲,那绝对是晴天霹雳的事情。 原本就是东西卤池暴乱,谁能想到不到十天内,蒲城县就出现这么多事情。 甚至远在永丰镇的萧靖生,都不会想到受他的影响,一些从东卤池逃出去的服徭役者,在逃回自己住的地方,面对县里谴派衙役查探情况之际,害怕县里事后清算,就决定铤而走险。 “现在是兴镇和陈庄镇,出现了暴民叛乱,倘若不给他镇压下来,那蒲城县将永无宁日!” “过去本县就多次强调,要尽快查明情况,好出动兵卒镇压暴民,你们都是怎么当的差?” “特别是你柳志和,身为蒲城县丞,眼下蒲城县出现这等事情,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说的吗?” 周忠一路跑到陈友德的公事房,就听到暴怒的陈友德质问声,这让周忠下意识停下脚步,心里思索着对策。 就现在这等情况,知县陈友德他们,只知晓兴镇和陈庄镇出现暴民叛乱,对永丰镇那边还不清楚。 毕竟永丰镇位于蒲城县东,距县城有很远的距离。 不行,萧靖生这个家伙,必须要给他除掉! 想到这里的周忠,眸中掠过寒芒,遂快步朝公事房跑去,“知县,出大事了,永丰镇叫一帮暴民占了。” 本吵闹的公事房,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知县陈友德、县丞柳志和、户房典吏姚忠、兵房典吏姜贺几人,流露出各异的神情,看着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周忠。 “你说甚?” 陈友德脸色很难看,皱眉看向周忠,“永丰镇也出现暴民叛乱了?” “是啊知县。” 周忠忙点头道:“据下官知晓的情况,杀进永丰镇的这伙暴民,领头的叫萧靖生,聚拢着千余众的暴民,有不少军械和火铳,在萧靖生的带领下,把永丰镇的几家良善全给杀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县丞柳志和双眸微张,摆手打断道:“聚拢这么多暴民额信,可他们如何能得到军械和火铳啊,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县丞,额说的是真的。” 周忠紧随其后道:“外面站着的,正是永丰镇的人,叫贾贵,这些都是他跑来告诉刑房典吏张泰的。 听说萧靖生这帮暴民,手段是极其残忍,杀了很多人,抢了不少钱粮,倘若任由其做大的话,只怕蒲城县就彻底乱套了。” “快把他叫进来。” 陈友德强稳心神,努力克制内心的情绪,伸手对周忠说道:“蒲城县的暴民叛乱,必须要尽快镇压下来,否则我蒲城县上下将迎来浩劫啊。” 作为一地父母官,心里最怕的就是治下出现叛乱或暴动,一旦出现这种苗头,倘若不能迅速找到根源镇压下来,那就会席卷治下各地。 第六十章 建制 以陈友德为首的蒲城地方官,心忧于当前的暴民叛乱,然而陈友德他们不知道的,毗邻着蒲城县的白水县,王二、种光道等,已然聚集数百灾民,在白水县亦掀起了起义。 累年不断地灾害降临,繁重的赋税,地方的苛捐杂税,使得陕西治下的底层群体,早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现阶段的陕西各地,就差那么几颗火星引燃,以击碎底层群体对于统治阶层、特权群体的畏惧,继而形成燎原之势了。 萧靖生恰恰是知晓时间的紧迫性,所以他是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错过最佳的势力扩张时期。 永丰镇。 “当前农会所辖的义勇营、辅兵营的选拔,算是告一段落了。”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着眼前齐聚的人群,“在永丰镇通过选拔的勇锐是1187人,通过选拔的辅兵是2132人。 农会所辖萧、马、李三村自卫队,在永丰镇驻扎人数是483人。 上述总人数合计3802人。 鉴于当前的情况,为了确保农会所辖义勇营、辅兵营能形成战力,我打算筹设一套军官体系。” 萧靖生眼前聚集的人群,皆是萧、马、李三村的自卫队勇锐,这些人都追随着萧靖生一路杀到永丰镇。 农会所辖的义勇营、辅兵营,内部支撑起来的体系框架,必然需要这批追随者组建起来才行。 这样萧靖生才能确保义勇营和辅兵营的指挥。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马瑞等一批人,一个个都神情激动,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很久了。 “我先说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各级建制,按营、都、部、哨四级进行递减统辖。”萧靖生收敛心神,环视眼前激亢的人群,掷地有声的说道。 “一哨辖10人,设哨总1名;一部设四哨,设部总1名,副部总1名,传令兵2名,合计44人。 一都辖4部,设都总1名,副都总1名,警卫2名,另设直属勇锐哨、传令哨、炊事哨,合计210人。 一营辖4都,设营总1名,副营总1名,警卫2名,另设直属勇锐部,传令部,炊事哨,合计942人。 鉴于当前的情况,义勇营和辅兵营暂时明确到都一级,待到农会聚拢更多勇锐和辅兵再进行分编。 也就是说义勇营暂辖6都,辅兵营暂辖10都。 我以农会会长的身份,兼任义勇营、辅兵营的营总职务,马铁山就任义勇营副营总,李莽就任辅兵营副营总。 义勇营下辖6都,都总分别是萧可生、马瑞、李阔、李寒、马二生、萧开志,副都总分别是萧玉虎……” 随着萧靖生念着一个个名字,被授予职官的群体,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剩下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则一个个探着脑袋,生怕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然而对于萧靖生来说,此次义勇营、辅兵营的任命,涉及到萧、马、李三村自卫队勇锐,仅授到部一级。 至于说最底层的哨,萧靖生打算在永丰镇选拔的众多勇锐和辅兵,让他们按血缘关系组建,并从他们之中竞选出哨总。 之所以要这样安排,原因很简单。 筹设起来的义勇营、辅兵营,在萧靖生的眼里,终究是一帮刚放下农具,拿起兵器的农民罢了。 甚至最精锐的义勇营,连足额的军械都配不起,更别提细分兵种了。 为确保义勇营和辅兵营,在今后遭遇战事时,能够不出现一触即溃的情况。 萧靖生参考卢象升筹建的天雄军,以血脉亲疏来进行组建,这样真到了战场上,某一都、部、哨死了人,其他的人都必然会奋勇上前,毕竟谁要是敢后撤的话,那战后必然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自己的亲人死了,你不想着去报仇,居然当起缩头乌龟了? 这样的一种建制编排,至少要维系到夺取蒲城县,待到农会所辖军队规模扩大,正经遭遇几场战事后,萧靖生才会打散重编,由此避免尾大不掉的情况。 “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乡党们,暂时编进各都直辖的各哨。”看着有些不甘的人群,萧靖生伸手示意道。 “在我萧靖生的眼里,让你们出任哨总一职,实在是太低了,既然我们农会能拿下永丰镇,那么就能拿下别的地方。 今后农会所辖义勇营、辅兵营,必然是还需要扩编的,甚至要明确新的营校,到时出现职务空缺,你们将优先增补上来。 当然谁今后要是不想当部总、都总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说,我即刻以农会会长的身份,委任你出任哨总。” 萧靖生的这些话讲出,让原本生出不满的群体,立时就没有了不满,甚至一个个都变得兴奋起来。 “原来额们会长,不是忘了额啊,这是想让额出任更高的职务啊。” “要是这样的话,那额们农会今后要夺取更多的地方,额也想当个部总。” “没错,能当部总或都总,谁他娘的当哨总啊。” 看着眼前激动的人群,一个个左顾右盼的议论起来,萧靖生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对于萧、马、李三村自卫队勇锐,他要确保的利益,就是让他们当上中低层军官,能够拿到相应的粮饷。 对待后续选拔的勇锐和辅兵,他需要确保的利益,就是给予他们公平的待遇,逐步推行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制度。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大家都安静一下。” 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萧靖生伸手示意道:“我需要重申一点,今后义勇营也好,辅兵营也罢,不能以别的称呼来喊对方,必须要以职务来看。 比如我,大家叫我会长也行,叫我营总也行。 我们农会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推翻贪婪无度的蒲城县衙,杀掉陈友德、柳志和、周忠这帮贪官污吏,以后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而不是被人当做牲畜驱使。” 既然明确了农会所辖军队的建制,那么萧靖生就必须强调军规军纪,唯有从现在就开始适应,今后才能逐步走向正规化。 倘若从现在都不知道改变,那今后他所辖的农会,就算是逐步控制住蒲城县,终究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这绝不是萧靖生所想看到的。 “马副营总,李副营总,你们来一下。” 在众人惊疑之际,萧靖生看向马铁山、李莽说道:“有些事情我要跟你们明确下。” “喏!” 马铁山、李莽相视一眼,当即抱拳应道。 这些都是萧靖生在召开这次军议前,特意向马铁山、李莽他们交代的,今后农会所辖的军队,必须要严格来执行军规军纪。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靖生领着马铁山、李莽二人,朝一旁走去。 “义勇营、辅兵营的建制,算是初步明确下来了。” 迎着马铁山、李莽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道:“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领着委任的一众军官,召集在永丰镇选拔的勇锐和辅兵,逐步将所辖队伍组建起来。 特别是最低一级的哨,要严格按照我先前所说的来,编成的各哨,谁想出任哨总,可以推进,也可以打出来。 总之过程我不问,我就要最终结果,今日天黑前,义勇营也好,辅兵营也罢,必须要筹建起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会长放心,末将一定办好此事!” 马铁山率先表态道。 “会长放心,辅兵营肯定能筹建起来。” 李莽紧随其后道。 从萧靖生领着他们逐步打到永丰镇,其实对马铁山、李莽他们来讲,其心中早已经认可萧靖生了。 现在义勇营、辅兵营的建制明确下来,马铁山、李莽他们也想有更大的成就,比如独领一营精锐,不过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就需要追随着萧靖生不断前行。 一切才刚刚开始啊。 看着眼前的马铁山和李莽,萧靖生的心里生出感慨,他心目中的队伍,眼下才算初步成型了,今后想要变得更强,就必须要逐步的调整和扩编,只要有能打仗的军队,萧靖生不觉得在这乱世下,自己想做些事情,有做不成的道理可言! 第六十一章 希望 由萧靖生明确义勇营、辅兵营的建制落实,在确保最早一批追随者的利益,萧靖生没有参与接下来的整编行动。 在萧靖生的眼里,马铁山、李莽他们作为队伍的骨干力量,就应该承担起应尽的职责和担子。 作为一支势力的领导者,要应该做到抓大放小,给予麾下适当的权限和空间,这样才能确保队伍的活性。 倘若事事都选择亲力亲为,那么非但起不到积极的作用,相反还会打击麾下积极性,让队伍逐步僵化。 这绝非萧靖生想要看到的。 “老子就讲一遍啊,谁想当哨总,那就拿出些真本事来。” “义勇营第一都的人,都到这边来。” “告诉你们啊,谁要是能当上哨总,今后就能当部总,甚至是都总!” “咱们会长说了,今后凡是义勇营所辖军官,每月所发粮饷都会增加,按职务大小来定。” “咱义勇营第二都的人,就没有汉子吗?连个哨总都不敢当吗?” “老子跟你们讲啊,杀人没甚好怕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他娘的怕谁啊?” “今后就跟着农会好好混,额都能当上都总,你们同样可以……” 随着农会所辖义勇营、辅兵营整编开始,永丰镇这边热闹极了,不少从永丰镇选拔进来的勇锐,知晓凭本事能做哨总,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如果说萧靖生明确的都总、部总之职,是为了确保萧、马、李三村自卫队勇锐的利益。 那么完全靠本事竞选的哨总之职,就是为了拉拢在永丰镇选拔进来的勇锐和辅兵。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 不管是谁,不管所处何地,都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叫参与其中的群体看见,否则谁愿意跟你混? “会长,您叫义勇营、辅兵营的人,这样闹腾的进行争抢,难道就不怕出现意外吗?” 赵清平捧着一摞账册,神情有些疲惫,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皱眉看向萧靖生,“这么多的勇锐和辅兵聚在一起,不少人都还沾亲带故,倘若真打红眼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怕。” 萧靖生微微一笑,迎着赵清平的注视,“农会要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就是要有血性才行,否则农会就不会发放粮饷,就不会管饱他们。 倘若这点事情,马铁山、李莽他们都不能管控好,那么委任给他们的职务,也就没必要做下去了。 同样的道理,要是为争抢一个哨总之职,就叫一些人怀恨在心,丝毫不顾及情谊,试图煽动骚乱的话,那他们就不配待在义勇营或辅兵营。” 人少,有人少的管理办法。 人多,有人多的管理办法。 萧靖生很清楚管理的重要性。 此次义勇营、辅兵营在永丰镇进行整编,就是一次典型的投石问路,萧靖生需要看清楚马铁山、李莽他们的抗压性,更要掌握在永丰镇选拔的这批勇锐和辅兵,究竟是处在一个怎样的水准线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蒲城县地方官僚群体、特权群体的碰撞,今后只会是愈发频繁的状态,倘若麾下所辖义勇营、辅兵营,没有相应的实力,那么一旦和蒲城县军队进行交战,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和后果。 “这些账册的范畴是哪些?” 见赵清平沉默,萧靖生接过账册,开口询问道。 “嗯?嗯…按着会长先前所讲,我对部分事宜完成造册。” 回过神来的赵清平,忙开口道:“农会所辖诸营在职人员,农会所持军械、火铳、黑火药详情,农会所辖匠户营人员详情,农会所持银子详情。 这是当前明确的数额。 从查抄贾万和、龚东杰等恶霸的家产,还在加紧清查之中,眼下辎重营的人手还是不够用,做这些事情难免要慢一些。” “不错,这两日你辛苦了。” 萧靖生翻阅着账册,露出满意的笑容,不加吝啬的夸赞道:“辎重营这边有你和老二坐镇,我算是放心了。 等到义勇营、辅兵营的整编结束,我会下达新的命令,让马铁山、李莽他们统率麾下勇锐和辅兵,对永丰镇周边村落进行清剿。 只要是作恶多端的恶霸,一个都不能留! 处在这样的乱世下,既然没有人把咱们当人看待,那我们就自己动手,除掉那些作恶多端者。”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内部建制初定,队伍整编初定,绝不代表着这两支队伍就具备战斗力了。 恰恰相反,随着一大批新卒增补进来,萧靖生必须要正视一个问题,即队伍整体水平的下滑。 毕竟当前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单单去说那批骨干力量,也只能算是初步完成蜕变的新卒,这跟久经沙场的悍卒根本就不沾边。 趁着蒲城县衙当前没有反应,要尽可能多的让整编好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去落实见血练胆的方针。 “那些作恶多端的恶霸,的确该杀!” 赵清平双眼微眯,垂着的双手紧攥着,“自天启元年开始,我蒲城县就遭受灾害侵袭,多少人受此等世道的影响,被迫贱卖名下土地,被迫卖儿卖女,远的不说,就说永丰镇这一带,除了贾万和这帮恶霸外,附近村落的那些里甲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这次要铲除掉的,就是永丰镇周遭村落的里甲长!”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每至夏粮秋收开始,摊派徭役之际,这帮家伙就跟县里的人狼狈为奸,变着法的坑害永丰镇一带的百姓。 尤其是那个火耗,简直是丧尽天良! 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么农会就要解救更多的人,让他们能够减去负担,不在遭受压迫和盘剥。” “会长,我有些担心。” 赵清平眉头微皱,有些踌躇,看向萧靖生说道:“倘若我们农会,在永丰镇闹出的动静,让蒲城县的那帮狗官觉得无法处置,上报到府里,那……”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做好再说。” 萧靖生站起身来,伸手轻拍赵清平的肩膀,“说起来,你和我是很像的,都是读书人,都读圣贤书。 有些时候要给予大家希望,不然我们做的事情,就不可能成功。 不过你的担忧,我觉得有些过虑了,就蒲城县的那帮狗官,单单是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会轻易的上报到府里。” 赵清平点点头。 “好啦,不说这些事情了。” 萧靖生继续说道:“辎重营清查的事情,你继续做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既然我们处在这样的世道下,就该要有所为,我希望你心里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是。” 赵清平抱拳应道。 其实从萧靖生领着队伍,将贾万和这帮恶霸解决后,赵清平的心里就下定决心,要跟着萧靖生了。 过去经历的那些悲惨,亲眷全都死了,从癫狂中恢复过来的赵清平,心底除了对眼前世道的怨恨外,就没有别的了。 读书人怎么了? 面对世道不公,出身寒门下,该遭受压迫,依旧会遭受压迫。 对于赵清平的这些改变,萧靖生是能看出来的,这也让萧靖生坚定一件事情,团结一切能团结的群体,这样在面对今后的局势时,他缔造的这支队伍就能逐步扩张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 当下的大明,到处都是腐败和贪婪,统治阶层和特权群体勾结在一起,丝毫不顾及底层群体的死活,面对这样一个世道,没有谁愿意活活饿死! 第六十二章 汹涌(1) “靖生,孤寡营、少年营招不少人,你就给额拨十几号人,根本就管不过来啊。”萧章忠情绪有些不好,跟在萧靖生的身后,边走边说道。 “何况那十几号人,没少在额面前抱怨,说咱萧家村的其他人,都跑去义勇营、辅兵营当都总、部总了,他们却什么都没捞着……” “小叔,你别小看孤寡营、少年营。” 萧靖生停下脚步,迎着萧章忠的注视,神情正色道:“我们农会的名声,今后是否能传扬开,就看我们是怎样对待这些没有着落的群体。 永丰镇的这些老人和孤儿,倘若我们农会不主动供养起来,那么他们能活多久,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在年景好的时候,怎么都好说。 沾亲带故的帮衬一二。 左邻右舍的帮衬一二。 可是现在所处的年景不好啊,没有收成的这些老人和孤儿,除了浑浑噩噩的活着,等待着死亡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萧章忠沉默了。 其实对萧章忠的那些小心思,萧靖生是能看出来的。 觉得其他人都得到提拔,麾下管着几十号人,上百号人,而他却管着一帮老人和孩童,这样对比之下,难免会有些心理不平衡。 这就是人性。 就像当初跟着萧靖生,被逼之下在东卤池进行反抗,包括回到萧家村以后,萧章忠都是有担心的。 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日后难免会遭到报复。 就算是到现在依旧有这等想法。 不过这并不妨碍萧章忠,跟别人对比之下产生落差。 这种心理落差,就是萧靖生要有效利用的。 眼前筹建起来的农会,看起来声势大了不少,实际上农会的根底,还是非常薄弱的,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只要萧靖生能利用好这个心理落差,积极调动麾下人手的进取心,那么农会是能跟着逐步变强的。 “小叔,不要只把眼睛盯在义勇营和辅兵营上,农会筹设的其他营校,同样是很重要的。” 萧靖生收敛心神,继续说道:“要是做的好,你以后的地位同样很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倘若今后某个时期,你管着整个蒲城县的孤寡营、少年营,那在蒲城县上下,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萧章忠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萧靖生会讲这样的话,今后要管整个蒲城县的孤寡营和少年营,待岂不代表着农会要夺取蒲城县? 可是这真的能办到吗? 萧章忠生出疑惑。 “小叔,调到孤寡营和少年营的人手,就负责维系秩序就行,想平日生活做饭这等琐碎事宜,可以在永丰镇招募些女人解决。”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萧章忠说道:“等到辎重营这边梳理清楚,孤寡营和少年营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制作衣服、布鞋等等。 我们农会能否控制住蒲城县,能否打倒那些贪官污吏、作恶多端者,就必须要心往一处使才行。 我还要去找马铁山他们,商讨解决永丰镇周边村落的事情,小叔要是有别的事情,等我解决完这些再说。” 言罢,萧靖生就快步朝前走去。 看着萧靖生离去的背影,萧章忠的思绪有些杂乱。 其实对于萧靖生而言,他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没有想过回头,要么成,要么败,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所以他缔造的这支队伍,必须要把各个短板补齐才行,相较于孤寡营,萧靖生更看重少年营。 把各地孤儿都聚拢起来,让他们从小接受培养,读书认字,操练演武,进修各项技能,只要农会能逐步发展起来,等这些孤儿在少年营长大成人,那么他们就会逐步成为农会的新生代。 莫欺少年穷。 在萧靖生的眼里,反倒是这些孩童和少年,可塑性更强一些,毕竟他们都还小,思维并没有真正固化,这样传播些新思想、新见解,他们的接受能力更强。 ……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整编,在闹腾的状态下算是圆满落实。 不管是对萧、马、李三村自卫队勇锐,亦或是对永丰镇选拔的勇锐和辅兵,他们都表现得很兴奋。 特别是那批最底层的哨总,先前什么都没有的他们,现在却能管着几号人,这种感受是不一样的。 “会长,叫额们过来,是不是有甚事?”难言兴奋的马铁山,看着萧靖生,摩拳擦掌的说道。 “现在义勇营算是筹建起来了,这帮勇锐斗志都很高,当初要是有这批勇锐,别说是一个东卤池,就算是十个八个,额们也能给他打下来!” “的确是有事要讲。” 萧靖生看着不远处的队伍,笑着对马铁山、李莽说道:“既然义勇营、辅兵营筹建起来了,我想着干脆带他们见见血,先把永丰镇周边村落清剿一遍。 把那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家伙,全都给他打倒。 你们也都知道,先前马洪他们就跑到这些地方,传递我们先前做的事情,只怕这些村落的情况也在变化。” 说到这里,萧靖生就顺势蹲下来,伸手捡一些石头,马铁山、李莽见状也跟着蹲了下来。 “这是永丰镇,这些是周遭的村落。” 萧靖生指着所摆石头,看向马铁山他们,“我想着以永丰镇为界限,北边的这些村落,由马副营总带队,抽调2个都的勇锐,3个都的辅兵。 南边的这些村落,由李副营总带队,抽调2个都的勇锐,3个都的辅兵,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平推。 先前在马庄村、李家村是怎样做的,你们就怎样去做,要做到各村作恶多端者皆被公审处决,要在各村选拔一批勇锐,吸纳进我们农会的队伍,要筹建起民兵队,留下些人手维持秩序。 这次展开的行动,不能像过去那般缓慢了,一天至少要清剿数个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扫平永丰镇周遭的村落,我现在有些担心,蒲城县衙的那帮狗官,已然知晓当前的情况了。” 在明确以血练胆的基础上,萧靖生还向马铁山、李莽他们提出一些要求,清剿时间必须要加快。 现在跟过去毕竟是不一样。 过去萧靖生麾下没有这么多人手,所以清剿起来速度很慢,现在聚拢这么多的人,不加快速度是不行的。 “会长,要是这样的话,额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做。” 马铁山挠挠头,看向萧靖生说道:“比如说打下宋庄,就留下一部勇锐,叫他们负责公审大会,在宋庄选拔勇锐,给宋庄乡党分粮,做完这些事情,就领着队伍、押解多余钱粮返回永丰镇?” “这个提议很好。” 萧靖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是这样想的,用这等压茬推进的方式,不仅能确保效率,还能确保成果,毕竟我们要面对的对手,是蒲城县衙的那帮狗官。 不过有一点你们要留意,就是你们去别的村落,留在打下来的村落,必须要能维持住秩序,所在都总要能说会道。 要是公审大会、选拔勇锐、分粮、筹建民兵队这些事情,不能给他做扎实的话,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做。” 萧靖生刚才故意没有提这些,就是想看看马铁山、李莽他们,会不会主动去思考问题。 一支队伍想要逐步发展起来,就不能只靠萧靖生一人,必须要有更多的人,能够独当一面才行。 现在看来,马铁山是会思考的,这是一件好事。 “会长说的没错。” 李莽点点头,神情严肃道:“而且额觉得清剿这些村落,必须要快,现在虽说天快黑了,可是也是能出发的。 义勇营也好,辅兵营也罢,都在永丰镇招募不少人手,他们是熟悉附近情况的。 如果趁着天黑,额们就出动的话,也是能先清剿两个村落,这样出动的勇锐和辅兵,能更快适应额们要干的事情。” 萧靖生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第六十三章 汹涌(2) 清剿永丰镇周遭村落一事,萧靖生没有选择随队参加,而是全权交由马铁山、李莽带队负责。 永丰镇有不少事情要萧靖生去解决。 想让麾下聚拢的队伍具备活性,就必须要懂得放权,要让合适的人去干合适的事情,自己居中调遣就行。 当前萧靖生正在做的,就是把麾下要忙的事情进行分流,让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期间要是遇到问题,所分管的人无法解决,他再出面帮着出谋划策。 “广生叔,你现在是匠户营的管事,要扛起这份担子。” 萧靖生来到匠户营驻地,看着忙碌的人群,“农会所辖义勇营、辅兵营急缺军械,匠户营能否多产黑火药、多造火药制品、多锻简易军械,对于农会而言很重要。” “靖生你放心,额都已经安排好了。” 萧广生跟在身后,神情严肃道:“眼下匠户营有27名铁匠,8名火药匠,1名制铳匠,17名木匠,3名皮匠,愿意来做学徒的有73人。 依着你讲的法子,额们是分工明确。 只要辎重营调拨的东西给足,那额们就算是再累,也肯定会多产火药,多锻简易军械,满足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需求。” “那就好。” 萧靖生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有广生叔管着匠户营,我很放心,这段时间匠户营会非常忙碌,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保证不了。 我是这样想的。 除了先前定下的每月所发钱粮,另外再发一笔钱,按天来算,一天100文,只要是愿意多做活的,就当天结算给他们。 这件事情广生叔要传达到。 我们农会不能像那些恶霸一样,再做盘剥的事情,此外生产黑火药的地方,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千万别出现任何差池。” “好。” 萧广生当即应道。 虽说农会所辖义勇营、辅兵营的队伍,算是筹建起来了,不过缺少各类军械,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一支队伍想要形成战斗力,单靠人是不够的,也必须要配足各类军械、火器才行,这样才能拥有战力。 不过当前所处境遇,想要批量锻造战刀、强弩、劲弓、火铳等,是不符合现实的,所以萧靖生就退而求其次,让匠户营多产黑火药、多锻长枪。 尤其是长枪,要尽可能多的去锻造。 毕竟长枪的锻造工艺相对简单。 只需打造枪头,量产枪杆,就能组装在一起。 枪杆质量不好没事。 能够多配一些长枪就行。 毕竟长枪的质量就算再差,也比拿一些农具、木棍要强。 视察完匠户营,天已经很晚了。 萧靖生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不时听到几声犬吠,回贾宅的途中,每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巡逻的勇锐和辅兵。 永丰镇的军管宵禁没有解除。 过去义勇营、辅兵营进行选拔,将永丰镇治下的破产群体吸纳进来,不过像小地主、小商人、自耕农等群体,并没有积极地参与其中。 毕竟对于这些群体来说,他们过去的日子,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有必要做这些掉脑袋的事情。 先前萧靖生忙着各种事情,没有时间找这些人聊聊,拉近他们彼此的心,让这些群体别对农会产生排斥心理。 现在义勇营、辅兵营算是落实了,且在马铁山、李莽他们的带领下,已然趁夜离开永丰镇,萧靖生也有空闲的时间,去找这些群体聊聊。 处在这样的乱世下,做事不能脱离现实,更不能搞一刀切的事情。 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群体,将矛头对准贪婪的统治阶层和特权群体,这是萧靖生明确要做的事情。 唯有把这件事情做好,那么农会才能把根基扎到基层。 倘若不由分说的,就把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都归类到打倒的范畴内,仅靠一帮底层群体做事,那要不了多久,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存在。 做事难啊。 可不管有多难,萧靖生都要把他做好,他要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改变当前这个不公的世道。 …… 永丰镇,西大街。 郭二想往常一样,站在酒馆外迎客,就是这几日来酒馆的人少了,这叫酒馆掌柜和郭二的心里,都有些不满。 “你们发觉到没有,这个农会聚拢的人,好像离开镇子不少。” “咋没有发现啊,昨夜闹腾的动静不小,额特意待在院子里听,好像是去周遭的村落了。” “你们说这个萧靖生,究竟想干甚啊?他是铁了心想要造反吗?” “这还用说吗?要不是造反的话,他聚拢这么多人干甚?” 在酒馆内的一些酒客,喝着低廉的酒,议论着当前永丰镇的事情。 虽说萧靖生所领农会,占了永丰镇这块地方,不过却也没有做打家劫舍之事,这也让镇上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心里并不是很抗拒农会。 不过对农会先前做的事情,他们也没有掺和进来。 “小二,上壶酒。”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让待在酒馆内的酒客,纷纷扭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不少人的心里都紧张起来。 “诸位乡党早啊。” 萧靖生独自一人,走进酒馆,笑着看向眼前众人说道,随后就找了个空桌坐下。 “萧老爷,您…您要的酒。” 郭二心惊胆战的端着一壶酒,紧张的来到萧靖生身旁,言语有些哆嗦道。 “哈哈,别这么紧张。” 萧靖生见状,笑着说道:“我不会吃人,没有必要怕我。” “是,是。” 郭二忙点头应道。 想要了解更多的民情,就要多走走转转,不能待在所谓的公事房,不然你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掌柜的,这几年的生意好做吗?” 萧靖生端着酒盅,转身看向紧张的酒馆管事,笑着询问道。 “好做,好做。” 酒馆管事忙笑着附和。 “那就好。” 萧靖生知晓是什么情况,顺着话茬说道:“我还以为县里那帮贪官,私派徭役,私增苛捐杂税,让你们这边的生意做不好。要是这样的话,那废除这些恶政的事情,还是可以向后推推嘛。” “……” 听到萧靖生所讲之言,待在酒馆的众人,包括酒馆管事都是一愣,旋即就在心里揣摩起来。 其实这几年来,蒲城县的日子并不好过。 就算是这些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也就能勉强混个温饱。 要说对私派徭役、私增苛捐杂税、摊派辽饷等事没有怨言,那绝对是不现实的事情。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跟官府对着干吧? “后生,你讲这话是甚意思?”一直沉默的齐彦鹏,端着手里的酒盅,看向萧靖生询问道。 “老丈,我想着永丰镇的乡党,过去的日子一直被压迫和盘剥,所以就想着代表农会把苛捐杂税、私派徭役等事都给免除掉。” 看着眼前的老者,萧靖生笑着说道:“我心里也清楚,永丰镇的一些人,对我萧靖生,对农会,都是有着顾虑的。 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就是不自量力的事情,不过眼下所处的这等世道,分明是不给人活路啊。” 萧靖生最后讲的这些话,引起不少人的共鸣。 这世道的确是不给人活路。 “后生,你带人把贾万和、龚东杰这帮作恶多端者全杀了,永丰镇上下没有不拍手叫好的。” 齐彦鹏放下酒盅,轻叹一声说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永丰镇闹腾这么一出,县里的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老丈说的没错。” 萧靖生端着酒盅,拿起酒壶,朝齐彦鹏走来,“其实这些我都想到了,所以昨夜义勇营和辅兵营的人,一部分都离开镇子,去周边的村落,要把那些作恶多端的里甲长,甚至是粮长全都打倒。” 此言一出,引起不少人的震惊。 “那你就不怕吗?” 齐彦鹏眉头微皱,盯着萧靖生说道。 “为什么要怕?” 萧靖生露出笑容,反问道:“现在明明是我们过得不好,没有活路了,被迫要反抗这帮贪官污吏,还有那些作恶多端者。 按理说要怕的应该是他们。 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难道就因为他们命好,就可以随便的压迫和盘剥我们吗?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六十四章 官兵来剿 萧靖生的心里很清楚,想要通过一些言论,就让永丰镇治下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都心甘情愿的追随农会,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实事求是的来说。 上述的这些群体,处在当前这等世道下,尽管日子过的并不是很轻松,然而跟破产的自耕农群体、佃户、流民、匠户、军户等底层群体相比,那还是有些希望的,至少不会担心被饿死。 所处的阶层不同,那么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 萧靖生作为穿越者,拥有天然的视角,很清楚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 按照原有的历史脉络,在陕西爆发的农民起义,自天启7年到崇祯2年这一时期,之所以处在不上不下的境遇。 很大一部分原因。 就是这些起义势力的领导者,没有分清楚主次矛盾,对待治下的诸多群体,采取的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 凡是有家底的群体都遭受清算。 这明显是不对的。 这也导致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在这些起义势力的麾下,甚至过的没有明廷统治下的好。 这如何能得到人心? 恰恰是在这一宝贵的发展时期,没有将势力真正扎根基层,这也奠定了陕西的诸多起义势力,受到愈发严重的灾情影响,被迫从陕西转移出去,与大明集结的进剿军队交战,继而转战各地的尴尬境遇。 没有稳固的根据地,就不具备稳定的兵源补充,脱离这一现实根脉,就造成诸多起义势力,一次次的裹挟流窜地域的群体,渐渐演变成流动的流寇势力。 诸如这样的一种方式,绝非是萧靖生想要的。 萧靖生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从现在开始,把他缔造的农会势力,逐步的在蒲城县扎根下来。 以蒲城县作为根基,逐步的对外进行扩张,倘若在天启7年到崇祯2年,这一宝贵的发展时期,农会势力能够发展起来,那么优势就会愈发明显。 想要在所处的乱世下多做些实事,萧靖生明确的发展思路,即紧密团结底层的破产群体,拉拢一切能拉拢的群体,围绕这一核心思想,去逐步的打倒贪婪的统治阶层,打倒贪婪的特权群体。 权力倘若没有监察。 权力倘若没有制约。 那么就会成为失去枷锁的洪水猛兽! 在西大街的小酒馆,和齐彦鹏他们的交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萧靖生并不急于自己的思想,立刻就能见到成效。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不过新的思想怎样传递出去,并且让更多的群体能够接触,这就是萧靖生需要逐步做好的事情。 “靖生,你可算是回来了!” 从西大街回来的萧靖生,正打算去找赵清平,协助清查辎重营所持各项物资,却见萧章栋神情焦急的跑上前,身旁跟着几位萧家村的人。 “二叔,你们怎么来了?” 萧靖生有些诧异,看着萧章栋他们,“你们不是在萧家村驻守吗?可是萧家村的妇孺老弱都来了?” “靖生,出大事了。” 萧章栋情绪激动的说道:“据先前派往县城一带的人查探,县里集结一批县兵,还在城里不少大户,临时聚拢不少家丁,由县丞柳志和亲率,兵房典吏姜贺协助,从蒲城县出动朝永丰镇这边赶来。” 到底还是来了。 萧靖生双眼微眯,知晓这一紧急情况,他并不惊奇,毕竟东西卤池服徭役者暴乱,必然会叫蒲城县衙有所行动的。 除非知县陈友德、县丞柳志和、主簿周忠这些地方官吏,都不想要自己的官帽子了,才会任由此事闹腾。 说起来大明军制是以卫所制为主,尽管到现在卫所制几近糜烂,各地出现不少军户外逃的现象。 不过在大明的地方,依旧是以卫所制为主,以各省都司进行掌控。 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还会屯驻不少独镇精锐,以确保大明整体的安稳。 站在萧靖生的这一角度,在蒲城县唯一占优势的,就是蒲城县治下没有设立千户所、百户所,这也使得蒲城县的主要军队,是以县衙所控的县兵。 “小叔,你先别着急。”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章栋说道:“现在柳志和所统的县兵队伍,行进到哪里?另外在这几日,蒲城县城一带是否存在异动?” “说来也怪。” 萧章栋眉头微皱,露出一抹迟疑,“派去蒲城县的人,在看到县里的队伍出城时,并没有急着回村,而是跟了一段路程。 那柳志和所统的队伍,没有走最近的官道,反而是绕道到陈庄镇。 对了。 就在前几日陈庄镇、兴镇一带出现骚乱,好像是先前去东西卤池服徭役的人逃回去后,就杀了当地不少大户。”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萧靖生眼前一亮。 如果查探到的这些消息,全都是真的话,那么蒲城县衙所派队伍,并非是单纯来剿他们永丰镇。 这就有优势了。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当即看向萧章栋说道:“二叔,现在咱萧家村的妇孺老弱,都赶来永丰镇没有?” 既然柳志和所统的队伍,绕道去陈庄镇的话,就算不进剿那里的起义势力,只是单纯的震慑一二。 那么想赶到永丰镇这边,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倘若能有效利用这段时间,把战场布置到合适的位置,埋伏赶来永丰镇的队伍,是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成效。 这让萧靖生第一时间想到萧家村。 虽说萧家村是小村,然而却是县城去往永丰镇的必经之路。 “都来了。” 萧章栋不知萧靖生在想些什么,直接讲明:“知晓县里的异动后,额大就叫村里的妇孺老弱,全都抓紧收拾,眼下正朝永丰镇这边赶,额们是赶在队伍之前,来给你报信的。” “好,好。” 萧靖生点点头,伸手示意道:“二叔,你现在领着人,就回萧家村等着我,等我安排好永丰镇的部署,就领着义勇营和辅兵营赶回萧家村。 既然县里的那帮狗官,派人来进剿我们。 我们与其被动等着,倒不如主动出击,倘若部署得当的话,是能击溃县里派来的队伍,这样优势就明显了。” “靖生,你要主动出击?” 萧章栋难以置信的说道:“你要知道县里派的队伍,募集的家丁,规模可是不少的啊,倘若……” “二叔,相信我,人多并不代表着就必胜。”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我既然能领着大家,一路打到永丰镇,就同意能领着大家,打败县里的队伍。 以少胜多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我们走到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与其最后被县里抓起来砍脑袋,倒不如现在搏一把,说不定就能打开眼前的僵局。” 萧靖生想要的不止是一个永丰镇,他想要的更多,甚至蒲城县都是一个开始,要知道这个时候,毗邻蒲城县的白水县,可能已经掀起风波了。 白水县的王二、王自用他们,在白水县掀起起义浪潮后,就迅速的转战澄城县了,如果能趁着这股势头,在夺取蒲城县后,迅速抢占白水县和澄城县,那么萧靖生缔造的农会势力就能膨胀发展起来。 或许萧靖生选择的这条路,是一条充满坎坷的路,然而只要走过初期的艰辛,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掌握的优势只会愈发明显。 第六十五章 为自己而战! “咚咚咚!!” 擂鼓声响彻永丰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镇上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都生出惊疑。 谁都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 留守在永丰镇的勇锐和辅兵,在一众都总、营总的催促下,迅速朝先前主持公审大会的空地集结。 这样一支没有经历战争洗礼的队伍,今后需要走的路还很漫长啊。 挎刀立于木台上的萧靖生,瞧着一批批人涣散的跑来,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心里忍不住生出感慨。 就当前这样的队伍,倘若真的遭遇一支精锐之师,不管是明军,亦或是建虏,再或是蒙鞑,只怕坚守不了多久,全都会变成刀下亡魂。 身处在这等乱世下,倘若萧靖生能够发展起来,那么今后面对的敌人,不止是明军,诸如蒙鞑或建虏都会遭遇到的。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是出甚事了?” “不清楚啊。” “难道要离开永丰镇了吗?” “不会是县里的人杀来了吧?” 混乱的队伍中,响起各种议论声。 “义勇营都总何在?” 萧靖生环视眼前队伍,神情严肃的朗声道。 “末将在!” 留守永丰镇的义勇营都总萧可生、李阔二人抱拳应道。 “整队!” 萧靖生言简意赅道。 “喏!” 二人朗声应道。 “都他娘的闭嘴,各部部总整队。” “各部部总,列阵整队!” 萧可生、李阔转身喝喊起来。 “辅兵营都总何在?” 萧靖生再度喝道。 “末将在!” 队伍中走出三人,抱拳应道。 “整队!” “喏!” 一支新缔造的队伍想逐步变强,摆脱过去的种种坏习惯,真正成为队伍的一份子,就必须要见血才行。 唯有做好这一点,后续想要竖立起上下级威严、明确军规军纪,才能真正的在队伍之中立稳。 否则就是空中楼阁。 在一众都总、部总的呵斥下,集结的义勇营2都勇锐,辅兵营3都辅兵,折腾快一炷香才算是站好。 萧靖生静静的站在木台上,看着眼前队伍集结的过程。 而在义勇营和辅兵营整队期间,不远处聚集不少人群,除了永丰镇的常住人群外,萧靖武、萧章忠他们也赶来了。 多数人都不知道萧靖生集结队伍,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你们说萧老爷集结队伍,是想干甚啊?” “不清楚啊,该不会是想离开永丰镇吧?” “你小点声,没瞧见还有其他人在吗?” “会不会是县里的人要杀来了?” 听到这些议论声的萧靖武,垂着的双手紧攥着,脑海里想起自家大哥,在临集结队伍前对自己说的话。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弟兄们!!” 在萧靖武沉思之际,萧靖生的声音响起,让萧靖武下意识抬头看去。 “我想问你们一句。” 迎着一道道注视,萧靖生挎刀而立,掷地有声的喝道:“你们这几天都吃饱没有?” “吃饱了。” “吃饱了。” 被萧靖生这么一问,让不少人都迟疑起来,只要很少的人出言附和,只是声音太小,让他们也都闭嘴了。 “你们都是哑巴吗?!” 萧靖生眼神冷厉的喝道:“聚在这里的千余众弟兄,难道还没有我萧靖生一个人的声音大吗?” “吃饱了!!” “吃饱了!!” 被萧靖生这么一说,在为首的都总、部总带领下,齐聚于此的勇锐和辅兵,一个个瞪大眼睛的怒吼起来。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这让在不远处围观的人群,都难免出现骚动。 见到这一幕的萧靖生,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从高台上走下来,朝着眼前集结的队伍走去。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要说一件事情,我们农会在永丰镇做的事情,叫县里的那帮狗官知道了。”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萧靖生近乎用吼的状态,力求让每个人都听到,“眼下柳志和这个狗县丞,统领着县里派的一批队伍,要来永丰镇进剿我们,我就想问大家一句话,你们怕不怕?!” 此言一出,立时就引起连锁反应。 “甚?县里真的派人杀来了?” “那额们该咋办啊。” “是啊,咱义勇营被抽调走不少人,就靠额们咋对付县里的人啊。” 好不容易整顿好的队伍,此时变得混乱起来。 不少义勇营的勇锐,辅兵营的辅兵,纷纷都交头接耳起来。 萧靖生见到此幕,心里轻叹一声。 和他想的一样。 让一群刚刚放下农具,选拔进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农民,去接受这样的消息,那就是眼前这种反应。 这就是过去长期接受压迫和盘剥,在内心深处生出的胆怯,想要叫他们有所改变,就必须要领着他们去见血,否则是不会改变的。 “整队。”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可生、李阔他们沉声道。 同样有些惊慌的萧可生、李阔等都总,在萧靖生冷厉的注视下,纷纷转过身去,强忍着心头的惊疑,瞪眼怒吼起来。 折腾快一炷香的功夫,混乱的队伍才算堪堪安稳。 “你们担心,你们顾虑,我萧靖生是能够理解的。” 看着眼前的人群,萧靖生近乎吼的喝道:“在宣读命令之前,我叫你们看一样东西,要是还觉得我义勇营和辅兵营,打不过县里派来进剿我们的队伍,现在你们就可以离开义勇营或辅兵营,我萧靖生绝无二话。” 眼前所聚的人群,靠前的不少勇锐或辅兵,一个个都探着脑袋看向萧靖生,在后的勇锐和辅兵,则向前询问是什么情况。 在这等境遇下,站在一旁的萧广生捧着一个木篮跑来,里面摆放的正是震天雷! 眼前所处的紧急状态,萧靖生不打算召回马铁山、李莽所领勇锐和辅兵,跟着他一起对付蒲城县派来的进剿队伍。 他要领着留守永丰镇的勇锐和辅兵,去跟蒲城县丞柳志和所领队伍,在萧家村一带展开厮杀。 新筹设的义勇营和辅兵营,想要迅速的有所改变,都必须要经历些事情,都必须要去见血才行。 迎着无数道目光的注视,萧靖生拿起一枚震天雷,朗声喝道:“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都总、部总听好了,约束好麾下勇锐和辅兵,等会儿别他娘的给老子乱跑。” 此言一出,让不少人都生出疑惑。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乱跑啊? “广生叔,别紧张。” 在这等氛围下,萧靖生转过身来,看向萧广生说道:“点燃火捻,就朝木台用力抛去。” “好。” 萧广生咽了口唾沫,重重的点头道。 “准备!!”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萧靖生、萧广生二人,掏出火折吹了口气,将火星对准露出的火捻,被引燃的火捻迅速燃烧着。 “抛!!” 在萧靖生的怒吼下,两颗震天雷迅速向空中抛去,呈抛物线朝孤零零的木台而去。 “轰!!” “轰!!” 两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骤然响起,硝烟在木台上空盘旋,而经历震天雷冲击的木台,摇摇欲坠的迅速垮掉。 “!!!”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齐聚于此的义勇营勇锐、辅兵营辅兵,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少人出现耳鸣。 要不是先前萧靖生一再强调,只怕队伍中一些胆小的人,早就从队伍中跑走了,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很小的东西,竟然能产生在很大的威力。 眼前所聚人群混乱起来。 而在不远处围观的人群,反应就更大了。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啊,咋恁大的威力啊。” “炸了!炸了!” “快跑啊,别被炸到了。” 对于这些骚乱,萧靖生并没有在意。 萧靖生忍受着耳鸣,看着眼前混乱的队伍,没有出言打断,反而是看着他们乱。 萧靖生就是想要看看,眼前留守在永丰镇的这批勇锐和辅兵,一个个的抗压性究竟怎样。 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萧可生、李阔这些都总和部总的呵斥下,原本混乱的队伍渐渐的安静下来。 “老子想领着你们吃肉喝酒,你们想不想去?” “老子想让你们一直吃饱肚子,你们想不想?” 在这等境遇下,萧靖生瞪大眼睛,冲着眼前的人群朗声喝喊道。 “想!” “想!” 原本生怯的勇锐和辅兵,此刻都怒吼起来。 “老子问你们一句话,你们都信老子吗?”萧靖生继续喝道:“老子能领着你们干翻县里那帮狗杂种,你们怕吗?” “不怕!!” “不怕!!” 见识到震天雷威力的勇锐和辅兵,此刻都纷纷怒吼起来。 “好!!!” 萧靖生掷地有声的喝道:“既然你们不怕,那就跟着老子去萧家村,杀掉那帮想进剿我们的狗杂种,就他娘的用震天雷炸死他们!!!” 人都有盲目性和从众性,萧靖生就是利用这一心理,要统领着留守永丰镇的这批勇锐和辅兵,让他们敢于向蒲城县派来的队伍交战,只要这一战能打赢,那么眼前这批勇锐和辅兵就能改变。 队伍不是一天练成的,萧靖生就是要用鲜血刺激他们,叫他们尽快的完成蜕变,成为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 第六十六章 算计 “快点!” “跟上!” 坑坑洼洼的官道上,一支长龙般的队伍向前行进,队伍的外围,一名名汉子腰挎长刀,神情凝重,边跑边喝喊着。 “咴溜溜~” “嗯啊…啊……” 在这支队伍之中,几匹驽马和十余匹毛驴,驮着捆扎严实的木筐,毛发被汗水浸湿,长时间的行进,让它们不时叫唤几声。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弟兄们,都再坚持坚持!” 手持火铳的萧靖生停下来,有些气喘的喝喊道:“前面就是萧家村了,等到了地方,我们就能休息了。” “快点!” “跟上!” 临近的几名部总,听到萧靖生的喝喊声,一个个跟着就沉声喝道,提醒身边前行的勇锐和辅兵跟上队伍。 “快点!” “跟上!” 相隔较远的一些都总和部总,听到传来的喝喊声,跟着就喝喊起来。 一路从永丰镇向萧家村行进的勇锐和辅兵,此刻无不是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前行着。 今后要逐步实现骡马化。 还要设法筹建骑兵队伍。 停下观察队伍的萧靖生,看见眼前的一幕幕,眉头紧锁起来。 麾下只有单一的兵种,想要应对复杂的战场,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一支成规模的军队中,必须要细分诸多得兵种,以此确保能在战场上取胜。 刀盾兵、长枪兵、弓弩兵、车营兵、火铳兵、炮兵、骑兵等等。 倘若麾下缺少任何一类兵种,都会导致整体战力的削减。 打仗不是过家家。 想要在战场上战胜敌军,就必须落实协同作战的理念,瞎指挥,乱干涉,只会叫军队没有章法可言。 当前萧靖生所领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多数连简易军械都没有,拿着最简陋的农具,说是一帮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任重道远啊。 思索到这里的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跟着队伍就向前行进着,约莫两炷香的功夫,终于赶到萧家村这边。 “靖生,你领了多少人回来?” 一直在村口焦急等待的萧丛山,见到为首的萧靖生,在萧章栋的搀扶下,朝萧靖生快步走来。 “二爷,您怎么没有去永丰镇?” 萧靖生见状,忙快步上前道:“这次回萧家村,我带来千余众勇锐和辅兵,足够应付县里来的人。” “县里都派人进剿了,额哪里放心啊。” 萧丛山情绪有些激动,“对了靖生,你领着人马回萧家村,那永丰镇谁帮你看着啊?额听章栋说,你此前派了不少人,去永丰镇周遭村落去了?” “二爷放心。”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有老二负责镇守,永丰镇出不了差错。” “靖武吗?” 萧丛山皱眉道:“靠他一人镇守,万一要是出……” “好啦二爷,先不说这些了。”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我们还是先进村吧,这次对付县里派来的队伍,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行吧。” 萧丛山欲言又止道。 其实对于萧丛山的担忧,萧靖生的心里很清楚。 他也知道让萧靖武领着一些人,确保永丰镇的秩序安稳,多少有些为难萧靖武了。 不过这副担子必须要扛起来。 不说眼前的境遇如何,就说今后面临的处境,频繁的对外展开作战,这绝对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萧靖生作为农会的会长,在麾下势力发展的初期,必然要统领着麾下军队出战,这样才能确保最大战果。 那么在萧靖生领军出战期间,谁来坐镇现有的地盘,确保治下的秩序安稳,就是很关键的事情。 作为萧靖生的唯一的亲弟弟,萧靖武就是萧靖生最信任的人。 能力就是千锤百炼的逼出来的。 “以‘都’为队形进村。” “萧可生,领着你麾下勇锐戒严。” “看押的那批被俘家丁,要看管好。” “保持警戒!” 准备进村之际,萧靖生下达一道道军令,身边站着的传令兵,纷纷跑到各处传达萧靖生的军令。 被萧章栋搀扶着的萧丛山,见到萧靖生的言行举止,心里生出些许感慨。 这才几日不见啊,萧靖生的变化,让萧丛山颇为震惊。 折腾了许久。 萧靖生所领的队伍,顺利进驻到萧家村各处。 萧家村的宗祠前。 “二爷,眼下是什么情况?” 萧靖生活动着发酸的手臂,看向萧丛山说道:“先前我让二叔提前赶回村,你们谴派的人手,去查探情况没?” “查探到了。” 萧丛山开口道:“原本是让脚力最好的萧河赶去陈庄镇,打探是甚情况,不过快赶到陈庄镇时,萧河就瞧见县里的队伍,已经朝永丰镇这边赶来了。 算算时辰啊。 天黑前,他们能赶到距萧家村十余里外的张庄,额估摸着他们会在张庄驻扎,毕竟领这么多人,连夜赶赴永丰镇只怕不稳妥。” 这倒是个好消息。 萧靖生双眼微眯,心里思量起来,一个人从蒲城县西边,赶到蒲城县东边,走路的话一天差不多。 可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就不同了。 毕竟要携带众多军械、辎重等,期间还要停下歇息,蒲城县治下的县兵,终究是一帮地方武装罢了。 这和戍守在边镇的精锐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何况连夜急行军,这等事情对蒲城县的县兵,多少是不太现实的。 夜盲症! 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期,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没有营养之下,难免会出现夜盲症的情况。 甚至在萧靖生麾下的义勇营和辅兵营,都存在不少夜盲症的勇锐和辅兵。 过去在东卤池组织反抗,之所以要趁夜发动,并且取得相应的优势,那是萧靖生一开始就放火了。 “这样说来的话,我们还有一夜的准备时间。” 萧靖生收敛心神,讲出自己的想法,“要是我们能够准备好,就在萧家村一带寻找有利地形,对赶赴永丰镇的县兵队伍展开攻势,那么是能战胜他们的。 二叔,眼下在萧家村的自卫队勇锐还有多少? 这次想要战胜县里进剿的队伍,就必须要用点手段才行,我在永丰镇的这些时日,筹建起一支匠户营,造出283枚震天雷。 我打算让咱萧家村的自卫队,拿着这些震天雷,在明日与县里的队伍展开交战时,你们就狠狠的炸他们。” “现在还有三十余号人。” 萧章栋想了想,看向萧靖生说道:“你说的那个震天雷,可是先前广生他们鼓捣出来的东西。” “没错。” 萧靖生点点头说道:“三十余号人足够了,每人配七八枚震天雷,只要投掷的震天雷足够远,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成效。” 震天雷这等大杀器,萧靖生必须要发挥好。 相较于在永丰镇选拔的勇锐,萧靖生更相信萧家村的宗亲,毕竟他们是值得信赖的。 其实对萧靖生来讲,从他在永丰镇筹设义勇营和辅兵营后,带队留守萧家村的这批人手,他已经做好的打算。 等到局势稍稍稳定一些,就由萧章栋带队,以这些留下的勇锐筹建一支亲兵营,今后就跟在他的身边。 至于安排进义勇营、辅兵营、辎重营、孤寡营、少年营的那批萧家村宗亲,就在这些地方慢慢成长和蜕变。 “二叔,你把那些人都喊来,我现在有事和他们讲。”萧靖生想了想,看向萧章栋说道:“这次能否战胜县里进剿的队伍,就看咱们萧家村的宗亲了。” “好。” 萧章栋忙道:“额现在就去把他们喊来。” 话说两头。 当萧靖生忙着组织备战时,距萧家村较远的地方,一支散漫的队伍缓缓行进着。 “县丞,您说知县他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先把紧挨着县城的兴镇、陈庄镇暴民清剿了?”兵房典吏姜贺,骑在马上,疑惑的看向柳志和说道。 “非要我等先带着队伍去永丰镇,这永丰镇在我蒲城县最东边,就算赶过去,没有两天也办不到。 即便是赶到了,也不可能立时对他们展开进剿,还要让麾下休整一日,倘若在此期间,兴镇和陈庄镇的暴民……” “这还用说吗?” 柳志和冷哼一声,双眼微眯道:“肯定是周忠这厮说的,别以为本官不知道,在永丰镇暴乱的领头者是萧靖生,此人和周忠有仇。” “竟是这般?!” 姜贺诧异的说道:“要是那样的话,这周忠分明就是用心不纯啊。” “用心不纯又如何。” 柳志和冷笑起来,“对额们来讲,先行清剿兴镇、陈庄镇的暴民,与先行清剿永丰镇的暴民,是没有区别的。 何况本官倒是倾向于清剿永丰镇的罢免。 贾万和、龚东杰这些人,这些年可是积攒不小家财,这次能将永丰镇清剿出来,那这些家财都是额们的了。” 姜贺眼前一亮。 这等事情他还真没有想到。 “清剿永丰镇一事,额们不必心急。” 柳志和瞅着眼前的队伍,嘴角微扬道:“能拖得时间越久就越好,倘若蒲城县治下的暴乱,能叫府里知道,那陈友德的位置就不稳了。” 别看陈友德、柳志和、周忠他们,同为蒲城县的地方官,然而各自都有着算计,都想让自己向上爬,在他们的眼里,从没有把蒲城县治下的底层群体当做人看待,就算各处暴乱真死了不少人,可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六十七章 扬威 七月末的天昼长夜短,正午的烈日很毒,相隔萧家村半里的官道上,矗立着一队队的汉子。 “好汉饶命啊!” “萧老爷,饶了额们吧!” “额不想死啊!” 在这支队伍的前列,捆绑着百余众的家丁,他们站的腿都麻了,然而却一个劲儿的求饶着。 而在他们的身后,站着数十众勇锐,或持枪,或握刀,神情警惕的盯着他们。 敢有任何异动就地格杀! “靖生,这到底是甚情况啊。” 萧章栋眉头紧锁,盯着前方空荡荡的官道,对身旁的萧靖生说道:“额们在这都站了一个多时辰,为甚县里进剿的队伍,到现在都还没来啊,难道他们从别的地方过了?” “二叔,耐着些性子等。” 萧靖生神情自若,语气淡然道:“从县城赶赴永丰镇,就咱们拦着的这条官道最近,除非柳志和的脑袋叫驴踢了,他才会换别的地方去往永丰镇。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怕柳志和所统县里的队伍起晚了。” 萧章栋紧蹙的眉头稍稍舒缓。 说起来对眼前的这等情况,萧靖生的心里一点都不奇怪。 对于已经烂透的大明地方官府,倘若没有这等反应,这倒是令人稀奇的事情。 毕竟在陕西爆发农民起义的初期,陕西各级官府的表现,就是典型的鸵鸟心理,对上进行欺瞒,对下进行绥靖和压迫,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即便治下流窜几支起义势力,他们也都是听之任之。 吏治腐败的毒瘤,在逐步蚕食大明的统治根基。 “这到底是甚情况啊?” “你们说县里进剿的队伍,会不会不来了?” “不清楚啊。” “都把嘴闭上!” 聚集在此的勇锐和辅兵,此刻的心情皆有些焦躁,对迟迟不来的蒲城县进剿队伍,让他们早就没了最初的耐心。 队伍中站着的都总、部总,见到麾下队伍出现骚乱,一个个都神情冷厉的呵斥着。 在从萧家村出发赶赴此地时,萧靖生就把他们全都叫来,明确的表明态度,在击溃蒲城县进剿队伍前,谁麾下的队伍生乱,一律罢免所领军职,并且逐出义勇营或辅兵营。 单单是这样的惩处,就叫很多人心里一惊。 作为义勇营或辅兵营的都总、部总,他们很享受现在这种地位,何况每月还能够领取钱粮。 这样使得萧可生、李阔他们,并不想因为麾下队伍出现乱子,而导致自己被这样一撸到底。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弟兄们。”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萧靖生转过身来,朝着队伍之中走去,“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现在蒲城县进剿的队伍没来,就代表着他们没有把我们当回事。 这对我们来讲是好事。 他们越不把我们当回事,那就越是代表他们没有准备好,这一战要是能重创进剿的队伍,我萧靖生必然犒赏大家。 谁要是能在此期间斩杀县里的人,一颗脑袋奖银1两,三颗脑袋晋升1级,谁要是有本事,斩杀他十个八个,那我就让他当都总!!” 原本有些骚乱的队伍,听到萧靖生讲的这些,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特别是对那些底层的哨总,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起来。 不说别的。 倘若能斩杀三颗脑袋,那他们就能晋升为部总,这对于他们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毕竟通过选拔进义勇营的人,没有通过选拔去辅兵营的人,过去在永丰镇都是佃户或破产的自耕农,要是能向上爬的话,他们每月能拿的粮饷就相应增加一些。 “来了!!” 队伍之前响起的声音,让原本向前走着的萧靖生,立时挎刀转过身,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弟兄们,戒严!!” 萧靖生快步向前走着,眼神坚毅的沉声喝道。 聚集在官道上的人群,此刻都神情凝重起来,一些人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二叔,领着你的人,去该去的地方。” 来到队前的萧靖生,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前方,对身旁的萧章栋说道。 “好。” 萧章栋也不迟疑,当即点头应道。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在这条官道上响起。 萧靖生身后所聚勇锐和辅兵,不少都流露出紧张的神情,在队前的那帮家丁,此刻叫嚷的更厉害了。 “直娘贼的,这该不会是永丰镇的那帮暴民吧?” 骑马前行的柳志和,警觉地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他心里有些紧张,“传本官令,各部集结,各家家丁为前驱!” “县丞,聚在此地的暴民规模不少啊。” 姜贺眉头紧锁,紧跟在柳志和的身旁,警惕的看向前方,“距此地不远就是萧家村,想来是贼酋萧靖生,得知县里要派兵围剿他们,不想叫萧家村遭受清剿,特意领着队伍赶来的吧。” “快点!列阵!” “列阵!” “准备御敌!” 柳志和所率蒲城县县兵、各家家丁,此刻都变得混乱起来,在这官道之上开始列阵,不少人紧张起来。 此次随柳志和出城进剿永丰镇的县兵,规模在500众徘徊,随军的各家家丁,规模在300众徘徊。 单论兵力规模的话,萧靖生所领的勇锐和辅兵,要比柳志和所领队伍多出不少。 然而论及列装的军械,柳志和所领队伍却远超萧靖生。 别的不说。 单单是柳志和麾下500余众县兵里,拥有数十众的骑卒,数十众的火铳手,近百众的弓弩手,就够让萧靖生忌惮的了。 一直在观察的柳志和,没有理会姜贺所讲。 尽管相隔较远。 可是柳志和却发现横在眼前的暴民,似乎所持多是农具,持有军械的很少,这让柳志和的心里活泛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处在这等境遇下,见眼前的蒲城县进剿队伍,紧锣密鼓的集结列阵,萧靖生没有丝毫的慌乱。 相反就是平静的站在原地。 敌不动,我不动。 萧靖生清楚麾下队伍的优势和劣势,就当前这等态势下,只要柳志和所领队伍不动,那他就在此恭候着。 这与先前的械斗不同。 此次面对的是蒲城县的县兵,就算他们疏于武备和操练,也依旧是一股值得重视的敌人。 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列装的那些军械。 萧靖生观察之下,发现眼前这支队伍,有不少的弓弩手,甚至最前列的数十众县兵,甚至都穿着布面甲。 不好对付啊。 萧靖生眉头紧锁起来。 咚咚咚~ 在萧靖生思虑之际,眼前的蒲城县进剿队伍动起来,一名名持弩举弓的县兵,朝着队伍前列集结。 “举门板!!”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当即怒吼起来。 “举门板!!” 听到萧靖生的怒吼,分散在队伍中的都总、部总,纷纷怒吼起来,藏在队伍之中的门板,被一个个体格高大的汉子架起。 在柳志和他们惊愕的注视下,横在眼前的暴民队伍,凭空出现一块块门板。 “直娘贼的!放箭!!” 见到此幕的柳志和,厉声喝道:“给老子狠狠地射!” 咻咻咻~ 咻咻咻~ 在柳志和的怒喝下,集结的弓弩手,纷纷朝着眼前的暴民队伍放箭。 一排排箭矢飞射而出,朝着萧靖生所领队伍袭来。 铛铛铛! 噗~ 袭来的箭矢,多数撞击到木板上,少数贯穿木板。 “啊!!!” “额的手!!” “额的腿!!” 一些倒霉的汉子被贯穿的箭矢射中,躺在地上挣扎的怒吼着。 “别慌!” 藏在队伍之中的萧靖生,此刻怒吼道:“他们射不了几轮,坚持住,只要阵型不乱,你们就死不了!” 跟萧靖生预想的一样。 柳志和所领的进剿队伍,骤然遭遇到他们后,定然会发动箭袭,以此来削减所遭遇的敌人。 为了应对无解的箭袭,萧靖生把萧家村各家的门板,全都给拆掉了。 只是门板就算再坚硬,那也难免会出现伤亡。 “骑卒,冲杀过去!” 眼看着己部发动的箭袭,没有让那帮暴民生乱,柳志和皱眉喝道:“把那帮暴民给老子冲散!” 分散在队伍两侧的数十众骑卒,听到柳志和所下军令,一个个咽了口吐沫,怒吼着就朝眼前的队伍冲杀过去。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让萧靖生立时怒吼起来,“都准备好!骑卒冲阵了,长枪兵准备!!!” 聚集在队伍前列的不少勇锐,纷纷紧攥着手里的长枪,紧张的等待着骑卒来袭。 “杀啊!!” “杀啊!!” 向前疾冲的骑卒,双腿紧夹马腹,身体微微前屈,紧握着手里的长刀,就怒吼着朝眼前的队伍杀来。 与此同时。 柳志和再度怒吼道:“各家家丁,给老子跟在骑兵后面,镇压暴民!” 别看柳志和生性贪婪,精于算计,然而指挥兵马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的。 以箭矢袭杀,以骑卒冲阵,以家丁紧随,以剩余县兵压阵,一环套着一环,但凡有一环,萧靖生不能率部挡住,那队伍就会被冲散。 一旦冲散,后果不堪设想! “杀啊啊!!” “杀啊!!” 耳畔回荡起的喊杀声,并没有影响到萧靖生。 此刻的萧靖生,透过门板的缝隙,观察着袭来的骑卒。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看着刻在他脑子里的记号,萧靖生心跳的很快,然而却一直在默念着。 冲来的数十众骑卒,瞅着眼前的暴民队伍,没有丝毫反应,除了举着门板,一个个都露出狞笑。 在胯下坐骑的疾冲下,区区一些门板,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 “啊!!!” “咴溜溜……” “啊!!!” 伴随着马鸣声响起,本斗志高昂的骑卒队伍,不少却发出惨叫,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径直朝前倾倒。 很宽的官道之上,赫然出现一个个陷马坑! 见到不少纵马飞驰的骑卒,被甩飞出去,萧靖生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紧跟在骑卒队伍后的数百众家丁,一个个都脸色微变,不少家丁都停在原地。 “干你娘的!!!”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柳志和,瞧见眼前这一幕,怒目圆睁的喝道:“压阵前行,给老子杀过去,出战的家丁,敢有后退者,就地格杀!!” “喏!!” 在一阵应喝声下,柳志和所统的县兵队伍,开始动了起来。 “敢有后退者,就地格杀!” “敢有后退者,就地格杀!” 身后传来的怒吼声,让原本生怯的家丁队伍,硬着头皮的向前冲。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怒喝道:“割断那帮家丁的绳索,叫他们去冲阵!!” “喏!!” 一直看押过去被俘家丁的勇锐,纷纷怒吼起来,跟着就手起刀落的割掉绳索,提刀逼迫着百余众家丁出阵。 一些家丁跪在地上求饶,使得最前列的阵型出现涣散,然而看押他们的勇锐,一个个根本就不手软,举刀就朝他们砍去。 血腥味弥漫开来。 面对这等绝境下,被逼的这帮家丁,怒吼着朝前冲去。 “儿郎们!压阵前行!” 在这批家丁冲出去后,萧靖生再度怒吼着,“都给老子稳住了,别他娘的乱。” 萧靖生的声音很大。 聚在身后的一些都总、部总,紧跟着就怒吼起来,这使得齐聚的队伍,缓缓的向前行进着。 被压着前行的那批家丁,根本就没有别的地方能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冲。 “啊!!!” “杀啊!!” 在这片官道之上,响起阵阵惨叫声、喝喊声。 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展开。 看着眼前的家丁队伍,被逼着混杀在一起,而在家丁队伍之后,是柳志和所统县兵压阵。 萧靖生怒吼起来。 “止!” 随着萧靖生的军令响起,原本前行的队伍,此刻缓缓停下。 “掷弹手,抛掷震天雷!!” 萧靖生瞪眼怒吼起来。 紧跟在队伍之后的萧家村自卫队勇锐,听到阵前传来的怒吼声,纷纷朝队伍两侧跑去,身后背着背篓,手里紧攥着火折。 尽管眼前的屠杀,让他们内心很是紧张。 可是在这等境遇下,想要活下去,就要炸死那帮狗娘养的! “儿郎们,燃!!” 萧章栋率先跑到队前,迅速的放下背篓,弯腰拿起一枚震天雷,就点燃火捻,奋力的朝前方混乱的地方抛掷。 率部压阵的柳志和骑在马上,猛然间发觉天上出现一道道黑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心底生出警觉。 “县丞,那是甚……”一旁跟随的姜贺,骑在马上,伸手指向前方的黑影,然而话还没说完。 “轰轰轰!!!” “轰轰轰!!”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在前方混战的家丁队伍里响起,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让蒲城县聚集的各家家丁瞬间就乱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斩获 冷兵器时代下的战争,无论规模大小,身为统兵将校都必须要够狠,不仅是对敌人要狠,对自己也要狠! 战争没有爆发以前,怎样称兄道弟都行,然而战争一旦开启,角色就必须要转换好。 特别是处于劣势之下,胆敢有一丝丝心软,那就会满盘皆输,被出战的敌军围剿重创,如此就彻底败了。 爆炸声。 惨叫声。 喝喊声。 宛若是一首交响曲,充斥在此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儿郎们!杀敌!!” 见眼前的队伍涣散,萧靖生举起长刀,沉声喝喊道。 “儿郎们,杀敌!!” 听到喝喊的萧可生,此刻站起身,手持长刀,紧握木盾所绑绳索,怒目圆睁的仰天长啸。 “杀敌!” “杀敌!” 萧靖生所领阵线两翼,冲出数十众手持长刀、紧握木盾所绑绳索的勇锐,一个个神情狰狞的怒吼急冲。 这些勇锐所持长刀,不少都是卷刃的。 萧可生冲在最前面,朝着前方混乱的队伍杀去。 “掷弹手,前移!!” 见萧可生所领刀盾兵,冲向眼前混乱的队伍见人就砍,萧靖生继续喝喊道:“给老子压住弓弩手!”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柳志和所领进剿队伍,在所难免的出现混乱,这等稍纵即逝的战机,萧靖生必须要把握好。 “掷弹手,前移!!” 混乱的战场上,听到萧靖生喝喊的萧章栋,当即抱起背篓就怒吼起来,朝着前方混乱的队伍冲去。 萧家村自卫队的勇锐,纷纷怒吼着抱起背篓。 “勇锐,举板,架枪!” 位列阵中的萧靖生,继续发号施令道,聚集在前列的义勇营勇锐,在所属都总、营总的怒吼下,纷纷展开行动。 尽管眼前的血腥场景,对他们产生很强的视觉冲击。 尽管初次经历战事,让他们的内心深处生出怯意。 “杀啊!!” “轰轰轰!!” 然而在萧可生所领刀盾手,萧章栋所领掷弹手的协助下,使得他们迟缓的动作,并没有被柳志和他们抓住机会。 “县丞,额们咋办啊。” 被吓到的姜贺,此刻慌张的看向柳志和,情绪激动道:“这帮暴民好像有铳炮,前面的家丁队伍被压制住了。” “给老子闭嘴!!” 神情狰狞的柳志和,双腿紧夹马腹,以控制住受惊的坐骑,厉声喝道:“弓弩手,给老子急射……” “轰轰轰!!!” “轰轰轰!!” 只是柳志和的军令还没有下达,一颗颗抛掷来的震天雷,就越过前方混乱的队伍,朝集结的弓弩手上空爆炸开来。 “啊!!!” “啊……” 震天雷爆炸产生的气浪,让碎铁片、弹丸急射而出,不少没反应过来的弓弩手,就被这些碎铁片、弹丸命中。 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让压阵的蒲城县兵,一个个都情绪失控,不少胆怯的人慌张的转身要逃。 “快跑啊!!” “快跑啊!!” 小规模的骚乱,在柳志和所统县兵队伍出现。 或许说蒲城县治下所聚县兵,列装的军械、火器、弓弩等,远比萧靖生所领队伍要精良的多。 可是疏于操练之下,使得他们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遭遇逆风仗的话,那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 “别他娘的慌!” “都给老子稳住!” 骑在马上的柳志和,瞪大眼睛的怒吼着,妄图稳定住阵型,可是前方厮杀的场景,不时响起的爆炸声,已然是击垮了这些县兵的斗志。 “儿郎们,杀敌!!” 隔着眼前混乱的人群,瞧见阵后的县兵队伍涣散,萧靖生怒吼起来,“捅杀眼前的狗杂种,去杀那帮狗官!” 萧靖生的内心很兴奋。 尽管麾下各部的协同作战,基本处于很生疏的状态,不过得益于出其不意的打法,使得他所领的队伍占据优势。 眼前的战局既然有利,就必须要尽快扩大战果。 “杀啊!!” “杀啊!!” 响彻云霄的怒吼声,在这片官道回荡着,原本还算缜密的阵线,此刻彻底乱成一团,不少持枪的勇锐,纷纷脱离阵线,怒吼着就朝前捅杀起来。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根本就没法说其他,提着刀,就随着队伍向前冲杀。 到底是一群刚丢掉农具的农民队伍,根本就不懂得协同作战,想要缔造一支百战的精锐之师,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过就当前的战况,已然是足够了。 在战事刚刚开启之际,萧靖生所下一系列军令,就叫麾下聚集的勇锐和辅兵,将恐惧和胆怯抛之脑后。 “跪地者,不杀!” “跪地者,不杀!” 萧靖生跟着一队勇锐,不断向前砍杀之际,瞪眼怒吼着,对这帮临时拼凑的家丁队伍来讲,他们哪里经过这等阵仗啊。 遍地的残肢断臂。 不少重伤者哀嚎。 让那些负隅顽抗的家丁,不少都吓破胆了,听到这话的一些家丁,惊恐的丢掉手里的兵器,就跪倒在地上。 “别杀额!” “别杀额!” 而在萧靖生所领勇锐,不断向前冲杀之际,无力约束麾下的柳志和,在姜贺的劝说下,被迫骑马逃离。 “啊!!!” 内心不甘的柳志和,瞪眼怒吼着,骑马逃离之际,不忘回头去看身后混乱的场景。 柳志和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所统进剿队伍,还没有赶到永丰镇,就被眼前这帮暴民击溃了。 “萧可生!李阔!” 眼瞅着大批人争相逃窜,萧靖生怒吼起来,“给老子追杀,抢了他们的军械!” 早就杀红眼的萧可生和李阔,置身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听到萧靖生的怒吼,本能的提刀前冲。 “儿郎们,杀个这帮狗杂碎!” 厮杀依旧在持续。 萧靖生紧绷的内心,此刻却松懈下来,这次能正面击溃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对他来说是好事。 萧靖生的心里很清楚,想要在冷兵器时代下的战争,全歼一支队伍,那必须要数倍于敌的兵力才行。 否则绝不可能全歼。 这次能正面击溃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对他麾下所统勇锐和辅兵而言,就是以此难得的战争经历。 不知过了多久。 这片区域的喊杀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哀嚎声、求饶声。 萧靖生提着卷刃的长刀,倚靠着一棵大树,冷峻的眼眸,环视着眼前的战场,数不清的辅兵,正在打扫着战场。 “靖生,被俘的人数出来了。” 萧章栋一脸兴奋,朝着萧靖生跑来,“算上刚才被压着冲阵的家丁,我们农会俘虏117人,其中重伤31人,刚才杀掉的人更多,有……” 萧靖生神情自若道:“二叔,你领一队人,将被俘的那些重伤者,全都杀了。” “甚?!” 萧章栋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靖生,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萧靖生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是杀猪宰羊! “现在我们救治不了他们,与其拖累我们,倒不如现在全杀了,就让我领的辅兵去杀。” 萧靖生继续说道:“倘若这一战,败的是我们,那我们的下场,跟他们没有区别,去做此事吧。” 不是萧靖生心狠,实则是所处的境遇,不允许他有任何心软之处。 被俘的这批重伤者,救治起来很麻烦,每个都要花费大代价,这是萧靖生承受不起的。 当然对待义勇营、辅兵营受伤的群体,哪怕伤势再重,萧靖生都会全力救治他们。 身处在这等乱世下,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萧靖生绝不会让自己走错一步路。 交代完这些的萧靖生,就去查搜集的战利品。 看着萧靖生离去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的萧章栋,情绪有些不好,然而想到萧靖生说的那些话,眸中掠过一道寒门,遂转身朝一旁走去。 “会长!这次额们发财了!” 见萧靖生走来,浑身沾满鲜血的萧可生,情绪激动的说道。 “没受伤吧?” 萧靖生走上前,轻拍萧可生的肩膀,询问道。 “没有!” 萧可生拍拍胸脯,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那帮狗杂碎的血,额一点伤都没有。” 这次跟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交战,尽管杀了不少人,然而萧靖生麾下所统勇锐和辅兵也死伤不少。 战死41人,重伤67人,轻伤136人。 尽管萧靖生在战前谋划很多,然而死伤依旧是避免不了的,毕竟这跟先前经历的械斗,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说都缴获什么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可生说道。 “长刀128把,木盾91个,红缨枪176杆,强弩31把,三力弓27副,火铳17杆,这些都是完好的。” 萧可生情绪激动道:“还有不少破损严重的,不过拿回永丰镇回炉重造,那也能锻造不少军械啊。” 难怪不少起义军战胜来犯的进剿军队后,会迸发出更强的威慑,这战场上的缴获,真的是太客观的。 萧靖生听到这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有了这批缴获的军械火器,他所领的义勇营和辅兵营,能跟着提升不少战力啊。 第六十九章 编户造册 “真他娘的香啊!” “是咧,这马肉还没有煮好吗?” “急他娘的急啊,不煮熟,你生啃啊!” “这快赶上过年咧!” 夜幕下的萧家村,飘散着诱人的肉香味。 宗祠前的空地聚满了人,那一双双瞪的很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口口大小不一的铁锅。 “真是败家啊。” 萧丛山拄着拐杖,瞅着眼前这一幕,“靖生啊,你就算是想让麾下勇锐和辅兵都吃肉,也没必要把那批马全给煮了啊,留下一些精肉,用盐腌制起来,能放很久啊。” “二爷,你觉得能留住吗?” 萧靖生搀扶着萧丛山,微微一笑道:“这批勇锐和辅兵,刚经历一场血战,一个个的精神全紧绷着。 要是不转移他们的注意,那一个个必然会想起今天的厮杀。 还是吃了吧。 这样也能让他们知道,跟着农会一起反抗,就是能够过上好日子,那今后再遇到这等险境时,一个个必然奋勇杀敌。” 被煮的那些肉,都是柳志和麾下所统骑卒的坐骑,不过多数在后续的混战中,不是被炸死,就是被捅死。 独留下数匹战马活着,不过身上都有伤势,萧靖生把这几匹马留下,其他的全都宰杀掉炖了。 “靖生,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萧丛山眉头紧锁,看向萧靖生说道:“这次你们在萧家村一带,击溃县里派来进剿的队伍,只怕县衙的那帮狗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额心里总觉得不安定。 倘若县里的人,派人到州里,或干脆去府里上报此事,那到时额们的处境,就会变的更艰难了。” “二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萧靖生出言宽慰道:“除非陈友德他们,不想要自己的官帽子,否则他们轻易是不会上报的。 他们是怎样的人,蒲城县上下谁不知道? 就说这个陈友德,为了讨好京城的魏阉,在咱蒲城县修建生祠,惹得天怒人怨,却丝毫都不在意,就这种德性,你觉得他会自毁前程吗?” 蒲城县隶属于华州,华州是西安府的属州。 一般情况下来讲,蒲城县出现任何问题,是要上报给华州,至于越级上报,轻易是不敢去做的。 对萧丛山的这些担心,萧靖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 据萧靖生知晓的情况,像毗邻蒲城县的白水县,王二、王自用他们先是在白水县,后去澄城县,杀官放粮,闹腾的动静很大,可是在较长时间内,西安府有司,陕西有司,甚至都不知晓此事。 一直到崇祯元年,王嘉胤集结一批饥民起义,王二知晓此事后,即率队北上与之汇合在一起,两部汇合后声势更盛,这才惊动了陕西有司。 不过那时的王二和王嘉胤已然率部南下,沿途杀贪官,破监牢,开粮仓,聚饥民,麾下规模迅速膨胀起来,使得渭北一带局势动荡。 而在王二和王嘉胤闹腾出这等动静下,高迎祥在安塞,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在宜川,王虎、黑煞神在洛川,王和尚在延川,王大梁在汉中南部,韩朝宰在甘肃庆阳,周大旺在武都等大批起义军,也都掀起不小的声势,使得陕西全境、甘肃东部一带形成燎原之势。 大明的地方官府,已然是烂到根子上了。 不少牵扯其中的地方官,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保住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敢向上禀明,生怕朝廷追责下来。 “二爷,明日你就跟我去永丰镇吧。”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丛山说道:“萧家村这边,暂时叫二叔领着队伍驻守,提防县城方向。 我会抽调一批勇锐,补充到二叔麾下。 现在有不少事情,需要在永丰镇解决,等到我把农会所辖诸事梳理好,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次在萧家村一带,击溃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萧靖生不打算浪费时间,要尽快赶回永丰镇。 萧家村这个地方不能丢,让值得信赖的人率部驻守,萧靖生才能放下心,在永丰镇把剩下的事情做好。 这个人选就是萧章栋。 留守在萧家村的这批勇锐,今后将会是萧靖生麾下的亲兵营,所以他要挑选一批可塑性强的青壮,补充到萧章栋的麾下,确保这批人能够尽快融合起来。 对于萧靖生的提议,萧丛山没有出言反对。 这一夜对驻扎萧家村的人来讲,都是幸福的,一个个大口吃着肉,大口吃着白面馒头,在这种味觉冲击下,没有人去想别的。 一夜无言。 和委以重任的萧章栋交代几句,挑选出一批勇锐青壮,调拨到萧章栋麾下共驻萧家村。 萧靖生就领着麾下勇锐和辅兵,押着被俘家丁,带走一批煮熟的马肉,就浩浩荡荡的返回永丰镇。 率部回归永丰镇的萧靖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与县里所派进剿队伍的那一战,萧靖生特意让出战的勇锐和辅兵,特意的大声宣传着,这也让永丰镇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得知后震惊不已。 想要拉拢更多的群体,聚拢到自己的麾下,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否则人家凭什么跟着你? 萧靖生恰恰是知道这些,所以就有意识的宣传着。 “赵兄,这次随我出战的义勇营和辅兵营,战死或重伤的那批人,皆按先前所定抚恤发放粮饷。” 回到贾宅的萧靖生,就叫来赵清平,“另外和县里所派进剿队伍交战时,缴获了不少的军械、弓弩、火铳,这些都要一一登记造册,其中受损严重的军械,全部移交到匠户营回炉重造。” “喏!” 赵清平当即抱拳应道。 在萧靖生率部离开永丰镇的这几日,赵清平也没有闲着,一直领着人手,在清查辎重营的各种物资,眼下也算基本清查出来。 与此同时,马铁山、李莽所领的队伍,在永丰镇周遭村落的进展不错,这两日有不少人返回永丰镇。 得知这些消息的萧靖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形势大好啊。 就当前的这种形势而言,萧靖生缔造的农会势力,正逐步在永丰镇一带扎根下来,只要萧靖生不冒进,那么局势只会越来越好。 “会长,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赵清平神情严肃,看向萧靖生说道:“眼下农会在永丰镇的局势,也算是立稳脚跟了,等到马铁山、李莽所领队伍,横扫剩余的村落后,将会有不少人聚拢到农会之下。 可是在永丰镇和附近村落,究竟有多少土地,有多少人口,却是一本糊涂账。 过去我也查看一些案牍,可是记载的都很混乱。 今后我们农会想立稳脚跟,就必须要知晓这些情况,否则时间久了,必然是会出现乱子的。”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先前就想到了。” 萧靖生点点头说道:“不过先前忙于清查辎重营,忙于解决其他事情,所以就没有安排这些事情。 清查土地一事不急。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永丰镇、周边村落的人口,重新进行编户造册,只要掌握治下有多少人口,那才能确保这一带的安稳。 此事就交由你来办,让靖武协助你,期间遇到任何问题,可以及时向我禀明,我会设法解决的。” “喏!” 赵清平当即抱拳应道。 搞清楚治下人口规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关系到能否有效调动人口,去齐心协力的做一些事情。 唯有先把编户造册做好了,那么才能顺势推动清查土地一事,就当前这等形势,贸然推动均田,是不符合现状的事情。 唯有把人口弄清楚了,治下各个群体弄清楚了,形成一份对各个群体皆由好处的政策,才能进行均田。 按着萧靖生的想法,凡是农会查抄的田地,那都归于公田,可授予有功者种地,享受着使用权,但是持有权却纳归到农会。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有效扼制土地兼并。 至于剩下部分的则作为私田。 等到时机成熟后,萧靖生才会逐步的完善土地政策,贸然的把所有土地性质,都发生变更的话,这是会引起强烈反抗的。 第七十章 谁言秦腔无用? 萧靖生想在永丰镇打造一个样版,即便是在灾害频生的特殊时期,依旧能够通过高效的组织能力,积极抗击灾情、复产复耕,以达到确保粮食出产的成效,继而减轻所部势力面对的粮食危机。 尽管萧靖生清楚此事实践起来很难。 不过纵使是过程再怎样难,他也必须要做成。 处在小冰河时期下,还是在陕西这等地界,倘若不能有效解决粮食危机,就算所部势力扩张再快,也终将会受粮食危机的影响,继而诱发诸多的问题。 人心不齐,就是萧靖生首要解决的。 “哥,你没事找戏班干甚?” 萧靖武面露疑惑,跟在萧靖生的身旁,不解的说道:“难道你想听戏不成?现在有这么多的事情要解决,你怎么还有闲心去……” “谁告诉你,我找戏班就是想听戏了?” 萧靖生笑骂道:“老二,你见过我之前听戏吗?” “这倒是没有。” 萧靖武讪讪挠头,随后却皱眉道:“不过你不听戏的话,那为何要找戏班?额去找赵大哥询问此事时,他一脸错愕的看着额,搞的额……” “我是想让永丰镇的乡党们,让周边村落的乡党们,都能听上戏。”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走吧,齐家快到了,等会儿到了地方,老实站着别动,只管听我说就行。” “哦。” 萧靖武应了一声,跟在萧靖生身后,就朝齐彦鹏所住地方而去。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对于生活在底层的群体而言,每到夜幕降临时,他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这也使得在大明地方,每年都会有不少婴儿出生,不过受医疗条件的限制,以及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同样也导致大明存在极高的夭折率和溺婴现象。 想要改变底层群体的思想,一个是靠扫盲提升素质,一个是靠正向的引导,思想改变是最难的事情。 萧靖生就像通过丰富娱乐的方式,探索一条既能拉拢人心,又能鼓动民心的办法,毫无疑问,在陕西地界的秦腔就是最好的选项。 如果能将自己做的事情,农会做的事情,以艺术创作的形式,编排出一个个戏目,广泛的在地方进行传唱,萧靖生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能够让广泛的底层群体,知晓他所领的农会在做些什么。 甚至于说一些政策性的东西,也能糅杂进戏曲之中,先行叫底层群体接触到,然后再去逐步的推行起来,那么反抗就会相应减少很多。 说到底,对于这一时期下的底层群体,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出生地,让他们打开眼界是很难的事情。 “齐爷在吗?” 来到齐彦鹏住的地方,萧靖生没有直接推门而进,而是站在院门口,冲着小院里就喊了一声。 说来也巧,萧靖生前几日去西大街的小酒馆,就和齐彦鹏接触过,只是那时的萧靖生并不知道,齐彦鹏是戏班班主。 不过近几年灾情不断,也使得齐家班难以维持下去,齐彦鹏迫于无奈,也只能把齐家班解散了。 “谁啊?门没锁,进来吧。” 齐彦鹏疑惑的走出正房,冲着院门口喊道。 此时齐彦鹏的独子齐家豪,从自己的屋子走出。 “萧老爷,您怎么来了?” 见萧靖生领着一人进来,警惕的齐家豪当即上前,冲萧靖生抱拳一礼道。 “齐叔无需多礼。” 萧靖生见状,忙摆手道:“我找齐爷有些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 齐家豪当即回道。 从萧靖生率部杀到永丰镇,把贾万和、龚东杰这帮恶霸打倒,萧靖生的大名就在永丰镇传开了。 “后生,你来找老朽何事啊?” 齐彦鹏心生疑惑,从正堂走出,看向萧靖生说道。 “晚生听说齐爷,过去是齐家班的班主,所以就带了些戏谱,想请齐爷看看。”萧靖生从怀里掏出一摞东西,递到齐彦鹏面前,微微一笑道。 “农会想请齐爷出山,重组齐家班,在永丰镇及附近村落唱戏,当然,这不是白叫齐家班忙活的,农会每月会发放粮饷。” 嗯? 齐彦鹏、齐家豪相视一眼,无不流露出惊疑的神情。 对萧靖生提出的事情,他们都没有想到。 “老大,你去搬几把椅子来。” 齐彦鹏接过戏谱,伸手对齐家豪说道。 “哎。” 齐家豪当即应道。 小院内,在萧靖生、萧靖武哥俩的注视下,齐彦鹏认真的翻阅着戏谱,然而看了寥寥几页,齐彦鹏的神情就变了。 其实给齐彦鹏的戏谱,就是萧靖生结合后世一些戏曲,还有他的一些想法,糅杂到一起的东西。 这里面最有名的当属《白毛女》。 尽管说萧靖生不懂戏曲的东西,不过他能提供一些思路就行,只要齐彦鹏这个昔日的齐家班班主,愿意出山的话,具体的创作可以由他负责。 “后生,这些都是你想的?” 齐彦鹏看了很久,内心有些不平静,指着手里的戏谱,看向萧靖生说道。 “是我想的。” 萧靖生点点头,神情严肃道:“不过这个戏谱还不够完善,想要编排成秦腔的话,还需要好好的琢磨才行。 齐爷,您通过这些戏谱,其实也不难看出,我们农会并非是想要蛊惑百姓,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们就是想要做人,堂堂正正的做人! 近几年来,不说别的,单说咱们蒲城县,过得是什么日子,您心里也是知道的。 难道地方的官员和一些作恶多端者,想怎样盘剥和压迫百姓,就能随便去做吗?倘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活着算什么?” “你这个差事,老朽不能接,也不敢接。” 齐彦鹏脸色复杂,将戏谱还给萧靖生,摆手道:“这等掉脑袋的事情,老朽没有胆子去做。” 一旁的萧靖武听后,眉头紧锁起来,真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萧靖生眼神制止。 “齐爷的担忧,晚生能够理解。” 萧靖生拿着戏谱,看向齐彦鹏说道:“不过晚生想问问齐爷,这等苦日子,你难道还没有过够吗?” “过够了,归过够了,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老朽不能做!” 齐彦鹏皱眉道:“你年轻气盛,看不惯这些事情,就想着凭一腔热血,去做这等造反的事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就算你把蒲城县打下来,那又能怎样呢?难道官府会坐视不管吗?难道朝廷会置之不理吗?” “齐爷担心的这些,晚生当然想过。” 萧靖生面色平静道:“可是晚生想再问问齐爷,那要是动乱的不只是蒲城县呢?要是整个陕西都乱起来呢?” “这……” 齐彦鹏惊愕的看向萧靖生。 “从天启元年开始,不止是我蒲城县受灾,整个陕西,甚至甘肃、山西等地,那都是受灾的。” 萧靖生掷地有声道:“难道蒲城县的这帮贪官污吏,就是个例吗?只怕并非是这样的吧,不说远,就说整个陕西,只怕贪官污吏都不少。 齐爷觉得一个蒲城县,能蹦出一个萧靖生,那在陕西别的府州县,就不会蹦出别的不满者吗? 晚生再问问齐爷,就你家现在的情况,田赋、丁税、徭役这些就不说了,还能承受几年的苛捐杂税? 要是有朝一日,你们缴纳不了这些赋税,齐爷觉得你们能免于浩劫吗?要知道晚生先前可是读书人啊,是通过县试、府试的读书人啊。 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被周忠这个狗官盯上,晚生的父母都死了,家里积攒的家产都没了,甚至周忠这个狗官,怕晚生报复他,更是私派徭役,想派到东卤池累死我们。” 齐彦鹏脸色微变。 一旁的萧靖武,此刻面露怒容,垂着的双手紧握起来。 听到萧靖生讲的这些,齐彦鹏有些感慨,眼前这个后生是读书人,他先前就是个唱戏的。 或许跟底层群体相比,家境还算有些底子,只是跟读书人相比,那根本就比不了。 “齐爷,这些戏谱,晚生就先留给您。” 萧靖生递上手里的戏谱,看向齐彦鹏说道:“您可以先看看,也好好想想,要是觉得晚生说的话在理,您就去农会找晚生。 要是觉得晚生说的狗屁不是,那您就一把火烧了吧,公道自在人心,既然明廷无道,那凭什么要听他的?” 言罢,萧靖生将戏谱塞到齐彦鹏手里,就转身朝外走去,萧靖武见状,跟着就跑出去了。 尽管说现在的大明,已然是烂到了根子上,也不值得去救了,可是在一些群体的心里,大明才是神州正朔。 造反这等事情,除非是被逼的没有任何活路,否则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萧靖生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在这个乱世下,多做一些实事,让惨剧少在神州大地上出现。 萧靖生坚信自己讲的这些话,一定能触动到齐彦鹏,只要能让齐彦鹏出山,重新组建齐家班,那围绕娱乐层面的思想攻略,就能逐步发挥出应有的成效。 第七十一章 识字赏粮 “哥,既然那齐彦鹏出言拒绝,你又何须那般对他?”萧靖武紧皱眉头,跟在萧靖生的身后,语气有些不善。 “这永丰镇会唱戏的,可不止他一人,他不愿意,找别人就是了,哥想做的事情,难道还要看别人脸色吗?” 看来要树立规矩了。 萧靖生听闻此言,心里轻叹一声,随着农会势力的逐步扩张,一支从底层聚拢起来的队伍,在所难免的就会暴露出问题。 凡事讲究简单粗暴,谁要是敢拒绝任何事情,就容易做一刀切的事情。 尽管萧靖生预料到这一日终究会到来,只不过会那么快,而且还是在萧靖武的身上发现的。 “别人存在顾虑,婉言拒绝,就是甩脸色吗?” 萧靖生停下脚步,皱眉看向萧靖武,“老二,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了?我想要问问你,今日带你来见的齐爷,是我萧家村的人,你还会这样说话吗? 说起来,齐爷的年纪和二爷相仿,张口齐彦鹏,闭口齐彦鹏,难道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哥,额……” 被质问的萧靖武欲言又止。 “行了,你回辎重营吧。”萧靖生开口道:“把所领差事做好。” “好。” 萧靖武低头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想在这乱世下多做些实事,就不能沾染匪气,就不能做事全凭心情,一旦形成这样的坏习惯,想要再扳正回来,那就是很难的事情。 历史上涌现出的农民起义军,为何绝大多数在初期表现强劲,而是越到后期,就越表现得一蹶不振? 甚至最后被崛起的势力吞并。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受眼界的局限性,使得他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把规矩很好的树立起来。 恰恰是因为这一点,使得麾下聚拢的众多兵马,从推翻残暴不仁的政权,渐渐变成残暴不仁。 一支没有得到民心的队伍,就算前期表现得再怎样强势,终究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那昙花一现。 等到马铁山、李莽他们率部回归,就要做出些改变了。 去往匠户营驻地的途中,想了很多的萧靖生,心里下定决心,趁着现在农会的势力发展,还处于初期决断,就必须要给所有人的头上,都悬起一把剑才行。 萧靖生不希望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再去做出改变和调整,那样就算能补救回来,可不好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代表着今后会面临很多问题,倘若把问题堆积在一起,那么一旦出现任何威胁,就会导致不好的事态发生。 “兄弟们,都加把劲儿啊,农会的那些勇锐和辅兵,都等着咱匠户营锻造的军械。” “先前咱农会会长,能带队击溃县里进剿的队伍,那就有额们的一份功劳。” “都好好干,谁表现的好,就能提升在匠户营的品阶,到时能领的钱粮就更多。” 来到匠户营驻地,就听到萧广生的声音。 聚集的那批匠户,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按月领钱粮,仅仅是这一条,就足够激发起他们的热情。 明朝所定的户籍制度,行至今日,早已彻底僵化掉,特别是对底层的匠户、军户、灶户等群体,在地方统治阶层和特权群体的眼里,那就是帮助他们聚集财富的生产工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权可言。 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不说能攒多少银子,甚至连温饱线都不能确保,每每到灾年到来时,一个个都会背负债务。 一旦形成这样的态势,那统治阶层和特权群体,就像是狼遇到羊一般,不榨干最后一滴油水,就不会让你去死。 “靖生,你怎么来了。” 本打算前去火药作坊的萧广生,瞧见萧靖生走来,诧异的走上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广生叔,我就是过来看看。” 萧靖生露出笑意,看向萧广生说道:“先前我说的流水作业,在匠户营落实的怎样了?前些时日一直忙着其他事情,我也没时间具体来看看。” “都按着你说的来落实了。” 萧广生回道:“靖生你还别说,你说的这个法子,就是比自己干要强,产量跟着提升不少咧。” 说起这个流水作业,其实在先秦时期就存在,世人皆知秦始皇嬴政,凭借战力强悍的秦军一统六国,建立起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的封建王朝。 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却存在着一支规模同样不小的匠户队伍,他们以流水线作业的方式,帮助出战各地的秦军,批量生产各类军械、箭矢等,甚至还制定严格的追查机制,任何一批军械出现问题,哪怕是单一军械出现问题,都能根据军械上所刻名字,追查到是谁进行生产,是谁负责监察的。 恰恰是凭借这等优于六国的军工产业,才使得秦军能在一次次征战中,于战场上取得相应的优势。 在萧广生的陪同下,萧靖生视察了匠户营的几条产线,期间也和所属匠户进行交谈,发现不少的问题。 特别是招募的那批匠户,都不愿意把看家本领传授给学徒,这让萧靖生觉得很不好。 流水作业的最大优势,就是通过细化生产工艺,将繁杂的工艺进行拆分,每个人就经手一道工序,这样一次次重复的工作,继而达到提高生产效率、提升精品率的目的。 “广生叔,虽说现在匠户营的产量,得到不小的提升。” 走出匠户营驻地的萧靖生,神情严肃的看向萧广生,“不过视察下来,匠户营的这些产线效率,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如果能把这些问题解决了,那么生产效率还是能大幅提升的。 特别是学徒的培养,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这样的一种现象,匠户营今后如何扩大规模?” “靖生,你说的这一问题,额也找那些匠户聊过。” 萧广生露出无奈的神情,“可是不管额怎样说,他们就是不把看家的本领,真心实意的传授给那些学徒。 就是把一些不重要的工艺,交由那些学徒去做,他们宁愿自己累一点,也不愿意传授能傍身的本领。” 这就是思想封闭所致啊。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萧靖生有些感慨,对萧广生讲的这一情况,他心中是了解的。 “这样,我想到一个办法。” 萧靖生想了想,伸手对萧广生说道:“现在匠户营的名册,不管是匠户,亦或是学徒,全都造出来了,广生叔,你就按照名册来办事。 从明日开始就宣布产量提升,谁要是能完成既定产量,在原有每月发放的粮饷,每日发放的加班补贴的基础上,再增加一个绩效奖励。 等到再过些时日,你把那些匠户招来,单独跟他们聊,谁能培养一名学徒,顺利晋升为初级匠户,匠户营就奖励1两银子,上不封顶。” “靖生,额……” 萧广生听到这里,露出几分踌躇,“额不识字。” 萧靖生:“……” 这一刻,萧靖生愈发觉得识字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一支势力想要真正发展起来,就必须要筹设起人才队伍,倘若此事做不好的话,那就像是无根浮萍一般,风一吹就垮掉了。 人才是怎样定义的? 除了丰富的经验外,必须要认识字,倘若连字都不认识,就算能力再强,可是在一些基础性的事情,会表现得很差。 “这样…今晚广生叔带着名册来找我。”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广生说道:“我教你怎样认识字,先特别标注起来,把我说的这些事情,现在匠户营推行起来,后续广生叔再一个个的认字。” “好。” 萧广生忙点头应道。 跟萧广生讲述一些事情后,萧靖生就离开匠户营驻地,回到贾宅这边。 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忙碌的赵清平。 “赵兄,眼前有件紧迫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 看着神情疲惫的赵清平,萧靖生开口道:“我们农会要成立一个扫盲班,帮助麾下这些人进行扫盲,让他们尽可能多的认识一些字,不然很多事情,都不能有效的落实下来。” “会长,你说的这件事情,只怕不好办啊。” 赵清平神情严肃道:“不是我带有异样眼光看待,就眼下农会聚拢起的人手,你让他们去认字根本就不现实,对他们来说认字不能当吃,不能当喝,他们根本就不会提起兴趣。” “那就让认字能当吃!”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我也知道此事很难办,可就算是再难办,也要给他逐步的办起来才行。 我是这样想的,凡是经扫盲班进行识字的,认识一个字,经过三次抽查,依旧能牢记住这个字,那就赏粮2斤。 认识一百个字就赏粮200斤,认识两百个字就赏粮400斤,上不封顶。 今后想在农会诸营委以重任,就必须要认字超过400个,这样处理起一些事情,就相对容易的多。” 对萧靖生提出的这种办法,赵清平觉得很心惊,这样的确能提高积极性,可是参与的群体增多了,那对农会的负担很大啊! 第七十二章 督察 在萧靖生的内心深处,有效提升麾下队伍的整体素质,筹建起完善的人才培养体制,就算背负再多的负担和压力,一切都是值得的。 财富是由人创造的。 倘若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势力,麾下尽是一群目不识丁之辈,那么就算能趁着天启七年至崇祯二年这一破窗期,于陕西境内抢占不少城池和地盘,可终究也摆脱不了被迫流窜的命运。 毕竟那样扩张起来的势力,是无法在基层形成有效统治,如此以来农会的根基就扎不牢。 到时一旦脱离底层群体,面对明廷的一次次围剿,萧靖生必然会面临流窜的境遇,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与赵清平详细探讨了细节,明确扫盲班的各项机制,萧靖生就忙着查看各项案牍,以掌握现有农会的家底。 忙碌似乎成了萧靖生的主旋律。 从正面击溃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萧靖生就不担忧蒲城县衙方面,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再派队伍进剿。 毕竟在萧家村一带,和柳志和所领进剿队伍展开的那场战事,出战的那批勇锐和辅兵,表现出的斗志是很强的。 站在蒲城县地方官员的角度,就算想要镇压叛乱,也必须要准备的更充分,确保能彻底镇压。 这也使得萧靖生回到永丰镇后,可以抽出时间和精力,将过去发现的问题,逐一的解决和调整。 也是在这一态势下,永丰镇治下的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敏锐的觉察到萧靖生所领农会,似乎迸发着极高的斗志和热情。 尤其是在萧靖生率部回归两日后,马铁山、李莽所领的队伍,先后率部赶回永丰镇,带回大批的勇锐和辅兵,还有缴获的各项物资,这种心理冲击就更强了。 “直娘贼的,这次带队去永丰镇周边村落清剿,真是他娘的算开了眼了,那帮作恶多端的家伙,一个个都是他娘的畜生!” “没错!特别是那些里甲长,还有粮长,真是没有想到他们贪婪到这等程度。” “额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那些村民,面对这等盘剥和压迫,一个个都不想着反抗啊。” “不过真要说起来啊,会长明确的公审大会,真的是起到大作用了,先前那帮软弱的村民……” 贾宅的正堂前热闹极了。 以马铁山、李莽为首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将校,一个个神情激亢的聊着,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骄傲,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会长来了。” 本聊天的马铁山,见到萧靖生领着赵清平他们赶来,当即就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转身看去。 “会长。” “会长。” 在各种叫喊声下,萧靖生来到正堂前,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这帮有所改变的将校。 事实证明,想要让队伍有所改变,就必须要见血,唯有经历这些场面,那么内心的胆怯才能消散掉。 “这次你们带队清剿周边村落,取得的战果是斐然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环视眼前众人,“仅仅是带回的勇锐和辅兵,就超过2000众,这让我们农会所辖义勇营和辅兵营,规模都相应得到提升。 带回的各项物资同样不少,辎重营这边会尽快清查出来,用于今后治理永丰镇和周边村落所需。” 得到萧靖生的夸赞,马铁山、李莽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笑容。 “马副营总,你负责的那些村落所留勇锐,是否在各村筹建起民兵队?”萧靖生看向马铁山,开口道。 “都筹建起来了。” 马铁山当即点头道:“此外各村的孤寡和孤儿,也都按着会长的意思,由我们农会进行赡养。不过这些人对离开各村,来到永丰镇这边有些抗拒,所以暂时都留在村里。” “老人可以留在村里,农会每月调拨救济粮过去。” 萧靖生想了想,开口道:“不过各村的孤儿,必须要带到永丰镇进少年营,这是不能商量的。” 相较于孤寡营,萧靖生更在意少年营。 这些失去双亲的孤儿,唯有聚集在一起,进行集中的培养和操练,才能确保他们能学有所成。 尽管萧靖生明白故土难离,可是处在这等乱世下,就算是故土难离,也总比饿死的强。 询问李莽时,其负责的村落,和马铁山基本相同。 吸纳这些村落的劳壮,通过义勇营选拔的授勇锐称呼,没有通过选拔的进辅兵营,这是萧靖生下的一盘棋。 在农会势力发展的初期,想确保永丰镇一带的安稳,就必须把多数劳壮都聚集起来,各村留下的群体,就不会出现太多骚乱。 先行筹建起民兵队,以确保各村的秩序安稳。 待到麾下势力梳理出来,再筛选一批农会代表派驻到各村,由此组织各村留守群体,推举出村长之职,就能构建起初步的组织秩序。 萧靖生要着重构建基层组织,构建起以镇、村两级政权,通过逐步的完善和调整,加强对基层的掌控能力。 眼下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暂时维系现有状态就行,等到所遇事情逐一解决,萧靖生就会着手挑选一批农会代表,逐步落实他构想的部署。 “其实…在你们率部清剿各村恶霸时,蒲城县衙就谴派进剿队伍,想要来我永丰镇围剿我们农会。” 什么?! 萧靖生的这句话讲出,让马铁山、李莽他们露出震惊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生出惊骇。 此事他们过去并不知情。 “不过还好…我领着留守的勇锐和辅兵,在萧家村一带击溃了他们。”萧靖生轻描淡述的讲道。 在一支队伍中想树立威望,不能只靠嘴说,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否则底下的人是不会服你的。 马铁山、李莽他们的神态变化,萧靖生全都看在眼里,这恰恰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当然,在萧家村一带尽管击溃了县里派来的进剿队伍,斩杀不少县兵和家丁,但是同样也暴露出很多问题。”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马铁山他们,“义勇营也好,辅兵营也罢,在协同作战方面是极度欠缺的,所以从明日起你们要进行操练。 今天我会提拔一批都总、副都总、部总、副部总,你们要把带回永丰镇的勇锐和辅兵组织起来。 我们农会在永丰镇一带,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蒲城县衙的那帮狗官,肯定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今后要是再面对县里进剿的队伍,我不希望农会所辖义勇营和辅兵营,出现太大的伤亡,所以必须要进行操练!” “喏!” 众人当即抱拳应道。 冷兵器时代下的战争,想要战胜遭遇的强敌,阵型操练的重要程度,可谓是高于其他选项的。 毕竟在成规模的作战下,如果一支军队出现任何纰漏,都会被所遇强敌抓住,谴派麾下精锐猛攻。 一旦形成溃败之势,那就会形成连锁反应。 难得有蒲城县所辖那帮队伍,作为麾下队伍的磨刀石,萧靖生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给予麾下队伍紧迫感,让他们重视起操练。 一边操练一边作战,有效形成这种压茬推进的作战部署,萧靖生相信等他夺取整个蒲城县,麾下所辖的队伍必然能有脱胎换骨的改变。 “我再宣布一件事情。” 萧靖生继续说道:“农会这边筹设了扫盲班,义勇营也好,辅兵营也罢,凡是部总及以上将校,必须要接受扫盲班的培训,每月至少要认20个字。 今后农会所辖队伍进行扩编,想要向上晋升,得到更好的待遇,至少在营总这一级,必须要识400个字才行,否则你这辈子就算立下战功再多,也只能当到副营总。” 这!!! 马铁山、李莽他们听到这话,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识字?! 这对于他们而言太突然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萧靖生想了想,伸手示意道:“从今日起,农会将筹设督察营,专司诸营的监察事宜,凡是我农会的一员,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应缴获要归公,不准烧杀抢掠,不准调戏妇女,不准强买强卖,这是我农会的铁律,不管是谁,只要敢犯上述事宜,那么一律严惩不贷,包括我萧靖生也一样!” 此次萧靖生罕见的没有用商量的态度,而是以命令的形式,向马铁山、李莽这些人进行传达。 萧靖生心里比谁都要清楚,眼前的农会看似声势起来了,实则却是非常脆弱的,要是从一开始就不能严抓规矩,划出条条框框,那么一旦沾染上匪气,想要根除掉,除非萧靖生把眼前的队伍全部舍弃,否则是断然不可能的。 奖罚分明,是确保一支队伍良性发展的关键,现在萧靖生就在逐步明确规矩,确保他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 第七十三章 操练(1) “萧老爷,重聚齐家班之事,是否能由额来代父来做?”齐家豪有些紧张,手里拿着一摞戏谱,看向萧靖生说道。 “额大上了岁数,真要是领着齐家班奔波起来,怕是吃不消了,从萧老爷离开后,额大就一直在看这些戏谱。 说实话,额长这么大,很少见到额大那样过。 萧老爷还不知道吧,额大还改了一篇戏目,要是萧老爷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先看看戏目如何。” 说着,齐家豪忙将手里的戏谱,递到萧靖生的面前。 “齐叔别这么紧张。” 萧靖生露出笑意,伸手接过戏谱,出言宽慰道:“齐叔愿意重聚齐家班,我是很高兴的,也是举双手赞同的。 齐爷的岁数大了,我是知道的。 先前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齐叔您看这样行吗,您帮我给齐爷带句话,就说农会愿出银聘请齐爷,帮齐家班编排戏目,培训秦腔学员。 毕竟农会这边需要我忙的事情太多,而重聚起来的齐家班,今后要肩负的职责很重,我不想这件事情最后变成有头无尾。” 马铁山、李莽他们率部回归,这在永丰镇引起不小的轰动,以至于齐彦鹏知晓此事后,也在心里下定决心。 不过其子齐家豪却顾虑自家父亲年龄太大,日后真要奔波起来,难免会出现些意外,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出。 其实对齐彦鹏出面重聚齐家班,亦或齐家豪出面重聚齐家班,在萧靖生的心里并没有别的想法。 能够将齐家班聚集起来,先编排出一些戏目,这要比什么都重要。 通过这种老少皆宜的娱乐方式,用通俗易懂的舞台表演,让更多的群体通过看戏这种形势,知道农会是干什么,远比假空大的说教要强百倍。 甚至在萧靖生的心里都已经想好,今后农会在该领域要做的事情。 紧抓秦腔、说书等行业的发展,培养一批合格的秦腔演员、说书人,通过既定编撰的类目,定期去农会控制的地域进行表演。 这样做的好处,除了能够丰富底层群体的精神,还能把一些好的政策,通过唱戏、说书等形式宣传出去。 比如识字赏粮。 比如编户造册。 比如整饬水利。 比如溺婴有罪。 比如清查田亩…… 有太多好的构想和政策,是能通过这种形式,先行在底层传播开来,继而由农会为主导进行推行。 “齐叔,您先把齐家班重聚起来。” 萧靖生收敛心神,将手里的戏谱递给齐家豪,“我现在可以代表农会,明确给您一个态度,重聚起来的齐家班,农会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今后除了每月所发钱粮外,每到一地进行演出,农会都会拨发相应的银子。 告诉来齐家班的人,心里不要有任何顾虑,农会既然能夺取永丰镇,就能夺取其他乡镇,就能打倒其他作恶多端者,我们想要不受压迫和盘剥,想堂堂正正的做人,就要心往一处使才行。” “好,好。” 齐家豪当即点头应道。 其实萧靖生能够看出齐家豪的心里,多少是存在担忧和顾虑的,怕他所领的农会,今后会被官府围剿。 不过像这些担忧和顾虑,萧靖生不能多说些什么,唯有用实际行动去做,才能逐步打破浙西诶担忧和顾虑。 想要不被官府围剿,就必须要有值得信赖的军队。 当前农会所辖的义勇营、辅兵营,就是萧靖生最为重视的,这就是一批火种,今后农会能否发展起来,就看这批火种起到的成效如何。 跟齐家豪聊完这些后,萧靖生就离开了贾宅,前去义勇营和辅兵营驻地,准备去看看初期操练如何。 “都跑起来!” “快点!” “一个个都没吃饭吗?” 来到永丰镇北边,萧靖生还没有进到驻地,就听到各种喝喊声。 只见驻地上空,飘散着飞尘。 义勇营各都勇锐,辅兵营各都辅兵,在马铁山、李莽这批将校的呵斥下,分队绕着驻地进行跑圈。 当前萧靖生缔造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尽管说内部明确了各级建制,不过却没有细分各类兵种。 没办法。 别看农会筹设了匠户营,不过所产军械单一,尚不能批量生产各类军械、火铳、火炮,这也使得细分兵种一事暂时搁置。 当前在义勇营明确兵种的,一个是都总萧可生所领勇锐,这是义勇营所辖的掷弹手,今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对战时向敌军抛掷震天雷,所以他们的操练,就以打熬力气为主,增强他们的耐力。 一个是都总李阔所领勇锐,这是义勇营所辖的长枪兵,今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对战时向敌军以枪阵进行冲锋,所以他们的操练,除了要打熬力气之外,还要练习布阵。 至于说义勇营所辖其他各都,辅兵营所辖各都,就是以基础的操练为主,今后再逐步的增加操练类目。 操练军队是讲究方式方法的,不是想怎样做就怎样做的。 一帮血气方刚的汉子聚在一起,倘若不能把他们的火气练掉,那么稍稍发生些冲突,就极可能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在进行繁重操练的时候,必须要叫勇锐和辅兵吃饱,否则长时间的进行操练,也是会出现怨气的。 “会长,眼下义勇营正在进行操练。” 见萧靖生走来,满头大汗的马铁山,快步迎上去,“只是会长,就让义勇营的这些勇锐,绕着驻地跑圈,或趴在地上撑地起伏,这真的能操练出来吗?”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萧靖生看着眼前的场景,神情正色道:“这些只是基础操练的一部分,一上来就让他们操练过多,是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农会明确的奖惩措施,你和李莽都宣布了吧? 要明确的告诉各都得勇锐或辅兵,谁在基础操练中,能够连续十日得最佳,就能吃上一顿肉。 谁要是在基础操练中,连续排在最后,那就饿一顿,我们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每个勇锐和辅兵,农会是讲究规矩的,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都已经宣布了。” 马铁山当即说道:“那帮家伙一听能吃到肉,一个个都两眼放光,操练到现在,一个个就不知道累一样。” 在军队中进行基础操练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打磨菱角,不断树立规矩的过程。 一支百战百胜的精锐之师,必须要做到令行禁止。 可是如何实现这一目标? 做法很简单。 那就是在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让每一位接受操练的勇锐或辅兵,知晓军队是一个整体,而不是一个逞英雄的地方。 不管是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下,亦或是在热武器时代的战争下,单兵素质就算再强,那也强不过一个集体。 协同作战是很重要的。 “你先去负责操练吧。”萧靖生看了一会儿,对马铁山说道:“我去萧可生、李阔所领的勇锐所在看看。” “喏!” 马铁山当即抱拳应道。 现在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基础操练,算是有效调动起来,或许操练的形式很单一,能起到的成效不大。 不过让这批勇锐和辅兵先动起来,要比一直闲着不动要强。 今后想要增加操练形式,萧靖生要先培养一批合格的教官才行,让这些教官去操练更多的勇锐或辅兵,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义勇营和辅兵营,在逐步增多的基础操练中实现蜕变。 “都用劲抛!别他娘的偷懒!” “都用劲戳!别他娘的偷懒!” 来到萧可生、李阔所部区域,萧靖生就见到两堆乱糟糟的人群,或奋力的向前抛掷着石块,或用力的向前挺枪。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义勇营和辅兵营的基础操练,真可谓是任重道远的事情啊。 “萧都总!李都总!” 萧靖生沉声喝道。 本在操练的萧可生、李阔二人,听到萧靖生的喝喊,当即转头看去,见到萧靖生后,就快步朝萧靖生跑去。 麾下所辖勇锐见状,纷纷停了下来,聚在一起看向萧靖生。 “会长!” “会长!” 看着微喘的二人,萧靖生点头示意。 “现在去把各自麾下的部总、哨总全喊来,留副部总继续操练。”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萧可生、李阔说道。 “喏!” 二人当即抱拳应道。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做成些事情,就必须培养一批人才,严格按照所定的标准行事,这样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操练,想要逐步朝正规化靠拢,萧靖生就必须要先培养一批人才,明确兵种的萧可生所部,李阔所部,就是萧靖生首先要培养起来的。 毕竟当前的义勇营和辅兵营,规模是较为庞大的存在,让萧靖生一人去负责整个义勇营和辅兵营的操练,就算是把他累死,都不可能起到相应的成效。 第七十四章 操练(2) “会长叫额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不清楚啊,难道是嫌额们操练的不好?” “不应该啊,额们都很卖力了啊。” 被萧靖生聚来的都总、部总、哨总,队形涣散的聚在一起,尽管萧靖生站在他们面前,依旧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萧可生、李阔所领的勇锐队伍,是跟随着萧靖生在萧家村一带,正面击溃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的队伍。 经历过那场正面战斗,在整个义勇营序列下算是靠前的,然而他们现在的表现,在萧靖生的眼里和散兵游勇没有区别。 “讲一下。” 萧靖生神情自若,环视眼前一众将校,朗声道。 这一刻人群安静下来。 “在我集结队伍后,队列中不准讲话。” 萧靖生继续说道:“谁敢触犯这一条,那就绕圈跑10圈,这只是初犯,倘若再敢犯的话,集体跑20圈。” 萧可生、李阔等一众将校,流露出各异的神情,他们都没有想到在队伍中说话,都要受到惩罚。 一支值得信赖的百战精锐,必须要用最严格的标准去要求,不管是将,亦或是兵,都必须要绝对服从! 军队是什么? 绝对的暴力武装! 倘若没有绝对的服从,那么一旦失去对军队的掌控,他们就是一帮带着匪气的队伍,这必然会引来浩劫。 在军队进行基础操练,就是一个不断灌输服从、打磨掉棱角的重复过程,唯有真正做到令行禁止,那么才算是一支百战精锐! “这个是铁哨。” 看着眼前的人群,萧靖生举起一物,“只要我吹响此哨,下达军令,不管是谁,都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动作。” 按照萧靖生的整体构想,义勇营和互补的基础操练,要从最简单的列阵集结开始。 此后进行队列操练、跑步操练、负重操练、单项操练、复合操练等各项操练类目。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诸如队列操练就像鸡肋一般,绝对是违背人性的事情,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事实果真这般吗? 当然不是! 在萧靖生的眼里,队列操练重在磨砺意志、增强服从、打磨耐性、提升耐性,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下,在野外遭遇敌军,是要讲究排兵布阵的,没有便捷通讯的条件下,哪支军队能快速集结列阵,就能掌握着战场主动权。 在一场战争之下,想要战胜遭遇的敌军,往往就是抓住敌军暴露的弱点,朝着那一点猛攻猛凿,一旦敌军出现局部溃败的迹象,就顺势扩大猛攻猛凿的范畴,继而引起更大规模的溃败,那么这场战争你就能赢,你就能活下来! “都记好你们的位置,记清楚你们左右是谁!” “只要我口哨一吹,喊出紧急集合,不管你们在哪儿,都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归队!” “接下来我们先操练一次,我只给你们两次犯错的机会,从第三次开始,只要出现任何错误,就要当众受刑,打5军棍!” 属于萧靖生的操练开始了。 在萧靖生的眼里,军队不是讨价还价的地方,主将下达任何军令,底下的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做好有奖励。 做错有惩罚。 想要增强一支队伍的绝对服从,就必须要做到奖罚分明,敢在基础操练上出现任何的马虎,那早晚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 “跑开,都给我跑开。” “别看我,跑起来!” 萧靖生的喝喊声很大,以萧可生、李阔为首的这帮中低层将校,带着疑惑和顾虑朝四周跑散,一个个精神高度紧绷,随时准备做出相应的反应。 “滴滴!滴~滴~” 伴随着一声长音,两声短音,原本跑开的众人,纷纷都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快步朝萧靖生所聚地方跑去。 “这是在干甚啊?” “不清楚啊。” “哪里来的哨子声。” 喧嚣热闹的驻地内,响起紧急集合的口哨声,不少操练的勇锐或辅兵,纷纷都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的张望着。 对待这些反应,萧靖生都没有在意。 “快点!” “你们都没吃饭吗!?” “就你们这速度,真要是敌人杀来了,就等着被砍掉脑袋吧!” 看着朝自己跑来的人群,萧靖生瞪大眼睛,沉声喝喊着,听到这些的萧可生、李阔,一个个铆足劲儿,怒吼着快步向前跑去。 “呼~” “呼~” 在阵阵喘息声下,第一次紧急集合做成,可是错的太多了。 “你是在这里站的吗?” “你左右是谁?都忘了吗!?” “还有你!” “给我调整!” 此刻的萧靖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气势很强,站错位置的那些将校,一个个低着脑袋,开始找自己的位置。 “这是第一次。” 看着调整好的队列,萧靖生手里拿着铁哨,掷地有声的喝道:“你们还有一次犯错的机会,接下来谁要是敢犯错,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你们要记住。 先前在萧家村一带,迎战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时,要不是有震天雷冲垮那些县兵,你们中的多数人,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既然进了义勇营,就要明白一点,今后农会遇到任何问题,你们都要顶在最前面,要斩杀一切威胁农会的势力!” 萧靖生讲的这番话,让队列里站着的萧可生、李阔等一众人,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过去那一战。 的确。 在先前的那一战中,要不是有匠户营所产震天雷,就凭借他们的表现,想要击溃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是很难的事情。 “跑起来!” “散开跑!” “快点!” 只是萧靖生不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当即就下达解散的命令,在萧靖生的呵斥声下,萧可生、李阔这帮中低层将校,再度向各处快步奔跑。 尽管很多人的心里,并不清楚这样跑,这样集结,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是他们依旧在贯彻着军令。 这就是培养绝对服从的一个过程。 也是得益于过去的萧靖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这帮义勇营将校见识到他的厉害,所以才不会有人敢反抗。 但凡是换一个人,敢像耍猴一般调遣着他们,早就有人站出来反抗了。 这就是基础操练的真正意义。 磨掉每个人的棱角,培养绝对服从的意识,增强自身体能…… 军队是一个大熔炉,不管是谁,只要选拔进军队,就要有所改变才行,否则军队就是形同虚设。 “滴滴!滴~滴~” 紧急集合的口哨再度响起,跑了很远的萧可生、李阔等人,根本就来不及休息,就一个个气喘的转身朝更换地方的萧靖生所在方向跑去。 “快点!” “跑快!” 萧靖生的喝喊再度响起。 队列再度集结。 情况和上次一样。 依旧有很多人出错。 萧靖生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些。 让一帮从来没有经历过操练的群体,第一次进行集结操练,能很快适应过来,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既然记不住,那就让他们知道疼! 人只要吃了亏,才能长教训! 军队进行的基础操练,是不能打任何折扣的,是必须严格落实的,用说教的方式去进行操练,是无法起到立竿见影的成效。 适当的惩罚,能起到相应的成效。 当然在军队中,要绝对杜绝虐待的现象。 这就是萧靖生为何要成立督察营的原因。 一旦军队设立的惩罚措施,上升到虐待的层面,那么这支军队就变了味道,这绝非萧靖生想要看到的。 “铁山,你说会长他这是在干甚?” 李莽面露疑惑,来到马铁山跟前,皱眉说道:“就这样让萧可生、李阔他们跑来跑去,出错了还打军棍,这就是会长说的操练吗?” “额也不清楚。” 看着不远处依旧在操练的萧靖生,马铁山摇头说道:“不过你发现没有,萧可生这些人现在集结的速度,还有会长说的队列,比最初要好很多啊。” “的确是这样。” 李莽点头道,随后却不解的说道:“可是跑的再快,队列不出错,这样就能提升战力吗?” “额不知道。” 马铁山皱眉道:“不过额却知道,会长做的事情,准是没错的,毕竟先前会长领着额们做的,有出错的地方吗?” 在这种议论声下,萧靖生的操练在进行着。 萧可生、李阔这些中低层将校,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被萧靖生折腾着,就这样操练一个上午,紧急集合的操练,才算入了萧靖生的眼。 不少人的心里生出怨气。 “上午的操练就先到这里。” 萧靖生神情严肃,环视着眼前疲惫的人群,朗声道:“鉴于你们的表现优异,中午每人奖马肉一斤,下午继续操练。” 一听到有肉吃,站在队列中的众人,一个个双眼放光,先前生出的那些怨气,这一刻竟都抛之脑后。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期,能够吃上肉,对待绝大多数人来讲,那无疑就是过年,更别说是一人吃一斤! 这就是萧靖生想要的,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通过这样的方式,先行在义勇营麾下培养出一批教官,这样才能逐步的把基础操练铺展开。 第七十五章 软弱性 噼啪~ 篝火燃烧的声音,在义勇营和辅兵营驻地响起,夜幕之下,喧嚣热闹一日的驻地,此刻稍稍安静些。 “哎哟~疼死老子了!” “会长是真狠啊,出错他真打!” “直娘贼的,今夜算睡不安生了。” “操练都结束了,会长咋还不放过额们啊。” “就是说啊,哎哟,疼死老子了!” 在一个临设的草棚里,萧可生、李阔这帮中低层将校,或站着,或叉腰,或趴着,长呼短叹起来。 回想起今日的经历,一个个的状态都不太好。 说起来,他们都是义勇营的都总、部总、哨总,可是在萧靖生的操练下,一个个就像是新卒一般,做错了就罚,一点情面都不讲。 关键是当着那么多的人惩罚,叫不少人都觉得拉不下脸。 “会长,要不你别进去了。” 跟在萧靖生身旁的马铁山,听到草棚内的动静,上前劝说道:“他们也都累了一天,您要是还……” “不必说了,走吧。” 萧靖生摆摆手打断道。 是的。 白天的集结操练结束了,可晚上的扫盲还没进行,萧靖生心里也知道,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是要脸面的。 单靠一些物质上的奖赏,就像让他们暂时搁下脸面,去做他们不熟悉的事情,这是不能长时间维系的。 “会长。” “会长。” 萧可生、李阔他们,见萧靖生、马铁山走进来,纷纷动了起来,不过伤口的疼痛,却叫他们长呼短叹起来。 “都别动。” 萧靖生见状,忙上前说道:“来,都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伤势,我带了伤药,抹上后能愈合的快。” 萧可生、李阔这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都他娘的傻站着干什么?” 萧靖生皱眉说道:“有伤就要治,老子对你们的屁股不感兴趣,一个个还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吗?” 在萧靖生的呵斥下,萧可生、李阔这些中低层将校,神情复杂的脱掉裤子,萧靖生也不嫌弃,拿着先前在镇子上药房开的伤药,就给这些汉子涂撒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今天操练你们有些过火,谁都要脸面,你们心里有怨,这都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要做好啊,你们都是我信赖的人,先前跟蒲城县所派进剿队伍交战,他们是怎样的存在,你们是最清楚的。” “如果我们义勇营和辅兵营,不能有所改变的话,那么今后遇到更多的进剿队伍,你们说我们该咋办?” “你们的宗亲,你们的乡党,不是在义勇营,就是在辅兵营,倘若今后身处绝境的话,那是要死人的,你们说说,让谁死你们不难受?” “说起来,我其实可以很轻松,整天吃肉喝酒不爽吗?可是我能这样做吗?你们都是信任我萧靖生,信任农会,才愿意进义勇营的,才愿意进辅兵营的,我是不是要对你们负责,要对更多的人负责?” 给这些受伤的汉子涂撒伤药时,萧靖生神情平静的说着,就像是唠家常一般,只是这些话被萧可生、李阔他们听后,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这是先前从没有过的经历。 听萧靖生讲的这些话,萧可生、李阔这些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他们今天操练不好受到惩罚,并非是萧靖生专挑毛病的惩罚,而是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想要让义勇营和辅兵营尽快的有所改变。 会长他也不容易啊。 一直站在旁边的马铁山,此刻神情有些感慨,看着萧靖生半蹲在地上,给受伤的汉子涂撒伤药,心里暗暗轻叹一声。 “咱们都是爷们,顶天立地的爷们。” 萧靖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人群,神情正色道:“有血往肚子里咽,有难往心窝里藏,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天我操练你们,等到你们通过我的考核,你们就要代表我,去义勇营各处,去辅兵营各处,去操练更多的勇锐和辅兵。 我们选择堂堂正正的做人,不想再像牲口一样,被那帮贪官污吏,被那些作恶多端者,肆意的压迫和盘剥。 那么就必须要付出才行。 人想要有一技之长,你们说说,哪个是平白就能学会的?现在我们农会拿下一个永丰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我的眼里,你们今后应该挑起更重的大梁,去当营总,去当都总,去当部总,这样我们农会才能越来越强。 等到那个时候,你们说说看,那帮贪官污吏,那帮作恶多端者,见到我们的时候还敢放肆吗?” 草棚内安静极了。 马铁山、萧可生、李阔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会长,您别说了,额他娘的不是人,曲解您的意思了。” “会长,额他娘的有罪。” “会长,额他娘的不该在心里骂你,你罚额吧。” 萧靖生的这种毫无架子的交谈,让草棚内聚集的这帮人,不少都动容的说道,一些人甚至扇起自己。 “都住手!” 萧靖生见状,忙摆手呵斥道:“都干什么呢?是人就会生怨,聊开了,说通了,那就行了,你们这样作践自己,难道就是对的吗? 好啦,不说这些了。 今夜我要领着你们识字,从最简单的字认起,先前我见过,想当上农会所辖队伍的营总,就必须要认字400个,这是定下的规矩,就不能改。 你们都是好样的,我相信区区400个字,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宁可学的慢一点,也别有丝毫的松懈。” 现阶段萧靖生要做的,就是狠抓义勇营和辅兵营的操练,尽快让一些既定的部署,真正有效的推行起来。 唯有形成正向的培养趋势,那么才能厚积薄发。 处在这种氛围下,萧靖生比谁都要清楚,遇到的问题和麻烦会很多,可就算是再多,该扛起来也要扛起来。 主要他没有被累死,就往死里扛! 势力发展的初期阶段,必然会遇到各种问题,只要能够硬扛过去,那今后的发展和扩张,才会变得高效起来。 扫盲的重要意义,不止是认字那么简单,在这一过程下,可以重塑他们的认知,打开他们的眼界,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唯有做到这一点,今后农会在不断扩张下,才能把根基扎到基层去。 如果是一帮盲流聚拢的队伍,谁懂得带兵打仗?谁懂得治理地方?谁懂得整修驰道?谁懂得整饬水利?谁懂得统筹调度?谁懂得发展经济?谁懂得情报作战?谁懂得…… 这么多的事情都让萧靖生一人去做,就算是拿刀把萧靖生砍个稀碎,他都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做好。 个人的力量,在集体的智慧下,根本就不值一提! 萧靖生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一边逐步扩张,一边补齐短板,形成这种压茬推进的成效,那么他所缔造的农会,才会在逐步的斗争中蜕变。 风轻轻地吹过。 夜幕下的蒲城县,看似很平静,实则却暗潮汹涌。 当萧靖生在永丰镇这边,忙着补齐所缔造农会的短板时,远在蒲城县的县衙,却呈现别的态势。 “你们谁能告诉本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友德愤怒的声音,在公事房内响起,“好!先前在萧家村一带,被暴徒萧靖生所领暴民击败,本县就不说什么了。 为何毗邻县城的兴镇、陈庄镇的暴民,你们一个个也都镇压不下来,你们难道都想被州里问责吗?!” 县丞柳志和、主簿周忠、户房典吏姚忠、兵房典吏姜贺等一行人,纷纷低着脑袋,不敢多说其他。 当前蒲城县治下的情况,远比他们当初所想的要复杂,要汹涌,长期遭受压迫和盘剥的底层群体,面对当前这种绝境,不少都开始反抗起来。 不管是谁,处在绝境之下,先前遭受各种苛待,没有任何的活路可言,在知晓周边的一些情况,那都是会跟着做出反应的。 只是对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特权群体,他们过去长期所处的环境,使得他们在初期都没有重视起来。 这就是人性。 这就是现实。 “知县,当前这等情况,倘若不尽快向州里上报,仅靠我蒲城县想要镇压叛乱,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柳志和面露踌躇,看向陈友德说道:“现在不止是永丰镇、兴镇、陈庄镇出现叛乱,据下官知晓的情况,其实有不少的地方,都出现……” “闭嘴!闭嘴!” 陈友德怒目圆睁道:“蒲城县治下的暴民叛乱,绝不能上报到州里,倘若此事让知州他们知晓,你们觉得我等的官帽子还能保住吗?!” “知县说的没错。” 周忠紧随其后道:“虽说现在蒲城县出现不少叛乱,可这绝非不能控制住的,倒是你柳县丞,先前和暴民作战时的表现,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柳志和瞪眼喝道:“你把话给本官说清楚,难道蒲城县的暴民叛乱,是老子一人造成的吗?!” 第七十六章 燎原 受累年党争的影响,大明官场的风气早就改变,不管是朝堂,亦或是地方,吏治腐败严重,党同伐异严重,懒政怠政严重,克扣粮饷严重,官绅勾结严重,官商勾结严重,在这些现象的背后,无不透露出一个现状,大明已然是烂到根子上了。 更深层次的反思,即明初时的南北之争,持续影响着大明,这导致大明的统治阶层、特权群体,为了自身的利益,全然不顾大明社稷的死活。 错非是这样的话,区区一个建虏,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数十载间,就在建虏奴酋努尔哈赤的统领下,一统女真各部,实现建虏八旗的一统,并在天启年间先后夺取辽左、辽南、辽西等大片辽疆,击败大批的明军精锐,屠杀大批的辽地百姓! 风气一旦败坏,想要整饬回来,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当前蒲城县治下的汹涌,陈友德、柳志和、周忠这帮地方官,相互拉扯,相互推诿,都想确保自身的利益。 这也必然使得这场争论,注定是不欢而散的,注定是没有任何结果的,然而蒲城县汹涌却不会就此停下。 “都记住了,没穿鞋的是左,穿着鞋的是右!” “我说向右看齐,你们就要动起来,头向穿鞋的方向转,确保队列的整齐!” “别小看这个,今后你们想在战场上战胜敌人,就要排兵布阵,要是连阵型都排列不整齐,拿什么跟敌军战!” 清晨的朝阳驱散了黑暗,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驻地上,响起萧靖生的喝喊声。 统一脱掉左边草鞋的萧可生、李阔等一行人,此刻身体紧绷着,目光如炬的向右边排头看去。 人啊,在不断学习的过程中,就是一个不断褪去骄傲的过程,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比你聪明的人,大有人在。 比你厉害的人,大有人在。 倘若连虚心接受的胸怀都没有,就算你再有天赋,那终究也只是井底之蛙罢了,不可能有大的成就。 萧靖生的嗓子有些沙哑。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萧可生、李阔这些人,绝大多数连前后左右都不分,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东西南北这些常识,在言传身教下他们知道,不过前后左右这些方向概念,知晓的就不多了。 作为一名统兵将校,无论职务大小,都必须要有基本的军事素养,倘若连这些都不具备的话,那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 等到这批将校培养出来,多数放到各处操练义勇营和辅兵营,少部分要集中起来,去操练有潜力的年轻将校才行。 操练萧可生、李阔他们时,萧靖生想到一个问题,即军队各级将校的培养问题,想要让一支军队拥有极强的战力和韧性,各级将校队伍的建设就格外重要。 现阶段的义勇营和辅兵营,在萧靖生的眼里,充其量算作是小学生阶段,甚至是这一阶段都要徘徊。 一支百战百胜的精锐之师,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说就能拥有的,这背后必然要付出很多。 “都他娘的跑起来,一个个没看够是吧!” “快点跑!” “都给老子撑住了,连俯卧撑都坚持不了多少,你们拿什么反抗?!” “快点!!” 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驻地,不止是萧靖生的喝喊声,马铁山、李莽这些将校的喝喊声,充斥在各处。 萧靖武领着萧靖云、马洪他们,从贾宅赶到驻地,见到眼前这一幕幕,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这种大规模的操练,尽管看起来很乱,可是产生的视觉冲击也是很强的。 “哥!” 强忍着心里的惊意,萧靖武在驻地找了很久,才看到萧靖生的背影,跟着就快步朝萧靖生跑来。 嗯? 本在操练的萧靖生,听到萧靖武的声音,眉头微皱的转身看去,瞧见萧靖武领着萧靖云、马洪过来,就知道出事了。 要知道萧靖云、马洪这些人,是他先后派出去宣传农会在永丰镇做了什么的群体,尽管马铁山、李莽他们,先前率部横扫永丰镇周边村落,不过马洪这批人,也都被萧靖生派出去继续宣传了。 “原地休息!”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看向萧可生他们,朗声道:“都想想我教你们的东西,稍候继续操练。” “喏!” 众人当即喝道。 虽说萧可生、李阔他们,接受萧靖生的操练不到两天,可是一些改变已悄然形成,这些甚至是他们多没有感受到的。 人就是这样,在不断变强的过程中,自己是不会感受到的,反而是一些局外人,却能够看得很清楚。 这也就有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你们怎么回永丰镇了?” 萧靖生朝萧靖武他们走来,看向萧靖云他们,“可是蒲城县治下,又出现什么状况了?” “会长,乱套了,全乱套了。” 萧靖云有些气喘,伸手说道:“据我们斥候队查探的消息,眼下蒲城县各处,都乱成一锅粥了。 毗邻县城的兴镇、陈庄镇,紧挨着永丰镇的孙镇、洛镇等地,都出现不少像额们这样的势力。 尤其是不少的村落,那些佃户都造反了,杀了不少作恶多端者,现在县城出入的城门彻底关闭了。” “是啊会长。” 马洪紧随其后道:“尤其是孙镇、洛镇这边,那些不满压迫和盘剥的群体,跟镇上的恶霸对峙起来。 尽管说这些聚拢的群体很多,可是那些恶霸麾下豢养的家丁,却表现的很强悍,持有不少军械和火铳……” 在萧靖云、马洪他们讲述时,负责操练的马铁山、李莽二人跑了过来,听到这些消息的二人,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会长,这倒是好消息啊,要是额们农会现在出动,去毗邻永丰镇的孙镇、洛镇,那能抢夺不少钱粮啊。” “是啊会长,一个永丰镇,就让额们农会缴获不少钱粮,这要是拿下孙镇和洛镇,额们农会就变得更强了。” “会长,您倒是说句话啊,要是能拿下孙镇和洛镇,额们农会所辖义勇营和辅兵营,就能募集更多的人手,倒是就算县里的那帮狗官派兵来剿,额们也不必惧怕了。” 马铁山、李莽你一言我一语,看向沉默的萧靖生,纷纷讲出自己的想法,见萧靖生不表明态度,显得有些急躁。 这就是萧靖生当前所处的境遇。 不管是想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直去做,想要破局,想要避免围剿,就必须要一边逐步扩张,一边逐步做事的压茬推进模式。 毕竟蒲城县的那帮地方官,甚至是县城里的乡绅、商贾等群体,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蒲城县的叛乱做大的。 一旦蒲城县的叛乱势头,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这些选择反抗的群体,只要杀进蒲城县内,那么他们的利益就受到严重损失,甚至是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这种情况的确对我们农会有利。” 萧靖生双眼微眯,看向马铁山他们,“不过是否出击,不能我一人独断专行,这样,叫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都总,都集结过来。 让他们知晓当前蒲城县的现状,我们农会究竟要不要出击,去夺取毗邻永丰镇的村镇,由他们做主。” 这…… 马铁山、李莽听到此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流露出惊疑的神情。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只是他们现在不能明白,萧靖生究竟是做的何种打算。 随着农会势力的逐步扩张,农会所辖的军队规模,今后必然是逐步增多的,那么想确保今后的局势,不管遭遇怎样的围剿,都能保持相应的优势,就必须要明确群策群力的效果。 或许各级军事主官拥有着一票否决权,以此来确保军队的秩序稳定,不过多听取麾下将校的意见,也是各级军事主官必须要做到的。 毕竟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能多角度的分析时局,分析战场,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在萧靖生的军令下,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都总悉数到场,在了解到当前蒲城县的情况,他们都表现的很亢奋。 “会长,这还犹豫甚啊,打吧!” “就是啊会长,额们农会先把周遭村镇横扫了,这样能更有底气啊。” “会长,额们去打孙镇吧。” “会长……” 看着眼前激动的众将,萧靖生露出一抹笑意,尤其是看到叫的最厉害的萧可生和李阔,心里生出些许感慨。 眼前这些义勇营和辅兵营的中坚力量,和先前相比已然不一样了,至少他们不会再胆怯了。 这就是萧靖生最想看到的。 “大家都静一静。” 萧靖生伸手安抚道:“既然大家的态度是一致的,那么我就代表农会宣布决断,着辅兵营副营总李莽,辎重营萧靖武镇守永丰镇。 义勇营和辅兵营集结,抽调部分勇锐和辅兵,由我亲自带队,今日下午,对孙镇展开攻势,围剿那帮作恶多端者!” 第七十七章 再下一镇 “快点!” “快点!” 去往孙镇的县道上,一条长龙般的队伍行进着,在队伍的外侧,义勇营和辅兵营的一众都总、部总,神情严肃的喝喊着。 在队伍的最前列,是李阔所领的勇锐,他们肩扛长枪,步伐沉稳,队伍整齐的向前行进。 “别他娘的乱跑!” “保持阵型!” “瞎跑甚,稳住!” 这帮被萧靖生操练的将校,一个个瞪着眼睛,不时呵斥所辖勇锐,使得整个队伍都保持匀速。 或许他们都没有发现,相较于先前,当前在指挥所辖勇锐时,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会长,您在驻地的操练,还真是有用啊。” 随队行军的马铁山,瞅着不乱的队伍,边跑边说道:“当初额们奉命去清剿永丰镇周遭的村落,队伍全都是乱糟糟的,哪里分排头排尾啊,不像现在,有李阔所领勇锐在前,有萧可生所领勇锐在后,整支队伍都显得很整齐。”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萧靖生神情自若,目视前方道:“就当前的行军态势,农会所辖的义勇营和辅兵营,需要操练的地方还有很多。 你心里要牢记一点,不管是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要确保队伍的整齐,这绝不是为了好看那么简单。 同样是一支队伍,一个是整齐的,一个是混乱的,那么在遭遇突发状况时,前者就能迅速做出调整,而后者只会变得更乱。 要做到将能管住兵,兵能看到将,唯有这样,在下达任何决断时,队伍才能迅速的做出反应。” 马铁山眉头微皱,看着眼前的队伍,陷入到沉思之中。 没有谁生下来就会打仗,那都是在一次次的血海里滚出来的,残酷的战争状态下,最先淘汰的就是弱者! 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活下来。 萧靖生知道缔造一支强军,绝非说说那么简单,背后需要付出的有很多。 军队的职责只有打仗和准备打仗,前者是在战争状态下不断提升,后者是在和平状态下不断提升。 当前萧靖生所辖的队伍,远没有达到军队的程度,顶多算是一股地方武装,想要蜕变成军队,就必须要不断的见血,不断的操练。 唯有这种压茬推进,才能让这支地方武装,尽早蜕变成军队,以便于应对今后更加凶险的局势。 “各部停止前进!” “各都都总集结!” “各级将校警戒!” 行进至距孙镇数里处,萧靖生下达军令,十余众传令兵向队伍前后奔行,传达萧靖生所下军令。 原本行进的队伍徐徐停下。 “义勇营第1都都总李阔,奉命至!” “义勇营第2都都总萧可生,奉命至!” “义勇营第3都都总马跃,奉命至!” “辅兵营第7都都总马二生,奉命至!” “辅兵营第……” 一名名满头是汗的都总,挎刀跑至萧靖生处,忍着气喘抱拳行礼道。 “都聚过来。”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了眼众人,“孙镇的情况有些特殊,先叫萧靖云和马洪,给大家介绍下情况。 等你们了解完情况,我再下达相应的军令,争取在今日天黑前顺利掌控孙镇,拿下那帮作恶多端者。” “喏!” 众将抱拳喝道。 作为萧靖生寄予厚望的队伍,在义勇营和辅兵营创设之时,萧靖生就在逐步的增添属于军队的规矩。 军队是拿来打仗的,不是称兄道弟、讲义气的绿林好汉。 一支队伍没有军规军纪的约束,那么或早或晚,都会沾染上匪气,这样就不可能蜕变成军队。 “那额先说吧。” 萧景云看了眼众人,强忍内心忐忑,顺势蹲下捡拾石块,就开始摆布着,“孙镇那边的布局与永丰镇很像,呈两横两竖的井字形,在孙镇治下的常住人口,以孙氏为主,其次是蒋、杨、王、宋等姓。 导致现在孙镇僵持不下的原因,是孙贵这厮聚拢不少孙氏宗亲,配有不少军械和火铳,镇压着孙镇治下的佃户和破产者。 至于孙、蒋、杨、王、宋等姓的那些小地主、自耕农,甚至镇上的其他小商人,都一个个闭门不出,没有掺和进这场争斗中。” “我插一嘴啊。” 马洪紧随其后道:“这个孙贵和县里的兵房典吏姜贺是连襟,也恰恰是这样,才使得他募集的家丁,能配备不少县里淘汰的军械,至于火铳,则是孙贵托姜贺这层关系,据说是在西安城购买的鲁密铳,少说有三十多杆,威力要比额们持有的鸟铳要强很多……” 萧靖生听到这里时,眸中掠过一道精芒。 这个孙贵够可以啊。 都能搞到鲁密铳。 蒲城县这个地界,看似在陕西治下平平无奇,实则却有不少产业,最有名的当属卤盐和花炮。 像萧靖生过去服徭役的东卤池,还有相隔不远的西卤池,那是产盐和硝的要地,是蒲城县重要的税收之一。 而这个孙镇就更特殊了,是蒲城县治下有数的花炮产地之一,也恰恰是这一原因,让萧靖生决定拿下此地。 一旦孙镇能够顺利拿下,那么治下从事花炮的众多匠户,就能悉数吸纳进匠户营,到时制造黑火药、火药制品的效率就能提升。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接下来我宣布作战部署。”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萧靖生神情严肃道:“这次清剿孙镇作恶多端者,我不打算亲自带队,由马副营总负责带队指挥。 仗究竟该怎样打,唯有自己亲自经历才能知道。 所以此战的成败,皆看你们是否能配合好。 李阔所领义勇营第1都,马跃所领义勇营第3都,负责拿下位于孙镇西侧的花炮作坊,切记一点,别他娘的走水了,堆积的花炮一旦引燃,炸,都能把你们炸死。 萧可生所领第2都,暂跟随我驻守孙镇外围,一旦出现任何问题,我会带队驰援。 其余各都分成两部,一处围剿孙贵所住之地,一处围剿其他作恶多端者,在此期间,要谴派部分勇锐或辅兵,煽动孙镇其他群体加入进来。 都想想我当初领着你们,在永丰镇是怎样打的。 都记住了,打仗靠的是脑子,不是蛮打蛮冲,这么多弟兄的身家性命,皆在你们的手心握着。” 言罢,萧靖生深邃的眼眸,看着眼前齐聚的众将校。 “会长,要不然还是您带队吧。” 马铁山有些踌躇,看向萧靖生说道:“末将怕自己没有指挥好,要是误了农会进剿孙镇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 萧靖生神情严肃,沉声喝道:“现在我能领着你们打,今后农会要打的地方更多,我能分身带着你们打吗? 你们都是义勇营和辅兵营的骨干,尤其是你马铁山,更是义勇营的副营总,就要敢挑起大梁来! 我不希望今后听到自己不行这类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家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没有!” 马铁山紧攥双拳,瞪眼喝道:“会长您就瞧好吧,这孙镇,末将定率部攻陷!” “攻陷孙镇!” “攻陷孙镇!” 李阔、马跃等一众将校纷纷喝道。 看着这帮将校离去的背影,萧靖生的内心有些忐忑,说实话,他做出这样的决断,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如果马铁山带队攻陷孙镇,遭遇任何状况的话,那这次出战孙镇的勇锐和辅兵,定然会折损不少。 可是这种决断必须要下。 原因很简单。 想要磨砺麾下提拔起来的将校,让他们能真正实现蜕变,就必须要从独立带兵做起,不能过多的干预他们。 唯有经历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靖生能喂他们一次饭,能喂他们两次饭,可是却不能一直喂他们啊,要是那样的话,萧靖生缔造的强军何时才能出现啊。 “原地待命。” “保持警戒。” 跟随在马铁山所领队伍之后,在靠近孙镇外围后,萧可生就奉萧靖生之命,向麾下各部传达军令。 两百余众勇锐个个警觉,分散开来,随时准备听候调遣,等待着杀进孙镇驰援! 一定要成功啊。 萧靖生紧攥着刀柄,眺望孙镇方向,这一仗打的,远比当初他率部杀进永丰镇,还要紧张的多。 毕竟这是以马铁山为首的将校,第一次率部攻打镇级区域,尽管过去马铁山他们横扫过不少村落,可是那情况不一样啊。 “杀啊!” “杀啊!” 不知过了多久,从孙镇内传来阵阵声响,萧靖生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缓些,不过此刻的萧靖生,依旧保持着警觉。 如果说马铁山他们出师不利,那他就要第一时间率部杀进去驰援。 这一刻时间过得仿佛很慢。 在萧靖生身边聚着的萧靖云、萧可生、马洪等人,一个个神情紧张的看着孙镇方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流逝的时间里,萧靖云、萧可生他们几次想出言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见萧靖生神情严肃的站着,一个个却又憋住了。 “会长,有人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可生神情激动,伸手指向孙镇方向,却见几名勇锐速度很快,朝着他们所在方向跑来。 “报!孙镇西侧诸花炮作坊,皆已拿下!” “报!恶霸蒋夔伏诛!” “报!恶霸孙贵被生擒!” 这帮浑身是血的汉子,先后跑到萧靖生跟前,一个个情绪激动的怒吼起来,这让萧靖生悬着的心落下了。 第七十八章 农会之威 “孙镇的乡党们,恶霸孙贵、蒋夔已被农会打倒,农会要肃清残余势力,现在都回家等候,以免误伤!” “明日农会将召开公审大会,由孙镇的乡党们审判这帮作恶多端者,决定是否处决恶霸孙贵、蒋夔等!” “即刻回家,否则以残余势力逮捕!” “快点!把守好孙镇的各处要道,别放跑一个作恶多端者!” “都他娘的跑快点,控制住孙镇的出入口……” 喧嚣热闹的孙镇,一队队勇锐和辅兵,在所属都总、部总、哨总的带领下,落实各自所领的军令。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撒照在孙镇。 “会长,以孙贵为首的恶霸都擒获了。” 满脸兴奋的马铁山,挎刀跟在萧靖生身旁,“就是围攻蒋家时,那个蒋夔被意外打死了,不过各家查抄的钱粮等物,末将已派人转运至孙宅治下。” “伤亡情况如何?” 萧靖生面色平静,朝孙宅方向走去,“跟孙镇的乡党们围攻这帮恶霸时,没有和他们起冲突吧?” “勇锐战死17人,辅兵战死23人,另重伤者56人,轻伤者91人。” 马铁山眉头微皱道:“围攻孙镇的这些恶霸,倒是没有和乡党们起冲突,不过有些人知晓我农会之名,倒是想加入进来,末将让他们暂时回家,待明日公审大会召开后,再参加义勇营的选拔,不过他们就是不走。”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萧靖生伸手示意道:“把战死的儿郎收敛好,调遣一都勇锐,连同重伤者一并护送回永丰镇,告诉赵清平他们,严格按照先前既定抚恤发放,不可叫农会所辖儿郎寒了心。” “喏!” 马铁山当即抱拳应道。 在爆发武装冲突的时候,出现伤亡情况是极其正常的,特别是马铁山、李阔、马跃这批将校,还处在摸索的阶段,那就更加正常了。 萧靖生想要拥有一支百战强军,在不断对外扩张时,就必须要练就一副铁心肠,否则根本就干不成事。 对待那些战死者,萧靖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足额发放抚恤钱粮,同时把有家眷的都恩养起来。 处在这样的世道下,萧靖生做的这些事情,不是给死去的人看得,而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萧靖生要传递一个讯号,告诉愿意追随农会的群体,不管你们出现任何意外,都不必为家人而担心。 “你们凭甚要赶额们走。” “额们不走,额们要见萧靖生!” “额们认识萧靖生!” 在马铁山、萧可生他们的陪同下,萧靖生赶到孙宅这边,就听到一帮汉子的怒吼,负责孙宅安防的马跃难掩怒意。 这帮家伙挡在孙宅正门处,严重影响其他勇锐或辅兵,将缴获的钱粮等物,搬运到孙宅之内。 “我就是萧靖生。” 见到眼前这一幕,萧靖生快步上前,看向那帮汉子朗声道:“听说你们想参加农会,可是真的?” 原本争吵的众人,听到萧靖生的声音,一个个愣神的转身看去。 “你就是萧靖生?” 为首的魁梧汉子,疑惑的看着萧靖生,皱眉问道。 “如假包换。”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 就这些汉子的反应,萧靖生就知道他们不认识自己,之所以堵在这里,纯粹是怕他们把缴获的钱粮等物据为己有。 “额叫史仁义,听闻你在永丰镇的事,想参加你们农会。”为首的魁梧汉子,忍着疑惑对萧靖生说道。 “可以。”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就暂进萧可生所领勇锐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置,就不奉陪了。” “等等!” 就在萧靖生准备进孙宅时,史仁义却伸手道:“额知道孙贵这厮,在花炮作坊一带,埋了不少火铳,额要是领着你们过去,能否叫额也做个官?” 嗯? 萧靖生眉头微挑,诧异的看向史仁义。 “也就是你们人多。” 史仁义略显颓废道:“先前孙贵这厮在花炮作坊,派遣了百余众家丁驻守,额们带人冲了几次,都没有能冲进去,不然也不会便宜你们。” 此人倒是够聪明的。 看着眼前的史仁义,萧靖生双眼微眯,思索片刻,对史仁义说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以农会之名,授你义勇营部总之职,可要是敢戏耍我等,那就等着挨板子吧。” “一言为定!” 史仁义眼前一亮道。 “可生,领着你的人,跟他们一起去花炮作坊。”萧靖生转身看向萧可生,神情自若道:“看看那里究竟藏着多少火铳。” “喏!” 萧可生当即抱拳喝道。 对于萧靖生而言,麾下所辖义勇营和辅兵营,如果能列装更多的火铳,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或许这一时期下的火铳,尚属于火器的发展初期,然而能够列装足够的火铳,配合其他兵种协同作战,那发挥出的成效还是很大的。 可惜到现在为止,萧靖生还没有能聚拢起一批铳炮匠,倘若能聚拢起来的话,他一定会将知晓的那些东西,毫无保留的传授给麾下铳炮匠,让他们进一步改良火铳,至少要先实现燧发火铳的量产。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萧靖生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不是急躁就能解决的。 “马跃,你领一队人,从被俘的那批人中,筛选出识文断字的,最好会算账的。” 走进孙宅,萧靖生就见到成批的东西堆放着,伸手对身后的马跃说道:“这批缴获的钱粮等物要悉数充公,先把这些恶霸名下的田产和欠条清查出来,明天召开公审大会时需要这些东西。” “喏!” 马跃抱拳应道。 有永丰镇查抄恶霸家产的经验,萧靖生再处理这些事情时,就显得格外游刃有余,麾下那帮人手也知晓该怎样做。 “马副营总,派些可靠的人手,去给各处警戒的勇锐和辅兵传令。”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马铁山说道:“今夜都要加强警备,杜绝一切隐患的发生,等到孙镇的公审大会和选拔顺利结束后,凡是来围剿孙镇作恶多端者的,农会都会给予相应的赏赐,期间谁要是敢出现任何差池,免除相应赏赐,并每人重责三十军棍。” “喏!” 马铁山抱拳喝道。 一条条军令从萧靖生嘴里讲出,麾下聚拢的那批将校,都尊奉萧靖生所下军令,率领所辖勇锐或辅兵忙碌起来。 等到萧靖生视察一圈回来,萧可生神情兴奋的跑来。 “会长!这次咱们发财了。” 萧可生难掩激动道:“在花炮作坊那边,合计挖出40杆鲁密铳,40杆鸟铳,还有一尊虎蹲炮!” “你说的是真的?” 萧靖生眉头微挑,伸手指向萧可生,“真的挖出一尊虎蹲炮?” “没错!” 萧可生重重点头道:“听史仁义说,孙贵这厮仗着孙家在镇上有花炮作坊,就一直在暗中搜集火铳和火炮……” 听萧可生娓娓道来,萧靖生算是清楚怎么回事了。 别看孙贵平日里嚣张跋扈,然而内心却是很警惕的,他也知道自己在孙镇做的事情,必然会引起不少怨气。 也是为了未雨绸缪吧,所以就一直搜集火铳,预防的就是孙镇出现混乱,可能会冲击到他们孙家。 只是让孙贵没有想到的是,孙镇真的出现混乱后,竟然将他堵在孙宅,使得那批被藏起来的火铳和火炮,根本就没有机会派人挖出来。 这也算是便宜了萧靖生。 “好,这批火铳和火炮,就归你部列装。”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可生说道:“有了这些家伙事,今后就算蒲城县再派进剿队伍,我们农会也不惧怕了。” “喏!” 萧可生神情兴奋的应道。 想要发挥火铳的最大效用,就必须形成规模才行,按着萧靖生的构想,随着麾下队伍的逐步扩编,至少要有一个营,是专司火力输出的,这是一个集火铳、火炮、震天雷混编的队伍。 今后一旦遭遇大规模围剿,这个火力输出营校,要做的事情就是火力压制,给其他营校创造反击的机会。 聚在身边的马铁山等将,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马副营总,明日孙镇的公审大会,就由你来负责主持召开。”萧靖生想了想,看向马铁山说道:“该如何进行公审大会,如何调配所聚乡党的情绪,稍后我会一一对你讲明,此事你必须要重视起来。” “喏。” 马铁山点头应道:“会长放心,末将会把此事做好的。” 经历围剿孙镇一事后,萧靖生觉得是时候让一批骨干,接触到更多的领域,这样在今后攻略蒲城县,甚至是其他地方时,农会能采取的部署更主动。 凡事皆靠他一人去做,那进程太慢,这不符合当前的形势,也不符合萧靖生的构想。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讲注定是无眠的,特别是对萧靖生麾下这帮将校而言,他们都能感受到萧靖生,想要让他们独当一面,对待这种变化,所有人的心里都带着忐忑,不过还夹杂着些许激动。 第七十九章 扩编 多行不义必自毙,萧靖生算是领教到此话的含义,孙镇的公审大会如期而至,蜂拥聚集的孙镇诸多群体,控诉以孙贵为首的恶霸,平日里做的那些恶事,就连萧靖生听到后都感到愤怒。 “直娘贼的!孙贵他们就是混世魔王!” 萧可生是难掩的愤怒,紧攥双拳,咬牙切齿的怒骂道:“连十几岁的幼女都不放过,简直是畜生不如,草他娘的,像这等畜生砍掉他的脑袋,都算是便宜他了!” “没错!” 马洪紧随其后道:“仗着跟兵房典吏姜贺的关系,竟然敢做出这等恶事,知晓苦主要进县衙告官,居然把苦主一家绑起来,用花炮炸了,草他娘的,这是人能干出的事情吗!!!” 听着孙镇常住百姓讲的那些事,聚在萧靖生身边的众将校,一个个心里涌出怒火,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宰了这帮畜生。 这吃人的世道啊。 萧靖生眼神冷厉,盯着高台上跪着的众多恶霸,对所处的这个乱世,内心又有了新的认知和理解。 这是一个属于统治阶层、特权群体的世道,对待更广泛的底层群体,那就是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齐聚在此的人群,此刻情绪激亢,经年累月积攒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以至于维持秩序的勇锐和辅兵,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萧可生!去叫人搬来几堆花炮来!” 萧靖生收敛心神,眼神冷厉的喝道,随后便快步朝木台走去,此刻的马铁山,都没有想到眼前的情况这般凶险。 说实话,要不是身上肩负着职责,他第一个都砍了孙贵这帮恶霸。 畜生! 恶鬼! 似乎这些词汇,都无法去定义孙贵他们。 “会长,接下来咋办啊。”见萧靖生沉着脸走来,急的一脑门子汗的马铁山上前道:“额们该如何处置孙贵他们?”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萧靖生语气冰冷,扫了吓傻的孙贵等一行人一眼,“去,放铳,先把孙镇乡党们的情绪安稳下来。” “喏!” 马铁山当即喝道。 就当前这等情况,并非是马铁山能掌控的,萧靖生决定亲自出面,孙镇公审大会召开的初期,马铁山表现得不错。 只是现在民怨沸腾了,萧靖生必须要控制住局面,否则一旦出现踩踏或冲击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砰!” “砰!” “砰!” 数道铳声响起,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汇聚到木台上。 “孙镇的乡党们,我是萧靖生,是农会的会长!” 萧靖生接过铁皮喇叭,掷地有声的喝道:“你们控诉的这些罪行,我都听到了,倘若简单的砍掉这帮恶霸的脑袋,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我已经去叫人搬花炮了,直娘贼的,他们不是这样作践你们的吗?好啊,那老子就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放心,老子不会炸死他们,老子要叫他们过去做的暴行,都他娘的一个个尝过,再他娘的去死!!” “青天大老爷啊!” 眼前所聚人群,看到神情冷厉的萧靖生,讲出那番话后,不少情绪激动的人,都跪倒在地上了。 每个地方的民情不同,就会造成不同的情况,或许说孙镇和永丰镇同属蒲城县治下,然而各自常住的人口,经历的事情时不一样的。 萧靖生身后跪着的孙贵等一行人,此刻情绪异常激动,神情惶恐的挣扎着,想要逃离孙镇。 只是身上捆绑的绳索,使得他们根本就动弹不得。 “孙镇的乡党们,大家都起来。” 萧靖生收敛心神,继续喝道:“既然没有人给你们做主,那我们农会就给你们做主,在处决孙贵这帮恶霸前,我要宣布几件事情。 第一,凡是孙镇的乡党们,包括周边村落的乡党们,有欠下这帮恶霸的群体,自即日起全部作废,这些欠条全部焚毁!” 此言一出,让很多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不敢相信,背负在他们身上的重担,就因为萧靖生说一句话,现在便悉数卸掉了?! “第二,凡是我孙镇的乡党们,按人头领粮,每人领粮50斤,待公审大会结束后,农会就主持发粮。” 就当前的情况,不给孙镇的诸多群体发粮,已然是不行的事情了,倘若不发粮的话,无法引起强烈的反响。 “第三,凡是我孙镇的乡党们,谁想吃饱肚子,就参加辅兵营的选拔,凡是能通过选拔者,一日三餐,粮管饱,盐给足。” “第四,凡是我孙镇的乡党们,只要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参加匠户营的选拔……” 只是萧靖生的话还没讲完,聚集于此的人群却沸腾了,能吃饱肚子,这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从天启元年开始,陕西这个地界灾害频生,这也导致治下各府州县,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在这等灾年下,能吃饱肚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青天大老爷啊!”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让公审大会被迫停止,不管底下的勇锐和辅兵如何维持秩序,都无法安抚住这些激动的人。 鉴于当前这等形势,萧靖生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而是派人召来不少将校,开始传达相应的军令。 “萧可生,处决这帮恶霸的事情,就由你领的勇锐负责。”背对着那帮激动的人群,萧靖生声音很大,指着萧可生说道:“别叫他们死的太轻松,要叫孙镇的乡党们,经年累月积攒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喏!” 萧可生瞪了一旁跪着的孙贵一行,朗声喝道:“末将保证不会叫他们死的太轻松!” “马副营总,等这帮恶霸被处决后,你负责调遣勇锐主持发粮。”萧靖生看向马铁山说道:“切记,不可短斤少两,一定要每个人都发到,这些乡党过去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喏!” 马铁山抱拳喝道。 “对了,等主持发粮结束后,你负责选拔辅兵。” 萧靖生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次我们不招收勇锐,在孙镇选拔出多少辅兵,就从现辅兵营中,调拨多少辅兵进义勇营,今后就这样做了,” “喏。” 马铁山重重点头道。 一支军队想要实现蜕变,就必须要有递增的晋升渠道,不管是将校层面,亦或是兵源层面,框架都必须搭建好。 “马跃,你负责筹建孙镇民兵队。” 萧靖生看向马跃,伸手说道:“挑选一批勇锐和辅兵为基干,等到孙镇选拔辅兵结束后,你就挑选一批老实的辅兵,建制暂定一个都,今后孙镇的秩序就靠他们来维系。” “喏!” 马跃当即抱拳道。 随着队伍框架的逐步形成,具有临时性质的自卫队,萧靖生不打算再筹建了,今后农会控制的地域,地方由民兵队负责维系,出战由义勇营和辅兵营负责,这样能减少不必要的钱粮开支。 在萧靖生的眼里,就算把蒲城县全部夺取,今年蒲城县各地的粮食收获,肯定是不容乐观的。 为了避免粮食危机的过快出现,萧靖生必须要提前预防好这些,确保农会在今后的处境不会太难。 “萧靖云,你负责统计孙镇治下的孤寡和孤儿,将他们都聚拢在一起。”萧靖生想了想,看向萧靖云说道。 “要把我们农会筹设孤寡营、少年营的政策,原原本本的在孙镇宣传出去,我们农会要供养这些没有保证的群体,要让他们能在这等世道下活着。” “喏。” 萧靖云当即抱拳道。 “马洪,马洪?!” “额在这里。” 被叫到的马洪,从人群后挤到前面。 “你去挑选一批勇锐,等会儿跟着我去筛选匠户。” 萧靖生伸手说道:“匠户营的募集必须要做好,孙镇治下的花炮产业,在蒲城县都是很有名的,要是能多募集一些火药匠,那今后咱们农会的底气就更足了。” “喏!” 马洪当即抱拳道。 就当前所处的境遇,以马铁山为首的众将校,对萧靖生下达的军令,没有任何的质疑,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诸位,打倒孙镇的这帮恶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萧靖生神情严肃,环视眼前众人,掷地有声的说道:“还记得我先前对大家说的话吗?要想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接受任何人的压迫和盘剥。 现在我们是做到了,可是眼前这些乡党们还没有做到。 所以我们要帮着他们,不要觉得累,不要觉得麻烦,如果我们不心往一处使,那么今后我们的处境,不会比这些乡党好到哪里去。 我们要让更多的人敢于反抗,这样我们堂堂正正做人的愿望,才能够脚踏实地的实现,大家都明白吗?” “明白!” 众人齐声喝道。 一直以来萧靖生想聚拢更多的人,在这乱世下多做些实事,目的都是很明确的,他要让更多的底层群体,能够真的像人一样活着,而不是被统治阶层、特权群体当做畜生随便压迫和盘剥! 第八十章 授旗 经年累月遭受压迫和盘剥的孙镇常住群体,亲眼看见以孙贵为首的恶霸群体,被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处决,积攒在心底的怨恨释放出来。 尤其是萧靖生许诺的发粮,足额发放到每个人手里,孙镇治下的孤寡和孤儿,被逐一甄别出来,农会释放出来的善意,让孙镇治下的不少群体,都纷纷跑去参加辅兵选拔、匠户选拔。 仅仅是吃饱饭这一项,就足以吸引大批的人。 一时间孙镇热闹极了。 然而却也累坏萧靖生他们。 “看来孙镇治下的花炮产业,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大不少。” 萧靖生露出笑意,指着眼前的花名册,“仅仅是精通火药工艺的火药匠,就超过了100众,至于先前在各个作坊做工的学徒,都有惊人的300余众,只怕孙镇选拔辅兵的规模,远没有在永丰镇那边的多吧?” “会长说的没错。” 马铁山眉头微皱道:“截止到现在,通过选拔的辅兵才900余众,就算明日继续进行选拔,只怕在孙镇募集的辅兵,也不会超过1500众。 一直以来孙镇的花炮产业,在咱蒲城县都是比较有名的,除了火药匠以外,还有纸匠、绳匠等群体。 来参加辅兵选拔的群体,多数是本地的佃户,还有不少的流民,就选拔这点辅兵,对农会扩编不利吧? 会长,您看要不要从选拔进匠户营的群体里,抽调一批补充进辅兵营?这样我们农会所辖勇锐和辅兵的规模才能……” “不行!”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这批通过选拔的匠户和学徒,一个都不能调出来,今后他们肩负的职责更重。 既然孙镇的花炮产业很大,那接下来匠户营就要尽快移驻到孙镇来,我已经派人回永丰镇传令了,让广生叔连夜准备,明早就领着匠户营赶来孙镇。” 这次率领农会所辖勇锐和辅兵,算是让萧靖生捡到宝了。 能在孙镇选拔出这么多从事花炮产业的匠户和学徒,还顺利控制住不少花炮作坊,这样匠户营生产黑火药、各类火药制品的效率必然大幅提升。 明末时期的手工业是很繁荣的,尤其是在江南诸省治下,都催生出资本萌芽,使得不少的群体完全脱离种地,活跃在各个行业赚钱养家。 只是在手工业繁荣发展的背后,却藏着太多的辛酸和血泪。 底层的脱产群体遭受压迫和盘剥,使得不少权贵、士绅、商贾等群体赚的盆满钵满。 这也间接催生出明末清初时期的江南奴变。 在萧靖生的内心深处,生产力的不断提升,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不过没有引导的发展,必然是会陷进畸形的发展下。 私营经济的本质就是剥削。 资本都是带血的。 逐利是核心。 这是在任何时期下,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毕竟人性就是这样。 想要推动生产力的不断提升,继而朝工业革命不断迈进,就必须建立以国营经济为主体,私营经济为辅佐,并筹建起完善的制度和框架,如此才能确保这一时期下,能够出现工业革命的火种。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处在当前这种世道下,脱离现实依据去空想别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毕竟科技的攀升是需要基础的。 “会长,你不会打算将咱们农会,迁移到孙镇这边吧?”马铁山想了想,看向萧靖生问道。 “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萧靖生点点头说道:“永丰镇是我们农会打下的第一处乡镇,不过该地距蒲城县城太远了,真要出现任何问题,我们农会得知消息的效率太慢。 孙镇就不一样了。 相较于永丰镇,距离县城更近,如此我们就能更快的知晓突发状况,由此做出相应的调整。 我已经派人去永丰镇了,让李莽率领辅兵营留守各都,明日护送着匠户营,一同赶赴到孙镇来。” “倘若是那样的话,永丰镇谁来镇守?” 马铁山有些担忧道:“永丰镇毗邻着澄城县,倘若那里的官府,知晓蒲城县的情况,担心会影响到澄城县,万一谴派官兵来剿的话,我们……”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种事情是不会出现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你不了解明廷所定官制,尤其是在地方的治下,往往秉承的是逐级禀报、各扫门前雪的僵化统治。 你别看蒲城县和澄城县紧挨着,只是这蒲城县隶属于华州,澄城县却隶属于同州,二者从属关系都不同。 即便澄城知县想派兵进蒲城县围剿我们,那必须要先向同州州府禀明,经同州州府向华州州府确认,并上报到隶属的西安府,得到获批以后,才能出动县兵进蒲城县境内,否则就是僭越之举。 倘若澄城知县不经这些流程,就私自出动澄城县兵进蒲城县,就算澄城县帮着蒲城县稳住局势,那事后还是会被追责的。” “竟然有这么多的道道?!” 马铁山难以置信道。 “你以为呢?” 萧靖生淡笑道:“只要我们农会的人,不擅进到澄城县治下,即便澄城县衙知晓此事,那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其实萧靖生还有一点没讲,那就是现在的澄城县治下,自身问题也是不少,尤其是饥荒加剧,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好,谁有心思去管别的县如何啊。 这就是现在的大明官场。 只要不影响到自己,不触碰到自身利益,管他别的地方如何,那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处在这样一个腐败堕落的世道下,萧靖生要是不闯出些门道,都对不起眼前这等好时机。 和马铁山简单交代一些,萧靖生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势力发展的初期,必然是忙碌的。 萧靖生作为农会会长,必须要身先士卒,起到带头的榜样作用,这样麾下聚拢起来的群体,才能上行下效的去做。 一夜无言。 等到李莽领着辅兵营,护送匠户营赶来孙镇,并悉数的安顿下来,已经是到了正午。 这期间孙镇进行的辅兵选拔、匠户选拔也在忙碌中宣告结束。 尽管先前既定的部署,都逐一的落实下来,然而萧靖生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场针对义勇营、辅兵营的调整如期而至。 “现在我们义勇营和辅兵营,称得上是人才济济啊。” 萧靖生面露笑意,看着被召来的一众将校,“除了永丰镇驻扎的三个都,眼下其他勇锐和辅兵都齐聚孙镇,能看到农会在我们的手里,一点点发展壮大起来,我这个农会会长心里是高兴的。”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马跃、李阔等一众将校,无不是露出淡淡的笑意,的确,这才过去多久啊,他们就聚拢起这么多的人马。 要知道此前他们此前在东卤池那边,过得可是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一个个全都统领不少人手。 “这次在孙镇治下,我们农会募集到1500余众辅兵,倘若不进行调整的话,义勇营和辅兵营都会变得很臃肿。” 萧靖生收敛心神,神情严肃道:“如此一来的话,今后想要应对不好的事情,难免会出现差错。 所以我打算明确营级建制,提拔一批营总和副营总,负责统领新定的各营,诸位对此有没有意见?” “没有!” 众人情绪激动,朗声喝道。 能得到提拔这等事情,谁会有意见啊? 除非是脑袋叫驴踢了! “马铁山何在!” “末将在!”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朗声喝道。 “自即日起,你出任虎贲营营总,我希望虎贲营在你的带领下,能够打出猛虎一般的军威!” “喏!” 马铁山抱拳喝道。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转身朝一旁走去,抽出一杆红面军旗,上书【虎贲】二字,走到马铁山面前。 “我手里拿的这杆军旗,就是独属你虎贲营的军旗。” 萧靖生手持军旗,眼神如炬的看向马铁山,“军旗所指之处,即虎贲营冲锋之处,这杆军旗就代表着你们虎贲营,倘若这杆军旗有任何闪失,那么虎贲营就此裁撤!只要这杆军旗还在,没有被敌人缴获,哪怕虎贲营打光了,农会都会调集精锐补充进虎贲营麾下!” 细化诸营建制,授予专属军旗,这是萧靖生深思熟虑后明确的,想让麾下的队伍尽快完成蜕变,成为真正的百战强军,就必须要有一股精气神才行! 倘若没有这股精气神,那永远都是地方武装,不可能成长为百战强军。 萧靖生就是要用实际行动,明确的告诉麾下这帮将校,他们和过去不一样了,他们是能扛起重担的骁勇。 这次在孙镇明确诸营建制,今后不管在募集多少勇锐和辅兵,都会以现有建制为基础,向上进行扩充。 从萧靖生手里接过虎贲营的军旗,马铁山的内心很是激动,这一刻,一个沉甸甸的担子就扛在他的肩膀上,这种出现的心理变化,唯有马铁山一人最清楚。 第八十一章 军规 擢授军职、亲授军旗的流程在继续,李莽出任骁勇营营总、萧可生出任朱雀营副营总、李阔出任玄武营副营总、马跃出任辅兵营营总,在这次孙镇整顿下,萧靖生创设四个新营校,提拔起一批将校。 “马营总,辅兵营我就交给你了。” 给马跃授旗时,萧靖生神情严肃,正色道:“把你调离义勇营,前去辅兵营任职,这是当前的需要。 今后我们农会要面对的局势很复杂,诸营是否能继续扩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看辅兵营的成果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农会对外只进行辅兵选拔,通过选拔的辅兵,要在辅兵营接受一定期限的操练,这样才能通过选拔进诸营。 你身上的担子很重,辅兵营这个营总之职,错非我要忙的事情太多,我是打算亲自兼任的,所以要扛起这份重担。” “喏!” 本有些情绪的马跃,听完萧靖生所讲,当即扛着辅兵营军旗,瞪眼喝道。 人就是这样。 不管是在任何时期,在任何环境下,都是会进行比较的,萧靖生想要带领好农会,就必须要兼顾到所有人,确保每个人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而不是说亲近一批人,忽略一批人,那样只会导致内耗的发生。 现阶段的农会势力,可经受不起任何内耗的折腾。 也恰恰是这一原因,萧靖生创设朱雀营和玄武营时,只让萧可生、李阔二人出任副营总,而非直接担任营总之职。 这样不仅能让更多的人觉得公平,也能对萧可生、李阔他们起到激励作用,想早日擢授营总一职,就必须拿出本事才行。 “涉及到诸营的营总、副营总之职,已经悉数明确下来。” 萧靖生环视眼前众将,神情严肃道:“至于诸营所辖都总、副都总、部总、副部总之职,就不在这里宣读了,我会找诸营营总、副营总言明,到时由他们向你们宣读。” 一方势力在不断对外扩张的同时,内部必然会出现相应的调整,想要避免内部失衡,就必须要做到制衡。 与此同时,还要确保麾下核心班底的权威,让他们麾下的人,愿意听从这批核心班底的话,这样队伍才能铆足劲头向前冲。 看着眼前激动的众将,萧靖生觉得有必要给他们降降温,不能让他们觉得职务提升了,就生出不该想的想法。 纵观历史上涌现的农民起义军,多数都在初期表现抢眼,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却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论及根本原因,就是受眼界的局限所致。 觉得自己聚拢起一批人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原本是想推翻暴政统治,可渐渐的却又变成残暴统治。 像这样的势力岂有不覆灭的道理? 萧靖生不希望自己缔造的势力,还没有发展起来时,就沾染上这些毛病,不然就算占据再多地盘,也终究有覆灭的时候。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永丰镇的时候,我就向你们宣布过一些规矩。”看着眼前的众将,萧靖生负手而立,掷地有声的说道。 “比如说在农会所辖诸营,想出任营总以上职务,必须要识字400个,现在诸营虽说明确了,然这条规矩却没有更改。 考虑到当前的局势特殊,我就没有强求此事,然而这并不代表着这条规矩形同虚设。 半年的时间,如果你们这批营总,没有能识字400个,到时我就会以农会的名义,对你们降职,不管你们立下多大的战功。” 一句话,让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马跃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 作为统兵打仗的将校,倘若连字都不认识,如何了解军务,如何传达军令,就算再怎样有天赋,那也是不行的。 统兵打仗不是过家家。 萧靖生想要的军队,是一支军事素养极高的军队,而不是说军事素养极差的军队。 “其次,在永丰镇筹设的督察营,从今日起就要督察诸营。” 萧靖生继续说道:“过去我就强调过,凡是我农会的一员,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应缴获要归公,不准烧杀抢掠,不准调戏妇女,不准强买强卖,这是我农会的铁律,不管是谁,只要敢犯上述事宜,那么一律严惩不贷,包括我萧靖生也一样! 这些话要叫诸营的勇锐知道,特别是辅兵营这边,必须要牢记于心,我们不是土匪,不是恶霸,是帮着更多的人,摆脱贪官污吏和地痞恶霸的压迫和盘剥。 要是谁敢触犯这些军规,到时可别怪我萧靖生翻脸无情,毕竟这件事情,我是一直在反复强调的。” 更多的人笑容没了。 正如萧靖生所讲的那样,这次顺利夺取孙镇,让一些人的内心飘起来了,觉得他们是有功劳的。 恰恰是有了这一想法,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最后我要强调的。” 看着眼前的众人,萧靖生双眼微眯道:“除了每日轮调值守的营校,其他没有轮值任务的营校,必须要加强操练,一切按当初在永丰镇的操练来办。 这次攻打孙镇的那批恶霸,伤亡虽没有那些作恶多端者多,可是依旧也有不少人战死,不少人重伤。 你们作为诸营的将校,要在心里绷紧一根弦。 倘若在平日里的操练,都不能重视起来的话,那今后遭遇的对手却强大,我们农会的伤亡就越多。 特别是辅兵营这边,必须要把操练抓起来,要让那些选拔进来的辅兵知道,进了农会的辅兵营,他们就不再是农民了,而是一个兵。”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马跃等一众将校,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透过萧靖生所讲的这些,他们都感受到一股压力。 是啊。 他们虽说都提升了职务,可是身上担负的职责更重了,倘若这些事情不重视起来,那今后的处境只怕不会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对眼前这些人的影响已经形成,一支队伍的基本框架,算是真正搭建起来。 在这些事情强调下来后,萧靖生就叫马铁山、李莽他们过来,萧靖生宣布了各营中低层将校名单,让他们领着这批将校,重新构建起诸营的框架,对所辖诸营兵力进行补充。 原本消停下来的孙镇,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虎贲营的弟兄们,从今日起,我马铁山就是虎贲营的营总了,你们之中有认识我马铁山的,也有不认识我马铁山的,不过不要紧,现在你们都认识了……” “骁勇营的弟兄们,今天是咱骁勇营筹设的日子,老子希望在今后的局势下,我们骁勇营能拿出血性来……” “朱雀营的弟兄们,咱们今后就一起搭伙了,咱们朱雀营跟其他营不同,玩的是火铳,抛的是震天雷,老子希望你们都能拿出一股劲头,告诉……” “玄武营的弟兄们,都看清楚老子这张脸,老子叫李阔,你们以后谁要是看到李阔,在战场上露怯,那没说的,直接拿刀砍了老子,咱们玄武营……” “辅兵营的弟兄们,谁他娘的想当哨总,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你们既然加入到农会,被选拔进辅兵营,就不能他娘的吃干饭,要……” 彼时在孙镇各处,以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马跃为首的这批将校,聚拢着麾下的人手,开始宣布各项事宜,今日对孙镇来讲注定是热闹的。 孙镇闹出的动静,让镇上的那些小地主、自耕农、小商人等群体听到后,一个个都大着胆子去围观。 这也要让很多的人心里,对于萧靖生所领的农会产生了兴趣。 随着一批营校的创设,这使得萧靖生亲领的义勇营,麾下规模不超过200众,不过萧靖生已经派人去萧家村,让萧章栋带队赶来孙镇。 今后的义勇营,将作为萧靖生麾下的亲兵营,除了负责萧靖生的安全外,还将肩负着攻坚、培训等职责。 随着麾下势力的不断扩张,萧靖生想牢牢掌握着这支军队,就必须要培养出一批忠于他的将校。 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先前在永丰镇接受萧靖生操练的那批将校,萧靖生留下一半在义勇营,等到眼前的事情梳理出来后,他们将继续接受萧靖生的操练,等到基础操练悉数通过考核,他们就将以义勇营的名义,派驻到诸营推行基础操练。 值得一提的是,萧靖生将农会所辖勇锐和辅兵,都悉数抽调到孙镇后,永丰镇那边,留守的萧靖武要扛起重担,负责维系永丰镇的秩序安稳,而赵清平则继续带着辎重营,在永丰镇进行编户造册。 萧靖生要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逐步丰富麾下队伍的框架,确保在不断的实践中,将他的一项项构想都扎根下来。 第八十二章 四方来投 “当前我们农会拿下永丰镇和孙镇,将那些作恶多端者都悉数处决,所辖诸营有着诸多问题要解决。” 萧靖生朝花炮作坊走着,对随行的萧靖云、马洪说道:“恰恰是这等特殊时期,我们农会就越是要重视县里的动静,预防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们现在隶属于义勇营下辖的斥候队,要扛起这份职责和担子,散步在外的那批人,你们要统辖起来,一边宣传我们农会做的事情,一边提防县城方向。 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派人赶回孙镇通禀,切记不要冒进,等到我们农会顺利夺取蒲城县,我会安排你们新的职责。” 说着,萧靖生停下脚步,神情严肃的看着萧靖云和马洪。 “会长,您打算何时攻打县城啊?” 马洪跃跃欲试,看向萧靖生说道:“眼下咱们农会所辖诸营,有那么多的勇锐和辅兵,而那帮狗官统辖的县兵,撑死不到千余众,何况先前您率部在萧家村一带,还杀死那么多的人,要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靖生摇头道:“我们农会所辖的诸营,固然说有很多勇锐和辅兵,可是你们不要忘了,想打进蒲城县城,要先突破城墙防线。 我们有攻城的实力吗? 我们懂得攻城吗? 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懂得忍耐,要聚拢更多的群体,都参与到我们农会之中,那样再攻打蒲城县城时,我们才能以最小的伤亡,夺取蒲城县城!” 萧靖生的心里不是没有想过,率领麾下诸营攻打蒲城县城,然而推演过无数次攻城的趋势,结果都是以惨胜夺取县城。 聚拢起大批的勇锐和辅兵,明确筹建起诸营框架,并不代表着这些营校,就具备攻城的能力。 何况现下的诸营,连应发的军械、火铳、火炮等都没有配齐,说到底依旧是一支地方武装。 面对这样一种态势,萧靖生怎么可能会统领麾下队伍,贸然向蒲城县城发起猛攻啊。 更不要说涉及地方的实际治理,还有着诸多的事情没有梳理好,就算用很大伤亡夺取蒲城县城,这笔买卖在萧靖生的眼里算是赔惨了。 “先把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做好。” 萧靖生收敛心神,伸手说道:“靖云,你负责是蒲城县东地域,以洛镇为首的这片区域内,要尽可能快的摸查清楚,等到孙镇这边秩序安稳下来,我们农会就要出动诸营,拿下这些地方。” “喏!” 萧靖云当即抱拳应道。 萧靖生现在做的事情,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他要将蒲城县治下那批贪官污吏、作恶多端者悉数解决掉,查抄掉他们的不义之财,确保夺取蒲城县后,在短期内不会出现粮食危机。 等到蒲城县全境夺取,就顺势组织治下各个群体复产复耕、兴修水利、整饬驰道,尽快恢复蒲城县的秩序。 待到这些谋划部署逐一落实,萧靖生就要设法攻占毗邻的白水县和澄城县,形成一个较大的根据地。 想要在这个乱世下,尽可能多的做些实事,就必须要广泛聚拢底层群体,广泛扩充战略纵深,否则一旦围剿的明军聚集,没有把这些事情做好,想要应对明军围剿,就会遭遇诸多困难。 “都好好做啊。” “咱们会长说了,等到这批黑火药造出来,就请匠户营全体吃肉!” “配制黑火药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轻拿,轻放,别他娘的出事了。” 萧靖生来到花炮作坊这边,隔老远,都能听到萧广生的声音。 花炮作为孙镇的支柱产业,有大小作坊十余座,半数是孙贵的,剩下的则是蒋夔这些恶霸的。 眼下全被农会征用。 为了提高生产效率,在萧靖生的安排下,这些作坊都赋予不同的职能,参照碾压、筛粉、晾晒、配制、装填等工序,任用一批匠户出任管事,领着所拨匠户和学徒,专司某一道的工序。 流水线作业的最大优势,就是通过拆分生产工艺、协同配合的方式,在逐步熟悉各道工艺后能增加产量。 “靖生,你咋来了。” 从配制作坊出来的萧广生,瞧见萧靖生后,快步跑来,身后跟着几个人,“可是有甚事要说吗?” “广生叔。”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现在从事黑火药生产、火药制品生产的匠户和学徒,都知晓各自所领的差事了吧?” “都熟悉了。” 萧广生笑着说道:“还是你说的法子好,这种将工序拆分的办法,让每个人都知道该干什么,不少过去在花炮作坊做工的人,都说这种法子好,不似先前那般,生产火药的时候提心吊胆,关键是产量没有这么多。” 现在萧广生的斗志很高,其所辖匠户营有数百号的匠户和学徒,别看比永丰镇时变得更忙了,可是管着这么多人手,让萧广生很享受这种过程。 “熟悉了就好。” 萧靖生点点头说道:“广生叔,匠户营的担子很重,现在农会所辖诸营明确,麾下勇锐和辅兵募集很多。 不过列装的各种军械,匠户营当前的产量提升不上来,毕竟所辖铁匠太少,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所以这个火药制品,不管是震天雷,亦或是颗粒火药,都必须要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加紧量产。 先把那批缴获的原料,都悉数制造成火药制品,这样再遇到任何问题,我们农会不至于说太被动。” “靖生你就放心吧。” 萧广生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批从各家恶霸缴获的原料,额们肯定会尽快制造成火药制品的,不会耽搁你谋划的大事的。” “那就好,我们去……” “会长,出事了!” 就在萧靖生想要视察一圈火药产业,到各个工坊实际看看,虎贲营副营总李寒挎刀从远处跑来。 “怎么了?” 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寒,萧靖生皱眉问道。 “在孙镇…镇外围,聚拢大批的人群。”李寒气喘吁吁的伸手道:“说是要来投效我们农会,眼下马营总带队拦着。” “这不是好事吗?” 萧靖生疑惑道:“有人来投效我们农会,我们应该欢迎才是。” “您…您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李寒嘴角抽动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走吧。” 见李寒这般,萧靖生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遂快步朝孙镇外跑去。 “放额们进去啊!” “额们都是来投效农会的。” “萧靖生人呢?” “就是啊!不是说农会让额们投效吗?” 还没有赶到孙镇外,萧靖生就听到各种喝喊声,声音响彻云霄。 这是来了多少人? 萧靖生眉头紧锁起来,脚下步伐更快了。 “营总,额们咋办啊。” 虎贲营所辖一位都总,瞧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都发憷,“这要是乌泱泱冲进孙镇,那不就全乱套了。” “顶住!” 马铁山皱眉道:“会长马上就过来了,李营总他们已率部赶来,我们虎贲营要顶在前面,预防这种事情发生。” 本该操练的虎贲营,受此事的影响,被迫停止操练。 “会长来了!” “会长来了!” 没过多久,几名勇锐瞧见萧靖生跑来,一个个都呼喊起来。 马铁山闻言,忙朝萧靖生跑去。 “会长,您可算来了。” 马铁山情绪激动道:“当前在孙镇外聚集的群体,超过了数千众,有些是从洛镇等地跑来的,有些则是流民,现在这些人聚在一起,说是要投效咱农会……” 听着马铁山所讲的这些,萧靖生眉头紧皱,受累年灾情的影响,导致蒲城县治下有着规模不小的流民,这些人就在各处游逛,对蒲城县衙的那帮官吏来讲,只要不到县城一带游逛,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这种现象,不止蒲城县有,在陕西治下的不少府州县,都存在着规模不小的流民。 这些流民的构成很复杂,有破产的自耕农,有出逃的佃户、军户等,他们没有活路之下,就选择四处游逛。 在原有的时间线上,以王二、王自用、王嘉胤等为首的起义势力,就是靠着裹挟各地的流民,才不断地冲击着陕西治下各府州县的。 “叫李莽、萧可生、李阔他们过来。” 萧靖生思索片刻,伸手说道:“这批来投效的群体,我们农会全收了,不过要在孙镇外进行选拔。 劳壮进辅兵营,妇孺老弱进孤寡营、少年营、有一技之长的进匠户营。 把那些恶霸的宅院清空,安排妇孺老弱去住,至于辅兵营和匠户营的,开辟些临时住所出来。” “喏!” 马铁山当即抱拳应道。 第八十三章 招降 想要将地方的基层政权有效树立起来,并非是说说那么简单,背后掺杂的层面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仅仅是一个宗法制的影响,想要给他抵消掉,让地方的底层群体,能够有效的组织起来就是很难的事情。 何况在此期间还会遇到很多的问题。 比如当前,不在明廷所造鱼鳞册的黑户,这部分群体构成很复杂,在年景好的时候,他们就聚拢在各地权贵、士绅、大地主、商贾等特权群体名下,遭受着压迫和盘剥,年景不好的时候,他们就会被赶跑或逃窜成为流民群体。 萧靖生现在很累。 大批的佃户和流民蜂拥孙镇,名义上是想要投效到农会,实则却是没有任何活路,想要求得活路。 如何妥善的分流这些群体,就是萧靖生现在做的事情,倘若此事不能做好的话,那农会脆弱的根基就会被摧垮。 人才! 识字的人才! 这是萧靖生在组织麾下将校,统领着各营勇锐和辅兵,对眼前这批庞大的投效群体,进行选拔分流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怒吼的。 萧靖生不想走流窜各地的路线,做那等没有根基的事情,他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真正意义上的扎根下来。 可是说起来很容易,然而做起来却很难。 “马跃,从今日起辅兵营严格落实军管制度。” 萧靖生强忍着难受,指着马跃说道:“在孙镇东开辟驻地,我会叫李莽所领骁勇营在旁驻扎,在这批被选拔进辅兵营的群体,真正接受各级将校的有效统辖,辅兵营才准解除军管制度,在此期间不管是谁,只要敢擅自离营校一律军法从事!” “喏!” 马跃当即抱拳喝道。 随着一批批劳壮被选拔进辅兵营,这使得辅兵营的规模迅速膨胀,规模已然突破了4000众,然而这还并非是极限。 如果不采取相应的措施,让辅兵营所辖众多辅兵,尽快熟悉新的环境,一旦辅兵营出现营啸,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们几个所辖营校,从今日起要严格落实轮值制度。”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马铁山、萧可生他们,“孙镇从今日起也进行军管制度,严防恶性事件发生,当前这种情况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否则孙镇必将生乱,一旦生乱,我们农会就无力掌控局势。” “喏!” 众将当即抱拳喝道。 “还有…把筛选出的孤儿,谴派人手护送至永丰镇,统一交由少年营管辖。” 萧靖生想了想,伸手说道:“眼下孙镇这边,根本安置不了这么多的人,必须要进行分流,否则就算是把我们累死,也安稳不了局势。” “此事交由末将来办。” 马铁山上前应道。 在萧靖生的眼里,扩充农会所辖的地盘,是必须要尽快落实的,否则所辖地盘没有较大的战略纵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越来越多的群体知晓农会做的事情,一旦朝萧靖生所占地盘蜂拥,那么如何安置这些人就是一大难题,更不要说大批的群体蜂拥,如何确保他们的口粮。 下达一系列的军令后,萧靖生细细思索还有何处存在纰漏,这让萧靖生下意识想到匠户营的驻地。 “李阔,从你玄武营麾下,抽调出1个都的勇锐,派驻到花炮作坊驻扎。”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指向李阔说道:“选派可靠的都总率部驻扎,这里是我们农会的命门,断然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喏!” 李阔抱拳喝道。 没有更多能用的人才,使得萧靖生下达相应命令时,都是倾向于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这批将校的。 这样一种紧张的氛围,也让马铁山、李莽他们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可是处在这等态势下,他们要是不能扛起来的话,那谁能帮萧靖生分担压力? “报!!!” 就在萧靖生准备去视察各处时,一名勇锐快步跑来,来到萧靖生他们跟前,就大声道:“会长,县里派人来了,说是要找你谈谈。” 嗯? 此言一出,让聚在萧靖生身边的众将眉头微皱。 蒲城县衙来人,找自家会长谈谈? 谈什么? 这一刻,众人都想到了什么。 “李莽,你跟我一起过去。”萧靖生皱眉说道:“马铁山,你负责好各处秩序,镇上绝不能出乱。” “喏!” 马铁山抱拳应道。 对于蒲城县衙派人过来,萧靖生一点都不意外,这符合大明官场的特性,一旦治下出现严重的动荡,靠自身无法解决时,就会暗中谴派人手,试图通过许诺一些好处,来招安这些闹事的群体。 不过许诺的好处,多是些空头支票。 只要能先把局势稳定下来,后续采取拖字诀,慢慢的拖死这些群体,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在李莽的陪同下,萧靖生朝孙镇外走去。 “姜典吏,您说贼首萧靖生他们,会愿意接受县里的招降吗?” 一名精瘦的吏员,骑在马上,面露忧色的看向沉默的兵房典吏姜贺,“倘若他们不接受招降的话,万一领着这些暴民冲击县城,只怕……” “他们会接受招降的!” 姜贺自信满满的说道:“知县说了,只要他们愿意接受县里的招降,额们此来许诺什么都可以。 职官给不了萧靖生,银子,粮食,这些随便许诺就是了。 只要能安抚住萧靖生他们,让县里能尽快镇压兴镇、陈庄镇等处叛乱,到时就能腾出手解决萧靖生他们!” 说到这里,姜贺露出一抹狞笑。 这次被陈友德派来招降,姜贺的心里是抗拒的,然而陈友德强势的态度,使得姜贺这个兵房典吏也不敢抗拒。 说到底,他就是个不入流的吏! 别看姜贺说的那么轻松,实则在他却丝毫没有底。 “会长,这县里派的人不少啊,有百十号。”随萧靖生赶来的李莽,瞧见孙镇外聚集的人手,皱眉说道。 “派个人找萧可生,叫他领2个都的勇锐,从别处绕到这支队伍后,这二十多匹马我们农会要了。” 萧靖生的注意却不在这些人身上,而是为首的那些人所乘坐骑,“现在我们农会就缺坐骑,有这二十多匹马,今后往返各处都方便啊。” 李莽眼前一亮。 就是啊。 咋没想到这些啊。 想着,李莽拉住一人,让其赶紧去找萧可生。 来了! 此刻,焦急等待的姜贺,瞧见孙镇走出一行人,心跳的很快,下意识向前探身。 在这等注视下,萧靖生、李莽一行走来。 “你是何人?”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负手而立,不卑不亢的看向姜贺,“来我们农会控制的孙镇想做什么?” “不才蒲城县兵房典吏姜贺。” 见萧靖生这般,姜贺眉头微皱,骑在马上俯瞰道:“奉知县老爷之名,特来找你聊聊。” “聊什么?” 萧靖生满不在乎的掏掏耳朵,瞅了眼姜贺说道:“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话,难道是想招降我们吗?” “对!就是聊此事。” 姜贺没想到萧靖生这般识趣,眼前一亮道:“知县老爷说了,只要你们愿意听从县里的调遣,过去做的事情,县里可以既往不咎,甚至愿意赏赐你们一批钱粮,只要你愿意这样做的话,知县老爷还许诺能保你去府学进修。 据额所知,你先前考中府试了,名次还不低吧?要是能去府学进修的话,等到陕西的院试开考,肯定能中第的。” 萧靖生笑了。 笑的很开心。 他没有想到陈友德这些地方官,为了拉拢他,安抚他,居然连这等空头支票都能够开出来。 错非是他太了解当前的形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境遇,否则还真被说的有些心动。 毕竟能通过大明所设科举的院试,那就会被授予生员功名,享受相应的特权,后续努努力,能在乡试、会试、殿试一路高歌猛进,就能成为一名官。 要是能通过殿试的话,那自此就算鱼跃龙门,实现阶级跨越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若是在明初或明中时期,萧靖生或许会选择这样做,毕竟在那个时候想自己当家做主,是不现实的事情。 可偏偏他现在所处的是明末。 这等事情萧靖生从来没有考虑过。 “陈知县真是这样说的?” 萧靖生收敛心神,瞅向姜贺说道:“只要我们愿意接受县里的调遣,我就能去西安府学进修吗?” “没错!” 姜贺呼吸加快,瞪大眼睛向前探探身,对萧靖生说道:“这是知县老爷亲口跟额说的事情,断然是不会欺骗你的。” 萧靖生现在的态度,让姜贺觉得招降他的事情,大概率是能成功的,只要能说动萧靖生的话,那他也算立下大功了。 至于说以后怎么办,就跟他没有关系的。 只是姜贺哪里知道,萧靖生此刻愿意跟他聊,并非是他许诺的这些东西,而是他所领队伍所乘战马和所携军械、火铳啊。 第八十四章 除非我死 “你红口白牙的说这些,总要有让萧某能够信任的诚意吧?” 萧靖生拍了拍身上尘土,似笑非笑的看向姜贺,“总不能说…你亲耳听到知县老爷向你提及此事,萧某就必须选择相信吧?天底下似乎也没这等道理可言吧?” 这个萧靖生真是难缠! 姜贺眉头微皱,盯着似笑非笑的萧靖生。 这种感觉让他很厌恶。 或许他只是蒲城县治下的兵房典吏,是大明朝不入流的吏,然而平日里在蒲城县,不管去往何处,受到的都是礼敬和奉承。 “那你想要什么诚意,才肯相信额说的这些?” 姜贺强忍心头怒意,挤出笑容,看向萧靖生说道:“你是读书人,犯不上为了一些小事,就一条路走到黑。” “这个诚意很简单。” 萧靖生微微一笑,负手而立道:“叫蒲城主簿周忠来见我,只要周忠愿意过来,那我萧靖生就愿意相信知县老爷所言。” 开什么玩笑! 姜贺脸色微变,惊愕的看向萧靖生。 或许他不清楚萧靖生和周忠之间,究竟藏着多少恩怨。 然而姜贺心里却也了解,萧靖生之父是被主簿周忠授意下进牢狱的。 蒲城县衙这个地方,能够藏住多少秘密? “能换一个吗?” 姜贺双眼微眯,盯着萧靖生说道:“眼下周主簿得知县老爷所命,前去兴镇等地安抚民心,恐……” “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萧靖生也不气恼,语气淡然道:“连这点诚意都没有,你叫萧某如何能相信你们蒲城县衙说的话?” “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姜贺皱眉说道:“萧靖生,你心里应该清楚,在地方裹挟百姓煽动民乱,这在我大明是怎样的罪责吗?倘若蒲城县……” “快点!” “围住!” 就在姜贺想要继续劝说萧靖生之际,在其身后队伍传来阵阵喝喊声,萧可生所领的朱雀营勇锐,从孙镇别处迂回过来,动作迅速的摆开阵仗。 这让姜贺麾下队伍瞬时乱作一团。 “萧靖生!你这是何意!?” 面露惊疑的姜贺骑在马上,探身向身后看去,却见聚集的人群,举着不少火铳,眼神冷厉的盯着他们,甚至在人群前列,还看见一尊虎蹲炮! 这让姜贺心生骇意! “额是带着诚意过来的。” 姜贺瞪眼说道:“难道你不清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吗?额好心好意跟你……” “行了,这等鬼话就别说了。” 萧靖生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打断了姜贺,“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立刻下马!叫你麾下的人,把所持军械和火铳放好!” “你……” 姜贺一时语塞。 “你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 李莽此刻瞪眼上前,抽刀指向姜贺厉声道:“没有听到我家会长所言,即刻下马,让你的人舍弃军械和火铳!” “下马!” “下马!” 统领朱雀营勇锐的萧可生,此刻持铳喝道,麾下一众勇锐纷纷怒喝起来。 面对眼前这等情况,姜贺根本就不敢反抗。 双方悬殊太大。 真要是拼起来,只怕他这条小命不保。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心生怯意的姜贺,当即举手说道:“这就下马,这就下马。” 眼瞅着姜贺已然下马,追随的那批人,一个个都有样学样。 就这样一支队伍,岂能平定蒲城县的乱局。 萧靖生见到眼前这一幕,双眼微眯起来,大明的官场已经烂到根子上了,就算有一些刚硬之辈,奈何猪队友太多。 “这二十多匹马,萧某就先笑纳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瞅着惊疑的姜贺,微微一笑道:“回去告诉陈友德,除非我死,否则我萧靖生绝不会妥协的,更别奢求能说服农会归顺你们这帮贪官污吏,看看蒲城县在你们的治下,都变成什么模样了。趁着我现在心情还不错,立刻,马上,给老子滚蛋!” 既然选择走眼前这条路,萧靖生就从没有想过要归顺腐朽的明廷,只要他敢做出这等决断,那就会遭受各种算计和掣肘。 “快走!” 惊魂未定的姜贺,见萧靖生这般,哪里还敢多言其他,头也不回的朝县道快步跑去,这让麾下队伍纷纷跟着跑了。 “会长,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李莽眉头微皱,看着仓皇逃窜的姜贺一行,“在此将他们全部围杀,今后我们农会要攻打蒲城县城,那压力岂不是更小些?” “没有这个必要。” 萧靖生摆手说道:“就眼前这帮散兵游勇,就算杀了他们,今后农会想顺利攻克蒲城县城,于大局而言影响不大。 反倒是把他们放走,这就不一样了,这一百多张嘴,等回到蒲城县城以后,就会传扬在孙镇所见所闻。 想要瓦解蒲城县衙的斗志。 想要破坏蒲城县内的人心。 我们就要懂得攻心才行。 何况这个时候,陈友德派县里的兵房典吏姜贺过来,足以看出他此刻的压力很大,这对我们而言是有利的。” 夺取永丰镇也好,夺取孙镇也罢,这在萧靖生的眼里,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想要叫农会的势力,能够真正的扎根下来,夺取蒲城县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在蒲城县治下越乱,对萧靖生而言就越是有利。 这代表着萧靖生有充沛的时间,来逐步压茬推进的同时,将心中既定的一些谋划,有序的落实下来。 如此等拿下蒲城县后,不至于说蒲城县治下太乱。 毕竟拿下一个蒲城县,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想让农会在今后的局势下,能够拥有抵抗能力,就必须扩大地盘才行。 毗邻蒲城县的白水县、澄城县也必须要夺取下来。 围绕这一系列谋划下,萧靖生必须明确一个目标,那就是顺利夺取蒲城县后,能够牢牢掌握住蒲城县,确保治下的秩序安稳。 唯有这样,才能谴派麾下军队出蒲城县,趁乱夺取白水县和澄城县,并将农会在蒲城县做的事情,有序在白水县、澄城县落实下来才行。 一个相对稳定的根据地比什么都重要。 “把这些马匹都移交到义勇营麾下,所缴火铳归朱雀营,其他军械归你骁勇营。”看着远去的姜贺一行,萧靖生面色平静道:“赶紧回孙镇处理眼前的要务,尽快将这批投效的群体梳理出来。” “喏!” 李莽当即抱拳应道。 第八十五章 分兵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此言对萧靖生来说,算是得到了诠释。 一个各方来投。 一个县里招降。 让萧靖生认识到当下的蒲城县,处在一个怎样的境遇下,这也让萧靖生对今后要做的事情充满信心。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我再重申一遍,想要留在义勇营,就要比任何人都能吃苦!” 烈日炎炎下,萧靖生负手而立,眼神如炬的环视众人,朗声喝道:“与农会所辖的诸营不同,义勇营的营总一职,是我萧靖生亲领的。 所以义勇营的操练,远比其他的营校都要苦,都要累,谁要是不能坚持,现在就可以站出来,向我提出来。” 在萧靖生的面前,是一队队横平竖直的队列,义勇营的那些将校和麾下勇锐,一个个眼神如炬的挺拔而立。 他们保持着一个姿势,站在原地已有近半个时辰,他们就像一棵树矗立着,尽管很累,然而却一直在咬牙坚持。 萧章栋所领的萧家村自卫队,此时也在这支队列之中,初来孙镇的他们,就被萧靖生编进义勇营。 农会所辖的队伍,想要实现蜕变,成为一支敢战的军队,就必须要经历严苛操练,这是萧靖生的底线。 现阶段所处的形势,使得萧靖生心里生出紧迫感,他必须尽快将义勇营操练出来,唯有这样,才能让其他营校尽快落实正规操练。 从蒲城县兵房典吏姜贺离开,萧靖生带领的农会,克服种种的困难和问题,顺利将来投效的众多群体筛选出来。 这也使得马跃所领的辅兵营,麾下统领的辅兵规模,远超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等一众将校所统勇锐之和。 “这帮汉子为甚一直傻站着,这究竟能练出个甚?” “不清楚啊。” “不过先前这帮汉子,两个人扛一根圆木,绕着镇子跑,那声势真够猛的。” “的确,不然像孙贵、蒋夔这帮恶霸,怎么会被这些汉子打倒呢?” 在义勇营操练的地方,相隔不远处,聚集着一群围观的人,他们对萧靖生操练义勇营指指点点。 与其他营校的操练不同。 操练义勇营的这帮勇锐,萧靖生特意选择孙镇的空旷地,特意叫镇上的群体都能过来围观。 一个是训练义勇营的专注度。 一个是叫孙镇其他群体看到。 特别是这个专注度,是萧靖生必须要抓起来的,倘若到了战场上,没有极强的专注度,那就等着被敌军抓住漏洞,然后全军溃散吧。 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谁的专注度不够,就必然是会出错,随之而来的就是萧靖生所定惩罚。 “全体都有!” 看着眼前的队列,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萧靖生朗声喝道。 啪~ 一名名快到生理极限的义勇营将校和勇锐,听到萧靖生所喊,本能的挺身靠脚,一道道如炬的目光汇聚到萧靖生身上。 “原地休息!” 看着眼前义勇营的表现,萧靖生心里生出赞许,然而表面却看不出喜悲,语气铿锵的说道:“稍后分队操练!” “喏!” 义勇营全体齐声喝道。 随着萧靖生伸手示意,不少义勇营的将校和勇锐,哀嚎着就瘫坐到地上,甚至连擦汗都顾不得。 “直娘贼的,真是太累了。” “就算让老子扛着圆木跑操,都不想站队列。” “是啊,老子的腿啊。” “哎哟……” 在进行队列操练时,就算是精神再怎样高度集中,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都难免会出现松懈的时候。 一旦松懈就会愣神。 越是在这等时候,就越容易出错。 这也导致义勇营所辖的将校和勇锐,不少都受到萧靖生的惩罚。 “坐着的都站起来,先把双腿活动开!”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上前喝喊道:“先前教你们的都做起来,等活动开了,再他娘的坐下,快点!” 在萧靖生的喝喊下,不少坐着的将校和勇锐,忍受着全身酸痛,双手撑地的艰难起身,开始活动起来。 “靖…会长,你这样操练义勇营,真的有用吗?” 全身酸痛的萧章栋,此刻走到萧靖生身旁,眉头微蹙道:“这一站就是很久,义勇营的这帮弟兄多少有些吃不消啊。” “二叔,我这样操练肯定是有用的。” 迎着萧章栋的注视,萧靖生回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今日义勇营全体在紧急集合时,与昨日相比有什么不同? 是不是反应更快了?集结速度提高很多? 队列操练的本质,就是磨砺心性,让心浮气躁给他磨掉,形成身体的本能反应,这样不管遇到怎样紧急的态势,一旦军令下达,全体就能迅速做出反应,集结成能应对紧急态势的防御阵型。” 萧章栋听到这里陷入到沉思。 “二叔,你要尽快熟悉这些。” 看着沉思的萧章栋,萧靖生继续说道:“这个义勇营的营总,我只是暂领,你要能挑起大梁才行。 过去我在农会这边,一直强调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个规矩谁都不能破坏。 你想要接替我的位置,顺利出任义勇营营总一职,就必须要拿出真本事来,否则不说别的营校,单说义勇营都不会信服。” “靖生…额真的行吗?” 萧章栋有些踌躇。 “肯定行,也必须行!”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今后想领着农会继续抗争,就必须有一支精锐之师,义勇营现在的规模只是个开始。 想让所有人都信服我,愿意听我的话,我就必须要有底气才行,二叔,你统领的义勇营就是我的底气。” 在一方势力之中,想要确保自身话语权,就必须要有一帮嫡系,在各处肩负起要职,这样才能增强威信和影响力。 尽管萧靖生的心里,从不想搞裙带关系那一套,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麾下势力不断扩张,必然会出现很多问题。 内耗,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人性本就是这样。 想要避免这等事情发生,萧靖生就必须要在所领的农会势力,不断对外扩张之际,不断遴选相应的人才。 就算是嫡系,也会受各种诱惑出现变化。 萧靖生要做到新老交替的机制。 确保他所领的农会势力,在陕西闯出名堂后,就算一批人迅速堕化,也能迅速提拔起一批新人,能够坚定不移的追随在他麾下,去做他萧靖生认为对的事情。 当前农会核心在孙镇这边,做的事情就是操练和整训。 萧靖生除了要操练义勇营外,还要兼顾其他方面,分析所派斥候传回的消息,了解匠户营的进展,整理各项文书,过问永丰镇编户造册之事,对麾下将校组织扫盲…… 特别是这个组织扫盲,萧靖生看得很重。 每天晚上雷打不动,以马铁山、李莽为首的将校,都会到萧靖生选的地方,从最基础的汉字学起。 一直没有文化素养的队伍,是注定不能成事的。 夜幕下的孙镇很安静。 然在萧靖生所住之地却很热闹。 “老马,你他娘的可以啊,先前会长教的那些字,你居然一个都没有忘?” “那是!咱好歹也是虎贲营的营总了,不能在这事儿上认怂啊。” “唉,这识字写字真他娘的累,比老子操练队伍还累,这个蒋字,咋就这么难写啊。” “你这可不行啊,会长说了,《百家姓》要是能学会,那算是……” 走来的萧靖生,见到齐聚的人群,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和先前相比,眼前这帮将校的变化,真的是挺大的。 “会长!” “会长!” 本热闹的人群,有人见到萧靖生过来,纷纷站起身来,笑着看向萧靖生。 “都坐吧。” 萧靖生伸手示意,边走边说道:“今夜我们就不学识字了,有件事情,我想跟大家说一下。” 嗯? 听到这话的马铁山、李莽等人,一个个眼神闪烁着精芒。 不学识字好啊! 不过紧接着众人的心里却生出疑惑。 这是有什么事情了? “这两日,我们农会所派斥候,在各处传回不少消息。”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负手而立道。 “当前蒲城县治下秩序很乱,这对我们农会而言,是不错的机遇,所以我想趁着当前的契机,谴派一部勇锐,携部分辅兵,对孙镇周遭村落进行清剿,把那些作恶多端者全都给打倒。” “会长,此事交给末将来办!” “会长,我虎贲营能做!” “会长……” 一听这话的众人,纷纷起身喝喊起来。 “这事我想了,就叫李阔所领玄武营去办。”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萧靖生的眼神落在李阔身上。 此言一出,叫李阔很是兴奋,当即就表明态度,肯定能把此事做好。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他们有些落寞。 “另外…我打算谴虎贲营前去洛镇,在萧靖云他们的配合下夺取洛镇。” 萧靖生此言一出,马铁山有些愣神,甚至没反应过来,被身旁李莽捅了捅,马铁山才反应过来。 “会长您放心,末将定能顺利夺取洛镇!” 马铁山当即抱拳喝道。 第八十六章 镇公所 永丰镇、孙镇、洛镇处在蒲城县东域,倘若萧靖生所领的农会,能够将孙镇和洛镇周边的村落拿下,打倒那些作恶多端者,吸纳一批劳壮进辅兵营,筹设起对应的民兵队,就可以初步控制住蒲城县东域。 这为接下来全面夺取蒲城县,奠定较为坚实的基础。 在萧靖生的眼里,麾下可用人才不多时,可以先通过这种较为僵化的模式,去聚拢起多数的底层群体,这样能够保证控制的地盘不会生乱。 继而将农会的主要精力,放在蒲城县衙方面。 等到全面夺取蒲城县后,农会再去逐步做出调整和改变,筛选一批有潜力的群体,谴派到地方基础以增强活性和凝聚力。 永丰镇推行的编户造册,是萧靖生明确打造的第一个模版。 待到赵清平他们摸索出相应经验,萧靖生将以农会的名义,在所辖地盘稳步推行编户造册,以摸查清楚人口的具体规模。 李阔所领玄武营横扫孙镇周边村落,马铁山所领虎贲营横扫洛镇及周边村落,出动的不止所辖勇锐,还有一批选拔整编的辅兵。 有先前成功夺取永丰镇、孙镇的经验,主持公审大会的经验,组织和煽动受压迫群体的经验,萧靖生觉得马铁山、李阔能够做好此事。 在马铁山、李阔率部出动之际,萧靖生要在孙镇落实一项要事,此事是否能有效促成,将影响到农会的后续进展。 汪汪~ 夜幕笼罩的孙镇,不时响起犬吠声。 “靖生…你让马铁山、李阔他们率部出动,是否想过一件事情?” 萧章栋举着火把,跟在萧靖生的身旁,忧心忡忡的说道:“即便他们真的把这些地方都拿下,倘若再聚拢一批人手到农会麾下,那农会所存粮食能养活这么多勇锐和辅兵吗?能养活的了你聚拢起来的孤寡老弱吗? 不是额说这些丧气的话,如果农会所存的粮食,不够养活这么多的人,只怕会出现乱子啊。” “二叔,你的担忧我能理解,先前也想过这些。” 萧靖生边走边说道:“我算过一笔账,只要能在一个月内,我们农会能将蒲城县城夺取下来,那么县里窖藏的粮食,县城那些恶绅、恶商私藏的粮食,能全部被查抄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可是这真的能办到吗?” 萧章栋担忧道:“率部攻打县城,跟率部攻打各镇,可是完全不同的,就咱蒲城县的城墙,想要爬上去都难……” “所以我们要聚拢更多的人手。”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只要能调遣的人足够多,我们农会能够控制住这些人,那么就能攻陷蒲城县城。 让一批将校率领麾下勇锐和辅兵去横扫,让一批将校率领麾下勇锐和辅兵去操练,就是在增强这种控制能力。 威信是打出来的。 威信是练出来的。 唯有让农会所辖的勇锐和辅兵,能够服从各级将校的指挥和调遣,那么不管是组织攻打蒲城县城,亦或是城破后稳定局势,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确保。” 萧章栋沉默了。 他知道萧靖生讲的这些,无疑是最好的法子,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多少还是存在忧虑的。 即便是萧靖生所言这些都做到了,那夺取蒲城县以后该怎样办? “孙先生…您说了没有?” 在萧章栋忧虑之际,萧靖生在一处小院停下,轻敲院门,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原本漆黑的小院出现光亮。 “谁啊?”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我,农会的萧靖生。” “有甚事?” 萧靖生能感觉到自己特意拜访的人,言语间有些迟疑,显然是对自己的到来,心中生出疑虑。 “有件关系到孙镇今后命运的事情,想要找孙先生聊聊。”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着紧闭的房门,朗声道:“要是孙先生不介意的话,请把门开开,我们见面详聊可好?” 小院内很安静。 没有任何声音。 “靖生…你找这个孙德富有甚事?” 见小院没有动静,等了片刻的萧章栋,有些迟疑的看向萧靖生,“他不是在镇上开了间私塾吗?难道你想请他到农会这边,帮着你进行扫盲吗?” “不是。”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想请他出山。” 出山? 萧章栋一愣。 他不清楚萧靖生口里的出山,究竟是何意思。 吱~ 紧闭的院门被拉开。 一个长相普通、身材消瘦的中年,穿着一身泛白的青衫,出现在萧靖生的面前,不过那双警惕的眼睛却打量着门外。 “见过孙先生。” 萧靖生面露笑意,冲孙德富抱拳一礼道。 “萧老爷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孙德富警惕的瞅着萧靖生,开口道。 “的确有事。” 萧靖生语气平静道:“要不我们进去后再聊?” “家中的两个孙儿都睡了,我们还是在外面说吧。” 孙德富走出院门,转身将院门拉上,随后对萧靖生说道:“萧老爷见谅,家中的两个孙儿好闹夜,倘若醒了就……” “无妨,那就在外面聊吧。” 萧靖生也不气恼,笑着摆手道。 在孙镇的这几日,萧靖生对孙镇的情况了解不少,眼前这个孙德富,是镇上私塾的先生,过去在院试中第,奈何家中生活贫瘠,无力再支持他参加科举,遂绝了科举的念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孙德富跟被打倒的恶霸孙贵是一族的。 不过对孙贵平日所作所为颇是不喜,多次让孙贵下不来台。 孙贵也很厌恶孙德富。 奈何孙德富有功名在身,又同处一族,这使得孙贵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我想请孙先生出山,出任孙镇镇长,筹建起孙镇的镇公所。”迎着孙德富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道。 “你说甚?!” 孙德富惊疑的看着萧靖生,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萧靖生竟然会讲出这等话。 开什么玩笑。 出任孙镇的镇长,筹建起孙镇的镇公所。 且不提孙德富不知这个镇长,究竟是什么职务。 就算是知道。 他孙德富也绝不会出任的。 尽管对萧靖生率领农会杀来孙镇,将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孙贵、蒋夔等恶霸悉数处决,这让孙德富颇为敬佩萧靖生。 不过这种事情在孙德富的眼里,那就是在造反。 在地方聚众造反,依着大明律可是死罪,甚至会株连数族。 “孙先生刚才没有听错,我想以农会的名义,委派孙先生出任孙镇镇长,今后协助农会管辖孙镇及周边村落。” 萧靖生眼神坚定,看着脸色微变的孙德富,“从今以后,孙镇治下不再设立里甲长,不再设立粮长,将会以全新的方式形成统治。这是我的一些构想,孙先生别急着拒绝,可以先看看再说。” 言罢,萧靖生从怀里掏出一本文书,递到了孙德富的面前。 孙德富迟疑了。 尽管他内心是拒绝的,然而看到萧靖生那双眼睛,使得孙德富不敢把话讲出来,那双眼睛太可怕了。 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迟疑刹那的孙德富,右手微颤的接过文书,在萧章栋所举火把的照耀下,心思杂乱的翻看着。 一个个新颖的职官,在被孙德富看过后,脸上渐渐流露出错愕、震惊的复杂神情。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孙德富指着手里的文书,神情复杂的看向萧靖生。 “没错。” 萧靖生点点头,语气平静道:“想要改变地方百姓的命运,就必须要有一套完善的体系才行,明廷的那套已然落实。 按着我心中所谋构想,乡镇一级要设镇公所,下辖监察、财税、司法、治安、生育、农科、水利、路政、宣传、仓储诸所,以实现真正的分权,确保各自所辖职权,能够行之有效的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在镇公所一级,还将设农会代表、武装所等职,接受更高一级的实际控辖,同时隶属于镇公所范畴。 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一个乡镇,能够实际治理好所辖诸村,确保过去不好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从夺取永丰镇开始,萧靖生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如何在宗法制横行的明末,行之有效的将基层政权筹建起来,倘若此事做不好,那么农会在基层的根基就不可能扎牢。 所以在苦思冥想之下,萧靖生就逐步构想出这套分权的行政班底,以确保他设想的基层政权能筹建起来。 相较于这个镇公所,萧靖生更看重农会代表和武装所,前者代表着农会政策的延伸,后者代表着农会所控地方民兵。 只要能将这两个位置牢牢掌控,那么围绕某一乡镇要推行的政策,就能在对应的职权范畴内,稳步的推行起来。 倘若在此期间,谁敢糊弄了事,或者做违法乱纪之事,那么农会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恰恰是农会代表、武装所兼顾的职责重大,萧靖生对待这批人选的筛选,也将会是最严苛的。 “你这个构想很好,不过我不能出任。”孙德富强忍着震惊,看向萧靖生说道:“我没有这个才能,也做不好这个孙镇镇长,还请萧老爷另选贤能吧。” 第八十七章 分权(1) “孙先生是觉得我农会当前所做之事,必然会被朝廷所派大军镇压吗?”萧靖生嘴角微扬,迎着孙德富的注视,语气平静道。 “我……” 孙德富迟疑了。 这样的话,萧靖生可以讲,但他不能说。 时下的孙镇,就被萧靖生所领农会控制。 倘若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触怒了萧靖生,就会给他的家庭带来无妄之灾。 或许孙德富的确嫉恶如仇,然而也要分什么时候,分什么人,再者言萧靖生率部入驻孙镇后,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真要说起来,孙德富对萧靖生做的不少善事,焚烧掉孙镇治下群体欠款,给孙镇上下发放粮食,供养孤寡老弱等事,心里是颇为认可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萧靖生所做。 “孙先生觉得现在的大明,还值得你去留恋或效忠吗?” 萧靖生双眼微眯,继续说道:“我萧靖生在没有做此事前,和孙先生一样,都是大明治下的读书人。 接连考中县试和府试,在外人的眼里,前途不可谓不光明。 然而这一切,就因为我父仗义执言,讲了几句别人敢想不敢做的话,却遭到无妄之灾,导致家破人亡。 孙先生觉得此事怪谁? 怪我父? 怪官府? 还是怪这个该死的世道! 我萧靖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从天启元年开始,不说我蒲城县经历怎样的灾情,就说整个陕西治下,又有多少地方受灾? 孙先生真的觉得今后的陕西,会一直安定下去吗?毕竟我萧靖生在整个陕西算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孙德富沉默了。 萧靖生讲的这些话,对他的冲击很大。 或许他不清楚萧靖生的经历,然而通过一些同窗好友,平日里的一些书信往来,他还是知晓陕西治下的情况。 在这个灾情频生的世道下,朝廷所定的田赋、丁税、辽饷等税收,可谓是一项都没有减免。 这对底层的群体而言,负担不断加重。 然而仅仅是这些的话,或许底层群体的生活不好过,或许会饿死人,但是不至于让所有人都被逼上绝境。 可是地方上的苛捐杂税,却也在这一环境下不断出现,这就使得地方的底层群体,处境变得日益艰难了。 “你说的这些或许是对的,不过我却不能做这些事情。” 孙德富收敛心神,看向萧靖生说道:“一个是我的确没有这个能力,我就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并不懂得如何治理地方。 一个是我要考虑到家庭,对萧老爷而言,你心里生出怨恨,想要做些事情,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我……” “哈哈……” 萧靖生笑着摇起头来,“孙先生啊孙先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说的这些话,在我眼里看来啊就是胆怯。 原以为孙镇的孙德富,是一个嫉恶如仇,愿意为底层群体说话的人。 没想到也是一个虚伪至极之辈。 罢了,罢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明日就以农会的名义,将你讲的这些话公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孙德富是一个怎样的人。” 言罢,萧靖生头也不回,在孙德富惊愕的注视下,就快步朝前走去。 一旁的萧章栋见状,瞪了孙德富一眼,举着火把就去追萧靖生。 “站住!” 孙德富此刻回过神,看着萧靖生的背影,气急败坏道:“你说这些话是甚意思,我如何就是虚伪至极之辈了?” 听到孙德富的呼喊,萧靖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就是他想要听到的。 其实对大明的读书人,萧靖生知晓他们的特性,那一向是把名声看的比命都要重。 “萧靖生!!” 见萧靖生没有理会自己,孙德富气的快步朝萧靖生追去,嘴上呼喊道。 “孙先生还有何高见吗?” 萧靖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孙德富,微微一笑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一个连帮助孙镇宗亲和乡党的人,都不愿意主动站出来,以所谓没有经验推诿,这难道不是虚伪至极之辈是什么?” “我不是!” 孙德富瞪眼喝道。 “那孙先生就出任孙镇镇长。” 萧靖生言简意赅道。 “我刚才说过,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就是一个私塾先生。” 孙德富气到浑身发抖,看向萧靖生说道:“就算我出任孙镇镇长,可是什么都做不好,那做这个孙镇镇长何用?” “没有谁天生就会什么。” 萧靖生嘴角微扬道:“就像我现在做的事情,也是不断的摸索和总结,才逐步做起来的。 孙先生既然能在院试中第,那么我就相信孙先生有这个能力。 出现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面对,现在孙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你……” 被萧靖生逼到墙角的孙德富,瞪眼看着萧靖生一时无言。 萧靖生这招真的太狠了。 倘若真让农会宣扬起来,孙德富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那不止是他孙德富,包括他一家老小,今后在孙镇就抬不起头来了。 这就是让孙德富一家直接社死。 人并非是活在真空下,是需要各种往来的,或许这些往来,有些时候都是没必要的,但是缺了就是不行。 毕竟人是群居性的。 “想让我出任孙镇镇长可以。” 沉默许久的孙德富,看向萧靖生说道:“你要是能把孙镇的镇公所,下辖的那些职官全都找到人,我就愿意出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靖生等的就是这句话,伸出手来看向孙德富。 “我孙德富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孙德富伸出手,与萧靖生击掌喝道。 对于萧靖生而言,在孙镇筹建镇公所,明确下辖诸所,就是他要打造的第二个模版。 如果这个镇公所体系,能够在孙镇有效运转起来,那么赵清平在永丰镇推行的编户造册,就能顺利的通过这一体系推行起来。 在地方基层进行分权,就是要筹建起完善体系,除了削减宗法制的影响,就是要有效渗透进基层。 等到孙镇的镇公所体系,真的能有效运转起来,萧靖生就会前去永丰镇、洛镇等地,组织筹建起镇公所。 暂时性的把地方多数劳壮群体吸纳进农会,与此同时推行另一套体系,这样能有效确保地方的安稳。 等到这两套体系平稳运转到农会全面夺取蒲城县,那么萧靖生就能有充足的时间,筛选出一批有潜力的人,派驻到各镇,各村,形成一个自上而下的完善体系,到时配合戏班传唱的特性吸取,有效的将蒲城县上下凝聚起来!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如果能在蒲城县取得成效,那么今后在谴派兵马夺取白水县、澄城县时,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复刻。 一旦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都能掌握在农会手里,那么萧靖生就能打造一个稳固的根据地,以面对今后要面临的处境! 此后的数日,萧靖生除了要忙碌既定的各项事宜,操练义勇营,处理各项杂事,每到夜黑就去找他筛选的目标人选。 没错。 镇公所的这套体系,除了农会代表、武装所、监察所等少数几个位置,萧靖生要筛选一批人出任,其他的位置,萧靖生都要从孙镇治下的常住群体进行挑选。 被选中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孙镇具有威望的,都是过去没做过任何坏事的,这样镇公所一经筹建起来,就能在孙镇扎根下来。 这就是萧靖生一直再说的,要紧密团结底层群体,要积极拉拢其他群体的路线。 武装反抗这等事情,需要底层群体多多出力,然而有效形成统治这等事情,却需要别的群体参与进来。 说到底,这都是眼前的窘境所致。 等到萧靖生明确的扫盲谋划,能够逐步取得成效后,萧靖生就会落实末位淘汰,确保各级政权不会出现堕化。 “唉,这到底算甚事嘛,额就是个普通人,能当个甚的财税所管事啊,总不能额先前做过账房,就叫额出任吧。” “谁说不是啊,萧老爷到底想干甚啊,这个治安所的管事,到底是干甚的,额现在都还闹明白。” “对了孙叔,听说您要就任镇公所的镇长,真的有这件事情吗?” 在萧靖生暂住的孙宅聚拢着一批人,这些人的脸上流露出愁容,他们都是萧靖生挑选的第一批人选。 这些人围在孙德富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语间带着叹息声,对于萧靖生的这种做派,他们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是委派这等差事,是由县里的官老爷明确,那他们就不会有这些担忧和顾虑,可是偏偏委派他们的事萧靖生。 这就叫很多人生出担忧和顾虑。 这些人都害怕有朝一日,萧靖生闹得动静太大,就算把蒲城县打下来,可是惊动到州里或府里,那事情就真的不好玩了。 第八十八章 分权(2) “诸位乡党能够如期而至,我很高兴。” 萧靖生面露笑意,环视眼前众人,目光定在孙家富身上,“特别是孙先生愿意为我孙镇出一份力,想让孙镇上下的乡党都能过上好日子,就任孙镇镇长一职,是让我萧靖生最高兴的。” 孙家富露出一抹苦笑。 想起先前所做约定,孙家富就生出悔意。 孙镇镇长一职,这无疑是烫手山芋啊。 只是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收不回来。 尽管孙家富不是很清楚,在过去几日间,萧靖生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眼前这批人都来镇公所就职。 不过孙家富也能猜想到这一过程。 “其实诸位也都清楚,在过去的数年间,我们蒲城县究竟经历了什么。”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萧靖生神情自若的说道。 “连年出现的灾害,使得我们这些底层群体,都背负沉重的压力和负担,姑且不论摊派的辽饷和徭役。 就说这个田赋和丁税,即便是在年景好的时候,那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需要来紧裤腰带才能凑齐。 毕竟缴纳这些赋税,官府不收粮食,要收银子,这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啊!” 孙家富这些人的表情变了。 的确。 就像萧靖生所讲的那样,从万历年间的一条鞭法推行起来,尽管万历皇帝亲政以后,就废除掉张居正的改革,可是某些税改却保留了下来。 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 只是这些改革是站在国朝层面进行的,却没有真正考虑到底层群体,究竟有没有银子缴纳。 或许说一条鞭法的推行,的确帮助明廷增加了税收,使得国库渐渐充盈起来,可是生活在底层的群体处境就变的不好了。 要知道这一时期下的大明,不少地方都保持着以物换物的习惯,毕竟在小农经济下的大明,大量的钱财都掌握在特权群体手里。 恰恰是这一点,使得每至缴纳赋税时,生活在底层的群体,就需要拉着辛苦种植和收获的粮食,卖到各地粮商的手里。 这就会导致大批的粮商,为了能够赚取到利润,就故意降低收购价格,使得缴纳赋税的底层群体,往往需要付出更多才行。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拿到碎银的底层群体们,要缴纳官府征收的税款时,还需要额外支付一笔火耗银,毕竟碎银是没有办法入库的。 这无疑又增加了底层群体的负担。 火耗,这是坑害底层群体的苛政! “我讲的这些事情,不止孙镇的多数乡党经历,其实在场的诸位也都经历过。”萧靖生组织着语言,看着神情出现变化的众人,神情动容道。 “难道在诸位的心中,就不曾生出过一丝怨气吗?凭什么我们辛苦所得的财富,被这种不合理、不公平的世道层层盘剥? 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配堂堂正正的做人吗? 难道我们这些人,就活该遭受各种盘剥和压迫? 不! 我萧靖生从来都不这样想。 其实我能够看出来,在诸位的心里都藏着顾虑,觉得我们农会现在做的事情,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诸位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明廷这般残暴无道的统治,对贪污腐败这般放纵,一味地把压力都强行加在底层的群体身上,难道就不该反吗?” 孙宅内安静极了。 孙家富这些人的情绪波动很大。 在旁人的眼里,他们是有些家底的,至少不会饿肚子,可是真实的情况怎样,唯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看似全家衣食无忧,实则背负的压力同样不小。 毕竟连年的灾情,使得他们的处境很艰难,再加上蒲城县衙的苛捐杂税,家底也是被一点点的掏空。 可恰恰是名下还有些家底,使得他们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生怕自家出现家破人亡的惨剧。 “这些题外话,就算是说他个三天三夜,也根本不可能说完。” 萧靖生咳嗽两声,看向孙家富他们,“与其去抱怨,去哭诉,倒不如我们自己行动起来,在这个灾害频生、世道不公的年景下,让自己能够过上好日子。 这也是我在孙镇创设镇公所的初衷。 昔日肆虐孙镇的恶霸都被打倒了,这只是搬倒了一座大山,对于多数的乡党而言,还有不少大山要被搬倒。 不合理的赋税征收,要不要搬倒? 不合理的辽饷摊派,要不要搬倒? 不合理的徭役摊派,要不要搬倒? 不合理的苛捐杂税,要不要搬倒? 如果说能把这些大山都给搬倒,那么孙镇治下的乡党们,今后日子的处境,是不是就好过多了?” 萧靖生创设镇公所体系,明确设立监察、财税、司法、治安、生育、农科、水利、路政、宣传、仓储等诸所,这就是要细化基层政权,不让一个人掌握太多职权,倘若是那样的话,谁敢执掌这么多职权,就算先前他再怎样好,也终究会变成不好的。 这跟个人没有关系。 这都是权力失衡造成的! 何况萧靖生创设镇公所体系,就是要削减宗法制的影响力,确保今后的某一时期,能够把律法威仪渗透下来。 要知道这一时期下的大明,依旧是皇权不下乡的,在乡野间存在一项陋习,即律法大不过宗法。 当然这在后世也存在这种现象,不过却远没有大明这般疯狂。 为何在乡野间存在那么多作恶多端者? 归根到底就是这些群体,执掌着宗法制的话语权,一个个家境殷实,使得底层群体根本不敢反抗。 与此同时,地方的那些父母官,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为了确保政策的延续,就会跟治下的这些群体拉拢好关系,这也必然会出现狼狈为奸的现象,继而勾结在一起坑害和算计治下的底层群体。 “萧老爷,您刚才说这么多,难道是想废除掉这些制度吗?”孙家富心情有些复杂,看向萧靖生说道。 “那我想要问问萧老爷,倘若这些制度都被废除掉,那今后农会就算控制住蒲城县,又该如何确保安稳呢?” “孙镇长这个提议好。” 萧靖生微微一笑,伸手说道:“其实并非是全部废除掉,而是把不合理的苛政废除掉,同时调整田赋、丁税等税目类别。 就像孙镇长说的那样,倘若这些制度都被废除掉,那今后农会就没有税收来源,如此怎样确保地方的安稳? 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 针对现在被不断叠加的田赋和丁税等税目类别,我的意思是削减三分之一,与此同时诸如辽饷、徭役、苛捐杂税悉数废除掉,到时农会将根据实际情况,制定详细的税目类别,确保底层群体的负担真正被减轻。” “萧老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孙家富皱眉说道,“你把徭役废除掉,那今后孙镇治下,要整修水利或道路,亦或其他别的事情,该如何聚拢人手进行?难道是集结全体进行吗?这不还是徭役摊派吗?” 对萧靖生的孙镇长称谓,孙家富心底还有些抵触。 说到底。 孙家富的内心深处,依旧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势力,肯定是干不过明廷的。 就算夺取了蒲城县,那还有州里。 就算是解决了州里,那还有府里。 就算是解决了府里,那算是出名了。 对待千里之外的朝廷,一旦知晓陕西治下出现叛乱,肯定会抽调平叛大军,到时农会的处境会是怎样的? 人都是现实的。 对待生活在底层的群体,他们或许不会想这些,毕竟他们不识字,不读书,就算是想事情,也都是眼前能看到的。 像这么远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想不到。 可是孙家富不一样,他是读书人,是接连通过县试、府试、院试的读书人,被授予生员功名的。 不过恰恰是孙家富提到的这些,却让萧靖生的心里很高兴,他觉得他筛选的孙镇镇长一职人选,没有选错! 第八十九章 分权(3) “孙镇长的这个问题,我想过。”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孙家富说道:“在实际治理孙镇期间,必然会需要大批的人手,来做这些事情。 既然摊派徭役被废除掉,那么就需要新的制度顶替。 我的想法就是用雇佣的方式,由镇公所谴派人手进行监察,按出工的效率,对前来劳作的群体发放钱粮。 这笔钱就由镇公所下辖的财税所支出。 与此同时,为了避免贪污腐败的恶习出现,凡是镇公所的收支都必须建立台账,确保每一项收上来的钱粮,支出去的钱粮,都是清清楚楚的。” 萧靖生讲的这番话,让在场众人无不心生惊意。 所在孙宅变得热闹起来。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情?出徭役非但不用带口粮,相反还能赚取钱粮?” “就是说啊,这听着咋这么像做梦一样啊。” “倘若当初就能这样的话,即便是处在灾年下,额们的处境也不至于这般艰苦啊?” “没错,县里的那帮官老爷,一个个都不顾额们的死活,私自摊派徭役,这简直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就萧靖生现在提及的这些,让受邀过来的不少人,一个个全都心动了,倘若这样的事情真能延续下去,那他们的处境就好过多了。 人并非是活在真空下,而是生活在现实的人世间,每天睁开眼,都会有不少烦心事在等着你。 倘若生活压力没有那么大,谁愿意为了碎银几两,就不断的奔波忙碌啊? “萧老爷,额也有个问题。” 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富态的人站起身,看向萧靖生说道:“您让额出任生育所管事,这究竟是干甚的啊,额就会抓药治病,这生育所额根本就不懂啊。” “其实生育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妇孺的权益。” 萧靖生伸手说道:“在过去较长时间内,每逢妇女临产之际,就是过一道鬼门关,对待产妇而言,最怕的就是难产和大出血。 可是时至今日,却没有人真正帮她们解决这些现状。 我想要筹设生育所,就是要培育一批接生的人才,确保孙镇及十里八村,但凡是遇到临产的产妇,都能帮助她们顺利生产。 与此同时,生育所还要确保孙镇治下,不准出现溺婴的现象! 但凡是发现一例溺婴,就必须接受镇公所的惩罚,连续游街20日,派去服徭役一年,期间佩戴铁链!” “!!!” 听到这话的众人,一个个脸色微变。 相较于前者他们还能接受,不过这个溺婴惩处,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其实不单单是孙镇这边,在大明的很多地方,都存在着溺婴现象。 刚出生的婴儿,就因为是女婴,就被摁在水里溺死。 她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睁开双眼,去见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就在痛苦中离开了人世。 萧靖生对待这一现象,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既然他过来了,就必须改变这一现状。 或许这一过程是艰难的,但是萧靖生必须要走下去,而且萧靖生相信,随着农会势力不断扩张,这一现象也必然会被改变!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作则必成! “萧老爷,你刚才说的治安所,又是个甚?” 骚乱的人群中,一瘦高男子起身,看向萧靖生说道:“您让额出任治安所管事,额根本就不懂咋做嘛。” “治安所,顾名思义就是维护孙镇治安。” 萧靖生不急不躁,看向那人说道:“在过去,平日里遇到些事情,难免会出现冲突,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要是有人出面调和,那还好。 倘若没人出面调和,甚至有人拱火,那就会加剧这一矛盾,轻则出现斗殴,重则出现人命。 这在我看来是不好的。 治安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孙镇治下出现任何问题,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出面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 倘若期间出现斗殴、人命等突发事件,治安所必须要控制住局面,防止事态进一步的扩大才行。” 在萧靖生的眼里,他筹建的镇公所体系,是一套相互制衡、相互协助的体系,想要让这一体系运转起来,就需要把一项项规矩讲清楚,列明白。 萧靖生要避免糊涂账的出现。 在单独去见这些人时,萧靖生就已经将各项职权和责任,都详细的列举出来,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就任的职务,究竟是做什么的。 相较于赵清平在永丰镇进行的编户造册。 萧靖生对待镇公所体系更看重。 倘若以孙家富为首的众人,能将这一体系在孙镇运转起来,这就代表着在其他地方,也能有效的筹建和运转起来。 “萧老爷,你筹设这么多衙署,靠一个镇公所如何运转起来啊?”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每年征收的税收,一部分会留存到镇公所所辖财税所和仓储所这边,与此同时,更高一级的衙署,每年也会调拨相应的专项银,以便于各项事宜的有效推行。” “萧老爷,这个水利所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整饬孙镇各处的水利?” “没错,近几年来的年景不好,旱情严峻,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就必须要兴修水库和水渠等设施,我们要想方设法的备荒,积极地复产复耕才行,不然底层的群体日子就过得太苦了。” “萧老爷,你这个农科所是干甚的?咋先前就没听说过啊。” “其实这个农科所,是我新想出来的,这跟水利所做的事情一样,围绕着如何在灾年下备荒,积极地复产复耕这一前提,想方设法的提高亩产量,如果说粮食产量能够提升,那底层群体的日子,是不是就可以好过一些?就像堆肥技术、种植技术等等,这些都是能钻研改进的啊。” “萧老爷,那额们要是出任管事的话,有没有银子可以拿?” “当然!每个月镇公所所定职官,都会领取一笔俸禄,这是你们应得的,不过既然拿了俸禄,那就要接受监察和考核,倘若谁在位置上不做事,那不好意思,不仅要追缴先前发放的俸禄,还要接受惩处。” 面对众人提出的各种问题,萧靖生没有丝毫的不满,而是认真详细的逐一解释,确保这些人知道他们今后要做的事情。 想要让镇公所这一体系,能够行之有效的在孙镇运转起来,萧靖生就必须要下功夫做好每件事才行。 对于萧靖生而言,他现在不需要孙镇所设镇公所,能够在孙镇征收上来赋税,但是最起码要叫孙镇及所辖各村都知道,原来在孙镇这个地界,还存在着一个镇公所,这样萧靖生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第九十章 捷报频传 历朝历代出现的农民起义军,尽管在初期表现的很强劲,煽动积攒许久的民怨,扩张势头一旦起来,就能够聚拢起大批的底层群体,然而绝大多数的起义军,一旦到达某个瓶颈,就会迅速的堕化和衰败。 原因就在于不懂得统治的底层逻辑。 想要让一方势力发展起来,就必须要建立统治体系,唯有做到这一点,才能确保所部势力能汲取力量。 萧靖生恰恰是知道这些,所以在农会势力站稳脚跟,就逐步的在完善体系,文武分治是必须要明确落实的。 倘若没有明确落实这些部署,即便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势力,最终能够夺取整个蒲城县,那也是无根浮萍,风一吹就会迅速垮掉。 “萧会长…您想要筹设镇公所体系,这一想法是好的。”孙家富神情严肃,看着伏案忙碌的萧靖生,伸手说道。 “可是细化这么多衙署,要招收的群体也不少,我不觉得仅靠一个孙镇,就能养活这么多衙署人手啊。 要知道现在是灾年,就算是镇公所今后要征收赋税,可是收上来的赋税,可能连镇公所的开支都裹不住啊。 何况孙镇所辖诸村,还要重新选拔一批村长,这样才能达到萧会长想要的镇管辖村的构想,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孙镇长说的这些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靖生放下毛笔,抬头看向孙家富说道:“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们不能只把眼光放在土地上,也要积极地筹建产业才行。 就像孙镇的花炮产业一向是很不错的,当然现在的年景下,单一的生产花炮是无法确保收入的。 那是否能在孙镇这边,筹建起成规模的火药产业? 毕竟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农会想要继续扩张,就需要大量的火铳、火炮,这都需要配套的火药制品才行。” 筹建产业? 孙家富一愣,不知萧靖生讲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萧靖生看来,单一的小农经济体系,是无法满足发展需求的,唯有丰富治下的经济体系,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才能确保他统辖的农会势力,具备较强的凝聚力,继而应对后续的危局。 在萧靖生的眼里,今后农会扩张的地盘增加,就不能只把眼睛定在土地产出上,要逐步筹建起各领域的产业,是一个关键所在。 按着萧靖生的构想,夺取蒲城县只是一个开始,待到蒲城县秩序稳定,就必须迅速夺取白水县、澄城县等地。 先将麾下统辖的地盘增加,构建起具备纵深的根据地,才能确保治下的流通性能真正做起来。 “孙镇长,你先看看这份文书,这是我草拟的鼓励工商业发展的部署。” 萧靖生拿起文书,递到了孙家富的面前,“现在孙镇唯一的支柱,就是名下控制的那些公田,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所以我想在孙镇筹建起几座公营产业,通过出产的商品赚取钱财,继而聚拢起一批脱产群体。” 孙家富伸手接过文书,眉头微皱的翻阅起来。 当前在孙镇筹设的镇公所体系,具有一定的试验田性质,倘若这一体系,能够在孙镇有效运转起来,那萧靖生就能进行复刻。 怎样确保镇公所体系的财政收入,就是萧靖生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毕竟财政收入没有保证,那么今后做的任何事情,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治理地方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随便说说就能够治理好的,这背后需要做出的努力太多了。 “火药厂、砖窑厂、铁厂……这些都是孙镇的公营产业?” 看着手里的文书,孙家富诧异的看向萧靖生,“只是这些真能筹建起来吗?毕竟孙镇治下的劳壮,多数都被吸纳进农会所辖诸营,要么就是去民兵队了,没有人手,何来将它们筹建一说?” “公营产业的良性发展,是确保治下财政稳定的基础之一。” 萧靖生神情自若道:“当前孙镇不需要筹建这些公营产业,毕竟新筹的镇公所体系,尚在筹建的阶段。 何时这套体系能有运转起来,才需要筹建起这些公营产业。 至于说人手嘛,等到那时,农会大概率已夺取蒲城县,倒是我会以农会的名义,遣返部分劳壮回来。 如此孙镇长就能带领麾下的人手,聚拢起这批归乡的劳壮,在所选地域筹建作坊,发展孙镇的公营产业。”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贪多嚼不烂。 萧靖生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镇公所这一体系,暂时在孙镇运转起来,构想的公营产业先进行考察和完善。 就像孙家富提到的多数劳壮,都被萧靖生聚拢到农会所辖诸营,这就是出于地方秩序安稳的考虑,才暂时这样做的事情。 毕竟不这样做的话,那农会的主要势力一旦离开某地,万一出现煽动民意的事情,就会让控制的地盘失控。 萧靖生可不想这等事情发生。 孙家富心里有些感慨,他没有想到萧靖生考虑的这般缜密,倘若真要这样落实下来,那今后的孙镇必然不一样。 尽管对这个孙镇镇长一职,孙家富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些抵触,可事情到了眼前的境遇,他就算是再怎样抵触,也只能选择接受。 “会长!有好消息传来啊!” 萧章栋情绪激动,快步跑来,看向萧靖生说道:“虎贲营、玄武营那边传来捷报,眼下派来报捷的人就在外面。” “快叫他们进来。” 萧靖生眼前一亮,忙伸手说道。 “喏!” 萧章栋忙抱拳应道。 在萧靖生于孙镇忙着各项部署,带兵的马铁山、李阔他们,那同样都没有闲着,领着麾下勇锐和辅兵,在各处煽动底层群体进行反抗。 孙家富见到眼前这一幕,心里生出唏嘘,不说别的,单单是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势力,近期表现得强势劲头,让他觉得蒲城县只怕真要落到萧靖生手里,只是这等事情一旦发生,那么就会惊动到州里,甚至是府里,到时局势怎样谁都说不好。 第九十一章 烈焰下的蒲城 “虎贲营、玄武营都是好样的。” 得知详细军情的萧靖生,看着来报的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孙镇周边诸村,洛镇及周边诸村,被顺利的争取过来,这对于我们农会而言,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被打倒,证明只要团结在一起,是可以对抗这不公的世道,现在农会算是将蒲城县东域皆掌控起来了。” “会长说的没错。” 虎贲营所派代表笑道:“眼下在洛镇这边,正积极选拔辅兵,派去各村的人,也开始筹建民兵队。 先前那些站出来反抗的群体,都被吸纳进我们农会,马营总按着您的指示,甄别出不少的匠户,最迟后日,就会派人护送到孙镇这边。” 萧靖生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就当前的形势来看,将大批群体吸纳进农会,是可以起到稳定作用的,特别是有一技之长的匠户,必须要集中起来,才能发挥出他们的价值。 眼前在孙镇集结的匠户营,在萧广生的带领下,正积极生产黑火药,这是今后攻打蒲城县的倚仗。 现在农会所辖诸营,尚没有大规模列装各类军械,想要在攻打蒲城县城时占据优势,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 “会长,额们玄武营横扫孙镇周边诸村时,发现毗邻孙镇的一些乡镇,也都出现不小的反抗势头。” 玄武营所派代表紧随其后道:“李营总这次派额回来,还想问问会长,要不要谴派部分人手,去别的地方继续横扫? 要是能把这些地方都夺取下来,除掉那些作恶多端者,额们农会就能围攻蒲城县,到时杀掉那些贪官污吏!”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构建的诸营体系,特别是提拔的那批将校,开始真正懂得思考了。 这让萧靖生觉得很欣慰。 不管是夺取蒲城县,亦或是夺取白水县、澄城县,仅靠萧靖生一人是不行的,要发挥集体的力量和智慧。 甚至今后治理这片根据地,也要巧妙发挥好集体的力量和智慧,这样才能确保打下来的地盘秩序安稳。 处在这样一个灾情频生的世道下,就必须要心往一处使,想方设法的实现自救,积极推动复产复耕,唯有这样,才能凝聚麾下的人心,以面对今后可能出现的围剿势头。 其实孙家富这些人担心的事情,萧靖生一直都在考虑,或许夺取一个蒲城县,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 毕竟只是一个县的反抗,依着大明官场的德性,肯定是能压制就压制,尽量不把问题扩大化。 但是打下的地盘多了,萧靖生要趁乱将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连成一片,甚至出于后续谋划的考虑,还要将这等事情迅速传播开来,以让更多受到压迫的群体站起来反抗,那么来自明军的围剿必然会迅速出现。 在萧靖生的心里,他选择在所处乱世下做些事情,绝不会选择单打独斗,他要让王二、种光道、王嘉胤、王自用等一批起义军头领,都能尽快知晓他干的事情,在陕西各地也都积极反抗起来。 按着原有的时间线,王二他们在白水县插旗起义后,以王嘉胤为首的群体,也多在陕西各地掀起反抗,如果能将这批人的势力,能在初期多积攒些底蕴,那对于萧靖生而言是件好事。 毕竟一个人带队伍反抗,和一群人带队伍反抗,所起到的成效是不一样的。 要是陕西各地掀起起义浪潮,萧靖生能够在这等乱局下,一边积极发展,一边积极扩张,那麾下势力的根脉就能夯筑牢靠。 “攻打其他地方的事情,暂时不要做。” 萧靖生收敛心神,神情严肃道:“先将这些地方聚集的群体,都带到孙镇再说,我打算做件大事,彻底点爆蒲城县上下的怒火。 陈友德、柳志和这些贪官污吏,平日里在蒲城县作威作福,现在是时候找他们摊牌了,你们现在就回去,告诉马铁山、李阔他们,让他们尽快落实各项部署,然后带着队伍回孙镇来。” “喏!” 二人当即抱拳应道。 根据当前的形势来看,萧靖生判定蒲城县已然置身烈焰之下,过去那些遭受压迫和盘剥的底层群体,都开始进行反抗了。 既然是这种情况,再去一个村,一个村,或一个镇,一个镇的进行横扫,就不符合农会的实际利益了。 时间对萧靖生而言太宝贵了。 算算时间,毗邻蒲城县的白水县,以王二为首的群体,只怕已然插旗起义,甚至做出相应的动作。 要是不能抢在他们之前,将蒲城县先行夺取下来,那么萧靖生就无法派人去寻王二他们,对他们做出相应的影响。 没错。 在萧靖生的心里,已经为农会谋定了发展方向,他要支持王二这些人,在西安府周遭掀起反抗之势。 而在这一构想下,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势力,将迅速的扩张地盘,与此同时,落实各项稳定地方秩序的政策。 “萧会长,你该不会是想攻打蒲城县城吧?” 一旁站着的孙家富,神情惊疑的看向萧靖生,“就当前的情况来看,农会要是真攻打蒲城县城的话,那损失……” “孙镇长,这些事情你就不必考虑了。” 萧靖生微微一笑,看向孙家富说道:“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将孙镇所设镇公所体系运转起来,把这件事情做好,你就算立下大功了。 是否要攻打蒲城县城,是农会所辖诸营要考虑的事情,就算真的要攻打蒲城县城,我也一定会把损失降到最低。” 孙家富沉默了。 透过萧靖生所讲的这些,他心底是无比坚信,萧靖生肯定是想攻打蒲城县了,可真要是这样做的话,就依着农会现有的实力,就算真的能夺取蒲城县城,只怕将会有大批的人死在攻城上,毕竟攻打各地村镇,和攻打蒲城县是完全不同的,仅仅是蒲城县城的城墙,想要攻破它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第九十二章 无能之怒 “都加把劲儿!把攻城用的云梯,都尽快的造出来!” “咱们会长说了,日后农会要是能顺利攻陷蒲城县,就给咱匠户营记上一功!” 离开孙宅的萧靖生,来到位于孙镇东的木场,刚到木场这边,就听到萧季山的声音。 萧靖生的脸上露出笑容。 自从马铁山、李阔率领麾下的勇锐和辅兵,奉命离开孙镇赶赴各处进行清剿,萧靖生就组织匠户营所辖木匠,从辅兵营调遣一批辅兵,开始在此打造攻城器械。 萧靖生做事喜欢未雨绸缪。 对待攻打蒲城县一事,萧靖生一直都记在心里,涉及攻城的各种前期准备,也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农会所辖的诸营,想实现真正的蜕变,成为一支百战百胜的强军。 除了要见血练胆、进行操练、列装各种军械外,还要经历一场真正的战争。 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打仗是会死人的。 一支不懂得排兵布阵、协同作战的队伍,是不能被称之为军队的。 在萧靖生的内心深处,调遣农会所辖诸营去攻打蒲城县,将会是一场难得的磨砺。 倘若能顺利攻陷蒲城县,麾下的将校也好,勇锐也罢,都将知道仗是怎样打的,今后该如何面对战争。 为了在蒲城县的这场终考,能考出一个好成绩,萧靖生一直都在努力着,确保这场终考不会考砸! “靖生,你咋过来了?” 满头是汗的萧季山,本在巡察木场各处,无意间瞥见萧靖生的身影,忙快步跑了过来。 “季山叔,我就是过来看看。” 萧靖生面露笑意,看向跑来的萧季山,“现在木场这边,打造了多少架攻城云梯?简易抛石机造出几座?” “额就是怕你随时过来,所以每造一架攻城云梯,额都在心里记着咧。” 萧季山咧嘴笑道:“眼下攻城云梯造出来63架,你说的那个简易抛石机,就造出来4座。” 生产效率还是太慢了。 萧靖生双眼微眯,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想要顺利的攻陷蒲城县,就必须落实好协同作战,一旦农会所辖诸营齐聚蒲城县,就要分工明确,攻城的去攻城,破门的去破门,这样多管齐下,才能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伤亡攻进蒲城县。 “季山叔,攻城云梯暂时不打造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伸手对萧季山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造简易抛石机,再造几座攻城锤,此外多造些简易木盾,不需要多好看,能抵御住箭雨就行。” “靖生,你这是要攻打蒲城县了?” 萧季山双眸微张,看向萧靖生说道。 “没错。” 萧靖生点点头道:“马铁山、李阔他们所领的勇锐和辅兵,已经顺利完成任务,我觉得攻打蒲城县的契机来了。 这样,我从辅兵营再去抽调一批辅兵,你挑选些能说会道的木匠,让他们领着这批辅兵专造简易木盾。” “好。” 萧季山忙道。 时下农会控制住永丰镇、孙镇、洛镇等地,蒲城县东域的地盘和人口,算是掌握在萧靖生手里。 就当前的形势来看,萧靖生率领的农会势力,在蒲城县是最大的地方武装。 倘若能顺利夺取蒲城县城,那之后想掌控整个蒲城县,对于萧靖生而言,只要部署得当的话,是很容易办到的。 掌控住整个蒲城县,萧靖生就有了洗牌的能力。 为确保这一谋划能有效落实,萧靖生要提前多做些部署,继而确保夺取蒲城县城时,能顺利的实现。 …… 当处在孙镇的萧靖生,为攻略蒲城县城而忙碌时,彼时在蒲城县城的县衙内,却呈现另一种境遇。 “知县啊,实在不行的话,额们就把县里出现的叛乱,尽快上报到州里吧。”周忠面露忧色,看向沉默的陈友德劝说道。 “眼下仅靠我蒲城县一己之力,想要镇压境内的暴民叛乱,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您难道想看着蒲城县继续乱下去吗?” “不行!此事绝不能上报到州里!” 陈友德瞪眼喝道:“此事一旦上报,本官身为蒲城知县难辞其咎,包括你们,同样也会被州里追责的。 只要蒲城县城没有生乱,那只要再等些时日,等到这帮暴民乱了阵脚,县里就能逐一镇压下来!” 周忠欲言又止。 就当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要等待多久,才能看到那帮暴民乱了阵脚啊。 就像萧靖生预料的那样,整个蒲城县治下,除了封闭的蒲城县城外,其他地方全都乱起来了。 以陈友德为首的蒲城地方官,一个个全都被这种乱局自乱阵脚,这是他们先前从没有想到过的。 就过去这些时日,不止是周忠一人劝说陈友德,像柳志和这些人,也都先后表达过这种想法。 眼下蒲城县出现的乱局,不是蒲城县衙所能控制的。 然而陈友德就是死咬着此事不放。 并非是陈友德不想上报蒲城县叛乱,实则是他不敢上报啊,根源很简单,他先前跑官的事情,眼瞅着快要明确下来了。 要是蒲城县没有出现叛乱一事,恐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借着京城的魏千岁,前去汝州担任知州一职。 有了汝州知州这一跳板,今后和京城的魏千岁保持联系,好好孝敬他老人家,陈友德今后的仕途必然畅通。 甚至陈友德都已经想好,日后该如何运转到京城为官,可是偏偏在这等关键时刻,蒲城县却闹出叛乱之事,这让陈友德的心里烦躁至极。 “去给县里的那些大户传令。” 陈友德收敛心神,指向周忠说道:“你现在就代表本官前去,明确的告诉他们,先前县衙说的那批粮食,必须尽快押解到县衙来,本官要募集勇壮,协助县衙固守城池。 谁敢在此事上推诿,那等到县里平定暴民叛乱,本官绝不会轻饶他们的,不要忘了,县里的暴民一旦杀进蒲城县,他们积攒的家底就等着被哄抢吧!” “知县,此事不好办啊。” 周忠面露踌躇道:“先前柳县丞就已经去过,县里的那些大户,一个个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根本就……” “本官不听这些!” 陈友德瞪眼怒喝道:“本官只要结果,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要把那批粮食筹措到位。 蒲城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要瞒住州里的那些人,肯定是不现实的,唯有我们把叛乱镇压下来,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你这个蒲城县的主簿,今后要是想继续当的话,就即刻给本官将此事办好,等到叛乱镇压下来,本官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实话告诉你,等本官他日赴任汝州知州,你能做汝州同知,至于他柳志和,就叫他自生自灭吧!” 周忠眸中掠过精芒。 陈友德赴任汝州知州一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倘若真能随陈友德去汝州,那要比跑一县知县要好太多了啊。 想到这里的周忠,看向陈友德道:“既然知县这样说了,那下官即可去办此事,绝不会误了知县的大事。” “去吧。” 陈友德摆手道:“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蚂蚱,我好,你就好,我们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再说。” “喏!” 周忠当即抱拳道。 看着周忠离去的背影,陈友德瘫坐在木椅上,眼前蒲城县出现的叛乱,让他现在是心力憔悴,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蒲城县的叛乱,竟然会发展的这般迅速,可是就算再怎样难,这一关他都必须要渡过才行! 第九十三章 奔蒲城 在统治阶层的眼里,底层群体就是一帮屁民,甚至连人都不算,屁民最大的用处就是接受盘剥,做好生产工具的角色,至于生死,根本就不入他们的法眼。 只是脱离现实太久,让统治阶层忘记一个事实,当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是会爆发冲天怒焰的! 烈日炎炎下的孙镇,不复往日的寂静,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马营总,你这是带回来多少辅兵啊,这次率部攻打洛镇,看来缴获不少钱粮啊,嚯,还有这么多牲畜啊!” “嗐!其实也没有多少嘛,就在洛镇选拔了千余众的辅兵,不过这次缴获的牲畜倒是真不少,不然想押运这些缴获的钱粮,还真是要难为住额了。” 孙宅外,奉命清剿的虎贲营、玄武营将校齐聚,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眉宇间流露出的兴奋,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此次虎贲营、玄武营回归孙镇,在镇上引起不小的反响。 特别是对孙家富这些镇公所的官吏,他们都没有想到马铁山、李阔率部回归,竟然带回来这么多人和辎重。 萧靖生缔造的农会势力,当前在所辖诸营算是深入人心,毕竟这些群体皆是过去遭受盘剥和压迫的底层。 至于那些自耕农、小地主、小商人等群体,态度就显得有些模棱两可了,不反对,也不支持。 不过在萧靖生的眼里,待到农会势力扩张到整个蒲城县,这一情况将发生本质改变,一个多群体参与的势力将扎根蒲城县! “这次虎贲营、玄武营立下的战功,农会是不会忘记大家的功劳。” 看着眼前齐聚的将校,萧靖生面露笑意道:“以洛镇为首的地域,那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家伙都被打倒,这对农会而言是好事,至少蒲城县东域受压迫和盘剥的群体,都能像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着。 我们农会从筹设之初,就一直秉承这项准则,并且是用实际行动在做的。 你们都是好样的,正是我们心往一处使,才使得昔日那些作威作福的家伙,能够受到公正的审判!” “会长说的没错。” 马铁山一脸兴奋道:“这次额们虎贲营奉命前去洛镇,就受到很多乡党的支持,清剿那些恶霸时,远比在永丰镇、孙镇是要容易多了。 现在洛镇那边,额虎贲营留驻一个都的勇锐,负责维系洛镇的秩序安稳,此外各村也都筹建起民兵队,末将还从洛镇选拔千余众辅兵……” 听着马铁山所说的这些,萧靖生的脸上笑容更多了。 经历了这么多,他麾下聚拢的这批将校,开始有所改变,特别是马铁山他们,算是有独当一面的风采。 这对萧靖生而言很重要! “会长,这次额们明明能继续清剿,您为何要叫停啊?” 李阔紧随其后,看向萧靖生讲出心中疑虑,“您是不知道啊,末将奉命清剿孙镇周边村落时,其实打探到不少消息,紧挨着孙镇的不少地方,也都出现很多反抗,要是额们农会能继续清剿,那要不了多久,都能打到蒲城县城去!” “是啊会长,您为何要叫停啊?” “说起来,匠户营这边造了不少火药,额们完全能一路杀过去。” “会长,就当前这种态势,额们农会没必要束手束脚吧?” 李阔的话音未落,齐聚在此的诸营将校,都看向萧靖生说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在农会所辖诸营的威望,已经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马铁山、李莽、李阔、萧可生、马跃这帮将校,有一个算一个,心底都是很信服萧靖生的。 威望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领着大家一起做出来的。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 看着激动起来的人群,萧靖生伸手安抚道:“我之所以叫停虎贲营和玄武营,不叫他们单独行动,是觉得有件大事,是我们农会所辖诸营皆能参与进来的。” 此言一出,让原本热闹的人群,瞬间都安静下来。 “会长,您该不会是打算领着额们,去攻打蒲城县城吧?”李莽想到了什么,难掩激动的看向萧靖生。 “攻打蒲城县城?” “真的假的啊!” “不会是真的吧?” 李莽这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沸腾起来。 说起来,这话要搁在先前,马铁山他们想都不敢想,毕竟率部攻打乡镇,和率部攻打县城,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他们的胆量也都练出来了。 特别是过去遭遇的那些恶霸队伍,一个个就好似散兵游勇,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也使得他们敢想了。 敢想敢干,这是做事的第一准则! 倘若连想都不敢想,那还做什么事? “李营总说的没错,我就是有这一打算。”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眼神坚定道:“过去我们农会所辖诸营,都是刚刚筹设没有多久,真要是去攻打蒲城县城,只怕麾下伤亡会很大。 何况攻打蒲城县城的诸多准备,我还没有筹谋好。 可是现在不同了。 农会所辖的匠户营,不仅生产大量的火药和各种火药制品,还打造不少攻城器械。 最重要的一点,是虎贲营、玄武营这次的表现,给予我很强的信心,你们的改变,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马铁山、李莽、李阔、萧可生、马跃这些将校,听完萧靖生所讲之言,一个个都兴奋的摩拳擦掌起来。 “真要攻打蒲城县城的话,额虎贲营愿为先锋,趁早杀进蒲城县内,干掉那帮贪官污吏!” “没错!要是能杀进蒲城县,那额们农会就能控制住蒲城县,到时额们就能当家做主了。” “早就该这样了,额做梦都想杀进蒲城县,手刃了那帮贪官污吏!” 改变真的就在一瞬间。 看着众人的反应,萧靖生心生感慨。 或许马铁山、李莽他们,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改变,然而萧靖生全都看在眼里,这种改变时很大的。 “安静!安静!” 在众人兴奋之际,萧靖生收敛心神,朗声喝道:“攻打蒲城县城,跟过去攻打永丰镇、孙镇等地不一样,必须要讲究章法才行。 大家都跟我来。 针对这次攻打蒲城县城,我制定了详细的部署,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言明,到时才不至于乱了阵脚。” 言罢,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萧靖生快步朝堂外走去。 马铁山、李莽他们相视一眼,忙跟着萧靖生一起走了出来。 此时在正堂外,义勇营的几名勇锐,将事先准备的简易沙盘搬来。 “这是个甚啊?咋先前从没有见过啊?” “就是说咧,这是个甚啊?” “咋看着这么熟悉啊。” “还别说,真是,咋觉得好熟悉啊。” 跟着萧靖生出来的众将校,看着眼前这座简易沙盘,一个个都围了上来,伸手指指点点起来。 既然要缔造一支百战百胜的强军,萧靖生就需要将很多思想和理念,通过一次次的战事传达出来。 “这叫战争沙盘,是依着蒲城县的地形模拟的。” 萧靖生看着疑惑的众人,拿起一根指挥棒,神情严肃的说道:“不过这个战争沙盘,还是很粗糙的,很多地方都是不完善的,当然对于我们农会而言够用了。 眼下蒲城县的东域,被我们农会控制着,也就是这些地方。 而围绕蒲城县城的这些乡镇,特别是陈庄镇、兴镇等地,据萧靖云他们传来的消息,反抗势头很大。 以陈友德为首的这帮贪官污吏,迫于当前汹涌的局势,都龟缩在蒲城县城里不敢出来。” 听着萧靖生介绍的情况,结合眼前这座战争沙盘,马铁山、李莽他们就觉得整个蒲城县都浮现在他们眼前一样。 这种感触是很神奇的。 就好像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打仗是一门很深的学问,特别是大规模的征战,往往一点差别,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情况。 在一支军队中,不管是将校群体,亦或是将士群体,是否具备较强的军事素养,是确保能否不断战胜强敌的关键。 这也是萧靖生为何要在军队明确扫盲的根源! 倘若在一支军队中,统兵打仗的那帮将校,一个个全都是文盲,连地图都看不懂,那如何能排兵布阵?如何能赶到预定位置?如何能应对突发状况?如何能传递紧急军情? 萧靖生就是要通过这次攻打蒲城县城,向马铁山、李莽这帮将校传达一个观念,今后想要领军打仗,就必须不断学习才行,否则就会被军队淘汰! “这次攻打蒲城县城,我要发挥农会的各项力量。” 手持指挥棒的萧靖生,环视眼前众将校,掷地有声的说道:“除了萧章栋所领义勇营,奉命驻守孙镇,确保孙镇秩序外,其他诸营,包括马跃所领辅兵营,都要悉数出动,跟随我围剿蒲城县城! 在此期间,以萧靖云、马洪为首的斥候,将会向蒲城县各处传递此消息,我要叫蒲城县上下遭受压迫的群体,都赶到蒲城县城一带,跟随我农会一起攻打蒲城县城!” 第九十四章 雄起!诛贪官 萧靖生要谋一盘大棋,以农会现有的威势,将蒲城县治下涌现出的反抗群体,无论规模大小,悉数吸引到蒲城县城一带,设法将他们吸纳进农会所辖诸营。 只要能够顺利的夺取蒲城县城,那么就能进一步壮大农会声威,继而对蒲城县所辖诸乡镇展开清剿。 或许在这一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些风波。 不过萧靖生要是能掌控住大局,那么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将整个蒲城县控制住,继而把农会的根基扎下去。 这不仅是对萧靖生的一次考验。 更是对马铁山、李莽等将校的考验。 萧靖生想在所处的乱世下做些事情,就不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是要真正扎根下来,聚拢起更多的群体才行。 随着萧靖生一声令下,孙镇变得热闹极了。 “都他娘的快点!奔蒲城,诛贪官!” “虎贲营集合!” “骁勇营集合!” “朱雀营……” 萧靖生麾下的一众将校,分散在孙镇的各处,按着各营所领军令,开始指挥调遣所辖勇锐或辅兵。 “二叔,义勇营我就交由你统辖了。”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萧章栋说道:“我们农会在孙镇积攒的家底,一定要看好,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靖生,你就放心吧。” 萧章栋郑重的点头道:“要是农会积攒的家底,敢出现任何差池,你就拿刀砍了额的脑袋!” 从萧靖生率部夺取永丰镇开始,他缔造的农会势力,就查抄大批钱粮和田产,缴获盐、棉布等各项物资,这些都是农会的公有资产,是今后治理和发展蒲城县的原始积累,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等到萧靖生统领各部攻克蒲城县城,凡是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群体,他们名下的一切财产都将充公,首恶都将接受公审处决,是否能将此事做好,将会关系到后续清剿蒲城县余下乡镇的谋划。 现阶段的萧靖生一步都不能走错。 他想要缔造的农会势力,是一支推翻暴政的势力,不是打家劫舍的匪军! “孙镇长,农会就要攻打蒲城县城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转身看向孙家富,神情严肃道:“在孙镇筹设的镇公所,必须要稳住孙镇的秩序,倘若在此期间,孙镇出现任何乱子,到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各处明确的职责要尽快履行。” “是。” 孙家富当即点头道。 现在萧靖生流露出的态度,和先前有着不小的区别,没了那份和蔼,不止是孙家富瞧出来了,镇公所的其他官吏也都瞧出来了。 孙家富他们能够想象的到,倘若在农会攻打蒲城县城期间,孙镇敢出现任何差池,他们的性命就堪忧了。 其实他们还是小觑了萧靖生。 萧靖生就是想用这种营造的紧张氛围,来鞭策孙家富这些人,继而让他筹设的镇公所体系,能够真正的运转起来。 一旦蒲城县城被攻克下来,农会所辖诸营开始奉命清剿各处,那么一个围绕县、镇、村为集束的基层政权,就必须要迅速的筹建起来。 夺取蒲城县城仅仅是一个开始,之后还有很多挑战等待着萧靖生,只要萧靖生能把这些挑战渡过,那么他就能应对今后的危局! “会长,虎贲营全体集结完毕。” 马铁山快步跑来,迎着众人的注视,向萧靖生抱拳喝道:“辅兵营调拨至麾下的千余众辅兵,也都集结完毕。” “好,马营总,你即刻统率麾下勇锐和辅兵,向蒲城县城方向进发,充当我们农会的先锋。” 萧靖生伸手说道:“此外谴派可靠人手,沿着县道两侧传递消息,就说农会要攻打蒲城县城,诛杀贪官,打倒恶霸,谁要是想堂堂正正的做人,就去蒲城县城响应农会的号召! 待到虎贲营逼近蒲城县城,就寻找地域扎营,切记不可叫战,等到农会所辖诸营齐聚再战!” “喏!” 马铁山当即抱拳应道。 广泛发动底层群体的力量,聚拢蒲城县治下各地受压迫和盘剥的群体,让他们参与到这场攻打蒲城县城的战事中。 与此同时,手把手教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等一众将校,如何发动底层群体,如何安排行军,如何部署攻城等事,就是萧靖生有效落实的事情。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 事教人,一次就会。 萧靖生要用自己的方式,让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等一众将校,都参与到这场战事之中,让他们真正去做一些事情,继而明白仗是怎样打的,事是怎样做的。 “会长,骁勇营集结完毕……” “李营总,你即刻率领麾下勇锐和辅兵,押解攻城期间所需粮草,相距虎贲营5里再行军,期间若遇任何突发事情,要第一时间派人向玄武营传报,待抵达蒲城县城后,于东城门外集结扎营。” “会长,玄武营集结完毕……” “李营总,待骁勇营开拔行军后,你部与之相隔3里开拔跟进,把攻城器械都给我看好了,别出现任何差池,另外骁勇营遭遇任何险情,要不惜一切代价赶赴驰援,骁勇营押解粮草出现任何问题,我们农会攻打蒲城县城就是个笑话!” “会长,辅兵营集结完毕……” 在萧章栋、孙家富他们的注视下,萧靖生下达一道道军令,特别是各营的行军路线,所领职责,押解的各项辎重,都是萧靖生思量再三明确的,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就是萧靖生要做的事情。 眼下虎贲营、骁勇营、朱雀营、玄武营皆是值得信赖的队伍,唯独不断扩编的辅兵营,还需要经历考察才行。 为了避免赶赴蒲城县城途中,农会所辖诸营出现任何纰漏,萧靖生将庞大的辅兵群体进行拆分,更将新吸纳的辅兵群体,在萧可生所领朱雀营的监视下,朝着蒲城县城进军。 为了尽快攻克蒲城县城,萧靖生将匠户营所产黑火药和各种火药制品都带走了,悉数交由朱雀营押解护送。 对待萧靖生的沉着冷静,孙家富这帮镇公所官吏,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生出感慨,更对萧靖生感到敬佩。 一支万余众的队伍,被萧靖生这样调遣起来,甚至不少是新选拔进来的辅兵,才聚拢到孙镇这边没多久,可是在调遣行军期间,没有出现任何乱子,这让孙家富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孙家富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萧靖生之所以能调遣这么多群体,靠的就是过去不断完善的组织体系。 军队有军队那一套。 地方有地方那一套。 以组织体系、血脉亲情的双重纽带,才确保农会所辖诸营,能够按着他萧靖生的意志运转起来。 这次攻打蒲城县城,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会长,这次我们农会诸营齐出,定然能攻陷蒲城县城。” 萧可生骑在马上,紧跟在萧靖生身旁,面露笑意道:“等到蒲城县各地的乡党,都跟着响应我们农会的号召,就县里那点人手,根本就守不住县城!” “这才是一个开始罢了。”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语气正色道:“攻破蒲城县城,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何把县里的那些贪官污吏,包括那些为非作歹的恶霸,经年累月盘剥的不义之财,都收归到农会掌控,这才是关键所在。 等到了蒲城县城那边,你们还要做很多事情,如果没有这些查抄的不义之财,就算农会能控制住蒲城县,日后想稳定住蒲城县的秩序,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萧可生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 的确。 就算是他们农会能控制住蒲城县,可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如何能稳定住蒲城县上下,处在这等灾年下,没有粮食,那是会出大乱子的。 第九十五章 各方聚(1) “咚咚咚!!!” “铛铛铛!!!” 夕阳下的蒲城县城,响起阵阵擂鼓声和铜锣声,城墙上所聚县兵和勇壮乱作一团。 “天啊,这是想干甚啊!” “叛民杀来了!” “都他娘的别乱!” “快!将消息传到县衙去!” “敢有乱跑者,就地格杀!” 脚步声、惊呼声、呵斥声此起彼伏,谁都没有想到蒲城县治下的暴民,居然敢杀到县城这边。 城墙这边响起的擂鼓声和铜锣声,很快惊动县城内居住的群体,不少人忍着怯意,打开紧闭的院门向外张望。 自从蒲城县出现大规模的反抗,知县陈友德为了避免县城遭受威胁,就下令封锁蒲城县对外四门。 这使得蒲城县城内居住的群体,都被封在这座城池之内。 这也导致蒲城县内的物价飞涨! 特别是粮价几乎是一天多变。 面对着不断恶化的局势,陈友德又让县里大户捐粮捐银,以募集城内青壮固守城墙,确保蒲城县城的安稳。 只是遭受损失的大户们,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纷纷抬高粮价、盐价,继而降低自身损失。 时下的蒲城县城内怨气很大。 “哒哒哒……” “快点!!” “跟上!!” 马蹄声在蒲城县衙一带骤响。 知县陈友德、县丞柳志和、主簿周忠等一众官吏,在数十众衙役的簇拥下,速度极快的朝蒲城县东城门赶去。 脸色煞白的陈友德骑在马上,脑袋是一片空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有大批叛民已杀到县城。 为什么?! 为什么!? 陈友德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蒲城县的局势会恶化这么快。 陈友德更不相信戍守城墙的县兵传回的消息。 数万叛民蜂拥县城外? 开什么玩笑啊! “奔蒲城,诛贪官!” “奔蒲城,诛贪官!” 还没有赶到东城门处的陈友德,就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这叫陈友德的双手颤抖起来。 跟随在陈友德身后的柳志和、周忠等一众官吏,听到这些怒吼声后,脸色全都变了,不少人的心底生出胆怯。 就眼前这种声势,聚拢在县城外的叛民只多不少。 这一刻,不少目光都看向陈友德的背影。 近了。 近了。 赶到东城门的陈友德,强忍着心底的怯意,双腿发软的翻身下马,在周忠的搀扶下沿着城阶,就朝东城墙攀爬。 “知县老爷,额们咋办啊。” “知县老爷,城外聚集的叛民太多了。” “知县老爷……” 刚爬到东城墙的陈友德,脸色煞白,浑身冒着虚汗,大口喘着气,聚在城阶口的不少人就围了上来。 “都他娘的滚开!!” 搀扶着陈友德的周忠,见到眼前这一幕,瞪眼怒喝道:“区区一帮叛民,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闪开!闪开!” 县丞柳志和心情烦躁,也不顾眼前的陈友德,推开扎堆的人群,就快步朝城墙垛口跑去。 他现在只想知道,县城外到底聚集多少叛民。 “天啊!!” 本抱有一丝侥幸的柳志和,见到城外所聚人群,眼睛瞪的极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让柳志和惊呼起来。 见柳志和这般,陈友德忙快步跑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看到城外所聚人群,陈友德瞪大眼睛,双手颤抖的撑着女墙,下意识的囔囔自言,根本不敢相信他看到的。 彼时在蒲城县的东城门外,聚集着众多的群体。 李阔所领的玄武营,坚守在所部列阵之处,护着大批的攻城器械,而在队伍的外围则聚集数不清的辅兵与响应农会的劳壮。 整个场面震撼极了。 而在相隔不远处,李莽所领的骁勇营,则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忙着堆放粮草,等待着外谴伐木的袍泽回来。 “奔蒲城,诛贪官!” “奔蒲城,诛贪官!” 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冲击着坚守城墙上的群体。 此时此刻,不单单是东城门这边是这样。 在蒲城县的其他三门,以马铁山所领虎贲营,以萧可生所领朱雀营,以马跃所领辅兵营,都冲着眼前的城墙怒吼,除了这些勇锐和辅兵外,也聚集有不少响应农会的劳壮。 置身在这等环境下,人都跟着变得躁动起来。 不放心的萧靖生,领着朱雀营所辖一都勇锐,骑马朝东城门这边赶来,眼前这等局势实在是太乱了。 就这等乱糟糟的阵型,倘若没有任何的组织,就贸然向蒲城县城发动猛攻,不知有多少人将惨死于此。 “会长,您怎么过来了。” 率领麾下勇锐戒严的李莽,见萧靖生领着一都勇锐过来,忙骑马上前道:“是不是要向蒲城县城发动攻势了?” “天都快黑了,如何发动攻势?” 萧靖生摆手喝道:“李莽!现在队伍太乱了,你所领的骁勇营,必须把粮食给老子看好了。 别他娘的发生哄抢。 要是粮食没了,别说他娘的攻打蒲城县城,咱们是否能活着离开这里,都他娘的两说呢!” “喏!” 李莽扯着嗓子喝道:“会长您放心,要是粮食没了,末将提头来见!” 太乱了。 萧靖生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躁动的人群,心里算是明白,为何一些农民起义军在聚集初期,都是开仓放粮了,而不是将这些宝贵资源掌控在一起。 这根本就办不到! 说好听点叫开仓放粮。 说难听点就是哄抢! “奔蒲城,诛贪官!” “奔蒲城,诛贪官!” 听着阵阵怒吼声,萧靖生心底生出紧迫感,他必须要把所聚队伍进行分流,这次攻打蒲城县的仗,绝不能乱着打。 真要是那样的话,不仅起不到磨砺麾下将校的作用,甚至蒲城县城内大批的物资,都他娘的要被哄抢一空。 没有这些物资的农会,根本就控制不住蒲城县。 “你们两个,去找李阔传令,告诉李阔,叫麾下勇锐都他娘的别喊了,准备组织响应的乡党扎营。” “你们两个,去找玄武营第一都都总,告诉他,安抚好所聚乡党,告诉乡党们,今夜农会管饱饭。” “你们两个……” 在这等乱糟糟的场景下,萧靖生下达一道道军令,想通过农会所辖诸营,暂时安抚这帮激动的劳壮,设法对这些劳壮进行分流。 萧靖生心里清楚,倘若今夜不能进行有效分流,等到明日再跑来大批底层群体,再想控制住这些群体就更难了。 相较于萧靖生的沉着冷静,彼时聚在东城墙上的蒲城县地方官吏,就没有这份淡定了。 “知县,额们该咋办啊,现在不止是东城门外聚集大批叛民,其他城门外都聚着大批叛民。” “知县,您倒是说句话啊。” “知县,当初就该向州里禀明此事,您为何就死压着不放啊,现在大批叛军蜂拥县城这边,额们如何抵御啊!” “知县……” 聚在陈友德身边的一众官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被围住的陈友德,此刻神情有些恍惚,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大批群体齐聚蒲城县城前,陈友德心里抱有侥幸心理,只要能扛过民怨最沸腾的时期,那之后一旦泄劲的叛民,就一定会四散开来。 等到那个时候,县衙再谴派队伍进行清剿,蒲城县混乱的局势就能稳定下来,到时他就不会被问责。 可是现在事态的发展,显然没有朝他预想的方向进展,甚至陈友德至今都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幕幕是真的。 第九十六章 各方聚(2) “都他娘的别乱!把队排好!” “我家会长说了,粮可劲造!” “敢有骚乱者,就地格杀!” “他娘的,谁叫你插队的!” 夜幕下的蒲城县城外,一堆堆篝火驱散黑暗,一座座简易的行营外,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 农会所辖诸营的勇锐和辅兵,在各级将校的统领下,分散在各自所驻简易行营外,维持着秩序。 “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李莽声音有些沙哑,挎刀而立,盯着眼前的人潮,“会长,将这么多人聚拢起来,真是够难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萧靖生眉头紧皱,嘴唇发干,嗓音早就沙哑了,“这批人想真正聚拢起来,就必须进行筛选,虎贲、骁勇、朱雀、玄武诸营,都要统辖两到三个新编营,唯有把此事做好,接下来攻打蒲城县城,才能掌握住优势。” “这么多的人想要进行筛选,只怕不易办到啊。” 李莽双眸微张,看向萧靖生说道:“何况县城内的那帮狗官,倘若知道额们要在城外筛选辅兵,他们定然会谴派兵马出动,到时……” “所以要换个筛选方式。” 萧靖生神情倨傲道:“先发放粮食吧,安抚住这些乡党再说,等粮食发完了,叫诸营营总集结,我会宣读接下来的筛选方式。” “喏!” 李莽忙抱拳应道。 广泛发动底层群体的力量,是能在特定的形势下,聚拢起大批的群体,然而那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一支没有任何组织能力的队伍,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萧靖生想要的是一支军队,而非是只会烧杀抢掠的匪军! 倘若最后聚拢的是一支匪军,那当初萧靖生做的种种努力都算白费了。 好在萧靖生的麾下,现在有一批初步见血、初步成长的将校队伍,有着几支值得信赖的营校,这使得他的谋划能够落实下来。 今夜,萧靖生就要把框架搭建起来。 过了今夜,待到更多群体涌来,事情就很难办了。 “吃饱了饭,就他娘的老实待着!” “我家会长说了,这两日不攻城!” “拿下蒲城县,咱们都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在骁勇营所驻营地外,一批批勇锐分散各处,跟着所属将校喊着,以此安抚聚拢的大批群体。 彼时的营地内,一处篝火堆。 萧靖生神情严肃的负手而立,忙完发粮的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马跃几人,齐聚在一起。 “现在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 萧靖生环视眼前众人,声音沙哑道:“响应我们农会的群体很多,看架势,涌来的人规模突破两万众,只多不少。 这些人的成分复杂,佃户、破落户、流民都有。 甚至我在巡查时,还发现了女人和小孩。 这么多的人乱糟糟聚在一起,我们农会想领着他们杀进蒲城县,就算真能攻破城池,只怕局势会更乱。”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马跃几人,神情无不变得凝重,萧靖生讲的这些事情也是他们担心的。 “会长,你说咋解决此事?” 马铁山紧皱眉头,看向萧靖生说道:“直娘贼的,刚刚发粮的时候,有人鼓捣着想冲击营寨,要不是末将发现的及时,只怕就会彻底乱掉。” “额所领的朱雀营也一样。” 萧可生紧随其后道:“这还是今日聚拢的乡党,要是过上几日,只怕涌来的乡党更多。” 听着马铁山他们所讲,萧靖生露出欣慰的笑容。 能想到这些问题,证明马铁山他们真的改变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一支军队想要不断变强,那是需要上限的,这个上限是统兵将校赋予的,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从诞生之初就能很强。 这是不现实的。 “现在农会所辖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各营皆下辖4个都的勇锐。” 萧靖生收敛心神,伸手说道:“我要你们从这4个都之中,筛选出一批最狠的,怎么筛选你们定,建制就定成1个都。 这批被筛选出来的人,你们都给我筹建起3个营的将校队伍,各新编营的营总、副营总、都总、副都总、部总、副部总,都给我明确好。 明确好了以后,就到你们各营所聚群体中,按照辅兵营选拔的标准,让他们各自带队进行选拔。 记住这次不进行实际选拔,就靠眼睛看,觉得不错就选拔进去,同样这些新编营的各哨,还是以相熟者进行聚拢。 在进行筛选期间,遇到那种刺头的,有几分本事的,全都补充进你们所缺各都中,该简拔就简拔,都听明白没有?” “喏!” 马铁山等人眼前一亮,当即抱拳喝道。 “会长,那额们辅兵营呢?” 此时马跃上前道。 “你们辅兵营,把先前分谴各营的辅兵,都悉数聚拢起来。” 萧靖生伸手道:“让新选拔的那批辅兵,驻扎到骁勇营驻地外围,叫先前选拔的那批辅兵,接替骁勇营看押粮草。 我们农会的粮草,就交给你来负责了,要是出现哄抢的情况,你就自裁谢罪吧! 另外等到诸营所辖诸新编营筹建起来,必然会有一批不符合的群体,到时都归你们辅兵营看管。 就叫那批新选拔的辅兵进行看押。 今夜就别想着睡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要把我讲的这些落实好,不然等到后续再有乡党聚来,我们农会就别想着安然夺取蒲城县城了!” “喏!” 马跃他们抱拳喝道。 这次在蒲城县城外连夜整顿队伍,组建一批新编营,是对马铁山、李莽这批将校的一次考验和挑战。 同样是对那批火线提拔的勇锐的考验。 按着萧靖生的构想,只要聚集各处的群体,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聚拢起来,后续农会进行攻城时,他们扮演的角色就是摇旗呐喊。 甚至按着萧靖生的想法,一旦蒲城县城被农会攻破,这批新编营都不能进城,不然必然出现烧杀抢掠! 这次考验和挑战要是能顺利度过,萧靖生不仅能夺取蒲城县城,还能得到大批财富,甚至还聚拢起一批新编营。 如此一来的话,等到顺利夺取蒲城县城,稳定住县城内的秩序,后续萧靖生就会谴派一批将校,统领着麾下勇锐,将这批新编营打散,派往蒲城县各地进行清剿,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让农会的势力迅速扩张起来! 离开骁勇营驻地的马铁山、李阔、萧可生、马跃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各自营地,开始按着萧靖生的指示行事。 对于萧靖生而言,想要知晓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麾下,那些家伙是最狠的,那肯定没有马铁山他们了解的多。 所以把人事权下放到他们手里,叫马铁山他们临时筛选一批最狠的,以震慑住后续筹建的新编营,这无疑是效率最快的。 “城外这帮叛民在干甚呢?” “一个个动静咋恁大啊?” “不知道啊,要不要上报县里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蒲城县城外各处,响起各种喝喊声、怒斥声时,那些分聚在城墙上的县兵或勇壮,都小心翼翼的趴在城墙处观察,没有人知道城外聚集的这些叛民,深夜之下不睡觉,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此时此刻,在蒲城县城内涌动着各股暗流,甚至蒲城县衙那边都快吵疯了,只是这些事情,萧靖生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在忙着到各营驻地视察,确保这次连夜进行的整编,能够不出现任何意外。 第九十七章 破城(1) 拂晓,蒲城县城外。 一支支队伍排成长龙,沉默的领取着口粮,历经一夜的喧嚣,这些响应农会号召的群体,完成了萧靖生所定初筛。 “都记住了,只有跟着农会,才能吃饱肚子!” “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被人当成牲畜,就要跟着农会!” “既然被选进农会所辖新编营,就要遵守农会的规矩!” “谁要是不服的话,可以站出来!” 不少领完口粮的队伍,一名名新上任的都总、部总神情亢奋,对着麾下所辖辅兵,传达农会昔日的口号。 这些火线提拔的群体,尽管经历了一夜的奔波忙碌,可是一个个都很亢奋,过去他们在各营麾下,多是哨总,甚至是勇锐。 可现在他们却不一样了。 尽管只是新编营所辖的中低层将校,然而身份却已经改变,这使得他们都干劲十足,想做好眼前的差事。 “会长,眼下聚集的群体,都进行了整编。”马铁山打着哈欠,紧跟在萧靖生身后,“接下来额们做什么?要对蒲城县城展开攻势吗?” “不急。” 萧靖生摆手道:“现在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所辖新编营,不过才刚刚筹建起来罢了。 要给这些新选拔进的辅兵适应的时间。 何况昨夜折腾这么晚,不止是各营的勇锐,包括这些新编营的辅兵,都很是疲劳。 先等等再说。 昨日我们农会诸营齐聚,相信还会有不少群体会过来,到时就按昨夜整编进行,新选拔的辅兵,就暂时安置到各新编营麾下。” 时下聚拢在蒲城县外的众多群体,按着组织体系、血脉亲情的双重纽带,初步聚拢到一起,不过在萧靖生的眼里,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想要让这十几个新编营听话,就必须要见点真章才行。 更何况马跃统领的辅兵营,所辖辅兵参差不齐,不仅要负责看押粮草,还要监管没被选中的群体。 这么复杂的局势下,要是不能起到震慑作用,一旦真打起来,必然是会生大乱,到时萧靖生苦心经营的势力,必将会一触即溃。 所以萧靖生决定炮击蒲城县城! 这不仅仅能震慑到麾下聚拢的群体,同样也能震慑扼守蒲城县城的群体,同时达到训练朱雀营的目的。 “会长,玄武营押运的简易抛石机,都按着您所下军令,转运至蒲城县城四门。” 萧可生一脸兴奋,从远处朝萧靖生跑来,语气激动道:“我朱雀营这边,也捆绑了一批震天雷,是不是要炮击蒲城县城?” 炮击蒲城县城?! 随行的马铁山闻言,瞪大眼睛看向萧可生,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那什么炮击? 用抛石机吗? “朱雀营挑选的那批勇锐,都准备好没?” 萧靖生神情自若,看向眼前两丈有余的城墙,眸中掠过精芒,“既然是炮击蒲城县城,那就要把事情办好,别捆绑的震天雷还没抛出,就他娘的炸了!” “都准备好了。” 萧可生难掩激动道:“末将特意挑选胆大心细的,都懂得怎样玩火药,火捻都重新捆绑了,绝对出不了岔子!” “那就先炮击三轮?” 萧靖生面露笑意,看向惊疑的马铁山说道。 “炮击三轮?” 马铁山下意识回道,旋即便想到什么,“会长,您不会是想借着炮击蒲城县城,叫那些新编营都观看吧?” “没错。” 萧靖生嘴角微扬道:“虽说这批新编营筹建起来了,可是他们对咱们农会的实力还不清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是这样,那就叫他们好好看看。 同样的道理,这也是叫扼守蒲城县城的群体,一个个都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是继续负隅顽抗,还是缴械投降! 传我军令,命农会所辖四营紧急集合,命各营所辖新编营聚拢,看朱雀营是如何炮击蒲城县城的!” “喏!” 马铁山、萧可生当即抱拳应道。 萧靖生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既然选择在这个乱世下做些事情,那就容不得萧靖生有半点错误能犯,特别是他缔造的农会势力,在蒲城县扩张的初期,胆敢出现任何错误,那么都将影响到萧靖生后续的谋划。 一个蒲城县,绝非萧靖生想要的。 唯有把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等地打成一片,将农会所辖军政体系渗透下来,那么才能应对今后的危局。 “不好了,城外聚集的叛民,要攻城了。” “警戒!快点警戒!” “别他娘的乱,都给老子稳住!” 随着萧靖生一声令下,聚拢在蒲城县城外的诸营,开始躁动起来,不少被选拔进新编营的群体,在阵阵呵斥声下集结,只是他们议论个不停,这些人都不清楚他们参加的农会,究竟想要做什么,而这些动静使得戍守城墙的群体都动了起来。 “知县,这帮叛民跟昨日相比,似乎被组织起来了。” 陪同陈友德来东城处的周忠,瞧着城外聚集的队伍,心惊胆战的说道:“要是额们不能抵御住他们的攻势,那……” “闭嘴!” 陈友德瞪眼喝道:“就是一帮泥腿子罢了,就算被组织起来又如何,他们拿什么跟额们对抗啊!” “掷弹准备!!” 只是陈友德这话没说完,东城门外聚拢的队伍,却响起阵阵喝喊声,这叫齐聚在城墙上的群体纷纷警惕的看去。 却见被数不清的群体簇拥下,三架简易抛石机被一些勇锐推出来,这让很多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会长,这抛石机距县城太远,恐抛不到城墙上啊。” 骑在马上的萧可生,看向萧靖生说道:“要不要末将派人提醒各处,将抛石机再向前推移些,让勇锐持简易木盾护着……” “不用。” 萧靖生深邃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城墙,摆手打断道:“抛不到城墙上,那就抛不到,目的是听到响,真要向前推的话,万一县里的那帮狗官,跑人出城的话,反而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就这样炮击。” “喏!” 萧可生抱拳应道。 对于萧靖生而言,今日所谓的攻城,就是震慑,一个是震慑麾下群体,一个是震慑守城群体,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一旦陈友德这帮家伙,瞧出他麾下聚拢队伍的弱点,发狠出城交战,那必然会引起大的骚乱。 就这样一帮乌合之众,倘若出现骚乱,那必然乱成一团,不管是溃败,还是趁乱杀进蒲城县,都不是萧靖生想要的。 “燃!!!” “抛!!!” 随着一道道怒吼声响起,萧靖生思绪回归现实,看着被简易抛石机抛出去的集束震天雷,萧靖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轰轰轰……” “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蒲城县的城墙四周响起,不少集束震天雷,甚至距城墙较远处就爆炸开来,可是产生的爆炸依旧叫人觉得震撼。 “都他娘的别乱!” “站好了!” “这他娘的炸不到额们!” “乱跑者,就地格杀!” 抛掷出去的集束震天雷,产生的爆炸,让聚集在蒲城县城外的众多新编营辅兵,不少都露出胆怯的神情,甚至一些人想要逃离,这让新编营的各级将校,纷纷在各自的队伍中怒吼起来。 混乱,不止在萧靖生所领队伍产生。 彼时在蒲城县城墙上的群体,都被眼前的爆炸所惊,甚至有几捆震天雷,幸运的抛掷到临近城墙处爆炸,被气浪激射出去的碎铁片、弹丸,直接没入一些倒霉的人身上。 “啊!!!” “快逃啊!!” 萧靖生骑在马上,看着蒲城县东城上的混乱场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以冷兵器为主旋律的战争背景下,倘若能把火药玩好,那在战争中起到的降维打击,将会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 第九十八章 破城(2) 实事求是的说,大明在立国之初,出兵驱逐蒙鞑,收复北疆旧土,的确是大涨华夏之威仪! 然而南北对立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真正解决,加之较为频繁的异族侵略,导致北方诸省的发展,维系在一个衡量的基准线上。 “真是他娘的爽啊!” 马铁山兴奋的声音,回荡在简易行营内,“额们农会一连数日的进行炮击,龟缩在蒲城县的那帮狗官,愣是他娘的一兵一卒都不敢派出,反观额们农会,响应号召的群体是不断增多啊。” “是啊!” 同样兴奋的李莽,摩拳擦掌道:“额们姑且不提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在这几日精挑细选进多少勇锐,就说暂辖的十几个新编营,要不是会长没有让继续扩增营校,不然依着先前所说建制,这些新编营的规模啊,都他娘的有二十多个了吧。” “谁他娘的说不是啊。” 李阔咧嘴笑道:“额觉得蜂拥蒲城县城一带的人,都有半个多蒲城县人口了吧,依着当前的声势,额们农会想要攻破蒲城县城,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开来。 从萧靖生决定炮击蒲城县城,以起到对内和对外的双重震慑作用,此后数日间,萧靖生都让朱雀营麾下勇锐,配合打造的简易抛石机,对蒲城县展开一日多轮的炮击。 这对蒲城县内扼守的群体,对响应农会号召的群体,无不起到相应的作用。 至少截止到当前为之,以陈友德为首的顽固群体,不敢出蒲城县一步,更别提谴派麾下仅有的兵卒,出城冲击聚拢的队伍。 而最叫萧靖生觉得欣慰的。 是这几日不断来投的群体,知晓农会所辖势力的厉害,在此期间没有任何异动,甚至还叫萧靖生筛选出不少见血的勇锐。 嗯。 当萧靖生率领农会势力,于永丰镇、孙镇一带展开反抗时,蒲城县其他地方涌现出的反抗势力,一个个同样都没有闲着。 这批见过血的人,从新编营筛选出来,编进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中,对那批新编营的秩序,起到了极大的安稳作用。 不过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萧靖生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农会所辖匠户营,此前在孙镇所产黑火药、震天雷等,被消耗了一多半,要说萧靖生不心疼吧,那纯粹是扯淡。 只是就算再怎样心疼吧,该消耗的时候,也必须要消耗。 毕竟不能震慑到响应农会号召的群体,即便农会所辖诸营攻陷蒲城县城,只怕萧靖生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这么多人齐聚蒲城县城外,一旦秩序失控的话,想要稳定住这些人,绝对是痴心妄想的事情。 到时烧杀抢掠必然出现! 然而这些绝不是萧靖生想看到的。 “一个个笑的这么开心,隔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萧靖生坐在木墩上,看着走来的诸将,“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能叫你们一个个笑成这样?”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脸上流露出难掩的笑意。 “会长,你说额们能不高兴吗?现在响应咱们农会的群体,每天都在不断增多,这要是想攻陷蒲城县城,根本就不是甚难事啊。” “就是啊会长,要末将说啊,咱们农会也该攻打蒲城县了,就那帮狗官所辖人手,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啊。” “会长,您这次叫末将等过来,是不是要言明攻打县城一事啊?” 萧靖生稳稳的坐在木墩上,瞅着马铁山、李莽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心里暗暗轻叹起来。 还是要多历练啊。 看待问题只顾眼前,不想着以后,这并非是一名合格的统兵将校,所应该具备的军事素质。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人才培养没有一蹴而就的,那都是逐步培养起来的。 “行了,一个个别这般兴奋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马铁山他们,“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讲讲,明日攻打蒲城县城的部署。” 言罢,萧靖生起身朝一旁走去。 马铁山、李莽几人闻言,一个个眼冒精光,情绪立时就兴奋起来。 还真让他们猜到了。 “这是蒲城县的整体构造,想要攻陷蒲城县,诛杀那帮狗官和恶霸,就必须先攻破城墙才行。” 看着跑来的几人,萧靖生指着他造的简易沙盘,神情严肃道:“受到旱情的影响吧,蒲城县外围的护城河,早就形同虚设了,这算是对我们农会有利的事情。 所以我的想法,是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分别对蒲城县的东西南北四门展开攻势,凭借农会当下所辖勇锐,夺取城墙和城门,这就是农会攻打蒲城县的整体部署。” “会长,那选拔的那批新编营呢?” 马铁山听到这里,看向萧靖生说道:“难道明日攻打蒲城县城,这些新编营的辅兵就不参与吗?” “是啊会长。” 李莽紧随其后道:“这么多的新编营,额们一个都不用吗?要知道这几日,他们可是吃了不少粮食啊。” “他们不参与攻城,更不能进城!”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眼神坚定道:“且不说这批新编营所辖辅兵,一个个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他们懂得打仗吗?他们先前见过血吗? 是。 这么多新编营摆在这里,不了解实情的人,还真能震慑到他们,可是这些新编营的战力如何,你们也算带过兵了,心里都清楚吧?” 马铁山、李莽他们沉默了。 不让新编营参加攻城战,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 “再者说,让他们参加攻城战,非但不能帮着农会尽快破城,相反还是累赘。” 萧靖生继续说道:“你们所辖的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是参与过不少械斗的,也懂得如何配合作战。 所以仅靠你们所领勇锐,想攻破区区一座蒲城县城,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最重要的一点,不让新编营参与攻城,是我不想让他们进城,一旦这批辅兵跟着杀进城中,你们能确保这些群体,会继续听从号令吗? 攻打蒲城县,是为了除掉那批贪官污吏和恶霸,查抄他们的不义之财,不是来洗劫蒲城县的。 要知道在蒲城县城内,除了这些贪官污吏和恶霸外,还有众多无辜的乡党,难道也把他们都抓起来?” 马铁山、李莽他们点头表示认可。 “总而言之一句话。” 萧靖生拍拍手,神情严肃道:“我们农会攻打蒲城县,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县城,要的是查抄那批不义之财。 夺取蒲城县,并不代表着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今后我们农会还要治理和发展好蒲城县,还要将农会的势力扩张到蒲城县以外的地域,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出现。 我刚才讲的那些话,你们要对麾下各级将校言明,不要让他们像你们一样,生出为何只有他们参与攻城,而新编营不参与攻城。 等到蒲城县城被农会夺取后,我会对有功者进行授赏,出力的人,不管是将校,亦或是勇锐,都会得到他们该得的赏赐。 接下来我来言明各营具体攻城部署,都给我听仔细了,稍后你们一个个都要给我复述!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众人当即喝道。 萧靖生就是要通过攻打蒲城县一战,来让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这批将校,能够迅速的成长起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打仗,什么叫攻城,说的再多,都没有让他们亲自经历一次的好。 这次攻城战是否能打好,萧靖生所谋部署是否能落实,将会影响到麾下将校今后的成长。 “复述一遍!末将所领虎贲营主攻北城,同时抽调一都精锐协助朱雀营攻打东城,待攻破北城后,就迅速驱逐城墙上兵卒,调遣一都精锐控制住北城门,不叫内外进出,同时率领余下各都精锐,对北城地域进行震慑,凡是县衙所辖府库悉数占领……” “复述一遍!末将所领骁勇营主攻南城,待攻破南城后,就迅速驱逐城墙上的兵卒,调遣一都精锐控制住南城门,不叫内外进出,同时……” “复述一遍……”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他们,在听完萧靖生详细讲明的作战部署,一个个瞪大眼睛,挺胸抬头的朗声喝道。 “诸位,这一仗对我们农会而言很重要。” 等到他们逐一复述后,萧靖生负手而立,正色道:“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此战,将我说的这些话,言明的这些部署,对麾下各级将校讲清楚,不要出现任何纰漏。 我们农会不能有任何纰漏。 要么成,要么败。 没有第三种可能。 待到夺取蒲城县城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就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希望你们不要叫我失望。” “喏!” 马铁山、李莽他们齐声喝道。 第九十九章 破城(3) “铛铛铛!!!” 刺耳的铜锣声,响彻蒲城县的上空。 萧靖生所领的农会诸营,在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等将的统领下,分散聚集在蒲城县四城各处。 拂晓下的大地,带着几分寒意。 咴溜溜~ 萧靖生骑马前行,看着萧可生统领的朱雀营,在蒲城县东城外集结,所辖4个都的勇锐,合计1361人,按着战前明确的攻城部署分散。 “敌袭!!!城外的叛民要攻城!!” “别他娘的乱!敢有怯战者,就地格杀!”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位于东城墙的县兵和勇壮,被城外闹出的动静惊到,不少临时招募的勇壮,看着城外乌泱泱的人群,早就被吓破了胆。 镇守东城的是蒲城县丞柳志和。 在过去的数日间,蒲城县衙的那帮官吏,就如何扼守蒲城县,不让城外聚集的叛民攻破城池,吵的是不可开交。 与城外汇聚的数万群体相比,蒲城县衙扼守城池的兵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尽管在城中募集数千勇壮,可是分散到各处镇守,兵力根本就不够用。 不过陈友德、柳志和、周忠这帮官吏都清楚,无论如何都要扼守住蒲城县城,否则城外叛民一旦杀进城中,那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死。 恰恰是这般。 在争吵很久后,知县陈友德坐镇县衙,稳定住城内秩序,确保各处粮草供应,而县丞柳志和、主簿周忠他们,则分散到各处统兵扼守,以确保城外叛民展开攻势后,能够确保城墙不丢。 “县丞,额们真的能守住吗?” 一名百户面露忧色,着披甲,持长刀,跑到柳志和的跟前,看着城外聚集的队伍,“东城外就聚集数千叛民,小的听北城、南城方向,也传来阵阵铜锣声,只怕扎堆的这伙叛民要齐攻县城啊。” “守不住,也要他娘的守!” 柳志和眸中掠过寒芒,咬牙切齿道:“传令下去,把金汁都给老子烧滚,戍守东城的弓弩手集结,所募勇壮负责搬运礌石滚木,就是他娘的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老子就不相信了,他们能把蒲城县攻破了!” 眼前这等形势,别说柳志和懂些兵事,可内心深处依旧是没底,毕竟城外聚集的叛民实在太多了。 可是就算心里再怎样没底,他柳志和都不能流露出丝毫怯意。 看着扼守东城各处的县兵和勇壮,柳志和怒吼起来,“都他娘的别怕,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等到县里镇压这股叛民暴乱,县里肯定会重重奖赏你们的!” 为了鼓舞士气,柳志和在东城墙处来回走动着。 “会长,扼守东城的那帮家伙,都被咱们摆出的阵仗吓住了。” 萧可生骑在马上,瞅着城墙上的动静,面露狞笑道:“那帮家伙怎么都不会想到,实际攻城的队伍就是末将统领的朱雀营,至于身后集结的几个新编营,就是他娘的震慑他们的。” “别大意。” 萧靖生深邃的眼眸,盯在东城墙上,“就算守城的县兵和勇壮,没有出动的朱雀营规模多,然扼守城墙这一优势,足以叫他们居高临下的打击我们。 等朱雀营第一都集结起来,就开始抢占有利位置,给强运抛石机的第二都争取时间,只要集束震天雷能抛到城墙上爆炸,那这一战才算稳了,给你们朱雀营下达的详细部署,你都传达到位了吧?” “传达到位了。” 萧可生点头应道:“末将叫麾下那帮都总、部总,一个个都给末将复述很多遍,记不住的就是10军棍!” “嗯。” 萧靖生应了一声,继续观察着眼前的东城墙。 惊心动魄的蒲城县终考,到底是拉开序幕了,萧靖生不清楚这场攻城战,农会所辖虎贲、骁勇、朱雀、玄武诸营,究竟有多少勇锐将惨死在这片土地上,可是萧靖生却很清楚,这场攻城战打好了,那他统辖的农会势力就将实现蜕变,要是没有打好的话,他统辖的农会就将遭受迎头痛击! “这是真要攻打蒲城县了吗?” “不会叫额们也去攻城吧?” “咋还不打啊,还等什么呢?”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敢有乱动者,就地格杀!” 在萧靖生观察战场形势时,身后列阵排开的几个新编营,队伍在所难免的混乱起来,这叫这些新编营的各级将校,一个个提着刀,神情冷厉的来回呵斥着。 没错。 萧靖生没打算叫麾下一众新编营,参与到这场攻城战中,但是萧靖生却把他们都拉了出来,叫他们聚在虎贲、骁勇、朱雀、玄武诸营阵后观战,与此同时起到震慑扼守城墙的蒲城县军队的作用。 萧靖生没有采取驱赶一批老弱,去消耗扼守城墙蒲城县军队体力、箭矢的方式,这不符合他们农会的口号。 萧靖生要通过一场堂堂正正的战事,叫麾下聚拢的将校和勇锐,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蜕变,与此同时达到震慑一众新编营的目的,这样等夺取蒲城县城后,萧靖生就能调遣麾下诸将,统辖着这批新编营的辅兵,迅速的对蒲城县各地展开攻势,以达到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整个蒲城县的目的。 “攻城!!!” 在这等紧张的氛围下,萧靖生一声令下,聚在左右的数名传令兵,骑着马就朝朱雀营各处疾驰传令。 “攻城!!!” “攻城!!!” 随着这些传令兵怒吼声响起,齐聚在东城外的勇锐无不振奋起来。 “第一都的儿郎们,攻城!!!” 朱雀营第一都都总马瑞,举起长刀,怒目圆睁的喝喊道。 “举盾!!!” “前行!!!” 位列阵线最前的第一都各部总,听到马瑞的怒吼,纷纷仰天怒吼起来,麾下勇锐举起简易木盾,阵线整齐的朝东城门前行。 为了这场攻城战,萧可生这位朱雀营营总,在详细传达萧靖生所下军令后,其实并不放心攻城那日,遂领着麾下朱雀营模拟攻城。 这也是萧靖生提出的。 尽管模拟攻城和实际攻城,是有着本质区别的,然而机会往往是给有准备的人,想顺利夺取蒲城县,就要下狠功夫才行。 “弓弩手!!!” “准备抛射!!!” 见一支叛民队伍脱离本阵,朝封死的东城门前进,整个阵线很整齐,甚至这帮叛民举着木盾,这让柳志和当即怒吼起来。 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柳志和清楚的能够看到这支叛民中,竟然藏着两架攻城锥,这要是敢叫他们逼近东城门,一旦冲开东城门,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都的儿郎们,攻城!!” 一直在紧盯着第一都的萧河,心里默算着距离,在达到预定距离后,遂举起长刀怒吼起来。 “举盾!!” “前行!!!” 第二都所辖诸部总,听到萧河所喊,一个个怒吼起来,一支队伍迅速前行,在这支队伍中,有数架简易抛石机被体格健壮的勇锐推着,而在他们身后,则聚集着一批怀抱背篓的勇锐,里面装着捆扎的震天雷,在外围勇锐的举盾保护下,缓缓地朝预定位置前行。 稳住。 就这样来。 骑在马上的萧靖生,见到眼前一幕幕,心跳的很快,这场关系农会今后发展的攻城战,就现阶段看到的情况,远比他预想的要好。 “放箭!!!” “咻咻咻~” 在萧靖生观察战场之际,耐不住性子的柳志和,眼见着一支支叛民队伍,颇有章法的朝东城墙杀来,根本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怒吼着下达军令。 这让城墙上集结的弓弩手,纷纷向城外叛民抛射箭雨。 “箭袭!!” “箭袭!!” 率领队伍前行的马瑞,听到城墙上传来的破空声,瞪眼怒吼起来。 “顶住!!” “别乱!!!” 跟随着马瑞的怒吼,麾下那帮部总纷纷喝道,这让所辖各部勇锐,无不举好手中的木盾。 在他们的身边,不是自家兄弟,就是自家亲戚,要么就是乡党,谁要是敢有丝毫懈怠,那是会死人的! “邦邦邦……” “噗噗……” “啊!!!” 随着第一波箭雨袭来,多数箭矢钉在木盾上,少数箭矢透过缝隙袭来,一些倒霉的勇锐被命中,惨叫声立时在阵中响起。 “快点!!!” “架起抛石机!!” “掷弹准备!!” 统领朱雀营第二都的萧河,见到前方阵型出现涣散,当即怒吼起来,这让麾下的部总迅速做出反应。 萧靖生所构组织体系、血脉亲情的双重纽带,在眼前所处战场上,开始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谁都他娘的怕死。 可谁都眷恋亲情。 倘若因为自己胆小怕死就逃离战场,继而让身边的亲人受累战死,这不管是谁都接受不了的。 “快他娘的把抛石机压好!” “震天雷呢?!” “别他娘的乱!” 在萧靖生的注视下,萧河所领的第二都勇锐,阵线出现一些涣散,然动作相对迅速的准备抛射震天雷,彼时扼守城墙的军队,正在抛射第三轮箭矢,而马瑞所领的第一都勇锐,就待在原地合成一个圆阵,抵御着袭来的箭雨攻势,不时有惨叫声、怒吼声响起。 第一百章 余波(1) “轰轰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混乱的东城墙上空响起,激射的碎铁片、弹丸,让不少县兵和勇壮倒在血泊中。 “啊!!!” “额的手!!” “救救额啊!!”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扼守城墙的队伍乱作一团,一些慌不择路的勇壮,甚至撞翻了盛满金汁的铁锅,滚烫的金汁泼洒在他们身上。 “啊!!!!” 乱。 受到此等影响,让东城墙处乱作一团。 “快点!压抛石机!” “他娘到,爽啊!” “炸死这帮狗娘养的!” 与此同时,萧河所领的朱雀营第二都也乱了起来,瞧见己部抛掷的震天雷,炸的扼守城墙的群体乱作一团,不少勇锐都兴奋起来。 “攻城!!!” “攻城!!!” 也是伴随着这些爆炸声,一直驻守的朱雀营第三、第四都的勇锐,在所属将校的怒吼声下,神情狰狞的朝城墙处疾行。 一架架攻城云梯,被成对的勇锐扛着,速度极快的疾行。 “都他娘的快点啊!” “你们这帮家伙,跑嫩快干甚!” “快点,把第二轮震天雷抛出去!” “你们他娘的快点啊!” 第二都所辖诸部总,瞧见第三、第四都的勇锐,一个个不要命的朝前疾行,瞪大眼睛就怒吼起来。 咒骂声。 喊杀声。 呵斥声。 此刻在这片战场交替响起。 稳了! 稳了! 骑在马上的萧靖生,环视着各处战场,瞧见东城墙上的混乱,瞧见马瑞所领第一都勇锐,已朝东城门杀去,瞧见萧河所领第二都勇锐,抛掷第二轮震天雷,瞧见朱雀营其他勇锐,在所属将校的统领下,扛着云梯,架着木盾,悍然朝东城墙处疾行,萧靖生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仗就该这样打! 一支不懂得协同作战的军队,就算麾下将士再悍不畏死,一旦遭遇强敌进犯,必然会受到沉重打击。 萧靖生悬着的一颗心,此刻稍稍落下些。 就现阶段农会面对的官军,其实在大明军队序列下,只能算是最末流的存在,今后在陕西的声威一旦打出来,必将遭遇更多的强军来袭。 如果萧靖生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让麾下聚拢起来的军队,能够经历一系列战事,迅速的实现蜕变,一旦遭遇戍守边镇的九边军队,或戍守辽东的关宁铁骑,亦或从其他地方抽调的强军,那么被围剿,被驱赶的命运,就会降临到萧靖生所领农会势力。 萧靖生实在不敢想象,一支没有根基的势力,被集结的明军进行围剿,靠劫掠地方补充给养,靠裹挟流民或百姓补充兵源,这样的一支势力,在所处的乱世下,究竟有什么前途可言。 这不是萧靖生想要的! “会长!虎贲营和骁勇营那边,也都打起来了。” 萧可生情绪激亢的说道:“这帮狗娘养的家伙,妄图想靠一座城墙,就挡住额们农会的攻势,真真是痴心妄想!” 被提醒的萧靖生,此刻听到蒲城县北城、南城处传来的爆炸声,手紧紧攥着缰绳,眸中掠过一道精芒。 都打起来了。 这是个好兆头。 “给新编诸营传令,叫他们原地待命。” 萧靖生骑在马上,双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城墙,沉声喝道:“没有命令,谁敢乱动者,就地格杀,敢有鼓噪作乱者,农会必杀之!” “喏!” 身旁所聚数名传令兵,纷纷抱拳喝道,旋即便一勒缰绳,策马朝身后所驻新编诸营疾驰奔行。 “杀上去了!” “赢了!这帮狗东西都乱了!” “快看啊!” 此刻在萧靖生身后的新编诸营,聚集的大批辅兵神情亢奋,指着前方的战场议论起来,队伍变得更加涣散。 “传会长令,没有命令,谁敢乱动者,就地格杀,敢有鼓噪作乱者,农会必杀之!” “传会长令,没有命令,谁敢乱动者,就地格杀,敢有鼓噪作乱者,农会必杀之!” 骑马驰骋的传令兵,一个个扯着嗓子怒吼着,这让诸新编营所辖各级将校,纷纷跟着怒吼起来。 “传会长令,没有命令,谁敢乱动者,就地格杀,敢有鼓噪作乱者,农会必杀之!” 眼前这等形势下,萧靖生没有任何的精力,去管身后所聚诸新编营,他要时刻观察战场,等待着城门被攻破,等待着城墙被攻占。 拿下蒲城县的四门城墙,仅仅是一个开始。 镇压负隅顽抗者。 维持县城内秩序。 占领城内各要道。 夺取城内各府库。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萧靖生去干预。 萧靖生无法想象,一支杀红眼的队伍,一旦冲杀进蒲城县城内,是否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毕竟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筹建的时间也是很短的,他先前强调的军规军纪,在经历惨烈的战场,是否能起到相应的作用,这是萧靖生无法预料的事情。 萧靖生要缔造的军队,是一支为底层群体的军队,是要让更多的人,能够在这乱世下不再遭受盘剥和压迫,能够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做人,而不是只会烧杀抢掠的匪军! “轰轰轰!!!” 就在萧靖生观察战场各处时,蒲城县的东城门处传来阵阵爆炸声,泛起的飞尘遮挡住城门。 “城门破了没有?” 萧靖生皱眉看去,对身旁的萧可生喝道。 “破了?破了!!” 在滚滚飞尘下,萧可生瞧见一些勇锐,怒吼着朝城门甬道杀去,眼睛瞪的很大,伸手喝道。 破了好! 破了好! 萧靖生骑在马上,看向攀附在城墙上的云梯,瞧见一名名勇锐,像蚂蚁一样朝城墙上攀爬。 彼时的城墙上,早就乱成一团,已然冲杀上去的勇锐,和扼守成城墙的县兵厮杀在一起。 “走,去城门处。” 瞧见这一幕的萧靖生,见城墙上已不在向城外抛射箭雨,当即喝道:“组织人手控制住城门,派人去给萧河所领第二都勇锐,舍弃抛石机,随老子杀进城去!” “喏!” 萧可生当即应道。 厮杀依旧在继续。 然萧靖生这个农会会长,却不能当缩头乌龟。 越是在这等态势下,萧靖生就越是要出现在最前线。 “杀啊!!” 在萧靖生集结队伍,准备朝东城门甬道杀去之际,马瑞所领的朱雀营第一都,已然抢占有利位置,集结在一起。 “稳住!!” “别乱!!” “举盾!!” “枪兵,刺杀!!” 一脸兴奋的马瑞,提着长刀,聚在所部之中,扯着嗓子怒吼起来。 在攻打蒲城县之前,他所领的勇锐,就如何展开攻势,如何破城门,破开城门后如何组织进攻,进行了一次次操练。 或许马瑞麾下那批勇锐,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可是马瑞却很是清醒,在见到眼前想负隅顽抗的县兵时,迅速下达命令。 “别他娘的乱!!” “列阵啊!!” “草你娘的,干甚呢?!” “枪兵上前!!” “稳着向前冲!!” 马瑞麾下那帮部总,隐约间听到自家都总所喊,一个个都回过神来,神情狰狞的提刀怒吼起来。 这一道道怒吼声下,让不少兴奋的勇锐还魂,然后本能的按着听到的喝喊,迅速的组织起来。 过去萧靖生让所辖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持续不断的见血练胆,在这一刻算是发挥奇效。 一支没有见过血的队伍,就算平常操练的再好,可是真上了战场,见到血淋淋的场景,那一个个都必然会被吓破胆。 杀人,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在战场上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下场都很惨。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置身在队伍中的马瑞,举起长刀,边走边怒吼起来,这让拉开架势想要负隅顽抗的队伍,乱成了一团。 “快逃啊!” “额不想死!” 骇于马瑞所领勇锐的威慑,这支混杂着县兵和勇壮的队伍,某一刻,突然有人就胆怯的咆哮起来,紧跟着阵线就彻底崩溃。 蒲城县地处在陕西腹地,不像宁夏、榆林等地那般,动辄就遭遇河套蒙鞑各部的侵袭和劫掠,所以叫这些没经历过战事的队伍,想从容应对当前这等场景,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萧靖生领着队伍杀到城门甬道,就见到马瑞所领的第一都勇锐,要冲进城内,这让萧靖生当即怒抽马鞭。 胯下坐骑吃痛下,嘶吼一声就朝甬道内冲去。 “快点!” “跟上!” 萧可生见到此幕,当即怒吼一声,统领着第二都的勇锐紧跟在后面。 “马瑞!!你他娘的站住。” 萧靖生纵马飞驰,冲眼前混乱的队伍怒吼:“给老子驻守甬道,别他娘的丢掉城门!!” 听到萧靖生的怒吼声,马瑞麾下的那帮勇锐,一些都站住脚步,转身见到骑马驰来的萧靖生,当即就跟着喝喊起来。 “站住,别跑!” “会长来了!” 萧靖生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叫他碰到了,一帮杀红眼的勇锐,是否对所领军令贯彻到底,这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对萧靖生而言,攻占蒲城县这座城池,不能有一个不确定因素! 第一百零一章 余波(2) “杀啊!” “稳住!” “别乱!” 嘈杂的东城墙上,双方将士乱成一团,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然而气势如虹的朱雀营却占据着优势。 “马瑞,老子再强调一遍,领着你麾下勇锐守好城门!” 彼时在东城门的甬道内,萧靖生骑在马上,手持长刀指向马瑞,“不管是谁,只要敢靠近城门,就给老子杀了! 此外谴派几名勇锐,去其他城门处,传达老子的军令,叫他们都扼守好城门,谁敢放跑一人,或放进去一人,就等着军法从事吧!” “喏!” 马瑞瞪眼喝道。 “萧可生!萧可生!” “末将在!” 骑马走来的萧可生,看向气势大变的萧靖生。 “你即刻登城,指挥所部勇锐,控制住城墙。” 萧靖生沉声道:“用最短的时间,给老子结束战事,安排好看押俘虏的勇锐,就领着剩下的勇锐,杀到县城所设武库去!” “喏!” 萧可生抱拳喝道。 “第二都的儿郎们,跟我走!” 安排好这些的萧靖生,娴熟的翻身下马,举刀喝道:“跟着老子杀到县衙去,宰了陈友德这帮贪官!” “奔县衙,诛贪官!” “奔县衙,诛贪官!” 甬道内响起阵阵怒吼声。 萧河所领的朱雀营第二都勇锐,在萧靖生的调遣下,以盾兵为首,长枪兵位两翼,火铳手居中,掷弹手压阵,两百余众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蒲城县衙杀去。 彼时的蒲城县城彻底乱掉了。 不止是萧可生所领朱雀营顺利突破城防,马铁山所领虎贲营,李莽所领骁勇营,李阔所领玄武营,几乎是不分先后,就突破了各自所攻的城防,不少溃逃的散兵游勇,慌不择路的朝城内各处逃窜。 对于扼守城墙的蒲城县军队,都没有想到蜂拥城外的叛民队伍,竟然组织的这般缜密,甚至还携带大批火药。 最叫他们理解不了的,明明是攻城的叛民队伍,根本就没有瞧见火炮,为何发射的炮弹威力那般强。 再者言就算是火炮,发射的也该是实心弹,为何发射的炮弹,会在逼近他们之际爆炸开来。 尽管萧靖生所领农会诸营,在正式发动攻城前,就一连多日的抛掷震天雷,然而这种疑惑和不解,随着战事呈一边倒的态势,在越来越多的人心中生出。 战争就是这样。 不会给你任何的时间,去思索为什么。 棋差一着,就是失败! 一旦失败,就是死亡! “农会杀进蒲城县,只诛杀贪官和恶霸,其余人等都待着别动。” 率领朱雀营第二都勇锐的萧靖生,在赶赴县衙期间,持刀怒吼着,“敢有乱动者,一律就地格杀!!” “农会杀进蒲城县,只诛杀贪官和恶霸,其余人等都待着别动,敢有乱动者,一律就地格杀!!” “农会杀进蒲城县,只诛杀贪官和恶霸,其余人等都待着别动,敢有乱动者,一律就地格杀!!” 处在这等紧张的境遇下,任何的心慈手软,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险情。 在农会所辖诸营没有控制住蒲城县全域前,萧靖生传递的态度是明确的,那就是顺者昌逆者亡! 不管是城外所聚群体,亦或是城内所聚群体,一旦出现任何骚乱,就凭借杀进城的农会诸营,想要控制住局势,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越是在这等境遇下,就越是要保持警惕。 萧靖生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蒲城县的县衙端掉,唯有把此地端掉,他才能谴派麾下勇锐去往各处。 “别杀额!别杀额……” “额降了……” “跪在地上别动!” “把他们的兵器收缴了。” 去往蒲城县衙的途中,萧靖生所领的这支队伍,遇到不少溃逃的散兵游勇,这些人都被杀破了胆。 在撞见萧靖生所领队伍后,一个个情绪失控的哭嚎起来,面对这等情况,萧靖生缴了他们的军械,让他们跪在地上。 不过并没有谴派勇锐看押他们。 当前这等形势下,萧靖生能实际控制的勇锐,只有眼前这两百余众,没有端掉蒲城县衙之前,他是绝不会分兵的。 此时的蒲城县城内乱作一团,这此起彼伏的喝喊声、怒吼声,使得居住在城内的群体都紧锁院门,一家老小瑟瑟发抖的躲在一处。 这样一种乱局下,对于绝大多数群体而言,他们只希望这场兵乱能尽早结束。 可是对某些群体而言却不一样了。 “知县,额们咋办啊!!” 本该在城墙坚守的周忠,此刻神情惊恐,连滚带爬的朝陈友德所在公事房跑去,“叛民杀进城咧!叛民杀进城咧……” 坐在木椅上的陈友德,本抱有些许幻想,奢求城外聚集的叛民队伍,不可能杀进蒲城县城内。 可是听到周忠所喊,竟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瘫软的倚靠着木椅。 “知县,叛民杀进城咧!!” 冲进公事房的周忠,脚下没有注意,在冲进公事房的那一刻,径直摔倒在地上,这让他肥硕的身躯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起身,却怎样都站不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此刻的陈友德两眼无神,瘫坐在木椅上,不敢相信他听到的,嘴上不停地念叨着,“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在周忠挣扎着想站起身时,情绪失控的陈友德,竟然直接从木椅上起身,双腿发软的朝周忠跑来。 “你说的是假的?对吧?” 双眸怒张的陈友德,一把拽住周忠的脖领,激动地说道:“叛民没有杀进城,没有杀进城,对吧?对吧!” 说这些话时,激动的陈友德猛晃着周忠,妄图听到他想听到的话。 被猛晃的周忠,只觉得眼前发晕。 “杀进来咧!” 周忠情绪失控道:“知县,叛民真的杀进来咧!” 完了。 全完了。 听到这话的陈友德,无力的松开周忠,一屁股坐到地上,丝毫不顾及他过去一直注重的官仪。 当初他为了能守住蒲城县城,把县衙能派去的衙役全都派走了,甚至府上的家仆也都派去守城了。 陈友德心底一直抱有幻想,只要能守住蒲城县城,不叫叛民杀进城,那他就能解决蒲城县的叛乱。 只要叛乱能解决,能镇压,那就不会惊动州里,就算是惊动州里,他陈友德也能自圆其说的搪塞过去。 只要能做到这一步,那他赴任汝州的事情就能落成,到时离开蒲城县的他,对蒲城县的是是非非,就没有任何关系。 可现在全都完了…… “知县,额们该咋办啊。” 见陈友德失神的坐在地上,周忠连滚带爬的过来,“要不额们逃吧?只要能逃出去,那额们……” “咋逃!你告诉本县咋逃!?” 陈友德情绪失控道:“县衙没有多少衙役,那帮叛民都杀进城了,你告诉本县咋逃!” 从萧靖生聚拢着麾下队伍,煽动蒲城县各地底层群体,齐聚到蒲城县城外,以陈友德为首的地方官吏,心里就清楚一件事情。 蒲城县不被攻陷,他们能活。 蒲城县一旦攻破,他们必死! 逃?往哪里逃? 躲?往哪里躲? 现在杀进蒲城县的各部勇锐,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迅速赶赴县城各地,这样的一种乱局下,陈友德、周忠这些家伙插翅难逃! “快点!” “冲进去!” “把守好各处!” “给老子搜!” 在陈友德、周忠陷入惊恐之下,一道道喝喊声响起,让二人露出绝望的神情,叛民杀来了。 “会长!!这里发现两个狗官!!” 一名勇锐持刀跑来,发现瘫坐在地上的陈友德和周忠,兴奋的朝外喊去,这让萧靖生领着人就跑来。 周忠!! 进公事房的那一刻,萧靖生看到了惊恐的周忠,此人就算是化作灰,他萧靖生都不可能认错。 “绑了!” 紧攥着刀柄的萧靖生,沉声喝道。 “喏!” 跟着冲进来的几名勇锐,立时应道,跟着就面露凶狠的朝陈友德他们扑来。 “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啊!” 被扑倒的陈友德、周忠,此刻挣扎着,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根本就不想其他,不停的喊叫着。 不过萧靖生并没有理会这些,转身就公事房外走去。 “萧河!萧河!” “末将在。” 看着跑来的萧河,持刀而立的萧靖生,当即喝道:“我给你留两部勇锐,给老子守好县衙,任何人不得进出,看好那两个狗官,等待公审处决。” “喏!” 萧河当即抱拳喝道。 本以为杀到县衙这边,会遭遇到顽抗,只是让萧靖生没有想到的,县衙这边根本就没有人手。 这也让萧靖生清楚的知道,时下的蒲城县城是外紧内松,既然是这种情况,他就要奔赴蒲城县城各处,约束好麾下那帮杀红眼的勇锐。 越是在这等态势下,就越不能自乱阵脚,萧靖生不希望夺取蒲城县的过程中,出现他不希望看到的场景。 第一百零二章 余波(3) “杀啊!” “快逃!” “给老子站住!” 蒲城县北城一带,喊杀声、怒吼声不绝,马铁山所领的虎贲营,麾下勇锐分散在各处街道和窄巷,追杀着溃败的队伍。 居住在此的蒲城百姓,听到各种喊杀声、怒吼声,躲在各自家中的角落,一家老小瑟瑟发抖起来。 “当家的,额们咋办啊。” 北城某处寒酸的小院内,一妇人怀里抱着孩童,神情惊恐的看向自家男人,胆怯道:“城外的叛民杀进城咧,他们会不会杀额们啊,要是冲进额们家中……” “闭嘴!别他娘的嚎!” 汉子一脸紧张,瞪眼冲妇人喝道:“现在就躲在家里,别招惹来这帮家伙,只要安然度过今日,就没事。” 妇人神情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嘴,下意识伸手捂住孩童的嘴,生怕发出丝毫响动,引来不该招惹的人。 眼前的汉子唤作陈大,是蒲城县治下的在籍铳炮匠,祖上就是匠籍,传至陈大这一代依旧是匠籍。 明代特有的户籍制度,祖上是做什么的,子孙后代就是做什么的。 这样使得大明治下,存在很多拥有铁饭碗的军户、灶户、匠户、乐户、驿卒、狱卒等群体。 这等极具特色的户籍制度,在明初时期发挥着奇效,帮助大明恢复地方秩序、恢复生产、巩固政权统治。 只是在这世上,岂会存在一劳永逸的制度? 任何制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不符所处时期的特性,就会暴露出很多问题。 大明传承至今,很多问题都暴露出来。 俗称爆雷。 明初时期定下的户籍制度,时至今日已然形同虚设。 诸如军户、灶户、匠户、乐户等底层群体,在各级统治阶层、各地特权群体的压迫和盘剥下,早就沦为敛财的生产工具,一点人权和自由都没有。 恰恰是这一残酷现实,导致逃户现象极为严重。 大明存在规模不详的流民群体,也藏匿着数量很大的佃户群体。 陈大神情紧张的蹲在地上,手边放置着一杆火铳,外面传来的各种声响,让他心跳的很快。 右腿隐隐作痛。 这是先前在县里的工坊做工时,不小心被砸断的。 也得益于陈大的腿瘸了,才没有被拉去城墙上守城。 “砰!” 最叫陈大担心的声音,到底是出现了。 “大哥,您确定这样做没事?” “能有甚事?现在城里都乱了,额们耍耍,能有甚事啊!” “可是马营总在攻城前,就向额们说了,谁敢在县城烧杀抢掠,就会被逮捕啊。” “瞧你俩胆小的劲儿,额们不杀人,不抢钱粮,就是泄泄火,直娘贼的,你们怕个甚啊!” 小院内响起的声音,让躲在房里的陈大一家,都神情紧张的盯着被木桩抵着的房门。 “当家的…” 妇人惊恐的抱着孩童,看向提起火铳的陈大,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大瞪眼阻止。 刚才小院里响起的声音,陈大他们听的很真切。 这帮杀红眼的叛民,早就没了人性可言。 “砰砰!” 紧闭的房门被不停地撞击着,发出声响,陈大神情紧张,提着火铳缓缓起身,那双眼眸睁得很大。 “屋里的人出来!” 精虫上头的汉子,手里提着刀,瞪大眼睛的喝骂道:“别叫老子撞开门啊,不然都他娘的要死,快点啊!” 左右站着的两个汉子,此刻也有些上头。 作为农会所辖虎贲营,在蒲城县城外新选拔的勇锐,过去他们在陈庄镇一带,虽说手上都沾血了,不过却没有能抢到什么。 眼下跟着新加入的农会,杀进平日奢想的蒲城县,这让他们一个个兴奋至极。 “草你娘的,快把门打开!” “砰砰!” “听见没有!” 面对门外响起的喝骂,陈大的手有些哆嗦,拿起火折吹燃,看了眼自家婆娘和孩子,眸中掠过决绝的神色。 “赶紧滚啊!” 一向软弱的陈大,此刻却神情狰狞的怒吼起来,“老子手里有火铳,谁要是敢冲进来,就射杀你们这帮畜生!” 陈大的怒吼,非但没有吓退这几人,相反却叫他们撞得更起劲了。 “草你娘的,等老子进去,先干死你!” “吓唬老子是吧!” “娘的,老子看你是找死!” 小院内响起阵阵喝骂声。 “会长,好像有情况。” 与此同时,在距陈大所住小院相隔数十步外,一名勇锐听到这些喝骂声,警觉地看向萧靖生。 “都停下!” 本带队去城北工坊的萧靖生,立时伸手喝道:“保持警戒!” 率部拿下县衙的萧靖生,很担心杀进城的各部勇锐,有杀红眼的家伙,就不顾战前所宣军令,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与此同时,考虑到城北这一特殊存在,萧靖生就领着麾下勇锐,想尽快找到马铁山。 城北这一地界,有蒲城县衙所设粮仓和工坊。 倘若出现哄抢的现象,那农会夺取蒲城县城的成果,就必然大打折扣。 “草你娘的,等老子进去,先干死你!” “吓唬老子是吧!” “娘的,老子看你是找死!” 还没有赶到地方的萧靖生,就遇到了他最厌恶的事情。 领着麾下勇锐,靠近这座被撞开院门的民宅,萧靖生听到几名汉子喝骂着,这让萧靖生攥紧所持刀柄。 “拿下他们!” 萧靖生眼神冷厉,看向左右勇锐,沉声喝道:“老子三令五申,不能烧杀抢掠,他们竟敢公然违背。” “喏!” 几名勇锐当即喝道,随后便提着火铳、长枪冲进小院。 “住手!” “站着别动!” “你们是谁!?” “你们要干甚!?” 在屋里待着的陈大,神情紧张的举着火铳,眼瞅着房门就要被撞开,屋外却传来各种嘈杂声。 这让陈大心跳的更快。 “老子是谁?老子是萧靖生!老子战前是怎样对你们说的,杀进蒲城县城,不准他娘的烧杀抢掠,农会是他娘的诛杀贪官和恶霸的,你们他娘的敢把老子说的话,都当屁放了是吧!” 不知情况的陈大,听到屋外响起怒斥声。 “押着他们离开这里!走,给老子找到马铁山!” “喏!” “放开额们啊,额们再也不敢了。” “额们错了……” 陈大紧张的站在原地,听到屋外响起的各种声音,他不知道院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点,他们一家得救了。 “乡党,你们就待在屋里别出来,等蒲城县平稳下来,农会会告知大家的。” 萧靖生努力平复心情,看着紧闭的午门,开口道:“等蒲城县平稳下来,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言罢,萧靖生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留下两名勇锐守在院外。 萧靖生就快步朝前跑去,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马铁山,必须要尽快稳住城北的秩序,这样他才能去其他地方继续平稳局势。 萧靖生实在无法想象,倘若不是他碰巧路过此处,这一家将会经历怎样的事情,想在所处乱世下做些事情,需要付出的努力太多了。 想要缔造一支百战百胜的强军,需要灌输的思想太多了,倘若麾下将士都喜欢烧杀抢掠,那他率领的农会势力,又如何能在扎根下来? “呜呜……” 在屋内瑟瑟发抖的妇人,情绪彻底失控,紧抱着怀里的孩童,就朝陈大跑去,一把抱住了陈大。 “呜呜……” 妇人的哭嚎,孩童的哭泣,让陈大眼眶微红,揽着自家婆娘和孩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只是在陈大的心里,却记住了一个人,萧靖生! 第一百零三章 立威 夜幕下的蒲城县城,弥漫着淡淡血腥味,大小街道和窄巷被火把照耀,一名名勇锐把守在路口。 “铛!!!” “蒲城县城的乡党们,作恶多端的贪官们都被逮捕了,乡党们都先待在各自家中,城内还有余孽作乱……” 二十几支规模不一的队伍,在所属将校的带领下,敲着铜锣,走街串巷的喊着萧靖生所定口号。 夺取蒲城县城的战事,随着夜幕的降临,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时刻。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 灯火通明的蒲城县衙。 “呜呜!!” 萧靖生脸色阴沉的站在正堂前,扫视着眼前被捆绑的数十众各营勇锐,彼时的县衙气氛很压抑。 马铁山、李莽、李阔等一众将校,神情各异的站在一旁。 “我想问问大家,有谁还记得当初创设农会时,我是怎样说的吗?” 萧靖生眼神冷厉,看向马铁山他们,“我在永丰镇和孙镇那边,又强调过什么军规军纪?在杀奔蒲城县时,我又强调过哪些话吗?” 马铁山、李莽、李阔等一众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些人的目光看向萧靖生,不过都默契的低下脑袋。 “我们农会是为了推翻暴政,打倒作恶多端的贪官和恶霸,让更多的群体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被这帮贪官和恶霸当做牲畜,所以我们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我们的血肉之躯去拼,去反抗!” “我在永丰镇和孙镇,就反复强调过这件事情,还言明凡是我农会的一员,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应缴获要归公,不准烧杀抢掠,不准调戏妇女,不准强买强卖,这是我农会的铁律,不管是谁,只要敢犯上述事宜,那么一律严惩不贷,包括我萧靖生也一样!” “在杀奔蒲城县时,我再一次的强调过,不准烧杀抢掠,不准奸杀妇女,谁要是敢这样做,一律按军法从事!” “可是结果呢?直娘贼的,老子说的话,眼前这帮家伙全当耳旁风了,把老子说的话全当屁给放了,你们是各营的将校,老子想问问你们,这就是你们带的兵吗?” 萧靖生愤怒的声音,让马铁山、李莽这些将校一个个都低下脑袋,根本就不敢去看萧靖生。 尽管在夺取蒲城县城期间,萧靖生有效的干预和调遣,以避免他担心的事情发生,可情况终究是没有如他所愿。 在夺取蒲城县城的期间,出现了十余起奸杀妇女、抢夺钱财的恶性事件,眼前这些被捆绑的人,就是参与这些恶性事件的各营勇锐。 尽管萧靖生比谁都要清楚,想要用后世的军规军纪,去约束这一时代下的军队,其实是很难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再难,某些底线也绝不能触碰。 烧杀抢掠。 奸杀妇女。 屠戮城池。 这些在萧靖生眼里的恶行,一旦在他缔造的军队出现,那么就算他做的再多,做的再好,某些恶习也将深入这支军队。 萧靖生想要的是百战百胜的强军,不是什么匪军! 倘若这种风气不能刹住,那么他聚拢的农会势力,他缔造的军队,注定是一支没有前途的队伍。 “眼下萧营总率部巡察蒲城县城,马营总率部震慑城外群体,你们是农会所辖的主力营营总。” 萧靖生冷厉的眼神,看向沉默的马铁山、李莽、李阔几人,伸手指向被绑众人,“你们都说说吧,这些人违背农会的军规军纪,在蒲城县城做出丧尽天良之事,农会该怎样处置他们?” “呜呜!!” 被绑的这些人听到此言,一个个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身后看押的勇锐按住,嘴里塞了东西的他们,想要说些求饶的话,可是最后什么都讲不出来。 眼前这数十众被绑的人,多数是萧靖生率领农会诸营,在响应农会号召的群体里选拔出的勇锐,少数是当初一支追随萧靖生的人。 “会长,要不每人打50军棍,将他们驱逐出农会吧?”马铁山神情踌躇,看了眼人群中的一人,那是他马庄村的人,跟他还很熟。 “这就算完了?” 萧靖生看向马铁山,眼神冷厉道:“自古以来都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难道打他们50军棍,驱逐出农会,那些被他们奸杀的妇人,被杀死的人,就能活命了吗?” “额…额……” 马铁山一时语塞。 李莽、李阔相视一眼,心里都知道自家会长要干甚了。 尽管说这些被绑的人,也有他们李家村的人。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能说什么?他们敢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在农会内的威望,已经攀升到一个高度,特别是蒲城县城被农会诸营攻克,这一威望又无形中被推高很多。 萧靖生是清楚这些的。 恰恰是这样,萧靖生心底的压力很大。 眼前他聚拢的这支农会势力,是一支素质参差不齐的队伍,绝大多数群体都是文盲,如果某些口子一旦开了,那今后随着农会势力的扩张,那么像烧杀抢掠、奸杀妇女、屠戮城池这些事情,就极可能频繁的发生。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做尽恶事的农会,如何能叫更多的底层群体选择接纳? 人才是能够培养的。 从萧靖生缔造农会势力算起,他心中就不奢望多数特权群体、读书人群体,会接纳他率领的势力。 可要是说连受到压迫和盘剥的底层群体,都不能接纳他缔造的农会势力,那萧靖生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在这乱世下多做些实事,继而避免华夏浩劫再度降临。 “既然眼前这些人,胆敢公然违背农会的军规军纪,做出令人愤慨之事,那么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萧靖生眼神冷厉,看向马铁山他们,“明日在县城召开的公审大会,先不审判那帮贪官污吏,先审判这些人! 老子要当着蒲城县城乡党的面,砍掉他们的脑袋,给那些枉死的乡党复仇,老子将会亲自监刑,你们这些营总亲自行刑。 等到公审大会结束后,这些人的脑袋,给老子在各营传阅,告诉各营的将士,谁要是敢违背农会的军规军纪,这就是下场! 倘若有一天,我萧靖生违背农会的军规军纪,你们也能砍掉我萧靖生的脑袋,老子绝不会多言其他。” “会长!!” “会长!!” 马铁山、李莽、李阔神情震惊的看向萧靖生。 他们都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犯事的人全杀了。 “都听明白没有!”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朗声道。 “……” 马铁山、李莽、李阔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子问你们,都听明白没有!” 见众人不言,萧靖生瞪眼喝道。 “听明白了!” 马铁山、李莽、李阔他们先后应道。 有些底线必须坚守,有些威必须要立。 萧靖生就是要用眼前这些人的脑袋,来告诉他麾下的将校和勇锐,农会所定军规军纪不是摆设,不管是谁,只要胆敢触犯,那下场就是死! 一支军队倘若没有底线可言,那跟匪军有什么区别?这绝非是萧靖生想要的。 萧靖生也清楚今日决定一旦下达,必然会叫一些人心生怨气,不过即便他们恨自己,这事儿也必须要做! 第一百零四章 建军 率领农会所辖诸营,夺取蒲城县城的一战,暴露出的一系列问题,让萧靖生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即队伍建设的重要性。 倘若一支队伍没有明确的指导思想,不知道自己干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这样的队伍终究要被时代所抛弃。 无一例外! 然而现实同样很残酷。 当前萧靖生聚拢起来的队伍,是一支文盲遍地走,整体素质极差,不懂得思考,没有较高眼界的队伍。 尽管蒲城县城已经夺取,不过蒲城县治下的多数地域,尚未被农会势力进行清剿。 如何加强麾下队伍的整体提升,如何应对今后的治理和建设,如何面对今后的复杂局势,就是摆在萧靖生面前的首要问题。 恰恰是受此问题的影响。 使得萧靖生的注意没有放到行刑上,没有放在公审处决上,特别是看到一张张兴奋的脸庞,萧靖生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力。 他必须要有所改变! 否则这支尚处萌芽期的队伍,必将坏死。 蒲城县衙。 从公审处决的会场回来,萧靖生就一直坐在那张官椅上,以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为首的将校统领着麾下勇锐,对县城里作恶多端的大户,进行镇压式的清剿,查抄他们名下的所有财产。 彼时的蒲城县城很沸腾。 不过萧靖生非但没有任何喜悦,相反却陷入到沉思中。 权力究竟是什么? 权力该如何定性? 权力为何能改变人? 权力该如何制约? 上述的一系列问题,在萧靖生的心底生出,让他知道必须尽快做出改变,否则摊子一旦铺开,将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建军! 分治! 这是萧靖生思虑再三后,结合当下的实际出发,能想到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尽快恢复秩序、稳定人心的关键。 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 率部查抄县城恶霸的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等一众将校,在完成各自所接军令后返回县衙。 “会长,虎贲营查抄的几家恶霸,皆已悉数查抄完毕。” 马铁山眉头微皱,冲萧景云抱拳禀道:“按照会长言明的意思,查抄出的所有不义之财,悉数封存在原址,末将已谴派麾下勇锐轮值看管。” 受到萧靖生的强硬态度,必须处决那批违背军规军纪群体的影响,亲自行刑的马铁山、李莽、李阔等人,此刻的情绪都受到影响。 甚至在率部查抄城内恶霸之际,他们都在心底想一个问题,倘若昨日攻城时触犯军规军律的是他们,那下场会是怎样的? 他们追随的萧靖生,是否会高抬贵手呢? 这就是人的本性。 不管是谁,在做出改变的初期阶段,难免都会代入所见所闻的事情中,对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却听到过、看到过的别人的事情,陷入到无效的精神内耗下。 紧随在马铁山之后,李莽、萧可生、李阔等人,都纷纷禀明所领差事,时下的蒲城县城已被农会彻底掌控。 通过查抄蒲城县贪官和恶霸群体,究竟有多少钱粮,多少田产,多少辎重等等,这尚且是一笔糊涂账。 萧靖生麾下尚没有识文断字的人才队伍,来帮着他清算这些东西,这些都需要萧靖生来想办法清查清楚。 “一个个的心情都不好受吧?” 萧靖生没有追问这些,反看向马铁山、李莽他们,声音有些沙哑道:“其实不好受的何尝只有你们,我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从公审处决的会场回来,我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导致我们中的一些人,想法出现了变化?” 马铁山、李莽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复杂的神情,看着神情凝重的萧靖生。 “铁山哥,你知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时候吗?” 萧靖生露出自嘲的笑意,看向马铁山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恰恰是在东卤池的时候,知道为什么吗?” 马铁山心下一紧,这个熟悉的称谓,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因为那时候的我们,真的是心往一处使啊。” 萧靖生神情动容道:“尽管遭受着各种苛待和压迫,但是我们从没有想过放弃,更没有想过妥协。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我们离开了东卤池,缔造了农会势力,筹建了义勇、虎贲、骁勇、朱雀、玄武、辅兵诸营,更聚拢一批新编营校。 现在更是夺取了蒲城县城。 你们知道吗?我心底没有丝毫喜悦,相反却感到彷徨,倘若我们不能心往一处使,真的能生存下来吗?” “会长……” 马铁山眼眶微红,看着萧靖生,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讲不出来。 李莽、萧可生、李阔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 说起来,萧靖生当前提拔起来的将校,几乎多是跟着他在东卤池进行反抗的群体,这是一个必然趋势。 “我萧靖生不是索命无常,从没有想过靠杀人来立威!”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靖生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坚定道:“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话,我不说,你们也都清楚。 农会是我的,也是你们的。 从我领着你们进行反抗时,你们都说说,我可曾有过给自己谋私利的时候?可曾贪墨过一两银子?哪怕是一两!?” “会长,你别说了,额他娘的不是人。” 马铁山情绪激动起来,当众猛扇自己的脸,“额不该在心里怨你,是,被杀的那些勇锐中,有我马庄村的人,但是……” 说着,说着,马铁山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以组织体系、血脉亲情为双纽带缔造的军队,就必然会出现这一问题,这就像是家族企业一般,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是真触犯一些原则性问题,更多的是想糊弄过去。 甚至萧靖生在夺取白水县、澄城县之前,这一现象将在农会持续下去,毕竟麾下队伍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摆脱不了这一现状,否则队伍的凝聚力就是问题。 可是萧靖生必须要改变。 “过去的事情我们不提了。” 萧靖生走上前,拉起马铁山,看向众人说道:“现在我们要说一件要事,而且必须要尽快落实,否则聚集在城外的那批新编营,恐将会出现乱子。” 既然萧靖生所辖的队伍,尚且是一支不成熟的队伍,那么萧靖生就必须落实文武分治的原则。 将多数见血的群体,限制到军队这一框架下,让明确的军规军纪来震慑他们,避免夺取蒲城县城出现的惨剧再发生。 军队作为最强的暴力组织,必须给它套上笼头,这样与地方隔绝开来,才不会出现劫掠地方的事情。 筹建起一支规模化、正规化的军队,在今日就必须把调调定下来,唯有这样,再奉行军规军纪时,才不会有人敢轻易触碰。 “既然明廷残暴不仁,那我们索性就自己当家做主,带领着更多的群体,能够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着,而不是被贪官或恶霸当做牲畜,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萧靖生眼神坚定道:“鉴于蒲城县城已经被我们农会夺取,那么军队就必须正式组建起来,今后的军队将绝对听命于农会,不参与地方事务,专司打仗、操练等该做之事。 我打算给这支军队,以‘秦’为号,今后就以秦军来面世。 我将出任秦军统帅一职,你们就是秦军的高级将校,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进行扩编。” 以‘人民’、‘义勇’等号明确军队,这在该时代是站不住脚跟的,反倒是以地域特称为号,是能引起共鸣的。 什么事情都是循序渐进的。 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几人闻言,神情变得亢奋起来,从今日起,他们的地位算正式明确了。 过去所做的种种,算是得到了回报。 “我打算以虎贲营为核心,筹建秦军第一标,下设4个营,设标总一名,副标总一名,另设直属各都数个,由马铁山出任第一标标总。” “喏!” 马铁山当即抱拳喝道。 一番任命下来,马铁山统领秦军第一标,李莽统领秦军第二标,李阔统领秦军第三标,萧可生统领秦军第四标,马跃统领秦军辅兵标。 唯一不同的要属萧可生所领第四标,增编的队伍不以新编营补充,而是从原辅兵营进行补充。 在萧靖生的设想下,第四标将镇守蒲城县城,所以麾下勇锐的整体素质,必须要相对高一些。 “从今夜起,第一标、第二标、第三标悉数撤离出城,对蒲城县城外驻扎的新编营,进行统一的收编。” 看着情绪激动的众人,萧靖生朗声道:“待到各标完成整编,即对蒲城县治下各地进行清剿,彻底把蒲城县掌握在农会手里,在落实这一军令前,我将会以农会会长之名,对参与攻打蒲城县城的立功者进行赏赐!” 第一百零五章 劳改营 想在这世上多做些实事,终究要遇到各种问题和难关,成功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说那么简单的。 萧靖生有百折不挠的意志。 当前面临的问题和难关,归根到底是阶段性的,只要可以运筹帷幄的解决,同时为下一阶段谋势,萧靖生就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无非是苦点累点。 “会长,末将有个问题。” 萧可生举着火把,紧跟在萧靖生的身后,“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皆在您的明确下扩编,就连辅兵营也进行了扩编。 为何义勇营没有扩编? 这可是您一手筹建起来的老营啊,甚至说各标麾下的将校,皆是从义勇营提拔起来的,您要是……” “义勇营我自由安排。” 萧靖生边走边说道:“此次夺取蒲城县城,我军暴露出来的问题,你也都看到了,这不是明确军制、扩编各标就能解决的。 问题只是暂时被搁置了。 想要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除了要明确军规军纪外,还要提升军队的整体素质。 前者好说,后者咋办? 此外两者亦属相辅相成的关系。 我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重点培养各级将校,唯有他们真正改变,那么才能确保麾下军队改变,这是根源所在。 今后秦军麾下的各级将校,至少到营一级,必须接受读书认字,必须进行军事培养,必须接受基础操练。” 萧可生眉头紧皱起来。 透过萧靖生的语气,他能感受到一种决心。 那就是今后的秦军,会有很大不同。 事实上就是这样。 萧靖生在提前谋一盘大棋,伴随农会势力的扩张,想要控制住麾下军队,想要约束住麾下军队,他必须培养一批真正的中坚力量。 构建一个组织完整的军队体系。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靖生麾下的军队规模,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膨胀,让萧靖生一个一个的练,这明显是违背现实的。 如何把军队打造成他想要的模样? 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锻造一支素质过硬的将校群体,通过他们去操练麾下将士,形成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双重改变。 义勇营必然会改变。 这是萧靖生给秦军培养将校的摇篮。 这是萧靖生最信任的嫡系队伍。 不过当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蒲城县城已经被农会夺取,涉及到军队方面的改变,算是迈出了第一步,那涉及民政的呢? 萧靖生连个草台班子都没有。 “站住!!” 一道怒喝声响起,让萧靖生回过神来。 “眼睛被驴毛堵住了!没看见是会……” “你闭嘴!” 萧靖生瞪了萧可生一眼,“做了第四标的标总,就觉得能耍官威了?” 萧可生低下脑袋。 “会长!” 出言呵斥的那个勇锐,看清来人是谁时,内心有些忐忑,神情慌张道:“额不知道您……” “不碍事,你做的很好。” 萧靖生露出笑意,走上前,轻拍那勇锐的肩膀,出言宽慰道:“就应该这样做,不管是谁来,都要先核查身份才行。” “是,是。” 那勇锐忙点头应道。 “你叫什么?现任什么职务?” 萧靖生不急着进去,笑着询问道:“有没有兴趣进义勇营?” “额叫邓武!是朱雀营第一都所辖部总!” 勇锐眼前一亮,忙昂首道:“要是会长不嫌弃额的话,额愿意进义勇营!” “好。”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记住你了,等到义勇营进驻蒲城县城,我会派人招你进义勇营。” “喏!” 邓武朗声喝道。 以组织体系、血脉亲情为双纽带的军队体系,想要真正实现蜕变,成为一支百战百胜、军纪过硬的强军。 就必须要转变成以组织体系为单一的军队体系。 现阶段不能做的事情,不代表今后不能做。 等到萧靖生率领农会势力,先后夺取白水县、澄城县,并以蒲城县为核心,构建起一个稳固根据地,这一构想就要逐步实现。 与邓武聊了几句,萧靖生就走进眼前的府邸。 “会长,按照您先前所下军令,蒲城县那些恶霸及家眷,包括依附的管事、账房等群体,都悉数关押在这座府邸。” 萧可生边走边说道:“这里驻扎着一个都的勇锐,此处查抄的钱粮等物,都悉数转移到别处看押了。” “嗯。” 萧靖生点头应道。 今日白天召开的公审大会,以陈友德为首的蒲城县官吏,多数都被处决了,他们是作恶蒲城县的第一元凶。 剩下没有被处决的人,多是蒲城县衙的吏员,这部分群体连同他们的家眷,都被集中看押起来, “这些被看押的人,都进行审讯没有?” 萧靖生停下脚步,神情严肃道:“平日里作恶多端的人,都甄别出来没有?” “这个…末将还不是很清楚。” 萧可生神情踌躇道:“末将要问问马瑞。” “马瑞!” 萧靖生环视左右,当即喝喊道。 本躺在床上休息的马瑞,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坐起身来,为了审查这些看押起来的群体,他快累惨了。 是会长?!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马瑞当即起身朝外跑去。 “末将在!” 看到萧靖生后,马瑞连忙喊道。 “会长,你叫末将何事?” 略显气喘的马瑞,抱拳行礼道。 “现在这里看押的人,都甄别出来没有?” 萧靖生伸手说道。 “都甄别出来了。” 马瑞忙点头道:“按照您下的军令,凡是逼良为娼、手上沾血的人,全都给甄别出来了,现在都单独关押,剩下的则集中看押着。” 别看在夺取蒲城县城的期间,萧靖生所辖军队暴露出不少问题,但同时也存在着不少优点。 缺点要正视。 优点要正视。 “没少用刑吧?”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 马瑞看了眼自家营总,随后讪讪挠起头来。 “行啦,不说这些了。” 萧靖生摆手道:“眼下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来办,罪不至死的那批人,从今日起就悉数编进劳改营,县衙被关押的那批官吏和家眷,也一同编进劳改营。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其中认字的人甄别出来,可以讲明一点,只要服从农会的安排,他们最后都能释放出来。 在义勇营没有进驻蒲城县城前,这个劳改营暂时由你负责看管,不要虐待他们,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喏!” 马瑞当即喝道。 既然草台班子没有,那就临时筹建一个草台班子,萧靖生要用看管的方式,把这些罪不至死,但是有罪的人,但凡是识字的都集中起来,协助农会完成初期治理蒲城县,稳定蒲城县的任务。 “可生,你去调些人手来。” 萧靖生继续说道:“把那批甄别的恶霸和从犯,都悉数转移走,等到明日,由你召开公审大会,处决这批作恶多端者。” “喏!” 萧可生抱拳应道。 萧靖生不是喜欢杀戮的人,不过对待犯下罪孽的人,他的态度是明确的,必须要处决掉才行。 这样才能拉拢人心。 萧靖生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蒲城县上下的各个群体,他统领的农会势力不是匪军,而是真正想做些事情的队伍。 “马瑞,你尽快甄别好劳改营的人。” 萧靖生想了想,伸手对马瑞说道:“我要用这批人清查钱粮,农会所辖诸营的儿郎们,夺取蒲城县有功,农会必须要明确赏赐才行。” “喏!” 马瑞眼前一亮道。 一支队伍想要良性发展起来,不管是涉政的体系,亦或是涉军的体系,都必须要明确奖惩措施,这样人人才能有干劲。 现在涉政的体系,几乎等同于没有。 那么涉军的体系,萧靖生必须要明确奖惩措施,要叫麾下聚拢的军队清楚,跟着他萧靖生是能得到改变的。 第一百零六章 犒赏 “你们说说啊,额们会长咋进行赏赐?额这心里总有些犯嘀咕,是赏额们粮呢?还是赏银子呢?” “额也说不清楚,要额来说啊,还是赏土地的好,这粮啊,银子啊,都有吃光,花光的时候,地就不一样了。” “就是,就是,额也是这样想的,当初在永丰镇的时候,会长他老人家不就说了,会赏额们地吗?” “是啊,这不是反抗那帮贪官,一直在打仗嘛,这事儿也就耽搁了,现在蒲城县城被额们农会夺了,那帮贪官也都杀了,也该说此事咧。” 蒲城县城北外,马铁山所领第一标驻地,虎贲营麾下轮休的一批勇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农会赏赐的事情。 秦军所辖各标的扩编整顿,伴随着萧靖生颁布相应的军令,在马铁山、李莽、萧可生、李阔、马跃等将校的协助下,没有任何波澜的进行着。 驻扎城外的那批新编营,麾下聚拢的一众辅兵,受到虎贲、骁勇、朱雀、玄武四营攻城的视觉冲击,对待农会下达的任何命令,没有任何的意见或情绪。 这终究是一个实力至上的时代。 不过相较于底层的勇锐,以马铁山、李莽为首的众多将校,一个个却忙的脚不离地,根本就没时间想别的。 尽管各标建制明确,但是这并不代表各标吸纳的群体,相应的选拔标准就会放低。 眼下这批将校正忙着选拔勇锐。 萧靖生定下的规矩,城外驻扎的那批新编营所辖辅兵,唯有选拔通过者才能进各标麾下,没有通过选拔者则进辅兵标。 一个标满建制是4000余众。 按照这一标准来算,秦军今后的勇锐规模,将要突破2万众,这还没有算上马跃所辖辅兵标。 在萧靖生的眼里,这是极其不合理的募兵方式,至少仅靠蒲城县一地,是很难供养这等规模的军队。 同时吸纳这么多劳壮,选拔进秦军所辖各标,必然会影响到蒲城县的生产,考虑到今后还要夺取白水县、澄城县,以构建起具备一定纵深的根据地,这一不合理的现状,只能暂时维系下来。 待到白水县、澄城县悉数夺取,农会所辖根据地秩序平稳,萧靖生要通过一场大练兵,来对麾下军队构架进行找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会长,额想不通!” 蒲城县衙内,马跃情绪有些激动,看向萧靖生说道:“凭甚秦军所辖各标,就能一次次的进行选拔,把好的兵都选拔走,留到额辅兵标的就是淘汰的货色。 那要是这样的话,额这个辅兵标标总,不就是管着乌合之众的将校了?您可不能这样偏心!” “想不通你就慢慢想。” 萧靖生神情严肃道:“实话告诉你吧,等到各标完成选拔,待到他们前去蒲城县各地进行清剿,你麾下辅兵标的多数辅兵,都将打回到原籍。” “甚?!” 马跃瞪眼道:“为甚啊会长,您这是想干甚啊?” “别觉得我是在打压你。” 萧靖生走上前,轻拍马跃的肩膀,“我们农会养活不了这么多军队,同时在我们蒲城县这边,也不能把所有劳壮都聚在军队,那样今后蒲城县的生产,还如何保证? 靠女人? 靠老人? 靠孩子? 你觉得这样现实吗? 何况处在这灾年下,想确保今后的粮食种植,就必须修建水库,修建水渠,否则就算种了地,最后也是颗粒无收。” 马跃沉默了。 “不过你也别有情绪。” 萧靖生继续说道:“夺取一个蒲城县,并非我们农会的目的,等到蒲城县治下的秩序平稳下来。 我们农会要进军白水县,择机向澄城县进发。 我给你讲的这些,任何人都不要讲,这是农会的最高机密。 同样你也别觉得你这个辅兵标标总,就是后娘养的,没有这个道理,今后有马铁山他们求你的时候。” “嗯?” 马跃面露疑惑的看向萧靖生,“求末将甚?”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辖辅兵标的框架,给我彻底的明确下来,把好苗子都留下来,剩下的就等着被遣返回原籍。 另外告诉你一句,今后我们农会能否扎根下来,面对围剿是否能扛住,你这个辅兵标标总责任重大,可以说秦军的未来,有一小半是掌握在你手里的。” “这……” 马跃心生惊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说实话,马跃先前没有觉得自家会长,有多重视辅兵标,毕竟有一批能打仗的勇锐,辅兵都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马跃没有想到一点。 打仗是会死人的。 或许夺取蒲城县,即便再算上白水县和澄城县,所面对的战事烈度很低,麾下勇锐伤亡较小。 可一旦跟明廷主力交战,那就不好说了。 构建起一套完整的兵源输送体系,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按照萧靖生的想法,各地筹建的民兵队,就是最底层的基石,马跃所领的辅兵标,就是承上启下的存在。 同样是初上战场的新兵,在战前是否接受过操练,这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去忙吧。” 萧靖生摆摆手说道:“我给你讲的那些话,都给我憋到肚子里,要是敢叫我知道,此事传开,你这个辅兵标标总就别当了。” “喏!” 马跃当即抱拳应道。 现在的萧靖生很忙,他要趁着秦军所辖各标完成选拔整顿前,尽快清查出一批银子,以确保麾下军心稳定。 对于参与夺取蒲城县城的群体赏赐,萧靖生已经有了想法。 先实发一笔银子,按照将校、勇锐、辅兵三级发放,这样不仅能解决先前的遗留问题,还能解决夺取蒲城县城的赏赐。 这批赏赐发放完以后,农会就能以全新的面貌,去进行下一阶段的部署。 与此同时萧靖生会宣布一件事情,等到农会将蒲城县治下的土地,彻彻底底的清查出来后,将会从农会所持官田中,单独划出一批土地,以勋田的名义,低价售卖给得到赏银的群体。 将校一律以100亩为上限。 勇锐一律以50亩为上限。 辅兵一律以20亩为上限。 这一勋田授赏期限,将截止到白水县、澄城县被夺取后,如此就能激励着麾下军队对外扩张。 萧靖生太清楚神州大地上,对待土地的眷恋程度。 所以他要换一种形式。 农会对外售卖的勋田,严禁私下交易,谁敢违背此令,不仅追缴回持有的勋田,还要重罚一笔银子。 想要遏制住土地兼并,就必须以完整的制度,逐步的落实下来。 待到农会势力扩张到一定程度,根基彻底稳固下来,萧靖生才会推行新的土地制度。 土地国有化,是唯一扼杀土地兼并的良策,不过针对土地国有化的政策和监察,是需要进行统筹细化的。 倘若萧靖生敢现在推行新的土地制度,那就是把底层群体一把推开,失去了底层群体的支持,萧靖生就做不成任何事情。 此后两日,蒲城县城风平浪静。 “咚咚咚!!!” 响彻云霄的擂鼓声,在秦军第一标驻地骤响,完成选拔和整编的第一标全体,在各级将校的呵斥下集结。 为了这次犒赏,萧靖生做了很多准备,他要在各标逐一进行,他要叫各标勇锐都能知道他的奖惩措施。 为了能让各标麾下将士,都能听到他讲的话,萧靖生特意选拔一批嗓门大的人,把他说的话,传到每个角落。 风轻轻地吹过。 萧靖生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看着眼前齐聚的第一标全体将士,一个个方阵,代表着各营所辖勇锐,最中间的就是虎贲营! 尽管当前聚拢的军队,尚没有达到萧靖生的预期,不过却已经有了雏形,萧靖生心底始终坚信,等到他构想的部署逐一落实,他所期望的军队必然能够形成! “第一标的儿郎们,我今日就代表农会,向参与夺取蒲城县城的有功者,进行犒赏!” 萧靖生收敛心神,朗声喝道:“当然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是没有赏赐的,但是不要气馁,不要生怨,只要你们今后在农会的调遣下,参与相应的战事,立下相应战功,农会绝不会克扣你们的犒赏!!” 一味地追求平均主义,这是不符合人性的。 想要调动麾下的积极性,就必须要做到赏罚分明,该是谁得到的,就必须给谁,倘若这一事情都做不好,那么农会距离崩溃也就不远了。 萧靖生就是要通过这次大规模的犒赏,来明确的告诉麾下每一位将校,麾下每一位将士,只要服从农会的指挥,听从他的调遣,那么不管是谁,只要是立下战功,就能得到他们应得的犒赏。 第一百零七章 进取 “会长老爷就是豪气!居然赏了额10两银子,还是足额发放,这么多的银子,额要种多少年地才能攒够啊。” “瞧你那点出息吧,不就是10两银子嘛,你难道没听会长老爷是咋说的?只要跟着农会好好干,今后再遇战事的话,谁要是能立下战功,还赏!” “没错,额可是听的真切,会长老爷可是说了,把赏给你们的银子都攒好,等到农会清查完蒲城县的土地,到时就能购置特价勋田……” “你们说啊,会长老爷说的特价勋田,究竟是个甚啊?” “该不会是低价购买土地吧?” “额觉得是这个理,咱蒲城县的田产可不低,就算是下等田都值……” “直娘贼的,这帮家伙的命真好,居然赏了这么多银子,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额们也参与攻城了。” “看着真让人眼红,娘的,老子以后也要多立战功,这样就能得到赏银,到时就能娶上婆姨。” “就是,他们能得到的,额们也一定能得到,会长老爷可是说了,秦军上下一视同仁,该是谁的赏赐就是谁的,谁要是敢克扣,一律军法从事!” 夕阳西下。 在李阔所领的第三标驻地,进行完赏赐的萧靖生,前脚刚离开驻地,第三标麾下勇锐就聚在一起热议。 那些拿到赏银的勇锐,一个个兴奋的讨论着。 那些没有赏银的勇锐,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 对于萧靖生而言,治军其实很简单,除了他既定的那些谋划部署,最重要的便是强调公平性。 让麾下聚拢的将校和兵卒,都能得到他们该得的赏赐,谁敢贪墨丝毫就严惩不贷,那就能引来大批忠诚的追随者。 拿足饷,狠练兵,吃饱饭,一切都围绕这些核心去运转,萧靖生不觉得他缔造的军队,就比别人差。 军队是用来打仗的。 军队不是过家家的。 想要在所处的这一乱世下,尽可能多的做些实事,就必须要拥有正规化、职业化的军队支撑。 萧靖生想要筹建起一个合理的军队体系,聚拢起一批完全脱产的职业强军,这样今后在遭遇任何险境,都能从容不迫的去应对。 “第四标的赏赐,等到明日再进行。” 回到县衙的萧靖生,伸手对随行的萧可生说道:“你要给麾下的将士们传达好,别叫大家心里觉得自己被农会遗忘了,农会是最讲究公平的,任何人立下战功,都会得到相应的赏赐,这是谁都不能克扣的。” “放心吧会长。” 萧可生点点头,看了眼身旁的马铁山几人,咧嘴笑道:“眼下天都黑了,就算咱农会想发放赏银,也要能看到才行啊,稍后末将就去召集麾下诸将,叫他们把话带给各营的儿郎们,告诉他们放宽心。” 马铁山、李莽、李阔几人相视一眼,无不咧嘴笑了起来。 这次萧靖生拿出这么多银子,给麾下各标进行赏赐,说实话,这也是他们心中没有想到的。 何况萧靖生在各标进行赏赐时,说的那些话,马铁山他们都是听的真切,等到农会清查完蒲城县的土地,就能拿银子购置特价勋田。 这话的诱惑太大了。 别看马铁山、李莽、李阔这些人,都被萧靖生一一提拔起来,成了独统一标的将校,可本质上来讲依旧是农民。 名下能拥有很多土地,这可是能传家的宝贝啊。 萧靖生恰恰是知晓这些,所以对奖惩制度的完善,后续要做的监察体系,都必须要尽快落实才行。 公平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特别是掺杂的层面多了,就没有那么多的公平了。 可不管是有多难吧。 萧靖生也必须要构建一个相对公平的世道,他要叫响应农会号召的各个群体,都能得到属于他们的权益! “扩编整顿落实了,军功授赏落实了,蒲城县城也被我们农会夺取了。” 走进县衙的萧靖生,没有像马铁山他们那样高兴,反而是神情严肃起来,“不过这不是我们得意忘形的时候,现下蒲城县多数地域,尚没有被我们农会完全控制,这就是一个潜在的隐患。” 马铁山、李莽他们脸上的笑容没了。 要是萧靖生不提这些事情,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些情况。 先前一个扩编整顿,进行大规模的选拔,就把他们忙的团团转,哪里还有精力和时间去多想其他。 “会长,末将请战!” 马铁山上前道:“既然蒲城县城都被额们农会夺取,那蒲城县其他地方,也必然能被我们农会夺取。” “没错。” 李莽紧随其后道:“先前那帮仗势欺人的狗官和恶霸,都被额们农会处决了,蒲城县其他地方更不在话下。” 经过一次次的历练,马铁山、李莽这些人,算是有些独当一面的模样,这是萧靖生最欣慰的地方。 人才嘛,就是培养出来的。 没有谁,生下来就会什么。 那都是一次次的磨砺,见到的多了,看到的多了,慢慢的也就能有所改变。 “我是这样想的,第一标前去蒲城县北域,对所辖诸乡、镇、村进行清剿,把那些作恶多端的人,都逐一的打倒逮捕。” 萧靖生收敛心神,环视眼前众人朗声道:“第二标前去蒲城县南域,第三标前去蒲城县西域,清剿行动如何进行,你们都跟着我做过很多次,也都清楚该如何去做。所以以上的清剿行动,悉数交由你们负责,都能把事情办好吧?” “能!” 马铁山、李莽、李阔难掩激动,当即朗声喝道。 追随在萧靖生麾下,从萧家村开始做事,到马庄村,到李家村,到永丰镇,到孙镇,到周遭村落,到洛镇,他们这一路经历的事情太多。 萧靖生在这期间是怎样做的,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或许他们现在识字不多,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傻子啊。 草莽英雄,都是在混乱秩序下孕育而生的。 “有这股子精气神,是好事。” 看着马铁山他们,萧靖生赞许的点点头,随后说道:“不过我可把丑话给你们说到前面,都给我牢牢记在心里,叫你们率部清剿蒲城县各处,是为了打倒和逮捕那些作恶多端者,谁要是敢在这期间,做出丧尽天良之事,做欺压乡里之事。 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们农会明确的军规军纪,从来都不是什么摆设,要是敢叫我知道,在各部出动清剿期间,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管是谁,我绝对不会轻饶!” “喏!” 马铁山他们神情严肃的沉声道。 先前萧靖生杀的那批违反军令者,在麾下诸将和兵卒心中,都产生极大的反响,也都知道萧靖生说的话,向来都是说到做到。 有这些前车之鉴,没有谁敢公然违抗萧靖生。 治军不能心慈手软。 该杀的时候,必须要狠下心去杀。 想震慑住麾下诸军,就必须要有威慑才行。 一支没有任何约束的军队,最后必然会沦为烧杀抢掠的匪军。 “有句话,我要讲给你们听,都给我牢记在心里,别他娘的忘了。” 萧靖生继续说道:“你们现在都是我麾下的高级将校,统率着满建制的勇锐,如何约束好麾下的儿郎,如何带领好他们,你们都要做到最好。 我不希望你们出现任何事情。 你们都是跟着我一起打拼的袍泽。 一个蒲城县,仅仅是开始罢了。 今后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别觉得这些都算完了,骄纵和自满的情绪,这是绝不能有的。 如果有一天,你们统辖的军队敢出现任何问题,到时讲的就不是袍泽情谊了,这些话你们都记住了没有?” “是。” 马铁山、李莽、李阔他们纷纷点头应道。 其实对萧靖生而言,他是希望马铁山、李莽这些人,能一直追随在他麾下,不会在某一时刻掉队的。 毕竟这是从最初打拼的袍泽。 只是今后要面对的情况,是一个很复杂的时局,萧靖生想要让麾下势力扎根下来,就必须要吸纳更多的人才。 有些事情萧靖生必须要提前做。 如何聚拢人才。 如何培养人才。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任何事情离开了人,就算前景再好,那终究是空中楼阁,风一吹就会垮掉。 萧靖生是孤独的,在选择的这条道路上,他必须要负重前行,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否则所处的大势,就能把他轻易击败。 第一百零八章 你们是希望 “哥!” 热闹的蒲城县衙内,响起萧靖武的声音,让不少人循声望去,看清来人是谁时,一些人的脸上露出诧异。 太像了。 这让不少人看向萧靖生。 “现在天很热,那批尸首要抓紧掩埋,切记要深埋,别大意,闹出时疫可够我们喝一壶的。” 彼时的萧靖生没有理会这些,对眼前的众人吩咐道:“还有就是城内的地痞、乞丐等群体,必须要认真的甄别。 犯下罪孽的、手上沾血的一律逮捕,做过恶事的,但罪不至死的一律去劳改营,剩下的分流到孤寡营、少年营等处。 这些事情,你们第四标要做好,后天,不,明天我会进行巡察,倘若谁领的差事没有做好,到时别怪我骂娘啊!” “喏!” 眼前的几名将校,当即应道。 蒲城县城被萧靖生率部攻占,这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相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萧靖生去解决,去梳理。 想治理好一座县城,绝非说说那么简单。 很多杂事都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往往你处理好这件,就会紧跟着蹦出下一件,牵制着你的精力和时间。 交代完这些事情,萧靖生这才走来。 “老二,你咋跟着二叔一起来了?” 看着消瘦很多的萧靖武,萧靖生伸手轻拍其肩膀,“你在永丰镇没吃好吗?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哥,额是领着差事来的。” 萧靖武咧嘴笑道:“赵镇长听说义勇营奉命进城,就让额一起过来,向哥说说编户造册之事。” 嗯? 萧靖生眉头微挑,永丰镇治下的编户造册做好了? 说起来,从萧靖生率部夺取孙镇,留在永丰镇的赵清平等人,就按着萧靖生明确的事情奔波忙碌。 特别是编户造册一事,赵清平领着萧靖武他们,一直都在进行清查核算,弄清楚人口规模,是很重要的事情。 在萧靖生的眼里,想要真正治理好蒲城县,首先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将治下所有人口都登记造册。 尤其是那些被藏匿的佃户、匠户等群体,流浪到蒲城县治下的流民群体,也必须要把他们聚拢起来,进行完整的登记造册。 唯有掌握治下的具体人口,才能统筹好治下群体进行治理。 顺便提一句。 在萧靖生决定率部夺取蒲城县城的前夕,就将孙镇筹建起的镇公所体系,以书信的形式交由赵清平负责,一些关键的位置,萧靖生明确了相应人选。 听萧靖武讲这些话,萧靖生知道孙镇的镇公所,没有出现意外的筹建起来。 今后蒲城县治下,要筹建起一批镇公所,明确落实县管镇、镇管村、村管民的完整基层政权。 眼下马铁山他们率部清剿各处,等到萧靖生梳理好蒲城县城,让秩序真正稳定下来,他就要去各镇筹建镇公所。 想要让农会的根基,真正在蒲城县扎根下来,一套对抗宗法制的基层政权,是必须要搭建起来的。 或许说前期选拔的官吏,也是各地有名望的群体,但是萧靖生也想好解决办法,就是谴派农会代表进行监督。 确保农会明确的政策,能真正在基层落实下来,而不是徒有其表。 “老二,你先等一会儿,我问二叔些情况。” “好。” 在萧靖武的注视下,萧靖生朝着萧章栋走来。 “二叔,义勇营押解的钱粮等物,都押到蒲城县城了?” 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萧章栋说道:“匠户营、孤寡营、少年营这些营校,眼下都行动起来没有?” “都押解进城了。” 萧章栋开口道:“额见到可生了,那批押解的东西,都让可生带人领走了,说是要集中看押起来。 孤寡营和少年营都行动起来了,这两日估摸着就能进城吧,不过有些孤寡不愿离开,都被留在永丰镇和孙镇了。 至于匠户营这边,按着你先前派人说的,广生正忙着筛选一批火药匠和学徒,留在孙镇继续生产黑火药,其他匠户则悉数来县城,不过事情太多太杂,有些人有抱怨,最快也要数日才能赶来。” 萧靖生点点头。 随着蒲城县城被顺利攻占,今后农会就要待在县城,继而更好的统筹全县,这是势力发展的必要。 而在孙镇、永丰镇等地,农会过去缴获不少钱粮辎重,按着萧靖生的想法,除了留下部分必须的,其他都悉数押解进县城,作为今后治理和发展蒲城县的家底。 现在摊子铺开了,就必须要走正规化,不能什么事情都随便了事,那样根基就不可能牢靠。 “二叔,你现在就领着义勇营,去找马瑞。”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萧章栋说道:“先把劳改营接管过来,具体该怎样做,让马瑞详细的讲给你听,义勇营后续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二叔你要尽快的熟悉。” 言罢,萧靖生就找来一人,让他领着萧章栋前去接管劳改营。 解决完这些事情,萧靖生就跟自家弟弟聊着编户造册之事。 和萧靖武交流之际,萧靖生心里颇为感慨。 眼前这个弟弟的变化真的很大。 特别是听到遇到的一些问题,赵清平、萧靖武他们是如何解决的,萧靖生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老二,永丰镇你暂时就别回去了,留下来帮我做事吧。” 听完萧靖武所讲,萧靖生笑道:“永丰镇的编户造册做的很好,总结的那些经验也很宝贵,今后蒲城县要全面进行编户造册,这样才能治理好蒲城县。 我会派人去永丰镇,跟赵镇长提及此事,你现在就去找二叔,负责监督那批认识字的人,把农会缴获的钱粮等物悉数清查出来。” “好。” 萧靖武点点头说道:“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额看你都瘦了很多。” “去吧,什么时候你也婆婆妈妈起来。” 萧靖生笑骂道:“好好做,等到蒲城县稳定下来,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放心,你想领军的想法,我没有忘记。” “好。” 萧靖武笑着应道。 现在萧靖生实在是太忙了,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管,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梳理,而他麾下能用的人才太少。 蒲城县城的确有一些读书人,可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愿服从,说到底,这就是儒家思想的那一套。 眼下萧靖生没有精力去拉拢这批读书人。 如何统筹好眼前的局势,就是萧靖生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你们说会长把额们叫来,究竟是为了甚事啊?” “不清楚啊,这都等了一上午了,还没见会长过来。” “唉…额在的第一标都开拔了,难道会长要赶额们走吗?” 在蒲城县衙的后院,聚着一批年轻人,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个个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被萧靖生派人喊来,待在这县衙等了很久,却始终没见到萧靖生的身影,这叫他们都难免想很多。 “大家都等急了吧。” 萧靖生解决完手头事宜,笑着赶来后院这边,听到这些人的议论,笑着说了起来。 “会长。” “会长。” 这些年轻人纷纷说着,本能的朝萧靖生这边走来。 “时间紧迫啊,我就长话短说了。” 看着聚来的众人,萧靖生收敛笑意,朗声道:“从今日起你们就退出秦军序列,作为农会代表,到永丰镇、孙镇、洛镇治下,代表我们农会负责治理地方。” 甚? 眼前这些人,听完萧靖生所讲,一个个全都面露惊异,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靖生。 “会长,额究竟是做错甚事了,你要让额离开秦军啊。” “就是啊会长,额先前没有犯错吧?” “会长,您这是想干甚啊。” 看着眼前激动的众人,萧靖生没有多说其他,反而是叫他们把心里生出的想法,一个个都发泄出来。 说起来这批年轻人,是萧靖生特意挑选出来的,有些都担任都总之职,手底下管着两百多号人。 现在告诉他们,先前在军中担任的职务没了,要去做什么农会代表,这一个个难免都有些激动。 “牢骚都说完了吧?” 萧靖生等了很久,见众人不再说话,他才开口道:“你们都是很早就跟着我一起做事的,有些和我还是堂兄弟,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们吗? 因为你们年轻。 和我一样年轻。 我们农会想要在蒲城县扎根,就不能只注重军队,更要注重地方治理,你们年轻,就代表着有可能性。 让你们出任各镇、各村的农会代表,是想让你们守好我们农会的根基,让过去遇到的各种不公平,从今以后不会再发生。 只要你们做得好,过去在军队会进行的赏赐,同样会在地方进行赏赐,你们愿意帮我分担压力吗?” 萧靖生的这番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对于这个农会代表,他们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职务,对待陌生的东西,不管是谁都难免会生出顾虑。 其实对他们的想法,萧靖生是清楚的,但是他必须要说服眼前这些人,倘若他们能成长起来,那将会是农会的中坚力量! 第一百零九章 添把柴 年轻人是一个民族的希望,恰恰是因为年轻,对待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远比其他群体要强。 萧靖生始终坚信一点,这世上没有废物之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因为你接触的东西多,就生出某种优越感,这是一种不好的现象。 内卷也好。 躺平也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不同,想法不同,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摘什么。 时势造英雄! 眼前的这批年轻人,就是萧靖生精挑细选的,他们年轻,他们有干劲,他们不畏强权,他们就是希望! 关于农会代表一事,萧靖生其实想了很久。 想要对抗世俗,想要抗争规矩,想要扎根下来,就要有人能持续不断的打破,唯有做到这一点,他缔造的农会势力,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 权力需要监督。 权力需要制约。 倘若权力失去这些约束,那么就会变成洪水猛兽! 对待这些新任命的各镇、各村农会代表,萧靖生提出了相应要求,要读书认字,要起到监督作用,要发挥榜样的力量,要了解各镇、各村的民情,要宣传农会的事迹,要有不怕吃苦的精神。 作为一支新兴的势力,尚处在萌芽阶段,萧靖生比谁都要清楚,这批农会代表必然会犯错,不过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萧靖生其实更希望他们能多犯错误,毕竟人的成长,就是在一次次错误下,吸取了先前的经验教训,才逐步变得成熟起来。 “你们是咋想的?额做了孙镇的农会代表,会长讲的那些东西,额就记住一些,这搞的真是头大啊。” “额也不知道啊,会长说那么多,根本就记不住啊,去村里做农会代表,这究竟是要干甚啊。” “会长说要读书认字,可是额根本就不懂啊,就算是想学,这要找谁去学啊,额现在正是头疼啊。” 萧靖生站在县衙府门外,目视着这些农会代表的背影,依稀间能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对于他么的顾虑和担忧,萧靖生是清楚的。 让他们去永丰镇、孙镇、洛镇等地,担任各镇、各村的农会代表,萧靖生肯定不会让他们野蛮成长。 待到蒲城县城的事情,都被逐一的梳理出来,针对这批农会代表的发展,萧靖生会逐步落实下来。 “会长,额这里有些事情。” “会长,您先前交代的事情,额都摸查清楚了。” “会长,额……” 萧靖生来不及感慨,一些人就跑了过来。 “大家都不要急,一个一个的说。” 看着跑来的众人,萧靖生神情自若,朝县衙正堂走去,“先说宣传农会的事情,眼下做的怎样了……” 稳定住蒲城县县城的秩序,是萧靖生必须要尽快落实的,倘若秩序无法安稳,那么人心就不能稳定。 对于萧靖生而言,一个混乱的蒲城县城,就代表着会生出不可控因素,就当前的形势而言是必须要避免的。 时间在忙碌下流逝。 天很快就黑了。 “呼~” 忙碌一天的萧靖生,疲惫的坐在官椅上,眼前摆着几个馒头,一块咸菜疙瘩,这一天忙下来,他甚至连饭都没功夫吃。 拿起手边的茶壶,萧靖生倒了一碗凉茶,大口大口的喝着。 “会长,额们来了。” 还没来得及吃饭,萧靖云、马洪几人就过来了。 “都吃了没?” 见到众人过来,萧靖生笑着说道:“要是没吃的话,我这里有馒头。” “吃了。” “早吃了。” 萧靖云、马洪他们笑道。 “那就好。” 萧靖生笑着拿起一块馒头,看向萧靖云他们,“我现在是忙到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都过来坐吧,有些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下。” 说着,萧靖生咬了口馒头,边咀嚼边伸手示意。 见到眼前这一幕,萧靖云、马洪他们几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起来,蒲城县城被农会夺取了,按理说萧靖生该享受才对,可是从县城被夺取后,萧靖生一直都在忙。 这些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说起来,这几日太忙了,一直想找你们聊聊,却总是没找到时间。”萧靖生咬了口咸菜疙瘩,笑着看向萧靖云他们。 “我们农会能成功夺取县城,你们这些人立下的功劳不小,要是没你们先前领着麾下的人,到各处去传播消息,煽动民情,想在蒲城县营造那样的氛围,叫陈友德这批贪官心生忌惮,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会长,这些都是额们该做的。” 马洪拿起茶壶,给萧靖生倒了碗凉茶,“其实额们过去也不懂,要不是您给额们讲这么多,让额们如何如何做,说实话,额们也不可能做到这些。” “没错。” 萧靖云点点头道:“真要说起来,额当初做这件事,心里一直犯嘀咕,万一没把事情做好,被人捉住咋办。” “呵呵……” 萧靖生笑了起来。 对于马洪他们的担忧,萧靖生先前是想到过的,毕竟谁都不是生来就会做一些事情,都是在不断地接触和熟悉后,才知道事情是怎么办的。 其实这次把他们叫来,就是想促成一件事情,即筹建农会的外围情报组织,以应对今后复杂的时局。 在萧靖生的眼里,就算将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悉数拿下,以构建起农会第一块根据地,这依旧无法面对明廷的围剿。 或许明廷存在着诸多问题,的确已经不值得救,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特别是对待治下出现的反抗,明廷的态度向来是明确的。 即便打不过建虏、蒙鞑这些异族势力,也要想尽办法镇压内部反抗,这就是统治阶层的主观意志。 恰恰是给予这一前提,萧靖生想提前释放某些东西,他要叫陕西这片土地,能够涌现出更多的起义者! “会长,您叫额们过来,究竟是想商量甚事?” 马洪面露疑惑,看向萧靖生询问道。 “你们想过离开蒲城县没?” 萧靖生拿着馒头,看向众人说道。 这…… 萧靖生的一句话,让众人都懵了。 离开蒲城县? 去哪儿? 为甚要离开蒲城县? 一个个想法在众人心中生出。 “实话跟你们说吧,尽管蒲城县被我们农会夺取,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今后的处境,就变得有多好。”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不说远在京城的腐朽明廷,就说眼下,蒲城县是隶属于华州的,而华州又隶属于西安府。 相信要不了多久,华州衙署,西安府衙署,势必会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到时必然谴派军队来围剿。” 一句话,让众人脸色凝重起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确保华州衙署或西安府衙署,能被别的因素牵制住。” 萧靖生继续说道:“甚至必要的话,要叫陕西有司也被牵制住,所以我需要一批人手,离开蒲城县,持有身帖、路引等物,到西安府、延安府、庆阳府,甚至是汉中府,先设法安顿下来,再逐步在暗中积蓄力量,同时在暗中宣传我们农会做的事情。” “!!!” 众人震惊了。 萧靖生讲的这些话,属实是惊住他们了。 说起来他们从出生到现在,连蒲城县都没出去过,现在叫他们去更远的地方,这多少是心里没底的。 “会长,您说要额们离开蒲城县,到这么多地方安顿下来,可是究竟该如何安顿啊?” “就是啊会长,额连蒲城县都没出去过,这一下子去那么远,就算做着您说的事情,额们该咋联系农会啊。” “这要是途中出现些甚事,额们连叫人帮忙都没法办到啊。” 听着众人的担忧和顾虑,萧靖生没急着出言打断他们,而是叫大家心里的话,都逐一的讲完。 人想要改变,终究是要经历一个过程。 在众人不说话时,萧靖生说道:“第一,你们要离开蒲城县,农会会给大家提供一笔钱财,用作你们初期安顿所需。 第二,你们不是独自离开,你们要挑选一批人,跟着你们一起离开,这样方便你们彼此有个照应。 第三,关于大家要去的地方,我会替你们明确,到时给你们安排不同的身份,做到不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 第四,要是你们愿意做这件事情,我会对你们进行培训,将我知道的一些东西,毫无保留的教给大家。 第五,你们只是第一批外派出去的人,今后农会将派出更多的人,这样能给你们起到相互照应的作用。 第六,至于如何保持联系一事,你们暂时不用考虑,至少在农会夺取西安府前,还不会主动联系你们,待到夺取整个西安府,自然会有人联系你们。 最后我想要说的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注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所以要多给自己些前进的斗志,别等到我们老了以后,却发现这辈子就这么回事,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章 理政(1) 凡是能够成大事者,必须要做到未雨绸缪,这是规避风险的保障,是确保你从容面对危局的倚仗。 萧靖生清楚自己选择的路,究竟会遭遇怎样的坎坷和险情,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提前布局。 筹建直属农会的外围情报组织,不止是情报传递这么简单,更要达到突破封锁、化解危局的作用。 萧靖生想要放一把火,提前引爆陕西汹涌的起义浪潮,继而让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张献忠等一批起义先驱者,能在陕西各府州县聚拢起起义队伍,对这个腐朽不堪的明王朝发出最强音! 只要这一谋划能够促成,那么陕西势必会陷入混乱,到时萧靖生就能统领农会势力,转战西安府各地。 拿下西安府全境,萧靖生就具备叫板的底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靖生挑选的这批外围情报组织的核心成员,就是吹响起义的先驱者。 他们将会面对怎样的困境和挑战,即便是萧靖生也无法进行预判,毕竟这一时期下的陕西,依旧是比较安稳的。 尽管积攒很多民怨,可是汹涌的起义浪潮尚未出现。 甚至在这种环境下,会有人被逮捕,会有人被处死,所以萧靖生没有用强硬的态度,要求萧靖云、马洪他们去做,而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他们。 至于他们做出怎样的选择,萧靖生都是能够坦然接受的,毕竟在生死面前,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别人做主。 一夜无言。 与萧靖云他们的交谈结束,萧靖生睡了一个好觉,拂晓降临,萧靖生就醒来了,再度忙碌起来。 “你们说农会的老爷们,叫额们来县衙这边,究竟是想干甚啊?” “不清楚啊,额们也没犯甚恶事啊。” “不会是想逮捕额们吧?” “凭甚要逮捕额们啊,额们就是匠户,过去一直被那帮狗官压榨盘剥……” 在县衙外的空地,聚拢着大批的匠户,这些都是蒲城县治下的各类匠户,不少都是在籍匠户。 尽管农会先前在县城这边,先后召开两次公审大会,处决了一批贪官和恶霸,赢得无数人喝彩。 不过对待农会这一势力,县城常住的不少群体,依旧是抱着胆怯和质疑的态度,毕竟他们不了解农会,不熟悉农会。 “会长,在县城的这批匠户,都招到县衙外了。” 萧可生神情疲惫,紧跟在萧靖生的身后,“为了甄别这批匠户,末将是费了一番功夫,甚至叫劳改营在押的那批官吏,一个个帮着甄别,您还别说,那批官吏的用处还真大。” “任何人都是有用处的,就看你怎样去用他们。” 萧靖生笑着说道:“眼下我们农会,想要真正治理和建设好蒲城县,就要多下一番功夫才行。 把治下各个群体都逐一梳理出来,将各摊子事情都摆弄好,这样才有可能把蒲城县给治理好。” “您说的在理。” 萧可生点头道:“不说别的,就说这批在押的官吏,问他们别的或许不清楚,可蒲城县各处的情况,他们说的头头是道。 您说这帮家伙,明明都是挺有本事的,为甚先前却不做事啊,要是他们把嘴皮子功夫用到正道,额们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啊。” “这就是环境影响的。” 萧靖生停下脚步,眉头微皱道:“明廷已经腐朽不堪了,过去受党争的影响,导致吏治腐败严重。 官场上讲究的是什么? 你好,我好,大家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这些官员的眼里,底层群体的死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大明多的是人,就算死再多也没什么。 可是他们忘了。 脱离了底层群体,没有底层群体,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喝的都没有,他们更忘了怨气一旦积攒够,势必是会反扑的。 现在你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一个个都老实了,不敢耍官威了,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可恶的。” 萧可生露出凝重的神情。 的确。 过去见到这些官老爷,一个个趾高气昂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想叫谁好,谁就能好,想叫谁死,谁就会死。 可是现在呢? 一个个温顺的像狗一样,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为何会有这些改变? 没了身上穿的那身官皮,他们就没了作威作福的底气! 谁敢不服,直接一刀砍了! “好啦,不说这些事情了。” 萧靖生摆摆手,朝县衙外走去,“眼下我们要聚拢起这批匠户的心,叫他们感受到我们农会的诚意才行。 农会所辖各标的勇锐,现在聚拢起来很多,可是绝大多数的将士,甚至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在蒲城县治下这没有什么,可是叫其他地方的官军知道,一旦他们杀进蒲城县,我们就没有反抗的底气。” 萧靖生治理蒲城县的思路很明确,就是要恢复一批产业,让各个群体都聚拢起来,地方治理班子可以逐步搭建,可是蒲城县治下的群体,必须要动起来才行。 只要大家心往一处使,确保公平公正,将蒲城县治理和建设起来,那么才能应对今后的灾年。 小冰河时期下的神州,多灾多难是无法抹杀的主旋律,如何在这一大背景下,更好的度过灾年,就是萧靖生要全力做好的。 “大家都安静一下。” 走出县衙的萧靖生,就见到乱糟糟的人群,伸手说道:“我是农会会长萧靖生,这次叫大家过来,就是想以农会的名义,雇佣大家到匠户营做工。” 原本乱糟糟的人群,在左右勇锐的呵斥下,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听到萧靖生讲的那些话,不少人都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会长老爷,您说要雇佣额们去匠户营做工,难道是要给额们发钱粮吗?”人群中一瘦高汉子,忍着心中的怯意,看向萧靖生喊道。 “没错!” 萧靖生点头道:“我知道大家过去在县城的工坊,尽管每天都很是忙碌,可是却遭受着苛待和盘剥,每天赚取的钱粮,真是连一家老小都吃不饱。 不过在我们农会绝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我们农会按天发放粮食,谁要是表现得好,能多打造农会所需的东西,每月还能领一笔工钱。” 人群变得混乱起来。 萧靖生讲的这番话,对这些匠户的诱惑太大。 过去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干着最繁重的活计,可是换来的却是微薄收入,连吃饱饭这一要求,都是一种奢望。 “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别到时候还是骗额们的吧?” “就是说啊,要是你不给粮食咋办?” “当初那些狗官,都是这样骗额的,额……” “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额……” 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听到响起的各种声音,萧靖生并没有任何气恼,相反却生出别样的情绪。 处在这样秩序崩坏的世道下,底层群体的遭受是出奇的相似,不管是哪一行业,都受到压迫和盘剥。 其实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 就是能养活一家老小,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被统治阶层和特权群体不断剥削,要是这些愿望都满足了,他们如何汲取财富? “大家都安静一下。”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伸手说道:“我知道说的再多,都不如去做,这样吧,谁要是愿意接受雇佣,我代表农会给每个人,先发放30斤粮食。 新粮! 要是大家有顾忌的话,不想接受农会的雇佣,这批粮食我们农会也不要了,不过处在这样的灾年下,我们终究是要养家糊口的吧?终究是要填饱肚子的吧? 谁要是愿意相信我萧靖生,愿意相信我们农会,我保证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要是到时克扣大家的钱粮,你们可以撂挑子不干,也可以聚在一起骂我萧靖生!” 信任是需要维系的。 一旦信任出现危机,想要再获取信任,那就是很难的事情。 萧靖生不想采取强硬的错误,征召这批匠户进匠户营,那样就算把他们聚拢起来,生产效率也不会得到提升。 现在摊子铺的那么大,萧靖生不仅需要各式军械,火铳,火炮,火药等军事用途的东西,还要各式农具和各种工具。 如果不能聚拢这批匠户的心,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筹建起一批稳定的产业,继而不断生产各类所需。 “额信你萧靖生。” 就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瘸腿汉子,看着萧靖生说道:“额愿意进农会的匠户营,你救过额一家的性命。” 嗯? 这瘸腿汉子的一句话,却叫萧靖生疑惑了。 他并不认识眼前的瘸腿汉子。 就他一家的性命是何意? “好,你叫什么?”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那汉子说道:“先进县衙进行登记,稍后我就叫人押来一批粮食,给你们发粮。” “额叫陈大。” 那瘸腿汉子说道。 陈大? 萧靖生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不过有陈大第一个出来,让不少人都跟着响应,这让萧靖生心里很高兴。 第一百二十章 理政(2) 在县衙统计匠户名录时,萧靖生特意找来陈大了解情况,当得知陈大一家的遭遇时,萧靖生沉默了。 夺取蒲城县城期间,自己率部解救陈大一家,纯粹是一个巧合。 只是通过陈大的讲述,萧靖生却想到那些被奸杀、被虐杀的群体。 错误既然犯下了,就不是轻易能弥补的。 尤其是陈大说的一些话,让萧靖生心里生出感慨。 “额不知道会长老爷,带领的农会究竟是干甚的,额就是个铳炮匠,就会造火铳,只要能让一家老小吃饱肚子,额就愿意跟着会长老爷干。” “哪怕最后被砍掉脑袋都行。” “会长老爷,您老人家带领的农会,今后不会离开蒲城县吧?” 通过陈大说的这些话,让萧靖生明白一个道理。 当前所处的环境,对于底层群体而言。 他们不清楚参与反抗后,究竟要做些什么,以确保取得的胜利果实。 甚至对今后如何持续反抗,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这就是眼界造成的狭隘性。 当下聚拢的农会势力,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他们能够迸发高昂斗志,愿意去做各种事情,纯粹是靠奖赏激励和新鲜劲支撑。 一旦这股新鲜劲泄掉,农会又遭遇新的困境,那么事态会怎样演变,萧靖生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任重道远啊。 萧靖生感慨之余,也清楚今后要走的路,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培养更多的人才,让更多的群体读书认字,唯有促成这一谋划部署,那么他聚拢起来的农会势力,才具备思考的能力,这样才能发挥集体的力量。 一个人就算再强,也终究强不过集体。 倘若任何事情都靠自己解决,就算是初期取得了一些成果,那终究也会因为所处的恶劣环境,继而逐步陷入到绝境下。 这也是为何在原有的时间线上,从天启七年到崇祯二年这段时期,陕西爆发汹涌的起义浪潮,然而王二、种光道、王嘉胤、王自用等一批起义者,没有真正的巩固地盘,反而是流窜在陕西各地,甚至在崇祯二年期间,还有大批边军、驿卒等群体,主动投效到一些起义军麾下,可依旧没有能扭转这一困境。 “哥,你要抓紧给额再派批人手。” 萧靖武行色匆匆的跑来县衙,见到沉思的萧靖生,开门见山道:“眼下劳改营的那批人手,根本就不够用啊,县城各处看押的钱粮等辎重,实在太多太杂了。 依着当前这种清查速度,只怕清查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全部清查完,要是那样的话,农会今后想治理蒲城县,就是本糊涂账啊。” “我记得劳改营那边,有百十号账房吧?” 萧靖生眉头微皱,看向萧靖武说道:“除了这些账房外,还有一批在押官吏、掌柜等群体啊,这些人手还不够你用?” “不够,远远不够。” 萧靖武摆手道:“按着哥先前说的,要分别对钱、粮、地、盐、布、棉、铁、药等各项分类,进行清查核算,重新登记造册,还要分别搬运到明确的区域,这些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何况劳改营的在押群体,部分还被哥抽调到县衙这边,依着额心里估算的,人数至少要翻两番,才能尽快把这些缴获的辎重清查出来。” 当前农会缴获的各项辎重,可以说是把蒲城县城的主要财富,都给悉数的端掉了。 毕竟大批的贪官和恶霸被清算,他们过去作威作福十余载,凭借经营的人脉和产业,积攒下来的家底都被农会缴获。 蒲城县的贫富差距很大。 等到马铁山、李莽、李阔等将校,麾下率领的各标勇锐,把蒲城县治下各处悉数清剿一遍,这一规模恐怕还要增长不少。 “这样,你去找二叔。” 萧靖生想了想,伸手说道:“让他挑几个熟悉县城的在押官吏,将城内算命先生、说书人、家境贫寒的读书人都聚拢起来。 农会每天发粮30斤,制钱300枚,作为雇佣他们的工钱,协助农会清查核算,要尽快把这些缴获的辎重清查出来。 对了,涉及钱、地这两项清查,不要叫这些人参与清查核算,这些都是我们农会的机密所在。” “好,额现在就去找二叔。” 萧靖武眼前一亮,点点头说道。 尽管清查出农会缴获的各项辎重,这对于萧靖生而言很重要,他明确的很多部署,都需要精准的数据做支撑。 既然农会夺取了蒲城县全境,就必须要肩负起治理的重担,当前又处在灾年下,想要调遣治下各个群体,就必须要拿出粮食来引导,如此才能激发积极性。 今年蒲城县治下的秋收,萧靖生已经是不抱希望了,必然是大规模的减产,所以他必须要精打细算。 在蒲城县兴修水库、水渠等水利设施,是必须要办到的事情。 否则今后旱情日益严峻的话,没有用以灌溉所需的水资源,只怕今后蒲城县的粮食产量,也不能得到相应的保证。 处在这样的灾年下,没有充沛的粮食储备聚拢人心,就算你打下的地盘再多,只怕也是无根浮萍。 何况尽快清查出土地,还牵扯到激励麾下军队的作用,一个蒲城县,是不够支撑萧靖生的谋划的。 唯有掌握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等地,构建一个战略纵深较大的根据地,萧靖生才能应对灾年,才能应对今后的危局。 等到这一块根据地,治下秩序恢复稳定,萧靖生才能在审时度势下,决定对其他地方展开攻势! “可生,你现在去找些可靠人手。” 萧靖生神情严肃,来到萧可生这边,“分别派到孙镇和永丰镇,一个是告诉广生叔,让他尽快领着匠户营赶来县城,县城所辖工坊必须尽快恢复生产。 一个是告诉小叔,叫他尽快领着队伍赶来县城。 对了,让永丰镇的齐家班也赶来县城,现在我们农会需要一些东西,来叫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农会究竟是干什么的。” “喏!” 萧可生当即抱拳应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统筹(1)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幕下的蒲城县城,一队队持木枪的勇锐,在所属将校的统领下,对所辖的区域进行巡逻。 途径一些路口时,所属将校会脱离队伍,来到该处驻扎的队伍,找负责该处警戒的将校对接,拿起毛笔,蘸墨画圈。 “没遇到甚异常吧?” “没有。” “警惕些,会长说了,夜间巡逻要做好。” “知道。” 类似这样的话,在蒲城县城各处不时响起。 自从农会夺取蒲城县城,萧靖生就制定了巡逻制度,确保县城内不会突发骚乱,避免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虽说夺取了蒲城县城,不过萧靖生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在没有占领蒲城县全境前,这种戒严是不会解除的。 尽管存在着很多不便之处,然而小心无大错。 萧靖生不希望取得的胜利果实,就因为大意或懈怠,导致成果大打折扣,那样对农会而言损失太大。 噼啪~ 蒲城县的东城墙上,燃烧的篝火作响,一名名勇锐散布在城墙各处,或持枪,或挎刀,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夜风吹来,卷起些许火星。 “城墙各处的夜间守备,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萧靖生走在东城墙上,伸手对随行的萧可生说道:“当前蒲城县治下各处,尚没有被农会悉数控制,倘若在此期间出现任何队伍进犯,而我们没有任何戒备,那么这座城池就会丢掉。” “会长您就放心吧。” 萧可生当即表态道:“蒲城县城内和外城的夜间守备,皆是按着您先前定下的巡逻制度来办的额,尤其是城墙上的守备,那都是在黑夜下,可以借助火光看清人影的勇锐,只要发现任何异常,他们就会立刻示警。” “小心无大错。” 萧靖生语气严厉道:“你给我向轮值的那批将校言明,我会不定期的进行抽查,倘若让我发现谁敢懈怠,只要抓到就一律撤职,滚出第四标麾下!” “喏!” 萧可生心下一紧,忙抱拳应道。 并非是萧靖生小题大做。 实则是现在的农会,容不得半点闪失或差错,一旦蒲城县城被人趁乱夺取,那先前付出的种种努力都算白费了。 萧靖生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在东城墙巡察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萧靖生就领着几名亲兵,赶回到蒲城县衙了。 回县衙的途中很安静。 县城内常住的群体,都老实待在家中,就算是不睡觉,也不能出门游逛。 白天的时候随便在县城各处游逛,但是到了晚上绝对不行。 当前萧可生所领的第四标,麾下有不少患有夜盲症的勇锐,到了晚上就跟睁眼瞎一样。 尽管萧靖生知道如何治疗夜盲症,可是这也绝非几日就能缓解的,凡事都要有个过程才行。 夜盲症在当前所处的时期,算是比较常见的现象。 该时期下的医疗水准很差,至少在萧靖生的眼里是这样,这也让萧靖生的心里,明确了培养中医人才的谋划。 特别是妇科与儿科必须要重视起来。 在很多时候临盆的产妇,一旦出现难产或大出血,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幸运的话能捡一条命,一旦遭遇不幸就是一尸两命! 在这一时期下怀孕率普遍较高,特别是在底层群体中,毕竟每到夜幕降临时,没有丰富的夜生活,就会造娃,只是难产或大出血的现象,还有婴儿夭折率,同样会较高的出现,这种悲剧要尽可能的避免才行。 萧靖生知道培养中医人才,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毕竟这一领域和其他领域不同,想要达到出师诊治的程度,必须要积攒丰富的经验,如果某一味药下错,就可能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此事就算是再难,他也要逐步梳理出来,甚至萧靖生都已经想好了,要在少年营中挑选一批人,从小就接受中医培养,在明确的各个分科中进修,等到厚积薄发的阶段到来,那么中医必然能迎来较快的发展。 在神州逐步发展的中医体系,绝对不是什么伪科学,甚至在萧靖生的眼里,中医体系在某些方面,远比西医体系更先进,更超前。 只是没有某些特定的术语,来站在辩证的角度充分解释清楚,才会被一些人打上伪科学的标签! “会长!” “会长!” 在县衙外值守的勇锐,见到萧靖生回来,纷纷昂首行礼道,在他们的眼眸中都闪烁着精芒。 “辛苦你们了。” 萧靖生面露笑意,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一直以来萧靖生都在用实际行动,来诠释公平和平等。 在他的眼里,倘若他缔造的农会势力,违背这一初衷的话,那跟腐朽堕落的明王朝,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会长回来了。” “会长……” 赶回县衙的萧靖生,就见到萧靖云、马洪几人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让大家久等了。” 萧靖生保持笑意,看向众人说道:“从今夜开始,我就向大家传授一些,我知道的情报领域的知识。 我希望大家能认真听,牢牢记在心里。 一旦你们离开蒲城县,去往农会要你们潜伏的地域,就没有任何外力能借助,唯一能很好地潜伏下来,不叫人觉察到你们,积极在暗中积蓄力量,就看你们学的怎么样了。” “喏!” 众人当即抱拳应道。 筹建农会的外围情报组织,萧靖云、马洪这些人在认真考虑后,一个个都决定参与进来。 不为别的。 他们也想多帮农会分忧,多帮萧靖生分忧。 “大家都聚过来吧,期间要是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第一时间提出来,我会详细讲给大家。” 萧靖生伸手示意道:“今天我给大家讲第一课,身份伪装,想要不引起外人的注意,首先你们要做到一点,那就是寻找符合自身的身份……” 得益于先知先觉的优势,以及后世处在信息大爆炸时代,这使得萧靖生对于谍战层面的知识,或多或少是了解一些的。 尽管萧靖生知道的只是表象,不过对这一时代来讲足够了,毕竟像身份伪装、单线联系等具体分属,这一时期下的人能了解多少? 谍战领域的摸索,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 眼前这批人只是先驱者。 等到萧靖生把麾下事宜都梳理出来,他会挑选一批人才专门从事谍战领域,继而不断完善该领域,确保在今后面临的处境下,能够发挥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统筹(2) “会长,您快出去看看吧!县衙外出事咧!” 一名勇锐冲进萧靖生住的地方,声音很大,本熟睡的萧靖生,忍着头疼坐起身,皱眉看向那人。 “出了何事?” 萧靖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昨夜给萧靖云、马洪一行,讲了太多谍报领域的知识,萧靖生忙到很晚才睡。 眼下才刚到辰时。 “县城里的不少读书人,都聚在县衙外闹事。” 那勇锐伸手说道:“说额们是以下犯上的叛贼,敢在蒲城县造反,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话说的很难听,县衙外聚了不少围观的乡党。”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靖生弯腰拿起布鞋,穿好后就起身朝外走去,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一突发情况。 当初率部夺取蒲城县城时,萧靖生就勒令麾下各部勇锐,不准叨扰县城内的其他群体。 被农会逮捕和公审的群体,无不是平日里作恶多端者。 现在蒲城县衙外面,聚拢不少读书人声讨,只怕是这几日私下没少联系。 虽说蒲城县城的常住群体,当下不能随便出入县城各门,不过在县城内还是能走动的。 毕竟这么多的人,让他们待在家中不出,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久了,必然会滋生出怨气的。 怨气一旦沸腾,势必会出现反抗。 蒲城全境没有被农会悉数控制前,县城内的戒严就不能解除,萧靖生要避免大规模的情报外溢,鉴于这等形势,萧靖生允许城内人口出来,只要不出城,想干什么都行。 “萧贼,你也是读书人,昔日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怎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萧贼你出来!” “你可知你做的事情,给我蒲城县带来万劫不复的浩劫吗?” “萧贼,你以为夺取了蒲城县城,就能控制住蒲城县吗?你真的以为朝廷会允许你这等逆贼存世吗?” “你们他娘的骂谁呢?一个个都活腻歪了是吧!” “老匹夫,你他娘的再说一遍!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是吧!?” “都给老子闭嘴……” 彼时在蒲城县衙外,聚集着不少读书人,有老,有少。 面对这些读书人的咒骂指摘,负责县衙治安的一众勇锐,一个个都面露怒容的等着这帮读书人。 要不是先前萧靖生下令,不准在县城内动武,就这些读书人说的话,这帮血气方刚的勇锐早就暴起了。 “退后!全都退后!” 在这等混乱的境遇下,萧靖生快步走出县衙,见有些勇锐举起长刀,当即便喝道。 “会长!” “会长!” 有些愤怒的勇锐,见到萧靖生出来,一个个都转身喊道,那脸上流露出的怒容,足以看出他们生出的怒意。 “都退后,我知道什么情况。” 萧靖生出言安抚道,随后在众多注视下,昂首上前,看着眼前这些读书人,朗声道:“你们谁是发起者,站出来,我来跟他对峙!” 对待这种情况,萧靖生太有经验了。 眼前这些读书人聚众闹事,看似是想求个说法,要宣泄心中的不满,实则是他们惧怕不好的事情发生。 萧靖生甚至能够想到,眼前这些读书人中,必然有考取功名的群体,或通过院试,或通过乡试,这些都是享有特权的。 现在农会占领了蒲城县,他们还不能离开蒲城县,这使得他们的特权,他们的优越性,瞬间就被清除掉了。 “萧贼,你为何要聚众造反?”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走出人群,瞪着萧靖生喝道:“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 “好了,这些话就别讲给我听了。” 看着眼前的老者,萧靖生摆手打断道:“我萧靖生做的事情,并非是聚众造反,而是要讨个公道。 你们也都是读书人,甚至你们之中,也有通过院试和乡试,考取了功名,不是生员,就是举人。 不说在蒲城县这边,寻常人见到要尊称一声老爷,就算出了蒲城县,知道你们的身份也要这样尊称。” 听到这里的时候,人群中站着的一些人,脸上流露出倨傲的神情。 在大明,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士农工商,这只是笼统的分法。 封建王朝下的统治,制定的那些条条框框,都是为了江山稳固,社稷安定,所以读书人的身份很高。 读书人代表着一个群体,而在这一群体下细分很多。 “我萧靖生先前在县试、府试都中第了,甚至在府试的名次还不低。”看着眼前这帮读书人,萧靖生继续说道。 “倘若没有发生蒲城县狗官周忠迫害我一家的事情,我会和你们一样,继续参加科举,一步步通过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希望能够金榜题名! 可恰恰是发生了。 我父,我母,都被狗贼周忠迫害至死,甚至我与亲弟靖武,都没来得及给亡父亡母守孝,就被狗贼周忠摊派徭役,要致我们于死地!” 聚拢的那批读书人默然。 反倒是围观的那些百姓,听完萧靖生讲的这些,一个个都小声议论起来,他们还真不知道萧靖生面对的境遇。 “那你既然逃离魔掌,为何不告官伸冤?为何用这等极端的方式?” 老者眉头紧皱,盯着萧靖生说道:“你可知道你做的这等事情,将会给我蒲城县带来怎样的浩……” “哈哈……” 萧靖生仰天大笑起来。 对待这等迂腐愚昧的想法,萧靖生不想过多耽搁时间,就算他回答了这一说辞,那还会有别的质问。 与这等愚昧的交谈,只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难道农会召开公审大会时,你们一个个都没有听吗?” 萧靖生眼神冷厉,看向面带怒容的老者,掷地有声道:“告官?你不觉得你讲这样的话,很可笑吗? 官官相护,在你的眼里就像没有一样? 我等经历任何凄惨之事,在你眼里就是命中注定吗? 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摘我,质疑我,你没有任何资格说这些话。 既然世道不公,那我就自己主持公道,不仅如此,我还要领着农会,给更多的人主持公道,叫更多的人能像你们一样,也都堂堂正正的站着做人,而不是被人当做牲畜,随意的压迫和盘剥!” “说得好!” “说得好!” 围观的那些百姓,听到萧靖生讲的这些话,不少都呐喊起来。 说起来,蒲城县城内的不少常住群体,尤其是那些底层,参与了农会主持的公审处决,也见到农会的种种反应,他们心底都有一杆秤。 或许说在他们的心底,依旧对农会抱有胆怯或疑虑,可是这绝不是抗拒。 谁好,谁坏。 这是能分清楚的。 想当初陈友德、柳志和这帮贪官污吏,在蒲城县治下各种压迫和盘剥,甚至还修建生祠,使得很多人日子过得很苦。 民怨不知积攒多少了。 “这是我第一次出面解释,也是最后一次。” 迎着众人的注视,萧靖生看着眼前这帮读书人,语气铿锵道:“也就是你们平日里,没有做为非作歹之事,否则你们早就被农会逮捕清算了。 要是谁还敢聚众闹事,涌在蒲城县衙,扰乱农会的差事,一律逮捕游街,我要叫蒲城县的乡党们,都看看你们的嘴脸,送客!” 言罢,萧靖生头也不回的转身朝县衙走去。 对这些心底依旧抱有幻想的读书人,萧靖生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要梳理。 是否能聚拢他们的心,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毕竟会读书,能参加科举,不代表就能治理好地方。 读书不等同于能力。 萧靖生想要的人才,必然是在基层摸爬滚打,熟悉地方的事务和民情,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等到农会的根基扎下来,这些读书人想逃离蒲城县,是绝对不可能的,萧靖生还要靠他们传授知识。 一个个想负隅顽抗? 可以。 那先看看家底是否殷实。 等到一个个都饿肚子了,那所谓的操守就必将瓦解。 “去,传我的军令。” 回到县衙的萧靖生,拉住一个勇锐,伸手道:“叫萧标总抽调一批人手,在城内读书人的家外驻扎,不管他们去任何地方都跟着,记住,是跟着,不准打骂他们,不准限制他们。” “喏!” 那人当即抱拳应道。 对待蒲城县治下的读书人,萧靖生已经想好了整治措施,那就是一直监视他们,这些人是否归心,萧靖生并不在意。 毕竟圣贤书读得多了,有些观念就固化了。 想要在这乱世下,治理好打下来的地盘,单靠之乎者也是不够的,萧靖生需要的是复合型人才。 今后农会打下的地盘增多,只要是不愿服从命令的读书人,都采取这种方式,萧靖生要通过这些读书人,帮着麾下尽快完成扫盲。 唯有文盲群体不断减少,那么才能构建人才库的根底,不过这件事情需要一步步的来,不能操之过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二来投 “靖生啊,你在蒲城县闹腾这么大动静,想要看着州里,甚至府里,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萧章栋紧跟在萧靖生身后,面露忧色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事情?就算马铁山他们率部清剿蒲城县治下各处,农会控制住蒲城县全境,可万一州里派官军进剿,或者干脆府里派官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蒲城县的那帮县兵,跟州里、府里相比还是差了些,我们农会能打得过县兵,不一定能打过州兵,甚至是府兵啊。” “二叔,其实你说的不对。” 萧靖生停下脚步,看向萧章栋说道:“蒲城县的事情传开,这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不过来进剿的官军,并非是州兵或府兵,而是戍守各处的卫所兵,当然,这是仅限于华州衙署。 倘若是西安府知晓此事,那么进剿我们蒲城县的,就会有驻守府城的官军,这个官军可不是好对付的。” 萧章栋脸色微变。 一直以来在他心中,就存在着顾虑和担忧,即便蒲城县被萧靖生率部夺取,可是这又能代表着什么呢? 和朝廷作对。 和官军作对。 萧章栋不觉得他们有多大胜算。 只是过去忙碌的事情太多,何况蒲城县城也没被夺取,尽管存在这种顾虑和担忧,萧章栋也没讲太多。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蒲城县城被他们农会夺取,那势必会产生大的影响,一旦华州或西安府知晓此事,那迎来的危局就更大了。 “二叔,别想这么多了。”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既然能领着大家,击败蒲城县衙所辖县兵,就一定能带领着农会,击败来犯的所谓官军。 眼下对我们农会而言,必须要尽快量产各式军械,让秦军所辖各标勇锐,都能拿到趁手的军械和火铳才行。” “说到这里,广生他们是干甚的。” 萧章栋眉头紧锁起来,“农会叫他们快点来县城,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明知道现在的处境这样,还是……” “好啦二叔,别抱怨这些了。” 萧靖生笑着摆手道:“广生叔他们也绝非有意拖延,说起来,让孙镇保留火药产业,是我决定下来的。 今后在我们蒲城县治下,不仅县城要筹建各式产业,所辖各镇也要筹建各式产业,确保更多的群体,能通过劳作赚取钱粮。 先去看看铳炮工坊吧,别的工坊效率慢些没事,这个铳炮工坊要尽快运转起来,今后农会想击败来犯官军,更精良的火铳、火炮是关键。” 萧靖生治理地方的理念,不会局限于小农经济那一套,想要增强治下的活性,就必须发展工业体系。 或许这一时期下,尚没有工业体系的雏形,不过萧靖生要学会因地制宜,设法促成原始工业化。 特别是在军队建设方面,形成以火器为主,冷兵器为辅的模式,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要进行布局。 今后较长的时间内,萧靖生麾下聚拢的军队,不可能存在大规模的骑兵,他也养活不了这么多骑兵。 倘若进犯农会所辖地盘的明军,麾下存在大规模的骑兵,想要克制骑兵进攻,唯一能破局的关键,就是以火炮开路,用火器压制。 想要促成这一构想,当前存世的众多火铳,不足以满足这种需求,萧靖生必须要研制和生产更先进的火器。 铳炮工坊。 “你们说…会长老爷叫额们过来,是想打造火铳和火炮吗?”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这样啊。” “不过真要说起来,会长老爷叫额们打造火铳或火炮,会像先前那帮贪官一样,克扣打造的银子吗?”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会长老爷雇佣额们,就拿出这么多钱粮,不至于说……” 以陈大为首的十余众铳炮匠聚在一起,议论着今后他们要做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这些在籍的铳炮匠,别看原先在铳炮工坊做工,不过打造出的火铳或火炮,质量不是特别的好。 这绝非陈大他们糊弄了事。 实则是负责此事的县衙官吏,暗中克扣不少钱粮,使得打造一杆火铳的成本,被不断地压缩下来,即便陈大他们手艺再好,也无法弥补原材料的缺陷。 “大家都在啊。” 看着扎堆的铳炮匠,走进工坊的萧靖生露出笑意,“能见到大家过来,我很高兴,我代表农会欢迎大家。” 原本萧靖生还在想,这批登记造册的铳炮匠,究竟有多少愿意来铳炮工坊,说实话,萧靖生心里也没底。 不过看清过来的人数,萧靖生悬着的心算落下了。 都过来了。 “会长老爷,您叫额们过来,是想打造火铳和火炮吗?”陈大瘸着腿,向前走了数步,看向萧靖生说道。 “没错。” 萧靖生点点头道:“我提前叫大家过来,就是想打造火铳和火炮,不过对过去的生产工艺,我要提出一些要求,过去你们单独打造火铳或火炮速度太慢,无法满足农会的需求。” 嗯? 众人听到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我想问问,在你们中间谁更精通火铳铳管的打造?”萧靖生走上前,迎着众人的注视,朗声道。 “额。” “额。” 在沉默片刻,陈大站出来了,跟着陈大站出来的,还有三名铳炮匠。 “好,那么从即日起,你们几人就专门打造火铳铳管。” 萧靖生伸手说道:“过去那种一人负责一杆火铳的方式,我们从现在起就舍弃不用了,接下来我们要采取分工协作的方式,提高火铳或火炮的生产效率。” 萧靖生清楚的知道,明末时期的火铳、火炮制造工艺,其实并不是特别落后,然而受限于某些瓶颈,导致火器发展停滞不前。 鉴于这样的形势,萧靖生想要通过革新生产工艺,采取流水作业的方式,来逐步提升火器的发展效率。 “会长老爷,您说的这个分工协作,究竟是个甚啊?” “就是说啊,额们先前一直都是各干各的,这个甚的分工协作,到底是叫额们咋干嘛?” “不会是……” 新思想的传播,是需要时间沉淀的。 对于萧靖生讲的这些话,包括陈大在内,眼前的一众铳炮匠,都提出各自的想法。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 见众人各说各的,萧靖生伸手示意道:“我会逐步讲明的,这是我们农会的火铳,相信大家也都清楚,一杆火铳的打造,是由若干个部分组成的,现在我把这杆火铳拆开,站在生产的角度,和大家一起商榷生产工艺的分工……” 论及具体的生产流程,萧靖生肯定没有陈大他们了解的多,毕竟陈大他们是专业的铳炮匠。 萧靖生充其量只能算是爱好者。 然而先知先觉的优势,使得萧靖生能站在更高的维度,去跟陈大他们进行交流,继而打开他们的眼界。 后膛燧发枪。 线膛燧发枪。 米尼弹。 这些都是火器不断向前发展,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在和陈大他们交流之际,萧靖生穿插着讲这些他知道的东西,引起了很多议论声。 “在火铳里面安放燧石,这是甚啊,咋叫燧石击发啊,击出的火星,咋引燃火药啊。” “可以打造精细的击发锤,确保击发锤命中燧石,就能击出火星……” “可是击发锤咋击发啊。” “就是啊,这先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大家有没有想过,在新造的火铳接近药室,也就是这个地方,特意造一个扳机,这样……” 相较于火铳、火炮的生产工艺明确,萧靖生更在意的是更新型的火器制造,所以他要给众人灌输新思想。 也是受此影响,使得陈大这些人的注意,没有聚焦在流水线作业上,反而聚焦在这些新想法上。 陈大他们造过很多火铳或火炮,对萧靖生讲的这些东西,还是第一次听到,难免会在心里盘算起来。 “二叔,会长在甚地方?” 就在萧靖生跟陈大他们,讨论着新型火铳、火炮之际,萧可生行色匆匆的跑来,见到在工坊外站着的萧章栋。 “在里面,咋了,出甚事了?” “城外聚着一帮人,要来投咱农会,不说了,额先去见会长。” 言罢,也不管萧章栋怎样想,萧可生就快步朝工坊内走去。 见到萧靖生的身影,萧可生就出言喊道,这让萧靖生循声望去,见萧可生状态不对,萧靖生就知有事。 萧靖生让陈大他们先讨论,就朝萧可生走去。 在萧可生言明情况后,萧靖生眉头微皱起来,露出些许诧异,“你说白水县的王二、种光道他们,来咱蒲城县要投效农会?” “是的。” 萧可生忙点头道:“眼下这些人,就聚在北城门外,规模有数百众之多,会长,要不要放他们进城?” “走,陪我去北城。” 萧靖生忙伸手道。 说着,萧靖生就朝工坊外走去,临走之际特意向萧章栋交代,叫他看着陈大他们继续讨论自己所讲的火铳、火炮,然后就朝北城方向赶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跨时代会晤 蒲城县北城外。 “大哥,您所这萧靖生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攻破城高墙厚的城池,额们在白水县想攻打县城,可惜那帮狗官太过警觉,把城门都给封死了。” “不清楚,能领着麾下勇壮攻陷蒲城县城,肯定是个狠角色,额们来投效此人,今后算是有保障了。” “不过真要说起来,萧靖生会收留额们吗?毕竟额们是白水县过来的,万一他不收留额们,那额们该去何处啊?” “先等等再说吧,这城上的人不是说了,去告诉萧靖生了,额觉得萧靖生会收留额们的,毕竟是造反,多一些人,多些保障。” 乱糟糟的人群前,站着两个人,他们盯着紧闭的城门,环视城墙上所聚勇壮,神情严肃的交流着。 身材魁梧的叫王二,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粗布衫,手里提着一把刀。 身旁站着的是种光道,身材清瘦,有些驼背,好似风一吹,就能吹倒一般。 “吱~”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声响,这叫王二、种光道他们纷纷看去。 却见一支持枪挎刀的队伍,步伐沉稳的从城门跑出,甚至在这支队伍中,还有部分勇锐拿着火铳。 这…… 见到此幕的王二和种光道,心里无不是暗暗生惊。 同样是反抗官府的队伍,为什么人家的队伍,能持有这么多军械,甚至还有火铳,反观自己麾下的队伍,更多的却是些农具。 在二人惊疑之际,萧靖生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朝眼前混乱起来的队伍走来。 “敢问谁是王二?谁是种光道?” 沿着无数道注视,萧靖生停下脚步,开口询问道。 他就是萧靖生吗? 为何这般年轻!? 站在队首的王二和种光道,在看清来人是谁时,脸色微变,颇为诧异的看着萧景云。 “额是王二。” “额是种光道。” 在萧靖生的注视下,王二和种光道走上前,抬手抱拳道。 “幸会,幸会。” 萧景云跟着抱拳道:“我叫萧靖生。” 对于明末爆发的农民起义,萧靖生是了解的,也是清楚的,就像眼前的王二和种光道,算是陕西最早一批起义的群体。 天启七年,这是备受灾情袭扰,遭受无道盘剥的陕西群体,面对日益恶劣的生存环境,开始进行反抗的时候。 说起来从朱由校御极登基以来,大明治下就出现很多起义浪潮,山东、福建等地皆有所行动,甚至兵变也出现不少,不过这些起义皆被明廷镇压下来。 别看明廷在辽东一带,频频被建虏八旗按在地上摩擦,然而这绝不代表着明廷拥有的军队,就是脆弱不堪的。 至少面对底层群体的起义,明廷是能够镇压解决的。 眼下已是天启七年八月中,按着原有时间线,王二、种光道聚拢的队伍,在白水县插旗起义,然并未攻破白水县城,这一时期下的澄城县灾情更严峻,这使得王二和种光道遂转战澄城县,率领麾下队伍攻陷澄城县,诛杀地方官吏,开仓放粮,后官军合围,退至白水县洛河以北…… 对王二、种光道的这种方式,萧靖生其实并不认可,当然这也是萧靖生站在更高的维度洞察,时下不止是陕西,在大明北方诸省都受灾情频生、摊派辽饷、吏治腐败等原因,使得治下民怨沸腾。 最重要的一点,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也会在这一年驾崩,在这等特殊的时期,如果能在陕西站稳脚跟,确保根基扎到基层,哪怕初期遭遇的困境多些,但只要熬过去,前途是光明的! 过去这一个多月,萧靖生遇到的困难少吗? 不少! 麾下聚拢的人手参差不齐。 能够驱使的人才很少。 面临的威胁众多。 可就是在这等形势下,萧靖生也扛过来了。 眼下王二和种光道来投,叫萧靖生想到一种可能。 “萧老爷,额们是来投效您的。” 在萧靖生沉思之际,王二抱拳一礼道:“要是您不嫌弃额们的话,就请收留额们吧,额们在白水县是没有活路了。” “求萧老爷收留额们。” 种光道紧随其后道。 “两位无需这般。” 萧靖生收敛心神,上前托着二人的手臂,面露笑意道:“王大哥,种大哥愿意来蒲城县,我心里是高兴的,走,我们进城再说。 可生,你领着这些乡党,暂时驻扎到城外营寨,另外派人送来一批粮食,先叫他们填饱肚子。” “喏!” 萧可生抱拳喝道。 当前蒲城县城内的秩序,还在梳理之中,此等态势下,贸然叫王二和种光道所领队伍进城,这对秩序稳定是不利的。 对于萧靖生而言,不管是谁,都不能影响到他接收蒲城县,哪怕是王二和种光道也不行。 规矩既然立下了,就不能轻易破坏。 内心忐忑的王二和种光道,跟随萧靖生一起进了蒲城县城。 尽管萧靖生说了,眼下县城内有些乱,进城休养远没有在城外休养好,可他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去往蒲城县衙的途中,王二和种光道见到不少勇锐扼守各处,特别是持有的木枪或长刀,这种紧张渐渐也消散了。 为何? 就萧靖生麾下聚拢的队伍,远比他们聚拢的队伍要强太多,这种态势下,人家萧靖生未必就像暗算他们。 “那谁…对,就是你,去拿些吃的过来。” 领着王二他们回到县衙,萧靖生就随便指了个勇锐,叫他去拿些吃的,“多拿一些过来,看看伙房有肉没,有的话,也拿些过来。” 王二、种光道听到这里,下意识吞咽口水。 自在白水县闹事以来,别说是肉了,能有口吃的都是奢望,眼下萧靖生非但要拿吃的,还要拿肉,这怎么能不叫他们咽口水啊。 “王大哥,种大哥来坐。” 交代完这些的萧靖生,笑着看向王二他们,“眼下白水县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们为何不呆在白水县,反来到蒲城县这边了?” “萧老爷别提了。” 王二轻叹一声,眉头紧皱道:“当前白水县的情况很不好,那帮狗官一个个贪婪至极,眼瞅着不该缴秋粮了? 可现在是什么年景,萧老爷您也清楚。 额们根本就拿不出粮食缴税啊。 只是白水县的那帮狗官,根本就不管额们的死活,竟要求提前缴税,额们也是实在没有活路,这才……” 听着王二讲述的这些,萧靖生算是对白水县治下有所了解,也知道王二他们,为何知晓蒲城县的情况,继而率部赶来投效。 蒲城县和白水县是紧挨着的,在萧靖生还没率部攻打县城时,蒲城县北边出现的一些乱象,就叫一些流民逃到白水县。 这也使得蒲城县爆发反抗的事情,在白水县传了一些。 好巧不巧。 在白水县聚拢起队伍的王二他们,无法攻破县城,就在白水县南部一带,机缘巧合下撞见这些流民,所以才知道蒲城县的情况。 “会长,吃的来了。” 在和王二他们交谈之际,一名勇锐捧着箩筐,就快步走进正堂,这让王二、种光道的眼睛,就没有再离开过箩筐。 “来,仓促之下,我也拿不出更好的招待两位。” 萧靖生见到此幕,笑着说道:“王大哥,种大哥,你们先吃,吃完后,我们再继续聊。” “哎。” “哎。” 王二、种光道频频点头,说着,就在萧靖生的注视下,心急的拿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们在白水县是聚拢起一支队伍,可过得并不是很好,尽管也杀富济贫,可是麾下的队伍增多,也叫他们饥一顿饱一顿。 看着狼吞虎咽的二人,萧靖生静静的坐着,不过心底生出的那个想法,却变得愈发坚定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澄城 “痛快!真是痛快!” 满嘴有光的王二,拍着肚子大笑起来,“许久没吃嫩饱了,这顿肉吃的,就算让额去死也值了。” “是啊。” 种光道笑着看向萧靖生,“萧老爷,您别嫌弃额们啊,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额们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饱了。”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岂会笑话二位呢?” 萧景云微微一笑,看向王二和种光道,“说起来我能吃饱饭,也是最近这一个多月,先前被私派徭役,去东卤池烧卤盐,天天就没吃饱过?” 与王二、种光道他们接触,虽说二人行为粗鄙了些,然却也是豪爽之辈,是值得敬佩的农家汉子。 “萧老爷,如今蒲城县全境,都叫您占了吗?” 王二打着饱嗝,看向萧靖生问道:“额先前在白水县,就听说您的事迹了,这县城您究竟是咋打下来的?” “就是,就是。” 种光道紧随其后道:“当初额们在白水县,也想过要攻破县城,只是这城高墙厚的,额们聚拢的那点人手,根本就打不了。” “眼下还没全部夺取,不过算算时间也快了。” 萧靖生回道:“农会所辖各标勇锐,在马铁山、李莽、李阔他们的带领下,奉命前去蒲城县各地,清剿那些作恶多端者,虽说这几日没传来什么消息,不过我对他们充满信心。” 自马铁山、李莽他们率部离开县城,奔赴蒲城县各处展开清剿,萧靖生其实就没有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萧靖生一直忙着梳理。 数千众的勇锐奔赴蒲城县各地,要是马铁山、李莽他们,连一些横行乡野的恶霸,都没办法清剿掉,那萧靖生就要替换掉他们了。 “萧老爷,额问一句啊,您麾下现在有多少人马?” 王二看了眼种光道,随后看向萧靖生询问道:“有数千众了吧?” “不止。”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创设的秦军下辖四个标,聚拢起来的勇锐,已经有近两万众了。” “!!!” 王二、种光道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看向萧靖生。 居然有这么多人马? 看到二人的反应,萧靖生心中暗道,这还没有算上义勇营和辅兵标,要是算上这些勇锐和辅兵,规模更恐怖。 不过萧靖生也知道,这种格局今后会逐步调整,想供养这么多脱产者,对农会的负担太大了。 “天啊,真是没想到萧老爷有这等魄力,竟然聚拢起这么多人马。” 王二震惊之余,感慨道:“要是额有这么多人,区区一座白水县城,根本就不在话下啊。” 从骨子里来说,王二就不是屈居人下的主。 错非是这样的话,在白水县那边,王二也不会主动站出,聚拢相熟相知的人手,跟着他一起插旗。 也是透过与王二的交流,萧靖生敏锐的觉察到这点。 萧靖生缔造的农会,是以他为核心筹建的,就算是扩充麾下队伍,也不会选择一些有野心的人。 就像现在碰面的王二和种光道,尚未谋面的王嘉胤、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大批起义者,这些是可以选择合作的,但不适合聚在一起做事。 在这些人的骨子里,都是桀骜不驯的,都是不愿屈居人下的。 萧靖生想要缔造的势力,是一支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队伍,而不是论资排辈的绿林军。 为何在原有时间线上,在陕西一带涌现的诸多起义军,没有能趁着明王朝动荡之际,迅速在陕西打开局面? 根源就在于这一时期的起义军势力,多数都是论资排辈的绿林军,他们没有接受正规的培训,也没想过要怎样攻占地盘,治理地盘,培植属于他们的基本盘。 加之陕西治下的灾害持续,这也导致多数起义军势力,只能辗转陕西各地。 “王大哥,其实真要说起来,你们也未必不能聚拢这么多人手?” 萧靖生露出笑意,看向王二他们,“据我所知的情况,毗邻蒲城县的澄城县,治下灾情严峻,民怨沸腾。 聚集在澄城县治下的,还有不少的流民群体。 倘若王大哥敢领着麾下队伍,杀到澄城县去,必然能以最快的速度,攻占澄城县城,聚拢大批的追随者。” 嗯? 听完萧靖生所讲,王二眉头微皱,然心里却生出些许意动。 “谈何容易啊。” 一旁的种光道轻叹一声,“就眼下额们聚拢的人手,别说趁手的兵器了,连吃饱肚子都是问题。 就算真杀到澄城县,只怕也没办法聚拢更多人手,对县城展开攻势啊,反倒是待在萧老爷麾下,额们也不用担心这些了。” 王二神情有些凝重。 种光道说的这些都是现实,这也让他心底燃起的斗志,顷刻间就被浇灭了。 “我可以给二位提供粮食,甚至是部分兵器。”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再度开口说道。 这…… 王二、种光道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说起来,让王二和种光道领着队伍,杀奔到澄城县治下,这也是萧靖生见到他们后才形成的想法。 眼下蒲城县的局势,算是被农会掌控住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个是治理蒲城县,一个是对外扩张,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都必须要做。 不过按萧靖生所想,想攻打白水县,就无法兼顾澄城县,想攻打澄城县,就无法兼顾白水县。 毕竟农会对外扩张,他要留在蒲城县稳定秩序,治理地方,筹建基层政权,尽管马铁山他们有所改变,可据萧靖生的心理预期,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夺取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作为农会的根据地,这是萧靖生深思熟虑后明确的,白水县境内有洛水、白水,澄城县毗邻郃水,且澄城县是据守郃阳、韩城的要地,唯有拿下白水县和澄城县,农会构建的根据地才能稳固。 拥有这一战略纵深的根据地,才能统筹兴建水库和水渠等设施,确保在今后的灾年下,能够确保粮食产量。 甚至在萧靖生的心里,都谋划好后续部署,待到第一块根据地稳固,他要率部夺取郃阳、韩城等地。 特别是韩城县,这是从山西进陕西的一处要地,如果能够拿下该地,萧靖生就能顺着黄河,北上夺取龙门山、壶口山等要隘,南下夺取蒲州、大庆关等地,继而威逼近在咫尺的潼关卫! 倘若能够达成这一战略谋划,那么萧靖生就无需担忧山西方面,是否会出现进剿明军的威胁,这样萧靖生就能专心致志的统领麾下军队,逐步对西安府展开攻势,直到聚拢大批军队围攻西安城! 萧靖生想在这乱世下做些事情,可不是一拍脑门就做的,在他的心里已经有着完整的谋划部署。 如果能赶在崇祯二年前,将整个西安府夺取,并且在此期间当初明军的围剿,那么他将迎来一次战略转机。 “萧老爷,您为何要这般对额们?” 王二的声音响起,让萧靖生回过神来。 “其实道理很简单,我想跟王大哥、种大哥彼此扶持,以应对今后的危局。”萧靖生神情严肃,开口道。 “夺取一座蒲城县城,这并不代表着我就有实力和底气,去应对今后官军的围剿,毕竟华州和西安府都驻扎大批官军。 如果他们知晓蒲城县的事情,王大哥、种大哥觉得官府会坐视不管吗?肯定会谴派军队进剿吧?” 王二、种光道神情凝重起来。 “现在我们既然走上这条路,可以说没有后悔药可吃。” 萧靖生继续说道:“与其聚在一起,倒不如分兵协作,这样我在蒲城县,王大哥在澄城县,势头是不是更强些? 要是这些事情,传扬到别的地方,引起更多的人反抗官府,那我们的机会是不是就更多一些?” “既然萧老爷这样说,那额愿意率部杀奔澄城县。” 王二想了想,开口道:“要是能夺取澄城县城,额愿将澄城县一半地盘,都送给萧老爷。” 我想要的不是一半,而是澄城县全境。 萧靖生心里暗道,等到你们夺取澄城县城,那时马铁山他们,就能将白水县全境夺取下来。 一旦形成这种态势,王二和种光道他们,必然要被他设法调离澄城县,继而转战梁山、洛川一带。 不过这些话,萧靖生还不能对他们讲明。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出城,先看看两位麾下的队伍。”萧靖生收敛心神,站起身来,朗声道:“杀奔澄城县之事,宜早不宜迟,如果那里的狗官,稳定住秩序的话,只怕两位想夺取澄城县城,就是很难的事情。” 在萧靖生的引导下,王二、种光道他们没来得及细想,就跟着萧靖生一起离开县衙,再度朝蒲城县北城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教导总队 从夺取蒲城县城后,萧靖生就在思索一个问题,如何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既能确保麾下农会势力的发展,还能削弱明廷在陕西的统治。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命题。 倘若他只注重自身势力发展,却不去设法解决外部压力,一旦远在京城的明廷,知晓陕西的情况,就必然会调遣军队围剿。 在这样一种深思下,萧靖生就所处陕西的情况,他能够想到的就是多面开花,尽快点燃陕西全境积攒的民怨,让王二、种光道、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张献忠等一批起义先驱者,都能迅速的插旗起义。 一旦形成这种格局,萧靖生就能一边经营自身势力,一边不断对外扩张,确保以他为主导的势力,能掌握更多的地盘。 筹建农会外围情报组织。 资助王二、种光道他们。 就成为萧靖生谋划的重要一环。 看着离去的王二、种光道所领队伍,站在北城门外的萧靖生,内心有些激动,他很想看到他的谋划,是否能影响到一些时局。 “靖生,你为何不将王二、种光道他们收编,反而给他们不少粮食和军械,让他们去打澄城县?” 站在身旁的萧章栋,眉头紧锁,看着远去的队伍,“万一他们带着这些粮食和军械,没有去澄城县的话,那额们岂不是亏大了?” “放心吧二叔,他们一定会去澄城县的。” 萧靖生收敛心神,淡笑道:“至于为何资助他们,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分散注意,二叔先前也说过。 万一蒲城县的事情,叫华州或西安府知晓,谴派官军围剿我们,到时农会该如何应对吗? 既然存在这种现实,那我们为何不扩大混乱呢? 现在有王二他们去澄城县,等到他们夺取此地,二叔觉得周遭的州县,那些遭受压迫和盘剥的群体,得知这些消息的话,你觉得他们会跟着一起做吗?” “这……” 萧章栋双眸微张,诧异的看向萧靖生。 这种情况他还真没想过。 “要是真能这样的话,额们在蒲城县做的事情,就不会这样突显了。” 萧章栋沉吟刹那,情绪有些激动,“甚至趁着这股乱势,额们农会还能杀出蒲城县,去攻占更多的地方,聚拢更多的群体。 一旦能实现这一想法的话,那额们今后就算遭遇进剿的官军,底气也就变得更足了。” “二叔说的没错。”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等到马铁山他们,清剿完蒲城县治下各处,我们农会就将转战白水县。 一个蒲城县,不足以保证农会的安稳。 所以是否能夺取白水县,聚拢起更多的乡党,跟着我们一起做事,就是非常关键的事情。” 尽可能多的抢占先机和时间,这是萧靖生要促成大的事情。 自身发展要重视。 对外扩张要重视。 唯有两条腿交替前行,萧靖生才能确保今后面对的危局,他能更加从容不迫的面对,而不是等到危局到来,唯有靠死扛解决。 “二叔,我们现在就回县衙。” 萧靖生转过身,快步前行道:“你现在就谴派人手,将义勇营所辖诸将校,凡是部总以上,眼下没有事情的,都召集到县衙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好。” 萧章栋忙点头道。 资助王二和种光道他们,让这支队伍杀奔澄城县,也让萧靖生的心里生出紧迫感。 眼下已是天启七年八月中,算算时间,天启皇帝朱由校是九月底死的。 如果能赶在这之前,将蒲城县、白水县、澄城县悉数夺取,并逐步的稳定治下秩序。 那么就算是西安府、陕西有司,知晓他做的事情,一旦京城传出的消息,让西安府、陕西有司的官员知道,那他们肯定会设法压住消息。 为何? 在封建王朝之下,每逢权力交接之际,都会出现内乱的趋势,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一旦朱由检御极登基,就必然会对魏忠贤下手,对阉党下手,那么在天启七年到崇祯元年这一间隙,就很可能帮着萧靖生争取时间。 萧靖生要走的每步路,都容不得丝毫差错,他没有太多的试错机会。 倘若不能抓住这一机会,在崇祯元年到来之际,设法稳定住打下的地盘,那他就无法对郃阳、韩城等地展开攻势。 如果上述地域不能拿下,那北上夺取龙门山、壶口山等要隘,南下攻占蒲州、大庆关等地,继而威逼潼关卫,就极大可能实现不了。 这些谋划部署落实不下来,萧靖生就无法遏制住进陕西的部分屏障,那样腹背受敌下,如何攻略西安府全境? 所以萧靖生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可能快的提升麾下军队的整体素质,如此等到落实这些战略部署时,才不至于说存在太多意外。 萧靖生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一旦这盘棋能下到他预想的程度,那今后面临的处境就会好转,甚至还会出现不少的机遇。 蒲城县衙。 “会长叫额们过来,是有甚事吗?” “不清楚啊,难道是要额们出战吗?” “应该不会吧。” “那会是甚事……” 热闹的县衙正堂,聚集着不少义勇营将校,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热议起来。 “会长!” 热闹的人群中,一人喊了一声,让众人都循声看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靖生朝官椅走去。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宣布一件事情。” 萧靖生神情严肃,环视堂内众将,“从即日起,义勇营更名为教导总队,凡是教导总队在编者,不管是将校,亦或是勇锐,都将经历最严苛的操练,进行扫盲,学习其他军事知识。” “……” 正堂内陷入到死寂。 对于新提的教导总队,众人没有任何概念。 “眼下农会所辖秦军已经创设,然下辖各标实力参差不齐。” 萧靖生继续说道:“鉴于当前复杂的形势,想要应对今后可能存在的危局,我们农会必须要未雨绸缪。 你们是幸运的。 进了教导总队,今后一旦外放就晋升至少一级,简单些来说,在教导总队的人,是勇锐的,外放出去就是哨总,是哨总的,外放出去就是部总,是部总的,外放出去就是都总,以此类推。”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堂内所聚众将听到这里,一个个流露出惊喜的神情,要是这样的话,那对他们而言太好了。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太早。” 看到众人的反应,萧靖生神情严肃道:“既然给你们这等优待,而且教导总队是由我亲自操练,那么在操练期间,谁的表现不好,谁连续垫底的话,不好意思,即刻清理出教导总队,而且不准到别的军队。” “!!” 刚刚还在高兴的众将,听到自家会长所讲后,一个个都心惊不已。 清理出教导总队,还不准去别的军队,那不就是被农会抛弃了? 压力,瞬间在每个人心头生出。 筹设教导总队一事,是萧靖生能想到唯一解决军队整体素质提升的良策。 萧靖生要把教导总队,打造成一支标杆军队。 把他所想的一切构想,都逐步推行到秦军所辖各标,甚至今后秦军扩张,相应提拔的将校,都必须要进教导总队进行培训。 “等到蒲城县全境平定下来,我就会统领教导总队进行操练。”萧靖生沉吟刹那,再度开口道:“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讲给麾下勇锐,叫他们知晓这件事情,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思绪万千的众人,参差不齐的说道。 “一个个都没有吃饭吗?” 萧靖生见状,瞪眼喝道:“都给老子大点声,老子没听见!” “听明白了!” 众将当即齐声喝道。 “去吧。” 萧靖生满意的摆手道。 看着众将离去的背影,萧靖生心里开始期待,等到他真正操练出一支嫡系强军,将会给所辖秦军带来怎样的改变。 毕竟随着地盘的扩张,想让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跑,对驻扎各处的军队进行操练,这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而教导总队出来的锐士,肩负的职责就是有效落实他们所学到的东西,继而带到秦军所辖各部麾下。 只要能构建起这一框架,萧靖生心里绝对可以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次次战事洗礼,他所统辖的秦军将迎来一次次蜕变。 等到萧靖生如愿夺取整个西安府,就依着那时的强大秦军,想要实现他心底压着的战略部署,必然是能够成功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收获颇丰 “齐爷,你能跟着齐家班一起来县城,我真的很高兴。” 萧靖生脸上洋溢着笑容,抓住齐彦鹏的手,热情的说道:“现在蒲城县的天,笼罩的黑暗算是驱散了,只是还有不少的乡党,对我们农会不了解,不认识,心底对农会抱有戒备,这就需要齐家班来解决了。” “萧老爷,老朽也是想了很久,才想着来县城的。” 齐彦鹏情绪有些激动,看向萧靖生说道:“当初萧老爷在永丰镇时,老朽多少有些不放心,觉得……” “齐爷,过去的事情,就叫他过去吧。” 萧靖生笑着摆手道:“眼下就不提这些事情了,走,我们先进城,到县衙那边再详聊。” “好,好。” 齐彦鹏忙点头应道。 自王二、种光道所领的队伍,接受萧靖生的资助离开蒲城县,率部杀奔澄城县,此后的数日间,萧靖生就一直忙着各种事情。 在铳炮工坊与陈大他们交流。 从劳改营抽调人手,对教导总队进行登记造册。 重审蒲城县牢在押群体。 调整蒲城县城驻防部署。 摸查蒲城县城脱产群体。 巡察蒲城县城各库情况。 细化县城诸工坊布局。 仅仅是解决上述的这些问题,就耗费萧靖生不少精力和时间,只是在忙完这些后,萧靖生还要培训外派群体,构想今后治理蒲城县的部署。 麾下能堪重用的人手太少,使得很多事情都需要萧靖生梳理,或许现在很忙,不过等秩序安稳下来,找到合适的人手分管,之后萧靖生就能轻松很多。 “齐爷啊,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亲自负责。” 来到县衙这边,萧靖生拿起茶壶,给齐彦鹏、齐家栋、萧广生等人一一倒水,“县城有几家戏班,前几日我初步了解下情况,实力都是比较强的。 我就想着把他们都整合起来。 今后作为农会聘请的群体,和齐家班一样,去蒲城县各地进行巡回演唱,通过那些重新编排的戏曲,让蒲城县治下的乡党们,都能知道我们农会到底是做什么的。” 齐彦鹏捧着茶碗,看向萧靖生说道:“既然萧老爷这样说了,老朽愿接下这等差事,绝不会让萧老爷失望。” 从萧靖生率部夺取蒲城县城,这一消息传回到永丰镇、孙镇等地,使得不少群体的心态都发生改变。 过去藏在心底的疑虑,此刻多数都消散掉了。 想要聚拢麾下的人心,从来都不是靠嘴皮子说的,而是要靠实际行动做的。 唯有叫更多的人,能够真切看到改变,那么他们才会做出相应的改变。 “有齐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萧靖生笑着说道,随后将手里的茶壶放下,收敛笑意道:“其实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现在虽说蒲城县被农会夺取,那些作恶多端者也都受到严惩,可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尽快的梳理好。 这样才能做到心往一处使,应对今后可能出现的危局。 我先前在永丰镇明确的那些戏谱,要尽快的编排成新戏曲,通过唱戏的方式,让更多的群体知道,我们也是能堂堂正正做人的。” 处在这个精神极度匮乏,娱乐项目匮乏,遍地文盲的特殊时期下,想要将底层群体聚拢起来,就必须要选择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继而叫他们知道一些情况。 唯有把这件事情做好,那么蒲城县内部的秩序,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稳定下来,如此萧靖生就能从容的落实各项谋划部署。 倘若内部秩序都稳定不下来,如何发动底层群体,更好的将蒲城县建设起来? “萧老爷,额们齐家班在永丰镇那边,已经编排好不少戏曲了。” 一旁的齐家栋,此时上前道:“再给额们一些时间,就能按着农会的要求,去蒲城县各地进行巡回演唱了。” “好,好。” 萧靖生笑着点头道:“这个时间我给你们齐家班,好饭不怕晚,等到你们觉得可以演唱了,到时就先在县城进行。” 想要叫农会的根基,真正在蒲城县扎根下来,就不能用单一的形式,必须要用组合拳的方式打出去。 基层政权要逐步筹建。 民兵队要逐步筹建。 娱乐宣传要逐步完善。 组织百姓进行自救。 统筹建设基础建设。 这一系列的组合拳打出,只要能叫蒲城县的各个群体都能看到希望,感受到他们的生活真的在变好,那么就会发自肺腑的拥戴农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萧靖生不能做到这一点,即便通过武力夺取蒲城县,那终究也会因各种失望,而最终丢掉蒲城县。 这绝不是萧靖生想要的。 “广生叔,你所领的匠户营,今后的担子也不小啊。” 跟齐彦鹏、齐家栋父子交流完,萧靖生看向了萧广生,“眼下我们农会正式建军,号秦军,麾下所辖各标勇锐和辅兵,加起来突破两万众。 即便后续会裁撤一批辅兵,让他们回到原籍参与日常建设下,不过各标所需的军械、火器等,蒲城县日常建设所需各类工具、农具,都需要匠户营进行生产。 时下在县城这边,我已经将各个工坊重新调整,广生叔,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梳理出来,让各个工坊恢复生产。” “靖生,额怕做不好啊。” 萧广生听闻此言,神情有些踌躇,“要是额没有把这些事情做好,那不就成了农会的罪人……” “广生叔别担心,我会帮着你进行梳理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过去你在孙镇做的不就很好吗?心里别有顾虑,什么事情都是慢慢熟悉了,你就不会担心这些了。” “哎,那额一定做好,绝不叫靖生失望。” 听到鼓励的萧广生,当即点头说道。 没有谁生来就会什么,人才都是通过磨砺和经历失败,才得以不断成长起来的。 当前萧靖生通过自己缔造的农会,正逐步控制住蒲城县,那么他就必须要构建一个核心班底,辅佐自己治理好蒲城县。 军队需要核心班底。 地方同样免不了俗。 像一些重要的位置,必须要让知根知底的人负责,哪怕他们不熟悉,萧靖生可以帮助他们提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萧靖生的统筹和梳理下,与刚夺取蒲城县城相比,当前的秩序已经稳定不少。 “会长!会长!好消息啊。” 情绪激动的萧可生,快步跑进县衙正堂,见到萧靖生后,眼睛瞪的很大,“咱秦军所辖第一、第二、第三标都派人传来消息,他们各自奉命清剿的地域,已经将那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恶霸悉数打倒!!!” 齐彦鹏、齐家栋、萧广生几人听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是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好啊。 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消息了。 萧靖生脸上露出笑意。 将蒲城县治下各地清剿出来,这对于现下的农会而言,具有非凡的意义。 至少当前的蒲城县,整体是不会出现较大的混乱。 有了这一前提,萧靖生就能在蒲城县治下,将部分谋划部署落实,逐步确保蒲城县的安稳。 “走,带我去见见那些人。” 想到这里,萧靖生伸手说道:“这等好消息,要在县城进行宣传,让更多的人知晓此事操心。” “喏!” 萧广生当即抱拳应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指白水县 选择往往要比行动更重要,同一件事情,所选择的角度不同,将会付出不同的行动,然而路要是从一开始就选错,即便你做出再多的努力,终究也是无用功罢了。 在人生的这条道路上,将会面临无数次选择,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取得相应的成果,这就是对一个人的考验。 夜幕下的蒲城县衙,没了白天的喧嚣和热闹,多了几分幽静。 在县衙轮值的一众勇锐,持枪跨刀的分立各处,神情间流露出的倦意,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萧靖武打着哈欠,脑袋涨的难受,眼睛红涨,在月光的照耀下,疲惫不堪的走进县衙,准备回住所睡觉。 从前去劳改营负责监视在押群体,对农会缴获的地、钱、粮、布、棉等物,进行整体性的清查核算,萧靖武算是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甚至每天忙碌起来,连饭都来不及吃,要清查的东西太多,即便是聘请不少群体,参与到清查核算一事中,依旧是很忙很忙。 嗯? 本打算回住所的萧靖武,见县衙正堂依旧燃着火烛,下意识停下脚步,皱眉朝正堂走去。 从永丰镇赶到县城,再到被安排到劳改营,萧靖武见自家大哥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太忙了。 真的太忙了。 萧靖生有他要忙的事情。 萧靖武有他要忙的事情。 “哥?你还没去睡吗?” “是老二啊。” 本伏案忙碌的萧靖生,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停下手头的事宜,笑着抬头看去。 “你不是也没睡吗?” 萧靖生揉着发酸的肩膀,笑道:“这是刚从劳改营回来吗?” “嗯。” 萧靖武点点头,朝前走来,“清查核算一事,到现在做了不到一半,额这心里着急,就多干了会儿。” 说起来。 从萧靖武负责监视劳改营,清查核算农会缴获的各项辎重,他算是开了眼界,那些贪官和恶霸,究竟是怎样的贪婪。 这些群体在蒲城县治下,就是大大小小的土皇帝,他们凭借自身的特权和人脉,不断压迫和盘剥各个群体,名下积攒的财富超乎想象。 “还是要劳逸结合。” 萧靖生拿起茶壶,倒了两碗凉茶,“来,喝些茶,看你那嘴唇干的,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忙起来,就没有想那么多。” 萧靖武讪讪笑着,走上前,拿起茶碗就豪饮起来。 “慢点喝,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见萧靖武这般,萧靖生笑道:“没人和你抢。” 对眼前这唯一的亲弟弟,萧靖生是有亏欠的,从他决定做些事情,到顺利离开东卤池,此后经历很多事情。 在这一过程中,他没有过多照顾萧靖武,甚至还给他增加很多担子。 “哥,你这是在忙甚呢?” 萧靖武端着茶碗,那袖口抹了下嘴唇,皱眉道:“你咋没事画起图样了?这是要干甚呢?” “我在想攻取白水县的事情。” 萧靖生将眼前的图样,转到萧靖武的面前,“眼下蒲城县各地,都被我们农会攻占,先前来投奔的王二、种光道所部,也在我的劝说下前去澄城县。 如果不考虑华州、西安府等有司,是否在知晓蒲城县的情况,继而谴派大军,对我们进行围剿的话。 我们农会现在做的已经很成功了。 不过恰恰是这般,才越是要未雨绸缪,所以我想着尽快敲定攻略白水县的事情,倘若能趁着大军进剿前,将白水县、澄城县都给拿下,那我们的底气就更足了。” 萧靖武眸中掠过精芒。 相较于现在做的事情,萧靖武最喜欢的事情,依旧是到军队去行军打仗,他太喜欢打仗了。 “哥,你这是打算分两路攻略白水县吗?” 看着眼前的图样,沉默刹那的萧靖武,压着心底的激动,看向自家大哥说道:“哥不打算亲率各标勇锐杀奔白水县吗?” “是的。” 萧靖生露出些许诧异,看了眼萧靖武,点头道:“当前蒲城县虽说被农会夺取,可依旧有很多事情没有落实,就像各镇的镇公所筹建一事,多数乡镇村农会代表没有选派,各处民兵队存在混淆等事。 如果这些事情不能梳理出来,那蒲城县在我们农会手里,就像是一盘散沙,非但不能帮助农会,相反还会拖累农会。 所以我要留在蒲城县,将这些问题逐一解决,确保一个完整的框架,能够在蒲城县真正扎根下来。” “的确。” 萧靖武双手撑着桌案,盯着眼前的图样,点头认可道:“要是蒲城县不能恢复秩序,其实对我们农会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毕竟我们做的事情,多数的乡党是不理解的。 就像在永丰镇那边,别看是哥最早打下来的,可是真叫镇上的人,各村的人,开始相信农会,还是哥率部夺取蒲城县城后,才逐步稳定下来的。 当初额跟赵镇长就聊过这些,夺取蒲城县以后,我们农会就能安稳了吗? 结果显而易见,不能。 一个是灾年持续,一个是官军围剿,如果不能解决这两个问题,就算农会真能夺取蒲城县全境,只怕最后也要丢掉。” 萧靖武能讲出这番话,真让萧靖生刮目相看。 过去像这些事情,萧靖武根本就不会去想,即便是遇到问题,他信奉的也是靠拳头解决问题。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萧靖武懂得思考问题了。 这就是一个好的趋势。 其实不管是治理地方,亦或是统兵打仗,都需要学会思考问题,否则就算给予你再多的担子,也没办法扛起来。 “这就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萧靖生收敛心神,伸手指着眼前的图样,“我留在蒲城县进行梳理,马铁山、李莽所领第一、第二标,这分别从白水和洛水北上,对白水县东西两处进行清剿。 按着我们农会先前在蒲城县做的事情,逐步清剿各镇,继而聚拢大批受压迫的底层群体,择机对白水县城展开围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蒲城县梳理出来,白水县也能被我们农会夺取,到时我就能前去白水县,进行新的梳理。 最为重要的一点,那时的澄城县,在王二、种光道所领队伍的攻略下,多数地域都会被控制起来,如此马铁山、李莽他们就可以择一标勇锐奔赴澄城县,设法将澄城县一并夺取下来。” 萧靖生做事喜欢谋而后动。 这样做的好处,就能最大限度避免出错,确保整体方向的正确性,继而保证做出的事情,是有用的。 “哥,你要派兵杀奔澄城县,只怕王二、种光道他们会有所不满吧?”萧靖武眉头微皱,讲出心中的顾虑。 “毕竟先前是你让他们过去的,要是在澄城县县城即将被围攻下,我们的人去了澄城县……” “放心,真等到那个时候,我会去一趟澄城县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王二、种光道他们所领队伍,最好和我们农会保持一定距离,这样能起到相互扶持的作用。 他们最好的选择,是接受我们农会的资助,率部活跃到梁山、麻陂山一带,进可威胁到中部、洛川、宜川等地,退可威逼郃阳、韩城等地,同时与我们农会毗邻,这样我们的处境才能有所缓解。” 居然还能这样? 萧靖武双眸微张,露出诧异的神情。 听自家大哥讲这么多,萧靖武仿佛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待在蒲城县衙这边,便可以谋划这么多地方? “老二,你明天就暂时别去劳改营了,骑一匹快马,去找李阔、马铁山、李莽他们。”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萧靖武说道:“让李阔所领第三标勇锐,分派麾下各营,接管马铁山、李莽所占地域,然后分别找马铁山、李莽,将我给你讲的谋划部署,逐一的讲明给他们,叫他们二人统属所辖勇锐,分别从白水、洛水北上,对白水县展开攻略。” 先前萧靖生想着挑选一些可靠人手,掰开了揉碎了,将自己的构想逐一讲明,叫他们传递给马铁山等人。 现在萧靖生改变想法了。 既然自家弟弟有所改变,那就叫他去做这件事情,年轻人嘛,还是要多增加些担子,叫他们主动扛起来。 累是累点。 不过等这些累都熬过去,改变就会悄然而至。 “哥,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都详细讲给额听。”萧靖武想了想,神情严肃道:“别出现甚遗漏了,额都记在心里,这样明日前去找马铁山他们时,额也好详细讲给他们听。” “好。” 萧靖生点点头,指着眼前的图样说道:“先说李阔所领勇锐,到各处进行驻扎时,必须要严守军规军纪,不准出现扰民,欺压百姓等事情,你要告诉李阔,我会近期巡察蒲城县各地……” 蒲城县衙的正堂内,响起萧靖生的声音,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彼时的蒲城县城一带,多数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腔开唱 “都快去鼓楼啊,那里搭建起戏台了,要是去晚了,就没位置能看戏了。” “这是出甚事了?” “不清楚啊?” “你们听说了吗?农会这边请了戏班,说是要连唱十天大戏,不说了,额要赶紧过去了。” “甚?竟有这样的好事?那额可要去瞧瞧。” “都抓点紧啊,额们去听戏……” 蒲城县城的大街小巷上,聚集着不少人群,他们吵闹着朝鼓楼赶去,连日来被封在县城内,早就让各个群体心生怨气。 被迫剥夺自由的权利,处在这等灾年下,一家老小的生计要保证,短时间内还行,时间长了,矛盾随之就会滋生。 “都别挤!” “排好队!” “后面的!” “看着点!” 空旷的鼓楼一带,齐聚着大批的勇锐,他们组成一道道人墙,拦住汇聚而来的人群,所属将校则负责维持秩序。 “可生,你们第四标抽调的勇锐,一定要负责维持好现场秩序。” 萧靖生垂手而立,看着有序进场的人群,神情严肃道:“这么多的人齐聚鼓楼一带,如果出现任何骚乱,必然会发生意外,你这几日就待在此处,别出现任何差错。” “会长放心,末将会负责好的。” 萧可生重重的点头应道。 对于县城内的各个群体,可能滋生出的怨气,萧靖生是清楚的,人是群居性的,可是被限制在某个特定的区域,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生出怨气,倘若不能有效进行疏导,定会因一些事情而做出失控之举。 当前蒲城县城内的梳理,算是都稳步推进之中,只要再坚持数日,县城这边就能解除封禁了。 毕竟蒲城县治下各地,皆被农会控制起来,后续只要对特定群体进行监视,其他群体都能安然待在蒲城县境内。 蒲城县的读书人、小地主、小商人等群体,都是要逐步进行争取的,毕竟治理一个地方,缺少哪个群体都是不完整的。 “会长,眼下咱们农会的差事众多,您为何还要让齐家班的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唱戏?还是连唱十天?” 看着不断进场的群体,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萧可生犹豫再三,讲出心中的顾虑。 “就算是唱戏吧,也应该先唱给秦军所辖各标勇锐吧,毕竟当初夺取蒲城县城,他们都是付出辛劳的,何况不少弟兄都惨死……” “可生啊,我们眼前做的事情,是一条没有任何退路的路,恰恰是农会的差事多,才越要这样做,你知道为何吗?” 迎着萧可生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道:“我们要叫更多的人,能真正知晓农会到底是个啥,只有让他们从心底接纳我们,那今后不管面对任何危局,都是能从容面对的。 我当然知道秦军所辖各标勇锐,包括辅兵标的辅兵,过去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些我都在心里记着。 等到蒲城县城的大戏唱完,我就会组织农会所辖戏班,到各标麾下唱大戏,叫各标的勇锐都能听到。” 娱乐攻势如果能运用得当,这是能发挥奇效的,特别是在当下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不管是什么群体,都喜欢接受新鲜事物。 唱戏,听戏。 这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娱乐形式。 对于底层群体而言,平日里他们忙于劳作,且不说有没有时间,就算是有时间,也绝不会掏银子去听戏。 如何让长年累月待在某地的底层群体,能够知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通过何种方式去打开他们的眼界。 这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否则统领着一群文盲,想要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既要对内求发展,对外求生存,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唯有做到思想上的解放,很多难办的事情,才有可能逐步打开局面。 累世传承下来的宗法制,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说就能化解的。 更不是创设一个基层政权体系,就能把此事妥善解决的。 要知道在后世,依旧存在这种东西。 萧靖生也知道存在即真理,然他不想因为一个宗法制,就让他谋划的部署,演变成无根浮萍。 “要说占了县城的农会,就是好啊,居然还特意请来戏班,给额们听大戏。” “就是说啊,不知道要唱甚戏啊,额还没听过戏呢,这不是地主老爷们,才能听到的吗?”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额不就成地主老爷了?” “快看,额好像看到戏台后的人咧。” “开始了,开始了……” 齐聚在鼓楼的人群很热闹,不少人探着脑袋张望,他们内心期待的议论着,对于多数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戏。 随着一阵器乐声响起,人群沸腾了,过了没多久,议论的声音没了,一些说话声音很大的人,都被瞪眼呵斥。 秦腔的发展历史悠久,起源于西周,因为在早期演出时,常用枣木棒子敲击伴奏,故而又称梆子腔,秦腔的表演朴实、粗狂、豪放、富有夸张性、技巧丰富、生活气息浓厚,符合西北本土群体的特性。 唱吧。 负手而立的萧靖生,扫视着眼前聚集的人群,看向戏台上卖力演唱的众人,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萧靖生很期待秦腔能够迎来新生。 符合底层群体的娱乐方式,一旦能够变得丰富起来,这将演变成一把利剑,劈开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樊笼。 秦腔只是一个开始。 萧靖生今后还要从更多的领域,逐步扶持起一批群体,让他们沿着自己主导的思潮,创作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唯有做到思想解放,才能促成真正的解放。 “会长,匠户营遇到些问题。” 就在此时,一人匆匆跑来,瞧见萧靖生后,略显气喘的说道。 “走,去看看。” 萧靖生伸手道。 想打破旧秩序,重塑起新秩序,期间的过渡显得尤为重要,倘若有任何一环,出现任何问题,而不能及时的解决或疏导,一旦堆积起来,假以时日,必然会演变成大麻烦。 现在对于萧靖生来讲,他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梳理秩序,夺取一个蒲城县,这不值得他骄傲或自满,倘若这样就有所懈怠的话,那今后面临的局势一旦恶化,想要突出重围,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 “这些都是额们传家的本事,向来都是传男不传女,更别提传授给徒弟了,当初萧老爷可没提到此事啊。” “就是说啊,倘若传家的本事,都传授给外人的话,那额们今后咋办?额们的子孙咋办啊?” “要是这样的话,那额就不在匠户营做工了。” “萧老爷在哪里?额要见萧老爷,额想要问问萧老爷,这到底是甚规矩嘛……” 铳炮工坊内,一些情绪激动的铳炮匠,站在萧广生的的面前,对他们知晓的事情,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面对这样的情况,萧广生解释了很多,甚至言明了匠户营的规矩,可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他说的。 在这些铳炮匠的心里,他们不相信眼前的萧广生,他们只认萧靖生,毕竟当初聚拢他们的是萧靖生,夺取蒲城县城的是萧靖生,在过去的交流中,他们心底潜移默化间已经信任萧靖生了。 眼下涉及到他们关心的事情,那一个个的态度都变得执拗起来。 “大家都安静一下,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在一阵质问声下,萧靖生领着几名勇锐,出现在铳炮工坊,伸手安抚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绝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第一百三十章 民心即政权 在来铳炮工坊的途中,萧靖生就了解了情况,对于眼前出现的问题,他已经做到心中有数了。 了解完情况以后,萧靖生在心里也怪起自己,当初和这些铳炮匠探讨时,更多的是就生产工艺,铳炮发展等层面展开交流,对于一些别的事情没有涉及到,那时萧靖生太忙了,难免出现疏漏。 一个人的精力就算再好,也难免会出现纰漏。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萧靖生为何要创设农会,为何要筹建班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要真正发挥集体的力量,做到查漏补缺。 “萧老爷,您当初叫额们进工坊,可是没说过要收徒啊。”人群中,走出一年长的铳炮匠,皱眉看向萧靖生说道。 “您也是知道的,额们的这些本事,都是家传的,向来是传男不传女,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您现在要额们在匠户营做工,虽说每月都能领到钱粮,可是这家传的本事,要是都教给外人的话,那以后额们咋办啊。” “就是说啊萧老爷。” 另一位铳炮匠紧随其后道:“这闹的算甚事嘛,要是不给额们个说法,那匠户营额还是退出吧。” 提升生产力这条路,注定是一条艰辛的道路啊。 看着眼前多数激动的铳炮匠,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对于眼前这些人的想法和意见,他是知晓怎么回事的。 神州孕育出来的文明是璀璨的。 这不仅局限于文化思想方面,在生产技术层面也是一样,奈何受限于某些固有思维,加之数百年一次的大动荡,导致很多先进技术失去传承。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可以吗?” 萧靖生收敛心神,环视眼前众人,心平气和的说道:“或许是萧管事没有把话给大家说清楚,也是我先前疏漏了这一点,要是大家都相信我的话,就由我来向大家解释一下,这个以老带新的授徒制度,希望大家能听清楚,不是收徒,而是授徒。” 原本情绪激动的众人,此时都安静了下来。 对萧靖生的话,他们是愿意听的。 先前承诺的种种,萧靖生都毫不保留的做到,没有任何苛待或别的条件。 人心都是肉长的。 人心换人心,是能换来信任的。 “先说这个以老带新的授徒制度吧。” 看着平复下来的众人,萧靖生组织着语言,伸手解释起来,“等到讲完这些后,我再给大家详细讲讲,愿意参与授徒制度的群体,将会得到那些奖励,当然了,既然决定参加了,那就要有相应的预惩手段,这些都是为了确保大家的利益。” 其实授徒制度的奖惩措施,当初在孙镇时就推行起来了。 在规定的时间内,能够带出多少熟练的学徒,该批学徒中有多少能完成晋升,就能奖赏想要标准的钱财,这算是保障有手艺的各级工匠利益,反之倘若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达到预定标准,就会扣除相应的钱财,这是起到一个鞭策作用。 在匠户营发展的初期阶段,是以奖赏为主,惩处为辅的模式,目的是为了能多培养一些各领域工匠。 毕竟想要增加诸产品的生产量,就必须要筹建成体系的领域产业,如此就需要大批专业性人才,倘若脱离这一现实根脉,上述这些构想是不能实现的。 现在萧靖生做的事情,就是在从无到有的筹建诸多框架,唯有这些框架搭建起来,那么才能稳步发展起来。 难是难了点,可只要能熬过去,今后带来的成效是无法估量的。 “前段时间,我们聚在这铳炮工坊,探讨分工协作、铳管改良、燧发火铳、膛线刻画等事,要是我藏着掖着的话,诸位能知晓这些东西吗?” 萧靖生面露笑意道:“当然或许也有人会想,是你萧靖生要聚拢我们的,把你知道的这些告诉我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不能说这种想法不对。 但我觉得不完全,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各家家传的手艺,都有长处和短处,如果不进行交流的话,势必会面临一个结果,就是被淘汰掉。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打造出的火铳没人稀罕,那大家觉得还会有人雇佣你们吗?道理……” 萧靖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让抱有情绪的人能听进去,以平等的态度和他们交流,将自己的想法阐述出来。 生产力想要得到提升,技术革新就是很重要的一环,倘若这一环出现任何问题,就不可能走上工业化进程。 神州在较长时间内,没有能走上这条道路,原因很多,情况复杂,不过萧靖生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来逐步改善这种局面。 推翻堕落腐朽的明廷,这在萧靖生眼里只是个开始,今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对外扩张,想实现这一战略构想,就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国力。 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的事情。 倘若萧靖生能实现一个宏伟构想,筹建起一个以汉文明为主题的统治圈,将神州的概念扩大范畴,那么即便子孙后代再怎样败家,至少在这个新圈子里是能确保安稳的。 当然现在去想这些太遥远。 和一众铳炮匠的交谈持续很久,期间不少人都提出担忧,萧靖生都一一进行解惑,这也使得匠户营的风波平稳解决。 “靖生,额是不是太没用了。” 夜幕降临,萧可生情绪有些低落,跟在萧靖生的身后,在铳炮工坊走着,“连这点事情都要麻烦你,额……” “广生叔,你别有这样的想法。” 萧靖生面露笑意,出言打断道:“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没有谁生来就会什么,都是一点点积攒的。 管理这个岗位,和生产是不一样的。 你要懂得人心,知晓多数人是怎样想的,只有站在他们的角度,保护好他们的利益,那大家是愿意听从安排的。” 经历这样的事情,萧靖生的心里清楚,在今后治理和建设蒲城县,甚至更多的地域,必然会暴露出很多这种问题。 说到底是麾下的人才队伍,整体素质太低了,很多事情都需要摸索着来,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情,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 因为有太多的分歧和争斗,都是人与人的想法差异太大,没有稳妥的解决好,继而摩擦碰撞出来的。 “额一直都在做,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就怕你交代给额的事情办砸了。” 萧可生沮丧的说道:“靖生,要不然你换个人吧,眼下匠户营所辖的人太多,就算你悬选了一批管事,协助额带领匠户营,可是额依旧觉得很吃力,额怕……” “广生叔,你不能遇到些困难,就选择退缩啊。” 萧靖生停下脚步,看向萧广生说道:“首先你这个心态就不对,就算领着匠户营,该睡觉还要睡觉,不然你那哪儿来的精力,去处理匠户营出现的事情? 其次,我先前就对你说过,要懂得思考,要认字。 我知道广生叔承受的压力很大,可是广生叔想过没有,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遇到问题就退缩的话,那我们农会能有好结果吗?” “额……” 萧广生欲言又止起来。 麾下势力发展的阶段,必然会经历很多问题,如何解决好这些问题,其实是对领导者的考验。 “广生叔,你来县城也有几日了吧,你到县城各处看过吗?” 萧靖生继续说道:“和先前相比,眼下县城这边的情况,可谓是变化很大,特别是今日巡演开始了。 很多乡党都聚过去看戏。 看到那一幕时,我就在想啊,我们农会做的事情,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遇到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改变的心,如果我们这些人都选择退缩,那他们就会回到过去的苦日子啊。” 通过这些时日的忙碌,萧靖生看清楚一个本质,其实底层群体想要的真不多,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能够让全家老小都吃饱肚子,可就是这等简单的需求,甚至不能称之为要求,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奢望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巡察(1) 得益于萧靖生的运筹帷幄,蒲城县城内的各项事宜,算是都逐步梳理出来,秩序也在恢复稳定。 这也让萧靖生想要离开县城,去往蒲城县治下各处,尽快将镇公所这一体系逐步筹建,实现对蒲城县的初步掌控。 治理和建设好蒲城县,绝非是局限于县城一域,对于所辖的乡镇村主导,同样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说萧靖生的眼光,仅局限于县城一域,那么农会想要在蒲城县扎根,绝对是异想天开之事。 蒲城县西城门外。 “二叔,我离开县城期间,教导总队所辖各项职责,你必须要盯好了。”萧靖生神情严肃,看向萧章栋说道。 “劳改营的监察、特定群体的监察、县衙值守等诸多事宜,要按着我先前明确的部署去落实,绝不能有任何的纰漏和懈怠。 尤其是农会所辖的诸库看守,倘若敢出现任何问题,那咱们农会就等着完蛋吧,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 “靖生你放心,额一定会守好的。” 萧章栋重重的点头道:“倘若期间出现任何纰漏,都不用你找额,额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抹脖子去。” “还有你可生。” 萧靖生伸手指向萧可生,“县城内的治安,外城墙的值守,给我抓紧,脑袋里绷紧那根弦。 不要觉得农会夺取了蒲城县全境,就生出骄纵的情绪,万一在我离开县城期间,有官军进犯蒲城县,你这里守不好,那我们都等着被砍脑袋吧。” “喏!” 萧可生抱拳喝道。 临离开县城之际,萧靖生还找了很多人交代,让他们都绷紧一根弦,做好各自所领的差事。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萧靖生、萧靖武哥俩翻身上马,领着百余众勇锐骑马离去。 聚在西城门外的众人,看着萧靖生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却生出不安和彷徨的情绪。 “哥,你这次急着离开县城,不止是想在各乡镇筹建起镇公所吧?” 萧靖武骑在马上,身躯微微前倾,紧跟在自家大哥身后,“也是想着趁此机会,让二叔他们都能尽快适应,没有你在身边的过程吧?” “不错。” 萧靖生目不斜视,骑马前行,点点头说道:“我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我待在县城这边,大家都不能紧绷一根弦。 就像过去遇到任何问题,大家的反应都出奇的一致,不是想着自己如何解决问题,而是想着找我解决问题。 这种心理是要不得的。 我不是神,我也是普通人。 如果说离开了我,农会就不能运转起来,那何必费尽心思的创设农会? 这还只是一个蒲城县,等到马铁山、李莽他们,率部夺取白水县和澄城县,我不可能坐镇这些地方吧?” “的确。” 萧靖武颇为认可道:“先前额去找马铁山他们时,就发现他们和先前有些不同,大抵是离开了哥,他们要扛起某些东西吧。 额也说不清。 不过他们的变化,额很惊奇。 也是在见到他们以后,额对哥先前明确的攻略白水县一事,算是真的充满信心了,农会肯定能逐步变强。” 萧靖生露出会心的笑意。 其实和最初相比,他麾下聚拢的那批核心班底,都有着不下的改变,包括自家弟弟萧靖武。 只不过他们都没觉察到罢了。 造神是不可取的,要允许各种声音和想法,只要核心思想不变质,那么农会就能在这一乱世下存活发展。 人的成长和改变,都是分阶段性的。 急不得。 慢不得。 看似矛盾的两句话,实则却体现出人的无限潜力。 萧靖生就是要通过这次外出巡察,全面在蒲城县治下筹建镇公所体系,继而让麾下的这批核心班底,都能抽调想寄托于谁的想法,让他们能够自己独立面对,这样今后在夺取更多地盘时,萧靖生才能放心的外派出一批人。 “哥,靖云、马洪他们都走了。” 萧靖武想了想,看向自家大哥说道:“他们是有甚事要做吗?一个个都带走不少金银,还带走不少的人。” “是有事情要做。” 萧靖生神情有些怅然,“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充满凶险和艰辛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在外面。” 嗯? 萧靖武露出惊疑的神情。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事啊。 被萧靖生挑中的首批先驱者,要分别前去庆阳府、延安府、西安府、汉中府,设法以全新的身份扎根下来,待做好这些事情后,他们要在暗中发展势力,暗中传播农会做的事情,这注定是一条艰辛的路。 尤其是去汉中府的萧靖云,承受的压力和担子是最重的,甚至萧靖生都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到自己言明的部署。 “老二,等这次外出巡察结束,你也要挑起新的担子了。”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靖武说道:“我打算把监察一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不管是军队这边,亦或是地方这边,你都要给我盯好了。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今后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太多精力和时间去专门盯着,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是有些人生出骄纵的情绪。” “好。” 萧靖武点点头应道,然眸中却闪过一丝失落。 “在负责监察期间,你可以到教导总队参加培训和操练。”萧靖生怎么会瞧不出呢,当即表态道:“前提是不能耽搁监察一事,倘若耽搁的话,那我就不准你去教导总队。” “哥,您就放心吧,额绝对不会耽搁的。” 萧靖武眼前一亮,情绪激动的说道:“监察的事情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见自家弟弟这般,萧靖生笑着摇起头来。 到底是可用的人才太少,否则他也不会给萧靖武增添这么多担子,监察一事如果不能做好,那必然是会出现纰漏的。 权力失去制约,是能影响到一个人的。 萧靖生不希望他带领的农会,刚刚打下一个蒲城县,就迅速的堕落下来,倘若是那样的话,今后还如何做更多的实事? 这次离开蒲城县城,前去治下各乡镇巡察,萧靖生没有提前打招呼,他就是想要看看李阔所领第三标,驻扎各地的各部勇锐,究竟是怎样做的。 落后的交通环境,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延迟性。 眼下还只是一个蒲城县,等到今后所辖地盘不断增加,难度会日益增加,前期的根基打不牢,那后续暴露出的问题就更多。 兴镇。 第三标第一营营总马兴,像往日一样离开镇外营地,领着一队勇锐来到镇子这边,折腾许久的孤儿筛选,终于算解决了。 刚好趁着押解所缴各项辎重,能够一起护送到县城,让这些孤儿进少年营。 “兴镇的乡党们,谁要是有一技之长,就到驻所进行选拔,凡是能选拔匠户营的,皆能按月领到钱粮啊。” “兴镇的乡党们,等待县里派人来,筹建起额们兴镇的镇公所,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兴镇的乡党们,孤寡营是我们农会的善举……” 前去镇上驻所的途中,马兴碰到几支勇锐队伍拎着铜锣,喊着先前定下的口号,以此安抚兴镇的各个群体。 “营总,你说第一、第二标的人,如今在白水县咋样了?” 身边随行的亲兵,看向马兴询问道:“为甚会长不让额们第三标杀到白水县?这要是夺取了白水县,那能赚多少战功啊。”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马兴瞪眼道:“会长是咋想的,那肯定有他老人家的想法,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要是都跑去白水县的话,蒲城县咋办?” 被呵斥的亲兵,耸拉着脑袋跟在身后。 “好好等着吧。” 马兴瞥了眼亲兵,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白水县额们赶不上,难道别的县还赶不上吗?” 嗯? 亲兵听到这里,疑惑的抬头看向马兴,自家营总的意思,是他们农会今后还要去打别的地方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巡察(2) “哥,你既然是巡察兴镇,筹建起对应的镇公所,为何不去兴镇,却来东石村这边?”萧靖武牵着马,跟在萧靖生身旁,面露疑惑道。 “要是按你这样巡察,那额们就算巡察一个月,都不可能巡察完蒲城县啊,这样做是有甚特殊意思吗?” “当然有特殊含义。” 萧靖生望着前面的东石村,“现在蒲城县治下各乡镇,是李阔统领的第三标,分派各部驻扎的。 当初在夺取县城时,有一批人公然违背军规军纪,做出丧尽天良之事,被我下令处决,传首各部警示。 秦军所辖各标勇锐是否被震慑到,我不清楚,毕竟现辖的勇锐规模过多。 不过麾下各级将校被震慑到,我很清楚,他们不敢轻易触犯军规军纪,不然就会掉脑袋。” 萧靖武点点头表示认可。 当初蒲城县城被农会顺利夺取,萧靖生要处决一批人,这在所辖各部反响很大,要不是萧靖生威望高,肯定会闹出乱子。 特别是那些统兵将校,都没想到萧靖生会玩真的。 治军就要铁血! 规矩就是规矩。 底线就是底线。 谁要是敢轻易触碰,下场就一个,死! “现在我们去往蒲城县各处巡察,目的就是查漏补缺,看看是否存在不法之事。” 萧靖生继续说道:“基于我刚才讲的前提,蒲城县治下所辖各乡镇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担心。 蒲城县的乡或镇合计20余个。 率部驻扎在这些乡镇的将校,不是营总,就是都总,即便安抚地方秩序的能力差些,至少不敢做违背军规军纪之事。 可是规模更多的村落就不同了。 蒲城县究竟存在多少个村落,即便是我也不能说绝对准确,谁又能确保派去各村的一些勇锐,是否真的就能严守军规军纪呢?” 领着萧靖武一起进行巡察,萧靖生就是想让他知道巡察的重要性,尤其是现阶段农会的整体素养,并不是特别的高。 单靠道德去约束人性,终究是存在隐患和纰漏的。 待到蒲城县所辖的各乡镇,逐步顺利筹建起镇公所体系,对下辖诸村形成初期统治,萧靖生就要加强内部监察。 特别是地方这边。 人一旦执掌了权力,别管大小,只要监察跟不上,就必然会做出过分之事,这就是权力的本质。 权力不论大小。 倘若萧靖生控制住的蒲城县,治下存在欺压的事情,这代表着他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何提升整体队伍的素养。 如何明确增强监察的力度。 如何确保麾下班底的敬畏…… 这些都是萧靖生需要考虑并解决的。 “站住!你们是干甚的!” 就在萧靖生一行,即将进东石村时,在村口站着的几位汉子,提着农具,就警惕的看向他们。 警觉性还够强的。 看来东石村的民兵队,顺利筹建起来了。 见到此幕的萧靖生,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让蒲城县所辖各乡镇村,筹建起对应的民兵队,是萧靖生一再强调的事情,明确农忙时干活,农闲时操练,这是今后秦军补充兵源的最基础的一环。 基于这最基础的一环,萧靖生还明确每年会从中选拔一批辅兵,到所辖辅兵标进行操练,一旦脱产的军队需要补充兵源,则由辅兵标提供优秀兵源,这是应对今后必然遭遇的围剿,做出的重要措施。 “几位乡党,额们是县里来的。” 萧靖武走上前,笑着看向眼前几位汉子,“额们是代表农会,来东石村进行巡察的。” “你们先等着!” 为首的汉子闻言,皱眉道:“额不认识你们,额让二壮去村里,让镇里派的勇锐,过来看看。” “好。” 萧靖武应道。 自始至终萧靖生都没有说话,从东石村的民兵去村里报信开始,萧靖生就一直在默算着时间。 处在这样一个秩序初定的时期,想要看农会对基层的掌控情况,就是看这些外派的群体,是否保持着应有的警惕性和活力。 倘若他们一个个都松懈了,那么农会想加强基层的掌控,就是一个笑话。 在萧靖生默算时间之际,不到盏茶功夫,就见到从东石村内,跑出来三名勇锐,他们速度很快。 赶到村口这边时,看清来人是谁时,这几位勇锐情绪都激动起来。 “会长!” “会长!” 过去萧靖生在蒲城县外进行犒赏,亲自看着每一位立战功的勇锐,领取他们应得的赏银,就是要叫多数勇锐都记住他。 “你们是第三标哪部的?” 萧靖生面露笑意,看着眼前的勇锐,亲切的询问道。 “会长!额是第三标玄武营,第三都下辖第七部……” 听着眼前几位勇锐所讲,萧靖生就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都是最基层的勇锐。 能够被派到各村的人,皆是可靠的人,这是萧靖生当初对马铁山他们强调的,不值得信赖的人,绝不能外派出去。 倘若有任何人做出不法事,这就是对农会的一种伤害。 马铁山、李莽、李阔他们在率部进剿各处时,都严格按照萧靖生所讲落实。 “眼下东石村这边,乡党们的情绪还算稳定吧?” “稳定,额们奉命组织公审大会,处决一些作恶多端者,乡党们当天哭了很多。” “会长,额们还进行筹建了民兵队,选拔出的20多位劳壮,就算是进辅兵标,都没有甚问题。” “那分粮一事进行了吗?” “这个还没有,额们看不懂秤,东石村看得懂的又太少,额们想着这两日,让镇里派人来,帮着额们一起分粮。” “那村里有孤儿吗?” “有,还不少了,十多个呢,前几日额亲自领着他们去镇上了,额们营总说,要将兴镇下辖各村的孤儿,都尽快护送到县城。” “那你们宣传我们农会没?” “宣传咧,会长,这是额负责的,他俩嘴太笨了,不知道咋说,额……” 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萧靖生牵着马朝东石村走去,期间和这几位勇锐交谈着,通过这样的闲谈,萧靖生对东石村有了基本了解。 很多先前他在永丰镇、孙镇等地做的事情,尽管有着成熟的经验,可是在具体实践过程中,还是会出现各种问题,能一两日解决的问题,在他们这里需要更久。 不过对待这些现状,萧靖生并没有任何的气恼,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现实,说到底农会的整体素养太差,绝大多数群体是不识字的,就算让他们做些事情,也只能一件件的去做,不可能同时去做很多事情。 “哥,额现在明白,你为何这么着急,想要筹设起各乡镇的镇公所了。”萧靖武这一圈走下来,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都过去十几日了,东石村的不少事情,还都在推行中,哥过去在萧家村、马庄村等地,做这些事情时,几天就梳理出来的。” “要允许这种现状存在。”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不错的了,等到兴镇的镇公所筹建起来。 就能对下辖各村进行督导,哪里需要帮扶,就及时抽调人手过来协助。 等到这些既定的事情,都逐一的落实下来,蒲城县治下的各个群体,都能知道我们农会是干什么的。 与此同时,以齐家班为首的戏班,再到蒲城县各地进行巡演,通过听戏的方式,能让各个群体了解农会,接纳农会。” 地方统治的建立,本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这需要从多领域齐头并进,唯有各领域部署皆能做好,才能确保统治的逐步形成。 凝聚力和向心力,是萧靖生必须要做到的,唯有让蒲城县上下,都能相信农会,接纳农会,那么才能治理和发展好蒲城县。 好在萧靖生的心里,已经想好后续的谋划部署,他将通过自己的方式,来逐步构建起完整的统治。 “哥,现在额觉得治理好一个县,真的太难了。” 萧靖武眉头紧皱道:“这么多的事情需要兼顾到,倘若哪个地方出现疏漏,那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以你今后要做的监察,是很重要的事情。” 萧靖生神情正色道:“如果说在治理蒲城县的期间,发生我们先前经历过的事情,那就是我们的失败。 我们当初选择反抗,不就是想要求个活路吗? 可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情,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们都变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啊。” 萧靖生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存在着紧迫感,他怕他不能治理好蒲城县,怕今后夺取的其他地方,无法做到很好的兼顾。 倘若是那样的话,问题会暴露出很多。 如何提升麾下队伍的整体素养,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不然筹建基层政权,化解宗法制的糟粕,就是一个无稽之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公选(1) “甚?!你说甚?!” 捧着碗筷的马兴,眼睛瞪的极大,看着眼前的勇锐,不敢相信道:“你说会长来兴镇了?” “是咧营总。” 那勇锐情绪激动,伸手指向外面,“眼下就在驻地外呢。” “那你娘的不早说。” 马兴撂下碗筷,就朝草棚外跑去。 汪汪~~ 不远处的镇子里,传来几声犬吠。 “这是出甚事了?营总他咋着急忙慌的?” “不清楚,还是吃饭吧。” “这是镇上出事咧?” “不应该吧。” 临设的驻地内,不少捧着碗筷,蹲着吃饭的勇锐,瞧见他们营总马兴,着急忙慌的朝驻地外跑去,一个个边吃饭,边议论起来。 “哥,还真像你说的那样,兴镇这边没甚不好的事情。”彼时的驻地外,萧靖武笑着说道:“镇上各处的守备很全,负责巡视的勇锐,遇到额们时表现得都很警惕,知晓额们的身份后,才放松下来。” “对于这批将校,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凡是能做到都总、副都总一级的,都是最早聚拢起来的,他们见的多了,只要能让他们心生敬畏,一般是不会出差错的。” 在一支军队中,必然有一批核心群体,这是支撑军队的脊梁。 过去最早追随萧靖生的那些人,都通过先前的械斗、战事洗礼,逐步的成长起来,这是一个好现象。 在萧靖生的眼里,军中人才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经历一次次战事洗礼不死者,那就算是废柴,也能给他锻成精钢。 弱者都死在战场上了。 当然了。 现阶段萧靖生聚拢的军队,只能面对低烈度的战事,像高烈度的战争,他们依旧是一帮雏儿。 等到蒲城县的秩序梳理出来,萧靖生就要对所辖教导总队进行操练,今后逐步实现正规化操练。 一边经历战事,一边狠抓操练,萧靖生有十足的信心,让他缔造起来的秦军,能够实现真正蜕变。 战争不是儿戏。 战争是一门学问。 想要统领麾下的军队,不断在战场上取胜,击败一支支来犯的强敌,需要兼顾到的层面太多。 情报刺探,粮草调运,军队部署,战区划分,职责明确等等,任何一环出现问题,都可能造成满盘皆输的结局。 当前萧靖生所辖秦军,只是一支初具规模的军队,内部构架没有真正完善,这绝不是萧靖生不想完善,实则是没有人能扛起来。 秦军所辖的各标勇锐,根本就没几个识字的,你挑选一帮文盲去负责军需,去负责参谋,去负责谋划,去负责刺探,他们如何进行落实? 不能形成纸面的军令,就无法进行高效的传递,单靠口口相传去明确部署,这不是浪费人力吗? “会长!会长!” 在萧靖生沉思之际,情绪激动的马兴从驻地跑来,见到萧靖生后,当即抱拳喝道:“秦军所辖第三标,第一营营总马兴,见过会长!” “好,我记得你先前是玄武营的都总吧。” 萧靖生笑着走上前,轻拍马兴的肩膀,“李阔将玄武营交由你统领,看来你的本领不差嘛。” “是咧,末将先前是第三都都总。” 马兴咧嘴笑道:“标总他说咧,马兴,老子把第一营交给你了,你他娘的要是带差了,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你,末将始终把这话记在心里。” “嗯。” 萧靖生点点头表示认可。 先前创设的虎贲、骁勇、朱雀、玄武诸营,现下皆是各标的主力营校,不管是整建制的军队,亦或是分建制的军队,都必须要有一支真正的精锐,这是确保在遭遇硬仗时,能在关键时刻顶上去的保障。 “这些时日驻守在兴镇,觉得如何?” 萧靖生边走边说道:“眼下兴镇这边,下达的那些军令都落实没有?” “会长,说实话啊,驻守兴镇这些时日,是真他娘的累啊。” 马兴挠挠头,看向萧靖生说道:“各种事儿都叫末将处理,这件事儿还没解决,紧接着就出现别的事儿。 这比当初跟着会长,一起攻打蒲城县城还累。 不过还好,过去下达的那些军令,末将都落实的七七八八了,今日,在兴镇各处募集的孤儿,跟着押解各项辎重的队伍,一起赶赴县城了。 原本末将是想亲自带队的,可镇上出现些事情,末将就叫别的人领着去了。” “出了什么事?” 萧靖生开口询问道。 “也不是甚大事。” 马兴解释道:“就是镇上那些有威望的人,一个个都跑到末将这,意思是不想参加镇公所公选。 那怎么能行啊。 这可是会长先前下达的军令。 给他们当官的机会,一个个却惧怕起来,末将就跟他们理论了一番,这不,一个个才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农会的威望,还是没有彻底扎根下来啊。 萧靖生听到这里,心里生出感慨。 当初让马铁山他们率部进剿各处时,萧靖生下达的诸多军令中,就涉及到一项筛选各乡镇有威望,没有做过恶事的群体。 这是为后续筹建镇公所体系做准备。 毕竟萧靖生那时要待在县城,对各项事宜进行梳理,如果不这样做,等到真正主持公审时,每到一个乡或镇,去摸查一批人的底细,这未免太浪费时间。 所以萧靖生就用这种办法,先叫马铁山他们进行初筛,只要符合条件的都筛选进来,等到萧靖生到了地方,就逐一进行谈话,初步了解他们的情况后,再进行相应的安排,到时主持公选,让所在镇的各个群体进行投票。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挑选出的那批人,能够得到各地诸多群体的信服,有助于后续工作的开展。 “是会长吗?” “好像是咧。” “会长!” “会长!” 原本萧靖生想说些什么,聚在驻所各处的勇锐,瞧出萧靖生来了,一个个都情绪激动的聚拢过来。 面对这等热情的场景,萧靖生也没急着做别的事情,而是跟这些勇锐聊了起来。 拉近和底层勇锐的关系,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想要统领着所辖军队,面对今后复杂的局势,就要能拉近彼此的心,叫军队能形成凝聚力和向心力。 不知过了多久。 萧靖生才来到草棚这边。 “马营总,你跟我去镇上一趟。”萧靖生看了一圈,对马兴说道:“把那批筛选的人都叫来,我想找他们聊聊。” “会长,天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吃点东西?” 马兴上前道:“末将这就去派人,把那些人都叫到驻所来,这样你……” “不用了。”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还是去镇上吧,大半夜的,把他们叫到驻所这边,他们心里又该担心了。 老二,你拿几个馒头,跟我一起去镇上。 其他人都在驻所休整吧。 明日兴镇这边就进行公选,让镇上的乡党们,选出他们心中的好官,这样我们才能去别的地方。” “好。” 萧靖武点头道。 时间对萧靖生而言太宝贵了。 蒲城县下辖20余个乡或镇,想要都筹建起镇公所,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期间还要巡察一些村落。 萧靖生必须抓紧时间,尽快把此行的目的落实到位。 等各处的镇公所都筹建起来,各乡、镇、村的农会代表都选派到位,后续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编户造册。 清查土地。 仅仅是这两项就需要不少时间。 何况在此期间,萧靖生还要推行别的政策,以确保蒲城县治下各个群体,能够接受农会的统治和调遣。 “会长,你脚下留点神,这兴镇啥都好,就是这路太赖。” 马兴举着火把,不时提醒道:“末将有几次晚上去镇子里,都摔了不少跟头。” “好。” 萧靖生啃着馒头,笑道:“马营总,筛选的那批人,有多少认字的?有没有年轻的读书人?” “嗯?” 马兴听后想了想,皱眉道:“有认字的,还不少咧,不过年轻的读书人,很少,就两个吧。” “他们叫什么?” 萧靖生继续问道。 “一个叫陈子敬,一个叫啥来着?” 马兴眉头皱的更厉害,“那谁,哪个人叫啥来着。” “张栋。” 身后跟着的亲兵,忙上前说道。 “对,叫张栋!” 马兴忙点头附和。 “嗯。” 萧靖生笑道:“稍后你把他们俩单独叫来,等我见了那些人,就跟陈子敬,张栋好好聊聊。” “喏!” 马兴当即应道。 萧靖生这次巡察蒲城县各处,要试着拉拢一批年轻的读书人,能成功几个,说实话萧靖生也没有把握。 不过能多拉拢一个,对萧靖生来说就是好事,毕竟年轻的读书人,就代表着一种可能。 如果他们能在基层经过磨砺,坚定不移的跟随农会前行,待到农会所辖地盘增多,这些人就是今后治理地方的主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公选(2) “这是要干甚咧?把额们都叫过来。” “不是说公选吗?甚是公选啊?” “不清楚啊,这是要公选甚啊?” 兴镇外的空地聚集着大批人群,他们在镇上驻守勇锐的指挥下,汇聚在先前那座临设的木台前。 今日对兴镇而言,注定是不寻常的一日。 作为被统治的群体,不管是佃户,亦或是自耕农,再或者小商人等群体,他们都将经历一次特殊的场景。 参与兴镇所设镇公所的公选。 “哥,你昨夜不是定下镇公所的相应官吏吗?” 萧靖武面露疑惑,讲出心中的不解,“为何还要组织兴镇的乡党们,来进行所谓的公选,这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当然。” 萧靖生眼神坚定道:“一直以来在乡镇村这些地方,设立的粮长、里长、甲长、乡老等职,都是地方官府挑选当地势力最强的,来出任这些基层职官。 或许在官场中,他们是不入流的存在。 可是在乡镇村这些地方,他们却有着不小的权势。 地方官府需要他们催缴赋税、摊派徭役、乱征税目,所以对这些群体的所作所为,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生活在底层的群体,除了服从根本就不敢提出质疑。 这也是为何在地方上,存在这么多作恶多端者。 我现在就要打破这种僵局,让更多的群体参与到选拔中,让这些上任的人,心里都知道他们的位置是怎样来的。” 权力需要监督。 权力需要制衡。 权力需要收束。 倘若没有这些基本性保证,权力就会演变成一小撮人谋取私利的工具,这也是贪污腐败的起点。 当然萧靖生心中也清楚,在底层群体没有广泛开启民智前,就赋予过重的监督权,同样会演变成一种新动荡。 这世上本就没有长效的制度,只要不断精进和优化的机制。 “老二,你今后所领的监察部任务非常重。” 萧靖生继续说道:“除了要筹建常规监察体系外,还要设立不定期巡察,不定期暗查等体系,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避免过去我们经历的事情,再在我们农会控制的地盘出现。 这不是一个容易办到的事情。 只要是人就会有侥幸心理,如果不进行约束和敲打,这种侥幸心理会逐步扩大,最终形成贪念。 这不仅仅是对官吏队伍,对于其他群体也是一样,如何平衡好彼此间的关系,其实是很难的事情。” 萧靖武沉默了。 自家大哥讲的这些话,他很多都没有想明白。 甚至究竟该如何做,萧靖武都不知道。 “哥,今后要多麻烦你了。” 萧靖武沉默片刻,轻叹道:“你讲的这些,有很多地方额都想不明白,不过我会努力做好此事的。” “放心吧,我会领着你一起做好此事。” 萧靖生微微一笑,轻拍萧靖武的肩膀,“这不是一件轻易能做成的事情,背后需要做的地方太多,好啦,现在不说这些了,我要去主持公选了。” 言罢,萧靖生收敛笑意,朝木台昂首走去。 “这年轻后生是谁啊?咋先前没见过啊?” “不清楚啊,不是农会主持公选吗?” “是啊,马兴营总为甚没有上来?” “长的真够精神的……” 聚集在木台周遭的人群,见萧靖生走上木台,一个个都议论起来,不少人还对萧靖生指指点点。 对于这些议论和指点,萧靖生事先都预想到了。 这样的事情,今后他会遇到很多。 “兴镇的乡党们,我叫萧靖生,就是马兴营总他们口中的农会会长。”迎着无数道目光注视,萧靖生举起铁皮喇叭,对人群朗声道。 “今天我来咱们兴镇,就是想要主持召开镇公所公选一事,今后兴镇这边,包括下辖的各村,都将归兴镇镇公所负责。” 萧靖生的这番话讲出,让齐聚于此的兴镇群体,一个个都面露惊异,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萧靖生。 “甚?他说他是萧靖生?马兴营总他们说的农会会长,竟然这么年轻?” “额没有听错吧,他就是萧靖生?” “好像是没有听错吧,这后生就是农会会长。” “天啊……” 面对这种混乱的局势,负责维持秩序的一众勇锐,包括马兴等一众将校,纷纷出言喝止起来。 这等乱糟糟的秩序,怎样进行镇公所的公选。 “大家要是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先讲出来。” 看着被维稳下来的人群,萧靖生举着铁皮喇叭,继续说道:“我可以先进行解惑,然后再进行镇公所的公选。” “会长老爷,你说的这个镇公所,究竟是个甚啊。” “萧老爷,你多大了啊。” “会长老爷,你领着农会队伍,去打县城时害怕吗?” “萧老爷,你娶婆姨了吗?” “你们问的都是甚啊,额会长说的疑惑,是关于公选的疑惑……” 眼前再度乱起来的场景,萧靖生心里生出无奈,尽管他一直在说,要带领着底层群体推翻暴政。 可现实却很残酷。 一帮没有启蒙开智的群体,从出生到现在就待在这小片天地,使得他们不会想的太远,他们更关心的就是眼前能看到的。 甚至在这些人的心底,不敬畏萧靖生,反而敬畏马兴等人,毕竟当初在兴镇这边,是马兴他们进行的清剿,除掉了压迫在他们头上的恶霸。 这就体现一个核心问题。 萧靖生如何将一盘散沙,能够真正凝聚到一起,倘若他不能将此事做好,那农会就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势力。 当下没有面对大规模的围剿,或许体现不出危机感,可一旦大批围剿明军齐聚,而萧靖生没有解决眼前这些问题,那么萧靖生所领的势力,必将在短时间内被击溃,被击垮,甚至覆灭。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有时间线上,以王二、种光道、王嘉胤、王自用等为首的起义军,更多的是在陕西地界流窜,而没有做到扎根下来。 这绝不是他们不想扎根下来,实则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太多,甚至有些起义军首领,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创业初期的打拼和发展,往往是最难的,因为要兼顾的地方太多,要树立的规矩太多,要明确的秩序太多,倘若期间出现任何波折,而率领这支队伍的人,没有能妥善的解决危机,那么该支队伍必然四分五裂。 这就是现实! 只要是牵扯到人的事情,尤其是人的规模很多,那往往就是最复杂的。 这也是萧靖生的心里,为何一直想缔造一支服从性强、军事素养过硬的强军,存在的根本原因。 这是萧靖生的底气和倚仗。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我先来解释一下,究竟什么是镇公所。” 看着眼前被维稳的人群,萧靖生收敛心神,朗声道:“一直以来我们经历的生活,不是遭受压迫,就是面对盘剥,根源就在于这些官老爷们,不把我们当人看待。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还不就是他们执掌的权力吗? 谁要是敢反对一二,就给你扣上暴民,乱民的帽子。 相信我说的这些,大家都或多或少的遇到过,甚至都面对过,我萧靖生过去就经历过这种事情。” 萧靖生的这番话讲完,引起不少人的认可和共鸣。 他们先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在寻常的年景下,他们能吃饱肚子,都算是烧高香了,可真等到灾年下,磨难就接踵而至了。 贱卖土地,背负高债,卖儿卖女…… 甚至一些联想到过去悲惨经历的人,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创设镇公所的原因,就是把这个权力给他分开。” 萧靖生继续说道:“兴镇的镇公所,不仅有镇长,还有农会代表,更设立有武装、监察、财税、司法、治安、生育、农科、水利、路政、宣传、仓储等诸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谁负责的事情,倘若出现任何问题,农会都会第一时间追责到他们。 倘若在这一期间,谁敢欺压和盘剥百姓,那他们必将会受到严惩。 倘若在当差期间,谁不把份内之事做好,那他们必将会受到严惩。 这些人是怎样选出来的呢? 就是你们这些乡党们。 要是觉得他能胜任这个职务,大家就可以举手赞同,只要超过一半,他就能出任这个职务……” 基层政权的分权细化,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这不止是代表着统治根脉,能渗透到乡镇村各级,还能逐步化解宗法制,唯有让这两条腿交替前行,类似欺压、盘剥等恶事,才能逐步的得到改善。 当然萧靖生并不否认,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基层政权必然会出现腐败的问题,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放松监察。 只要这个体系能呈现整体良性的发展,那么随着农会所辖地盘不断增加,在面对今后的复杂时局,不管是天灾,亦或是围剿,萧靖生都能从容不迫的应对,并确保他的设想能稳步向前推进!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华州异动 西安府,华州城。 受累年灾情的影响,华州境内的情况,一直都不是很乐观,对华州知州沈骘忠而言,每夜都是辗转难眠。 华州衙署。 “知州,近些时日州城一带,流窜进大批流民,州府要如何处置?”华州通判陈展面露忧色,向沈骘忠作揖道:“先前那批流民,被州府谴派兵卒驱赶,同州都把官司打到府城那边,如今……” “照旧!” 沈骘忠烦躁的摆摆手,皱眉道:“谁都知道流窜过来的流民,究竟是从何处来的,既然府城默不作声,那我等就依例行事。 华州现下受旱情的影响,减产已是必然,倘若境内存在大批流民,一旦激出民乱,州府根本无力镇压。” “那要是同州……” “他们要是想打官司,那本官就奉陪到底,倘若府城真要怪罪的话,那本州就要论道一二。” 作为西安府所辖散州,华州是离西安府城最近的一个州,这也导致不少事情,都要帮府城兜底。 沈骘忠比谁都要清楚,华州境内不断涌进的流民群体,究竟是怎样来的了。 可是他敢说什么吗? 不敢! 倘若得罪了上官,就算官帽子还在,今后必然遭受各种排挤。 也就是毗邻的同州知州,是新至同州赴任的官,不熟悉西安府的官场,居然敢把官司打到府城。 沈骘忠觉得他这位同僚,今后在西安府官场啊,不好混下去。 “不说这事了。” 沈骘忠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皱眉看向陈展,“前几日府城下发了文书,要华州尽快筹措一批银子,到期押解进京,本州一直在头疼此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辽饷吗?!” 陈展心下一惊,脸色微变的看向沈骘忠,“知州,当前华州是什么情况,您比谁都要清楚啊,就当前这种态势,即便把辽饷摊派到各县,只怕银子没有收上来,何况在不久前,州府才……” “你说的这些,难道本州不清楚吗?” 沈骘忠重顿茶盏,瞪眼看向陈展,“你可知在今岁五月初,肆虐辽东的建虏集结大军,侵袭锦州、宁远等地,袁公统领辽前各部力战来犯建虏,击退建虏奴酋黄台吉所率八旗,取得宁锦大捷。” “下官知晓此事。” 陈展点头道:“袁公于辽前取得此胜,力挫猖獗的建虏八旗,大涨我朝天威,这与摊派辽饷有何联系?” “袁公上疏请辞了。” 沈骘忠轻叹道。 “竟有这等事情。” 陈展脸色微变,难以置信道:“袁公镇守辽前以来,可是立下不少功勋啊,不说这次的宁锦大捷,先前宁远大捷……” “唉…国朝有阉党横行,纵使是像袁公这等楷模,也难免受到暗算啊。” 沈骘忠轻叹一声,怅然道:“虽说袁公率部力挫建虏,取得宁锦大捷,然魏阉党羽却以袁公不驰援锦州,大小凌河城被建虏所毁,辽民被掳走无算为由,群起上疏弹劾袁公。 似满桂、赵率教之流武夫,皆得到相应厚赏,唯独袁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面对此等局势,纵使是袁公也唯有上疏请辞,以彰显自身清白。” 陈展默然。 对于朝堂的情况如何,他没有沈骘忠知晓的多,其几位同年皆在京为官,私下常有书信往来。 “天子眼下龙体欠安,朝中政务皆被魏阉把持,中枢不少位置皆被阉党窃据。”沈骘忠皱眉说道:“近期辽前时局不定,兵部有意调拨粮饷,助辽前修筑坚城,以抵御建虏之常有侵袭……” “可是知州,这辽饷摊派下去,恐也难以征收上来啊。” 陈展出言打断道。 “那就强征!” 沈骘忠眸中掠过精芒,朗声道:“此事府城催的很急,不管我等有任何推辞,都不可能将此事推掉。” 倘若这般的话,恐华州治下将生民乱啊。 陈展欲言又止,心中暗暗说道,似这些话,他根本就不敢讲给沈骘忠听。 “州城这边,派人通知那些商贾大户,就说各家必须要缴相应的银子。”沈骘忠手指敲击着桌案,向陈展说道。 “催缴上来的银子,就按以往的旧例行事,先把此事妥善解决再说,至于别的,等日后再言吧。” “喏!” 陈展当即作揖道。 沈骘忠愿意按以往旧例行事,陈展也就不说那么多了,不说别的,单单是他截留的那部分,都够他花很久了。 至于民乱之类的,被陈展抛之脑后了。 摊派辽饷一事,对眼下的大明而言,绝对是一项恶政。 受建虏肆虐辽东的影响,从万历朝开始,鉴于国库拿不出银子,来解决建虏之患,这也就有了辽饷。 只是这个辽饷,从明廷层层摊派下来,却成了不少官吏敛财的利器。 往往摊派100万两的辽饷,能有20万两押解进京,这都算是多的了,各级官府都伸手截留一部分。 这还仅是在地方的各级官府。 至于京城方面的兵部、户部等有司衙署,具体要截留多少,那唯有经手的那些官吏最清楚了。 大明已经烂到根子上了。 等到崇祯皇帝朱由检御极登基,还会出现摊派的剿饷、练饷,继而满足镇压活跃的起义群体,这对大明底层群体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知州!出大事了!” 就在陈展准备离去之际,华州同知孙鹤芝行色匆匆,撩袍跑进正堂,略显气喘的看向沈骘忠。 “出了何事,这般慌张?” 坐着的沈骘忠皱眉道。 “蒲城县出现民乱,以陈友德为首的蒲城县官吏,悉数被暴民处死。”孙鹤芝顾不得其他,情绪激动的说道:“眼下蒲城县各处皆是暴民,州府该如何解决啊。” “不可能!” 沈骘忠心下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孙鹤芝,“先前蒲城县知县陈友德,还向本官递交公文,言所筹……” “知州,这是真的。” 孙鹤芝上前道:“就在今日,下官奉命巡察州城一带时,碰到一些从蒲城县流窜进来的流民,无意间听他们言明此事。 最初下官也不敢相信,遂派人把那些流民逮捕起来,一番讯问之下,蒲城县就是出现了叛乱,为首的暴民似叫萧靖生,原是个读书人,不知为何,就裹挟着大批暴民,一起在蒲城县境内作乱。” 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 沈骘忠宛若遭受暴击一般,顿觉眼前发黑,倚靠着官椅,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是真的。 受限于落后的交通手段,蒲城县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像后世那样,能够在极短的时间迅速发酵,继而惊动到所属官府。 当萧靖生忙着巡察蒲城县各地,想要筹建起各处镇公所,作为蒲城县的直属衙署,以沈骘忠为首的华州官员才知晓此事。 “知州,眼下我等该怎样办?” 一旁的陈展强忍惊意,看向愣神的沈骘忠,“要不要派人通禀府城,言明蒲城县出现的叛乱,现在州府所辖军队,包括那几个卫所,都忙着在各处震慑流民,恐……” “绝不能通禀府城!” 回过神来的沈骘忠,情绪激动道:“倘若此事叫府城知晓,那我等的乌纱帽必然是不保的,尽管是蒲城县出现叛乱,陈友德他们全被杀了,可你们不要忘了,我等是蒲城县的直属上官啊,一旦此事追究下来,我等势必会受到牵连。” 此时的沈骘忠头脑异常清晰。 治下出现这等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扩大,必须要封锁消息,尽快抽调治下军队,设法镇压叛乱才行。 “陈通判,你即刻去安排下去,命各部尽快驱逐流民。”想到这里的沈骘忠,伸手对陈展说道:“本州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迟十日,要将州城一带的流民,包括华阴治下的流民,悉数驱逐走。” “喏。” 陈展忙作揖应道。 “孙同知,你即刻谴派人手,秘密赶赴蒲城治下查探情况。”沈骘忠继续说道:“本州要清楚蒲城县治下,出现的暴民究竟有多少,蒲城县到底是怎样的态势,便于州府后续进剿镇压。” “喏。” 孙鹤芝当即应道。 “还有!” 沈骘忠神情严肃,狼一般的眼睛看向陈展和孙鹤芝,“蒲城县出现暴民叛乱一事,绝不可对外传,要是敢叫本州知道,府城那边知晓蒲城叛乱一事,谁传的,本州必叫他付出代价!” “喏!” 陈展、孙鹤芝心下一紧,忙作揖应道。 华州上下谁不知道,知州沈骘忠有几个同年,是在京为官的,要是被沈骘忠所厌,那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要知道沈骘忠在华州知州一职,已经有数年了,其一直都在谋划着晋升之事,在这等重要的时刻,谁要是敢坏了他的大事,那沈骘忠绝不会轻饶的。 作为一地父母官,受朝中党争的影响,眼下大明官场的风气已崩,吏治腐败严重,不少官员遇到问题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朝廷怎样,地方怎样,而是自身的利益是否会受到影响,这不可谓不是一种悲哀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锐不可当(1) “标总,你说王二他们,当初是怎样想的?” 李寒面露嗤笑,跟在马铁山身旁,嘴角微扬道:“从额们率部杀进白水县,这一路进剿的乡或镇,也有六七个了吧? 周遭的村落更是数不过来。 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无不被咱第一标打倒处决,在白水县经历的战事,甚至还没有在蒲城县遭遇的抵抗多,为甚他们偏偏逃离白水县,来蒲城县投效额们农会啊,末将始终有些想不通。” “这他娘的有甚想不通的?” 马铁山瞪眼道:“当初额们追随会长,从东卤池一路反抗,先前经历的困难和麻烦还少吗? 你他娘的什么德性,你忘了? 在东卤池的时候,杀了几个恶吏,吐得苦胆都快吐出来了,拿你现在跟当初相比,你能想通不能?” 李寒讪讪地挠头笑了起来。 的确。 回想起最初追随着萧靖生,一路从东卤池开始反抗,那心里真是害怕,万一县里进剿的队伍来了,到时该咋办。 “额们都应该感到庆幸,庆幸遇到了会长。” 马铁山神情有些怅然,停下脚步说道:“要不是会长懂得多,就额们这些人,早他娘的不知道死在甚地方了。 王二、种光道他们为甚逃离白水县,跑到蒲城县去投效额们农会? 说到底不还是他们没本事吗? 倘若他们真的有本事的话,那一个个会跑去蒲城县吗?额们甚阵仗没见过?最难打的蒲城县城,都让额们打下来了。 区区一些乡或镇的恶霸,过去在蒲城县打的还少吗?别拿额们秦军,去跟王二这帮怂人比较。” “还是标总懂得多。” 李寒讪讪笑道:“末将都没想这么多,标总这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难怪会长让标总统领秦军第一标。” “和会长相比,额差的太远了。” 马铁山双眼微眯道:“额们如今在白水县清剿,这都是会长在蒲城县城时,就已经算到的事情咧。 白水县额们都没来过。 恐会长也没来过。 可是会长他就算没来过,对白水县的情况却知道很多,叫额们注意什么,叫额们警惕什么,说的是头头是道。” “是啊。” 李寒有些感慨,点头认可道。 说起来。 从他们奉命离开蒲城县,一路北上进行清剿,就是尊奉萧靖生明确的部署,逐步向北横推的。 在白水县的仗究竟怎样打。 打下那些乡或镇后,到底该如何聚拢人心。 如何确保打下乡或镇的安稳。 究竟该如何调遣麾下勇锐进行驻防。 诸如这些事情,萧靖生都非常详细的讲给萧靖武,通过萧靖武再转述给马铁山他们,有任何不懂得地方,萧靖武都逐一的进行解释。 在白水县经历的事情多了,也使得马铁山、李寒所领第一标上下,心底没有不敬服萧靖生的。 特别是这帮将校群体,私底下都直呼萧靖生是神仙。 “标总,你找末将有甚事?” 第一标第一营营总萧水生,挎刀急匆匆的跑来,见到马铁山他们,就抱拳行礼道。 “杜康镇被额们打下了。” 马铁山神情严肃,看向萧水生说道:“算起来吧,白水县以西的乡或镇,都叫额们第一标占了。 现在额们不清楚第二标,在白水县以东的地域,究竟打的是个甚样。 不过额不打算等下去了,额明日就要领着第一标勇锐,还有在白水县选拔的辅兵,杀到白水县城。 这杜康镇额就交给你了。 先前打下的那些乡或镇,都是你所领第一营谴派的勇锐驻守,这些地方也一并交由你来管辖。 额们在前面攻打县城时,你他娘的别叫后面起火,要是敢出现任何差池,老子撤了你的职!” “标总,你把心放肚子里。” 萧水生昂首道:“要是杜康镇,或其他乡镇出现甚事,都不用你撤末将的职,末将直接就拍屁股滚蛋。” “不愧是会长的宗亲,有那股子血性。” 马铁山笑道:“当初把虎贲营交给你小子统辖,额还多少有些不放心,怕你丢了额虎贲营的脸,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成,硬是扛起来了,不错,要不说会长就是厉害,看人真准。” 萧水生的脸上流露出骄傲。 现阶段萧靖生逐步缔造起来的秦军,存在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及麾下聚拢起来的中高层将校,绝大多数来自萧马李三村。 上述这一情况,在军队发展的前期,的确能迸发出极强的凝聚力,只要操作得当,让他们经历战争的残酷,不管遇到怎样的危机都能够硬扛下来。 不过适合发展初期,但却不适合别的时期。 倘若萧靖生不能解决这一问题,那么今后的秦军,势必会出现山头主义,形成所谓的小团体。 一旦出现这种现象,那今后的秦军就完蛋了。 萧靖生在蒲城县城将义勇营改编成教导总队,除了想要持续性培养军事素养过硬的将校外,更重要的就是要逐步提拔起非萧马李三村出身的将校,实现麾下军队的内部制衡。 以组织体系、血脉亲情的双重纽带,所缔造起来的军队,必须要逐步朝组织体系靠拢,不然后期就会演变成一个个私军体系。 这是非常致命的! 作为一方势力的领导者,要在内部实现制衡,形成彼此间的良性竞争,这是必须要学会的本事。 用力过猛,就会形成内耗。 用力过轻,就会形成排外。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都不是一方势力能长效发展的基础。 “标总,额们明日就离开杜康镇,杀到白水县城那边,这是不是有些太急了?”李寒想了想,看向马铁山说道。 “眼下杜康镇这边,很多事情还没有落实下来,公审大会才刚刚结束,麾下弟兄连日来转战各处,还有就是李标总所领……” “急吗?额一点都不觉得急。” 马铁山摆手打断道:“趁着现在士气不错,趁早杀到白水县城去,拖得时间越久,县城里的那帮狗官,准备的就越充分。 额们先杀到白水县城,吓吓那帮狗官。 按着先前会长攻打蒲城县城,额们也驻扎四门外,让随军的匠户打造攻城器械,等到李莽所领第二标杀到白水县城,额们再一起攻打县城。” 李寒觉得有些不稳妥,不过也没有多说其他。 毕竟从奉命离开蒲城县城,前去蒲城县各处进行清剿,再到杀进白水县,他们这一路都没有经历过败仗。 每至一处,都能打胜仗。 这使得马铁山、李寒等将校的心底,难免会生出骄傲的情绪,或许萧靖生一再强调过,不能骄傲,可是人性本就是这样,经历的成功太多,就会自然产生这种情绪。 “标总,要不要派人回蒲城县,把额们第一标拿下白水县以东的消息,传给会长?”一旁的萧水生上前道。 “毕竟额们来白水县这么久,还没有给蒲城县报信,说不定会长他们的心里,一直记挂着额们呢。” “暂时不派人传消息。” 马铁山想了想,摆手说道:“额们是甚实力,会长都清楚,拿下一些乡镇或村落,这不算甚,也没甚值得回报的。 等到额们拿下白水县城,再派人传到蒲城县,相信会长到时听到这消息,肯定会为额们高兴的。” 马铁山的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想让萧靖生刮目相看,这样他在秦军麾下,就能占有一席之地了。 人啊总是这样,想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马铁山是真心实意的想追随萧靖生,所以他很想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锐不可当(2) 夜幕下的白水县,带着几分凉意,清风徐徐,让熊熊燃烧的篝火飞扬,一些火星被吹散。 “都说说吧,咋把雷牙镇攻破咧。” 李莽盘腿而坐,冷峻的眼眸环视眼前众将,“直娘贼的,老子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整镇的人落草为寇的。 从第二标奉命杀进白水县,也打下不少乡或镇,除掉不少作恶多端者,像雷牙镇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 “标总,要不用震天雷吧。” 蹲着的萧玉虎,捡起地上的石块,皱眉道:“谁都没想到雷牙镇这边,居然藏着数门火炮啊,白天的那一战,要不是额们反应的快,雷牙镇的那帮匪寇操控火炮不熟练,恐额们第二标损失不小啊。” “就是咧,用震天雷吧。” 第二标第一营营总紧随其后道:“要是硬扛的话,额们就算能杀进雷牙镇,只怕死的弟兄不会少。 额们想杀到白水县城去,这雷牙镇就必须拿下,不然先前额们打下的乡或镇,就没办法连成一片。” 相较于马铁山所领第一标,在白水县以西没有遭遇顽强反抗,李莽所领的第二标,在白水县以东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 从沿着洛水一路北上,就遭遇数股大小不一的匪寇势力,不少都是流窜的流民聚集起的队伍。 这一路杀到雷牙镇,李莽头都快大了。 过去在蒲城县那边,虽说经历不少战事,可更多的是清剿各处的恶霸,这些群体都聚集在固定的地方。 可是杀进白水县就不同了。 遭遇到的那些匪寇势力吧,其实并没有固定的地方,就算李莽率部杀到他们的暂居地域,为首的那些匪寇头子,瞧见杀来的人规模过大,领着麾下匪寇就逃窜了。 这也使得李莽每攻克一处乡或镇,留守驻扎的勇锐规模,都要比马铁山这边要多的多,毕竟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方,总不能再叫这些匪寇势力占了吧?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李莽紧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向地面,咬牙切齿道:“本想着多留些震天雷,与第一标汇合后攻打白水县城用,没想到在这雷牙镇崩到牙了,直娘贼的,别叫老子抓住他们,抓住后一个不留全杀了!” “标总,其实没必要这般生气。” 萧玉虎出言宽慰道:“当初靖武带着会长的军令,来找额们时不就强调过嘛,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民情。 让额们不要拿着在蒲城县的民情,去在白水县这边进行对比。 这几年来,不止额们蒲城县遭遇灾情,别的地方也在遭遇灾害,所遇碰到些匪寇也是正常的事情。” “额明白你所咧这些。” 李莽皱眉道:“额就是不想叫第二标出丑,要是让会长知道,额们在雷牙镇遇到的事情,只怕会瞧不起额们啊。” 一句话,让在场的众将校都低下脑袋。 是啊。 当初在蒲城县时,他们一个个跟随在萧靖生麾下,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从容不迫的解决了。 就算是奉命离开蒲城县城,前去蒲城县各处进行清剿,也没有遭遇什么顽强抵抗,一切都很是顺利。 可唯独到了白水县这边,期间遇到不少匪寇势力,叫他们的进展有些缓慢,这也让众人的心底有些不爽。 说起来马铁山所领第一标,要比李莽所领第二标幸运不少。 虽说同处在白水县。 虽说干着一样的事。 然而白水县治下的情况,却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 “行咧,不想这些事情了。” 李莽挠挠头,烦躁的站起身,看着眼前众将,“都下去准备吧,明天攻打雷牙镇,骁勇营打头阵,拿震天雷轰他娘的,老子就不相信了,这么多乡或镇额们都打下来了,区区一个雷牙镇,额们还打不下来。” “喏!” 众将轰然应诺道。 现阶段秦军麾下所辖各标,仍处于一个初聚阶段,多数将校对于打仗,也仅仅只是有了概念罢了。 在县域展开的低烈度战事,他们是能够应对的,不过战争烈度得到提升,或遭遇的强敌规模较大,那么就会遇到门槛。 一群由底层群体组建的军队,且绝大多数的各级将校都是文盲,过去从没有接触过战事或兵书,想要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实现彻底蜕变,这本身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萧靖生恰恰是知晓这一点,所以攻略白水县一战,才会选择让马铁山、李莽独自带兵,对白水县展开联合围剿。 人教人,教不会。 事教人,一次会。 道理很简单。 唯有自己的亲身经历,特别是栽下跟头,那才会吸取教训,才会总结成长,这就是人的本性。 对于萧靖生来讲,以最快的时间夺取蒲城、白水、澄城三县,构建起农会的第一块较大纵深根据地,待到这一构想有效落实后,他就要对秦军进行调整,确保他担心的那些隐患能够解决掉。 一支百战百胜的强军,必须要懂得如何打仗,如何操练,如何思考,如何总结,如何学习,否则是不可能一支打胜仗的。 “这次杀进白水县,额算是明白会长的苦心了。” 李莽挎刀前行着,巡视着临设驻地各处,对身旁的萧玉虎说道:“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要是没有丝毫警觉,万一让人偷了营,特别是在黑夜下,那就等着被人击溃吧。” “是啊。” 萧玉虎感慨道:“特别是各营的协同作战,这真是很重要的事情,倘若先前那次攻打雷牙镇,咱第二标麾下各营没有做到这一点,只怕伤亡不小啊。” “说起来,额们还要感谢先前遇到的那些匪寇。” 李莽双眼微眯道:“要不是遇到他们,额们还真没有这种警觉,过去跟着会长去攻打各处,额们都不要想太多。 会长叫额们干甚,额们就干谁。 现在呢。 额们领着第二标的弟兄们,杀到这白水县境内,甚事都要自己拿主意,这种感觉真的是挺难的。” 时下的李莽也好,萧玉虎也罢,亦或者第二标其他各级将校,和初来白水县时相比,已然有不小的改变。 别看只是短短十几日,可是改变就是在这等不经意间。 “这或许就是会长想要的吧。” 萧玉虎咧嘴笑道:“标总,你还记得会长先前说的吗?一个蒲城县,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那额们是不是可以想到,眼下攻打的白水县,或许也只是个开始。 额们既然选择反抗这条路,那跟官府就算不死不休了,打下的地盘越多,今后额们的处境就越好。 如果是一个县,一个县的打,且每到一个地方,都叫会长领着额们一起上,那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这事额也想过。” 李莽嘴角微扬道:“只怕今后额们啊,要单独领着麾下勇锐,沿着会长指明的地方去攻打。 甚至在额心中就想啊,甚时候额们能在会长的指挥下,去攻打西安府去?额先前可是听游商说过,西安府城大的很咧。” 说到这里,李莽眸中掠过精芒。 尽管他没有离开过蒲城县,可是对西安府城却有着幻想。 甚至李莽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住在西安府城的人,每天的日子究竟是怎样过的。 “这还真说不准啊。” 萧玉虎眼前一亮道:“要是有一天,额们能杀进西安府城,那额们算是扬眉吐气了,那时额们的好日子才算真的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帝崩 人都是有梦想的,不管是哪个群体都不例外。 官员想步步高升,武将想建功立业,读书人想金榜题名,农民想小富即安,工匠想多赚银子,乞丐想填饱肚子…… 生活在复杂的人世间,形形色色的人皆有自己的想法,这恰恰造就了复杂,然而这才是真实世界。 萧靖生也不例外。 来到这个混乱时代,处处充满凶险,处处暗藏危机,萧靖生的梦想就是让更多群体,特别是底层群体,能够像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着。 处在这不公的世道下,凭什么就要遭受压迫和盘剥? 同样都是人,凭什么有些人就能为所欲为? 反倒是付出辛勤汗水、脚踏实地做事的人,却遭受着种种不公? 难道就因为命好吗?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萧靖武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走出草棚,见到自家大哥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东升的朝阳,走上前询问道。 “就是睡不着,索性早起些。” 萧靖生微微一笑,盯着东升的朝阳,“老二,你看这朝阳多好,笼罩大地的黑暗被一点点驱散。” “额们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吗?” 萧靖武显然没有听懂自家大哥所讲,撑地坐到萧靖生身旁,“哥,为甚额觉得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是吗?” 萧靖生嘴角微扬,缓缓站起身来,“或许是今天的日子,有些不同寻常吧,老二,属于我们的时代要来了。” 甚时代? 萧靖武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垂手而立的萧靖生,他不清楚自家大哥说这些话,究竟代表什么含义。 萧靖生深邃的眼眸,盯着东升的朝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刻,萧靖生仿佛看见了雄威山河,无数群体在各地忙碌,一座座城池迅速掠过,直到一座古老雄威的城池……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 东升的朝阳驱散了黑暗,雄伟壮丽的紫禁城,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下,空气中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泛着金光的琉璃瓦。 像血一样的宫墙。 随风飘动的旌旗。 披甲挎刀的精锐。 步伐匆匆的太监…… 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让压抑的气氛更加浓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乾清宫一带响起,数不清的目光汇聚。 为首的女子,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此时的她只想进乾清宫。 “皇后,皇爷需要休养,您还是回坤宁宫吧。” 风轻轻地吹过,在乾清宫外,一身穿蟒袍的中年太监,拦住这队人的跟前,白净的面庞不喜不悲,伸手拦着为首的人,“要是惊扰到皇爷休养,这罪责谁都担不起。” “让开!” 被眼前太监拦着的张嫣,凤目微张,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红,厉声道:“本宫要见陛下一面!” “皇后,并非奴婢有意阻拦,实则是没有皇爷的口谕,奴婢也不能擅断。”那中年太监抬手作揖,向张嫣作揖行礼道:“皇后您也知道,皇爷从今岁起龙体就一直欠安,御医都让皇爷好生静养,然国朝所遇难事颇多,皇爷心忧社稷……” 中年太监讲的这些话,张嫣根本就听不进去,微红的眼眸看向重兵把守的乾清宫,心乱极了。 吱~ 紧闭的乾清宫殿门,被缓缓地推开,从东暖阁内走出一身穿诰命服侍的妇人,眼眶微红的走出,见到张嫣的那一刻,娥眉微蹙起来。 “拜见奉圣夫人!” 拦着张嫣的中年太监,见妇人走来,忙作揖行礼道。 “免了。” 客氏摆了摆手,那双眼眸盯着张嫣,语气有些淡漠,“皇后,请您回坤宁宫,眼下皇爷刚刚歇息,不容任何人惊扰。” “你……” 见到客氏的张嫣,强压心头怒意,目不转睛的盯着客氏。 “李永贞,你送皇后回坤宁宫。” 客氏浑然不惧,微抬下巴,语气淡漠道。 “喏!” 李永贞忙作揖应道,随后便走至张嫣身前,微微欠身,伸手示意道:“请皇后归坤宁宫。” 彼时,候在乾清宫外的十余众宦官,一个个低首朝李永贞走来,站在李永贞的身后,微微欠身。 “快请皇后归坤宁宫。” 见张嫣不动,客氏娥眉微蹙,语气有些不善,“李永贞,你就待在坤宁宫。” “请皇后归坤宁宫!” 听出客氏的急躁,李永贞眼眸微转,就想到了什么,忙上前道。 说着,身后的十余众宦官,手拉手,组成了人墙,就跟随着李永贞的步伐,徐徐向前走了起来。 面对眼前这一幕,贵为大明皇后的张嫣,竟被逼着向后退去,尽管她的心里很想见病入膏肓的天子,可是这一刻,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当张嫣被逼迫着回坤宁宫,彼时的乾清门一带,数十众穿着各色袍服的人,行色匆匆的朝乾清宫方向跑去。 在这支队伍的前列,是两名穿飞鱼服的中年男子,他们神情严肃,目光有意无意的朝人群中瞥去。 内廷的气氛分外凝重。 “皇爷,您别吓老奴啊。” 东暖阁内,飘散着浓郁的药味,一穿着蟒袍的太监,跪在龙榻旁,那枯瘦的手,握着一苍白的手,哭嚎起来,“皇爷,您说句话啊,您千万别吓老奴啊。” 龙榻上躺着的青年,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穿着的那身团龙袍,已然彰显出他的身份,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 躺在龙榻上的朱由校,此刻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微微起伏的胸膛,眼瞅着就是进气少出气多。 跪在地上的太监,正是权倾朝野的魏忠贤! 哭嚎着的魏忠贤,能感受到自家皇爷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魏忠贤忙抬起头来,见到朱由校努力睁着眼睛,嘴巴微动,见到此幕,魏忠贤忙站起身来,探身朝朱由校靠去。 “皇爷,您想说什么?”魏忠贤强忍着悲痛,声音发颤道:“老奴在听,老奴在听……” 躺在龙榻上的朱由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魏忠贤的手,轻拍魏忠贤的脸庞,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讲不出来。 “皇爷,您想……” 然魏忠贤的话还没说完,朱由校的手颓然的摔下,整个人陷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皇爷!!!!” 东暖阁内,响起魏忠贤激动的声音,这让赶到乾清宫外的人群,一个个神情各异的望向紧闭的乾清宫殿门。 内阁大臣黄立极、张瑞图、施鳯来等一众中枢阁臣和廷臣,此刻内心都紧张起来,一股不好的情绪,从他们心底生出。 “大行皇帝驾崩了!” “大行皇帝驾崩了!” 从东暖阁内,响起数道声音,这让乾清宫一带站着的众人,无不是心下一惊,本能的跪倒在地上。 “皇爷!” “陛下!” “陛下!” 各种哭嚎声在乾清宫响起。 “皇爷!!” 在这等特殊的境遇下,去西暖阁暂歇的客氏,神情慌张的跑出西暖阁,直径朝东暖阁跑去。 紧闭的殿门被推开。 “皇爷!!” 客氏跑到龙榻前,看着已没生机的朱由校,眼泪不断地流下,扑到朱由校的身上,“皇爷啊!!” 此时的魏忠贤擦拭着眼泪,看着情绪失控的客氏,眸中掠过一道精芒,转身就朝东暖阁外走去。 他服侍的皇爷驾崩了。 乾清宫要迎来新君。 眼下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一想到被自家皇爷指定继位的信王,魏忠贤的内心满是忐忑,他不清楚这位大明未来的新君,是否会像自家皇爷一样信赖他,倚重他。 “大行皇帝遗诏!” 走出东暖阁的那一刻,魏忠贤看到跪在乾清宫前的诸大臣,站稳脚步,带着哭腔的朗声道:“着命信王即刻进宫!” 这一刻跪在地上的黄立极、施鳯来、张瑞图等一众阁臣和廷臣,表面上是在哭嚎着,以表达内心的悲伤,实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却都盘算起来。 大行皇帝驾崩了。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对待被大行皇帝驾崩前,特召进宫的信王朱由检,很多人都知道,大明的新君已经明确下来。 可是新君究竟是怎样的脾性,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田尔耕,你即刻出宫,去信王府,请信王殿下进宫。”魏忠贤的眼眸,定在人群前跪着的一人,当即喝道。 “喏!” 穿着飞鱼服的田尔耕,抬手作揖道。 彼时在紫禁城一带,一名名行色匆匆的内廷宦官,面露悲伤的喊着,“大行皇帝驾崩了……” 在一声声的喝喊下,属于大明天启皇帝的时代落下帷幕,眼前这座紫禁城,还有满是疮痍的大明,将迎来一位新天子。 属于崇祯皇帝的时代,正如那升起的太阳一样缓缓到来,只是有太多的人,不知道接下来的大明,究竟要迎来怎样的境遇。 魏忠贤不清楚。 黄立极不清楚。 施鳯来不清楚。 张瑞图不清楚。 甚至待在信王府的朱由检,也不清楚今后的大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境遇,然自从奉天子诏命,进宫见到病入膏肓的皇兄后,在朱由检的内心深处,燃起了熊熊斗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政策(1) “会长,来喝口水吧。” 赵清平拎着茶壶,捧着一摞黑陶碗,走进正堂说道:“我已经让镇公所的伙房,去准备饭菜了,做好就端过来。” “赵镇长,你跟先前相比,可是消瘦不少啊。” 萧靖生走上前,伸手接过那摞黑陶碗,“这永丰镇的镇长一职,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当吧。” “说实话真不好当。” 赵清平轻叹一声,将茶壶放到桌上,“按着会长先前说的那些,梳理永丰镇的统属,明确诸所的职权,对下辖各村编户造册,仅仅是我说的这些,都让我忙的焦头烂额。 好在农会派了代表,算是分担我不小的压力。 倘若这批派驻到镇上和各村的农会代表,没有来永丰镇啊,不说别的,单单是组织各村村民,每次去都要费大劲。” 治理地方跟治理军队不同。 你不能一味地用强。 过刚易折。 尽管镇公所这一体系,是增强基层控制的根本,不过却不代表有了这一体系,就万事大吉了。 倘若治理地方这么简单,就不会有任何冲突或矛盾。 “派来的那批农会代表,在永丰镇这边表现如何?” 萧靖生拎起茶壶,给自己到了碗水,“来永丰镇前,我去了蒲城县治下诸乡或镇,通过公选的方式,算是把各处镇公所筹建起来。 忙完这件事,我就领着人赶来永丰镇。 说起来,我对永丰镇是有特殊感情的,毕竟是农会打下的第一处地方,是农会逐步夺取蒲城县的根本。” 说着,萧靖生举起黑陶碗,就大口喝了起来。 离开蒲城县城的这些时日,萧靖生一行算是折腾惨了,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巡察,每天睡觉的时间很少。 不把蒲城县治下的诸乡或镇,尽快将镇公所体系都筹建起来,萧靖生始终是无法心安的。 打下一处地方,不代表就能掌控该地。 想要掌控该地,就必须要有相应部署。 落实筹建镇公所体系,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有不少问题,在等着萧靖生去逐一解决。 “会长派的这批代表,表现都是不错的。” 赵清平笑着说道:“他们年轻,有干劲,虽说不识字,不能帮着我处理写的问题,却能帮着我解决其他问题。 就像宣传农会、组织镇民或村民、用麦秆或石子统计人口、统计各种牲畜、提防澄城县方向等等。 特别是用麦秆或石子统计人口,算是帮了我大忙,镇上的编户造册很早就做好了,下辖各村的统计人口,也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离镇上近的村落还好,镇公所这边识字的人,分队去各村进行造册,快的话,一两天就能结束一处。 可是距离镇上远的村落,想把镇上的告示传到那边,都可能都要小半天,一来一回就可能是大半天……” 听着赵清平讲的这些,萧靖生心情有些感慨,识字率太低这一现状,将困扰农会发展的初期,如果说这一问题不能得到有效缓解,那么就算有再多好的政策,也是没有办法高质量的落实下来的。 特别是牵扯到监察、纪律等事。 没有行之有效的台账记录,就代表着存在可操作的隐患,倘若期间出现任何不好的现象,农会根本就不可能查出来。 当然就算存在着台账记录,也可以进行造假,不过只要是假的,就有概率是被查出来的。 不像前者,除非是民怨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爆雷。 “涉及到编户造册的经验总结,赵镇长都书写出来没?”听完赵清平介绍的情况,萧靖生放下黑陶碗,开口询问道。 “眼下蒲城县已经平定,诸乡或镇的镇公所,也都逐一筹建起来,彻底弄清楚蒲城县治下有多少人口,是必须要落实的事情。 特别是治下的流民群体,必须要把他们都集中起来,我不希望这方面是本糊涂账,否则农会想治理好蒲城县,其实是很难的事情。” “都写好了。” 赵清平点点头应道,随后便在萧靖生的注视下,朝一处地方走去,在一堆文书中翻找起来。 “对永丰镇和下辖各村进行编户造册时,遇到的哪些问题,我都一一的写了出来,也将相应的解决办法都逐一写明。” 赵清平找到那个文书,转身朝萧靖生走来,“尤其是清查各处流民群体时,让镇上和各村的民兵队,像拉渔网一样进行搜查,这是我觉得最有效的办法。 说起来这些流民也都很可怜,他们中有不少人,过去都拥有农田,可是受到种种原因吧,名下土地没了,在当地没了活路,就被迫逃到各处求活。” 说着,赵清平将手里的文书,递到萧靖生的面前。 “既然农会控制住蒲城县,就要跟明廷有所不同,对待这些流民群体的态度,也必须要改变才行。” 萧靖生接过文书,翻阅的同时说道:“我打算将蒲城县诸乡或镇的流民,都集中到县城那边,编成一个个劳作营。 给他们分配土地,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毕竟现在蒲城县治下的土地,还没有进行大规模清查造册,如何解决此事,是眼下农会的当务之急。 嗯,赵镇长总结的关于编户造册的经验很好,我要带回到县城,找些人手誊抄出来,下发到诸镇公所,让他们按着这一方法进行编户造册。” “会长,关于清查土地一事,您是怎样想的?” 赵清平想了想,看向萧靖生说道:“其实在过去很长时间,镇上和各村的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说实话,此事我还没有考虑好。” 萧靖生眉头微皱,拿着手里的文书,“清查土地与编户造册,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尽管绝大多数没有土地,可在我们蒲城县治下,存在着一批小地主和自耕农群体,他们名下的土地,都是一家积攒出来的。 平日里也都没有做个恶事。 不可能像对待那些恶霸一样,简单粗暴的把他们的土地收走,然后简单粗暴的进行分田吧? 要是这样的话,会寒了小地主和自耕农他们的心,同样也会寒了将士的心,如何拿捏这微妙的平衡,是我一直头疼的事情。”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拍拍脑袋,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轻易办到的,特别是牵扯到的群体多了,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引发一场大麻烦。 在这个小农经济下的时代,粮食亩产普遍不高,但凡是涉及到土地政策的事情,那都是牵扯很多人的大事。 就算萧靖生的心里,知晓提高亩产量的办法,那也是需要时间去逐步落实的,不可能说今天说了,明天就能解决此事。 不说别的。 单单是粮食种植,就需要辛苦数个月,甚至更久些,才能一点点从种子长成熟,这些都是成本啊。 何况现在的处境,还是频生的灾害时期,特别是这个旱灾,是最让人无解的,如何确保粮食产量,就是萧靖生面临的头等大事。 “这的确是很难办的。” 赵清平沉吟片刻,轻叹道:“说起来,今年的粮食产量普遍很差,甚至不少土地,都到了颗粒无收的程度。 虽说现在永丰镇上下的民心,还算比较稳定吧。 可是等到家家的粮食吃完,就什么都不好说了,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我都是整夜的辗转难眠。” 从见识到萧靖生的手段,知晓农会是干什么的,赵清平参加农会以来,就一直想做成些事情。 事实上,赵清平也没叫萧靖生失望。 在萧靖生的心里,赵清平就是未来的蒲城县知县,甚至等到农会打下更多的地盘,要重建府级机构,也必有赵清平一席之地。 不过现在萧靖生不想拔苗助长,让赵清平从镇长干起,一步一个脚印,每步路都给走踏实,这样才具备更强的能力。 “这件事情,赵镇长就不要多想了,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就行,其他的有我,有农会在,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萧靖生出言宽慰道:“有件事情,永丰镇要提前去做了,对镇上土地进行清查造册,不漏掉一亩土地,此事做完后,再对下辖各村进行清查造册,永丰镇要将最准确的田亩登记造册。 同样,在进行这件事情时,遇到任何问题或麻烦,都要逐一的进行总结,以便于后续大规模清查土地的推行。” 眼下永丰镇在萧靖生的心里,就相当于试验田的性质,他做的每一项决断,或要推行的政策,都需要现在永丰镇进行落实,期间遇到任何问题,都及时的进行总结和调整,这样再推行到蒲城县其他地方,就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在萧靖生看来是最高效的措施。 第一百四十章 政策(2) “会长,我这里还有个情况。” 赵清平想了想,看向萧靖生说道:“眼下蒲城县被我们农会夺取,那些贪官或恶霸都被处决了,不过像油盐、农具、铁器等日常所需,特别是这个盐,进行贩卖的群体变少,此事要不解决的话,短期内还能克服一二,可时间久了必然会出乱子。” 赵清平没有提清查土地的事情,反而提及商品流通,这倒是提醒到萧靖生了。 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实在太繁杂了,以至于萧靖生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点。 “这个问题的确要解决。” 萧靖生沉吟片刻,伸手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农会在诸乡或镇筹建供销社,按照所辖人口的规模,每月配发对应的油盐等日常所需,诸如农具、铁器一类的生产所需,则由供销社进行统计,每5天上报到县供销社,统一交由匠户营进行打造。 在供销社的群体,就由诸乡或镇的孤寡担任,镇公所必须要言明一点,谁敢偷拿,谁敢徇私,一律开革出供销社,同时停发该发的口粮,针对供销社的监察,镇公所和县供销社进行双重负责,倘若在此期间,乡镇级供销社或县级供销社出现任何问题,农会势必要追责到底。” “这个法子好。” 赵清平眼前一亮道:“要是真能筹建供销社,不仅能解决各个群体的需求,还能安置一部分孤寡,这样对地方的安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会长,去供销社购置这些东西,只能用制钱或银子吗?要是这样的话,恐不少群体无法……” “不一定非要制钱或银子。”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像粮食、鸡蛋、棉布等物,都能拿来进行置换,到时县供销社会统一相应置换标准,三个月调整一次。 与此同时,乡镇供销社也会对外下订单,诸如棉布、木器等物,会明确对应的收购比例,即便是没有原料,也可以向乡镇供销社贷出,等到做出来了,可拿到乡镇供销社进行兑付。 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等到回县城后,我会详细拟定相应的章程,明确县供销社的人员,确保此事尽快落实下来。” 不可否认的一点,处在小农经济下的明末,想要发展各领域产业,这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 特别是在发展初期,必须要兼顾男耕女织、以物换物的特性,否则就是背离所处时代的现实。 在没有让底层群体富裕起来,手里能积攒些余钱的这一时期,萧靖生想要盘活治下商品流通,就必须用以物换物为主、钱财购买为辅的形式,同时让治下较多的底层群体,能够通过双手生产些紧俏品,来稳定住农村经济秩序。 至少这种模式,要等到西安府全境,都被萧靖生所领农会势力夺取,才能逐步的进行调整。 说到底还是盘子太小,承载不了更高端的形式。 如果萧靖生能率部夺取西安府全境,就西安府治下存在的贪官、宗藩、恶绅、恶商等诸多剥削群体,把他们累世积攒的财富和土地,悉数纳归到农会所辖,那么萧靖生就能拥有更强的底气。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会长,我还有一件事情。” 赵清平继续道:“今年的收成算是没保证了,可是明年,后年,甚至是以后,我们农会要解决收成问题。 不然没办法稳定住蒲城县秩序。 我还听说会长谴派麾下勇锐,杀到白水县了,要控制的地域增多,粮食对于农会的重要程度,就必须要紧抓起来才行。 像我们永丰镇这边,治下的水渠破败不堪,就算紧挨着洛水,可是连年的旱情,让洛水下降不少,倘若不整修水渠的话,恐……” “这个问题我早想到了。” 萧靖生笑着摆摆手,“赵镇长知道吗?原本老二是跟着我一起来的,本打算也来永丰镇看看,不过他要带一批人回县城,所以就没来成永丰镇。” “靖武也跟着会长一起?” 赵清平眼前一亮,“靖武在县城咋样?先前在永丰镇时,协助我统计各项辎重,进行编户造册,靖武可是出力不少,要是没有靖武的话,我也没法这么快完成镇上的编户造册。” “老二的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和先前相比,性子沉稳不少,不过还需磨砺,今后我们农会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更多的人才才行。” 其实萧靖武带着一批人提前回县城,就跟赵清平说的事情有关,在筹建镇公所的过程中,萧靖生遇到一些读书人,可他们不愿参与进来,就算萧靖生费尽口舌,一个个依旧是很顽固。 对待这样的顽固派,萧靖生肯定不会客气。 连同他们的家人在内,悉数都‘请’到县城去了。 读书识字,这在该时代是很宝贵的。 萧靖生打算将这些人集中起来,调遣一部分勇锐进行监察,将蒲城县治下流民群体悉数聚拢起来,进行道路整修、水库水渠整饬,原本萧靖生不是这样打算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有这么多不愿顺从的人,那萧靖生就只能调整政策。 倘若在这期间,这批读书人不愿服从或消极对待,那萧靖生就只能采取措施了。 乱世当用重典。 萧靖生可没有精力和时间,去靠慈祥感化他们。 “不说这些事情了,赵镇长提到的这件事情,我想好了办法,到时会统一进行解决。”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赵清平说道:“我还有件事情要说,过去农会明确的识字赏粮制度暂时就不推行了,眼下农会的困难很多,粮食太紧俏了,不过扫盲一事必须要进行下去,这是农会的根本所在。 我的意思是每天晚上,组织镇上的各个群体集中进行认字,特别是那些劳壮,必须要进行认字,如果一个月不能认够相应的字,就将这些人组织起来,或进行扫街,或进行别的劳作,直到下个月,再选出一批人进行替换,总而言之一句话,扫盲必须要严格落实下来。” 赵清平眉头微蹙起来。 尽管他知道萧靖生想让更多的人识字,是为了能培养些人才,不过这种强制性的事情,真要是做下来的话,只怕会有人生怨啊。 毕竟对多数底层群体而言,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识不识字,毕竟识字不能当饭吃,何必废这个脑子? “有了惩罚,就要有奖赏。” 萧靖生继续说道:“以半年作为期限,如果诸乡或镇有一些人,识字足够多,而在镇公所这边,公选出来的那些官吏,没有达到预定的标准。 就将那些不达标的人罢黜掉,让识字足够多的人,选拔进镇公所中,甚至农会或县里也会委派他们职务。” 为了推动这个扫盲,萧靖生也是煞费苦心。 粮食是不能再给了。 要是这个口子不刹住,那要不了多久啊,农会所辖的那些粮食,恐多数都要流向民间了。 没有足够的资源支配,后续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开展。 不过萧靖生新想出来的办法,却能很好的替代识字赏粮制度,甚至能在今后较长时间内,持续不断的培养一批识字者。 这样做的好处太多了。 当然萧靖生也很清楚,任何形式上的制度,如果不能付出行动,那就是口号罢了,所以在今后较长时间内,萧靖生会在此事上给予很大的压力,甚至监察部也要有所行动,让各处的镇公所能组织进行下去,甚至逐步渗透到各村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工代赈(1) 不可否认的一点,现阶段农会于蒲城县构建的势力,是脆弱的,是不完整的,整个运转体系皆靠萧靖生来维系。 能拍板做决定。 敢拍板做决定。 唯有萧靖生一人。 尽管说在蒲城县城,在下辖乡或镇,萧靖生先后提拔起一批人,来负责对应事宜,确保某一领域的稳定。 然而这部分群体却存在同一特性,即过去没有掌过权,没有做过事,想要让他们具备独立思维,必须要挺过一个周期才行。 恰恰是这一原因吧,萧靖生才会谴派麾下将校,统领着初聚的军队,资助王二、种光道他们,分别对白水县、澄城县展开攻势,使得混乱秩序能够外溢,继而给蒲城县恢复秩序,抢出宝贵的发展时间。 萧靖生在永丰镇待了半天,转道去了孙镇,与孙镇镇长孙德富进行交流,遇到的问题基本相同。 不过萧靖生却能感受到一点,孙德富所想的东西,远没有赵清平要想的多,这就是个人天赋问题。 在将一些在永丰镇提出的解决办法,重复的讲给孙德富后,交代完一些事情后,萧靖生就连夜赶回县城了。 基层政权的搭建和运转,需要更高一级进行指导,唯有形成上行下效的模式,才能确保既定的各项部署,能够稳步的向前推进,只不过效率就或快,或慢了。 这就是底层群体涌现的起义势力,为何在发展扩张的初期,不能在地方扎根的原因。 “靖生,你可算是回来了。” 得知萧靖生回来的消息,萧章栋匆匆赶到县衙,“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额这心啊始终是提着的,就没有放下来过。” “二叔,教导总队这边出什么事情没?” 萧靖生面露笑意,坐在官椅上,他现在累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辗转赶赴蒲城县各地,忙着解决各种事情,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很少,萧靖生从没有这么累过。 “倒是没出甚事情。” 萧章栋挠挠头,笑道:“按着你先前交代的,额和教导总队的那些将校,分工明确的进行盯桩,情况都比较稳定。 对了,真要说有事的话,就是毗邻县城的兴镇、陈庄镇等地,都护送过来一批流民,不过都被可生接收安置起来了。” “这是我叫他们做的。”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等到再过些时日,县城这边会聚集大批流民,甚至一些不想种地的佃户也会来。 我打算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从第四标抽调一营勇锐,与靖武先前带回的那批读书人,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叫他们进行道路整修,水库水渠整饬等事,这样也能确保蒲城县治下的安稳。” 以工代赈,这是萧靖生唯一能想到解决流民群体的办法。 不可否认的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单说陕西这一地界,必将涌现出大批流民,这是必然趋势。 一个是频生灾情。 一个是土地兼并。 随着农会的声威扩大,必然会叫大批流民蜂拥,如何安置这部分群体,就成了萧靖生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按着萧靖生的构想,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来集中供养这批脱产者,随着一批批基础建设的明确,萧靖生会逐步对这些群体进行分流,或吸纳进秦军麾下,或安置到诸产业领域,不过在此之前,都必须要以集中在一起,用以工代赈的方式,来让这些群体知晓规矩,心存敬畏,倘若没有这一环节,就贸然将他们进行分流,那么一些不好的风气就会蔓延。 在这一过程中必然会存在一批刺头,不愿服从管教者,对待这部分群体的态度,萧靖生是明确的,将他们集中到一起,用军队押解着驱赶出农会控辖的势力之外。 对待冥顽不灵者,就没必要讲什么仁慈。 倘若为了这一小撮群体,而耽搁既定的各项谋划部署,那就是对绝大多数群体的不公平。 孰轻孰重,萧靖生还是能分清楚的。 以上的这些构想,也是萧靖生在巡察完蒲城县各地,碰到一批坚持己见的读书人,才审时度势进行调整的。 处在这等乱世下,想要多做些实事,就必须要根据现实依据,不断否定自己过去明确的构想,继而完善新的构想才行。 不过这也给萧靖生敲响一个警钟,在决定做某件事情时,必须要思量再思量,谨慎再谨慎,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做出成效,否则就会造成资源上的浪费。 对于现阶段的农会而言,不存在太多的试错空间。 一次犯错。 两次犯错。 就不止是人心散掉的原因了,更给明廷围剿创造了契机。 萧靖生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 “二叔,你派人把可生叫来。” 萧靖生收敛心神,看向萧章栋说道:“我要跟他商量一下,在城外修筑木寨的事情,以及驻防调整的事情,还有…把小叔也喊来,农会要筹设供销社,有些事情我要和小叔谈谈。” “好。” 萧章栋点点头道:“额现在就去找人去喊他们。” 尽管萧靖生现在很累,但是他没时间休息,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安排。 萧靖生必须要赶在马铁山、李莽他们,率部夺取白水县前,把蒲城县这边的秩序,整体性的梳理出来。 等到这一构想落成,萧靖生才能放心赶去白水县,按着蒲城县既定的模式,在白水县进行推行。 甚至于说在萧靖生赶赴白水县期间,他还要谴派麾下军队,介入到澄城县的反抗之下,为今后接管澄城县谋势。 这期间存在的变数太多。 蒲城县所属的华州,白水、澄城两县所属的同州,在知晓治下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反应,这是萧靖生无法预判的。 甚至西安府的态度怎样,也是萧靖生不清楚的。 在做上述事情之际,萧靖生还要有序扩编麾下军队,提防来自华州、同州,甚至西安府城的明军。 要是在解决上述事宜之际,集结的明军来犯,而萧靖生没有任何防备,那么他想构建的根据地,就不可能形成。 能在越短的时间内,多去做些实事,等到危机真的出现时,萧靖生才能越从容不迫。 “哥,你回来了。” 萧章栋前脚刚走,萧靖武后脚就来了。 “老二,眼前那批押进县城的读书人,一个个反应怎样?” 萧靖生抬头询问道。 “还能是甚反应,一个个天天骂娘。” 萧靖武眉头紧蹙,紧攥着拳头,“要不是哥先前说过,不能虐待他们,额都想调遣些勇锐,狠狠揍这帮家伙一顿。 哥,你是不知道他们骂的多难听。 一个个冥顽不灵的模样,额心里那叫一个气,哥,就这样一帮人,额们要驱使他们真的能好使吗?别到时一个个憋着坏,给额们带来大麻烦。” “放心,我有办法治他们。” 萧靖生露出笑意,出言宽慰道:“你也别生气了,这都是正常的,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就是反贼。 我们拿下蒲城县,他们的路就被断掉了。 一个个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是想在科举上金榜题名,这样才能做官,才能光宗耀祖不是?” “就他们那种德性,还做官?” 萧靖武伸出手,眼睛瞪的很大,“就算是真做了官,那也是贪官,一个个是非不分,狗朝廷都那么残暴不仁,压榨着我们这些底层人,他们的书啊,算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萧靖武就是这等嫉恶如仇的性格。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们从开蒙时,接受的教育就是天地君亲师,儒家的那一套,在读书人中是很受欢迎的。” 萧靖生站起身,去找茶壶,他的嘴渴的厉害,“这种思想一旦形成吧,想要轻易的改变过来,是不现实的。 对待他们就必须换个方式。 好啦,不说这些了,刚好你也来了,等可生、小叔他们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些事情,有些地方涉及到你所领的监察事宜。 等到这些事情敲定下来,你就挑选一批人手,调遣到你麾下做事,农会的监察必须要尽快明确下来。” “好。” 萧靖武重重的点头道。 这次跟随萧靖生一起,前去蒲城县各处巡察,算是让萧靖武涨了不少知识,也听到很多新颖的东西,这也使得萧靖武在闲暇时都会去想,自家大哥缔造的农会势力,今后究竟要发展成什么样。 其实一个人的改变,就是从独立思考开始的,倘若不具备这一能力,就代表着改变是很有限的。 对萧靖武的这一改变,萧靖生是能觉察到的,甚至他心中是很高兴的,不过萧靖生希望这种改变,能够在农会麾下大规模的形成,这样发展扩张的艰难时期一旦度过,农会必将迎来井喷式发展!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以工代赈(2) “放我等出去!萧靖生!你这个逆贼,朝廷要是知晓你做的事情,定不会轻饶你!” “把门打开!放我等出去!” “萧靖生!你枉为读书人,我等皆以你为耻!” “萧靖生!!有本事……” 天蒙蒙亮,县城内的一处宅邸内,响起各种声音,守在府邸外的勇锐,一个个打着哈欠的站着。 诸如这等场面,过去他们经历太多。 最初的时候的确恼怒,甚至想动手揍这帮读书人,居然敢骂他们会长,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却被萧靖武阻止。 在知晓这是萧靖生下的令,负责看押这批读书人的勇锐,一个个也就不好再说其他了。 “这一个个的精力,还都挺旺盛的。” 萧靖生打着哈欠,隔老远,就听到阵阵喝骂声,看向前面的宅邸,“从押到县城就是这德行?” “是。” 萧靖武同样打着哈欠,昨夜商讨事情到很晚,没睡几个时辰的他,就被自家大哥从梦乡中叫醒。 “有精力是好事。” 萧靖生伸着懒腰,笑着摇摇头,“要是他们精力不旺盛,农会定下的以工代赈,只怕还完不成。” “哥,你说他们会听话吗?” 萧靖武揉着发酸的眼睛,“要是这帮家伙冥顽不灵,那以工代赈的事情,不是就要……” “放心,我有办法治他们。” 萧靖生微微一笑,昂首朝前走去,“包管药到病除!” 究竟是甚办法? 萧靖武带着疑惑,跟在自家大哥身后,此时此刻的他,内心真的很好奇。 “会长。” “会长!” 在府邸外值守的勇锐,瞧见萧靖生过来,一个个情绪激动的喊道。 “这几日辛苦大家了。” 萧靖生走上前,轻拍这些人的肩膀。 这帮勇锐情绪更激动了,一个个笑着回起来,嘴上说着不辛苦,都是该做的之类言语。 不可否认的一点。 随着蒲城县全境的顺利夺取,萧靖生于秦军麾下的威望,已攀升到一个高度,不管是麾下的将校,亦或是麾下的勇锐,对萧靖生是格外的敬服。 毕竟不是谁都能领着他们,从一无所有的进行反抗,到顺利夺取蒲城县全境的。 “把门打开吧。” 萧靖生看着眼前众勇锐,保持笑意道:“稍后给我震慑下这帮人,不过别动手打他们。” “喏!” 众人纷纷应诺道。 随着一人抽调木棍,推开紧闭的正门,数十众勇锐冲进府邸,对眼前这帮读书人就呵斥起来。 “都他娘的给老子后退!” “你他娘的瞪谁呢?!” “给老子后退!” “别逼老子干你们啊!” “后退!” 各种呵斥声响起,让这帮聚集的读书人,一个个都朝后退去,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秀才遇到兵,有理他说不清。 蒲城县没有被农会夺取前,他们读书人的身份,给他们带来心理上的优越感,特别是那些考取功名者,还享有相应的特权。 眼前这些读书人,也是平日里没有做恶事,不然他们也聚不到这里。 萧靖生缓步走进府邸,看着被围起来的两百余众读书人,这些就是散布在各乡镇,或各村的读书人。 当然县城这边的读书人要更多一些。 不过萧靖生没打算将县城里的读书人,跟各乡镇或村的读书人,堆放到一起做事。 就算是在读书人之间,也存在着鄙视链。 南方的瞧不起北方的,京畿的瞧不起外地的,省城的瞧不起府城的,府城的瞧不起县城的…… 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源自于出身。 世道就是这样现实。 “诸位,许久不见,火气还这般大?” 看着眼前的读书人,萧靖生微微一笑道:“看来在你们心中,恨不能把我萧靖生给亲手宰掉吧?这样也算全了你们忠君之念。” 前院很安静,没有一人说话。 被一帮凶神恶煞的勇壮,不是拿刀威胁,就是拿枪威胁,就算他们心底有再多怨气,此时也不敢说什么。 这就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不过那一双双憎恨的眼神,却展现出他们内心的想法。 “没事,既然诸位不说了,那我继续说。” 萧靖生保持着笑意,环视眼前众人,“通知你们一声,从今日起,你们皆被农会征辟了,作为以工代赈的吏员,协助农会安置流民群体。” “休想!” “做梦!” 听萧靖生讲到这里,人群中响起一些声音。 “谁他娘的说话了,站出来!” “直娘贼的,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是不是你!” 围着这帮读书人的勇锐,见有人敢反驳自家会长,不少都瞪眼喝道,这叫被为的读书人乱了起来。 “闭嘴!!” 一旁站着的萧靖武见状,上前喝道:“谁他娘的再敢乱动,给老子吊起来打!” 萧靖生静静的站着,没有理会这一幕。 对待自傲的读书人,有些时候就要这样,不然不听话。 从巡察蒲城县各地,接连不断的遇到碰壁后,萧靖生就改变一个想法。 既然这些读书人,不愿意追随农会,可以,你人只要在农会就行。 什么脏活累活,全都交给他们干。 身边派勇锐进行监视。 白天干活,晚上看押。 一天不改变思想,那就这样一天。 一月不改变思想,那就这样一月。 一年不改变思想,那就这样一年。 水滴石穿,萧靖生就不相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聚拢起来的这批读书人中,就没有思想改变者。 萧靖生就是要打碎他们的骄傲,叫他们到最苦最累的基层去,让他们看看,去掉这身读书人的皮,让他们和普罗大众一样,这等苦日子他们能不能受得了。 “都不说话了是吧?那我继续说。” 见眼前众人不言,萧靖生上前道:“你们可以不接受征辟,不过没关系,你们的名字,农会都知道。 既然你们不接受征辟,那就别怪我不仗义了。 谁不想接受征辟,现在就站出来,等我统计完人名,就派人去西安府治下各州县,说你们已归顺叛军,等到此事做完了,我会放你们走的。” “!!!” 这番话讲完,眼前这帮读书人,像是被踩住尾巴一样,一个个面露惊疑的瞪向萧靖生。 杀人诛心啊! 如果萧靖生真这样做,那他们这辈子就算完了。 归顺叛军这顶帽子扣上,他们就不可能参加科举,甚至还会被剥夺功名,剥夺读书人的身份。 没了这些的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骂我。” 看着情绪波动的众人,萧靖生继续说道:“不过放心啊,我不会杀你们,说起来我萧靖生曾经也是读书人。 知道你们是怎样想的。 还有千万别想着自裁,谁要是自裁,好,那他一家老小,就都跟着去吧,我萧靖生向来是说到做到。” 无耻! 恶贼! 听到这话的读书人们,一个个紧攥着拳头,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的盯着萧靖生。 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那此时的萧靖生不知死多少次了。 “行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萧靖生笑着摆摆手,“都老实待着吧,稍后,会有人领着你们离开此地,具体该做什么,他们会告诉你们的。” 言罢,萧靖生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根本就不管身后那帮读书人。 “哥,你这招真够狠的。” 萧靖武看了眼前这帮读书人一眼,转身去追萧靖生,脸上露出笑意,“这既是杀人诛心,又朝他们伤口上撒把盐啊,啥话都叫你说了,他们反而不知道该咋办了,哈哈,想想真是痛快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萧靖生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说他们先前能听进去我说的话,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毕竟这些读书人,只要引导得力,是能出一些人才的。 这也是我们农会所急缺的。 但是他们不听,可现在大批的事情,需要尽快梳理和落实,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个个找他们谈,找他们聊。 既然软的没用,那就用硬的,只要他们是人,就会有顾忌,就会有担心,先把他们聚拢起来做事再说别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萧靖武挠挠头,看向自家大哥,“把他们的亲眷单独看押起来,叫这些家伙在农会的监视下做事,至少以工代赈的部署,能够推行起来了。”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 萧靖生停下脚步,伸手道:“你现在去找二叔,告诉他,这些读书人的亲眷,要确保他们的安全,不能苛待,要是叫我发现有人敢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别怪我翻脸无情。” “好。” 萧靖武点点头,当即道:“我现在就去找二叔。” “去吧。” 看着萧靖武离去的背影,萧靖生站在原地,其实在他的心底,是想拉拢这批读书人的,所以别看他话说的很绝,但是不该做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会去做,如果其中有人见得多了,知晓一些情况,愿意加入农会的话,那他们的亲眷就可以团圆,萧靖生可不希望一点没做到,导致一些怨恨在心底藏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们别无选择 树立规矩,明确秩序,搭建框架,总结经验,萧靖生在用自己的方式,将上述这些构想逐一在蒲城县落实,那么之后夺取白水、澄城等县,就可以少走弯路,用最短的时间进行复刻,确保整体性的稳定。 解决好从诸乡镇村带回的读书人群体,回到县衙的萧靖生遂谴派人手,将县城居住的乡绅、读书人悉数集中起来。 萧靖生要明确一项谋划。 “齐爷,您写的这些戏谱,我觉得有些不妥。” 临离开县衙之际,齐彦鹏带着新写的戏谱找来,萧靖生看过以后,摇摇头说道:“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太过刻意,齐家班现在演唱的那些戏曲,虽说不是蒲城县发生的事情,但至少里面的内容,或多或少我们都见过,甚至都经历过,所以才能引起看戏者的共鸣。” 齐彦鹏眉头微皱,脸色有些凝重。 “齐爷,我没有想否定您的意思,就是站在实事求是的角度来说。” 萧靖生继续说道:“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倘若秦腔脱离了现实,靠一些臆想的东西求活,那样的秦腔还有以后吗? 我觉得是没有的。 虽说我离开县城不少时日,没有去看齐家班的演唱,但是回来以后,听我二叔他们说,县城里住着的这些乡党,在听完齐家班演唱的戏,一个个情绪都很激动,反响很热烈,甚至不少人还主动跑到县衙,想参加农会。” “会长说的没错。” 齐彦鹏此时开口道:“老夫有些故步自封了,被眼前这些东西迷了心神,这些戏谱存在刻意丑化的味道。” “对咯,我们要实事求是,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萧靖生点点头道:“是非功过究竟如何,我们交给世人评价,艺术创作和加工,不能违背一条真理,那就是扎根现实。 凡事都是要有底线的,倘若做起事情来没有底线,那世道岂不全都乱掉了? 先前我给齐爷的那些东西,我希望齐爷能再好好看看,争取多创造些普罗大众喜欢的戏曲裁好。” “嗯。” 齐彦鹏重重的点头道。 用秦腔巡演的形式,到农会控制的地盘进行巡演,这是萧靖生制定的一项重要策略,是拉近与各个群体的途径,是传播农会思想的渠道。 恰恰是萧靖生看重此事,所以他不希望该项部署存在任何偏差,毕竟对这个时代来说,不管是想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 “齐爷,我听说齐家班出城巡演了?” 聊完戏谱的事情,萧靖生又聊到巡演的事情。 “是。” 齐彦鹏点点头道:“这些时日在县城的巡演,取得的成果很好,家栋就想着趁热打铁,领着齐家班先到诸乡镇巡演,毕竟这也是农会交代的差事嘛,既然选择做了,就必须要做好才行。” “嗯,这是好事情。” 萧靖生笑着说道:“不过单靠一个齐家班,这是不够的,先前那些集中起来的人,排练的怎样了?” “还在磨合。” 齐彦鹏继续说道:“再等些时日吧,就能熟悉这些戏谱,到时也能听从农会调遣。” “那要抓紧些。” 萧靖生想了想,看向齐彦鹏说道:“等到他们磨合好,就到蒲城县所辖各村,去进行巡演,或许这很累吧,不过农会不会亏待他们的。” 按着萧靖生的构想,他打算先用现有的戏班,对蒲城县上下都展开巡演,通过现有打磨好的戏谱,要让更多的群体通过听戏的方式,知晓农会想表达的东西,这样农会在此期间,做出一些有利于他们的事情,就会让这些群体能进一步信任农会。 信任是一个基础。 信任是一个桥梁。 有了这一基础和桥梁,今后不管遇到多难的事情,只要这些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农会这一边,就没有渡不过去的难关。 和齐彦鹏又聊了些培养人才的事情,萧靖生就直奔城内的一处地方,这是先前县兵驻扎的营房,现在聚集的都是县城里的乡绅、读书人等群体。 “你们凭甚抓我们,就算是造反,难道一点道理都不讲吗?” “萧靖生呢?!快叫他出来见我们!” “放我们回家,你们凭甚抓我们过来!” “萧靖生……” 与先前见的那批读书人一样,这些在县城的乡绅、读书人等群体,在集中到一起后,一个个的情绪都很激动。 对于这等反应,萧靖生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这不止是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还牵扯到其他层面,和底层群体相比,这些乡绅、读书人等群体,过去没有做过恶事,然一个个的家底却也很殷实。 原因很简单嘛。 这些都是明廷出于稳定统治的考虑,所赋予他们相应的特权,当然这个特权嘛,也是需要通过科举来争取的。 教育是一项不容忽略的事情。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想要长久不衰,想要进行传承,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思想认同才行。 可是受地域、环境、民情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如何让所有人能认可思想,这就需要费些功夫了。 儒家思想做的最好的一点,就在于从启蒙阶段开始,就有对应的教材,加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盛行,使得儒家思想一步步发展。 凡事总是有两面性的。 有好必有坏。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儒家思想有好的精华,也有坏的糟粕,比如礼教过严,比如阶级观念,比如裹小脚,比如迂腐固执,比如男尊女卑等等,凡事被压制的越久,等到解禁的那一刻,就会存在难以想象的反弹效应。 萧靖生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闭嘴!” “安静!” 随着萧靖生的到来,负责看押这些乡绅、读书人的勇锐,一个个都瞪眼怒喝起来,这也让众人都安静下来。 “叫你们过来啊,是有件事情要宣布。” 看着眼前的人群,萧靖生无视那些怒视的眼神,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萧靖生,对农会存在敌意,觉得我们是反贼,不过没关系,有敌意可以继续,不过你们想保全自己的家产,想确保家人的安排,就必须要服从农会的调遣,否则你们的家产悉数抄没,你们的家人悉数发配到劳改营。”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淡定了。 他们咒骂着。 他们控诉着。 他们质问着。 眼前的场面乱极了。 不过萧靖生没有在意,就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一众勇锐呵斥这些乡绅、读书人等群体。 既然靠感化,不能拉拢他们。 那就必须要采取强硬手段。 萧靖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跟这些人反复拉扯。 还是那句话,只要得到你这个人就行,至于心在不在这边,不重要! “另外告诉你们,如果在接受农会调遣期间,敢让我发现谁糊弄了事。”在秩序被稳定下来后,萧靖生继续说道。 “那不仅要抄没你们的家产,把你们的家人发配劳改营,同时农会还要谴派人手,把你们投效我们的事情,宣传到西安府各地去。 同样的道理,只要你们表现得好,不仅你们的家产能保全,家人能没事,你们在蒲城县做的事情,我萧靖生不会对外传一句。 至于今后蒲城县,是否会被堕落腐败的明廷夺回,那就跟你们没关系了,我萧靖生要是真被抓了,也不会伤害你们。” 眼前聚集的这些乡绅、读书人,一个个神情各异的看着萧靖生,不少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恨意。 对待不同圈层的读书人,就是要区别对待。 相较于眼前这些读书人或乡绅,萧靖生更看好从乡镇村聚拢的读书人,毕竟他们在整个读书人群体中,是出身最差的。 这代表着只要能有效进行引导,是能把他们拉拢过来的,一旦他们能看透这个世道,选择加入农会的话,那必然是今后的中坚力量。 不过这个过程有多长,萧靖生并不清楚。 凡事只有逐步去做,才能知晓结果如何。 “从明天开始,你们都要到这里集合。” 环视眼前的众人,萧靖生掷地有声道:“每天晚上,你们要到教导总队给那里的将校、勇锐传授知识,从最简单的认字开始。 在此期间,我会制定严格的考核标准,谁要是不能完成传授任务,那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当然,你们传授的那些将校和勇锐,也会接受相应的惩罚!” 扫盲的事情,必须要尽快推行起来。 地方上要做。 军队上要做。 特别是在军队这边,萧靖生要尽快见到成效,这样不管是军队建设,亦或是支援地方,萧靖生都能调遣相应人才,到该去的位置上顶着。 萧靖生要将教导总队打造成一个人才摇篮,实现全面的扫盲构想,只有做好此事,那么他缔造的秦军,才能进一步完善自身体制,把打仗那点事全都琢磨透,一支没有文化,没有思考的军队,注定是不能扛起重担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操练(1) “集结!!” “集结!!” 蒲城县城外的教导总队驻地,一道道怒吼声响起,在驻地轮休的一众勇锐,听到喝喊声后,一个个都纷纷从各处跑来。 太慢了。 太乱了。 负手而立的萧靖生,看着一道道人影,眉头渐渐紧锁起来。 别看萧靖生在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梳理蒲城县,然而对待麾下的军队,萧靖生却没有丝毫懈怠。 文武兼济是根本所在。 围绕这一核心思想,扶持各个领域发展,是确保一方势力长效进取的保障。 当下的农会势力依旧非常很弱小,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萧靖生,想尽可能多的夯筑根基的设想。 倘若根基打不牢,夺取的地盘再多,也是空中楼阁,风一吹就垮掉了。 好在此前的种种努力和付出,让萧靖生将蒲城县的整体性梳理,取得了初步成效,尽管依旧有很多地方,需要萧靖生去盯着,去把持,去引导,但是现在萧靖生至少能腾出时间,对教导总队进行操练了。 军队是在乱世下扎根的倚仗。 没有一支值得信赖的军队,哪怕地方治理做的再好,一旦遭遇到大规模围剿明军,势必会面临崩盘的境遇。 “讲一下!” 看着眼前集结的队伍,萧靖生神情严肃道:“过去因为要稳定蒲城县,要治理蒲城县,所以从教导总队改编以来,我没有来教导总队进行操练,不过在我的心中,却始终牵挂着教导总队。” 以萧章栋、史仁义为首的一众将校,一个个眼神坚定的看向萧靖生,教导总队落实的待遇,无疑是整支秦军序列下最好的。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驻地对你们进行操练。” 萧靖生继续说道:“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凡是我教导总队的一员,只有两件事情,执行任务和进行操练。 今天我就要梳理和细化执行任务的排班,确保教导总队的每个人,都能接受严格的操练。 既然进了教导总队,就不要想着能休息,谁要是有这个想法,就即刻退出教导总队,我会安排他们进其他队伍。 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现在没有人提的话,那么接下来进行相应的操练,谁的表现不好,谁的排名垫底,就会被清除出教导总队,甚至连别的队伍都进不去!” 在萧靖生的内心深处,教导总队就是他打造的正规军样板,就是能起到定海神针作用的强军,就是培养军官的摇篮。 想在教导总队里混日子、混资历的,趁早滚蛋! 随着农会控制的地盘增多,那么秦军的规模必将扩张,倘若萧靖生麾下的军队,没有对应的武将体系支撑,那么就不具备一支强军的底蕴。 这个武将体系,可不是靠吼、靠杀就能满足的。 必须要做到能识字、会看图、懂思考,要总结这些基础要求,围绕上述这些前提,才能根据不同兵种、不同层次,进一步学习相应的专业技能。 战争是拼双方的潜力不假。 可是就算你潜力再高,到了战场上,不懂得多兵种协同作战,军情刺探稀碎,后勤保障拉胯,排兵布阵不会,哪怕出战的将士规模再多,远超敌军数倍,甚至更多,拿什么去战胜敌军? 拼伤亡吗? 萧靖生可不想去做裹挟着百姓或流民,去跟后续遭遇的围剿明军,打这样的仗,哪怕前期能一次次取胜,可是麾下军队没有任何改变,那也改变不了衰败的命运。 专业的事情,就该由专业的人去做。 种地的就种地。 做工的就做工。 读书的就读书。 打仗的就打仗。 这是萧靖生一直在做的事情。 唯有把这些事情梳理好了,各个群体齐心协力,共同面对今后的危局,萧靖生就不相信没有突破。 “先前在孙镇治下,接受过我操练的人,出列!” “喏!” 随着一道道应诺声响起,本就混乱的队列,此刻变得更乱了。 看着眼前这些人,萧靖生查了查数,不够。 嗯。 没有出现的人,是在蒲城县城各处执行任务。 “从现在开始,你们协助我在教导总队进行操练。” 萧靖生收敛心神,环视眼前众人,朗声道:“把过去我教给你们的东西,不打折扣的教给他们,接下来先从整理队列开始。 谁要是做不好,我当初是怎样对你们的,你们就怎样对他们。 不过有一点要牢记,不准虐待!不准挟私抱怨!要是敢叫我发现,一律严惩,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眼前这些人齐声喝道。 想要将教导总队打造成强军样板,就必须要梳理好内部构架,特别是涉及操练、打仗等层面的细化,并且在此期间,还要接受全方面的扫盲。 这不是一个短期内就能落实的。 萧靖生要用三个月的时间,对眼下的教导总队进行魔鬼训练,并且从中筛选一批脱颖而出者。 这批表现优异的人,会被萧靖生外派到秦军序列下,继而展开一场大练兵,以实现整体性初步改变。 要做的事情太多,萧靖生必须要把握好进度。 “额先讲一遍啊,队列集结,必须要按着个子高低排列,从高到低进行……” “大家都像额这样,把这只脚的鞋脱掉,都记住了,这是左……” “在操练你们之前,额就说一遍,额就给你们三次犯错的机会,当初会长就是这样,只给额们三次犯错机会……” 当萧靖生领着一些将校,前去驻地临设的草棚,在驻地这边响起各种声音。 “教导总队的登记造册,都进行完了吧?” 来到草棚这边,萧靖生询问道:“眼下教导总队有多少人?今天我们把执行任务的排班做好,确保所辖各都都能接受操练。” “都进行好了。” 萧章栋朝一旁走去,拿出一摞案牍,“这是先前在劳改营的那些人,特意押到教导总队进行登记的,按着会长先前讲的姓名、年龄、籍贯等划分写的,眼下教导总队这边,合计有1700余众。” 听着萧章栋讲的这些,萧靖生接过这摞案牍翻阅起来。 在整支秦军序列下,教导总队的规模是最少的,这也是萧靖生特意做的,毕竟教导总队的性质不同。 在最初的时候,贸然扩编麾下规模,势必会造成很多麻烦,萧靖生最怕的就是兼顾不到位。 煮一锅夹生饭,这是最难受的。 在今后的三个月内,教导总队不会吸纳一个新卒,只会不断进行淘汰,唯有保持这等高压特性,才能叫教导总队的每个人,心中始终都绷紧一根弦。 “现在教导总队这边,合计有8个都的建制。” 详细看完这些案牍后,萧靖生想了想,说道:“就在此基础上暂编成两个营,这样一个营执行任务时,另一个营这留守驻地进行操练,接下来的三个月,对教导总队来说会过得很苦。 除了确保每天的睡觉时间,要么执行任务,要么进行操练,此外还要接受扫盲识字,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这……” 萧章栋几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会长,这又是执行任务,又是进行操练。” 萧章栋想了想,上前说道:“教导总队的弟兄们,本就是很累了,还让他们接受扫盲识字,是不是太重了?” “就是说啊会长。” 一人紧随其后道:“您为甚对扫盲识字这样热衷啊,就算额们不识字,那打起仗来不也是很好吗?” 其实对扫盲识字一事,仅在秦军麾下而言,是有不少人不理解的。 一个是麻烦。 一个是头疼。 让一帮先前不识字的盲流,逼着他们去识字,去读书,这本身就是很困难的事情。 对于这种现象吧,萧靖生也知道。 所以才会反复强调,想要晋升到营总一级,就必须要认够多少字,否则就算你立下战功再多,那也不能晋升。 想要执掌好军队,就必须要树立好规矩。 “在教导总队这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看着眼前的众人,萧靖生神情严肃道:“不是我热衷于扫盲识字,而是教导总队的人,必须要识字。 这些案牍从登记好以后,谁看过? 上面写的字,谁认识? 今后要发放粮饷,不识字,谁来进行发放?总不能都靠我盯着吧? 今后要传递军情,不识字,谁来贯彻落实?总不能都靠我去找吧? 今后要细分兵种,不识字,谁来统领各部?总不能都靠我统辖吧? 你们也都经历过战事,打仗靠一腔血勇,就能绝对确保胜利吗?攻打蒲城县城时,没有各部的协同配合,能以最小的伤亡夺取县城吗?” 萧靖生一系列的反问,让萧章栋这些人都低下脑袋,其实他们也不是不想扫盲识字,只是觉得太累了,是否能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再进行扫盲识字。 不过萧靖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既然是脱产进行操练,就必须要把他们的潜力全都榨取干。 第一百四十五章 操练(2) “额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顶着日头傻站一天,还他娘的不能动,动就是5军棍,真是够狠的。” “谁说不是啊,额听额们都总说,今后只要在驻地操练,还会增加别的科目,你们说甚是科目啊?” “不清楚,反正是额们会长搞的,累是累点,不过会长他老人家总不会害额们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额们现在练的这些,究竟算个甚啊,额现在是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呗,你那脑袋能有会长灵光?你能领着额们打下县城?夺取蒲城县?” 教导总队驻地。 结束了一天操练的将校或勇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捧着手里的黑陶碗,啃着杂粮窝头,就着菜,边吃边聊着今天进行的操练。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肚子里没有充足的油水,想要保持较高强度的操练,口粮必须要给足才行。 否则军中必生怨气,一旦不能及时疏导,势必会发生营啸之事。 萧靖生当然清楚,进行高强度的操练,最好能隔三差五的吃顿肉,这样有利于体力恢复,更能帮着增加肌肉量。 然而处在这等灾情频生的年景下,能让人吃上粮,都算烧高香的事情,哪儿还有多余的口粮,去喂养供人吃的牲畜? 先前夺取蒲城县城,攻占蒲城县全境,倒是让农会缴获一批战马、驽马、耕牛、驴等各类牲畜,姑且不提这些牲畜的品相如何,单单是这批牲畜,每天吃的豆料、粮、草料等物,都让萧靖生觉得头疼。 迫于现实吧。 其中致残或老迈的牲畜,全让萧靖生下令屠宰,拿盐给腌制起来,这批腌肉全都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想要管好一方势力的账,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背后承受的压力之大,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 “哥,额瞧教导总队的士气,还算不错嘛。” 萧靖武站在草棚外,瞅着眼前分散的人群,面露笑意道:“这一天操练下来,虽说大家都很累吧,言语间带着些许抱怨,不过却也没有多说其他。” “这才是开始罢了。” 萧靖生负手而立,环视眼前的人群,“真要说起来,眼下教导总队的操练,尚没有达到我心中的预期。 不过一上来就进行高强度操练,也绝非什么好事。 暂时先循序渐进吧。 老二,你这次来教导总队驻地,上来就要走两百余众勇锐,你真够狠的啊,我这才刚梳理些眉目。” “哥,这就不能怪额了。” 萧靖武笑着回道:“谁叫你给额这么重的担子,想要切实起到监察作用,让蒲城县治下没有不法事。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先前跟你一起巡察蒲城县,额就在心里一直想啊,到底该怎样做好监察,确保蒲城县城这边,县下辖诸乡镇村,皆能在监察部的范畴内。 想要做到这一点,额必须要有充足的人手,而且这些人年纪不能太大,最好是没有成亲的。” “行吧,这批人手调给你了。” 萧靖生露出些许无奈,摆摆手说道:“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没有足够的人手,想做好监察诸事,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先讲明白啊,别的都好说,唯独这个扫盲识字,你必须要严抓起来。 既然这批人手调给你了,你就要管好他们,别觉得离开了教导总队,就能够放松相应的警惕。” “这点哥放心,额都想好了。” 萧靖武微微一笑道:“当前蒲城县城也好,下辖诸乡镇村也罢,都受到先前农会展现出的实力影响,其实整体秩序还算不错。 跟着哥一起巡察时,虽说碰到一些问题吧,但说到底也是些小问题,额打算先领着这批人,在教导总队驻地跟着操练一个月。 期间额会将从哥这里学到的,逐步教给他们,让他们知晓监察部是做甚的,待到期限后再领着他们走。” 看来是真的有思考啊。 听完萧靖武讲的这些,萧靖生心底生出赞许,别小看这一个月的集训,至少能叫这批人知道,他们今后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同时也能跟着教导总队一起,接受相应的操练和进修,这是难得的提升期,至于能否实现蜕变,还要看这些人今后的表现。 “集合!” “集合!” 在萧靖生思索之际,驻地内响起的声音,让萧靖生循声望去,却见萧章栋领着几名将校,就开始集结队伍。 夜间扫盲班开始了。 那些吃饱饭,还没来得及休息的将校或勇锐,一个个从各处跑起来,开始较为迅速的集结起来。 看来集体操练是有成效的。 和白天初次集结时相比,尽管据萧靖生心中的预期,还存在着不小差距,但是至少有所改变。 改变都是一点点形成的。 没有谁一上来就能改变。 萧靖生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让教导总队的这批将校和勇锐逐步改变,三个月集训只是一个开始。 “这是要干甚啊?不会还是操练吧?” “不清楚啊,额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 “天爷啊,到底叫不叫人活咧。” “都他娘的闭嘴!” “那谁,给老子管好队伍,别在队中说话!” 原本乱糟糟的队伍,在萧章栋这些将校的呵斥下,经各都都总、副都总的指挥,渐渐也都安静下来。 好的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 军规军纪不是一天树立的。 “跟我走吧。” 见眼前队伍整理好,萧靖生朝前走去。 迎着一道道注视,萧靖生来到队列前。 “白天的操练结束了。” 环视眼前众人,萧靖生朗声喝道:“不过属于教导总队的操练,还远没有结束,在临睡觉前的两个时辰,你们要接受扫盲识字的操练。 听清楚了,接受扫盲识字也是操练。 五天一小考。 十天一大考。 倘若在此期间,要是谁的考核没有通过,随属队伍要跟着一起受罚,连续多次没有通过考核,则清除出教导总队!” “!!!” 听到此言的众人,不少都生出惊意。 他们都没有想到啊。 接受扫盲识字不通过者,也要被清除出教导总队。 原本他们以为只有操练不行的,才会被清除走。 这让很多人的心里,都生出疑惑和费解。 为甚啊! “我知道在不少人的心中,都在想一件事情。” 似乎是觉察到这种情况,萧靖生看着眼前的众人,继续大声道:“你萧靖生未免也太霸道了,白天狠狠操练我们就算了,这到了晚上也不放过我们。 识字? 是能当吃,还能当喝啊? 学它有个屁用啊! 谁要是有这种想法啊,就给我憋着,知道为什么吗? 教导总队不要孬种! 杀人都不怕,还怕扫盲识字? 我萧靖生再告诉你们一句,谁要是想当营总,想当标总,甚至统领更多的将士,就给老子好好的学。 有朝一日老子要聚拢更多的人,彻底推翻这该死的暴政统治,你们要是想光宗耀祖啊,要是想娶妻生子,就都给老子好好干。” 在军队这等特殊地方,该粗鄙的时候就要粗鄙,不然底下的人觉得生分,道理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强制性推行扫盲识字,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军队就是一个大熔炉,即便是废柴,在这里待上几年,也能熔炼成好钢。 当然也是有前提的。 这个大熔炉要筹建起来才行。 想要将此事做好,就必须跟奖惩制度紧密挂钩,调动起所有人的积极性,这样才有可能做好此事。 一年! 按着萧靖生心中所想,只要能给他一年时间,不说培养一批顶级人才,但至少能培养出一批识字者。 这个规模也不说多,就三五万众吧,即便是这样,给农会势力带来的改变,必将是天翻地覆的。 “这个萧靖生,就让我们教这帮粗鄙之辈识字?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教这些粗鄙之辈,如何能教会他们?” “就是说啊。” “这根本就不可能办到嘛,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都给老子闭嘴!” “老实站好了,别他娘的吵!” 当萧靖生跟眼前的教导总队将校和勇锐,讲述着他制定好的规矩,相隔不远处,一帮聚集的人群,听到萧靖生说的这些话,一个个都议论起来。 嗯。 县城的那帮乡绅、读书人等群体,都被押到教导总队驻地,准备接受他们今生遇到最难的事情。 让一帮知识渊博者,去跟一帮不识字的人传授知识,这无疑是在对牛弹琴,即便萧靖生也清楚这些,但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两个群体该给的压力都给了,谁要是办不到,那就按照规矩办事。 萧靖生就不相信了,在这等高压状态下,不能解决一批接受扫盲识字的群体,要是这事办不好,那今后农会就不要谈发展了。 只要这次试验能取得一定成效,待到农会夺取其他地方,萧靖生都将复刻这一模式,持续不断的推进扫盲识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诸业工坊(1) “铛!” “铛!” 一处工坊内的敲击声不绝,八月底的蒲城县已带有几分寒意,工坊内聚集的铁匠和学徒,无不赤着上身,在各处忙碌着。 “瞧准了再砸,你小子咋就不开窍呢?” “对!腰腹要挺直,手要稳,眼要准。” “就是这样,别觉得锻坯容易,想要造一把好刀,锻坯是最重要的。” “额们在熔料的时候,一定要看准火候,绝不能犯迷糊。” “想造一把好刀,锻坯锻的再好,你淬炼时没把握好,就可能废掉一把刀坯。” “你小子瞧仔细了,额们在开刃时,心别急,性别燥,要像对待你婆姨一样……” 分散在各处的铁匠,在忙碌之际,不忘对所带学徒说着,一个个神情严肃。 眼前这处工坊,是锻造刀具的工坊。 “广生叔,你这个匠户营的总管事,做的不错嘛。” 萧靖生面露笑意,走进这座刀具工坊,环视眼前忙碌的众人,“方才我们去视察盾牌工坊,那里的盾匠和学徒,已经磨合的非常娴熟了,不过数十众人手,就能日产100多块各式盾牌,照这种效率来看,我农会所辖秦军各标,很快就能都列装足额的盾牌。” “这都是会长的功劳。” 萧广生咧嘴笑道:“从提出分工协作、明确配套工艺,额们匠户营适应一段时间,算是摸索到门道了。 说实话,额现在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料,可是造出来的东西,就是要比先前多。” “这就是合作共赢嘛。”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过去那套东西,一个人走完全部生产工序,给他们充足的时间,造出的东西是精良。 不过效率太慢。 一旦任何环节出现差错,就会出现残次品。 而我们现在明确流水线作业,一个人就负责一道工艺,或许初期效率慢些,但随着熟练度上来,不止是效率能提升,品质也能大幅提升。” “不错。” 萧广生点头附和道。 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萧靖生脸上笑容更盛。 随着时间的推移,匠户营聚拢的众多匠户,招募的诸多学徒,打造着农会所需的各项军械、火铳、火炮、火药等。 “会长,总管事!你们咋来咧。” 刀具工坊管事柳三,瞧见萧靖生、萧广生过来,忙将手中小锤放下,快步跑来,脸上露出些许紧张。 “别紧张,就是过来看看。” 萧靖生保持笑意,看向柳三说道:“柳管事,眼下在刀具工坊这边,日产雁翎刀、柳叶刀各多少?” 提到这里,柳三眼神变了,眉宇间带着兴奋,“会长,眼下额领着的刀具工坊,日产雁翎刀130把,柳叶刀200把。 这柳叶刀的锻造工艺,要比雁翎刀相对简单些,所以锻造的更多,等这些学徒都能自己上手,那产量决定能翻几番!” 眼前这座刀具工坊,合计有180余众,其中熟练锻造的铁匠53人,剩下的都是学徒,能有当前这种产量,萧靖生是很满意的。 从蒲城县城被逐步梳理出来,匠户营所辖众多匠户和学徒,就被分流到各个工坊,专一从事某一领域。 流水线作业,以老带新,这是萧靖生赋予匠户营的大杀器,只要原料充足,想制造各项军械、火器、火炮、火药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驻扎蒲城县城的第四标,即萧可生所部,其麾下勇锐已有过半配发各式军械和部分火器,至于火炮嘛,还在抓紧生产中。 一支强军的形成,需要支撑的基础太多。 军事素养过硬的将校体系,必须狠抓的操练,森严的军规军纪,充足的军械、火器、火炮供给等等。 任何一环缺失,都不可能缔造出强军。 “这个产量和最初相比,的确有不小提升。” 萧靖生先是点头赞许,然后伸手道:“不过刀具工坊的产量,还是要继续攀升,眼前的产量,不够农会所辖秦军的需求。” “会长您放心。” 柳三当即表态道:“只要给额们的原料足,就算是累死,额们也一定打造出农会需要的刀具。” “累死可不行,你们都要好好的。” 萧靖生笑道:“想提升刀具工坊的产量,还是要抓紧培养这些学徒,唯有他们能够独自上手,这产量才能提升。 同样,等他们独自上手,刀具工坊才能募集新的学徒,总之农会不会亏待你们的。” “哎。” 柳三当即点头道。 以老带新的奖赏制度,是这些工匠愿意将自身本事,毫无保留交给他们所带学徒的原因。 人都是有私心的。 这是谁都不能免俗的。 不过萧靖生想壮大诸领域产业,就必须要拿出真金白银,让付出的群体,得到他们应得的报酬。 银子没有了,可以再缴获,再赚取。 可是人才却不行。 这需要较长的时间,一点点引领着,才能逐步成长起来。 萧靖生要在控制的地盘内,凝聚一批脱产群体,叫他们通过自己的双手,依旧能赚取养家的保障。 单一的靠土地所产,就想养活一方势力,这绝对是不现实的。 “会长,您还打算招收学徒吗?” 离开刀具工坊之际,萧可生眉头微皱道:“就眼前的匠户和学徒,够额们农会用了吧?没必要再招收学徒了吧?毕竟额们匠户营这边,每月拨发的钱粮都是……” “广生叔,这些匠户和学徒还远远不够。” 萧靖生正色道:“今后要聚拢更多匠户和学徒,那时形成的规模,至少要是现在的十倍才行。” “不是…聚拢这么多匠户和学徒,农会根本养不起啊。” 萧广生瞪大眼睛道:“就算农会所辖秦军,都列装上新造的各式军械、火铳、火炮,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啊。” “谁说农会只列装秦军。” 萧靖生微微一笑道:“我要做的更多。” 更多? 萧广生面露疑惑,他显然不知道萧靖生的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在这个世上,什么行业能赚取暴利? 军火贸易绝对算一个! 天启七年的起义浪潮,现在刚有个头,等再过个一年半载,甚至受蝴蝶效应的影响,都要不了这么久,便将涌现出一批起义势力。 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王左挂、不沾泥张存孟、一座城薛红旗、五虎蔚守珩、黑煞神李茂春…… 包括时下在蒲城县的王二、种光道。 一批起义者聚拢队伍,在陕西各地插旗起义。 对于萧靖生来讲,这些人可不止是合作伙伴,更是能让他获取资源的渠道啊! 萧靖生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萧靖生要扎根发展,这些人是否能扎根下来,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存在这一前提。 就存在着需求。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麾下规模越聚越多,总不能拿着木棍,石头等物,去跟各地明军对抗吧? 倘若萧靖生能够打通与他们的军火贸易,从最廉价的制式军械,到稍贵些的弓弩,到最贵的铳炮,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粮食,甚至是别的,不管你要多少,萧靖生就能提供多少。 一旦形成这种格局,那萧靖生所领的农会势力,就能解决危机,并随着动荡的局势不断扩张。 “走,我们去铳炮工坊看看。” 想到这里的萧靖生,笑着说道。 “好。” 萧广生当即应道。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朝热武器时代逐步靠拢的摸索期,对于萧靖生来讲,他真的很重视火器、火炮的技术提升。 倘若后膛燧发枪能研制出来,铳管内还能刻画膛线,一旦该式火枪问世,并且能解决量产的问题,那么萧靖生所辖秦军队伍,必将在陕西崛起,并逐步制霸西北! 战争拼的就是底蕴。 在双方规模相当下,谁能拥有更强的火力压制,谁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火枪技术的不断提升,也叫骑兵这一冷兵器时代的王牌兵种,渐渐失去了霸主地位。 单单是萧靖生知道的空心阵,只要有足够的火力,就能克制住大规模骑兵的冲锋! 只是火枪技术也好,火炮技术也罢,光靠空想是不能提升的,这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从不断地失败中总结经验,才能厚积薄发。 不过萧靖生有足够的耐心。 萧靖生知道今后的战争,必然是火器制胜的时代! “广生叔,现在火药工坊的筹建,进行的怎样了?” 去往铳炮工坊的途中,萧靖生询问道:“这火药制造毕竟存在威胁,不能与这些工坊待在一起,不然出现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基本筹建的差不多了。” 萧广生说道:“有那些泥瓦匠领着那些辅兵,在新选的地方修筑屋舍,最慢五天,就能进行生产。” “嗯,这个效率不算慢。” 萧靖生点点头道:“等火药工坊筹建起来,就让他们再修筑些库房,专门储放火药,还是选择僻静的地方,不能在人聚集的区域修建,小心些终究是没错的。” “好。” 萧可生点头应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诸业工坊(2) 安全是一条红线,不管是谁都不能触碰,不把人当然看,无视他们的人身安全,早晚会付出代价。 “对了二叔,咱们匠户营下辖的烧窑匠多吗?”提到火药工坊的筹建,让萧靖生想起一件事。 “还行。” 萧广生眉头微皱,想了想,“大概有30多个吧,现在他们都待在城外的火窑工坊,忙着烧制青砖的事宜。” “广生叔,你抽个时间去趟城外。” 萧靖生伸手道:“从这些烧窑匠里,挑选几个经验丰富的,到时领到县衙来,我有些事情想跟他们聊聊。” “好。” 萧广生点头应道。 想要扶持麾下的诸领域产业发展,就必须要提升前期筹建的效率,这也让萧靖生想到了水泥。 别看水泥的原材料很常见,可是水泥是分型号的,不同型号的水泥,有着不同的强度,适用于不同的环境,这也使得水泥的配料不一,烧制水泥的工序不一,烧制水泥的窑温不同。 在后世的时候,萧靖生也看过一些小说,简单描述几句配方,随便烧制一窑,就能产出厉害的水泥,这明显是不符合现状的。 虽说萧靖生知晓水泥的原料,可是具体的配方是什么,详细的烧制工序,乃至烧制的窑温,这些都是不清楚的。 不过水泥这一大杀器,必须给它烧制出来,一旦此物能够孕育出世,不管是今后用来修筑道路、水库、水渠,亦或是应用于建筑领域,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成效。 所以不管有多难吧,砸进去再多银子,萧靖生也要将水泥的生产工艺搞出来,这样才能高效发展。 除了研制水泥外,萧靖生还想研制玻璃。 不管是民用,亦或是军用,玻璃的用途很广泛。 单单是一个望远镜,要是萧靖生能叫人研制出来,进行批量生产列装到秦军麾下,那优势就更明显了。 相隔数百米外,通过望远镜就能观察敌情,而对方敌军却没有任何察觉,这样就可以抢占先机! 到了战场上,能够抢占先机,只要稳扎稳打,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更别提萧靖生想通过玻璃,给农会筹建的外围情报组织,开辟一条稳定财源,让他们能在各地站稳脚跟的同时,今后设法给农会筹措各项急需品,毕竟玻璃在明末时期还是稀缺品。 相较于锻造水泥的工艺,玻璃的工艺相对简单些,成本也更低廉,萧靖生想一起进行研制。 “会长,您来了。” 知晓萧靖生过来,铳炮工坊管事陈大,忙跑来见萧靖生他们。 “陈管事,现在管着铳炮工坊,还算顺利吧?” 看着眼前的陈大,萧靖生微微一笑道。 “还算顺利吧。” 陈大挠头笑道:“至少跟当初相比,额这心里不怕了,先前您让额当管事,额这心跳的很快,感觉都快要跳出来一样。” “这都是正常的反应。” 萧靖生呵呵笑道:“谁遇到自己不熟悉的差事,都会有这种反应,适应几天,熟悉这个过程就好了。” 眼下在县城这边,萧靖生筹建的工坊很多,涉及铳炮、冶炼、刀具、铁器、盾牌、弓弩、箭矢、火药、火窑等诸工坊,除了一批各领域的匠户外,还在县城这边招募不少学徒,规模已然突破了千余众。 不过多数是不熟练的学徒。 筹建起的这些工坊,多数是倾向于军工领域,涉及到民用的很少,这次过来视察诸业工坊,除了想看看他们的生产效率,还有就是要抽调一批匠户,去筹建一批民用工坊,毕竟蒲城县治下的民用需求也要满足。 “陈管事,现在铳炮工坊这边,生产效率怎样了?” 萧靖生继续询问道:“农会对三眼铳、鸟铳、鲁密铳的需求很大,眼下县城的火药工坊,孙镇的火药产业,都具备生产火药的能力。 你们这边也不能拖后腿啊。 要是能把燧发装置,尽快运用到鸟铳或鲁密铳上,这对于农会而言,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口吃不成胖子。 火器技术的提升与突破,必须要扎实走好每步路,就算萧靖生能捅破窗户纸,必要的沉淀还是要有的。 说到底,陈大这些铳炮匠,是奋战在生产一线的群体,并非是专业的科研人员。 倘若萧靖生的麾下能聚拢些科研人员,专司铳炮研制这一块,那么相应的技术提升和突破,或许会快一些。 术业有专攻嘛。 “会长,眼下三眼铳的生产,能够达到日产50杆。” 陈大神情严肃道:“鸟铳和鲁密铳的生产工艺,相对要繁琐很多,特别是这个鲁密铳,难度就更大了。 我们铳炮工坊这边,知晓鲁密铳锻造的,只有三人。 眼下鸟铳能做到日产10杆,鲁密铳能做到月产30杆。 毕竟这个鸟铳的铳管,跟鲁密铳的铳管,还是有着很大区别,鲁密铳的射程要比……” 效率还是太慢了啊。 听着陈大介绍的情况,萧靖生的心中生出感慨。 尽管流水线作业、以老带新这些模式,也在铳炮工坊推行起来,但是制造铳炮的生产难度,远比其他领域要难的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这不是短期就能培养出来的。 鸟铳也好,鲁密铳也罢,最核心的就是铳管,此物要是锻造不好,就极其容易出现炸膛。 就算萧靖生让火药工坊这边,开始量产颗粒火药,并进行定量装袋,如此能避免火药装填过多,导致铳管损耗严重。 但是这只是预防手段,不代表着铳管制造不过关,就能避免炸膛的情况。 何况鸟铳、鲁密铳的铳管,长度是不一样的,这也造成两款火铳的射程不一样。 在战场上,一杆火铳的射程更长些,就代表掌握的优势多一些。 “看来还是要多培养新人啊。” 萧靖生收敛心神道:“倘若铳炮工坊是这种效率,别说是在秦军所辖各标列装,就算是单独列装一标,这需求也满足不了。 三眼铳造的再多,也没有鸟铳和鲁密铳好使。 射程短,就是鸡肋。 三眼铳用作守城还行,真要是进行野战,或者进行攻城,还是差点意思啊。” 陈大低下脑袋。 这事儿他也经常想。 三眼铳造的再多,没用啊。 还是要鸟铳或鲁密铳。 “那虎蹲炮怎么样?” 萧靖生继续询问道。 “会长,虎蹲炮能一月造8门,都算不错了。” 陈大有些气馁道:“一来是精通火炮的匠户少,只有7人,二来是火炮铸造工艺难度高,虽说会长说了铁坯铸炮技术,可这终究要摸索,三来是农会给的那批制钱,熔铸成铜料含杂太多……” 萧靖生眉头紧锁起来。 有些东西不是说了什么,就能见到显著成效的。 比如火炮的量产。 比如火炮的革新。 没有足够的群体做支撑,就算有好的方法,想要琢磨透这些技术,也是要耗费大量时间的。 当下的火炮,是以通体由铜料浇筑,造一门炮的成本很高。 尽管萧靖生也知道铁芯铜体炮,可是现下的冶炼技术,还需要进一步提升,才能达到铁芯铜体炮的需求标准。 一个领域的提升和突破,是需要其他领域紧跟着突破的,否则单一领域提升,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科技树不是大跨步发展,是需要稳步向前推进,这个推进的过程,需要砸进去海量的银子。 “慢慢来吧。” 萧靖生收敛心神道:“铳炮工坊这边,必须要多培养些人才,否则就靠你们,想批量生产铳炮,是不现实的。 现在咱们农会没遇到围剿,可不代表着以后不遇到,一旦遭遇的明军,携带大批火炮展开炮击,那农会就没任何优势了。” “嗯。” 陈大重重的点头道:“会长您放心,额一定会管好铳炮工坊的。” 来视察铳炮工坊一趟,让萧靖生产生更强烈的情绪,人才,他需要人才,特别是铳炮领域的人才。 只是这些都不是急能解决的。 “广生叔,你去叫季山叔来找我一趟。” 离开铳炮工坊之际,萧靖生伸手道:“今后匠户营这边,分为军工和民用两个领域,季山叔负责民用领域。 眼下县供销社算是成立了,今后在蒲城县诸乡或镇,也要筹设起一批供销社。 就像油盐等日常所需,必须要筹建一批工坊,聚拢人手进行量产,才能满足全县的需求。 特别是闲置的东西卤池,要尽快恢复生产。 你让季山叔来县衙,我还有些事情,要抓紧解决,到时筹建这些民用工坊,可能需要抽调一批人手过去。” “好。” 萧广生当即点头道。 别看蒲城县的整体秩序,算是被萧靖生初步梳理出来,可之后要进行梳理的,是更为精细的区分,这也使得萧靖生需要忙的事情更多,更别提教导总队的操练,萧靖生还要亲自盯着,时间对萧靖生来说真的是不够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推诿 “哥,你一天就睡3个时辰,真的能受得了?” 萧靖武端着饭菜,来到草棚这边,看着忙碌的萧靖生,面露忧色道:“哪怕是多睡1个时辰,这难道也不行……” “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少睡些觉不碍事,我还年轻。” 萧靖生头也不抬,边写着东西,边说道:“老二啊,我现在只觉得时间不够用,眼下蒲城县不尽快梳理好,等到马铁山他们夺取白水县,我如何能放心去白水县? 何况华州、同州等地,甚至是西安府,是否知晓这边的情况,这是谁都说不好的。 倘若他们调遣各地兵马,要对我们展开进剿,不把地方安稳下来,如何跟他们展开对峙呢?” 没有可靠的情报渠道,现在萧靖生对外界的情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趋势,都是不清楚的。 尽管此前谴派一批群体,赶赴西安府、延安府、庆阳府、汉中府等地,设法到特定的地域站稳脚跟,可现在这些人还不能用。 甚至有不少的人,只怕都还没赶到目的地。 比如去汉中府的萧靖云。 这是萧靖生今后所谋战略的重要一环。 萧靖生也不想这般压榨自己,可是没办法,麾下能用的人才太少,他必须要顶上才行。 “哥,你先吃些东西吧。” 萧靖武将所端饭菜放下,“你从县衙来到驻地这边,就一直在操练教导总队,连口水都没有喝……” “稍等,我马上写好了。” 萧靖生奋笔直书着,“这两天,我把涉及到监察的事宜,都详细写了下来,你可以先看看,好好琢磨琢磨。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这样效率更快些,毕竟我有不少事情要做,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从巡察完蒲城县治下回归,进一步细化所辖构架,萧靖生比先前更忙了,他必须要分秒必争。 蒲城县早一日步入正轨,萧靖生就多一分信心。 “终于写好了。” 在最后一个字写完,萧靖生放下毛笔,露出笑意,揉着发酸的手腕站起身,“老二,你先去看看吧,我先吃饭。” “好。” 萧靖武忙点头应道。 “集结!!!” 一道怒吼声打破夜幕的寂静,吃过饭、短暂休息的教导总队上下,一个个都从各处跑到校场。 扫盲识字开始了。 拿起黑陶碗,准备喝水的萧靖生,听到这声怒吼,就知道那些将校和勇锐,要开始接受扫盲了。 快些成长出一批人才吧。 一口饮尽放凉的水,萧靖生心里轻叹一声,现在所辖的地盘小,靠他自己顶着还行,可真要等所辖地盘不断扩大,他是真顶不住。 构建蒲城、白水、澄城三县根据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想要在动荡的陕西,能够做到屹立不倒,就必须掌握更多地盘才行。 有了战略纵深,才有发展的可能。 更别提地方的治理和发展,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倘若进剿的明军,动辄就直接威逼蒲城县等地,人心惶惶之下,还谈什么发展? “进行新的课程前,老夫先抽查一下,看看前夜教的,你们都记住没有。” “天地玄黄,前夜就教你四个字,你都能忘记三个,你这脑袋到底是咋长的。” “你他娘的……” “闭嘴!滚去领3军棍!居然敢顶撞授业老师!” 当萧靖生拿着一块窝头,走出草棚,看着校场上聚集的诸多人堆,听到一些传来的声响,苦笑着摇起头来。 凉风吹来。 萧靖生嚼着窝头,抬头望向繁繁星空,这种别样的感受,唯有他自己最清楚,还是要慢慢来啊。 可是别人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到了八月底的蒲城,夜间开始变得更冷。 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就是这样。 想到之后要面对的隆冬,萧靖生也要想如何解决御寒之事,毕竟对绝大多数群体来讲,他们没有能御寒的衣衫。 当萧靖生思索这些时,相隔百余里外的华州,却呈现另一种境遇。 “你说什么?” 华州衙署的正堂,沈骘忠难以置信的看向孙鹤芝,“州府派去蒲城县的人,连外围的乡镇都进不去?” “是啊知州。” 孙鹤芝神情踌躇道:“下官先前就怕派去的人,会被那里的暴民逮捕,特意派了几批夜不收。 可一路赶去蒲城县,想从东西卤池一带潜进去,可那里的叛民,把守着去往蒲城县城的各个路口,根本就进不去。” “这……” 知晓这等消息的沈骘忠,惊疑的坐在官椅上,这是他先前从没有想到的。 在沈骘忠的固有思维下。 一帮叛民,就算真夺取蒲城县城,那对治下各地的守备,肯定是松懈的。 毕竟他们能懂什么? “不过此去蒲城县,也并非没有收获。” 见沈骘忠脸色不对,孙鹤芝忙说道:“下官派去的那几批夜不收,有一个从富平县绕道,想要偷潜进蒲城县。 虽说此事没有成,可却也得知一个消息,同州所辖的白水县,似乎也出现叛乱了。 还有一个夜不收想渡过洛水,取道同州潜进蒲城县,还没赶到地方,就打探到澄城县也出现叛乱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沈骘忠双眸微张,有些不敢相信这等事情。 如果说此事是真的,那同州方面,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然而下一刻。 沈骘忠却想到了什么。 先前从他们华州和华阴两地,驱赶进同州的流民群体,使得同州知州他们,赶赴到朝邑一带。 难道是受驱赶流民的影响,让同州方面无暇他顾? “知州,知州……” 嗯? 被孙鹤芝接连呼喊,沈骘忠回过神来。 “其实现在这等境遇,比我们更着急的该是同州那边。” 孙鹤芝向前探探身,看向沈骘忠说道:“白水和蒲城两县皆出现叛乱,要是同州方面没任何反应,哪怕此后真叫西安府城知晓,我们也能进行推诿不是?” 对啊。 听到这里的沈骘忠,眼前一亮,内心变得激动起来。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如果华州治下的事情,到最后实在隐瞒不了,那就把同州推上去,有他们在前面顶着,那就算日后真要追责,火也烧不到他头上。 何况他们华州这边,也是有苦衷的啊,你们西安府城这边,不断驱赶流民群体过来,知州府这边也是要兼顾的啊。 “白水和澄城两县的事情,要尽快传递到同州那边去。” 想到这里的沈骘忠,伸手示意道:“先叫同州这边,把他们的事情解决,一旦同州有所反应,我们就审时度势决定是否调遣军队,围剿蒲城县的那帮叛民。 眼下华阴那边,还有不少流民滞留,陈通判已经赶赴该地处置,只要同州有所行动,对朝邑一带有所疏忽,就调遣兵卒驱赶流民,只要把这批流民驱赶走,到时我们就能顺势北上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大明的官场之中,盛行着相互推诿的风气,只要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就先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生怕引火上身。 大明官场上奉行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做事就不做事,毕竟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与其到时吃力不讨好,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特别是在陕西这边,就表现得更为凸显了。 毕竟从万历朝后期开始,陕西治下的灾情就没消停过,旱灾,雪灾,地震,蝗灾等,就像是换着花样一般,交替在陕西各地出现,这也使得不少地方的秩序,早就逐步的崩坏掉了。 与其想着怎样做事,倒不如趁着机会,多捞些银子的好。 “知州,下官倒是想到个绝佳办法。” 孙鹤芝上前笑道:“咱们现在就等同州这边,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就先把滞留华阴的流民赶走。 待到此事结束后,就等澄城县那边的叛乱,同州方面何时镇压下来,只要镇压下来,我们就即刻谴派兵卒,杀到蒲城县去,传出府城与华州合剿的消息,然后驱赶蒲城县的叛民,将他们赶到澄城县治下……” 此计可行啊。 沈骘忠的脸上露出笑容。 如果说真能实现的话,那华州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将沦陷的蒲城县夺取回来,到时同州这边的烂摊子,一旦传到府城那边,那华州反而成了典型。 这样非但不会被追责,相反还会有称赞啊。 “孙同知,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沈骘忠想了想,伸手对孙鹤芝说道:“到时平叛蒲城叛乱有你一份功,我们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待到此事结束后,本官会帮你向上言说一二的。” “下官遵命。” 孙鹤芝当即作揖应道。 华州上下都知道,他们的知州沈骘忠有几位同年在朝为官,要是能攀上这层关系,那今后必然能飞黄腾达。 只是人脉这种关系,倘若绝对靠谱的话,那沈骘忠如何能待在华州这边没有动静。 官场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只是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心底始终抱有侥幸心理,恰恰是这个侥幸心理害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