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咬定你耍赖》 第一章 偌大的房间,是粉嫩的蓝色系,原本就宽敞的空间,令人备觉舒爽明亮,恍若置身于蔚蓝的海洋中。 四脚古典大床上,躺着一名年约十岁的小男孩,周遭被各种当红的卡通玩偶、昂贵的机器人及汽车模型簇拥、环绕着。 然而,小男孩却紧闭双眼、眉头紧蹙,清秀的小脸显得相当痛苦,苍白的小嘴不时逸出难受的低吟。 「医生,我的宝贝孙子高烧不退,你快帮他退烧啊。」床畔,一名穿著旗袍的老妇人望着床上瘦小的男童,神情及语气皆透着担忧。 「元老夫人,我已经帮他打了退烧针,过一阵子就会退烧了。」被请到豪宅来的王医师,在国内堪称是小儿科权威,长期以来都是床上小男孩的专属医师。 「谢谢医生。」贵气十足的元老夫人道过谢后,连忙差管家送医生离开,自己则留在唯一的小孙子旁,诚心祈祷。 「我的心肝宝贝,奶奶一定会让你的身体好起来,不再受病痛折磨。」她百般爱怜的轻抚小男孩的脸颊,坚决低语。 「奶奶……」小男孩勉强睁开眼睛,黑眸中没有丁点生气,虚弱的唤道。「我的病,是不是不会好?」 「傻孩子,当然会好。」元老夫人慈蔼的回道。 小男孩沉默了下,嗫嚅道:「可是……我的身体常常好痛、好烫,都不能跟大家一起玩。」 明明正值好动贪玩的年纪,他却一天到晚只能躺在床上,针筒和药粉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 爸妈在两年前离婚之后,爸爸只忙着赚钱,除了奶奶、佣人和医生偶尔会进他房间,再没有其它人和他作伴。 他幼小的心灵深切渴望能和一般小朋友一样,能纵情奔跑、吃着零食、看卡通影片,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打针吃药、睡觉。 但这小小的心愿,对体弱多病的他而言,俨然是个奢求。 听着孙子的抱怨,元老夫人不禁红了眼眶,相当不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这是对孙子的允诺,也是她最大的心愿。 只要能让金孙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她将不计任何方法、精神和金钱。元老夫人在心中如此暗许着。 小男孩被奶奶坚定的口吻撼动,无形中增添了无比信心。「嗯!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元老夫人握住他的小手,试图温暖他冰冷的四肢。 两人有默契的相视而笑,血浓于水的亲情,在无言中传递,温暖彼此心房。 此时无声胜有声。 几经辗转介绍,元老夫人在管家及佣人的陪同下,在约定的时间抵达位于偏僻山区的馨慈育幼院。 院长慎重的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到来,双方寒暄几句后,院长便唤来一名白白胖胖的小女生。 小女生俐落的滑下溜滑梯,蹦蹦跳跳的来到敬爱的院长跟前。 元老夫人专心的审视着眼前的小女孩—— 小小的个子、圆圆的脸蛋镶着一对灵活的大眼睛,小巧、圆圆的鼻头,粉嫩的樱桃小嘴,组合成一张可爱讨喜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元老夫人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和蔼的问。 小女孩睁着黑水晶般的眼睛,打量着看起来很有钱的老太太,感觉对方没有恶意后,她笑着回答:「我叫童沁欢,也可以叫我欢欢哦。」 她的口齿清晰、有条理,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元老夫人被她成熟的口气逗笑了,还没开始相处,已经打心底喜欢上这看来古灵精怪、聪颖的小女孩。 「欢欢是吗?真可爱。」元老夫人摸摸她乌黑的长发,由衷的赞美。 「就是您要领养我吗?」童沁欢偏着头,天真的问。 几天前,她就被院长及老师们告知,她即将被领养的消息,虽然舍不得这里的朋友,但又高兴有人喜欢她,愿意领养她…… 元老夫人肯定的颔首,敛起笑容,严肃道:「往后,你就是我们元家人了,害怕吗?」 四处寻遍中、西名医,孙子虚弱多病的体质仍不见改善,依然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她在伤透脑筋之余,更积极尝试各种方式。 前几天,她在牌局中无意间聊及宝贝孙子的状况,同席间,一名在命理方面钻研透彻的牌友,很热心的给予建议。 这位命理大师是许多政商名流、大牌艺人所倚赖敬重的顾问,有任何疑难杂症,在他的指示下都能化险为夷、大展鸿图。 元老夫人一向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的道理,但也无法否认,冥冥中总有些玄妙的力量,在无形中左右着一个人。因此,她一向抱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念。 大师了解情况、并为小男孩排过八字后,建议元老夫人为体弱多病的孙子找个童养媳以冲喜,将有助于改善多病不济的情形。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元老夫人考虑半天后,还是决定采信大师的意见。 在朋友告知下,得知馨慈育幼院里有一位聪明活泼的小女孩,是个适当人选,遂致电向院长要了照片及健康检查表,确定小女孩各方面都很正常,于是抽空亲自跑一趟,会会照片中长相白胖可爱的小小主人翁。 才短短几分钟,她便被小女孩的自然纯真所感染,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念头,此刻已完全消失。 而且,这小女孩挺投她的缘,让她相当满意。 小沁欢看看慈祥的老妇人又看看院长,低头、皱眉认真的思索着。 「你愿意吗?」元老夫人柔声的再问一次。 童沁欢嘟起小嘴儿,试探的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跟大家玩吗?」 元老夫人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楞了下。但她殷殷企盼的眼神,让老夫人不忍心拒绝。「当然可以。」 童沁欢绽开可爱的笑颜,开心的点头。「嗯……那我愿意跟您一起回家哦。」稚嫩的童音,让大人们忍不住会心一笑。 元老夫人起身,牵着她肥嫩的小手,随着院长进办公室办理领养手续。 领养手续在一个多钟头之后完成,童沁欢正式成为元家的童养媳——也因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来到元家已经一个多月,才七岁的童沁欢对大人们口中「童养媳」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仍一知半解。 管家伯伯告诉她,她要好好照顾、保护和陪伴小少爷,这也是她来到元家最重要的任务。 将来,她甚至有可能成为小少爷的新娘,得服侍他一辈子。 小沁欢很认真的聆听,但单纯的小脑袋依然无法理解,不过她很努力地遵照管家伯伯的叮嘱,小心的照顾、保护、陪伴小少爷。 但问题是—— 小少爷每次看到她,都对她好凶,不是叫她走开,就是不理她。不过没关系,她不会生小少爷的气,因为她不讨厌他。 她最讨厌的,是小少爷班上的班长,虽然大家都称赞那位姐姐漂亮、有礼貌,可是她却亲眼看见那位姐姐在欺负别班的女生。 她跑去报告老师,老师却骂她胡说八道,要她不准说谎,就连小少爷也是这样骂她。 为什么没人相信她呢?大家只喜欢那位班长姐姐,都不相信她会欺负人;却一致认为她是个爱撒谎的骗子,没人愿意陪她,让她觉得好孤单,她不禁想念起在育幼院时,和其它小朋友一起开心玩耍的时光。 在孤儿院度过了几年寒暑,童沁欢小小年纪早已懂得自我保护,所以对于不喜欢她的人,她也很直接的反击。 聪明伶俐的童沁欢,在奶奶面前是乖巧听话、温驯顺从的小天使。但暗地里,她不是在要端给小少爷吃药的茶水中,偷偷加了大量盐巴,就是把他的课本、作业簿藏起来……做一些诸如此类的小恶作剧。 逐渐地,她和小少爷两人的关系如同水火,无法兼容。 随着彼此感情交恶越来越严重,古灵精怪的她整人把戏也益趋「精进」。 某日,两人到蓄养昂贵锦鲤的大池边喂食,童沁欢因为看不惯小少爷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心中顿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太阳好大哦!」她以胖胖的小手当扇,假仙的替他搧风。 元炯谅淡漠不语,一径把饲料洒进深不见底的池子里,毫不领情,把她当隐形人看待。 「鱼儿们住在水里,一定很凉快。」童沁欢羡慕的说。 他瞪了她一眼,觉得她很吵。 「鱼儿鱼儿水中游,游来游去乐悠悠……」她望着抢食的锦鲤,唱着刚学会的儿歌。 「难听死了。」他嫌恶的批评。 她停止歌唱,踱到他身边,偏着头问道:「小少爷,你会不会游泳?」 「当然……」他停顿了下,不服输的回答:「会啊。」 可事实上,他自小体弱多病,下床的机会都屈指可数了,更遑论是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的游泳。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看扁,让她觉得他一无是处。 「真的吗?」童沁欢眼睛一亮,热切的提出要求。「那你游给我看好不好?」 「……」元炯谅哑口无言。 「快点嘛!」她催促着。 「你很烦耶。」他不耐烦的斥责。 「你一定不会,对不对?」她佯装没心机的拆穿他的谎言。 「谁……谁说的!我当然会!」他逞强的反驳。 「那你快点游,我好想看哦。」她崇拜的看着他,提高的音调透着兴奋。 「这里、这里没有游泳池。」元炯谅回避她殷殷企盼的眼光,推托道。「我要回去吃点心了。」 抓准他转身的瞬间,童沁欢从他背后一推——只听见「扑通」一声,他瘦小的身子直往池子坠落。 他惊恐的大叫一声,小小的身子仍不断往下沉,口中灌进不少水及鱼饲料。 「救……命……」他含糊的求救,奋力挣扎着。 始作俑者在岸上观看,一见苗头不对,不禁惶恐起来。「你……你不是会游泳吗?」童沁欢慌张的问。 「呜……」响应她的,是他痛苦的呻吟。 因为太过害怕惊慌,她反而不知所措的楞在原地。 直到佣仆看见,才急急忙忙将即将灭顶的小人儿救起,并且对奄奄一息的元炯谅施行人工呼吸,直到他将肺里的水排出,重新得以喘息,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童沁欢则吓得全身僵硬,惊魂未定,她看着床上苍白虚弱的小少爷,内心愧疚不已。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躲在一旁,哽咽的低喃。 因为看她年纪尚小,大家也就没多苛责,仅是不断的告诫她、警告她以后不准再犯。 看着他痛苦虚弱的模样,童沁欢感到害怕不已。 谁叫他都不搭理她、不跟她玩,所以,她才会竭尽所能的想办法接近他,在试过很多方法后,她发现到唯有在捉弄他时,他才会有所反应。 一想到大人们说,小少爷差一点就要上天堂,再也看不到他时,她不禁难过的大哭起来;加上看到奶奶每天都流着眼泪,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她才明白自己真的做了件很可恶的事。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决定要「改过向善」,想为他做点事情,来补偿心中强烈的愧疚感。 自此之后,她摇身一变,从私下欺侮他的小恶魔,变成处处保护他的小保镳,跟在他屁股后,几乎形影不离。 吃完丰盛的早餐、向奶奶道别后,元炯谅及童沁欢由司机接送,至该区域有名的私立明星小学上课。 明明先经过一年级的教室,童沁欢却坚持要陪他进教室。 「你不要跟来啦!」走在前头的元炯谅,不耐烦的转身对着亦步亦趋的跟屁虫怒吼。 童沁欢不为所动,睁着圆眸望着他,理直气壮道:「我答应奶奶要照顾你、陪伴你的呀。」 「我不需要你鸡婆。」元炯谅板起脸孔,没好气的回绝。「你走开。」语毕,径自加快脚步走向教室,不再理会她。 童沁欢嘟着小嘴,心里有点受伤,纵然这种情形每天至少发生一次,但她依旧不屈不挠,继续以「保护者」自居。 「我要看你进教室。」她挺起胸,坚持道。 元炯谅气呼呼的皱起眉,骤然止住步伐,猛地回头瞪住她,而童沁欢亦毫不畏惧的迎向他不悦的视线。 正在两相对峙、情势紧张之际,一阵小男孩们的嘲笑声霍地响起。 「元炯谅,又在跟你老婆吵架啰?」小男孩们大声嚷嚷,喊完后还集体捧腹大笑。 同学们从童沁欢口中得知,她是元奶奶为元炯谅找来当未来老婆的人选,她才会每天都像牛皮糖般缠着他。 这在爱瞎闹的顽皮男生眼中,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所以一有机会,他们总会夸张的纵声讥笑,唯恐天下不乱。 「你们不要乱说。」元炯谅严肃的驳斥,亟欲撇清两人的关系。「她只是我家的佣人。」 殊不知,他因害羞而急于澄清的这番话,却在童沁欢懵懂的小小心灵里,逐渐累积成一片阴影。 「妳快回去啦!不然我会叫奶奶把你赶走。」元炯谅恼羞成怒,撂下狠话威胁她。 其实,当知道奶奶找了一个人来陪他时,表面上他虽然没有太大反应,但内心却万分期待及喜悦。 起初两人相处得挺融洽,而且很奇异的,就在她来到元家一星期后,他原本极差的身体状况竟逐渐好转,气色及精神状态都是前所未有的好。 也因此,他终于能够恢复成正常上下学,和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念书,而不必再孤零零的面对家庭教师,这让元炯谅开心好久。 但他可忘不了,她伸手将他推进鱼池、害他差点溺毙的冤仇,从此之后,讨厌她的程度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加上同学们的取笑,以及自己心中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暗恋班上品学兼优、漂亮聪明的班长,可是童沁欢却常常说班长的坏话、向老师打小报告,因此他更排斥奶奶找回来的这个玩伴,对她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差劲。 「哈哈哈——老公骂老婆,羞羞脸。」 同侪们无聊幼稚的起哄,让元炯谅感到窘困。「不要胡说!」他抡起拳头,作势要揍人。 「来呀!来呀!要打架来呀!东亚病夫。」一名身材较为高大的男同学,不伦不类的挑衅。 元炯谅虽然气愤难当,却没勇气冲上前一决高下。 「他没种啦!胆小鬼。」一旁的同学哄堂大笑。 「不准你们欺负小少爷!」见状,童沁欢立刻挺身而出,张开双臂,像只母鹰护着小鹰。 「哼!我们才不想欺负一个需要女生保护的懦夫。」身材高大的男同学不齿的嗤哼。 他的话,引来其它人附和的大笑。 「我……我可以跟你们打架!」元炯谅好强的朝他们下战帖。 「你还是回去跟你老婆办家家酒吧!」男孩们一阵轻藐无礼的奚落后,便相偕离开。 「哼!臭男生!」童沁欢板起圆嘟嘟的脸,忿忿然的低咒。 男同学走了,元炯谅仍感到无比愤怒,而生气对象却是以捍卫之姿挡在他面前的麻烦精。「我不是叫你别鸡婆?!要说几遍你才懂?!」 「我要保护你呀!」她说的理所当然。 「不要你管,我讨厌你。」他嫌恶的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他如君主般的命令着。 童沁欢垂下眼、咬咬唇,委屈细声道:「那我下课再来找你。」她还是不愿意妥协。 「不必了。」他吼,只对上她离去的小小背影。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拖着脚步走进教室。 一早的战争,就此告一段落,但小男生与小女生的战火,依旧持续燃烧蔓延。 第二章 随著年岁增长,昔日乳臭未乾的小毛头——元炯谅、和小丫头——童沁欢,已渐渐长大懂事,蜕变成青春洋溢、情窦初开的翩翩少年与娇「肥」美少女。 尤其是升上国中後,童沁欢开始对异性感到好奇,元炯谅长得帅、功课又好,而且又不多话,她不禁偷偷爱慕起他。 当时,班上好多女同学都很喜欢他,称赞他好酷,简直把他当白马王子看待。 不过某天,他突然带著一个好高好漂亮的女生回家,两人一同温习功课,有说有笑的,感情似乎好的不得了。 身材微胖、成绩又不好的童沁欢,只能自艾自怜的躲在房里,猛吃蛋糕发泄。在连吃五个重乳酪蛋糕後,她难受的躺在床上,赫然惊觉自己根本在自暴自弃。 是不是只要变得跟那位学姐一样瘦,他就会喜欢她? 於是隔天开始,她积极减肥。 她这种反常的行为,倒是引起了元炯谅的注意。「你又不胖,为什么减肥?」看她不吃不喝搞坏身体,他忍不住质问。 「我要让我喜欢的男生也喜欢我。」她暗示道。 她理直气壮的回答,竟让他感到些许不悦,有些想揍她喜欢的男生。 不过她的减肥计画还真的持之以恒,不久之後她终於瘦身成功,亮眼的有如一朵向日葵,加上本身开朗的性格,让她周遭不乏追求者。 可是,元炯谅却仍旧不为所动,让她觉得好挫败。 殊不知,她的改变他都看在眼里,还因为她太招蜂引蝶,而兀自生闷气。所以对她悄悄萌生的好感,也一直藏在心里,打死都不想透露。 国中毕业後,元炯谅被父亲执意送出国,除了继续升学外,二来则是国外医疗环境较佳,技术、设备也比较精进,能够彻底治疗、调养他多病虚弱的体质。 初次离家的元炯谅,实在不愿恢复到身边没朋友的景况,但他仍接受父亲的安排,只身远赴美国求学。 搭机离台当天,全家人都到机场送机,场面离情依依,尤其元老夫人更是声泪俱下,情绪还一度失控,直不让宝贝孙子离开身边。 在大夥的安抚下,元老夫人才稍微平复激动难过的心情,并扬言要立刻买机票飞往纽约,好和孙子作伴。 登机时间一到,元炯谅拎起随身行李向众人道别。 他的视线对上始终未发一语的童沁欢,炯黑的眸子蓄著郁色,有一瞬间,他几乎要开口问她是否愿意同行。 可是,好强的他不想被看成软弱,只淡淡对她扔下一句:「保重。」便毅然昂步离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童沁欢泪水潸然滑落,在颊上划出两道泪痕,不舍的情绪揪痛著她的心,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後,她已哭成个泪人儿。 谁也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漫漫十数年未曾再相见。 两人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过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长长的发,胡乱的扎在脑後,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上横挂著副近视眼镜,正伏案手绘著风格独具的图案及文字。 「呼——」一幅图文完成後,童沁欢抬起头来,把碍事的眼镜摘掉,吁了一大口气、并打了个超级大呵欠。 望向桌上的小闹钟,指针停在二与三中央,显示她已经埋首赶工十五个钟头以上了。 「累死了……」她起身伸伸懒腰,捶捶僵硬的肩膀,哀号道。这都怪自己之前混得严重,才导致在交稿前两天拼命赶稿。 整个星期编辑使出「夺命连环call」和「疯狂伊媚儿」催稿,让她在不得安宁之余,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於是没日没夜的把预订下周出版的图文书原稿拼出来。 著手算了算稿子,离目标尚差十页,说多不多,但若要一口气完成,恐怕会吐血身亡。 表面上,她是富甲一方的元家小姐,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只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没有当凤凰的命。 自从专科毕业後,不爱念书、成绩不佳的她决定致力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不打算再升学。 在当过店员、服务生、行政助理等只是用来勉强餬口的工作後,童沁欢某天醒来,突然觉得自己在虚度生命。 於是她决定多花点时间与心思,找份有兴趣的工作,在人力银行刊登履历後的第十天,一家经营文具的大公司主动致电,要她携带作品来面试。 她的绘画设计才能,受到主考官青睐,遂当场宣布录取她成为设计部的一员。 她所创造的图案可爱生动,所制成的文具在市场上相当受到学生们喜爱,为公司赚进大把钞票,还成为公司中不可或缺的一名大将。 逐渐地,她走出自我风格,现在还有出版社愿意出资,希望她画一本现下流行的图文书,题材不限。 当初,童沁欢抱著新鲜好奇的心态尝试,但没料到,反应竟出奇的好,销售量直逼许多前辈,让出版社大呼捡到宝。 在经过一年一边上班、一边出书的忙碌生活後,童沁欢的身体与精神状况都不堪负荷,几经思量下,她决定舍弃规律的上下班生活,正式成为soho族。 以「童言无忌」为笔名从事创作已经两年多,也累积了一点名气,照理说,应该存了一点积蓄才对。 然而,却事与愿违— 即使在家工作,鲜少有机会出门,但爱漂亮、追求流行的个性使然——自从她国中减肥成功後,就发誓不再发胖——她每个月光是置装的费用便相当可观。 每回信用卡在快缴清之际,又莫名其妙刷了一大笔金额,收入比不上花费的速度,让她成为标准的「月光仙子」——一到月底,薪水花光光。 不过由於没有家累负担,也就少了危机意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惬意的日子背後,换来的是信用卡费用爆增。 为了能够买东西买得尽兴、加上还有信用卡费要负担,所以她连想偷懒、出国度假的权利都没有,只得一直很努力的构思、画图。 又打了个大呵欠,童沁欢感到疲惫不堪,设好闹钟後爬回床上小睡一觉,打算醒来再继续工作。 沾到软绵绵的床铺不到一分钟,累极的她便沉沉入睡,一觉到天亮。 历经十几个钟头的长途飞行,再度踏上这块睽违多年的土地,元炯谅感到既陌生又激动。 台湾的九月天气炎热黏腻,和他记忆中的凉爽相去甚远,而且在国外待久了,著实不习惯如此潮湿闷热的气候。 步出航厦,他戴上墨镜,以阻挡热力四射的艳阳,迎面袭来的热气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看著腕上晶亮的名表,俊朗的眉宇明显写著不悦,奶奶说好要派人开车接他回家,现在却没有看到半个人。 在等待的空档,他不禁忆起往事—— 当初离开台湾时,他还是个未成年、涉世未深的少年,怀著忐忑与不舍的心情远赴他乡。 在语言学校的第一个学期,他费了一番心力重新适应新环境、学习英文,吃尽苦头、受尽折磨,不仅被外国人瞧不起,还被同学们排挤。 但凭著不服输的个性,他决定奋发向上——他为自己订下目标,一年内无论在课业上或体能上,他都要当最顶尖的。 在这段努力的过程中,也激发出他聪颖过人的资质,他仅仅花了三个学期就迎头赶上,各项成绩都拿第一。 由於勤於运动之故,他原本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也足足长高了十公分,身材更因此结实了许多。 出色的成绩、迷人的外表,使得他逐渐在校园内崭露头角。当他升上高中二年级时,已是风靡全校的风云人物,女孩们都趋之若鹜,渴望获得这位带点神秘气息的东方帅哥青睐,好谱出一段美好的异国恋曲。 不过,他向来只对台湾女孩有兴趣,至於那些发育良好的金发女孩,他一律敬谢不敏。 上了大学,他的身材更臻完美,课余还在「gq」杂志兼任模特儿,一直到今年取得硕士学位,决定回台湾工作後才辞掉。 任谁也无法相信,他自小是个和药与针筒为伍的药罐子,还让奶奶迷信的找了个童养媳…… 思及此,元炯谅的脑海霍地浮现出一张粉嫩的青春脸庞,微微打乱他的心思。 这十年来,他们除了头两年有密集的书信往来外,可接下来,他的生活步调紧凑又多采多姿,渐渐地和她疏於联系,忙碌与新奇的全新生活,已慢慢掩盖之前对她产生的好感。 但她的mail、邮件卡片、到後来她所出版的图文书,都未曾在他的日子里缺席过,而他却连回信都抽不出空。 透过文字,当年害他差点没命的调皮小女孩,经过岁月的洗礼,似乎没有变得比较沉稳成熟。 字里行间,总不时透露出她孩子气的个性,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但她日积月累的关心和叮咛,让他想忘记也难。他猜想:她大概是受了奶奶的支使,所以才不得不从的敷衍他,跟他嘘寒问暖。 除此之外,他倒没机会一睹她的长相,对她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十年前别离的时候。 十年,足以让一个清汤挂面的国中生,蜕变成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而她又改变了多少?往事牵引著他的记忆,突然间,他很想尽快见到她。 「请问,您是炯谅少爷吧?」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恭敬的询问。 元炯谅敛起远扬的心神,墨镜下的双眼扫过男子一眼。「我是。」 「小少爷,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中年男子憨笑道。 「你是……」他搜索脑中的相关记忆。「陈叔?」 司机小陈抓抓头,不好意思道:「不敢当,叫我小陈就行了。」往日的小少爷如今比他高出不只一颗头,高大挺拔的身材,宛若电影明星般耀眼。 元炯谅不置可否,没有回应。 「请上车。」小陈愣了下,才打开车门,唯唯诺诺的招呼。他沉稳的气势,令小陈一点都不敢怠慢。 元炯谅上了车,车内凉快的温度让他松开眉间的结,不自主的闭眼假寐,享受片刻静谧的时光。 回到住了十几年的家,一股熟悉的亲切感顿时紧紧将他包围,元炯谅就这么站在玄关处往里头望,心中充满莫名的感动。 他回来了! 「少爷,您的房间正在整理中,您要不要……」 管家话未竟,元炯谅已迳自迈开长腿,朝他的房间方向而去。 「少爷……」管家紧张的唤著,急忙赶上前去。「里头……」 元炯谅淡淡的瞥了管家一眼,制止他继续发言,然後旋开门把—— 管家倒抽一口气,睑色发青。「少爷,里头有……」 「没事了,你去忙。」他再度打断管家的话。 「可是……」管家面有难色,试图解释。 他凌厉的目光,竟让管家感到敬畏。小少爷长大了,还承袭了老夫人的威严,只消一记眼神便教人不敢造次,话到嘴边,也仅能默默吞回肚子。 一转身,元炯谅便发现他的房间变了——乱得足以媲美狗窝,可能,连狗窝都比这里乾净整洁。 为什么他的房间,会像遭过小偷般凌乱?答案在他走到床边时,豁然揭晓—— 一抹纤细的娇躯,呈大字状趴睡著。 看不见对方的长相,也无法从体态判断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进他的房间、大剌剌睡在他床上。 睡了十几年的床被侵占,他眯起眼,胸口涨满不悦。「喂!」他双手盘胸,居高临下的睨著床上动也不动的人儿。 对方丝毫没有动静,依然故我的酣睡著。 元炯谅绕到另一头,又沉声唤了声,回应他的是细微的呼吸声。他敛眉,伸手将她翻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柔美无瑕的心型脸蛋,安逸的睡颜恍若无忧的婴孩,让他的视线一时移不开。 受到剧烈「翻动」,童沁欢终於有了感觉,口齿不清的咕哝:「不要吵……我三点才睡……」 他眉心紧蹙,钜细靡遗的审视她的容貌,心湖荡起一阵涟漪。是她吗? 那个差点害他溺死在鱼池里、後来又自以为是保镳或女侠,常跟在他身边「行侠仗义」的……「童养媳」。 如果是她的话,那稍稍整她一下当作见面礼,应该也不为过,思及此,他开始行动。「喂!起床了。」元炯谅没好气的叫醒她。 「我还想睡……」童沁欢轻声低喃,蒙著被子赖皮。 从她幼稚的行为模式,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可以确定她的身分。「童、沁、欢,起来。」 都已经下午两点了,就算早上六点睡,也该够了。何况,她从三点睡到现在,整整十几个钟头,还有办法赖床?!根本是浪费生命。 而且,这家伙鸠占鹊巢也罢,还把他的房间搞得天翻地覆,完全没有女孩子爱乾净的好习惯。 低沉浑厚的嗓音,徐徐钻进她的耳朵,挑动她的神经。闭著眼睛,一边猜想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几秒钟後,她霍地睁大美眸,掀开棉被陡然坐起身。抬头,对上一张冷漠的俊颜,胸口猛然一窒。 吓!「你……你是谁?!」她结巴的质问。对房里突然多出一个大帅哥,感到非常诧异。 「好久不见了。」元炯谅似笑非笑的问候。「我回来了。」 童沁欢由於刚睡醒,神智尚未清明,一时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你是……」尔後,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撞进脑中。 她惊愕的表情,已泄露出一切。 「想起来了?」他撇唇,讪笑道。 「你、你、你……」她的脑筋一片混乱,分不清到底是现实抑或梦境。 「是我,元炯谅。」他索性自动报上名,不再玩猜谜游戏。 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震惊不已,杏眸瞪得比铜铃还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床睡的还习惯吗?」他讽刺的故意问道。 「呃……」童沁欢像个做坏事被逮个正著的偷儿,尴尬的垂下头,摸摸头发又摸摸脖子,傻笑道:「还不错啦。」 「嗯哼。」他英俊的脸孔,挂著若有似无的笑意。「接收我的房间,是因为想念我?」 他的视线落在她只著背心、超短热裤的姣好娇躯上,胸前的丰满以及修长匀称的玉腿,无一处不惹人遐思。 他暗下眼瞳,不著痕迹、放肆欣赏眼前的诱人美景。 她双颊酡红发烫,连忙否认。「才不是咧!少厚脸皮了。」回避著他凝视的眼光,童沁欢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同—— 除了长高、长壮、变帅之外,他还多了以前缺乏的男子气概,那眉宇间的自信神采以及不凡的气势,更是令人心跳加速。 元炯谅挑眉嗤笑。「我猜错了?但我很想你。」觑著她少女般羞赧的神情,他逗弄她的兴致益发浓厚。 他的话犹如投入一枚炸弹,顿时炸得她脑袋开花,丧失思考能力。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他追问,轻声叹息。「若真如此,我会很失望。」 他沮丧的口气,莫名挑动她的心弦,霎时,时间仿佛又回到孩提时代,不忍心看他难过的样子。 「其实,也是有想你啦……」她盯著膝盖,不自在的说。 她别扭的招供,让元炯谅有几分讶异,沉黑的眸中闪过一抹兴味,刻意压低的音调显得性感。「哦?那我真是荣幸。」 「还……还好啦。」她故作洒脱的回答,红潮却不受控制的从脸蛋一路蔓延至颈项。 「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他低哑道,调戏意味多於赞美。 「大家都这么说。」童沁欢紧张的胡乱附和。 「是吗?」元炯谅讪笑,在她身边坐下,床垫顿时凹陷。 感受到他的重量和男性气息,她不禁神经紧绷,积压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又重新萌芽。 他挨近她的颊畔,冰凉的唇刷过她细致的肌肤,一股淡淡的芳香钻入鼻腔,撩拨著男性感官。 若非自制力够强,他恐怕真会冲动的吻住她,感受她的美好。 她如遭电击,只觉一阵无名电流由头皮窜至脚底,不由得轻颤。「你……你别靠那么近……」 会害她无法呼吸。她暗忖。 「不喜欢我?」他轻笑道,仿佛逗她逗上了瘾。「还是,怕我吃了你?」以她现在的外在条件,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蠢蠢欲动。 童沁欢的下颚垂到快抵到膝头,完全没料到他会变得如此危险,此刻她一心只想逃离他身边,洗个脸冷静一下。 「别怕,我只是有话要告诉你。」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 她别开脸,心头小鹿乱撞。他、他该不会一回国,就要向她告白吧?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哩…… 停顿了下,他睇著她缓缓说道:「请你马上搬离我的房间。」 轰!童沁欢呆若木鸡,羞耻感不断扩散,充斥每个细胞。 「给你一个钟头,把你的东西全部撤走。」他的声调忽而转为严肃。 「你……」她忿然的瞪住他,赫然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元、炯、谅!」她怒不可遏的直呼他的名。 「若发现有不属於我的东西,一律扔掉。」临走前,他抛下警告。 在他打开门的瞬间,一记飞天枕头不偏不倚的掷向门板,幸亏他的运动神经够发达,才有惊无险的躲过突袭。 他扬唇轻笑,顿感心情愉快。开始觉得回台湾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第三章 若问当今台湾最流行的运动为何,不是篮球,也不足保龄球,而是众多选手们在红土绿地下进行的——棒球! 因此,球团老板们莫不使出浑身解数拉拢球迷。除了球队战绩必须长红,还要懂得行销包装,以博得球迷们的认同感,如此一来气势自然大增,荷包也就满满。 有球迷的支持,职棒方能不断延续,继而成为百年大业。 在国外居住了十年,元炯谅自然而然的接触到美国职棒,十年下来,他跑遍美国所有球场,看过不计其数的比赛,深深为这项刺激多变的运动著迷。 除了美职与日职,他也相当密切注意台湾职棒的发展,从兴盛至衰败,到这两三年重新点燃的职棒风潮,起死回生固然值得庆祝,但球队的经营仍旧漏洞百出、纰漏连连,专业程度有待加强。 观赏比赛之余,他还著手发表了一篇论文,受到纽约当地球团瞩目,欲网罗他加入球团行销经理一职,却被他以课业为重婉拒。 当初,他曾允诺父亲结束学业後,便回国继任家族事业,但後来他有了更大的野心及理想。 回台湾奉献一己之力是理所当然,不过,他将以另一种形式来表现。 当得知台湾有一支球队经营不善欲转售,他便积极与对方洽谈,在经过冗长的商讨後,终於敲定价钱。 虽然朋友们都觉得他接手一支赔钱球队是不智之举,但他志不在赚钱。 以目前台湾的职棒生态,十分需要专业人才辅助及带领,当然更需要热情及耐心来经营。 他要求父亲及奶奶给他五年时间,让他得以专心致力管理球队,若五年内无法取得总冠军,他便退居幕後,自此全心全意接掌家族企业。 父亲倒好讲话,但是奶奶却不愿他做如此冒险的投资。 不过他抓住奶奶疼他、宠他的心理,最终,奶奶拗不过他的坚持,也只能点头答应。 今年,他先回台湾熟悉环境,明年再正式对外宣布「镇心集团」人事异动及接手球队的消息。 为此,他放弃手边所有一切,毅然决然回到台湾,然後安排行程,马不停蹄的跟随收购的球队四处征战。 他一点都不引以为苦,反而跃跃欲试,浑身充满干劲。 虽然奶奶允许他实行理念,但老人家免不了还是会操心。在餐桌上,她又开始进行疲劳轰炸—— 「阿谅,你一个人在外面奔波、没人照顾,奶奶实在不放心。」 元炯谅放下报纸,微笑以对。「奶奶,我不是小孩子了。」笑里,有著无奈。 「你身体不好,还是找个人随时注意、照料你,奶奶比较安心。」在元老夫人眼中,他永远都是个孩子,需要被细心呵护。 同席的童沁欢故意立起杂志,躲在後头挤眉弄眼,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转动著,很安分的闭嘴。懂得察言观色,是她在育幼院就学会的「保身秘笈」。 「我身体健康得很,不会动不动就生病了。」元炯谅捺著性子,试图和奶奶沟通。 「不行,我不放心。」元老夫人的性子之倔,一拗起来凡人无法挡。 元炯谅没辙的轻叹,乾脆先避谈敏感话题,继续看报、喝咖啡,这才是明哲保身之计。 讨论虽暂告一段落,元老夫人依然不曾停止思考。当她锐利的眸光扫过面前的俏丽身影时,布满皱纹的唇角微微挑起,一脸莫测高深。 「沁欢。」她老人家啜了口香茗後,徐徐开口。 无端端被点名,童沁欢陡然一怔,背脊僵直。乖乖的放下杂志,露出娇美的脸蛋,甜甜的问:「奶奶,有什么事?」 元炯谅挪出一半注意力,聆听奶奶接下来所要颁布的「圣旨」。 「还记得当初带你回元家时,我说过的话吗?」元老夫人语气严肃的问道。 话既出,童沁欢及元炯谅两人脑中同时警铃大作,尤其是後者,更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往事重提,准没好事,他们俩有志一同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元炯谅即知即行,欲率先离席,但元老夫人绝非省油的灯,已早一步下达命令。「阿谅,你坐下。」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是此刻童沁欢的心情写照,这样想著,心情不禁愉快许多。「奶奶说……说……」瞟了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男人,她「熊熊」说不出口。 「说什么?」元老夫人一脸肃然盯著她。 太皇太后发问,童沁欢丝毫不敢怠慢,正经八百的回答:「您说,我是元家的童养媳,要好好服侍……服侍……」小少爷三个字像根刺般,哽在喉咙吐不出来。 尤其昨天他还彻底愚弄了她一番,久别後的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留下相当恶劣的印象。 她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是专门为他找回来的「小媳妇」啦。 「嗯?」元老夫人眯起矍铄的双眼,不怒而威。 元炯谅约略猜中她老人家的意图,不禁头皮发麻,却又莫可奈何。 「您说,我可能会是元家的媳妇。」童沁欢尽可能以最云淡风轻的口吻答覆,未了,还附赠一记灿笑。 元炯谅敛眉,别有深意的睨住她。 「很好,你还记得。」元老夫人满意的颌首。 「奶奶说过的话,我怎么敢忘记。」童沁欢不忘卖乖,顺便小小逢迎一下。 元老夫人频频点头,立刻换上一副慈蔼的笑脸。「真乖。」 「谢谢奶奶赞美。」既然逃不掉,她只好很认命的一搭一唱。 「就由你来照顾阿谅的起居吧。」元老夫人慎重的道出几分钟前做出的决定。 童沁欢呛岔了气,咳得满脸通红、头晕目眩。 果然被他料中。元炯谅觑她一眼,英俊的睑孔透著一丝调侃,明显在取笑她的愚蠢。 她还没空「报仇」,奶奶紧接著晓以大义。「照顾阿谅,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宿命。」 童沁欢心中叫苦连天,却不敢发作,仅能顺从的陪笑,实则是脸部肌肉抽搐。 说责任,她还可以接受,但宿命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好像她是为了那家伙才诞生在这世界上的。 「奶奶。」元炯谅打破沉默,想争取自由空间。「沁欢还是留在家里陪你比较适合。」 嗯……还算是个男子汉,懂得挺身而出替她解围,童沁欢暗忖。 岂料,她的窃喜维持不了十秒钟,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带一个女人在身边,太多余、也太碍事。」他不疾不徐道。 嗄?!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嫌她多余、碍事?!他才无聊、莫名其妙咧!童沁欢隐忍著满腔怏怏不乐,只能默默生闷气。 她明白,若论地位,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元老夫人也不直接和孙子正面冲突,只淡淡的说:「你的意见,我知道了。」没再多说些什么,她起身,在管家的搀扶下离开饭厅。 两个年轻人如获大赦的松一口气,一抬首,四目交接,在空气中摩擦出火花。 童沁欢气呼呼的赏他一记白眼,表达心中强烈不满。 元炯谅完全不受影响,好整以暇的盯著她,凉凉的说:「我会当作你在对我抛媚眼。」 她鼓著腮帮子,不以为忤的顶嘴。「少臭美了。」 「你对我似乎很不满?以前,你不是这样对我的。」他斜挑的唇角,显得有几分轻佻。他恶意的提及,不安好心的糗她。 童沁欢顿时哑口无言。 没错。以前她根本像一抹影子,如影随形的环绕在他左右,以保护者自居,如同月亮绕著地球运转,凡事都以他为中心。 而奶奶的每日教诲,深植在她脑中、在心中生了根。两人纵然分离十年,但她从来都不曾忘记自己到元家所必须担起的「职责」。 他出国那天,她伤心了好久,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总是填不满。 中间,她也曾谈过几次恋爱,但最後都被男方甩了,理由是他们觉得她一点也不投入,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後来想想,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压根容纳不下其他人。 後来,因为时间与空间的隔阂,也因为越来越多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消耗她的精力,所以自然而然的,他渐渐被锁进记忆的抽屉里。 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他是否过得好?还记得她吗?身体是否无恙?只是,她气不过他回国後傲慢无礼的高姿态,相形之下,她更显得卑微。 或许,他从头到尾都把她当佣人看待,也才会老是看到她就不耐烦。 每每面对他时,她内心就矛盾挣扎不已,既想遵从奶奶的叮嘱,但他的排斥又让她却步。 他的改变,彻彻底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童沁欢想的烦闷,索性把现榨柳橙汁一口气咕噜咕噜暍光。 「生气了?」元炯谅无关紧要的笑问。 那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每当她生气、不顺遂时,就会拼命灌饮料。而这个小动作,恐怕连她本人都没察觉。 他不问还好,越问,她的怒气就越高涨。「不劳您费心。」口气欠佳。 「十年不见,你越来越凶了。」他不介意她恰北北的态度,倒是有种重温往日情怀的小趣味。 童沁欢发现到她愈气愤,他就愈开心,才不想再笨得上当,供他娱乐咧。「少爷您慢用,我去工作了。」 她拍拍屁股走人,一跨步,竟被不明物体绊住去路,忽地跌趴在地。 「不必那么多礼,临走前还跪地叩别,我承担不起。」元炯谅沉著起身,语气十足十的讥笑。 童沁欢瞪著他突然伸出来的脚,眼神似见到杀父仇人般怨恨。 他居高临下的睇著她,俊朗的脸孔有掩不住的笑。 一旁的佣仆见状,莫不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他们这几天所见到的少爷,稳重内敛、气势逼人,令人敬畏,和现下像个孩子般会捉弄人的形象,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元炯谅旋身,又恢复一贯的沉稳,迳自大踏步外出。 「元、炯、谅——你这个大猪头……」童沁欢狼狈爬起身,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没气质的低咒。 不行!这笔帐下次她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她愤慨发誓。 回到房间,童沁欢猛捶枕头出气,完全没心思工作。距离交稿期限尚有一点时间,此时出门逛一逛、透透气,应该不会影响进度太多。 只是去散散步,或许到公园晃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很快就回来了,花不了太多时间。 她跳下床,来到衣橱前,美眸如雷达般扫过整列衣物,挑来拣去,每件都觉得很碍眼,不符合现在的心情。 「没有衣服穿……」她噘起小嘴嘟囔著。 最後,她换上一件印著桃红色relpuren马球logo的白色合身t恤、再搭配一条义大利品牌diesel牛仔裤。 脂粉未施、只涂上色泽饱满的唇蜜,手拎著省吃俭用、狠心买下的lv限量款硬式提包,再搭配二手店寻来的hermes球鞋,整个人显得帅气有型。 能拥有这些精致、耐用的精品,穿在身上走路都有风哩!虽然这身行头曾掏空她的银行帐户、刷爆好几张卡,但她勒紧裤带、三餐并一餐吃,也甘之如饴。 而且奶奶也说啦!身为元家人穿著要体面、随时注意仪容,所以她这样也是谨遵家训。 童沁欢照原订计画到公园绕一圈,周遭鸟语花香、景色宜人,但她一点都提不起劲,仍笼罩在恶劣的情绪中。 转著转著,她的双脚仿佛有意识般转出公园,拦了部计程车前往信义计画区。 抵达台北一○一购物中心时,商城尚未开始营业,她便先到附近随便晃晃,却一不小心,买了几副超级好看的耳环。 购物中心营业时间开始後,她便直接搭电梯上楼,以兑换券换取sisley的保养试用品——这可是超级vip才拥有的待遇喔。 然而,在专柜小姐的强力促销下,她又多买了一组秋冬保湿组,原价七千八,vip特价只要五千五。 光是这样,就已经省了两千三了,专柜小姐觉得她够「阿沙力」,又多送她一套市价一千八百元的旅行组,等於买大送小。 若她卖掉,就可以赚回一千八,不无小补。或者送给编辑以慰她的辛劳,也是个很体面的小礼物。女孩子们都喜欢擦擦抹抹的,况且,这还是高级品牌呢(价钱真的很高贵!)任何一个女性收到,都应该会非常兴奋。 既来之、则安之,暂时还不必急著回家。多待一会,也许能激发不同的灵感和创作题材,回去後进度说不定突飞猛进。 童沁欢踩著轻快的脚步,睁大眼睛仔细欣赏每个专柜陈设的商品,光是空间设计及装潢,就令人有置身天堂的幸福感。 她应该多逗留一会,直到心情完全恢复平静,然後再打道回府,闭关赶稿。 在心情愉快下,工作效率势必会大大提升,搞不好在截稿日前就能完稿。她开始想像编辑那副惊讶、不敢置信的表情。 想著,童沁欢不禁得意畅快起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无法克制购物的欲望,又开始大、开、杀、戒了。 再出购物中心时,她手中多了四、五个提袋,虽然皮夹里多出好几张签帐单,但以签帐单换取心中的烦闷,她现在可是愉快自在得很。 她不会再因为那个看起来还不错、其实体弱多病的男人坏了心情了。 思及此,元炯谅俊逸的脸孔不期然的在脑海中浮现,使她心脏倏地怦跳了下,真有种自打嘴巴的窝囊感。 连人不在,都能照常搞砸她的好心情,实在有够讨厌。童沁欢不禁皱起眉,站在人行道上思索接下来的行程。 回家?不不不,她余怒未消,回去恐怕会闷死。继续逛街?晤!刚把台北一○一逛遍了,脚早已逛得又酸又麻。 现在该做的,是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顺便喝杯饮料,至於落脚地点,就……她环顾四周,一幢五星级饭店正巧落入她的眼帘, 就去那儿吧!目前距离她最近、又舒服的地方。 不过,在前往饭店的途中,突然冒出两名男子挡住她的去路。「小姐,我们是『银河经纪公司』的星探,觉得你外在条件很棒,跟我们签约,保证绝对可以大红大紫。」 「我们保证会力捧你,让你成为大明星。」 「凭你的条件,可以轻易击败现在那些玉女偶像,赚得比她们更多。」 「可以先试音、试镜,如果可以,我们先安排你拍广告,然後再出唱片,慢慢朝大萤幕发展,成为国际巨星。」两个自称是星探的男子你一言、我一语,像唱双簧似的喋喋不休,对著童沁欢进行疲劳轰炸。 「我没兴趣。」终於逮到空档,她冷冷回绝,加快步伐往目的地移动。 「以你的条件,不走演艺圈实在太可惜了。」男子不死心的继续追著她跑。 天哪!她今天是倒什么楣,出门逛街都会遇到苍蝇在身旁绕个不停。 「我对演艺圈没兴趣。」童沁欢的语调更冷几分。 男子不知是被拒绝觉得没面子,或是真的觉得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完全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仍然拼命纠缠,甚至还伸手拉她。 而这一幕,恰巧落进对街的元炯谅眼底,他观察了下,发现那两名男子行迹可疑。也不管交通号志尚未转变,赶紧趁著车流量较少时,闯了红灯,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她身边。 二话不说,元炯谅将她纤细的身躯搂进怀中,动作迅速却温柔。「光天化日,两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拉拉扯扯,真难看。」 听到熟悉的声音,童沁欢既惊又喜,心口一阵暖洋洋的。 「关你屁事?!闪开点!」 顶级「猎物」没骗到手,男子很不爽,一脸想干架的流氓姿态。 眼看可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童沁欢本能的护在元炯谅面前,试图保护他。 她突兀的举动,令他眉心紧蹙,敢情她还没改掉当侠女的习惯?「笨女人。」他撇唇低啐。 她那万夫莫敌的模样、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儿时捍卫他的姿态完全如出一辙,蓦地,熟悉的感觉一点一滴重回心头,也勾引出昔日被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虽然她保护他的使命感未减,但他不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小病人,也没有人会再看低他。 「你……」童沁欢气极了。 「还不走?还是要我叫警察来才甘心?」他炯利的黑眸瞪向两名西装笔挺却一脸凶神恶煞的男子,语调低缓但威严十足。 「你以为你是谁?随便讲讲吓唬我们?」以星探之名、行诈骗之实的男子,很有种的对他呛声。 「你们很奇怪耶,都说了我不想当明星了,干嘛还不走!」童沁欢也加入讨伐阵容,但甜美的模样骂起人来,却像在撒娇。 「就算是吓唬你们吧。」元炯谅掏出手机,简单交代几句。「不怕的话,就再等一分钟,相信警察会很乐意处置你们。」 他的话甫落,不远处便响起警笛声,印证他所言不假。 做贼心虚的两人,早已顾不得形象,拔腿就跑,在警车到达前已不见踪影。 「去哪?要不要我送你?」元炯谅环住她腰肢的手,略略往上移了一寸,虎口处恰好箍住她的乳房下缘。 童沁欢浑身一震,愣了几秒,才确定自己被他吃了豆腐。「色狼!」 在她转身前,他已率先松开她,并站离她三步之遥的安全距离。 望著他潇洒硕长的背影,她不禁火冒三丈,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身边。 元炯谅则非常有技巧的握住她的手,往怀里带,在她噘得半天高的红唇偷了个香。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他在上车前柔声叮嘱,像关心家人般自然。因为一看到她娇俏的脸蛋,总令他的心变得柔软。 童沁欢杵在原地,呆成了雕像,只剩夸张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著。 第四章 虽然口头上好似接受宝贝孙子的意见,实际上,元老夫人已另有盘算。 舒适清幽的茶室里,有专聘的乐手弹奏古筝、茶香精油有舒缓神经的作用,才刚拎著大包小包进到家门的童沁欢,就被传唤至此—— 她曲腿跪坐在软垫上,双手规矩的摆在膝上,不敢乱动,犹若一只乖巧温驯的猫儿。 元老夫人亲自露了两手茶道,而童沁欢却被乐曲及香气搞的昏昏欲睡,憋著呵欠导致眼泪直流。 元老夫人花了一些时间,终於捣出两杯热呼呼的茶,一杯推到她面前。「用心品尝。」 「谢谢奶奶。」她恭敬的致谢,却没有动手。这么热的天气,即使有空调,她仍没法子忍受饮用冒烟的热茶。 「奶奶找我来,有事吩咐吗?」她勉强打起精神,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元老夫人慢条斯理品闻香茗、浅啜一口,细细体会滋味变化。 这一口茶,大概经过一分钟,童沁欢又偷偷强忍住几个呵欠。 放下茶杯,元老夫人盯著她瞧,好半晌才语重心长的开口。「沁欢,转眼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嗯。」她小心翼翼的应答。「谢谢奶奶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老夫人安慰的颔首。「这些年有你加入,元家热闹多了。」 她开朗、古灵精怪,有她在气氛总是很热络,为偌大的豪宅增添一丝人气。 童沁欢的神经越来越紧绷,如果可以,实在很想藉故离开。 「早上讨论的事,你还记得吧?」老夫人逐渐导入正题。 「当然记得。」她答得飞快。横竖都得面对现实,那不如速战速决来得痛快一些。 「我希望你能陪在阿谅身边。」老夫人道出她的要求。「除了照顾他,也该好好和他培养感情了。」 「嗄?!」她瞪大美眸,情不自禁的低呼出声。说照顾,她还能接受,但培养感情?她不能理解。「培养什么感情?」 「你和阿谅迟早要结婚,中间分开十年,当然要培养感情。」老夫人攫起眉,理所当然道。 童沁欢呆愣住,过度讶异的表情显得古怪。 结婚两字敲进脑袋,让她感到晕眩,也莫名忆起元炯谅出其不意的吻……粉颊霍地绯红发烫。 「最好的方法,就是像小时候那样,紧紧跟著他。」老夫人直接点明。「如此一来,不但方便照顾他,男女之间相处久了,自然会日久生情。」 她说得头头是道,童沁欢听得头昏脑胀。「奶奶……」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著他。」老夫人丝毫不给任何转圜空间,语气坚定的命令道。「不管去到哪里都一样。」 她还想挽回颓势,但望著长者锐利的眼睛,想说的话只能全数吞回肚子里。 见她在发呆,老夫人板起脸训问:「听见没有?」 童沁欢陡然一惊,呐呐的点头。「听见了。」她开始为自己未来的日子默哀。 「很乖。」老夫人习惯性的称赞。「你下去吧。」 「那我先出去了。」她行礼告辞,却没有起身的迹象。 老夫人奇异的瞥她一眼。「还有事吗?」 她用力摇头,笑的很尴尬。「我……我的脚麻掉了。」不过,为了不想再听到其他可怕的指示,她还是忍著酸麻,一路龇牙咧嘴的跳回房间。 元炯谅,你这个色狼、自大狂,为什么不留在纽约别回来了!回国才几天,就把她的思绪搞得一团乱…… 不但捉弄她,还……还无赖的吃她豆腐、占她便宜。结婚……嫁给他,真的是她的宿命吗?她哀怨的想。 向来鲜少碰咖啡的童沁欢,一大早,就要了一杯不加糖只加奶精的咖啡,皱著脸,忍著一口气喝光。 「噁……」好难喝……她的五官揪成一团。 元炯谅斜眼睨她,摇摇头,冷声嗤笑。「何必一大早就自讨苦吃?」 他饱含嘲笑的语气,勾起她的新仇旧恨。但在奶奶面前,脾气又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偷偷在心里骂他千百回。 上一回,不过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话,就被奶奶训斥好久,说什么丈夫是天,要学著顺从、不可顶撞云云。 即使她无法苟同老人家的守旧观念,但也仅能点头称是,不敢有所违逆。 元炯谅看到她的双颊因气愤而鼓起,像只生气的河豚,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不禁忆起,他的指尖犹然记得触摸她肌肤时美好的触感。 感受到他的注视,童沁欢连忙垂下眼帘,回避他难以解读的目光。 睇著她害羞的娇态,元炯谅逗弄她的念头益发强烈。 乍见她,她的甜美气息就紧抓住他的目光,尤爱她那双盈盈星眸,总是散发著耀眼光芒,仿佛诱人采撷的宝石。 每每看她恍若小虾气得跳脚,他就觉得乐趣无穷。这十年来,她除了身材改变之外,个性还是跟小孩无异,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可没忘记,当初她来到元家时,是如何反客为主,竭尽所能的恶作剧、欺负他。 而现在只不过是小小捉弄她一下,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大剌剌的直视,让童沁欢全身发烫,无所适从。 元老夫人没忽略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十分乐见他们能有所发展。「阿谅,听说你今天要南下一星期,是吧?」 她佯装不经意的问,老花眼镜後的眼睛,紧盯著斜对座的童沁欢,以眼神提醒她昨天交代过的事。 童沁欢接收到她的示意,微微点头表示收到了。 「是。」元炯谅淡淡应道,观察入微的他将她们眼神的交流尽收眼底,但并未点破。 「自己凡事小心。」老夫人不忘叮咛。 「我会的,奶奶放心。」他浅笑,一派优雅。 闪过视线,冷不防对上他深邃迷人的电眼,童沁欢心口陡然一缩,见鬼了,他没事一直盯著她看做什么?!她心神不宁的想著。 「时间差不多了。」元炯谅以眼神逼得她无处闪躲,才满意的鸣金收兵。「我该出发了。」 她闪烁游移、含羞带怯的目光,是他戏弄她时的额外战利品。 他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记离别之吻。「奶奶保重。」 「你这孩子,老喜欢到处跑,就是不肯多拨点时间陪我。」老夫人细声埋怨。 他笑而不答,再次向奶奶告别。「我走了,您好好保重。」 他离开後,元老夫人冷著睑,催促犹坐著不动的童沁欢。「还坐著发呆?快追上去呀!」 童沁欢绽露一抹灿笑。「奶奶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昨晚,她向司机陈叔打听好元炯谅的行程及住处,得知他第一站是嘉义市立棒球场,夜宿於元家位於嘉义的别墅。 元老夫人质疑的瞅著她,确认道:「真的?」 「嗯!」童沁欢毫不迟疑的点头。「我不敢欺骗奶奶。」 虽然她这么说,但老夫人仍半信半疑。「那……何时出发?」 「会比少爷早到达嘉义球场。」她自信满满道。「那我先去准备准备啰,奶奶请慢用。」 在先整理行李前,她得先去买个容量够大、好用的行李箱…… 老夫人望著她纤细窈窕的身影,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不禁勾起几十年前,和丈夫相处的点滴。 想当初,她也是以童养媳的身分进入元家,刚开始也跟丈夫处不好,但在渐渐的相处了解下,两人爱苗滋长,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佳偶。 所以,她相信这两个外貌登对、个性互补的年轻人,终有一日会开花结果。 顶著南部炙热的大太阳,童沁欢辗转来到嘉义市立棒球场,全身已虚软无力,觉得自己活像是蒸笼里的包子,有中暑的迹象。 「好热噢。」她躲在阴凉处,以手当扇猛搧风,企图驱赶蒸腾的热气。 即便热的全身冒汗、头晕目眩,她仍坚持不把身上的长袖外套脱下,头上毒辣无情的太阳,恐怕在三分钟内便让人变成小黑炭。她可不会因为贪一时的凉快,就让维持多年的白皙肌肤毁於一旦。 「怎么还没到?」看了眼手表,她嘟囔道。 陈叔明明说预计三点抵达,都已经过四十分钟了,还不见踪影。在等待的空档,童沁欢索性取出画稿,席地创作起来。 图画了一半,一辆黑得发亮的宾士轿车缓缓驶入停车场,她立即把东西塞进大背包里,压低帽沿,疾步朝车子而去。 甫下车,元炯谅英俊的脸上有掩不住的诧异。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产生幻觉—— 「你终於到了,我等了好久。」她噘著唇,娇嗔道。 他睨著她娇美的脸庞,不知怎的,四、五个小时舟车劳顿累积的疲惫竟一扫而空,伹语气依旧不是很好。「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照顾你呀!」童沁欢答的斩钉截铁。 「又是奶奶的意思?」元炯谅蹙起眉,语气显得无奈。 她耸肩,没有回答,从袋子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他。「喏!」 「我不喝没营养的东西。」他不领情的拒绝。 「噢……」她瘪瘪小嘴,偷偷在心里扮了个鬼脸。「那我帮你撑伞,免得晒黑了。」 「不必了。」元炯谅迈开长腿,迳自往球场的方向走。 「臭美。」童沁欢在他背後低啐,把饮料转送给司机陈叔,当是慰劳他长途开车的辛苦。 然後,她加紧速度,尾随元炯谅的动线朝棒球场而去,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踏进棒球场,觉得处处充满新奇。 蓝天白云、红土绿地,穿著球衣的球员们在烈阳下挥汗练习,交织成一幅动人的景象。 「哇!」她像个孩子似的忘情的发出惊呼,觉得一切新鲜无比。 好奇心重的她,也想进入场中,感受踩在红土及草地上的感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又转,正积极寻找入口。 她仔细观察工作人员行经的路线,最後乾脆跟在後头,企图鱼目混珠。 「你上哪去?」身後蓦地响起低沉悦耳的男声,吓了她一跳。 一回头,就见元炯谅鼻梁上架著一副渐层褐色的太阳眼镜,单手插於裤袋,模样帅气潇洒,宛若时街杂志里的模特儿。 童沁欢被他散发的男性魅力震慑住,不禁看得呆了。 「球场很危险,别低著头到处乱跑。」他像个严厉的老师,轻声训斥、提醒。 话才刚说完,一颗小白球如子弹般,正以飞快的速度直袭她的背後—— 「小心!」场中一名男子和元炯谅同时大声疾呼。 还来不及反应,硬邦邦的棒球不偏不倚击中她的背部,她惨叫一声,痛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呜……」 元炯谅见状,马上奔到她身边,并唤来运动防护员做紧急处理。 童沁欢痛得眼泪直流,加上在太阳下曝晒许久,已呈现半昏迷状态。 「沁欢?!」他搀扶著她的身子,俊朗的眉宇笼上阴霾。 姗姗来迟的防护员,被他紧绷的神情骇住,额际的汗珠更是如雨水般滴落。 「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点!」元炯谅语调森冷,即便在艳阳下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气势十足。 面对未来的老板,无辜的防护员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不过在看清楚「患者」的长相及姣好的身材後,被数落的防护员黯淡的脸孔立刻亮起来,露出欣喜之色。 哇!美女耶!赚到了。 当防护员的手触及到童沁欢的身体,元炯谅胸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悦,他狠狠压抑住想把对方手剁掉的冲动,闷不吭声的跟在後头。 病房内 经过短暂昏厥後,童沁欢苏醒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痛! 背後传来剧烈的痛楚,让她的俏脸皱成一团,似要沁出苦汁。「唔……」稍移动,一股痛彻心扉的痛,立即侵袭四肢百骸。 「感觉怎么样?」 她细微的呻吟,引起守在她身边的男子关切,遂轻声询问。 好好听的声音哦……这是童沁欢的第一印象,再仰起脖子循向音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乾净的球衣,再往上抬四十五度角,一张俊帅有型的男性脸孔霍然跃入眼底。 「还好吗?」尹克祺凝睇著她,再次温柔的问,语气里有著无限歉意。 童沁欢眨眨长而卷翘的羽睫,愣愣的望著他。晤……好帅、好有型的男人……这是她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小姐?」没得到她的答覆,尹克祺捺著性子唤起她的注意。 「嗯……啊?」她一脸茫然,粉颊微红。「什么?」 「还很痛吗?被球k中的地方。」他比比她的背,第三次问,并不介意她的心不在焉。 见到他的女人,反应大多和她一样盯著他直瞧,他早习以为常。 「当然痛!」童沁欢直言不讳,表情有些愤怒——任谁被那么硬的球打中,都会生气的!「不知道是哪个猪头,连球都不会打。」她不知情的批评。 闻言,尹克祺微微牵动嘴角,一脸尴尬的笑道:「很抱歉,你口中的猪头——是我。」 「呃……」她的脸蛋像油炸番茄般,爆红又滚烫。 「我真的很抱歉。」他诚心致歉。 他都道歉了,她若不原谅人家,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没、没关系啦。」不过,呜……好痛。 「经过精密检查,你的骨头有点裂伤,需要好好休养。」他告知情况。「幸好没打到後脑杓,否则後果不堪设想。」尹克祺如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当时,他正在练习打击,因为球点没抓好,球於是往内野方向直射而去,刚好打中了她,那时情况说有多惊险就有多惊险。 「以後在球场,千万要随时注意球的动向。」他切切叮嘱道。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女人,跟未来老板有何关系,但从刚才的情形看来,应该是老板心目中很重要的女人才对。 这一点,从老板脸上紧张、担心的表情即可窥知一、二,若非当时有重要会议必须出席,相信他根本不放心离开。 这句话跟某人说的一样……童沁欢拧起秀眉,这才发现,「某人」从头到尾都默不吭声,连表达关心之意都吝啬。 思及此,她的心头非常不是滋味。 哼!有什么了不起!她才不稀罕他的关心。 「我哪知道球会飞过来嘛……」她噘著嘴低喃。 觑著她娇美的脸庞,尹克祺不禁轻笑出声。「你真可爱,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他直接坦率的赞美、紧紧锁住她不放的强力电眼,正在惹得童沁欢双颊绯红,感到有点飘飘然的。 察觉到自己想得出神,她仓促的回开眼,避免与他对视,轻咬下唇,企图抑制狂乱的心跳。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直至护士敲门进来,才化解两人的无言。 「你多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尹克祺允诺。 「喔。」童沁欢胡乱的回应。 病房恢复宁静,她却感到莫名失落,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连她也厘不清,到底是因为没人陪伴而孤单,抑或是心中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出现,而感到失落…… 不过,「他」不出现也是正常的,毕竟,若他没见到她,日子应该会更好过一点。 第五章 在医院病床上休息了几天,活泼好动的童沁欢终於可以出院了。虽然背还有点痛,但她宁愿忍受皮肉之痛,也不愿失去活动自由。 在医院的这几天,她觉得自己像只关在笼子里养伤的小鸟,觉得无聊至极。 而且,奶奶在这期间还打了几通电话「查勤」,一方面也顺便关心她宝贝孙子的近况。 童沁欢一半因为心虚、一半基於面子问题,只能硬著头皮说著善意的谎言,明明背痛得龇牙咧嘴,语调还要故作轻快。 不过从今天起她不必再当「囚鸟」啦!她自由了。这让她忍不住想大声歌唱:自由的感觉真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 出了医院,她大口呼吸,汲取和医院内充斥药水味不同的空气。 「哇!好舒服。」她满足的发出赞叹。连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灿烂太阳,此刻一看,竟觉得可爱、亲切无比。 「终於重获自由了。」站在医院门口,她张开手臂,开心的欢呼。 「这么开心?」一道戏谑的男声,冷不防自她头顶飘进她的耳朵。 童沁欢陡然一惊,连忙抬头,一名身材高大精壮的男子,戴著棒球帽,帽沿压的很低,看不见他的眼睛。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辨认出对方。「克祺。」 在她住院这几天,尹克祺每天都会来探望她,而且每回都会带些好吃的点心小吃,以「补偿」他的过失—— 球打中她并非有意,但对棒球一窍不通的她,可不这么认为。 有他陪伴的时光,她感到轻松、愉快,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在住院期间,她从喜爱棒球的护士口中得知,他是目前职棒球员中最受欢迎、人气最旺的明星。 他深刻迷人的五官、结实健美的体魄,确实有成为明星的条件。 今天的他,身著名牌polo衫、牛仔裤,简单的衣著却呈现自然帅气的风格。 她的叫唤引起周遭行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朝他投射好奇、探究的眼光。 「嘘——」尹克祺示意她噤声,在她耳边压低音量补充道:「喊那么大声,万一被发现,就不能跟你约会了。」 他口气正经,唇边却噙著一抹轻佻的微笑,让人分不清他真正的心意,到底是认真抑或开玩笑。 他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执起她的柔荑。「想吃什么?我请客。」 童沁欢怔愣了下,直觉的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紧握,撼动不了半分。而身旁的尹克祺则对她报以一记浅笑,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她白皙的脸庞泛起红晕,心跳倏地加速,不再反抗。 没有人在对上一张帅气迷人的俊脸,以及一双百万伏特的电眼时,还能保持镇定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的幽默风趣,和不时展现的浪漫之举、甜言蜜语,已微微打动了她的芳心。 既然有人要请客,她也就大方接受。「我想吃……」她说了一串嘉义有名的小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case。」尹克祺咧嘴一笑,耀眼夺目的笑容足以和正中午的阳光媲美。 他牵著她一路来到停车场,偶尔低头在她耳畔低语,逗得她时而轻笑、时而嘟嘴娇叹。 一结束会议,便驱车赶来医院的元炯谅,甫下车就撞见他们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画面。 「咦?那不是沁欢小姐吗?」司机小陈抓抓头,疑惑的说。「她怎么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还是我认错人了?」 元炯谅敛眉,英俊的脸孔没有表情,装作事不关己道:「是她没错。」然而,胸口却燃起一把无名火。 直至他们双双上车、离开,他才收回视线。 「少爷,要不要跟上去?」小陈徵询意见。 「不必了,直接回别墅。」他轻缓的语气,透著浓浓的疲惫。 没有人跟在旁边唠叨,他反而乐的轻松,又何必自找麻烦?!心中作如是想,但心头的沉闷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看著她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竟有种心爱的东西被抢走的恼怒,却束手无策。在他们的车子驶离後,他的心情也随之跌荡到谷底…… 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服装,是童沁欢的穿衣哲学。 因为尹克祺邀请她到球场观赏球赛,而窜进她脑中的第一件事,便是认真思索行李中是否有合宜的服装。 运动嘛!当然要穿运动服啰! 反正一个人闲来没事,於是她便到运动用品店买了一套简单素雅的运动服,一顶遮阳帽、一个运动背包和一双球鞋。 看著镜中的自己洋溢著青春俏丽的气息,童沁欢感到满意极了。「这些我全要了。」换下一身行头後,她爽快的买单。 付过帐後,她拎著购物纸袋,而背後隐约传来的疼痛,大大减低她继续购物的兴致,难得想早点打道回府。 站在路口等了半天,脚都酸了,却不见一台计程车经过。「怎么会这样?」她细致的肌肤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不禁犯嘀咕。 从小到大都在台北生活的她,从不知道搭个计程车居然如此困难。实在不想再沦为蚊虫的晚餐,她掏出手机,决定拨电话给司机陈叔。 「陈叔吗?可不可以麻烦你来接我?我现在在文化路上……」一接通,她滔滔不绝的报出目前的所在地,却迟迟等不到回音。 「喂?陈叔,你听见了吗?」她对著手机唤道。但电话彼端犹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喂?喂?哈啰?有人在吗?」她不死心的反覆叫唤,没声音就是没声音,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萤幕一片空白。 「咦?坏了?」她重新开机,萤幕右上角的电池量已无蓄电,画面很快地又消失。 盯著乌漆抹黑的萤幕,童沁欢的脸也黑掉大半,不会吧?她还真是命运多舛,她自怜自艾的想著。 不过光站在原地发呆也不是办法,只好去便利商店买张电话卡,想再打一次电话,向陈叔求救。 幸好文化路位於市中心,有许多店家聚集,夜晚时分霓虹闪烁、人潮熙攘,相当热闹。 一转身,缤纷璀璨的招牌闯进眼帘,她顿时迷失在五花八门的商品中,胸中的购物虫又蠢蠢欲动。 右前方服饰店橱窗里陈设的衣服,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 没想到在这种连计程车都叫不到的地方,也有如此好看的衣服,此刻她全身细胞仿佛都在疯狂鼓动——冲啊!冲呀! 禁不起诱惑,她举步朝目标物前进。看看就好!在推门进去前,童沁欢不忘提醒自己。 热情的店员一见到客人上门,立刻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招呼,态度亲切,很有技巧的瓦解客人的心防。 童沁欢挑了几件中意的上衣及裙子试穿,店员给予客户最中肯的意见,完全不逢迎拍马,鼓吹客人买不适合的产品,但这样的销售方式,反而激起她强烈的购买欲。 除了店员说size太大的印花上衣没买外,其余的她一并打包。 店员得知她从台北来,还很会做生意的给了折扣,但光是两件当季上衣、两条裙子及一个包包的总额,仍逼近五位数。 不过刷卡付帐时,她还是眉开眼笑,丝毫不觉得心疼。 「谢谢光临。」在店员热切的欢送声下,童沁欢开心的步出服饰店。 手中增加的重量,导致她背部的伤又开始作怪起来,痛的她五官揪成一团。 蓦地,她手中的战利品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夺去。她以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下碰上抢匪,正准备大声呼喊时—— 「抢劫……」惊愕的抬起头,看清对方长相後,她不禁目瞪口呆,原本慌乱的心情霎时转为安然踏实。 「你……你怎么会在这?」这次,轮到她发出疑惑。 「我等你等很久了。」对方依样画葫芦的学她回答,只是口气很冷。「你可真会买。」 「等?!」童沁欢蹙起眉,一头雾水。「我又没要你等我。」一颗心却因他的话而怦然狂跳。 元炯谅睨她一眼,眼看她身後有一批年轻男女蜂拥而来,生怕他们撞到她尚未痊愈的伤处,遂轻扣住她的皓腕,顺势拉进他怀里。 「唔……」伏在他宽阔的胸膛,她再度深切感受到他和儿时的不同。 高大健壮的身材、身上沉稳好闻的檀香香气,以及强烈的存在感,正在彰显他已是男人的事实。 在他身边,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童沁欢闭上眼,任凭莫名的悸动与冲击在血液里奔窜。 他们亲密的行为,在旁人眼中俨然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爱侣,令人欣羡。 待那群活蹦乱跳、打闹谈笑的年轻人经过後,元炯谅才松开她。 收敛起不宁的心神,童沁欢清清喉咙,佯装镇定的追问道:「你专程来这里找我?」 「很重要吗?」他回身,语气轻淡。「还是,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跟在他後头,她不服气的反驳。「一点都不重要,纯粹好奇而已。」天知道,她好奇的要命,却又不愿让他有一点点占上风的感觉。 元炯谅撇撇唇,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随便你。」把购物袋随手扔进後座,迳自进到驾驶座。 什么嘛!态度那么冷淡。童沁欢上车前对著车窗扮了一记鬼脸,对他摆出的高姿态相当不满。 从外头看不见内部动静,但从车窗内往外看却一清二楚。她稚气的举动,元炯谅已尽收眼底。 按下电动车窗,他沉声催促:「还不上车?还是在等你的白马王子驾马车来接你?」他意有所指的挪揄。 闻言,童沁欢突然没来由的感到心虚。听他的口气,仿佛知道些什么?!她连忙钻进车内,慌张的询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吗?」元炯谅暗下眼瞳,凉凉的反问。 她轻咬下唇,明知他有所保留又故意试探,不禁暗斥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於激动。「当然没有!」 「是吗?」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不再开口。 因为他的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她和尹克祺那个花花大少走在一起时,那笑容洋溢的娇美脸庞,但面对他却老臭著一张脸,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让他感到不快。 女人嘴里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她口口声声说要照顾他,却又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巧笑倩兮。 元炯谅暗下眼瞳,努力遏制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 沉默充斥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童沁欢竟有些无措,偷偷抬眼瞄了他一眼,那英挺沉毅的侧脸,霍地撩动她的心弦。 他紧抿著唇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在生气……为什么?是工作不顺遂?身体不舒服?或者,和女朋友吵架?! 她也不是真的讨厌他,只是他一回国不是捉弄她、占她便宜,要不就绷著脸、态度冷漠,连她住院期间也没去看她、关心她。 就像小时候一样,摆明了不喜欢她、排挤她。虽说她是元家的童养媳,但她也有尊严、也会受伤、想退缩。 光她一个人频频示好,他却不为所动,真的很令人感到心灰意冷。 好、好啦!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小心眼,但这也不能怪她,谁教他对谁都好,就是唯独不给她好脸色看! 童养媳这三个字就像一块巨石,长期以来都压著她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在元家的定位,仿佛只是他的附属影子。什么事都会和他沾上边、扯上关系。 有时候,她真的忍不住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仿佛世上若没有他,她也跟著一文不值,像朵必须依附他才能存活的菟丝花。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又绕著他打转,自己却浑然不觉。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一路缄默到家。 第六章 一早起床梳洗过後,童沁欢精神抖擞的踱到客厅,司机小陈正在翻报纸。「陈叔早安。」她有礼貌的问候。 「小姐早。」小陈赶紧起身回应。 「吃过早餐没?」她随口问。 「吃过了。」小陈唯唯诺诺道。「小姐想吃什么?我请饭店送过来。」 别墅平时没人居住,只雇请钟点女佣定时打扫屋子,若需要用餐,全交由饭店打理。 犹豫了下,童沁欢摇摇头。「我只要一杯现打蔬果汁。」 「我马上去吩咐。」小陈殷勤道,立刻起身张罗。 童沁欢就地做起简单的体操,以消耗热量。昨天出院吃了一摊又一摊的道地小吃,体重一定暴增不少…… 一胖起来,衣服都不能穿啰,又得重新采购。 嗯……重新采购耶。她脑子里顿时浮现在百货公司穿梭、血拼的景象,那是件多么令人痛快的事啊。 那画面固然吸引人,但她还是喜欢现在的自己,发誓绝不再发胖! 除了女孩子爱漂亮的天性使然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隐藏在心中多年的小秘密—— 她一直记得,小学时元炯谅暗恋好久,那个大家眼中善良美丽的小天使、但却喜欢暗地里欺负人的女生——是个身材纤细、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宛若小公主般高贵的小美女。 她幼小童稚的心灵,根深柢固的认为只有变成那样,大家才会喜欢她,不会再欺负她、取笑她。 尤其是视她如臭虫、避之唯恐不及的元炯谅,应该也会多注意她一点。当时,她是如此天真的以为,而且直到现在,她仍深信不移。 「一大早杵在这发呆,在想谁?」吓!突如其来的慵懒低沉嗓音,自身後飘进耳朵,迷惑她的神经。 童沁欢连忙调整呼息,跳离他两步远,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元炯谅身上只著一袭黑色浴袍,头发微湿,显然是刚淋过浴,散发著浑然天成的男人味。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的胶著在他身上,顿时感到口乾舌燥。 元炯谅蓦地趋近她,一阵清新宜人的香气钻人鼻腔,让她心口一缩。 他低头凝睇她,随後伸出手——此举让童沁欢的心几乎停止跃动。 「鼻头上有根睫毛。」他轻柔的以指腹揩去细微的黑色毛根,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置於她的掌心。 「许完愿再吹掉它,听说愿望就会实现。」他认真地道,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她娇美柔致的脸蛋就近在眼前,明亮有神的水眸,闪烁著梦幻光芒,粉嫩的双唇犹如两片花瓣,诱人一亲芳泽。 他得发挥强大的自制力,才不至於当场狠狠吻住她。 童沁欢先是怔愣、呆滞,然後感到心动,然而在瞥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时,登时转为恼怒。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存心调戏她。这恶质的男人! 「你说的话,鬼才相信。」一时怒火攻心,她气得口不择言。 「你刚刚看起来很陶醉。」元炯谅不以为意的扬唇讪笑。 他无赖的口气,让童沁欢快气炸了。「无聊!」她低啐,继而忿然离开。 待她一走,他的笑容也随即隐没,恢复一贯的沉稳神态。 但元炯谅并没有告诉她,刚刚由於她的手机迟迟没人接听,所以尹克祺改打他的电话,要他代为转达——请她别忘了他们两人的约定。 哼!简直目中无人。他又不是爱神丘比特,没必要充当他们两人的传声筒,降低自己的格调。 什么东西嘛!欺负人很好玩吗?! 童沁欢锁在房里,手中拿著笔不断地在画纸上涂鸦,一幅幅生动的图案跃然於纸上。 图中的主人翁,是个打扮时街的年轻女郎,在和男友大吵一架後,转身潇洒离开、上街血拼、享受大餐,这都是现代都会女性宠爱自己的方式之一。 画著画著,她霎时觉得躲在房里画图发泄的自己,很没有出息。 她应该效法笔下的女主角,打扮得美美的,出去逛街、享用一顿美食才对。 於是她放下画笔,站在穿衣镜前玩起搭配游戏,待妆扮完毕,已是两小时後的事。 这回她学聪明了,事先叫好计程车,只要把去处告诉司机,就不必烦恼了。 出门时百货公司尚未营业,於是她先到某家大卖场晃了一大圈,等时间差不多之後,再打电话呼叫无线计程车。 一进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名牌化妆品专柜就已让她热血澎湃,如熊熊烈火般的购买欲狂烧著五脏六腑。 前两天翻杂志,看到每个厂牌都推出新产品,晶亮闪耀的唇蜜、炫目美丽的眼影、造型如糖果般的可爱腮红、号称能使睫毛卷翘浓密六倍的超级睫毛膏等……这些统统都太诱惑人了。 童沁欢先朝平常惯用的品牌进攻,美美的专柜小姐笑容可掬的接待她,一下子称赞她跟明星一样漂亮、一下子又羡慕她的皮肤吹弹可破,在心花怒放之余,荷包也就失守了。 才半小时不到,她就花了数千元在单一品牌的彩妆上,不过专柜小姐也送了好多赠品试用包给她,让她有赚到的感觉。 像她这么知足常乐的人,现在很少呢! 光在一楼就花了一个多钟头以上的时间,一柜柜的保养品、化妆品、化妆品、保养品,让她克制不住,反反覆覆的买。 但在当下,她的心情是无比雀跃的。经过女鞋专柜时,她无意间拿了一只高跟鞋看了一眼,就被售货小姐拱去试穿,穿在脚上的效果也出奇的好。 在售货员的鼓吹及强力推销之下,她终究还是买下。 在掏卡付帐时,她还有点气自己心太软、容易受影响,但转念一想:能拉长身高及腿部线条的鞋子已不多见,而且设计又性感,搭配洋装一定很有味道…… 接著搭乘手扶梯来到二楼,眼见专柜前都亮出「五折」的告示,童沁欢的精神再度为之一振! 太美妙了!来百货公司果真是正确的选择,她的战斗力一下子攀升至百分之两百。 每一柜她都逗留超过三十分钟以上,有些商品打完折扣後价格相当诱人,像这种大好机会可不是常常有,不买好像对不起自己。 她宛如敏感的猎人,一旦相中「猎物」就立刻出手,毫不犹豫。 也许是她的眼光及品味出众,也许是天生衣架子使然,任何穿在她身上的衣服都显得好看极了。 凡是她试穿过的衣物,若有其他顾客在,都会要求购买同样的款式。 直到逛到脚底发麻、膝盖发疼,童沁欢才暂且罢手,到附近咖啡屋歇歇脚、喝杯冷饮解解渴。 她悠哉的啜口水果茶,迫不及待的把新买的彩妆拿出来研究,顺便补补妆,好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 每拆封一袋战利品,她的情绪就更愉悦一分,她爱死了那份快感。 虽然心脏偶尔会被金额搞得揪成一团,但随即又沉溺在添购新行头的喜悦中。 女人一旦想到自己能变得更亮丽动人,什么烦人的事都可以暂抛脑後。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亦是使命。 嗯……这句话可以用在下一本图文集中,她仍不忘为下一本作品构思题材——虽然早该交的稿子尚在无限期拖延中。 奶奶的叮咛可比编辑的催促来得重要,她现在有比画稿更重要的责任在身,思绪漫游至此,元炯谅英俊的脸孔倏然占据脑海。 早上两人过度亲密的距离,现在想起来,依旧令她感到脸红心跳,她一度以为他就要吻上她…… 更气人的是,她那时居然还有点期待!这当然不能让他知道,否则绝对会被当成笑柄。 一扯到他,童沁欢就不免一阵气闷。自从他学成归国後,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想办法整她,但在人前却又装出一副风度翩翩、成熟稳重的模样。 这种人前人後迥异的态度,让她心里感到极度不平衡。 他就真的那么讨厌她,非把她整跑不可吗?越想深入探究他的心态,她就越不甘心,刚才的好心情霎时跌落谷底。 气恼的叹了口气,她卯起来猛喝茶,没两下子,透明壶里只剩下切片水果,这让她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努力把盘据脑袋的烦人影像甩开,她翻阅起咖啡馆摆置的过期时尚杂志,企图转移注意力。 无意间听到隔壁桌几名高中小女生的谈话,清楚提到「尹克褀」三个字,她才恍然记起昨天曾允诺过,今天要去球场替他加油、打气。 慌张的看了看表,她惊呼出声。「这么晚了……」不知不觉间,已经逛了四、五个钟头,难怪脚会痛。 顿了下,她脑中浮现问号:球赛几点开打呢?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後,她最後鼓起勇气询问邻桌的小女生。「请问,你们知道职棒比赛几点开始吗?」 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停下嘴巴,狐疑的睨著她,仿佛在取笑她的孤陋寡闻。 童沁欢睁著美眸,表情一派天真,那甜美可人的模样,硬是把小女生们给比下去。几个人互看几秒後,小女生才答覆她的问题。「六点半开打。」 「哦,谢谢。」童沁欢漾著甜甜的微笑,礼貌的道谢。 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赶去球场应该还来得及,已经没时间再把东西拎回家,就直接杀去球场吧! 因为没有看球赛的经验,童沁欢因没买门票而被挡在场外。 「咦?还要买票?可是,是尹克祺邀我来的。」她对撕票的女工读生解释。 然而,只换来一记记奇怪的打量眼光,并没人相信她的话。 这也难怪,她说的可是红透半边天的超级球星耶!倘若每个进场的球迷都自称是某某某邀请来的,不用买门票,那生意不就甭做了。 「小姐,一张门票也才多少钱,连这个也要拗?」女工读生睨著她手中、肩上的百货公司购物袋,神情鄙夷的道。 瞧工读生一副轻藐的神情,活像她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童沁欢纵有再好的修养,也不禁怒从中来。 「开玩笑!」她抬头挺胸,决定力争到底。「你可以请他本人出来对质呀。」她的口气轻缓,但却十分坚定。 现在已无关乎钱的问题,而是她的人格遭受质疑、自尊已严重受创,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妥协。 「小姐,别闹了,後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耶。」工读生翻翻白眼,显得很不耐烦。「请你先去买票再来,别浪费时间。」 听她这么一说,童沁欢回头一望,身後已列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人龙,每个人的脸孔都写著不悦,厌恶的眼神仿佛要将她万箭穿心。 她明白自己的行为已严重影响其他人的权益,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不能半途举白旗认输。 尤其像态度如此差劲的工作人员,老板应该早点把她fire掉……童沁欢认定对方存心刁难她,小心眼的想著。 「到底有没有要进场啦?妈的。」後方有人沉不住气发飙,还附加一句不雅的咒骂,引发後续一连串的埋怨声浪。 「对不起……」她一脸歉然,红著脸细声道。 「闪到一边去啦!挡路。」率先发难的男子不领情,继续朝她大吼。「像你们这种只想看帅哥的花痴,晚上直接去饭店找他就行了啦!」 男子向来不齿该队球迷,认为该队女球迷是因为帅哥球员多,才支持那一队,根本不懂得棒球是什么、也看不懂球赛。 一个个都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勾引球员的花瓶,充其量在球场凑人数、充场面而已。 加诸在她身上近乎羞辱的言词,已严重侮蔑女性,也引起其他女球迷的抗议和不满,现场顿时陷入一阵混乱。 「男人不也都一个样,见色眼开,看到美女就晕头转向,只差没流口水。」童沁欢气不过,忍不住出口反击。 「像你这种随便的女人,倒贴我都嫌脏。」男子脸红脖子粗的继续羞辱。 神经病!她睁著美眸瞪著对方,懒得再跟这种没水准的人争辩。 「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吗?」指责的话,出自於赫然现身的元炯谅口中。 他从球团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外头有些争执,据工作人员所描述的特徵看来,他百分百确定那个人就是她。 因为这笨女人,老是喜欢制造麻烦。 「他妈的,你是什么东西!」失去耐性的男球迷,被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惹毛,冲出来呛声,抡起争头作势要打人。 童沁欢毫不犹豫的,在同一时间挺身护在不只高她一颗头的元炯谅面前,像个捍卫孩子的母亲,此举使随侍在侧的保全人员顿时愣住。 这从小就培养出来的习惯,几乎已成了她的反射动作。 元炯谅将她纤细窈窕的身子搂在怀里,稍稍挪动步伐,将她带到一旁,细微的举动间,流露出浓烈的保护欲。 在别人眼中看来,就像是男人在维护心爱的女人,不想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很抱歉造成大家的困扰,我会补偿各位。」他没动气,反而镇定、诚恳的致歉,以安抚众人失控的情绪。 童沁欢身子倏地一僵,唯独心口震荡得厉害。她突然觉得他像超人一样,总在她有危机时现身,替她解围…… 「x!你是谁啊?」激动的男球迷口出秽言,存心挑衅。 「我是谁?我的助理会告诉你。」元炯谅毫不畏惧的盯著他,冷声回应著。 他不再跟不讲理的地痞流氓浪费唇舌,向身旁的特助交代了几句後,迳自揽著童沁欢离开。 球场内的贵宾室,宽敞又隐密且设备齐全,提供给重要贵宾一个舒适的看球空间。 童沁欢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像只温驯的猫儿。 元炯谅睨著以照顾之名,行闯祸之实的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 受不了也躲不过他锐利的眼神,她索性打破沉默。「你那么深情的看著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她故作轻松的开玩笑,试图化解令人窒息的气氛。 沉吟了下,元炯谅徐徐开口:「如果是呢?」 他出奇柔嗄的语调,化作一道强力电流在她血液里奔窜,闻言,娇美的脸蛋染上淡淡红霞,顿时哑口。 她不自在的垂下眼睫,欲掩饰此刻的窘然无措。 「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意思,你会怎么做?」他炯利的黑眸紧紧锁著她,口气低缓却咄咄逼人。 童沁欢的喉头乾涩紧缩,竟没勇气思索、消化他的问题。「你是不是喝醉了?还是吃错药……」 她胡乱的为他失常的反应,寻找合理的解释,以努力调适紊乱失控的心绪。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他在她身畔坐下,凝睇著她姣美的侧脸。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如浪潮般朝她汹涌袭来,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一心只想逃离。「你……你很无聊耶,没事不要寻我开心。」这家伙一定又在捉弄她,她才不想沦为他闲暇之余的娱乐咧! 兀自说完後,她飞快地跳开,仿佛他是只咬人的野兽般。 元炯谅望著她仓皇离去的倩影,忽而勾起唇角,笑了。不可否认地,她羞赧的模样与反应,让他很有成就感,他知道她其实对他也有好感。 心隐隐悸动著,牵引他的心神…… 第七章 离开球场、坐上计程车後,童沁欢才惊觉所有战利品都留在贵宾室的沙发上,忘了带出来。 懊恼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忍痛放弃,她可不想再回球场,那个对她而言一点都不串运的地方。 最後实在是无处可去,童沁欢只好回到别墅。 司机小陈一见到她,显得相当高兴,立刻迎上前去。「小姐,你回来了。」 「陈叔,你在家呀。」她的声调有些无精打采。 「是啊,少爷要我在家休息。」小陈斟了杯冰茶给她,接续道:「少爷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听到他的赞美,童沁欢翻了翻白眼。「是吗?」她不以为然的应了声。 那男人根本是个虚伪的假面人,温文儒雅那一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私底下的他却以欺负人为乐。 「当然!」小陈不假思索的回答。「他看我有感冒症状,要我多休息几天,还吩咐我一定要去看医生,别乱吃成药。」想到少爷亲切的叮咛,让他备感窝心及感动,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喔。」她不置可不口。 「少爷也很关心小姐的。」小陈笑著肯定道。 闻言,童沁欢拧起眉,悻悻然道:「怎么可能,我看他巴不得我消失吧。」 「怎么会?!」小陈立刻反驳。「小姐别胡思乱想。」 她噘起红唇,举例证明。「我住院时,他连看都没去看过我一回。」这算哪门子关心? 「少爷那几天都很忙,去到医院已经半夜十二点多,小姐都已经睡了。」小陈据实以告。「少爷总是坐在床边,看著你好一阵子後才离开。」 他的一番话,深深震撼她的心,让她无法忽略心口的激荡。 见她没反应,小陈迳自继续爆料。「昨晚小姐打电话给我,少爷得知是你,问了我地点後就马上亲自开车去接你。」 悬宕在心中的疑云终於解开,在在都出乎意料之外,童沁欢不禁悸动莫名,但嘴里还是低喃著:「怎么可能……」 「少爷刚刚才差人把小姐的东西送回来。」小陈指向置於沙发的各式纸袋,再度证实主子的用心。 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遗落在球场贵宾室的东西,居然比她还早回到家。 「少爷真的很关心你。」小陈下结论。 「才怪。」她垂下眼,嘴硬的否认,但心中对元炯谅的深浓敌意,在无形中已消弭泰半。 「还有、还有,小姐出院那天,少爷一开完会,连午餐都没吃,就直接赶到医院去接你。」顿了下,小陈仿佛聊上了瘾,继续滔滔不绝的说。 闻言,童沁欢心口一抽,愕然不已。 「可是,你却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上了对方的车。」小陈皱了皱眉。「少爷好像很失望……」这是他感觉出来的。 她的脑袋像被狠狠撞击了下,一阵晕眩且一团混乱,这些事若陈叔不讲,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吧。 「我有点累,先回房休息。」此时她的思绪像纠结的毛线,鸵鸟心态的想拒绝再接收有关他的任何讯息。 没心思关照「失而复得」的战利品,她迅速回房,几乎是落荒而逃。 躺在床上睁大眼瞪著天花板,陈叔刚说的话还在她脑子里回荡,无法忘怀。 「讨厌……」心如擂鼓,让她难以喘息。她翻身,将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闷闷不乐的咕哝。 她干嘛没事一直惦记著他,这些搞不好是陈叔信口胡认,用来骗她的。毕竟,陈叔领的是他的薪水,当然会替他说话啰。 她不会因为他做了那几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对他改观……她反覆的自我催眠著。 童沁欢不断告诉自己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越想忘、就越深植脑海,原本尘封於心房一角的感情,不知何时又悄悄冒出芽。 「哇啊——」她孩子气摇头晃脑,蒙著枕头乱吼,藉以排解内心澎湃矛盾的情绪。 赶快想想那个伪君子的缺点吧——爱欺负她、占她便宜、吃她豆腐,还有……还有……冷淡、虚伪。 瞧!这男人缺点多的数不完。 比起元炯谅那个臭男人,尹克祺优秀多了,至少他没惹她生气,而他的温柔体贴,让她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童沁欢虽然思路极度紊乱,但因走了一天的路,体力已不堪负荷,在身体放松的情况下,眼皮渐感沉重。 打了个呵欠,她还来不及将元炯谅的脸孔摒除在脑海之外,便逐渐失去意识。而梦境中,他的影像犹然存在,不曾消失…… 蒙蒙胧胧中,童沁欢自睡梦中醒来,眨眨惺忪睡眼,待适应周遭光线後,才慢慢回过神,梦里那张似笑非笑的男性脸庞,仿佛还残留在脑中。 她轻声吁叹,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些,伸长手臂熟稔的抓起闹钟一看。「三点半……」她沙哑的低喃,发现喉咙乾涩,亟需补充水分,也才想起似乎没吃什么东西,难怪肚子快饿扁了。 懒洋洋的翻身下床,就著微弱的昏黄小夜灯,童沁欢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步下楼阶。 一出回旋梯转角,可以看清楚客厅的一切,即使灯光昏暗,沙发上一抹微微晃动的人影,仍然清晰可辨。 她眯起眼,静静观看著,没有出声。 甫回到家的元炯谅,独自瘫坐在沙发上,闭著眼难受的喘息。 他连日来为公事四处奔波忙禄,加上南部炎热乾燥的气候,原本健康无碍的身体竟产生些微不适。 他不晓得自己哪来的意志力,硬是撑著疲乏的病体开了将近一个钟头的车程,终於安全返家。 只记得沿途他迷迷糊糊的闯了好几个红灯,甚至一度差点酿成车祸。 此刻的他已全身发烫,连动手脱下外套的余力都没有,室内空调运转著,他滚烫的身子却冷得发抖。 天晓得他有多痛恨这种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感觉,孩提时病佩佩、只能躺在床上任时光一分一秒流逝的无助与寂寞,仿佛又重新侵袭他的四肢百骸。 不同的是,当时总有人陪在他身边,不论是奶奶或是後来经常背地里欺负他的小女孩…… 沁欢……他无声的唤著。 那张圆滚滚的可爱脸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甜蜜腻人的笑颜,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为他孤寂的心注入一丝丝温暖。 沉重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意识陷入恍惚,完全没感觉到身後多了一个人。 童沁欢蹙起眉,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本欲上前一窥究竟,但最後在距离他一步之遥前打消念头,转身至厨房找东西果腹。 冰箱里有数道以保鲜膜封存的精致餐点,只要微波几分钟後,就有热腾腾的美食可以享用。 「好香喔……」空气中飘浮著诱人的气味,童沁欢迫不及待的想品尝。 她公式化的咀嚼著食物,心思却悬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身上,无法收回。 囫囵的扒了几口菜後,她突然失去胃口,抓起一大杯柳橙汁猛灌,企图冲淡堵塞在胸口的烦闷感。 他喜欢在沙发上睡觉,那是他的自由,跟她无关。管太多,说不定他还嫌她鸡婆呢。 把菜肴收进冰箱後,她加快脚步上楼回房,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 还是拿条毯子替他盖上好了,免得他不小心著凉感冒,否则奶奶若是怪罪下来的话,她可惨了。 她一边找出毛毯,一边为自己失控的行为找理由。 才来到楼梯口,她就听到一阵玻璃掉落破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牵引著她的神经。 她微微一惊,赶紧循著音源,疾步跑到厨房。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对著她,宽阔的双肩剧烈起伏著,感觉上他呼吸十分急促、凌乱。 童沁欢眉心紧蹙,犹豫了一会,伸手打开电源开关,幽暗的空间顿时如白昼般明亮。 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元炯谅眯起迷蒙双眸,愣了一下才徐缓回身。 映入她晶莹瞳眸中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孔,向来神采奕奕的黑眸此刻竟黯淡无神,著实令她吃惊,心口蓦地紧抽了下。 「你……你怎么了?」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的眸中闪过诧异,继而狼狈转身。「三更半夜不睡觉,起来干什么?」音调暗哑低沉,透著些许责备。 「我……我口渴……」莫名地,她竟害怕有些深沉的他,随意找藉口搪塞。 他没有搭腔,仅是默默让开,肉体上的不舒服,让他的专注力大大下降,所以并没发现到她手中的毯子。 「是吗?」他无所谓的撇唇轻笑。「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 「你喝醉了?」明明告诫自己别多管闲事,但一旦站在他身边,她还是情不自禁的关切。 不对,没闻到呛鼻的酒精味,童沁欢推翻直觉性的猜测。再抬眼打量他,恰巧迎上他蒙著一层灰雾、没有焦距的空虚瞳仁,俊逸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读不出任何情绪。 那种孤单排拒的眼神,和她初来元家,乍见到卧病在床的男孩一样。 於是,她恍然大悟,急切的询问:「你不舒服吗?」她本想调侃他的,岂料,脱口而出的话泄露出浓烈的紧张,远超乎自己想像。 简单的一句话,却狠狠敲进他空寂的心坎里,扼住他的心脏,一时教他无法言语。他暗下眼瞳,不发一语地将她拥进怀中。 童沁欢怔然屏住呼息,神经如拉紧的弦一般,动弹不得,当感受到他炙人的体温时,她的心口猛然紧缩、近乎疼痛。 她冰凉的雪肤紧贴著他,犹如久旱逢甘霖般令人兴奋,竟让他升起一股想渴盼占有眼前人儿的欲望。 纤细的娇躯僵固在他怀里,两颗心在静谧的空间中,狂烈律动著。 元炯谅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她柔嫩细致肌肤上游移,贪婪而积极,她平滑的柔肤因他的触摸,爬满了小疙瘩。 她几乎以为他是清醒的,一如往常,只是存心想戏弄她。於是她亟欲推开他沉重的身子,想看真切他的表情。 然而,生理失衡的折腾,导致他在情感上显得脆弱敏感。「沁欢……」他情难自控的唤她的名,犹如梦中的呓语。 她蜷伏在他灼烫的胸膛,如遭电击,感到浑身酥麻,心海掀起一阵狂涛巨浪,久久难以平复。 他揽著她往後退了几步,背脊抵著墙支撑欲振乏力的身体,免得往後倾倒。 「欵……」童沁欢慌张的询问。「你怎么样?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一连串的问句,透露出她过度急切的心情,真情自在言中。 元炯谅仰头吁叹一口长气,她迫切的关心填补了他空寂的心房,激起他想拥有她的冲动。 见他迟迟没回应,童沁欢益加无措。「元炯谅,你……」 话未竟,他已俯身攫获她微启的红唇,恣意品尝著软绵香甜的唇瓣。 她呆若木鸡的承接一如他体温般滚烫炽热的吻,莫大的冲击与诧异向她席卷而来,让她忘了该如何呼吸。 他吸吮著她的芳唇,汲取口中的蜜津,大掌覆上她坚挺的俏臀,压向自己。 童沁欢猛然一震,理智上,她应该狠狠推开他,然後甩他两巴掌,并且骂他下流无耻,但为何潜意识里一点都不排斥他的触碰,甚至还感到……兴奋愉悦? 在他绵密热切的吻下,她感到一阵昏沉,双脚虚软的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反射性的攀住他的颈子,怯怯的回应。 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实,暧昧的情愫在彼此体内流窜,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火花。 他继续撬开她的玫瑰唇瓣,掠夺她的甜美。 从未经历过如此强悍而浓烈的吻,此刻童沁欢只能闭上眼,晕陶陶的耽溺在他的气息中,无法自拔。 元炯谅的鼻息急促,微微松开她的唇,目不转睛的瞅著她嫣红的脸蛋,即使现在他的视线因身体不适,已变得有些模糊。 他粗砺修长的指饱含爱怜的拂过她的眉、唇及粉腮,尤其是那对散发著钻石般耀眼光芒的黑眸。眼前的她,和往日那活泼开朗、鬼灵精怪的小女孩影像,渐渐重叠。 他爱极了那对灵活的美丽大眼睛,里头似乎永远蕴藏著千奇百怪的点子,还能尽情观赏外头的风景,让儿时卧病在床的他既嫉妒又羡慕。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她身上那股活跃的生命力给深深吸引,他的双眼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追随著她。 这看似复杂实则单纯的心思,原来从未消失,但在相隔两地的情况下,也只能任滋生的情意,悄悄在心底深处沉淀。 她的甜美、逗趣可爱的表情、眼中偶尔流露出不服输的倔傲神采、对每个人都亲切有礼的态度,正在吸引住他的目光。 「沁欢……」 这名字,占去他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当他想认真检视时,赫然惊觉她已在心中占有不小份量。 他呢喃式的嗓音,如同春风吹拂过心田,令她感到悸动不已。 她迷蒙的双眼痴迷的望著他,越想抽离,偏偏越是胶著,只能任凭复杂的感情在血液里奔流。 她无法确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抱持何种心态亲吻她……是否喜欢她?还是纯粹因一时兴起、需要慰藉,而她只是代替品? 而她对他,究竟是真的喜欢,或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冰凉的空气中,弥漫著诡谲的缄默,传递著纠缠不清的暧昧情丝,交织成一张网,将两人紧紧包围。 「少爷、小姐?」蓦地,小陈的声音煞风景的响起,硬生生的破坏了美好的情境。 「发生什么事了?」他憨憨的问道。 童沁欢赶忙调整好紊乱的思绪,尽量以平淡的口气回答:「少爷他身体不太舒服……」螓首低垂显得心虚。「陈叔,交给你了,我好困。」说完,就掉头离开。 闻言,小陈立刻趋前。「少爷,我先扶你回房。」 元炯谅垂下眸,婉拒了他的好意。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话毕,迳自踩著虚浮的步伐回房。 只留下一脸困惑的小陈,觉得自己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 第八章 回房後,童沁欢辗转反侧,久久无法成眠,波涛汹涌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 她失眠了——因为那分不清是冲动或真心的吻,又或者,这只是元炯谅一手导演的恶作剧? 每个答案,都同样惹她心烦,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皱著脸,不禁责怪自己太多事。若不鸡婆的拿毯子下楼,她现在还安安稳稳的蒙头大睡,而非睁著眼睛,满脑子胡思乱想。 隐约中,男人浓烈的气息仿佛还在鼻端萦绕,挥之不去,像是吸食鸦片般令她飘然恍神。 唇上犹残留著他的温度和气味,吞噬著她剩余的理智。童沁欢明白,心中最後的一道防线,已在他狂鸷的热吻下崩溃沦陷。 即使空调冷得需要裹条毛毯保暖,但她却全身发烫,似要著火。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稚气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驱赶满溢的忧烦。 她了无睡意的和惶惑共处一室,直至清晨的阳光透过浪漫的蕾丝窗帘,洒落一地金黄。 「天亮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语,又伴随著一声叹息。 无精打采的起身,她坐在床沿闭眼深呼吸,暂时将杂念摒除在外。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乾脆冲到浴室,冲个冷水澡。 冰冷的水柱兜头淋下,童沁欢屏住气,脑中一片空白。「呼——」一股畅快自头顶蔓延至脚板,烦闷仿佛也随著水流漂走。 她穿上清凉的小可爱和迷你裙,再涂上粉红色唇蜜,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精神奕奕。 丢了几片口香糖用力咀嚼,以集中注意力後,她坐在书桌前,取出纸笔,沙沙的作起画来。 人像尚未画完整,扔在床头柜的手机骤然响起,打断了她手边的工作,才一大早,谁会打电话给她? 拧起眉,她狐疑的盯著演奏轻快舞曲的手机,迟迟没有动身接听,踌躇之际,对方也放弃等待。 隔没几分钟,轮到内线电话响,起初,她还搞不清楚声音究竟从哪传出,环顾室内一圈後,才终於找到置於角柜的电话。 「没事把房间弄这么大做什么……」她细声嘀咕,一边飞快的接起话筒。 「小姐,吵醒你了吗?」是小陈,压低的嗓音听起来很神秘。别墅没有专属佣人,他俨然成了尽责的管家。 「陈叔早,有事吗?」她的音调没有起伏。 「有位尹先生在楼下等你……」小陈稍作停顿,补充道:「就是接你出院的男人。」 闻讯,童沁欢惊讶的差点把口香糖给吞下肚子。「尹、尹先生?!」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就在客厅,小姐要见他吗?」虽然不喜欢她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但小陈仍尽通报之责。 握著话筒,她陷入挣扎。 「如果不想,我可以帮你推掉。」他自告奋勇道,语气略微提高。 垂下眼帘思考了两秒後,童沁欢肯定道:「不!我马上下去,请他坐一下。」 小陈暗叹一口气,即使失望,也不得不从。「是。」 放下电话,她困惑的下楼会客。 对一个职棒球员而言,在球季期间,一星期总要出赛三、四场,其余时间则要练球或出席球队安排的活动,有个完全属於自我的假日实在弥足珍贵。 尹克祺所属的球队——「天雄豹」,在上星期取得三连胜,但因目前战绩敬陪末座,所以在下周赛程开打之前,球员们仅拥有一天假期。 一早,他自动自发的做完体能、重量训练後,便开始安排一天行程。照惯例,他搜寻脑中档案库的美女名册,想著谁来充当他今日女伴。 忽而,一张甜美俏丽的脸庞脱颖而出,占据他的思绪。 透过关系,他顺利查到她的住处,循著地址来到位於郊区的元家别墅。 坐在宽敞典雅的大厅里,趁等待的空档,尹克祺细细观赏屋子的设计与摆设,暗暗赞叹主人的巧思与不凡品味。 听到脚步声,他漫不经心的回头,见到的却不是猜测中的娇美容颜,而是一副英俊没有表情的男性脸孔。 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迸发出一把无名火光。 「少爷,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小陈连忙迎上前,关切道。「要不要请医生来……」一边说,一边已经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我没事,不必操心。」元炯谅制止他,平缓的音调略显疲态。 「元先生,又见面了。」身为客人的尹克祺,主动起身打招呼,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元炯谅淡淡觑他一眼,没有理会,在他对面落座。 尹克祺耸耸肩,并没将他的冷漠放在心上。撇开视线,恰好看见甫下楼的翩然俪影。 「哈啰!沁欢宝贝。」他以亲昵的称谓唤她。 元炯谅攒起眉,感到刺耳至极,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回头,否则难保不会冲上前去赏对方一拳。 童沁欢牵动沉重的嘴角,报以微笑。目光却情不自禁飘向另一道硕长身影,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倏地纠结紊乱。 她强迫自己别开眼,明明心海翻腾不已,却必须佯装镇定,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嗨。」她故作轻松的回应。 尹克祺趋近她,盯著她清凉火辣的穿著,姣好的曲线毕露,十分养眼,眼中不禁闪过激赏的光芒。 「昨天没在球场见到你,让我好失望。」他的神情笼罩著失落。 球场那么大、观众席人又多,他实在不确定她是否赴约,只是纯粹技巧性的试探。 「呃……」她尴尬陪笑。「我昨天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先走了。」语毕,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瞄向沙发上的男人,注意他的表情。 讨厌!干嘛那么在乎他的反应?!只不过接了吻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人家根本对她不屑一顾,瞧都不瞧她一眼,她又何必自作多情……童沁欢暗下美眸,如同黯淡的星子。 尹克祺在情场中闯荡多年,对女人的心思向来可掌握八九,他没错过她心不在焉的模样。 瞧她眼神飘忽、神情落寞,显然已心有所属,可惜的是男主角并不是他。 他撇唇,征服兴致更浓,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凡是他锁定的猎物,几乎都手到擒来,至今尚未有例外。 情场如此,在球场上的他,亦是自信满满,这也是他为何能在球场上发光发热的因素之一。 出色的外表加上高超的球技,要他不受欢迎也难,非但有许多广告商捧著白花花的钞票找上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也不计其数。 「背伤复发?」他柔声询问,靠得她好近。 愣了下,她呐呐的摇头。 「你似乎很不欢迎我?」尹克棋的语气透著些许挫败。 如赌气似的,童沁欢仰首,漾开甜蜜的笑靥。「怎么会!我只是太惊讶了。」她言不由衷的敷衍道。 座位上的元炯谅依旧不发一语,面无表情,但心中的火苗却越烧越炽,焚烧著他的理智,丝毫没察觉双手已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找我有事吗?」她的嗓音甜得腻人,像夏天的棉花糖。 「我今天休假,想约你一同出游。」尹克祺凝睇著她,提出邀约。「愿意赏光吗?」 元炯谅不禁侧耳聆听,等待她的回答。 沉默须臾,童沁欢提高音调,带点试探的味道,开心应允。「好啊!我正闲得发慌呢。」眼底却没有丁点笑意。 她的答覆,犹如一根针剌进他心口,隐隐作痛。 元炯谅终於有所反应——他霍地起身,旋身面对他们,英俊的脸孔显得冷峻。 她的心陡然一震,燃起了小小的希望。 「元先生反对吗?」尹克棋扬眉,带有几分挑衅意味。 他眸光森冷的睨住对方,不置可否的一笑。「你肯帮我把麻烦带走,我还得感谢你。」 冷淡的言词,像一把刀插进童沁欢的心坎里,让她闷得喘不过气。他竟然在吻了她之後,就急著摆脱她?蓦地,一股痛楚自心口蔓延开来,逼上眼眶。 「哦?」尹克祺笑得很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末了,他伸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拉近两人的距离。 她没有反抗,表面上像只温顺的小绵羊,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翻腾。 元炯谅咬了咬牙,怕再继续待下去,就会失控出手揍人。「玩得开心点。」语调冷的吓人。 当他从她身边经过时,童沁欢的心情也跟著跌至谷底,失去知觉。 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尹克祺全都收纳眼里,唇边勾起一抹饶富兴味的笑。要掳获一颗不属於他的心,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挑战。 「我们可以走了吗?」他附在她耳边轻问。 她的心已遗落在某人身上,所以对他有意的挑逗浑然无所觉。垂下眸,强颜欢笑道:「先等我换套衣服。」 「这样就很好了,有需要的话,再买新的。」他不让她有藉口逃离。 既已没有後路可退,就乾脆出去疯一下吧!反正她待在家里,也只是碍了某人的眼而已。 「嗯!」她淡淡的笑里,有自己所察觉不到的苦涩。「我们出发吧。」 此刻,鲜少碰烟的元炯谅,正站在房里露台上抽烟,知道他们相偕出门後,终於克制不住,抡起笔头忿忿的击向墙壁,以发泄满腔无名怒火。 接下来的时间,他撑著犹然不适的身子,抽光了一整包洋烟,眉宇间的阴霾始终未曾散去。 他已无法分辨清楚,对她的占有欲究竟所为何来?是因为她是元家的童养媳,所以潜意识里便认定她是他的所有物吗? 抑或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已唤醒了埋藏在心里的感情? 越深入探究,却越捉摸不清,徒增满心烦躁。唉!爱情这玩意,真的没有一点道理可循。 一整天,尹克祺把行程与气氛掌控的相当妥当,丝毫没有冷场。 为了进高级餐厅用餐,他还特地带童沁欢逛名牌精品店。对他而言,这只是撒网的一个步骤,况且女人向来抵挡不了华服美钻的诱惑。 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美丽衣裳及配件一一跃进眼帘,才终於稍微勾起童沁欢的一点兴趣,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 买东西一向是她心情欠佳、情绪低落时,最好的排解方式。她想,只要能尽情采买,就会沉浸在购物的喜悦中,忘了所有烦恼。 不过,由於用餐时间在即,她并不能花太多时间仔细挑选。 在尹克祺的推荐下,她换上一袭甜美又性感的黑色雪纺纱细肩露背洋装,足蹬三寸高的尖头高跟鞋。 「好美。」他站在她身後,透过穿衣镜嘶哑的赞叹—— 雪白的颈肩、诱人的背部线条,玲珑有致的腰围,以及修长匀称的小腿,在在都是魅惑人心的美景。 娇美的脸庞施上合宜的彩妆,让她浑身散发出一股既甜美又高雅的气质。 童沁欢勉强绽开笑颜,礼貌性的回应。 「真的好美,比明星还亮眼。」售货员附和道。 「是吗?」她望著镜中反映出的影像,呢喃自语。 「当然。」尹克祺连标价都没看,便将金卡递给售货员结帐。 打发美丽的售货员离开後,他轻轻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细语。「今天,我是最幸运的男人,能和美女共进晚餐。」 听到他夸张的吹捧,童沁欢羽睫轻敛,但却没有开心的感觉。 她微微挪动身躯,排拒他亲密的触碰,亦不喜欢他身上强烈的香水味,因为那味道让她直想打喷嚏。 尹克祺明显感受到她的抗拒,高傲的男性自尊遭受折损,不禁皱起眉头,但心中并未因此打消追求她的念头,征服欲反倒更甚以往。 售货小姐带著签帐单走出柜台,美丽的脸庞挂著训练有素的笑容。「先生,请您签名。」 尹克祺从她手中接过笔时,还有意无意触摸到她的肌肤。 美丽的售货员抬眼觑住他,双颊一片绯红,模样娇羞。 两人四目相交之际,他习惯性的卖弄个人魅力,朝她眨眨眼,调情意味浓厚。 售货小姐脸上红潮更深,螓首低垂,唇边有掩不住的笑意。 他们眉来眼去的景象落在童沁欢眼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觉得好笑。这时她才恍然明白,起初对尹克祺的好感,原来只是一时寂寞而产生的错觉。 她的心,早被一个认识好久好久,却始终吝於给她好脸色看的男人占领。思及此,心湖泛起一阵涟漪,一圈圈的扩散。 纠结紊乱的情感,将她的心层层捆绑,感觉快要窒息。 茫然的盯著镜子里那张迷惘、黯然失色的脸庞,她突然感到愤怒—— 够了!童沁欢!别人不爱你,不是你的错。何必如此伤感、不愉快? 没有爱情,不可以连尊严和生活都被搅得一团乱。天不会塌、地不会陷,你依然还是要开朗乐观的过日子,不应该有所改变。 她闭上眼对自己喊话,提振颓丧的士气,再睁开眼时,心中霎时充满能量。 「对不起,我不陪你吃晚餐了。」她转身,以坚定的语气对正在签帐单上落款的男人说。 尹克祺则是一睑错愕的瞅著她,彻底怔愣住。 「衣服和鞋子的钱,我会还你。」童沁欢从容而镇定道。「今天玩得很高兴,谢谢你。」末了,还附赠一朵甜美的笑花。 「沁欢……」他的眉心挤出两道深痕,被她突如其来的莫名态度给搞得一头雾水。「你生气了?」 他以为她吃醋了,还有几分得意。 「没有。」她微笑,潇洒道别,接著毅然转身。「byebye。」 她轻盈如粉蝶的倩影没入大门,尹克祺才惊然回神,扔下笔匆忙追出去,没一下子,就迎头赶上穿著高跟鞋、刚走不远的她。「沁欢,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捺著性子,低嗄地问。 「没有。」童沁欢眨眨美眸,轻快的回答。「我只是累了。」 「那我送你……」他握著她的藕臂,预防她逃离。 她决然的挣脱他的箝制,嘴角边依旧挂著淡淡的笑意。「不必了,我不是小孩子。」接著,她抬头挺胸、迈开步伐往前走。 抿著唇,睨著她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尹克祺头一次有被「甩」的窝囊感。 或许因为气馁、或许因为她的不赏脸,让他顿觉挑战性十足;这一次,无论基於任何理由,他都不想要轻言放弃。 不是心情不好,只是为了想让自己更开心罢了!在踏进大型购物中心前,童沁欢如此对自己说。 首先,她选择做手足spa以及指甲彩绘,以纡解压力,虽然好像脱了一层皮似的,但所有不愉快仿佛都随著废角质排除掉,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她深吸一口气,轻松自在的感觉彷如获得重生。 「好棒、好舒服。」看著镜子里容光焕发的模样,她满意的露齿一笑。 离开沙龙後,她陆续又买了两双凉鞋,明明鞋柜已经爆满,她还是受不了美鞋的诱惑,不自主的掏钱把它们带回家。 在经过化妆品专柜时,她又忘情的买了三、四种功能不同的面膜,以应付各种肤况。 游走在每个专柜间,买下自己看对眼、或觉得迫切需要的商品,她有著满满的成就感。 几个小时逛下来,直到她的脚酸得几乎无法再走动,这才心满意足的罢休。 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精挑细选的战果,她等不及回家享受拆封的乐趣了!谁说金钱买不到快乐? 而脑海中那张冷漠俊脸,似乎也随著血拼的快意,被悄悄的收在内心一角。 第九章 怀著愉悦的心情离开购物城,虽然时间已不早,但童沁欢却还没有想回家的念头,遂决定沿途漫步,吹吹沁凉的晚风。 岂料,没一会儿光景,天空居然飘起细雨。 起初她并不在意,身为创作者还觉得颇浪漫,放慢步伐,任凭雨丝打在脸上,感受雨中凄迷的气氛。 但转瞬间,雨势倾盆而下,童沁欢冷不防被淋了一身湿。惊呼一声,她四下寻找地方暂时遮雨。 她蹬著高跟鞋跑了一段距离,才躲进停满机车的骑楼下,狼狈的拭乾雨珠,庆幸终於摆脱大雨的纠缠。 等了约莫十分钟,雨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下得益加凶猛。 「真扫兴……」她望著苍茫茫的天空咕哝道。 失去等待的耐性,也丧失在雨中散步的雅兴,她只好悻悻然打道回府。不过在嘉义想拦辆空计程车,简直比登天还难。 幸好她记得无线电计程车行的电话号码,一通电话便可免去漫长的空等,又不必和别人抢破头。 三分钟後,车子抵达她面前,任由差遣。她优雅从容的上车,暗自佩服自己的冷静、聪明。 车内的冷气,让浑身湿淋淋的她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要求司机把冷气调小,却仍止不住的频频发抖。 又遇到个热情的司机,一路上讲个不停,她也只能陪笑,敷衍虚应。 仿佛经过一世纪,终於回到元家别墅,童沁欢如获大赦的从皮夹抽了张五百元大钞,也没耐性等司机找钱,就立刻拎著战利品冲下车。 好冷——她抱著双肩、不断摩挲冰冷的肌肤,企图驱赶一身寒意。 翻了半天却找不著大门钥匙,她不禁气恼的踢了下门扉。下一秒,门竟然应声开启,眼前蹦出一道黑影,令她陡然一悚。 童沁欢就著微弱的灯光定睛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男性脸孔,乍见来人时,她垮下僵硬的肩膀,吁了一口气。 「舍得回来了?」黑暗中,元炯谅的语气低沉,带著几分不悦与质问。 她默不吭声,以为调整好的心情在见到他之後,又蓦地被打乱,一阵烦闷袭上心口。 垂下眼,她推开门越过他,努力想忽视他的存在,急著回房间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喝杯热牛奶。 透过小夜灯的奶油色灯光,元炯谅清楚发现她的穿著和出门时不同,雪纺纱材质的洋装,经过大雨浸润後服贴著她的身体,使她的曲线毕露,散发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性感。 他暗下眼瞳,心中一股不快油然而生。 这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满脑子想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画面,严重干扰了他的心思,导致无法专心工作。曾几何时,她竟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曾经扪心自问,却没有确切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她身边突然冒出个强力的追求者,让他开始产生危机意识,这时才不得不正视自己真正的心意…… 「看来,尹克祺很懂得讨好女人。」他戏谑的声音,在她背後幽然响起。 他饱含嘲弄的言词,犹如利针刺入她的心头,她顿下步伐,忍不住反讽:「是啊!他既温柔又体贴,还买了一堆东西送我!跟某人专制冷漠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童沁欢加油添醋道,毫不畏惧的迎向他的眼睛。 她挑衅的话激怒了情绪不稳定的他,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狮子,勃然大怒。「你倒很了解我,嗯?」元炯谅逐步逼近她,眸光深沉的睨住她姣好的身材。 「我没有指名道姓,是你自己对号入座。」她伶牙俐齿的回击。 眯起利眸,他的脸色更沉一分。 察觉到他眸底闪烁的危险光芒,童沁欢下意识的想逃离。「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一早出门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多,她真的感到疲惫不堪。再者,她著实不想被他漠然的言语和眼神伤害,於是选择逃避。 甫回身,一股强力的劲道扣住她的皓腕,尚不及反应,已跌入一堵结实宽厚的胸膛里,她手中的战利品顿时洒落一地。 童沁欢睁大杏眼,惊呼一声,神经一阵紧绷。 他温热的大掌占有性的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冰凉的唇狂乱的吻著她的瓷颈,制造出一枚枚鲜红的印记。 两人的身躯几乎紧密贴合,他挟带著浓烈呛鼻的酒精气息,喷拂在她敏感的肌肤,令她不舒服的皱起眉。 「你喝醉了!」童沁欢扬声斥责。 顿时,他苍白的病容浮现在她空白的脑海,分不清究竟是气他不懂爱惜身体,抑或厌恶他身上难闻的酒气。 在等待她的过程中,喝了几杯酒,他早已不记得了,意识虽然逐渐呈现模糊,但心思却格外清楚。 处在宁静的空间里,往日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播放,儿时的记忆仍鲜明的宛若昨日,她的一颦一笑、捍卫的姿态,时而惹他发噱、时而牵动他的心弦。 这时才恍然大悟,对她的感情早从孩提时代的相处,一点一滴累积至今,只是一直以来,他总是理所当然的认定她属於他,所以对她,并不特别关心。 当某一天,意识到围绕在身边的她即将被夺走时,才惊觉她在他的心里及生命中已占了极重的分量。就像是心爱的珍藏品未经他同意,便被别人一声不响的带走,那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受。 而她,能大方对其他人展现甜美笑容,却吝於给他一点温柔和体贴的举动。 只有在逗弄她,看到她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小女人的娇羞,才能隐约感受到她稍纵即逝的情意。 在他以为就快要抓住她时,她却又突然「变节」,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该死的在乎她、不想让其他男人接近她、触碰她……一阵汹涌的醋意腐蚀他颓靡的心志,令他深陷在怅然若失的情境中。 他向来心高气傲、沉稳自信,如今却有种被打败的沮丧与窝囊感,在心中逐步发酵。反覆思索许久後,他决定放手一搏,想试探她的真心,不希望她是抱著「报恩」的心态才留在元家、留在他身边。 他甚至不敢想,倘若结果不是他所想像,他是否真能云淡风轻的让她离开,并且大方祝福……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感到害怕,而且,对象还是个女人——一个他认识了十几年的女人。 「你在担心我?」他亲吻著她小巧柔软的耳垂,低嗄道。 童沁欢僵直著身子,细致的雪肤泛起一颗颗小疙瘩,理智和情感正相互拔河,致使她的神志有片刻恍惚。 他的问题,翻搅著她的心湖,答案早就不言而喻,却因赌气而拒绝回答。老实说,她完全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给搞混了,不晓得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童沁欢的沉默惹他不悦,也击溃了他仅存的信心,於是他惩罚性的罩住她胸前的浑圆,恣意揉捏,手中饱满的触感加深他内心的迫切。 她倒抽一口气,无措的扭动身躯,试图甩掉他无礼的侵犯。「不要这样……」 微弱的音量毫无威吓力,倒像撒娇时的呢喃,激起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本能。 「不喜欢我碰你吗?」元炯谅附在她耳畔低语,嘶哑的嗓音,夹杂著几不可察的愠怒及失望。 紧皱著眉,她乏力的无法言语。明明想推拒,却沉溺在他惑人的男性气息中。 「说你不爱我、对我没感觉,我会……马上放开你、让你自由。」他紧紧环住她的娇躯,喑哑的口气透著坚决。 他的话狠狠揪疼她的心,胸口蓦地感到一阵窒息与莫名的恐慌。 什么意思?童沁欢心跳得好快,不敢妄自解读那近乎痛苦的一字一句,所代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原本如槁灰的心不禁燃起一线生机,本欲拔除的爱苗又悄悄在心田萌芽茁壮,但心中未修复的那道缺口却剧烈疼痛著,她矛盾不已。 沉默顿时蔓延,寂静得连彼此急促的鼻息都清晰可闻。 好半晌,他开启犹如千斤重的唇,重申道:「如果你已经找到幸福,我不会把你强留在身边。」 在名目上,她是为了帮他冲喜才进入元家,也知道奶奶一直希望他们两人能两情相悦,进而走进结婚礼堂。 结婚?!这两个字如同炸弹般在他脑中引爆,一片轰然。他先是怔愣,随後忍不住哑然失笑。大概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兴起跳进坟墓的念头。 「沁欢,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不必再背负童养媳的责任。」他切切低语,引导她说出真心话。 他柔嗄的嗓音,勾出她满眶泪水,强咬著唇瓣,克制著不哭出声,但温热的泪却悄声滴落在他的指缝间。 「嘘——不要哭。」元炯谅收拢五指,泪在指纹中蜿蜒渗入,沁入他的体内,一滴滴漫入心脏。 他哑声的慰哄,更让她压抑不住的涕泗纵横,泣不成声。 他握住她颤抖的肩头,扳正她的身子,垂眼凝睇她挂满泪痕的娇美面容,叹息道:「我会心疼的。」 童沁欢沉沉的喘息,被他突如其来的满溢深情淹没,感到迷惘且惶恐。即便她早已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但心中又害怕这只是他另一种愚弄的手段。「我不会上当的……」微颤的轻语是自我武装,亦是警告。「我累了……」 她亟欲挣脱他太过紧窒的搂抱,也一并想抽走沦陷的心。 「回答我的问题!」他纠结的眉宇,泄露出真实的情绪,整个人失去了耀眼的自信光采,黯淡的黑眸宛若无光的星子。 避开眼,她方寸大乱,失控的低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试图维护著仅存的尊严,也为自己留一条後路。 「明白告诉我,你爱的不是我,对我没感觉、讨厌我,我就会成全你。」元炯谅瞅著她,逼迫她正视问题。 他平静低沉的语气,在夜里格外凌迟她脆弱的心房,泪水如断线珍珠般坠落不止,只能像个孩子般无助的呜咽著。 他的视线未曾自她身上抽离,抬起手想拭去她粉颊上的泪珠,但手停在空中好一会,最後颓然放弃。 仿佛经过一世纪那么漫长,童沁欢终於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盯著他完美的英俊脸孔,蠕动唇瓣。 「我讨厌你——」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 闻言,元炯谅的睑色转为阴沉,灰蒙的瞳仁蒙上一层难以解读的雾气。 时间与空间为之冻结,悄然无声的氛围恍如处於真空状态。 他的喉头哽著不明硬块,良久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是吗?」他勾起嘴角,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 情路走来始终一片平坦、意气风发,他身边多的是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虽不至於来者不拒,却也曾经放荡不羁过。这时他才了解,原来放手需要费尽全力,而所谓的潇洒,只适用在不在乎的人事物上。 「理论上,我该祝你幸福。」他紧握拳头,故作镇定。「但我又不想。」 泪水在她脸上肆虐,让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更不确定他眼中那抹显而易见的哀伤,究竟是不是幻觉,他所说的每个字,她都牢牢刻印在心版上,舍不得错过。 「因为,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无奈又怅然的话,几乎是从齿缝进出来的。 童沁欢的心陡然一震,听他那不平衡的口吻所透露出的讯息,竟为她乾涸的心房注入无限生气…… 她怔怔的望著他,心口被他类似告白的这番话扼得好疼,喘不过气来。 「我没那么大方……」元炯谅撇唇苦笑、自嘲道。 他强迫自己转身,宣告实验彻底失败,也逼迫自己漠视胸口几乎要爆烈发狂的情绪。原来,心痛的感觉就是失去所有感觉—— 「我讨厌你——」她哽咽的对著他的背影低喊。 他闭上眼,杜绝接收伤人的字眼。 「我讨厌你——讨厌你——」童沁欢声嘶力竭的呐喊,粉腮爬满了泪。 他止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拳头关节泛白,正隐忍著强大怒气。「够了!」他没那么宽宏大量,可以忍受心爱的女人反覆否决他。 「我讨厌你,更讨厌自己。」她抽泣咆哮道。「讨厌你总是左右我的心思、老是让我哭泣,更讨厌自己爱上你、离不开你……」 她的每个字,都像保龄球般强而有力的撞击他的心脏,俊脸布满错愕和狂喜。 童沁欢迈开步伐,自他身後拥住他,细声呜咽道:「你休想甩开我,休想把我赖给别人……」 或许是气氛使然,她一股脑的将心事供出,不再保留。「你真的好讨厌——」她像个小孩抽抽搭搭的埋怨,毫无防备。 听到她的告白,元炯谅再无法压抑激动的情绪,反身握住她的肩,掠夺她微启的小嘴,未乾的泪在口中化开,滋味却是甘甜无比。 她也同样激切的回应,第一次纵情宣泄对他的情意,不想再掩饰下去。 他们的唇热烈交缠,交换彼此的气息,他高超的吻技令她再无力招架。 她的身子已融成一滩春泥,偎在他宽阔的怀里,此刻,终於能放纵藏在心底已久的情感。 他一手固定她的脑袋,贪婪恣意的品尝她檀口中的甘醇与芳香。 童沁欢情不自禁的娇吟,既想遏阻他的侵犯,又渴盼他能继续触摸与亲吻。 「欢……」他抬首,轻啄著她的粉颊,黑眸蒙上一层欲色。 她的胸口疯狂鼓动,杏眸虚掩,媚眼如丝的瞅著他,散发诱人的性感风情。 「好美……」他暗哑赞美,欲念逐步攀升。 「我想要你……」元炯谅吻著她的贝耳,低嗄的露骨道。 他魅惑的嗓音钻进耳膜,使她一阵轻颤,肌肤泛起美丽的粉红色泽。 「不拒绝,就当你默许了。」他盯住她羞赧的俏颜,沙哑的声音是掩藏不了的欲望。随後,他将她拦腰抱起,踏著稳健的步履回到房间,像呵护珍宝似的,将她轻置於大床上。 她的长发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嫣红的娇媚脸庞净是未经人事的羞涩,揉杂著女孩的天真与女人的性感,令他移不开视线。 童沁欢痴迷的望著他俊逸的脸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阿谅……」亲密的称呼,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像唤了一辈子似的熟稔。 她猫儿般的絮语,恍若甜美的媚惑,邀请他的唇与她的纠缠、挑弄。 他的气息逐渐浓重,在他灼热的凝睇下,童沁欢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体内仿若有一把无名火正熊熊焚烧,理智只余灰烬。她无法再欺骗自己,想要被他触摸、爱抚的念头。 他将她置於腿上,深深吻住她娇喘连连的小嘴,然後挺身,将勃发的昂扬推进那不曾有人造访的处女地,令童沁欢吃痛的流下两行清泪。 他稍稍停滞,待她眉间逐渐舒缓,才又开始推送,进而加快速度,在她密径里驰骋。 两人共赴高潮後,紧紧相拥,聆听彼此的心跳,满足的酣然入睡。 第十章 回台北已两个多月,童沁欢每天都处於极度幸福的状态,轻飘飘的好似充满氢气的气球,徜徉於天际,愉悦的有点不切实际。 她娇靥如花、灿笑如阳,晶莹的杏眸总是荡漾著柔美光芒,无疑在昭告天下:她、恋、爱、了!那感觉就像是偷偷爱慕许久的对象,突然反过来向自己告白,在受宠若惊之余,只觉得意莫名,整个人兴奋开心加倍,那甜蜜美妙的滋味著实令人著迷。 睁开眼,侧身凝视著身畔男人的睡颜,童沁欢悄悄在他微髭的下颚落下一吻。 而下一秒,她的唇瓣旋即被男人含住,光裸的双峰亦被温暖的大掌抚弄,挑逗著她的玫瑰乳首,直至充血紧绷。 「嗯……」她逸出细微的吟哦。「谅……」似欢愉似痛苦的唤著男人的名。 元炯谅瞅著她的桃靥,变本加厉的对她上下其手,惹得她娇喘连连,只能融化在他怀里,任凭他予取予求。 接下来,又是一番激战——如此限制级戏码,每天早上至少都要上演一次。 「欢。」他吻著她微湿的发丝,声音嘶哑佣懒。 她乖顺的蜷伏在他精壮的胸膛,聆听他急促的心跳,感到无比满足。「嗯?」 「真的不嫁给我?」他问。先前,他曾不只一次精心安排烛光晚餐、献上昂贵的鲜花、钻戒,在极度浪漫的情况下向她求婚;然而,她却总是含羞带怯的回答说要考虑,企图含混带过。 童沁欢垂下如扇般的羽睫,唇弯成一抹新月,享受著被宠爱的优越感。 「我还没准备好。」她一句话简单带过。 元炯谅莫可奈何的轻喟一声。「你只要sayyes,然後就等著当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其余的不必操心。」 她爱他,这点无庸置疑。但每每想起他幼时的排斥、出国後的不闻不问以及回国後的冷漠与恶意捉弄,女人天生小心眼、爱记恨的特性,便开始在心底作祟。 再者,她认定男人的爱与耐心呈正比,这也是她存心拖延的理由之一。当然,这种女人才懂的缜密心思,男人绝对无法理解。 他让她等了那么多年,而她只不过才装傻装一个月,算起来她还吃亏呢! 「我饿了,想下楼吃早餐。」她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继续打拖延战,随後裹著睡袍到浴室梳洗。 他眯起锐眸,凝睇著她窈窕的倩影,没辙的摇头,认真思忖著该如何将她「手到擒来」,迫使她乖乖就范…… 某个悠闲的午后,童沁欢甫从外头回家,管家便通知说老夫人在茶室等她,她理理仪容,立刻前往,不敢有所耽误。 「奶奶。」她端坐在和室的纸门边,态度恭敬。 元老夫人慢条斯理的沏完茶,才缓缓点头回应,以眼神示意她到身旁。「你过来这里。」 接收到指示,童沁欢才挪至桌边,双手规矩的置於膝头,那沉静端庄的气质,宛若千金小姐的态势。 「听说,你和阿谅都同床共枕?」老夫人品了口香茗,盯著她直言不讳。 她差点被口水呛著!双颊不禁浮现赧色,哑口无言。 「是吗?」老夫人加重语气,不打算放过她。 面对奶奶的逼问,即便再难启齿,也只能硬著头皮据实以告。「是……」红潮从耳根一路蔓延至颈项。 老夫人满意的颔首。「这表示你们小俩口,感情很稳定啰?」 明知话中有陷阱,偏偏又非答不可。「嗯……算是吧。」她也聪明的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老夫人毕竟见过世面,立即洞悉她的小伎俩,口气冷硬几分,几近质问:「是或不是?」 慑人凌厉的气势,令童沁欢不敢造次,垂下眼,嗫嚅道:「……是。」 老夫人露出深沉的笑容。「既然如此,也该结婚了。」 果然!童沁欢头皮发麻,没有搭腔。 「别忘了,奶奶领你进元家的用意。」老夫人觑住她,施以人情攻势。 「我一直都谨记在心。」这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虚假。 「那么,婚礼订在两个月後,确切的日子我会另行公布。」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是元老夫人一贯的作风。 当年建议她找个童养媳冲喜的命理大师,曾铁口直断这段婚姻定会遭受波折,考验著双方年轻人的感情。另一方面,她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俩开窍,互吐情衷,婚事能快就不要拖,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嗄?」童沁欢惊呼一声,瞠目结舌,故作镇定的形象宣告破功。「奶奶,太赶了……」她忍不住讨价还价,感觉上像被卖掉似的。 「赶?」老夫人板著睑斥责。「我等你们培养出感情,已经等了十几年。」 她螓首低垂,像个小学生接受严师的教训。 「你尽管等著当新娘,其他的杂事你不必烦恼。」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喙。 咦?这句话仿佛似曾相识……那断然的口吻,和元炯谅如出一辙。童沁欢不禁怀疑,是否他和奶奶串通好,一起逼婚?!她瘪著嘴,有种被设计的感觉,但心头却喜孜孜的。 「奶奶,不可以再缓缓吗?」她还抱著薄弱的希望,期待事情有转圜的空间。 「早晚都要嫁,就让我这躺进棺材一半的老太婆,了却一桩心愿吧。」老夫人又忽然感性起来,不再咄咄逼人。 「奶奶……」童沁欢望著她年迈的脸庞,轻咬下唇,有些愧疚。「您会长命百岁的!」 她怎么可以只顾著自己的心情,完全忽略老人家长久以来的期待? 「不切实际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元老夫人严肃的盯著她。「你和阿谅的婚礼,非举行不可。」 老佛爷都下令了,岂容她这个小宫女反对?!童沁欢点头应允。 老夫人眉心舒展,笑的满脸皱纹。「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奶奶。」 看著老人家欢欣的笑颜,她也跟著开心起来。要嫁给心爱的男人了……想起气宇轩昂的他,童沁欢唇边的笑意更甚。 在允诺婚事後,童沁欢独自来到公园,坐在长椅上仰望天边缤纷的彩霞。她真笨,已经在家坐一天了,出了门竟还跑到公园望著天空发呆?屁股都坐大了啦! 告别了美丽的夕阳,她再度启程,经过中山北路时,偌大的名牌专卖建筑物掠过眼帘,她赶紧踩下油门,迅速驶离。 自从信用卡欠款全部缴清後,她就告诫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计画性的购物,不断沉沦在循环利息的恶梦中——但三分钟过後,红色bmw去而复返,车停妥後,一抹美丽身影自驾驶座走出,笔直朝某名牌旗舰店而去。 童沁欢踏进宽敞的店面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闯进眼帘,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前後不到十分钟,她已试穿了五、六件当季新款衣、裙,只要面对漂亮出色的衣裳,她向来缺乏免疫力,根本舍不得把衣服搁回原位。 「那些衣服很适合你。」犹豫挣扎之际,一道低醇的声音在背後响起,分散她的注意力。 童沁欢陡地一怔,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迷人电眼,以及痞痞的笑容,她感到诧异无比。 「怎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我?」尹克祺习惯性的眨眨眼,挪揄道:「我头上长角?」末了,还幽默的摸摸头顶,莞尔一笑。 打从她出现,他就发现她的芳踪,按捺著胸中澎湃汹涌的情绪,默默注视她换过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展现万种风情。 「只是有点惊讶。」她绽开浅浅的笑。「休假吗?」客套的询问。 他颔首。「终於见到你了……」平淡的语气,蕴藏著无限感慨。 自她回台北後,便不再接他的电话,也没机会碰面。他以为很快便会淡忘她的存在,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甜美的笑靥与天真性感的气质依旧在脑中盘旋,想见她的欲望竟日益加深。 或许是越得不到、越想得到的劣根性使然,总之,对她念念不忘是难以否认的事实,如今才两个多月不见,她竟变得更娇美动人,教人移不开目光。 感受到他深情的凝视,童沁欢依旧神色自若,心如止水。「最近还好吗?」她的态度不甚热络,甚至显得敷衍。 尹克祺睇著她,摇头苦笑道:「不好。」 「喔。」她淡淡的应了声。「工作不顺利吗?」她刻意装傻,假装不懂他笑中的无奈。 「对。」他答得斩钉截铁。「因为太想你,影响我的心情。」他低嗄的补充,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捉摸不清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童沁欢勉强牵动嘴角,飞快转移话题。「啊!对了!我欠你钱还没还,难怪你会想我。」她也很聪明的以开玩笑的口气应对。 当初的确允诺过,要把那袭黑色雪纺纱洋装的费用还给他,不过回台北後就沉醉在甜蜜的恋情里,其他的事早已全抛到九霄云外。 「沁欢,你懂我的意思——」尹克祺的笑容隐没在唇边,神情是罕见的正经严肃。 她置若罔闻,低头翻出皮夹,抽出所有千元大钞递给他。「嗯……我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金,如果不够,我再……」 「沁欢!」他皱眉,把钞票归还。「要不,请我吃顿饭?」他不死心的制造相处机会。自己从来就不晓得,能对一个女人如此有耐性,而不动怒。 「我恐怕没时间。」她断然道,不太耐烦。 他叹气,俊朗的眉宇笼罩阴霾。「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沮丧之情溢於言表,高傲的男性尊严也为之一挫。 情路上向来是予取予求的情场杀手,一向是他拒绝女人,如今终於也轮到他尝尝踢到铁板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童沁欢歉然一笑。「我现在很幸福。」 「和元董?」他沉默片刻,确认道。莫非他的介入,反倒成了他们感情的催化剂?!倘若是,那他还真是无意间做了件「功德」,哼!他呕气的自我解嘲。 她肯定的点头,唇畔不自觉扬成优美的弧度,透著一点羞涩。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已经先输在起跑点上了。」尹克祺撇唇,即使输得不太甘心,也只能坦然接受失败。 「少了我这棵树,你还有一片森林。」她俏皮的安慰,也顺便调侃他的花心。 「看来好事近了,何时结婚?」他泄气的问。 童沁欢粉颊绯红,唇际流泄出羞涩的浅笑。「两个月後。」 「是吗?」他敛眉,黑眸掠过一抹黯然。「先恭喜你。」 「谢谢。」她笑得很灿烂。 「别忘了寄喜帖给我。」他咧嘴,隐藏起真实感受,再度露出玩世不恭的轻佻神情。「还是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童沁欢抬眼觑住他,思忖须臾,突然伸出手。「好朋友?」 尹克祺怔愣了下,旋即明白她的意思,也伸手与她交握,十分潇洒自若。「好朋友。」 达成共识後,她笑得很灿烂,欣赏他不强求的洒脱态度。「我请客。」那感觉有点像化敌为友,令人雀跃。 他轻笑,弹弹手指。「恭敬不如从命。」随後他招来售货小姐,拿出信用卡交给她,吩咐道:「帮这位小姐结帐。」 他在童沁欢尚未回神前,取走她手中的衣服递给售货员。 「不——」她连忙制止。 「没关系,就算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他挡去她的去路,把向她示好的方式合理化。 「可是……」她踌躇,毕竟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她又实在很锺意那些美丽的新衣裳……「我自己付好了……」 在两人推拒间,售货小姐已送上签帐单,一旁的尹克祺迅速签名,完成交易手序;售货员则把商品包装妥当,毕恭毕敬呈给顾客。 提著名牌购物袋,童沁欢满脑子都在欢呼著:又有新衣服穿了!而且,是免费的喔! 元家即将要办喜事了!全家上下都笼罩在一片喜悦中,忙著筹措两个月後的婚礼,唯独喜事的女主角——童沁欢闲得发慌。 近日来,她也懒洋洋的提不起劲,但胃口却出奇的好!可是,满足口腹之欲後又会反胃乾呕,令她好生困扰。 吃完早餐,她突然一阵反胃及晕眩。「呼……又来了。」发出不适的叹息,虚弱的口气夹杂著无奈。 难道生病了?她双手撑著洗手台,蹙起秀眉,瞪著镜中苍白的面容,兀自生著闷气,细想这段日子的变化,她的脑子里突然拉起警报—— 反胃、嗜睡、脾气起伏剧烈、对酸的食物格外偏好,加上月事迟迟未来……因过度震惊,她的呼吸一窒,脑子一片空白,呆滞许久後,才从恍惚中回神。 童沁欢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神经狠狠抽了下,顿时没了主张,她怀孕了?! 她的脑子像被挖上机翻搅过一般,茫无头绪,可能是她太神经质了,说不定只是内分泌失调而已……但无论如何,一切等证实以後再做打算呗。 第十一章 距离婚礼仅剩一个多月,但童沁欢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独坐在房间,盯著秒针绕完一圈又一圈,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心也愈形沉重,晶莹的泪水占据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看到了——前天下午,她瞒著众人上医院领取检查报告,结果显示,她确实已有身孕。 怀著既期待又雀跃的心情离开医院後,她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元炯谅,而是打算在他生日当天告诉他,好给他一个惊喜。 为了遵循医生的叮咛——要多运动,有助未来生产,所以她把逛街当作散步,这种运动方式,她乐意之至。逛累了,便到饭店喝下午茶,歇歇脚、翻翻新杂志,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但到柜台结帐时,无意间却看见令她震惊的一幕—— 一个月後便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此刻正挽著一名打扮入时、气质高雅的女人,自电梯走出来。 那女人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容,两人交头接耳的说著悄悄话,姿态十分亲密,旁若无人。 她用力眨眨眼,恶梦般的画面并没有消失,直到他们走出视线范围,她才急忙追出去,想一探究竟,明明想叫他的名字,喉咙却被扼住般,紧的发不出声音。 只能木然的呆立在原地,像被点了死穴,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 她已不记得後来是怎么离开、是如何安然回到家的,当晚,元炯谅彻夜未归。 翌日,他也只是拨了通电话给她,匆匆交代几句便挂上电话,之後,手机呈关机状态,一整天都接不通。 自此之後的那几天,他都三更半夜才回来,看到她时顶多亲亲她的脸颊,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她实在不愿怀疑他,可是,他反常的行径已伤透她的心。 今天是他的生日,大夥儿正忙著准备庆生晚宴,但男主角却迟迟未现身。 她费时费心的精心打扮,在异常冶清的气氛下,显得滑稽可笑。 双手抱著仍旧平坦的腹部,原本甜蜜的负荷,如今却使她的痛楚加倍,童沁欢咬著唇,心如刀割。 门扉轻声响起,传来管家低沉的声音:「小姐,老夫人请你下楼。」 她吸吸鼻子,调整紊乱的气息,尽量让语调保持平静。「我马上下去。」她赶紧拭乾泪,重新补妆,确认看不出哭泣过的痕迹後,才出房门下楼。 大厅设置了几张长桌,桌上摆满了鲜花与可口的食物、美酒,供与会的宾客尽情取用。 出席这场生日宴会的,除了元家的亲朋好友外,还有一些在商场上密切往来的合作对象,来者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亨级人物,足见元家在商场上影响力甚钜。 元老夫人穿著一袭绣工精致绝伦的旗袍,由专属美发师、彩妆师为她做发型、化上合宜妆容,让她看起来年轻好几岁。 她正忙著和客人们寒暄、周旋,纵使在各大老板面前,气势仍旧不凡。 在元家住了十几年,童沁欢十分明白,若非必要,家里是不会举办宴会的。今天除了庆祝元家唯一继承人回国後的第一个生日外,势必还有其他用意吧! 会是什么事呢?聪敏的她,约莫已猜到奶奶的盘算——藉此机会宣布婚讯。 思及此,她突然感到害怕,想趁著尚未有人发现前悄然退开,却为时已晚。 「沁欢。」 终究还是逃不过元老夫人的法眼,她停下脚步,转身时换上甜美的笑颜。「奶奶。」 「阿谅那小子怎么回事?还没回来。」老夫人蹙起眉,显然很不满意。 问倒她了。童沁欢沉默以对,如果可以,她也想知道他怎么了,敲定婚事後,才让她撞见他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全然忘了她的存在。 但她的伤心、泪水和屈辱,只能往肚里吞,无处倾泄。 「老夫人,少爷回来了。」管家通报道。 童沁欢抬眼,恰好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心陡然一揪,胃莫名的翻搅著。 她也注意到,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是那天和他一起从饭店离开的对象。 元炯谅转开眼、越过她,直接走向老人家,亲吻她的脸颊,笑道:「奶奶,你好漂亮。」 老夫人心花怒放,笑著斥责。「你这小子可真大牌,让大家等你。」 「奶奶您好。」甜似蜜的嗓音,撒娇的问候。 老夫人眯起锐眸,审视著眼前的陌生女孩。「你是哪位?」 「我叫宋瑾娴,是阿谅的……」顿了下,她笑得好璀璨。「好朋友。」 「是吗?」老夫人瞟了元炯谅一眼,面无表情道:「没听阿谅提过你。」 「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呀。」宋瑾娴保持完美的笑容,轻声细语道。「不过,奶奶一定听过我父亲的名字。」 老夫人闪动利眸。「令尊是?」 「aa金控集团总裁——宋刚。」她骄傲道。 「真是如雷贯耳。」元老夫人颔首,客套道。 宋瑾娴得意的扬眉,别有用心的接续道:「爸爸他对阿谅赞誉有加,一直希望他能成为宋家女婿,接管他的事业呢。」 元炯谅终於开口解释。「伯父只是开玩笑。」 「才不是呢!爸爸他是认真的。」她娇滴滴的辩驳。「元宋联姻,可说是门当户对,绝对是商场上一桩美事。」 童沁欢立於一旁,像隐形人般被忽视。隐隐作痛的心像被击中的船,顿时破了个大洞,正急速下沉…… 她应该大方主动问好,展现未来女主人的架势,但此刻,却懦弱的只想逃开。 「这位是?」宋瑾娴反客为主,瞅著她问元炯谅。 童沁欢的胃顿时紧张的抽搐,垂下眼,忐忑不安。 「童沁欢,我的未婚妻。」他简单的介绍。 他冠上的称谓,宛如一条长鞭,抽著她脆弱的心脏。 「喔。」宋瑾娴不甚热络的应了声。「就是奶奶从孤儿院领回来,预备当你妻子的人。」 闻言,童沁欢胸口似挨了一记重拳,闷痛难当。 他连这种私事都让对方知晓?!那他们交往的程度到底有多深入?她不敢想像。 元炯谅暗下眼瞳,很想要求她闭嘴。 「阿谅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好惊讶。」宋瑾娴圆睁美眸,滔滔不绝道。「没想到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荒谬的事。」虽然这样说恶毒了点,但为了增强效果,她只好牺牲一下形象啦! 元老夫人垮下脸,厉色道:「宋小姐似乎太口不择言了。」 「哦!抱歉。」她吐吐粉红舌尖,没有丝毫歉意。「我说话、做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阿谅、沁欢,你们两人过来。」老夫人沉声命令後,先行离开,不再理会这个不懂礼貌的宋家千金。 果然,老夫人利用这样的场合来宣布元家的喜事,在场的宾客莫不给予热烈掌声。 望著眼前黑鸦鸦的头颅、愉悦的表情,童沁欢仿佛跌入无底深渊。真讽刺呵!众人的笑容,看在她眼里宛若在取笑她的愚蠢,好刺眼。 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她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不稳。 元炯谅眼明手快的搀住她,柔声关切。「怎么了?」刻意伪装的冷漠,在惊见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後旋即瓦解。 好熟悉的温柔语气,童沁欢不禁红了眼眶。「头有点晕。」她不著痕迹的挣脱他的怀抱,赌气的拒绝他的关心。 「我扶你回房休息。」英俊的脸庞,透著显而易见的担忧。 「不必了。」她断然回绝。「好好享受你的生日派对。」她强忍著悲伤,勉强绽开一记笑。「生日快乐。」转身之际,她瞥见不远处,宋瑾娴扬起弧度优美的黛眉,挑衅意味浓厚。 童沁欢别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心,已是一片荒凉。 为了筹措一个月後的婚礼,在台北与峇里岛往返、亲自监督婚礼的大小事务,让元炯谅忙得焦头烂额。 偏偏在纽约求学时认识的学妹宋瑾娴,不声不响来到台湾,透过友人找上他。 她远道而来,所以为她安排饭店、请她吃饭,略尽地主之谊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除此之外,他其余心思全摆在婚礼上。 不过她的出现倒激起了他的灵感,遂邀她轧一角,充当破坏姻缘的第三者,事後重重有赏。不过这位高材生学妹演得还真入木三分,比预期中还令他满意。 在峇里岛的度假别墅已一连待了三天,但却迫不及待想回台湾,见见心爱的女人。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回台湾後迎接他的,竟是沁欢离家出走的消息。 他失控抓狂的发了顿脾气,发动人员下令找人。可一星期下来,听到回报的结果全都是一样:找不到!找不到?!一个无亲无戚的女孩子,能上哪去?! 元炯谅气炸了!便找来宋瑾娴冷声质问:「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被当作犯人盘问,她瞠大美眸,不服气的回嘴:「除了你生日宴会上的戏码,我可没兴趣自动加演。」盯著他疲惫的倦容,她缓下口气。「破坏人家婚姻,是要下地狱的。」 他叹口气,耙梳著凌乱的发丝。「抱歉,我太激动了。」 宋瑾娴耸耸肩,一派无谓,藉机调侃。「难得看到你不冷静的样子,算是意外收获。」这趟台湾行,还真是有趣啊——爱情果真会让人变笨。 他冷哼一声,忿忿的踹了门板一脚,以发泄满腔愤怒。 「说不定,她只是去散散心啊,你继续专心筹备婚礼,搞不好时间一到,她就乖乖回来当你的新娘。」宋瑾娴漫不经心的安慰,实则暗藏玄机。 「新娘都不见了,我哪还有什么见鬼的心情搞婚礼!」他懊悔不已,气自己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我会帮你找人的。」她豪气干云的允诺。「保证在婚礼当天,把新娘子送到你面前。」 元炯谅狐疑的睨著她,眸里充满不信任。 「不相信我的能力?」她抬头挺胸,与他直视。 他眯起黑眸,以研究的眼神冷冷盯著她,沉声警告道:「别让我知道,是你在搞鬼。」 宋瑾娴的心漏跳一拍,故作镇定道:「我是那种人吗?」 沉默片刻,他斩钉截铁道:「你、是。」说完,就掉头离开。 望著他修长的背影,宋瑾娴光灿的星眸忽而黯淡。 爱一个人,真的会变笨——也包括她在内。他要结婚了,而她对他的爱,只能永远藏在内心深处,是她心底最美也最苦涩的秘密。 峇里岛是人间天堂!童沁欢穿著一袭自巴黎空运而来的手工蕾丝白纱,坐在独栋vi的房里,任由造型师打理妆容。 沁凉的风夹杂著淡淡的花香,让她几乎醉倒。 一个月前她负气离家,却「不巧」在途中碰见那位出身良好、却喧宾夺主的宋家千金。 对方一见到她,竟主动趋前打招呼攀谈,而宋瑾娴脸上诚恳的笑容,和那夜骄纵的模样大相迳庭,著实令她困惑。 说著说著,她竟自动爆料,坦承那晚是应元炯谅要求,当一晚上的坏女人;至於他们一同出入饭店,纯粹只是因为刚好在电梯里相遇。 宋瑾娴为自己伤害她一事感到愧疚,於是出主意,建议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尝被整的滋味。 所以,她来到峇里岛搞失踪,度假兼整人,两全其美。他绝对不会想到,他发疯似想找的人,竟然就躲在他策画婚礼的地方,过著吃饱睡、睡饱吃的惬意生活。 他若回来,她就会躲到其他饭店,继续过悠哉的生活。 婚礼在即,受邀的宾客陆续抵达峇里岛,婚礼会场也布置的美仑美奂,场面十分浩大。 西装笔挺的元炯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已做好开天窗的打算,连致歉词都拟妥了。 宋瑾娴的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线曙光,他赶忙迎上前去,慌张的询问:「沁欢呢?找到她没?」 「还没耶。」她无辜的摇头。「我是来通知你,婚礼快开始了,请就位。」 「没有新娘,婚礼有什么意义!」他咆哮,踹倒一排装饰用的盆栽。 突然,户外的现场乐队演奏起悠扬的结婚进行曲,伴随一阵如雷的掌声。 元炯谅皱起眉,感到烦躁不已。「外头在搞什么?存心刺激我?」 「新郎呢?」他听见大家的疑惑。「新郎逃婚了?」 他的眉头打了好几个死结。外头那些人凭什么诬赖他?逃婚的明明是新娘! 「新娘好漂亮啊——」他清楚听见众人的赞叹。 哪来的新娘?元炯谅怒不可遏的冲到会场,只见一名身著雪白婚纱、如仙子的女人,站在神坛前。 缀满小碎钻长长的蕾丝头纱曳地,在艳阳下折射出七彩的耀眼光芒,教人无法逼视。那是他为沁欢准备的婚纱,而新娘的身材略微丰满,他却不会错认—— 「沁欢?」神坛前的女子一听,徐徐转头,娇美的脸庞漾著腻人的笑。 他的呼吸一窒,几乎要以为这是场梦,而眼前则是他太过思念导致的幻影。 「还不快去。」元老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笑呵呵的推他往前。「沁欢有个大礼要送你。」 至此,元炯谅恍然大悟——他竟反过来被身边的女人设计了,骗得团团转! 他踩著象徵幸福的红地毯,来到朝思暮想的人儿面前,眸中闪烁著泪光 「好久不见。」童沁欢绽开一记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轻抚著他的睑颊。「你瘦了。」 他握住她的柔荑,不停的啄吻,嘶哑的低喃:「你这个刽子手。」 「为了陪罪,我要送你一个礼物。」她好想好想投入他的怀抱,倾诉别离的思念之情。 他眯起眸,深情的凝望她,静待下文。 她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坚定且温柔的告诉他。 听完,他一脸怔然。良久,才从震惊中回神——「你、你怀孕了?!」 童沁欢肯定的点点头,粉靥浮现羞涩的红晕。 宾客们闻言,先是面面相觑,然後了然一笑,又是一阵热切掌声。 「真是双喜临门啊!」拉炮声此起彼落,营造出欢乐的气氛。 觑著她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元炯谅倾身,极具挑逗的在她耳边宣告。「为了谢谢你给我的『大礼』,晚上,我会卖力报答你。」 望著他别具深意的邪恶笑容,童沁欢心头小鹿乱撞。「我会再失踪的……」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他信誓旦旦道。 说著说著,两人的唇最後紧密相贴,热切激吻,宣泄禁锢许久的情潮。 此刻,童沁欢深深相信,她确实是为了他而存在——爱上他、成为他的妻子,是她一生的宿命。 【全书完】 ◎编注:欲知古装版《八字有一撇之二》,请看《花裙子系列》238——「不是痴心不给爱」。 后记 辛心相惜——昏不婚  ◎辛卉 炎炎夏暑,烈阳高挂,卉却丝毫没感受到丁点夏日活力,反而被燠热的大热天搞得头昏脑胀,昏昏欲睡。 更可怕的是,卉居然在这样的天气——生、病、了!打喷嚏、流鼻涕……还算轻微,但是骨头酸痛不已,简直让卉痛苦的想在地上打滚哩。 胸口发闷、心悸、连呼吸都觉困难(这不是恋爱症状吗?原来喜欢一个人跟感冒是一样的……)最後竟然还发起高烧来! 吼!怎么会这样啦?莫非是坏事做太多,遭到惩罚?但卉如此善良可爱,哪会做什么坏事咧。 顶多,在写稿子的同时被败家的女主角附身,跑了百货公司好几趟,当然没女主角神勇,从第一柜买到最後一柜,但也著实让卉罪恶许久。 在买与不买间挣扎,那种必须和「猎物」saygoodbye的痛苦,大家能了解否? 其实卉并不鼓励毫无节制的随性购物,因为那往往会造成自己、甚或别人的负担。更觉得买得太过,是一种病…… 或许是庞大的压力使然,导致卉像发了疯似的乱买—通,而最後留下来的,是一叠发票和签帐单啊——然後,心情更差,就会又想藉由买东西来平复混乱、受惊的情绪。 哈哈哈!感觉很无药可救哦?卉是个爱漂亮的人,对流行时尚、化妆保养也有浓厚的兴趣,或许是因为商品总是包装得很美之故吧!所以让卉克制不了想拥有的欲望…… 每次逛街,看到的都是女性同胞,那种买东西的狠劲,对促进经济繁荣实在有莫大的帮助与贡献呀! 说来,败家事迹没啥好炫耀的,收到信用卡帐单的时候,皮就绷紧点,自己看著办吧。原本预计接下来的时间,要克制住败家欲望的,没想到这几天接到一年多没联络,但认识十年的好朋友来电,告诉卉她要订婚的消息。 和朋友在电话聊了—下,她还不忘问卉是否有对象?当答案是否定的,她又忍不住叨念了几句,问卉真的要当仙女吗?又说想安排相亲,但卉眼光太高,一定看不上眼……云云。 替自己小小辩驳了下,但朋友很不以为然的嗤哼一声,卉也只好摸摸鼻子、乾笑两声带过。 结束通话,坐在电脑前,心中五味杂陈。当初,还是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懵懂少女,聚在一起聊著未来、幻想著婚礼,允诺著要当彼此的伴娘…… 曾经还觉得遥不可及,如今,已到了被催婚的年纪,成了所谓的单身公害。 唉!不是卉爱提倡单身的自在快乐,更不是否决婚姻带来的种种酸甜苦辣,可是能不能别用异样眼光,看待我们这些仍旧「小姑独处」的现代女性咧…… 卉当然也动过结婚念头,能和自己深爱的对象组成家庭,想必仍是女人一生的梦想。 不过,在那个人尚未出现前(或已消失),卉决定继续当个自给自足的单身女郎。 由於书中刚好也有「结婚」的剧情,所以卉就问了朋友们—个问题: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动起结婚的念头咧? 答案可好玩了——其中,女生的答案是:一时冲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男生的回答则是:心智未成熟及奉子成婚。 哈哈,说穿了,就是没有心甘情愿的。就连卉的好朋友也埋怨著,他们订婚的原因,是因为双方家长施压,否则还想继续拖。 说到底,婚姻竟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蛇猛兽」!绝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但现在的年轻人,感情观越来越开放,谈恋爱已不是为了结婚,也不再是为了结婚而谈恋爱。 最近常听到的感叹是:难道不能谈—辈子的恋爱,不结婚吗? 不论是否结婚,好好掌握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别把幸福交给任何人操控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