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爵的爱妻》 楔子 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年代,越来越多的事物都和“电脑”这玩意扯上关系。 不会操作电脑的人,在这世界上似乎成了半文盲,尤其是现在政府已经从小学便大力推行上网教育的趋势,不会电脑的成年人恐怕要自叹弗如了。 尤其近几年来,网际网路更是快速发达,俨然成为生活必备的一部分,无论男女老幼都开始学习电脑,深怕自己落伍被取笑。 商人们嗅到哪儿有商机,便往哪里钻,于是许多组织在网路上应运而生。 而不管是悠游于网际网路中的族群,抑或不碰电脑的菜篮族,也晓得网路上有那么一个响叮当的组织—— “禁忌场”。 该组织吸收了许多条件优秀的男女,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各种严格训练后,而成为该组织正式成员。 每个月除了有优渥薪资,还能抽十分之二的佣金。 透过该组织网站,“客人”可以从中挑选一位优秀成员,以竞标的方式出价,选择“伴游”对象。 一方面是提供竞标的乐趣,另一方面也满足了现代都会男女寂寞、爱慕虚荣的通病。 如此特殊、禁忌的经营方式,虽然让该组织极受社会各界关切,但由于从未传出任何纠纷及丑闻,信誉良好、形象优异,每年都赚进大把大把钞票—— 而“禁忌场”的幕后老板从未曾在媒体曝光,更添其话题性。 事实上,该组织是由五位出身良好、才气纵横却个性反骨的各界菁英,共同出资组成。 志同道合的他们,名气早已非同凡响,当初纯粹玩票性质的投资,没想到却为他们带来可观的利益。 这一次,恰逢该组织“周年庆”,五位年轻有为、想法独特的“坏胚子”,决定将自己推上“竞标”行列。 不过竞标对象的选择仍掌握在他们手上,一切纯属娱乐—— 第一章 明明心情沉重无比,却还要一脸云淡风轻、开朗愉悦,是多么大的挑战。 对田绮荷而言,每每到医院探望母亲,内心就必须历经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 站在病房外,她闭上眼调适哀伤的情绪,勉力扯动唇角,在僵硬凝重的脸上装饰一抹微笑,随后才旋开门把。 “妈,我来看你了。”她的语调有多轻快,心痛的指数就有多高。“你来了……”田林彩霞躺在病床上,插着针头的肘部,因长期注射而泛着一片骇人的瘀紫,声音气若游丝,形容枯槁。 一听到疼爱的幺女充满活力的声音,原本呆板绝望的脸庞,立刻露出笑容,她是打从心底开心。“工作忙的话,就不必特地跑一趟了。” 病重的母亲仍不忘体贴的为她着想,让绮荷既感动又难过。 “妈,我一点都不忙。”她唇边的笑弧扩大,一连忙着把带来的向日葵插入花瓶中,取代枯萎的香水百合。 灿黄的花朵如太阳般明亮,为清冷单调的病房,增添一丝活泼色彩及朝气,借此让母亲感受一点生命的活力。 “就算再忙,也要来看看你我才安心。”她柔声说道。倘若可以,她真的很想随时陪在妈妈身边,因为,这样的日子所剩不多…… “绮荷,过来坐,妈有话跟你说。”田林彩霞孱弱的叫唤。 绮荷噙着笑,来到床畔坐下,握住母亲干巴巴的手。“妈要跟我说什么?”她尽量保持轻松,不让母亲看穿她难过的心情。 田林彩霞深吸一口气,艰难启齿。“你三个姐姐都嫁人了,就只剩下你……”光是开口说话,身体就像被车碾过般疼痛不堪,得停顿好久才能继续。 看着母亲连呼吸都备觉困难的样子,绮荷胸口窒闷不已,她将母亲干瘦的手握得更牢,以倾注一些温暖。“妈,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好吗?” 田林彩霞摇摇头。“我怕以后没机会说了。”她已是胃癌末期,医生宣告最多仅剩半年生命。 不过,她相当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许再撑不了那么久…… “妈,别胡说。”绮荷敛着眉,声音轻柔却坚定的驳回。“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田林彩霞不愿妥协,徐缓道:“我好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你披上白纱的漂亮模样,我不想带着遗憾进棺材。” “妈……”闻言,泪水立即占据眼眶,绮荷哽咽难语,咬着唇把泪含在眼底。 喘着气,田林彩霞接续道:“上次不是说你男朋友向你求婚吗?进行的怎么样了?” 她愣了下,一股揪疼自心口蔓延。“嗯,很顺利。”她轻描淡写带过,并未多着墨。 得到肯定的答案,田林彩霞稍感安心。“你能有好归宿,我死也无憾了。” 绮荷别过脸,悄悄拭去滑落的泪,胡乱应了声,深怕一开口就泄露她的悲伤。 待情绪平复了些,她一如往常把持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谈论近日来工作上的趣事。 母亲大概是累了,逐渐合上眼皮,憔悴却祥和的脸庞上滑落一道泪痕,嘴边却漾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绮荷为母亲盖好被子,瞬也不瞬的凝视母亲的面容,想把母亲的容颜刻划在心版上,永远不忘。 她紧紧把住母亲冰冷的手,偎着自己的脸颊,试图把自己的体温注入到母亲虚弱的身体,此时无声胜有声。 独自坐在医院顶楼的空中花园长椅,绮荷再也忍不住心中浓烈的哀愁,掩面哭泣着。 和煦的阳光融融的照拂着,却温暖不了她失温惨澹的心。 除了因为母亲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而悲伤,另外,也为刚刚在母亲面前撒的谎而心虚—— 告诉母亲男友跟她求婚,婚礼目前正在安排中,这些都是她一口编造的谎言。 男友是向她求婚没错,不过那已是两个月前的往事了。 虽然她的正职是模特儿,但她却一心向往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于是报名参加一年一度的服装设计师选拔赛。那时她投注全副心力,完全沉浸在设计图稿里、还四处寻求布料、素材,要不就往医院跑、陪伴母亲,压根无心谈情说爱。 交往两年多的男友受不了她的冷淡,嫌她把工作看得比他还重要,于是发出最后通牒,要她在事业与爱情间择其一。 当时她全心全意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男友找上她,二话不说,竟当众甩了她一巴掌,忿然离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她和一群看笑话的同事。 她呆滞了好久才回神,虽然受到屈辱却没有哭泣,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走秀,她只是默默的扑了厚厚一层粉,粉饰颊上的红痕。 直到三天后,把参赛作品完成,她才恍然意识到被“甩”的事实。纵使难过,但她还是得武装坚强,冀望作品能获得评审青睐。 一个月后,设计师选拔赛结果出炉,她苦心制作的作品一路过关斩将,可竟在决赛意外落选。 接二连三的厄运及打击,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自信心也全部崩盘。 心中的苦楚无处发泄,每当夜深人静时,仅能对着一室寂寥,独自喝着闷酒。因为唯有喝醉,才能入睡。 她不是什么亚洲新锐服装设计师,目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模特儿,靠走秀赚取微薄的酬劳。 男朋友早就离她而去,只留下火辣辣的一记耳光,当做临别纪念,根本不会有什么婚礼…… 这些遭遇,她绝口不对母亲提起,甚至撒下漫天大谎,以隐瞒实情。 只因她不忍心让年迈、且时日无多的母亲担心,当初善意的谎言,如今却被迫要成真。 思及此,绮荷的泪腺如同故障的水龙头,不断泌出泪液。而唯有在独处时,她才能宣泄满腔哀伤的情绪。 即使周遭没有旁人,她仍压抑着不哭出声音,颤抖的肩头,已明白泄露她此刻的脆弱无助。 等她止住眼泪,孩子气的用手背抹去泪痕,仰头望着近日来难得一见的蔚蓝天空,眼角余光赫然瞥见右前方居然有人! 对方也毫不避讳的回望她,甚至还礼貌性的朝她颔首示意。 绮荷既诧异又懊恼,暗中气自己粗心大意,连来人何时到这里、坐了多久,她都一无所知。 怔了几秒后,她睁大因泪水洗涤过格外晶亮的眼睛,缺氧的脑袋此时已渐渐恢复运转,终于认出对方身分。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由于她大学时立志成为服装设计师,于是深入研究知名品牌设计师们的成功之道。 眼前这名深受英国皇室喜爱,被钦点为御用设计师而声名大噪的俊雅男子、亦是现今闻名遐迩的超级设计师——聂雅爵,是近年来时尚史上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所设计的作品备受瞩目,其出色的才能以及中英混血的出众外表,让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他在时尚界独领风骚,无疑地,是服装界的流行指标。 凭借着出类拔萃的设计、迷人的翩翩风采,在在都让女人忍不住疯狂尖叫,而这些女人崇拜爱慕的,应该是“聂雅爵”这个品牌吧。 绮荷万万没想到,走到哪都被簇拥追逐、高不可攀的国际名人,竟突然现身在她面前,离她仅有几步之遥。 聂雅爵与她四目相交,继而露出一记微笑,那副从容自若的态度,说明他早已习惯了注视的目光。 今天只身探望好友“孤狼”因车祸住院的妹妹辜允月,待她打了针睡着后,他心血来潮的来到顶楼空中花园,准备享受悠哉的下午时光,却意外的让他撞见她不设防的脆弱模样。 思忖片刻,他决定不惊扰她,兀自找了个座位,沐浴着舒服的四月阳光,一回神恰好对上她晶灿的水眸。 他随后起身,走到花园角落的自动贩卖机,光是简单的投币、按钮、取饮料动作,竟也可以如此赏心悦目。 绮荷觉得他耀眼的光芒更胜阳光,不自觉眯起眼,看呆了。 报章杂志总竭尽所能地,把他描绘得宛如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般——气质优雅、光采夺目,那时她只觉得是记者夸大其词,徒做形式上的吹捧。 然而,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她有种自打嘴巴的感觉—— 他具有强烈的存在感,即使没有过人的天赋,他也绝对不会被遗忘、忽视。仿佛天生注定要站在顶端,接受众人的崇仰。  . 若非确定自己神智清醒,她几乎要以为是刚刚哭得太严重,让她产生了幻觉。 聂雅爵缓缓走向她,递出热咖啡。“补充点水分。”态度诚恳、语气和善,微微上扬的嘴角没有丁点取笑意味。 她两眼发直的望着铝罐,没有伸手收下他的好意。其实,她是被他突兀却温柔的举动骇住。 太过惊讶,好像连心脏都停止跃动了…… “不喜欢咖啡?”聂雅爵淡问。“担心咖啡因破坏你的美貌?”他调侃道,却不会给人不尊重的轻浮感。 他每和她说一句话,绮荷便越惶恐,甚至吓坏了! 她完全觉得此刻有如身在梦境中——当不可能的事,不期然的降临在自己身上时,哪还记得尖叫或做其他反应。 只能像根木头般,傻傻的杵在原地,眼神呆滞、面无表情、魂不附体,正是她当下的写照。 “你还好吗?”他依旧好声好气的,从不因不凡的身分,就对人颐指气使、大发脾气。 她的脸迅速羞红,心跳狂乱。此刻若有心电图,必定是呈破表的情况。“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声音沙哑且颤抖。 “不客气。”他维持一贯的绅土风度,诚恳的应对着,低醇的嗓音有一股安抚人心的特殊魅力。 客套完毕,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她抬眼偷偷打量他,却对上他湛蓝的眸子、他的微笑。 绮荷苍白的脸蛋因羞害而染上瑰红,假装若无其事的垂下头,掩饰她的慌张。 他……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他越亲切、越没架子,绮荷就越怀疑他的动机。 聂雅爵湛蓝的眸子,如有魔力似的洞悉她偏颇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其实有许多人发现他不如预期中高傲、难搞之后,都会露出和她同样疑惑不解的表情。 他是怎样的人,留给别人自行体会,任何人的评论,都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及想法。 “为什么哭?”他把罐装咖啡轻放在她面前,轻缓的声音犹如天边飘浮的云,看得见却遥不可及。 他的关心令绮荷受宠若惊,不晓得该从何启齿,只能抿着唇不发一语。 “软弱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他并非落井下石,而是一种鼓励。 她僵硬的点点头,淡淡的应了声。 “加油。”打完气后,聂雅爵调头离开。 绮荷一回头,他英挺的身影已消失,心头霍地袭上一阵失落,突然后悔刚刚没好好把握千载难逢的机会,向他讨教服装设计方面的技巧。 她垮下肩,吁了一口长气,视线落在他特意买给她的咖啡上。紧紧握住咖啡罐,任温热的触感,为消沉的意志注入一丝暖意。 他的体贴和绝佳风度,让她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 也许,老天爷并未完全放弃她,否则怎会在她最失意无助之际,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说的没错,她不能一直处在沮丧的情绪中,逃避现实。当务之急,是赶快想办法找个愿意配合她演一出“假婚记”的对象,好让母亲安心才是。 绮荷捧着咖啡,陷入沉思。 jjwxc       jjwxc       jjwxc 为知名珠宝厂商走秀一结束,绮荷马上趋前,拦下被经纪公司栽培成当红偶像的好友。 她螓首低垂,支支吾吾的,勇气蓦地消失无踪。 见向来坦率直言的她欲言又止,彭闵裕很不习惯的揶揄道:“绮荷,凭我们多年的交情,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她不断深呼吸,重新培养情绪。 “干嘛一副严肃的样子?难不成要跟我告白?”他故意随口胡诌,缓和气氛。 绮荷猛然抬头,正经八百道:“请跟我结婚。” 因为太紧张,所以音量不自觉提高、声音有些走调,引来附近人们的侧目,许多人都好奇的盯着他们。 “嗄?!”彭闵裕瞠目结舌,发出不敢置信的单音。 她垂下颈子,努力排除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讶异目光,试着坚定心意。 愣了好一会儿,彭闵裕才从震惊中回神,不确定的再问一次。“你刚刚说什么?结婚?!” 虽然身边从来不乏有女性向他告白示爱,可是被人求婚倒是头一遭,他着实吃了一惊。 绮荷满脸通红,喉咙像卡了一颗球似的,无法开口。 “绮荷,你说话呀!”他捉着她的臂膀轻晃,急着想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想请你帮忙……”她吞吞吐吐的,别扭至极。 彭闵裕环顾四周,拉着她离开吵闹的现场,来到鲜少有人经过的安全梯,以躲避众人耳目。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话直说。”他睨着她,语气透着无奈。 她丧气的靠着墙,盯着脚尖,细微的声音几近喃喃自语:“我妈在催婚了,我不想让她操心,所以……” “所以找我跟你结婚?”彭闵裕替她把话说完后,哑然失笑。 他知道她和男朋友分手的事,当时若不是她极力阻止,他还打算替她出头,教训那个出手打人的男人。 绮荷尴尬的颔首,承认自己的愚蠢,还不忘纠正。“是假结婚。” “田绮荷小姐,我们离玩办家家酒的年龄,已经很久了。”他频频摇头。因为交情匪浅,话也就说的坦白毫不矫饰。 “我知道啦。”她皱眉厥唇,没好气的反驳。“我知道这方法很逊,可是,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那也不必牺牲我的幸福吧?”彭闵裕半开玩笑的轻哼了声,存心糗她。 “臭美!”绮荷赏他一记白眼,昂声嗔斥。“是我比较吃亏才对吧!” “总算比较有精神了。”他忽而笑了,嘴里喃喃有词。“你刚刚要死不活的,还真不习惯。” 虽然话不怎么中听,但她明白这是不擅表达的他,所传达关心的方式,她的心中漾起一阵感动。 假装倨傲的抬高下颚,和他大眼瞪小眼。随后,两人有默契的笑了出来。 “绮荷,不是我不够义气不帮你。”彭闵裕敛起笑,转回正题。“我的事业刚起步,合约里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若有负面传闻,我必须赔偿三百万。”他严肃的解释着难处。 他的一席话,彻底粉碎她微渺的希望。 “嗯。”她了然的点头,嘴边勉强的笑仍掩不住浓烈的失望。 彭闵裕看了看表,离拍戏通告时间仅余一小时。“如果真的需要假结婚对象,就上网加入‘禁忌场’会员,也许他们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禁忌场?”绮荷当然听过这个网站的大名,更曾好奇的上网一窥究竟,对于该网站所提供的服务感到新鲜有趣,不过,那时候的她可没兴趣、亦没必要花大把银子找“伴”。 “到时候帐单金额,我付一半。”他豪爽的允诺,展现高度诚意,诚挚的友谊可见一斑。“我赶通告去了,保重,加油!” “路上小心。”她朝着他勿促离去的背影大喊。 禁忌场啊…… 好友的建议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她认真考虑起上网竞标的可行性。 *** 考虑了几天,绮荷终于听从好友的建议,抽空到网咖连上“禁忌场”网站一窥究竟。 她托着腮帮子,脸色凝重、陷入苦思。“唉……”轻喟一声,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总觉得在网路上征求假结婚对象,似乎是很愚蠢的行为。 但已经退无可退了,不是吗? 倘若连母亲唯一的心愿,自己都无法完成,那她肯定会抱憾终身,如今任何方法她都必须尝试。 有此觉悟后,绮荷提振起精神,遵照网页上的指示一步步加入会员,并填下她的特殊要求。 为了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她立刻关掉网站页面,抓起帐单付款离开。 她抱持着姑且一试的消极心态,脑中仍一连继续思索其他方法,并不是很由衷相信“禁忌场”真有那么神通广大,能帮她安排一个假结婚的对象。 第二章 为了新一季的服装发表会,聂雅爵专心的欣赏各大服装秀,打算挑出几个国内模特儿,以栽培她们踏上国际伸展台。 虽然他身上有一半英国血统,拥有一双深邃迷人的蓝眼珠,但却爱极了母亲的故乡——台湾,对于这片土地,他有着很深、难以割舍的感情。 他在台湾出生,并且念小学、国中,国语程度比英文还好,这种谜样的背景也增添了他的话题性。 女孩子们爱慕他英挺、俊美的外表,男生则嫉妒他、排挤他,但好脾气的他向来一笑置之。 他唯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取笑他的母亲。只要传到他耳里,他再不顾什么规矩,绝对和对方干架到底。 直到母亲因病去逝之后,有几个人自称是他父亲派来接他的,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是英国皇室爱德华王子。 当年,年轻美丽的母亲到英国游学,邂逅了他父亲,而当时母亲并不知道他不凡的身分,两人迅速陷入爱河。 直到她从新闻得知,心爱男人惊人的地位及婚讯,双重的严重打击让她几乎活不下去。 绝望之际,她发现自己怀孕的事实,不忍心伤害无辜的孩子,也因为实在太爱对方,所以最后决定回台湾待产。 那时民风保守,未婚生子的她饱受异样眼光及冷言闲语,但仍不改初衷,坚持生下孩子、独力抚养。 听说他还在襁褓中时,父亲曾秘密来台寻找母亲,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他的存在,还试图带他回英国,却被母亲拒绝。 若非母亲早逝,他会一直留在台湾。然而,在父亲的安排下,十五岁的他远渡异国,在英国展开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虽说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或许父亲基于补偿心理,所以运用特权,让他过着不虞匮乏的优渥生活。 相对的,他在各方面的成绩,也要是最顶尖的。 除了他不能曝光的私密身分外,在物质供给上,父亲从不吝啬。 尚就读牛津大学二年级时,他在服装方面的设计才能便受到注意,一年后,他的作品受到超级品牌avril(法文中的四月)幕后大老板的赏识,还破例邀请他担任该品牌的设计师。 他一边念书,一边主导avril的风格,成功的演绎西方人眼中的东方文化,在取得硕士学位那一年,他在时尚界已享誉盛名。 当他本尊头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时,来自全球的媒体及与会的名嫒千金、名模女星,皆为他优雅俊美的外型倾倒。 自此之后,他的服装设计及出色的外型,一直都是时尚话题,令他声势不坠。 即使他在英国崛起,但从不忘记自己是台湾人,仍坚持为这片土地奉献心力。 凭借自己在流行时尚界的影响力,他每年都会挑选几位台湾模特儿为他的发表会走秀,想让所有人见识台湾也有顶级的优秀人才。 只要是被他钦点的模特儿,身价立刻水涨船高,行情不可同日而语。 拉回远扬的思绪,聂雅爵继续专注于电视萤幕,深深觉得国内模特儿的素质必须再提升。 啜饮一口香浓的咖啡,他按下手中遥控器的快转键,凭感觉随性停止。 伸展台上,模特儿美丽的脸扎映入眼帘,唤起他的记忆——几天前,他曾在医院顶楼的空中花园见过她,当时她正捂面哭泣…… 她在伸展台上的每个细微动作,聂雅爵都观察入微,旋身的优美弧度、呼应了服装的自信神采,整体表现不俗。 他把画面定格,请助理查出她的名字及所属公司。 几分钟后,助理有所回报。“田绮荷,是‘渥凯’旗下一员,并不活跃。” “是吗?”聂雅爵的语气很轻,俊美的脸孔有一抹兴味的笑容。 “老师对她有兴趣?”助理皱着眉,不太苟同。 跟在聂雅爵身边,早就看惯了超级名模,标准也被养刁了,总是认为台湾没有上得了台面的模特儿。 聂雅爵并不在意助理的逾矩口气,继续观赏服装秀,一边询问助理。“她何时会登台?” 助理马上致电给渥凯模特儿经纪公司,调出田绮荷的行程。“她这周末下午三点,会替一家名表新品走秀。” 他颔首,吩咐道:“排进行程,我要亲自跑一趟。” 助理纵使不以为然,仍没胆量反驳,只能乖乖听命。 “你可以休息了。”聂雅爵关掉电视,遣走助理后,将视线调回notebook,萤幕上正显示着“禁忌场”的网页。 其他四位股东兼好友,一个个都陷入热恋中,根本无暇理会这个副业,如今管理之责只好全都落在他头上。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他不介意每天拨一点时间上网管理,好让好友们可以安心、放心的谈恋爱。 他点进竞标区,快速的滚动滑鼠滚轮,漫不经心的浏览着。 急征一名假结婚对象,演技佳、长相不拘—— 演技佳?奇怪的要求。聂雅爵扬唇轻笑,不经意的瞄见会员名字,倒勾起了他的兴趣。 “田绮荷?”他轻念着,是刚才提到的她吗? 调出会员资料,对方的职业拦上显示“自由业”,让他无从确定。 罢了,是不是同一个人都无所谓,反正他很快会再见到她,有机会跟她求证。 倘若真是她,他还可以尽快帮她安排一名假给婚对象,甚至主动打折…… 思及那天在医院的相逢,那张梨花带泪的凄楚脸庞,至今仍隐隐挑动他的心弦,尤其是她那深锁的眉心、被泪水洗涤过的晶澈大眼,犹如两潭湖水,波光潋滟,令人着迷不已。 接下来回了几则留言后,他将电脑搁在一旁,着手整理完成的服装设计手稿,并筹划三个月后的新装发表会,全心投入、浑然忘我,直到天亮。 ***       ***        *** 五光十色、热闹非凡的百达翡丽珠宝表发表会现场,保全系统严格周密、滴水不漏,以确保价值不菲的名表没有丝毫闪失。 出席的来宾除了出示邀请卡外,还必须通过x光检验,凡未携带邀请函者一律拒绝入内参观,由此可见主办单位的谨慎程度。 至于负责展示珠宝表的模特儿们,个个也都战战兢兢,若一个不留神把表搞丢或弄坏,可是赔不起的。 台前,模特儿们光鲜亮丽、踩着优美的台步尽其所能的展一所商品。后台,却是一片凌乱狼藉,犹如历经战争后的废墟。 刚返回后台的绮荷,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对着镜子发呆。 她刚刚似乎瞄见台下那张俊美的男性脸孔,即使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仍难俺他出色的外貌和气质。 是她眼花了吧?!她怎么觉得对方的目光焦点,不是她腕上华丽璀璨的名表,反而是她?! 没时间细想,她便被一道洪亮的吆喝声打断思绪。 “准备上台谢幕啰。” 绮荷理理妆容,暂时抛开杂念,露出灿笑再度登台,眼光却不自觉的飘向舞台旁寻找耀眼的身影,但那抹身影却已不见踪迹。 怀着纳闷的心情回到后台,她把身上不菲的行头交还给厂商负责人,然后找了个空位卸下一脸浓妆。 才坐上椅子,就听见一阵骚动、喧哗如浪潮袭来,她皱了皱眉、嘀咕几句,继续卸妆。 然而,汹涌的声浪没有平息的趋势,反而朝她逼近,没一会儿功夫,一群人像蝗虫般将她团团围住。 她停下动作,狐疑的膘了身边的同事一眼,不解道:“什么事?” 四周的人突然向两侧排开,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噙着微笑一步步走向她,从容优雅的姿态,宛若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请问是田绮荷小姐吗?”聂雅爵礼貌的确认。 绮荷瞪大美眸,因太过惊讶,眼神失去焦距。 一旁的同事见她呈呆滞状,连忙热心搭腔。“对对对,她就是田绮荷。”高八度的音调,好像她就是当事人,简直乐坏了。 “你好,很高兴又见面了。”他的态度相当诚挚,没有半点敷衍之意。 他温和的语调,全然没有大师的架子,令人如沐春风。 绮荷僵硬的点头,呐呐的应了声。 “耽误你一些时间,方便吗?”聂雅爵风度翩翩的询问,蓝眸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光芒。 她指了指自己,傻愣愣反问:“我?” 他微笑,点点头。“如果可以,顺便请你吃晚餐。” 他的话引起围观者的耳语,周遭的人都又妒又羡的盯着绮荷,恨不得和她交换身分,以跟闻名全球的超级设计师共进晚餐。 说不定还能因此擦出爱的火花,和帅哥谈恋爱又可以名利双收,这可是众多女人求之不得的梦想。 绮荷的眼睛瞠得更大,美丽的脸庞显得傻气。 “有约会了?”聂雅爵笑容始终不减,极有耐性,和其他四位好友不同。 她摇摇头,连忙否认,急切的反应已泄露她单纯的心思。 “那太好了。”他莞尔笑道。“等你半小时,够吗?” 不待她回答,他已迳自退出后台,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一连串有风度的询问语气,仿佛她的意见对他而言很重要,绮荷心中充斥着被重视的快乐。 “哇!绮荷,你太不够意思了,认识大师也不介绍一下。”一名女模特儿发出不平之鸣。 “哼!就是嘛,打算自己独享?” 一连串酸溜溜的指控加诸在身上,绮荷也只能默默陪笑,接受其他人的疲劳轰炸。 卸净脸上的浓烈色彩后,她换回自己的帅气劲装、熟练的重新化了个合宜的淡妆,趁着一团混乱溜开。 “呼——”她拍拍胸口,吁了一口气。真可怕,差点以为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咧。 “速度真快。”聂雅爵一见到她,立刻从记者群中抽身迎向她。 明知道他的存在,一旦见到本尊,绮荷还是忍不住心头小鹿乱撞,心跳失序。 他习惯性的打量她的穿着—— 紧身的斜肩剪裁上衣,突显了她优美的头肩弧线,及膝小羊皮裙勾勒出她修长匀称的玉腿,足蹬细跟尖头短靴,没有繁复的修饰,反而更能烘托出她姣好健美的身材。 “很适合你。”他不吝给予攒赏。 平常个性大刺刺的她,不禁羞红了脸。“谢谢。”能被知名设计师当面称赞,的确是莫大的殊荣。 几名记者见机不可失,闪电般迅速冲到他们面前捕捉画面,明天铁定是头条。 聂雅爵将绮荷护在身后,保护意味十分浓厚。 “聂少,请问这位美女是你的女朋友吗?”记者兴奋的挖掘新闻。 聂雅爵勾起唇,不置可否。 记者岂会如此轻易罢休,好歹也要让他讲个一、两句话,这样他们回去才能加油添醋一番,写成一篇具有利益价值的报导。 “这位小姐是模特儿吧?请问你跟聂少是什么关系?是他的女朋友吗?”记者们不死心的转移对象,态度咄咄逼人。 绮荷皱起眉,无从回答他们的问题。 聂雅爵的招牌笑容隐没在唇边,俊雅的脸庞透着不悦,轻接着她的腰离开,不理会记者的纠缠。 听到后方急促的脚步声,他骤然止步,回头盯视仍不死心的记者,冷冽的蓝眸蕴藏着警告。 “不要再来打扰我们,谢谢。”他语调低缓,礼数依然周到,但任谁都嗅出其中的火气。 记者们的步伐停滞,错愕的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失陪了。”聂雅爵满意的颔首。 从头到尾,绮荷都处于震惊状态,眼角余光偷瞄他的表情,竟被他逮个正着。 “日本科理,合胃口吗?”他扬唇,不忘征询另一方的意见,温柔体贴的绝佳风度,令人无法抵抗。 她涨红了脸,深陷在他惑人的蓝眸中,着魔似的点头。就算他现在叫她去死,恐怕她也会照办不误…… 得到她的允诺,他报以微笑,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纤腰。 “呃……”她肌肉紧绷,感到极端不自在。 “怎么了?”他明显感受到她的僵硬,明知故问。 绮荷孩子气的猛摇头,却担心他听见自己如擂鼓般夸张的心跳声。 洞悉她的局促不安,聂雅爵像诱哄孩子似的柔声安抚。“别紧张,深呼吸、放轻松。” 随着他的指示,她受教的深呼吸,不过,一抬眼触及他迷人、魔魅的眼睛,松懈的神经又像拉紧的弦,让她走路同手同脚。 这对模特儿来说是大忌,但她偏偏就是无法控制失调的四肢。 “你真可爱。”他低笑,没有松手的迹象。 绮荷脑袋呈现一片真空,脸颊如着火般滚烫不已。 他们所经之处都引起注目,所有人都在猜测,大师身边的女人究竟是谁?有何来历,居然有本事获得大师青睐…… 随行助理见到他,毕恭毕敬的趋前迎接。“聂先生,已经帮您备好车了。” “谢谢。”一贯的绅土作风,让他深受尊敬与爱戴。“田小姐,请上车。” 沁凉的晚风袭来,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不少,瞅着眼前的限量名贵跑车,她心中正天人交战着。 “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差人帮你送过来。”虽然心里不太高兴她拖拖拉拉的,但好风度的他仍面不改色。 绮荷拼命摇晃双手否认,口气慌张。“没有、没有。”唉!这么不干脆,一点也不像她。 可是,一见到不该出现却出现在面前的他,她整个人就像跌进另一个空间,感觉极不真实。 “请上车。”他催促,打开车门等她入座。 “聂先生……”她拒绝的话冲到嘴边,却在他没有温度的眼神下止住。 他微眯起眼,等待下文。 绮荷头皮发麻,扯动嘴角干笑。“没、没事。”然后,很孬种的上车、系上安全带,像只没有反击能力的待宰小羔羊。 聂雅爵随后坐进驾驶座,觑着她的丽颜,见她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觉得既好笑又新奇。 她似乎不太乐意见到他、很排拒他,仿佛他身上带有可怕的瘟疫般,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以往他在女人们眼中看见的总是爱慕和迷乱,还想尽办法讨好他、亲近他,而她却一心只想逃离。 不可否认的,她的恬淡、冷漠,反而意外博得他的好感,心中尤其记得她哭泣后的眼睛,像是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透明。 殊不知,她其实是因为太过讶异而吓呆了,但她那副不知所措、无所适从的拙样,反倒让人误会,以为她很高傲。 事实上,她容易怕生,总要花一点时间适应环境和人。但因为工作性质之故,她才不得不克服紧张、胆怯,以求在伸展台上展现最美好的一面。 但一旦跟人熟稔了,她又会毫无防备的掏心掏肺,单纯的像个小孩,她也曾为自己矛盾的性格感到无奈,但却又无从改变,只好顺其自然。 更重要的是——在喜欢、欣赏的异性面前,她便会手足无措,脑力退化,成为一个害羞拘谨的少女。 绮荷忐忑无措的盯着紧缠的十指,体温不断攀升,脑袋一片乱哄哄的,心情却又矛盾的如飞上天般飘飘然。 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沉默的朝目的地前进。 第三章 满桌由名师以高级食材精心烹调的日式料理,每道菜都像是艺术品,这亦是聂雅爵喜爱日式料理的原因——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 他细细品嚼光泽剔透的鲑鱼薄片,感受口中生鱼片的甘美鲜味。 同席的绮荷则捧着汤碗,啜饮几口味噌汤,偶尔抬眼注意他的动向,觉得他连进食都优雅得似一幅画。 咽下食物后,他才开口关切。“都没看你动筷,怎么了?” 她放下碗,垂下睡睫,面有难色。 她实在没胆量告诉他,她不喜欢吃海鲜……看着满桌子鱼、虾、蟹、贝,令她望而生畏。 “呃……我的肠胃突然不太舒服……”她心虚地胡乱找理由搪塞,不敢告知实情。 聂雅爵紧盯着她,沉吟不语。 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蓝眼瞠,盯得她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喉咙,她故作镇定道:“聂先生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他搁下筷子,抓起餐巾轻拭嘴角,不疾不徐道:“我看过你走秀的录影带,体态很美、表情也很棒。” 闻言,绮荷旋即双颊绯红,羞怯的垂下颈子,胸口鼓噪不已。 他毫不避讳的欣赏她美丽的雪颜,接续道:“新一季的服装发表会,我打算启用你,让你登上世界舞台。” 他灼热的视线已够让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他的宣告更如同一枚炸弹,炸得她血液不断冲向脑门,整个人七荤八素的。 “接受或是拒绝?”见她神游太虚,他拧起眉,语调依旧温和,却让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能受到您的赏识,我当然非常高兴,可是……”绮荷欲言又止,为难之情溢于言表。 “有话但说无妨。”他云淡风轻道。 “我必须留在台湾,不能离开。”她坚决道。 母亲最近病情不稳定,她希望多争取一些时间陪伴母亲,所以不放心到国外工作。虽然感到可惜,也只能痛心割舍难得的大好机会。 “原因?”他神情严肃的追问。 她的回答确实令他意外,对她的好奇又增添几分。 绮荷轻描淡写的说出母亲罹患癌症、住院一事,并表达心中的遗憾。“对不起……”一思及母亲孱弱的病容,不禁眼眶泛泪。 “那天在医院顶楼,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落泪?”虽为疑问句,但他心中已有肯定的答案。 她愕然,诚实的颔首,回想起当日与他短暂的交集,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我明白了。”他蓝眸半掩,语气平淡。“往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不确定他的允诺是客套还是真心,对于他的抬爱,绮荷心怀感谢、谨记在心。 或许是孝心感动天,才有如此天大的好运降临吧!她没自信的想着。 静默须臾,聂雅爵突然忆起之前在“禁忌场”看见她的名字一事,遂向她做确认。“田小姐是否在‘禁忌场’征假结婚对象?” 绮荷杏眼圆睁,掩不住诧异,慌张的问:“你怎么知道?!”激动间,已泄露了事实。 没想到,狗仔队出神入化到连这种事都能查出来?而且,她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model,根本没什么焦点……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他口风甚紧,不打算透露另一个身分。 触及他漠然的眼神,她憋住满腔疑惑,呐呐的点头。 “什么原因?”他对她开出的条件十分感兴趣。 她垂下眼,迟疑着该不该告知他实情。 “抱歉,我太多事了。”聂雅爵歉然道。 觑着他俊美的脸孔,淡淡的笑容里挟着一丝失望,绮荷居然感到于心不忍,遂脱口而出。“因为我妈希望能看到我结婚,有个好归宿,这样她才能安心……”她鼻头酸楚,声音微微哽咽,顿了下继续道:“不过前阵子刚和男朋友分手,为了不让妈妈有遗憾,所以才决定找个假结婚对象。” “原来如此。”他沉声应道,视线胶着在她忧伤的容颜,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联想起自己因病去世的母亲,必定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期待。 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抱憾而终,她竟然宁愿牺牲自我及自由,这是现在年轻女孩很难做到的。 她的孝心、她的真情流露,在他心头悄悄蔓延,激起他一阵莫名悸动,蓦地兴起想保护她、成全她的欲望。 “虽然觉得上网标人很荒唐,可是,我已经别无选择。”她垮下肩,无奈道。 纵使对她的说词不太满意,聂雅爵并未反驳。“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留意对象。” 绮荷木然的应允。“谢谢。” “不必跟我客气。”他似真似假道:“说不定,那个人是我。” 他的假设,吓得她的心脏差点蹦出胸口,让她舌头一度打结。“你是在开玩笑吧?!”心中的期待几乎淹没她的理智。 他勾起嘴角,从容不迫的态度和她的震惊呈强烈对比。“你真的很可爱。” 领会他话中的揶擒,绮荷涨红脸,暗中斥责自己的自作多情,闹了笑话。 “你生气了吗?”聂雅爵正色道。 “没有哇!我才没那么小气。”她露出俏皮的笑,故作轻松的语调掩饰尴尬。 他也不点破,为她斟了一杯酒,顺便把menu递给她。“放轻松点,好好享受美食。”显然地,他有意延续晚餐时间。 虽然她的态度不热衷、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但她可贵的孝心和羞涩的娇颜,倒令他激赏。 对上他完美如艺术品般的俊颜,她的颜面神经就紧张得不能协调,连忙垂下螓首,以掩饰心湖荡起的阵阵涟漪。 打从他出现后,她的心就没一刻平静,一池春水被他的身影彻底搅乱。 经过两次接触,已对他留下绝佳的好印象,她努力想找话题攀谈,脑子却一片空白,仅能呆坐着。 翻开设计精美的menu,绮荷却一个字都进不了眼。 今晚的际遇,宛如一场美好的梦境,飘飘然的令人不愿清醒,只想把恼人的现实抛诸脑后。 不过,她明白美梦总是易醒,不允许自己太过投入…… ***        ***        *** 和“禁忌场”取得电话联系,绮荷与组织指派的对象碰了几次面,对方一派斯文、客气有礼,职业是医学院副教授,是位相当优秀的人才。 他们一起讨论假婚礼的细节及流程,甚至还在小教堂进行了两次排练。 一切准备就绪后,终于敲定周六举行假婚礼,受邀的观礼者是双方的好友,当然也是经过事先知会的。 当绮荷把喜讯告诉母亲后,田母喜出望外,苍白瘦削的脸庞出现难得的笑容,紧握着女儿的手,急切的问:“你是说真的?你要结婚了?”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哪能假的了。”她镇定的笑咪咪回答。 纵使心中对欺瞒母亲感到很过意不去,但一看到母亲喜悦的笑容,绮荷更肯定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 相信老天爷会原谅她逼不得已的善意谎言,让假婚礼能顺利完成。 “总算让妈给等到了。”田母眼泛泪光,语带感慨。“能看你完成终身大事,妈真的死而无憾了。” 绮荷抿着嘴,心口的酸涩蔓延至眼中。“妈,你又来了。”她嘟起唇,撒娇的抗议。 “傻丫头,没什么好避讳的。”田母轻拍她的手,虚弱的安慰。“早点离开,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长期承受身体的病痛,使她的生存意志已一点一滴消磨殆尽,而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想在所剩无多的时日,目睹自己最疼爱的幺女披上白纱的美丽模样。 但阎王似乎等不及要带走她了,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济,每一天醒来睁开眼睛时,她都庆幸自己还有呼吸,尚有机会参加女儿的婚礼。 强忍着泪意,绮荷转移话题,试图挥别沉重的气氛,于是赶忙告诉母亲婚礼的时间及地点,以及近日受到时尚大师聂雅爵的青睐,邀她走秀一事。 以灿烂笑容来掩饰内心的烦忧及悲伤,她越来越驾轻就熟,甚至堪称完美。 在她轻快的语调下,田母虽然想继续聆听,无奈身子不听使唤,最后敌不过浓浓倦意而睡去。 绮荷的声音蓦地停住,胸口充斥着不舍,泪潸然落下。 她闭上眼、十指交握,只能无能为力的祈求上苍,别太快夺走母亲的生命。 但愿老天爷能听见,她虔诚的祈祷着。 ***       ***        *** 位于北部郊区的一幢教堂,缀以彩色心型气球及鲜花、自教堂里延伸至外的红地毯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营造出动人的浪漫气息。 悠扬的钟声在午后两点响起,一场简单的婚礼亦随之展开。 现场的乐队演奏起婚礼进行曲,观礼者已迫不及待望向门口,期待新娘入场。 绮荷身着一袭剪裁古典又不失性感的白纱,既美丽又脱俗、衬托出她姣好的体态,堪称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最佳写照,博得在场众人的惊叹。 在兄长的牵引下,她缓缓走向已在红毯彼端等待的新郎。 或许是气氛使然,明知是演戏,她的心跳仍不茁自主的加速狂跳,妍丽的脸庞泛起红晕,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演绎出新嫁娘的娇羞。 绮荷在经过观众席时,望向特地向医院告假出席婚礼的母亲,心中既感动又心疼,喉咙仿佛哽着个硬块。 为了参加这场婚礼,田母穿上裙装、请护士替她化妆,就算身体再不适,也冲淡不了心头的喜悦。 两人视线相会,相互微笑,母女情深在目光中展露无遗。 绮荷停下脚步,朝母亲深深一鞠躬,致上诚挚的敬意,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为之动容,给予热烈掌声。 绮荷向大家欠了欠身,挺起胸膛、继续徐徐前进,每走一步就离母亲的愿望越近,她理应高兴、松一口气,但心中却百感交集、郁闷难当。 曾幻想过许多婚礼形式和情况,或盛大奢侈、或简单隆重,但唯—不变的是新郎绝对是自己挚爱的男人。 然而,前方等待她的新郎,却不是她心爱的男人,只是一名花钱标来的、跟她共演一出假结婚戏码的男子。 象征幸福之途的红毯长道,现下走来竟感觉颠簸难行。 她的步伐稍微停顿,脑中突然兴起了落跑的念头,想终止这场闹剧。 她毕竟是个女人,也梦想和爱人步入礼堂、共组家庭,而如今却为了母亲最后的心愿,而出卖自己的梦想。 不忍伤母亲的心,所以宁愿牺牲自己的美梦,把婚礼给了一个没有情分,只有交易关系的男人。 这不过是一场骗局——瞒骗母亲也欺骗自己,于是她怯步、裹足不前。 她的兄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坚持下去,否则之前付出的精神与金钱都将白费了。 绮荷深呼吸、重新调整思绪,收起孩子般的任性,安分的扮演新娘一角。 凝现着新郎的背影,她霍地发觉对方的身高似乎高了些、体魄更为英挺精瘦,才相隔几天不见,一个人的身材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改变…… 心中的纳闷,驱使她加大步伐,她来到新郎身畔,反射性地抬头一看,血液霎时凝固。 不单是她呆若木鸡,连她的兄长亦皱起眉、感到困惑不已——怎么跟之前排练的男主角长得不一样?! 之前小妹把上网征婚的事都告诉他了,虽不赞成,却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顺从她的安排,演出这场“假结婚”戏码。 “新郎新娘以外的人士,请退出神坛。”主持婚礼的老神父干咳了几声,直率坦白的提醒道。 绮荷的兄长恍然回神,退出神坛回到观众席。 “神父,可以开始了。”新郎俊美无俦的脸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客气温文的要求着。 “等……”绮荷木然的制止,吐出的单音没有丝毫拦阻作用,略微重听的老神父开始朗诵誓词。 一定是哪个环节搞错了,她的心跳和脑袋都陷入紊乱状态,厘不出所以然来。 “嘘——不要打扰神父。”“冒牌新郎”——聂雅爵附在她耳边轻语,逗弄意味浓厚。 白色缀蕾丝边头纱下的俏脸烧红滚烫,绮荷暗中庆幸没人瞧见她的窘态,仿佛被催了眠般,魂魄飘然入天际。 略嫌冗长的誓词结束后,神父等待新人们的允诺。 “我愿意。”聂雅爵坚定的凝际她,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 绮荷闻言,心脏几乎从嘴巴跳出来。镇定!镇定!田绮荷你要镇定!这只是演戏、是必备的台词之一,不具任何意义。 神父继而询问地,回应他的却是一室寂静,他颇为尴尬的又问一遍。 “不满意我这个新郎?”聂雅爵压低音量问。 实际上,她是吓呆了。 他一靠近,她就呼吸因难,所有言行举止都出于被动,只能僵硬的摇晃头颅,形同机器人。 他的西装笔挺优雅、脚上的皮鞋闪闪发亮,嘴唇的弧度略往上扬,一如她印象中的迷人、使人沉醉。 “你的反应让我很失望。”他的口吻很受伤。 明知自己在他心中毫无重量,却老被他的无心话语翻覆心绪。她该清楚,他过分的温柔体贴不是只对她,但仍无力抵抗他满点的魅力。 老神父迟迟得不到回覆,推推老花眼镜,眯着眼发出疑惑。“田绮荷小姐?” “伯母身体不好,别让她等太久。”他利用孝心让她屈服。 她自私的沉溺在惊讶与迷惘中,忘了病重的母亲还在等待,顿时愧疚感吞噬心中巨大的疑团。 “……”因为紧张而失声,她压着胸口,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抬起头对着神父说:“我愿意。” “请新郎与新娘交换戒指。”神父朗声宣布。 结婚如此神圣的仪式,为求逼真,他们也一并将交换戒指这个细节排演进去。 聂雅爵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钻戒,执起她的柔荑,将银环穿进她的中指。 盯着手上造型典雅、炫目的宝石,绮荷怔忡出神。 “特别为你设计的,喜欢吗?”他的音量总是控制得宜,不快不慢的语调里没有炫耀的意味,而是宠溺。 他的语音里有一种令人沉沦、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分辨不清,现在他究竟只是在演戏,还是出自于真心。 “田绮荷小姐,请为您的伴侣戴上戒指。”老神父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噢。”她呆滞的答腔,却没有动作。 “田绮荷小姐——”老神父口气有点差,疑似有发火的迹象。 自从看到眼前的男人后,她的脑子频频当机,再没法子运转,如同一具没能量的机器人。 聂雅爵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引导她敞开手掌,一枚男性钻戒安然的躺在她的掌心,散发着象征坚定的光芒。 他主动递出左手,示意她套上戒指。 太诡异了——绮荷感到脑神经衰弱,忍不住想尖叫,以发泄满腔诡谲的情绪。 三度近距离接触到心中崇拜的偶像已够教人兴奋、疯狂,而对方竟然还愿意充当她的假结婚对象,配合演出这出荒唐戏码。 不论基于任何因素,都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她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因为自己具备不同凡响的吸引力,才得到鼎鼎大名的超级设计师另眼相待。 也许比起一般人,她的容貌及身材堪称“美女”,但绝不足以迷惑一个扬名世界、身价惊人,让女人趋之若骛的优异男子。 绮荷向来清楚自己的斤两,从没想过“高攀”,此刻若不是神经有点大条,她恐怕已经晕厥了吧。 聂雅爵的蓝眸中,隐约透着责怪。他心中暗想,以后若有机会,他必须教育她关于时间的宝贵性。绮荷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颤着手、笨拙的将戒指套进他修长的手指。不等神父开口,他便掀开她的蕾丝头纱,倾身在她红艳的芳唇印下一记长吻,而她如遭电击,酥麻下已。她的耳朵只接收到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其他声音都随看空气被抽离。 小小的教堂里,回荡着众人祝福的鼓掌声,仿佛想将诚挚的祝福传达给上帝,以赐予新人往后顺遂甜蜜的婚姻生活。田母落下欣慰的眼泪,心想即使老天爷现在夺走她的生命,她也没有怨尤。 大家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好像这是一场真实的结婚典礼,而非捏造的。绮荷在被拱着抛出捧花时,完全意识错乱,丧失了思考能力…… 第四章 扑通、扑通、扑通…… 绮荷坐在化妆台前,偷瞟身侧正在打理门面的模特二,发现没人察觉她的异状和夸张的心跳声,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尚未从那天的婚礼情境中回过神来,不断告诫自己那只是一场梦,然而右手中指上耀眼的钻戒,提醒她昨日的经历都是事实。 婚礼结束后,当时她的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像有千百只苍蝇在里头捣乱,完全没办法思考。 过度的震惊使然,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是慢动作般,所有声音也都进不了她的耳朵,好似一部放慢速度的默剧。 那种心情简直像在路上检到一张乐透彩券,却不小心中了头奖一样,教人感到不可思议又不敢置信,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而婚礼之后,“冒牌新郎”聂雅爵并未稍加逗留,就如风一般消失,她甚至没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他大概是有重要的约会,才会不告而别,毕竟他的身分不凡,每天的行程一定都排得满满的。绮荷自我安慰,但严重的失落感却一直笼罩着心头,挥之不去。 她退掉租来的礼服,换上轻便的服装,送母亲回医院,途中,母亲早已累极的沉睡,让她暂时有喘息的空间。 化妆室门口,由远而近,传来高分贝的谈笑声,唤回了绮荷远扬的思绪,她企图回避,却为时已晚。 “哎呀!绮荷。”几名年轻亮丽的女孩,朝她走过来,喜孜孜的模样犹如聒噪的麻雀。 “哈罗。”她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她连忙把手藏到背后迅速地拔下戒指,免得被抓到把柄,又要选人加以质问。 她收拾好私人物品,打算脚底抹油—— “绮荷,那天跟聂大师离开后,去了哪里?” 几个女生围着她,用高八度的音调追问详情。这等天大的八卦,岂可放过! 那天展示会结束后,模特儿们又各自忙着其他工作,直到今天才又因为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走秀而相聚一堂。 绮荷挤出一记笑,试图应付了事。“嗯……聂先生后来发现找错人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指名道姓呀!”一名女孩道出疑虑,其余的则出声附和。 她的笑僵住,才第一个问题就有些招架不了。 “你在撒谎,老实招来喔。” “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有机会介绍一下嘛。” 女孩们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和记者的缠功有得拼。 “他真的好帅、好迷人喔。” “要是能跟他约一次会,我死而无憾了。” 女孩们的眼中闪烁着梦幻光芒,以缥缈的口气幽幽诉说着心愿。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活力十足的抢着说话,绮荷一笑置之,突然羡慕起她们的无忧。 置于掌中的钻石戒指,是个甜蜜又沉重的负荷。物品确实存在,但她的心中始终没有踏实感。 有谁会相信,她前阵子才和时尚大师在教堂里、在上帝、神父及许多人面前,许下永恒的承诺并交换戒指。 这比梦还不真实,如此荒腔走板的情节,连她都难以相信。她兀自叹了口气,以排解压抑的郁闷。 女孩们还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她的双唇仍像紧闭的蚌壳,坚持不开口。 正打算借故逃离,恰巧手机的和弦铃声适时响起,对她来说简直是天籁。绮荷赶紧从皮包里翻出小巧的行动电话,愉快的按下通话键,退到角落接听,成功的摆脱女孩的盘问。 “你好,我是田绮荷。”她习惯性的报上名字,声音轻快甜美。 “田小姐……”对方温文悦耳的声音顿了下,改口道:“绮荷,我是……你的丈夫。” 慵懒自若的语气,明显挟带着浅浅笑意。 “呃……”绮荷心漏跳一拍。“你是……”聂先生?话还没出口,就吞没在周围好奇的眼光下。 “吃过饭没?”聂雅爵笑问道。 怦怦、怦怦、怦怦…… 心脏疯狂的鼓动着,她几乎忘了该如何讲话。 “绮荷?”他柔声轻唤。“你还好吗?或者,现在不方便讲电话?”柔缓的音调透着淡淡的歉意。 她用力摇头,甜蜜的嗓音宛若羽毛般轻柔。“不……很方便。”她试着努力不流泄过度的兴奋。 “不很方便?那我不打扰你了。”他刻意捉弄她。 她慌张且急促的打断。“我没事、很方便,请说。”语毕,才发觉高昂的情绪太欲盖弥彰,不禁羞红了脸。 聂雅爵再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 她神经质瞄瞄四周,把脸压的更低,咽下喉咙的硬块,满怀期待的开口:“您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他绅士的征询她的意见。“我想见你。”幽然的补充道。 绮荷像被一桶热水兜头淋下,全身滚烫不已,害羞的说不出话来。 “绮荷,你在听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如同一阵风,没有一丝不耐。 “啊……在,有空,当然有空。”她如梦初醒,佯装云淡风轻的回答,但提高的音调里,已出卖心中的忐忑。 “那……”他沉吟了下。“去家里接你?”他明白模特儿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于是主动配合她的行程。 他每次都让她受宠若惊,她几乎就要天真的以为,全世界的好运都降临在她身上,才会和向来高不可攀的各人沾上边。 “……麻烦您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就行了。”绮荷尽量保持平稳的说道。 “真的不让我接你?”他再度确认,笑意甚浓。 他以为,她会欣然答应,一如他所认识的女人,爱撒娇、喜欢炫耀,但自从认识她后,她略嫌平静及疏离的反应,却一再令他吃惊。 绮荷是心动、犹豫的,但实在不想再惹来骚动。“嗯,真的不必麻烦您。” 一贯的客套称谓,已引起他的反弹,他煞有其事指正道:“绮荷,我们都结婚了,不要那么见外。” 她呆愣住,挤不出半个字答覆。 聂雅爵趁着沉默的空档,道出用餐地点及时间。“那就等你了,晚上见。” 她还来不及道再见,对方已迳自结束通讯。 手机不再有声响,空荡荡的一如她的心房,这才想起忘了问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随后,她找了个理由解释——他似乎和“禁忌场”颇有渊源,大概是从朋友那里得知的吧! “唉唉唉,谁打来的?”一名年轻甜美的model立刻走向她,探究隐私。“看你那么神秘,是不是聂大师打来的?” “是我大嫂打来,要我晚上回家吃饭。”绮荷陪笑,胡认道。 “真的?”女孩扬眉,一脸质疑。 “真的。”她报以肯定的微笑。“我该准备了,有空再聊。”接着转身落跑,躲进洗手间。 晚上七点,凯悦大饭店…… 绮荷对着镜子,反覆在心里默念,唇畔掩不住喜悦,弯成一抹优美的新月。 仿佛回到与初恋情人约会时的心情,既期待又怕受伤害。接下来的时间她的心脏依旧疯狂鼓动着,持续不辍。 ***       ***       *** 当绮荷抵达饭店时,时间离预定的七点还早半个小时。她尴尬的杵在外头,踌躇着是否该人内。 “叭、叭——” 一阵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在背后蓦然响起,她陡然一悚,反射性闪到一旁,定睛一瞧,驾驶刚好开门下车,冲着她微笑。 “绮荷,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聂雅爵瞅着她,噙着优雅的淡笑,一袭合身西服,衬托出他俊雅高尚的气质。 “我……我正要进去。”她紧张的脸部肌肉紧绷,表情僵硬。 聂雅爵把车钥匙交给迎上前的侍者,继而主动执起她的柔荑,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预定的座位。“让你等,真是抱歉。” 入座后,他开口便是道歉,即使他根本没有犯错。 “呃……”绮荷害然。 “很高兴你能赴约。”他啜了一口餐前酒,深情的望着她。 他的话听来如此诚恳,没有丝毫敷衍,令人听了觉得自己真的很重要。绮荷像喝了酒般醺醺然的,陶醉不已。 但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和心中想的背道而驰。 “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所以就先来了。”她听到自己用满不在乎的冷漠口吻回答。 “是吗?”他并未受到影响,莞尔一笑。 换作是一般人,可能会不怎么高兴,但他总是轻声细语、面带笑容的,似乎没半点脾气。 他的温柔体贴,让她没来由的感到羞涩及不自在,想假装轻松自若不成,反而让自己更显严肃、难以亲近。 她没搭腔,只是呆呆盯着亚麻色的桌巾,默数自己狂乱的心跳。 “田妈妈的身体还好吗?”他关心道。 “啊?喔,嗯,还不错。”她呆滞,突然变成恐龙,反应变得迟缓。 “这几天比较忙,不过我会尽量抽空陪你去探望她。”聂雅爵理所当然地道,很融入“假老公”的角色。 然而,绮荷始终无法适应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她瞪眼、感到突兀。“不必麻烦……” 即使已经见过几次面、讲过话,但他在她心目中,仍是高不可攀的名人,深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成为泡影。 他的魅力太惊人,一如他设计的服装,就像包裹着糖衣的毒品,一旦沾了就会上瘾,想戒也戒不掉。 “太见外了。”他摇摇头,冷静的提醒。“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 刚好送沙拉过来的女侍,恰巧听见他的话,吃惊不已。手中的银制托盘晃了一下,餐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结婚了?!”她拔尖声调,诧异万分。 音量虽不至于传遍餐厅,但临近几桌客人都一字不漏的接收到女侍的话。 对方惊惶的表情和语气,让绮荷不假思索的否认。“我们不是!” 她可没忘记他尊贵不凡的身分,害怕万一假结婚的消息传出去,绝对会对他造成莫大的困扰及麻烦。 聂雅爵敛眉,觑着她慌张的脸庞,心中升起一抹不快。暗忖着她是否不满意,他成为她的“丈夫”?! 这想法或许可笑,但她的排拒却如一根细微的刺梗在喉头,令人感到不舒服。 “我们是。”他斩钉截铁道。 绮荷瞠大美眸,愕然的盯着聂雅爵——他……他不会是因为赌气,才这么说的吧?她暗忖。 女服务生不可思议的倒抽一口气,喃喃自语:“居然秘密结婚了……”视线落在绮荷身上,细细打量。 随后,女侍眼光闪过一丝鄙夷,隐没在黑色的眼珠里。 “东西放着,你可以离开了。”聂雅爵敛起笑容,冷声下达逐客令。他向来不喜欢有人未经他同意,就窥探他的隐私。 这是绮荷第一次看见他凛冽的神色、严肃的口气,那副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禁屏息,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连大气都不敢吭一下。 女服务生感受到他的怒意,颤着手,迅速的把沙拉搁置于两人面前,不敢再多逗留。 “抱歉,吓着你了?”下一秒,他俊美的面孔又恢复往常的儒雅。 绮荷怔愣着,片刻才回过神。“我、我没事。”末了,还附赠一记微笑证明。 他颔首,回以春风般和煦的温柔浅笑。 她扭绞着手指,不断替自己打气,凝聚足够勇气后启齿。“聂先生……” 聂雅爵抬眼睇着她,剔蓝的眸子透着警告。 她忙不迭垂眼,以回避他锐利的眸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失无踪。 “有话直说。”不知为何,她的态度越疏远,他就越想紧紧捉住她、征服她。尽管外表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但一面临挑战时,血液里潜藏的恶劣因子便蠢蠢欲动,煽惑着他的理智。 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办不到”、“不可能”等负面字眼。 关于这点,除了“禁忌场”其余四位股东好友知情外,几乎没有外人看过他极为强势、势在必得的一面。 “绮荷?”他声音转沉,谆谆诱导。“面对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螓首低垂,不敢看他,一鼓作气道出心中疑问。“为什么假结婚的对象会变成你?汪先生呢?” 她口中的汪光生,就是光前“禁忌场”指派,和她碰面、排练婚礼的人。 “他临时有事,所以由我顶替。”聂雅爵轻描淡写道。 聂雅爵并没告知她实情打从一开始,他就决定接下case,只是中途他必须回英国处理公事,才暂时找人执行任务。 至于当初未多做考虑便接下她的案子,是因为被她的孝心感动,所以他很乐意陪她完成她母亲的心愿,另一方面也想借此多接近她、了解她,满足对她的浓厚兴趣。 “喔。”她愣愣的应了声,疑团仍未解开。 “我以为,你应该会开心,显然我太高估自己了。”他自嘲道。 当然,他心中想的并非那回事——她一副随时想逃、想推翻、抗拒的模样,已激起他微微的愠怒。 如果,她想借此引起他的兴趣,那么她成功了。 他的确想探究她的心思,想融化她的冷漠,看看她为他热情绽放的样子。 越有自信的男人,劣根性越强——从“禁忌场”五位心高气傲的股东身上,便能轻易看出此种特点。 绮荷胸口微窒,脸颊炽烫得快要烧起来。 “或者,你对我有任何不满,告诉我,我可以改进。”客气的言词里,有淡淡的嘲讽。 她摇头晃脑,急忙澄清。“没有!我没有任何不满意。” 他完美得无可挑剔。倘若她再有一丁点不满,恐怕会选天打雷劈吧! “那就是很满意啰?”顺着她的话,聂雅爵接续道。 绮荷脑袋发胀,无力思考,支吾道:“我想……汪先生比较适合我……” 她怀疑自己,若再多跟他相处一分钟,看着他摄人的俊脸、电力十足的蓝瞳,会因为缺氧晕眩而不支倒地。 但他听在耳里,却有了不同的解读,他拧起眉,无言地审视着她。“他已经被fire了。”半晌,他平静宣布道。 绮荷杏眼圆睁,呆若木鸡。“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他答得煞有其事——实际上,他是故意诓她的。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凌迟着她善良的心。“为什么他会被辞退?”她黯下眼眸,低喃道。 服务生逐一呈上精致的菜肴,他没回覆她近乎自言自语的问题,反问;“我们都已经步入礼堂了,再换对象,田妈妈不会起疑吗?” 他说得没错,绮荷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聂雅爵知道自己命中红心,嘴角微微上扬。 绮荷明白,一切已拍板定案,再没有后悔的空间。然而,他偶尔的独断,竟令她感到莫名的甜蜜与欣喜。 训练有素的侍者呈上精致的莱肴,他高举酒杯,柔嗄道:“敬你——我美丽的妻子。”他开始一步步撒下情网,等猎物自动落入陷阱。 亲昵的称谓比美酒更醉人,绮荷的粉颊染上一层瑰丽红霞,笨拙的举杯回应。 低着头,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怡然自得、潇酒自若的神态,她更为迷醉,他迷人的笑容、深情的眼神,如甘露般灌溉她的心田,不知何时播下的爱慕种子,早在内心深处悄悄萌芽。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她会努力调适心态,至少,希望以后在面对他时能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在母亲面前能不露出破绽。 绮荷更希望,上天能赐予奇迹,让亲爱的母亲身体健康。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吗?一如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闻名全球的名设计师同席进餐、甚而连袂演出假结婚戏码。 美好的晚餐时分,就在她胡思乱想、食不知味中,无声无息的流逝。 第五章 自从那一夜与聂雅爵共进晚餐后,绮荷决定放弃追究新郎换人的实情。她心里明白,她再怎么探究,也不会从他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 而且,母亲已认定他们俩是一对夫妻,频频赞美他有多优秀、多出色,从母亲的笑容判断,她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欣慰。 之后的每一天,绮荷都像身处在一场美丽的梦境,幸福得太不真实。 她的“丈夫”——聂雅爵,总会尽量抽空陪她到医院探视母亲,还三不五时带她上高级餐厅,或充当司机、上演温馨接送情。 聂雅爵如此毫不忌讳的作法,早已成了嗅觉灵敏的狗仔队追踪的对象,他的新闻已占据近期的报纸头条及杂志封面。 而绯间中的女主角田绮荷,日子再也不平静。 先是服装秀她负责展示的衣服被破坏,非但让她领不到酬劳,甚至还得赔偿,类似情节层出不穷,在揪不出“凶手”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认栽。 即使不断遭到恶整,她却从不在聂雅爵面前提及。 严格说起来,扣除在合约上的“婚姻关系”之外,他根本没义务额外承担她的情绪及挫折。 她总是默默承受接踵而来的不如意、不顺遂,即使心知肚明自己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尽其所能的回避、闪躲他——这曾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幸运,如今却是她灾难的起源。 然而登上各大媒体头条后,她的知名度也随之攀升,工作量竟比往常多出好几倍,让她真不知是否该庆幸因祸得福? 这阵子,生活就像被猫儿弄乱的毛线球般,厘不清、也茫无头绪。 明明喜欢他、爱慕他,却因为一时应付不了一连串的刻意打击与庞大的压力,让她只得关起心门,佯装自己对他没感觉。 可是她好想见他、想念他迷人的笑容、惦念着他亲切的问候与关心,不过她心中清楚,恋上一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能注定伤心的下场。 站在化妆室的洗手台前,绮荷无奈的喟叹着,两眼无神的瞪着镜中死气沉沉的面容。 “哟——这不是最近的大红人,田绮荷小姐吗?”拔尖的嗓音,言不由衷的嚷嚷。 绮荷收敛起恍惚的裨思,迷蒙的望着对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方的来意不善,于是她刻意保持距离,静待其变。 她因不想惹事而缄口!却被对方认为傲慢、目中无人。 “我跟你讲话没听见吗?耍什么大牌!”身材姣好、面容清丽的名模萧若龄,双手盘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身后还有几名跟班,俨然一副大姐头气势。 她十九岁就出道,凭着出色的外貌及高人一等的身高,很快的就在模特儿界闯出名堂。不过近来她“台湾第一名模”的地位,似乎有点岌岌可危。 如今时尚界、演艺界最受瞩目的话题人物,便是前阵子深受绯闻之苦,而迅速翻红的田绮荷。 还有媒体报导她的行情,说她是目前全台价码最高、最受欢迎的模特儿。 尤其,知名品牌avril首席设计师——聂雅爵,曾公开称赞她迷人的体态与专业素养,有意签下她成为专属模特儿,将她推向世界舞台。 所有人都相信——能受到眼光严苛的大师所赏识,必有她不凡之处。所以各家厂商遂争先恐后的邀她代言、拍广告,甚至想请她出唱片、演戏。 从无名小卒晋升为超抢手明星,她窜红的速度令人始料未及。 “萧小姐,有事吗?”绮荷心平气和的请教。 她无所谓的模样,让萧若龄感到刺眼至极。“你少假仙了,恶心。”她不悦的批判道。 绮荷微微攒起秀眉,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迳自打理妆容,为今晚的珠宝发表会做准备。 遭到冷落的萧若龄,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粉扑,扔在地上用力践踏,意图挑衅。 绮荷愀然变色,脾气逐渐被挑起,不服气地抿唇、盯视对方。 “瞪什么?稍有点知名度就拽个二五八万的,呸!”萧若龄趾高气昂的冷啐。 “萧小姐,请问您究竟有何指教?”绮荷握紧拳头,音量略略提高。 “什么当今最有潜力的新秀,根本是出卖身体换来的机会,下贱!”萧若龄越说越难听,根本是人身攻击。 士可杀、不可辱,绮荷猛然起身,毫不畏惧的与她对峙。“萧小姐,请您说话放尊重点。” “踩中你的痛处了?”萧若龄抬高下颚、尖锐的讥笑道:“我就偏要说,你这贱女人、荡妇!” 一旁初出茅庐的菜鸟模特儿仗势欺人,口不择言的帮腔。“搞不好这是她家的遗传,天生一副骚骨头。”字里行间净是羞辱。 其他人则没同情心的讪笑出声。 绮荷美目燃着两簇熊熊怒火,欺上前睨着女模特儿们,以一种不妥协的姿态扬声道;“我要你道歉。” “你以为你是谁啊。”萧若龄使出大姐头本色,挺身而出,伸手推开她。 她踉跄的后退几步,狼狈的扶着墙面,才不至于摔倒。 萧若龄倒有几分畅快得意,脑子里被嫉妒与愤怒所奴役,恨不得致她于死地。忽地一个恶劣的坏念头盘踞脑海,煽动着她的小心眼—— 她抬高手臂,狠狠甩了绮荷一巴掌。肌肤密实贴合的声音清脆响亮,足见她力道之大,绮荷白皙的脸颊旋即浮现出鲜红指印。”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仍倔强咬着唇,绝不轻易示弱。 “啪!”绮荷立刻还以颜色,回敬对方一耳光。 “你……”萧若龄万万没料到她会反击,当场呆愣住。 “若龄姐,你没事吧?”她的小跟班紧张兮兮的凑向前关切。 “被打了哪会好!”她忿然的咬牙切齿,末了,还恶狠狠瞪了绮荷一眼,凶狠的眼神,仿佛想将她碎尸万段。 绮荷勇敢的迎视着对方,此时胸中高涨的怒火,正焚烧着她的理智。 明明不允许自己像个没教养的泼妇动手打人,但此刻她竟然也动手了,她的报复又和萧若龄有什么不同?但她就是忍无可忍…… 倘若,这就是成名后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她情愿当个没人注意的小配角,自在逍遥的过日子。 趁着绮荷出神之际,冷不防,一记强而有力的巴掌又呼上了她的粉颊。尚不及反应,一双双长爪朝她的脸部、胸口袭击,抓出吓人的血痕—— 剧烈的刺痛快速蔓延,麻痹了她的知觉,她越抵抗,她们的力气越是加倍。绮荷终究敌不过四、五个人的力量,最后仅能被动的护着身子,承受接二连三的无情欺凌。 “哎哟喂,你们在干什么?”打扫的欧巴桑一进到洗手间,见到的就是这一幅可怕的画面。 小跟班们一见,纷纷停下手,尾随着萧若龄离开现场。 绮荷蜷缩着身子,宛若负伤的小动物般,模样惹人怜惜。 “夭寿喔……”欧巴桑蹲在她身边,看见她雪白肌肤上刺目的伤痕,惊异大喊道。“小姐,你要不要紧?” 她垂着颈子,好强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胡乱点头,发现头晕得想吐。 欧巴桑扶了她一把,嘴里碎碎念着:“水水一个查某囡仔,被打成这样,真可怜喔。” 老妇人粗糙的手传递给她的温暖,令绮荷万分感动。“欧巴桑,谢谢你。”想不到陌生人的援手,竟是如此温馨。 “你要企给医生看喔。”欧巴桑以长者的口气叮咛着。 “我没事……”明明晕得已经站不住脚,绮荷仍逞强道。她几乎是凭着残余的意志力,才能步履蹒跚的“晃”出洗手间。 心,像破了洞的皮球,仅能依靠微薄的气力、虚弱的脉动…… 挂彩后,绮荷匆忙离开发表会会场,然后坐进一年前买的中古小车,致电给主办单位,宣称她途中出了车祸,无法为产品代言。 主办单位虽然百般不愿接受,但也不能强人所难,总不能硬要地跛着脚走台步吧?! 得到允诺后,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沮丧的趴在方向盘上。 身上出血的伤口,持续阵阵刺痛着,皮肉伤会复原、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但心里的阴影何时才能驱散? 叩、叩。车外有人轻叩玻璃窗,企图唤起她的注意。 绮荷充耳不闻,没心情搭理任何人,若此时勉强开口,也只会想骂人。与其如此,倒不如闭嘴,免得徒惹是非。 叩、叩、叩。她仍旧没有反应,甚至考虑启动引擎,驶离现场,远远摆脱烦人的声响。 随着逃离的念头浮现,手机的和弦铃声竟作对似的幽然乍鸣。 叩、叩、叩、叩、叩。左边的敲窗声未歇,手机又反覆鸣奏着来电乐曲,绮荷深呼吸,调适即将发狂的情绪。 她一手接听电话、一手按下车窗—— “绮荷,你总算肯理我了。” 泛红的眼睛触及那无比俊美的面孔,富磁性的醇嗓钻进耳膜,她霎时受到双重惊吓,心口猛然一窒。 “你脸上的伤……”就着黯淡的光线,聂雅爵看见她美丽的脸蛋,有几道刺目的血痕。 他绷着俊颜、眉头浅蹙,迫切想弄清楚她为何会弄伤的原因。 绮荷下意识的迅速抛开手机、关上车窗、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驶离,赏了他好大一碗闭门羹。 乍见到他,她内心其实雀跃不已。 他的脸色却难看至极,他能明显感受到她近日来的刻意闪避,除了在她母亲面前,她如同一头温驯的小羊,其余时间,她都一副心事重重、言不由衷的模样。 他从来无需费心臆测女人的心意,因为她们的欲望、渴望统统都写在脸上,展露无遗,但唯独她,他竟猜不透。 从她的眼中,他分明捕捉到浓烈的爱慕,但她却又对他高筑心防,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今晚他难得有空档,于是特地出席有她参与的珠宝发表会,以尽一点“丈夫”关心“妻子”的义务,停好车后才发觉她的车子恰巧就在路边。 由于车子的引擎是启动的,他才察觉到车内有人,他不禁怀疑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在会场里,而不是窝在车里培养情绪,于是想上前一探究竟。 岂料他的刻意换来的却是她的冷漠与逃离,还让他碰了一个大钉子,一股闷气倏地盘旋在他胸口,兴起想教训她的冲动—— 聂雅爵重新回到车上,往她租赁的公寓出发。 绮荷本想到pub喝杯酒、解放一下,却因身上的伤而被迫打消念头。现在她能去的地方,不是上医院消毒擦药、就是回家顾影自怜…… 紧紧抓着方向盘,她忽然失去方向,不是迷路,而是感到迷惘。 她究竟在做什么呢?她扪心自问。以往简单平凡得近乎枯躁的生活,突然间已不复存在。 许多人欣羡她如麻雀变凤凰般的精彩际遇,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绚烂的表象背后是一纸荒唐的合约。 一纸和“禁忌场”定下的合约,将她卷进连她都难以预料的情境中。 全球时尚界、演艺界以及上流社会人士,最爱的服装品牌avril首席设计师、并且荣膺《时代》杂志中“最有价值单身汉”、“性幻想对象”、“最理想的丈夫人选”……等排行榜前五名的出色男人、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现在,竟是她的“丈夫”。 见到聂雅爵,她甚至还会发抖。 他太完美了,压根不属于这世界的人,至少,不该和她乏味的生活扯上边。 站在他身边,她就会淹没在无边的自卑中,终至灭顶,沉沦在他无与伦比的魅力中。 她时时刻刻都告诫自己,不可过分迷恋他的好、他的温柔,可心中依然抵挡不了排山倒海而来的爱意,让她只好懦弱逃逸。 想着想着,她已经回到公寓前发呆。熄了车灯,坐在车里挣扎着。半晌后,确定无处可去才不甘心的下车、上楼。 她懒洋洋的进了门,没有开灯,直朝沙发而去,却发现上头早被人占据。 “啊——”她弹起身,黑暗中的尖叫声格外骇人。 急忙扭开靠壁角桌上的台灯,随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摆出戒备动作,大有要跟对方拼命的意思。 “这么激动?”椅子上的人双手盘胸,气定神闲的瞅着她,戏谑道。 “呃……”绮荷瞠目结舌,凌人的气焰烟消云散,瞬间成了一只睁着盈盈大眼的无辜小鹿。 调整好惊喜交加的紊乱心情后,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开始紧张的喉咙干涩。她几乎要以为,他拥有超能力或穿墙术之类的特异功能。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聂雅爵不以为杵的把问题丢还给她。 俊逸的脸孔,寻不着熟悉的淡淡笑容,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这里是她家呀!未经她同意,就私闯民宅,她应该理直气壮指控他的罪行。可她就是很没出息,只是心虚的垂下颈子,盯着脚尖,无言反驳。 他起身,长腿一跨来到她面前,抽掉她手中的“武器”—— 他身上性感迷人的香气,严重干扰她的心思。 “为什么躲我?”他的蓝眸锁着她,哑声道:“你的伤怎么来的?”他伸手触摸她深浅不一的伤口,心生不舍。 绮荷瑟缩了下,眉心打结,打定主意不回答。 “绮荷。”他放柔语调,诱哄着。 伤口全拜你所赐啊!她在心中委屈的呐喊。“不关你的事。”她别开脸,仿佛他的手指会电人似的。 她排斥的举动,却惹恼了他。聂雅爵伸手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把她拉向他伟岸的身躯,动作并不温柔。 “我是你的丈夫,别让我再三提醒。”他附在她唇边低语,若有似无的碰触着她柔软的唇瓣。 绮荷平滑的雪肤冒起小疙瘩,像通了电流般浑身酥麻。“我们不是……”她微弱的辩驳。 “我们进了礼堂,交换戒指,还有十几个见证人——包括你母亲及上帝。”聂雅爵字字清晰的说着,句句都敲进她的脑袋。 她轻颤,感官被他的摄人气势和迷人气息彻底蛊惑,感到晕眩。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他凝睇她,大拇指指腹爱怜的抚摸她的下颚。 以往,都只有他被问的份,如今亲自问来竟有几分新鲜。 应该昧着良心,乱办几个理由搪塞,绮荷赌气的想着。可天晓得,她对他压根毫无抵抗力,总是被他电得七荤八素…… 嗯,是人都会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就是……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揪不出关于他的缺陷。 绮荷只听见自己呆板的声音,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企图逃避现实。“我、我要去洗澡了。” 她奋力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却反被他箍得更牢。 “田绮荷,别再逃了。”他连名带姓喊她,冰蓝色的眼瞳蒙上一层灰雾。 “我……没有啊。我、我……想上厕所。”她语无伦次、越描越黑。 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聂雅爵趁其不备覆上她的粉唇,堵住她的嘴。 绮荷瞪大眼,好闻的味道在鼻端萦绕、窜进口腔,扰乱她的视听,令她全然无法思考。 他的吻深沉而狂烈,品尝着她如果冻般的嫩唇,确实感受到她的软化,也戳破了她言不由衷的谎言。 她星眸微启,只觉天旋地转,像块遇热的奶油,融化在他的挑拨下。 他蓦地终止热吻,定定凝视她的娇颜,回味着属于她的芳香。“你的伤口必须治疗,否则会留下疤痕。” 他有点气她不懂得爱惜、保护自己。她似乎没有这层体认——身体和脸蛋对一个模特儿来说有多重要。 他低醇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赫然发现他正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在取笑她似乎轻易的就被收买…… 意会他笑容背后的真谛,绮荷的血液冲上脑门,羞窘的想挖个洞躲起来。 不再给她选择的机会,他黯下眼瞳,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而去。 她顿住脚步,执拗道:“我不想出去。” 万一被狗仔队盯上,免不了又要上头条,更重要的是,她担心神通广大的记者万一调查出他们两人之间的“买卖关系”,后果……噢!她不敢想像。 “你非去不可。”他坚决道。 最后,她是被他扛上车,送到医院处理伤口的。 绮荷从头到尾都嘟着嘴,不发一语,但一股甜蜜的热流,却在体内流窜着。属于小女人的心事,掺杂着淡淡的愁绪与酸酸甜甜的爱恋。 爱的种子,仿佛在胸中继续成长、茁壮…… 第六章 被硬“押”到医院消毒敷药后,聂雅爵便直接送绮荷回家。 原本,她还“担心”接下来的发展,但他只是站在门口,淡淡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调头离去。 他转身的刹那,她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几乎失控地想伸手拉住他。 当他英挺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绮荷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环抱着自己,蜷缩在双人沙发上,像个无依的孩子被欺侮后,在人前故作坚强,人后却只能躲起来舔舐伤口。 她不应该感到寂寞孤单的,过了几年独居生活,虽然她偶尔觉得有些空虚,却从没像此刻迫切盼望有人陪伴。 是谁都好……只要能陪在她身边讲讲话、聊聊天,喝喝咖啡或香槟,总之,做什么事都好。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和一身疼痛的伤口度过漫漫长夜。 忽地那张俊美迷人的男性脸庞跃入脑海,一忆及那火热、具侵略性的吻,她的心情就益加低落。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他独特的气味,令她心醉也心痛。 她刚才冷淡的态度,摆明了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也一并把他的关心杜绝于心房之外。她幽幽叹息着,心中怨叹自己明明喜欢人家喜欢得喘不过气来,偏偏又不够坦白,甚至太假了。 国中以前,她好恶分明、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往往得罪不少人,结果遭到同侪的排挤和孤立。也曾经坦率的向心仪的对象表白,结果情书却被贴在学校的公布栏上,令她顿时成为全校的笑柄。 渐渐地,她学会忽视真正的感觉,不再坦然面对自己真实的感觉与感情——因为她觉得心意若被看穿、摸透,就像被扒光了衣物、赤裸裸站在众人面前被检视殷难堪。 在未确定对方的心意前,她绝不坦承自己的心情。但现在她开始厌恶起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自己。 摸摸脸上的伤,绮荷不禁嗤笑。 这下可好,她的外表和内心一样有缺陷!在丑陋的伤尚未痊愈前,她恐怕不能顶着这张被抓花、红肿的脸及身子,在伸展台上走秀;当然更不可能去医院探望母亲,除非她想自讨苦吃。 那么,她就只能窝在小公寓里,啃着洋芋片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翻翻杂志、小说。这难得的假日,还不算太差,不是吗? 但为什么,她却无助得想哭,心头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无法呼吸…… 绮荷疲困的翻下沙发,翻出未开封的红酒,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喝着一杯又一杯色泽饱和澄彻的液体。 然后,才在酩酊迷蒙中醺然睡去。 ***       ***       *** 在医院时,聂雅爵就接到一通来电,看来,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驱车至目的地,把名贵的房车交给泊车小弟,他踩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进与至友约定的酒吧。 卓然英挺、品味出众的聂雅爵,神采奕奕的现身在慵懒颓靡的昏暗空间中,即使俱乐部附属酒吧里已名人林立,他的出现仍引起不小的骚动。 旁人的欣羡眼光,对他来说等于家常便饭,他泰然自若,甚至很享受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打量目光。 习惯性的走向角落——本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今晚却成了最显眼之处——有四名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男子齐聚一桌,不引起旁人注意才奇怪。 “哈罗,我来了。”聂雅爵翩然落坐,以好听的英国腔英文打招呼。 见到姗姗来迟的好友,四人的脸部线条因笑容而显得柔和。 “爵,我们还以为你顾着搞女人,不来了。”“禁忌场”里代号“硬汉”的牟汉东,未经修饰的揶揄。 “我是那种人吗?”他洒脱一笑,对好友略嫌粗鲁的用字不以为意。 “嗯……”其余三位恶少沉吟了会,不置可否。 聂雅爵点了一杯丹麦威士忌,慢条斯理道:“找我出来,是要拷问什么吗?” “明知故问。”代号“恶绅”的议员楼耘绅撇唇嗤哼。 他莞尔一笑,悠哉地啜一口醇酒,用心品尝着温顺的口感。 “爵,你……你真的结婚了?!”辜允朕皱眉,语气净是不赞同。 他才刚从蒙古回来,居然就获得如此爆炸性的消息。 “朕,只是委托的case罢了。”流行音乐界教父——傅豫补充说明。“新娘很正点。” “这牺牲太大了。”楼耘绅十分不苟同。结婚毕竟不是儿戏,尽管只是一场交易,但不值得赔上“清白”。 “结婚的又不是你,紧张什么。”牟汉东冷哼,对他严肃的神态感到好笑。 局外人吵得火热,当事人却成了旁观者,事不关己的安静品酒。 聂雅爵不但名字给人尊贵优雅的印象,连性格及身分背景也都不谋而合。 当初为了“禁忌场”周年庆而取了“孽爵”这个代号,完全只是取其姓名的谐音,实在和他高贵的气质沾不上边。 四位好友建议他换个代称,可是他本人倒很满意且坚持,认为这样才符合恶少的行事风格。既然他本人愿意自我“抹黑”,其他恶少也无话可说。 “爵,你好歹讲句话。”楼耘绅斜眼睨他,没好气的催促。 聂雅爵勾起唇,耸耸肩,云淡风轻道:“你们想听我说什么?” 他相信,好友们已经统统把这件事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们应该都很明白,无需他再赘述。 他的一句话,让四人顿时无言、面面相觑,总拿他的冷静和镇定没辙。好像天塌下来他也不在乎,却急坏了一堆关心他的亲朋好友。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是他们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他凭借着卓越的设计才能深受英国女王青睐,再加上他对国家社会的奉献,英国皇室遂封他为爵士,即使他其实是位王子…… 他不愧拥有英国皇家血统、受过正统严厉贵族教育的薰陶,行事总不疾不徐,即便心中慌乱,表面也维持着一派优雅,着实让人难以猜透。 然而,儿时在台湾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岁月,造就了他叛逆好强的个性,只是后来在英国教育的严格教导下,当时年少轻狂的冲动、狂放不羁早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风雅温文的翩翩贵公子气度。 聂雅爵悠然随着空气中飘浮的音符打拍子,蓝眸半闭,看来十分投入音乐的情境中。 当恶少们准备放弃逼供,无聊得打呵欠时,他却幽幽开启尊口。“绮荷是个好女孩。”聂雅爵的音量很小,显得有些缥缈。 “啊?”他突然开口,四位恶少们一头露水。 “我喜欢她的美丽、孝顺。”他坦承不讳。 看过绮荷对待母亲的态度,以及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担心而伪装的开朗笑容,这些在在令他印象深刻。 因为,透过她仿佛也看见年少的自己,愿意倾尽一切守护母亲的心情,他懂。 当时,看着卧病在床的母亲,他也曾暗地里默默向天祈求,甚至愿意折一半的寿命给母亲,只为能换取她的健康。 害怕失去却必须强颜欢笑、被孤寂凌迟着的痛楚,他尝过。也许是基于补偿心理、也许是移情作用,纵使工作繁忙,他仍乐意陪她演这出假鸳鸯的戏码。 会意之后,楼耘绅找碴似的轻嗤。“我不觉得她美得足以配上你。” 聂雅爵没有回答,倒是辜允朕讥笑道。“绅,你的口气听起来像个爱慕虚荣的母亲在管闲事。” “这只是任务。”聂雅爵淡淡的申明。 他们互换一记眼色,心照不宣——他们起初不也认为一切剧情只是工作所需,结果呢?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和“雇主”发生真感情,假戏真作! 就宛如当初设计好的陷阱一样,诱他们坠落。一条无形的线,隐隐牵引着原本不该有交集的男女,进而让彼此相识、掉进缘分的诡计,成为爱情的俘虏。 聂雅爵更厉害!直接跳进婚姻的坟墓,自愿陪葬! 思及此,四个人竟极有默契的摇头叹息。“啧啧啧。”却玩味的咧开嘴。 “其实,有个老婆也不赖啦。”傅豫笑得暖昧。 “你是说,比较不会得性病?”“冷面笑匠”辜允朕又发挥专长,煞有其事的接腔。 “噗——”牟汉东刚饮了一口酒,差点没形象的喷出来。 楼耘绅则是捧场的恣意大笑。 至于成为话题的聂雅爵,像是个买票进场的观众,笑看好友们胡乱扯着没营养的话题。 他没加入大伙的闲聊,此刻心里想着的,是该如何拆除他“妻子”伪装的冷漠心防。 这场恶少们的聚会,本是逼供大会,最后却无疾而终。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都习惯了。 赋闲在家,绮荷按着电视遥控器,从第一台转到最后一台,然后又一台一台后退,一百多台节目任君挑选,却没有一台能留住她的视线。 “好无聊……”她索性关掉电源,随手把遥控器抛到一旁,噘嘴咕哝。 早上起床至今已近傍晚,只草率吃了几片吐司果腹,并非刻意减肥,而是没有胃口,一直软绵绵的赖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 大概是热量消耗光了,她开始产生饿意。 好闷,闷得发慌,简直快抓狂。她想出去走走,但忆及脸上的红色结痂,整个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打消主意。 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她转念一想,戴上帽子、口罩及超大墨镜遮掩,挥身包得密不通风,这样就看不到她的花脸,也不会引人注意了。 嗯嗯,好办法,变装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把戏。 换上青春劲装,戴上棒球帽、一枚大口罩及名牌墨镜后,绮荷抓起大型购物袋驱车至附近的超级市场。 当她以此“神秘”造型出现在公共场所,那特异独行的装扮反而引起众人的注意。被别人盯着看的感觉,身为模特儿的她理应习惯,可是他们一副看到异形入侵般的眼神,仍教人浑身不对劲。 她试着把口罩及墨镜摘下,但好奇的目光并未因而减少,有几个年轻女孩看着她窃窃私语,互相推挤着一步步朝她而来—— 绮荷一惊,手忙脚乱的将口罩及墨镜归位,佯装镇定的摆脱她们,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东西、到柜台结帐。 离开超市时,绮荷手上的两只购物袋,塞了满满各式食材及零食,这些分量让她一个礼拜不出门购物饮食都不成问题。 未加逗留,她勿忙上车,循着小路回到小窝。 她吃力的提着两大袋重物,摇摇晃晃爬上四楼住处,无力的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不经意抬起头,却对上一对伤人眼瞳,她的呼吸为之一窒,心海波涛汹涌。 “绮荷?”沙发上,长腿优雅交叠的男人,语气略微质疑。 绮荷心口紧缩,像被点穴般动弹不得。 他只穿着靛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亦解开几颗钮扣,衣袖整齐的卷了两摺,虽然颓废却依旧风采翩翩,多了性感的男人味。那宛若香水广告模特儿的潇洒随性,令人怦然心动。 聂雅爵蹙眉、睨着她脸上突兀的装备,感到滑稽且可笑,刚刚乍见到她,还以为她是走错门的陌生人。 “为什么这副打扮?”他好笑的问。 绮荷垂下头,闪避意图显而易见。“……”她嗫嚅,竟无法坦然告诉他,自己孩子气的想法。 “需要什么,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帮你带过来。”他盯着地板上的重物,认真的道。他温柔的口吻,夹带着些微指责,她的见外总惹他不快。 他又生气了……绮荷缩着肩,浓厚的挫折感油然而生。“不必麻烦你……”扭着手指,她喃喃低语。 她始终惦着他尊贵高尚的身分,总是小心翼翼的怀着侍奉君王的心态面对他,就深怕出错。 “过来。”聂雅爵敛眉,沉声命令。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犹如犯错的孩子,慢慢挪动身躯到他面前。 他冷不防动手摘掉碍眼的帽子、眼镜和口罩,握住她的藕臂往怀里带。 “唔……”绮荷俏脸绯红,睁着星眸无措的看着他,望见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里蓄着危险光芒,脑中警铃大作。 她想要抽身,但为时已晚—— 聂雅爵俊美的脸压向她,带着惩罚性质的霸气攫获她的芳唇,一沾染上那甜美柔软的触感,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近乎掠夺的吻及过分迷人的香气,让绮荷完全无力抵抗、彻底迷失。只能被动地瘫软在他的胸膛,融为一滩春水,逸出一声娇吟。 他霸道的朝她檀口进攻,舔弄着她的舌根,挑拨着经验不足的娇美人儿,感觉着她的微微颤抖。 他把住她的腰肢,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倏地离开她柔嫩的唇瓣,细细的凝睇着眼前的人儿,手指温柔的轻抚着她长度、深浅不一的伤疤。 绮荷身体紧绷,既想挣脱又冀望他的怜爱,半启的眼眸情意流窜、却也写满迷惘。 她这副娇弱无知、不懂男女情爱的模样,激起了他的男性占有欲。 聂雅爵俯首埋进她的颈窝,忽轻忽重的吸吮着她细腻的肌肤,制造出一枚枚暖昧的红印。 绮荷僵直背脊,仓皇的屏息。 “绮荷,我的妻子——”他状似无心的呢喃。实则别有用意的诱她沉沦。 她猛然一震,一道强烈电流自脑门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一阵虚软酥麻,红艳艳的菱唇吐气如兰,似在邀人品尝个中甜美。 “绮荷,让我看看你的热情。”他抚摸她的秀发,含着她小巧的耳垂,嘶哑的诱哄。 她如猫儿似的细喘一声,脑子回荡着他媲美大提琴的低醇悦耳嗓音,昏然陶醉在其中。“爵……”她几近呓语。 “伤口还痛吗?”聂雅爵努力保持清晰的思路,想引导她解放禁锢的心灵。 今晚他就要让绮荷臣服,不再让她逃避,想逼迫她正视自己的感情。 他也在试探——没忽略心中那份亟欲征服她的渴望、除了想让她降服,他也在测试自己喜欢她的感情中,带有几分怜悯几分真心。 “乖,告诉我,伤口怎么来的?”他轻声细语,绵密的吻落在红痂上。恨不得能拥有魔法,将她细致脸庞上多余的伤痕去除。 绮荷轻咬下唇,痴迷地凝视他魔魅的蓝瞳,体内孤单的灵魂正剧烈颤动,妄想栖息在这堵宽厚伟岸的胸膛,不愿离开。 无论他如何哄骗,她就是不肯透露一点口风。 她应该和其他女人一样撒娇、告状,要他替她讨回公道,但她却三缄其口,坚持保密。为什么她没有?为什么她一再颠覆他的认知,教他隐隐心动…… “傻瓜。”聂雅爵的口气饱含爱怜及无奈。“以后,有任何事都必须告诉我,不许隐瞒。”语调虽轻缓,坚决的态度却不容置疑。 他浓重的鼻息喷拂在她粉红的柔肤上,惹得她频频轻颤,意识蒙胧。 得不到她的允诺,他感到气恼恨郁。她执拗的个性,总能轻易挑起他潜藏的狂狷性格。 他重重袭向她饱满馥郁的朱唇,在她口中作乱,肆意撩拨。 绮荷嘤嘤喘息,乏力的承受一波波灼热的吻,她的矜持正慢慢瓦解,逐渐淹没在汹涌浪潮中。 她怯懦的回应,哪怕在他惑人的气息中窒息,她也心甘情愿。 实验基本上应该到此为止,但身下纤细修长的身躯体温炙人,面孔艳若桃李,让聂雅爵没有结束的意愿。 他勾住她的腰,手臂略加施力,轻而易举让体态轻盈的她跨坐于他的腿上,猝不及防的推高t恤下摆,只见包裹在薰衣草紫薄纱内衣的两团浑圆,肤色赛雪。 绮荷弓着背,惊呼出声。“不要!”神志霎时清醒泰半,推抵着他的胸口。 聂雅爵握住她的腰际,纵情且恶意的以舌尖勾勒暴露在外的半弧,口中绵密饱实的触感,令他满意至极。 “不要这样……”她咬唇低声呜咽,控制不了血液内的澎湃热情。 “你好甜。”轻佻的言语自他口中吐出,煽情得教人疯狂。 绮荷媚眼如丝,无助的娇啼着,性感媚惑的神情令聂雅爵疯狂。 “亲爱的……”他贪婪的箍住乳球,手指隔着轻纱兜捻顶端,直到它们傲然挺立,引人遐思。 “呜……”她想反抗,思想却严重叛乱。 他满意她敏感的反应,埋首啮吻着雪白的胸脯,一只手绕到她身后熟练的解开内衣背扣,束绑的乳房乍然蹦现。 他的眼瞳转深,视线锁着撩人的双乳,呼吸转而急促浓重。 男女间的情欲大戏即将轰动上演之际,此时大门竟无声无息的打开,煞风景的闯入者万万没想到会撞见别人的“好事”,怔愣的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僵成一座雕像—— 第七章 满脸通红的别开脸,彭闵裕尴尬的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沙发上的男女犹然耽溺在激情中,对贸然闯进的第三者浑然无所觉。 一声细细的呻吟钻进他的耳朵,他像被火烫着般全身发热,欲转身悄然离开,但手机竟好死不死的响起“卡门”的音乐,像在呼应现下的场景。 彭闵裕手忙脚乱的把手机电源关掉,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逃离,却已破坏一室旖旎春光。 “啊——” 客厅沙发上响起女人的尖嚷,震得聂雅爵皱眉头疼,在心里咒骂。 聂雅爵以最快的速度拉下绮荷的上衣,遮掩泛着粉红色泽的雪丘,将她藏在身后,绷着俊脸冷声低喝:“谁?” 彭闵裕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是我。”声音微微颤抖,分不清是紧张抑或害怕。 他之前本抽空前往欣赏珠宝发表会,却听说绮荷受伤的消息,于是特地前来关心慰问,谁知道竟目睹一场令人喷鼻血的激情场面。 真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哪…… “你是谁?”聂雅爵眯眼审问,气势凌人。 “闵裕……”绮荷躲在他宽阔背后,迅速把被解开的胸罩穿好,从他身后探出头颅,嫣红的脸蛋简直要着火。 听着她亲昵的唤着对方的名,聂雅爵心里颇不是滋味,拉长了俊脸。 “我、我……改天再来。”彭闵裕心头一震,说话结结巴巴,差点咬到舌头。 “你怎么有空?今晚……没通告吗?”她的声音平板,动作僵硬,简直与机器人无异。 “嗯……对。”他笑不出来,只想赶快逃跑。“我……我先走了,以后门记得关好。”临走前,还不忘叮咛——免得不小心又被别人撞见。 “你是谁?”聂雅爵睨着他的背影,声调森冷的重复。 “我是绮荷的朋友。”彭闵裕红着脸,呐呐的回答。“抱歉,打扰你们。” 绮荷脸上的红潮始终未褪,刚才失控的发展在脑中播放,令她无地自容。 然而,眼看好友要离开,她竟惶恐的开口叫住他。彭闵裕一走,她完全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身边的男人…… 彭闵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卡在门口。 聂雅爵伸手环住她的水蛇腰,俨然以丈夫的角色自居。几乎是反射性动作,却泄露了不同凡响的意义—— 他从未曾对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然而,却无法忍受他的“妻子”忽视他的存在,积极在他面前挽留不相干的男人。 绮荷抬头,诧异的望着他,他魔魅蓝眸中的深情,令她的心猛地紧缩,尔后疯狂鼓动。 只消一记眼神,绮荷就感到目眩神迷,刚刚,她几乎就要溺毙在他浑然天成的绝顶魅力里,他高超的吻技、温热的大掌、修长有力的手指…… 热辣辣的画面挥之不去,且越形清晰,她低下头掩饰发红的脸颊。 聂雅爵侧身睨着她染上红霞的俏脸,娇美动人,撼然触动他的心弦。 “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们夫妻培养感情。”他露骨、直接的冲着门边的男子下达逐客令。 得到赦免令,彭闵裕如释重负立刻闪人,否则他怀疑,自己随时会被那双漂亮眼眸的凌厉光芒射穿。 “程咬金”消失后,几坪大的客厅顿时陷入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被抽离,呈真空状态。 这种时刻,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绮荷脑袋像坏掉的录放影机,不断重复播放着相同的羞人场景,整个人简直要焚烧成灰烬。 她已失去思考能力,瞪着大门呆滞木然。 聂雅爵凝睇她,鲜少发作的火气油然而生。“舍不得他走?”轻缓的嗓音中,是淡淡的嘲讽与不悦。 他管理脾气的开关一遇到她后竟彻底失灵,向来令人津津乐道的良好修养被愤怒取代。明知太失常,但他无心追究。 绮荷听出他话中带刺,螓首低垂,心沉重的往下坠跌。 她发现,他越来越容易生气,字里行间也经常夹枪带棍,让她心理不太平衡。 她不得不怀疑——风靡全球的时尚大师、女人趋之若骛的翩翩贵公子,在媒体前总是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的形象,是否只是假象? 她以沉默抗议,他却感情用事的当她是默认而愠怒不已。 诡谲的气氛令绮荷相当不自在,他的俊脸过分严肃,似乎正处于气头上。 视线落在地板采购回来的材料,她才赫然惊觉胃空空如也,正热闹的上演着空城计。 “吃过饭了吗?”她轻声试探。 “你饿了?”聂雅爵瞅着她,不答反问。 她诚实的点头。甚至饿得胃发疼。 “可以叫外卖。”说着,他已经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除了不吃海鲜,还有哪些食物忌口?” 那一次邀她在日式料理亭共餐,满桌令人食指大动的鲜虾鱼贝,本是所有人求之不得的珍鼯,但她却一脸排拒。 她虽然嘴里不说,他却洞悉了她的排斥。 绮荷微愣,讶异他居然知道她对海鲜类食物敬谢不敏?!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跟他提过。 因他观察入微的细心感到惊喜之余,亦备感窝心。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下厨……”她道出决定,却像请求。 他眯眼,好奇的觑住她。 触及他打量、猜疑的眼神,绮荷懊恼的暗斥自己愚蠢多事。 他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美酒佳酿,而她只会几道家常小菜,根本难登大雅之堂,自己关起门来享用无妨,请“贵客”共餐则显得小气寒酸。 见他迟迟没回应,她难为情的干笑着推翻原本既定的盘算。“我想,你应该吃不惯……”本想故作潇酒,牵强的笑容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那就麻烦你了。”他噙着一抹温柔浅笑,认真道。 怔忡须臾,她从震惊中蓦地回神。“你真的愿意……” “需要我帮你吗?”他问,然后起身,顺手轻轻拉起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提起两袋重物,朝厨房走去。 绮荷凝视着他英挺硕长的背影,心海翻腾,思绪纷乱不已。 这天堂似的梦境,不知将会持续多久? 不过她知道,终止的那天,将是她痛苦难捱的开端—— 起初,契约上白纸黑字谈得很清楚,母亲病逝之日便是这份合约的有效期限,当初会害怕结束,只因不想失去挚爱的妈妈。 现在,她再管不住自己的感情,逐渐变得贪婪——她竟渴望真正成为他的妻,名正言顺地占有他的一切。 越是想逃,反而陷得越深、原打算漠视泛滥的感情,最后仍挣不开爱情牢笼。 无奈,这份深沉的迷恋仅能藏在心底,她不敢奢望获得他的爱。 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然后忘记她,她只会是他璀璨耀眼的人生中,一个短暂的过客——轻如鸿毛、不具分量的过客。 ***       ***        *** 等待伤口愈合脱落的这几天,绮荷只得乖乖待在家里,乘机把房子彻底清洁一遍,并且试着更动家但摆设。 改造后的蓝白色调让客厅空间变大了,插上在衔角花坊买的一束向日葵,欣欣向荣的灿烂花朵,仿佛是娇丽的太阳,照拂着她的心房。 天色微暗,绮荷开始着手料理晚餐食材,嘴里哼着片段的流行歌曲,伴着俐落的刀法,一气呵成的动作仿如一曲微妙乐章。 火炉上的珐琅锅里闷着猪蹄膀,溢出动人香气,另一头则烹煮着辛辣过瘾的麻辣豆腐。 电子锅的出气孔窜出一阵白烟,灯号显示为保温状态,表示米已煮熟。大同电锅则堡炖着香菇鸡,关不住的气味在屋里弥漫着,交织成诱人的芳香。 公寓的大门悄然敞开,一道修长身影站在门口环视着幽雅简洁的空间,俊美无涛的立体轮廓因为扬起嘴角而更迷人。 循着食物香气踱至厨房,倚着墙,默默凝际正背着他忙碌的纤丽倩影,眼尖的他瞥见她优美白皙的瓷颈上,犹残留着粉红色吻痕,让他的心猝然抽动。 他迈开长腿,冷不防从身后搂住她曼妙的腰身,在粉嫩的颊上偷了个香…… 激烈的欢爱,让两人都汗水淋漓,任彼此的气息相融交换、以吻探索对方的灵魂。 狂野而大胆的男欢女爱持续蔓延着,夜,才正开始绚烂…… 第八章 天边晕染着一抹蓝,由幽微的浅蓝逐渐转为明亮的湛蓝,天已破晓。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漫洒进鹅黄色系的女性房间,房内显得温暖及宁静。 床上修长窈窕的身躯翻个身,嘤咛一声,拉高薄被盖住头,以杜绝光线干扰,好继续赖床。 僵固了下,被子猛然被掀开,人儿眨动眼皮,呆滞片刻,她混沌的脑袋霍地拨云见日。 老天! 这是绮荷苏醒后的第一个感觉。 她全身骨头仿佛被移了位般酸疼不已,简直像被拆坏的玩具。 昨夜荒腔走板的发展,一股脑的全冲上脑门,她无法遏制的烧红了脸颊,这才记得身畔多出一个男人。 他正酣然熟睡,睡相仍旧俊美不凡,不若人间应有。 绮荷怦然心动,心窝处被爱恋、甜蜜填得满满的,粉唇不自觉往上扬,勾成一抹幸福的弧度。 眷恋的眼神在他沉睡的俊容上来回梭巡一遍又一遍,哪怕要这样看上他一天,她想,她都不会感到厌倦。 与心爱的男人同床共枕,迎接晨曦,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这亲密的字眼,让她的心陡然一泛。 当初签订这一纸合约——和一名不熟识的男人成为徙有虚名的夫妻,合约终止后就付钱了事,以后互不相干。 她以为纵使新郎换成他也一样,一切依旧会遵照剧本,公式化的演完这出荒谬的戏,而且以他的知名度与受欢迎的程度,并不可能浪费太多时间在她身上。 她只求他能偶尔陪同她去看看母亲,尽一点合约上的责任,她就心满意足下。 但最近他的所做所为,都太令她惊讶,不敢置信。 为了她,他延长留在台湾的日子,甚至还帮母亲请了二十四小时的专业看护,让母亲获得最佳的照顾。 他会安排浪漫的烛光晚餐,教她跳舞、关心她、呵护她、专心聆听她说话,尽管面对他,她只顾着紧张、陶醉…… 应该没有一个女人,能抗拒得了这样优秀的男人,没有。 她不断的做心理建设,提醒自己这只是假象,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爱上他,并贪心的奢求他也爱她。 他是抱着什么心态与她发生关系呢?他喜不喜欢她?有没有一点点爱上她? 一连串问号在脑海载浮载沉,绮荷的心口似被大石块压住,闷得喘不过气。 爱,真是一种可怕的毒,一旦沾染上就会一头栽进去,心甘情愿赔上身心。这男人,完美得教人难以设防啊。 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露出吸引人的绝妙风采。纵然她曾经心防高筑,极力不让自己沦陷在他卓尔不凡的魅力下,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心中禁锢着翻腾的爱,最后仍破闸而出,气势万千、汹涌奔腾。 她伸出纤纤玉指凌空描绘着他深邃迷人的五官,想将之刻印在心版上,这样以后若他不在身边,可以反覆想念。 初识时,他温柔体贴、风度翩翮,后来展现的强势及霸气,以及昨晚的狂狷热情,着实令她捉摸不清,却同样迷恋。 每次和他相处,都像在接触不同的人,不断有新发现,每回都有惊喜。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许,这只是他其中的某些面貌,在他心中是否还有更多不为人知、不欲人知的隐藏性格? 她自己不也是?舞台上的她,给人的印象很放得开、总是勇于大胆表现自我,至少,媒体是这么描述她的。 在母亲、家人面前,她也总是表现得开朗乐观,一副无畏无惧的模样。 但事实上,在潇酒率性的强力武装下,她其实是懦弱胆怯又习惯逃避、缺乏自信又不擅交际的人。 父亲早逝、母亲生病住进医院、兄姐们也一个个成家立业,另辟家庭,她也不好经常打扰。 她觉得自己像被遗弃的孤儿,缺乏疼爱,有时难免会自怜自艾。 然而,他像天神般意外的降临在她困乏的世界,带领她从晦涩的生活走进缤纷的天堂,让她每天都过着如梦似幻的生活。 但是,她这个凡夫俗子迟早有一天仍是要回到原本的世界,继续过着平凡无奇的生活。 在矛盾挣扎中,她渐渐失去自我,心的版图逐一被占领,不能自己。 中毒太深了……绮荷暗斥自己。 瞥了闹钟一眼——清晨七点,外头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啼叫声,她默默为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应该保持雀跃愉悦的心情。 蹑手蹑脚翻下床,确定没吵醒他后,她才踮着脚尖到浴室从头到脚梳洗一番,换上一身轻便的针织衫、棉质长裤,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随后,她踱到厨房,望着锅里焦掉的食物发怔。 应该替昨夜的晚餐哀悼的,但她偏偏情不自禁联想起擦枪走火的限制级画面,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又被挑起。 滋长的爱苗,随着掠过的一阵暖流而摇曳,在心田隐隐骚动,但在感觉甜蜜的同时,苦涩及担忧也伴随而至。 绮荷红着脸清理焦黑的菜肴,费了一番功夫把锅子刷洗干净后,空荡荡的肠胃也发出严重抗议声。 她准备好蛋、火腿、培根、起士及吐司等材料,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一一料理完毕,完成一桌丰盛的早餐。 香气霎时充斥着整间屋子,也将聂雅爵从睡眠中唤醒。 第一次,他的清晨是被“香味”吵醒的。一闻到食物香气,他睡意全消,一心一意只想下床一探究竟,顺便填饱肚子。 来到饭厅,桌上的早餐犹冒着烟,香味扑鼻而来,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禁食指大动。 “早安。”他笑意盎然的对着那抹忙碌的身影问候。 绮荷一悚,手中的盘干差点掉落,定了定神,调整紊乱的心情后,带笑回身柔声询问:“早,睡得好吗?” 她本想做好早餐后,再叫他起床用餐的,是她吵醒他了吗?她感到抱歉。 甫起床的他,一头微乱黑发、裸着上半身、蓝眸微眯,有别于平常西装笔挺的温文俊雅,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性感的男人味,与杂志中香水广告的男模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身简便的服装、穿着围裙下厨的家居打扮,别有一番婉约风韵,深深牵动着他的心,令他悸动。 “睡得很好,你呢?”聂雅爵长睫微掀,俊美的面孔透着幸福。 虽然她的床对他而言sise小了点,床垫也没他的来得舒服、枕头更不够蓬松柔软,可是却格外香甜好眠。 欢爱后,在怀着掺杂安心、充实与满足的心情下,他拥着她酣畅沉睡。 婚姻关系、夫妻生活……这些他之前从未放在心上的字眼,如今正一点一滴侵蚀他飘荡的灵魂。 近日,他开始对四处奔波、忙碌的生涯感到厌烦,渴望安定下来,用心经营一段感情、营造一个温馨的家。 这段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就当是“实习”吧,让他可以暂时体验一下婚姻生活。 至少他很喜欢看她洗手做羹汤的模样,也喜欢她的手艺,更想独占她的美丽和娇柔,到目前为止,他对于这位合约妻子相当满意。 “嗯。”绮荷被他盯得心头小鹿乱撞、无所适从,呼吸顿时变得凌乱。 聂雅爵跨步趋近她,将她局促羞赧的模样尽收眼底,突然觉得她可爱得惹人怜惜,值得他宠爱。 她屏息,心跳失序,暗地里又厚脸皮的期待他的触碰—— 他倾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一记蜻蜓点水般的吻,然后,顺手接过盛着炒蛋的盘子迳自步出厨房。 绮荷怔愣住,只消一个亲吻,便轻易消弭她的烦忧与不安。爱情的魔力,真的是凡人无法挡……她暗忖着,没发现自己正在傻笑。 “绮荷,别发呆,吃早餐了。” 聂雅爵戏谑的声音钻进耳朵,她像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偷儿,慌张心虚的敛起笑,快步移至饭厅。 绮荷斟了一杯鲜奶给他,附赠一朵灿烂的笑,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他道谢,很捧场的喝了一大口,对着她妍丽的脸庞轻笑道:“你向来都这么会吃吗?” 女孩子一向都很在意身材,不敢多吃,尤其是靠“外表”吃饭的模特儿,食量大部分都小得与小鸟无异,但她餐餐以丰盛料理犒赏自己,身材却依旧保持得玲珑有致。 思及她雪白的胴体,聂雅爵盯着她的眼瞳突然深浓起来。 “嗯……算是吧。”察觉到他眼神有异,绮荷双颊酡红,忙不迭垂下螓首,回避过分犀利的注视,心跳完全被打乱。 他瞬也不瞬的欣赏她含羞带怯的娇态,她顾盼间波光流转、妩媚惑人,着实引人犯罪。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再交谈,静静的享用着早餐。 不过,绮荷却动作僵硬、食不下咽——对面那双媲美高压电的勾人蓝瞳,从头到尾都紧紧锁着她,害她好几次呛得咳红了脸。 她担心一顿早餐吃下来,自己会因害羞过度,而导致脑溢血。 但不知为何,心里却甜得冒泡,愉快得仿佛飞上了天…… 经过一星期的休息,绮荷被攻击所致的伤口已完全康复,没留下丝毫疤痕。 当她以代言人身分,出现在某知名服装品牌发表会现场时,立刻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关于她受伤的传言、以及和时尚大师聂雅爵的桃色绯闻,近来一直是媒体追逐的重点新闻。 一见到她,媒体记者就像蜜蜂看到花蜜,兴奋的蜂拥而至,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打转,嗡嗡嗡个不停。 绮荷充耳不闻、三缄其口,脸上维持一贯不愠不火的微笑,俨然是得到聂雅爵的真传——以不变应万变。 她一扫以往眉宇间笼罩的轻愁,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万种风情,举手投足间丰采夺目,散发出幸福的光芒,更让人确信她正处于热恋中。 绮荷一进到后台,就毫无预瞥的和萧若龄打照面。 萧若龄见到记者,立即褪掉冷冽的表情,笑容可掬的向熟稔的记者打招呼,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媒体宠儿,记者最喜欢找她挖八卦了…… “嗨!”她挺起胸部,使出应酬时惯用的招数,甜腻的嗓音酥人筋骨。 不料,记者们完全不领情,甚至没好气的斥喝:“闪开。”接着,从她身边掠过,留下错愕不已的她。 萧大美人愀然变色,尴尬气愤的瞪着被众人包围的对象,恨不得冲上前撕烂田绮荷恶心的笑脸! 自从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和聂雅爵传出拍拖的消息后,身价就水涨船高,身分已不可同日而语。 许多本该居于她的通告及代言机会,全都转移到近来深受宠爱的田绮荷身上,而她转眼间却成了过气女星,只能接受一些不入流的低俗杂志采访。 她当然不甘心!她可是“台湾第一名模”!岂会输给一个没半点名气的瞥脚烂货?! 她不会输。 萧若龄双手握拳,心中喃喃诅咒:田绮荷,我一定要你好看!等着瞧。妖媚的眼眸中,酝酿着不轨的光芒。 调整好憎怒的心绪,她换上和蔼的笑脸,试图融进以田绮荷为中心的人群,展现她的亲和力。 奈何,没人有空搭理她,记者们都现她为无物。 萧若龄顿觉颜面扫地,怒火中烧。这贱人凭什么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绝不原谅,绝不! 妒意吞噬了她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她暗中发誓,势必要反击,夺回该属于她的待遇,不让田绮荷专美于前。 既然田绮荷这么喜欢出锋头,那她就让她出名个彻底。 “对不起,请不要妨碍我们,发表会再不久就要开始了。”萧若龄硬是挤进嘈杂的圈子里,昂声驱赶喋喋不休的记者。 没打听到只字片语的记者,当然不愿善罢甘休,在他们眼中,有报导价值的才是宝,其他没有利用价值的,就不必多费唇舌打交道。 忍着被排斥的耻辱,萧若龄挤出牵强的笑,义正词严道:“再不出去,我可是要叫警卫啰!” 发表会场地在五星级饭店举行,每一层楼都设有警卫看守,以处理突发事件。 记者半信半疑的睨着她,看她眼神坚定,只能嘀咕了声,讪讪然成群的离开后台。反正等下发表会结束,他们有的是时间逼问。 绮荷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抬眼看见镜中萧若龄的影像,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一副想与她攀谈的模样。 虽然萧若龄刚刚替自己解围,可是她并不想多加理会,说她小心眼也无妨,毕竟是萧若龄找碴在先,她不是圣人,心胸没宽大到可以不计较对方对她的羞辱。 那日,若非清洁欧巴桑突然出现,她的下场恐怕会更凄惨,需要休养更久…… 她不理睬的冷淡态度,令萧若龄相当恼怒,但为了顾全大局,只得暂压下想呼她巴掌的冲动,灿笑道:“绮荷,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放下身段先行示好,企图化解两人的不愉快。如此一来,她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绮荷微颔首,淡淡的接受她的致歉。 萧若龄双手紧握成拳,频顿告诚自己要忍耐,否则实在控制不住,很想当下抓烂她目中无人的嘴脸。 “为了展现我的诚意,待会发表会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她硬挤出笑容,讨好的提出邀约。 绮荷报以浅笑,轻描淡写回道:“不必了,谢谢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我已经订好位了,你一定要赏光,接受我的赔罪。”萧若龄发挥不屈不挠的精神,继续“卢”着她。 绮荷摇摇头,态度坚决、语气委婉的拒绝。“抱歉,我有事。” 萧若龄的脸色刷白,大眼透着怨恨的光芒,但转瞬间一闪而过。“总之,结束后我会来找你,等会见啰。” 她故意装做没听见,兀自下完结论后,转身离去。 绮荷觑了她的背影一眼,善良的她不禁有些心软,心意有微微的动摇,思索着自己是否太没度量,该接受萧若龄的道歉才对。 或许,为了以后平静的日子着想,应该和她当面把话挑明,免得对方三番两次找上自己。 拿定主意后,绮荷的心情笃定许多。 殊不知,一场不轨的预谋正悄悄酝酿着,而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九章 发表会顺利完成,模特儿们集体在伸展台上向与会来宾致意,接受众人热烈的掌声后回到后台。 绮荷回到后台,坐在镜子前抚着颤动的眼皮。不知怎么搞的,今晚眼皮跳个不停,心头没来由的感到惊惶。 怔怔的瞪着镜中的自己,她紧皱着眉、抿着双唇,试图排解紧扼心头的不祥预感。 趁着她发呆之际,萧若龄抢在记者前阴魂不散的凑到她身边。“绮荷,准备好了吗?” 她总不顾及别人感受,一迳的以自我为中心,强迫别人也遵照她的意思运转。这点,让绮荷很感冒。 “我并没有答应你的邀约。” 尽管已决定赴约,她仍不喜欢萧若龄用专制的口气操控她的意识。 萧若龄的美眸掠过一丝不悦,对她的厌恶更甚一分,心中想整她的欲望愈发浓烈。“我很诚心想道歉,给我一次机会嘛。” 甜甜的嗓音、和善的语气,让她的脸看起来相当无害。“再不走,那些烦人的记者又围上来了。” 绮荷别过头,果真看见记者们疾步朝她而来。 “走嘛。”见她心意动摇,萧若龄索性拉起她,顺手拎起她的包包,从另一个出口搭乘电梯来到十楼的某间客房。 绮荷警觉性的升起戒心,防备的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比较没人吵,省得那些记者又找你麻烦。”萧若龄抓住绮荷想躲记者的心态,答得理所当然,毫无破绽。“放心,我不会把你吃了。”才怪!她在心里恶质的补充。 进房后,落地窗旁设置了一张方桌,摆了两份银制餐具、冰桶里还冰镇着一瓶香槟,显然是事先精心安排的。 萧若龄拨通电话到餐厅,点了一份凯撒沙拉——为了维持身材,她长期以来食量都少得可怜。 绮荷并不打算久留,所以只意思意思的点了一份沙拉。 侍者很快地送来沙拉及汤品,萧若龄看也不看一眼,高热量的东西她一向碰也不敢碰,倒是绮荷动手品尝浓郁芳香的奶油海鲜浓汤。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萧若龄心中不禁兴起一阵嫉妒及不平,略踌躇了会,也试着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浓稠的液体在口中扩散开来,滑腻香甜的口感令人胃口大开,但同时也产生一股罪恶感,她如触电似的连忙丢开汤匙,神色慌异。 绮荷困惑的戏着她,睁着星眸以眼神询问。 看什么!萧若龄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煞车,扯动嘴角轻快地问道:“怎么啦?”哼!再忍耐一下,等会就有她好受的了。 绮荷轻晃螓首,眼皮又开始狂跳,浓烈的不安袭上心坎,胸口有些窒闷。 她端起酒杯啜饮一口,试图驱走那股无所适从的感觉,杯子才刚放下,包包里的手机就因来电而震动。 接起电话,几秒钟后,她刷白了俏脸,眼神空洞。“我……我马上过去。”她恍然失神的起身,神情有点不对劲。 见她要离开,萧若龄急忙按住她的手。“绮荷,你要去哪?” 她脸色极差,眉宇间尽是哀愁。“我要赶去医院。”刚才是大哥的来电,说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可能有生命危险。 “你不能走。”萧若龄的目光突然转为凌厉,声调尖锐,露出了真面目。 绮荷蹙起秀眉,奋力抽回手,一心一意只想赶到医院陪伴病危的母亲,并为她祈祷。 思及母亲,她的鼻头一酸,泪水顿时占据眼眶。 萧若龄抓住她的手臂,面目狰狞、口气凶恶。“哼!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 语毕,她拿起手机按了一组号码,不到一分钟,几名大汉便开门进来。 绮荷错愕的瞪着她,惊觉自己上当了。“萧若龄,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怒不可遏的吼道。更气自己的愚蠢,居然傻得自投罗网。 萧若龄逼近她,放肆狂笑。“既然你喜欢出锋头,我就成全你。” 绮荷心慌意乱,猛力推开她企图逃脱,却被在门边的大汉轻而易举的擒住,大汉们一把将她重重摔向大床。 “剥光她的衣服,拍裸照。”萧若龄拔尖了嗓子,兴奋的命令她雇来的大汉。 她的话犹如一枚炸弹,在绮荷紊乱的脑袋引爆,直到两名彪形大汉欺上来,她才恐惧的拳打脚踢,全力抵抗。 然而,她的花拳绣腿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其中一名大汉毫不怜香惜玉的狠狠掴了她一巴掌。 绮荷雪白无瑕的脸庞立刻红肿发烫,麻痹得失去了痛觉,只觉得耳朵一片嗡嗡作响,头昏眼花。 “还愣在那当铜像啊?还不快脱光她的衣服。”萧若龄站在一旁,用女王般的口气指使着。 大汉伸出怪手袭向她的胸部,大力的将她领口扯破,露出白皙诱人的胸口及性感胸衣。 “放开我……”绮荷哭喊着,张口用力咬了对方的手掌一口,留下几道齿印。 “臭婊子!”大汉粗俗的咒骂,又刮了她一耳光。 “好了好了,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拍起照来还能看吗?”萧若龄凉凉的催促,心中无限畅快。 只要他们把托付完成,拍下那贱女人的裸照,接下来他们爱怎么打、甚或欺凌她都无所谓。 那些裸照一旦流出市面,田绮荷的事业甚至人生就毁了。 而她,又会成为媒体瞩目的焦点、坐享名利,备受爱戴、尊崇,成为人人眼中的第一名模、一线女星。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绮荷胡乱的踢腿挥拳,泪流满面的狂喊。“我要去医院……” 她的身心遭受着莫大煎熬,恨不得杀掉这群恶魔,飞奔到母亲身旁。 一阵剧烈拉扯中,绮荷的眼皮倏地沉重起来,逐渐丧失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药效发作了。” 隐约中,绮荷听见萧若龄如是说。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愚昧哀悼,就陷入一片无声的黑暗。 她绝望的闭上限,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 ***       ***       *** 大汉粗暴的扯掉绮荷的上衣,露出她雪白的胸脯,另一名壮汉已备好相机,准备捕捉诱人春光。 盯着那副姣好的娇躯,男人不禁蠢蠢欲动,迫切渴望拥有。魔手正要剥除粉紫色内衣,门铃霍然瞅瞅响起。 两名大汉狐疑的望向萧若龄,等待指示。 啾——啾——啾——— 拉长的尾音,彰显出门外来者的着急及不耐。 “萧小姐,怎么办?” “你们继续拍照,我去应付。”萧若龄旋即恢复镇定,吩咐后来到门边,提高警觉的问:“哪位?” “聂雅爵。”低醇的嗓音十分严肃且凝重。 萧若龄瞠目,一脸愕然。“别、别开玩笑了,聂……雅爵怎么会来这里……”她的心脏怦怦跳,声调抖颤。 “开门就知道是不是了。”冷肃的声音透过门扉,令人感到畏惧。 “不——”萧若龄捂着唇低嚷,惶恐的往后退。 门外冷冽如冰恍若来自地狱的声音,绝不可能是一向彬彬有礼、高贵优雅的翩翩公子聂雅爵…… 两名大汉被她的惊呼吓着,纷纷困惑的望着她。 门外忽然缄默下来,周通气氛呈现诡谲的静谧,两名大汉也感到莫名的紧张。蓦地,喀嚓一声,门应声打开———道硕长英挺的身影先行闯入,俊颜冷若冰霜,那双没有温度的蓝眸,正睨着惊慌失措、脸孔苍白的萧若龄。 他深沉凛冽的眼神,不怒而威、气势摄人,吓得她噤若寒蝉,顿时只觉全身僵硬、背脊一阵发凉。 一名身材高大壮硕、长相俊朗的男子也随后跟着进来。 “怎么可能……”萧若龄失神的喃喃自语。 聂雅爵目光一扫,视线落在双人大床上那抹几近半裸的雪白娇躯,不禁怒火中烧。当看到陌生男子手中的相机时,理智全然焚烧殆尽。 他跨步向前,冷不防扬手一挥,结实硬朗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手持相机的大汉脸上、腹部—— 大汉丝毫没有还击的机会,表情扭曲变形,指着肚子吃痛的弯下身,手中昂贵的相机呈抛物线掉落在聂雅爵脚尖前。 他拾起相机后,迅速拉起被子遮掩绮荷的身子,瞥见她美丽的脸庞是被殴打过的红痕肿胀,心头就被沉重的自责及不舍压得喘不过气来。 另一名男子见状,绕到背后偷袭,手才刚伸出来,便被同行的“硬汉”牟汉东给制住,反手一转,痛得男子很没骨气的哀号出声。 牟汉东再使力一折,男子顿时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 聂雅爵再补上两拳,对方流下两管鼻血、嘴里也漫出鲜血、再无力反攻。他每一拳惊人的劲道,都像发自于心灵深处的怒吼。 此刻的他俨然是一头发狂的豹——平时姿态优雅,令人忍不住想靠近,一旦惹毛他,下场却不堪设想。从没人知道他性格中有如此冷酷的一面,就连“禁忌场”的四位股东也不知情。 唯独他自己明白,在良好修养、风度翩翩的表象下,他的内心其实有着不欲人知的无情与残酷。 当初会以“孽爵”做为代号,并非随便凑和,而是其来有自。 “啧啧啧。”和他相识多年,牟汉东头一次见识到他的狠劲。 说实在的,以专业角度来看,他的拳脚功夫,还真的有够——赏心悦目。 事后,一定要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拍部动作片,保证红翻天,掀起狂湖……牟汉东在心里盘算着。 聂雅爵抽出底片,放进口袋,再把相机摔个稀巴烂,以发泄愤怒。他若能早一点来接她,她就不会遭受到如此狠毒的对待…… 不久前他接到绮荷大哥的电话,告诉他绮荷母亲情况危急,已经通知她一段时间了,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挂断电话后,他查出她的车还在饭店停车场中,觉得纳闷不已。 问过几名和她同台的模特儿,得知她和萧若龄早已先行离开,他直觉反应事有蹊跷。 绮荷那么孝顺,知道母亲病危的消息,必定会排除万难立刻赶到医院,不可能不闻不问。 当下,一种无名的焦虑攫获他的心,他忧心烦躁得简直要把整间饭店掀了。 最后总算经由一名服务生口中,获悉她和萧若龄在客房里一起用餐,他赶紧动用特权取得备份锁卡。 若再慢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像。 聂雅爵沐浴在盛怒中,浑身散发着阴沉危险的气息,沉默中酝酿着将敌人彻底摧毁的爆发力。 萧若龄张着嘴、一时傻眼,双腿发软,压根忘了逃走。 等到他锐利森冷的眼光射向她时,想离开已来不及。 “我的妻子你也敢动?!”他逐步逼近她,冰蓝色的眼瞳冷得足以冻伤人。 “妻……妻子?!”萧若龄喉咙紧得快要窒息。她很想逃,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聂雅爵瞪着她,漠然阴险的眼神,透着深不见底的狂暴气息。 “爵,带她先走,剩下的我来收拾。”牟汉东轻拍他的肩,出声提醒。 “我不会放过你的。”字字铿锵的撂下狠话之后,聂雅爵脱下外套覆上绮荷的上半身,抱着她离开饭店,驱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他的心都揪得好紧。 如果,在乎一个人是爱情的开端,那么此刻他紊乱、自责、懊恼的心情,又代表了什么? 爱,何时已累积得那么深切? 深切到让他想要安定下来,想将她锁在身边呵护照顾,不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何时?他扪心自问。 答案很快浮现在脑海中——或许从第一眼见到哭泣中的她时,他对她,就已经一见钟情。 想拥有她的心意与渴望,竟如此深沉而迫切,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 第十章 从无尽黑暗中猛然苏醒,绮荷低呼一声:“不——”红肿未消的脸庞写着惊惶与恐惧,眼神空洞。 守在一旁的聂雅爵趋上前,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哑声安慰。“嘘——绮荷,没事了、没事了。” 宽阔温暖的胸膛,有她所熟悉的迷人气息,驱走她强烈的惶恐与害怕,怔愣片刻,她才缓缓抬起头。 对上的,是一双饱含怜惜、充满爱恋的蓝色眼眸,如海水般将她紧紧包围。 “爵……”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埋进他的胸口,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她再也忍不住,嘤嘤啜泣。 他心疼的亲吻着她的发,没有安慰的言语,仅是静静的搂着她,任凭她宣泄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随后,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推开他。 “不——我的身体……不干净了。”她痛苦的呢喃中,带着自我嫌恶。 对于昏迷后的事态发展她一无所知,但她想,在那样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下,除了任由对方予取予求外,不会有奇迹发生。 聂雅爵重新将她揽在胸前,以坚定、沉稳的口吻告诉她:“听着!你没有不干净,你没有!”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已经……拍了我的……”她抽泣着,裸照两字卡在喉头,扑簌簌的泪不断溢出眼眶,漫成一条小河。 除此之外,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也遭到玷污……她的身体好肮脏、好恶心,她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好痛恨。她不配跟他在一起…… 这个想法跃入脑海,顿时像根锐利的锥子插进心坎,让她痛苦不堪。 思及此,泪水掉得更急更凶,脸上涕泗纵横,模样好不凄凉。 他没辙的吁叹,有力的臂膀牢牢圈着她纤弱的身子,扬声再度强调:“绮荷,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让那些混蛋碰你?!” 倘若可以,他想将他们碎尸万段,剁成肉酱喂狗。 他誓言般的坚决语气,为绮荷降至冰点的心房注入一些些暖流,紊乱的心绪才稍稍获得平复。 怀着一丝微薄的希望,她哭哑了嗓音问:“我……真的没……被……” 话未竟,便被聂雅爵仓促地截断。“没有!没有!没有!绮荷,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 她可以相信他吗?相信自己及时脱离魔掌、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还是他只是在安慰她,说不定她的照片已经传遍了…… 她反常的沉默令人挂心,聂雅爵试着从她蓄满泪雾的眼中,寻找能反应她情绪的蛛丝马迹。 她的两潭水眸盛满忧伤及哀愁,几乎让他溺毙。 “天……你别胡思乱想。”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发动柔情攻势,灌注他的爱恋与疼惜,企图驱赶她心中的不安。 聂雅爵借由温热灼烫的吻,传递他满腔的浓烈爱意,并且把她昏迷后的经过告诉她,以化解她心中的疑虑。 “真的吗?”枕着他的胸膛,绮荷闷闷的确认。 这固执的小女人。聂雅爵兀自喟叹,既爱又怜。“我骗过你吗?”柔嗄的口气蕴涵着无奈,没想到,他居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伏在他怀中感受稳健的心脏律动,绮荷逐渐调整呼息.心口上的疼痛也减缓。 霍地,她仰起泪汪汪的脸庞,凄迷问道:“我妈妈……妈妈她……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聂雅爵敛眉抿唇,凝重的睇着她,思索着该如何启齿。 “爵,告诉我……”她抓着他的手臂,迫切的追问。但从他哀伤的表情,已隐约猜得到端倪…… 心,犹如被千刀万剐般剧烈绞痛着。他无声叹息,小心翼翼的揩去她晶莹的泪水,喉咙异常干涩,竟说不出实情。 他向来果敢直言,却唯独不忍心看她哭泣、失望,此刻他甚至恨自己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告诉我!”她颤着声音哽咽的央求,一边挣脱他的怀抱,倏地翻下床。“我要去看她……” 一阵晕眩袭来,她脚步踉跄,却不影响她的决心。 聂雅爵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不想让她那么快就面对残酷的现实。深怕她虚弱的精神状态,承受不了打击。 他越制止,绮荷就越确定自己的臆测,心慌不已。“让我去!我要去看她。”她歇斯底里的吼着,赤脚冲出病房。 既然无法阻止她,他也没权利干涉,早晚她都必须面对事实,聂雅爵尾随在她身后,陪伴在她身侧。 沿途,纵有许多人朝她投注异样眼光,绮荷全然没放在心上,此刻,她只焦急着想见母亲一面。 跌跌撞撞的进到母亲的病房,床上已不见人影,她的心顿时揪紧,无法呼吸。 妈……她张开口喊着,却哑然无声,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绮荷……”聂雅爵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收拢双臂给予她力量。 “妈呢?她……她在哪里?”她转身,泪眼婆娑的急切质问。“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她濒临崩溃的请求,声声刺痛他的心,当他带着她来到位于医院地下室的太平间时,绮荷差点晕厥。 “不——”她拼命摇头,无法接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心碎的重复这一句话。 绮荷颤着手,缓缓掀开白布,苍白削瘦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动也不动的怔着,无神的大眼不停溢出泪水。 半晌,她终于蠕动唇瓣,试探的唤道:“妈……”她怯怯的伸手触摸母亲的身体,一股冰冷的肤触从指尖渗入血液,冷得她打哆嗦,冻结了她的心。 “妈……我是绮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妈……” 回应她的,是一室冷清与哀戚,以及她凄惨的呼唤声。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呀……”她痛彻心扉,抱着母亲的遗体纵声哭喊。 未能陪在母亲身畔,陪她走完人生最后旅程,令绮荷无限自责、满怀悔恨,各种负面情绪一起凌迟着她脆弱的心,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聂雅爵拥着她如风中落叶般的虚荏身子,充当她的支柱。“绮荷,别这样。”他的心情随着她的悲恸,也跌落谷底。 “呜……”她浑身乏力的瘫在他怀里,无声抽泣。 他拉高白布,遮掩田母的遗容,想尽快将她带离,免得她继续触景伤情。 “不要,我要陪着她,我不要离开她……”绮荷挣脱他的箝制,固执道。 “你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负荷不了的。”他有些动怒。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气她执着的让人不舍,更气自己不能减轻她的痛苦与哀恸。 “不要管我!”她泪流满腮,拒绝他的触碰。 聂雅爵俊美的面孔闪过错愕,感到莫名的愠怒,勾住她的腰,稍一使劲便轻易将她抱离冰冷骇人的空间。 “放开我、放开我!”她捶打着他,嘶声呐喊。 “冷静点。”他援住她的肩头低斥。 她哭泣的脸庞,惹得他心烦意乱,又狠不下心抛下她不顾。曾几何时,她的影响力已变得如此巨大,左右着他的判断与心情。 “我要去陪妈妈,你放开我、别管我。”过度的悲怆吞噬了她的理智,此时的她呈疯狂状态,耗尽全力推拒他。 她拒绝他的关心,令他相当不悦。“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每件事,我都非管不可。” 闻言,绮荷的心弦震撼不已,备觉动容。“我们……根本不是夫妻……”她呜咽道。“合约已经结束了,我们不是夫妻了。”她频频摇头,心痛的对着他吼。 聂雅爵黯下眼瞳,掩饰闪逝而过的诧异与薄怒,手劲不自觉的加重。 “合约结束了,你不必再管我了,不必管我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边摇头边失神细喃。 他的眉间布满阴霾,深邃的蓝眸覆上一层愠色,脸色极差。 半晌后,他才启口:“我从来就没把合约当一回事。”低缓的声调悒郁不乐,字字敲进她封闭的心、扼着碎裂的心口,令她闷痛得难以喘息。 绝望无助的望着他俊美得不真实的轮廓,绮荷突然兴起逃离的念头。 他凝睇着她泪盈盈的迷蒙眼神,从中窥见到闪烁躲避的光芒,不禁感到一阵气恼。“田绮荷,我已经认定你了。” 他紧紧扣着她身子的力道、斩钉截铁的宣誓口吻,在在剧烈拉扯着她的心脏,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缠,如同一道无形绳索将两人捆绑。 浓烈的眷恋涌上心头,她激动失控的情绪,忽然冷却。“你不必安慰我……”她口是心非的说,狠心将他排拒于心门之外。“也不必同情我。” 他盯着她,眼中一片冰漠、没有温度。“这就是你对我的解读?”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寒冷。 绮荷垂下头,再也无心辩解。反正这段感情迟早要结束,还是早点画下句点,否则再多延续一天,届时就会更痛苦一倍。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她听见自己用冷漠麻木的声音说。 他能感觉到她又将撤除的心防高高筑起,而且比之前更坚固,冷漠更甚以往,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已将她的性格拿捏得十之八九。她孤独黯淡的内心和光鲜美丽的外表截然不同,明明有着令人羡慕、着迷的外在条件,但一旦深入她的心,便会发现她比其他同龄女孩多愁、封闭。 她总习惯隐藏自己真实的情感,一贯的开朗其实只是害怕被看穿的保护色,让人窥不透她的脆弱,也洞悉不了她的心灵—— 绮荷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但却是最别扭的一个,却偏偏格外牵动他。或许是她三番两次想从他身边逃开,意外的引起他的注意、挑起他的兴趣。 她像一朵彩霞,美丽却飘忽,捉摸不定,逗留在他眼里、深植在他心里,让他决心占有她。 于是他耍个小手段,接下她在“禁忌场”的委托,成为合约上的“夫妻”。 起初,追求她单单只是想满足男人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为贫乏的生活多添一点趣味。然而,渐渐地他发觉,她真正值得令人欣赏的,是她的孝心和那颗善良的心。 尤爱她褪下华丽时髦的外衣后,那自然轻便的家居模样,那时的她美得清灵,犹如一朵亭亭的白莲。 还有她拿手的家常菜,让他感受到家的味道,完全对了他的脾胃。 许多人一生汲汲营营的金钱、权力及名利,他一项都不缺,际遇好得令人眼红嫉妒;在外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条件好得足以睥睨全世界。 唯独他明白,自己也是个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而且渴望平凡而简单的幸福与快乐。 他一直在寻觅,寻觅一个能将心托付的对象。一个有着温暖心房、不势利媚俗的女人。他想,他找到了,现在说什么,也不可能放掉。 “很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撇唇,然后出其不意的将她拦腰抱起,穿过医院长廊,带着她离开。 ***       ***       *** 在聂雅爵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的跟随陪同下,绮荷忍痛料理完母亲的后事。 她的情绪几度决堤、崩溃,因为母亲骤然病逝,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死寂,不会跳动,吃不下也睡不着,只觉胸口沉甸甸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而他始终伴着她,鲜少开口,但宽阔的肩膀,总适时的给予她安慰与依靠。 绮荷不是没神经的人,当然感受得到他的体贴与温柔,她常在他忧郁的眼瞳中看到泛滥的爱意,这才稍稍冲淡了她的悲伤。 嘴里不说,暗地里她的心早已软化,默默享受他的情意与关怀。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老早被聂雅爵识破——她骨子里倔强、别扭的个性,才是他所钟爱的。 这段时间,他毫不避嫌的作法己引来大批媒体注意,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记者采访追踪他们两人之间的消息。 他从不正面回答,对记者犀利却缺乏创意的问题,仅是一笑置之,随即板起俊脸,杜绝打扰。 治丧完毕后一星期,绮荷被迫与他前往米兰,他的态度强硬且霸道,卑微渺小如她,根本没办法抗拒,只能乖乖的跟着他。 表面上,她态度淡漠、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实际上,她早已对他万般依赖、眷恋,这段日子若没有他,她恐怕支撑不了这些接连而来的突发事件。 到米兰后,聂雅爵全心投入服装发表会的忙碌中,陪她的时间减少泰半,让绮荷有种被冷落、遗弃的孤单。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家,她不顾一切的奔向他怀里,再掩饰不了内心澎湃的思念情潮。 聂雅爵被她主动的热情吓了一跳,旋即敛下眸、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顿了下,他轻轻推开她。 绮荷睁着星眸,错愕的盯着他,严重的失落感席卷全身,心猛地往下沉。 “我帮你订了回台湾的机票,外头有车载你到机场。”他低沉迷人的声调,没有感情的陈述着。 外头艳阳灿灿,她竟不禁觉得寒冷,浑身不住发抖。“你……要我回台湾?”良久,她咽下喉头的硬块,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的心既然不在,强留你也没意思。”聂雅爵观着她,面无表情道。 心脏仿佛挨了一记闷棍,绮荷痛得失去知觉。在她准备投降,承认自己对他的爱之时,得到的居然是他薄情的对待! 尽管,她镇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对他的付出无动于衷,他也不可以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赶她回去…… 真可笑,他为什么不可以?若换作是她,当满腔热情被对方的冷淡浇熄时,也会死心的吧。 她垂下头,紧抿着唇,努力不让眼中满蕴的泪滑落。“我知道了,我马上离开。” 凝睇着她哀戚的神情,聂雅爵万分不舍,冲动的直想拥她入怀,吻去她悬在眼角的泪光。 不过,他必须放她走,绝不能感情用事。 僵立须臾,确定他不会挽留,绮荷冲进房、抓起随身行李,头也不回的奔出大门。 她一上车,司机毫不啰嗦的驶离,而她泪流满腮,心痛得无以复加、几乎溺毙在泪海中。 抵达机场,绮荷踩着茫然颠踬的步伐,行走在偌大的机场大厅中,像一缕飘荡的幽魂,兀自耽溺在悲伤的情境中。 同行的女司机催促她登机,并和她一起上飞机,女司机见她依旧哭泣不已,遂向空姐要了一杯加了安眠药的酒,骗她饮下。 几分钟后,绮荷便陷入昏睡状态。 尾声 当绮荷幽幽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身边还是那位美丽的金发女司机。 习惯性的望向窗外,大地已被夜色笼罩,掠过的景色让她恍如仍置身欧洲。 错觉吗?怎么行人皆是外国人?“这是哪里?”绮荷以英文询问女司机。 女司机朝她笑了笑,没有为她解答。 越想越不对劲,她不由得感到紧张,担心是否又落入什么圈套。“你要带我去哪里?”话甫落,车子也刚好停在饭店前,几名高大壮硕却体面的外国男子,立刻超前迎接。 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后,她被带到饭店房间,紧接着涌入一大票人马,将她团团围住。不论她怎么问、问了几遍,所有人都把她的话当成空气般,统统不理会她。 即使她以行动表达抗议,最后仍被强制压在梳妆台前,把她当芭比娃娃似的,穿上手工缝制的典雅白纱礼服,然后整理头发、施上合宜的彩妆。 几个小时折腾下来,当绮荷从镜中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禁目瞪口呆——镜子里那高雅又性感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身上这袭无懈可击的礼服,服贴着她身体的每寸肌肤,简直是为她量身订作,她第一次看自己看到出神。 “时间来不及了,走吧。”那位充当司机的金发女郎,其实是位顶尖的整体造型师。 然后,绮荷又不明就里的被带上车,来到一处码头。 映入眼帘那弯弯曲曲的河道、四周独特的异国风情,她终于确定自己根本没回台湾,而是在威尼斯!千百个问号在脑海浮沉,她既惶恐又期待…… 她登上一艘布置得美轮美奂的游船,悠扬的乐音、喧嚷的人声、充斥着食物及美酒的芳香,前方搭起的华丽舞台,正在展示当季最新流行的服装,俨然是一处奢靡的小型梦幻天堂。 她被安置在一间休息室里,有专人不断的替她补妆、打理仪容,好像她是要上台走秀的模特儿。 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怎么一觉醒来,世界似乎全变了样?正胡思乱想之际,绮荷突然听到司仪以标准的中文报出她的名字。 她陡然一惊,一头露水的怔愣着。 “该上台了。”随侍在侧的金发女郎催促着。 绮荷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带上舞台,璀璨的灯光霎时转暗,仅剩几盏烛光随风摇曳,原本鼎沸的气氛也顿时鸦雀无声,绮荷只能站立在舞台中央,呆若木鸡。 三、二、一——现场的交响乐团演奏起结婚进行曲,台下的人潮很有默契的向两旁退开,红毯彼端,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缓缓走出来。 绮荷瞪大美眸,不可思议的盯着俊美无俦的男子,噙着淡淡的笑意朝她走来。她的心停滞了一拍后,剧烈狂跳。 身着白色礼服的聂雅爵,恍若从童话故事走出来的白马王子,令人目眩神迷。 他上台,深情的凝视她,诚挚的赞美。“你好美。” 她屏息,星眸写满困惑,不敢眨眼,就怕下一秒一切会化为虚无。 “这是……怎么回事?”她哽咽道。 “这是我们的婚礼。”聂雅爵含笑回答。“我专门为你设计、缝制的婚纱,你可喜欢?” 绮荷杵成一座雕像,脑袋轰然不已。这是他亲手设计缝制的?!她内心翻腾,感动至极。 他勾起笑,掀开黑丝绒戒指盒,取出一只重达五克拉,晶莹剔透、切工精密的荷花型钻戒,套进她的中指。 “现在开始,我向全世界宣告——今生今世,你将是我的妻子。”醇厚悦耳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倾诉他深切的爱恋。 “亲爱的,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笑着追问发愣的新娘。 “你……”绮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喜极而泣。 原来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求婚桥段,她还傻傻得因他的无情而心碎,以为他不要她了。 “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嫁给我。”他霸道专制的替她抉择。“成为我的爱妻。” 回覆他的,是她热情的亲吻及拥抱。“我愿意。”绝望后的喜悦,显得分外珍贵及难忘,绮荷再顾不得矜持,在众目睽睽下表达她的情意。 聂雅爵敞开双臂,唇角扬成幸福的弧度,觉得无比满足。 此时全场响起一片热烈掌声、鼓噪声、拉炮声及玻璃杯碰击的清脆声响。黑融融的天空,灿烂的烟火相继进放,绚丽夺目。 两人急促的心跳谱成最曼妙的旋律,演奏着属于恋人的乐章,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沐浴在醉人的氛围里。这一对相爱的恋人,在天地与众人的祝福下,把心许诺给对方,另一段幸福的人生才正要开启。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