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的宝贝》 楔子 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年代,越来越多的事物都和「计算机」这玩意扯上关系。 不会操作计算机的人,在这世界上似乎成了半文盲,尤其是现在政府已经从小学便大力推行网络教育的趋势,不会计算机的成年人恐怕要自叹弗如了。 尤其近几年来,网际网络更是快速发展,俨然成为生活必备的一部分,无论男女老幼都开始学习计算机,深怕自己落伍被取笑。 商人们嗅到哪儿有商机,便往哪里钻,于是许多组织在网络上应运而生。 而不管是悠游于网际网络中的族群,抑或不碰计算机的菜篮族,也晓得网络上有那么一个响叮当的组织——「禁忌场」。 该组织吸收了许多条件优秀的男女,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各种严格训练后,而成为该组织正式成员。 每个月除了有优渥薪资,还能抽十分之二的佣金。 透过该组织网站,「客人」可以从中挑选一位优秀成员,以竞标的方式出价,选择「伴游」对象。 一方面是提供竞标的乐趣,另一方面也满足了现代都会男女寂寞、爱慕虚荣的通病。 如此特殊、禁忌的经营方式,虽然让该组织极受社会各界关切,但由于从未传出任何纠纷及丑闻,信誉良好、形象优异,每年还是赚进大把大把钞票—— 而「禁忌场」的幕后老板从未曾在媒体曝光,更添其话题性。 事实上,该组织是由五位出身良好、才气纵横却个性反骨的各界菁英,共同出资组成。 志同道合的他们,名气早已非同凡响,当初纯粹玩票性质的投资,没想到却为他们带来可观的利益。 这一次,恰逢该组织「周年庆」,五位年轻有为、想法独特的「坏胚子」,决定将自己推上「竞标」行列。 不过竞标对象的选择仍掌握在他们手上,一切纯属娱乐—— 第一章 一入夜,台北市某一著名观光夜市,所有摊贩早已准备就绪,等待客人光顾。 时序虽已进入深秋时分,但布满摊贩、电灯泡和人潮的夜市里,仍让人感觉到闷热。尤其是热食摊的小贩,个个满头大汗、脸泛油光。 「来哟!来哟!好吃又不贵的蚵仔面线!」 「又香又补的药膳排骨,不吃会后悔!」 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展现台湾特有的夜市文化。 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都被食物香气诱得食指大动,巴不得每样都来上一份,以满足口腹之欲。 夹杂在高朋满座的老字号摊位中,有一家经营两年多、贩售花枝羹的小摊子,由于料好实在、口味极佳,因此非常受饕客肯定,生意蒸蒸日上。 看着小方桌的每个客人,埋首吃着热腾腾的花枝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邬梅也感到心满意足。 「老板,再来两碗。」一对年轻情侣,意犹未尽的又叫了两碗。 邬梅朝着他们甜甜一笑,俐落的舀了两碗花枝羹端给客人。 「老板,给我两碗。」一道低沉的男声吩咐道。 邬梅应了声,头也不抬的持着大锅杓,迅速捞起新鲜花枝和羹汤,再加了特调蒜泥、醋和香油,口味独特的花枝羹便大功告成。 她笑容可掬的递给对方。「请慢用。」 当她触及甫入座、穿著入时的一男一女后,心陡地震了下。随后,垂下脸避开对方的视线。 女方不断地打量她,许久,才以十分不确定的口吻问道:「咦?妳……的名字是不是叫邬梅?」 她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好佯装没听见,转身忙其它事;岂料,对方不死心的加大音量又问了一次。「妳是邬梅吧?我是苏慧岚呀!」 邬梅置若罔闻,不肯和对方相认。 奈何,苏慧岚却不愿善罢甘休,对着她拼命追问,连和她同行的男人也加入询问行列。「妳真的是邬梅?跟以前差真多……」语气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他的话,让她局促不安,知道躲不过,邬梅只好理了理散乱的发丝,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糟,然后挤出尴尬的微笑,并未直接坦承,她第一次发现承认自己的名字,竟是这么困难。 「我就知道是妳!」苏慧岚口气里透着一丝丝得意。「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夜市重逢,真是意外。」言语中调侃意味多过讶异。 苏慧岚身旁的男人吃完花枝羹后,又要了一碗,趁着空档,他凉凉的问:「堂堂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在夜市摆摊?」 话既出,引起周遭客人的好奇眼光。邬梅始终低着头,没有响应,但沁着汗和油光的脸庞已染上一层红晕。 盯着穿著邋遢、蓬头垢面的邬梅,苏慧岚优越感油然而生。「小梅,妳怎么都不说话?」 她无话可说,只能勉强扯动嘴角,笑里掺杂着苦涩。虽然自己也是正正当当的工作,但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大学同学,着实让邬梅感到难堪。 两年多前,父亲公司周转不灵,卖掉了房子、车子及股票仍无法清偿债务,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宣告破产。 由于他长年积劳成疾、又不甘一生心血成为泡影,因而气出病来,突然中风,右手和右脚完全不能行动。 父亲出事那天,刚好是她的毕业典礼,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魂当场掉了一半,没有毕业的喜悦,只有满满的痛苦和震惊。 自那天起,她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不再是被捧在手掌心的千金小姐,而是必须为张罗三餐,努力赚钱的平凡女子;甚至,还得与尚在念大学的弟弟,分担好几千万的债务。 而母亲则负责照顾中风的父亲,并且陪他走过漫长的复健之路。两年多下来,病情却不见起色。 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一家人的感情却没有丝毫变质。所谓「患难见真情」就是这样吧! 她上班的薪资和弟弟打工、母亲做手工赚来的钱,扣除每月固定开支,剩下的金额还不够缴交债务利息。直到曾在家里帮佣的陈嫂伸出援手,教她如何做出好吃的花枝羹、并且借钱帮她在夜市租了个摊位,开始做起小生意。 为了早日清偿债务,邬梅每天像颗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起初,由于身体过度疲累,还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昔日的大小姐脾气,得罪了客人,导致生意惨淡了好一阵子。 连续好几个月,收入居然比在公司上班时的薪水还低,扣掉水电、瓦斯费、房租及利息后,根本没多余的钱,有时候,这些费用甚至都筹不出来。 一家人勒紧裤带,每天最多两餐,皆以便宜的泡面充饥,偶尔加颗蛋和青菜,就觉得好幸福。 夜里,她和弟弟还常常饿的睡不着觉,只好拼命灌水胀饱肚子,催眠自己快点入睡。 为了生计,她时时刻刻都警惕自己必须忍耐,并拋弃以往娇贵的身分及奢侈的生活,学着放低身段,以客为尊。 这段日子下来,她调适心态后的笑容及亲切态度,使得客源不断增加,所付出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两年累积下来,也让她还了几百万的债,日子还算过得去,但离还清债务仍有一大段路。 因为真正吃苦、潦倒过,她早已成长许多,也懂得体谅别人,完全拋开过去的风光,以服务客人为乐。 只是,邬梅却从来没想过,会有碰上熟人的一天……而且,一个曾经是她的好朋友,一个则是她暗恋的对象。 她以为已调适好心态,足以面对一切。但没想到这样的自信,却因这次意外的相逢完全被推翻掉,身分的转变,导致她内心潜藏的自卑,犹如洪水开闸般一涌而上,将她彻底淹没。 邬梅此时的卑微,造就了苏慧岚的骄傲与自信,她嫣然一笑,告知喜讯。「小梅,我跟致丰下周末就要订婚了。」 虽然不知道昔日的大公司千金,怎会落得这步田地,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输给邬梅的不服气全数涌上心头,于是想藉此机会羞辱她。这回,她总算占了上风,心情大好,笑得好不灿烂。 闻言,邬梅的心猛地揪了下,心中五味杂陈。 「希望妳来参加我们的订婚派对。」苏慧岚坏心眼的提出邀请。 邬梅黯下眼瞳,一言不发。 「妳……该不会还对致丰念念不忘吧?」苏慧岚不留情面的供出她的秘密。 即将成为她未婚夫的男人,诧异的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邬梅涨红了脸,羞窘得无地自容。 「唉呀!我真是多嘴,怎么把妳暗恋致丰的事说出来了!」苏慧岚做作的责怪自己,却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小梅,妳不会跟我计较吧?」 邬梅牵动嘴角,摇了摇头,心底却泛起淡淡的悲哀。 「凭我们的交情,订婚派对妳一定要来。」苏慧岚施以人情压力。「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可是,我还要工作……」邬梅面有难色的开口。 「妳一定是气我跟致丰在一起,所以才不肯来吗?」苏慧岚皱眉、噘起红唇,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不是……」她急切的否认,但事实上,心中的确有一丝丝莫名的不悦。 「既然不是,那妳一定要来。」苏慧岚完全不懂何谓体贴,硬是强迫她出席。 邬梅无奈的叹了口气,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应允,以为事情可以就此打住,不料苏慧岚活像个记者般追问:「小梅,妳应该有男朋友吧?」 这两年来她忙着赚钱打理家务,总是一副邋遢随性的模样,岂会有人追求……但为了杜绝不必要的联想,她只好胡乱点头承认。 「真的呀!那太好了。记得带妳男朋友来,我帮妳鉴定鉴定。」苏慧岚笑咪咪的说,彷佛两人的交情还停留在大学时那般亲密。 看在邬梅眼中,苏慧岚耀眼的笑容,近乎刺眼。往事和现下的景象,在她脑海中交错,隐隐牵动她原本平静、沉潜的心。 苏慧岚临走前和邬梅交换电话后,便挽着斯文的男友,踩着高跟鞋翩然离开。 邬梅望着设计精美名片上的头衔——「来就美」美容机构美容部经理苏慧岚,不禁黯下眼瞳。 世事难料——谁会想得到本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千金,因为父亲经商失败,一夕之间必须为五斗米折腰。 而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苏慧岚,本是靠母亲挣的薪水养大、念书还得贷款的女孩,如今却因为母亲投资成功,成了著名美容机构的股东,身分不可同日而语,她也跟着富贵显达。 闹哄哄的嘈杂声将邬梅拉回现实,无声叹了口气,将名片放入口袋,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插曲。 刚从桃园中正机场回到台北,辜允朕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他突然想到,一个多月前从意大利回国的妹妹,嚷着想念台湾的夜市小吃,硬是拉着他「逛夜市」。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卖的花枝羹,最令他齿颊留香、回味再三。 他吩咐司机绕到夜市,然后让司机先行离开,凭着记忆来到摊位前,盛着花枝羹的大锅冒着热呼呼的白烟,让他迫不及待想品尝。 「你好。」邬梅听到廉价圆椅移动的声音,习惯性朝音源露出甜美的笑。看清来者的长相后,她怔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男人有着刀削般的五官——英扬的眉宇间透着一抹悒郁、眼睛炯炯有神,微抿的唇似乎有些不耐,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凡的气质,让她忍不住多看一眼。 辜允朕抬眼,恰巧对上她打量的眼神,撇唇戏谑道:「把花枝羹舀给我,再慢慢看个够。」 女人爱慕的眼光他看多了,她算是含蓄了。至少,还知道不好意思,不像有些女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偷看被当事人逮个正着,红潮从耳根蔓延至颈项,让邬梅糗到最高点,巴不得立刻消失。 辜允朕吃得津津有味,一碗接一碗,彷佛吃的是人间美味。 邬梅看着叠成一座小山的碗,心窝暖洋洋的,有被重视的错觉。 「小姐,多少钱?」辜允朕酷着俊脸,冷冷的问。 「呃……一共三百三。」她收回思绪,吶吶的说,没勇气看他的表情。 他探进口袋,脸色微微一变,摸遍全身的口袋,最后也只能接受皮夹不在身上的事实。 不等他开口,邬梅已从他的举动窥知一二。 「抱歉,我的皮夹忘在车上了。」辜允朕神态镇定,完全不见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时,会有的困窘和慌乱。 反倒是她比他还紧张。「先生的皮夹是被扒手偷了吗?要不要报警?虽然找到的机率微乎其微……」 辜允朕思索须臾,确定是自己疏忽,忘了把皮夹带下车。「我是真的把皮夹落在车上了。」 「这样啊……那就好。」她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 因为父亲经商失败导致家道中落后,而体会到人情冷暖,明白赚钱很辛苦,她从以前不懂世事的大小姐,到现在能将心比心替别人着想,而非嫉世恨俗,改变可谓不小。 「如果妳不介意,我请人把钱送过来。」语毕,他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 「不必了。」邬梅出声制止。「不必麻烦了,算我请你吧。」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看他穿著上乘质料的衣服、又气宇轩昂的,应该不会为了故意省下几百块而撒谎才对。 辜允朕瞇眼审视她,发现她未施脂粉的小脸很认真,娇憨的笑容让他颇顺眼。 「我不喜欢欠别人任何东西。」他斩钉截铁道。这向来是他贯彻到底的原则,从不给人任何机会套交情、攀关系。 因为,他身上早已背负了必须用一辈子自由来偿还的人情债,这一笔帐,就够他受的。 「喔。」她垂下眼睫,轻轻应了声。他冷漠的婉拒,让邬梅有些失望。这股突来的情绪,连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妳是这样做生意的?」辜允朕非但没有感激她的好意,反而板着脸诘问。 她一时没会意过来,睁着水眸愣愣的瞅着他,蓦地怦然心动…… 他敛眉,认定她和所有女人一样笨,索性直接把话挑明。「要是每个人都说没带钱,妳是不是就不收了?」 「不会的。」邬梅急切的否认他的假设。她只是想给他方便呀!怎么好象做错什么事似的,惹他不快…… 他对她的单纯不以为然,嗤哼道:「照妳这种想法,哪天被卖了还笨得替对方数钞票。」 她还来不及开口,隔壁摊的老板偷了空,冷不防插入他们的对话。「对啦!对啦!这位帅哥说的对。小梅妳太单纯了。」 邬梅翻翻白眼,嘟起小嘴犯嘀咕:「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四周人声鼎沸,理应没人听见她说了什么,但辜允朕却能读出她的唇语。 「身材像三十岁的成熟女人,但脑子却是三岁程度。」他瞄了一眼她t恤下掩不住的丰满,低声讥讽道。 她猛然抬头,一脸惊讶的望着他。「你听见了?」 他觑住她,讪笑道:「难道妳以为,我会猜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 她大惊小怪的模样,辜允朕竟觉得好笑。 邬梅发现,他从头到尾都以冷冷的语调取笑她,和他酷酷的外表不谋而合。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无厘头…… 当他意识到耗费太多时间在同一件事上时,手中的手机也赫然响起,接通后,简单说几句话便结束通话。然后向她要了一张纸,飞快的在上头书写。 「我有事要先离开,这是我的名字和公司地址,妳抽空来一趟,我把钱给妳顺便请妳吃饭,谁也不欠谁。」说了那么长一串话,语气敷衍且冷漠。 「真的不必了。」邬梅依然坚持,觉得他有点小题大作。 不理会她的拒绝,辜允朕把纸张压在碗下,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回头盯着她。 她的心陡然加速,忙不迭别开眼,回避他的注视。 「妳叫什么名字?」他淡淡的问。 「小梅,帅哥在问妳ㄋㄟ。」隔壁摊的老板曲肘撞了撞她,笑咪咪的样子像尊弥勒佛。 她面红耳赤的回答:「呃……我叫邬梅。」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 「乌梅?奇怪的名字。」辜允朕重复道,感到莞尔。语毕,他转身迈步离开。 目送他颀长英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潮中,她才收回视线,却止不住心口奇异的感受,拿起他留下姓名和地址的纸张,映入眼帘的是极为好看的字迹。 「辜允朕……」她喃喃念着,却记不起曾在哪看过同样的名字。 没时间细想,便又涌来一批捧场的客人,让她不得不暂时拋开困惑,赶紧为客人服务。 第二章 收拾好夜市的摊位返家,已是凌晨时分,邬梅把所赚的钱结算清楚后收妥,一天的工作才算真正结束。 洗过热呼呼的澡,她坐在书桌,从抽屉取出日记本,提笔写下一天发生的事和心情,这是她持续十几年的习惯。 想起苏慧岚离去前,紧紧挽着未婚夫的幸福模样,邬梅这才察觉,她那临别一笑,似乎带着炫耀意味。 是她太敏感了?还是其实她也有些嫉妒……她对着烫金的名片喃喃自语:「要上哪去找男朋友参加派对?」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该怎么办才好?」 她对自己一时的冲动,后悔不已。 苦恼着该找谁充当男伴之际,一张有型有款的男性脸庞,霍然跃入脑海。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敲敲脑袋,企图将那鲜明的影像屏除。 置于桌面的名片及落有好看字迹的纸张,在在严重干扰她的思绪。邬梅忽然有些厘不清,究竟是为没有男伴而忧心,抑或是那张冷淡的酷颜,令她心情浮躁。 何况,她也没有合适的服装参加派对。「爽约好了……「她合上日记,撑着下颚咕哝。 她收好记录着私密心情的日记本,准备熄灯就寝。 半小时后-她睁开眼瞪着天花板,没有半点睡意,意识仍旧清醒。 担心没有男伴而无法入眠已经够惨,更糟的是,她竟然幻想起男伴的长相是才讲过几句话、素昧平生的男客人。 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五宫都记得一清二楚。 「邬梅,妳发花痴啊。」她拍拍微烫的双颊,强迫自己忘掉。 于是她掀被下床,起身到厨房泡了杯热牛奶以帮助睡眠。经过客厅时,随手在书报架上取了本过期杂志回房。 她翻了几页,就被一则广告文案吸引住- 喜逢周年庆,《禁忌场》特别精心挑选出五位超级人气王,其代号分别为「教父」、「硬汉」、「恶绅」、「孤狼」、以及「孽爵」,提供女性会员号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切莫错过。 禁忌场里,百无禁忌。 虽然平时忙于工作,但她偶尔也会抽空上网补充信息,《禁忌场》的威名她十分清楚。她也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基于好奇而点进网站一探究竟,但嫌填写资料太过麻烦,于是很快的就关掉窗口。 她想自己应该不会有上网标男人的一天,孰料,此刻却成了指引她方向的一盏明灯。 虽然不久前,她才嚷着要爽约,但一思及苏慧岚神采飞扬的告知她,要和她大学时暗恋的对象、亦是众多女生的白马王子订婚,她就越想越呕。 明知该给予诚挚的祝福,可是她就是不想被苏慧岚看扁,也不愿输的太狼狈。此时邬梅赫然发现,即使个性改变许多,但女人与生俱来的嫉妒心,是怎么也无法磨灭的吧。 就这么一次!给自己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 派对结束后,从此各过各的日子,生活不会有所交集。 她盯着杂志上禁忌场的广告思忖着,最后决定顺从心意--打开一星期没碰过的计算机,敲下《禁忌场》的网址。 花了些时间详读规章、加入会员后,她在条件栏中,写下对男伴的要求:内外兼修、温柔多金、是个好情人。 她按下「完成」,画面浮现一个对话框,要求对方在核对资料无误后按「确定」键。 光标在确定键上逗留了几秒,她又移回条件栏添了几个字。 内外兼修、长相酷又温柔多金、是个好情人。 把资料送出去后,待系统确认已通过认证,她立刻下线,把微温的牛奶一口气喝完,随后上床休息。 这一回,她很快的便进入梦乡,一觉到天亮。 开了一整个早上的跨国视讯会议,对辜允朕而言就像是打完一场硬战,如历劫归来般筋疲力尽。 每个月,他最痛恨的就是这一天,这比对着一叠待批公文还令他头痛。 「总裁,下午四点有个商业杂志专访……」 高特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尽责的提醒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辜允朕贸然打断。「推掉。」他绷着脸,冷冽的语气里言简意赅。 「是。」高特助也是面无表情,毫不废话。「那晚上的开幕酒会……」 「推掉。」他转进办公室,看到宽敞的核桃木办公桌又积了好几份公文,眉头浅蹙,沉声交代。「剩下的行程全推掉。」 他拉松领带,吁了一口气,坐进小牛皮座椅闭眼假寐。 「是。」高特助毕恭毕敬的回答,并且公式化的问:「总裁中午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辜允朕锁紧眉心,语调低沉且平淡的咕哝:「把这些公文、卷宗全煮来吃,比较快消化。」 高特助微微挑眉,向来不苟言笑的表情,忽然闪过一丝笑意,然后飞快的隐没在冷峻的唇边。「没其它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跟在他身边两年,高特助已逐渐习惯他偶尔无厘头的惊人之语。 特助退下后,辜允朕倏地睁开眼,旋身望向玻璃帷幕外,天空一片湛蓝,透着金黄色的阳光,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他郁闷的心渴望飞翔。 然而,他却像只失去自由的鸟,受困于豪华宽敞的牢笼,只能和层叠如山的公文、卷宗作伴,日复一日。 他有着人人称羡的傲人家世和身分,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却鲜少人知道,这一切本不该属于他-- 倘若,他进孤儿院后没被辜家收养,进而受良好而严格的教育,现在的他会在哪里?做些什么? 他的养父--辜震远,拥有全球百大最赚钱企业之一的「威震集团」,亦是受人尊重的商场大亨、前辈。 三年前,养父毅然决然退休,没把庞大的事业交给亲生女儿,反而交由他全权管理。 在受宠若惊之余,他也极力推辞,但养父的一句话,让他无力反驳-- 「接掌我一手创立的公司,并且管理好,是你报答养育之恩的好机会。」 就因这句话,逼使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默然接下重担,从此过着与工作为伍的日子、不自由的滥觞。 他和《禁忌场》其它四位股东不同,他们都遵照着自己的兴趣,在工作上大放异彩、实践自己的想法。唯独他受制于人情,只能守着遍及全球的企业体打转。 工作上,他不能有一丁点差池,甚至还要比以前更好。 辜允朕吐了一口长气,收回视线,再度将自己隔绝在自由国度外。总有一天,他要背着一只简单行囊,到处流浪、自我放逐,享受无拘无束的畅快。 他没有不快乐,却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他快乐的事。 撇撇唇,对上欲除之而后快的公文和卷宗,随即打破他构筑的梦,回到现实。 趁着午休空档,他上网浏览新闻,顺便点进《禁忌场》网站关心一下近况。 会员每天都在增加,下标区一直都很热络,理由和条件也千奇百怪。辜允朕意兴阑珊的快速扫瞄,几十个竞标者中,有个名字却驻留在他眼底。 邬梅? 几天前,他好象曾经听过类似的名字?但于何处何时听到,已不复记忆。这个有趣且似曾相识的名字,让他多看了眼对方条件栏中的要求:内外兼修、长相酷却温柔多金、是个好情人。 「哼,贪心。」他冷啐一声,无趣的关掉窗口。 瞥了案前堆积的工作,着实闷得抓狂,他决定出去外头透透气,暂求解脱。 邬梅倾着纤瘦的身子,吃力的提着三大袋刚采买的日常用品,摇摇晃晃的出了超市,看到路边有个卖麻花卷、双胞胎的小摊,开心的趋前瞒买。 掏钱付帐时,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从皮夹里掉出来。 无心的打开一瞧,上头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姓名和公司地址,邬梅的脑子里,同时勾勒出一张酷劲十足的男性脸孔。 收下食物和零钱,她发现自己离他的公司不远,在好奇心驱使下,决定绕过去看看。 她循着地址,来到「威震集团」大楼广阔的腹地前,登时目瞪口呆。她以为自己找错地方,认真的再做确认,的确是眼前高耸的建筑物没错。 「应该没错呀……」邬梅抬高颈子仰望,几乎看不见建筑物顶端。「一、二、三、四……」她兀自在心里数着楼层。 「喂,别站在那里挡路。」大楼的保全观察她许久,见她杵在出入口,于是没好气的赶人。 「喔,对不起。」她脸皮薄,被这么一吼,立刻满脸通红。 离去之际,眼角余光恰好瞄见,令她印象深刻的男人从大楼里走出来。手脚一时不协调而失去重心,塑料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人也跌趴在地。 辜允朕一出大楼,见到的便是这幅滑稽的画面。 邬梅狼狈起身,低着头将物品一一装进袋子。 「喂,妳还不赶快走。」保全人员一见总裁出现,更是紧张的朝她大喊,好似她是只不受欢迎的癞痢狗,她涨红脸,顾不得滚到一旁的麻花卷,便匆促离开。 辜允朕凝视着她的侧影,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由于她提着重物,走起路来宛若企鹅,想快也快不了,他很快便追上她。 「喂。」他离她三步之遥,冶冶唤着。 喂什么喂,她可是有名有姓的。邬梅以为是保全人员,噘着嘴在心里大声抗议。 「喂!」辜允朕停下步伐,加重声调、加大音量,不耐烦的喝道。 她也顿足、深吸一口气,蓦地转身声明。「我叫邬梅--」剩下的话,在那张令她怦然心动的酷脸下,全部冻结。 邬梅张着小嘴,像只受惊吓的鱼。 「真的是妳。」他瞇起眸,肯定的口气证实自己认人的功力不差,倒不介意她的坏口气。 她的心脏猛力撞击胸口,四肢乏力。「啊、呃……」双颊酡红,尴尬的说不出一句话。 「来找我?」」辜允朕单手插在裤袋,姿态潇洒,淡淡的问。 邬梅面红耳赤,摇着头吶吶的回道:「我只是顺路经过而已。」但声音竟微微颤抖。 「既然来了,我请妳吃饭。」他没忘记当初的允诺。 「我吃过了,谢谢你。」她螓首低垂,客气的回绝。 虽尚不知他的真实身分,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慑人的领袖气质,让她觉得有一层无形的隔阂,难以靠近。 辜允朕凝眉,长腿一跨,来到她跟前。 他伟岸的身躯背着阳光,造成一片阴影将她围拢,顿时,邬梅更觉自己渺小,不禁怯怯的咽了口唾沫。 「我说过,我不喜欢欠人。」不给她拒绝的理由,径自接过她手中的重物,踅回公司方向。 望着他硕长的背影,在他手上,连俗气的塑料袋都显得高贵起来。邬梅一时半刻回不了神,站在原地发愣。 察觉到人没跟上,他停下脚步转头觑着她。「别耽误时间,我的时间不多。」 她并不介意他带点命令的口吻,反倒认为与他冷酷的气质十分搭调。 「辜先生,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她小声地说。 婉拒他之后,她竟有些后悔。心中明明想接近他、多和他接触,即便是短短几秒也好,可是又不希望共餐之后便划清界线。 两相矛盾的心态,拉扯着她的情感与理智,遂脱口而出:「只要辜先生常来捧场就好了。」话一出,邬梅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急切,似乎泄露了心事。 辜允朕瞪着她,俊睑寒了几分。「我没有那个美国时间。」他索性回身握住她的手腕,带她一起走,免得她又讲一堆废话浪费时间。 她盯着他厚实且温热的大掌,体温逐渐攀升。时值春寒料峭的三月天,她居然全身发热、脚步虚浮,有中暑的症状。 由于正值午休时分,职员们进进出出,当辜允朕手提塑料袋、牵着-名清汤挂面、衣着朴素的女人经过公司大楼,所有人莫不瞠目结舌,看得傻眼。 邬梅亦感受到旁人的诧异、狐疑,将颈子垂得更低,回避教她不自在的目光。尤其在触及几个女职员瞪视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象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令人憎恶。 「辜先生,我自己走就行了。」她压低音量央求,试图抽回手却徒劳无功。 辜允朕瞟她一眼,断下评语:「妳很啰嗦。」 瞥见他冷凝的脸色,邬梅顿时噤口,不敢再表示意见,胸臆间却流窜着莫名的暖流。 他总是让她矛盾-既想逃离、又渴望靠近;嘴里嚷着要他放开,又因他的霸道不驯而暗自窃喜。 无疑地,她是喜欢他的--完全称不上认识的男人,却诡异的抓紧她的视线、缠着她的心思。 这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或许,她只是单纯的、肤浅的喜欢他的外表,以及他身上散发的冷冽孤独气息。 辜允朕对其他人好奇的打量视若无睹,径自唤来一名保全,把装满廉价用品的袋子交给他代为保管。 保全人员见刚才被他赶走的女孩,竟认识高高在上的总裁,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小姐您放心。」他鞠躬哈腰,讨好的说道。 「谢谢。」邬梅被他前后回异的态度吓了一跳,牵动僵硬的嘴角,微笑致谢。 「想吃什么?」辜允朕的语气始终淡凉,彷佛事不关己。 「对街有一家很有名的鲁肉饭,吃那个好了。」她不希望他太破费,于是挑了经济实惠、又能饱足的小吃。 即使曾贵为千金小姐,但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她不再足被捧在掌心呵护的金枝玉叶,目前的生活虽简单平凡,倒也挺习惯。山珍海味、佳酿珍饯,已遗留在记忆中,粗茶淡饭也别有滋味。 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更懂珍惜。 他们的的一言一行,皆是周遭来往穿梭人群的焦点,因此,当邬梅说出经过思考后的答案时,却惹来旁人无礼的讪笑,连近在咫尺的保全,也满脸错愕的「嗄」了一声。 她咬着唇,羞红了脸,明白自己惹了笑话。 辜允朕颇感惊讶,沉吟须臾,松开眉心接受她的建议。「就依妳。」 他的回答,简直骇掉大家的下巴、跌破众人眼镜。 就在各种复杂的目光凝视下,他拉着她--以防她又拖拖拉拉虚掷光阴,迅速穿过路口,到对街的知名鲁肉饭连锁店用餐。 第三章 昏暗的房间,只有计算机屏幕透出荧荧的闪烁光芒,偶尔响起一声幽微的叹息,又陷入一室宁静。 邬梅支着下颚,盯着屏幕发呆,却没有一个字入眼。 今晚,大学同学苏慧岚又「顺路」到摊子捧场,也不忘提醒她即将来临的订婚派对,并强调她一定要带男伴出席。 「唉。」她无奈的又叹了一声,愁眉轻锁,手指在键盘上游移,打了几个字又消掉。「为什么没有响应呢?」她对着留在《禁忌场》里的资料,嘟着小嘴,低声咕哝。 她默念着条件栏上的描述,不期然的,思绪被一张酷帅有型的男性面孔占领,手指无意识的敲下对方的名字--辜允朕。 回想起今天中午和他一起吃饭的情形,她的心湖就荡起一阵涟漪、漾着甜蜜的感受。没事又想起他干什么……邬梅拍拍脸颊,试图赶跑脑中清晰的影像。 正当要把名字删除时,屏幕突然一黑,吓了她一跳。 「坏了吗?」她摸黑按下电源钮,计算机没反应,用力打了几下主机,依旧静悄悄的。试着扭开桌灯、打开音响,统统没作用。 停电了?!她皱着眉头,吁了一口气。 「算了,睡觉吧。」她没辙的垮下肩头,上床就寝。 梦境中,她是穿著华裳的优雅淑女,成为派对中最闪亮夺目的焦点,众人簇拥着她。 而身边的护花使者--辜允朕,对她好温柔、好体贴。 幸福的氛围,勾起她的菱唇,形成一弯玫瑰色的新月…… 凝视屏幕上会员条件栏,居然出现自己的名字,辜允朕愣了几秒。「邬梅?」他拢起眉,嘴里念念有词。「是她吗?」 直接点名他?他撇撇唇,修长的手指规律的敲着桌沿,垂眼思忖。 耳边回荡着稍早妹妹从意大利打来的电话,兴奋的告诉他后天要回国、并待个十天半个月以上,虽然他们以兄妹相称,但他们都清楚彼此没有血缘关系。 她是正牌千金,是辜家的唯一血脉,多少企业菁英、青年才俊使出浑身解数追求她、讨她欢心,但她全然无动于衷,让对方碰一鼻子灰。 她总是直接了当回绝,并坦白告诉对方她已心有所属。周遭的人都心知肚明,她喜欢的对象,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不可否认地她明艳照人、女人味十足,在人群中很难忽略她的美。他疼爱她、宠溺她,喜欢她活泼开朗的性格,但对她也仅止于兄妹的感情。 无论她多 亮丽迷人、风情万种,但在他眼中、心中,都只是个可爱、爱撒娇又有点骄纵的妹妹罢了。 他明讲暗示,然而她却当做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当他的面把话挑明,说在他没有结婚前,她都不会放弃。 思及此,他就头痛不已。 抬眼盯着计算机屏幕,他已下了决定--动手敲打键盘输入资料,几分钟后,接下邬梅的case。 他充当她的男伴,她则当他的挡箭牌,杜绝不必要的感情。 她的笑容温纯甜美,个性单纯害羞、不刁蛮,应该不会太难缠,造成麻烦。若这笔交易可以让妹妹死心,那牺牲一点时间和自由又何妨。 双方各取所需,时间一到、银货两讫,两不相欠,倒也符合他的原则。 打定主意后,他重新投入工作,直到晚上九点,在好友电话催促下,才将手边工作告一段落,离开空荡荡的公司,驱车赴约。驾驶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后,抵达和好友众会场所--「极品东方俱乐部」。 侍者见到他,立刻趋前毕恭毕敬的接待。「辜先生。」 辜允朕冷冷的颔首,完全无需出示会员证,便直接进入酒吧和好友会合,在熟悉的位置,他一眼便看见其它三位恶少--「音乐教父」傅豫、「政坛恶绅」楼耘绅,及全球知名设计师「孽爵」聂雅爵。 「汉东呢?」他点了一杯琴酒为基底的cintonic,随口问道。 「他忙着对美国佬宣扬博大精深的中国武术。」聂雅爵有一半英国皇室血统,却对中国文化深深着迷。 辜允朕淡淡的应了声,燃起一根烟。 「朕,这里禁烟。」楼耘绅笑着提醒。 「我就故意要熏你。」辜允朕面无表情,唱反调的喷了一口烟在他脸上。 楼耘绅冷啐:「幼稚。」俊脸却没有丝毫嫌恶。 这种斗嘴的场面,恶少们早见怪不怪,如果每次见面没来个两句,还会觉得不太对劲咧。这就是他们沟通感情的方式。 唯有在好友面前,辜允朕才能彻底放松,把繁重的公事拋至九霄云外,藉由酒精和尼古丁,纡缓紧绷的神经。 由于历经被遗弃在孤儿院,和众多院童过着清苦贫困的日子,为了博取师长的疼爱,小小年纪便懂得互相竞争、陷害。曾经他试着向其它人示好、分享,却只换来捉弄。 渐渐的,他在心中筑起一道高墙,再也不让任何人接近、了解,内心潜藏的自卑和不信任感从那时逐渐累积;年纪渐长,他便立誓要比别人更强,也不再轻易泄露情感。 在认识他们之前,他向来都封闭心房、独来独往,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不上来当初为何和他们投缘,愿意对他们掏心挖肺,视为知己。若真要追究原因,大概是彼此都有着反骨不驯的性格吧。说得更白话一点,就是臭气相投、一拍即合。 也或者,是他们没因为他的冷漠,便放弃与他接触,反而更积极接近他的那份执着,逐渐瓦解他冰封的心房。 至于女人,刚开始会迷恋他出色的外表、贪恋他惊人的背景,但后来都因受不了他的冷淡与孤傲,另谋别的金主去了。 对于爱情,他向来敬谢不敏。因此看着好友们一个个为了女人「改邪归正」,极端不以为然。 「这么急着call我来,要商讨什么大事?」他捻熄只抽了一口的烟,食指跟着流泻的音乐打拍子。 虽是问句,但他已经猜到找他来的目的,无非是他接下《禁忌场》case,让他们感到意外。 「没事。只是恭喜你也下海了。」傅豫扬唇,云淡风轻的回答。 敛眸,辜允朕嗤哼道:「怎么?你们是来丢救生圈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以我们的交情……」楼耘绅故意停顿,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以十分诚挚的口吻缓缓说道:「当然,是来落井下石的。」 辜允朕像挥苍蝇般,不屑的拨开他的手,不悦的嘀咕了声。「误交损友。」 随后,四人有默契相视而笑。 「为什么接下case?」聂雅爵即使语带揶揄,仍一派斯文、优雅。「还以为你不肯妥协。」 一口饮尽杯中的调酒,他又燃起一根烟,唇边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听说,对方在条件栏中指名道姓,怎么回事?」傅豫潇洒的斜靠椅背,闪躲烟雾。 「听说?」他瞟了身旁的楼耘绅一眼,冷冷的嘲讽:「搞政治、法律的,仗着有一张利嘴,唯恐天下不乱。」 对于他浓烈的调侃,楼耘绅无所谓的耸耸肩,微笑回敬道:「你拐着弯骂人的功力也不差,很有搞政治的潜力。」 「去你的。」辜允朕没好气的低咒。 聂雅爵摇摇头,莞尔一笑,言归正传,免得他们继续互相攻击。「朕,什么原因让你改变初衷,对方你认识吗?」 为了庆祝《禁忌场》周年庆,恶少们一时兴起把股东的代号列入竞标之列,供会员下标。当初,辜允朕坚决反对、扬言绝不参与。所以当他们知道他接下任务时,莫不感到诧异且好奇,急着约他现身说法。 「我没有改变初衷。」他矢口否认,解释道:「只是利用对方,演一出戏给允玥看。」 闻言,三位恶少露出了然的神情。 「真搞不懂,你到底不喜欢允玥哪一点?不把近乎完美的女人留在身边,还想把她推销出去。」楼耘绅不只一次发出同样的疑问。 「她是妹妹。」辜允朕睨着他,慎重声明。 「你的方法太蠢了,小心报应。」傅豫串灾乐祸的说着风凉话。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四人如何设计他坦承心意、甚至还骗走他三千万现金,私下分赃。 「去你的报应。」他皱起眉头,不雅的反驳,口气开始有点不耐烦。「我希望她幸福。」 「被利用的会员,该庆幸被年轻有为、眼光奇佳的集团总裁看上,还是该替自己成为棋子而感到悲哀?」楼耘绅讪笑道。 「少五十步笑百步。」辜允朕撇唇讥讽。「你公报私仇,又高尚到哪去?」 语气中暗指前一阵子,他为了「惩罚」现任女友沈书嫚,而擅自帮她竞标,然后接下任务,让她爱上他、再甩掉对方。最后,还不是栽在女人手上。 双方又陷入一阵唇枪舌战,却没有丝毫火药味,即使四缺一,气氛仍然和往常任何一次众会一样,热闹非凡。 人生有此知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和福气。 白天休息在家,邬梅打开计算机,连上网络、点进《禁忌场》,输入会员代号和密码,进入专属她的网页接口。 本对这次竞标不抱期望,打算上线取消,但显眼的红字跃入眼帘,她不禁瞠目惊呼。「结标了?!」 那表示,有符合她条件的人选啰?也就代表,她非得参加订婚派对不可?她瘫靠着椅背,赫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胡涂事。 「吼--干嘛那么在意……笨蛋。」她敲敲脑袋,自我指责。 她可以找很多理由搪塞、推辞苏慧岚的邀约,但是她没有,全因自尊和好胜心作祟,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打电话取消吧!顶多是被苏慧岚冷嘲热讽,又不会少一块肉,伸手握住话筒的同时,一旁的手机霍地响起,让她吓了一跳,连忙缩手猛拍胸口。 犹豫了下,她接起电话,懒洋洋应了声。 「请问是邬梅小姐吗?」彼端传来悦耳的男声,十分客气有礼。 「呃……我就是。」回答的声调充满狐疑。 「辜先生要我转达您,明晚六点半,到家里接您,方便吗?」 「嗄?」邬梅一头雾水,完全反应不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对方语调很轻缓,却给人一种疏离感。 她不确信的问道:「辜先生……是谁?」 「辜允朕,辜先生。」对方脾气很好,有问必答。 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跳突然莫名加速,双颊微烫。「喔。」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没问题了吗?」 「呃……嗯……」满腹疑问不知从何问起,舌头打结。愣了半晌,才稍稍平复震撼和狂乱的心跳,支支吾吾的启齿。「辜先生为什么要来接我?」 等了几秒,没得到回答,她试探的唤了声。「喂?」静悄悄的完全没声响,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明天要来接她的辜允朕,和她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或者,仅是巧合?他又要接她去哪? 一连串的问号塞爆脑袋,让她脑子发胀。接下来的时间,她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导致在工作时频频出错,惹了些笑话。 怀着无奈又忐忑的情绪,邬梅夜里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直至天明。 穿上以前保存下来最爱品牌的藕紫色洋装,慎重打扮了一番,邬梅站在镜子前端详着妆容。 许久不曾看过自己化妆后的模样,她感到有些陌生且不习惯。 时间逼近六点半,她起身望向窗外,恰好看见一辆银色轿车在楼下停了下来。 「是他吗?」她喃喃自语的张望。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走出一名身着黑西装的男子,来不及看清对方长相,门铃骤然响起,她的心猛然一窒,紧张的手脚发软。 凝视着穿衣镜中粉嫩亮丽的人儿,她深吸一口气,默默替自己打气、给自己一点信心。 待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她转身下楼应门,握着门把的手,居然微微颤抖。 叮咚,门铃又响起,让她的心漏跳一拍。 打开门,抬头对上一张温文的男性脸孔,和她预想中的长相不同,满怀的期望顿时落空。 「邬梅小姐吗?」高特助客气的询问。 她听出他的声音,是昨天打电话给她的男人。「我是。」点点头,尽量保持平稳的语气。 然而,黯淡的神情已泄露她的心事,亦瞒不过他敏锐的观察。「辜先生有事所以要我先接您到会场,他届时会和您会合。」 她努力忽略心中浓烈的失落感,勉强挤出笑容。 「这边请。」高特助领着她上车,礼数周到且风度翩翩,但邬梅却怎么也无法放松。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坐立难安,心脏简直要蹦出胸口。 车子减速,停在一幢私人别墅前。候正气派的镂花铜门前的接待人员,趋前检视邀请函,确认宾客的身分,避免有人蒙混进去,破坏派对品质。 邬梅出示精美的邀请函,招待人员严肃的表情,立刻换成笑脸。「请进。」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在主建筑物前停下来。 「邬小姐,祝妳玩得愉快。」高特助等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替她打开车门,便绕回驾驶座。 「等一下。」她情急的唤住他。 「有事吗?」他淡淡的问。 邬梅咬了咬下唇,垂着颈子盯着地面,不知如何启齿。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拋下话,他不再逗留。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身,她颓然的垮下肩头,站在华美的建筑物前,仍迟迟提不起勇气踏进去。 室内的气氛热闹喧腾,显示与会的宾客不在少数。 莫名的自卑感不断在心中蔓延扩大,令她十分后悔答应参加这场订婚派对。当初为了争一口气,信口开河的说自己有男友,并允诺要带他一起出席,如今只身赴宴,势必会成为笑柄,她仿佛能预见苏慧岚嘲笑和轻藐的表情…… 现下的处境,真应验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 离开吧!进去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心里头那股催促她逃避的声音,逐渐淹没宴会里的嘈杂声浪。 正拿定主意离开时,走了几步,却有人在身后喊出她的名字。 「小梅?妳要去哪?」 她像被下了定身咒般,全身僵硬,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高跟鞋跺得喀喀作响,空气中飘散着一阵浓郁香水味,同时侵袭她的神经。 「小梅,妳怎么啦?」苏慧岚推推她,引起她的注意。 邬梅像被逮个正着的偷儿,显得慌乱不已。「没有啊。」心虚的摇头。 「妳男朋友呢?」苏慧岚四下张望,艳丽四射的脸庞满是好奇。 提及敏感的话题,命中她的痛处。 「他……他有事要处理,晚点才会来。」她始终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撒谎,吞吐的搪塞着。 她压根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到底会不会来,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都那么晚了还在忙,真是拼命。」苏慧岚笑了笑,微扬的唇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我们先进去,和几个同学叙叙旧。」 不给她反驳的余地,苏慧岚挽着她入内,每走一步,邬梅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豪华气派的室内与五彩缤纷的布置,和她郁闷忧虑的心情呈现强烈对比。 最糟、最惨的困境她都遭遇过、也熬过了,应该没有什么事能将她击倒,顶多只是被嘲弄几句,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四章 纵使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最终,邬梅还是被一句句有心或者无意的嘲讽刺伤。 在苏慧岚的介绍下,她和几位大学同学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 「小梅,妳身上穿的是ci吗?」学生时代总是t恤、牛仔裤装扮,不甚显眼的女同学,如今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走在时尚尖端。 认识邬梅的人都知道,ci二是她最喜爱的品牌,邬梅涨红了脸,尴尬的、含糊的应了声。 「咦?是吗?可是我没看过耶。」另一名身穿oi当季小礼服的女郎,认真思索后说道。 话甫落,邬梅脸上的红潮蔓延至耳根、颈项,连应付的笑容也备觉艰难。 苏慧岚觑着她困窘的模样,胜利的虚荣感油然而生。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三年前的作品。」她一副专家的口吻替大家解答。 众人眼神顿时一变,不敢置信的盯着邬梅。「怎么会?小梅以前可是ci公主耶!怎么可能把过季的衣服穿出来。」 这样的质疑,也同样是其它人的困惑。 学生时期的邬梅,身上穿戴的,不论是衣服或配件,皆是ci当季商品,每天的衣着及饰品都不同,从没重复过,简直是ci最佳代言人;出门不是有私家司机接送,便是开着拉风的名贵轿车代步。 当大家都身兼数职、靠着微薄的打工薪资玩乐时,她尽管打扮得美美的,到五星级饭店喝下午茶、血拼,完全不必为钱烦恼。 今天,却穿著一袭不知是几年前的小洋装、有些损旧的高跟鞋、辨认不出品牌的手提包,还有眉宇间不复见的飞扬神采,彻底颠覆大家对她的印象。 成为昔日同学的话题人物,邬梅非常不自在,却无从辩驳又无处可逃。觉得自己像只没有防御能力的羔羊,只能任凭宰割。 「小梅平常忙着做生意,没时间逛街,反正好看就好。」苏慧岚出面打圆场,很有技巧的转移话题。 「做生意?」果然又引起热烈的讨论。 「小梅从事哪方面的投资?一定赚很多钱啰?」 「就是啊,有好康的要告诉我们。」好几双眼睛殷殷期盼的望着她,热切的追问着;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富家千金的阶段,殊不知她已遭逢家变,一度过着三餐不继的日子。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逼问,邬梅无路可退,遂决定告知实情。「我……我在夜市摆摊,卖花枝羹。」 一句话,抽干她的气力,也伤及她的自尊。明明是辛苦赚钱养家、偿债,她为何感到难堪,心隐隐抽痛…… 她以为已经不再眷恋过去的光鲜亮丽、受人簇拥的风光,可以接受平凡、渺小的自己,但事实则不然。 否则,现在她不会有受伤、自卑的感觉。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好讨厌! 「小梅,妳真是爱说笑。」有人不相信,用手肘撞了撞她。「妳可是千金大小姐耶,卖花枝羹?怎么可能嘛。」其它人也点头附和,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词。 「我去吃过几次,小梅卖的花枝羹味道很不错喔。」今晚的主角苏慧岚掩嘴轻笑道,甚至还很够义气的替她推销。「大家有空可以去捧捧场。」 苏慧岚始终笑容可掬,俨然成为邬梅的发言人,看着邬梅凝重的脸色,她的兴致就愈高昂。 大学时邬梅良好的家世与气质、外貌,让她羡慕又嫉妒,如今情势大逆转,积压心中多年的怨妒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出一口气的感觉原来如此痛快,在苏慧岚美丽的笑容下,藏着深沉的心机。 看了她一眼,邬梅的心中五味杂陈,混乱难以厘清。照理说,是该感激她的一番美意,却又无法隐瞒内心真正的感受--气她的多嘴,让她陷于窘境。 「小梅,听说妳以前暗恋程致丰?妳真大方。换成是我,以前爱过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结婚,我根本不可能出席。」 话锋再怎么转仍离不开她,而且越来越犀利。 「该不会是想来报仇吧?」众人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丝毫没顾虑她的心情。 邬梅愀然变色,嘻嘻哈哈的谈笑声听来分外剌耳,连她都不禁要取笑自己的冲动和愚蠢。 一如事先最坏的打算,成为大家讪笑的对象,然而,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和修养,心像被狠狠践踏过,好痛好闷,有些喘不过气。 「唉呀!妳们真是的,人家小梅有对象了,何必提那些陈年往事。」苏慧岚之前已把她有男友的事讲出来,让大家嚼舌根。 「怎么没见到妳男朋友?」 够了!够了!邬梅在心底大声吶喊。她承认自己没用,残存的信心被接二连三的问题击的溃不成军,站不住脚。 邬梅颠簸着脚步,想远离这是非之地,回身却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究竟撞到谁,低沉的男性嗓音已在她身后响起,并亲昵的搂住她的腰-- 「抱歉,我迟到了。」不必转头,邬梅从声音便已知悉他的身分。 周遭那些一搭一唱的女人,个个睁大眼睛,脸上讥诮的笑容立刻隐没,流露出爱慕之情。 「你是小梅的男友?」苏慧岚双眼发亮,提高音调,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辜允朕没有回答,仅是柔声低头询问怀中纤细的人儿。「怎么不说话?在生我的气?」 她呆若木鸡的静止不动,看见大家的表情骤变,是诧异、是欣羡,但她却没有丁点愉悦。 迟来的温柔、宽阔温暖的胸膛,再也弥补不了满心的屈辱和寂寥,此刻,她只想逃--消失在大家面前,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 众目睽睽下,邬梅挣脱他的大掌,毅然调头跑出会场,留下错愕的众人。 辜允朕面色铁青,炯炯黑眸蕴藏着风暴,慑人的气势让所有人纷纷心虚的垂下头,他冷冷的扫了一眼,随后迈开长腿往邬梅离开的方向而去。 苏慧岚的视线始终胶着在他精壮、完美的男性身躯上,只消一眼,他那酷得一塌糊涂的性格脸庞,已深烙在脑海。 相较起他不凡的气质、有型的长相,她的未婚夫显得太白净斯文,而且太唯唯诺诺,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那么优秀的男人,居然是寒酸不已的邬梅的男朋友?! 突然间她有被比下去的不甘,那么出色的男人,身旁的女人当然要足以匹配,譬如--她。 由于脚蹬高跟鞋,导致邬梅跑不快,加上辜允朕的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赶上她。 他冷不防伸长手臂,轻易拉住她的皓腕,制止她继续前进。 邬梅重心不稳而拐了下,疼痛迅速自脚踝传导至大脑神经,精致秀丽的五官皱成一团。 「妳这是干什么?!」他敛眉,沉声斥责。 「不需要你的同情。」她试图缩回手,他却握得更紧。她再尝试奋力甩开他的箝制,仍徒劳无功,只是让自己手更痛罢了。 手痛脚痛心痛,真是伤得体无完肤了……她忽然扬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中带有苦涩。 睇着她的表情一下子痛苦、一下子又笑得不由衷。「颜面神经失调?」觉得古怪之余,他口中吐出一句和紧绷气氛不搭轧的调侃。 邬梅蹙起秀眉,仿佛听到奇怪的外星语言,愣愣的望着他冷凝的神情,心里漾起异样感受。既气他的姗姗来迟,又被他天外飞来一笔的话逗得想笑。 见她紧揪的脸部线条柔缓许多,他的手劲稍稍放松。「我很可怕?」辜允朕睨着她,口气挟着不悦。 见到他,总是不争气的脸红心跳,指责和气恼的话全哽在喉咙,只是垂着眼睫沉默以对。 「气我迟到?」他难得捺住性子,一句话重复第二遍。 她乘其不备的抽回手,皓腕留下一圈显目的红痕,肌肤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尚未平息的心跳,不受控制的疯狂鼓动,她欲言又止,最后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略略移动步伐,发现脚踝的痛楚并未减缓,应该是扭伤了。 真是倒霉,自讨苦吃。她兀自生着闷气。 「妳哑了还是聋了?」对女人,他向来没耐性,语调又冷了几分。 邬梅置若罔闻,赌气的执意离开。 「喂!妳……」辜允朕的黑眸进发出火星,咒骂的字眼到了嘴边倏地住口。 他需要她扮演女友,演一出戏给允玥看,让她在回意大利前对他彻底死心,现在撕破脸,对他没有好处。 「妳要我怎么做,气才会消?」他压下满腔不耐,趋前挡住她的去路,尽量以平和的口吻问。 他忽而转变态度,让她的心也随之软化。 「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不必在乎我的情绪。」邬梅近乎呢喃的撇清。心里却升起些微冀盼,渴望他否认她的说法。 「妳是我女朋友,在乎妳的情绪也是应该。」没想到他说起这种肉麻兮号的话还挺溜的,没想象中拗口。 和那些损友相处几年下来,多少也沾染了他们的「恶习」,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演技也不差。 作戏归作戏,他不会像那几个好友一样假戏真作,被爱情束缚。 她杏眼圆睁,眸底盛满惊愕及疑惑,脑子一片空白。「嗄?」 「临时有公事要处理,所以来晚了,我的特助没告诉妳吗?」他放下高姿态,说明迟到的原因,柔声安抚她。 邬梅点头后又连忙摇头。「不对……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不必跟我解释……」她还维持薄弱理智,却被他莫名的话搅乱一池春水,心激荡不已。 辜允朕的目光落在她泛着红晕的娇颜上,发现特地妆扮过的她,有别之前的朴实无华,细细端详,别有一番娇媚柔美的韵致。 她的外表,不若他妹妹辜允玥抢眼,身材虽不喷火撩人,倒也凹凸有致。大体而言,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也与允玥外放的野性美大相径庭,恰好符合他想制造的效果-- 跟一个和允玥形象回异的女人「交往」,就让允玥以为,自己并非他喜欢的类型而死心。 如此的最佳人选,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之前不是,但现在是了。」他独断的宣布。 她心口猛地一窒,血液直冲脑门,怀疑自己有脑溢血的可能。「你、你……」 由于太过震惊、思绪过度紊乱,令她迷失在他的话语中。 辜允朕也不拐弯抹角,坦言道:「妳不是在《禁忌场》下标,直接点名我要我充当妳的男伴吗?」 闻言,她再度涨红脸,觉得脸皮快要爆炸。「我、那你……」她情急、羞窘的有些语无伦次。懊恼的咬了咬唇,把话重新组合。「你怎么知道?是禁忌场的人告诉你的?」 懒得多费唇舌,他干脆草率承认。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条件栏所写的辜允朕就是你?」她的音量越来越小,话尾几乎含糊不清。 「他们神通广大,我不清楚。」他随意敷衍道。 她的疑问在他不耐烦的眼神下逐渐凝固,垂下卷翘的羽睫、盯着脚尖,放弃追究实情。 辜允朕很满意她识相的闭嘴,不再发言,否则难保他不会捣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奇怪的女人。要不就三缄其口,像蚌壳似的不开口,要不就啰嗦的像只鹦鹉。 女人果然和麻烦画上等号!他在心里冷嗤。 「走。」他牵起她的柔荑,径自往屋内走。 她倒吸一口气,痛得无法成行。 「又干什么?」他拢起眉宇,没好气的质问。 邬梅抿着唇办,缩回手定在原地,轻声道:「我不想进去。也不需要委屈你当我男朋友。」 她语气低落,带点试探心态的反抗。她打算证明什么?无理的奢望他是真心喜欢她,而非基于「交易」或「职责」才对她好。 说完,她朝反方向走去,头一次发现转身竟是如此困难。 她赫然惊觉,对他已投注太多感情,有越陷越深的趋势。似乎不再仅是被他性格、男人味十足的外貌吸引,却又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无论如何,她不允许自己继续耽溺在虚幻的情境中。毕竟,她有沉重的家累,并不适合谈感情。 但或许是受到刺激又不甘寂寞之故,心中却格外期盼有人可以疼爱她,是因为压力太大想暂时寻求解脱吗? 她不是灰姑娘、也没有玻璃鞋,奇迹也不曾降临,从头到尾都是她的妄想。 就算今晚赢了面子又怎样?明天开始,她还不是得打回原形,为三餐和债款奔波劳禄。 不给自己希望,就不会失望。消极的念头在脑际盘旋不去,促使她跛着脚卖力的往前走,即便痛的龇牙咧嘴也不许自己停下脚步。 颠踬着步伐往镂花铜门而去,不由自主的竖耳聆听后方有没有脚步声,邬梅的心情降至谷底。 分神之际,踩滑了小石子,臀部着地,跌得狼狈。「唔……」她索性坐在地上脱下高跟鞋、抱着脚踝,挫败的闭上眼,眼角有些湿润。 四周岑寂静谧,她只听见自己轻浅的呼吸声,以及暗中嘲笑自己的声音,完全没察觉身后一抹身影正逐渐逼近她。 辜允朕站在她身后,瞥见她瑟缩着身子,像只被扔弃的小动物般频频发抖,鞋子也散落一旁。 「坐在这里乘凉?还是静坐抗议?」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诙谐的调侃道。 邬梅陡然一惊,仓皇不已,沮丧晦暗的心霎时剧烈跳动。「不用你管。」她口不对心的回道。 她冷漠的口吻惹他不快,俯身不甚温柔的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离地面。「我偏要管。」 「好痛……」她皱紧眉头低呼。 「痛?」垂下眼,他注意到她微红肿的脚踝,出其不意的将她拦腰抱起,让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瞪大盈盈水眸,恰巧与他四目相接,脸蛋布满红霞,反射性的低下螓首。 辜允朕将她娇羞的神态尽收眼底,意味深浓的睇住她。「妳脸红的样子,还满可爱的。」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恶意逗弄道。 两人的距离如此贴近,他的鼻息挟着淡淡的烟草味,喷拂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轻颤,他的胸膛好温暖,和暖炉有相同的效果;而稳健的心跳让她觉得一阵安心。靠在他怀里,彷佛天塌下来都不必害怕…… 明知现下的一切只是假象,却仍难敌他浑然天成的男性魅力,心灵脆弱的她已无心再抵抗。 这一刻,她只想放纵自己,任凭情意尽情满溢,就算他是虚情假意也无妨。 就这一晚--她强烈希望被疼爱。 第五章 偌大的厅堂内,气氛十分温馨融洽,长相冷艳亮丽的妙龄女郎,正坐在父母身畔撒娇,哄得父母开怀不已。 突然,管家行色匆忙的现身在客厅,毕恭毕敬的通报。「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回来了。」 妙龄女郎喜上眉梢,立即自沙发上站起身,准备迎接返家的哥哥,亦是她最心爱的男人。 岂料,后续的画面让她错愕--她最爱的男人,竟然抱着一名女人回家! 「哥?!」辜允玥睁着美眸,不敢置信的低嚷。 辜允朕将邬梅安置于沙发上,神情认真、动作小心轻柔,仿佛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 邬梅不禁怀疑是否身在梦境,否则眼前的一切,怎会如此不切实际?但她却忍不住深陷在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既已决定放肆一夜,就顺从心意,享受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滋味吧!错过今晚,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 「想喝点什么?」他帮她调整背垫,让她坐得更舒适。 邬梅柔顺的摇摇头。「我不渴,谢谢。」 「宽叔,麻烦你打电话请章医生过来一趟。辜允朕回身吩咐管家。 章医师医术精湛、精通中、西医,是辜家的家庭医师,家中每位成员的健康情况他都了若指掌。 「是。」管家领命后,立刻离开。 「妳忍着点,医生马上过来。」他坐在邬梅身畔,柔声安抚。 接下来又唤来一名女佣,准备冰袋,亲自为她冰敷;他的种种体贴举动,落入辜震远夫妇和允玥眼中,备觉不可思议。 察觉自己成为目光焦点,她顿时肌肉僵硬,表情极不自然。「不……」未竟的客套话,在他冷冽的眼神示意下全数吞回去。 允玥站在一旁,喜悦的心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嫉妒。「哥,我回来了,你没看到吗?」她噘着红唇娇瞋。 辜允朕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应了声。「吃过饭没?」虽是亲切的问候,语气却疏离淡漠。 「还没!等你回来一起吃。」允玥在他另一侧坐下,爱娇的挽着他的手臂,晶灿的星眸,坦率直接的盯着那张陌生的女性脸孔。 感受到她锐利的眸光,及显而易见的……敌意?!邬梅连忙垂下眼睫,心中惴惴不安。 「呃……允朕,你不介绍客人让我们认识吗?」辜夫人温婉的笑道。 「她叫邬梅,是我的女朋友。」他故作亲密的揽住她的纤腰,不疾不徐的宣告两人的关系。 闻言,在座的所有人莫不感到讶然,邬梅更是受宠若惊的望着他。 她一而再、再而三被「女朋友」三个字,搞得心神不宁,心跳一百。 毕竟是历经过大风大浪,辜震远很快就从震惊的情绪中恢复,未了还不忘揶揄一番。「好小子,原来你惦惦吃三碗公,已经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了,之前我跟你妈还老是替你担心。」 辜允朕淡然一笑,气定神闲道:「我希望等感情稳定一点再公开。」他继而转向她,提醒道:「还不叫人?」 「噢……」邬梅脑袋一片混乱,既想澄清又要顾及礼貌,舌头打了结。 「邬小姐别紧张,慢慢来。」辜夫人莞尔的微笑,丝毫没有架子,态度亲切。 她深吸一口气舒缓紧绷的神经,告诫自己以平常心应对。「伯父、伯母,你们好。」她扬起柔美的笑容,有种恬静的气质。 他们的对话,对允玥而言剌耳无比,被忽略的感觉更令她难受。「妳瞎了吗?还是把我当隐形人?」她口气不佳的指控。 「允玥,不准失礼。」辜震远板起脸孔,指责宝贝女儿。「向邬小姐道歉。」 「对不起辜小姐,我一时疏忽,请妳见谅。」邬梅歉然的赔不是。 她低声下气的姿态让辜允朕看不惯,收拢她腰上的五指,语气沉着。「允玥,妳还没叫人。」 他明显是帮着她的。一阵感动在邬梅心中漾开,爱意又悄悄添上一分。 对她爱护有加的父亲和兄长,居然胳臂统统向外帮外人欺侮她!允玥非常不是滋味,好象她的存在是多余的。 允玥忿忿地怒视喧宾夺主、霸占她心爱男人的邬梅,心有不甘的撂下话:「我不喜欢她,希望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说完,然后傲然离去。 「允玥……」辜震远爱女心切,要唤住她已来不及。「这女孩真被宠坏了。」他感慨,但神情却是纵容的。 「邬小姐,允玥没有恶意,别放在心上。」辜夫人出声圆场,轻柔的口吻透露出无限宠溺。 邬梅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曾经,她也和允玥一样受尽娇宠,不容许被忽视,也打心底由衷喜欢这两位长辈。 邬梅不禁想起她的父母,也曾如此神采奕奕、受人敬爱。而如今的情况,早巳不可同日而语。 她柔顺纯净的模样,让辜家两老留下深刻且良好的印象;尤其最可贵的,是她竟能抓住崇尚自由的儿子,让他甘愿被爱束缚。 「少爷,章医生来了。」管家尽责的告知。 「宽叔谢谢你,你可以去休息了。」辜允朕颔首致意。 他虽是身价无可计算的跨国企业总裁,但向来尊重年纪较长的长辈。除了出众的领导才能、敏锐有远见的眼光,带领集团开创一片新天地外,敬重长辈亦是他能让公司元老级干部打从心底佩服之处。 「小姐的脚踝扭伤了,并无大碍,过几天就会复原。」章医师诊断过后宣布,俐落熟练的为邬梅上药包扎。 辜允朕送走医生回到客厅,果断道:「既然脚不舒服,今晚就住下来。」 他的决定正合辜震远夫妇的意,两人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心中窃喜抱孙子的梦想指日可待。 「不打扰你们相处,我们先上楼了。」辜夫人优雅从容的起身,偕同夫婿把空间留给两位年轻人。 待父母一走,辜允朕也卸下好情人的面具,恢复一贯的冷漠。「今晚,妳睡我房间。」 他知道只要他在家,允玥无论再晚都会回来,并且一定跟他一起吃早餐,直到他出门上班为止。 利用对她的了解,因此才留邬梅过夜,让允玥以为他是玩真的。 既已投入,就要演得逼真且力求完美,在他能力可及的范围,每个环节都不许忽略。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和举止,都可能左右一出戏的优劣胜败。 邬梅心慌意乱,愣愣望着他,脑中浮现和他同床共枕的画面,倏地耳根发热。 涨红的脸泄露了她的心思,辜允朕撇唇补充道:「床让给妳睡,我睡书房。」 遐思被洞悉,她羞傀的无地自容。「我还是回家好了,我家人会担心。」 突来的尴尬令她想临阵脱逃。于是吃力的撑起身子,脚甫落地,但一触及他森冷的眼神,竟剎那间僵成化石。 他掏出手机给她,直言不讳道:「妳是这出戏的女主角,也是我的『雇工』,在戏没有落幕、任务尚未完成前,妳必须住在这里。」 邬梅惊骇不已,大感荒谬。她虽然偷偷幻想过与他有所进展,却从没料想事情竟会如此荒腔走板。 「辜先生,我不是什么女主角,也对演戏没兴趣。」她皱着眉头,无措的推翻他的说词。「明天我打电话到《禁忌场》中止交易,不会造成你的麻烦……」 能和他朝夕相处,固然敦她怦然心动,但他不凡的仪表气质、出身富贵人家的各项优异条件,在在激起她这些年潜藏的自卑心态。 邬梅深深明白,自己无法相他匹配。心情好复杂,一时间也厘不清,所以只好选择逃避。 「要不要中止交易是妳的事,但女主角妳是当定了。」辜允朕不容置喙道。 「我不晓得你口中的女主角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总有拒绝的权利吧?!」他专制的口气,让她有些动怒,忍不住呕气的扬声回答。 他瞇起眸凝视她,酷帅的脸透着一丝寒意。 被他炯炯如炬的目光盯得背脊发凉,邬梅知道刚才一番话惹毛了他,她宛若犯错的孩子缩着颈项,心情志忑难安。 只见他伸长臂膀,朝她袭来--她恐惧的闭上眼,认命的准备承接他的愤怒,然而却被腾空抱起,感觉到他的男性气息近在咫尺,霍地掀开眼帘。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明显的在颤抖。「放开我!」她低嚷着,挣扎着要下来。 辜允朕觑着她,淡淡地反问:「妳希望我怎么做?」他迈开长腿,沉稳的步伐丝毫不受她在怀里妄动而影响。「把妳扔出大门,还是留下来扮演我的女人?」 他在威胁她! 辜家豪华气派的住所位于北部山区,想回台北市区,光开车至少也要花半小时以上。就算要搭公车,也得走上一大段路才能抵达站牌。 沿途鸟漆抹黑的没几盏路灯,她的脚踝又不舒服,恐怕走不了多远就痛死了,况且最近许多骇人听闻的社会案件,都是单身夜归女子被性侵害后灭口,并分尸、弃尸……还有吓人的灵异事件,也经常在夜晚山区发生。 思及此,她不由得慌张起来。 看她神色遽变,脑子里一定又胡思乱想。辜允朕不怀好意的存心戏弄她。「现在走,说不定还可以赶上末班公车。」 来到门边,他作势将她放下,邬梅惶惶然的伸手攀住他的脖子,刷白了俏脸。 他阁下眼瞳,明知故问:「妳这是什么意思?改变主意了?」 她尴尬的难以启齿,拉不下脸央求他让她留下。 他恶意的不给她台阶下,还是放下她,敞开门「送」她出门。 这男人根本与她在《禁忌场》条件栏中,要求的温柔体贴相差十万八千里,甚至相反!他既霸道又自私,让她对他的好感大打折扣。 「不配合就马上离开。」辜允朕已然失去耐心,下达逐客令。 外头冷风飕飕,她单薄的衣着根本难抵山上低温。静默须臾,最后还是屈服,暂且住在这里扮演他的女朋友,总比在山中冻成冰棍,或遇到任何可怕的意外来得安全。 两相衡量后,她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我……我愿意留下来。」 他挑唇,帅气的眉眼藏着笑意。「这是妳选择的,我可没强迫妳。」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邬梅瘪着嘴,不甘愿的点点头,却不禁在心里犯嘀咕。 辜允朕满意的关上门,也将冷空气关在门外。「我带妳回房。」他撂下话,率先上楼,不理会她的脚伤。 睇着他硕长精壮的背影,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几乎是用单脚跳上阶梯。 稀松平常的举动,她却花了好几倍的时间和力气才得已完成,每跳一步,她就忍不住埋怨他的冷漠和大男人作风,心中对他的印象分数,又狠狠扣了好几分。 但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讨厌他,仍然觉得他酷得很有男人味。 呼,她一定是饿昏头,脑袋缺氧运作不正常,才会这么认为…… 领着邬梅到他的房间,辜允朕临走前告诉她房里任何设备皆可自由使用,然后便径自到书房。 还来不及端详他房里的装潢及摆饰,她立刻关进豪华套房内的宽敞浴室里,好好梳洗一番。 等她看见镜中的容颜,才发现精心妆点的彩妆已经有些糊掉,狼狈的模样比没上妆还惨。细声哀号一声,她埋首反复清洗脸庞,直到确定没有一丝颜色残留。 披上大好几号的黑色浴袍,坐在kingsize的弹簧床上,软硬适中的弹性令她赞叹不已,也开始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身处的空间-- 一贯的黑色调,黑色的床套、黑色窗帘、黑色家俱以及身上的黑色浴袍,这男人还黑得真彻底,予人一种冷淡疏离又极有个性的奇妙感受,与他酷劲十足的形象不谋而合。 说到底,他也算是表里一致,不像有些人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思绪游走至此,苏慧岚虚伪矫情的笑脸,蓦地跃入她的脑海,有一股郁闷横亘在心坎--苏慧岚清楚她目前的情况不比当年,存心看她笑话。 她没有心机,并不代表她智商不足;她忍气吞声、不想争辩,并非她有良好的修养。 倘若可以,她也好想大声叫他们闭嘴,奈何,潜藏的自卑感,让她连理直气壮的立场都觉得心虚。 人生存的价值,真的只能以财产多寡、地位高低来衡量吗?她扪心自问,事实已摆在眼前,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叹口气,她钻起牛角尖,有点不甘心。若可以当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谁愿意在夜市摆摊赚钱?他们凭什么瞧不起她、藐视她? 邬梅在心中吶喊咆哮,悲哀顿时一涌而上,湿濡了眼眶,但她忍住泪,索性抓起软绵绵的枕头、靠垫乱扔一通,以发泄满腔委屈。 丢累了,她倒头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眼皮逐渐沉重…… 第六章 夜半,邬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听见的是饥饿的腹鸣。「好饿喔……」她摸着扁扁的肚子虚弱呢喃。 懒洋洋起身,环视偌大的房间,发现角落设有吧台,她兴奋的走过去,壁柜上摆满名酒,数量种类之多,令人叹为观止,视线往旁边移动,乍见小冰箱踪影,她不禁喜出望外。 怀着愉快的心情打开一瞧,里面全是某品牌啤酒,以及一些调酒所需的汽水和果汁,但就是没有食物。 「好饿……」她不怎么温柔的关上冰箱,瘪着小嘴咕哝。 望了眼时钟,已是晚上一点多,大家应该都入睡了吧……她蹑手蹑脚的出了卧房,手工制的波斯地毯吸收掉足音,跛着脚下楼来到厨房,想找碗泡面果腹,却遍寻不着泡面的踪影。 只好朝对门冰箱下手--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食材,和简便的微波食品。 虽然厨艺称不上精湛,但这一、两年来因环境所迫,也学了几样拿手好菜以及简单又能饱腹的料理。 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手脚发软,邬梅挑了几样便宜营养的材料,着手烹煮。偷用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暗忖。 她尽量放轻音量,免得吵醒其它人,很顺利的,在什锦面完成的这段期间,没有任何动静。 她就着微弱的灯光,站在炉具前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香喷喷的食物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没察觉不远处有一双黑眸正紧锁着她。 空气中飘浮的香气,不断钻进辜允朕的鼻腔,诱得他食指大动。 「妳这样算不算是小偷的行为?」他在黑暗中蓦地出声指控。 吓!邬梅陡然一惊,差点打翻手中的碗。他无声无息的出现,如鬼魅般隐身在阴暗处,吓得由始至终都神经紧绷的她,魂飞了一半。 慌张中,她抬眸循着音源望去,幽微的光线照映着一张轮廓分明、五官立体的性格面孔,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嘲笑。 她口中塞满食物,两颊鼓的像只膨胀的河豚,模样颇滑稽。 「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躲在厨房做什么?」他挨近她,低头盯着她碗里冒烟的汤面,彻底挑起他的食欲。 她无措的怔愣着,不晓得该如何自处。他该不会那么小气,计较这一碗面吧?虽然,她未经允许便擅自使用材料和炉火…… 她还在担心自己的下场,他已认真打起热腾腾面食的主意。 「我可以给你钱……」邬梅语调急切道。 「看起来很好吃。」他难得诚恳说句好听话。 他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她呆滞的像根木头。 辜允朕毫不客气的接过她吃了几口的什锦面,挟了一大口送进嘴里,一阵芳香在口齿间扩散,嚼了几下便吞进肚子里,随后又喝了一口汤。 不知道究竟是饿过头,抑或食物本身太好吃,他竟欲罢不能的一口接一口,甚至觉得这些东西抵过他吃过的山珍海味。 邬梅的心情也从错愕,转变成欣喜。 看着他不避讳的使用她碰过的筷子和汤匙,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她竟升起一股要命的虚荣和满足,剎那间,她几乎要以为两人是对感情深厚的爱侣或夫妻…… 思及此,她不由得浑身发热,心口掀起一阵莫名骚动。 没两下子的功夫已碗底朝天,食物全祭了他的五脏庙,辜允朕把空碗塞到她的怀里,满足道:「味道还不错。」 瞅着涓滴不剩的大碗,邬梅得努力抿着唇,才不至于笑得太开心。 喀嚓、窸窣--客厅传来不算小的声响,辜允朕知道是允玥回来了。也表示他必须投入拟好的剧本,和女主角继续演戏了。 随着逐渐逼近的凌乱脚步,辜允朕掐准了时间,冶不防勾住邬梅的腰,俯身吻住她的唇办。 他突兀的举动,把邬梅吓得魂不附体,手中的瓷碗坠落在地板上,匡啷一声裂成碎片,一如她组织不起来的破碎思绪。 辜允朕本打算浅尝即止,做做样子给妹妹看,但触及她的菱唇、软馥馨香的娇躯后,他改变想法,用大掌支撑着她的后脑杓,方便他更狂鹭而深猛的掠夺。 慢慢收回心神,邬梅除了震撼外,一点也不排斥。只是两人才刚「共享」完一碗面,现在又四唇相贴,着实不卫生。 她欲推拒的小手贴在他伟岸的胸膛,那温暖结实的触感,仿佛足能为她挡风遮雨的避风港,教她无比安心、眷恋。 啪咑。厨房的灯被打开,霎时一片光明。 在酒精催化下,辜允玥双眼迷蒙,花了点时间对准焦距。「你们在干什么?」她心痛的质问,酒意霎时醒了泰半。 第三者的贸然闯入,邬梅反射性的终止来得突然的吻,然而辜允朕却紧紧扣住她的细腰,甚至变本加厉的伸出五爪,袭向她的胸部。 她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僵成一尊木乃伊。 辜允玥失控的冲向前,破坏他们的亲密举动,但因悲愤交加而用力过猛,狠狠地将邬梅推开,害她撞上身后的置物架,架上的物品纷纷掉落砸向她。 邬梅来不及闪躲,仅能伸手阻挡,却难逃加诸于身上的痛楚。 在她消极的以为要被掩埋之际,预期中的疼痛却末出现,她发现自己被人揽进怀中,将她带离灾害现场。 她受到莫大的惊吓,心脏跳得好沉重,张着嘴大口喘息,感到一阵晕眩。 辜允朕瞅着她木然且苍白的神情,觉得有些抱歉。 「允玥!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愤怒的睨住美丽的女人,语调森冷的训斥。 「我……」允玥的星眸蓄着水气,悲伤不平的瞋怨道:「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泪水潸然而下。「我……」 爱你两字尚未出口,辜允朕便洞悉她的念头,严厉的沉喝:「允玥!」 允玥和邬梅都被他发自胸腔的低沉怒吼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前者,完全无法接受他此刻恶劣的口气及阴沉的表情。 长这么大,没有人舍得对她大呼小叫、不假辞色。且自她有记忆以来,他是那么疼爱她、忍让她,但如今竟为了另一个女人凶她?! 越想,她就越心有不甘,泪眼婆娑的凝睇他。「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再遏制不了满溢的爱,心碎的吶喊。 邬梅被她真情的告白震住,脑袋嗡嗡作响。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兄妹吗?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太劲爆,她着实消化不了,心脏也不堪负荷。 她只能怔愣着袖手旁观,像是中途硬被拉进场的观众,搞不清前因后果,一头雾水,既想离场、又想弄清楚真相。 他敛眉,冷静的态度宛若在谈论天气般自若,口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冷冽。「妳喝醉了,回房间休息。」 「不要再逃避了。」允玥环抱住他的腰,凄楚的艳容埋进渴望栖息的胸膛,低切的呢喃。「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跟你比起来,其它男人都微不足道……」她哽咽得几乎难以言语。 她哽咽着大胆示爱,心软的邬梅十分佩服她的勇气,却也不由得同情起她的遭遇来。 爱上不爱自己的人,那种痛和无奈,她能体会。 辜允朕拧起浓密剑眉,冶若冰霜的重申。「妳是我妹妹。」 他搭住她的肩头,欲推开她过于紧窒的拥抱,然而,邬梅却在一旁猛力的频频摇头,无声的强烈制止他。 迟疑了会,他仍坚持推离允玥。「我扶妳回房间。」 「不!」她死命偎在他怀里,不肯离去。 「放开!」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不甚温柔的拔开她的双臂,与她保持距离。尽管她拋开尊严苦苦哀求,他仍不为所动的拒绝,允玥伤心之余,面子也挂不住。 「你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拒绝我?她有什么好?她有哪点比得上我?」得不到他的心,她悲愤交集的将矛头指向邬梅。 「别再胡闹了,回房去。」他的黑眸犹如万年寒冰睨着她,命令道。 他的冷漠将她打入无底深渊,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你为什么不爱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我可以改……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允玥声泪俱下嘶叫道。 辜允朕长吁一口气,俊颜明显写着无奈,但还是捺着性子不断提醒他们之间的关系。「允玥,我们是兄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失去理智的供出真相,忘了尚有外人在场。 闻言,邬梅张大嘴巴,震惊不已。 「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还是认定妳是妹妹,水远下会改变。」他残酷的宣告,等于宣判她出局。「况且,我已经有对象了。」 他意有所指的,瞥向始终没有插嘴余地的邬梅。 剎那间,邬梅终于明白,辜允朕口中「女主角」的责任,就是充当人肉靶子,陷她于不义-- 「我不……」她亟欲为自己澄清立场。 辜允朕阴沉的觑住她,警告她闭嘴。 允玥的心淌着血,径自耽溺在忧伤的情境中,没有察觉异状。「我不承认你是我哥哥!」她瞪大眼睛,憎恨的眸光如箭矢般,射向被当作挡箭牌的邬梅。 邬梅被瞪得背脊发毛,心虚的垂下颈子,回避她杀人的目光。有种误上贼船,被扯下水的恼怒。 「你如果要她,就马上离开辜家,我不想再见到你。」允玥绝望至极,气得口不择言。 辜允朕有如老侩入定般,表情没有波澜起伏,抿唇不语。 吵嚷的气氛,顿时静默无声,宛若掉入另一个空间。 沉吟半晌,他缓缓启齿,打破一室死寂,也彻底粉碎允玥最后一丝冀望。 「我会如妳所愿,马上离开。」平淡的声调,坚决意味浓厚。 「不--」允玥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他无视于她的哀恸,潇洒转身。邬梅则在原地踌躇须臾,尔后也脚底抹油尾随他离开,免得遭池鱼之殃,成为「情杀」的社会新闻主角。 辜允玥泪流满面,再也克制不住的放声哭泣。 辜允朕回到房间,立刻着手收拾行李,邬梅跛着脚跟在他身后团团转,有好多问题想问,却不晓得该从何问起。 「妳想留在这里?」他觑着她,凉凉的询问。 「嗄?」她没有会意过来。 「还是,妳打算穿成这样离开?」他揶揄道。如星的黑眸不经意扫过她白皙的胸口,目光霎时转为深浓。 她身着宽松的浴袍,经过他方才的搂抱、蹂躏,前襟已略微敞开,未着内衣的胸部酥胸半露,景致诱人。 随着他的眼光低下头,邬梅心头一窒,红潮迅速泛滥,连忙拉紧衣襟,遮掩外泄的春光。 他薄情的唇抿成一直线,热切直接的视线却没有移开。 「看……看什么……」她侧身,手护在胸前,因为羞窘而结巴。「色狼……」双颊赧红的啐骂。 「我是孤狼,不是色狼。」他还有闲情逸致纠正她,足以证明他的心情在和辜允玥产生争执、并允诺离开辜家后,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更显轻松愉悦。 离开这个美丽的豪邸,可以不必天天和养父母见面,身上背负的人情包袱彷佛也跟着减轻一些。 蓦地她记起曾在杂志上看过《禁忌场》广告,其中就有这么一个代号--「你就是孤狼?!」 他瞇起深邃的双瞳,平淡的承认。「如假包换。」心思犹然停留在她近乎刺目的雪白胸脯。她天生的好肤质白里透红,犹如一只多汁的水蜜桃,教人忍不住伸手触摸。 「我们还有事没做完。」顿了下,辜允朕嗓音低哑。 「什么事?」邬梅天真的追问。 「这件事。」他将行李袋放到地上,单手握住她的纤臂,顺势往怀里带,覆住她微启的小嘴-- 她眼神呆滞,心脏剧烈的跳动,血液却往头部集中,不协调的感觉让她晕陶陶的,浑身乏力。 他高超的吻技蛊惑着她,时而激情、时而轻柔,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令她不自觉的沉沦在他的男性魅力里。 身体某处窜起一股陌生的愉悦,她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反抱住他,他的背是那 宽阔硬朗,让她想永远停留不走、占为己有…… 由于她主动靠近,两人的身躯更为贴近,丰挺的双峰抵着他的胸口,更加深他的欲念。 火烫的舌舔弄着她红艳艳的樱唇,进而攻陷她的檀口,挑逗嬉闹着她的丁香小舌,献上一记热情火辣的法式舌吻。 邬梅涨红脸,呼吸困难、脑袋缺氧,觉得就快在他怀里窒息死去。喉间逸出软侬的咿晤,传进他耳里成了曼妙媚惑的娇吟,颇具催情效果。他厚实的大掌骤地袭向她的臀部,施力压向胯下。 她赫然自暧昧的氛围中惊醒,突然间,辜允玥梨花带泪的绝美脸庞跃入脑海,她竟产生自己是残忍刽子手的错觉。 「你这色狼。」她卯足全力抗拒他逾矩的行为,噘着嘴不悦的细声咕哝。 「哼!」他冷嗤,对她的指控并未放在心上。 他是男人,正常的男人,对女人有欲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她也很投入在刚才的激吻里,若一个女人不排斥男人吻她,表示她对对方有好感。 倒是他被自己突来的强烈欲念感到意外。凝眸睨着她-纯丽的外表、凹凸有致的曲线,在他所交往过的女人当中,她外表的条件只能称得上普通。 但她几分天真、几分倔强的个性,及眉宇间的坚毅,让她整个人散发一股独特的气质,是在那些女伴身上不曾见过。 然而,她不若其它女人痴缠、骄态,相处起来没有负担;她气鼓鼓的样子,是逗弄她时的额外乐趣,让他备觉新鲜。 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邬梅顿时燥热不已,身体好似要着火。「我……我去换衣服。」她别开眼,忙不迭抽身,以免在他的注视下融化。 辜允朕勾起唇角,扬成轻佻的弧度。「妳的嘴唇,红肿得像面里的小香肠。」 砰!邬梅气呼呼的甩上门扉,发出巨响。 整到她,他得意非常,被好友封为「冷面笑匠」的实力,总令人为之气结。 虽然他即将离开辜家,不知为何,非但没有丝毫沮丧和眷恋,反而有种解脱的痛快。唯一感到抱歉的是提拔他、信任他,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养父母。 沉重的人情牵绊,让他不得不禁锢体内流窜的流浪血液,表面上,做个循规蹈矩的「上班族」,忍受日复一日的工作及生活。然而,他向往自由的细胞,却犹然日益壮大,渴望破茧而出。 不过,他离开并不表示绝情,养父母的养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他会记住一辈子,并加倍奉还。 所有人终将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他,终会重回孤独,不属于任何人。 第七章 离开辜家,辜允朕暂住在饭店,每天仍照惯例进公司坐镇指挥,处理公事。 辜允玥知悉后,一开始亲自下厨,为他做早餐、中午送便当,最后干脆赖在办公室,如影随形的跟在他左右。 他不讨厌她--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只是不愿她浪费心思在自己身上,而她的付出除了加深他的愧疚外,不会有情感上的响应。 辜允朕知道自己的冷漠,对允玥很残酷、无情。可是,若不狠心断绝她对他的爱意,她就不会发现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能让她幸福、快乐。 而他,绝不会是其中一个。 无奈的叹口气,他疲惫的揉揉眉心,苦思解决之道。紊乱至极的思绪,蓦地闯进一张清晰的娇美容颜,紧绷的神经忽然获得纡解,心情轻松许多。 自从那夜离开辜家送她回去后,他们便没有再见面,这也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想起她。 很神奇的,鼻端仿佛嗅到花枝羹的香气,勾起他挑剔的味蕾、空荡的胃等着被满足。 不禁怀念起她夜半煮的那碗面,那烫舌的感觉、清淡却悠远的口感,一一在口中扩散;还有她身上的幽香、柔软的唇办与生涩的反应,全数涌入脑海。 他佣懒的望了眼时钟,时间已近八点,早过了晚餐的巅峰时段。 既已无心工作,干脆收拾好桌面,稍做整装,熄灯下班。 即便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天,邬梅的额际却布满汗水、油光满面。相往常一样,她卖力的舀过一碗接一碗的花枝羹,无暇顾及外貌有多邋还。 但,今晚却有人不断在一旁提醒她-- 「小梅,妳要不要把汗擦一擦?万一滴到汤里,多恶心哪!」 「小梅,妳的头发乱了,梳理一下,免得吓到客人。」 「小梅,妳的脸好油喔,这张吸油面纸给妳。」 「小梅,我帮妳擦个唇膏,看起来比较有精神。」 「小梅……」 娇软的女声又在耳畔响起,邬梅深吸一口气,决定充耳不闻,佯装忙碌。 不死心的,苏慧岚又唤了声。「小梅?」 邬梅打算装聋作哑来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在耳边持续疲劳轰炸。 邬梅对她厚脸皮的程度,以及不屈不挠的精神既钦佩又头疼。 原以为经过那场悲惨的订婚派对,苏慧岚成功的让她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后,她们不会再有瓜葛。 岂料两天后,苏慧岚竟出现在她面前,神色自若的与她谈笑、聊往事,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真当她邬梅是笨蛋,看不透她的心机?还是一切都是自己太过敏感,加上自卑感使然而误会她?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再见到她的心理准备。偏偏,她每晚都打扮花枝招展的到摊子报到。至今,苏慧岚接近她的目的仍不明,她也不想过问,只能暗中发功--用念力驱赶对方。 没得到她的响应无所谓,苏慧岚径自道出憋了好几天的问题。「小梅,怎么都不见妳男朋友?」 邬梅皱了皱秀眉,动作僵了下,思念的闸门被开启,相思顿时成灾。 他摆脱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后,她也就失去利用价值,冒牌女主角也就无条件下台一鞠躬。 一切早该结束的。可不知何时埋下的爱恋种子,已汲取她的爱当养分,在心田萌芽、日渐茁壮,充塞在她的胸臆间,偶尔胀痛、偶尔甜蜜。 尤其事后得知他竟是跨国集团总裁后,心中自卑感顿时澎湃汹涌,将她从美梦中狠狠打醒,她仅能残忍的逼自己死心。 凭他各方面优异的条件,又岂会看上平凡、没半点优点的她?然而一旦动了真情、付出真意,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想爱却爱不得的挣扎与痛苦,没人可以倾吐。 他当初的一句一言,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版上,磨灭不掉也不愿忘却,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毫无预警的喜欢上一个人,也说不出特别的原因。 相较起爱慕他、想念他时心口隐隐的闷痛与撞击,大学时对程致丰纯纯的喜欢便显得浅薄。 她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的程度深浅,与认识的时间长短无关。 「该不会……」苏慧岚停顿了下,艳丽的脸庞露出诡谲笑容。 莫非她已查出幕后真相引知道辜允朕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邬梅有些惊慌的看向她。「不是。」她摇头,扯动嘴角先行否认。 苏慧岚斜眼睇她,为自己的敏锐感到得意。「我都还没问完,妳就急着回答,一定有问题。」 「呃……」她为之语塞。 「说,是不是有事瞒我?」苏慧岚瞇起大眼睛,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 邬梅拙于应付,遂来个一问三不知,把她当只在耳边嗡嗡叫的烦人苍蝇。 「妳跟妳男朋友吵架还没和好吗?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高就?」苏慧岚喋喋不休的,活像在做身家调查。 她吁口气,不胜其烦。「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苏慧岚还来不及为这天大的好消息高兴欢呼时,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倏地介入她们的谈话。 「谁说的?」熟悉却久违的磁嗓,宛若一道雷击中邬梅心坎,倏地停止跳动。 辜允朕的利眸紧锁着她,酷颜没有表情。 苏慧岚眼睛呈爱心图案,展现最优美的微笑弧度,欣喜的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没想到,她的热情却换来他冷眼对待,笑容凝固在她唇边成了抽搐,脸上的浓妆差点龟裂。 「气还没消?」辜允朕踱到郧梅身边,语调柔嗄。 高大的身形带给她莫大的压迫,一反常态的温柔口吻让她冒鸡皮疙瘩,淡淡的烟草气息教她有片刻迷乱。 「喂!」他依附在她的耳旁,不悦的低喝。 「我们本来就没关系。」邬梅拧起眉头,压低音量口是心非的回答。 「没关系?」辜允朕剑眉倒竖,撇唇道:「我这个男朋友,让妳很没面子?」他刻意加重「男朋友」三个字,存心让旁人误会。 她的脸颊如着火般发红滚烫,一股要命的虚荣感油然而生。「你别胡说……」 他突然伸手抱住她,喃声警告:「如果想在那个虚伪的女人面前讨回一点颜面的话,就乖乖配合。」 邬梅咬了咬唇,被他的话打动,果然不再挣扎,像只温驯的小猫偎在他怀中。 他们亲密交头接耳的模样,令苏慧岚嫉妒不已,破坏的念头愈形强烈。 想象着自己若能躺在这男人精壮的胸膛,被他紧紧拥抱与他疯狂缠绵,感觉一定很美妙、很销魂……光想着那火辣辣的腥膻画面,苏慧岚便觉欲火焚身。 她挺起动过隆胸手术的双峰,使得乳沟更为显著,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知羞耻的举动,看得男客人两眼发直。但落在辜允朕眼中,勾引的格调和妓女无异,他根本不层一顾。 眼前冒着白烟的花枝羹,还比这个搔首弄姿、卖弄美色的女人来得有吸引力。 「我饿了。」辜允朕的唇几乎贴上邬梅的脸颊,语气格外温柔。 这男人真会演戏!这是邬梅唯一的感想,但她却恍若被灌了迷汤似的飘飘然。 「我只卖花枝羹。」她的口气透着一丝娇瞋意味。 「我就是爱吃妳卖的花枝羹。」他飞快的接口,未了为求逼真,还在她的耳际落下一吻。 这只是演戏。邬梅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当真、不能信以为真。 明明在他突如其来的碰触下,全身已僵化成一具雕像,邬梅还是勉强牵动嘴角,表现羞涩。 肉麻的戏码公然上演,在外人眼中,两人俨然是一对热恋爱侣。见状,苏慧岚恨得牙痒痒的,眼睛燃起两簇火苗。 不行!不能输给邬梅。她暂时收起妒意,绝心奋战到底。于是缓缓踱到辜允朕身畔,刻意以丰硕的豪乳刷过他手臂。 他锐利的鹰眸掠过一抹轻藐之色,女人他见多了,凭她这种三流货色,连替他暖床的资格部构不上。 他历任女伴,向来集美貌与气质于一身,浓妆艳抹的女人,他-律敬谢不敏,因为她们厚重的粉妆仿佛戴上面具般,显得虚假、不真实。 蹬着三吋高跟鞋的脚狠狠打了个拐子--「唉哟,好痛。」苏慧岚当场痛得飙出泪来;岂料,辜允朕仍是不为所动,仅是冷眼睇着她。 「好痛、好痛……」苏慧岚夸张的哇哇叫,试图博取超级酷哥的注意,盼他伸出手扶她一把。「我的脚好痛……」 「小姐,妳要不要紧?」 奈何,她娇滴滴的嗓音,只惹来一名流里流气、趿着便宜拖鞋的男客关切。 「废话!脚都肿起来了。」苏慧岚赏他一记白眼,没好气的嚷嚷。 「要不要带妳去给医生看?」男子操着一口台湾国语,眼神直盯着她呼之欲出的两团肉弹,笑容猥琐。 哼!惹人厌的苍蝇。「谁要你鸡婆,滚开。」她气焰嚣张的挥开男子,蓄着泪的泡泡眼望向辜允朕,一脸幽怨。 「干,肖查某。」众目睽睽下被拒绝的男客口出秽言,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抬手作势要揍人。 苏慧岚顾不得形象,立刻扬声尖叫,朝辜允朕怀里扑去-- 他横移一步,俐落躲开她的「侵袭」,若非邬梅及时扶住她,恐怕她就要跌趴在脏污的地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没法仿生意,邬梅只好出面。「花枝羹的钱就不必付了,算我向您赔罪。」 「妳是什么东西?」男客啐了声,粗鲁的推开她。 邬梅失去重心,步履踉舱,连带使得苏慧岚也站不住脚。 辜允朕长臂一伸,将邬梅纳入怀中,没人理的苏慧岚终逃不过跌倒的命运。 「痛死了!痛……」苏慧岚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受到冷落教她极不甘心。 辜允朕的眸光凌厉觑住肇事男子。「她是我的女人。敢动她,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音调很低沉,犹如地狱的素命使者。 男客咽下唾沫,基于男性自尊,即使震慑于他冷冽的气势,也不能轻言认输,他粗声的呛声。「你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 辜允朕冷嗤,不怒反笑。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他跃跃欲试。 「别这样……」邬梅担忧的制止他。 他尊贵不凡的身分地位,万一被认出来,铁定上报纸头条,有损形象。 「看不到明天太阳的人,恐怕会是你。」男客咧嘴撂狠话,露出吃槟榔的一口红牙。 话甫落,辜允朕石破天惊的一拳已落在男子脸上。 「啊--」围观的民众不约而同的惊呼。 「辜先生……」邬梅拉住他的手,揪紧的眉心似要沁出苦汁。 男子痛得弯着腰,捣着受创不轻的鼻子,头晕目眩、无法反击,仅能不断的骂脏话。「干……」 听到不雅的咒骂,辜允朕敛眉,擒住他的衣襟警告:「再让我听到一次,绝对让你没办法开口。」 「你、你以为……他妈的你是谁?!」男子逞一时之快,口齿不清道。 男子话里犹带脏字,完全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已彻底把他惹火,抡起拳头又往对方腹部击去。 「不要……」知道男客抵挡不了他的力量,邬梅直觉地冲上前去,脑子想的,却是不希望他因这瘪三而引发不利的负面新闻。 劲道十足的饱拳来不及收回,已硬生生落在邬梅身上,她闷哼一声,脸色倏地刷白,难受得想吐。 「啊--」这回路人们的呼声更大了。 「该死的!」辜允朕拧起剑眉,忿忿的低咒。 「先生,拜托你快走……」纵使痛得七晕八素,她仍努力想平息纠纷。 男子愣了愣,暗中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触及辜允朕杀人于无形的阴骛神色后,陡然一悚,拔腿就跑。 「恶……」邬梅抱住肚子,干呕一声。 辜允朕清楚刚才那一拳不轻,击倒一个男人绰绰有余,遑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心情既愧疚又恼怒。 既愧疚于自己出乎太重,又恼怒她突如其来的挺身而出,维护那不知好歹的小混混。「笨女人。」究竟该说她太有正义感?太笨?还是太善良? 他忍不住责骂她危险的举动,但口气却流露着明显的不舍。然后横抱起她,突破围观人群。 「喂?摊子怎么办?!」被晾在一旁的苏慧岚望着他的背影,在原地跺脚。 话说完,辜允朕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送她上医院。 在经过检查及诊断后,邬梅体内有轻微内出血现象,身子需要细心调理一阵子才能完全复原。 听医生如此宣布,她抗议道:「我不能休息。」自病床坐起,慌张翻下床,不让护士为她打针。 辜允朕二话不说又将她压回去,以眼神示意护士动手。 他温暖厚实的粗砺大掌,覆住她的冰冷柔荑,制止她任意妄动。一道暖流自指尖导入,渗进每个细胞,神奇的填补她总是感到空虚的心房,剎那间,邬梅眼角泛着酸楚。 她以为自己够坚强,躺在病床上,才蓦然意识到自己竟脆弱得想哭;经济上的压力、情感上的挫败、心灵上的空虚,让她好累好累,好想放下肩上的重担,像一般女人一样找人撒娇、找个肩膀依靠。 辜允朕发现她眼中的红色血丝,以为她是害怕打针之故,于是收拢五指,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低嗄道:「忍一下就不痛了。」 他的安抚,令她更想哭,瘪着没有血色的小嘴,将泪咬在眼底。 护士亮出长长的针头,插入她手腕上的血管,前后下到一分钟便告完成,叮咛完注意事项后,还杵在原地多看酷哥几眼。 在辜允朕的冷眼下,护士才悻悻然离开。 他俊酷的脸部线条显得柔和,向来冷肃内敛的眸光,漾着异常的怜惜。 「不要理我。」邬梅抽回手,别开模糊的视线,鼻音浓厚。「现在不必演戏,你可以走了。」她关上心门,却阻挡不了满溢的爱恋。 她的冷淡令他很不爽,睨着她惨白又倔强的样子,脚仿佛生了根,无法移动。 「谁说我在演戏?」他沉吟了会,推翻她的说词。 悒郁的心,因他的一句话,不争气的怦然而动,她不禁厌恶起内心挣扎、矛盾的心态,在爱和逃避的天秤间摆荡不定,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毕竟,妳会受伤我也有责任。」 然而他的补充,让她的心往下一沉,她下了决定--抿着唇,她不发一语,闭眼默哀三秒,再睁开眼面对他时,已换上一张带笑的脸庞。 「你也是要帮我争回一点面子嘛。」她故作轻快的说道。 「那妳也没必要把自己当肉垫挨打。」回想起那画面,辜允朕仍然心有余悸。 邬梅勉强扯动唇角,决心隐藏当时的动机,说着违心之论。「我还想继续做生意赚钱呀!想赶快解决了事,所以才会那么做。」但天知道那么情急的情况下,她、心里想的、惦的,还是他…… 他瞇起阗黑的眸子端详她,她前后不一的态度和闪烁的眼神,令他起疑。 「钱对妳而言,真的那么重要?」他声音很低,有明显的不高兴。「知不知道妳很可能因此遭受严重的伤害?」 邬梅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却不忘警惕自己不该胡思乱想。「钱对我当然重要,所以我不能休息。」 在遇见他之前,赚钱养家、偿债,是生活的当务之急、亦是全部。认识他后,顺序已悄悄更动--赚钱不再占据她所有思绪,而想他的次数却与日俱增。 见不到他,她的心彷如缺了一块;见到他,欣喜之余又讨厌别离的滋味。 这种单方面的相思爱恋,应该趁早结束。 闻言,一种诡异的气闷感,自辜允朕的胸口蔓延开来,让他头一次有被比下去的挫败,而且还是他向来不屑的「金钱」。 「妳尽管休息,伤是我造成的,钱我负责赚。」他斩钉截铁的允诺。 邬梅狐疑的攒起黛眉,不解的望着他,却猜不透他没有起伏的俊颜下究竟有何盘算。 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心,不再期待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要忘记他很痛、很难,但她相信自己能够克服,一定可以…… 第八章 周六傍晚,天还没全黑,夜市已涌进不少人潮,小贩们早巳准备就绪,施展浑身解数招揽客人上门。 当各家摊贩都还在等待客人光临时,只供应花枝羹的摊子早巳高朋满座,尤其以女客人居多。 生意好的出乎意料,邬梅固然开心,可是她心知肚明,眼前一个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们,并非冲着食物而来,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曾揣想过不下十种情况,万万也没想到,竟是这种发展--堂堂集团总裁,放着豪宅及庞大的事业不顾,毅然住进她家。 强迫她在家休息不成,索性放下身段亲自「洗手作羹汤」,分担她的工作,和她一起在夜市卖起花枝羹,俨然成了摊子的活招牌。 任凭她明示、暗示,他就是不肯离开,宁愿屈就于狭窄的空间,吃她煮的粗茶淡饭,过着与被侍候的优渥生活截然不同的简朴日子。 原以为他吃不了苦,过不久就会打消念头继续回去当他的大老板,岂料,他居然乐在其中,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无意识的搅动大锅杓,眼神呆滞、分神凝思。 「累了?」辜允朕接过大杓,附在耳边关切道。 他的靠近,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羡慕的、嫉妒的、鄙夷的眼光,纷纷加诸在她身上。 他的靠近,亦每每惹得她浑身酥麻,总要花费好一番心力,才能将紊乱的心绪调适回来。 拉开令她窒息的距离,邬梅刻意疏远。「辜先生,谢谢你这一星期来的帮忙,但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委屈。」 「委屈?」他撇唇讪笑。「妳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委屈?」 起初,一身轻便在夜市「拋头露面」的确让他不太习惯,但几个钟头之后,他突然改观。 比起穿得西装笔挺在明亮的办公环境,这里欢乐无拘的气氛,让他觉得新鲜、自在。不必对着冷冰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计算机,也不必审阅一叠又一叠死板的公文卷宗,更不必再待在会议室,开几个小时的冗长会议。 之前,他总是摆脱不了自己是靠关系才爬上「总裁」之位的想法,虽然他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实力受到肯定,才得以坐稳总裁之位,但他心中仍是有种不确定感。如今出卖劳力,竟意外让他感觉到「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他不禁庆幸--以往为了保留隐私,没有在媒体前大肆曝光,即使曾有好几次被人问起他的身分,但他怡然自若的态度,很成功的撇清。 私下,他曾以电话和高特助联系,吩咐高特助若非重大事件,就别主动跟他联络,倘若有需要就传简讯,他会找时间回电。 但半个月下来,他一通简讯也没收到,这也足以证明公司没有他这个总裁,依然照常运作,毫无影响,他也就更觉痛快。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她抢过锅杓,将他屏除在外。 她决意收起感情,他却执意留下,每天和他生活在同一个空间,让她始终无法平静,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既是快乐的根源,亦是无尽的折磨。 若非确定和他无冤无仇,她几乎要认为,他是存心让她痛苦的。 「我们的戏还没演完。」他淡漠道,表情顿时转为严肃。 这是他唯一觉得理直气壮,也是能够说服自己赖着不走的借口。 同样的话,她听过太多次。每说一遍,她的心就被凌迟一回,他却浑然不知。 「什么时候,你才肯放过我?」她的语气近乎哀求。 辜允朕绷着脸,怏怏不乐的瞅着她悒郁的神情,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允玥回意大利之后。」 果然,她只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邬梅悲哀的想。 「朕?!」饱含惊讶的叫唤声,在嘈杂的声浪中窜出,仍显得格外清晰,两人不约而同循向音源。 只见外貌美艳、身材魔鬼的辜允玥伫立在摊前,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毫无意外的,她的翩然而至,引起莫大的注意,吸引无数好奇、惊艳的目光。 「你真的在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断的摇晃头颅,难以接受事实。 辜允朕合下眼瞳,沉吟须臾,语气不甚热络。「妳怎么来了?」即使讶异,依旧维持冷静。 辜允玥睨着在他身畔的女人,酸意顿时四溢。「朕,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 自从他离家之后,她对他的称谓也跟着改变,唤着藏在心底许久的名字。 他没有搭腔,仅是看着她,眼神蕴藏一丝柔光但表情依然冷肃。 「你不告而别,知不知道我和爸妈有多担心?」允玥的灿眸泛着水雾,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辜允朕牵起唇角,淡淡的说道:「有空我会回去看他们。」 对于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权势、名利和地位,他毫不恋栈。毕竟加诸在身上的显赫头衔,本来就不属于他,只因责任感使然,让他如今仍担负着「总裁」一职,但一等到合适的人选出现,他会立刻抽身,不再干涉。 「你不跟我回去?」允玥提高分贝,继而把矛头指向邬梅,眸光有恨。「你为了她,连家庭和事业都不要了?!」 「允玥,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辜允朕一言以蔽之,不愿多谈。简单一句话便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不懂,这个寒酸又平凡的女人有什么魅力,能让优秀、眼光极高的他,为她痴迷,宁愿放弃一切。 「这个女人究竟哪一点比我好?」她指着邬梅的鼻子,语气充满不屑。 「允玥!」他怒斥她不礼貌的找碴行为。 邬梅无奈的喟叹一声,鸵鸟心态的想躲避。 仿佛洞悉她的念头,辜允朕的铁臂箍住她的腰,故意拖她下水。「别的不谈,至少小梅比妳懂事、体贴。」 背脊平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感受他稳健的心跳,邬梅几乎信以为真,像灌了氢气的汽球,飘飘然的。 爱凑热闹的隔壁摊老板,点头如捣蒜的附和。「对啊,我们家小梅乖巧孝顺,大家都很喜欢她。」 允玥用仇视的眼神看她。「像她这种在夜市摆摊赚钱的女人,知道你的身分,当然死巴着你不放。」 邬梅是聪明人,当然明白对方暗指她爱慕虚荣。板着未着妆的素颜,她选择不再沉默、开口反击。 「辜小姐,假如妳够明理、够温柔,也许朕会多喜欢妳一点。」顿了下,她接续道:「我是很爱钱、需要钱没错,但我对他的爱绝不输给妳。」很冲动的,她把真正的心意全盘托出,意识到词锋尖锐且露骨时,却为时已晚。 辜允朕挑眉,冷峻的唇噙着饶富兴味的笑弧,心弦猛地触动了下。 辜允玥脸色铁青,不甘示弱的回击。「还轮不到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来教训我。」 娇贵如她,被吹捧逢迎惯了,压根无法忍受节节败退的滋味,尤其对方还是她的情敌! 「说够没!」她的骄态固执,令他脾气失控。「向小梅道歉。」他沉声命令。 泪水在辜允玥眼眶打转,挺起胸膛,傲慢的回绝。「不可能!我恨她,恨她抢走你,我不会原谅她!」 隐忍着满腔汹涌怒涛,辜允朕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话说完,妳可以走了。别让我对妳彻底失望。」 「朕……」允玥的粉颊,挂着两行清泪。 他寒着俊颜,耐性逐渐消失。「马上消失在我面前。」为了逼退她,他不得不口出重言,不能再包容、宠溺她。 「我会等你一辈子。」她泪眼婆娑的扬言,临走前,恨恨的瞪了邬梅一眼,昂然离开。 辜允玥一走,邬梅立刻挣脱他的双臂,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围观的群众好奇未减,兴致高昂的在一旁指指点点。 有人说女人是祸水,但这个男人俨然是她的灾星,不想再成为话题焦点,邬梅决定提早收摊,打道回府。 否则,难保接下来,不会有人找上门理论…… 因为爱太过沉重,让她心情始终郁闷不朗。 将自己浸淫在漆黑中,邬梅双眼失焦、思绪远扬,过分深沉的爱恋,竟比庞大的债务更教她难以负荷。 脑中挥之不去那张时而冷酷、时而戏谑的性格面孔,黑暗中响起幽微的叹息。她觉得自己病了,动不动就感到心悸,呼吸困难,无可救药…… 帕咑一声,房间突然灯光乍亮,她瞇起眼,也把满盈的泪逼出眼眶。 辜允朕甫开门,见到的便是她潸然泪下的景象。紧抿着薄唇,杵在门口默默的凝睇她。 适应刺目的光线后,她睁开眼,嘟着唇欲责骂无礼的闯入者,然而不悦的字眼全冻结在嘴边。 她慌乱的别开螓首,偷偷揩去未干的泪痕。「你怎么可以任意进我房间?」 绷着嗓子,微哑的声音是哭泣后的证据。 他踱至她面前,冶不防捧住她的下颚,让她无从闪躲。「为什么哭?」语调是出奇的温柔。 邬梅的心陡然一窒,执拗的甩开他的碰触,答非所问。「辜先生,我家不欢迎你,拜托你赶快离开。」 而他则置若罔闻,重复道:「为什么哭?」 「那你又为什么要赖在我家?」她像唱反调似的,模仿他的口气质问。 辜允朕若有所思的审视她泫然欲泣、不服输的好强模样,蓦地扬唇轻笑。「听妳的口吻,好象对我很不满?」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性感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的,惹得她脸部发红。 「小庙容不下你这尊镶钻的大佛。我更不希望一天到晚被你的仰慕者指着鼻子大加挞伐,恨不得我消失在地球上。」邬梅一口气把话说完,也是肺腑之言。 她忿忿不平的数落,听在他耳中,备觉莞尔。 「妳在跟我埋怨?」他不正经的取笑。 「才不是。你……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她怎么觉得他有点无赖?! 「妳哭,是因为允玥误解妳?」他臆测道。 略略的迟疑,泄露了她的心事。说她完全不介意,实在太矫情,但这并非导致她难受、煎熬的主要原因。 「抱歉,让妳受委屈。」辜允朕诚挚的道歉,阗黑的眼直勾勾的瞅着她。 他过于客气的反应,她反倒不习惯且别扭。「只要你离开,她们就不会来,我也不必被误会。」 她言不由衷、将错就错,总之,若能让他感到愧疚而离开,被他怎么误会都无所谓。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都在赶他走,听了着实刺耳。 「我以为妳说比允玥爱我,是真心话。」辜允朕敛眉,哑声道。 思及稍早在夜市对辜允玥说的那一番话,邬梅的脸颊绋红,忙不迭反驳:「我是瞎掰的,希望她能死心早点回意大利,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没想到,说谎也是可以练习的……说来一点都不结巴,甚至还言之凿凿。 他鹰眸微瞇,锐利的眸光似在研判她话中真伪。 他认真的盯视,让她不禁感到心虚。 瞬间,辜允朕捕捉到她闪烁游移的目光,僵硬的唇角斜斜挑起,嗤笑道:「妳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背叛妳了。」他笑得很邪气。 邬梅舌头打结、支支吾吾的回不了嘴,遂鼓着粉颊,气嘟嘟的驱赶他。 她的手甫握住门把,便被他从身后伸手制住。 她错愕的回头,皱眉睨着他。 辜允朕只手撑住门屝,扳正她身子,低头迎视她晶透的眼眸,声音低哑。「妳真不诚实。」 恶意在她耳畔呵气,存心逗弄、试探,欲逼她供出真心话。 他不以猎艳为乐,不过在商场上磨练打滚多年所累积来的经验,要识破一个人的心思并不难。更何况她根本心无城府,所有心事早写在那对澄澈无邪的眼里。 邬梅尚未理解他的话,他已俯身攫获她的粉红菱唇,让她再无从辩驳。 一缕馨香钻进鼻腔,身下姣好的曲线,蛊惑着蛰伏许久的男性感官,欲望忍不住蠢蠢欲动。 她对他的魅力一向没有免疫力,总轻易臣服在他的气息中。 欺骗别人或许简单,但她瞒骗不了自己,她从不曾那么渴盼一个人的拥抱、亲吻以及承诺。 迷恋呵……他如艺术品般的轮廓、雕塑般的健硕体魄,浑然天成的自信风采、眉宇间偶尔流露的孤寂,在在牵引她的心。 她的视线,从此胶着在他身上,再移不开。 一见钟情呵……他如天神般降临在她的世界,让她沉迷耽溺,左右她的思绪。 爱,是疼痛的,却又痛得如此心甘情愿、教人甘心沉沦。 邬梅将矜持拋诸脑后,也忘了先前的警诫,抬起藕臂环住他的颈子,大胆的与他口舌交缠。 热切火辣的吻,焚烧着彼此的理智。 邬梅的脑筋一片空白,完全仰赖本能反应,犹如菟丝花般紧紧攀附着他,感觉到热流在体内不断涌出,令她颤栗不已。 辜允朕将她压在门板上,方便他更深入的掠夺。 没闲情逸致逐颗解开衣扣,于是使用蛮力粗鲁的扯开衣襟。 他脱下上衣,露出长年锻炼的精壮胸膛,每一分线条都如此苍劲有力,男人味十足。 邬梅的手心熨贴着他的心脏处,强而有力却急促的律动,和她不相上下,粉唇忍不住弯成一抹绚丽的弧--这一刻,她益加体会到自己对他爱恋的程度,竟难以测量。 「妳准备好了吗?」 邬梅狂乱的摇头,无助的断续道:「我……不、知……道……」 在他猛鸷又温柔的引领下,她初次体验疯狂且美好的情欲,双双共赴高潮。 第九章 东方露出鱼肚白,滴答答的时钟指针刚指向「七」,辜允朕幽幽苏醒。 他撑起上半身,靠着床头,凝睇身畔睡得香甜的娇颜,内心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喜悦。 不是第一次在女人床上过夜,通常一醒来,他会立刻下床整装,完全不留下只字词组,悄声离去。 他压根没空、也没兴致观察一夜缠绵过后的女人睡颜,也绝不接受挽留。 光裸诱人的胴体翻了下身,往他身上偎去,寻求温暖。 剧情发展超乎原先的设定,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当初决定拿她当挡箭牌,是因为她温顺恬淡的形象,和允玥外放的美,大相径庭。 一方面除了她符合他对「女主角」的要求外,另一方面,对她的印象并不差也是考量的因素。 在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她孝顺父母、疼爱尚在就学的弟弟,纤细的身躯,承担起整个家的大小事务,却从未听她埋怨过。 白天准备材料,烹煮花枝羹外,还兼了几份差。有时做手工艺品,有时则diy制作小饰品,晚上一起兜售赚取额外收入。 她脸上偶尔流露出的疲态,会在清点现钞时一扫而空,但「见钱眼开」绝不适用在她身上。 那些微薄的金钱,他一点都不放在眼中,可对她而言,却是支撑家庭的所有。 闲聊时,从她弟弟口中得知邬家破产后积欠银行的大笔债务,都由她负责,却从没听她喊过一声苦。 她辛苦赚钱之余,仍把家务打理得有条不紊、纤尘不染,在她身上除了磨灭不了的特殊气质外,丝毫嗅不出千金小姐的骄纵气息。 他所认识的女人个个软弱无力,仿佛风一吹就倒,需要被保护疼惜,可是她却颠覆他的认知。 在不知不觉间,已渐渐欣赏她坚毅眉宇间柔美的笑容,惊叹她瘦弱的身子蓄着无比活力,而忽冷忽热的态度,教他更想捉住她、了解她。 纵然想法如此,却从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说昨夜纯属意外,又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不过,这样的结局还不算差,至少他还挺满意。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置于床头柜上的公仔,只消一眼,便轻易辨认出这些公仔都是他的小小化身,辜允朕不禁莞尔一笑。 或冷酷、或微笑、或皱眉……各种表情皆栩栩如生,连身上的衣服、配件都相当精致。 他顺手拿起一尊小公仔端详把玩,唯妙唯肖的模样令他爱不释手。 阗静中,周遭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闻,隔壁响起一阵叩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辜大哥、辜大哥……」辜允朕听出来,那是邬家小弟的声音。 穿戴妥当后,他打开房门。 邬霆见到他居然从姐姐房里出现,掩不住一脸诧异。 「什么事?」面对邬家小弟质疑的眼神,辜允朕依旧神色自若。 邬霆顿了下,犹豫着该不该问出口。 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辜允朕对他的疑惑了然于胸,揶揄道:「有问题别憋在心里,会闷出内伤。」 邬霆白净斯文的脸涨得通红,支吾道:「你……你怎么在我姐房里?」 辜允朕盯着他,挑眉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说呢?」态度大方,毫不掩饰。 邬霆偏头思索须臾,尴尬的应了声。「喔。」 「一早找我什么事?」他扭转话题,佣懒的问。 经他提醒,邬霆才恍然记起重点,语气充满惊奇。「辜大哥,有人找你,是楼议员耶。」 辜允朕微拧起眉,沉吟了会。「我知道了,谢谢你。」他拍拍邬霆的肩膀,传递属于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 望着他颀长完美的身影,邬霆露出开心的笑容,喃喃自语:「嘿,我是不是快有姐夫了?」 有这么棒的姐夫,他觉得超有面子。 一到客厅见到来者,辜允朕感到不解。「你来干什么?」口气相当冷淡。 楼耘绅耸肩、摆手,无辜道:「你以为我喜欢来?」他还刻意打了个大呵欠,彰显他的不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的酷颜更冷几分。 「我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楼耘绅戏谵道。 「废话。」他没好气的咕哝。「有屁快放!」 白他一眼,楼耘绅决定暂且不计较他的嚣张,反正这笔帐早晚会讨回来。 「我接到消息,允玥发生意外,送医院急救。」 闻言,辜允朕再无法镇定,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什么发生意外?』 楼耘绅气定神闲的拨掉他不礼貌的手,脸色却是凝重的。「她深夜酒醉驾车,出了车祸奄奄一息。」 他合下眸,沉声道:「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嘶哑的声调透着浓浓的不安。 楼耘绅冷嗤一声。「你的手机关机,能找到你算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辜允朕被堵的哑口无言,一脸歉然,深吸一口气,重新调适过度震惊的情绪,尽量以不在乎的口吻问道:「允玥在哪家医院?」 「天佑医院。她开完刀已经送进加护病房。」楼耘绅本想吊他胃口以兹报复,不过事关重大,于是作罢。况且,情绪不稳定的人格外暴力,还是先别惹毛他比较妥当。 辜允朕转身上楼拿钥匙,楼耘绅早一步叫住他。「朕,开我的车去吧。」干脆好人做到底,做个顺水人情,潇洒的把车钥匙轻拋给他。 辜允朕接过钥匙,以眼神向他致意,随后迅即冲出大门,火速飞车赶往医院。 楼耘绅徐步踱出邬宅,回程路上一边思忖着恶整大计。 或许,该找《禁忌场》其它几个股东兼好友出来商量、商量。 十天过去,邬梅再没有看见辜允朕、也没有他的消息。 他贸然闯进她平静的生活,搅乱她一池春水。之前无论她的口气多差、态度多不友善,他就是不愿离开。但他却在她坦承爱上他、把身心都交给他后,选择不告而别,消失在她世界。 得知他离开时,她感到惶恐不已,黯然心碎、暗自流泪。 他不在的第一天,她几乎以泪洗脸,处于恍神状态,完全无心工作,吃不下、睡不着,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第二天,仍旧心痛难当,泪总不由自主溢满眼眶,直到哭累了,沉沉睡去。 第三天,已逐渐从重大的打击与怨怼中回神,心不是不痛,而是麻痹了。 花了三天等他,等到的是一场空虚和无尽的想念。 即使心碎了,天没有塌下来、地也没有崩裂,她仍在呼吸、日子还是照过。她不愿意再折磨自己,毕竟恋上他,本来就不该奢求有结果,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不曾给过承诺,这仅仅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么催眠自己,她会比较好过、舒坦一点,他走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会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勉强打起精神,她重新把生活重心转移到工作上。为了让自己没空胡思乱想,邬梅兼了更多差,一天二十四小时,扣除掉睡觉的四、五个钟头,其余心思都放在赚钱上。 她一如往常在厨房处理食材,独自一个人忙进忙出。 不必动脑,无需费心,肉体上的疲累,能帮助她忘却所有恼人的情绪,偶尔左胸会闷痛得无法呼吸,但她已经学会忽略,她坚信再过不久,就可以找回往日乐观进取的自己。 锅里的羹汤沸腾漫出锅盖,半晌,她才猛然自呆滞状态回神,急忙关小炉火,擦拭炉台。 手忙脚乱之际,门铃催命似的不肯罢歇,邬梅嘀咕了声,慢吞吞的踱去应门。 一开门,来者劈头便大发牢骚。「小梅,怎么那么久才来开门?」 「慧岚,有什么事吗?」她面无表情的问。 察觉到自己态度似乎不够好,苏慧岚扯动嘴角,连忙改口装熟。「呃……我没责怪妳的意思,别误会哟。」 邬梅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没有请她入内的意思。 不过,苏慧岚也非省油的灯,杵在门口冲着她微笑道:「小梅,妳不请我进去吗?」 「对不起,我正在忙,没空招呼妳。」她的心口有一块坚硬的岩石,态度异常冷淡。 没料到她竟拒人于千里之外,苏慧岚内心感到相当不满,但仍表现出一副热络的样子。「忙着准备晚上的花枝羹吗?」 邬梅微颉首,依然没要请她进去的意思。 「我可以帮妳。」说完,她像泥鳅般钻进屋内,循着香气来到厨房,趁着邬梅还没跟上,迅速自口袋拿出一只药包,扔了几颗泻药到锅里。 所有动作加起来不到一分钟,可见事先已经过多次演练,才会如此流畅,见大功告成后,她假装热心的询问刚跟上来的邬梅。 「小梅,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漾开灿烂的笑容,她心情大好。 邬梅摇摇头,径自忙碌,将苏慧岚晾在一旁。 苏慧岚厌恶极了她自恃甚高的个性,想挫她锐气的意念益发坚定。看着邬梅吃力的扛着大锅,她没有趋前帮忙,反而乐的在一旁说风凉话。 几天前,她终于从企业小开的未婚夫口中知悉,辜允朕就是威震集团的现任总裁。她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撼,也再度激起对邬梅的漫天妒意。 而就在昨天,报纸和新闻都报导「威震集团」的千金,因为喝酒、车速过快,导致发生车祸的消息。 「有个总裁男友,怎么没接妳去享福,还让妳做这么粗重的活儿?」口气是十足幸灾乐祸。 有时无需利器,单凭只字词组就能伤人于无形。这一点,苏慧岚是个中高手。 无意挑起的禁忌字眼,折磨着邬梅的神经。 她的心狠狠揪扯着,胸臆仿佛挨了一记重拳,不禁呼吸困难、脸色刚白,晕眩的站不住脚,心不是已经麻木了?怎 还会有撕裂的疼痛感…… 刻意封锁的满腔浓烈爱恋,以千军万马之姿,排山倒海而来,将她淹没在思念洪流中载浮载沉。 「小梅,还好吧?」苏慧岚推推她的肩头,替自己扳回一城而窃喜。 她恍惚失神,默然不语。 看她一脸苍白,苏慧岚有着报复的快感,目的既已达成,也没必要继续待在鸽子笼似的屋子,让她浑身不舒服。 「那我不打扰妳啰,祝妳生意兴隆。」苏慧岚临走前,别有深意的扬声说道。 邬梅犹如一座雕像僵直不动,以为流干的泪无声侵占脸庞。 爱一个人,痛楚总远比甜蜜来得多。 她沉溺在悲伤的情境中无法自拔,殊不知,苏慧岚的莫名现身,其实是灾难的前兆。 夜市人潮来来往往,每家店的顾客络绎不绝,唯独邬梅的摊子无人闻问。 愣愣盯着满满的花枝羹发呆,她不由得轻喟。怎么回事?为何生意一落千丈,一个人也没有?她眉心紧皱、噘着小嘴,百思不得其解。 热腾腾的花枝羹已经黏稠成糊,看起来一点卖相也没有,更没人想光顾了吧。 思及此,她不禁沮丧的深叹一口气。 与其在这里等待客人上门,倒不如回家把后天要交件的手工艺品完成,还比较实际。 邬梅着手收拾摊位,正准备打道回府。 仿佛呼应她的想法似的,两名男子在摊位前站定。 「妳是老板?」男人粗嗄的嗓音,被周遭嘈杂的音浪吞噬。 「喂,妳聋啦!」另一名脾气比较不好的男人,拍着桌面暴吼。 邬梅吓的连忙回头,困惑的打量两名陌生男子。「对不起,我已经收摊了。」有客人上门她固然高兴,但花枝羹都成了浆糊,也不好再贩卖。 「想落跑?」男子露出一口红牙,一脸凶神恶煞。 知道来者不善,她提高警觉,戒备的盯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臭婊子,我兄弟们吃了妳的花枝羹,结果拉肚子拉到虚脱,看我不把妳的摊子砸了。」说完,就动手翻桌,发出?耳的声响。 「不要动我的摊子!」邬梅不顾安危,趋前制止大汉。 男人力道过猛,一把将她推倒。 方圆几公尺内的客人,没人敢跳出来伸张正义。 两个男人把摊子搞得乱七八槽后,稍稍泄了愤。「要是敢再出来卖,我见一次砸一次。」 警告完,还不层的朝她吐了一口痰,大摇大摆走开。 邬梅忍痛爬起身,看着眼前一团狼藉,挫败且无奈的垮下肩,眼角酸楚,忍着身体的痛相受惊的心情,她默默的整理,泪水含在眼眶,始终没让它落下。 世态炎凉,所以她必须更坚强。 花了一些时间把凌乱的现场收拾妥当,她才黯然离开。 辜允朕来到熟悉的摊位定点,却见摊子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遍寻不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他问过隔壁摊老板,老板因生意太兴旺,忙得无暇注意周遭情况。不过,倒和他聊了几句。 「小梅最近精神很差ㄋㄟ,常常恍神恍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老板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头数落他一长串。 「一定是你惹她生气,两个人吵架了?」 「你要多让让她,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女孩子,你应该多疼她、照顾她,不要让她难过。」 辜允朕还是头一次被教训,却一点都不生气,老板的话只让他觉得内疚。脑海里倏地浮现她巧笑欠兮的模样,想见她的欲望顿时彭湃不已。 自从出事后,他一直待在医院,允玥虽从鬼门关救回一条命,但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不确定她何时才会醒,醒来后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听到医生如此宣布,他更是自责,他必须确定允玥平安无事才能放心,她也一定要平安,否则他难辞其咎。 事发当晚,允玥曾到夜市找过他,离开后到pub买醉,也才会酿成灾祸,一切意外都因他而起,基于弥补心态,他全副心力都投注在她身上,一个星期来几乎未合过眼。 辜夫人不忍心,于是强迫他先回家休息。 车开到一半,邬梅柔美的容貌、坚毅的神情,蓦地闯进他空白的脑际,方向盘一转,迫切渴望见她一面,然而,他的刻意却失望了。 离开夜市后,他马不停蹄驱车至邬家,仍旧扑了个空。 本打定主意在门口等她回家,手机赫然响起,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起电话,听到的竟是允玥恢复意识的消息,他喜出望外,收线后随即下楼。 车旁,伫立着一道身影,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的车出了神。 辜允朕心跳莫名加快,站在原地不敢惊扰对方。深怕他一出声,对方下一秒就会消失无踪。 邬梅第一眼就认出,车子是属于「他」的。 他……出现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急好快,下意识的梭巡四周-- 身后英挺修长的男人,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两人四目相交却异常缄默,仿佛上演一出无声的默剧。 良久,辜允朕才挤出一句话:「好久不见。」声音异常沙哑,心情复杂。 也才一个多星期不见,对两人而言,好象睽违了一世纪般遥不可及。 再见到他,邬梅既惊又喜,理智和感情同时剧烈拉扯着,进行一场激烈对抗。前两天,他差人送来巨额支票,说希望这笔钱能让她不必再那么辛苦。可她明白,那是男人--尤其是像他这种有钱有势的男人,想撇清关系的做法。 她收下了支票。 为的,是让他知道她会放弃,绝不会对他痴缠。即使被误认为见钱眼开、贪得无餍、别有目的的那种女人,也无所谓。 为求逼真,她还狮子大开口,索求了积欠债务的同等金额。 隔天,支票果真送来,她也毫不客气的收下,却没想过要真的动用它。她要留着当证据,证明他无意间流露的温柔体贴,都只是演戏而已。那笔巨款,则是戏落幕后他给的酬劳。 她要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容再继续深陷。 在他面前,她更觉卑微,他拥有一片奢华的天堂,而她仅是一颗尘埃,渺小的微不足道。 他会注意到她,只因她无心飞进他眼中,他才会意识到她微小的存在。 思及他的无情,最后她什么都没说,选择逃避退缩,也许潜意识里,她无法原谅他的不告而别,也无法谅解他用钱糟蹋她的真感情…… 「那天……」 「对不起,请你让开。」 辜允朕想解释那天匆忙离开的原因,却被邬梅冷声打断。 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故作镇定的绕过他身边,疾步上楼。 她决绝冷淡的态度,让辜允朕心头掠过一阵失望、不悦等厘不清的陌生感受。 带着几分赌气意味,他并末追上去,而是驾车赶至医院探望脱离鬼门关的妹妹。 两人就像交叉的两条线,短暂相聚后,又再度渐行渐远…… 第十章 纵使被角头混混砸摊、恫吓不准做生意,邬梅还是不畏惧恶势力威胁,照常开工。 认真思索事情经过,客人吃了花枝羹拉肚子的那天,恰巧和苏慧岚登门入室的时间符合,想必是她在食物里动了手脚,慧岚这么做的原因,为的是要她生意做不成吧! 摆摊是家中最大的经济来源,说什么她也不会屈服。 显然,她太过天真--她的坚持,终究斗不过对方有心的打压。 那些角头混混不但每天滋事,还让她连摊位都租不成、害她无法营业,甚至还找上她家,扬言要伤害她家人。 慧岚的诡计得逞,她无力反攻,只能退守。 她被打得浑身瘀紫无所谓,可是怎么也不能让至爱的家人受到伤害,为了捍卫家人安危,她上网另觅房子,并在最短时间内迁徒。 当母亲和弟弟问起原因,为了不想让他们操心,都只是轻描淡写带过,没有解释太多。 安置好家人后,邬梅在附近市场打听是否有摊位出租,继续卖花枝羹,得到的消息都是否定;眼见每月偿债的日子就要来临,收入非但大幅锐减,反而还因搬家多花了一笔费用,而父亲近来病情又再加重,精神更加耗弱…… 接踵而来的事件令她心急如焚,无所适从,心头感到无比沉重。 邬梅木然的枯坐在昏暗的房间,回忆如潮水汹涌而来,冲刷着伤痕累累的心。 庞大的压力、连日来的不顺遂以及埋在心底的痛,让她再也忍不住,脆弱的无声哭泣。 这真是个伤人的世界,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使再怎么努力,仍无力改变残酷的现实,就连赔上一颗「真心」,也得不到丝毫响应与爱怜。 讽刺的是她每个月那么认真辛苦工作,所赚得的钱竟比不上出卖感情、附赠肉体后所获得的千万分之一。 数千万买断她的感情,究竟,算不算一场公平交易?! 是她高攀了呵,他是万人之上、身价无可占计的总裁,而她只能卑躬屈膝、笑脸迎人的招呼客人,餬一口饭吃。 他是众人崇仰的君王,一个口令、一个决策,都足以撼动商场。 她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仅能恪守本分的辛动工作,永远不会有翻身之日。不是她喜欢贬低自己,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有突破困境的决心,但途中荆棘密布,终点却在看不见的遥远前方。 她累了,想休息,偏偏后头又有洪水猛兽追赶--放弃吧!闭上眼睛任凭荆棘缠身、任凭猛兽吞噬,未知的终点说不定只是一片荒芜。 她真的真的筋疲力尽了…… 桌面上平放着巨额支票,兑现它,金钱方面的烦恼便能迎刀而解。 噙着婆娑泪眼,邬梅拿起支票,明明就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为何竟如此沉甸? 他既然给得毫不吝啬,她也无需客气,于是擦干泪痕,把支票和存款簿收进包包里,茫然出门。 处理一份接着一份的公文卷宗,纵使天天工作满档,辜允朕还是感到心头若有所失,好象遗失了珍藏的宝贝,身体是疲惫的,心怎么都填不满,浮躁的情绪挥之不去。 他拋下笔,起身走到观景阳台前吐纳新鲜空气,随后燃起一根烟,不自觉跌入回忆的洪流。 自他有记忆以来的点滴、求学的过程、第一次恋爱、到公司实习、结识《禁忌场》的四位好友,还有遇见「她」--那个让他挂心的女人。 生命中的女人来来去去,她们美丽娇艳、风情万种,却没人能在他心里逗留超过半年、捉住他的心,她们离开时,他从不挽留,反而还感到自在。 可是「她」不同。她有着花一般清新纯丽的外表,却和小草一样生命力强韧。 第一眼并不会想采撷她,但看着她不畏风吹雨打、屹立不摇的生存着,想保护她的感觉就油然而生,而且越来越强烈。 想起她,辜允朕的心情蓦地烦乱起来。 嘟-嘟-嘟-桌上的内线骤然响起,中断他的思绪。 捻熄烟蒂,按下接听键,高特助平板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报告。 「总裁,银行来电,说有个名叫『邬梅』的女人,拿着一笔你私人名义的六千万支票,汇入她户头。」 六千万支票……不久前,他确实开了一张六千万支票,不过,却是借给急需周转的好友聂雅爵。 为什么开给雅爵的六千万支票,会转移到她手中?一团疑云在脑中盘旋,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亲自找她问个清楚。 辜允朕拢起剑眉,困惑至极。半晌,他缓缓开口:「把人带过来。」 「是。」高特助停滞了几秒。「王经理半小时后会把人带到。」 辜允朕轻应了声,接下来的时间,他再无心工作,暂拋下烦重的公事,终于有了见她一面的理由…… 票还没轧进户头,竟被当贼一样拘留在银行里,让邬梅手足无措、如坐针毡。 「那张票有什么问题吗?」她怯怯的问银行经理,扭着十指,心中志忑难安。 梳着油头的王经理,上下打量她朴素的穿著,态度轻藐。「那张票哪来的?」他逼近她,压低音量道:「是骗来还是偷来的?」字里行间净是侮辱。 邬梅别开头,面有愠色,不理会他莫须有的指控。 「哟,还耍大牌?」王经理嗤哼。「妳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已经通知辜总裁,他马上就会来见妳这个小偷。」 她陡然一窒,眸中掠过慌乱,喃喃自语:「他来了?」 他冷笑几声,以为她作贼心虚,自以为是的指责。「怕了?敢偷辜总裁的票,我看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没有偷!」邬梅气呼呼的反驳。「那是……」话冲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她明白,哪怕她说破嘴,也不可能有人相信,她的确认识他们口中伟大不凡的辜总裁,而那张巨额票款则是支付他一夜风流的帐。 「别告诉我是辜总裁给妳的。」王经理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票我不要了,让我离开。」她起身意图逃避。 「想溜?!门都没有。」王经理粗鲁的将她推回到椅子上。 邬梅不肯妥协,再度尝试突破他的围堵,却又被他狠狠损到地上。「呜……」 王经理看她摔得狼狈,居然觉得痛快。「辜总裁要我无论如何都要看住妳,妳休想离开。」 她睁大眸子,以为死了的心,猛地揪得好痛好紧。 他出尔反尔想收回支票就罢了,可是,她无法接受他授予特权,让别人藐视、侮蔑她。 卸下「女主角」身分,没有利用价值后,他对她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办不到,还任意糟蹋她。她早清楚他是冷酷的,连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妹妹都能冷淡以对,更遑论她这个需要上网竞标男人充当男伴的会员…… 「我要走、让我走!」她愤怒的大喊,不想再相他有任何瓜葛。 「妳不准走。」王经理十分「尽责」的看守她,完全将她当成犯人看待,不假辞色、态度奇差无比。 邬梅三番两次都被他撂倒在地,仍改变不了离开的决心,于是和他拉扯起来。 她的不驯令王经理大为光火,遂动手掴了她一耳光,以暴力制伏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他啐道。 她的右颊一阵火辣,浮现鲜红指印,泪水在眼眶打转。咬着牙,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企图维护最后一丝尊严,再抬起头,她傲气的眼对上一双阗黑的鹰眸,心情竟意外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 见到「威震集团」总裁大驾光临,标准势利眼的王经理随即像只哈巴狗,迎了上去,只差没伸出舌头、摇尾巴。「辜总裁您来了。」 辜允朕的注意力,全落在那纤瘦的身子上,视他为无物。 才半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大圈,彷佛风一吹就会将她拦腰折断,一股怜惜油然而生。然而那双总是澄澈的眼睛,此刻正散发着……怨慰?! 「好久不见。」刻板的开场白依旧,低醇的声调,有着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浓稠情愫。 「我不想见你。」邬梅垂下眼,挨打的发烫脸颊,提醒她所受的屈辱。 她的冷漠与疏离虽令他不悦,但更在意她略显苍白的睑上,那道怵目惊心的红痕。他跨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妳的脸怎么回事?」 她退后一步,回避他的碰触。 一旁的王经理没想到这个寒酸的女人,竟然认识辜总裁,不禁背脊发凉,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站住。」他鬼祟的举动,被辜允朕逮个正着,深不见底的黑眸燃烧着怒焰。 「呃……辜总裁……有何吩咐?」王经理的声音抖得厉害,有不打自招味道。 「不要告诉我,那是你的杰作。」他的音调略略提高,语气是肯定的。 王经理头皮发麻,低声下气的模样,与先前凌厉的姿态判若两人。「谁叫她想离开,我不是故意的……」 「很好。」他的薄唇忽而勾起一抹如鬼魅般森冷的笑容。「我最痛恨有人未经我同意,便擅自动用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话很直接,却也教人费猜疑。 「不必演戏了。」邬梅冷冶的打断,她不可能再对他暧昧的言语心动,傻得认为他对她有好感。 「滚出去,这笔帐我会跟你算。」辜允朕沉声命令。 王经理不敢再多做逗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会客室。 见识到他的霸道与自信,邬梅突然心生畏惧。如果他要对付她,她恐怕连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凭宰割。 「你也是来找我算帐吗?」她嘲讽的问,心口苦涩不堪。 他蹙起眉,凝睇她瘦削憔悴的面容,内心翻腾不已。「算帐?」沉吟了下,微颔首。 他的承认,将她的心打入十八层地狱。她牵起千斤重的嘴角笑得凄楚,深沉的痛让她无法言语。 辜允朕克制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没忘记要解除疑惑、厘清缘由。「支票为什么会在妳手上?」 邬梅杏眼圆睁,错愕的瞪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解读不了的外星语。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冗长的缄默。 他叹了一口气,首度为一个女人放下孤傲的身段。「小侮,回答我。」简短几个字,将他无奈的心情表露无遗。 「你要我回答什么?」她哽咽的低吼,泪又重新占据发疼的眼眶。「伤得我体无完肤、没有退路,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甘心奉上身心,即使输得一败涂地也怨不得谁。但他利用她,给了她甜头又狠心收回,彻底践踏她的自尊,她早该体会到--她爱上的,毕竟是一匹狼呵。 必要时,会将人啃噬得尸骨无存,而她这头自投罗网的猎物,自然逃不过被伤空口的命运。 辜允朕眉间的折痕更深,语气幽幽的驳斥。「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妳。」 「别说的那么动听。」邬梅气急败坏的回击。「你不告而别,事后又派人送支票想打发我,现在却反悔想把钱要回去……把人耍着玩很有趣吗?」 她的每句责难都太言过其实,编派的罪名亦过于严重,他担待不起。「我没有派人送支票给妳。」他坚决否认。「那是误会。」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没做过的事也不可能屈打成招。 「不管什么误会,我都不想跟你有关系。」她竟害怕听到他的解释。深怕自己坚定的意念动摇,而无法自拔。 「不想跟我有关系?」辜允朕瞇起鹰眸,表情变得危险。「但我们曾发生过关系,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他故意提高音调,直言不讳。 邬梅面颊酡红,气恼他的不正经。「那是一场错误,不该发生的错误。」那一夜的温存,是两人感情的催化剂,却也是她心头沉重的负荷。 这些他用在女人身上的台词,听起来原来是这般剌耳且令人发狂。他蓦地撇唇苦笑。他可以一如往常潇洒转身,可是她娇荏的身躯、哀伤的眼神,却绊住了他离去的步伐。 「对我而言,却是最美好且难忘的一夜。」他第一次表达真正的想法与感受。 饱含情感的告白,原来没想象中困难,一点都不恶心。 「你不必再演戏了……」她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溃堤。「我不会再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她泣不成声,警告自己的成分居多。 辜允朕霎时笑了。「小梅,妳在生我的气。」凝眸瞅着她梨花带泪的脸庞,他胸有成竹道。 「我恨你,我不想见你。」邬梅陡然一悚,飞快推翻他的猜测。违心之论说久了,终有一天也会成真……她这么对自己说。 他敛眉,不发一语,默默的盯着她,研判她话中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她强迫自己抬头挺胸,不准逃避,然闪烁游移的目光,早泄露她爱慕的心事。 他决意试探,套出她冷漠的原因。「没有爱过,怎么会有恨?」 她垂下眼帘,心漏跳一拍。 「妳气我的不告而别,是因为妳在乎我。」他咄咄逼人。 邬梅拼命摇头,急欲逃开他身边。他身上的烟草味,像大军般朝她汹涌袭来,教她节节败退,几乎无法喘息。 「而我,也在乎妳……」他醇厚的嗓音如陈年好酒,使人迷醉。 「不要说了!」邬梅慌乱的打断他深情的表白,心跳失序,乱成一团。「我们是不可能的。」每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疼痛吶喊。 「有什么不可能?!」辜允朕知道症结已然出现,继续引诱她说出真心话。 说完,他哑然失笑。怎么角色、台词全反了?他竟从加害者成为受害者……对她的好感,何时累积得这么深厚,他的潇洒和不羁,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放弃妳的理由。」他的口气有浓浓的倦意。 听到他的允诺,邬梅无比低落,矛盾、挣扎压住心口,痛彻心扉。 「门不当户不对,本来就不该有交集。」她不敢妄想飞上枝头重温凤凰梦。 「是吗?」他淡淡的低喃。「我明白了。」 他的口气让她心慌意乱。 「妤好保重。」临走前,他在她的额际落下一吻,当做最后纪念。 他转身的瞬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爬满了她的脸颊。 他就这样走出她的生命,却从未走出她的心房,她仍将自己困锁在深不见底的思念里…… 尾声 皇天不负苦心人,一个多月后,邬梅终于在住家附近租了一个小摊位,又重新卖起招牌花枝羹。 由于料好实在、风味绝佳,客人间口耳相传,让她生意兴隆。 而且每天都有好几家公司订购上百碗,让她工作量暴增,连邬霆也下海帮忙。 姐弟俩亲切有礼,相当得客人喜爱。 只不过,邬梅心里有个破洞,是再多钱也无法填补的……只能任凭浓烈的思念灼烧,她不晓得自己这段日子究竟怎么熬过来的。 是夜,两人又埋首舀着花枝羹,客人络绎不绝,让她抬头的次数屈指可数。 「给我一碗花枝羹。」 人声鼎沸、吵杂的环境,这道低沉的声音,却清晰明确的钻进耳膜,挑动她纤细敏感的神经。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只是声音很像的客人罢了。 做完心理建设后,她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身影,令她百般震惊。报章杂志不是说他和情人出国度假,一年半载之内不会回来吗?那么在她面前的,是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影吗? 每天在她梦中报到的熟悉身影,瘦了些,眉间化不开的忧郁仍教她悸动。 「好久不见。」辜允朕的酷颜没有起伏,仅是淡然的打招呼,没人看见他心中的波涛汹涌。 在银行与她一别后,他约了《禁忌场》其余四位股东在他山区的别墅聚餐,揪出制造事端、挑拨离间的主谋--楼耘绅,两人狠狠打了一顿。至于其它帮凶,也难逃他的「复仇」,一场混仗结束,五人全部挂彩、鼻青脸肿。 就只差没把他们一个个踢下山,以泄心头之恨。 稍稍吐了一口怨气后,他向养父辞掉总裁职务,辜震远见他去意甚坚,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他「留职停薪」,假期为期一年。 之后,他背起简单的行囊,到西藏、蒙古住了一个月,旅途中所见广阔浩瀚的景象、历经的特殊经验、心中的感动,他都只想跟一个人分享…… 他相信她会懂得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怀,更能陪着他一起在荒漠中,体验不同的人生。 人不在国内,但他可没忘记要「回报」好友。 他联络伤愈出院、性格转变为内敛安静的辜允玥,要她每天订一百碗邬梅的花枝羹给其它四人,直到他把「宝贝」带出国为止,花枝羹攻势才能告一段落。 所以,他们最好祈祷他今晚的任务成功,否则绝对会让他们光听到「花枝羹」三个字就想吐! 在住院期间,辜允玥终于认清事实,无论她表现得再好、如何讨好,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仍只当她是妹妹,不可能改变心意接纳她的感情,所以除了死心之外,她别无选择。 每天打电话订花枝羹,算是她最后一次顺从他。 「辜大哥?」邬霆欣喜的唤道。「你不是出国了?」他道出邬梅的疑问。 「我有一件行李忘了带。」辜允朕的视线胶着在邬梅身上,无法移开。 「行李?你可是总裁耶。缺什么到目的地再买就有了,何必大费周章……」邬霆不解。 他过分热切的目光,令她十分不自在,心乱如麻。 「那件行李是我的宝贝,我要带着『它』去天涯海角。」他黝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透着深不可测的光芒。「还有,我已经不是总裁了,我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游民而已。」 后面这句话,他是冲着邬梅说的,暗示她,他们之间的身分再也没有差距。 话既出,众人都感到惊讶。跨国集团总裁变游民?也好奇他口中的「宝贝」究竟有多珍贵,让他舍不得离身。 「什么东西那么神秘?」邬霆皱着眉,偏着脑袋想不出所以然来。「这里找得到吗?」 「近在咫尺。」辜允朕的俊颜,有一抹耐人寻味的暧昧。 所有人睁大眼睛,莫不讶然,议论纷纷。 成为焦点的邬梅揪着左襟,深怕下一秒心脏会蹦出胸口。 郧霆恍然大悟,惊叹了一声,很配合的演起戏。「我姐也是我们邬家的宝贝,不可能让你带去天涯海角啦。」 「阿霆,别胡说。」她扯着弟弟的手臂,示意他闭嘴。 她极力告诫自己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不能相信,不可以相信…… 「辜先生,请你离开,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她板着脸孔下逐客令。 辜允朕扬起眉梢,绽开一抹笑痕,戏谵的口吻却满载深情。「除非妳跟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 此时邬梅脸红的程度,足可媲美烧红的火焰。 她不能动摇……是他亲口说要放弃她的,现在又回头想戏弄她、愚弄她,她不能顺他的意,她不能…… 心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可是她却像吃了兴奋剂般,全身轻飘飘的,仿佛徜徉在天际。 「那怎么行,姐,妳赶快跟辜大哥走,不然我没办法做生意了。」邬霆嫌恶的把姐姐推到辜允朕怀中。 辜允朕顺势揽住她的腰,即使她的发丝沾染着油烟味,仍觉陶醉不已。 「阿霆!」邬梅噘着红唇,娇瞋道。「放开我。」她扭动身躯欲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却徒劳无功。 她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牢。「时间快来不及了。」 「放开我啦。」本是反抗的语气,听起来却成了撒娇。 「辜大哥,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家的宝贝,否则我会跟你拼命。」邬霆「威胁」的道。 「阿霆,你胡说些什么,快来帮我……」邬梅大喊,但没人理她。 「这张支票给你,『宝贝』我就带走了。」辜允朕掏出支票递给邬霆,在众目睽睽下「强抱」她离开。 邬霆扬起手中的支票,定睛一看,不禁瞠目结舌--六千万!「姐、姐夫,祝你们幸福。」 他很高兴,终于有个长眼睛的男人看见姐姐的优点,进而珍惜她。 「放开我……你这土匪、色狼、大沙猪,放开我……」她捶着他结实的胸膛,不悦的嚷嚷,但快乐甜美的滋味早溢满心头。 随着怀中女人的「辱骂」,辜允朕的嘴角却越扬越高,步伐也越来越大,觉得若听她用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唠叨一辈子也无妨…… 围观的人群,也都感染了美妙的气氛,跟着会心一笑。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傅豫与叶悠莉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系列》l67--「教父的玩物」。 2.欲知牟汉东与方莲恩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系列》l80--「硬汉的娇娃」。 3.欲知楼耘绅与沉书嫚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系列》196--「恶绅的戏言」。 4.敬请期待辛卉最新力作! 后记 卉声卉影--亲爱的你在哪里辛卉 话说,今年是所谓的孤鸾年,据说不适合婚嫁(卉爸告诉卉,是因为这年结婚不容易有baby)。 所以,自二oo三年的十月至二oo四年一月期间,也就是农历年前,结婚指数大增。有对象的,都赶在孤鸾年前完成终身大事。 然而,二十好几、已经不幼齿的卉,也因此遭受池鱼之殃。 一下是卉妈发出质疑:为什么她女儿都没人要?条件又不会很差……(妈,妳女儿可能是条件太好,没人敢要……哈哈哈)。 一下是卉爸的「谆谆教诲」--女孩子终究还是要嫁人,有个归宿才是王道(大致上是这个意思)。 然后是卉妈的朋友,简称阿姨们,也拼命的在问卉和卉妈:妳(妳女儿)怎 还不嫁? 更惨的是连卉出去和高中同学聚餐,搭小黄回家时,运将也开口问卉:「妳男朋友有车,怎么不载妳回家?」 卉愣了下,额际浮现三条黑线外加「监介」的笑容。「呃……那个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同学而已。」 接下来,运将开始导入主题。问卉为什么不结婚? 卉做微笑道:「没有对象。」难道说卉现在心目中只有陶吉吉?噗~~ 运将说:「要多出门参加聚会,不然怎么会有机会。」 卉笑容逐渐僵硬。「我……我要工作,所以没时间。」没告诉运将卉的工作性质,若需要,可以一个月不出门。但说出来,恐怕会被念得更惨吧…… 最后卉要下车时,运将还说希望早日喝到我的喜酒,到时要请他ㄋㄟ…… 卉除了面带优雅微笑说谢谢,还能怎么办?虽然心里实在@#$%(* 还有更夸张的,家里七岁的小朋友,有天告诉卉:「妳赶快嫁出去呀!妳为什么还不结婚?」 呜~人家是招谁惹谁了!被长辈催婚就算了,居然连小奶娃也不放过我…… 唉,在别人伤口上洒盐很痛快吗?吼呦,是怎么样啦?这个岁数没人要、还没嫁出去,是一种罪恶吗? 都没看见卉扭曲的五官(硬挤出来的苦笑所致),这台词还每隔三天就上演一遍。 都已经搞不清楚,频频被问及结婚一事,究竟是孤鸳年惹的祸,还是年纪惹的祸?反正都很让卉头痛就是。 没关系,就尽量问吧,反正,卉是不会因为受不了疲劳轰炸,就随便抓个路人嫁掉的…… 至少,卉现在日子过得很自在。高兴的话,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晃晃、喝喝下午茶;懒惰的话,就披头散发、衣着邋遢的窝在计算机前工作,也不会有人嫌卉是黄脸婆。 总而言之,卉还不想跳进坟墓里,就算真想跳进坟墓,里头也没有心爱的人「陪葬」呀。 这么说似乎有点恐怖喔?若破坏了大家对婚姻的幢憬与想象,还请多见谅、包涵哟。 奇妙的是,跟卉有在来往的朋友们,每个也都还是小姑独处,八字都没一撇耶。这又印证什么?物以类聚? 并非卉排斥婚姻,只是还在等让卉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的那个人。 大家t起帮卉祈祷「他」早日出现好了(会不会最后,卉走上相亲一途?) 倘若有好消息,届时一定会把喜讯告知大家。是否要专为dear们席开一桌?啊~想太多了:p 埋怨完了,最后,要感谢解答卉在医学方面问题的朋友--可爱的怡荏(她交代卉要这么称呼她的~呵)。谢谢妳总不厌其烦的为卉解答,虽然到后来妳提供的资料,书里几乎都没怎么提到,可是卉倒是上了一课,祝妳将来成为一位优秀出色的好医生。 卉觉得整形外科不错,粉好赚…… 还有,当初会有这个系列产生,要归功于卉的二哥,他在-旁碎碎念时,提到「坏胚子」,于是神奇的激发了卉的灵感,谢谢他。 更谢谢dear们-直以来的支持鼓励,可爱的妳们让卉觉得好窝心也好开心。 这些话看起来真是很老套,可是的确是卉的真心话。 卉爱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