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绅的戏言》 楔子 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年代,越来越多的事物都和「电脑」这玩意儿扯上关系。 不会操作电脑的人,在这世界上似乎成了半文盲,尤其是现在政府已经从小学便大力推行网络教学的趋势,不会电脑的成年人恐怕要自叹弗如了。 尤其近几年来,网际网路更是快速发展,俨然成为生活必备的一部分,无论男女老幼都开始学习电脑,深怕自己落伍被取笑。 商人们嗅到哪儿有商机,便往哪里钻,於是许多组织在网路上应运而生。 而不管是悠游於网际网路中的族群,抑或不碰电脑的菜篮族,也晓得网路上有那么一个响叮当的组织——「禁忌场」。 该组织吸收了许多条件优秀的男女,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各种严格训练後,而成为该组织正式成员。 每个月除了有优渥薪资,还能抽十分之二的佣金。 透过该组织网站,「客人」可以从中挑选一位优秀成员,以竞标的方式出价,选择「伴游」对象。 一方面是提供竞标的乐趣,另一方面也满足了现代都会男女寂寞、爱慕虚荣的通病。 如此特殊、禁忌的经营方式,虽然让该组织极受社会各界关切,伹由於从未传出任何纠纷及丑闻,信誉良好、形象优异,每年仍赚进大把大把钞票—— 而「禁忌场」的幕後老板从未曾在媒体曝光,更添其话题性。 事实上,该组织是由五位出身良好、才气纵横却个性反骨的各界菁英,共同出资组成的。 志同道合的他们,名气早已非同凡响,当初纯粹玩票性质的投资,没想到却为他们带来可观的利益。 这一次,恰逢该组织「周年庆」,五位年轻有为、想法独特的「坏胚子」,决定将自己推上「竞标」行列。 不过竞标对象仍旧掌握在他们手上,一切纯属娱乐—— 第一章 偌大的办公室里,约莫有十五个座位,位置上的职员皆恪守本分的埋头苦干,丝毫没有人敢怠慢。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摸鱼、聊天,而是独立隔间的经理办公室里,那面大片透明玻璃的百叶窗,从不曾放下过。 行事严谨、做事一板一眼的上司,总是如监视器般紧迫盯人。 尽管如此,同事们还是有解决之道—— 每个人的电脑都安装了现下流行的即时通讯,既方便又迅速,大夥私底下聊得不亦乐乎,而其中最常提及的话题,莫过於一门之隔的上司。 大家藉由文字的交流互动,以发泄压抑在心中的牢骚与不满。 墙上的钟再过一分钟,指针与分针将会形成一直线,傍晚六点,是公司的下班时间,但却没有人敢先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事实上,大家早已归心似箭,但在手握生杀大权的经理面前,总还是得装模作样一番,以博取经理的印象分数,这样年底调薪才有望。 打卡钟准时在六点响起音乐,经理办公室大门赫然打开,走出一位身形修长,穿著黑色套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戴著银框眼镜的女子。 她拎著黑色包包,黑色包头鞋喀啦喀啦的叩地声,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十几名职员纷纷停下手边的动作,瞠大了眼睛、嘴巴张的开开的,好像目睹什么世界奇迹般,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一向是全公司最爱加班的工作狂,今天居然准时离开?!而且显然还上了妆,刻意打扮过—虽然仍旧像个五零年代的老处女…… 在公司里,她严谨的工作态度,获得总经理的赏识,所以拔擢她为经理。 但在员工的心目中,她只是个要求高又爱挑剔,凡事务求尽善尽美、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被大家列为最不欢迎的对象之一;像她这种事业小有成就的女人,一定都是感情不顺遂的老姑婆,心理难免不太平衡,也才会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并且仗著自己的身分,欺压员工。 事实上,她虽然讲话严肃、要求比较高,但都在合理范围内。不过在不认真的下属看来,她的要求自然使人不舒服,同事在闲聊间自然就会夸大其辞。 「各位辛苦,我先下班了。」 沈书嫚神情正经八百,声调平板没有起伏,一如她不苟言笑的严肃个性。 直到她走出办公室,职员们才从震惊中回神,赶紧聚在一起嚼舌根,在她背後大肆批评、取笑。 一踏出办公室,沈书嫚紧绷的脸部线条稍稍和缓,不禁吁了一口气,但一旦有人从身边经过,她立刻僵著嘴角,摆出一张扑克牌脸,教人退避三舍。 仓促间,沈书嫚没注意到与她闪身而过的男职员,正面带嫌恶的睨著她,厌恶之情展露无遗。 她现在满脑子只赶著赴约,不允许自己迟到,连一分钟都不可以。 守时,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观念,不若时下的女孩子,经常为了梳妆打扮而姗姗来迟,她从不认为要让男人等,才能证实自己的价值。 她向来都为自己守时的优点引以为傲,今晚的约会,也不例外。 停妥车,熄掉引擎,还差三分钟,才是约定的七点。沈书嫚不疾不徐的踩著沉稳的步伐,走进餐厅,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她一星期前便预约好的靠窗座位。 入座後,她看了下腕表,刚好七点整。 她微微扬起唇,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弧,好像经过计算丈量,几乎每次都准确没有误差。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半小时过去,她等的人依旧还没到。伹她仍很有耐心的静静坐著,没有生气的迹象,彷佛已习以为常。 并不是她脾气好,以她说一是一的个性,绝对无法容忍别人迟到太久,但对象若是她交往三个多月的男朋友,就另当别论了。 之前她的男友曾因工作的关系,让她等了足足三个多钟头,可是当他捧著一束花向她赔罪时,她高涨的火气就瞬间熄灭。 等候,已成了她和男友约会必经的过程。 服务生不知第几次趋前,再度询问她是否要先点餐,沈书嫚依然摇摇头,继续漫无止境的等待。 一个钟头过去,她一整天只吃了一块面包果腹,胃开始隐隐泛疼。 终於,她点了一道凯撒沙拉充饥,即便再饿,她还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 一缽沙拉吃完,又是半小时後的事了,待服务生收走餐具,她忍不住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确认手机收讯正常。 本来,她打算和男友讨论後天他生日的庆祝方式,最後决定迳自为他安排当天的活动,以制造惊喜。 突然,她置於桌面的手机「哔」了一声,萤幕上显示小信封图样,表示有简讯待阅读。 沈书嫚拧起眉,狐疑的盯著手机喃喃自语:「谁会传简讯给我?」她的手机鲜少响过,更不流行什么简讯传情,若不是男友送了一支手机给她当生日礼物,她是绝不可能花钱买的。 因为从未使用过手机的其他功能,她著实费了番工夫摸索如何阅读简讯。 honey,怎么不接手机呢?看到讯息後,回电给我,帆。 那是她男朋友的手机号码没错,伹她的手机压根没响过呀! 虽然困惑,她还是立刻回电给男友。 电话只响一声就被接起,她尚未出声,对方兴冲冲劈头说了一堆。「honey,後天我已经请好假了。这次我可是动用了许多关系,才订到帝王饭店法式餐厅的座位。」他嗳昧的笑了声,继续道:「当然,也订了一间房间……」 沈书嫚抿著唇,眉头浅蹙,思忖著他的话。 电话彼端的男人,依旧喳呼个不停。「我一早就去接你,然後一起去找那个古板无趣的女人摊牌,接下来,我们就……」他把当天的行程一一告知,完全没察觉自己已经摆了个大乌龙。 她垂下眼,脸色铁青,脑袋一片嗡嗡作响。 「honey,怎么都不讲话?太感动了吗?呵呵呵……」男人得意的笑著。 沈书嫚一声不吭的合上折叠式手机,眼神呆滞的盯著桌面,静止不动,待脑子恢复运转,她才觉得胸口既疼又闷,呼吸不太顺畅,她很确定,男朋友口中的honey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古板无趣的女人」,才是她的写照。 一则传错的简讯,阴错阳差的揭开一桩不知维持了多久的「地下情」。 她真心对待的男人却背叛她,甚至,在他心里只落得「古板无趣」四个字,连分手都竭尽所能的想尽办法羞辱她,这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令沈书熳乱了分寸,无所适从。 经营三个多月的感情,得到的回报,竟是对方蓄意的欺骗,除了心痛绝望,还有满满的不甘与愤怒。 想看她的笑话,她偏偏不让他得逞! 倔强、不服输的性格,支撑著近乎崩溃的情绪,才让她不至於当场掩面痛哭。 她不假思索的把小巧昂贵的手机丢进水杯,接下来,她不太清楚自己怎能镇定离开餐厅、安全开车回到家。 没有开灯的客厅一片漆黑,仲秋的夜晚透著几分凉意,她抱著双臂,蜷缩在沙发上,隐没在一片阗黑之中。 心跳沉重而缓慢,心口一片荒芜。 「嘟——」家里电话贸然骤响,她充耳不闻,响了几声後转进电话答录机。 「书嫚,不是约好在餐厅碰面?你怎么没来?」那是她的男友——汪定帆,口气有几分责备。 究竟哪来的勇气,让他还有脸打电话来指控她的失约? 沈书嫚怒极反笑,彻底死了心。 「我知道你在家,因为你既没朋友、也没地方可去,沈书嫚,快接电话。」汪定帆吃定她爱他,於是刻薄的奚落著。 这男人明明自己错在先,还厚著脸皮兴师问罪,丝毫没有一点愧疚。反正以往吵架,他总是随便找个藉口搪塞,再说几句赞美和「我爱你」,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在他的嘲讽下,她终於有了反应—起身拔掉电话接头,杂音在瞬间消失,室内随即恢复宁静。 她才赫然发现,交往三个多月的男人,声音竟如此粗哑难听,和噪音无异。 她随手取出答录机里的录音带,扔进垃圾桶,然後踅进房间,从公事包拿出一叠资料,打开电脑著手工作,逼自己暂且忘却被背叛的痛楚与愤怒。 直到手酸了、眼睛也乾涩无比,她才停下动作,靠著椅背闭眼假寐,脑子里却无法平静,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坐直身子继续投入工作。 她讨厌唉声叹气,因为那样等於宣告自己无能。 眼前一大堆数字报表,加上思绪紊乱,使得她无法专心,工作效率大打折扫。 「呼……」她深呼吸舒缓沉闷的胸口,逼自己不要再想,索性先暂停手边的工作,将画面切换至网页,漫无目的浏览著。 霍地,一则版面不大的文字广告,吸引她有些涣散的心神。 只要你/妳想要,没有办不列。 沈书嫚点下文字,网页立刻连结至「禁忌场」,网站设计简单却十分有风格,毫下繁复罗嗦,让人一目了然。 即便『禁忌场』声名大噪,她却在无心的情况下,第一次登上这个网站。 一直以来,她对近来十分流行的「上网竞标」兴趣缺缺,更遑论这种明目张瞻打著「标人」的名号,吸收会员图利的手法,这简直是败坏风俗。 人在情绪极度低落时,什么事都可能看不顺眼,更何况是原本就相当反感的人事物,绝对首当其冲成为炮轰对象。 禁忌场一律采取会员制,沈书嫚为了留言批判,还特地填了资料,加入会员。她在留言版上敲下她对网站的观感,写了一大段批判挞伐的文字,字里行间除了不认同外,亦有发泄的味道,抒发过满肚子委屈後,她觉得心情舒坦许多。 离开电脑,她到浴室泡个香精浴,彻底松弛紧绷的神经及疲惫的身躯,希望能一夜好眠。 结束与好友的聚会後,楼耘绅回到位於信义区的高级住宅。 他打开灯,脱下西服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松开领带、挽起袖子,习惯性的打开音响,斟了三分之一杯威亡忌,轻啜一口。 浓烈的酒香滑进喉咙,沁人心脾,令他不由自主的深吐一口气。 懒懒的在沙发上一边聆听著音乐,啜饮完典藏佳酿後,他起身回到书房,打开电脑,花了一点时间阅读世界各国的新闻大事。 这是他高中时就养成的习惯,有助於他掌握世界脉动与潮流,这个习惯一直持续著从下间断。 之後,也点进「禁忌场」的网站,输入专属他——「恶绅」的代号及密码,查看今日新增多少位会员、竞标情况……等等的站务。 留言版的每一则留言,是股东和会员的交流园地,他们会收集,并汇整会员们的意见,然後在检讨会议上逐条提出,针对缺失拟定方针,加以改进。 听取民意,并且不断改革精进,是「禁忌场」始终维持在巅峰的主因之一。 首先跃入楼耘绅眼帘的,便是一篇言词激动的留言。 看了下留言时间,是三分钟前留下的,他猜想对方应该还在线上,於是立刻予以回覆,他清楚明白的解释禁忌场成立的宗旨,并非对方想像中那般龌龊不堪。 将洋洋洒洒的回答传送出去後,楼耘绅又陆续看完好几页赞美、满意的留言,但都不如刚刚那一篇充满强烈指责的留言,给他的冲击来得强。 揉揉眉心,他决定暂且抽离,让自己的脑袋净空。 冲过澡之後,他翻出读了一半的原文小说,思绪却不由自主的绕著留言打转,心竟无法平静下来,犹豫了下,他最後还是重新坐回电脑前,赫然发现对方居然又义愤填膺的发表高见。 对方倒也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一一反驳他的说明。 楼耘绅眯起眼,有些不悦,不以为然的撇撇唇,动手敲下一行字。 「何必如此愤世嫉俗?难道阁下失恋了?」刚泡完澡的沈书嫚,本想关掉电脑早早上床就寝,却瞥见刚才的留言下方,已有人回覆,於是快速浏览了一遍。 然而对方一句无心的调侃,等於在她伤口上洒盐,也挑起她压抑整晚的怒气,两人之间充满浓浓的火药味,战火一触即发。 她心有不甘,重新坐在电脑前,飞快的回道:「要你管!」回答简单明了,却也显示出她的极度不满。 聪明如楼耘绅,当然知道自己无意跺中了对方痛处,竟有一丝得意。 「只不过是失恋而已,何必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禁忌场』?!」他非但不加以安慰,反而毫不退让的晓以大义,像她这种凶巴巴又蛮不讲理的女人,被男人甩了也是活该,楼耘绅心中没好气的暗忖。 什么叫只不过是失恋?!这个外人懂什么!凭什么说些风凉话,落井下石? 沈书嫚气血攻心,此时残存的理智已燃烧殆尽。「男人都是混蛋!」她用力的敲打键盘以泄心头之恨,遭受男友背叛的愤怒此时已爆发出来。 「你的话该修正一下。至少,你必须向我道歉。」 楼耘绅攒著眉,由於正义感与优越感使然,让他破天荒的相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杠上。 火药味越来越浓,两人之间的无名战火悄悄蔓延。 「你以为你是谁!」她接下来又回了许多情绪化的字眼,然後迅速关掉电脑,一逞报复之快。第一次和陌生人吵架,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因为不认识对方、也永远不可能和对方碰面,她才会在言语上如此放肆。 那也只能算对方倒楣,无端误踩地雷,遭她炮轰,活该! 「臭男人!」她瞪著黑抹抹的电脑萤幕啐道,泪,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那不是难过的眼泪,纯粹是心有不甘。 她不会再相信男人了,尤其是甜言蜜语、油腔滑调的男人。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在确定对方不会再回应後,楼耘绅冷哼了声。「没长脑子的无知女人。」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个坏念头浮现在精明的脑袋中。 他马上调出对方资料,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沈书嫚……」他低声沉吟,努力搜寻和这名字相关的回忆。 思绪拉回到他们初见时,是在大学的迎新晚会上,他大四、而她大一,是他的直属学妹。尔後,他们陆续在一些公开活动上碰过几次面,但并没有大多交谈,充其量,他们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他一直都是校园里活跃的风云人物,每天围绕在身边的女孩不知凡几,意气风发的他,自然不会注意沉默、低调的她。 没想到相隔那么多年,两人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不过,他一向黑白分明、敢做敢言,决定的事就不轻言改变,即使对方是他的学妹,他一样不会手软。 於是他在她的资料上动了些手脚,让她加入竞标行列。 几分钟後,便大功告成—— 沈书嫚,二十六岁。职业:大铨纺织公司宣推部经理。 竞标对象条件:各项条件皆优。 竞标状况:结标! 看著自己的杰作,楼耘绅扬起嘴角,满意至极。 不是他小心眼,而是既然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他就让对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可笑论调——「男人都是混蛋」,一语成谶,他打算好好的实践这句话。 一切以行动证明,这就是他——「恶绅」的行事作风! 第二章 努力睁开红肿的核桃眼,沈书嫚的脑袋有瞬间空白。 随後,一阵浓烈的失落袭上心头,在在提醒著她被背叛的事实。思及此,流了一整晚的泪又浮现眼眶。 她赶紧揉揉惺忪睡眼,强迫自己必须学著遗忘,但沉甸甸的心,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叹了一口气,她不停的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溺於悲伤中。 而唯一能让她暂且忘却伤痛的,就只有工作—— 思及此,她连忙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瞧——「天哪!八点半了。」惨了,居然又睡过头了。 这几天,她都得吞安眠药才能人眠,导致连续几天都睡过头。她陡然惊醒,急急忙忙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却怎么也遮掩不了昨晚哭得红肿的双眼。 不得已,只好翻箱倒柜,特意找出尘封已久的粗框眼镜遮掩丑态。对著镜子再三确认看不见浮肿的眼袋,她才安心出门。 她搭乘电梯,直达地下一楼停车场取车,但引擎却怎么也发动不了。 「怎么回事?!」她揪紧眉心,反覆转动著钥匙,车子仍没有半点反应,她抽出钥匙,用力拍打钥匙孔,完全不像成熟女人该有的举动。 不死心的插进钥匙再度启动,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吧?」连车子都欺侮她?哀叹一声,她乏力的瘫靠著座椅。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倒榍透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被甩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遭受这种惩罚!她在心里忿忿不平的嘶吼。 没多余的时间哀悼故障的爱车,沈书嫚立即下车,到外头拦计程车,可偏偏老天爷要和她作对似的,在街口站了三分钟,就是不见一辆车子经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半的重要会议,她恐怕是无法准时与会了。 进公司三年多以来,即使偶有病痛,吞了止痛药後,仍旧去上班。也从不迟到早退,每个月都保持全勤,看来,这个纪录要在今天破功了。 沈书嫚颓丧的垮下双肩,无声的叹息,她无助沮丧的站在街头,首度兴起请假的念头。 「叭叭——」蓦地,身後响起轻轻的喇叭声,她下意识的让开。 一辆高级房车驶过她身边,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从驾驶座走出一名西装笔挺、长相俊逸的男子。 沈书嫚第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分—台湾曝光率最高的议员——楼耘绅,也是她的大学学长。 虽然他们讲话次数寥寥可数,但对他的印象却一直非常深刻。 除了出色的仪表格外引人注目外,洋溢出众的才华以及流利的口才,让他成为全校女生疯狂迷恋的对象。甚至,连他校的女孩子都慕名而来,只为一睹他的真面目和耀眼风采。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打从第一眼见到他,她就深深被他吸引了。 简言之,就是所谓的一见锺情。由於国、高中就读女校,和异性接触的机会本就下多,加上她个性保守、缺乏自信,所以根本不敢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何况,他身边无时无刻都围著一群人,男男女女皆以他为中心运转著,她从没机会、也没名目靠近他,只能在背後默默的关心他。 他毕业後出国深造,她无从得知他的情形,直到他决定出来参选议员,才又再度掌握他的行踪。 那份爱慕之情,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藏在心底多年的情意,却在一个倒楣的早晨重新涌现。 看著他朝她一步步走近,沈书嫂屏住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现在的他身分不同以往,在政坛上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一举一动都是媒体追逐的焦点。 他的人气始终居高不坠,想藉故和他攀上关系的人不知凡几。 贵人多忘事,他还会记得她吗? 沈书嫚呆立在原地,脑子却快速运行著,许多疑问一闪而过。此时楼耘绅噙著优雅的微笑,在她面前站定。 她竟宛若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般紧张、脸红,一股热气袭上脑门。 「好久不见。」他凝睇著她,温柔的问候。 闻言,沈书熳的心漏跳一拍,与暗恋对象不期而遇,心情既惊喜又不免慌张。她推了推眼镜,抿抿唇,故作镇定的回道:「好久不见。」但声音却透露出些许紧绷和颤抖。 他敛眉,不著痕迹的打量著她—— 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然披泻,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动人。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几乎占去脸蛋一半面积,伹隐约可见她的轮廓和五官,透著女人的成熟韵味。 标准的上班族套装,乏善可陈,一如她无趣死板的个性,不过裙下那双长腿倒是颇有看头。保守端装的形象,和大学时并没有多大差别,一样那么教人倒胃口。 他直接而热切的目光,惹得沈书嫚面红耳赤,不敢正视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楼耘绅语气透著几许意外,当然,是刻意「演」出来的。 不等她开口,他接续道:「赶著上班?要不要我送你一程?」表面上,他是按照「常理」推断,其实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在决定接下她的case後,他花了三天时间,摸清她的作息,等有十足把握後才展开行动,她车子突然故障,就是他的「杰作」。 沈书嫚一脸讶然,受宠若惊,不敢相信从天而降的妤运。 这可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 她心里明明雀跃异常,但嘴里吐出的话却截然不同。「不必了。」 楼耘绅没料到她居然会断然拒绝,著实愣了下,但随即恢复惯有的招牌笑容,温文儒雅的模样,亦是他征服女人的武器之一。 「何必那么见外?」他打开副座的车门,催促道:「上车吧。」 「真的不必麻烦,我可以自己搭车。」沈书嫚语调平板的回绝。 纵使她心动不已,也明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後就不会再有同样的串运降临,但她就是无法跨越「矜持」的鸿沟。 她的严肃和不擅表达,容易让人曲解她的意思,常常给人难以接近又爱摆架子的错觉,然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即使是阅历丰富的楼耘绅,也认为她高傲、自负、脾气不好,心中对她的坏印象又增加一分,想作弄她的决心也更坚定一分。 「再拖下去,就真的迟到了。」他虽然情绪欠佳,但仍捺著性子,展现出他绅士的风度,但实则是恶劣计画中的一个环节。 「沈书嫚?」他柔声轻唤。 听到他亲昵的呼唤她的名字,沈书嫚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呆若木鸡的杵愣著。 楼耘绅索性一把牵起她的手,强制她入座,像是怕她逃走似的,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她的男友……现在该称呼他为「前」男友,汪定帆,交往三个月来,从未替她开过车门,倒很常叫她下车占车位。所以,他体贴的举动,让情感脆弱的沈书嫚感到无比窝心,对他的好感如潮水般袭上心头。 「谢谢。」她双手规规炬炬的置於膝上,语气因为紧张过度而显得僵硬。 楼耘绅扬唇一笑。「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嘴巴虽说著客套话,心里却对她的冷淡和做作反感至极。 不过,她一旦坐进他的车子,就等於踏进他设的陷阱。 这场他一手编导的「竞标游戏」宣告正式开始,他已不容许她退出。 「麻烦您在前面的红绿灯停就行了,谢谢。」在公司大楼前一个路口,沈书嫚哑著嗓子,连声喊停。 楼耘绅瞥了她一眼,神情严肃,加上一身黑的穿著,让他误以为身边坐了一个修女。 他忍不住拧起眉,对她的衣著品味不敢恭维。且不管她欲提早下车的原因是为什么,有机会整她,他自然不会放过。 「你不是在大铨纺织上班吗?还有一段距离。」他不理会她的请求,继续往前驶去。「怎么?怕被男朋友撞见?」他佯装无知的猜测,故意在她伤口上洒盐。 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往後的每个行动,都是为了伤害她、挫她的锐气。 惹毛他,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他的反击,每次都直指敌人弱点,不达目的,绝下善罢甘休。在斯文俊雅的外表下,却有一张针针见血的利嘴、满脑子坏思想,以及一颗媲美恶魔的心。 「恶绅」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她垂下眼,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没有回答。 她越失落,他就越得意,捉弄她的兴致也越高涨。 眼看就要抵达公司,沈书熳绷著嗓子,再度请求道:「楼议员,请您停车。」她冷静的口吻,听在他耳中像在命令,令他十分不舒服。 女人向来都只想赖在车上不肯离去,主动急著下车的,她倒是头一个,他不会因此认定她与众不同,反而更觉得她傲慢、目中无人。 他如果顺她的意,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楼耘绅淡淡的说道,依然故我的继续前行。 名贵的房车停在大铨纺织大楼大门前,引起周遭行人的注意。沈书嫚迳自解开安全带,螓首低垂,仓促道过谢後忙不迭下车。 岂料,楼耘绅也跟著下车,迈开长腿,从身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好好上班。」他深情的望著她,低嗄的叮咛。 沈书嫚错愕的睁大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单单是她反应不及,在场的人见状,莫不张口结舌,看傻了眼。 人称「铁面老处女」的宣推部经理,居然是政坛偶像楼耘绅的情人?!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新闻。 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惊异眼光,楼耘绅知道他刻意制造的暧昧已然产生效果,为了让「剧情」看起来更加逼真,他故意提高音量诱哄道:「快进去,免得迟到,那我不就白忙一场了?」 他低醇的嗓音彷佛带著电流,令她一阵酥麻、晕眩。 楼耘绅觑著她呆滞的表情,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同时,他实在也觉得她的衣著品味有待改造,免得每见她一次,他的眼睛就得被凌迟一遍。 「我先走了,祝你工作愉快。」他的耐心一向不足,若非她是「雇主」,他根本不想在她身上多浪费一分一秒。 他宁可面对那些以揭疮疤为业的记者,也强过面对一个全身上下散发著一股阴沉气息的修女来得自在。 他离去後,沈书嫚愣在原地将近一分钟,才收回心神,疾步走进公司。 当她踏进大楼,马上感受到周遭的异样眼光,胶著在她身上,许多人看著她,然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沈书嫚依旧以那张扑克牌脸示人,似乎没受到影响,但事实上,她的心早已剧烈起伏,激荡不已,尚未完全抽离刚才不切实际的情境,脚步甚至是虚浮的。 办公室的文化之一——任何大小事都传的特别快,尤其是八卦和谣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沈书嫚是楼耘绅女友的耳语,很快地在短短几个钟头内,便传的沸沸扬扬,乍闻这项消息,绝大部分的人都颇为震惊、不敢置信。 而女同事们即使嘴里嚷著不可能、不相信,但内心还是不免产生嫉妒之情。也激怒了几位「政坛偶像」——楼耘绅死忠的女性拥护者。 她们完全无法忍受这个传闻,且早看不惯沈书熳一板一眼、严肃又不通情理的高姿态,於是决定和她作对到底。 午餐时分,宣推部办公室一片空荡荡的,职员们都吃饭去了,只剩沈书嫚还留在里头,赶著处理明天筛选广告模特儿的资料。 直到眼球酸涩刺痛,她才摘下眼镜,闭眼稍做休息。 一合上眼,那张俊雅的男性脸庞冷不防闯进脑际,淡淡的笑、体贴的举动、好闻的古龙水味,以及扰她心魂的蜻蜒点水般的吻……在在都撩拨著她的心弦,教她心荡神驰。 她猛然睁开眼,暗吁一口气,令她脸红心跳的画面,仍旧残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脸颊因此染上一层红晕。 昔日对他的爱恋之情,又一点一滴回笼,为她死寂的心房,注入一些温暖。 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烧烫,就像以前见到他时,那种脸红心跳的悸动。 当时,她只希望能多靠近他一点、和他自然的聊天……然而,那时梦寐以求的奢望,居然在不设防的情况下实现。现下,她心里全是见到他的惊喜。 「讨厌……我在想什么……」沈书嫚轻轻敲了敲头颅,暗中斥责自己。 一定是刚失恋之故,才会因为对方无心的举动,就格外感动,她不断找藉口,解释心中翻腾的情感。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打乱了她平板的生活步调,让她措手不及,显得狼狈不堪。 奇异的是,楼耘绅亲切的态度、温柔的微笑,居然冲淡她被男友背叛的痛楚和不甘,让她不再那么耿耿於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沈书嫚捏捏眉心,转移注意力,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她戴上眼镜,打开公文夹,重新投入末完的工作。 由於过度认真,连有人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她也一无所觉。 直到一道戏谵的男声骤然响起——「小姐,你订的便当送来了。」 沈书嫚拧起眉,头抬也不抬口气不佳的回道:「我没有订便当。」工作时,她不喜欢被打扰。 「我帮你订的。」她突然感到不对劲,怔了一下,猛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逸的男性脸孔,正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吓……」她著实吃了一惊,身子差点重心不稳,往後跌仰,镜框滑到鼻翼,模样显得相当滑稽。 楼耘绅莞尔一笑,别有用意道:「你这样真可爱。」可怜没人爱,他在心里恶质的补充。言不由衷、睁眼说瞎话,是他的拿手绝活之一。 闻言,沈书嫚不由自王涨红了脸,低著头不自在的将镜框扶正,企图藉此掩饰她的窘状。 他敛起笑容,走到她身边,冷不防取下她那副丑陋的眼镜。 「啊——」她低呼一声,抢救不及。 少了眼镜这道屏障,总令她觉得少了些什么,有点不太习惯,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仿佛会被看穿般,让她忸怩不已。 楼耘绅眯起眼审视她,这才发现,她有一对晶灿的狭长黑眸,颇有韵味,虽然有些浮肿,但却无损那猫似的勾人眼瞳。 「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遮住实在太可惜了。」这是对上她以来,他所说的第一句实话。 他毫不避讳的凝视,令她无所适从。 「楼议员,请您把眼镜还给我。」她眼前一片蒙胧,无助的请求。在他面前,沈书熳总觉得自己矮上一截,像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 楼耘绅拿著眼镜端详,依镜片厚度判断,至少有五百度以上。 「先吃饭。」他替她打开饭盒,拆开筷子交到她手中,语气明明很温和,却有一股不容置喙的王者气势。 她心中有好多疑问,偏偏碰到他後,一句话都要酝酿许久才说的出口。 「楼议员……」 她的话尚未成句,便被他硬生生打断。「别老是议员、议员的叫,听了实在很剠耳。」 沈书嫚咬著唇,脸上写著不解。 「都是旧识了,不必那么见外。」他勾起唇角,放缓音调,纠正道:「以後,叫我耘绅就好。」 想要掳获女人的心,首先就要突破她的心防,她的心便从此任他来去自如。 她是他的「雇主」,所以他有责任取悦她,此外,她也是他目前戏弄、恶整的对象。於公於私,他都应该竭尽所能的「关照」她,他开始觉得这项任务,远比问政来的更敦他兴致勃勃。 沈书嫚不明就理的望著他,好像他说的是异次元语言,而她完全摸不著头绪。 打卡钟很尽责的,在下午一点响起音乐,表示午休时间已结束。 「楼议员,请您把眼镜还给我,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低姿态的恳求。 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被下属撞见他在她的办公室,否则届时,一定会引起骚动和不必要的揣测。 「你显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楼耘绅黯下眼,冷冷的说。 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骇住,沈书嫚嗫嚅著:「楼议员?!」 在下一秒,她惊愕的瞠大眼,全身如遭雷击、动弹不得—因为,他俯身堵住她的唇,纳入口中吸吮。 回到办公室的下属,毫无意外的目睹这样的画面,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她柔软的唇瓣,超乎他想像中的甜美,对她的反感才稍微消弭了一些,他放开她红艳艳的芳唇,低嗄的警告:「每喊错一次,我就会惩罚你一次。」 这样的处罚方式,是众多女人求之不得的奢望。但他知道,对沈书嫚这种保守到近乎八股,根本就生错年代的女人而言,不啻是败坏风俗。 至少,对她来讲,是羞於见人的丑事。 「乖乖把饭吃完。」 交代完毕,楼耘绅把眼镜架回她的鼻粱,无视於其他人诧异、好奇的眼光,不慌不忙的离开。 沈书嫚的冷静形象,再也把持不住,迅速起身关上门、拉下百叶窗,杜绝那些诡谲的目光,她靠著门板,思绪紊乱—错愕、迷惑、心跳加速。 那种狂乱又兴奋又不敢置信的心情,宛若中了头彩般,令她感到飘飘然、不切实际。 她一时厘不清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事情怎会如此荒腔走板…… 第三章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沈书嫚才敢从公文中抬头、离开座位,偷偷扳开百叶窗观察外面的动静。 按照常态,六点五分前,下属们一定早就一哄而散,现下已经六点过十五分,却还有好几个人依旧不为所动,没有下班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沈书嫚攒著眉,喃喃自语,简直是反常到近乎诡异。 她实在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为了回避下属的质疑,她忍了一下午的内急,以为这个时候就能顺利躲开众人的眼光,可最终,她还是失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深深吸一口气,抱著壮士断腕的决心,硬著头皮打开门,双眼直视前方,直朝洗手间疾步而去。 见她终於现身,宣推部的其中一位女职员立即拨了内线,对著话筒窃窃私语。挂断电话後,偕同另一名女同事也离开办公室。 一分钟不到,洗手间里聚集了五名年轻女职员,分别负责敲著厕所门板。当她们确定沈书嫚在最里面那一间後,五个人便联手从外头把门反锁。 动作迅速确实,毫不浪费一分一秒,显然是早有预谋,事先反覆练习过,才会如此熟练。完成後,她们并未马上离开,反而选择留在原地看笑话。 沈书嫚发现门居然打不开,推了几下,门仍文风不动,她开始有些心慌。 「砰砰砰——」她用力拍打著门板,一边频频喊道:「外面有没有人?帮帮忙好吗?」 外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不死心的重复同一个动作,冀望有人发现她的存在,伸出援手,让她从又小又潮湿的空间中解脱。 而外头看热闹的女职员们,早已远去。 不管是谁来开门,她一定会好好报答对方,她在心中暗暗起愿。 只是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她喊的口乾舌燥,敲门敲的手酸,乏力的瘫靠著门板,陷入前所未有的沮丧中,她这几天究竟是走什么运?怎么会倒楣成这副模样? 「唉。」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继续求救。 随著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她的心境从不安、慌张,转为孤寂、害怕。她不禁後悔没将手提包一起带出来,至少,她可以打电话找人帮忙,不至於像现在这样困坐愁城,束手无策。 难道,她要在厕所里过夜? 特别吩咐助理把今晚的应酬相约会推掉,楼耘绅在大铨纺织大楼外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却不见沈书嫚踪影,他按捺不住,决定不再守株待兔,动身进公司逮人。 大楼保全一见到政坛当红议员再度亲临,毕恭毕敬的趋前迎接。 有了中午的经验,保全人员开口就问:「楼议员,来接沈经理下班哪?」 楼耘绅微颔首,并不热络,直接搭乘电梯上楼,但放眼所及,宣推部办公室空无一人,经理办公室亦然。 不过,她的办公桌尚未整理,公事包也还在,显然还没离开公司。瞥见桌上他中午特地拨空送来的便当,仍完好如初,连一口都没动。 他沉下眼眸,将叫价五百元的便当随手扔进垃圾桶,俊雅的脸上透著不悦,等了大约三分钟,他的耐性已宣告用磬。 他一向不喜欢等待,觉得根本是在浪费生命。 「沈书嫚……」他咬牙低咒,四下寻人,但整层楼转了一圈,仍遍寻不著她的身影,问了几个人,也没人晓得她的下落。 楼耘绅感到十分不耐烦。「该死的笨女人。」 来到长廊尽头,一见到是洗手间正要调头,赫然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砰然声响,他驻足聆听,确定音源来自於女厕。 他顿了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到女洗手间门口一探究竟,环视整个空间,并没发现人影。 灵异事件?!是楼耘绅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当他打算离去之际,敲门声音又赫然响起。 他沉吟片刻,随即走向发出声响的最後一扇门,盯著上头被动过手脚的门栓,不禁哂然一笑。想必被反锁在里头的,是个惹人嫌的女人,否则岂会遭此对待。 他倒想瞧瞧,被恶整的倒楣鬼,长的是圆是扁。 只消他动动手指,便能轻易解放被囚禁在小小空间里的受害者。 而门板另一头的沈书嫚,在求救无门的情况下,早已不想再苦苦等待,所以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她卯足全力,凝聚全身的力量奋力撞击门板,发出一阵砰然巨响,但门扉犹然紧闭著,虽然手肘已疼痛不堪,她仍不愿轻言放弃。 最後,她用尽气力,准备全力一搏—— 同时,楼耘绅也恰巧滑开门栓,没有时间反应,猛地冲出一道黑影,与他撞个满怀。 撞击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一声,不禁攒起眉,低头一看——「是你?」提高的音调,有著掩饰不了的诧异。 沈书嫚撞红了鼻子,眼镜也歪斜的挂在脸上,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呼吸急促、眼神恍惚。 一连串的意外,让她早巳筋疲力尽,但肉体上所受到的疼痛,却比不上内心所受的折腾。 「喂?你还好吧?」楼耘绅瞅著她,试探性的唤道,从她涣散的眼神判断,她应该是吓坏了。 他动手取下她的眼镜,轻拍她的脸颊,企图唤回她远扬的心魂。 感受到他温暖的触摸,沈书熳抬眼,呆滞的望著他。 「回神了没?」他沉声问道。 话甫落,泪水倏地夺眶而出,在她的颊上划出两道泪痕,头一次被外人目睹她的脆弱,只是,眼泪就是克制下住,潸然不止。 他默默的睨著她凄楚的脸庞,眸光深邃的端详她,少了毫无美感的粗框眼镜,突显出她秀丽的五官,由於泪水的洗涤,使得她本就美丽的双眸,显得更加明亮动人。 而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更为她增添一丝女人味。虽称不上美,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 楼纭绅当下决定,摧毁碍事的眼镜,稍一使力,镜架便硬生生断裂,然後掷在地上,继续跺踏。 即便是行为率性、鲁莽,却无损他的绅士气质,甚至还展现出他不凡的领导者气势。 眼前「支解」眼镜的男人,真的是众所周知的那个形象优雅、风度翩翩的楼耘绅吗?沈书嫚有些看傻了,泪悬在眼眶,宛如镶著耀眼的钻石,光灿夺目。「我的眼镜……」她喃喃地道。 「不需要了。」他冷觑著她,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以後也都不再需要。」 她吸了吸鼻子,睁著一双红眼睛盯著他不羁、自负的神情。 忽然,她有些恍然大悟—也许,大家都被他俊美斯文的外表、谦谦君子的形象欺骗了。 亲自和他接触过後才发现,他温柔的口吻中,总散发著一股教人无从拒绝的凌厉气势,盘踞在她心中多年的白马王子形象、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他和那个背叛她的男友的欺瞒行为,有什么不同…… 「伪君子。」沈书嫚犹如自言自语的呢喃。 因为两人靠得近,她的话楼耘绅一字不漏的收纳耳底,他不怒反笑,甚至还好心情的揶揄道:「看样子,你丢掉的三魂七魄全都归位了。」 经他一提,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糗态,连忙转身背对他,拭乾眼泪。 「喏。」他伸长手,递给她折叠整齐的男用帕巾。 她微愣,心窝涌起一阵暖意,莫名的感动。 沈书嫚望著手帕怔仲出神,脑际掠过许多想法,虽然在某些方面,他霸道到近乎唯我独尊,可是,他却有颗细腻的心,连小细节也不马虎了事。这便是他的魅力所在吧! 迟迟没等到她接下手帕,楼耘绅乾脆扳正她的身子,塞进她手中。 「别老是让我等。」他撇唇冷声道:「我没那个耐心。」 她握著手帕,止住的泪水又浮现眼底,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爱哭、多愁善感。 「我还以为,女强人是没有眼泪、没有感情的。」看不惯她哭哭啼啼的模样,楼耘绅调侃道,他实在应该「以秒计费」,届时,定能狠狠捞个一笔。 她垂下眼,闪避他的注视,找不到话反驳,也不想反驳。 听著他的取笑,她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忽然间觉得自己不再孤单,有人作伴。 此刻的她,只是个平凡脆弱、且需要关爱的小女人。 「谢谢。」她由衷感谢,谢他在她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 她也没忘记,之前被困时,曾在心中允诺过的——会好好感谢帮她脱离窘境的那个人。 「嗯哼。」他随口应了声,算是接受她的道谢。「走吧,我还有帐跟你算。」 他成功的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沉溺在被恶整的恐慌情绪中。 「帐?」沈书嫚呐呐的问。 「我不喜欢有人糟蹋食物。」语毕,他顺势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瞪著他的大掌,缺乏气力而苍白的脸色,染上淡淡红霞,煞是美丽。「我自己会走。」可她的拒绝,听起来却更像是在撒娇。 「我弄坏了你的眼镜,所以得暂时充当你的眼睛,指引你。」楼耘绅答的理直气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把黑的硬掰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他可是个中高手,在政坛打滚多年,他早就训练到连说谎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动听极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沈书嫚心里犯嘀咕,瘪著嘴,不想和他争辩,任由他握著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从指尖逐渐扩散,充塞著她每个细胞,暖和了她失温的心房。 一踏出门口,恰好有两个女职员迎面而来,她们忍不住尖叫。 「啊——楼议员。」能有幸亲眼目睹最帅的政治明星,年轻女职员乐不可支。 但下一秒,看见他身边的女伴,雀跃的表情霎时消失无踪。 「楼议员,你、你真的跟沈经理……」其中一名女职员颤著声音,欲言又止。 沈书嫚浑身不自在的极力想缩回手,但他加重力道,不让她得逞。 「我们正在交往,有什么问题?」楼耘绅彷佛懂读心术般,主动大方告知。 闻言,沈书嫚猛然抬头,瞠大水眸,诧异之情溢於言表。「你胡说什么?!」她压低音量驳斥。 孰料他竟然充耳末闻,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揽住她的腰,要以行动证明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跟我女朋友在餐厅订了位子,先走一步,再见。」他温文尔雅一笑,几乎是强行将她带离。 年轻又貌美的女职员杵在原地,嘴里下断重复嚷嚷著:「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听到他亲口证实,不由得她们不相信。 咳,女孩们还来不及编织美梦,就破灭了。 回到办公室後,沈书嫚立刻挣脱他的大掌,瞪著他,没好气的质问:「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睇著她气鼓鼓的模样,楼耘绅扬起嘴角,莞尔不已。「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她涨红脸,噘唇咕哝道:「你可不可以正经点?」 看著她因气愤而红扑扑的粉颊,与晶灿灿的双眸,他心中就越想逗弄她。「我一直都很正经。」他直勾勾的目光,灼烧著她的肌肤,如此大胆的注视,让沈书嫚脸上的红潮一路蔓延至颈根。 她垂下眼,担心他听见自己夸张的心跳声。 「沈书嫚,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不是吗?」楼耘绅附在她耳畔低喃著,存心挑逗,虽是疑问句,但字里行间却自信满满。 他低醇磁性的男性嗓音,穿过她的耳膜,令她浑身酥麻。 「别、别胡说八道。」她否认得过於急躁,差点呛到,显得更是欲盖弥彰。 他勾起薄唇,不打算戳破她的谎言。「真的对我没感觉?」他露出失望的神情假装叹息道。 她咬了咬下唇,板著脸轻斥:「楼议员,请您别再开玩笑了。」但,为何心头小鹿乱撞…… 楼耘绅眯起眼,正色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沈书嫚不想再继续讨论,怕自己泄了底,藉由整理文件,缓和激切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 沉吟了会,他道:「其实,大学时代我就注意你,只是,你对我一直很冷淡、疏离。」 他低醇的嗓音,幽幽诉说著,一边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变化,捕捉到她明显的惊愕之情,他知道,他胡谒的台词已奏效,她单纯的信以为真。 他真的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是单纯还是笨,他在心里冶嗤。 「後来辗转得知你的消息,听说你有了要好的男朋友,所以,我一直压抑我的感情……」 他忘了这些隐心肉麻的鬼话,是从哪本小说看来的,但似乎挺受用。 他的一番话,恍若一块极具重量的大石,投向她的心海,掀起一阵波涛,让她有些飘飘然。 「听说你和男朋友分手了?」楼耘绅又残忍的拨开她的伤口,在上面洒了一大把盐。「那种脚踏两条船的败类,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她黯下眼瞳,心狠狠揪了一下。她被他忽而深情的告白、忽而忿忿不平的安慰给搞得心烦意乱,压根忘了没有人晓得她失恋,更无心质疑他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沈书嫚,你不会真的以为,今早我们的重逢是巧合吧?」不等她的回答,他继续往下道:「中午的爱心便当、晚上还特地来接你下班,还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吗?」 语调低切,情感真挚,俨然是一段动人诗篇。 对女人,他从无需费心追求,她们自然就会主动示好,并且百般献媚。从她们身上,他学到了讨好女人的招术—尽量吹捧女人,因为她们爱慕虚荣。 这对他有什么困难的?他一向乐於赞美,就当是童子军日行一善,既可以让对方高兴,他也没有损失。 沈书嫚默不吭声,脑子一片空白。 两人缄默了半晌,楼耘绅蓦地丢出一句爆炸性的宣言—— 「沈书嫚,你听著。」他顿了下,炯炯有神的黑眸瞅著她,逐字逐句道:「从现在起,我正式追求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他的言论,炸得沈书嫚七荤八素,心情从此难以平复。 第四章 一句震撼有力的宣示,犹如平地—声雷,让沈书嫚无所适从,像被下了咒语般动弹不得。 不是他说错,就是她听错了。她闭上眼睛,默数三秒,调整激荡的心情,再陡地张开,抬眼瞄向斜前方,那抹颀长英挺的身影依旧存在。 她的心几乎要蹦出胸口,下意识的吞咽著唾沫。 楼耘绅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觑著她可笑的反应。「书嫚?」他亲密的轻唤她的名。 她依旧神游太虚,没有回应。 他敛眉,耐性正一点一滴消失殆尽。「沈书嫚!」他从胸腔发出的低咆,铿锵有力。 吓!她耸动双肩,猛然回神,怔怔的望著他,甫启口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他已率先抢白。 「别怀疑,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沈书嫚声如蚊蚋的问。 「原因我下是说的很明白了?」他拢起剑眉,口气下佳。 「可是……」 「吵死了。」他耐心尽失,向前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图个清静。 「唔……」她瞪大灿眸,脑袋当机无法运转,仅剩下心脏剧烈的撞击胸口。 品尝著她玫瑰花办般柔腻的唇,才稍秸抚平了楼耘绅益渐高涨的火气。 他的男性气息喷拂在她光滑的瓷颈上,使她全身冒起一颗颗小疙瘩,像具布娃娃般娇软无力,她情下自禁的合上眼睫,任凭一波波翻腾的情感冲击著她。 她理应像对待色狼一样,狠狠的甩他几巴掌,可他三番两次的轻薄,她竟无心抵挡。 就如他所言,她对他是有感觉的……那份感觉,甚至强过她对前男友的眷恋,也冲淡了被男友背叛的痛楚。 还是,她只是将失恋後的情感,暂时的转移到他身上,以减轻心里的伤痛,才会对他产生爱恋错觉? 思绪远扬,连楼耘绅何时结束了绵密的吻,她也没有察觉。 见状,他不禁发噱,朝著她的贝耳吹了一口气。「那么意犹未尽?」语气饱含嘲弄。 沈书嫚霍地张开眼,脸红似熟透的番茄,紧咬著唇、垂著颈子,巴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楼耘绅盯著她脸上的娇羞神态,忽然有所领悟—— 唯有在亲吻过後,她才会流露出女人该有的媚态,不再那么死板、冷冰冰的像个严肃的修女,短短时间内,他已找到制服她,既快速又有效的好方法。 「好了,别蘑菇了。」他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高的炙人。「我订了位,迟到可是会被取消的。」 他决定采取主动,免得她又支支吾吾的,净问一此一无聊、没意义的问题折磨他的神经。 若是彻底将他惹毛,他不敢保证,不会拿胶带封住她的嘴,太多话的女人,实在很不可爱。 楼耘绅拎起她的公事包,霸道的勾住她的腰,不再给她发言的机会,迅速离开办公室。 连续一个星期,楼耘绅果然每天一早都到沈书嫚家楼下,接她上班。中午必定亲自送便当给她,下班时间也到公司接她,再一起吃晚餐。 每天晚上,他都会带她到不同的饭店或餐厅,品尝各式料理。楼耘绅的出现让生活原本单调的她,体会到下同的乐趣。 若她下从,他便使出绝招—在众目睽睽下吻她,逼她就范。 她生性保守,自然避如蛇蝎,两害取其轻,最後她还是决定上他的车,和他共进晚餐。 好比此刻—坐在全球限量发行的宾士跑车中,他追求的话言犹在耳,令沈书嫚极不自在,如果不是车速过快,她实在很想当场跳车逃逸。 「楼议……」员字还卡在喉头,在楼耘绅的瞪视下,硬是吞回肚子里。 「再『提醒』你一次,叫我的名字。」他俊雅的脸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慢条斯理的说。 提醒?这分明就是威胁。 沈书嫚敢怒不敢言,只好暗地里发牢骚。 「有事?」他潇洒的操控方向盘,拨空间道。 顿了下,她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这一餐,由我请客,表达我的谢意。」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暗自许下的承诺,谁若能帮她从厕所脱困,她会好好报答对方。 拖了一个礼拜,她才猛然记起。 「这算贿赂吗?」他撇唇,嘲笑意味浓厚。 他没有让女人请客的习惯,当然也不会因她破例,不过,所有消费金额,最後都会列入竞标的帐目中,这是「禁忌场」明定的竞标规则。 衡量过她的经济能力,相信她付的起总结帐款,也才能达到「恶整」的效果,不能太便宜她。 她连忙澄清。「不是,我只是想谢谢你的帮忙……」 瞧她正经八百的样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他真怀疑这女人脑子里,是不是装了教科书,总是死板板的,不知变通。 强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楼耘绅故作轻快道:「放轻松,跟你闹著玩的。」面对她,他的利嘴全然派不上用场,和她说话,彷佛在对牛弹琴,非但没有丝毫乐趣可言,还会气死成千上万个脑细胞。 「喔。」她呐呐的应了声。 随後,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 约莫十分钟後,车子减缓速度,停在名流士绅最爱的六星级帝王饭店前,等待侍者接应。 身为部门经理,沈书嫚因为公事需要,出席过不少正式场合,却还是第一次来到极富盛名的帝王饭店,放眼望去,出入的客人,个个衣著光鲜亮丽,好似一场华丽的服装秀。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暗沉的黑色套装,一把东於脑後的黑色长直发,若非饭店灯火辉煌,她铁定会隐没在黑夜中;还好眼镜已被毁掉,否则她更像个来传教的修女。 侍者盯著她的白衣黑裙打量许久,考虑著该不该让她通行。 楼耘绅当然清楚饭店一向的坚持,於是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解释道:「我女朋友忙的没时间换衣服。」他的说词,引来旁人难以置信的注视,连侍者也掩不住讶然。 沈书嫚神经紧绷,紧张得连嘴角都隐隐抽搐。 侍者的眼神透著高度怀疑,显然不太相信,因为两人实在太不协调了。 任谁都晓得,和政坛贵公子——楼耘绅交往过、或传过绋闻的,不是出身良好的名暖淑女,就是形象极佳的演艺圈玉女;而眼前这个彷佛从七o年代跑出来的欧巴桑,居然是楼议员的女朋友?真是跌破众人眼镜。 但是,议员都开口了,侍者也不好再刁难,但仍不忘尽责的叮咛:「请小姐下回注意您的穿著,两位请进。」 素闻帝王饭店除了扬名国际的顶尖美食外,对顾客的服装要求亦相当高,可沈书嫚没料到「门禁」竟是如此严格。 相形之下,她之前和客户约见的高级餐厅,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楼耘绅在众目睽睽下,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俨然就是一对亲密的恋人,以行动粉碎旁人狐疑的眼光。 倒是沈书嫚心虚不已,脚步显得行些凌乱踉舱,若不是楼耘绅支撑著她,恐怕她早就出糗了。 「镇定点。」他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叮嘱她。「觉得紧张就深呼吸。」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肌肉僵硬,好心提供她一个土法炼钢、却最有效的方式。 「我没有紧张。」语毕,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逞强的辩驳。「我、我只是看不清方向。」 他不置可否的露出一贯戏谵的笑容,有些轻佻,却又莫各迷人。 说完蹩脚的谎言,沈书馒迳自红了脸。 在专业服务生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地入座。出电梯到座位不过一分钟,但其他桌客人好奇的目光,成了她前进的阻力,短短的路程彷佛有一公里那么遥远。 而他则火上添油的将她搂得更牢,占有意味浓厚。 她觉得自己根本像是被押解的犯人,承受大家的审视眼神,虽然见过不少上百人的大场面,她也向来应对得宜,从不怯场。然而,现在只是吃顿饭,她却局促不安,肌肉僵硬,浑身好像要抽筋似的。 一坐定,姿态优雅的服务生即刻趋前,递上媲美艺术品的menu,分工细腻的点餐过程—从餐前酒、附餐、主餐到饮料及饭後甜点,一项项循序渐进,毫不含糊,让沈书嫚叹为观止。 「帝王饭店」的精致餐点,每年都是全球最具权威的《米其林美食指南》中的常客,而且,都是最高的三颗星顶级评价!不愧是老饕趋之若骛的美食天堂,让人排除万难、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她终於能理解,饭店严格把关顾客服装是有其用意的,如此一来,顾客将和饭店豪华气派的装潢融为一体,甚而成为装饰品之一,触目所及,都是美好的事物,让人赏心悦目,食欲更是大开。 所有关於帝王饭店的传闻,如今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无怪乎,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沈书嫚一时之间沉醉在醇酿与佳肴的魅力中,忘了前一刻还神经紧绷,恍若拉紧的弦,一不小心都可能会断裂。 如宫殿华丽般美轮美奂的室内风格,绝佳的用餐环境、无微不至的服务,以及琼浆玉液、珍饈美饌,让她感到不够踏实。 她大学时暗恋的学长、出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正与她同席而坐,并面带微笑的望著她,令她觉得如在梦中。 但不可讳言的,因为有他的陪伴,淡化了她失恋的伤痛、被幽禁在厕所的恐惧也一点一滴消弭中。 她双颊浮现酡红,怔愣良久,不禁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cheers!」觑著她柔和的脸部线条,楼耘绅举杯邀她同饮。 他低醇的嗓音,将她带回现实。 他深情的瞅著她,等待她的回应。 这回,沈书嫚顺从的端起水晶高脚杯,与他轻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祝我的追求,早日成功。」他啜了一口红酒,露骨的说。 闻言,沈书嫚一口酒卡在喉咙,差点呛著。「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拎著小提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盯著她仓促离去的背影,楼耘绅敛起笑,冷著脸嗤哼了声。 这个「任务」,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他讨厌一成不变,也讨厌乏味无聊的人事物—偏偏,他替自己揽了个麻烦上身。 不过倒也无妨,他向来最懂得炒热气氛、制造高潮,在他精明又诡计多端的脑子里,多的是如何自娱娱人的歪点子。 即便她是圣女贞德,他也要想尽办法让她成为爱情的阶下囚,好证实她当初的言论——男人,没一个是奸东西。 这也算是,他「体贴」的方式之一。 站在洗手台前,耳边仿佛还回荡著楼耘绅的示爱宣言,沈书嫚望著镜中的影像怔仲许久。 看见自己脸上始终消褪不去的红潮,本就翻腾的情绪更是无法平静,她掬了把冷水,轻轻拍打脸颊,让沁凉的水温降低了滚烫的肌肤,也梢楷清醒紊乱的脑袋。 事情发展的太快太突然,这阵子所经历的,犹如坐上云霄飞车,很晕眩又下能任意下车、心情难以平复。 过惯了平凡无奇的生活,她很难接受如此「多采多姿」的日子,就像硬是被带到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国度,让她严重的适应下良。 静下来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她是那种一旦投入工作,就会把所有不愉快都抛诸脑後的工作狂,包括失恋,都不能左右她对工作的喜爱。 岂知,楼耘绅的出现和追求宣言,却彻底打乱了她的步调。 否则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里吃著微波食品,面对电脑处理文件;而非身处富丽堂皇的六星级高级饭店,享受顶级佳肴,对著仪表非凡的政坛贵公子、听著他吐露情衷…… 此情此景,连她作梦也不敢奢望,却真实发生了。又泼了自己一脸冷水,沈书嫚当下有了决定—— 疾步走出洗手间,她转弯走向电梯,打算先行离开。 电梯一来,她急忙闪进去,不停的按著关闭钮,直到电梯往下降,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来到lobby,沈书嫚向柜台小姐宣称有急事,请人将她遗落在法式料理餐厅的公事包暂时保管,改天再来认领。 甫转身,竟对上一张熟悉的男性脸孔,她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对方起初也十分诧异,先是愣了下,随後恢复镇定,打破沉默。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汪定帆笑的很痞。「你应该不会是跟男人来开房间的吧?」他讪笑道。 一个多星期前,他们还是一对情侣,然而共谱了三个多月的恋曲,一夕之间全然走调,情人瞬间成为陌生人。 让他意外的是,她并不如预期中的愤怒与激动,一脸云淡风轻,这让汪定帆颇为下爽,他一向最厌恶她的冷静,跟条死鱼一样没什么反应。 她没答腔,仅是杵著,像棵静止的树动也不动。 「男人光看你这副德行,就倒尽胃口,哪有『性致』动你?!」他竭尽所能的贬低她。 有好多话,他老早想告诉她,现在逮到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当众羞辱她,让汪定帆更有报复的快感。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厌?每天穿著一身黑,家里死了人啦?看的我都快吐了。」他每个字都犹如毒针利剑,刺向她的心脏。 知道他脚踏两条船、知道他变了心,可是,她不晓得他居然如此看待她? 他之前的忍耐,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卯足全力凌辱她。「要不是看在你有钱的份上,老子根本不屑甩你。」汪定帆说出真心话。 沈书嫚如遭雷击,一阵晕眩,只觉心头好闷、好重,快要喘不过气来。 「像你这种眼中只有工作的女人,还不如早点死了赶快去投胎,下辈子看看会不会有救一点。」他越说越恶毒,简直到了诅咒的地步。 她掹地抬头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痛恨她到希望她早点死?! 「帆,怎么拿个钥匙拿这么久?」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介入,一名打扮入时、身材曼妙的女郎挨到他身边。 「honey,遇到『老朋友』,所以不小心多聊了几句。」汪定帆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讽剠道。 「哟,这不就是那个女强人,沈经理吗?」女郎娇媚的笑著。「你该不会——想来捉奸在床吧?」 伤人的字眼,加诸在沈书嫚身上,她却悲哀的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回敬,因为打击过大,反而没有反应。 今晚所受到的屈辱,是她活了二十六年来的总合。 「沈书嫚,哪天你要是交了男朋友,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向那个没长眼睛的男人下跪,磕三个响头,佩服他的勇气,也感谢他收留没人要的破铜烂铁。」汪定帆妄下狂语,还得意的纵声大笑。 「那……我不就要包个大红包给她,恭喜她找到愿意资源回收的人?」娇艳的女郎咭咭笑道。 「不必等了。」蓦地,一道低沉的嗓音由远而近,攫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一面倒的战局,马上产生遽变…… 第五章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来者身上,大家脸上不禁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气氛为之一窒。 成为目光焦点的楼耘绅,从容不迫的踏著稳健的步伐,在僵成一座雕像的沈书嫚身畔站定。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进射著精光,紧抿的唇显示出他的不悦。 汪定帆和林美瑶互看一眼,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但仍不忘讨好。「能巧遇楼议员,实在三生有幸。」 楼耘绅缓缓勾起唇角,轻笑道:「汪先生,是吗?」 没料到鼎鼎大名的议员,竞知道他的姓,汪定帆欣喜若狂,觉得光荣极了。 「当然、当然。」他点头如捣蒜,唯唯诺诺的态度,和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楼议员的丰功伟迹,小弟佩服不已。」拍马屁,可是他的专长。 楼耘绅随口应了一声,伸手搂住沈书嫚的腰,以一种很轻、很温柔的口吻对她说:「宝贝,要不要帮我介绍介绍?」 一听见他的称谓,汪定帆和林美瑶霎时脸色大变,面颊抽搐。 沈书嫚木然的盯著前方,没有回应。 「想出一口气,就配合一点。」他附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看著他们窃窃私语,状似亲密的模样,汪定帆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楼、楼议员和她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明显的在颤抖。 得不到她的配合,楼耘绅索性自导自演,倒也怡然自得。「我都喊她宝贝了,阁下认为呢?」 得到肯定的答案,汪定帆面部扭曲,很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比哭还难看。 倒是林美瑶还比较镇定,娇笑道:「楼议员,您真爱开玩笑。」她压根不相信俊美迷人的楼耘绅,会看上那个古板的女人。 「我跟书嫚大学时期就认识了,我一直都在追求她,希望能打动芳心。」楼耘绅顿了下,将她拥得更紧。「真多亏汪先生不懂得珍惜,我才得以一偿宿愿,和她交往。」 他话中带刺的贬损对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汪定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赏他一顶绿帽子戴,这个认知,令他非常不是滋味。 贱女人……恶狠狠的瞪了沈书嫚一眼,他暗自在心里恶毒的咒骂。 「喔,对了,汪先生刚才说的话,应该还算数吧?」楼耘绅话锋一转,迂回的带出重点。 「嗄?」汪定帆一时没反应过来,张著嘴,模样颇拙。 楼耘绅将他刚才拍胸脯保证的话,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对方想否认也不行。 「还有林小姐的大红包,应该也不会吝啬吧?」 很显然的,他在身後站了有一阵子了,才会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在座位上迟迟等不到她,於是差女服务生到洗手间探究情况,得到的结果,却是她搭电梯下楼,正打算落跑,当下他是愤怒的。 本想就此离开,岂料却歪打正著,恰好撞见正在上演的精彩戏码,袖手旁观了一下,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辱骂不留情的传人他的耳里,觉得刺耳之余,也对沈书嫚的缄默感到不解。 她不是很多话、很爱教训人吗?怎么这回安静的像个哑巴。 只是,那一男一女得理不饶人,越讲越过火,连平常听惯了犀利质问的他,都无法忍受。 所以,他才决定挺身而出,挫挫他们的锐气,在看到沈书嫚苍白如纸的脸色之後,他「整人」的念头更加坚固。 汪定帆和林美瑶交换一记眼色,表情似要沁出苦汁。 「那么多人作证,汪先生和林小姐,应该不至於赖皮才是。」楼耘绅噙著笑,温和的施压。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都屏息以待接下来的发展。 「楼……」 「两位动作快一点,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不给他们发言的机会,楼耘绅语气冷冽的催促。 汪定帆面有菜色,继而转向始终一言不发的沈书嫚,企图求情。「书嫚,我们刚刚只是开玩笑,你应该不会当真吧?」 楼耘绅黯下眼瞳,等待她的「决定」,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个温柔多情的情人。 沈书嫚抬眼,望著她曾付出一切爱过的男人,再感受不到一丝情意,甚至,觉得厌恶。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她迎向汪定帆的眼睛,斩钉截铁说。 汪定帆一脸错愕不已。 「我跟我男朋友,等著你下跪磕头。」她冰冷的语调顺著楼耘绅的说词,不带分毫情感的说。心都死了,怎么会有感情? 「我……」男儿膝下有黄金,岂可随意下跪,汪定帆试著想挽回颓势。 「汪先生是要自己跪,还是……」楼耘绅向前一步,俊逸非凡的脸孔透著些许寒意。「需要我帮忙?」 汪定帆没胆得罪最有影响力的议员,在骑虎难下、无路可退的窘境下,只好硬著头皮履行「诺言」,他闭上眼、牙一咬,两膝一屈,忍辱的跪在地上。 「是不是还欠我什么?」楼耘绅提醒道。 汪定帆双拳紧握,在众目睽睽下,连磕三个头,男人的自尊被践踏殆尽。 「书嫚对我而言,是捧在掌心呵护的宝贝,不是你口中的破铜烂铁。」楼耘绅严厉纠正。「至於,你批评我没长眼睛一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然後,他转向林美瑶,扬唇挑眉。「林小姐,就等你的大红包了。」语毕,他牵著沈书嫚的手,排开围观者,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 汪定帆憎恨的瞪著他们离去的背影,忿然咒骂道:「他妈的……」他当然咽不下这口鸟气。 「还不快走,还想继续留在这丢人现眼吗?」林美瑶气恼的扭著高跟鞋,率先逃离。 如连续剧般的高潮戏码落幕,曲终人散,又恢复往常的气氛,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名贵的房车正以时速一百的速度驰骋在公路上,微敞的车窗,不断灌进爽飒的秋风,引得沈书嫚披散的秀发随风翻飞散乱,但她却无心理会。 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寂静悄然,这样的宁静,在手机的来电响铃下被打破。 简单的铃声持续响了一阵子,楼耘绅终於空出一只手按下通话键,对方的声音很清晰、明确的从免持听筒的麦克风传出。 「绅,我们在『极品东方』等你,不见不散。」悦耳的男性嗓音,劈头就说明来意,没有丁点废话。 「我没空。」楼耘绅也答的简洁俐落。 「等你忙完就是。」不等他回答,来电者就迳自结束通话。 这种情形,只在「禁忌场」五位股东们之间才会发生,仗著彼此的交情匪浅,总是几近强迫的邀约,不容人拒绝。 五个人虽然偶有埋怨,却从没有谁真的想打破这不成文的相处之道。 「我先送你回家。」楼耘绅觑了身旁沉默不语的沈书嫚一眼,淡淡的说。 她双眼直视前方,突然开口表达意见。「我不想回家。」今晚,她不想独处,她此时尤其渴望他的陪伴。 他扬了扬眉,觉得挺新鲜,这还是她第一次明快的做出决定。 「那你想去哪,我送你。」他也爽快的应允。 没想到,沈书熳丢给他的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你去哪,我就去哪。」语调没有高低起伏,听起来格外空洞。 楼耘绅蹙起眉心,狐疑的睨住她,发现她眸中的茫然和忧伤,瞬间,淡薄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虽然不寻常,但他倒不排斥。 其实,她不「番」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尤其发现她有一双透著神秘光采,如猫儿般的眼瞳後,更觉得她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 沉吟半晌,他最後顺从她。 车子朝位居台北市高级地段的「极品东方」俱乐部方向,疾驶而去。 途中,两人没有再交谈,沉默,似乎已成了彼此不言而喻的共识。 但双方却都各怀心思—— 沈书嫚对身旁的男人心怀感激,也相信他追求的诚意。 楼耘绅则对她脸上沉静、坚决的神情,印象深刻,而且发觉她其实也和所有女人都一样—翻脸不认人。 他不禁感到好奇,等到「真相大白」後,她会以何种表情、态度面对他?他猜想著,不过无论哪一种结果,应该都会让他得到报复的快感。 思及此,他修长的指轻敲著方向盘,似弹钢琴般轻快飞舞。 十分钟後,车子抵达「极品东方」俱乐部,那是「禁忌场」五位各有擅长、年轻有为的股东把酒言欢、互换心事的秘密基地。 这专属於男人的聚会,从来未曾有女人涉足,虽没有硬性规定,只是五个人都没想过要让女人介入。 不过,这样的默契,即将在今晚被打破。 楼耘绅将车钥匙交给门侍,领著沈书嫚入内,向柜台出示会员证件後,也替她办了一张临时会员证,才得以进入酒吧。 当他们俪影双双出现在好友面前时,四位恶少差点没把甫人口的酒喷出来,一张张英俊的脸孔,表情透著古怪,不动声色的盯著他们两人瞧。 「坐。」楼耘绅对好友们打量的眼光视若无睹,体贴的替她拉开椅子,等她入座後,轻声询问:「喝点什么?」 沈书嫚绷著嗓子不假思索的回答:「最烈的那种。」 话既出,除了楼耘绅以外的四个大男人皆皱起眉,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 等到楼耘绅到吧台点酒,由今晚的聚会召集人、亦是负责打电话联络他的音乐教父—傅豫首先发难。 「我们是绅的死党,我是傅豫,你好。」他俊美的脸上挂著微笑,丝毫没有超级王牌制作人的架子,但亲切的傅豫,只有在家人、好友面前,才会显露。 当然,好友的「朋友」也在范围之内。 即使不太听流行音乐,但沈书嫚还是听过他的大名,却没料到他居然和楼耘绅有关系?虽然情绪低落,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少,她微微颔首,拘谨道:「你好,我叫沈书嫚。」 「我是牟汉东。」另一个一脸冷峻的男子报出自己的名字。 「沈小姐你好,我是聂雅爵。」他不愠不火的语调,谈吐间,便能感受到他的非凡气质。 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让她的眼睛越瞠越大。 他们的职业属性大不相同,她实在很难把他们联想在一块,也想不透,他们如何成为「死党」的? 「孤狼」辜允朕冷冷的、毫不避讳的端详著「来路不明」的女人,然後以一种近乎质问的口吻道:「你是绅的什么人?」 「我……」她哑口无言,无从介绍起。 「允朕,你会吓坏她的。」聂雅爵拍拍好友的肩,好脾气道。 「别告诉我,你是绅的女人。」辜允朕撇了撇唇,语气低沉又冰冷,仿佛来自地狱。 沈书嫚不是笨蛋,她当然明白他话中轻藐的意味。 言下之意,是说她不配当楼耘绅的女人,她受够了! 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忍受这一连串莫名的羞辱,更何况,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平凡人!谁来告诉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以伤人的字眼,对她大加挞伐? 她的忍耐,已濒临极限。 「我跟他没有关系。」她压抑满腔怒气,赌气的否认。 「你跟他没关系?」辜允朕嗤哼一声,口气不善的下逐客令。「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怔愣了下,沈书嫚酝酿已久的怒气终於爆发,她倏地起身,二话不说便调头离开。 甫从吧台回座的楼耘绅,恰好和她闪身而过。 由於端著两杯酒,无法立刻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消失在视线中。 「发生什么事了?」他踱回座位,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允朕把人赶走了。」傅豫一言以蔽之。 楼耘绅仅是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 「哪里来的修女?看了就倒胃。」辜允肤的语气充满嘲弄。 「她是我的「雇主」。」楼耘绅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们就是因为楼耘绅接下「任务」,才聚集在一起,打算问个清楚。 「为什么是她?」这是其他四人一致的疑惑。 有了两次前车之监,楼耘绅自然懂得小心应对,免得他们又私下搞花样。 「大学学妹,纯粹帮忙。」他语带保留,不想透露太多。 「别闹了,你不会那么见义勇为的。」牟汉东嗤之以鼻,摆明了不信。 他身为政客,表面上是为民服务,事实上,每件事都经过精密算计後,有利可图的才会去做。 这就是四位恶少的共同想法。 楼耘绅咧嘴一笑,并下介意奸友们的贬损。「啧,原来,我在你们眼中,那么势利?」面对他们,他总是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绅,你在怕什么?」聂雅爵眯起迷人深邃的湛蓝双眸,优雅至极。 「怕?」他勾起薄唇。「我向来无所惧。」言语间净是掩不住的自信。 「话先别说的太早太满。」傅豫频频摇头,十分不以为然。「有时候,越铁齿的人,越容易踢到铁板。」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瞟了身旁的牟汉东一眼。 「看我干什么?」他没好气的瞪回去,不甘示弱的反击。「你在说你自己。」 「若是想整我,劝你们还是打消念头,别白费心机了。」楼耘绅把话挑明,然後品著酒,舒服的吁了一口气。 现下,是他今天精神最放松的一刻。唯有在好友面前,他才能彻底解放,不必再顾及所谓的良好形象,显露出真本性。 「哼!玩政治的果然老奸巨猾。」牟汉东毫不客气的批评。 他们全都认为,以楼耘绅的聪明才智,当个小议员著实太大材小用了,从政之於他,不过只是个游戏,其实他压根不眷恋权势、名利。 以他多年来当律师时屡战屡胜的显赫战绩,早就赚饱了银子,政商界大佬们也对他打官司的功力又爱又恨,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能够帮他们脱身,就有办法再将他们撂倒。 因此,若有需要,只消他一句话,政商两方都绝对相挺到底,虽没有实质握有权力,但却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永远都那么悠游自在、游刀有余,「禁忌场」也是在他的规画、督促下才得以迅速成立,而且利润逐年成长,他厥功甚伟,他不但是个顶尖律师,也是个经商人才。 真要赚钱,当议员实在很没搞头。 「好说。」楼耘绅耸耸肩,一口将酒饮尽。「别谈我了,聊聊你们。」他转移话题,存心模糊焦点。 五个大男人难得相聚,百无禁忌的闲聊著,享受忙碌工作之余的逍遥时光。 不过,此时楼耘绅和其余四位恶少们心里想的,却截然不同——前者,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张镶著美眸的女性脸庞,扰乱他的思绪,当然,这一点他绝不会向好友坦承。 後者,则是有志一同的想著:该如何整他? 第六章 忿然赌气的离开酒吧,沈书嫚疾步冲出俱乐部,沁凉的晚风迎面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双手环胸,企图驱走寒意,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浓稠的哀愁。 短短一个晚上,她的心境产生了明显变化—想要全新改变自己的强烈欲望。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或许是一时受到过多打击与刺激,气昏了头所导致的想法,但就是有种非做不可的坚决意志正催促著她。 於是,心念一转,她凭藉著滚烫的愤慨,就近到一家名牌服饰店,请店员帮她搭配一套当季最流行的行头。 在试穿的过程中,外形亮丽、打扮时髦的女售货员频频称赞她身材好、是完美的衣架子云云。 穿衣镜前,照映出最後定装的模样——一头长发自然披泻、浪漫剪裁的红色露肩上衣、锯齿状不规则黑纱裙,性感网袜、足蹬两寸细高跟鞋,夸张华丽风的单边耳环及手链,令她展现出浑然不同的柔情摇滚风格。 这是她的新尝试,也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这……好像不太适合……」她反覆端详著,觉得不妥,一下子改变太大,她没有心理准备,感到有些无措。 「怎么会!这简直是为您量身订造的。」售货小姐加重语气强调道。「你一定会成为目光焦点。」 沈书嫚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上去,喃喃地问:「真的吗?」 售货小姐用力、肯定的点头。「这样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呢。」看出客人的犹豫不定,她继续鼓吹。「我不会骗您的。」 看著客人穿的漂漂亮亮,充满自信的踏出店门,亦是该品牌的宗旨。 「您的腿部线条真的很美,男人绝对会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女人都爱听赞美的话,沈书嫚当然也不例外。 尤其,在听了那么多秽言秽语後,售货小姐的话更显动听,她需要一些肯定,纵使是谎言也无妨。 「嗯……那就这套吧!」她点点头,终於妥协。 高价的金额让她的心抽了一下,但沈书嫚仍旧狠下心刷卡。 这是她投入职场後,除了家居服外头一次购买如此「不实用」的衣服。突然做了这么一大笔业绩,售货小姐开心之余,自告奋勇的要为她上妆,算是「赠品」。 踌躇了下,沈书嫚禁不起小姐的坚持,遂答应让她大展身手。 在售货小姐巧手下,短时间内便呈现时下最流行的彩妆。 沈书熳也从黯淡无神的颓然,摇身一变,成了成熟娇媚的性感女神。 离开之前,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勇气踏出大门。 不同以往的衣著和妆容,让沈书嫚一踏进「极品东方」俱乐部时,果真如售货小姐所言,立即吸引众人惊艳的目光。 只是,她却怀疑自己的魅力,认为他们看她的目光,足觉得她和美丽的服饰不搭调…… 她非常不习惯,肌肉不自觉的纠结僵硬、走起路来竟有些同手同脚。 蓦地,她忆起楼耘绅曾经贴在她耳边提醒:「紧张时就深呼吸——」照做了几次後,她明显感觉到紧绷的情绪,真的舒缓许多。 她加快脚步,硬是ㄍ一ㄥ著走到酒吧,站在人口处环视整个空间,她的视线最後落在离去前的座位,四个气宇非凡的大男人依旧围著圆桌叙旧,却独不见楼耘绅的身影。 失望之情油然而生,沈书嫚垂下肩头,在吧台挑了个空位坐下。 年轻帅气的酒保,忍不住多看她一眼,面带微笑的问:「小姐,喝点什么?」边说眼睛还频频放电。 「给我最烈的酒。」她还是同样坚持。 在等待的空档,她下意识的撩撩乌黑如瀑的发丝,经过一番刻意打扮後的她,亮眼迷人,浑身散发著成熟女人的妩媚,引起附近几个阔少的注意。 她专注的盯著酒保熟练的调酒技巧,对周遭的觊觎目光,浑然不觉。 酒保将调好的酒置於她面前,祭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试探问道:「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沈书嫚下太习惯有异性主动和她攀谈,愣愣的应了声:「嗯。」 「你一个人吗?」藉著工作之便,帅气酒保乘机搭讪。 她还是点点头,喝了一口色泽美丽的酒,并没有预期中呛鼻的酒精味。「这是鸡尾酒?」她拧起眉,严肃的问。 因为缺乏自信,所以态度总是疏离冷漠,却让酒保对她更兴致勃勃,认为她有个性极了。 「像你这么美丽的单身女客人,不宜喝烈酒。」酒保报以一记微笑,不慌不忙的解释。 他直率的赞美让沈书嫚的脸颊一阵烧烫,怔了下,她迟疑道:「美丽?」这个形容词,从来就与她绝缘。 名牌服饰店售货小姐的称许,可以解读为销售所需,那眼前年纪看起来比她轻的男子呢?又是基於何种理由赞美她?她陷入迷惘,对自己改变後的魅力完全没有知觉。 酒保还来不及答腔,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端著酒杯来到她身旁。 「小姐,有这个荣串请你喝杯酒吗?」很八股的开场白,却是沈书嫚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男人对她这么说。 她露出惊惶的神情,好似听见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对方盯著她妆点过的容貌,爱慕之情溢於言表。 她居然像个小女孩般,羞红了脸蛋,轻咬著唇,垂下颈子,躲避令她不自在的眼神。 「你好美……」她这般羞涩的模样,让男人心痒难耐,开始对她毛手毛脚。 虽然外表、穿著改变,变得前卫,但她根深柢固的守旧观念,还是无法在一夕之间更改。 「请、请你放尊重点!」她惊讶过度,导致有些结巴。 「嗤。」男人不屑的啐道。「穿成这样,不就是来钓凯子的?装什么圣洁。」 沈书嫚怒瞪著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骂人的语气,和汪定帆如出一辙,再一次剠痛她伤痕累累的心。 「需要多少钱?还是要钻石、珠宝也行。」男人语出轻佻,试图用金钱利诱,女人苏!还不都见钱眼开,圣女也会变成浪女,这是他的经验谈。 这男人简直就是汪定帆的翻版,沈书嫚再也忍无可忍,将积压一整晚的愤怒化为力量。「无耻!」接著,抓起只喝一口的鸡尾酒,往他身上泼洒。 她也被自己冲动的举动吓了一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臭女人。」男人恼羞成怒,扬起手准备朝她的脸颊挥去—— 她紧闭著眼,忘了闪躲,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她怯怯的睁开眼一瞧,男人的手正被高大壮硕的「硬汉」牟汉东擒住,嘴里还发出惨烈的哀叫。 「楼耘绅的马子,你也敢泡?」牟汉东浑厚有力的嗓音,震撼十足,话既出,不仅打算动粗的男人惊慌失措,邻近的客人也发出一声惊叹。 唯独沈书嫚一脸呆滞,等到她发觉不对劲时,却没有插嘴的余地。 「我……我错了……求你放开我,好痛,我的手快断了……」男人很没骨气的认错求饶。 牟汉东松手,他失去重心的跌坐在地,狼狈不堪的逃离。 「哼!孬种。」牟汉东啐骂道。 沈书嫚震慑於他骇人的气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过来一起喝。」牟汉东冷睨她一眼,撂下话後便踅回座位。 她恍神片刻,他的话才传至大脑,起了作用。 在四位恶少的劝诱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烈酒,美其名是排遣她的不愉快,暗地里,却进行著一桩阴谋——有乐子可供娱乐,说什么也不可能错过。 恶少,岂是徒有虚名。 先行脱队回到家,沐浴过後,楼耘绅一身轻便的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品尝刚煮好的咖啡,一边阅读杂志,享受难得宁静的惬意时光。 一天之中,也只有这短短几个钟头完全属於自己,不被任何人叨扰。 基本上,这个时段,他不接电话、也不接待访客,认识他的人都晓得这点,因此也不会有人不识相的自找没趣,讨「闭门羹」吃。 喝完咖啡,他搁下看了一半的杂志,躺在沙发上假寐,脑子却一刻不得闲。 照理说,能和好友相聚一堂,即使聊些没意义的风花雪月,他也乐在其中。但今晚,他却没了心情。 心情有些烦闷,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幕幕迅速在脑海里掠过。 镇日,重心都围绕在一个可笑的女人身上打转,没有品味可言的衣著、遮蔽脸蛋泰伞的粗框眼镜、义正词严、一副随时都会说教的模样……难道她都没半点身为女人的自觉? 既然在公开场合,宣告她是他楼耘绅的女人,他就不允许她再继续糟蹋自己。那已非单单为了顾及他的眼睛,也攸关他的面子问题。 场景一转,跳到沈书嫚仿佛灵魂出窍般,脸色苍白、默默承受侮辱的样子,她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是因为坚强,还是因为伤心过度,流不出泪? 关於这一点,他倒有些好奇。 正思忖著明天该上演哪一出「戏码」时,却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他攒起剑眉,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瞅——瞅——啾——」尖锐且急促的声响持续不辍,教人也跟著心跳加速。 他霍地张开眼,俊脸上写著不耐,门铃还是拼命的响著,回荡在偌大的屋子里成了刺耳的噪音。 楼耘绅从最初的不为所动,到後来的不堪其扰,忿忿的低咒了声,冷凝著脸前去应门,最好这个该死的造访者有重要的事,勇敢到挑这个时段猛按门铃。否则,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一打开门,映入冒火黑眸的,竟是他全然没科想到的人!眯起眼,研究似的睨著倚著墙壁的女郎—— 他才刚刚想到她,她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家门口?! 眼前的女人一脸流行彩妆及一身当季打扮,又是网袜又是高跟鞋的,羽睫轻敛、嘴唇紧抿著,柔亮如丝缎的黑发微乱,既时尚又狂野。 「唔……」她的头好重,身体好烫哪…… 女郎呼吸浓重,胸口剧烈起伏,交织成一副引人遐思的画面。 楼耘绅眸光深邃,半晌,才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纵使对方在外型下过功夫,彻头彻尾了改造了一番,但他还是可以第一眼便辨认出她。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娇喘及一阵细碎的呢喃。 「沈书嫚,你搞什么鬼?!」他的声调更低一分。 「我想睡觉……」她语焉不详的咕哝著,又重重的喘了一声。 「想睡回家睡。」他没好气的低咆,而後用力关上门,力道之大,足以旋出一阵微风。 意识不清的沈书嫚被砰然巨响吓了一跳,头痛欲裂,眉头紧蹙著。 因为心情欠佳,多喝了几杯酒,同席的四位恶少便自告奋勇的说要送她回家,岂料一上车,她就昏沉的陷入熟睡,醒来时,她已经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不知今夕是何夕。 隐隐约约地,仿佛听见楼耘绅饱含怒气的低沉嗓音……是幻听吗?沈书嫚勉强睁开眼,眼角余光瞥见身边空无一人,连个影子也没有。 真的是幻听……她的心头袭上莫名的失落感。 在酒精的强力催化下,她的胃里翻搅不停、眼皮恍若干斤重、撑不开,全身虚软无力。 「唔……好困……好热……」她不适的呻吟著,滑坐在墙边,将坐姿调整至最舒服的状态,试图减轻一些痛苦。 在不知不觉,她又失去意识、不醒人事…… 甩上门後,楼耘绅的眉头始终深锁。 由於先离席,他自然也就不清楚,她去而复返的後续发展,因此,也就无法理解那女人为何会打扮成这副德行,喝得醉醺醺的,还跑到他家按电铃? 直觉感到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诡异,脑中迅速做了许多假设,却又一一被自己推翻。 这该死的女人,只会找麻烦。 他无法平息觎涨、失控的情绪,不在最短时间内把真相弄明白,他就会浑身不自在,而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当事人当面盘问清楚。 因为耐性不足,所以片刻都无法等待。 他判断,依沈书嫚酒醉的程度,该是还走不远,所以他决定外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拦住她问出所以然来。 才一开门,却看到她竟还赖在门边呼呼大睡?! 这女人到底哪根神经接错线,净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挑战他的耐性。 他沉下俊脸,忍住踹醒她的冲动,蹲下身子拍打她的脸颊。 她咿唔一声,别过脸去闪躲恼人的干扰。 「沈书嫚,你给我起来。」一旦失去耐心,楼耘绅就再顾不了什么见鬼的绅士风度,他粗鲁的一把拉起她,突来的拉扯让她的眉心打了好几个死结。 「奸痛……」她噘起菱唇,嘟嘟嚷嚷的埋怨,听起来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由於实在醉得太厉害,使得她压根分不清痛楚究竟从何而来。 楼耘绅斜睇著她揪成一团的俏脸,不自觉放轻手的劲道,尝试唤了她几次没有奏效,他决定实行快速且有用的方法— 当他搀扶她入内的刹那,躲在转角处窥伺的四抹修长身影迅速按下相机快门,然後才鬼鬼祟祟的相偕离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进出什么火花,恶少们拭目以待。 楼耘绅毫不费吹灰主力的,就将沈书嫚拎到浴室,打开莲蓬头,调至冷水,兜头朝她喷洒。 时至深伙时节,沈书嫚身上单薄的衣物抵挡不了寒意侵袭,再加上水灌进鼻腔的呛鼻感,她霍地掀开眼帘,频频颤抖。 混沌的脑袋,逐渐恢复意识。「恶……」她捣著胸口,乾呕了一声。 确定她苏醒过来,他关掉莲蓬头,声调比水还冶。「你怎么来的?」 「好冷……」沈书嫚瑟缩著湿淋淋的身躯,抖得犹如风中落叶。「恶——」加上胃部造反,不啻是一项莫大的折磨。 「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来的?」楼耘绅如质询犯人般,咄咄逼人。 她皱著眉,瘪著泛白的嘴,虚弱的答道:「我不知道。」她甚至还没搞清楚她在谁的地盘上、和谁说话。 他锐利的眸光狠狠瞪住她,企图从她因彩妆糊掉而五颜六色的脸上,收集一丝说谎的蛛丝马迹。 伹,她脸上除了苍白和无助外,并末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楼耘绅忽然觉得事有蹊跷。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抽丝剥茧好好深思事情的来龙去脉,身旁的麻烦女人就冷不防呕了一地秽物及胃酸,他不禁变了脸,相信修养再好的人,也会和他一样有相同反应——「shit!!该死。」他没好气的咒骂。 楼耘绅发挥最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想掐死她的强烈冲动。 他开始认真怀疑,她根本是扫把星,命中带衰!而他,衰运当头,该死的主动去招惹她! 此时千百个「处置」她的念头闪过脑际—残酷的、无情的、疯狂的…… 未了,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 第七章 恶少的宗旨:勇於接受挑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由於天生性格反骨,所以,他们离经叛道。 她可是「禁忌场」中代号「恶绅」的得标会员,他当然得好好对待「雇主」。思及此,楼耘绅有了更好的决定,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一把扶起她,她不停颤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趋向热源,靠在他身上,无可避免的弄湿他的衣服。 他微拧起剑眉,带她到洗手台、费了一番手脚才帮她把脸擦乾抹净,并且强逼她漱口,还她一脸素净,他却不可幸免的搞得一身湿。 他压抑住满腔不悦,索性抱起她,顺手抓了一条大浴巾裹住她的身子,踏著稳健的步伐来到客房。 「好冷……」沈书嫚紧偎著他壮阔温暖的胸膛,声音抖颤、声如蚊蚋的呢喃。 「我知道。」楼耘绅意味深长的勾起一抹浅笑,低嗄地回应道:「我会给你温暖的。」 他将她置於软绵绵的床垫上,动作轻柔,好似在对待一项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神情尽写在脸上。 顿失温暖的依靠,沈书嫚逸出软语抗议。「好冷……不要走……」她睁著迷蒙的双眼,伸手想留住令她眷恋的温度。 楼耘绅有些讶异的睇著她,不敢相信她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 短短几天相处下来,他意外发现—— 在她古板、朴素的妆扮下,有一颗脆弱善感的心,和一般女人无异,压根嗅不到一丝「女强人」的气息。 说到妆扮,他的视线不禁胶著在她身上—纺纱材质的衣裙,因濡湿而紧贴著肌肤,勾勒出美好的胸型和修长的腿部线条,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懵懂无助的汪汪水眸,姿态撩人,散发一种无知的性感。 他黝黑的眸子闪著异样光芒,纯然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侵略性十足。 沈书嫚盯著眼前晃动的黑影,聚焦後赫然惊觉,好像是……「楼议员?!」沙哑的嗓音近乎自言自语,怎么会醉的眼前一直出现幻觉?她兀自在心中嘀咕。 楼耘绅眯起眸审视她。「现在才认出我?」语气隐约透著不悦。「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他欺近她,附在她耳畔呵气。 温热的鼻息,喷拂在她冰冷的雪肤上,惹得她一阵颤栗。 她的头剧烈疼痛著,伹他醇厚的嗓音贯穿她的耳膜,直达脑门,犹如特效药般稍稍唤醒了她混沌的知觉。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沈书嫚心荡神驰,意识更清醒了些。她抿了抿乾涸的唇瓣,抬眼瞄他,这回他真真实实的站在她面前,没有消失。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搓揉著手臂取暖,一脸迷惘。 她真的醉糊涂了。 质询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现在的他扮演的可是温柔情人,不应该太过激进躁动。 「你真的忘记了?」他深情的瞅著她,柔声道。 她茫然的摇摇头,嗫嚅道:「我……我想不起来。」眉心紧紧纠结。 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楼耘绅确定她没有撒谎,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一个体贴的情人,在这时候就应该有所「作为」,方能博得女人欢心,关於讨女人欢心的课题,他从不需特别费心学习,他追求女人的经验虽然屈指可数,不过只要他相中的猎物,倒还没有失手的纪录。 「很冷吗?我倒杯热茶给你。」他报以微笑,还不忘用高伏特电的迷人电眼,对她频频放电。 望著他顺长的背影,沈书嫚不禁怦然心动,身体是冷的、心头却暖暖的,人在身体不适时,情感也容易特别软弱,别人任何一个体贴的小动作,都会比往常加倍感动。 很快地,楼耘绅端著一杯热呼呼的茶回来,小心的交到她手上。「趁热喝,等一下你可以冲个热水澡,暂时换上我的衬衫。」语毕,他还把洗的雪白的衬衫摆在床上。 临去前,他不忘温柔叮咛:「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随著门落合,一股怅然若失充塞她的心田,猛地有种被遗弃的错觉。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希望他不要走、留在身边陪她。 咬著下唇,茫然盯著茶杯发愣,她厘不清心头万般缭绕的酸楚与愁绪,究竟是为哪桩,心,彷佛有一块版图遗失了,再也收不回来。 杯中不断冒起的雾气,氤氲了她的眼睛,逐渐模糊了视线…… 半个钟头过去,迟迟没有听见任何声响,无声无息的气氛,令楼耘绅几乎以为屋于里只有他一个人。 搁下喝了半杯的酒,来到客房外,轻叩门扉。「沈书嫚?」他压低音量唤道。 半晌,依旧没有回应。他尝试旋开门把,门没锁,於是擅自入内一探究竟。 套房里空无一人,床铺也没有动过的痕迹,显示她人在浴室里。 他撇撇唇,在床沿坐了下来。没计算到底又坐了多久,只知道他开始等的很不耐烦,於是他敲了敲浴室的门,过了约略一分钟,里头却是静悄悄的。 楼耘绅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那笨女人,该不会在里头做什么傻事吧?「沈书嫚,你还好吧?」他沉声问道。 又过了寂静的三十秒,对他而言,却像一个钟头那么久。 心头那阵没来由的担忧,被他误以为是耐性告罄。 他烦躁的对著门板警告:「再不出声,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但只有冷冰冰的空气,环绕在他耳边,他说到做到,凝聚五分气力,便踹开上锁的门,一阵香气伴随著白色水雾迎面扑来。 他眯起黑瞳,待习惯雾气弥漫的环境後,找寻沈书嫚的踪影,最後,在盛满热水的按摩浴缸中发现了她的存在。 「沈书嫚?」他站在原地,轻轻地唤她的名。 她没有动静,仅剩露出水面的白皙双肩和半抹酥胸,随著呼吸节奏起伏,这女人居然沉沉睡著了!或者说,她又醉倒了。 不可否认的,眼前这幅活色生香的沐浴图,著实令人血脉贲张。 他再怎么成就非凡、呼风唤雨,都还是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正常男人。 缓缓移动步伐,他来到浴缸旁,居高临下的凝望她。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澄澈的水面下,是一副无瑕的雪白胴体。 高耸丰满的胸脯,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顺势而下,是平坦无赘肉的腹部、神秘的三角禁区、视线往下,是令男人垂涎、女人羡慕的匀称长腿。 楼耘绅的目光,倏地转为深浓,眼前所见,让他彻彻底底推翻之前对她的刻板印象。 褪去丑陋眼镜後,展现出她美丽勾人的眼眸,而被他讥为「修女」的乏味黑白装束下,竟有如此惹火的魔鬼身材。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他在心里冷哼。她虽不是个顶美的女人,但就是有股成熟韵味,禁得起细细品尝。 「沈书嫚,你会感冒的。」他声音喑哑,企图唤醒沉睡中的人儿。 「嗯……」她的眼皮微微动了下,从喉间逸出一声娇吟,并没有苏醒。 女人独特、细弱的性感喉音,钻进楼耘绅耳中,促使他情欲蠢蠢欲动,呼息显得粗重。 他发出最後警告。「沈书嫚,别睡了。」顿了顿,近乎喃喃自语:「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沈书嫚彷如听见他的「威胁」,嘴巴蠕动了下。 他敛眉、倾近她,想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楼……议员……」她眉头紧蹙,含糊的呓语。 楼耘绅扬起眉,若有所思,随後勾起唇角。侵略性十足的视线,在她完美的躯体上游栘,他从来不曾想过,眼前这个不醒人事的女人,竟然轻易就挑起他的男性本能。 纵使在外人眼中,他是个翩翩风雅的绅士,但他的血液里流动著叛逆因子。他虽然从不自认为正人君子,不过也绝不乘人之危,尤其,对方还是个毫无防备的女人。 他暗下眸,俯身抓住她的皓腕,微一使劲,将她从已半冷却的水中捞起。 蓦地受到外力冲击,加上接触到陡然降低的温度,使得沈书嫚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酒意也消退不少。 「醒了?」 带著调侃意味的男性嗓音飘进耳中,她的意识瞬间回笼。转动僵硬的头颅,刚才在梦中出现的俊逸脸庞,跃入眼底。 停顿了三秒,她放声尖叫。「啊……」她连忙想躲进浴缸里,但忙中出错、脚底打滑,慌乱的想伸手抓个支撑物—— 最後,还是不免跌落偌大的按摩浴缸里。 「扑通……」沈书嫚脚一滑掉进水中,发出一声闷响。 「呜……」水灌入鼻腔,呛得她难受之余,还感觉到身上有另一股重量。抬眼一瞧,楼耘绅的俊脸近在咫尺,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啊——」她再度尖叫,高八度的单音,没能持续太久便赫然骤止。 她开启的嘴,已被人密实的封住,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脑中却没有任何影像,只剩一片空白。 楼耘绅态意品尝口中的芳唇,吸吮、舔咬,感受那柔嫩的美好触感。进而,以舌尖撬开她的唇,钻进她的檀口,勾引她的丁香小舌。 「唔……」 从没经历过如此激烈狂野的热吻,沈书嫚内心激荡不已,也瓦解她长久以来因保守而筑起的防卫高墙。 理智上,她明明应该反抗,抵御他逾矩的碰触,但情感上,偏偏沉溺在他炙热的吻、宽阔的胸膛和抚摸。 楼耘绅离开她的唇,在她颈窝处落下绵绵密密的印记,植下一枚枚或重或轻的吻痕。 她倒抽一口气,曲起双膝欲阻挡他的侵犯,思考能力也一点一滴慢慢复苏。 「放开我……」她奋力推拒他结实的胸膛,语气中充满惶恐,脸上泛著羞耻的红潮。 楼耘绅暗黑的瞳仁,蒙上一层浓烈的欲色,对她的「性趣」,竟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她垂下眼睫,回避他热切的注视。 凝窒的气氛,维持了将近一分钟,沈书嫚以为自己就要化成一座雕像。 羞耻感渐渐蔓延、扩大,染红了她的娇躯,当她觉得即将窒息之际,楼耘绅终於有了动作。 他睨著她,字字铿锵揶揄道:「以後,别随意在浴缸里睡觉。」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导致他的音调低沉嘶哑,即使欲望已然高涨,但他从不强迫女人。 她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他撑起身子跨出浴缸,当下脱掉因泡水而变得沉重的衣物,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及修长双腿。完美的身体线条、率性直接的性格,与他文质彬彬的外表,有著极大落差。 沈书嫚看呆了,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楼耘绅回过身,恰好捕捉到她痴迷的目光,不禁缓缓勾起嘴角,用浴巾围住下半身。 「你也该起来了,免得皮肤泡皱了。」他正经八百的「建议」道,顺手递了条乾净的大浴巾给她。 轰!他的话像一颗颇具威力的炸弹掷向她,炸得她体无完肤,很想埋进水里当缩头乌龟。 「还是要我帮你?」他存心逗她,一边欣赏她羞涩的模样。 她的肌肤泛著一层粉红,看起来宛若成熟可口的水蜜桃,令人垂涎欲滴,直想咬上一口。尚未平息的欲望,又再度勃发,再不走,他不保证还能否克制下去。 楼耘绅把浴巾抛到洗手台,背对著她扔下话:「别又睡著了。」然後,马上迅速离开。 她捣著滚烫的脸颊,潜入水中,她再也忍不住发出羞愧的哀号。 对於他无礼的侵犯,她不但不觉得恶心,反而还感到一丝兴奋?!难道,在她内心深处,渴望有人解放那根深柢固的矜持与保守? 沈书嫚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心的版图又被掠夺泰半,即将沦陷…… 第八章 秋晨的金色阳光,透过水蓝色的碎花窗帘,洒进宽敞的房间里,为新的一天揭开美好序幕。 水蓝色床铺上,被子下的修长身躯微微动了动,掀了掀如扇的长睫,随後徐徐睁开眼。 沈书嫚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抓起床头柜的闹钟看时间。摸了半天,始终构下著摆在床头固定位置的「叫床」工具,倒是抓到了一只手表。 眨了眨惺忪睡眼,视线好不容易才聚焦。 「七点了……」沈书嫚对著手表怔忡须灾,坐起身、靠著床头,想减轻宿醉所造成的头痛。 当她後知後觉的注意到四周的摆设时,才蓦然忆起自己身在何方,昨晚荒唐的记忆,也一股脑儿的涌上脑海。 她拍拍脸颊,试图驱赶那缠了她一整晚的火辣画面。本来,她打算连夜离开,之所以留下来过夜,一方面是她的衣服还没乾,没办法离开,另一方面,「屋主一一直到半夜两点都还在客厅,没有回房。 她想等到他入睡、衣服大概也乾了,就可以赶在天亮前离开。 岂知,在床上躺著躺著,也许是床实在太舒适、也许是酒意未消,不知不觉,她竟跌人黑甜乡,一觉到天亮。 她叹了一口气,懊恼自己太贪睡。「不行,沈书嫚,振作一点。」她小声的替自己打气。 现在才七点多,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她料想屋主应该还没起床,毕竟,他昨晚那么晚才睡,思及此,她忙不迭翻身下床。 只著一件男性衬衫的单薄衣著,露出修长的双腿,如上好丝绸的黑发流泻,赤足踩在地毯上,让她看起来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 为了让湿答答的衣物在最短时间内乾燥,她晾在套房的露台上,经过一晚後,应该已经乾了。 打开通往小露台的玻璃门,暖融融的阳光透著一丝凉意,她缩了缩脖子,摩挲双臂取暖,取了昨夜高价购买的衣物,甫要踅进房内,冷不防的,一道有元气的男性嗓音扬起—— 「早,昨晚睡得好不好?」 吓!她僵住,如遭雷击。 「穿这样会感冒,赶快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 套房外是中庭花园,楼耘绅每天一早慢跑完後,都会在中庭花园练练功、调养生息,这几招也是向国际著名武术高手、亦是好友牟汉东那学来的。 没想到一大早,就有如此「美景」养眼,让他的心情更愉悦,她那一双美腿,让他印象深刻。 沈书嫚悚然,一脸错愕,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五秒钟之後,才像阵风似的卷进房内,手忙脚乱的关上门,并且上锁。 倚著门,她按著左胸,感受到剧烈的心跳,藉著大口喘息想平复惊吓的情绪。 「怎么会……」她低声呢喃,眉头挤出两道深沟。他不是很晚才睡?怎么比她还早起床?而且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样子,丝毫下见倦容。 她原本跟他就不熟,经过昨天近距离的接触後,非但没有多了解他一点,反而越来越扑朔迷离。 正在冥想之际,房门响起一阵剥啄声。 她回神,经过昨晚的「教训」後,已学了一次经验,懂得戒备。她连忙上前确认门已上锁,才吁了一口气。 「小姐,楼先生请您下楼用餐。」钟点女佣在门外礼貌的告知,门外传来的是清亮的女声,沈书嫚颇为意外,相形之下,她戒慎恐惧的心态就显得多余且可笑。 她呐呐的应了声,赶紧进浴室盥洗,一个不小心,绊到地上的不明物体,差点滑了一跤。 她低头一瞧,是昨晚楼耘绅所遗留下来的衣物。好不容易才抛诸脑後的热吻及触碰,又一一浮现。 她一脚将衣裤踢到墙角,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冲出浴室,换妥衣服後,却坐在床畔发愁。 她不想见到他——更正确点说,她没有勇气见他,伹若要离开,势必得经过楼下大厅…… 垮下双肩,沈书嫚颓丧的思索著逃离的方法,忽然,脑中灵光乍现—— 刚刚在露台上,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旁有通往小庭花园的阶梯,只要沿著花园小径走,便能直达大门。 本来是很贴心的设计,此刻却成了她逃逸的最佳捷径。 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沈书嫚再度来到露台,事实证明,她没有看走眼! 蹑手蹑脚的拾级而下,由於没有穿鞋之故,使她的步伐格外轻盈。计画进行的相当顺利,没有半点阻挠。 虽然光著脚丫子、双手空空、身无分文,但她倒不担心,反正只要回到家,什么都好办。 在跨出楼耘绅寓所的刹那,她简直兴奋的想手舞足蹈。 也许是因为是清晨,路上行人不多,所以她赤足行走在街上,并未引起注意。来到路口,她招来一部计程车,随著车子驶离,她的「逃亡」计画也宣告成功。 另一方面——楼耘绅在迟迟等不到沈书嫚出现的情况下,索性亲自跑一趟,但在门外敲了老半天的门,却始终没人回应。 不得已,他拿出客房钥匙开锁,却发现房内已空无一人。 身为房子的主人,他自然晓得她不会飞天遁地,也清楚她『失踪』的原因。 他阗黑的眸子掠过一抹精光,被摆道的这笔帐,他会连本带利一次讨回来! 千篇一律的深色套装、一丝不苟的发型、银框眼镜,标准的沈书嫚形象,也是众人熟悉的模样。 不同的是,公司大楼的保全人员,见到她时一改平常的嘴脸,换上一剐热络的态度、以及巴结的口吻。 「沈经理,今天还是自己来上班?楼议员没送你?」 沈书馒澄清道:「我跟他没关系。」但向来严肃的神情,倏地柔和许多。 自从离开楼耘绅住所之後,她一直提心吊胆,整天心神不宁,深怕他会突然出现找她质问。 伹她的顾虑显然多余,因为接下来几天,他就像蒸发似的,无清无息,她一方面感到庆幸,一方面却有股浓烈的怅然笼罩心头。 人虽然没出现,但每天中午,他还是都差人送精致可口的便当给她,以及一东粉红玫瑰,和一张倾诉思念及爱恋的小卡片。 照惯例的,那些便当她都原封不动——因为总是忙到忘了吃饭,最後都拿去喂野狗;至於花束她顺手交给清洁女工,卡片则被她扔在杂物箱中。 她虽然严肃了点,却仍是个女人,一个有血有泪的女人,有人这样对她,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碍於两人身分相差悬殊,至今,她依然不敢相信他追求的诺言,那种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让她著实煎熬。 保全人员笑了笑,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迳自说道:「沈经理打扮起来,比明星还漂亮,难怪楼议员希望你穿的保守一点。」 看了今早报纸上的头条,保全人员对著照片端详好久,才确定那打扮入时、身材窈窕的女人真的是她。 在细读过报导内容後,他才豁然开朗—原来沈经理是故意不打扮,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沈书嫚完全听不懂他的话,总觉得像深奥的谜,难以理解,只好一笑置之。 她从进电梯、到走入办公室的这段路程,凡是见到她的人,眼神中都有她不明白的复杂光芒。 不过,由於上级指派她负责这次新产品广告的模特儿甄选,她必须在下午选拔会开始前,赶紧将资料作最後整理。 她没时间探究这些人的眼光,马上专心埋首於工作中,连午餐都省略了。就因为凡事要求完美的态度,她的职位才会飞快晋升。 做好万全准备後,模特儿甄选也热闹展开。 此番参与甄选的清一色都是男士,最後胜出者,可以成为「大铨纺织」的明星产品—男性内衣裤的专属代言人。 凡代言过的男模特儿,都在演艺圈中闯出一片天。 毕竟最後能脱颖而出,击败众多竞争者的人,其不论外貌或身材,都具有一定的条件,皆是一时之选。 既然有好条件,便能吸引经纪公司或演艺圈制作人、唱片老板的注意,让他们愿意砸钱投资。 所以,即便要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但仍是有上百人趋之若鵞,除了事先报名之外,每天都开放五个名额供现场报名。 报名人数实在太多,导致选拔会需要分两、三天方能完成。而去年担任第一关审核工作的,就是宣推部经理—沈书嫂,对她而言,那仅是工作的一部分,并不会尴尬或不自在,也因为如此,汰选的重责大任,才会再度落到她身上。 一个个身材健美、或自认条件够妤的参选者,全都不可避免的在她面前脱掉外衣,只著一条大铨纺织新出品的男性内裤。 她时而蹙眉、时而摇头,显然没有人达到标准。 「四十六号。」很快地,甄选已进入今日最後阶段,轮到现场报名的参选者。 甄选的场地设在公司的展示问,评选的过程都会录下来,也乘机考验与会者的反应和台风。 五十五位报名者都评选完毕,摄影机的电源也关闭,工作人员纷纷离开,只剩沈书熳还待在里头,认真的做纪录。 过度投入的结果,是连展示间里还有别人进来,她也丝毫没察觉。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道顺长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我是五十六号。」男人站在办公桌前,沉稳的报上他的号码,静待指示。 沈书嫚点点头,随口应了声。「把上衣和长裤脱掉。」她头也不抬的命令。 五十六号参赛者闷声一笑,然後顺从的动手脱掉手工西服外套、领带,逐一解开衬衫钮扣…… 她翻了翻资料,发出困惑的声音。「咦?」她把资料翻过来又翻回去,却遍寻不著五十六号参赛者的资料。 「请问……呃……」她抬首,狐疑的表情瞬间转换为惊愕,瞠大的水眸似要掉出来。 呆滞了几秒,她才结结巴巴的启齿,惶惑道:「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见到他的瞬间,心中掀起一阵狂喜,然後被莫名的酸楚淹没。 他俏无声息的失踪,又突然现身,任意在她的世界来去,左右她的心绪。几天不见,他依旧神采飞扬,唇边的浅笑一样带著戏谵的意味。 是她梦中熟悉的,他的模样……这时她才赫然发现,对他的思念早已超乎自己的想像。 「把上衣和长裤脱掉。」楼耘绅学她的口气,照本宣科道。接著慢慢著手解开皮带、裤头…… 沈书嫚盯著他精瘦的上伞身,无法栘开视线,内心翻腾不已。 「还满意吗?」他讪笑,薄唇扬成轻佻的弧度。 经他一虧,她连忙别开眼,却瞄见他可怕的举动,不禁提高音量惊呼:「你在干什么?」 「脱裤子。」他答的倒理所当然。 「干什么脱……」她面红耳赤,低垂著头,下颚快抵到胸前了。 「不是接受现场报名?我是五十六号,沈、经、理。」他气定神闲的回道,缓缓拉下拉链…… 「你……」她索性闭上眼,羞窘的无地自容。 明明才看完五十五个男人,穿著内裤在面前「搔首弄姿」,她都面无表情、也下觉得有何下妥。唯独面对他时,她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你别乱来。」她扬声制止。 「乱来?!」楼耘绅哂然、嗤笑。 沈书嫚的眼皮掀开一条缝,瞄见他把裤子拉链拉上去,以为他打算鸣金收兵,紧绷的神经才稍微缓和。 他噙著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踱到她身边,毫无预警的摘下她的眼镜。 眼前突然一片迷蒙。「你……干什么?!」她嘟嚷著,企图夺回眼镜。 楼耘绅抬高手臂,害她扑了个空,她像个孩子挤眉嘟唇,模样煞是逗趣。 「我说过了,别把你美丽的眼睛给遮住了。」他又毫不留情的,把脆弱的银框镜架折断,眼镜顿时丧失作用。 出国处理私事的这几天,她那因为生气而盈盈动人、波光闪烁的星眸,常不经意闯进他的脑海,占据他的思绪,即便有外国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他却怀念起她细如凝脂的滑溜肤触,扰得他整夜难眠。 沈书嫚噘著红唇,敢怒不敢言,瞪了他一眼,发泄心中强烈不满。 这个男人,和她的眼镜有仇吗?老是弄坏她的眼镜! 只要他一靠近,她的心跳就失序,她不喜欢脱序的感觉,也不喜欢意外和所谓的惊喜。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他的唇微微上扬,眼神却是冷冽的,声音里有浓浓的不悦。 他习惯掌控一切,当事情出乎意料发展而有些失控,他势必要力挽狂澜,重新夺回主控权。而她,一直在他的控制之外,总是想尽办法从他身边逃脱,明明心中对他有感觉,却偏偏不肯承认。哼!倔强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沈书嫚垂下颈子,显得心虚,却还是嘴硬。「楼……先生。」这回她学乖了,不再喊他议员。「我还要工作,如果没事……」 话还没讲完,就被他朗声打断。「当然有事。」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是来报名代言人的,我也是你的工作范围之一。」 她想逃,他就偏偏不顺她的意,她先前不告而别的帐,今天务必要讨回来。 况且,他岂能辜负她那句「男人都是混蛋」的至理名言,他可不喜欢被冤枉、也不想让「雇主」失望。 她的心思在看到他光裸的上半身时,已紊乱不堪,现下,他好闻的气息又在她鼻端萦绕,顿时只觉得口乾舌燥,呼吸困难,压根无法思考。 才想著要反驳他,他却已拉下西裤拉链,她羞赧的侧过头,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楼、楼议……楼先生。」她紧张的语无伦次、气恼自己不够镇定。「请你把衣服穿上……」她提高的音调,微颤著。 「之前,我看了你的身体,所以换你看我的,谁都不吃亏。」他慢条斯理的驳回她的请求。 明明是强诃夺理,他却说的理所当然。 「不必了!」她惊慌失措,身体往後倾斜,躲避他的触碰,红潮一路从头皮蔓延至脚底。 「这样对你太下公平了。」他暗下眸,说著与冷峻表情完全不搭调的话,继续捉弄著她。 她拼命摇头,一口否定。「不会。」她不断向後仰,与他保持距离,好似他是什么吓人的鬼怪,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沈书嫚,你为什么……」楼耘绅故意的挨近她,斟酌用字。「那么怕我?」 他的视线凝聚在她泛著红霞的粉颊上,突然想起之前在她颈上烙下的吻痕,不知是否已经消褪?她姣美的身体曲线,也蓦地跃入脑海…… 黝黑的瞳仁更加深浓,平静的心湖微波荡漾。但他选择刻意忽略。 在他恶意的挑逗下,她光滑的雪肤冒起小疙瘩,体内窜过一道电流,令她一阵酥麻、轻颤。 「我没有。」她矢门否认,但不停住後缩的身躯、以及急促的呼吸,早已出卖她单纯的心事。 「真的?」他微眯的眼,闪烁著不安分的光芒,一步步诱她上钩。 那猫捉耗子似的乐趣,他竟越玩越上瘾。甚至,特意推掉了可有可无的邀请,把那些时间用来进行他的计画,而逗弄她所获得的乐趣,远比无意义的交际应酬多上许多,亦是他在异乡时格外想念的特别滋味。 她迟疑了下,总觉得他温柔的语气中,似乎藏著未知的陷阱…… 他温热的呼息喷拂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幽幽的男性香水钻进她的鼻腔,干扰她的心跳和思绪,她怀疑若再继续下去,她会缺氧而亡,於是连忙颔首。 得到她的应允,楼耘绅咧嘴一笑。「那你是打算『审核』我,还是……」他想到更恶劣的捉弄。 沈书嫚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忙不迭推翻。「不……」 他嗤笑出声。「那就是选择後者罗?」 她傻愣愣的「嗄」了声,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听你的话把衣服脱了,那你是不是应该帮我穿上?」他极尽挑逗之能事,煽情道。 他是故意的!沈书嫚慢半拍的恍然大悟。「请你别这样!」她板著脸娇斥。 而後,她气呼呼的起身,蹲下去捡起他的上衣,塞到他怀中,下逐客令。「穿好衣服後,请你离开。」 她打开门,却被外头的阵仗吓了一大跳,一脸愕然。 第九章 办公室外一群手持录音笔、照相机,疑似记者的男男女女争先恐後的涌向她,闪光灯闪了几次,沈书嫚才从震惊中回神。 她仓皇的欲关上门,但来势汹汹的八卦报社记者,却一窝蜂的闯入办公室,恰巧目睹绋闻主角之一的楼耘绅,正在一旁整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人衣衫不整,怎么看都觉得暧昧。 记者见机不可失,拿起相机猛拍,有一种捉奸在床的痛快与兴奋感。 「请问楼议员和沈小姐交往多久了?」 「楼议员跟沈小姐同居多久了?」 「你们有结婚的打算吗?」 一大堆接踵而来的问题,每个都让沈书嫚听得目瞪口呆。 楼耘绅攒起眉,脸色凝重,冷声质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问话的同时,他已从容不迫的打好领带,恢复贯有的潇洒形象。 甫从国外归来,就要应付这些烦人的家伙,令他十分不耐,但表面上仍维持著好风度,倘若记者们聪明点,就不难发现他眼中的怒火。 「楼议员,关於芭乐日报报导您『金屋藏娇』一事,并有照片为证,您有什么意见?」 闻言,沈书嫚杏眼圆睁,一头雾水。 那笨女人,还愣在那干什么?等记者将她生吞活剥吗?!楼耘绅觑了她一眼,示意她先行离开。 孰料,她像个凑热闹的旁观者,怔愣在原地,企图搞清楚前因後果。 「什么报导?」忍不住,她终於开口打岔。 她追根究柢的态度,在这时候发作,不啻是自找麻烦。 记者一方面震慑於楼耘绅凌厉的眼神和冶漠的表情,另一方面也明白从他口中无法得到只字片语,於是纷纷转栘目标,改访问事件女主角。 「呆子。」楼耘绅低咒,赏了她一记白眼。 前後下到三秒钟的光景,沈书嫚已被团团包围,身陷重围,记者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递,期望能从她这挖到最新内幕。 她的眉头紧蹙,似要沁出苦汁,像摇头娃娃般只能频频摇头。 「我跟他没关系……你们误会了。」但她的极力澄清,对前来挖八卦的记者而言仅仅是推诿之诃。 太多太多名人在桃色新闻爆发後,都会一概否认,但最後事实证明,他们都在撒谎。 「根据可靠消息指出,某晚你曾经到楼议员住所,两人十分亲密的进到屋内,你怎么说?报纸上还有照片为证。」 他再不伸出援手,恐怕他们两人耳根子都没法清静了。 於是楼耘绅介入人群,语调沉稳道:「各位,我们还有约会,这是我的名片,请各位先跟我的助理敲好时间,届时再让大家好好访问。」 语毕,不顾记者的缠人功力,硬是牵著沈书熳阔步离开。 一旁记者们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後,还是不愿放弃,显然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令楼耘绅相当恼怒。 他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炯亮的黑眸扫了他们一眼。「听不懂人话吗?别惹我生气,否则後果自行负责!」英俊的脸孔冷若冰霜,语气凛冽,犹如千年寒冰。 话既出,记者们纷纷低下头,回避他锐利的目光,不过,在他们走了几步後,乎持相机的记者不死心的,在他们身後不断拍下他们牵手的画面。 好不容易追踪到政坛偶像的感情动向,如此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若能亲自采访到,就算不升官,也会加薪,奖金十之八九也跑不掉,为了钱,就拼了! 察觉到记者的跟随,沈书蒟益发紧张、慌乱。为了摆脱记者的纠缠,她利用熟知大楼的优势,带著楼耘绅爬楼梯、左弯右拐的。 她步伐急促,鞋跟和地板接触後,谱成紧凑的节奏,回荡在空旷的长廊里,颇有悬疑片的紧张味道。 「你要去哪?」他的视线落在她严肃的侧脸,凉凉的问。 「你说呢?!」她气喘吁吁的反问,脸庞因为运动而泛起红晕。 楼耘绅第一次见到连「逃命」都那么一板一眼的人,他不禁嗤笑出声。 这些记者穷追不舍的习性,他早见怪不怪。横竖问与不问,最终他们写出来的新闻,都是他们「想要」的,是不是事实,并不那么重要,而采访当事人与否,也根本没有实质意义。 从未面对过记者,所以沈书嫚免不了手足无措,加上他们咄咄逼人的态度,使得她方寸大乱,而且在她的观念里,政治人物若传出不好的绋闻,形象势必会受到影响。 当下,她只是一心惦记著要离开现场,却没顾虑到他们闪避记者、躲躲藏藏的行为,在旁人眼中分明是心里有鬼。 楼耘绅也不加以制止,他倒想看看她要带他到哪去「避难」,几经绕道,见记者们似乎没有跟上,沈书嫚这才放慢脚步,倚著墙壁喘息。 「不跑了?」他悻悻然的问。 「你可以走了。」她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有几分指责的意味。 他敛眉,轻笑道:「你握我的手握的那么紧,我怎么走?」 经他一提,她低下螓首一看,即刻像触电般猛然松开,随後,涨红了脸,迳自懊恼著。在他面前,她总是神经紧绷、忙中有错,犹如笨拙的学生,频频惹笑话。 「恼羞成怒了?」他瞅著她嫣红的脸蛋和微启的菱唇,那红扑扑的模样,不禁勾起他一亲芳泽的欲望。 她赌气的噘著嘴,绷著嗓子问:「那些记者提到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他轻率的笑了。「你是指我『金屋藏娇』一事?」这男人藏在楚楚衣冠下的,是浪荡不羁的灵魂。 「还有……还有……」她嗫嚅,无法成句。 「还有我们何时交往,何时结婚?」楼耘绅帮她把问题问完。 沈书嫚呐呐的点点头。 「怎么,你都不看报纸的?还要我这个刚从美国回来的替你解惑?」他调侃,他是在从机场搭计程车回家的途中,随手抽了份报纸打发时间,没想到却看见他们成了影剧版的头条人物,还附有照片。 不过他并不相信狗仔队真有通天本领,可以潜入他管理严密的住所。 报上的照片拍摄到她醉倒在他家门口、他搀扶她入屋的画面,角度十分清楚,他断定一定是那四位损友的「杰作」。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他今天回国,才会提早一天把照片卖给报社,并且有意无意的泄漏他的行程,发消息给记者们。 心知肚明好友们的把戏,他自是不会有太多把柄落在他们手上,这场游戏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沈书嫚无知的摇摇头。 他耸耸肩,懒得多做解释。「那很重要吗?」他像大鹏展翅般张开双臂,将她困在墙间,哑声问道:「我比较在意,没见面的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他的唇几乎快抵住她的唇瓣下沿,如此贴近的距离,令她屏息。 他低醇的嗓音似有魔力,撩拨她的意志、瓦解她的理智,让她忽地一阵晕眩,听不真切他的话语。 她羽睫轻掩,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黑影。 「没睡好吗?」他修长的食指,划过她下眼睑的阴影,柔声地关心道。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让她的心无法自拔的沉沦。一直以来,她就不排斥他的触摸,他轻柔的碰触,都对她造成莫大冲击,心情总是久久难以平复。 她别过脸,闪避他过度亲密的接触。 「你还没回答我,想我吗?」楼耘绅眸光深邃,继续追问。 他想从保守、正经的她口中听到,在这段不见的日子,她时时刻刻都惦著他、相i著他…… 但沈书嫚紧抿著唇,三缄其口。 「几天没见到你,我好想你……想著,你是否也同样想我。」他近乎呢喃的对她吐露。 他分明在和她玩文字游戏,也企图模糊自己真实的感受。 他的手指划过她粉嫩的颊、滑过她的唇,那绝佳的触感透过指尖扩散开来,传达至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轻喟。 他突来的露骨告白,让她的心狠狠的震荡了下,沉醉之余,并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除了不敢置信外,还有惊喜:心动、和许多无以名状的复杂情感。沈书嫚睁著猫儿般的黑瞳蓄著晶莹泪光,彷佛夜里发亮的宝石,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他亲吻她颤动的眼皮、挺直的鼻梁、然後,驻留在她散发著粉红玫瑰般诱人色泽的芳唇。 起初,仅是蜻蜒点水般的轻吻,却在她怯怯的回应後,变得激烈、深切,用力地索取对方的热情。 他握住她的纤腰,让两人的身躯更靠近,即使隔著衣物,仍能感觉到她胸前丰挺的柔软紧贴著他的胸膛,刺激他的男性感官。 他的喉头紧缩,大掌逐渐不安分的,在她美好的曲线游栘…… 他的脑海中,霍地浮现她和之前男友亲热的画面,心头掠过一丝不悦和醋意,不知怎地心弦猛抽了下,忽而终止这场热切的深吻。 沈书嫚迷蒙的星眸,不解的望著他俊逸的脸孔,眷恋与爱慕不断地从心底深处涌现,逐步将她淹没。 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爱上他的事实。 相较之下,以往的恋爱经验,已显得平淡无奇。 她开始感到迷惘,下确定那是否能算是爱。因为,她从没体验过像现在这般炽热、雀跃的吻,亲吻结东後,心头竟觉得怅然若失。 甚至,她愿意把所有的一切,奉献给眼前的男人…… 纵使,这男人在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时,以掠夺者之姿出现,摧毁了她规律的生活步调,不过,也带领她品尝到从未经历过的怦然心动、激起她想改变外在的决心—虽然仅有那一千零一次,但那时髦、妩媚的穿著,却已是她二十几年来,最大的突破。 虽然心中还没有勇气一下子做太大的变化,可是她私下已开始研读流行杂志,学习该如何妆扮自己,她从小刚硬好强的心,在这些日子以来,也逐渐因他不懈的追求而变得柔软。 两人各怀心思,使得气氛霎时陷入一片沉默。 彼此无言的对视,在空气中进发出暧昧的火花,渗入彼此的细胞,充斥著难以言喻的情愫。 楼耘绅的眸蒙上一层灰雾,深沉难懂。 刚才的酸意,大概是过於投入的错觉、是男人欲望使然,不具任何意义,他极力想抛却心口难解的窒闷,遂找藉口搪塞那震撼的感觉。 「沈书嫚,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他用手指划过她的眉、眼、鼻及红艳艳的唇,声调嘶哑。 她眨著翦翦双瞳,痴迷和羞涩的神情,已泄漏她的心意。 但这样还不够,他要她亲口承认,这样,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才能达到加倍的效果。 在他的诱哄下,沈书嫚卸下心防,鼓起勇气,试著坦诚对他的爱意,但话却卡在喉咙说不完整。 「我……」她欲言又止,宛若情窦初开的女孩向心上人告白般,局促不安。 「嗯?」他的视线火热殷切,紧锁著她,好似要将她烙印在心版上。「或者只是我自作多情?」他的表情透著失望,神色黯淡。 「不!」她飞快地否认,嗓音有些哽咽。「我想你……」很想很想。她在心里默默补充著。 「只是想我?没有其他感觉吗?」楼耘绅望进她漾著水气的明眸,捕捉到满溢的爱恋。 他该窃喜,因为这就是这场计画的终极目的。 虽然费了点心思和时间,但总算收到成果,而後续发展,更是计画中的精华,他一直想看看她的反应……他下断在心里提醒自己,恶整计画差一步就成功了,於是刻意忽略心里微不足道的同情。 「沈书嫚,把你心里的感觉告诉我。」这回,他倒挺捺得住性子,循循善诱,坚持的程度近乎偏执。 她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气道:「我……我爱你。从大一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好喜欢你……」语毕,豆大的泪水也随之滑落。 心如擂鼓,仿佛世界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她终於了解,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深夜里,心微微刺痛,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原因—原来,是爱的徵兆。 楼耘绅眯起眼,胸臆间充盈著莫名的震动,沉吟了会,才缓缓道:「沈书嫚,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她深呼吸,盯著地板,羞赧的低喃:「我……我爱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居然已经陷得那么深。」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爱上一个人很疯狂吧?但却千真万确。 明明就是意料中的台词,却在他心里激起阵阵涟漪,她低低切切的告白,萦回在耳际,渗入他的血液,在体内疯狂流窜。 「是吗?」他得用尽所有气力,才强抑住内心无以名状的激动,漫不经心的撇唇道:「我有礼物要送你,晚一点我会亲自拿到家里给你。」他拭去她的泪。「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没兴致探究那心湖汹涌的浪潮,究竟代表什么意义,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书嫚蒙胧的泪眼失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且疏离的男性面孔,她用力眨了眨眼,想再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却转身离开,走出她的视线,还来不及高兴,便转为错愕。 不知为何,心头袭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可以收到他的礼物,她理应开心,怎么反而觉得沉重? 她闭上限,调整思绪,取笑自己太多愁善感。 为了不错过他登门拜访的时间,她决定不加班,回到办公室收拾好物品後,马上就驱车回家。 即便在工作上有所成就、被冠上「女强人」称谓的女人,一旦谈起恋爱,也跟个小女孩没两样,需要被照顾、被呵护的感觉。 在职场上小有成就的沈书嫚,也不例外。 第十章 沐浴过後,沈书嫚一改常态的换上衣橱里唯一一套粉色洋装,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後,甚至还慎重的上了妆。 坐在客厅沙发上,胡乱的按著电视遥控器,每个频道都不停留超过五秒,足见她心中的忐忑。这种不安的心情彷佛待嫁新娘般,等著心爱的男人来接她,共赴未知的未来。 门铃骤然响起,她期待的时刻终於来临。 她慎重的整了下仪容,才踩著轻快的脚步去应门。「嗨。」一时找不到话,只好笨拙的打招呼。 楼耘绅一身手工西装,更衬托出他的俊逸不凡,英挺迷人,教人移不开眼。 「不请我进去?」他淡淡的笑著,笑意却末达眼底。 「请进。」她敞开门,邀他入内。 她的生活单纯到近乎单调,根本没有所谓可以谈心、逛街的好朋友,就连之前的男友也从未踏进她的家门一步,今天第一次有人到家里作客,而且还是她喜欢的男人,她的心情格外紧张。 楼耘绅环视她的居住环境,眼中有几分激赏。 看不出来平常她穿著打扮枯燥、呆板,但家居生活倒挺有品味。 「请坐。」沈书嫚招呼道,看起来反而比客人拘束。「我、我去倒咖啡,请你等一下。」 「不必麻烦了。」他开口叫住她。 「不麻烦。」她绽开一记笑容,一分钟後,便端著一杯浓郁的咖啡给他。 他觑住她,须灾,徐徐开口:「你今晚好漂亮。」他喜欢她那头柔顺黑发,犹如上等丝缎,让人忍不住想触摸,感受其美好。 不过,他的赞美是为了让她感受从天堂坠人地狱的滋味。 她喜上眉梢,粉颊染上酡红,更添娇媚,开心自己特意的打扮没被忽略。 客套话说完,楼耘绅话锋一转,切入主题。「我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的。」时间拖的越长,口袋里的「礼物」竟变得沉甸甸。 她没有回答,仅是静静的等待惊喜,心儿扑通扑通狂跳。 他抽出一只信封,摆在桌上。 沈书嫚盯著信封,然後狐疑的望著他。「这是什么?」就是他所谓的礼物吗? 「打开看看。」他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冷漠的说。 犹豫了一下,她俯身拾起信封,取出一张纸,上头明示的白纸黑字,让她眉心紧蹙。「这是什么?!」她平板的语调,有著莫大的震撼。 「禁忌场竞标款项单据。」楼耘绅尽责的回答。 沈书嫚困惑的摇头,不解的瞅著他,赫然惊觉他的眼眸没有温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颤著声音说。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睨著她。「你在禁忌场标下了一个男人,而你得标了。」 他的解释,却反而将她陷入更深的迷惑中。「我没有……」她根本不认同那个网站,又怎么会下标?实在太荒谬了! 「你是没有,但有人帮你下标。」楼耘绅暗下眼,面无表情道:「那个人,就是我。」 她的脑袋霎时嗡嗡作响,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索性把当初两人在「禁忌场」交流的过程,简短的叙述一递。 「你、你是禁忌场的股东?」沈书嫚恍然大悟,苍白的脸孔有掩不住的诧异。 他冷哼。「还不算太笨。」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泫然欲泣,咬著唇下让泪水滑落。 既然选择以这种方式做为恶整的结尾,他也不在乎把实情告诉她。「反正,你本来就认定男人是混帐,我这么做只不过是印证你的说法罢了。」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冶的没有温度,冻得她泪流满腮。 她多希望自己此刻是个聋子,听不见他伤人的话语,心也就不会揪得那么痛,忘了该怎么呼吸。 半晌,她才启齿。「所以,接近我、追求我,只是你……」她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只是我惩罚你的方式。」他帮她把话说完。 他的承认,将她推进痛苦深渊,眼前一片黑暗,几乎就要昏厥。 「至於单据上的金额,是我陪你度过失恋低潮的代价。」楼耘绅的补充,不啻是在她已撕裂的心,再补上一刀。 甜蜜的世界瞬间崩坍、毁灭,她哑然,不吵不闹,唯有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不停淌落,一滴滴沾湿了手中的单据。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她则傻得从一个谎言,再跳进另一个谎言。 同样都是欺骗,但相较於汪定帆的脚踏两条船、及事後公然的言语侮辱,楼耘绅所谓的「惩罚」,更令她痛心疾首。 「请务必要在期限内把款项缴清。」楼耘绅别开眼,不去看她哀伤的模样。 在他逼出她的心意之後,再残忍的将她的爱,狠狠踩在地上,无情的践踏。所有如梦似幻的情节,都只为了在这一刻羞辱她。 她怎么会傻得以为他会爱上自己呵!究竟是她太笨,还是他的演技太逼真? 手中薄薄的纸张,在在提醒著她残酷的事实,这份礼物,重得她无法承担,亦压碎了她编织的美梦。 脑海中闪逝而过的,竟不是他的寡情和冷淡,而是他的温柔和体贴—纵使,那只不过是欺骗她的伎俩。 不可否认地,他营造了瑰丽的幻境让她耽溺其中,只是她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便被强迫清醒。 也许,她也在利用他的追求,填补她受伤的心灵和空白的感情…… 她的反应,并不如楼耘绅所预期的,称得上冷静,以往他交往过的女人一听到要分手,个个都呈现歇斯底里状态,甚至搬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掉牙招术,想企图挽回他的心。 殊不知,那样做只会让他更不耐烦,去意益加坚定。 就这一点而言,沈书嫚沉默的哭泣,比那些聒噪的女人好多了,却也剥夺他恶整的乐趣。 她连伤心都这么保守、矜持,他不禁怀疑她的难过有几分真心,至少,她也该开口指责他、控诉他的无情,然而此刻,她却像个哑巴似的,闷不吭声。 还是,她对他的爱,微薄的只值几滴眼泪? 越想,他心中越不快,而他应该潇洒的一走了之,不应该还杵在这里,但脚却像生根似的,沉重的无法移动半分。 他精明的脑袋,此刻完全无法发挥作用,厘不清那矛盾纠结的心,到底在期待什么。是希望她低声下气的求他别抛弃她?还是想再听她坚决的爱情告白? 两人沉默良久,仿佛连空气也为之冻结。 最後,由他率先打破凝滞。临走前,不忘给她忠告,算是临别纪念。「以後学聪明点,别轻易相信『混蛋』的话。」 终於,沈书嫚找回一点知觉,蠕动唇办,却费尽气力。「楼先生……」她在他踏出家门的前一秒,幽幽的唤著。 楼耘绅驻足,背对著她。 她婆娑的泪眼,眷恋缠络著他颀长的背影,虽然心中割舍不了,也要接受摆在眼前的重击。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压抑内心的悲哀,犹疑道:「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她的问题,深深地撼动他的心弦,令他胸口一阵灼热。 他却不假思索的嗤笑。「你以为你是谁?」丢下这句话後,便头也不回的断然离开,也走出她的世界。 在他心里,她只是个傀儡、是个玩偶,玩弄一番後,便弃之如敝屣,不值得再费心疼爱。 他说过的甜言蜜语,也不过是戏言,只是她一厢情愿、愚昧的当真了。 沈书嫚像具瘫坏的娃娃,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没有眼泪,心口荒芜凄凉。 再度惨遭「情变」後——不过,这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沈书嫚变得更寡言沉默,宛如一缕幽魂。 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公司职员对她益加反感,有几个女员工甚至还雪上加霜的,在她面前「不小心」聊到楼耘绅近来被媒体渲染的花边新闻,故意刺激她。 不久前,报纸上刊登她和楼耘绅交往的消息,更是大家茶余饭後的笑话。 未了,还会加几句风凉话,取笑她的不自量力、往自己脸上贴金之类的话来糟蹋她,一吐之前的妒意和怨气。 「搞不好,以前她对楼议员下了咒,失效後,当然就被甩了!」 大夥绘声绘影的传播著,各种说法众说纷纭,是公司最热门的八卦,大家对此都乐此不疲。 真实的内幕,唯独当事者清楚。 有好几次,她都被恶意反锁在厕所里,即使很快就彼人发现,但仍接二连三的发生,一次次饱尝惊吓和惶恐後,使得她的精神有些耗弱,神志经常会恍惚。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在家好好休息,因为对著空无一人的屋子,会令她更无所适从。 她的心和眼泪,在楼耘绅离开时,也一并被带走。 每每只要听到「楼耘绅」三个字,沈书嫚的心就被狠狠的剌痛一次,她羞怯的爱的告白,言犹在耳,如今却成了史上最大的笑话。 她只能疯狂的投入工作,让自己没空胡思乱想,藉此麻痹神经,身体也因过度操劳而日渐消瘦,但靠著一股意志力支撑,也熬过了半个月。 是日,大铨纺织公司十周年庆,公司在高级饭店席开十几桌,宴请所有员工庆祝同欢,身为经理的沈书熳,也免不了必须出席。 从她甫进饭店,就有一双眼睛追随著她纤弱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内。 「绅,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一名长相甜美、身材窈窕的妙龄女郎、亦是传闻中楼耘绅的新欢、某一财团千金,秦梦涵娇瞠道。 楼耘绅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已够将她迷的晕头转向。「看到一个朋友。」但内心的起伏与他口中的轻描淡写,呈强烈对比。 心,不禁略略的揪疼了下。 身畔的小女人自从在一场晚会上认识他後,便缠著他不放,还主动对外宣称是他的女友,但实际上他和她父亲是忘年之交,从头到尾,他只把她当妹妹看。 对於莫须有的事,他一向懒得多费唇舌。 尽管,他的风流韵事常常被其他议员攻讦,他仍依然故我。 任期结束後,他也无意连任,至於下回要向哪个行业挑战,他尚未定夺。 「那你怎么不去跟他打招呼?」秦梦涵甜甜的问。 他但笑不语,炯黑的眸子顿时覆上一层薄雾,教人难以猜透。 「对方一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对吧?」她瞅著他,天真的问。 楼耘绅挑起眉,淡淡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秦梦涵嘟起小嘴,分析道:「你的表情和眼神都变了呀!」 他觑住她,等待她的高论。 她爱娇的抱住他的手臂,痴迷的望著他。「变得好……好……」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恰当的形容词。「唉呀,总之,变得很不一样,可以感觉得到你很重视那个人。」她说出自己的感觉。 他沉下眸,掩饰眼中的异样光芒。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戏谵道:「你该花些心思多看点书,脑子别净装这些有的没的。」 言谈之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对男女亲密的走了进来。同时间,沈书嫚也刚好出电梯……他眯起黑瞳,身体微微僵了下。 「又看到朋友了?」秦梦涵挪揄。 他不发一语,站在原地静待发展。 果不其然,饭店大厅一隅扬起一阵高八度的女声,引起所有人侧目。 「哟——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前』议员女友啊。」林美瑶串灾乐祸的讪笑。 沈书嫚无处可躲,垂著颈子,自卑的盯著地面。 「唉呀!看来我准备的大红包,派不上用场罗。」林美瑶刻意从名牌皮包里,抽出一叠千元大钞,当扇子搧。 「我就说吧!没一个男人受得了你这副德行,被甩是正常的。」汪定帆也在一旁加油添醋,耻笑著,他们的每句话都毫不留情的伤害她。 「你这贱女人,这次没人当靠山,看我们怎么整你!」汪定帆咬牙切齿啐道,扬起手,就给了沈书嫚一巴掌。 力道过大,导致她踉舱了一步,纤荏的身躯看起来摇摇欲坠。 「要我下跪?!你这贱女人。」他一把抓住她,强迫她跪下。 沈书嫚无力抵抗,屈辱的跪在他们面前。 「你跟我磕三个响头,求我饶你。」汪定帆态度强硬的命令。 她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叫你磕头啊!」林美瑶绕到她身旁,压著她的头,强迫她磕头。 沈书嫚没有反抗,木然的任凭摆布。 「够了没?」一道凛冽的斥暍声,迫使他们暂停暴行,转头一瞧,吓得他们目瞪口呆。 楼耘绅阴鵞的扫了他们一眼,随後搀起狼狈的沈书嫚。 「楼议员……您怎么也在?」汪定帆被瞪的头皮发麻,声音忍不住颤抖。 他冷哼,胸口蕴藏著莫大的愠怒,他气他们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高姿态,更气她没有反击、屈服的模样。 而她往日那对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已黯淡无光,没有丝毫斗志。 眼睛是灵魂之窗,可见,她根本魂不附体、魂不守舍。 他喜欢的沈书嫚,有一对坚韧、不服输的漂亮眼睛,而今,却只是黑漆漆的空泛黑洞,完全没有生气。 他的怒火更往上攀升,又有一丝窃喜—窃喜於她的失魂落魄,是因为他的欺骗和离开…… 沈书嫚倚在他温暖的怀中,心,彷佛又慢慢活过来,剧烈的跳著。 楼耘绅凝睇著她憔悴削瘦的面容,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才多久没见,她竟然把自己折磨成这副德行,彷佛风一吹就倒了。 有好几次,他开著车经过大铨纺织,撞见她正在过马路,也不管红灯、绿灯,心不在焉,他不禁替她捏一把冷汗。 就连开车,她不是横冲直撞、就是忽然煞车,险些酿成连环车祸。最後,他索性差人把她车子的轮胎刺破,让她没办法开车。 他只是为了路上行人著想,没有其他用意…… 「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他语气森冶,让人下寒而栗。 「这……楼议员,不是和她分、分手了?」林美瑶差点咬到舌头。 「分手?!」楼耘绅撇唇,伸手揽住沈书嫚的腰。 她错愕、不解的瞄他一眼,继而企图挣扎他的大掌。奈何,凭她的力气,不啻是蚍蜉撼树。 「我们只是有点误会,吵了一架。」他慢条斯理解释。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他们大吃一惊,不必他下令,汪定帆便主动掌嘴,很没骨气的鞠躬哈腰、赔不是。 圣一番两次欺凌我的女人,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楼耘绅勾起冷峻的笑,沉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汪定帆赶紧拉著林美瑶跪下,磕头认错。 他拎起对方的衣襟,全身力气凝聚在拳头上,奋力挥向汪定帆的脸上。 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楼耘绅拥著沈书嫚离开饭店。 深秋的晚风,带著些许凉意,钻进车窗,让宁静的车内更加萧瑟。 「停车!」沈书嫚解开安全带,目光没有焦距,哑声命令。 楼耘绅充耳未闻,继续往前开。 蓦地,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已跨出车外—— 「该死的!你干什么?!」他紧急煞车,不悦的咒骂。 她马上不顾一切的跳下车,茫乱的在街上行走。 很明显的,她在躲他。这个认知,令楼耘绅相当不是滋味。 沿路上,沈书嫚撞到好几个人,甚至还被赏白眼、骂了一顿,看到这个状况,他忙把车停在路边,追了上去,没一下子便在狭窄的骑楼下擒住她。 「你这笨女人!」他板著脸斥责,惊魂未定。 她撇开脸,不去看那张令她心痛的俊脸。心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胸口还隐隐作痛…… 周遭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指著楼耘绅指指点点。 「这这么大的人,还下会保护自己?!」他完全不在乎旁人狐疑的眼光,再压抑不了满腔怒火,低咆道。 他以为这场游戏他是大赢家,然而,见到她瘦骨嶙峋、行尸走肉般的模样,他再控制不丁积压多时的下舍。 这场游戏,他玩得太过投入,已抽不了身。 以为这场「恶整游戏」告终後,他就可以恢复往常潇洒、游戏人间的态度,但显然的,他太高估自己了。 在看见她越来越瘦弱的身躯、恍惚的意识後,本就不坚定的心意,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铁石心肠」、也无法任由她自虐而置之不理。 这场游戏,最後还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便宜。 沈书嫚皱著眉,困惑更深。 「看来,我不在你身边看著你的话,你这个笨女人只会被欺负。」他没好气的低吼。 她张著嘴,不可思议的望著他,不确定耳朵听到的……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他从西服口袋掏出一张金额五十万的支票,塞到她手中。 那是她偿还「禁忌场」得标後的金额。 「钱我没收到,所以,你得用你的人抵。」楼纭绅口气坚决,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脑袋乱哄哄,一片空白。 瞅著手中的支票,沈书嫚怔愣许久,才痛彻心扉地道:「为什么?你还想继续欺骗、玩弄我吗?」 她真的怕了,之前刻骨铭心的痛,都尚未抚平,他还想故技重施,给她一线希望後,再给她狠狠一击? 她的控诉,令他愧疚难当。「我只是不想当混蛋而已。」他别扭的解释。 沈书嫚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上当,可是形同枯槁的心,却有复活的迹象。「我不懂……」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楼耘绅睇著她的愁容,放低姿态徵询她的意见。 她频频摇头,喃喃低语:「我怎么可以相信你?!」 「试著相信我!」他捉住她的手腕,激切的说:「给我机会证明我的心、我对你的感情。」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话,终於一鼓作气的说出来,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痛快。 「感情……」她重复道,花了一番心力咀嚼个中意义。 半晌,她才瞪大眼睛,惊愕的望著他,丰信半疑的说:「你……没骗我?」 「要我当众发誓?我楼耘绅倘若有丰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死後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他完全豁出去,起了可怕、惨烈的誓言。 她的脸染上一抹酡红,伹受的伤太重,一时还不敢卸下心防。「我……」 「我饿了,陪我吃饭。」他喟叹一声,放弃与她沟通,乾脆搂著她离开。「你考虑考虑,先别急著拒绝。」 他不确定需要她「作陪」多久,才够补偿他这几天来的「精神损失」—这段日子心中对她的思念与担忧。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回他整到了自己,不过,这陷阱他跳的心甘情愿。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傅豫与叶悠莉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系列》167——「教父的玩物」。 2。欲知牟汉束与方莲恩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系列》180——「硬汉的娇娃」。 3。敬请期待辛卉最新力作! 后记 卉声卉影  ◎辛卉 很快地,这系列又写了一半了。 继音乐、电影的话题後,这次当然无可避免的要聊聊政治…… 卉可以想像大家翻白眼、一脸索然无趣的表情。 嘻。没有啦!其实卉一点也不喜欢政治话题,更不会在这属於卉和大家交流的园地里,聊一些硬梆梆的事。 为此,卉也著实伤了一番脑筋,到底要聊什么好咧? 嗯……几经深思熟虑後,卉决定——来闲聊吧! 这段期间,卉有点後继无力,再加上天气多变化,让有季节性过敏的卉真是鼻涕、喷嚏不断,每天都要用掉好多卫生纸。 最近早晚温差大,叮咛dear们千万要好好保重,感冒真的很痛苦。 写稿的这段期间,恰逢世界杯棒球锦标赛,喜爱棒球的卉,当然不会错过电视直播。 转播的时间有——不是半夜两点呢,就是早上八点,依卉的生活型态而言,半夜两点卉都还醒著和稿子奋战,一场比赛舌下来,两、三个钟头是跑不掉的。 所以呢,连续一两个星期,卉每每都早上四、五点才上床。(呃……卉还是有在爬稿子啦——真的-_-) 世棒赛结束俊,紧接着就是在日本札幌举行的亚洲杯棒球锦标赛。 今年的亚锦赛格外重要,因为关系著中华队明年能否进军奥运。 若此番中华队取得亚锦赛前两名,就可以在继—九九二年巴塞隆纳奥运,中华队取得银牌的十二年後,再次取得打进奥运资格,并且有机会夺下奖牌,为国争光—— 不管大家平常看不看棒球,相信大家每天打开电视,都能看见有关中华队的新闻。 说真的,若非卉是个穷人,早就是札幌千人加油团的一员。 既然不行,只好乖乖守在电视前,替咱们亲爱的中华队加油! 球赛开始前都会听到『国旗歌』,在异乡听来,总是热泪盈眶。还有国旗,也同样有催泪效果。 或许,身在学校的dear们每天一早升旗、唱国歌是例行公事,但一旦出了社会,想再听到国歌、并且大声唱颂,就很少有这个机会了。 卉想说的是,趁著能每天听到国歌的年纪,大声唱出来吧! 硬是和编编幺了几天『酝酿』後记,就是为了想看完亚锦赛所有赛程,聊聊心得,甚至分享中华队取得二○○四年雅典奥运资格的喜悦。 在写俊记的此时,卉正一边在看中华队对中国的比赛,—边也心系著晚上的日韩之战。 衷心祈祷日本能打赢讨厌的韩国人,如此一来,中华队便能以两胜—败的战绩进军奥运(念力持续发功中)。 当中华队逆转南韩的那一刹那,卉当场兴奋的大叫、跳起来。 相信所有人的反应都跟卉—样,顿时整个台湾陷入前所未有的疯狂! 无以名状的爽快!痛快!畅快! 看著中华健儿相拥,露出愉悦的笑容,是多么令人动容的昼面。 只要一看到那昼面、甚或只是想起那景象,就打从心底感动。 国人也是在此时此刻,不分男女老幼,众人团结—致,共抵外侮。也才会蓦然发现,原来自己那么爱国:) 哈——希望大家别介意老是在俊记提『棒球』,因为卉的生活重心除了写稿,就是棒球了。 看著球员们在场上拼战,卉就激起莫名的动力,提醒自己也要好好加油。 当然,dear们的鼓励与打气,对卉而言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精神食粮。 卉是打从心里爱你们哟! 如果觉得这篇後记有点乏味,那卉先道歉。谢谢dear们总是包容卉的任性,在後记里为所欲为。 你们是卉最坚强的後盾,当卉陷入低潮、心情沮丧之际,你们永远在身後支持著卉。 卉想说一声:有你们真好! 最後,跟卉大喊一声:中华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