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娘子:狼君,请入瓮》 第1章 替嫁 斑驳的墙体,纸糊的木格子窗…… 这是哪? 再度睁开眼的杨雯雯有些懵了。 “老天爷啊!小娘都上吊自尽了,好不容易救过来,现在还未转醒,都一个村的,这是要逼死人不给活路了啊!老天爷……!!” “呵……杨家的,你哭哭闹闹作甚?!莫说人没死,就算人死了,抬个尸体也得抬过去!若不想去,呵呵,承惠,三十贯聘礼彩金拿出来便是!” “你们,你们怎么有脸说这话?!何来聘礼?何来彩金?!你们黑了良心,这是卖我的大姐儿啊!我,我要去告你们!” “告官?好!去告呀!有本事就去!现在就去!这聘书都下了,几抬子聘礼敲锣打鼓送进你家可是全村人都看见了,现在想赖账,是不是太迟了?啊?杨家娘子?” 这到底啥情况?! 睁开眼的杨雯雯听着外间断断续续传来的争吵声,更加懵逼了。 不就是打了个盹么?怎么一睁眼一闭眼再睁眼,情况就不对了呢? 张了张嘴,想问个情况。可才想发声,喉咙口却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伸手一摸,却觉更疼了。 上吊自尽?总不会是在说我吧? 念头从脑海里一冒出,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刚刚还有些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了起来,开始四下张望。 这一看,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周遭的环境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现代产物…… 不,不,不! 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我在储物间打盹,然后醒来就挪了地方…… 眼睛慢慢睁大,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妹的! 这不科学啊!总不会被人绑架了吧?! 再低头一看,更是惊得一下子就弹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一颗颗渗出,睁大的眼里满是惊惧! 这不是她的身子!这手小得出奇,像是未成年的孩童之手,自己都成年好几年了,哪可能来这么小的一双手?!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里一掠而过,“穿越”两个字就在外间“砰”的一声巨响中,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她的脑海。 “你们这群狗东西,欺人太甚!老娘跟你们拼了!” “啊!杨家的,莫要乱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滚!” 歇斯底里的一声咆哮后,又传来几声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似有人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杨雯雯瞪着眼,死死地看着自己的那双手,“穿越”二字就像魔咒一般在她耳边不断响起。 就这档口,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其他? 穿了?真穿了?还是在做梦? 不可能啊!她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怎么就穿了?! 少时,外间又传来女人细碎的哭泣声,“老爷啊,老爷,您丢下我们去了,您为这叶家当了一辈子的先生,临了临了尸骨未寒却要拿你的女儿去替嫁……妾身对不住你,横竖是对不住了,妾身这便去那县衙撞柱鸣冤!!” 所有的声音在杨雯雯耳边一掠而过,只是她现在还没心情了看顾别人的心情,她还沉浸在可能被穿越的事实中久久不能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却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穿着蓝色粗布裙衫的女子站在门口。那女子瞪大双眼望着她,惊喜在她眼里聚集,“小娘,你醒了?太……” 杨雯雯两眼朝上一翻,华丽丽地再次晕厥了。 妥妥的古人打扮,姐真得穿越了,我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到了掌灯时分。缓缓睁眼,却见眼前冒出两颗头颅,吓得她“啊”地一声惊叫,“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 “小娘,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小娘?杨雯雯脸上浮出一丝古怪:听这口音倒是与自己的家乡话有些相似,自己老家是浙江宁波的,喊闺女都喊“小娘”。 难不成自己是穿到以前的“家乡”了? 一瞬间,所有纷杂在脑海里掠过。许是之前已受到了一次惊吓,潜意识里已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所以这会儿反而是冷静了许多。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灯光如豆,可这会儿离着近看得倒清楚了许多。 这个女人应该还不满三十吧?看这打扮应是穷苦人家,一般这样的人都会比较显老…… 又把目光看向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约十岁所有的孩子。瘦弱得有些不像话,像非洲难民一般。只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见自己看他,便欢喜地喊了起来,“阿姐,你醒了,太好了。我抓了鱼儿,给你吃。” 不知为何,明明还无法接受穿越事实的她听了这话却是心里有些发堵。 他至多只有十岁吧? 她想开口说话,可才一发声,喉咙却是火.辣辣得疼。那女子见了,便颇为体贴地道:“莫说话,好好躺着。你伤了脖子,能捡回一条命都是祖宗保佑了。你阿弟给你抓了鱼儿,娘给你熬了鱼汤,你喝点便睡下,有什么事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杨雯雯没法说话,再转念一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口可能会出纰漏,露了马脚。现在有伤在身倒少了开口的麻烦,倒也是个不错的掩护。 这样一想,便点了点头,然后靠在床头上,就等着吃了。 之前不察觉,被这个女人一说,她才觉得胃里跟火烧似得,显是饿极了。 趁着女人忙活的空荡,她闭着眼,开始整理这事的来龙去脉。 自己打个盹就穿了,貌似还是魂穿,附身这原主貌似还遇上了大麻烦…… 结合刚醒来听到的那些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来! 好似情况不妙,很不妙啊! 原主就是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才上吊自尽得。要以性命相抗争,这事小不了! 一瞬间,杨雯雯大概地猜出了目前的处境,不由哀叹了一声:姐咋这么倒霉啊! 就在她哀嚎这空当,女人已把鱼汤端来,巴掌大的鲫鱼被熬了一大碗汤,看着汤水都清了,一点都没浓稠发白的感觉,这样闻着都有股浓烈的腥味。 杨雯雯看了一眼,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嫌恶。 身为厨师世家出生的她,虽还未将祖辈的手艺学到位,可却生了一张巧嘴与一个好鼻子。光这么一闻,便知这鲫鱼没油煎过,连料酒生姜都没放,腥味十足! 如此糟粕之物岂能入她杨雯雯的口?! 可看着眼前女人与小孩期待的眼神,她蹙了蹙眉,端过鱼汤,心里默念道:“当喝药吧,总得活下去……” 这样想着便慢慢喝了起来。 鱼汤腥味浓重且少盐,当真喝不出什么好滋味来。可看着女人与小孩因她喝汤的举动而露出幸福的笑容时,便也不觉这鱼汤有多难喝了。 杨雯雯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而去,年幼的她是爷爷奶奶带大得。爷爷教了她做菜,奶奶教了她做糕点,她家往上数几代都是以厨艺为生,甚至有个老祖宗还做过御厨。 本来没了父母,有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可日子却也过得温馨。只是好景不长,自己慢慢长大,爷爷奶奶也在老去,还未等她把老人家的手艺全部学精了,两位老人家便先后离世了。 这两年她都孤单单的一人生活,靠着爷爷奶奶留下的积蓄开了一家私房菜馆。一个女子要在大城市里孤身打拼是不容易的。好在有手艺傍身,饭馆生意倒还不错,小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 只是她也没成想,正当事业稳步上升的时候,自己会因为疲劳打个盹就被穿越了。 唉! 时也命也! 自己就是个倒霉蛋啊! 好在附身这主的亲人看着到不错,很关心自己的样子,权当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吧! 想到这里,她便咧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递给那个小孩,示意他吃。 她在喝汤的时候,这小男孩一直盯着她,还不断地咽口水,想来平日也没什么油水,馋了。 “满仓,不能吃,这是给阿姐补身得……你想吃,明个儿娘陪你一起去抓鱼。” “哦……” 小男孩被母亲一呵斥便立刻缩回手,怯怯地望着杨雯雯。 杨雯雯却不管这些,伸手把碗放在小男孩的手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摆了摆手,那意思就是说,自己喉咙口伤着,没法吃。 女人蹙眉,想了想,便道:“那不吃鱼了,娘还熬了些米粥,你吃点便睡。以后可不敢再做傻事了,知道吗?不然我可对不起你爹。” 她说着便又是长长一声叹,摇着头喃喃道:“我果是不祥之人啊,害了你爹不算,还害了你……” 杨雯雯眼里泛出了一丝迷糊。 这女子说话怎得有些古怪? 听着倒不像这身子的亲娘,不然哪有亲生母亲这样说话得? 带着一丝迷糊,她又喝了点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然后目送着两人离后,便倒在了床上。 脑子里的诸多想法又冒了起来:古代,会是中国某个历史时期么?听这口音是浙江宁波口音无疑了……看打扮也是汉人的打扮,上衣下裙,还是窄袖,会是明朝么? 本以为遭遇大变这夜定是无法安然入睡,可想着没多久,却是睡着了…… 第2章 古怪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见外面有响动,便睁开了眼。 这一看,却是发现天大亮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杨雯雯呆愣了一会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暗道:“差点忘了,我这是穿越了啊……” 随即又摇了摇头,心里叹息道:“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了,穿就穿吧,起码多了关爱自己的亲人了,至于穷,也不怕!爷爷说得好,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有厨艺在身总不至于饿死得。” 这样一想,心情豁然开朗。下得床,见床边有衣衫,便套了起来。也不知穿得对不对,反正就这么套上了,把腰带一系,低头左看右看,还有些臭美。 虽是粗布麻衣的,也无绚丽的颜色,就只是纯白,可看着却颇觉有古意,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汉服呢。 又转头看向四周,却忽然发现这个屋里还有几件家具,看着还不错的样子。心里一琢磨,这个家以前的光景应不错吧?那衣柜上还雕着花,看那料子也不差,很厚实的感觉。 又巡视了下,感到有些惊讶了。她看到了一张书桌,上头还隔着几本书与笔墨。 怪异感顿生:原主读过书? 上前去翻看那些书。一本《论语》,一本《尚书》,一本《大学》,还有本是《番邦志异》。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这是原主看的书? 隐约间想起昨天外间争吵的声音,隐约听见这原主的父亲是教书得,莫不是这原主也读过书? 这倒是个好消息。 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和一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区别是很明显得,思维模式不同,很容易暴露马脚。 现在看来,这个原身是受过点教育得,那就好多了。 想到这里,一抹笑从唇边一闪而过。伸出手,刚要去翻那本名为《番邦志异》的书,可手伸到一半,却听到门外那女子的声音传来,“小娘,起了么?” 还未等她回答,便听那声音又响起,“娘进来了啊?” 说话间便听到“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只见那女子端着一个木盆,见她站在书桌前先是愣了下,随即欢喜了起来,“小娘,你能下床了?!” 口气中满含惊喜,“祖宗保佑!能下床就是大好了!” “啊……” 杨雯雯张嘴想说话,可一发声带动声带便传来一阵火.辣辣得疼,最终只发出一个嘶哑的“啊”字来。 那欢喜着的女子一听这声音,忙放下木盆,过来扶她,“别站着,别站着,坐下,快坐下。你伤了脖子,动了元气,得好好养着,不着急开口。” 杨雯雯依言点头,任由那女子搀扶着回到了床上。不知为何,明明还是陌生人,可女子不经意流露的关爱却是让她心尖发暖,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带着一股雀跃与久违的幸福感。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这样一看,心里的那点被穿越的悲苦彻底荡平,只觉看什么都好。 杨陈氏见她看着自己傻笑,便觉得有些惊悚,担忧地问道:“小娘,这是怎么了?哎呀,小娘,你可别吓娘……” 杨雯雯忙摆手,硬咬着牙,摆手道:“噶……噶……兴……” 杨陈氏愣了下,琢磨了下,试探着问道:“高兴?” 杨雯雯用力地点头,然后又咧嘴冲着杨陈氏笑。 杨陈氏脸上平静了许多,道:“以后可不兴做傻事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你爹爹交代?” 说着便也露出了笑容,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娘好似心境开朗了许多。” “恩?” 杨雯雯脸上冒出问号,忽然又想起,自己可是山寨货,不能表现地太明显,忙压制住心里的欢喜,冲着那女子点了点头。 “来,洗脸吧,娘给你梳头。咱们家现在虽落魄了,可到底也算得上耕读人家,可不敢乱了仪容。” 杨雯雯不由肃然起敬,这家里看着落魄,这女子也是一般的农妇,可能说出这番话来却是让人心生敬佩。 杨陈氏拿着木梳,在脸盆里沾了水,把她的头发梳顺了,只见她一双巧手上下翻飞,很快一个好看的双丫髻便梳好了。最后还拿出两根白色头绳给她系上。 退后两步,看了下,叹气道:“娘没用,把你爹留给你的银插梳卖了,你怨娘也是正常的。金釵年华只有头绳装扮却是素了。” 杨雯雯不知该如何安慰,刚刚用力说出两个字已尽了最大努力,这会儿不说话喉咙口都火.辣辣得疼着。她伸出手去拉杨陈氏的手,用力攥紧,好似要把自己心底的话都化为安慰传达给她一般。 杨陈氏有些惊讶,这个孩子跟自己素来都不亲近的,怎得阎王殿里走一遭后变懂事了? 不过终究是好事吧? 想到这里,杨陈氏心下安慰,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你把脸洗了,娘去给你弄朝饭,等下出来吃。” 杨雯雯点头,目送着她出去后,便又回到书桌前,准备继续翻看那些书。 至于论语什么得,就暂不看了。那本《番邦志异》倒应该是有些自己需要的内容的。 走到桌前,慢慢坐下,翻开那本《番邦志异》。因出生厨师世家,家里也藏了好几本古菜谱,繁体字倒也认得,阅读起来毫不费力。 翻看了几页,倒是来了兴趣。说得都是海外诸国的事,描绘很详细,甚至还有插图。 心里暗暗琢磨道:“中国历史上,对外最开放时期无非就是唐宋。若论海外探险,宋为巅峰。只是不知这是什么时代?这本书为何自己以前都没看过?” 杨雯雯虽自小跟着爷爷奶奶学厨艺,可学业也没落下。她是学汉语言专业的,所谓文史不分家,对历史她要比普通人了解的多一些。这本书记载海外诸国很是详细,不可能这样籍籍无名的。 再想一想那女子的打扮便也觉得不可能是唐宋时期。很简单,她的衣袖非宽袍大袖而是窄袖。这是蒙元后才有的服装。明朝妇女的服装好多窄袖,在此之前是没有的。 难道这里是明朝? 正迷瞪着,却听到陈氏声音传来,“小娘,吃朝饭了。” 按下心中的惊疑,忙起身朝外走去。 到了外间再一打量,却发现外间只有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以及两条长板凳,除却这些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古怪啊!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想起这女子对自己的态度,虽关爱可却也带着小心翼翼。家里困难,卖了个银插梳又算什么?在这个孝道大如天的年头,莫说卖个东西,就是把人卖了,只要合情合理,也无人可挑剔什么。 自己闺房里家什齐全,可外间却是什么都没有,那个小孩也有些拘谨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怯怯的。 带着疑惑她坐了下来,杨陈氏这才道:“吃饭吧。” 那名为满仓的小男孩欢呼了一声,立刻拿着海碗大吃了起来。杨雯雯只觉他那小脑袋都快埋进碗里了,再看看自己碗里的,清汤寡水的都能照出自己的倒影了,已是稀得不能再稀。 桌上有一小碟子咸菜,夹了一点,刚吃了一口却是差点吐出来。 我滴个娘唉!这是打死卖盐贩子了么? 偷眼看了下陈氏与满仓,却见他们二人几乎都没吃这咸菜,只喝粥。 一瞬间,她便有些明白了。 古代盐精贵,吃得少了没力气,大概在他们眼里这咸菜也是精贵的,只能病人吃。 心里发酸,这个家到底是该多穷啊! 没几口,一碗稀粥就下了肚,杨陈氏起身收碗筷,见她眉头轻蹙,脸有愁容,便道:“小娘,莫想太多。娘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暴虐克妻之人的!” 杨雯雯的眼又圆了,这句话的信息量好大啊! 正纳闷着,却又听满仓大喊了起来,“阿姐,我也拼命!那个冷侯爷就是扫把星,前头好几个女子还未嫁过去便得怪病死了!娘说他就是什么孤星,阿姐差点就没了!他们要敢来抢姐姐,我就打他们!” 杨陈氏听了这话颇为欣慰道:“满仓知道保护家人了,娘很高兴。不过你现在还小,你们都放心吧。娘想过了,若是他们逼得紧,娘就豁出这条命去衙门擂鼓鸣冤,若不应我,一头撞死去!” 杨雯雯彻底成了蚊香眼,对未来满满的自信在听了这些话后忽然有些松动了。 这处境太糟糕了! 正在纳闷着,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杨家的,莫要装死,快把人交出来!” 正在刷着锅碗的陈氏身子猛地一抖,脸色有些发白。杨雯雯眯眼,这个声音很熟悉,好似就是昨天在外面闹事的人。 她勾起唇,泛起一丝冷笑!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卖了自己,却拿了自己的卖身钱,把自己卖给一个名声不好的人,这良心是有多黑?!听起来自己那父亲曾还给他们家族效力,都乡里乡亲的不讲情面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般欺负人?! 杨雯雯能独自在大城市打拼,自然不是那种无能之辈!看到陈氏脸色发白,便起身四下看,一见门后有把钉耙,笑了。上前拿起钉耙,冲着门口就去。 陈氏一看,惊呼道:“小娘,你,你要作甚?站住!” 第3章 吊颈娘子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叶王氏扯着嗓子大喊道:“耳朵聋了?!半天才开门!杨家的,你以为你不开……” 一个“门”字还未说出口却是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惊惧地连连后退。 “杨,杨家小娘,你,你作甚?!” 杨雯雯冷眼瞧着眼前的女人。这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胖妇人,穿着一件红色袄裙,头发梳得溜光水滑,额前还戴了一个抹额,上面镶着一颗珠玉,鬓边还簪了一朵花。 杨雯雯只觉一阵倒胃口。 多大的人了?还弄得跟老妖婆似得。穿红戴绿不说,嘴巴还涂得红红的,当真是老妖婆一枚。 又见这婆子穿戴华丽,心里不由发酸:尼妹!该不会是拿了姑娘的卖身钱置办了这一套行头吧? 再见婆子后头还跟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子身材高挑,生得还有几分姿色。只是颧骨过高,下巴太尖反显刻薄。见她拎着钉耙出来,显是有些惊惧,只往那胖婆子身后躲。 杨雯雯没法说话,只举着钉耙对着他们,目光冷冷地瞅着。 见她不动,几人又来了劲头。那胖婆子叉腰骂道:“娘个希匹!你作死啊!上来就……” “我去你.妈的!” 杨雯雯在心里暗骂一声,举起钉耙就朝那胖婆子打去。 追着出来的陈氏目眦欲裂,大喊道:“小娘,不要!” 叶王氏吓得连连后退,大喊道:“你,你要做什么?!” 杨雯雯却不管这些,追上两步直追着那胖婆子就打。那胖婆子连连后退,吓得脸色发白。 杨家小娘疯了! 一耙子下去,还能活命?! 几个跟着一起来的人也被杨雯雯的疯狂劲头弄得发懵。一把拉住那胖婆子,道:“杨家小娘疯了,莫要与疯子计较,走,快走!” “滚!” 杨雯雯拼尽全力,嘶声大吼道:“再敢来,打死!” 喊完这话便觉喉咙口火.辣辣得厉害,猛地一咳,咳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忽然觉得一松动,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消失了不少,疼痛也好了许多。 可这一来,她的形象却越发恐怖了:一脸的怒容,外加唇边的血迹,整个面目都狰狞了起来。 那胖婆子见她一咳便咳出血来,吓得不敢再迟疑,立刻转身带着人就走了。 若是真闹出人命来,她就算有在县衙办事的儿子恐怕也难解决。上回这小娘皮上吊自尽已吓得她几晚都没睡着,索性人活过来了,这才稍安心。 只是人虽没事了,可那冷家的事却也不敢迟疑。收了聘礼,跟那边都说好了,若是不交出人的话,得罪了那位,他们全家老小都得完蛋。 叶王氏越想越恨,她万万没想到这杨家小娘性子如此刚烈,居然会选择自尽。更没想到,这个人死过一回便什么都不怕了,居然敢拿钉耙打人。 “娘,那杨满月的眼神看着不对……” 几人跑出老远,高挑个子的女子开口道:“她那眼神看着有些怪,跟以前不大一样了。难道真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刚刚看着就像要吃了我们一般。” 她说着便冲叶王氏努嘴,又挑了挑眉,“怕是要做法驱邪祟才好。本她生来克母,一年前又克死了她爹,上个吊都没死,没准从阎王殿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叶王氏呆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安慰与赞赏,“还是你聪明,我儿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沉声道:“只是替那贱胚子驱邪……” “呵呵……” 叶柳氏笑了起来,拈着那块杨满月聘礼中挑出的紫色绣帕半掩着嘴,挑眉道:“娘,既然是替未来侯爷夫人驱邪,那点花销自要找她夫君要。” 说着便嬉笑了起来,“就说杨家娘子听闻要嫁给名满天下的冷侯爷后喜不自禁,高兴地半夜在村里跑,结果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说罢,顿了顿后,又勾起唇,眼露得意地道:“那老太太要的可就是这样的儿媳,晦气,越晦气越好!不然镇不住那天煞孤星的煞气!” 叶王氏立刻转怒为喜,连连点头,道:“且容她得意几天,这便去寻人给冷家老夫人递话。” 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阴冷之气,一字一顿地道:“替那杨满月驱邪!” 杨陈氏吓得瘫坐在地上,见杨满月拎着钉耙走回来,拍着胸口道:“小娘,你吓死娘了,万不可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 杨雯雯把陈氏搀扶起来,一字一顿地道:“人,善,被,人,欺!” 陈氏一愣,随即惊喜地道:“小,小娘,你,你能说话了?” 杨雯雯扔下钉耙,擦去嘴边的血迹,道:“还,疼,但,能说……” “太好了!” 陈氏欢喜了起来,招呼着,从袖口里掏着,可掏来掏去却只有二十多文钱,眼眸一暗,忍不住啜泣道:“我真没用,这点钱抓药却是不够了。” 杨雯雯摆手,道:“我,没事……” 杨满仓挠着脑袋,道:“娘,陈大夫人挺好的,他上回说了,阿姐后面还要用药,说上回的诊金够了。” 陈氏瞪了他一眼,道:“小孩家家,懂个什么?那是陈大夫见我们孤儿寡母可怜,以前又受过你爹爹恩惠才这样说的。” 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们已受太多恩情了,却是不好再麻烦人家。” 杨雯雯抿嘴,笑了笑道:“没,事,养几天就好。” 顿了下又道:“阿弟,抓,鱼去?” 满仓欢呼了一声,道:“阿姐,我们一起去,门口那小河里好多鱼儿,我可厉害了!” 杨雯雯点头,见陈氏踌躇,便道:“鱼,卖钱。” 陈氏的身子猛地一震,抬头看着杨雯雯的眼里满是惊愕,喃喃道:“小娘,你,你不是最鄙夷商贾之事么?” 杨雯雯头上冒出了黑线,忽然觉得这原主未免迂腐了。人都快饿死了,哪还顾得上那多? 她摇着头,“还,聘礼,让,其,无话可说。” 陈氏怔了下,然后点点头,“你们小心些,娘去给你们拿箩筐。” 须臾功夫,陈氏便拿了个鱼篓出来,还有一个网兜。看着很是简单。就这样的工具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又能抓多少鱼卖钱? 不过是给小孩儿玩的把戏罢了。 陈氏心里很清楚,不过看到杨满月好似性子比以前开朗不少,也懂事不少了,心里安慰。想着她找点事做也好。至于其他倒不担忧。满仓去抓鱼的不过一个小水塘,浅得很,满仓这小,那水也只到他大.腿根处。 权当是给满月排解忧虑吧。 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陈氏默默这样想着。 杨雯雯跟在弟弟后头走着,脑袋四下转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捕鱼不过是借口,其实是想避开陈氏,想从小孩身上下手,搞清楚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 这应该是一个还算富裕的村子。因为有许多的二层小楼。 江南多雨,特别是浙江宁波一带,每到黄梅时节,家里潮湿。所以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会造二层的木楼。此地木楼很多,看来这个村是比较富裕的。 除却这些外,还有许多像她家那般的,就是白墙灰瓦的一进院子。宁波人行商成风,从古至今就如此,这在别处看来不错的宅子,在宁波人眼里看来却是家境稍差了。 清晨下过了一场雨,穿过了一条青石小路后,道路就变得泥泞了起来。不过杨雯雯却不是太在意这些。在城市久了的人最想回归的是田园。 雨后,泥土地散发着清新,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风貌让人陶醉。走了没多久,便见不远处有片池塘,一群小孩已在那儿嬉耍了起来。 杨满仓显得有些畏缩,忽然就往后退。杨雯雯眯眼,伸手牵过杨满仓的手道:“阿,姐在,不怕!” 杨满仓愣了下,随即惊喜了起来,“阿姐,你不讨厌我了吗?” 杨雯雯蹙眉,小声道:“阿弟,其,其实,我,我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 满仓仰头望着她,小脸上堆起了忧愁,“阿姐,吃药会想起来吗?” “恩?” 满仓一脸认真地道:“要是吃药会好,我就多抓鱼。” 说着便抽出自己的手,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阿姐,我水性很好,很会抓鱼,能抓好多鱼。” 杨雯雯心里又酸又暖,拍了下他的小脑袋道:“笨!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满仓立刻转忧为喜,欢喜地道:“对哦!我怎么这么笨!阿姐虽不记事了,可还是这么聪明!” 说着又看向了杨雯雯,迟疑了下,看了看她,然后小心地把小手伸过去。 杨雯雯一把抓住他的小手,道:“小,笨蛋,抓鱼。再告诉,阿姐,阿姐就都知道了。” “恩!” 杨满仓兴奋地应了一声,与杨雯雯一起朝着池塘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那些小孩见了他们,先是愣了下,随即嬉笑了起来。鱼都不抓了,冲着二人就过来,一靠近便围着杨满仓与杨雯雯打转了起来,手打拍子,嘴里唱道:“杨家的娘子克了父,克了母,要嫁个煞星!扫把星不肯配煞星,半夜取根绳玩吊吊!吊颈的娘子还有个骚继娘,再把笨阿弟来牵,一家都晦气……” 第4章 系统初现 杨雯雯冷眼瞧着这些小孩,一言不发,就这样冷冰冰地瞧着。 几个小孩越唱声音越小,唱到后来几乎没什么声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冷眼瞧着他们的少女忽然一弯腰,一张脸在他们眼前豁然放大。只见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我,刚,去,阎王殿,走了,一回,阎王,老,爷说,你们欺负我,以后会,下,地狱哦……那里骂人的孩子会被拔舌.头,不然就是用钉子钉舌.头,哎呀,那叫一个疼……” 那声音粗粝得很,加之表情阴森森的,说的话还这般可怕。一群小屁孩呆愣了一会儿,随即“哇”得一声大叫,吓得纷纷跑开。 杨雯雯叉腰大笑。 小兔崽子们,跟姑娘斗?!回去再吃几斗米来! 笑完便牵着满仓的手朝着池塘边而去。那几个小孩以为她要追来,更是吓得尖声惊叫,四下跑散,再也不敢回到池塘边了。 满仓眼里冒出了小星星,欢呼道:“阿姐,你好厉害。” 顿了顿又怯怯地问道:“阿姐,你真去阎王殿了么?那儿真得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么?还有,还有,他们,他们真得会拔坏人舌.头吗?” 杨雯雯本想说没有,可一想,这芯子都换了,为了脱困指不定要拿自己手艺出来解决困难。古人迷信,若是让他们这样误会也许也是个好事。 不过也不能明说,所以也就神秘一笑,道:“小,孩子家,家,问那多作甚?抓鱼去!” 通过刚刚那几个小孩,她心里的一个疑惑已解开了。 原来那个女子不是原主的亲身母亲,听他们用的恶毒字眼很有可能是二嫁,而且两任丈夫都死了。只是不知这弟弟是那女子带来的,还是跟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过是不是到也不重要了。 那几个小孩说话虽气人,倒也算做了件好事,解开了她心里好多困惑。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陈氏与这个弟弟好似在她面前有些抬不起头,很是谨慎,想来跟原主相处不甚愉快。 想到这里,不由默然一叹。 这个原主一定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能有个肯为你拼命的继母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就看这一点,平日对那原主定也差不了,也不知在挑剔什么,搞得关系这般古怪。只是可怜了那陈氏,还真是继母难为啊! 满仓果然厉害,用着小网兜没几下就抓了一条鲫鱼上来。手脚麻利地不像话,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反倒是她,只能干瞪眼,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多大会儿功夫,满仓就把鱼篓给抓满了,还用网兜兜了不少螺蛳,像献宝一般捧到她跟前,欢喜地道:“阿姐,你看,好多鱼!今天没人跟我们抢了,我多抓点。” “别……” 杨雯雯拉住他,道:“还,没,到,夏天,冷,别冻着,回去。” 顿了顿又问道:“阿弟,你,几岁了?” “我?” 满仓挺直腰背,道:“我九岁了!” 我去! 九岁?! 杨雯雯发现自己走眼了! 还以为他最起码有十岁了,因为个子看着不小,起码有十岁孩子的样子。 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满仓,好,高……阿姐好了,就赚钱,给你买肉吃。” 满仓眯着眼,笑了起来,很是享受姐姐对自己的亲近。好似从他记事起,这个姐姐就一直不苟言笑,跟他也不怎么说话,和别人的姐姐都不一样。 现在见姐姐就跟别人家的姐姐一样,他满心欢喜,很是听话地点头,脆生生地应道:“恩,都听阿姐的!” 姐弟二人牵手回家,陈氏打来水让满仓洗了脚。便又取了个盆子,把螺蛳养了起来。 杨雯雯见她这样处理螺蛳,便蹙眉,低声道:“可有香油?滴两滴进去,吐沙快。” 陈氏狐疑地望了她一眼,道:“小娘如何得知?” 杨雯雯怔了下,随即道:“桃花凌乱红如雨,小巷声声卖螺蛳。清明时候,桃花泛艳,沿江的水乡人家有两美味解其馋。一是江刀,二是螺蛳,不论富贵皆爱食用。” 她说着便抿了抿嘴,道:“这些都是文人墨客留下的雅集,女儿是从那上面看来的制作法子。” 陈氏眼都直了,感叹道:“你自幼得你爹爹细心教导,自己又颇爱读书,说起话来就是不同,见识广。” 顿了顿又叹息道:“可惜满仓没有这样好的命,只开蒙了不到两年老爷便得了重病,这一撒手人寰个个都欺上门,莫说是读书,就是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了。” 杨雯雯接话道:“不用着急,有女儿在,定会赡养老母与幼弟。” 顿了下又道:“女儿这回去阎王殿走了一遭,却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说着便弯腰向陈氏行礼,“女儿以前不懂事,伤了娘的心,望阿娘莫要与女儿计较……” 陈氏呆愣在那儿,表情好似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久,眼泪慢慢地在眼里聚集,搀扶起杨雯雯,连连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 “娘,阿姐以前好多事都忘了……” 满仓忽然插嘴,然后咧着小.嘴道:“不过现在的阿姐真好。” 见陈氏瞪自己,忙道:“不是说阿姐以前不好,就是,就是不爱说话,也不跟我玩……” 陈氏破涕为笑,被满仓的童言童语逗乐了,“讨债鬼,油嘴滑舌的。” 说着便擦了擦眼泪,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大眼,道:“你刚说什么来着?满月不记事了?” 原来我叫满月…… 杨雯雯记下了,心里暗暗道:“往事且让随风去,世上以后没有杨雯雯了,只有一个杨满月。” 做好心理建设的杨雯雯,不,现在该叫杨满月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有些事却总也想不起来。” 前世的经验在告诉杨满月,这个时候一定要缓解原主与家里其他人的冷漠,她坚信,只要一家人拧成一股绳,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刚刚那一瞬间要喊另外一个人娘是困难,可想到陈氏的关心一声出口后便也自然起来。 陈氏一下子又发愁了,杨雯雯笑着安慰道:“娘,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总觉应是些不开心的事,忘了也好。” 陈氏听了,想了下,觉得现在的满月不但懂事,还开朗了起来,的确是相处愉快许多,便也点头,“许这就是天意,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娘都告诉你。” “嗳。” 她应了声,便转身去处理那些鱼,道:“娘,但我记得我会做饭,我做给你们吃。” 陈氏惊愕,老爷在的时候一直把满月当大家闺秀养着,读书识字就会,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正在纳闷的时候,满月却是一脸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娘,阿姐说她去阎王殿走了一回,肯定是阎王老爷教了阿姐法术。” 说着便把刚刚的事都给陈氏说了一遍,然后一脸得意地道:“我听村口那王大嘴说书都这么说的,阿姐肯定会了什么法术,得了智慧,所以跟变了一个人似得。” 陈氏不过一乡下妇人,或许有自己的人生经验。可在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上却经不起撩拨。更别提,之前满月的确是一度断气了,后来扎了针才又有了微弱气息。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她便琢磨开了。 难道满月不是吓唬那些孩子,是真得去阎王殿里走了一回?因为阳寿未尽,地府的鬼差抓错了人,所以给了什么补偿让她回来了? 带着疑惑陈氏走上前去看,这一看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这处理鱼的手段比她可强多了,看着好生熟练似得,且动作行云流水看着都觉赏心悦目,难道真得应了那句因祸得福? 不过这终究是好事,所以陈氏疑惑了一会儿便又高兴了起来。 孩子懂事,比什么都让人欣慰。 杨满月一边处理着鱼,一边问道:“娘,家里可还有油?那螺蛳得用点油吐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卖螺蛳。” 陈氏迟疑了下,道:“能行么?家里油盐酱醋倒还有一些,只是,只是没多少了……” “没关系,娘,赚钱了可以再买。咱们离着县城多远?” 陈氏张了张嘴,道:“要去县城卖?那可去不得,要坐船,可远着。不过我们这儿离着柴桥镇近,来回也就一里路,咱们靠港口,离舟山也不远,多有大船靠岸,番邦商贾都在镇子上转悠,可繁华着。” 陈氏说着便挺了挺腰,好似颇为骄傲,“咱们柴桥镇可是这十里八乡最繁华的地方,可好着咧,不用去县城。” 杨满月的手停在那儿,心里满是惊愕。 柴桥?!舟山?!港口?! 我去! 真得是穿回以前的家乡了?港口说得应该就是北仑港吧?! “叮!玩家杨满月成功处理一条鲫鱼,开启美食成长系统!” 什么鬼?! 谁在说话?! 就在她震惊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她身子猛地一抖,脸都白了。 “小娘,你,你怎么了?” 见背对着自己的杨满月忽然猛地抖动身子,陈氏下了一跳,忙绕过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快,放下,让娘来!” 第5章 美食系统 “叮!美食成长系统赠送新手礼包一份,是否现在领取?选择时间十秒,进入倒计时,十,九,八,七……” “叮!玩家未做选择,系统默认领取。” “叮!恭喜玩家杨满月获得新手礼包,本礼包包括精盐五百克,上品鸡精五百克,冷压榨玉米油五升!已存入玩家包裹。” “叮!恭喜你获得厨师菜鸟称号,系统自动开启神厨培训任务!” “叮!检测玩家具有厨师基本功底,自动跳过空切,切丝基础功,直接升级二级学徒称号。请玩家在十秒内选择择学习项目,进入倒计时……” “叮!玩家未作选择,自动降为厨师菜鸟,请选择一级学习项目切功……” 一连串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让杨满月陷入了呆滞状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必备金手指?! 等等? 怎么升级了又降级了?不选择还会降级! 我去! 这玩大发了啊! 选,选,选了!问题怎么选?! 慌乱中,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屏幕,她惊地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下意识地侧头朝陈氏看。却见她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好似并未看到自己眼前的屏幕。 瞬间,她就冷静了。 这个屏幕也好,声音也好,只有她能看见,她能听到。不过这东西总不会一直出现在眼前吧?这样的话也太坑爹了! 刚这么一想,那个诡异的电子音又响起了。 “叮!本系统是创维公司最先进产品,玩家可靠意念选择自动关闭或开启本系统。” 可用意念沟通? 那麻烦这位系统大人,您暂时退下可以不? 本姑娘想去吃包辣条冷静下! “请玩家选择空切,四,三,二……” 尼妹啊! 饶是她素来冷静也快被这个坑爹系统给弄哭了,忙用意念沟通,选择了一级入门学习任务:空切! 选完以后,那屏幕就消失了。 她咽了咽口水,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陈氏关切的脸,勉强笑了笑,沙哑着喉咙道:“喉咙口还疼,许说话太多了,刚刚忽然觉得火.辣辣的……” 说完便吐槽自己,自己这个前世私房菜馆的小老板娘,上辈子为了生意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重活一世,还是逃不了这宿命,真是没趣极了。 陈氏这才安心,道:“那你别多说话了,还是娘来吧。” 系统的忽然出现让她没了心思,便点了点头,借口有些累便独自回了房。 躺倒床上,只觉心跳得厉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难道?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金手指与福利?! 太棒了! 忙用意念沟通掉出屏幕开始细看起来。 这一看,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终极考核:被天子亲封天下第一厨!未完成:抹杀!时限:十年!” 我去! 杨满月要哭了。 最后一排那红果果的高亮大字像一棒槌直接打下来,打得她都懵了。 学习等级有十级,考核连开启那一级一共十二级,学习内容囊括了中国所有菜系,小吃,食疗,国外美食等。系统提供异空间,各种食材,不可外带出去,异空间内有全套厨具,一次进入必须学会一样技能出来才算完。 我去! 某姑娘心里小人宽面条,崩溃了。 就因为选择慢了点,她现在又得从切工开始了。切工乃厨师入门基础,其他不说,就这一个切工里面就包含了好多手法,说是考核一共十二级,可这都是大考。 在异空间还有小考,比如她要是现在开启学习任务的话,外面的时间就会静止,而她进入空间学习,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直到切工入门空切合格为止才能出来。 这些苦楚倒也不去说了,厨师本来就是非常辛苦的职业,她爱做饭,也爱吃,这点苦楚她能忍受。可问题是最后一个终极考核未免太坑爹了!是厨师在古代属于下九流,要天子知道你这个人,还得封你为天下第一厨,那得多难? 更别提她还是个女人!在古代,妇女没地位啊! 一阵内心吐槽外加咆哮后,杨满月选择了认命。 “算了,好歹也算个助力,总比没有的好。眼下家里这光景,若是不能崛起,还不如立刻死了算呢!反正还有十年,我还是先学习好了!而且大考那增加神之手感的奖励看起来很神秘,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乐天派的性格让杨满月又打起了精神,决定开始学习。 反正自己进去了,外面就会处于静止状态,不用怕被人发现自己不见了。 至于这系统如何来的,为何会这般神奇,某姑娘表示没兴趣知道。 意念一动,进入了空间,开始学习。 “我去!” 一进空间的杨满月再次崩溃!她面前有一个人,不,准确说是一个机器人,很像瓦力。 “欢迎来到美食培训站,本系统是公元3000年最新科研成果,专为有志于厨师界的玩家打造。本系统提供的食材均为异空间培植,品质高,营养丰富,能极大提高玩家身体素质,身为厨师,身体素质是最重要的……我是你的助手机器人瓦尔。 瓦尔? 杨满月再次囧了。 确定不是和瓦力一个生产线上出来的? “本系统是公元3000年最先进产品,我是最先进的机器人,请玩家不要在心里吐槽我。” 瓦尔的眼睛一亮一亮的,看着很是可爱。 “好吧!瓦尔,我不该吐槽你。可问题是,你们不能随意读取我的思维,不然我会崩溃的。” “玩家可自行选择关闭此功能。” “这还差不多……”杨满月满意地点头,然后问道:“那么瓦尔,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学习了吗?” “可以!检测玩家为入门级菜鸟,本次学习任务为切工中的基础功:空切!系统自动根据玩家掌握状况评定,过关奖励:秘制牛肉面一碗。请玩家点开作案板前屏幕,打开空切学习视频示范,开始空切任务。” 杨满月瞪大眼,只见面前忽然多了一个桌子,上面摆着砧板和刀具,一个屏幕在眼前打开。 我去! 果然是未来最先进的东西,好牛逼啊! 点开视频,开始观看。虽然对自己的刀功还是很自信,可这个系统看起来也好专业的样子,也许要求不是一般高。还是怀着谦虚的态度观摩下比较好。鬼知道失败了会不会有什么惩罚?或者再扣分啥得。 视频上不断在示范着,还有各种动作要领讲解。 还别说,还真得挺有启发的。 杨满月虽然刀功也不差,可这上面示范的显然是大师级水准,对她启发很大。一时间倒也放好了心态,开始认真学习了起来。 到底有功底在,在空间内时间过去三天后,她通过了考核。 捧着一碗秘制牛肉面吃得贼香,感觉就像饿了几辈子一般。这几天学习空间也提供食物,不过只有馒头与水,清苦到了极点。只是想一想在空间外的满仓与娘亲连吃的都没有,便也觉无甚好抱怨的。 她现在要学好本事,然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她太孤单了,特别是爷爷奶奶去世后。现在又有了家人,她很珍惜。 出了空间,外面还是那个样子。也不知这系统是什么来头,能量好大的样子。在空间学习为主,睡觉吃饭都很随便,所以这会儿倒真觉得有些累了。 一.夜无话,倒头就睡。 一直到天大亮了才转醒。 她拿起白色的衣服,又看了看摆在书桌的白色头绳以及昨天通过满仓了解的信息,眼里慢慢明亮了起来。 逼嫁?! 这原主的父亲才去世一年,虽然不知现在是什么朝代,可父母去世守孝三年这应该总不会错吧?这可是老祖宗们传下的规矩了。 自己完全可以以守孝的名义拒绝这门亲事,或者…… 就算没法退婚,但起码可以延后两年,这两年时间足够她来想办法解决这事了。 这个身子今年十二岁,二年后十四岁,到时还可以以未及笄为理由再拖上一拖。她还不信了,自己堂堂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独立女性会斗不过这群土著! 只要能赚到足够的钱,到时自然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从小没有父母的她看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比谁都更懂人性的恶劣在哪里。 把衣服一抖落,展开,麻利地穿上。 新手礼包的东西不多,可却是她现在的大杀.器。 想来古人的舌.头不如现代人刁钻,鸡精这种东西没尝试过吧? 再想起十二级大考核后奖励的东西…… 眯起眼,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地握起:新的时代,新的征程,咱要继续奋斗! 出了卧房,看见陈氏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烧着火,她忙过去帮忙。只是前世她也没干过这种事,这样的大灶早在城市被淘汰,就算是农村几乎也看不见了。 被烟气呛了几口,陈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娘,这事你干不来,那边水烧好了。乖啊,自己打水洗脸,等娘弄好了来给你梳头。” “嗳。” 她应了一声,也不去纠结这些。打水洗了脸,然后自己就把头发梳了起来。只是她不会梳双丫髻,只能弄个清爽的马尾巴,看得陈氏直乐,“满月这是要把自己当男孩打扮?那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可都这样打扮的……” 顿了顿又看了看满月,忍不住叹气,“小娘就是生得太俊了,不然也不会让那叶婆子惦记……” 杨满月一甩头,毫不在意地道:“娘,女儿没记错的话,女儿是该守孝三年的吧?那叶婆子想拿捏我,没门!” “恩?!” 第6章 天煞孤星 陈氏眼睛亮起来了,一拍手道:“小娘,你说得对!你还没出孝期,按照规矩是不可嫁人的!这是礼法,老祖宗的规矩是最大的!” 杨满月笑了起来,“娘,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要是敢硬逼我们,敲锣打鼓的让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叶家是怎么欺负人的!” “好主意啊!” 陈氏的思维好似一下被打开了,连连道:“那个叶家当家的很是好名声。” 说着便啐了一口,“我呸!以前还信他,现在想来就恶心,你的事定是他指使的!” 杨满月见陈氏生气,便安抚道:“娘,莫要为小人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顿了下又去看木盆里的田螺,笑着道:“娘,我觉得我们真可以卖田螺去。镇子上的人既然不少,这清明前后的螺蛳最是味美,既有港口,南来北往的商客定是不少的。在咱们水乡不值钱的东西没准外乡人看着稀罕,女儿觉得或可一试。” 陈氏有些犹豫,“真能行么,小娘?到了这时节,随便拿个耥网沿着河岸推下去,随便捣鼓下就能弄一大盆螺蛳,贱得很,会有人吃么?” 杨满月笑了起来,道:“娘,我刚不是说了么?镇子上往来商客多的话可以卖给他们。” 顿了顿又道:“女儿从书里看来了一些特制螺蛳之法,只要味道好,咱们无非也是花点力气,不费什么事。” 陈氏想了想,觉得眼下也无甚来钱的地方了,为了给夫君看病办后事可是连田都卖了。家里的家具也就剩满月那屋的了,左右都是淌底了,还能再差哪里去?还真就是花点力气的事。 这样一想,便从袖口里摸钱,数了几遍,忍不住叹气道:“虽螺蛳河里就有,可这调料也得花钱买,横竖只有二十来文钱,这可如何是好?” 杨满月想了想,便道:“娘,女儿看我屋里那衣柜是樟木的,左右能卖几个钱吧?” 陈氏瞪大眼,惊呼道:“小娘,你,你这是?!” 杨满月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女儿以前不懂事,这回鬼门关里溜了一圈倒是明白了些事理了。想想父亲在叶家做了一辈子,他们却这样待我们,而您虽不是我生母却把我看成了眼珠子,这孰好孰坏立见高下,女儿若再不知趣那就枉费爹爹教诲了。” 陈氏眼睛红了,须臾功夫,豆大的泪珠便掉了来。 杨满月吓了一跳,道:“娘,你别哭啊!” 陈氏摇头,抹着眼睛道:“娘这是高兴的……” 说了一句却是说不出话来了,她转过身,捂着脸压抑着哭泣了起来。 杨满月看得心酸,知道定是原主太伤她的心了,所以这会儿才哭得这般厉害。她伸出手去拉陈氏的手,然后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娘,都过去了。只要咱们一家人一条心,拧成一股绳就没过不去的坎!” “说,说得好!” 陈氏一擦眼泪,道:“昨个儿娘也想了想你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人善被人欺,阿娘这辈子就是性子太软,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再软下去,你要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死了也无法见你爹……” 说着又擦了擦眼角,眼里生出了一片柔情,“你爹爹真是个好人,也不嫌弃我带个拖油瓶,又有学问,模样还周正。我这样不祥的人也娶了,你爹爹对我们母子有大恩,娘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你嫁给那个天煞孤星!” 原来弟弟也不是亲生的…… 这下什么都明了了。 只是那个天煞孤星到底是什么梗啊?! 想到这里,杨满月便直接问了,“娘,我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了。那个什么天煞孤星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怔了下,随即又叹气起来。拉着杨满月的手去了外间,让她坐下,然后拿起梳子,道:“我给你重新梳下,你爹爹最重仪表,这是男孩的发型,娘给你梳下。” “嗳,谢谢娘……” “傻孩子,都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陈氏把她的头发打散,一边梳着一边道:“那个天煞孤星是个侯爷,姓冷,是天下第一的战神,很受天子倚重。只是杀.戮过重,年都二十有三了,却是连个妻子都没有。” 杨满月微微蹙眉。 在这古代,虽说高官家的子女成婚比较晚,可男子一般到二十岁弱冠基本都成婚了。除非家穷,那又另说。但这位冷侯爷显然不是这么个状况,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会无妻? “这是为何?” “为何?” 陈氏冷笑,“就是性子暴虐,杀人不眨眼,遭报应了!定了几门亲,还没过去女方不是得病死了就出了什么意外,总之这天煞孤星的名头传得满天下都是!” “杀人不眨眼?” 杨满月打了个颤,“他杀了很多人?” “听说与北边的金国打仗,他占了一座城池把整个地方的人都活埋了……” “啥?!” 这么残暴?我的老天!等等,金国?我去!该不会是在南宋吧? 杨满月一下就斯巴达了,可再看陈氏的打扮又不像是大宋,难不成是来了什么架空的历史朝代? “虽然金人该死,可那城里还有不少汉家子弟的。可那天煞孤星却说这些人不忠,全部一起埋了!那可是整个县城的人啊!所以战事一结束,我们跟金国议和后,他就被派到宁波镇守了,防止倭寇入侵……”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杨满月成了蚊香眼。 又是金国,又是倭寇的,她到底穿哪了?好错乱的感觉! “他太残暴了,以至于金人不敢向他投降,只敢死战,因为投降也得被杀……” 杨满月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冷侯爷很另类。 中国自古就有杀俘不详的说法,被当成典型的就是楚霸王项羽。 项羽就是坑杀了几十万秦兵,最后乌江自刎了。刘氏集团就抓住这点,大书特书,以自己的宽容姿态来对比出项羽的残忍。以至于后面的人,再也不敢乱杀俘虏,怕跟楚霸王落得一样的下场。 只是把全城人都坑杀了…… 这未免太残暴了! 自己居然要嫁给这样的人?她生生打了个冷颤,和平年代过来的人听说一个杀人犯流窜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都得焦虑呢,别提这个杀人大魔王了! “就是太过残暴,所以老天要罚他无子。幸好我们满月命大,不然又得被他克死。” 陈氏一脸后怕,拿着木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那个叶家婆子太坏了,冷家那老太太看上的是他家的姑娘。那煞星煞气太重了,都没门当户对的人家愿嫁,只能从小门小户里选。这叶家好歹也算咱们柴桥数得上的人家,叶婆子家大儿的女儿到了待嫁的年纪,许是出生那年曾祖父母死了,也算晦气人,就被冷家就相中了。” 杨满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后面是不是叶家婆子使了口舌之功,把我说成了大扫把星,然后冷家改主意了?” 陈氏点头,“满月聪慧……那冷家老太太一听,觉得你更合适,就改了主意,下了聘礼。只是那聘礼敲锣打鼓的送来,在我眼前一晃,然后就被他们拿走了。” 陈氏说到这里,面目狰狞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这也太欺负人,良心被狗吃了!” 恩,的确。 不但挑唆着对方让自己替嫁,还把聘礼吞了,这节操何止是黑,简直都发亮了。 真是践人年年有,今年何其多!这叶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了! 最恶心的是,自己不肯嫁,还得自己把聘礼吐出来? 尼妹的!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简直不把他们老杨家当人看了! 这种畜生,她杨满月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意的,哪怕拼个你死我活,要了他们的命自己陪葬! 她性子外柔内刚,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客气! 眼珠子微微一转,冷笑道:“娘莫要担忧,女儿自有法子对付他们。那叶家当家的好名声,女儿还在守孝,这孝服还未脱呢,想拿捏我们没门!” “说得对!” 陈氏好似被打鸡血了,可随即又跟泄气的脾气,丧气地道:“可,可一般乡下人守孝一年也就够了。还有三天就一年了……” 顿了顿又道:“咱们这样也不能做什么营生,别人嫌晦气。” “娘,乡里乡俗是一回事,可写进国法的又是一回事。真要上纲上线,三年守孝期就是理,是大道理!咱们咬死这个,看那好名声的叶家人能将咱们如何?就算官司打到衙门也是咱们赢,毕竟孝道大如天!哪个父母官敢在这上面作文章,必要遭士林唾弃,士林的口诛笔伐就算是京城的官老爷们都害怕,何况区区一县令?” “至于做生意的事咱们就按照乡里规矩来……” 杨满月勾起唇,笑得高深莫测,“毕竟咱们要活下去,不是么?” 陈氏呆住了。 这条理清晰,思路明确,这,这真得是满月? 以前她也不笨,可,可现在这番考量简直跟夫君在世一般,思虑的滴水不漏。 陈氏眼里浮出困惑:这……真是满月? 第7章 煞星威武 陈氏思忖了一会儿,心里越发肯定满月一定是去了阎王殿。肯定是满月阳寿未尽,地府抓错了人,所以给了满月智慧与手艺让她回来了。 这人间坐衙门的老爷们未必公允,可这地府的阎君是最公允的。小鬼办差出了差错受罚不提,也得给苦主补偿。 陈氏虽是个乡下妇人,可却也有着自己的人生经验。 这左右一琢磨,心里欢喜了起来。 莫不是这就是老人家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这档口上,那边满仓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小.嘴打了个哈欠,“娘,阿姐,你们起得好早。” “小懒鬼,是你起得晚了……” “娘,阿弟年岁小,贪睡也正常。” 杨满月笑着道:“等会儿我们就去把樟木衣柜卖了,换了钱,买点需要的作料,然后去弄螺蛳。这螺蛳回来还得养个两三天呢。” 许是杨满月表情自信了些,陈氏不经意地就受了影响,干脆应道:“嗳,都听满月的。满月读了好多年书,说得道理肯定都是圣人的道理,书上说的准没错。” 心里有了希望,陈氏也轻快了起来。本来满月跟她关系不好,如今女儿体贴起来,再加之满月在她心里是读书人,所以这个没什么主见乡下妇人本能地就开始信赖起满月来。 满仓一听要去抓螺蛳,瞌睡立刻不见了,欢呼着自己打水洗脸,一家三口吃了点泡饭,便出门卖柜子去了。 到镇上也就一里多路,并不算远。过了一座桥,算是入了小镇最繁华的地段。柴桥镇东邻白峰镇,南接春晓镇,西连霞浦、大碶,北隔穿山港与大榭岛,商业繁华,人丁旺盛不下一般小县城了。 看到原汁原味的古代风貌呈现在自己眼前时,满月感到了一丝丝激动。 穿越是成年人的童话,现在童话里的世界如此这般真实地在眼前展开,又是自己熟知的故乡,心绪如何能平静? 街上行人穿梭,甚至能看到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这让她有点吃惊。 因为这里的欧洲人看起来不少。此地非广州,明朝时期,传教士来华的不少。可大多都集中的广州,岭南一带。宁波虽有,但都不是在宁波靠岸,都是从杭州那边过来的。身为一个宁波人对家乡的历史多少还是有点清楚的。 可这里的老外如此之多,让她有些困惑了。 这里真得还是自己熟知的中国历史朝代么?还是这里虽然是宁波,却不是任何一个中国历史时空?只是一个分支? 又见街上还有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更是纳闷了。 不是那个什么天煞孤星就是被派到这里抗倭的么?怎么还有日本人在这里闲逛? “娘,那个天煞孤星不是被天子派到这里防止倭寇入侵么?怎得还有这有这多东瀛人?” 陈氏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道:“小娘,这话可莫要再提。其实好多倭寇都是我们的人……” 这不奇怪,以前读书时老师也说过这个问题。好多倭寇里真正的倭寇其实没几个,好多都是过不下去的乡民自愿加入然后搞劫掠的。 “而崇祯爷自打从北京迁都南京后就大开海贸,东瀛那边的朝廷与我们大明联手,打压倭寇。听说这些倭寇在他们国内也是坏人,跑出来作恶的。” 杨满月瞪大眼,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句话生生把她的认知都给打了个粉碎! 大明?崇祯爷?那不就是历史上那个大明么?! 可,可问题是崇祯不是在煤山吊死了么?怎么会迁都南京? “娘,崇祯爷为什么要迁都?” “好像是因为什么闯王打到京城了……然后崇祯爷就迁都了,村口那王大嘴说书就这般说的。具体娘也不懂,反正就过来了,然后那个什么王又被鞑子灭了,鞑子建国大金,又跟我们打了好久,后来就不打了……” 杨满月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闯王?李自成? 鞑子建国大金?难道是大清? 我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为毛崇祯帝会跑南京来啊?! 天! 不行,她赚钱了一定得想法买些书来看,不然都不知自己来了哪里了。穿越者预知的能力都没了,那不就少了一个金手指了么?万一有个天灾人祸的,跟自己知道的历史不一样,自己很可能被炮灰掉啊! “娘,那,那我们这儿太平么?” 见她脸上有担忧,陈氏笑了起来,“满月莫怕,有娘在,一定会保护的。”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那个天煞孤星虽然暴虐,可却是有几分本事,十几岁上战场,杀得鞑子哭爹喊娘,最后议和了,都称他是霍什么病的,还说是岳飞岳老爷的转世,以前岳老爷也把金人打得哭爹喊娘的……有那煞星在,谁也不敢动!前几年新天子登基,鞑子就没敢来,可先帝登基时他们就来了呢!” “那人竟如此勇猛?” 杨满月忽然觉得那个煞星没这么可恶了,有煞星在,就能有太平日子过,且听阿娘这样说,那煞星除了脾气不好外,可是妥妥的民族英雄呢!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一个手握钢刀,骑着战马厮杀于沙场的英雄形象来。咧嘴一笑,道:“娘,那这样说来,他其实是个好人呢,没有他,就没我们的好日子了。打仗伤害最大还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陈氏怔了下,喃喃道:“这话不错……以前王大嘴说这人的事娘还觉得他是个好汉……可,可自打给你下了聘礼,娘就觉得,觉得……” 杨满月忍不住乐了起来,陈氏还挺有趣的。其实陈氏年纪不大,才三十岁,只是因日子艰苦,熬得老了。她收集信息的能力很强大,从一些对话中,大概推算出了陈氏的年纪。 只是这样一算,陈氏快二十多才生满仓,这倒也挺奇怪的,毕竟古代女子十四五岁嫁人的比比皆是,陈氏应也不例外才对,怎会这么晚才生下满仓呢? 而且满仓是男孩,前面的人家怎肯让她把满仓带走? 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不过这些疑惑她也不好去问,嘴里喊着人娘,其实相处起来,她觉得陈氏更像是她的大姐姐。见她支吾在那儿,脸都有些红了,忍不住乐得直笑,“娘疼我,所以才会失了公允,是不是?” 见她耍宝,陈氏忍不住乐了。以前的满月性子太冷,还是现在的满月好。 陈氏牵着她与满仓的手,道:“我们去典当铺,这儿有一个典当铺的,口碑不错,让他们去家里看柜子,卖了柜子,咱们买些需要的东西去!” “嗳!” 满月与满仓欢乐地应着,随着陈氏进了典当铺,那模样哪里像是来败家的?完全一点羞愧都没,好似入当铺是个荣幸的事般,看得那当铺里的掌柜一脸莫名。 来这儿的人大多是愁苦麻木之色,除了那败家的玩意儿。像这样打扮穷苦的人来典当,那根本就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可这三位倒好,怎得觉得是来过节的呢?这是在欢喜啥啊?! 陈氏行了一礼,简单说明来意。那掌柜的听完后,显得兴致缺缺,樟木箱子是值点钱,可对于他们这样的当铺来说却也是不在眼里的。 这生意也太小了! 也难怪,看他们穿这样,显然也是没钱的,能拿个樟木衣柜来卖估计也走投无路了吧? 随手打发了两个伙计,推了个小车,在耳边嘀咕了几句,便将他们打发了出来。 杨满月也装着不在意,可出了当铺,便偷偷拉过陈氏,小声问道:“娘,我那个柜子你知道打得时候花了多少钱么?” 陈氏摇头,“那是你娘的嫁妆……” 说到这里,她脸上涌起愧疚,“小娘,我们不死当,回头有钱了再赎回来。” 杨满月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要是阿娘在天有灵想来也不想我们饿死的,现在我们需要钱,这当铺恐怕得压很多价钱下来……” “再怎么压,六百文总得要吧?”陈氏迟疑着道:“我在娘家时,姐姐出嫁也打了个差不多的,花了快一千三百文钱呢!这还是好多年前了,现在工匠工钱贵了,怎么着也得一千五百文。” 杨满月眼前一亮,心里大概有底了。看着在前面推车的两个小伙计,眼珠微微一转,道:“娘,等会儿我说什么你都别着急,我保准卖个最好的价钱出去。” “嗳,娘晓得了。” 活过来的满月机灵,懂事,陈氏嫁过来后一直希望跟她搞好关系,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那又是她生母留下的东西,自然不会多发表意见,所以答应地很干脆。 走到村口时,看见了几个村民,陈氏忙笑着打招呼。可才开口,那几人却是闪得远远的,冲着他们啐了一口,骂道:“去去去,走远些!一家子都扫把星,别把晦气传过来……真倒霉,才出门就遇见这几个扫把星……” 陈氏脸色发白,身子不自觉地抖着,前头那两小伙计的眼神也变了,不自觉地就拖着小板车隔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杨满月冷哼一声,一把拉过陈氏与满仓的手,大声道:“娘,莫要与无知乡民计较,我们走!” 第8章 烧死她 “呸!不识抬举!杨先生真是倒霉,娶了个扫把星回来!还嘴硬,也不想想除了我们叶家哪个敢收留你们?!” 身后传来村民的咒骂,杨满月紧紧地握着陈氏的手,感受到她在不断地颤.抖,眼里闪过了一丝寒芒。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怒气压进心底。 这不是小说,这是现实世界,力量的强弱衡量发脾气的资本。没有资本,硬碰硬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回到了家,那两个小伙计看了下柜子,一番商量后,道:“我们也不压您价了,掌柜的说了见你们戴孝,想来是遇上困难了,一口价八百文,如何?!” 两个小伙计说话时离得远远的,眼里还带着警惕,好似他们得了什么传染病会过给他们一般,眼里满是嫌弃。 杨满月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有了个底。 看来这应该是极限了。 这年头的人很怕这些,这二人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待,怕沾上晦气,一下子就把底透出来了。 杨满月脸上带着笑,完全无视别人嫌弃的目光,笑米米地问道:“二位小哥,不能再加点了吗?” 顿了顿又道:“这料子可是陈年的老料子,那雕工也精细,回去上个漆完全能当新的卖……” “就算你这全新的也是这价!” 其中一个圆脸小伙计道:“进当店还指望着卖个高价么?” “小哥,做生意无非图个和气,你们当店在这柴桥镇也是出了名的好口碑。都乡里乡亲的,若没个难处谁能卖家当啊……” 说话间,脸上已是没了笑容,一丝悲哀浮上脸庞,“这不实在没法子了么?” “850文,不能再多了!” 那圆脸小伙计道:“都乡里乡亲的,我们也没压你价,姑娘都这般说了,再多给50文,若愿卖,这便给钱。” 杨满月虽然态度和气,可说出的话却句句都是软钉子,一句“乡里乡亲”就把他们钉在句子上了。 宁波商人虽精明可却特别讲究乡情,做事不能做绝,凡事留几分余地,这也是掌柜的教他们的。来的时候,掌柜的就给了半价的底线,850文还在范围内。 本听了乡民的话,觉这家晦气,只想早早离去,故而也没磨蹭,基本已给了个很公道的价钱。没成想,这小娘子却不为所动,是个厉害角色啊! 杨满月看他们神色觉不似作假,毕竟这二人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嫩头青,不然不会给她一句话一顶就又加了五十文的。 知道是他们极限了,便点了点头,问陈氏道:“娘,你看?” 陈氏自然是万分满意了,按她的想法能有六百就不错了。没成想上来就给了个八百文,这么一想,人有时被人骂晦气还挺好。起码这两个小哥就是怕他们的晦气都不讨价还价了…… 嘴上露出一丝自嘲后,冲着杨满月点点头,“小娘识文断字,是聪慧人,娘都听你的。” “好勒!” 杨满月点头,冲那二人福身行礼,“那就有劳两位小哥了。” 一番忙活,送了二人离开,杨满月转身回屋。见陈氏与满仓拿着一个陶罐,把钱又都数了一遍,一枚一枚地往里搁着。 这也是让杨满月感到奇怪的地方。中国铜荒不是一日两日了,到了明朝中叶后,基本开始使用白银为货币单位。除去这个,还有纸钞。明朝朝廷甚至禁止民间使用铜钱,统统改用纸钞。 但因督管不力,导致纸钞信誉破产,所以小宗买卖铜钱又盛行了起来。只是850文钱也不能算小买卖了,按理说应该用银子交易的。毕竟一贯钱等于1000文,重量可达五六斤,这里850文四五斤重了,直接带个小秤与剪银的剪刀过来不是更方便么? 见她站在那儿,蹙着眉,陈氏以为她是因为卖了亲生母亲留下的东西难过,心里忐忑了起来。 “小娘……” 她喊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红,露出惭愧之色,“等日子好过了,我们再想法赎回来。” 杨满月知道陈氏误会了,忙摇头道:“娘,850文应该也不算小数目了吧?他们怎么不给咱们银子?” “你是在想这个?” 陈氏有些哭笑不得了。满月好似除了还认字外其他都不记得了呢! “没两贯以上的生意基本都是用铜钱,宝钞没人要,银子绞多了还得交由官府回炉重造,得交火耗费呢!” 杨满月恍然大悟,刚想开口说“原来如此”,却听见外边一阵吵闹传来。 “杨家的,杨家的,开门,给我出来!” 脸色迅速阴冷,又来了?! 陈氏身子猛地一抖,脸色迅速发白,见到满月又四下在看,知她在寻钉耙,吓得忙拦住她,“小娘,可不能乱来!” 上回满月那样差点吓死她。在陈氏的想法里,被人欺辱忍一下也就过去了。可要是忍不住打死了人,那可是要偿命的!所以她把钉耙,锄头啥的都藏起来了。 杨满月眼神冰冷,“娘,你忘了?就是咱们太软弱所以他们才这样欺负咱们!女儿心里有数,断不会……” “死了啊?娘希匹,还不开门?!” 话还没说完,外面又传来骂声。院子那小门被拍得“吱嘎”作响,应着叶婆子的叫骂声越发吊人心火。 “娘希匹!小娘皮翅膀硬了是不是?在家装什么死?老娘是来给你家满月驱邪的!” 叶王氏骂得起劲,见里头的人迟迟不应门,气愤的同时也生产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块感。 怎么样? 怕了吧? 跟老娘横,有得是法子治你们! 拍着门的手好似受到这股块感驱使一般,“啪.啪.啪”的,拍的越发起劲。 “哎哟!” 正拍得爽快呢,哪知那门却一下打开了,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等站稳后一看,那杨满月已站在了门口。下意识地朝她手里一看,很好,没用钉耙,这下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她一叉腰,指着杨满月大喊道:“来来来,都来看看!啧啧,这眼神,这表情,像不像中邪?!” 杨满月一蹙眉,有些摸不清这妖婆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疑惑很快解开。 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道士手持着拂尘上前,一双小眼睛把杨满月一番打量,忽然拂尘一甩指着杨满月大喝道:“呔!何方妖孽胆敢在此放肆?!本座乃是通天星君坐下高徒多喜道人下凡,一双眼可辩一切妖邪诸恶,孽障,还不快快现身?!” 他这般一喊,跟来看热闹的村民吓得纷纷惊叫后退,看着杨满月的眼神既惊惧又怨毒,纷纷叫嚷了起来,“道长,快,快把这妖孽烧死,免她害人!” “烧死她,烧死她!!” 陈氏吓得腿发软,面色煞白,死咬着唇,强迫着自己壮起胆气拦到满月跟前,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们,莫,莫要胡说,满,满……” “娘!” 杨满月看了叶婆子一眼,虽是淡淡一瞥,可那眼神毫无人气,冰冷地好似要把人洞穿一般。 那叶婆子被她这么一看,不知怎地心里竟是一抽,下意识地就垂下眼,竟是不敢与杨满月对视。 到了这一刻,杨满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呵……” 唇角慢慢勾起,闪过一丝嘲讽,“有胆设计却无胆与我对视么?到底良心未泯呀,呵呵……” 口气淡淡的,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可言语里的嘲弄与讽刺却像一把利刃直插叶婆子心口,“倏”的一下,脸色变了。 被点破了意图,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了。 “杨满月,你还敢胡言乱语?!道长,这妖孽可厉害着!不过不能弄死她……” 叶婆子说着便擦起了眼角,“也是怪可怜的,妖孽知道什么?只知害人。可这满月丫头却是无辜的,道长法力通天,还请道长……” “通天星君门下多喜道人,是吧?” 她话还未说完却被杨满月打断了。 只见杨满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慌不忙地道:“是不是截教那个通天?” 那道人一愣,随即又恢复正常,一甩拂尘,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采,“不才,本座正是通天星君门下多喜道人转世,能知过去未来事,能辩忠歼鬼怪。你这妖孽若识相,就快快从这小娘子身上出来,否则,呵呵……” 他一把甩出几张符篆,“不然定要你尝尝老道这火符的威力!” “呵呵……” 杨满月淡淡一笑,“倒不知通天教主何时被封星君了?且通天教主名下不是只有多宝道人么?哪来的什么多喜道人?” 那道士脸色瞬间变了,可吃这行饭的随机应变本事不小,立刻退出几步,掐起法诀,嘴里大骂道:“呔!好一个狡诈的妖孽,竟敢愚弄乡民!看来不给点苦头你吃,你是不会老实的!” 他说着便掏出一把桃木剑,一把串起那些符篆,然后跟喝醉酒一般乱扭了起来,“天灵灵,地灵灵……” 拿着桃木剑的手不停打圈晃动着,看着还挺像回事。 叶婆子与她儿媳叶柳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娘皮,好好嫁过去不就结了?非得逼着我们整治你!不吃点苦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该!解气! 第9章 班门弄斧 “等会儿符篆就要烧起来了……” 正当叶婆子得意,全村老小聚精会神看得起劲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杨满月忽然打了个哈欠,不咸不淡地抛出来一句话来,“不过是障眼法,你那符篆可打敢打开于我等看看?或者停下你的手……” 她勾唇一笑,“可敢?” “你?!” 跳大神跳得正嗨的多喜道人一听这话,动作一下子就僵硬在那儿了。脸色霎时变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这法门她如何知晓? 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后发了黑,只见他目露凶光,一甩手中桃木剑,大声呵斥道:“呔!你这妖孽莫要妖言惑众……” “那可敢把符篆打开给我一看?” 杨满月直接打断他,冷笑道:“你这符篆早早就动了手脚,符篆内有乾坤,你桃木剑不停抖动,符篆里的东西与空气摩.擦便会自燃,区区雕虫小技,安敢来此班门弄斧?” 她顿了顿,嘴角又划过一丝讥讽,“圣贤书上早有说明,莫不是这位道爷敢自比孔圣先贤?” 她说得慢条斯理,口气也是柔柔的,可却是句句都是软钉子,钉在人痛脚上,半分余地都不给人留。 目光掠过那道士,定格在了叶婆子与叶柳氏身上,那毫无人气的眼神看得二人忍不住打了冷颤:这眼神太冷了,好似能洞穿人的内心一般。 这…… 真是杨满月? 哼! 杨满月在心里冷笑。 驱邪? 这样恶毒的点子都能想出来,在这个敬畏鬼神的年头,这是要弄死自己的节奏? 都要弄死自己了,自己还能不给点他们颜色看看?! 这道士今天必须揭穿他! 看着满月镇定的样子,陈氏也冷静下来了。指着那道士大声呵斥道:“小娘说得对,小娘的爹爹是读圣贤书的人,参加过举业,是童生,小娘自幼得他教导,说的话准没错!书上说的没错,那就是你错了,难道你敢说圣人说得不对?!” 杨满月差点一个没忍住,鼓掌为陈氏点赞了! 她现在发现了,自己这小继母除了胆子小外,其他都不错。这话更是有水平,直接一棒子就打到人痛脚上,端得是厉害! 其实圣贤书上哪有这样的话?不过是她随口胡扯的。 虽然不知到底来了什么朝代,也不知是不是历史走了另一个岔道,但古人尊儒总是没错的。 这年头,搬出孔圣人等同于搬出圣旨,有时比圣旨都好用,特别对象是一群没读过书的村民! 果不其然,那道士头上已有细小的汗珠子出来了,陈氏这一声呵斥无异于惊天霹雷,吼得他心惊胆颤的,看着叶婆子的眼里不免也有了一些埋怨。 在明朝,读书人有着天然的优势,哪怕这个家的家主没中秀才。但只要参加过科举,那就会被士林引为自己人。若是知道是这样的人家,他是打死都不敢来的。 只是心里也纳闷,这小娘子是如何得知他的门道的?难道圣人真有说过这事?怪哉啊! 这多喜道人也只是粗通文墨,大概也只会画几张符纸,写个自己大名,哪里会是受过多年系统教育的杨满月的对手? 别人直接把圣人搬了出来,他敢反驳么? “呀,杨家娘子说得也有道理,莫不是那符篆真有什么问题?” “杨满月爹爹虽然未中秀才,可学问也不差哩。是咱们叶家的先生呐,若是不死,明年科举年定要再去的,没准就成秀才老爷了。” “没听是书上这么写的么?那可都是圣人说的话,应该不会错!” “该死的!这老道之前我也请过他做法,的确如杨家大姐儿说的那般,手一直摇,那符就烧起来了。” 听着乡民的议论,多喜道人脸色越来越白,看着杨满月的眼神也越发怨毒。 那叶婆子更是气得脸都红了,忽然大声呵斥道:“老娘听你放屁!你说圣人说过这话就说过?圣人什么时候说的,在哪本书上,你倒是找出来我看看?” “哦?” 杨满月轻笑,“倒不知叶家婆婆也识文断字呢……” 轻轻一句飘过去却是重重一下落在叶婆子脸上。 她虽出生小地主家庭,可却没读过书。这年头,家里有点小钱也是培养儿子了,哪可能请个西席来教闺女读书? 再者,一般小地主也没这个能力,西席的费用可不低咧! 一时间,气得脸成了猪肝色,指着陈氏大骂道:“陈氏!你们杨家素来以耕读人家自称,你便是这么教女儿的?!” “咦?” 杨满月故作惊讶道:“叶家婆婆知道我家是耕读人家?既如此,为何要让这下九流之人来辱我?!” 她手一指那多喜道人,“区区下九流焉敢说我是妖孽附体?闲话少说,可敢把符篆打开于我等一观?” “你若心中无鬼又何必推三阻四的?” 一个声音柔柔响起,只见叶柳氏缓步上前,拈着绣帕半掩着嘴,一副扶风若柳般的娇弱模样,可说出话却是刺得很,“我倒也算粗通文墨,却不知圣人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哦?这位婶子都读了哪些书?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婶子没读过不代表圣人就没说过吧?” 杨满月笑米米地应着,“圣人之言浩瀚如海,就算是朝廷里的老学究都不敢说自己能熟读圣人言……” 勾唇一笑,声音凉凉地道:“其实婶子又何必纠结是哪本书上写的?最简单的法子让这位道长把这符篆打开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你!” 叶柳氏被杨满月夹枪带棍的话给刺个满脸通红。这话很恶心人,那意思就是在说,你一个粗通文墨之人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简单说,就是笑她没文化。 叶柳氏家里倒有个读书人,是她哥哥。参加过一次科举,也是童生。在大明,只要参加过一次州县级的院试无论过没过都能称之为童生。虽无文凭,旦好歹也能算读书人了。 叶柳氏在娘家的时候,哥哥读书,跟着凑热闹也学着认了几个字,但也就局限于会写自己名字的地步而已。杨满月这话一出口,心底的自卑无限放大。 本来女子没读过书也没什么。只是杨满月从小得父亲悉心教导,能识文断字,说是才女也不为过。她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满满的酸气在肚子里发酵,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指着杨满月道:“你若无鬼,为何不敢让道长为你驱邪?” “笑话!” 杨满月冷哼了一声,“我好好的人为何要受人羞辱?你说我中邪可有证据?难道就觉我眼神不对就可以认定我中邪了么?呵呵,叶家婶子,你不要忘了,我非你们叶家人,你们家长辈的威压还压不到我头上!” 顿了顿又道:“既然今天你们来了,有些话我就说清楚。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晓得叶家人有什么资格代我娘亲同意这门亲事?还有那聘礼,我们家根本没看见,礼单也没有。一无聘书,二无礼单的,就想这样把我不明不白的卖了?你们当真是打得好算盘!” “娘希匹!” 叶婆子被踩到痛脚了,看着周围人质疑的目光跳脚大骂道:“好一张伶俐的嘴,你还敢说你没中邪?!哼!聘礼送进一家全村人都看见了,还敢狡赖?” “哦?!” 杨满月冷笑,“那官府可备案?怕是没有吧……” 她手一抚自己头上白色头绳,“父母去世,子女守孝三年乃是古礼,如今我父去世一年尚未满,你们就来逼嫁……呵呵,看来我是得去衙门问一问官老爷了……” 笑容渐收,环视众人,猛地提高声音,怒斥道:“到底是孝道大如天,还是你们叶家大如天?!” 一句反问掷地有声,如黄钟大吕,愣是把一群人呵斥得呆愣在那里! 妈呀! 这话谁敢接? 再逼下去,不就是承认他们叶家比天都大了么? 他们叶家在柴桥虽然也算个有点实力的家族,可也就如此,这话哪里是他们承受的住的?! 一时间,众人呆愣在那儿,那多喜道人彻底傻眼了。 尼妹啊! 这是一个狠角色啊! 读过书的娘们那就不是娘们了,那是比一般男人都厉害的角色! 这叶婆子可害死他了! 要闹到衙门去,就算县太老爷是叶婆子老爹那也没用啊! 孝道关乎法统,到时舆情涛涛,莫说是一个县太老爷,就算是知府也扛不住呐! 更别提县太老爷还不是叶婆子她爹呢? 害死他了! “你们逼嫁不成,反诬我清名,呵呵,好一个大如天的叶家!我这便上衙门,问一问老父母大人,到底是礼法大,还是叶家大!!!” 叶婆子与叶柳氏呆住了!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杨满月居然能用守孝之事来说!就算他们不懂律法,可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孝道却是晓得的,这真要闹僵起来,他们叶家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一时间,杨家小院门前静悄悄一片,落针可闻…… 第10章 弄死你丫的 说话间,陈氏忽然挪动了身子,趁着众人呆愣的片刻她冲回了屋子,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人生经验在告诉她:叶婆子没那么容易打发! 敌强我弱之时,唯有以命相搏! 果不其然,等陈氏拿着菜刀再出来,叶婆子反应过来了。 指着杨满月骂道:“老娘说你中邪就是中邪!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等着妖邪作孽弄死你们啊?!!” 叶婆子这话的确有煽动力,再加之她是叶家族长的老婆,这么一吼,就算心里有怀疑的也不敢再迟疑,纷纷上前,准备抓了杨满月让人驱邪。 “你们谁敢动?!” 见到这一幕的陈氏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冲到杨满月跟前,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举着菜刀对着众人,嘶声力竭地大吼道:“谁动满月,老娘跟他拼了!” 满仓吓得都哭了,到底还只是九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拽着杨满月的手大哭道:“阿姐不是妖怪,阿姐不是妖怪,你,你们,呜呜呜……” “呵!” 叶柳氏冷笑,“陈氏,张能耐了啊?莫不是也被妖邪附体了?!你们怕什么?有多喜道人在……” 话说到一半却是硬生生的卡住,只见陈氏把菜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大吼道:“谁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抹了脖子!你们叶家也别想好过,逼死我们孤儿寡母,我就是化成鬼也要把你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娘!” 杨满月惊呼,陈氏因为激动,拿着刀的手不断颤着,脖子上已出现了细小的伤口,若再用力那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这一刻,杨满月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在无奈后滔天的怒火从心间冒起,她一把拽住陈氏的手,大吼道:“好!娘,要死一起死!这辈子能做您的女儿,得您以性命维护,满月这辈子值了!” 她看向众人,一字一顿地道:“叶家逼死守孝女嫁人,我倒要看看等我们娘三死后,你们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说着趁着陈氏颤.抖之际,一把捏住她的脉门,令其使不上力,一把夺过菜刀对着众人,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左右是死,总得拉几个垫背的……” 她眼睛一下子瞄上了叶婆子与叶柳氏,“你们两个良心最黑,卖了我,贪墨了我的卖身钱,现在宰了你们,我也够本了!” 说着一手举起菜刀,一个箭步冲着二人过去。 惊叫声响起,叶婆子与叶柳氏吓得纷纷后退,陈氏的叫声在身后响起,“小娘说得好!弄死这两个黑心的婆子,我们一家人抱着一块死!” 她不知何时又转身从门上把门栓拿了下来,举着厚实的栓门木板嘶叫着就冲着众人而去。 整个场面彻底混乱了,陈氏追着那多喜道人直打,“你这黑良心的东西,说我的小娘是妖孽,你才妖孽,老娘打死你这畜生!” “啊!” 叶柳氏尖叫着,杨满月真的疯了。 那模样竟真像要杀了她一般,那个杨满仓本来还在哭,可一看自己姐姐与阿娘这样,也跑回去拿了烧火的火钳子跟着发起疯来。 “救命,杀,杀人啦……” 叶婆子喊得撕心裂肺,她不会想的,绝对不会想到,人被逼入绝境时竟是这样可怕。 更不会知道人有了珍惜的东西,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陈氏瘦弱的身子穿梭在人群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令人惊惧。 视死如归,莫如是! 恐惧蔓延在每个人心头,叶婆子与叶柳氏再也不见了从容,被杨满月追着到处跑,嘴里哭爹喊娘的乱喊着,“道,道长,救,救命,妖,妖孽作,作祟了……”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这样的人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杨满月追在二人后头,看着动作迅猛,其实却是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在吓唬二人。 她一个厨师,刚刚还被系统提升了刀功,每一次劈下看着气势凌厉,其实却只是障眼之法。 开玩笑! 为了这两个夯货把自己命赔上那就是真傻了! 慌乱中,那多喜道人连连被陈氏打了几板子,痛得连声惊叫。 “你不是那个狗屁道人转世么?啊?!” 陈氏真跟疯了一般,好似要把这些日子受得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面目狰狞的好像换了一个人般,“道行高深怎么还怕痛?老娘打死你这个招摇撞骗的害人精!” 多喜道人眼看着局势要失控了,那些村民吓得都散开了,有的都跑走了,知道不妙了。 俗话说得好,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娘三如今是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命都不要了,还怎么跟人斗? 寻了一个空挡,又挨了几下后,立刻跑了。 边跑嘴里还大喊道:“叶家婆子,说好的三两银子莫忘了,是你说杨家小娘子有妖邪的,你们莫要怪我!” 要不怎么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 这多喜道人以为要闹出人命来了,自古人命大于天,一旦死人了,就要惊动官府了。一旦查出点什么来,自己就完蛋了。 这年头,杀人犯被处决都要一步步递交上去,每一条人命的处决可都是天子亲自御朱批勾选的。多喜道人在瞬间就分析出了利弊,怕惹上麻烦,干脆把叶婆子卖了,然后逃之夭夭。 这话一喊出来,可捅了马蜂窝了。 虽大家都姓叶,这叶婆子也是族长媳妇,可到底一个村人多了去了,哪怕一个姓也不可能一条心啊! 听到多喜道人这样喊,本就心有存疑的人立刻就不干了。 “啥?这话啥意思?大房的,你们做手脚了?!” “这杨家的这般气愤,都要用命相搏了,难道真有隐情?!” “都姓叶,可不能这样蒙骗我们啊?!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 叶婆子脸都绿了,看着同族人脸上的质疑,只恨得立刻打死那多喜道人。 身后的杨满月还跟幽灵般地追着,她跑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真真是苦逼到极点。 想解释,可身后的杨满月一听这话好似越发愤怒了,“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逼嫁不说,居然还想害我性命!我砍死你个黑良心的腌臜婆子!” “住手!” 一个声音猛地响起,“都住手!疯了不成?!杨满月,陈氏,杨满仓还不快快住手!”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叶婆子与叶柳氏好似见到救星般,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到叶戚身后,哆哆嗦嗦地大喊道:“杀,人,他们要杀人!” 杨满月与陈氏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冷冷地瞅着叶戚。 这就是叶家族长? 杨满月看着来者:年约五十上下,留着八字胡,一双细长的眼睛,显得很是精明,一看就不好对付。 “杨满月,陈氏,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放下?都一个村的,闹这样也不嫌难看?!” 上来就是满满的质问? 难看? 杨满月冷笑,“你们逼迫守孝女嫁人都不嫌难看,我们怕什么?反正一无所有了。” 叶戚被她这句话一噎,脸色顿时变了变。 可到底是一家之主,城府要比叶婆子深多了。随即放软了口气道:“满月呐,你不是马上守孝期满了么?又不是士大夫,咱们乡下人守孝一年也够了。” 顿了顿又道:“你今年十二了,若再守孝个两年,到时十四岁说亲可就不容易了。咱们乡下人哪可能跟人大家闺秀比?还真等及笄前说亲?那冷侯爷可是我大明第一战神,你嫁给他亏不了!我们这都是为你们考虑呐,毕竟你爹爹为我们叶家劳心劳力一辈子,总得记得他恩情,不能让你们孤儿寡母吃苦不是?” “哦?” 杨满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目光骤然变冷,“谢谢叶伯父好意。只是我生母早去,父亲当爹又当娘,对我恩情大如天。满月要效古礼,守孝三年。所以这门不清不楚的亲事还是作罢吧!” “你!” 叶戚自觉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说动杨满月。哪知这人却是软硬不吃,一丝怒气在眼底一闪而过,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你们聘礼已收了。” “叶家老爷,采纳都未曾有,何来聘礼一说?” 陈氏插话道:“那日抬进我的家东西妾身就没有收,提亲就被驳了回去,您说这话亏不亏心?” 叶戚的眼神冰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道:“陈氏,做人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明明都是你亲口答应的,聘礼也收了,下聘那天全村人可都看着呢,莫不是现在想狡赖?” “是吗?” 杨满月接话,“空口白牙说了可不算,叶家伯父可有证据?” “这个嘛……” 叶戚一阵笑,看着杨满月的眼里充满了嘲讽,“这个自然是有的。冷侯爷身份可不一般呐,哪能这般毛糙?” 杨满月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这老鬼竟然把事做得滴水不漏,这是摆明了要坑死自己啊! 见她脸色微变,终于没了之前的淡定,叶婆子只觉心里如大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般舒爽,一脸得意地道:“杨满月,这都是你的好继母亲口答应的,不然我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不,不……你胡说,我没有!满月,娘没有……” 第11章 伪君子 陈氏死命地摇着头,“满月,娘,娘没……” “我信阿娘!” 杨满月掷地有声地道:“娘,我信您!” 泪水顺着陈氏的眼角落下,看着杨满月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与感动。 杨满月看着叶戚,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少使吧。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要守孝!你们若硬逼,就抬我尸体过去交差好了!” 她说着便一把举起菜刀架在脖子上,冷笑道:“世人眼睛没瞎,其中猫腻叶伯父想来清楚的很!” “娘希匹!” 叶婆子又大骂了起来,“不识……” “闭嘴!” 叶戚呵斥道:“都乡里乡亲的,说得这般难听,良心黑了不成?” 他说着又一笑,“满月小不懂事,肯定是被那些流言吓坏了。那冷侯爷性子虽有些古怪可却是个孝顺的人。这孝顺的人能坏哪去?而且长得高大威猛,当真是上好的夫婿人选。满月嫁过去老夫少妻,定受宠爱。” 我想对你说句“去你个xx”可以吗? 杨满月都被这无耻的话气乐了。 这般好,怎不把你孙女嫁给过去?连聘礼都要贪墨,若真是个香饽饽,早上赶着把自己孙女塞过去了,哪轮得到她? 见杨满月不说话,叶戚又继续道:“你要守孝,我们自也不会强迫你……” “老头子,这怎么……” 叶婆子急了,忙去拽叶戚的衣袖,哪知却被叶戚狠狠瞪了一眼,呵斥道:“闭嘴!” 夫大如天,叶婆子纵然蛮横,可在自家相公跟前却也不敢放肆。委屈地撇撇嘴,心里把杨满月恨到家了。 若是早早嫁过去,事情办利索了,还能跟冷家多要些好处呢。 自己那儿子现在是个小书吏,若是有冷家支持,没准还能混个好前程。冷侯爷深得两代帝王信任,比那王爷还好使,自己儿子的前途不就一句话的事么? 一想到这里心里满满的怒气郁积,看着杨满月的眼神越发怨毒了起来。好似这人毁了自己儿子前程一般,怎看怎不顺眼,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守孝乃是古礼,既杨满月自愿守孝,这事哪怕是侯爷也强迫不来。满月,杨家娘子,你们放心,此事老夫自会替你们说合。” 顿了顿又摸着呼吸道:“老夫那没出息的大儿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总也能说上话的,你们且放心吧。” 这是警告么? 杨满月冷笑,想来自己这婚事在官府的备案都是他那好儿子做的手脚。心里不甘愿,但形势如此,现在也只能暂时忍了。但口头上不能留下把柄,不然以后没法说。 想到这里,杨满月冷哼了一声,道:“叶家伯父,最好再找个高明的道人来给我好好驱邪,刚刚那个分明是个神棍,无甚真本事。不要到时出了什么事,又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来。” 这妮子平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却是个肚子里作文章的,厉害啊! 饶是叶戚看不惯杨满月,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很聪明。 妖孽上身的事万万不能默认,同时也不想给自己留下话柄,故意扯其他的,呵呵…… 一丝笑浮上脸庞,显得高深莫测,“误会,这都是误会。这还不是杨先生家那个满月么?知书达理的,到底是谁乱嚼舌根子?下次这种话可别让我再听见了!” “果然是个伪君子,还厉害得紧。” 杨满月在心里吐槽着,然后冷眼扫了一圈众人,走过去搀扶着陈氏,拉过满仓,道:“回家!” 她是不会接话的,至于婚约的事,她相信只要有了钱,走点路子一定可以搞定。官面上的文书有时也只是老父母大人一句话的事。至于那冷侯爷…… 她垂下眼,嘴角划过冷笑。 这叶戚能答应下自己守孝的条件,只能说明冷家也并非自己不可。起码别人并不是那么上心,一切都是叶家人在捣鬼,急着把自己嫁过去,好靠上冷家这棵大树,为他儿子谋前程。 她虽了解的还不透彻,可看惯人情冷暖的她却是在只言片语中猜出了大概,也摸清了叶家人的心思。 这就好办了! 他们是不敢弄死自己的,起码在找到合适人选之前! 看着杨家小院的门关上,叶婆子有些忍不住了,低声道:“老爷,若是杨满月守孝两年,这其中变数可太大了。那冷侯爷年岁可不小了,冷家夫人可着急得紧了,你怎么就答应她了?” “蠢货!” 叶戚瞪了她一眼,小声道:“不若如此,还如何替我儿谋前程?冷侯爷的情况老夫人难道不清楚?你也真是的,幸亏老夫发现得早,把相应手续都办上了,不然今天就得被死丫头拿捏住。” 叶婆子一脸懵,可叶柳氏却是明白过来了,兴奋地道:“公爹高明!幸好开始我们没把话说死,还有转圜余地。” 叶戚脸上露出得意,冷哼了一声,看着杨家小院,眼露阴霾,“区区黄毛丫头也想跟老夫斗?任你能耐再大休想逃出老夫手掌心!” 人群散开了,门前又恢复了安静。 屋里的陈氏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小娘,看来我们只能去衙门击鼓鸣冤了。就是叶戚家大儿在衙门里办事,我们得去宁波府求知府老爷做主。” 杨满月把陈氏扶起来,用袖子给她擦着眼泪,安慰道:“娘,莫要急。孝期还有两年,总能想出法子的。女儿心里已有了主意,娘亲莫要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她见陈氏担心,便咬牙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嫁过去。就眼下来看也不是坏事,哼!暂且忍了这口气,到时定要加倍讨要回来!娘,阿弟,莫哭了,仔细眼睛。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眼下咱们还是得赚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不信了!我受父亲教导多年,会斗不过几个卑鄙小人!” 杨满月说着便把自己的分析说与陈氏听,陈氏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对于满月她现在是出于本能的信任。刚刚若不是满月戳穿叶婆子的计谋,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刚刚的事已充分证明满月比自己能干,居然能跟那几个卑鄙小人较劲,所以一听她的分析后,情绪慢慢平稳了起来。 她擦了擦眼泪,略一思忖后道:“满月说的对!满月都没泄气,娘也不能拖你后腿。满仓,快,擦个脸,咱们得干活了。” 顿了顿又道:“娘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煞星的,大不了我们赚点银子跑路去。崇祯爷搬来南京后,就取消了路引一事,咱们哪都能去!只要是良民!” “哦?” 杨满月大喜,居然取消路引制度了?啧啧,那个崇祯该不会也是穿越货吧? 这开海贸,取消路引,思想很先进呐! “如此可好!我们赚了钱,反正咱们不是叶家人,跑路了他们也不能把咱们怎么着。还是先赚钱要紧!” 心里有了希望,再大的苦楚都能熬下去,一家人很快行动了起来。 “清明螺,塞老鹅。” 清明时的螺蛳刚从冬眠中醒来,少泥腥,基本无子,最是味美。 杨满月手里不但有系统赠送的玉米油,鸡精,更有着爷爷传给自己的秘法。 这几天她积了一些淘米水,用来清洗浸泡螺蛳最好。不但去腥去黏,还能让螺肉变嫩。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秘诀,等闲人是不会知道的。 空间里的鸡精已被打开,可以按照她的意愿在陈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入锅。 至于盐,却是不能用系统赠送的了。不然什么都不放,那也太明显了。 好在,陈氏现在都听她的,所以买了一点青盐,这种盐素来是富贵人家的宠儿,等闲人家是吃不起的。满月不想用那种充满杂质的海盐。此时制盐工艺虽大有进步,可却还是太粗糙了,里面杂物太多,吃在嘴里又涩又苦,会影响菜的品质。 她偷偷地把系统里赠送的盐与青盐混合,打算以后趁着陈氏不注意再加进去。 自己完成考核,哪怕是小考也会有积分奖励,这些积分可以用来购买一些调料。不过她现在等级太低,只能买盐和鸡精,连油都得通过一次大考才能开放。 除此之外,她每做一道菜也有少量积分,如果能创新,那积分就很可观了。 葱姜蒜爆香后,螺蛳被倒入锅里。 爆炒螺蛳十分讲究火候,看似简单的菜却十分考验厨师的功底。 时间短了,肉不熟,会吃坏肚子;时间久了,螺肉就缩了,吃在嘴里如嚼蜡,老得很,也不易吸出。 所以小小一盘爆炒螺蛳考验着厨师对火候的把握,想要做好并不容易。 满月一拿起厨具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目光犀利,神情专注。螺蛳在锅里翻炒着,葱蒜的味道散发出来,勾得满仓直流口水。 红椒,盐,糖,酱油入锅,少量的清水散开各色调料,慢慢汤汁成粘稠状,包裹着每一颗螺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汤水必须少,成粘稠状才能使螺蛳入味,起锅几分钟后再撒上葱花,便是最好的消闲之物。 现在没有条件,不能推着小车去镇上现炒现卖,不过有了鸡精这种大杀.器,想来没尝过的古人会为止疯狂吧? 带着希望,一家人挑着担子出发了…… 第12章 生意火爆 上次来典当东西,都没好好打量过这个镇子。 身为宁波人,能走在几百年前家乡的街道上,心情很微妙。 有些激动,又有些失落。 宁波多水,海滨与江水同行,特殊的地理位置孕育出了别样的文化,特别是在柴桥这儿,因靠近港口又与大榭岛临近,深吸一口气,似乎能感受到从海上而来的清新之感。 这里既有大海的磅礴,又有江南小桥流水的婉约,雅致中又带大气,就像宁波人的性格。 小桥流水,江南人家,几百年前的古镇在阳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令人陶醉。 满月与陈氏挑着担子,满仓拿着小招牌与小板凳,娘三儿穿行过石桥,桥下舟舸穿梭往来,扬桨收桨间,将附近村落与小镇相连。脚下的青石板路已磨得发亮,那是经年来无数行人留下的历史痕迹。 此刻已是巳时末(上午10点到11点),小镇上已有了不少人,看着很是热闹。几人选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把担子放下,才整理停当就有人过来了。 看那打扮就是官府的人,年约三十左右。见他们娘几个把东西放下后,便过来询问道:“卖什么的?” 陈氏有些畏缩,杨满月却是从善如流。 麻利地揭开担子里的破旧袄子,打开锅盖,一股诱.人的香味立刻弥散出来。 自己手工折的油纸盒子里被舀上满满一盒子螺蛳,笑着递给那人,“官爷,是螺蛳,您尝尝?” 那人眉毛一挑,刚想摆下威风呢,却发现递过来的油纸盒子边上还有三十文钱。 立刻收了官威,呵呵一笑,道:“这螺蛳闻着可真香,小娘子好手艺啊!” 顿了顿又道:“去那边一点,这个位置可占不得,初来乍到的,要懂规矩。” “是,多谢官爷提点。” 杨满月笑着行了一礼。大概见她小小年纪很懂事,又给了钱,那人和气了不少。 看了看他们娘三儿,大概是猜测出了什么,道:“都乡里乡亲的,老实做买卖没人会刁难你们孤儿寡母。五文摆摊的钱现在就交了吧。” “好勒!” 杨满月知道这人也算是提点自己了,也不在意他态度还高高在上的,麻利地又递了五文钱过去,然后笑米米地把人送走。 “满月……” 人一走,陈氏就一脸肉痛地嘀咕道:“满月,你,你咋给他那多钱?三十文呐,都可以买不少肉了!” “娘,不碍事的。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看样子他就是管这事的人,有他提点几句咱们可要少吃不少亏。好了,娘,别心疼那几个小钱,咱们这生意可不是做一天,那官爷都提点咱们了,这位置待不得,咱们挪一挪。” “唉……” 陈氏叹了口气,喃喃道:“如今可不比几十年前了,现在一两银子可买三百斤米,八十多斤猪肉咧,三十文可不少咧……” 杨满月忍不住笑了起来,“娘,等会我给你赚几百文回来,可别难过了。” “噗!” 满仓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姐,这螺蛳不值钱,水乡到处都是。我们一盒才卖两文钱……” “可核算到一盒螺蛳,咱们的成本连半文钱都不用。” 杨满月故意一瞪眼,道:“臭小子,这是不信阿姐?你等着看,这些全部卖掉起码得钱两百文,到时给你买肉吃。” “那阿姐你可别骗我……” 满仓使劲地咽着口水,眼里生出向往,“我,我都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 “小馋鬼!” 陈氏笑着道:“这螺蛳才出锅时你都吃了一些了,螺肉不是肉呐?” “那可不一样。” 满仓撅着小.嘴,“肉的味道不一样,吃在嘴里油油的才好吃。螺肉不是油油的……” 肚子里少油水的人大概最渴望的就是那种四指厚的肥肉吧?看着满仓,杨满月只觉心酸。 前世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都不要吃,因为吃的实在太多了。看看自己这个阿弟眼里对肉食的渴望,两相一对比,心里只觉酸楚。 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满仓的小脑袋,道:“阿姐以后会多赚钱,让你吃肉吃个够!” 满仓脸红了,讷讷道:“阿姐,我,我就说说,家里穷,还是别吃了……” “呵呵……” 杨满月笑了起来,欣慰弟弟的懂事,拍了下他的脑门道:“你才多大点人?还能把家吃穷了?嗳,别说了,咱们干活吧。” 陈氏看着姐弟俩的互动,眼前有些模糊。 低下头,偷偷擦去泪水,心里生出了些许力量。 孩子们都这么懂事,她这个长辈也不能拖后腿,得提起干劲来。 可,可,可这吆喝之事实在干不来啊! 把脸憋个通红才弱弱的憋出一句比蚊叫声都小的声音来,“卖,卖……螺蛳……” 杨满月很不厚道的笑了,“娘,您负责舀螺蛳吧,我来喊。” 她说着便深吸一口气,憋足一口气,忽然大喊道:“清明螺,赛过鹅咯!刚出锅的爆炒螺蛳,祖传秘制,料足入味,走过路过的都来瞧一瞧,不好吃不要钱咧……” 声音清脆,犹如黄莺鸣唱。喊的词儿又是这么新鲜,再加上那一阵阵香味,还真有几个人停下脚步围了上来。 “这味道闻着可真香,卖相也好,小娘子,你这螺蛳怎么卖?” 杨满月拿出一个纸盒,笑着道:“这位客官,两文钱一平盒。” “两文钱?小娘子,这贵了吧?咱们这里可是水乡,这个时节正是螺蛳上市的时候,随便拿个耥网一网子下去就不少哩。”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杨满月笑米米地道:“各位客官说的一点都不错。在咱们水乡螺蛳最是廉贱,随便弄就有。只是几位客官,你们看我这螺蛳,就这味道闻着可香?还有这色泽,这般亮晶晶的可都是因为加了糖收汁呐!糖可不便宜呐!更别提还有这红椒,八角,酱油,我用得可都是青盐……” “呀!” 眼尖的人看了锅里的八角,喃喃道:“料还真足啊!乖乖,小娘子好手笔,居然用青盐下料,冲你这般会说话,怎么也得来一份尝尝。” “好勒!” “我也来一份!这小娘子怪会说话的,听着就舒心。” 陈氏一看大家都要买,兴奋起来了。也不萎缩了,动作麻利了起来,满仓负责收钱,一会儿的功夫就卖了十来分出去。 有人没走,干脆就站在原地吃,这一吃可好,都停不下来了。 “这,这果然是秘法制作!这螺肉怎得这鲜嫩?天啊!我从未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小娘子好手段啊!” “是啊,太好吃了!到底怎么做的?怎得这般鲜美?” 在古代,口碑很重要。这边的人一喊,那些路过的人都围上来了,一问清楚状况后,看着那些人吃得香甜,便忍不住了,“给我也来一份尝尝!” “我也要,我也要!” “我也来一份,直娘贼,真这么好吃?”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天啊,怎么会这么鲜?小娘子,再给我来一份!” “这油纸张折的盒子也精巧,这小娘子一看就是仔细人呐!” 一时间,杨满月在明朝的螺蛳小铺跟前挤满了人。一大盆螺蛳到正午的时候全部卖光了。 满仓兴奋地数着钱,死死地搂着陶罐,那模样好似已吃到肉一般,两个眼睛都冒着绿光。 陈氏压低声音问道:“满仓,都,都数对了?真,真有两百二十文?” 满仓连连点头,兴奋地道:“娘,我数了几遍了,不会错!” “我滴个老天爷,一盆螺蛳能卖那多钱?” 杨满月勾唇一笑,低声道:“娘,我折的那纸盒有门道哩!下窄上宽,其实装不了多少,也就看着杯口大,其实小着哩!” “你这孩子……” 陈氏有些想笑,“咋这贼?” 杨满月嘿嘿直笑,拉着陈氏的手撒娇道:“娘,咱们买点好吃的回去。” 顿了顿又道:“眼下收市的时候,正午了,菜肯定要便宜点。”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满仓叫嚷着,“阿姐,娘,我要吃肉,我们买肉吃吧!” “买买买!” 陈氏见平日里都无人问津的东西居然卖出了价钱,心里也踏实了起来。看着两个瘦弱的孩子说不心疼那才是鬼扯。现在有了来钱的门道自然也想给孩子们补补。 收拾好东西,娘三儿去了市场。在这小镇上什么都有卖,现在到了收摊的时候,图那省事的人自然热情的很。 买了一条肉,一把青菜,又去米店买了些米,这些日子都苦熬着,现在能赚钱了,自然得吃点干货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回家,淘米摘菜,陈氏生火,满月做饭,一阵阵欢笑声从杨家小院传出。 日子有了奔头,这比啥都振奋人心。 上好的五花肉走一遍油,把油盛出来用来炒菜,那味道也是极好的。 没油水的时候,一点荤腥都能让人感到幸福,等一碗红烧肉上桌的时候,莫说是满仓与满月,就是陈氏眼睛都绿了。 满仓更是顾不得烫,伸着小手就去抓着吃,陈氏连连呵斥都没用。 可怜的小家伙,这是肚子里太少油水了,馋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只恨不得那肉都倒肚子里去才好。 杨满月笑呵呵地看着满仓,嘴里说着“慢点,慢点”,心里甜到了极点。 那啥…… 人活着能给人带来快乐不就是人生价值最大体现么? 第13章 贵人 晚上的时候,杨满月又进了系统学习。 望着屏幕上的学习条目,她有点崩溃的感觉。 光切工就有“切,砍,劈,剁,斩,削,片,直切,推切,拉切,锯切,滚切”十二种。这系统真得是细致到了极致,哪怕是个没什么厨艺天赋的人,经过这样学习,恐怕也得成为刀功大拿。 细致,太细致了! 以前学厨,都是师父手把手教,虽也分好多种刀功,可却没有系统归纳的这样细致。如果全部过关的话,杨满月已想象不出那样的刀功是什么样的了。 起码在被系统虐了三天,通过空切考核后,她就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所以在崩溃中她又生出了期待。 身为一个厨师,自然就要追求极致刀功。 如果通过第一级大考后,自己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她很期待! 打开学习视频,今天是来真格的了。 一筐子土豆已被摆在脚边,她这回的任务就是切土豆丝。 土豆圆滚滚的,虽质地硬朗,较软物好上手。可要做到每一条土豆丝都粗细均匀却是不容易,这很考功底,也是厨师刀功入门的基础。 瓦尔依旧是老模样,睁着萌哒哒的眼睛望着她。在学习的过程中,它是监督官,防止宿主偷懒。 一天八个小时的练习时间一定要做到满,提前一秒结束都不行。 这一次,杨满月感到了艰难。虽然有基础在,可系统要求实在太高了,要每一条土豆丝粗细相同,这简直已是非人的要求。日子一天天过,她都不记得自己在空间里待了多少天,只觉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而吃的东西依然只有清水与馒头。用系统的解释就是要厨师在极为清苦的条件下,用身体记住这样的痛苦从而达到极致的厨艺。 终于,在半个月后,杨满月完成了考核。 当一碗鸡汤面与小笼包放在她跟前时,她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容易啊! 和上回一样,当她把这些奖励吃进肚子后,所有的疲劳与酸痛一扫而光,等出空间时她又活蹦乱跳的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第二波弄上的螺蛳也养干净了。 麻利地处理好后,娘三儿如昨日一样挑着担子朝镇子上而去。 还未到地点却发现那里已有一群人。一见他们娘三儿来了立刻“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婶子,小娘子,你们怎么才来?” “你们这个点才出摊么?我们都等半天了!你们的螺蛳太好吃了!” “是啊!没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我今天自己拿了碗过来,回去带给婆娘娃儿尝尝。” “多谢诸位乡亲捧场。” 杨满月一看这多人欢喜坏了,忙把东西放下,麻利地开工。 “条件有限,这螺蛳凉了不好吃,都是在家弄好就送到镇子上。等以后有条件了就现做。” “小娘子与婶子手艺真好,昨天一晚上我都在想着螺蛳的味道,真是太好吃了!” 陈氏听了这话,一脸骄傲地道:“这都是我家小娘做的。” 众人一听又连连惊叹,“小娘子,小小年纪手艺就这般好,可了不得啊!” 杨满月脸上带着笑,揭开锅盖,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小摊边上。 过来收钱的王三看得直咋舌。 乖乖,这家人是要发达啊! 这生意火爆成这样,卖得还是最廉贱的螺蛳,简直逆天! 砸吧了下嘴,回味了下昨日螺蛳的味道也觉口中生津,那味道真没法形容了。 一点点微辣,一点点麻,红油赤酱的,料很足。 明明是两种地域的风味,可这小娘子却把江浙一带的鲜甜与蜀地的麻辣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那螺肉鲜嫩极了,也不知是使了何等秘法,吃在嘴里一点土腥子气都无,还鲜美地不行。 毫不夸张的说,王三觉得自己长这大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一点点鸡精就能让古人疯狂,更别提这螺蛳还用了祖传秘法制作而成。 莫说是王三招架不住,恐怕再来个大点的人物也招架不住。 “也带点回去给巡检大人尝尝。” 带着这样的心思,王三上前,呵斥道:“都做什么呢?做什么呢?聚在这里造反呐?!” 一群热情的乡民一看是官府的人立刻自觉让开一条路。王三上前,故作惊讶地道:“哎呀,是你们啊!” “官爷可安好?” 杨满月行了一个礼,选了一个大盒子,舀上螺蛳递过去,笑着道:“得亏官爷关照,指了个好地方,我们孤儿寡母的总算有了个营生。官爷,您尝尝,都自家做的,您别嫌弃。” 王三呵呵一笑,道:“倒是个懂事的。行了行了,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这里三文钱拿好了,我可不做欺压乡亲们的事。” 众人一阵叫好,王三看着乡亲们竖起的大拇指心里生出了一丝块感,好似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塞过去三文钱,拿回了十文钱,很是麻利地避开人耳目,把钱抖进袖管,乐呵呵地走了。 杨满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觉得好笑。 不过这人是地头蛇,应该就是管这条街的小旗,所以也得罪不得。 小旗权利不大,可对付几个老百姓却还是可以的。毕竟在镇一级,最大的官是九品的巡检,下来就是总旗和小旗了。不流入的皂吏看着不体面,可那也只是针对官场上的人而言。 能讨得这位主维护,起码在这条街上他们娘几个能安心做生意。 等王三一走,杨满月的小摊前又热闹了起来。 陈氏脸上的愁苦都不见了,今个儿故意多做了一点螺蛳,看到生意比昨天还火爆,不知多开心。 眼看着螺蛳见底了,心里就跟吃了冰镇酸梅汤一样舒爽。 人群渐渐散去,临近中午了,到了这个点基本不会有人来了,螺蛳也只剩下一点点不够打一盒了。娘几个也收拾了起来,准备收摊回家了。 可才弄到一半,却听到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螺蛳怎么卖?” 声音略带磁性,有些沙哑低沉,敲打在人心坎上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忙活着的满月抬起头,不由有些怔愣。 来者是一个年约二十二,三左右的男子,穿着一件深青色交领长袍,外罩着一件薄纱质地印有青竹叶的褙子,一个刻有龙凤图案的玉佩被垂挂在腰间,显是身份不凡。 这年头,能佩戴这样玉佩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天家赏赐之物。 而无论是哪种,眼前人的身份绝低不了。 再看他容貌,只见面部轮廓极硬朗,好似鬼斧神工般的雕刻之物,极富阳刚刚毅之气;一双眼睛略有些细长,一条细长狰狞的刀疤从右边的眉头斜下,一直划过眼角,再加之那毫无波澜的眼神以及紧抿的薄唇…… 好man! 这是杨满月第一感觉。 虽然这男人脸上有条疤痕,可却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刚毅之美。恰恰是那一条疤痕,反而给他增加了几分狂.野的味道,更显男人味。 只是…… 这个眼神好有压迫感! 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神冰冷冷的,仅对视一眼,杨满月就有种窒息感。好似被什么怪兽盯上了一般,极具侵略性,仿佛能洞穿自己的内心一般。 眼睛微闪了下,将那种不适感从心头撇去,礼貌回应地道:“这位公子,抱歉了。这螺蛳卖完……” “这不还有么?” 那人看着锅底那几颗可怜巴巴的螺蛳,好看的剑眉微蹙,打断了杨满月的话,“就这些,包起来。” “啊?” 杨满月愣了下,陈氏有些害怕地拉了拉杨满月的袖子,小声嘀咕道:“满月,送给他,得罪不起。” “啊?哦……” 她弯腰把剩下的螺蛳都舀到盒子里,递给那男子,“不好意思了,公子,因为不够一盒了。所以这些就送您尝个鲜吧。” “拿着。” 那人接过盒子,朝着担子里扔下一锭纹银后,转身就离去。 杨满月傻眼了,一锭银子?这可是上好的雪花银,一锭就得十两呢! 陈氏更是惊得呆立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了。 只有满仓拿起那锭银子,很是市侩地咬了下,兴奋地道:“阿姐,是真的,是真的!咱们遇上贵人了!” “可,可不敢要!” 陈氏一把夺过银子塞到满月手里,急急道:“满月,快,快去还给人家。这样的银子拿得烫手!” 杨满月点头,从陈氏手里接过银子,道:“娘,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嗳,快去!” “公子,公子!” 杨满月抓着那锭银子,追着前头那人。 奈何人家生得人高马大,是长腿欧巴,走得特别快,她追了一条街才追上,“公子,等等!”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杨满月,剑眉微蹙,毫无人气的眼依旧冰冷,站在原地望着杨满月。 “公子……” 杨满月喘着粗气,“可追上您了。这是您的钱,您拿回去。” “为何?” “嗯?” 杨满月觉得自己大脑有些当机了。 什么叫“为何?” 喂喂喂,兄台,您难不成是火星上来的?还是观音坐下善财童子转世? 那几颗螺蛳哪里需要这多钱? 问得好生古怪,莫不是是个白痴? 第14章 巨款 这么一想,便觉这钱有些烫手。 万一是个不通世故的公子哥呢?十两银子可是巨款了,特别是在这乡下的地方。 在这时空生活了好多天了,杨满月也渐渐对这里的物价有了一个概念。 现在一两银能买三百斤大米,八十多斤猪肉,成衣与鞋子贵些,可一两银子也能置办一套非常不错的行头了。所以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可不低。(参考明万历年间《宛署杂记》物价) 这里十两银子买几个螺蛳,莫说这公子哥家人会找来,就算是自己都觉得也太黑了。 不能因为人脸上带疤,就以为人家是黑涩会!没准是不小心磕的,人家就是一个不通人事的公子哥呢? “公子,那些螺蛳不值这多钱,您还是把钱拿回去吧。” “你……” 那男子迟疑了下,冰冷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困惑,“你嫌多?” 这不废话嘛! 果然是不通人事的公子哥啊! “是的,太多了。” 耐着性子,杨满月堆起笑容,“河里随便摸的东西,不值钱。公子喜欢拿去便是,反正没有一盒了,不收钱。” 他站在那儿,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这样不是亏本了?” “不碍事的。” 杨满月笑了起来,白净的脸上好似云霞闪过,带起的灿然直射男子心底,“本来这一点也不能卖了,公子既喜欢就拿去尝个鲜吧。” “你这人倒有意思。” 那男子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以后每日都给我留一盘,这当是定金。” 说罢便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嗳,你……” 杨满月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懵了。 啥情况? 这人看着也不像不通人事?难道真是钱多得咬口袋了? 还是特别爱吃螺丝? 有钱人的怪毛病? 一直回到陈氏身边,杨满月的脑子还是懵的。 把事情跟陈氏一说,陈氏也蹙眉,“早听说一些有钱人性子古怪,莫不是这人也是?” 顿了顿又道:“那就收着吧,明个儿多留一些给他。” “娘,阿姐,有了这银子咱们就能打个小推车了,还能卖一些其他东西。” 满仓一脸兴奋地道:“一定是爹爹在天上见我们受苦,所以送了个贵人来帮助我们!” “你倒精明!” 杨满月与陈氏被满仓的小算计给逗乐了。心里一盘算也是这么理,再想着既然是定金,那明天就多给那人留些螺蛳好了。 这样一想,心安理得起来。 回到家,杨满月寻来纸笔开始设计推车。 考虑到以后要增添花样,她灵机一动,就想起日本的屋台了。 读大学时,自己认识了一个来华的日本交换生。那个妹子的父母就是做这个的,因好奇日本的屋台文化,还让那个妹子画过一副草图给自己看过。 现在她都还记得。只要再稍加改进,就很中国风了。 这里是宁波,以前老受倭寇劫掠,所以不能太日本化,但屋台的构思却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好歹也受过系统教育,虽然不是理工生,可一些简单的机械原理还是知道的。 多设计几个可伸缩的折合板,弄一个同样可伸缩拆卸的屋顶,下面弄上轮子,把炉灶,做菜案板的位置空出,菜案板下正好用来放置碗筷,食材。 每一个空间都合理利用起来,那就是一个移动餐馆了! 杨满月兴奋了起来,忽然很感激那个公子哥,要是没有这十两银子,自己还不知何时能实现移动餐馆这个愿望呢! 画好了图纸,又细细推理一遍,在这过程中,杨满月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好了。居然能回想起前世许多的细节,甚至老师曾经调侃某同学的话都能想起来。 这个认知又让她兴奋了起来。 文科生另一个代名词就是“万金油”,什么都懂点,什么都不精。 在前世看着有些坑爹,可现在却是都能用上了。 设计完了小推车,她又开始琢磨炉子的事来。 炉子不能太大,还得设计两个炉灶眼,以后也方便保温啥的。除此之外,还得加上i风箱的位置,有些爆炒的东西可是需要猛火的。 打造这些东西费用不低,得长期使用,所以每个细节她都得考虑到,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就像刚刚的推车觉得完整了,可再设计锅炉时又发现了许多问题,所以她打算慢慢弄,这没准就是她发家的关键呢! 想起满仓的话,看着图纸,忽然抿嘴一笑。 心里生出几许感激。 谁又能否认这不是父亲在天上的关爱呢? 自己都能魂穿了,谁敢说鬼神不存在? 还是怀着感恩的心比较好呐! 今天回家带了两根筒子骨,熬得浓稠发白的骨头汤里加上一把鸡毛菜,再加上昨天吃剩的红烧肉,满仓又吃撑了。陈氏也是满脸红光,大概是生活有了希望,今天又遇上贵人了,陈氏显得很高兴。 等晚上的时候,她把钱交给了满月。 “娘,您这是?” 陈氏一脸严肃地道:“这是小娘赚来的钱,交给你管着是应该的。” “可娘是长辈,女儿还小呢……” “不小,不小。” 陈氏脸上浮出了笑容,“娘都觉跟做梦似的,我的满月好能干,娘是个无甚本事的人,这家都差点给我折腾没了。有你当家,娘放心。” 杨满月心里感动,这是陈氏对自己的信任。 坚定地把钱都推回去,笑着道:“娘,还是你管着钱,我毕竟还小呢,做事又冲动。” 顿了顿又眯起眼,笑嘻嘻道:“知道阿娘信任我就很开心啦!女儿若是要有用处一定找娘要。” 陈氏看着满月笑米米的样子,心里熨帖极了。 只觉满月这孩子阎王殿里走了一回整个人都不一样。不但懂事还聪明,更是识大体,想起这两天遭遇的,都觉跟做梦似的。看到孩子这么能干,只觉心里希望满满。 老人家不是说过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准满月说的还真可行咧! 到时给满月再说个好人家,自己就对得起夫君了。 见孩子态度坚决,陈氏便道:“行,满月信娘,娘就给你保管着。” 说着又看向了书桌,问道:“你说的那推车可有甚想法了?” 问起这个,满月笑了起来,拖着陈氏去桌边,拿图纸给她看,还说出了各种用途,听得陈氏眼里直发光,惊叹连连,“哎呀,哎呀呀,满月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小鬼抓错人了,所以阎王老爷给了你补偿?你咋知道这么多事?还会做饭了。” 杨满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一脸“纠结”地道:“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事都记不起来,可醒来就记得自己会做饭了。” “肯定是了!” 陈氏一脸笃定,然后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那些事神秘着,不能给凡人知道巨细。满月,这事可不能跟别人说。别人问起,就说跟娘学的厨艺,知道么?” “嗳,我省得的,娘。” 顿了顿又道:“阿娘也跟我学做菜,免得以后被人发现不对。” 说完又做出一脸天真状,故意摆出好奇脸问道:“娘,真得会是阎王老爷给我的补偿么?” “嘘,你小声点。” 陈氏捂住她嘴,严肃地道:“以后莫问,心里清楚就行。回头娘得给阎王老爷弄点贡品……” 杨满月心里哑然失笑,不过看到陈氏越来越坚定的眼神便附和着点头,“是该谢老天爷……” 第二日,杨满月早早起床,把昨天摸的螺蛳给换了盆水,滴了点香油,才梳洗起来。 上午卖螺蛳,下午摸螺蛳已成了一家三口的日常工作。 梳洗好后,便开始刷洗前两日网来的螺蛳,没多久,满仓也起来了,三人合力,今天提前了半小时就到了柴桥镇。 满月拿出一个特制的油纸盒,把螺蛳舀进去,这是给那位公子哥的。 人家花了这多钱,总也不能给人家小杯口的份量,得多点才显有诚意嘛! “小娘子,婶子,今天来得早啊?” 王三过来了,看着满月手里的大盒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杨满月一看他的神色,暗道不妙,好像被误会了,这可不好办呐! 一边礼貌回应,一边内心开始天人大战了。 这个小旗是不能得罪的,是地头蛇。得罪了他,以后没法做生意了。 可那个贵公子看起来来头更不凡,也不能得罪啊! 正纠结着,却见陈氏麻利地弄了两个小纸盒舀上螺蛳,笑着道:“官爷,辛苦你了,刚出锅的螺蛳尝尝鲜。” 虽然陈氏很会做人,可王三一看满月手里的盒子不是给自己,心里有些不悦了。 爷这般照顾你们娘三儿,咋得还没些特权呐? 只是还未等他吐槽完,却忽然觉得周匝的空气冷了下来,一个阴影笼罩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这一看却是吓得脸色发白,“侯,侯……” “咦?公子,是你?” 满月惊喜地道:“刚想给您送去,您就来了,是我晚了,对不住则个。” “无妨……” 男子淡淡道:“这是给我的?” “是。” 满月把盒子递过去,笑着道:“承您照顾,这是给您做的螺蛳。” 也不知是不是满月的错觉,明明这人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可当他目光落到那螺蛳上时,怎么觉得他神情柔和了许多? 第15章 脑回路清奇 再眨了下眼一看,还是那冷冰冰毫无人气的表情。 果然,是自己眼花了吧? 自己的厨艺还未到达至臻境界,怎可能让人吃一次就性格大变呢? 一旁的王三只觉自己大脑不够用了。 什,什么情况? 为什么冷侯爷会独身一人前来镇上,然后来买这个最廉价的螺蛳?还是路边摊上的! 崩溃,崩溃,好崩溃! 啊啊啊啊!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为毛这冷侯爷看起来好像很欣赏这个小娘子的样子? 叮咚!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那啥?冷侯爷年二十有三还未有媳妇,这小娘子长得很是水灵,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自觉摸到真相的王三忽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刁难这家人,没准以后自己要发达了? 正美着,却忽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侧头一看,见那冷侯爷正望着自己,薄唇微掀,吐出几个字来,“你也是来买螺蛳的?” 王三打了个颤,忙道:“侯,回,侯……” “我的姓也是你配叫的?” 啥? 王三再次呆滞了。 您不是姓冷么?怎么变侯了? 啊呸!不对,是怎么又改姓侯了? 啊! 对了! 这冷侯爷一定是不愿暴露身份,毕竟位高权重,如今虽太平了,可没准镇子还有倭寇歼细呢?他负责卫戍宁波海域自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王三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说话都利索了起来。 “公子恕罪,小的孟浪了。小的是来收税钱的。” 杨满月在一旁看着不由咂舌。 没想到这个出手如此阔绰的冷面贵公子脾气这么古怪。话说,姓名不就是给人来叫的么?不能直呼名讳,称个姓总也不算什么吧? 这些有钱人果然脑回路清奇啊! “收好了?” “还,还没……” “去给我拿个凳子与桌子来。再来壶茶……” 说着丢出一小块碎银子,“要好茶,剩下的算赏你的了。” “嗳,嗳。” 王三忙不迭地点头,立刻飞快地跑开,没多时便招呼了几个人搬来桌椅,在满月摊子前摆开道了。 满月,陈氏,满仓一脸懵逼。 啥,啥情况? 这,这就坐下不走了? 只见那位侯公子一撩衣袍,神在在地坐下,然后…… 吃上了! 杨满月崩溃了! 这画面实在违和。打扮不俗的富家公子坐在路边摊上吃着螺蛳不说,那冰块脸也无半点变化,一边嘬着螺蛳一边释放冷气,搞得一群想来买螺蛳的人都不敢上来了,眼巴巴的在远处望着。 杨满月嘴角抽搐了下,内心小人宽面条:难道这就是收下十两银子的代价? 那个王三也如仆人小厮般殷勤的伺候着,连正事都不去干了,这家伙到底多大来头?能让一个小旗如此巴结? 杨满月不自觉地移动了几步,朝陈氏与满仓使了个眼色,二人很有默契的将担子移动了一点。 这家伙冷气太足,搞得乡民不敢靠近,这样下去可没法做生意了。 走动了几步,回头看看那贵公子,很好,没反对,没制止,没生气…… 不,最后一条无法确定。 因为这人使用就一个表情:面瘫脸。 移动了几步,杨满月打算试一试他的反应,便喊道:“螺蛳,好吃的爆炒螺蛳,祖传秘方,不好吃不要钱咯!” 边喊着边偷眼瞧着,很好。冰块脸还在吃着螺蛳,没有制止的意思,脸上也毫无表情,没有变化就代表不反对,嗯,继续喊。 “螺蛳,好吃的螺蛳……” 渐渐地有大胆的乡民靠近,买了一盒螺蛳后,快速离开。其他乡民见了,胆子大起来了。 很快的,小摊跟前又热闹了起来。 看来那贵公子只是天生不会笑,并不会欺负人。 不是他们贪吃,实在是吃了这螺蛳后便觉其他东西已无法入口了。 鬼知道这螺蛳为何能如此鲜美。有那不死心的也回家放足了料做了一回,可怎么吃都没有那股鲜美之味,无奈之下,只能再来买了。 好在,两文钱也不算多,隔三差五地来解回馋也是可以的。 出摊第三天,杨满月的螺蛳已有了小小名气。 古代很注重口碑,一旦发现哪里的东西好吃,立刻也会传开来。虽然不如后世讯息传递发达,可口耳相传的力量也不可小觑。起码,到第三天的时候,前来买螺蛳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大锅螺蛳开市才半个时辰居然就卖光了。 要知道,今天的螺蛳可是比昨天还多些呢! 三天,除去成本与那十两巨款外,他们居然赚了快一贯钱了,这也太逆天了! 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一回头,却发现那贵公子还未走,还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喝茶,面前是一堆螺蛳壳。 见她望过来,他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 顿了顿又道:“明天带个手巾来,还是这个点,我过来取。” 说罢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个怪人呐! 望着离去的背影,杨满月摇摇头,低低道:“有钱人果然都乖僻。” 陈氏忙道:“小声点,那人一看来头就大,得罪不起。” 说话间,送着贵公子离去的王三又折了回来,陈氏忙递上五文钱,王三忙摆手,一脸谄媚地道:“哎呀呀,婶子拿回去,拿回去。侯……公子把你们的税钱给了,哎呀呀,婶子……” 他上下一番打量,又看向满月,脸上露出笑容,“好福气呐!” 陈氏心里咯噔了下,暗道不妙,总不会是那公子看上自家满月了吧? 倒不是陈氏想太多。 实在是满月长得太好看了。 一双秋水剪瞳好似会说话一般,灵动极了;那皮肤也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一点瑕疵都没。标准的鹅蛋脸,一笑起来,嘴角弯弯,气质如兰,这样的姑娘哪能不讨人喜欢? 若是不好看,那叶家婆子怎敢把主意打到满月头上? 那煞星虽名声不好,可到底还是王侯公卿啊!小门小户娶妻已是委屈,若再给个无盐女,还不得暴走? 所以一看王三这神情,还有那暧.昧的眼神,陈氏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心里苦逼到了极点。 狼窝还没出呢,这又进虎穴了? 这长得太好看也是麻烦呐! 不敢多啰嗦,客套了几句后立刻收拾了东西回去了。 一到家,陈氏就拉过满月道:“满月,明天娘去就行了。” “这是为何?” 杨满月一头雾水,“怎么了,娘?” “那,那个公子哥无缘无故的给了这多钱,今天那个官爷笑得有些淫邪,娘怕,娘怕那公子哥没按好心……” “噗!” 满月一下就被这话逗乐了,笑着道:“娘,您想啥呐?!那位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没准就是喜欢吃螺蛳呢?” 顿了顿又道:“没准,之前下人买回去尝过了,这才亲自来买呢。娘,您忘了?前天有两个看起来是小厮奴仆的人买过螺蛳,没准就这公子家的人咧。” “那,那官爷怎得眼神怪怪的?” “他自己想多了吧,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贵公子怎么喜欢吃这个?” 杨满月满不在乎地道:“娘,别瞎想,有钱人怪毛病多着呢。那官爷纯粹自己瞎捉摸,对咱们态度都好了,这可是好事。狐假虎威一把,不是对咱们更有利?” 顿了顿又道:“不过娘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个公子肯定没意思,不过我们女儿家外出行商还是得小心些,干脆明天我做男儿打扮吧。” “真,真没事?是我想多了?” 陈氏一脸不放心,“那他咋那大方?” “没看今天没给钱么?这就是定金呐!” 被陈氏这么一说,满月也勾起疑心病来了,是有些怪怪的,难道真得只是癖好? 心里虽然疑惑,可嘴上却还在安慰着陈氏,满仓在旁嘟囔道:“娘,您想太多了。王大嘴说的书里好多这样的事,有些人就是古里古怪的,阿姐还小咧,还不能嫁人。” “你个傻孩子!” 陈氏不由大怒,“你阿姐有十二了,又不是非得及笄才能嫁人。我还听王大嘴那书里说有些丧心病狂的就喜欢满月这年岁的姑娘!不行,满月,你还是别去了,阿娘出摊就行!” 杨满月无奈,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道:“阿娘,你想太多了,我一个黄毛丫头,人家哪能看上我?明天我换了男装,他若无甚反应就证明是咱们想多了,娘,您看如何?” “这……” 陈氏最后投降了,满月实在太会说了,说到后来,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多心了。摸完螺蛳回来后,吃了晚饭便把夫君的衣服裁剪了下,把边口缝合后让满月穿上。 还别说,梳个男儿头,再换个男装,还真像个男孩子了。 这全靠了长期营养不.良,发育迟钝的福。虽脸蛋好看,可身材瘦弱,就跟个十岁孩童般。 这样一打扮,人家最多只会以为是个漂亮的小男孩。 陈氏安心了,揉了揉眼睛回屋睡觉了。 等陈氏一走,杨满月便入了空间继续学习。 只要她继续坚持,很快地就能通过第一级考核了。而且小考奖励的那些吃食好似也不简单,她明显的感觉到体质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力气变大了,视力更好了,精神也极好,也许这就是系统隐藏的福利? 第16章 逆天奖励 又过了三天,满月的螺蛳小生意火爆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开始还只有底层人民买着吃,可到了这两天却是有大户人家的仆人过来采买。更夸张的是,昨天居然有个酒楼的人过来,直接整锅端走了。 而那个冷面男这三天也没出现,让陈氏放心了不少。想想便觉自己想多了。 满月虽好看,可那样的贵公子家里娇.妻美妾少不了,又不是饿中色鬼,怎会对满月动心思呢?毕竟满月还是小姑娘呢!而对方也不是那种找不到媳妇的光棍。 这样一想心境豁然开朗,再见生意一日火爆过一日,脸上的愁苦都不见了,整日笑米米的,忙前忙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又过了十天后,娘几个惊喜的发现居然已赚了四五两银子了。 而他们定制的炉具,小推车也好了。 刨去这些花费,那冷面男给的钱只剩下二两多了,正好用来买一些餐具,这样自己赚的还得补贴上一部分。 所以看着有不少存款的杨满月,等把小推车推回来,想想剩下的二两银子,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不过好在这吃饭的家伙算是积攒出来了,而她也通过了刀功大考。想起一级大考的奖励,心里都乐开花了。 其奖励且不说,就一个“神之手技能加五”的奖励就能令她疯狂了! 所谓神之手就是增加食物的“亲切感”。 何为食物的亲切感呢? 每一个人都会特别偏爱某种味道,这种对食物的记忆源于家庭。离家远的人总是会想念母亲做的饭菜,那是对家的思念,是从小根植在一个人记忆深处的味道。 而神之手技能就是能赋予食物这样特殊的感觉。但凡经她手做出来的饭菜都能勾起思念之情,如果技能点加满的时候,甚至真能做出“黯然逍魂饭”出来,让人食用后感动到流泪。 那是幸福的体验! 现在虽然只加了五点,才是个起步。可满月今天做的螺蛳自动附带这种技能,那些人吃过后,只觉这味道越发亲切起来,有那多愁善感的外乡人甚至直言这有母亲的味道。 这功能简直逆天了! 更别提系统还附送了秘制酱料的配方,这是经过无数改良的配方,这将成为她的秘密武器! 想起大考的内容,再看看得到的奖励,满月只觉受的苦都值了。 每次进入空间,在里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日复一日的重复,枯燥乏味到了极点,第一次大考的内容更是变.态,居然要把豆腐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纤细,且有时间限制,她尝试了无数次才成功。 通过这样的锻炼,她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提高,现在在刀功方面,放眼世界,估计已无人能与之匹敌。简直比机器还要精确,蒙着眼睛都能把土豆丝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纤细,且粗细相等,薄厚均匀。 这是被系统虐出来的! 现在她可以享受劳动成果了。 过了清明,天气渐热,而能选择的食材也多了起来。 现在小推车也有了,炉子也有了,满月也觉得可以做一些复杂的东西来卖了。 柴桥镇上往来的商贾很多,但这都不是她首先考虑的对象。 会吃这样路边摊的人大多还是在港口抗包的苦力,虽然工作辛苦,但工钱却也不错。而干这样体力活的人最需要的就是重口味能吃饱的东西。 包子,馒头,面条虽不错。可做的人太多了,她再去弄也无特别大的意思,必须得想个既能填饱肚子又美味的食物来。 思索了半天,她想到了卤煮火烧。 这是一道北京著名的小吃,起源于清朝宫廷菜苏造肉,后流传到民间。 而因五花肉昂贵,普通人吃不起。所以一位姓陈的民间厨师对其进行了改良。 选用猪头肉,猪下水,猪肺代替,再加入猪血,炸豆腐片若干,配以焦香的火烧,在疲劳饥饿的时候来上一碗,那真是美上天了。 而更妙的是,这年头的人对猪下水很感冒,因处理总不得妙法,所以基本没人吃那些东西,基本都扔掉了。 不过对于别人来说是废物,可对于杨满月来说那可是宝贝! 就算没有系统,她的厨艺也不差,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下水,所以做卤煮火烧就成了上佳之选! 说干就干! 满月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陈氏。陈氏哪里会不答应?见识了满月的神奇后,陈氏便觉这家应该满月来当才对,简直太神奇了有木有?! 半个月前他们一家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可半个月多月后却过上了有鱼有肉的日子,满仓脸都圆润了不少,自己也长出一点肉来,看着都年轻了。 一听女儿这样说,立刻拍手叫好,娘几个立刻上镇子上去采买食材原料。 镇上有两家肉铺子,这几日买肉的时候满月就发现那些下水都扔在那儿,显是无人问津。看那样子还微微处理过,只是处理的人不得要法,所以也无人购买。 现在都便宜满月了。去了两家肉铺子,一番讨价还价,一副肠子外带一副猪肺十二文钱就拿下了。 满月包圆了五副猪肠和猪肺,还买了好几根刮得干干净净的筒子骨用来做高汤。 虽然售卖对象只是力巴,但杨满月在美食上从来不打折扣。特别是在这没广告的古代,口碑比什么都重要。 跟店家预定了明后几天的猪肠后,一家人又买了一些猪血,豆腐,香菜,豆豉,香叶等配料。最后杨满月又折回肉铺子店,买了点猪肝。 卤煮火烧的汤底不一般,做的时候扔些猪肝一同煮,到时也可一同售卖,一举两得。 猪肠与猪肺处理起来颇为麻烦,要想去除骚腥味,就得用盐,醋,面粉来洗。这是一个很耗费手脚的活计,好在家里有一口井,省了跑去河边清洗的功夫,再加之陈氏人也聪明,满仓又爱帮忙,一家人齐心协力,到了晚上的时候总算是把卤煮与火烧做好了。 关了火,就这样把卤煮闷着,浸一.夜后,第二天会更入味。火烧只要在吃的时候在贴锅子上再闷下就行。 没法和地道的火烧相比,毕竟条件有限,但因舍得在卤煮里下料,忙活好的三个人先吃了一碗,只觉好吃的都想把舌.头吞下去了。 火烧透而不黏,肉烂而不糟,陈氏已没法想象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 至于满仓…… 小家伙恨不得把头都塞碗里去,连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埋着头狂吃。 陈氏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大笑,“满仓,把鞋脱了,整个人埋碗里去吃。” 杨满月哈哈大笑,“娘这比喻可真恰当,满仓啊,阿姐来给你脱鞋。” 小满仓吃得满嘴是油,毫无形象。听到自己老娘与阿姐打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油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道:“娘,阿姐,这,这太好吃了。我,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味道,我刚刚吃着吃着都想哭了,太好吃了……” 他说着就打了个饱嗝,小脸越发红了,“这,这么好吃的东西,明,明天一定能全部卖掉。” “我觉也是。” 陈氏精神头更好了,兴奋地道:“之前还觉买多了,可这一尝,我的老天爷,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味道,这味道……嗳,娘嘴拙,形容不出来,就是好吃!咱们螺蛳已作出名头来了,明天卖这个准能卖掉!” 她顿了顿又道:“明天咱们早点去,晚点收摊,今天知道要怎么弄了,明天娘手脚就能快不少,等晚上回来弄也来得及。” 杨满月点头,道:“现在没宵禁了,晚上镇子上也热闹,要是生意好,咱们请两个人帮忙。” “这……” 陈氏迟疑起来,“这些都是手艺,若是请人岂不是知道怎么做了?” 杨满月勾唇一笑,道:“娘,每个人手艺不同,就算给他们知道了也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况且我们只请人洗猪肠,灌猪肺,煎豆腐,做饼子,这卤煮火烧的精髓在配料,不怕被人学了去。” 陈氏一想也是这个理,点了点头,略微一番思索后道:“实在忙不过来再说。嗯,不能找叶家的人,那天见我们拿这个推车回来眼都绿了,恨不得要吃了咱。咱们这里几个村都挨着,前后一里路,咱们找隔壁梅家漕的人。” 顿了下又道:“梅家人都以渔猎为生,娘与一个叫梅三娘的关系好。这些日子她陪着她那入赘的夫婿回去了,这两日也该回来了,三娘在家也挺难的,若是跟她说道说道,准能乐意。” “是娘知根知底的人就好。” 满月点着头,抿嘴笑道:“那这事就劳烦娘操心了。梅家婶子既靠得住,家里又困难,那就找他们帮忙,咱们给工钱,两全其美。” 陈氏欢喜了起来,“小娘放心,三娘与她家汉子人可好着,就是在家里也不得宠,老被两个嫂子压制着,若是能给他们找些赚钱得活计,准能乐意。” 母女二人商定了一些细节,推算了下成本,定了一个合理的价钱后便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早,才辰时初,娘三儿便推着车出了门,走了没几步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哟!杨家的,这是去哪里发了财?这推车做得可真够气派的。呵呵,不是要尊古礼么?怎么还做起买卖来了?” 第17章 面瘫来了 杨满月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却见那叶柳氏正挑眉弄眼的望着自己。 心里不由纳闷了。 这大清早的,她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村口作甚? 总不会故意在这儿等他们吧? 不过两次照面,这叶柳氏都给满月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听她这么一说,回应道:“婶子,没有哪条礼法上说守孝要饿着肚子吧?” 叶柳氏被她这么一呛,脸上闪过一丝怒气。 她自认自己男人是衙门里的书吏,是官面上的人,自己也粗通文墨,总觉在这村里她是不凡的。再加之,叶家族长又是她公爹,平日颇得公婆喜爱,颐指气使习惯了,哪里受过这等言语刺激? 当下冷了脸,冷哼道:“既说要守孝,自然得有个样子,好好的耕读人家做什么买卖?当真是下贱了,商贾之事也操弄。” “不然要活活饿死么?” 陈氏冷冷应道:“叶家媳妇,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们杨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这二嫁的贱妇!” 叶柳氏顿时大怒,指着陈氏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你以前的丑事!什么前头相公被克死了?你分明就是失了桢洁,珠胎暗结,生下了这个小杂种!呵呵,区区荡.妇,克夫之,啊!” 她话还没说完,却猛地发出一声惊叫,“杨满月,你这浪蹄子,你,你怎敢拿水泼我?!” “我有何不敢?” 杨满月的表情冰冷到了极点,拿在手里的水勺举了起来,口气颇为阴狠地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拿这个锅里的水泼你!” 说着一勾唇,眼里露出森然之气,轻轻道:“这锅里可都是滚水呢……” 叶柳氏如一只落汤鸡一般,被杨满月这么一泼,脸上的妆容全花了,厚厚的粉被冲开来,顺着脸颊上的胭脂一起淌落,显得颇为滑稽。 “你,你敢?!” 明显底气不足的叶柳氏又不敢看杨满月了。前不久杨满月拿着菜刀追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看着她毫无人气的冰冷眼神,柳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本能在告诉她:这个人真得做的出来! 陈氏气得脸色发白,眼泪含在眼眶里,指着叶柳氏的手直哆嗦,“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 一听陈氏这样反驳,叶柳氏又来精神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 “好了!” 杨满月冷笑着打断她,“这话奉还给你们叶家。至于我娘如何,我杨家如何,就不劳您费心了!” 杨满月说着便一把拉住陈氏的手,道:“娘,莫要与贱嘴的人搭理,当她放屁!我们走!” “你,你说什么?!” 叶柳氏尖叫着,“你个践人敢骂……” “哗啦!” 话还没说完,却见杨满月拿起水勺舀了一勺水对着她脚前就泼了过去,“再骂一句,直接泼你脸!滚!” 叶柳氏呆立在那儿,眼睛瞪得大极了。 那,那水是热的,在,在冒着热气…… 看着离自己脚不到一寸的那摊水迹,叶柳氏脚下发软,头发晕。 疯子,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死过一回的杨满月什么都不怕,甚至毁容杀人都敢! 这个认知让叶柳氏遍体生寒。想起杨满月那眼神,寒如冰棱,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柳氏只觉背后一阵阵发凉。 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又望了望已经走远的杨满月,生生打了个颤,忽然跟见鬼似地疯狂朝家跑去。 杨满月疯了,必须告诉公爹和婆婆小心! 且不说叶柳氏回去又是如何添油加醋的。再说杨满月推着车走出去了老远,快到石桥的时候,陈氏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满仓惊惶无措地看着,随后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杨满月放下车,拍着陈氏的后背道:“阿娘,莫要理会那等小人,为了那等人生气不值得。” “这叶家的大媳……” 陈氏哭得伤心极了,“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自打我嫁到这村里后,她就处处找我麻烦,整日散播谣言,毁我名声……” 顿了顿,抹着眼角道:“先帝在的时候就不鼓励寡.妇再嫁了,她,她凭什么这样说我?这世上又不是我一个女子二嫁。满仓他爹命苦,早早就去了,满仓爷爷奶奶也没了,就剩下个好吃烂赌的大伯……我,我若不是遇上你爹爹,我和满仓早晚都得被卖了……” 杨满月蹙眉,她这是第一次听陈氏说她过去的事。 没想到陈氏的命竟这样苦…… 满仓听到“大伯”二字,身子本能地颤了下,哭声更大了,眼里露出惊恐,好似回忆起了什么恐惧的事一般,小脸都发白了。 杨满月拉过满仓,把他搂在怀里,安慰道:“满仓不怕,啊?阿姐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又安慰陈氏道:“娘,过去的事就算了,你理会叶柳氏那小人作甚?仔细眼睛,不哭了。等咱们赚了钱,就搬镇上住,眼不见心不烦。她这一大早就在村口堵着,显是知道咱们赚钱了,嫉妒闹的,说酸话呢!” “我,我知道……” 陈氏抽噎着,“就是气不过。” 杨满月笑了起来,道:“娘,你知道对付柳氏那种人最好的办法是啥不?” “啥?” 陈氏起了好奇,一时倒也忘了哭泣了,抬头看着杨满月。 “嘿……” 杨满月一抿嘴,道:“那就是要比他们过得好,好到让他们嫉妒,而我们却还有自保的能力。让他们肚子里的酸水酸得烧胃却拿咱没法,活活憋死!” “噗!” 哭着的满仓与陈氏一听这话瞬间就被逗了。 郁闷的心情立即散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不是这个理?” 杨满月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道:“我这几天就琢磨出来一套对付小人,践人的法子。” “阿姐,阿姐,啥法子?” 满仓来劲了,举着小手,嚷嚷道:“告诉我,告诉我,以后我也好对付那些坏蛋。” 陈氏也是聚精会神地望着杨满月。显然她也受够小人的气了。 “那就是……” 满月一勾唇,一挑眉,郎朗道:“小人得志时咱们得捧着他,告诉他,你最好,你最美,我们是白痴,是傻子,请你一定要再坚持五百年!” “这,这是为什么?” 满仓成了蚊香眼,一脸雾水。 “笨蛋!这样他才会膨胀,才会得意忘形!一旦得意忘形了他就得出错!” 满月轻敲了下满仓的小脑袋继续道:“至于像叶柳氏,叶婆子这样的下践人,咱就得让她开心的时候给她泼冷水,不开心的时候再踩上几脚让她更不开心;答应她的事都要放她鸽子,当面承诺过的事,事后就得赖掉,她不是狠么?不是横么?!知道这样的人最怕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陈氏与满仓已彻底成了蚊香眼,这三观太逆天了,受到了极大冲击,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那就是无赖啊!” “啥?” 满仓摇着头,“我不要做无赖!” “啪!” 脑门上多了个红点,满仓一声惊呼,捂着脑门道:“阿姐,你为何打我?” 杨满月收回手指,冷哼了声道:“做人不能太迂腐!阿姐今天就教你个道理:为人要清正不假,但绝不能迂腐!对付叶婆子那样的人你就得比她无赖,比她无耻!就好比历史上的那些大清官,歼臣要歼,清官更要歼!” “你就是这样教你弟弟的?” 正说的得意呢,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脸绿了。 面瘫男! 好久不出现的面瘫男出现了! 只见他今日穿着一件冰蓝色的直缀,上边绣着雅致竹叶的纹饰,深邃锐利的细长眼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好看的剑眉微微扬起,素来紧抿的薄唇此刻竟微微勾起,明明似在笑着却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察觉不到笑容里的温度。 “想来也没人敢欺负你。” 薄唇微掀,吐出几个字来,“你也不是善茬啊……” 我去!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想让我暴揍你的感觉呢? 杨满月满头黑线,可想到这人可是自己的恩人,把吐槽的欲.望咽下去,换上了笑脸,“公子,怎得这早?” “饿了。” 回答简单明了,好像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一般。说完这话后,那双冷漠的眼睛就放到了推车上,剑眉又扬起,“做了新菜?” “公子如何晓得?” 杨满月笑着道:“我发明了一道新吃食,名为卤煮火烧,公子可要尝尝?” 陈氏与满仓现在差不多要对杨满月行跪拜大礼了。 去阎王殿走了一遭的人就是不同啊! 这男子看着跟罗刹一般凶恶,可满月居然能与他谈笑自如,这份胆气,不服都不行! 至少他们吓得都不敢说话了,连与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那双眼睛太锐利了,对视上一眼就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让人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嗯。” 他应了一声后,便朝着前头走去。 杨满月忙与陈氏一起推车,朝着出摊地点而去。 只是这画面怎么看得怪怪的? 看着前头的冷气制造男,杨满月总觉这画风好不和谐:怎么有种成了小厮的感觉? 第18章 面瘫很会吃 到了摆摊的地点,王三又来了。 不过不是来收钱的,而是来溜须拍马的。 “公子早啊!” 冷面男负手而立,看着满月在弄小推车,光洁的额头上已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推车虽轻巧,可要搭建起来,把所有的折合板都展开却要花费一点力气。 好看的剑眉微蹙,看了王三一眼,又看向了满月。 王三懵了下,随即欢喜起来了。利索地上前,嘴里道:“哎呀呀,这种粗活怎能让姑娘家来做?小娘子,你说怎么弄,我来帮你。” “那,那怎么好意思?” 杨满月忙摆手,“您可是公家人,怎能做这种粗活?王大哥对我们照顾已经很多了,不好再劳烦您。” “不劳烦,不劳烦!” 王三内心小人宽面条:姑娘,您倒是松下手啊!您不让俺干活,冷侯爷得把我下锅爆炒了!这哪里是劳烦?您让我干活是在救咱呐!! 那次见冷云出现在这里,他以为冷云看上杨满月了。于是便想来个成人之美,把杨满月的身世一番打探,想来个献花谋前程的策略。 可他不打探还好,一打探后吓得几晚上都没睡着! 乖乖! 这小娘子居然是冷侯爷未过门的妻子,难怪冷侯爷会亲自来照看了! 这冷侯爷虽是人中龙凤,天下第一的悍将,可却是被人打上了“克妻”的名头。小门娶户已是够可怜了,哪知寻了两家小门小户的姑娘却也是难逃厄运。 不是出意外死了就是病死了。 只有这杨满月,自己不甘心,找根绳子自己上吊了。没成想却是个命硬的,居然活下来了。 自己若是冷侯爷也得当人是个宝啊!这大丈夫没个妻子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这杨满月活下来了,那以后定是侯爷夫人了,自己能不殷勤么? 只是奇怪的是,冷侯爷好似不愿让杨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在想什么。 难道是怕自己煞神的名头吓到人姑娘?想先培养下感情? 也得亏是现在了! 要搁在几十年前,姑娘家哪里可以外出做买卖?也得亏先帝圣明,不但呵斥裹脚乃是伤天害理的恶习,还学那宋朝,允许女子外出谋生,不然冷侯爷想见人姑娘一面都难。 在几十年前,甭管你是平民老百姓还是王侯公卿,断没有婚前见面的事,那可是要被人骂死的。 把杨满月的事打听清楚后,王三的态度就不敢随便了,这可是未来的侯爷夫人。自己现在照看着点,以后能少得了自己的好? 那叶家的人也是傻子,杨满月只要成功嫁给冷侯爷,呵呵,逼嫁做手脚的事早晚得给人清算。 小门小户的出生就是没远见!还指着自己儿子升官发财,做梦呐? 看人冷侯爷一看这里有个命硬的,那宝贝得眼都绿了。 堂堂侯爷,竟然甘愿吃路边摊。小娘子动动手都心疼,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不是前阵子又有海盗作祟,准得天天待在这儿。 这不,一忙完就赶来了么? 啧啧,这杨家姑娘就是咱的贵人啊! 这么一想,王三心头火.热,动作越发利索起来,“杨家姑娘,我来,我来。嘿,都乡里乡亲的,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帮衬一把是应该的。别客气,您跟我客气就是见外了……” 杨满月有些无语,这王三越来越不对劲了。总不会真以为人家贵公子看上自己,所以在这里大献殷勤吧? 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口,为王三感到忧桑。 那啥…… 咱这是发育不.良啊,人家哪可能会看上自己? 再说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自己这身价去大户人家混个小妾当当都是烧高香了,还能指望啥? 自己可不想当人小妾,找个农家汉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 小推车被撑了开来。特殊的造型引得一群人围观,只是碍于面瘫男制造出的强大冷气不敢过来,只在远远观望着。 一切摆弄好,满仓把板凳都摆好,冷面男坐了下来,很是自来熟。 杨满月揭开锅盖,浓郁的香味飘出,忙活半晌的王三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杨满月一下就乐了。 忙拿出火烧,切井字刀,豆腐切三角,小肠、肺头剁小块,从锅里舀一勺老汤往碗里一浇,再来点蒜泥,辣椒,腐乳,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弄好一碗,递给王三,“王大哥,您辛苦了,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嗳,嗳!” 王三笑得脸都成了一朵桔花,可笑到一半,却是一下子僵硬在那儿了。 冷,好冷! 左边好冷…… 侧头一看,脸都绿了! 只见冷侯爷的手停在半空,显是以为杨家小娘子是要把第一碗递给他的。 “咕咚!” 王三咽了下口水,冷汗冒了出来。 怯怯地瞅了一眼冷侯爷,勉强挤出笑容,道:“哪能一直吃小娘子家的东西?这不,还有贵人在么?贵人先吃,贵人先吃……” 杨满月瞅了冷面男一眼,见他缩回了手,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便道:“我再给您盛一碗。” “就那碗。” 薄唇一掀,长臂一伸,把杨满月手里的卤煮拿了过去,低头吃了起来。 怎么觉得他有些不爽了? 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可气压明显低了几分呐! 看了看王三,再看看他,杨满月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切!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这臭脾气,一点都不亲民! 心里吐槽了一番,又忙给王三弄上一碗,然后把猪肝拿出来切成薄片,弄成两份,笑着道:“这猪肝味道也好,尝尝吧。” 说着又麻利地调了两份蘸料出来,哪知等她再抬头时却见王三瞪大眼看着自己,好似见了鬼般的模样。再看那冷面男也是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不由纳闷地问道:“王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王三眼里慢慢聚焦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呼道:“直娘贼!小娘子这刀功简直出神入化了,我的老天爷!神乎其技啊!”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已被系统虐了千百次,这刀功的确是出神入化了。想到这里,抿嘴一笑,道:“王大哥谬赞了,当不得神乎其技四字……” “就这速度……” 冷面男忽然开口了。只见他夹起一片猪肝,翻来覆去一看,唇角微微上扬,“薄厚均匀,速度又快,当得起这四字。” 杨满月瞪大眼,刚刚这个面瘫是笑了? …… 还是不笑的好,继续保持老干部的脸吧,一般老干部笑起来的时候准没好事。 王三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心里小人宽面条:那啥……以后侯爷出现的地方还是别来了,否则早晚会被搞疯啊! 默默地吃了一口卤煮,哪知这一吃却是停不下来了。 “这,这……”王三词穷了,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这”了半天却也未寻是合适的词来表达,索性闭了嘴,开始埋头狂吃。 杨满月看着王三的模样,心里得意起来。 身为一个厨师,什么溢美之词都不如王三这埋头苦吃。因为这比一切语言都有力多了,也让人满足多了! “嗯……” 正美着却见冷面男放下筷子,冷峻的脸上显出一片认真,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肠又吃了下,慢慢咽下后才道:“这道菜名‘卤煮火烧’?不错,很接地气。” 他点着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东西,缓缓道:“这火烧,豆腐,肺头吸足了汤汁,火烧透而不黏,肉烂而不糟,其中味道最厚重的还是猪肠。肠酥软,味厚而不腻,更难得的是无一点异味,也不知你使了何妙法。这汤底应是用大骨熬制,再加上肥厚相见的五花肉一同熬煮,汤头更为浓郁。而这里的五花肉更是绝妙,一口进嘴满是脂香……” 他看向杨满月,那眼神越发深邃了,“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杨满月呆住了! 这人的嘴.巴好生厉害! 难道是个吃货?还是个吃货里的行家?! 我去! 这点评得头头是道,这个家伙是个老饕啊! 不由自主地点头,很是无耻地就把卤煮火烧的发明权给揽了过去,“我见这镇上不少抗包的力巴,便想着花力气的人大多爱重口。下水不值钱,只是费工夫做,做好了一样美味可代替肉食,这五花肉,猪肝都是另加的。普通的里面只有猪肺,猪肠,豆腐,猪血与火烧,八文钱一碗,火烧什么的可以再另加……” “倒是不贵!” 吃得满头大汗的王三放下筷子,道:“力巴辛苦不假,可工钱也高呐!做这些苦力活的,吃稀的可不行,都得吃干的,平常吃一顿不止这几个钱,这卤煮有肉有火烧,有了油水可比光吃干的好,就不知火烧多少钱一个?” “两文……” 王三点头,“真是物廉价美。吃一碗阳春面都得十来文一碗,你这生意保准能火!” 杨满月笑了起来,“都乡里乡亲的,也不能黑心了,能糊口就行。” “我看你还有炉灶,其他菜可会做?” 沉默了半天的冷面男忽然问道:“可会做江刀?” 第19章 姐不是酒鬼 “江刀?” 杨满月愣了下,“公子说的可是长江刀鱼?” “你知道?” 冷面男显得有些意外,“这鱼宁波不多见。” 杨满月笑了起来,“长江刀鱼又名毛花鱼,平常生活在海里。每年春天来临之时,受江南烟雨邀请,溯流而上,由海入江产子。是江南特有的美味。所谓江南还有风物否,春馔妙鱼是江刀。清明时节的江南水乡里有两美,一是螺蛳,二是江刀,如今已过了江刀的时节,就算满月会做,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心里更是加了句,江刀在后世都快灭绝了,一条就得上万, 冰块脸微微一怔,问道:“你吃过江刀?” 杨满月笑了起来,道:“都书上看来的,我一乡野穷丫头哪里能吃到那东西?咱们宁波江刀极少,可吃不起哩!” 冷云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下,道:“明年上市,给我做吧。” 杨满月愣了愣,“那东西可贵着,公子放心给我糟践?” 冷云未接话,只扔出银子冲王三道:“客来居的梅子酿。” “是,小的这就去。” 王三接过银子,不由咂舌。 客来居以美酒闻名于世,其中梅子酿最珍贵。听说那酒采用初开的杏花与当年第一批的上好糯米酿造,再加入宁波最好的杨梅与些许冰糖,经过三年的发酵沉淀才能上市售卖。 酒入口不但有杨梅的酸甜更带杏花香气,是文人雅客最爱的酒。 只是酒好归好却是没吃过,他这身价可吃不起那酒。莫说是他,就是他们巡检也只能难得喝一回,实在贵得离谱了。侯爷就是侯爷,出手就是梅子酿,那交代自己的神情好似就在买个包子一样,毫不在意。 也不知能不能分自己一杯尝尝? 那边王三买酒去了,这边摊子上就剩下了冰块脸与满月他们三个。 一时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满月见这人也不爱说话便也不再多言,开始切蒜头,然后让满仓把小招牌挂出去。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好,王三也回来了。 杨满月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弄些酒具贩卖点酒水啥的,也是个不错的进项呢! 等冰块脸倒出酒后,电子音忽然响起:“叮!检测到古酒梅子酿,请宿主品尝一口已便系统分析成分,添加酒类目录。” 杨满月嘴角一抽,忽然觉得又被系统坑了。 这酒看着就不凡,自己问人要酒吃…… 这…… 也太那啥了吧? “完成任务奖励味精配方!” 精神立刻来了! 看了看冰块脸,见他安静地坐在那儿品着酒,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杨满月蹙起了眉头。 怎么办? 冰块脸看起不是很好交流的样子,冒然问他要酒喝会不会生气? 咦? 猪肝没了? 眼珠子骨碌一转,杨满月心里有了主意。 把满仓偷偷拉过来,塞了一点钱给他在他耳边一阵耳语,满仓听了连连点头,很快地跑了出去。须臾功夫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条鳗鱼干。杨满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陈氏则一脸雾水,买鳗鱼干作甚? 杨满月把鳗鱼干洗干净后,撒上葱花,姜丝,倒入料酒上锅蒸了几分钟后又拿出来,把里面的汁水倒掉,用棉布把鳗鱼干擦拭一番,抹上油,重新放入盘中,再加入姜丝,葱花,喷上一点白酒入锅蒸煮。 这样可以极大的去除鳗鱼干的腥味,等出锅的时候,把鱼一块块夹到另一个盘子里,利用热气迅速收干表面水分,吃得时候那叫一个香。 既是靠海吃饭,咸香是甬帮菜中最具特点的味道。这鳗鱼干用来下酒是最好的了。 冷云抿着酒,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倒是个麻利的人。 只是当杨满月把那盘鳗鱼干推到他跟前时却是有些意外。 “给我的?” 杨满月点头,笑着道:“这个用来下酒最好。” 一旁的王三内心泪眼汪汪了。 都是人,待遇咋差这多?! 故意多拿了几个酒盏过来,可人家冷侯爷却是都没看他一眼。而现在杨家小娘子也只给侯爷加餐,完全都没想过他这个可怜人呐! 冷云看着那鳗鱼干,嘴角弯了弯,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响起,“嗯,品相不错。” 杨满月看向他杯中酒,脸有些发红,喃喃道:“这,这酒色泽红艳,香气扑鼻,不知是什么来头?” 说完这句,心里都快哭了。 姐不是酒鬼,真得不是酒鬼,嘤嘤嘤! 见冰块脸看着自己,那深邃犀利的目光好似要将自己洞穿一般,脸越来越红了。 陈氏之前就有些搞不清楚满月是想做什么,见她让满仓买来鳗鱼干,又做给那贵公子吃,以为是报答人恩情。可现在却是提到了酒,那眼神看着怎得像是想馋人酒喝? 陈氏被自己这结论给窘到了,头上冒出了黑线。 多大的孩子,怎得还想喝酒? 再者,哪有跟人讨东西吃的?又不是乞儿。 刚想把孩子叫过来教育几句,却见那贵公子却是取了一个酒盏,倒了一点酒递给了自己闺女。 杨满月红着脸,福身道了个谢,拿过酒盏微微抿了一口。 只觉入口酸甜,微有花香,待酒在舌尖微微盘桓一会儿后,却又觉火.辣了起来。待咽下肚,只觉从舌尖到喉咙再到胃里好似火烧,如一条火线般火.辣,脸色立刻变得绯红,眼睛也变得雾蒙蒙的。 冷云见她这样,嘴角翘了翘,把鳗鱼干朝着她跟前推了推,道:“压下酒。” 顿了顿又道:“梅子酿是烈性酒,入口柔绵,到舌根时却又火.辣起来,此酒能闻名于世概因此奇妙变化。”, 杨满月吐了吐舌.头,“被这名字与表象骗了,没想到居是这样烈的酒。” 一旁的王三看着满月跟前的酒盏,馋得口水都掉下来了,闻着都浑身舒坦了,不知喝下去又会如何。 可惜无人理他,再次华丽丽的成了背景板,内心那个忧桑。 杨满月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赠酒。” “暮时。” “嗯?” “岁云暮矣,着记时也云。” 杨满月一蹙眉,随即恍然大悟,“这是公子表字?” “嗯。” “暮时……岁云暮矣……”杨满月笑了起来,“公子名云,字暮时?” 冷云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嗯,聪明。” “暮时公子有礼。” 杨满月行了一礼,然后道:“您慢慢吃,我招呼客人去了。” “嗯。” 这公子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也只有点评吃食时话才多些。 暮时……暮时……他好似姓侯?侯暮时,猴牧师?猴子不像,这人好冷,牧师也不贴切,太酷了。 嘴角弯了起来,心里给某冰块男按了个外号,偷偷乐了一下后,便开始招呼生意。 “杨家小食开张咯!今个儿有卤煮火烧,爆炒田螺,祖传秘法,走过路过莫错过,大家都来瞧一瞧咯!” 少女虽然做了男儿打扮,可那嗓子犹如黄莺鸣啼叫般动听,喝着酒的冷云默默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嘴角扬了起来。 人世缘分妙不可言,她应是命属之人,不会错了。 一些老顾客也上完工了,看见满月招呼,又见了新奇的小车纷纷围了过来,一听卤煮火烧,纷纷好奇了起来。 “小娘子,猪肠真能吃?有味呐!” 满仓手里举着盘子,里面都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猪肠与猪肺,递给众人道:“大叔,大哥,你们尝尝,没有味道,阿姐做得可好吃了!” “哈哈,满仓小阿弟你可真贼啊!这么小就能帮阿姐,娘亲干活了,将来准能撑起一个家来!” 做了十几天生意,天天来光顾的人都知道满月其实是女儿身,也大概知道了满月家里困难,又加之满仓机灵,陈氏和善,满月手艺好,所以看到这家人生意好,心里都挺为他们高兴的。 这世上,基本上穷人还是同情穷人的,因为能感同身受。 夸了满仓几句后便也伸手捏起猪肠尝了起来。 这一吃,立刻炸锅了。 “天啊!这猪肠不但一点味都没有,而且好吃极了!这什么烧的怎么卖?” “8文钱,8文钱!” 满仓兴奋地用小手比划着,“这大一碗!里面有猪肠,猪肺,汤底用筒子骨熬的,还有豆腐!” “给我一碗!” “我也要!” “娘,快把那两套折叠桌椅铺开来!” “嗳,来了!” 陈氏麻利地把挂在推车一边的两张折叠桌撑开,又把塞在推车车底的折叠长凳展开,放到推车前的空地上。 虽然有加桌,可却还是抵挡不住人们对肉食的渴望。不但屋台边上坐满了,就连刚刚铺开的两张折叠桌边也立刻坐满了人。 生意火爆超出人的想象,除了那个牧师身边还空着一个位置外其他都坐满了。有些没位置的人本还想再等等,可等那味飘散开来,再看着别人吃得那么香甜,忍不住了。 立刻要了一碗,就捧着个大海碗蹲在路边吃了起来。 旁边几个做小吃生意的人看着这火爆场面不由咂舌,心里发酸,可碍着王三却是不敢过来寻晦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 苦也!咱为何就想不出新名头的小吃来呢?! 第20章 争吵 “这,这是什么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挺着鼻子直嗅,“好香!这是我没吃的东西!石胖,在这候着,香味那儿飘出来的,老夫去看看卖什么的!” “哎哟,老太公,老太公,可去不得,可去不得,那是路边摊子!” 胖胖的仆从喊得越起劲,老头越是走得快,石胖望着那利索的身影默默留下两行泪。 完了! 老太公又乱吃东西,要吃坏肚子自己又得倒霉了。可偏偏老太公不让跟着,跟去的话现在就得挨揍,这可如何是好?7 很快的,老头便挤到了小摊前。他打量了下这个造型古怪的摊子,再看摊子上吃得满头大汗一脸满足的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是车吧?不知出自哪怕大家之手,端得是精妙!”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一看,却是一脸嫌弃。 倒不是因为老者穿得寒酸,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大家都穷人,哪可能在这上面小觑别人? 实在是这位老先生有些…… 头发乱糟糟的,盘在头顶的头发好似被火烧过一般,焦黄焦黄的,各种细碎短发都扎出发带来了。再看身上那衣服,胸口还沾着一些油渍,看起来十分的脏。 若不是穿得一身直缀,看着是文人的打扮,大家就得炮轰他了。 虽然大家一脸嫌弃,可老头却是无视众人目光,一双眼朝着众人碗里一看,昏花的老眼立刻亮了。 是没吃过的东西,妙极! 一双眼睛跟扫描仪般一路横扫,很快地就注意到一个空位置,想都没想,直接过去坐下,中气十足地喊道:“店家,给我来一碗,要跟他们一样!” 一群力巴同情地望着这个老头,这一定是个多年举业不成被逼疯的读书人。否则正常人怎会往那个贵公子身边凑?没见大家都绕道么?那位公子看起很凶的样子,脾气一定很坏,这老头要倒霉了。 “哟,这是梅子酿?!” 老头坐下后,一见冷云跟前的酒,眼睛又亮了,摸着那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胡须,点着头,“鳗鱼干,冷醬猪肝,梅子酿,呵呵,你这小子是个会吃的。” 冷云侧头看了一眼,目光微闪,把酒壶往那老头跟前推了推,也不说话,继续默默地喝着酒。 杨满月望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弯了起来:这冰块面瘫男看来只是不爱说话,心眼却是不坏的。 看向那位老先生,虽然看起来这位老先生有些落拓,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东西却不简单。杨满月上辈子好歹也在商场摸爬滚打过,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因此也不敢怠慢,这年头怪癖的文人多着。得罪了他们,一张嘴就能搞死你。 麻利地给老者弄上了一碗,笑着道:“老先生,这是卤煮火烧,您尝尝。” 老者两眼发光,“卤煮火烧?这名字倒有意思。老夫吃遍大江南北却从未见过这种做法,想来是小娘子首创吧?” 杨满月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女扮男装很没必要,着实是一开口就什么都揭穿了,显得有些多余。 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胡乱之作,没成想却是意外好吃,便拿来捎卖了。” 老头点点头,喝了一口梅子酿,感受着火线入体的火.辣,大呼了一声“快哉”后,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一尝却是两条略有些稀疏的眉毛一扬,胡子都抖了抖,显是满意至极。 连连吃了几口,大呼过瘾,海碗大的一碗卤煮火烧很快就被他消灭干净,看得杨满月直咂舌。 老者看起来起码有七十左右了,在这“人过七十古来稀”的年头,莫说拥有这好牙口了,许多人活不到七十便成了黄土。就算活着也是诸病缠身,哪里能像这老先生这般生龙活虎的? 拿水壶给老者倒了一杯茶,笑着道:“老先生,这卤煮虽好吃可毕竟是大荤之物,喝点茶去去油腥,免不克化。” “哦?” 老者来了兴趣,“小娘子似颇懂养生之道?” 闻了闻茶,笑了起来,“这是大麦茶,开胃去脂最好不过,大赞!” “小本经营,无好茶供奉,只有这大麦茶稍廉价,能赠送得起,让老先生见笑了。” 老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这摊子有趣,经营之人也有趣。这卤煮火烧他日必能名扬天下,成我大明一绝。” “承老先生吉言。” 满月笑了笑,又问道:“老先生可要再来几片猪肝尝下?” 老者笑着点头,侧头看了看冷云,嘿嘿一笑,“今日不错,有人赠酒还有人赠茶,有酒有茶自要再来点佐酒的小菜,小娘子,给老夫也来一盘猪肝。” “好勒!” 杨满月麻利地捞起一块猪肝,切下一点,然后开始切了起来。 老者眼睛瞪圆了,居爆出了粗口,“直娘贼!这刀功简直神了!老夫吃遍天下从未见过如此精湛的刀功,这若用来做鱼脍该是何等美.妙?!” “鱼脍?” 杨满月把调料弄好一起递上,笑着道:“只是吃鱼脍还得佐以白酒,否则鱼脍生冷容易闹肚子呢。” “啧啧!” 老者连连赞叹,“小娘子你这厨艺从何处学来?不但刀功了得,还颇得食疗之道,了不得,了不得,小小年纪竟由此手艺与见识,当真是了不得!” 他顿了顿便拿起筷子吃了一片猪肝,入口只觉这猪肝味道极好,十分入味。最关键的,居然一点都不老,很是鲜嫩,一双眼睛看着杨满月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都冒绿光了。 吃了两片猪肝,他放慢了速度,喝了一口大麦茶,悠悠道:“这等味美若是有鱼泡茶当为人间极乐。” 他这话一出口便引来哄堂大笑,有两个文士打扮的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老先生,这世上哪有人拿鱼泡茶的?看老先生打扮也应是我同道中人,我等沐浴圣贤书,可做不得张口胡来之事。” 杨满月望向那两个文士,倒也不是生人。之前来买过几次螺蛳,在这街上开着一家小小书铺,这二人是兄弟。因是老主顾,今日见她弄了这摊子,倒是难得的自己带了酒过来,坐在屋台边享受片刻闲暇。 这会儿听了这老者的话,喝了几两酒的顾家兄弟忍不住调侃了起来,“用鱼泡茶天下之大谬啊!” 老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一瞪眼,呵斥道:“孺子小儿懂个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夫就喝过!” “哈哈!老先生,你莫要诓我等!鱼怎么可能用来泡茶?您老莫不是记错了吧?” 顾大郎一脸“信你有鬼”的表情,喝了口酒继续道:“这天下虽无奇不有,可用鱼入茶当真是荒谬了!” “哥哥说得是极,哪有用鱼入茶的?” 冷云抿了一口酒,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盏,却也不开口说话。只看着那个听得聚精会神的丫头,好看的剑眉微蹙,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少时,目光又变得平淡无波了起来,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许是那目光太具侵略性,本在听着八卦的杨满月忽然觉得有些不适,侧头看过来却是与那双锐利冰冷的双眼对了个正着。一瞬间,就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看着这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心里纳闷:怎么觉得这位主好似有些不高兴呢? 微微避开目光,冲他笑了笑,小声问道:“公子,可是需要什么?” 冷云没有说话,让她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这边气氛沉默,而那位老先生却是与顾家兄弟杠了起来,老头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怒气冲冲地指着二人,大骂道:“哼!亏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读书人却不知尊老爱幼之理,两年轻人这样欺负我一个老人家,不当人子!” 杠得正上兴头的两位顾家兄弟直接傻眼了。 这,这老先生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怎得忽然拿年纪压人了? 顿时泪眼汪汪了起来! 没法!这是一个尊老的社会,活到这位老先生的年岁就算是觐见天子也只需弯腰行礼便可,这一句可算是点了他们死穴了。 老头见他们不说话了得瑟了起来,一砸嘴,呵呵笑着说道:“呵!老夫舔活七十载,吃的盐都比你们吃的饭多,今个儿就教教你们,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要自己没见过就说没有!” 看着老头那得瑟的脸,莫说是顾家兄弟了,就连杨满月也觉得有些手痒。 好想一拳打上去,这老小老小,这话还真不假啊! 果不其然,本来熄火的顾家兄弟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又吵了起来,一群力巴端着碗边吃边看,一些路人也被吸引了过来,倒是为杨满月又招揽了不少生意。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柴桥镇上就出现了一幕奇观:一家做吃食的路边摊围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端着碗吃得津津有味,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杨满月有种内心哔了狗的感觉:这都叫啥事啊?! 不能放任老先生与顾家兄弟吵下去了,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道:“这个……以鱼入茶倒的确真有其事……” “老头,你莫要大放厥词,倚老卖老!” “哈哈!无知小儿有本事打我呀!” “你!” “我说,老先生,顾家哥哥能否听我一言……” 第21章 强大的面瘫 “呱呱……” 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杨满月脸黑了。 根本无人听她说话,反而越争越凶,之前离去的王三都带着人过来了。 古代特别怕百姓聚众闹事,这里围着这多人又很热闹的样子,自然会引起官府注意。 这不,王三带了几个人过来,一看都围在杨家小铺跟前,还以为有人寻杨家娘子麻烦,立刻跟打了鸡血一般冲了过来。 好机会啊! 现在不表现更待何时? 杨满月一看王三那样,误以为他要驱散客人,吓得拿起菜刀猛地在桌上一拍,大吼道:“莫要吵了!天下的确有鱼入茶的!” 她这番大动作一下子把哄闹的场面给镇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冷云嘴角翘了翘,刚毅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也不说话,依旧小口抿着酒,看着她。 老者瞪着眼,张了张嘴,道:“小娘子,你,你刚说什么?” “小娘子,你刚说鱼可入茶?呵呵,你可不能偏颇啊!” 顾家兄弟叫嚷着,显是对杨满月这说法不满。 杨满月黑了脸,这三人也真是的,就这点事还能吵这样,文人就是较真,伤不起啊! 不去看顾家兄弟与老者,只福身道:“我在一本记载各地风貌的书里曾看见过可入茶的鱼。” 此言一出,老者得意起来了,“怎么样?老朽没胡说吧?” “咳!” 顾大郎轻咳了一声,脸上闪过尴尬,不过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小娘子,此言当真?” “乡梓父老跟前不敢妄语。” 杨满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老先生说的那鱼应是琴鱼。” “琴鱼?” 也不吵闹了,一群看热闹的也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着。就连赶来维护治安的王三也认真聆听了起来。 这年头出行不便又少娱乐,能听点别地的趣闻也是乐事一桩。无论是走夫贩卒还是王侯公卿都爱听八卦趣闻。 眼下觉得这小娘子能报出名头来,都来精神了。 嘿! 新鲜了啊! 鱼还能泡茶?定要仔细听着,回去也能吹嘘一番。 “不错!就是琴鱼。据说此鱼产自芜湖的泾县琴溪,与宣纸并称泾县二绝。泾县位于黄山东北,那儿林木深秀,风景瑰丽,绕于穿梭山间的水格外清甜,其中以琴溪的水尤为轻盈浅碧。所谓灵山灵水出灵鱼,琴鱼便生于此。”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了下来,轻抿了一口又继续道:“琴鱼虽为鱼,却从不为盘中佳肴,而是以饮茶精品而享誉于世。” 顾二郎眼睛都直了,有些失神地道:“怎,怎可能?这茶与俗事游离,汤涤尘埃,最拒荤腥之物……这,这,这……茶清,鱼腥,如,如何能搅到一起?” 老头冷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老夫早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你们非跟我争,哼哼,现在知道自己如井底之蛙了吧?” 杨满月嘴角一抽,越发觉得这老头欠扁了。 我说,老爷爷,您能收敛点不?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姑娘我都想揍你啊!你这不是挑火么? 冷云饶有兴致地望着杨满月,嘴角微微扬起。 有趣的丫头! 看了看围观的人,将最后一杯酒喝掉,才缓缓道:“琴鱼与极品绿茶‘涌溪火青’同入茶,清澈茶汤中,琴鱼头齐刷向上,尾朝下,嘴微张,眼圆睁,背鳍徐立,尾翼随茶汤而动,似在杯中嬉游,如闻唼喋之声,堪称奇观。啜饮一口,压舌下稍含漱,只觉清香醇和四溢散开而无一点鱼腥之味……待喝完再咀嚼泡开的鱼干,清甘咸鲜,茶香浓郁,当真是饮茶之绝品。” 哇塞! 杨满月眼里冒出小星星了。 能知琴鱼者当真可得老饕之名,这个冷面公子绝对是吃货里的行家啊! 自己前世曾有幸品尝过一回,故而知道此鱼。没想到在这信息闭塞的地方也有人知道这鱼的来历,当下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眉眼弯弯,笑着冲面瘫男道:“公子真是好见识!与那书上说得一样。听说那琴鱼制作起来也颇有门道,去掉内脏后,加以茴香,桂皮,茶汁,白糖以盐开水炝熟,再捞出晾干,用炭火烘烤,精制成状如青茶的深黑琴鱼干,放在特制的锡罐中可储存很久。” 冷云点头,勾起唇,笑了笑道:“想来你博览群书才能于美食一道上有创新,不错。” 冷面男笑了? 自己眼花了? 杨满月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有些不受控制地跳了下。虽然人家性子冷,可架不住颜值高啊! 这一笑,只觉天地失色,竟引得她内心如小鹿乱撞般…… 这人长得太帅了,太有男性魅力了,不笑已是这般夺目,再微微一笑,要命,哪个少女抵挡得住? 见她看着自己有片刻的失神,冷云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说起这琴鱼,其实北宋的梅尧臣还写过不少的诗篇,与欧阳修之间还有段趣事。早在唐朝时期,这琴鱼就曾被列为贡品,独为皇家享用,普通人不知也是情理之事。” 冷云看向那位老者,“这位先生想来是福缘深厚之人,能有幸一品琴鱼茶之美当不是俗人,又何必与几个小辈计较?扰了杨小娘子生意,以后吃不到美味可口之物可就罪过了。” 老头却是冷哼了一声,嘀咕道:“世道乱了,自打开海西夷来后都不尊老了。小子,别以为你出生富贵就能欺负我这个老头儿。” 杨满月哭笑不得,“老先生,这位公子没别的意思。好了,好了,您老也别生气了,两位顾大哥也别生气,我再给你们切些猪肝,免费赠送的,都消消气。” “还是杨小娘子厚道。”顾大郎故意喊道:“不像某些人,为老不尊!哼!” “臭小子,你说什么呐?” 老头又撒泼起来,却冷不丁地觉得一旁冷飕飕的,侧头一看,却见赠酒于自己的小子正看着自己,那略细长的眼里透出了一丝不耐,显是不满了。 老头摸了摸自己鼻子,随即扔出一小块碎银子,嚷嚷道:“真是的,老夫离开乡梓几十载,就想听一听乡音,哪怕斗嘴也觉亲切。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脾气太坏,哼哼!小娘子,钱且收好,多余的算老夫给你赔礼了。” 老头说着也不等杨满月回应,三步两步地走出人群,宽大的袖子在风中扬起,嘀咕声还在继续着,“哎哟,走太多年咯,乡梓父老都不待见咯……” “噗!” 杨满月忍不住笑了起来,顾家兄弟对视了一眼,也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老先生其实倒也有趣,我们刚刚是跟他计较什么啊?回去了,回去了,杨小娘子结账!” “嗳,来咧!” 闹剧过去了,中午用饭的时间点也过去,人群慢慢散去,很快,屋台边便只剩下了冷面男一人,也不说话了,也不喝酒了,只拿着大麦茶喝着,也不介意这茶廉价,就保持着生人勿近的模样默默喝着茶。 杨满月有些纳闷,这人怎还不走?难道都没事干么? 心里一阵发酸,眼珠子有些发红。 人家这不用干活就有钱,喝喝茶,看看风景的,咱啥时也能过上这样米虫的日子啊? 切着猪肠,猪肺,给满仓与陈氏先弄了一碗火烧,压下心底酸气,福身道:“公子,若不介意,我们就先吃饭了。” “请!” 只要不是说吃的这人话就少了,脸上又没了表情,还真是怪人! 不去理会这冷气机,杨满月端着碗坐到一边与陈氏他们吃起饭来。 陈氏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那贵公子,压低声音道:“满月,娘瞧着这公子心眼倒不坏,就是脾气古怪了些。这都吃完了咋还不走?” 杨满月吃了一块猪小肠,感受着那油脂香气,待下了肚,伸出舌舔了舔嘴,一脸满足地回道:“许是没事干吧?有钱人脾气都古怪着,莫要管他。娘,满仓快吃,阿姐去给你们切些五花肉与猪肝来。” “别!” 陈氏忙阻止,“那些留着卖钱,咱们这样挺好了。” 说着又笑了起来,一脸满足地道:“啧啧,小娘,你这火烧真太好吃了。而且也太好赚了,你猜咱们这一上午赚了多少钱?” “多少?” “不算那老爷爷给的,就有六百多文……” 满仓眼里冒着绿光,掰着小手算着,“阿姐不是说核算成本才3文钱么?一碗就是5文的利润,咱们一上午卖出去了八十二碗,就赚了,赚了……阿姐,你等等,我去数数。” “不用数了,净利光卤煮火烧就有410文,再算上螺蛳,猪肝,还有那位老人家给的钱,一贯利润跑不了了。” 满仓冒出星星眼,“阿姐,你好厉害!” 陈氏轻拍了下满仓的小脑袋,道:“那还用你说?你阿姐能读能写还会算,小讨债鬼眼里只见钱却是连账都算不清。” 杨满月笑了起来,低声道:“等再攒点钱给满月请个先生,人不读书可不行,满仓必须得读书。” 陈氏激动了,“满,满月,你,你真愿让你阿弟去读书?” 杨满月一脸奇怪地问道:“娘,家里有钱了自然要送满仓读书的,他年岁还小哪能不读书?那不成睁眼瞎了么?” 虽然说话声音极小,可冷云的听力极好,听着这下话,嘴角微微一翘,掏出银子放桌上,“结账!” 第22章 陪我走走 “公子?” 杨满月看着桌上的银子,虽然这回没再给个大元宝,可这一小块碎银子起码有三钱,等于是三百文钱呢。他酒都喝自己的,就猪肝,卤煮,哪怕算上那鳗鱼干也不用这么多呐! 最关键的是,若是与那老先生一样属于打赏也就应承了。问题是她已欠了别人了,之前不是给了个大元宝么?那就是预付金啊! “公子,你之前给了许多钱,还有很多呢,这钱可不敢收了。” 冷云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杨满月都被他这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避开他颇具侵略性的眼神,小声道:“我家虽穷却不敢占人便宜,公子消费的我都记账了。” “那老者可,我为何不可?” “啊?” 杨满月有些跟不上他思路了,见他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那冷酷的脸上好似有些寒霜浮动一般,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了起来。 这人的性子怎得这般古怪? 就这一个失神的功夫,那个冷面怪人已转身走了。 她忙抓起银子追了过去,“娘,我去去就来!” “嗳!” 陈氏看着满月的背影,问满仓道:“满仓,你觉这世上有大善人么?这公子怎么这般古怪?不会真在打你阿姐主意吧?” “娘,您别瞎想。我这几日可听人说那些有钱人特别喜欢打赏,这才显得身份尊贵。就跟那老爷爷一样,能吃到那什么鱼肯定也不是俗人。但你看他,穿得好寒酸,这些人脾气怪着咧。” 陈氏蹙眉,“可娘怎么觉着这公子看你阿姐眼神怪怪的?” “娘,别想了,吃饭先……” 且不说陈氏在这里犯嘀咕,再说那冷面男子走得极快,满月人小腿短,结果又重复第一次相遇的悲剧。好不容易追上,还未来得及喘气,才刚喊了一声公子,却听到那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心!” 一个天旋地转,便觉自己被一阵猛力一拽,淡淡的薄荷香气飘入鼻中,又觉腰间一紧,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只是这温暖的怀抱太过生硬了些,她的脸一下子撞到人胸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哎呀,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贵人!小的不是故意的,贵人饶命啊!” 耳边传来别人道歉的声音,杨满月也慢慢回过神来,这一看却觉脑中“嗡”的一声,脸一下子红得似要滴血般。 只见那冰块脸把自己搂在了怀里,男子极为阳刚的气息将她包围,她于商场虽不是初哥,可在这男女之事上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唯一一次的萌动还是暗恋,何曾与异性这般接近过? 慌张地推开对方,红着脸,低着头,眼睛瞄着自己的鞋尖,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住……我,我……” “无妨……” 对方淡淡的声音传来,“银子我不要,你明天给我单独做点别的。” “公子,小娘子,对不住个,老汉儿手滑了……” “无妨,且去吧。” “是,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宽恕……” 杨满月见他大度地放过那推车的老汉,不由对这人感官又好了许多。 性子冷清只是性格问题,这个暮时人还真挺好的。 只是一想到刚刚被他拥在怀里的画面,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那啥…… 她好似还用手抓了人胸口了。 好像很有料的样子,肌肉很结实,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天啊! 她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是因为从来没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自己被男色勾.引,发春了?! 冷云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耳朵脖子都红红的,还时不时地偷偷瞄自己,那怯怯的模样颇是有趣。 “陪我走走吧。” “啊?” 她诧异地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再加之眼角的刀疤,只觉这目光冷到骨子里了。前世电视上也看过不少很man的男人,可却发现没一个能和他相比。 这个男人外表太刚硬了,那双眼睛好似不带任何人世间的感情:冷漠,残酷。 她想起他之前的一些行为,便好奇了起来。 这人所行所为看起来并不坏,很大度,除了不爱说话外,其他看起来都十分有风度的样子。只是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神可以折射出许多东西。 这双冷漠,甚至透着点残酷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似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生离死别,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如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有了这个认知后,她忽然感到害怕了。 这双太过冷漠的眼睛告诉她:此人绝不简单,不能跟他有太多瓜葛。 想到这里,忙摇头,“公子,我还得回去看店。” “叫我暮时。” 他蹙眉,“公子这称呼我不喜欢。” “哦……” 她低低应了一声,福了福身,道:“多谢暮时公子维护之恩,只是摊子上……” “呵……” 他轻笑了一声,表情冷淡了极点,“怕我?” “啊?” 她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居然被人看穿了。 “暮时公子温……润如玉,我,我怎么会怕您?” “违心。” 他淡淡吐出二字,转过身,冷淡的声音传来,“怕就回去吧。” “谁说我怕了?!” 被人揭穿,某姑娘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一张嘴就道:“公子待我有恩情,我怎会违心?” 转过身的某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可声音依旧冰冷地道:“我面容有损,许多人都怕,你说我温润如玉岂不是违心?” “我,我,我……谁说有刀疤的人就不能温润如玉?!” 杨满月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说话利索了起来,“以貌取人,肤浅!” “的确是……”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她看着他,见他那毫无温度的眼里好似闪过了一丝揶揄,嘴角微微扬着,怎么看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心虚了。 眼一瞪,道:“不就走走么?公子帮我这多,走走怕什么?” “呵……” 冷云轻笑了一声,只是嘴角都没弯下,也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面无表情的样子反而更让她心虚了。 特别是这会儿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好似越发犀利了,上下扫着自己,好似感觉站在他跟前,自己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看穿,所有的伎俩都是无用功,他能轻易地看穿你。 杨满月心里暗暗叫苦,这人不是善茬!怎么冲动了?就被他误会是小人好了,这样的人都得远离。 正被他瞧着浑身不自在的时候,那冷淡的声音又传来了,“明日记得给我单独做些其他吃食,回去吧。” “啊?” 她又傻眼了,“不走了?” “怎么?” 他剑眉一扬,“又愿意了?” 她不说话了,忽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上前两步,拉过他的手,把碎银子放他手心,道:“暮时公子第一次买螺蛳就给了十两银子,不知要在我那吃多少东西才能还清,我不能占您便宜。” 说着便要缩回手,哪知才一动却是被他一把握住,她诧异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所以。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与虎口带着薄茧,手心热极了,一点都不像他冰冷的性子。 接触仅一瞬间,当松开手时那银子又在她手心了。 “我花出去的钱就没收回来的时候。当是我打赏你的吧,记得,明天我要吃到你新创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创新?” 杨满月站在原地,身边行人穿梭,她失神了。 这人…… 真得只是一个大吃货? 为了一口美食可以不计较银钱,随便给? 想起他对美食的点评,兀自点了点头。 怪人! 不要拉倒! 便宜姑娘了! 她一握拳把银子拽在手里,朝着自家小摊而去。 陈氏见她回来了,便问道:“还给人家了吗?” “没,他不要。” 满月摇着头,“真是个怪人,居然要我明天创新一道菜单独做给他吃。娘,你说这世上怎有这好嘴的人?” 陈氏本来还有些怀疑那贵公子动机不.良,可一听满月这样说,那颗不安的心立刻按回肚子里去了。 点了点头道:“那些有钱人不事生产,除了吃吃喝喝还有甚乐子?许就是个爱吃的公子吧?” 顿了顿又道:“你看他对这些吃食门清啊!点评的也是头头是道,说起吃的话就多了,没准就是满月你这手艺太好了,这才多给钱。” “就是,就是!” 满仓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嚷嚷着道:“那些有钱人最喜欢打赏银子了,那个王大哥就说了,那个侯公子身份不凡,就好口吃的,定是阿姐手艺好才这般大方呢!” 杨满月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道:“我得琢磨琢磨明天给他做什么,也不知他都吃过什么,唉!要做不出来可咋办?” “满月,慢慢想哈!下午都娘来,只要切下东西,娘能做,你就想想给那公子做什么吃。” “嗳,辛苦娘了,我得好好琢磨下,不然做不出来这银子就烫手了。” “先吃饭吧,吃饱再想。” “好勒!” 杨满月吃完饭,琢磨了一下午,终于是给她想出来了一个名头,双眼一眯,笑着道:“娘,给我些钱,我去买食材。” 第23章 新的信息 拿了点铜钱和一些碎银子,满月带着满仓去选食材。 柴桥靠海,海鲜最是新鲜。除此之外,又因四周村寨包围,农人多有来此贸易。久而久之,在柴桥镇最繁华的地段就行了集市。各色农产品自不用提,还有诸多刚被打捞而出的海鲜。 不仅新鲜还便宜得紧。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鲜是甬帮菜中必不可少的。 比如海蟹炒年糕,为当地一绝。 另外还有诸如海鲜饭等物,也是沿海一带的绝唱。 杨满月打算做海鲜饭,却不是用炒的方式,而是用煲的方式。 煲仔饭问世很早,却只在广粤岭南一带盛行。至于宁波,想来得此门道的人不多。而她要做的煲仔饭却是不同,都是经过后世改良的,是几千年中华饮食的沉淀。 想来只要些微创新便能过关了吧? 中华饮食源远流长,种类派别繁多,但更关键的还是得是好吃。 牧师看起来嘴.巴很挑剔,所以她今天必须进空间开启第二阶段的训练了。 一级大考后,她便没进去受虐。虽然系统奖励的美食可以强身健体,消除疲劳,可长期处于高压下,人的精神是会疲劳的。所以大考后她选择了休息,想等过些日子再开启学习模式的。 只是眼下这冰块男看起来不是很好打发的样子,所以她得加快步伐了。特别是对于厨艺中“煲”这工艺她掌握地并不是很好,所以也急需进空间虐一虐,满足某冰块大爷的口腹之欲,免得做得不好,被他那毫无人气的眼神给杀死。 市场上的东西不是一般多,她选了一点明虾,一些鱿鱼筒,蛤蜊,又买了一些配料。看见有卖葡萄酒的,忍着心痛打了那么一点点。 没法,给钱的是大爷,咱得伺候好了。 这么一来,所有材料费就得50多个大子,心疼得她嘴角直抽抽。满仓那小脸都夸了,只是想着那三钱银子还有那个大元宝,也只能强忍着。 看着弟弟肉痛的模样,她倒乐了。 这小子,还是个葛朗台啊! “瞧你那小样……” 杨满月点了满仓的小脑袋,“故意多买了一点食材,明天阿姐给你弄海鲜饭吃。” 说着又捏了捏满仓的小脸蛋,只觉这小家伙被调养了好多日后这小脸蛋捏起来爽极了。滑嫩.嫩的,捏起来手感特好。 满仓哭丧着脸,“阿姐,你现在怎么老捏我的脸蛋子,一定都红了。” 可怜的满仓,以前是姐姐太冷淡,现在是太热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小脸蛋子与脑袋经常会遭到阿姐的摧残。更无良的是,晚上阿姐给他洗屁屁时,居然弹他小雀雀玩。阿姐复活后,那笑米米的背后总隐藏着诸多可怕的恶趣味。 想起来就是一把泪,怎么有种成了阿姐玩具的感觉? “那是满仓太可爱了。” 某无良姐姐毫无自觉,又捏了几把,道:“不出晚市的话,其实五副猪肠多了。” 满仓也点着头,“不过阿姐这放一.夜应是没问题吧?” 杨满月摇头,“按理说隔夜后更入味,可对人身体却是不好。我们没经验,今天收摊稍微晚些,尽量多卖掉些,剩下的拿回去分于村人。” “什么?” 满仓嘟着小.嘴,满脸的不乐意,“他们那样待我们,阿姐还拿吃食给他们?” 杨满月轻拍了下他的小脑袋,笑着道:“瞧你那小气的样子。阿姐再教你个道理。” “什么道理?” “这人啊其实最肤浅,世上总说能患难者少,可在我看来却是能共患难者多,同享福者少。这叶戚虽为叶氏族长,可为人虽有些小精明却无长远眼光,总是要占点人小便宜。这叶家在此盘桓几百年,撇去那些搬迁掉的,就现在还有百来户人家。可你看看村里,有几个人能过得滋润?” 她嘴角翘了翘,低声道:“我们势单力薄,总得许些蝇头小利,分化他们。” 满仓有点迷糊了,“阿姐,他们都一家人,难道还会帮咱们?” 杨满月呵呵一笑,“帮是不用指望了。所谓皇命不下县,宗族为大。族长可对族人有着生杀大权,帮咱们是不可能的了……” 满仓更糊涂了,“那阿姐为何还?” “不指望他们帮忙,但也别背会给咱们下刀子。关键时候,他们一句质疑就能为我所用。” 满仓越听越糊涂,杨满月眼见他成了蚊香眼,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满仓,你现在还小,还不怎么懂阿姐的话。但你只要把阿姐的话记在心里,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总之你记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能让他们背后下绊子。有的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帮助,你记下了么?” 满仓看着姐姐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阿姐,我都记住了。” “乖,我们再去买三副猪肠子,今天辛苦些,等梅家婶子回来就轻便了。阿姐过些日子就给你请先生。” “阿姐,你真得要送我去读书?” “嗯!” 杨满月掷地有声地道:“人生明理始读书起,满仓你以后要好好读书,替我们杨家争口气。” “嗯,嗯!” 满仓兴奋地点头,举着小手应道:“我会的,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替爹娘还有阿姐争口气!只要我当了官,他们就不敢欺负咱们了!” 轻拍了下他的脑袋,杨满月笑了笑道:“好小子,有志气!不过不用在意叶家人,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瘪三,与他们计较掉价。成大事者心胸要宽,要忍得了仇恨,受得了苦楚,才能把天地装进心中。等你到了那日,你就会发现叶家,呵呵,连被你看一眼的资格都要没有,不过是蝼蚁,有甚可计较?” 满仓又糊涂了,可姐姐的话却好似点燃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他说不清那感觉是什么,但他想做一个能装下天地日月的英雄,就像古往今来的那些圣贤一般。 杨满月牵过他的手,“这些话记着就行,走,买猪肠去。” “嗳,阿姐!” 下午的生意还算不错,零零散散地也卖出去了二十多碗。等到了晚饭的点,彻底热闹了起来。主要是满月这车造型太有意思了,而她也早有准备,车上设计了可以挂灯笼的地方,屋台板上也有油灯。 就为了这油灯,可花了她不少的钱,这可是西洋货。虽说开海几十年早就普及了,可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一两银子的油灯无疑是奢侈品。不过为了做生意,这也是必要的投入。 早就听陈氏说过,晚市其实是最为热闹的,所以她也有心日后做晚市,故而早早就准备好了。 两个红灯笼一挂,油灯一点,木质屋台在夜色中看着别致极了,颇有几分风雅的味道。 一些狂放的文人浪子被这屋台吸引,纷纷过来。 于是在满月的小摊前立刻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在屋台边坐着的都是文人墨客,而在摊子外的加桌上全是普通百姓或者力巴。 虽然崇祯爷从北京逃出来后,通过好多年的变法,终于把一些陋俗都给枪毙,恢复了汉唐的开放与大气。但阶级之分却关乎儒家正统,哪怕现在儒家学说看起来有些式微,但到底影响国人几千年,阶级之分哪那么容易被打破? 那些百姓与力巴也自觉离开这些人,似乎认为这正常,就没一个凑上来的。 杨满月心里一边叹息阶级无处不在,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人上菜,她忽然觉得不用担心今天配料卖不完了。 因为这些人吃了以后,觉得猪肠,猪肺味道好,竟然要求她以上菜的方式给他们切几盘下酒。 于是乎,这些自备酒水的大明才子们吃着卤煮,喝着小酒,没几下便喝得有些上头,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话说,诸位兄台,可知北边出大事了?” “嗯?兄台可有甚消息?” “哈哈!罗刹国翻过哈剌温山和鞑子打起来了!这下鞑子们可睡不着觉了!” “啊?” 一群人惊呼了起来,杨满月也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她对这个世界太缺乏认识,也太好奇,听这些人闲聊倒是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罗刹国?翻过哈剌温山? 罗刹国是俄罗斯?哈剌温山是大兴安岭? 这事件听着怎么有些熟悉? 她一边切着猪肠一边认真聆听着。 只见那个年轻的文人喝了一口酒,一脸神秘地道:“此事千真万确,我表兄就在京城衙门办事。” “如此说来,爱新觉罗氏岂不是要夜不能寝?” “哈哈,谁说不是呢?!狗屁的皇帝,不过一群塞外宵小,也敢自立为帝染指我中原。这下看他们怎么办?呵呵,现在那个所谓康熙爷就不得天道宠爱,那场天花没能要他命,可自继位以来,天灾不断,反抗不断,朝里边也不安宁,就没那个命啊!” “那陛下为何还不召冷侯爷入京?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我大明出兵与罗刹国行合围之势,必能收服我故土,还环宇清宁!” “不可!” 杨满月一下子就喊了起来,“驱了虎,来群狼,罗刹鬼比鞑子更凶残!” 第24章 急智 谈得正起劲的文人士子们一下子就安静了,纷纷看向杨满月,眼露诧异。 一个女扮男装的街边小娘也懂国事? 莫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杨满月刚刚一听到康熙,爱新觉罗几个字,便立刻明白了。 她真得来到了一个历史分流的世界。 大金还没改国号为清,大明还未灭,如今是划江而治的局面。而大明痛定思痛也进行了变法,开海贸,对杂学也重视了起来。科举内就有专门考偏科的。 但好多事虽变了,可一些中国历史曾发生的事却不曾改变。 罗刹人翻过大兴安岭应就是清俄战争了吧?尼布楚条约,这个当年考试要考的,她又是学文科的,自然记得清楚。 一想到老毛子对土地的贪婪与骁勇善战,本能地一听这话就喊了出来。 这下可好,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自己,而且还是这世界的知识分子,她顿时后悔地恨不得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怎么就嘴贱了呢?! “有意思了啊?” 一个文人笑了起来,“区区路边小娘也懂国事?听这口气倒也像是读过些书的人,怎得操起贱业来了?” 陈氏吓得脸色发白,忙福身道:“诸位公子,小孩子不懂事,胡扯的,你们莫要跟她计较。” 杨满月也知自己闯祸了,忙福身道:“家父也是读书人,曾得父亲教导粗通文墨,因父亲去世衣食无着,又想幼弟能读圣人言,故而操弄贱业。刚刚听几位公子闲谈,不由就想起一些传闻,都说这罗刹人生啖肉,渴饮血,比那鞑子还凶残,一时害怕失了礼数,还望诸位公子莫要计较。”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人脸色好了些,见她小小年纪谈吐优雅,条理清楚,又一心为幼弟着想,心向圣门,便多了几分好感。 “出淤泥而不染,小娘子贫困之时还不忘心向圣门,当真值得敬佩。” “是极,是极!只是小娘子父亲既是读书人,固然离世,可读书人身份不同于一般,你们族亲怎能容你们沦落至此?” 杨满月苦笑,“我们是外乡人,逃难至此,族人早已没了音讯,如今父亲去世,幼弟学业耽搁了,不得不出来操此贱业以图钱帛再送阿弟读书。” “哎呀!” 一听她这话,一群文人顿生敬佩之情,哪里还去计较她之前的失言?见这小娘子谈吐文雅,顿有种是我辈中人的感觉,赞叹之余也起了一丝同情心,安慰道:“小娘子抛头露面为幼弟进学当为长姐楷模,甚得孝悌之行,三人行必有我师。能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中见我辈后人立言立行当真是人生幸事!” “王兄此言大善!” 听着一群人的赞美,杨满月松了口气。 还好她以前是开饭馆的,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便练就了几分急智与慧眼。知道这些读书人最在意什么,心理弱点在哪,一番陈情倒是蒙混过关了。 自己一女子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事极为不妥,除非自己牛逼到已可无视性别,有过人的才华才能被引为美名,否则就是不安本分了。 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古人不是傻子,这世界有这世界的规矩,以后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免招祸事。 “这车应是小娘子自己设计的吧?” 那群赞叹完了倒也不谈国事了,反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杨满月不由暗暗叫苦,面对着这时代的精英,压力很大啊! “回贵人们的话,是我想出来的,不过也与村里善于工事的人细细讨论了很久。” “啧啧!读过书与没读书的就是不同。小娘子聪慧是一方面,可最重要还是因读过圣贤书。可惜,可惜,诸位兄台何不慷慨解囊,既小娘子父亲乃是我同辈中人,岂能让他们孤儿寡母沦操贱业?何不每人资助一些,还了这小娘子心愿,也不至于抛头露面,扫了我等读书人的斯文?” 尼妹啊! 杨满月差点又想喷这个说话的人。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这说来说去听着好似同情自己了,可却是顾及的读书人脸面,当真是迂腐!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父亲在世常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虽沦于这市井中,可心却明了许多。每日干活虽辛苦,也免不得旁人指指点点,可在这市井中却能看到许多的人情冷暖,于修身养性大有裨益。再想想父亲的教导,想来这些体悟便是知行合一了吧?”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几个文人反复呢喃了几遍,感叹了起来,“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当是看透世间百态的智者。可惜驾鹤西去却是无缘一见,当真是可惜了!” “小娘子这番话对我也大有启发,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无处不在,倒是我等孟浪了。” “不知令尊名讳?可否告知?这等贤达理应去拜祭。” 杨满月的脸都绿了,忙道:“父亲生前只是一教书先生,当不得此大礼。” “此言不妥!” 一群人又不乐意了,“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既能说出世事洞明皆学问这样的话来,当为贤者,自是要祭拜一番……” 杨满月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泼出去的水,什么是覆水难收了。 这话出可口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来。起了个头,这鬼话就得一直扯下去,当真是苦也! 乃们这些大明学子,文人墨客能不能不要这么可爱?这么热情? 陈氏忙道:“多谢诸位相公爷美意。只是亡夫只是山间一普通教书先生当不得大礼。诸位先生若是有心,于地洒一杯美酒足慰夫君平生……” 她说着便抹了抹眼角,戚戚道:“若知有这多文曲星认同他,想来也甚是安慰。” 一番话说得不由让人动容,这年头还未涉世官场的读书人大多热血,就跟杨满月父母那一辈人一样,骨子里还是比较质朴的。听到陈氏这言辞,有那多愁善感的也跟着一起难过了起来。 取了酒倒于地上,诚心祷告后,便道:“到底是贤达后人,以后我等小聚便来此吧。” “王兄此言大善!” “小娘子,一般何时出摊?” “回公子话,白日就出摊了,今天已晚了……” “这柴桥晚上热闹,人多,小娘子何不晚上出摊?至于安全倒不用怕,当年戚继光抗倭便以此地为后方,那卫所村多是军户,治安一直挺好。有冷侯爷镇守此地,倭寇都不敢来。” 杨满月点点头,笑着道:“多谢公子提点,感激不尽。” “小娘子客气了。” 这群文人大概也算是本地名流,吃着吃着又招呼来了不少人,生意火爆极了。那些配料全部卖完不说,走得时候还给了不少赏钱。 杨满月心里暗道:“这倒挺好,没想到这年头的读书人倒挺团结的。” 再一想历史上那个崇祯爷可不就被一群抱团文人给搞死了么?临死前还不忘诅咒这些抱团人,想自己父亲是教书先生,得些照顾倒也在情理中了。 结算了钱,点了点,今天加上各种赏赐刨去成本居然有三两之多,可把他们娘几个欢喜坏了。 时间倒也不算太晚,才后世九点左右。她家离着镇子不远,又是走大路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娘三儿推着车,走在晚间的乡间小路上。时有微风徐来,灯笼在黑夜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偶有犬吠声响起,月光挥洒,倒是别有乐趣。 回到家,顾不上休息先把猪肠清洗了,所有弄好后,才将买的海鲜腌制起来,等着明天现场做给面瘫吃。 夜深了,满仓与陈氏都睡了。可杨满月却还不能睡,她得开启系统,进行第二级的学习。 不过等她打开学习面板后却是有些傻眼。原来她发现自己之前看错了,在切工后还不能直接进入“炒,爆,焖,炖”等烹饪学习。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等级,还得全部通过才能开始烹饪方式的学习。 厨师基础首重刀功,其次分别为勺功,抽糊,宰剃,等这些基础功都学会,才能进入分类学习。 比较爆炒,闷煮都与手上功夫分不开,这基础是必须要打的。 见不能立刻学习分类项目,微微失望后倒又打起精神来。 固然不能立刻提升自己在“煲”这一工序上的能力,但要是勺功提升对自己也是有莫大好处的。 在学习空间内略作休息,把那味精配方拿出来看了下,果不出她所料,是初级味精的配方,用海带提炼的。 这系统还真是贴心,在这少设备的时代,只有这种土法是最合适的。 宁波靠海,海带最是不值钱,这制作方法简单得很,以后不用花费积分再买鸡精了。 打起精神,她开启了学习系统。 厨师基础入门勺功。 勺功总共分五步,分别是“推,拉,转,颠,翻”。 这是一个比刀功更苦的学习过程。就算有基础,仅仅只是一个“拉”功就让她吃够了苦头,等过关时,手腕都是肿的。好在系统奖励的食物都有治愈的功能,等一碗海鲜粥下肚,整个人便精神起来了。 这样一算,光这个拉功她便在系统里受虐了两个多月,看来想要一口气过关是不可能了,精神会疲劳,还是慢慢来吧! 第25章 香蕉你个巴拉 第二天,刚准备好一切,刚走到院子里,却听到外面又传来了讨厌的声音。 “杨家的,开门!” 怎么又来了? 陈氏面色如水,阴沉得可怕。她抄起了钉耙,不再像以往那般退缩。 两次以命相搏都打退了敌人,陈氏也算领悟到了“人善被人欺”的真谛。 对付无赖就得比他横! 杨满月与杨满仓跟在后头,不自觉地也寻了一件趁手的武器,或火钳子或锄头。心里跟都陈氏一个盘算:再来欺负他们,就豁他们,看哪个怕哪个!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哟,这回来得倒快!你,你们要做什么?!” 叶婆子本想刺几句,可一看这家人不是拿着钉耙就是拎着锄头,就连那满仓也举着个火钳子,好似要吃了自己一般。 前不久这家人发疯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耳边也响起大儿媳妇那日说的事来,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叉腰呵斥道:“做什么?做什么?!这要去打仗不成?!” 一家人都不说话,只冷眼瞅着她,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叶婆子见这娘三不说话,一时有些无趣,清了清嗓子,道:“都一个村的,这样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叶家婶子此来何事?” 陈氏冷声道:“脸皮都撕破了就不用再来客套了。” “你这贱……” 叶婆子大怒,可随即住了嘴,冷哼了一声,“我不与你这人计较。今个儿来没别的事,就是来收租的。” “收租?” 陈氏愣了下,“我家并无租用他人田地,何来收租一说?” “哟!” 叶婆子冷笑,阴阳怪气地道:“没租地就不用交租了?马上夏收了,得上缴粮食吧?” “田地都卖了,哪还要交粮?!” “呵呵……” 叶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陈氏,得亏你活这大年岁,这国朝的规矩还不懂么?官府摊派,除了缴粮,还得出人丁。你家无人丁,又是外乡人挂靠于我叶家村,见你们孤儿寡母可怜,这不,我们帮你代缴了人丁费。再说这缴粮,每一村可都是有定数的,那得大家摊派,你家卖了田地那是你家的事,可不能因为你家没了田地,就让大家多缴粮吧?没粮就拿钱来呗!” “真是天大的笑话!” 杨满月大怒,“这是哪家的规矩?!我家的田都卖给你们叶家了,你多得了田地还要我们继续帮你缴粮,你奶奶的,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问题?汝彼娘之智障!就算是要上缴人丁赋税也不是交于你,你有什么资格来收钱?!” “什么?什么,你,你敢骂我祖宗?!” 叶婆子瞪大眼,杨满月爆粗口让她觉得自己耳朵坏了。最后一句虽然听不懂,但显是一句难听至极的话。顿时脸上风云变幻,脸成了猪肝色,“杨满月,你这小践人,亏你得你那死鬼老爹多年教导,居然口出市井俚语……” “我呸!” 杨满月对着她的脸就吐了一口口水过去,“汝彼娘的无赖,对付你这等小人就不能讲斯文!来啊!你个腌臜婆子,我就骂你了,怎么着?不服气你骂回来啊!汝彼娘的贱婢!狗贼!这等摊派名目也能想得出来,我都替你祖宗羞愧,香蕉你个巴拉,无耻之尤!” 叶婆子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寻错人了。 自问骂遍叶家村无敌手的叶王氏第一次遇见战斗力爆表的人。 这话骂得又快又狠,虽然有些都听不懂,可自觉也不是什么好话。更让她惊愕的是杨满月居然当真就如泼妇骂街一般跟她对骂了起来,这,这杨满月莫不是真被鬼祟附身了吧? 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忽然眼一眯,大笑道:“好你个杨满月!还敢说自己没中邪?娘希匹,居然敢骂我,我,我……” “你怎么着?” 杨满月也大笑,冲着叶婆子又是一口口水,“我呸!敢骂你,敢反抗你就是中邪?莫不是以为我们杨家是你们叶家圈养的羊羔?可任由你宰割?畜生临死还得挣扎下,何况人乎?什么地租,分派的!告诉你,这脑子少来动,难不成你们叶家的规矩还能大过国法?!” 叶婆子这会儿适应了杨满月的野蛮,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冷笑了一声,“早知你们不是善茬,哼!明明赚了大钱却要乡亲们帮你们摊钱!他们能忍我却不能忍!身为叶氏族长的夫人,维护乡里和睦乃是我职责所在!” 她口气一顿,猛地提高声音,“都给我出来!绑了这小浪蹄子去我家!什么时候缴粮什么时候放人!” “王氏,你敢!” 陈氏眼珠子都红了,眼看着六七个青壮从树后冒出来,气得身子不断抖着,“这,这世上怎,有,怎有你这等无耻之人?!我等无田便算无产者,哪要缴粮?!王氏,你欺人太甚!” 叶婆子一叉腰,看着几个青壮围了上来,胆气又生几分,一脸得意地道:“怎么?不服气?呵呵,天生践人贱命,若不是你们几个命硬克死了家里当家的,何至于受这气?” 她一甩手,扭了扭腰,嘴皮子一挑,冷眼看着几人,冷声道:“就是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又无外力支援,呵呵,啧啧,生气啊?生气来打我啊!那天不是横么?不是狠么?守孝,呵呵,好大的名头!真是压死老身了!好好当侯爷岳母有什么不好的?就是犯贱!” “你!” 陈氏气得只觉喉口发甜,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似要跌倒。 杨满月眼看不好,忙一把扶住她,冷眼看向叶婆子,又看那几个围上的青壮,冷声道:“这么说,叶家是准备摊上逼死孝女的名声了?” “哼!” 杨满月不说这话倒好,一说这话叶婆子就想起那日被这几人追赶的情形来。 当真是又惊又惧,颜面尽失。为此,族人也颇有微辞,还赔了三两纹银,冷家那边也没讨来好,气得她好多天都吃不好睡不着。 现在杨满月又说这事顿时如火药桶般,炸了! “你这贱婢!莫要拿礼法来压我!哼!你若是不乖乖的,这中间自己磕着碰着,就你这条贱命谁会在意?就算不是我叶氏的人,可在我们村里住着就得守我们的规矩!在这村里,老娘就是天,就是王法!” “好一个刁钻嚣张的腌臜婆子!”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倒不知我大明柴桥的叶家村何时成了你的私产了。” “暮时公子!” 杨满月惊愕,“您,您怎么来了?” 冷云迈着步子过来,好似闲庭散步,可明明如闲云散鹤一般,身上散发的气势却是凌厉至极,好似寒潭,紧抿的薄唇微微扬起,明明似在笑却带出了几分残忍嗜血的感觉。 “到了点未见你出摊,问了王小旗知你在叶家村落脚,便过来看看。” 既长期摆摊做生意,自然不能如散客一般。毕竟杨满月摆摊那点位置不错,所以得去官府备案,等于是租了那个地方,所以王三倒是知道自己住哪的。 只是这个人会过来着实有些意外。 “你,你是何人?!” 叶婆子瞪着眼,来者穿戴富贵,气质不凡,特别是眼上还有条刀疤显不是善茬,那散发出来的气势更是压得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与这人对视上一眼,只觉无形中好似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般,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你想做什么?!” 莫说是叶婆子,那几个青壮也惊骇于此人散发出的气势,竟是不自觉地后退着,眼露惊恐,好似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滚。” 他看都未看人一眼,薄唇一掀,淡淡吐出一个字来。 声音虽低,可却是沉沉如泰山压顶之势直扑那几人而去。 仅一个字就让那几人不自觉地抖了下,呼吸急.促了起来。 好可怕的人! 他侧过头,深邃的眼中一片冰冷,“听不懂?” “你,你是什么人?!” 叶婆子不愧是叶家村战斗力第一的泼妇。在冷云这样强大的气势笼罩下居然还能横起来,“你是如何进来的?好哇!陈氏,杨先生尸骨未寒你这践人就勾搭上姘头了?!你个无耻荡妇!喂,说你那,这里是我们叶家人居住之地,你这外人来不得!” “呵……” 冷云轻笑,走到杨满月跟前,上前打量了一番,表情柔和了许多,“难为你一姑娘家小小年纪便要抛头露面,原是村中有恶妇欺你。” 顿了下转身看向那叶婆子,眼睛微微眯起,如豹一般,勾出了一丝骇人的光芒,紧抿的薄唇微启,吐出几个残酷的字眼来,“叶家?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在我跟前张狂?” 说完便也不搭理那些人,冲满月道:“走吧,饿了。” 杨满月张大的嘴.巴总算慢慢合上了,看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底忽然生出几丝暖意。 此人虽看着凶狠却胜过那些带着虚伪笑容之人百倍,千倍,万倍! 嘴角微微扬起,一双秋水剪瞳弯成了一个月牙儿,福了福身,脆生生地应道:“这便出摊给公子做饭!” “暮时……” “是,暮时公子!” 第26章 打你没商量 叶婆子怒了! 自打嫁到叶家来,享尽了族长夫人的派头,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 见杨满月与那男子无视自己,心里那个气呀! 而且今日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让她如何能甘心离去? 这杨满月当真是有些本事,居然会做吃食。可听乡人说了,那生意是好得不行了,多有贵人打赏,都说那味道绝了。 才出摊几天呢,居然就打了造型这样精致的车。她可都打听清楚了,就这个车就要几两银子,而且族人偷偷去吃过她做的东西,那味道简直美得上天了。 生意火爆成这样,在他们叶家村住着,受他们庇佑着,怎么着也得为村里做点贡献不是? 叶婆子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占着理。 管你是哪家的贵公子,道理比天大! 这么一想,胆气陡升,一种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气回荡在心中。 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大喊道:“这是我们叶家村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眼看着手就要触及到冷云了,却见他身形微微一闪,避开了伸过来的手。一个转身,对着叶婆子就是一脚,只听得“哎哟”一声,一个身影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砰”的一下,叶婆子摔落在地上,连声惨叫。 “你个天杀的!来人啊,天啊,杀人啦,杀人啦!” 杨满月看得目瞪口呆,惊讶于牧师的出手果断狠厉,又惊叹于叶婆子的抗击打能力。 这样被踢出去,居然懵了一下后立刻就能在地上打滚起来。 “你这,这不尊老的畜生,你,你怎,你怎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 冷云睨着她,“蝼蚁尔,死不足惜。” 冷酷到了极点的话,好似叶婆子就是个蚂蚁,当场击杀都不会掀起一点波澜。 叶婆子来这里闹事有一会儿了,听到争吵,不少的村人都走出家门过来看热闹。 好巧不巧的,飞翔的叶婆子一记平沙落雁式都给村人看了去,顿时有那长期吃气的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只是当冷云这句话一出口却是笑不出来了。 这话当真是冷酷极了,听在耳里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站立在杨家小院前负手而立的贵公子好似神邸,不容侵犯。 那锐利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悲天悯人,无波无澜,一切苍生皆不入眼,皆是蝼蚁! 叶婆子呆愣了下,随即大骂道:“哪来的张狂畜生!敢来这里撒泼,且报上名来,老娘要告你!” “叶家婆子,少在这里撒泼!” 许是见牧师来了,还帮着自己,杨满月只觉胆气越发足了。想起叶婆子的无耻,叶家人的欺辱,嘴.巴越发不客气了起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满嘴喷粪,撒泼打滚,滚滚滚,走远些,莫让你满身臭气污了贵人。” “我呸!” 叶婆子气炸了,一个鲤鱼打滚,利索地跳起,跳脚大骂,“杨满月!娘希匹,你的骚继娘给你弄了个骚继爹,你还得意个什么劲?我呸!一家子的下贱种!是不是还想来个母女同侍一夫,行那颠鸾倒凤之事?!” 杨满月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一个箭步上前,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一把揪住了叶婆子,伸出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下去! “啪!” 肉皮煽动的声音响起,混乱的场面迅速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眼,吃惊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满月身形小,叶婆子身形大,可却不知杨满月哪来的力气竟仅凭着一只手就把叶婆子抓住了。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叶婆子脸肿了。 “咕咚。” 咽口水声四下响起,那几个青壮不自觉地后退。 除了惊骇于杨满月的力气外,更被她身上那阴沉如水的骇人气势给震慑的恐惧不已。 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秋水剪瞳幽深阴冷地好似寒潭。 叶婆子更是愣在了那里,瞪大眼望着杨满月,表情石化了。 她…… 打,打我了? 杨满月瞅着她,落下的手再次高高举起,“啪!” 又是一巴掌! “啪!” 反手又是一记! 叶婆子疯了,终于反应过来了,死命地挣扎起来,“杨满月,你,你这贱,哎哟!” “啪!” 杨满月被系统虐了这久,身体被大大改造了,特别是这手力那不是一般强。 厨师吃饭全靠手,手上无力锅子都颠不起,系统那样高的要求,她昨天才被虐过一回,又被改造了一点,手上的力气不是一般大,几下下去,叶婆子成了大猪头,两边的脸高高肿起,本就小的眼睛这下是彻底看不见了。 “啪!” 又是一下! “砰!” 一脚踢在叶婆子膝盖上,只听得“哎呦”一声惨叫,叶婆子跪在地上。 叶婆子眼里满是惊骇:杨满月居然打了她?而且力气这么大,根本挣脱不开。 再看那眼神,竟像要打死自己一般! “啪!” 一巴掌一巴掌地落下,杨满月的眼里带着阴狠,落手也毫不留情,好似要把滔天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叶婆子身上一般。叶婆子的惨叫声连连响起,“你们,哎哟!救,哎哟,杨!哎呦!” 所有人都惊呆了,太狠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好似一下子变得无比巨大,以至于他们都不敢靠近! 那身上的气势就像要弄死叶婆子般! 连连打了十几巴掌,杨满月才停了手,对着叶婆子就是一脚,冷声道:“再敢骂我娘,下次就拿刀子捅你!”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听得出这不是威胁之语,杨满月真得敢做! 他们不知杨满月的性子。 她吃软不吃硬,一旦越过她的底线,骨子里的阴暗暴虐就会爆发。 谁让她是双子座? 天使与恶魔的结合,她可以很圣母,也可以很恶毒! 叶婆子这样骂她母亲,为人子女若还是没个反应当真畜生不如! 松开叶婆子,对着她就是一脚踹过去,听着她“哎哟,哎哟”的惨叫,杨满月笑了。 冷云看着那丫头,嘴角微微勾起,外柔内刚,心狠手辣,倒是对胃口。 “你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打!给我打她!” 叶婆子眼泪鼻涕横流,死命地爬起来,冲着杨满月就扑了过来。 杨满月哪里会让她如意? 一个闪身,使劲全力扑过来的叶婆子收不住力,直接冲到了门柱子上。 只听“砰”得一声,叶婆子闷哼了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 “血,血……死,死人了!” “天啊!” 一群人惊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快,抓她,杨满月杀人了!” “无妨。” 沉默半晌的冷云忽然开口了,“没死。” 明明声音并不高,可这略带暗哑的声音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简短几字却是让那些哄闹的人又静了下来。 冷云侧了个身,喃喃道:“祸害活千年啊……” 口气好似颇为遗憾般,让所有人再次刷新了三观。 抬起脚,对着叶婆子的胸口就是一脚踩下去,面向众人,冷峻的脸上忽然笑容浮起,“这样就会好了。” 脚来回一碾压,只听叶婆子“哎哟”一声,惨叫响起,“娘个希匹!小畜生快把脚挪开,疼死老娘了!” 冷云收回脚,看都没看叶婆子,环视众人,淡淡道:“这小娘子已被我聘了当厨娘,谁若再欺辱她便是跟我过不去。”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婆子连爬带滚地立刻爬回原地,离着冷云与满月远远的,眼里的惊恐还未散去,捂着胸口一边哼唧一边骂着,“娘希匹!哪里来的扁毛畜生!你们都死了啊?!都给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干看着?!给我上,打死他们!” 冷云冷冷一笑,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侧头问道:“还不出摊么?” “出摊!怎么不出摊?!这就走!” 杨满月扯虎皮当大旗,知道牧师身份尊贵,他既这样说了,那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既然已欠了人家人情,再推推搡搡的倒显矫情。 索性大方承下来,以后再报恩好了! 虽然不知牧师家里到底什么光景,但就看王三的态度,还有腰间那玉佩便知此人身份绝低不了。 相比之下,叶家算个屁啊?! 不过就是本地一个小士族,祖上出过一两个举人,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七品,那还是最辉煌的时代。和这公子一比,当真是蝼蚁! 她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心情很是愉悦! 手虽疼,可却狐假虎威了一把,出了一口恶气,甚是爽啊! 麻利地转身,把小推车推出来,冲着呆愣着的陈氏与满仓喊道:“娘,阿弟,还愣着作甚?出摊了!” “啊?嗳,嗳……” 陈氏显然还没从“满月暴打叶婆子”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愣。 机械般推着车,喃喃道:“满,满月,你,你,你……” “阿娘,莫怕!我自有法子解决!” “你倒是如何解决?” 冷云冷不丁地插话,斜眼睨着她,深邃的眼里多了一丝笑意,“好个刁钻狡猾的丫头,狐假虎威,我都被你利用了。” 她脸一红,吐了吐舌.头,小声道:“知公子心善,定不能容这等无耻小人欺辱弱小孤寡……” “哼!” 他轻哼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不满,好似眼神还柔了几分,“莫耍口舌,我饿了。” 第27章 吓瘫了 “嗳!” 杨满月应了一声,“这就出摊给您做好吃的!” 满仓还算机灵,见自己阿娘还没反应过来,忙上前从陈氏那儿掏来锁,把院子门锁上,喊道:“出摊了!恩人,出摊了!” 冷云嘴角微微一抽,好看的剑眉蹙起,看着这姐弟俩半晌,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听着竟是有些惆怅。 满月嘿嘿笑着,知他在感叹什么。 弟弟也如此狡猾,姐弟二人一唱一和的,强行被套上了“恩人”的名头,换成自己也得叹气呐! 推车缓缓前进,围观的人一步步后退,竟是不敢上前。 那叶婆子也不敢再围过来,可那嘴.巴依然不饶人,嘴里大骂道:“都给我站住!今天你们不给个说法谁都别想走!” 走在最后的冷云转身,看向叶婆子,道:“若是不服,可来大榭岛寻我。” 叶婆子的骂声戛然而止,看着冷云,忽然身子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脚下一软,竟是瘫了下去。 在前头推车的杨满月并没听到这句话,有牧师殿后她很放心。再联想被叶婆子耽搁这久不知要少赚多少钱,走得极快。根本没发现后头的牧师真替她断后了,用一种她想象不到的方式。 冷云说完这句便追上了杨满月,看着扬长而去的几人,村民们都沉默了。 大榭岛…… 那里只有一家人住着。 那就是名满天下的冷家! 冷云,冷暮时的府邸! 一些村民悄悄地退开几步,有的索性回了家,总之叶婆子惹了天下第一的杀神,日子不会好过了! 一股尿臊味飘散在空中,再一看叶婆子,瘫坐的地方竟是湿了一大块,只听她“哎哟,天啊!”的一声惨叫后,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等她再转醒时已躺在家里的床上,一睁眼看见叶戚,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老头子,气煞我也,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杨满月那贱蹄子嘴里说不嫁却是和那煞神勾搭上了!把我打的……” “哼!” 叶戚冷哼,呵斥道:“你这妇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本来好端端的去问人要什么钱?” “我,我这不是……” “心里发酸?!” 叶戚大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柳氏忙劝解道:“公爹,您莫要生气了。婆婆也是为了家里好。那杨满月赚了大钱却是对村里无所助益,她要不拿钱出来,咱们今年可得多缴粮。” 叶戚阴沉着脸,沉默着不说话。 叶婆子本也满腹委屈呢,正想找自己老头哭诉下,哪知却被自己老头一顿呵斥,顿时那个委屈。 眼泪扑簌簌地掉着,脸肿得像猪头一般,一咧嘴都疼得厉害。可这些都不及她的心痛,她觉得自己要生病了,只要不出了这口恶气,就会生病,生大病! “我怎么会想到那杨满月已跟那煞神勾搭上了!” 她颇为委屈地道:“更不知那人竟这样向着那妮子。这下可如何是好?看这架势,侯爷是认准她了,以后想再拿捏她可就难了。” “婆婆的话不无道理。” 叶柳氏也是一脸愁容,“那践人心狠手辣,公爹,咱们是不是做错了?就不该让杨满月替嫁的。就现在来看,她若一旦得势,还不得往死里整咱们?” “就是啊!” 叶婆子哭泣道:“她今日开始还只敢凶几句。可一见那煞星来了,就打我!老头子,大媳说得不错,这是标准小人,一旦得志还不得往死里整咱们?!” 叶戚冷哼了一声,“就算是侯爷又如何?呵呵,杨满月在咱们村里住着,老夫有的是机会拿捏她。就算侯爷也不能干涉!要知道他带家眷来镇守此地已是破了规矩,若再干涉地方事务,呵呵,哪怕他是冷云也讨不了好!” 说着又一摸胡须,细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算计,“不过嘛,到底是侯爷,硬碰硬总是不好的。” 嘿嘿一笑,“杨满月自以为靠上了大山,哼!老夫能让她替嫁侯爷,也能让她嫁不成!” 叶柳氏的眼前一亮,“公爹的意思是?” “这种贱丫头当侯爷夫人未免抬举了。既她不老实,咱们再选个合适的人好了。这杨满月不是得意么?呵呵,弄过去当个妾,看她怎么横!一辈子都得给咱们攥手里!” “她……” 叶柳氏一脸懵,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公爹,她那性子如何甘愿?就算是当正妻都不愿了!儿媳听婆婆这般说着,那杨满月好似并不知那人就是冷侯爷。” “知也好,不知也罢。这事倒给我提了个醒了。这妮子心眼小,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若是让她得了权势必没我们好处!那冷云看不出倒是个多情种,也真是急疯了,这样的黄毛丫头也宝贝着!隔壁村不还有个丧门星么?几次说亲对象都死了,想来冷老太太更满意这个。” 叶柳氏吃了一惊,“公爹说的可是李慧娘?那可是举人老爷家的闺女,能愿意么?!而且他们家还有人在朝里做官,一门三举人,两进士,可是咱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士绅!” “呵呵……” 叶戚淡淡一笑,道:“我与李家老爷交好,闺女几次说亲都不成,如今也成了丧门星,李老爷都为之发愁。若是能和冷侯爷喜结连理,这煞星配丧门星岂不是正好?” 他砸了下嘴,小小的眼里满是算计,“再者,只要能嫁出去就行了,被克死也好过无人娶。” 叶柳氏眼珠子一转,琢磨出滋味来了。一拍手,笑着道:“公爹当真是在世诸葛!这李家可比这落魄户好多了。” “哼!” 叶婆子冷哼着,“那个李明生也是个不识好歹的!端着举人老爷的架子,开始老婆子我可没想拿杨满月替嫁。人家冷侯爷再不济,小门小户娶妻也不是娶杨满月这样的。起码也得能上得点台面。老婆子去说道,那老头子倒好,居然把我赶走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只是一笑便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面目越显狰狞,“真是好巧不巧,这边杨满月上吊自尽,他那闺女新说的那门亲又黄了。这回倒没克死人,对方大病一场,哪里还敢再娶他?现在可着急了吧?!” “谁说不是呢?” 叶戚冷笑,“这下该着急了。前两日还派个小厮来试探口风,想老夫牵线说合。” “公爹如何说?” “呵呵……” 叶戚摸着胡须,得意地道:“我自然不能答应,只说有了人选了。不过也没把话说死,现在看来倒是可以让李老爷家的闺女为正妻。让那杨满月做小的。那李慧娘说亲失败了几次,最是见不得长得好看的小浪蹄子呢!” “哈哈!” 叶婆子好似已看到杨满月为妾的悲催日子,竟不顾疼痛,癫狂大笑,“杨满月出生低贱,为人粗鄙,如何能和那李慧娘相比?那可是大家闺秀!那个煞星无非也是着急自己无妻,无法传宗接代,对不起祖宗。能有个婆娘不被克死自然是好的,所以才对那杨满月在意。哼,现在有了替代的,杨满月又算个什么东西?” 顿了顿又翘起嘴,一脸得意地道:“杨满月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那李慧娘今年十八了,不但貌美且身段玲珑,最是讨男人欢心。老头子,这事可得好好琢磨,办好了,冷家自是不用说,李家老爷也得感谢咱咧!” 叶戚点点头,看着老婆子脸上的伤,眼里露出阴霾,冷哼道:“不过也不能让杨满月好过!哼!他们以诗书传家,现在老子没了,肯定要有男儿撑门庭,那小贱胚子脑子不笨,定会送她弟弟读书,到时可有文章做了!” 他说着便一努嘴,呵呵道:“想参加科举可得有人保名,且每乡每村都有定额,杨满月想让她弟弟成才,就必须得向老夫低头!呵呵,如此嚣张,老夫倒要好好提点她一番……” “只要她服软才让她弟弟去参加科举?” 叶婆子一拍手,“这主意好!” “哪那么容易?!” 叶戚撇了一眼叶婆子,“果是没什么远见!她弟弟一旦出人头地,你我能讨得了好?!自然是现在哄着她给人当妾,等她弟弟长大去科举了再把名额给抹了。呵呵,跟老夫斗,老夫有得是法子治她!你们以后少去找人麻烦,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付这样狡猾的贱骨头得用些手段,不然制不住她!” 且不说这家人在这里如何合计的,再说杨满月到了出摊点,却是大吃一惊。 居然有十几个人在等着她开张,为首的正是昨天那怪老头儿! 一见她来了,立刻咋呼了起来,“哎哟哟,哎哟哟,小娘子你们咋才来?!老头儿都快被饿死了!赶紧,赶紧的,快出摊,给我来碗卤煮火烧!直娘贼,老夫之前吃得都是猪食,一辈子活狗身上去了!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越回想越有味,真是怪哉!晚上躺床上一回想这味道,竟觉得格外亲切,好似很久前就吃过一般,不,不,这样形容也不对!是失而复得的感觉……哎呀,也不对!不说了,你快给我来一碗,我要饿死了!!” 第28章 耍无赖 “啥情况?” 杨满月有些发懵。 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神之手”的技能点,慢慢回过味来。 勾唇一笑,心里暗爽:才加个五个点就有这般效果了? 要技能点全满,自己岂不是做一碗蛋汤都能让人喝得流泪了? 不错,不错! 今天狐假虎威了一把,狠狠地出了口恶气,生意又这样火爆,全身都舒爽极了。 忙招呼着弟弟和自己阿娘开工,麻利地切好猪肠,猪肺等各种配料,一声“出摊咯!”的声音清亮极了,惹得一群吃客哈哈直笑。 十几碗卤煮火烧奉上后,杨满月拿出一个酒盏,给牧师倒了杯酒,笑着道:“承蒙您照顾,请您喝杯酒。” “给我的?” 冷云的嘴角弯了下,“葡萄酒?” “嗯!” 杨满月把昨夜就处理好的海鲜拿出来,清理干净;浸泡了一个多时辰的大米已呈半透明色,想要煲仔饭做得美味,大米就得浸泡到这种颜色。 切菜,淘米,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吃着卤煮的老头儿一双招子跟狼一般,发着惨绿惨绿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杨满月。 这动作就跟表演一般,太吸引人了! 做个饭居然也能做出诗情画意的优雅来,且不说做的内容,就这功夫都能给个大大的好评! 围在屋台边的人们也是边吃边看,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特别是当杨满月开始切海带的时候,那快到极致的刀功竟人欣赏之人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刀子敲击菜板的声音好似优美动听的乐曲,带着极为规律的节奏,有人的脚竟跟着这节奏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操着刀的小娘子神情专注,虽是男儿打扮,虽是人小小的,可却因着这专注的神情让人感到了一种风雅秀姿,光彩夺目地让然移不开眼睛。 “好!” 老头忍不住赞叹,“这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他说着便拎出一个油纸包,嘿嘿一笑,道:“小娘子,你这屋车上今日销售的菜单里可没现在做得这道菜,想来也是人定制的吧?怎么样?能不能帮老头儿也做道菜?” “小娘子也代做菜?” 老头这么一喊,其他食客也纷纷叫嚷了起来,“那下回得了什么稀奇的食材就让小娘子做了!啧啧,小娘子这手艺真是绝了!就跟这老先生说得一般,回去不知怎么,回味起这卤煮的味道,竟有种亲切感,甚至有些感动。” “可不是?!我昨天回去家里的饭菜都吃不下了,简直食不知味,跟小娘子做的东西一比,我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杨满月嘴上带着浅笑,“诸位尊客若放心把珍贵食材给我这个野丫头糟践,那就尽管拿来吧。” 一番俏皮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围坐在屋台边的人都是家境尚可的,那些力巴照样很自觉地坐在外面的加桌上,就算这里空着也不过来。杨满月看着这情形,在给这些力巴的碗里多加了一些料。 她没法打破阶级,但她可以照顾同阶级的人。 把砂锅放到炉子上,杨满月接过老者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老头给的油纸里包着各种杂鱼,有海里的,也有江河中的,都是一指来长的杂鱼,甚至还有一些河中的青皮小虾与田沟子里的泥鳅。 一句话:这是一包大杂烩。 “老先生,您要我做这个?” 老头见她发脸,脸一沉,“小娘子因何发笑?难不成是看不起我这包杂汇鲜?” “老先生误会了!” 其他人看了一眼,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这老先生昨个儿就在这儿发疯,今个儿又来刁难人小姑娘,当真是刁钻的老小孩。” 被人揭穿了意图,老头却也不恼,无视众人的嘲笑,淡淡道:“变废为宝就是真本事。” 杨满月呵呵一笑,福身道:“老先生说得有理。您请稍待,等下就帮您做。” “哦?” 老头有些意外,“你真要拿这些食材做菜?” 杨满月一脸奇怪地道:“先生不是要我用这些做菜么?” 老头脸一红,伸手就想把这些杂鱼拿回去,“老头是跟你开个玩笑的。” 顿了顿又道:“也不知哪个小子开老夫玩笑,居然送了一包这东西给我,心里堵着了。” 杨满月翻了个白眼:感情您老是拿我当出气筒啊? 不过杂鱼有杂鱼的美,端看会不会做了! 把满仓叫过来,低语了几句,满仓连连点头,立刻拿了几个铜子跑开了。 杨满月又伸手,“把鱼给我吧,我给您做个雪菜批杂鱼。” “嗯?” 老头眼前一亮,“用雪菜来做配料?” 杨满月笑了起来,“老先生可能吃辣?” “能,自然能!老夫吃遍天下,什么味都能接受!” “行!” 杨满月拿过杂鱼放到一边,揭开砂锅,把腌制过的虾仁,鱿鱼筒,蛤蜊,腊肉放进去,盖上盖子焖,待水分收得差不多了,才又揭开,打了一个蛋,沿着锅沿倒了一些油,码上菜心,等蛋熟了,水分也彻底收干了,熄了火,调入早就准备好的酱汁,撒上葱花,一道美味的煲仔饭就做好了。 用托盘送到冷云跟前,笑米米地道:“海鲜煲仔饭,请!” 老头眼都绿了,不断咽着口水,“这,这看着像是广粤一带的做法,小娘子给我也来一份!” 杨满月一脸遗憾地道:“老先生,这是这位公子预定的,没有多余的材料了。且您上了年纪,刚刚已吃了一碗卤煮,再吃这个就不克化了。您坐一会儿,喝下茶,我给您做个雪菜杂鱼,包您满意!” “不要!” 老头又开始耍赖了,“你这个什么海鲜饭看着就好吃,刚刚我看你还不停地翻动锅子,看着就工艺复杂,一定好吃!” 杨满月嘴角一抽,对这个老爷爷的吃货精神感到敬佩了。 居然观察地如此仔细! “煲仔饭最精华之处在于锅底,为了不使饭焦糊,得到香香的锅巴,所以得不停翻动,使其受火均匀,吃得时候才香。” “长见识了。” 冷云吃了一口饭,细细感受着这口感。 只觉这饭入口极有嚼劲,海鲜之鲜美与腊肉之咸香融到饭中,一勺子下去,带着鸡蛋的顺滑,只觉各种味道在味蕾炸开了。 配料很多,可味道却并不混乱,层层叠叠的,是那样分明。 吃一口下去,只觉这奇妙滋味中竟有种暖心的感觉,一股淡淡的幸福感觉萦绕心头,甚至有些感动。见惯尔虞我诈的冷云只觉有股暖流淌过心头。那些阴暗,血腥好似被这一口饭慢慢治愈。 一口又一口,虽没有点评,可那下手的速度却看得出他对这份煲仔饭的满意。 一旁的老头看他吃得香甜,只觉口中生津,忽然把自己的碗推到冷云跟前,无赖模式大开,“年轻人吃独食可不好,给我这老头儿也来点……” 一群食客瞪大眼,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样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这老头居然敢跟他要东西吃? 只是这人看起来穿戴不俗,气质不俗,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以前也没见过呐! 难不成是刚刚荣休的石阁老家的人? 看了那老头一眼,一群文人摇头。 就算这公子面善,可都是读书人这开口问人要吃的,还是人吃过的,这老头未免也太没操守了,丢人呐! 老头却不管这些,无视众人复杂的目光,执着地将碗又朝冷云跟前推了推,“给我来点呗,这一大锅你吃得下么?” 冷云微微侧身,避开老头,冷着脸继续吃着,一句话都不搭理。 “好哇!” 老头怒了,刚要发作,却听到一群人惊呼,“天啊!小娘子好手艺啊!这样的猫鱼手一揩就处理干净了,到底是出自哪个大家传承?这样的手艺定是祖传的!” “可杨小娘子的父亲不是读书人么?” 杨满月笑着道:“都是阿娘教得好,自己又爱做菜,老琢磨,琢磨久了就有心得了。” “这话说得妙!小娘子不愧是雅厨,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耕读人家培养出的女子就是不同。” 杨满月头上冒出了几条黑线。 雅厨? 忽然对这群大明文人感到了一阵蛋疼。 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文史资料,嘴角又抽了下。 明朝其实并不像世人想得那样保守,相反的,明朝末期江南这边的文人相当张狂,大有魏晋之风。当然,十三点也很多。他们十分以自己的阶级为傲,所有读过点书的人都会被引为自己人。 粗通文墨的匠人也会被冠以雅匠的名头,所以自己这个有点墨水的人也被冠上了雅厨的名头。 只是怎么听着都有些怪怪的,被一群爱装十三的文人吹捧可不是什么好事呐! “小子,你不尊老,老头儿都开口了,你居然如此吝啬……” 在一片和谐中,某个老十三又打破了和谐的氛围,固执地把碗凑到冷云面前,斜眼睨着,“给我尝一口!一句话,行不行?给个痛快!” 冷云斜了老头一眼,一个转身,好看的薄唇微启,吐出两字“不行!” 第29章 画风清奇 “噗!” 杨满月忍不住笑了。实在是冰块脸那护食的样子太有趣了! 一脸冰霜的男子做着护食的动作,看起来竟是有种反差萌。 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先生,这里还有些食材,等会等您走得时候我给您做了,您带回去吃好了。” “不行,不行!” 老头耍起赖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冰块男的砂锅,“啧啧,这饭一看精华就是在锅底啊!小子,快,尝一口一看看,到底什么味……” 杨满月头上冒出了黑线,看着面无表情的冰块男,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动声色间,此人便无声无息地加快了速度,护食至此的人偏偏还顶了个面瘫脸,怎么看怎么想笑。 那幽深不见底的狭长黑眸中分明写着几字:夺我食,要你命。 若是正常人恐怕早吓得跑了,可偏偏老头不是正常人。 完全无视牧师眼里的拒绝与冰冷冷的表情,继续不怕死地作死,眼一瞪,很不爽地道:“臭小子,不敬老啊!不给老头吃也算了,还吃这么快,让老头过过眼瘾都不行?现在的年轻人……” 怎么办? 忍不住了。 好想笑啊! “弱的怕狠的,狠的怕横的,横的怕耍无赖的……” 杨满月想起自己前不久教育弟弟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悟出了人生的真谛。 这冷面男子虽神情凶狠,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可碰上了这耍无赖的怪老头估计也没法了吧? 忍住,忍住,千万不能笑! 这是,这是自己的恩人呐! 不想成为一个嘲笑恩人的人,杨满月专心起了手上的活计。 像这种小杂鱼,处理起来得小心些,手上的功夫十分重要。因鱼儿小,所以在去除内脏的时候,若是不小心弄破了胆或者没除干净,鱼肉就会上苦味,吃起来可就不美.妙了。 把所有的小杂鱼全部处理好,清洗干净,放油锅里微微一煎,收干表面水分的同时也是为了去除鱼腥味。喷点料酒,放入葱姜,加上一点水,盖上锅盖熬着。 既然是杂批小杂鱼自然是要炖煮一会儿功夫。除了要把卡人的小刺炖软扒了,也得把各种鱼的鲜美给熬煮出来。等汤汁浓稠了再加入一些已经炒过的雪菜,放上一点辣椒与盐,那个味道叫一个美! 有雪菜提鲜,所以也不用再偷偷加鸡精,等一出锅,还在纠.缠着牧师的老头瞬间停止了骚扰,一双老眼像狼一样般冒着幽幽绿光,“唰”得一下就扫了过来。 “真,真做出来了?” 老头先是愣了下,再一看卖相:浓白的汤汁里各色小杂鱼交错着,明明是鱼可却又不像鱼。好似已与汤汁化为一体,那雪白的鱼肉使得汤色更为浓稠,再加上一点雪菜和泛着青绿色的香葱以及一点辣椒红…… “咕嘟”,老头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随即伸手一撩,把汤盘撩到自己跟前,动作迅猛地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用汤勺舀起汤汁,吹了几下,慢慢放入口中,老头闭上了眼睛,只觉味蕾上炸开了! 鲜! 太鲜了! 毫不起眼的小杂鱼经过细心烹调竟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味道,丝毫不下于海参鲍鱼之美! 汤汁浓稠,在舌尖一个回荡,用嘴一抿,惊讶地发现一些鱼肉竟融了一些到汤头里,带着一点点雪菜香气,鱼肉腥甜以及一丝丝辣味,一口下去竟让人生出了莫大的满足感,甚至有一些小小的感动。 感动? 老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食之而悦就听说过,可要把美食做到让人感动的地步,这古往今来能达此成就者寥寥可数。 这个小娘子看起来至多十一二岁,竟有如此高超的手艺?随手可弃之物也能被她做出无上美味来,难道是受过哪个大家培养? 不,不可能! 就算有名师培养,这厨艺一事没几十年的淫浸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火候。别的不说,就那一手刀功没有二十多年的苦功夫是绝对达不到的。不,就算是真花费这么多年的功夫也没法和她的刀功相比。 宫里顶级的御厨都达不到,她这刀功若是敢认天下第二,那绝对没人敢认第一,这已是出神入化了! 老头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有意思了。 想他石禄卿贵入阁十几载,当了十几年的阁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可就2次,他彻底被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的手艺给征服了,难道眼前这小女子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食神转世? 当然身为前阁老自然对这些传说是不信的,只是眼前这小丫头的手艺功夫着实和她的年龄不符,心里竟是信了几分起来。 做为一个贪嘴阁老这大概是石禄卿一生的痛。因为贪吃,明明50岁就可以入阁,可却迟迟因此推迟了八年。无它,多次被御使弹劾他好吃,而且吃得肆无忌惮,送金银珠宝不收,可一点美食总会让他按捺不住,于是总被人揪住小辫子。 好不容易入阁了,又熬死其他几个能顶事的,终于当上了首辅,可好吃的名头越传越光,因此也就多了个“好嘴阁老”的外号。想起往事,前阁老默然叹息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冷侯爷,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终于知道这个冷面战神为何会来吃路边摊了。 着实是太好吃了啊! 而且这个杀星也好嘴,真是想不通,一个随便坑杀战俘的人竟会好嘴,画风真是太不相符了! 一群人都盯着他,石禄卿叹息完,摇摇头,拱手道:“小娘子变废为宝,这手艺老夫服了!” 说着便一作揖,“老夫孟浪,不该拿你消遣的。” 杨满月忙侧过身子,避开他这一礼,笑着道:“老先生,您这可折煞小女子了。您这年岁就算是见了陛下也只需弯腰行礼即可,小女子哪里受得起您大礼?友人跟您开玩笑,您再跟我开个玩笑那是看得起我哩!” 她说着便一回礼,“承蒙老先生厚爱,满月感激不尽!” 石禄卿微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我们宁波地灵人杰,哪怕是一路边卖食小娘竟也得几分大贤雅趣,倒是老夫着相了。哈哈,好啊!” 他说着又端起汤盘,“如此用心烹调美食岂可辜负?自然一滴不可留下,全入肚中方是对厨师最大敬意。” 说完便吃了起来,他速度不快,但品尝地十分仔细,等一盘杂鱼下肚又连连感叹,“小娘子这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了,好,好,好!” 他连连说了三声好字后,丢下一块碎银,笑着扬长离去,嘴里还唱着歌儿,“正月嘎瓜子,二月放鹞子,三月上坟带银子,四月种田下秧子,五月白糖温粽子,六月朝天扇扇子……” 略带苍老的声音用宁波话唱着这首耳熟能详的宁波小调,听在耳里竟是别有韵味。老人家的宽袍大袖在风中飘扬着,颇有些世外高人之的感觉。 “那位老先生不简单……” 一些食客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个穿着落拓的老先生不简单了。 性情如此豪放,拿得起放得下,能向一个小女孩赔礼,就这份心胸当得起名士之名了! 杨满月看着老头离去的背影,听着食客们的议论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喃喃道:“这位老先生定是隐士高人。” “呵……” 牧师轻轻笑了一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冲满月道:“这道海鲜煲仔饭做得不错。不过煲仔饭春秋时期就在岭南一带被创造出来,你这是取巧了,不算创新。” 杨满月脸一红,喃喃道:“就,就一晚上时间哪里能想出来……” 那口气娇娇弱弱的,好似还挺委屈,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听着她带着点委屈的声音,张扬的剑眉又微微扬了扬,心里竟是有些愉悦的感觉。清冷沙哑的嗓音似也被这细微的心情变化影响,带上了一点温度,“嗯。不过做得不错,算你通过。” 什么嘛…… 怎么跟大爷似的? 再转念一想,人家给了那多钱可不就是大爷么? 她嘟嘴的小动作被他看在眼里,嘴角翘了翘,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低声道:“给我来杯大麦茶。” “哦……” 她给他倒了茶,递到他跟前,“公……” 才喊出一个字,见他一蹙眉,忙改口道:“暮时公子请喝茶。” “穆时?” 一些食客笑了起来,“怎么跟冷侯爷一个名字?” “怎么是一个名字?暮时是冷侯爷的表字。” “诶?你们说冷暮时到底长什么样?听说此人面目狰狞可怕至极,所以那些没嫁过去的小娘子一听他貌丑就吓得病了。” “还有因此自尽的呢!前不久我就听说一个农家女吓得就自尽了。” 农家女? 说得自己? 杨满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说起来也是那些女子浅薄了。没有冷云,哪得现在的天下太平?他杀起金人可毫不含糊!至于坑杀一城人的事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呵呵,定是有人谣传的,崇祯爷变法,呵呵,好多文人相公对武将做大可是越来越不满了……” “嘘!小声点,这事可说不得,你我还没功名呐……” 第30章 细致的男人 “呵呵,王兄又何必紧张?南迁后,我大明几代帝王都效宋太祖,不以言获罪。况且我等并非非议朝政,不过是针砭时弊罢了。这搁在几十年前也是允许的。如今朝堂衮衮诸公眼见天下太平,又起安逸之心,风月歌舞以滋生色,长此以往,恐国运颓废。” “何兄所言极是。如今北鞑皇帝非凡人,虽不甘愿承认,可那康熙自登基以来便推行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说来可笑,这摊丁入亩曾在我国小试,如今却被北鞑搞得有声有色,而我大明虽也极力推行可奈何阻力极大,若不是开海,海上贸易盛行恐又将复以往之祸。” “唉!谁说不是呢?难道这就是不破不立?闯贼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大金打着保我大明旗号入关,谋夺江山,接手的却是个烂摊子。一群士绅被李闯王杀得干净,就连福王都被做成了福禄寿。天家子弟尚且如此,何况其他士绅?没成想,却是成全了现在的变法,不破不立,破干净了,再行此法自是水到渠成,难道真是天意?” 杨满月做着菜的手微微一抖,想起历史上那个可怜的福王不由脸色发白。哪怕福王真是十恶不赦,可用十来只活的梅花鹿与活着的福王放锅里烧成汤这未免太残忍了。 现在再听起人说起这些,绘声绘色的,只觉心惊肉跳,切着菜的手一抖,“哎呀”一声叫,所有人都把看了过来。 “哎呀,满月!” 陈氏惊呼,拉过满月的手,见手指鲜血淋漓不由吓得脸色发白,“怎得这不小心?快,包起来……” 她说着便想从自己衣服上撕布下来,哪知一个身影却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拉过杨满月的手,那特有的沙哑嗓音响起,“怎得这不小心?” 陈氏瞪大眼,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人是怎么过来的?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还有那眼神看着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好似满月割得是他的肉,那两条剑眉都拧成疙瘩了。 “拿烈酒来。” 所有食客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这人似乎天天都来,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这杨小娘子虽是干干瘪瘪的还没张开,可姿容在那儿,长大后必是大美人。 只是这位公子看着性子清冷,口味倒颇重,竟喜欢这样的呦齿,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杨满月呆在那儿半晌,低头傻傻地望着抓着自己的那个手,不似一般贵家公子那般白净细嫩,带着薄薄的茧子,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带来一种力量之美,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直接,激烈。 那双狭长的黑眸带着点自己看不懂的阴郁以及…… 暴虐? “嘶!” 她冷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烈酒冲刷伤口带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吟了几声。一双秋水剪瞳也因此变得雾蒙蒙的,好似带着控诉一般,湿漉漉的眼神让他眉头蹙得更紧了? “很疼?” 她不由自主地点头,小女儿态十足,与刚刚在村里打人的那个恶女简直判若两人。 “忍着。” 嘴角一抽,杨满月忽然想暴揍这家伙。 到底会不会说话?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杨满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信赖眼前的男人了,好似他给自己包扎伤口是天经地义般的事一样,自然地就似多年的老友。 微妙的心境变化是谁也没意识到的。 无论是她还是那个给她包伤口的男子。 心里正嘀咕着却听那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又想起,“这种伤一定要用烈酒清洗干净,否则伤口恶化化脓可就不好了。” 他说着便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把药粉洒在伤口上,又掏出一块月白色的帕子把她的手指包了起来。 杨满月的心跳不由加速,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这样近距离地看他,只觉眼前专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男人好似天神一般。那刚毅的脸近在咫尺,看得比以往更清楚。只觉这脸如鬼斧神雕一般,似是米开朗基罗手下最完美的雕像,极富男性阳刚之美。 而那认真的模样好似在呵护着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细致小心的处理让男人更富魅力。 没由来地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呼吸紧促,内心如小鹿乱撞。他的手并不细腻,带着薄茧,触碰间不经意的摩.擦带着一些酥麻直透心底,好似有什么地方因此松动了。 小.嘴张了张,忽然有些不敢看他,收回手,瞄着自己的鞋尖低低道:“谢谢。” “别沾水,这几日休息下。” “不碍事的!” 她抬头,“出摊没问题,就是要辛苦阿娘了。” “没事,没事……” 陈氏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可面色却是古怪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插.进二人中间,将他们隔开,拉过满月的手道:“还是先回家歇息去,这里有娘就够了。” “娘,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杨满月摇头,可睨见陈氏眼里的担忧便又道:“下午我不切东西了,我帮娘招呼客人。” “还是回去吧,乖,听娘话……” “嗯,回去休息,我送你。” 冷云冷不丁的一句立刻让陈氏白了脸,忽然有种想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 这小子刚刚的举动已明显不过了,根本不是好吃,他是好自己的满月! 就说嘛!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贵公子?不但给他们钱,还亲自跑去村里给他们解围,本来还挺感激的。可一想到这家伙居然不安好心,陈氏就有种想把他立刻赶走的冲动。 似是察觉到了陈氏的情绪,冷云撇了她一眼,淡淡道:“姨娘且放心,我会把她送到家的。” 就是不放心你,好么?!! 陈氏一口气堵在那儿,忽然开始祈祷满月还能似以往那般坚持了。 果然,满月没让她失望。 只见她坚决地摇头,“多谢暮时公子好意。不过满月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庖厨之人哪有手不受伤的?公子的药当真是好极了,这会儿已不疼了。” 好极了! 见满月拒绝地干错,陈氏本能地松了口气。可这颗不安的心还未落进肚子里呢,冷面公子的一句话又让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既如此还是去医馆看下。伤口虽有清洗过,只是你这一刀却是割得不轻,还是吃些药以防伤口化脓。” “公子说得是!” 陈氏忙插话道:“满仓你看着铺子,娘带你阿姐去看下大夫。” “不用啦……” 杨满月摇头,“弟弟还小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我自己去就行了。” 杨满月本来想不去的,可一想还是去看看吧,这可是一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头,看下大夫也好。 陈氏这下没话说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对自己女儿不怀好意的家伙送着自己的女儿去医馆,心里塞塞的:坏人肿么这么多?! 冷云人高马大,杨满月人小腿短,人家一步她得走两三步,虽然速度并不快,可她实在太小了,走了一会儿便有些喘。看着前头的长腿欧巴,心里也是塞塞的:为何我是个短腿?!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前头的人脚步变得慢了,甚至还停下来等了等她,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很快并肩而行引来路人围观。 男子太过惹眼,穿戴又不凡;而在他身边的女子穿戴朴素,甚至有些寒酸,这样两个人并肩走着很能引起人注意的。 不过被人偷偷围观的二人却是神色坦然,前者是因自身权势与能力;而后者则是因来自不同的时空。这二人不同的打扮却又同样散发着普通民众没有的自信,看起来竟又是那样的和谐,好似本该如此。 默默地走着,身后的影子交叠着,二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沙哑的声音又传来,“那婆子为何这般欺你?” “嗯?” 杨满月愣了愣,“您是问村里的那个叶婆子?” “嗯。” 杨满月叹息了一声,便道:“还能是如何?利益使然。” “愿闻其详。” 她怔了下,侧头去看他,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射下来,他整个人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神情好似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点魅惑,让人不自觉地就感到了一阵心安。 想起他对自己的维护,她不由自主地就吐槽了起来,“那个叶家人想把我嫁给冷侯爷,我不愿,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本以为他们这样就会作罢,哪知却还是不愿放过我。我无奈,只得以孝期拒了他们,把婚期延后。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这样无耻,逼嫁不成又想来盘剥我们……” 冷云侧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双狭长的黑眸有些冰冷,“你说得是冷云?” “嗯。” “冷云十四岁上战场,十七岁名满天下,贵为侯爷,而你不过是一个农家女,这门婚事是你攀高了,为何不愿?” “哈?!” 杨满月瞪大眼,仰着头把这家伙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忽然气鼓鼓地道:“什么叫我高攀?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自知身份低微根本就没肖想过这样的夫君!我想得就是找一个平凡的农家汉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什么叫我高攀?!再者,那人大我十一岁都可以当我叔了,我干嘛给自己找一个大叔当夫君?!” 第31章 我是一根老黄瓜 “大叔……” 冷云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那冷云不过年二十三,如何是大叔?” “怎么不是?” 她一撅嘴,指了指自己,“我才十二咧,对我来说那就是大叔!等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他都可以当人祖父了,难道不是大叔么?” 顿了顿又继续道:“在说像那种豪门之家美妾美婢成群,我一乡下丫头嫁过去还不给她们都吞吃了?哼,我才没兴趣跟那多女人争一根老黄瓜!!” “老……黄……瓜……” 冷云的表情石化了。 大叔,老黄瓜…… 几字像魔咒一样在耳边重复响起,面无表情的脸开始龟裂。 “诶?” 杨满月说了半天却发现无人响应自己,再看牧师却是神色古怪,自己叫他也没反应。踮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关切地问道:“暮时公子,你怎么了?” 大概也觉得自己言语有些粗鲁了,摸了摸自己鼻子,讪讪道:“让公子见笑了,在村里野惯了,一时激愤说话不得体了,公子莫怪。” 冷云微张的嘴慢慢合上抿成了一条直线,狭长的黑眸中忽然泛起了嗜血的光芒,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那个瘦弱的身影,“黄花闺女如何知道这些?你都从哪听来的?” 顿了顿又道:“我今年也二十多了,你是不是也觉我老?” “阿勒?” 杨满月一脸懵,这人的思维跳跃怎么这么快? 见他弯腰把脸凑了过来,心跳不由又加速,脸上有些发烫,避开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喃喃道:“您,您不显老,看着像十八……” 冷云只觉胸口一赌,忽然发现这小妮子的一张嘴的确有把人弄得暴走的本事。 什么叫不显老?看着像十八? “不显老?那按你的逻辑我也是大叔?” 他怎么了? 怎么好像有些生气? 嘴角抽了下,难道此人特别在意自己容貌?看了他眼角的伤疤心里忽然有些明了。 那啥…… 这年头破相等于丑八怪,可怜的孩子一定常受鄙视了吧? 自觉找到真相的某姑娘忽然同情心泛滥了,努力地踮脚,伸手想去拍人肩膀,可奈何对方实在太高,而她又太矮,踮了半天也没够着是,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安慰道:“暮时公子人俊,心眼好,根本不用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 说着便眯起眼,弯成了一个月牙儿,微笑道:“就算是大叔也是美大叔。” “美……大叔???” 冷云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本来听前半句心里还舒服了一些,可一听这后面一句,只觉有什么东西堵那儿了。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不许叫我大叔。” 口气霸道极了,看着杨满月的眼里泛着一丝令人战栗的嗜血光芒。杨满月打了个颤,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我知道了……您,您那么凶干嘛?” “我!” 冷云语塞,心里有些塞塞的了。冷哼了一声,不打算再理会这个气死人的小丫头,“走吧,看大夫去。” 说完便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什么嘛?” 杨满月看着走在前头的冰块男,心里发塞:这人脾气也怪了,像黄药师一样。 走这么快,她怎么跟得上? 冷云走了几步,见她没上来,蹙了蹙眉,转头看了下,见她还在磨蹭,还撅嘴个小.嘴,显是不满。可当她对上自己的时候,立刻换上了笑容…… 冷云回过头,抬头望天,一丝无奈从脸上飘过。 良久,才默然发出一声叹息,又慢慢踱回来,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我在走……” 杨满月小脸发红,“就,就是我腿短,跟不上你……” 冷云看了下她,小小的身子就跟十岁孩童一般,又是叹息了一声,“你真十二了?看着还不如十岁的孩童,怎这矮?” 我去! 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杨满月头上冒出黑线,长这么矮那是因为原主吃苦太多,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且,这年头的女子普遍不高,不是她矮,是您老人家太高了! 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这么高,不科学! 见她微垂着头,眼珠子还在微微转着,带起一丝灵动与狡黠,看着特别可爱。那粉粉的菱形小.嘴微嘟着,显得特别诱.人。 冷云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竟有些想一尝粉唇的冲动。 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有些不耐烦地道:“麻烦。” 说着便一把拉过她的手,“姑娘家都像你这样么?麻烦。” “你作甚?!” 杨满月一惊,吓得就想缩回自己的手。哪知她一动,他手上的力气就大了几分,她如孩童一般的小手被他完全包裹住,他的手很大,也很热,体温传达过来,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脸越来越红,“快放开。” “啰嗦!” 他冷哼了一声,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抓着她的手又微微用力,“不想在引来更多人围观就乖些。” “哈?!” 杨满月抬起头,怎么觉得这家伙不但霸道还很无赖? “我是姑娘家,您这样拉着我的手不妥!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我还要嫁人……哎呀,你做什么?好疼!” “你还想嫁人?嫁给谁?” 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你与那冷侯爷已有了婚约,你觉得你还能嫁给别人?” “哼!” 杨满月用另一个受伤的手去掰他的手。这样一用力,伤口又裂开了,疼得她直龇牙咧嘴的,“你放手再说!” “不放!” 冷云心里隐隐冒出了怒气,这是急着摆脱自己? “诶?你这人好怪!明明我是受害者好不好?我又没想嫁给那个大叔,我是被人陷害的。还有,你激动什么?” “哼!” 他冷笑了起来,“朝秦暮楚,有些姿色便觉自己能挑三拣四了?小小年纪就这多花花心思,有了婚约还想另嫁,不守妇道!” 杨满月怒了! 死命地掰扯起他的手指,鲜血透过手帕渗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难道对我有恩就可以随便羞辱我?!什么叫不守妇道?你这是在说我水性杨花?哈!我又没想嫁,我干嘛要替他守节?!” “你!” 冷云忽然发现这小妮子嘴皮子不是一般利索,而他又不善言辞,一时语塞,看着手绢上的鲜红,心里又隐隐有些心疼。只是一想到她固执地摆脱自己,心里便有些怒气。 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娘亲给自己说了亲,而她也没被自己克死,那就是自己命定的人。 都是自己命定的人居然还想着招蜂引蝶? 残虐才心里一点点蔓延,忽然松开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拽,拽到自己跟前,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女子三从四德是古礼。” “……”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看着牧师眼里的怒气,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你……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你,你的娘子对,对不住你过?所以,所以……” “什?么?!” 冷云再次石化了。 这思维…… 逆天啊! 看着她眼里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暴虐慢慢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郁闷。 这就是母亲给自己寻的妻子? 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有些事这么不开窍? 在心里默然一叹:到底还是年岁太小了,不懂事。 见他不吭声,杨满月以为是默认了。不由同情了起来。 被另一半背叛的确是巨大的心理创伤呐! 看这人性情虽冷淡,可接触以来却觉他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现在终于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摆出那冰块脸了,刚刚还那么激动…… 完全是个受害者心理呐! 算了,原谅他吧。 某个自觉又寻到真相的姑娘堆起微笑,安慰道:“暮时公子,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别人对不住你,你可别为了别人的错误伤神……”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冷云冷笑,心里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所以才可以背着未婚夫再想着嫁给别人吗?” “喂!” 杨满月嘟嘴,“我刚刚都给您说过了,那个冷侯爷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嫁一个普通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过些平淡的日子。所以我跟那个冷侯爷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早晚会退了这门婚事的!” “你确定?” 他的表情更冷了,“冷云的亲你也敢退?” “强扭的瓜不甜嘛!” 她笑了起来,“我想名满天下的冷侯爷也不会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吧?” 说着便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转了两圈,指着自己道:“您看,我既粗鄙又无趣,除了做菜对其他事一概不感兴趣。还干干瘪瘪的,就是个黄毛小丫头,人家冷侯爷可是我大明,不,天下第一的战神,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看上我?他喜欢的应该是大屁.股,大胸,哦,不,丰.满的窈窕女子,我这个小丫头难入人法眼啦,呵呵呵呵呵……” 冷云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 什么叫大屁.股?大胸?自己就是那样低俗的人? 还有她都是从哪听来的?明明是个黄毛丫头,怎得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害臊? “你说话素来这样么?姑娘家随便把这些话宣诸于口,名节还要不要了?” 第32章 诡异 她吐了吐舌.头,“知道您不会说出去,所以才敢在您跟前放肆。” 冷云都被这话气乐了,“你如何知道我不会说出去?” “直觉。” 她回答地干脆,可对方的脸色却是沉了又沉,好似能凝出水来了一般。 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暗哑的声音沉沉传来,“你都是从哪听来的?一个姑娘家怎么知道这些?” 杨满月有些懵逼。 着实牧师脸上的表情有些让她琢磨不透。 怎地有种……有种…… 被抓歼的感觉? 见鬼了! 这人是受伤害多深啊?居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打抱不平,还打得这么不讲道理,也是醉了! 只是吐槽完后,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男子,心里竟有些羡慕那个女子。 他一定很爱那个女人吧?不然怎会反应这大? “哼!” 他冷哼了一声,“再敢说这么不得体的话,小心我收拾你!” 满月嘴角抽了下,心里暗道:“大叔,我跟您很熟么?” 不过人家帮了自己几次了,所以面子还是要给的。福了福身,应道:“是,以后不说啦。” “虚伪。” “阿勒?” 杨满月有些无语了,“怎么虚伪了?” “口是心非。” 某姑娘嫩脸一红,仰头去看他。 只见他深邃幽暗的黑眸中蔓延着阴暗森冷的嘲讽,如黑夜里的狼一般,一眼就能捕捉到猎物,将自己看个透彻。 心虚地侧过头,喃喃道:“你……你总这么多心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又牵过她的手,冷声道:“不要朝三暮四,冷云不是你惹得起的。” 说罢便拉着她的手朝拐角走去,脸上带着如寒冬般的冰冷,目光幽深的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就一个瞬间,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他已三步并两步地把她拖到了拐角,进入一条幽静狭小的巷子内。 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巷子里半明半亮的,给视觉上带来一丝惨白寂静的感觉。 他沉默着,感觉到她挣扎,不由又用上了几分力,紧抿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越显冷酷无情。 杨满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虽然她不敢说自己很聪明,可却也不笨。 怎么觉得这人好似越发怪了? 难道自己之前想错了? 暮时…… 云…… 她的眼睛慢慢大了起来,猛站住,使劲将他一拉,失声道:“你,你不信侯!你,你,你是,是……冷云?!!” 那身子一顿,转过身来,狭长的黑眸如鹰隼般,射出锐利的光芒。只是光芒稍纵即逝,随即又变得讳莫如深,微微眯起眼,薄唇微微勾了下,沙哑的声音传来,“猜到了?” 声音平平淡淡的,无波无澜,听不出一丝情绪,就像他现在的表情。 既没惊讶,也无欢喜,冷清得让她身心都感到了一片寒冷。 猛地一甩手,企图挣脱他。可他却是猛地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捏住她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低沉的声音传来,“怕?” “放开我!” 杨满月用力地推着他的胸膛。奈何这人却跟一块巨石一般,她这样大的力气居然推不动他,好似一堵墙般,使劲力气,还是纹丝不动。 “以假名相识,必是心怀不轨!” 杨满月气鼓鼓地道:“放开我,骗子!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我妻,如何授受不亲?” 被发现了,冷云也觉得没必要再演下去了,狭长幽深的眼里带着一丝邪佞与侵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视着自己,低低道:“不管什么原因,你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对你甚为满意,你必须嫁我。” “哈?!” 杨满月都气乐了,“你们这些权贵都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吗?穷人在你们眼里是不是跟蝼蚁一样?可以任你们为所欲为?!你听清楚了,我杨满月宁可死也不会受人摆布!!!” 说完便瞪大眼,死死地盯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眼前这家伙已被他杀死多少回了。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恼火,只是上辈子她曾被发小伤害得很深,所以她最恨别人撒谎骗她。 冷云的举动在她看来无疑是不安好心的。堂堂侯爷故意隐瞒自己身份,接近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她可不信自己有圣母光环,穿个越就能令天下男子臣服了。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才不会上当! 见她气得小脸都发红了,那模样好似恨不得要咬死自己一般,冷云心里略微闪过一丝不悦。 弯腰,凑近她,问道:“你讨厌我?” “我!” 杨满月语塞。 讨厌吗? 至少在知道他是冷云前是不讨厌的。不但不讨厌甚至还有一点喜欢。 双子座的女人从来都不是矫情的,很清楚自己的感受。 这样一个优秀,俊美的男子又有几个女子会没有好感?除非那人是禽.兽。 问题这人之前给她的感觉都不错,所以这会儿听他这样问,一时答不上来了。可一想这人的不怀好意,立刻又气呼呼地道:“对,我讨厌你!” 说完便低头,闭上眼,这人这样残暴,可以坑杀整个城的人,听了这话一定会很愤怒吧? 不过就算愤怒,骗人就是不对的! 想到这里她又猛地抬头,冷声道:“冷侯爷,请您放手。您的手尊……唔,你,做,放!”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这人居然,居然…… 吻了自己! 男子身上的薄荷味直入鼻尖,男性荷尔蒙包围着自己,原本应是男女间最美.妙的事可他却是做得这样直接,激烈。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就像他这个人:冰冷,毫无生气。 像个野兽般啃咬着,疼痛从唇上传来,惊呼中,牙关被他轻易叩开,更为浓郁的薄荷清香传来,带着潮湿气息迅速席卷整个口腔。 “唔……” 她死命地敲着他的胸口,他一蹙眉,那冷清的眸子里似是闪过了一丝不厌烦。一手扣住她的脑袋,一手死死地禁锢着她的腰,将她更为地贴近,向前推进两步,直接将她按到了墙上。 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幽静的小巷:一对男女亲密着,可双方都是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一个是在仔细观察,一个是愤怒地恨不得一拳打死对方。 她不断的反抗又勾起了他些微不满,箍着她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更为激烈的占有,让她几不能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她,才一松手,却听到她暴怒的声音传来。 “混蛋!” 一得到自己,杨满月想都没想直接甩手过去,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小王八羔子,敢占我便宜,我……” 手,被他抓住了。 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双唇,带着火苗的眼,他心情莫名愉悦,低低笑了起来,“这下你跑不了了。” “你!放开!不然……” “不然如何?” 他轻笑,“你能奈我何?” “我,我……” 杨满月肺都气炸了,两辈子的初吻没了,还是被人强行掠去的!自己之前瞎了眼居然还以为这人是好人!根本就是一匹狼,狡诈,凶残!难怪原主听见要嫁给他,直接上吊自尽了! 原是这样恶劣!煞神之名果不虚传! “我打死你!”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一负气,直接对着他的脚就是一脚踩下去,猛地一推,转身就跑。 冷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转身,她力气不小,还是在盛怒下踩下来的。可对他来说却是毛毛雨。行军打仗的人,这点苦痛算什么? 一伸手,那个才走了两步的人立刻又被他拽了回去,“还是个带着利爪的小猫……”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呵呵,性子真野!不过……” 他禁锢住她,狭长的眸里泛起一阵嗜血的光芒,“我喜欢!” 看着她眼里的惊恐与抗拒,他勾唇,勾起她下巴,注视着她如点漆的双眸,“就这点本事么?” 慢慢放开她,淡淡道:“无力的挣扎不过是徒惹笑话,乖乖回去等着嫁给我吧。” “你做梦!” 所有的好感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了,“我不过一个乡下野丫头,你干嘛非我不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已是事实,我自然要认你这个妻子。” “哈!” 杨满月气得直笑,“你脑子没问题吧?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我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吧!” “你试试。” 他冷酷的脸上露出不屑,“我冷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果得不到,我就亲手毁了!” “好啊!” 杨满月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那你试试?!” 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捏着她的下巴道:“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因为你没被我克死,还做得一手好菜,所以才容许你放肆到现在。” “这么说我是不是该跪地上对您感恩戴德?” 她冷笑,嘴角划过一丝讥讽,“大叔,听过宁为碎玉么?” 第33章 无赖 “又是想死么?” 他面无表情地道:“你的家人该如何?” “你!”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咬牙道:“你敢威胁我?” “我为何不敢?” “卑鄙!” “呵……” 他注视着她,幽深的黑眸里折射出一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来,“大丈夫行事求结果,哪来那么多道德文章?!” “你!无耻!” “你不是曾说:贪官歼,清官更要歼?”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抚过,将落到额前的一丝秀发别到耳后,薄唇微掀,“这么快就忘记了?” 低低笑了起来,“我以为那是你做人的信条,还以你我是知己……” “谁跟你是知己?有知己这样的嘛?一言不合就,就……” “就怎样?” 他的表情竟不再冷冰冰的,眼里带出一丝戏谑,“怎么不说了?” 目光从她红红的脸上慢慢掠过,最后定格在微肿的红.唇上,一句话不说,只看着。 见她的脸越来越红,眼里的火苗越来越盛,他却是笑了。 揉了揉她的脑袋,带出一丝宠溺,“走吧,看大夫去。” “不去了!” 她气鼓鼓地道:“我自己去就好了。” “怎么?” 他斜眼睨着,忽然弯腰,见她连连后退,问道:“要我抗你过去?” “你!无赖!” “嗯,我是。” “……” 杨满月有些无语,怎么也想不通冰块男骨子居然是这样的人。 不但霸道不讲理,还这么无耻。 当真是瞎眼了! 擦了擦嘴,冷哼,“你喜欢跟着就跟着好了!” 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巷子,可却有些发懵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药铺在那儿。一时间,站在那儿踌躇不前,想问下人,又怕被身后人笑话;若是问他的话,岂不是要向这色.狼低头? “不认路?” 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明明以前听来略带磁性暗哑的声音是那样的魅惑动人,可这会儿得知此寮真面目后,便觉这声音如魔鬼发出的一般,讨厌极了。 “不看了,我回去了!” 她赌气地转身朝着原路准备折回去,却又被他一把抓住,“不想惹人围观的话就乖乖跟我去看大夫。” 杨满月现在总算知道这人的可怕处了。 根本不是残暴而是卑鄙啊! 不情愿地甩开手,道:“我去就是了,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大叔?” 冷云嘴角微微抽了下,松开手,低低道:“心眼真多。” 杨满月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只想着赶快看了大夫然后甩开这无赖。 药铺倒也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大夫给重新上了药,嘱咐了几句又开了些煎服的药,二人离开药铺的时候都过了正午了。杨满月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惹来某人低低的笑声。 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冷云也不在意。 只觉这妮子颇为有趣,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不但不怕,反而跟带利爪的小猫一般乱挠,跟所有的人都不同,是那样的不同,就算他想忽视她都不行。 原本只觉她没被自己克死,而自己也需要一个妻子,抱着好奇的心思前来看看。可他却不曾想,这个女子竟是这样的有趣。 一手厨艺出神入化,气质神韵完全不似农家女,对于各种美食的出处随手拈来,显是精通文墨,好读书之人。除此之外,外柔内刚,不惧任何压迫,这样的女子生平未见。而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 一句大叔却是让他有些哀愁,跟在那丫头后面,看着她青春靓丽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就摸上了自己的脸,暗忖道:“真有这么看老?” 回到铺子,陈氏盯着二人,只觉这二人有些怪怪的,而没多久,冷云也选择了离去。 见他走了,陈氏与杨晓然都本能地松了口一气,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总算走了。 下午的生意越发火爆,等到了晚饭点的时候所有的吃食都卖完了。让一群特意赶来的食客大呼可惜,然后一脸不甘愿地离去。 杨满月这下觉得也许真该请人了。 满仓还小,过些日子就该去读书了。而她跟陈氏两人显是忙不过来的,必须得请人了。 回到家,把猪肠都处理好,杨满月跟陈氏商量起了这事。 说了没几句,陈氏便道:“小娘,你的手这几日都沾不得水,明个儿在家休息一日吧,娘出摊就行。反正卤煮都是弄好的,田螺娘现在也掌握到秘诀了,知道怎么弄。” “娘一人可行?” 满月本不想答应的,可话到嘴边便又想起了那个冰块脸以及白日那个禽.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心里一时竟涌起了些许害怕,不想再见到他。被人夺了初吻,这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便有些畏缩,只想在家待着,免得又碰上那人。 见满月松口了,陈氏哪能说自己不行? 只是想到满月性子倔强,怎得会忽然又松口了呢?心里好奇,便问道:“满月,你跟那公子……” “娘,我跟他没什么!” 满月一听陈氏这样问,立刻心虚地打断她的话,“就是这两天觉得有些累,明儿想歇息一下。” 陈氏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随即又点了点头。 满月不去才好,省得被人惦记。 娘俩儿又说了话儿,这才各自洗漱回房。 夜色渐渐深沉,杨满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男子的唇不似他冰冷的性子,反是带着一片火.热,略带薄荷味的气息仿佛现在还在口里回荡着。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唇,回想起白日那一幕,脸上竟是发烫起来。虽无镜子,可她不用看也知自己现在定是脸红得不像话。 再回想起他身上的气息,心悸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懊恼得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杨满月,你花痴不成?别人那是强行了你,你居然还在回味?!” 猛地倒下,一拉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嘀咕道:“一定是从来没谈过恋爱才会这样的。哼!就当被狗咬了,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对姐为所欲为!”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没底气。这是现实生活,不是演绎小说。 曾几何时,杨满月看那些言情小说都觉不可思议。 明明里面的男主角都是那样优秀,可女主却是各种矫情。当时自己就想,要有个那么优秀的男子钟情自己,自己也一定会热烈回报的。 这样一想,她竟是吓得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 她居然觉得那个禽.兽无赖优秀? 不优秀吗? 心里又一个声音响起。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自己心底的声音。 起码在以为他是侯暮时时,自己觉得他是优秀的,特别是帮了自己几次后,好感如坐了火箭一般高升,撇去他本身的身份,自己好似也没什么理由不倾慕? “啪啪!” 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脸,用力地摇着头,“不行啊!杨满月,杨雯雯,你醒醒!那是个禽.兽,想起他怎么对你的了吗?他先是骗你,然后像禽.兽一样夺走了你的初吻!男人又会撒谎又粗鲁,哪里好了?不要被那张脸皮骗了……” 这个晚上,杨满月失眠了…… 撇开这个烦恼的姑娘不提,再说冷云坐船回到大榭岛,刚进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大郎回来了?” “母亲。” 冷云行了一礼,“好几日未归家,让母亲担心了。” “傻孩子,娘知你是有分寸的。如何,可见到媳妇了?” “嗯。” 冷云低低应了一声,忽然看向自己母亲,迟疑了下,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羞涩,“母,母亲,我,我是不是比较看老?” “啥?” 周氏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看着自己这大儿,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忽然上前,关切地问道:“我的儿,你可莫吓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冷云低头,心里有些懊恼,怎么了?竟在意那妮子的话? 他冷云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感受了?女子三从四德,既然收了自己的聘礼就是自己的人了!嫌弃也得嫁给自己! 不,她敢嫌弃就弄死她! 周氏一脸狐疑,想了下问道:“儿媳还是不肯接受你?你表明自己身份了?” 儿子去看未来儿媳她自然是知道。为此,儿子还特意在柴桥镇子上买了个小宅子,为的就是能时常去看看。 只是想起儿子的反常,周氏眼里却是多了一些复杂。 这个孩子素来冷清冷性,之前的姑娘一个都未曾去看过,怎得这回却是起了这样的心思? 自己可都打听过了,他们之前并不相识,难道真是因为那姑娘命硬,上吊没死成,儿子起了别的心思了? 可怜见的…… 周氏摇着头,若不是命硬,哪里轮得到那样的女子进家门? “没,她猜出来的。” “哦?” 周氏微微有些惊讶,片刻后,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也有些可取之处。之前叶家的人过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想趁机要好处,这么看来我打听到的消息倒是真的了,是个聪慧的姑娘。” 顿了顿又道:“如此倒也堪配我儿,女子聪慧贤惠才能持家,咱们武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媳妇好才是真的……” 第34章 我是不是很老 说话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一身的酒气,进门便直嚷嚷,“人呐,都死哪去了?小爷渴死了,快给小爷……” 声音戛然而止,“啊!大,大哥,你回来了……” 冷云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当即再没了说话的兴趣,一甩袖子,道:“娘,儿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嗳,去吧,等会儿出来吃饭。” “是,娘。” 等人一走,花厅便只剩下了两人。 周氏看了一眼满眼乌青的儿子,蹙眉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又死哪里喝酒去了?天还没黑又喝得醉醺醺的,难怪你大哥要生气。” 少年郎却是毫不在意,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水壶直接对着嘴就倒了起来。 连喝了好多口,才擦了擦嘴,一脸不屑道:“娘,这个家里您最大,您怕他作甚?不过一个……” “闭嘴!” 周氏脸色一紧,四下一看,压低声音道:“你找死啊!这话也敢乱说?!这家里得亏你大哥撑着,不然有你这般好日子?” 少年郎冷哼了一声,不满道:“就是他杀人太多,命太硬,把人都克死了!现在可好,连我这个弟弟也跟着遭殃,都没人敢跟我们攀亲了。娘……” 他说着便起身缠着周氏的手臂摇着,低声道:“到底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家做主?都说石阁老的孙女乃是大明第一的美人儿,我不管,娘,您给我提亲去!” “闭嘴!” 周氏呵斥道:“大哥还未娶亲,哪轮得到你?去,去去,一边去,身上全酒味臭死了……” “娘,娘……”冷荃拉着周氏撒娇,“娘,您不疼我了?” 周氏被他弄得没法,只好安慰道:“快了,快了,你大哥马上就能娶亲了,到时娘就给您提亲去。” “那要好久嘛?什么守孝不守孝的,真是的!娘,找几个人把那小娘皮捆了,都是臭毛病,一个乡野丫头能嫁到我们冷家来就是她的福气……” “好了!这话别给你大哥听见,你大哥对这位姑娘可上心着……” 周氏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心里琢磨开了。 石阁老的孙女今年也有十四了,若是真让那女子守孝,自己儿子的婚事怕是要耽搁。 不行,得想法子把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乡下人守孝一年也够了,可不能让大郎再耽搁二郎的前程婚事了! 且不说这对母子在这里如何的,再说冷云到了自己的院子,便有一侍卫打扮的人上前,“侯爷,你可回来了!属下有事回禀……” “进去说话。” “是!” 进了屋,冷云坐了下来,未等对方开口回禀却是先问道:“青云,姑娘家喜欢什么?” “哈?” 青云的表情就如同刚刚的周氏一般,一脸惊悚莫名。 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弯下腰,身子向前倾了倾,迟疑着问道:“侯爷,您刚问得可是姑娘家喜欢什么?” 冷云撇了他一眼,想起那丫头的话,狭长黑眸里有些暗沉,“你可觉我看老?” “啥?!” 青云的表情彻底龟裂了,惊悚地道:“侯,侯爷,您,您没事吧?难,难道那个小娘子会什么妖法?先是大难不死,而后又做了生意,您见了她几次怎回来就不对……” 声音戛然而止,只觉这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白着脸一行礼道:“属下多嘴了,侯爷责罚。” 冷云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弹着,久久未说话,好看的剑眉微蹙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良久,才问道:“你刚想要跟我说什么?” 青云咽了下口水,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子难伺候了。 以前是性子冷,可自打知道了有一个姑娘没被自己克死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但亲自去看了那姑娘,还在镇子上买了宅子,为的就是多看那姑娘几年。 难道那姑娘不但命硬,还特别貌美? 可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再美又能美哪去? 看侯爷这样样子分明是那姑娘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侯爷了吧? “回侯爷……” 按下心里的纷乱,穆青云恭敬地回道:“侯爷,那几家姑娘的事属下都查清楚了。的确无甚可疑,王侍郎家的那个的确是染时疫而死的,而白按察使家则是故意隐瞒了身有恶疾的事……至于钱转运使嫁的那个,那是,那是,那是自己,自己……” “说下去。” “是!” 穆青云深吸了一口气,“是,是自己吓死的!” “呵……” 冷云轻笑了一声,听得穆青云却是身子微微一颤。 自打好几年前被分到冷云手下当了他的亲卫开始,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笑着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那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还有呢?” 声音不温不火的,毫无波澜。 穆青云却是都不敢再看冷云,只低着头,咬牙道:“何知府家的姑娘是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河塘,因跟庶妹争执……赵县丞家的是,是自杀……” “看来也只有农家出生的杨满月与我堪配了。” 冷云笑了起来,看向穆青云,薄唇勾着带起一股残忍的味道,“青云,你说是不是?嗯?” 一个微微上扬的“嗯”字,说得明明是轻极,淡极了,可却是令穆青云心神俱乱,忙单膝跪地,抱拳道:“都是属下无用!让侯爷一再蒙羞!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会查出来……” “你不是说无甚可疑之处么?” 冷云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已慢慢败谢的三色堇,淡淡道:“那些庸脂俗粉没了就没了吧,不如乡野丫头来得有趣。” 青云一愣,脱口而出道:“侯爷对那小娘子满意?” “嗯。” 冷云转过身来,“精通厨艺,颇懂美食,性子又刚烈倒颇合我胃口。” 穆青云瞪大眼,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额滴个乖乖? 侯爷没问题吧? 说起这小娘子眼神竟柔和了许多,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难得的温情。 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侯爷会有温情? 别开玩笑了! 自打自己分配到他手下就觉这人跟野兽一般,毫无人性。 别人是恐惧战争,可这人却是在享受战争,享受战场上的快意恩仇,纵马横刀。 就这样一个人,视所有人都如蝼蚁一般,只知一心向上爬,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生死? 唯一让他还觉得这人还是个人的地方就是这人护短,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凶狠却也是个讲道理的。 至于屠城那完全就是造谣,全是那群文臣背后使得阴招子,不然侯爷哪可能来这鸟不拉屎的岛上吹海风? 所以根据那群文官的尿性,怕武官做大,在侯爷婚事上使阴招子也是可能的。 毕竟冷云已是武将军功最盛的,虽然还未晋升国公,可那是也只是早晚的事。若再寻一门强而有力的姻亲,恐怕莫说是文官,就是天子也不愿看见吧? 想到这里便有些替自家侯爷不值,忍不住嘀咕道:“可,可侯爷是侯爷,还是我大明第一的战神,将来的夫人可代表着门庭,娶个农家小娘子却是委屈了。” 话才说完便觉身上一紧,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见冷云毫无人气的眼里闪过冰冷,忙抱拳,“属下失言,侯……” “青云,你跟了我有六年了吧?” 冷云打断他的话,“我知你忠心,可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言多必失……农家女有农家女的好,你最好把她当成我一样顺敬……” “是!” 青云擦了擦头上冷汗,又继续道:“侯爷,罗刹人与金人打起来了,按理说这是我们大明出击最好的时机,可为何京城还没一点动静?” 冷云轻敲着桌面,淡淡道:“圣上自有安排,不用你我.操心。” “莫不是那群相公老爷又起了安逸心,想学了宋高宗一直划江而治下去吧?这个时候若不出击,可就没机会。” “蠢货!” 冷云淡淡吐出二字,“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不懂?我大明与大金已休战,且一旁看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不是更好?” 顿了顿又道:“再者,这罗刹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青云琢磨了下,忽然高兴地道:“还是侯爷高明!” “莫来拍马溜须。我且问你,姑娘家都喜欢什么?” “侯爷说得是杨小娘子喜欢什么?” 穆青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爱庖厨之事自是爱吃之人吧?咱们大榭岛萝卜干可是举世闻名,与常州萝卜干并称大明二绝,杨小娘子既喜欢美食,侯爷何不送些萝卜干?” 顿了顿又道:“然后再选些珠宝一并送去,保管开心。” 冷云撇了他一眼,冷笑道:“君子以诚待人,我既认定了她又何必来试探她?” 穆青云脸一红,喃喃道:“什么都瞒不过侯爷……” “萝卜干么?” 冷云想起那丫头说起琴鱼时的向往,顿了顿道:“让人准备些萝卜干,再把陛下赏赐的那罐琴鱼与涌溪火青拿来。” “侯爷,那琴鱼何等珍贵,您……” 青云忍不住惊呼,“竟要送她么?!!!” 第35章 找上门 话才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家侯爷已在用那冷嗖嗖的眼神表达不满了。 “青云多嘴了。” “事办完了,明天就跟我去柴桥吧。” “是,侯爷。” 第二日一早,冷云便从家里出发,等快中午的时候总算是到了柴桥镇。只是走到熟悉的地点,远远看着却是没看见杨满月的人。好看的眉又蹙了起来,思忖片刻,转身就走。 “侯爷,不去看夫人了吗?” 大概知道了那位小娘子在自家主人心里的分量,所以也不自觉地改了口。 只是这周遭的空气又冷了下来,侯爷不高兴了? “去叶家村。” “啊?哦!” 不敢多言,跟在冷云后头过了石桥,走了一会儿,入了一个村庄。 村人一见冷云就跟见了鬼一般,吓得立刻散开。 叶婆子被打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哪怕觉得杨满月晦气可却是再也不敢去言语羞辱。 见这冷面煞神又来了,知他是来寻杨满月的,在恐惧之余也生出几分羡慕来。 杨满月没被这人克死,人家又急着要媳妇,这下上心了,这可是要生发的节奏哇! 看来以后少不得要多跟杨家人亲近下。 再说杨满月一晚上都在纠结,好不容易睡着了,早上陈氏与弟弟离开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咕哝了没几句便又翻身睡着了。一直到了巳时才悠悠转醒。这会儿觉得肚子饿了。 起身梳洗好,刚想去弄点早饭吃,才走到厨房呢,却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杨满月心里有些发紧。昨个儿借着那无赖的虎威好好出气了一回,这会儿想起来却是有些后怕。 毕竟他们是外乡人,而现在又发现帮自己的人恰恰是引起自家不幸的人。心里没了底,担心叶婆子带人来寻晦气,这会儿一人在家可应付不来。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胆小的人,虽有些紧张,不过却并不打算示弱。 悄悄摸到门边,提了锄头,来到院子里,仔细听了下,又问道:“哪位?” “开门。” 一听这声音,满月只觉头如斗大。 本是想避开他才在家偷懒的,怎还追到这里来了? 早知道就装不在家了! 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懊恼地想:怎么自己变笨了?要是以前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先出声的,一定得摸清楚状况再做打算。 不知怎得,昨日那一幕又浮在眼前,脸又有些红了。 懊恼地跺脚,一定是被这家伙气坏了,所以今天才变笨了。 青云蹙眉,低声道:“侯爷,怎得不来开门?” 冷云冷哼,知她是在跟自己闹小性子,心里不悦。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丫头!这是蹬鼻子上脸了? “杨满月……” 他声音阴沉沉的,好似暗夜里的孤魂一般,带着股幽冷与阴狠,“开门,别让我再说一遍。” “你来做什么?!” 杨满月有些懊恼地道:“我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公子请回吧!” “是要我把门拆了?” 男子沙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数到三,不然就拆了。 穆青云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忽然觉得今天跟着主子来看热闹不是什么好主意。 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他已感觉到侯爷的森然冷意化成冰棱将那小门洞穿了无数个洞。 可院内的女子却也是让他好奇了起来。 当真是奇特,如一股清流般,面对这样的侯爷,她,她居然敢这样回话? 摸了摸了下巴,居然觉得自家侯爷可能是喜欢上人姑娘了。 喜欢这事素来没个准,有时第一眼对上就对上了。 “她既大难不死,又为农家女,为我冷云妻天子便不有疑。” 耳边响起侯爷的话,青云慢慢勾起唇,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 真得只是如此吗? 侯爷? “吱嘎”一声,就在青云的胡思乱想中,门…… 开了! 只见门口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梳着双丫髻,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好看的秋水剪瞳此刻已瞪圆了,眼里闪着两簇小火苗,“冷暮时!你到底要做什么?!” 冷云却是不管她的怒气,抬手就把她拨到一边,跨脚进了院子,先是四下看了下,蹙眉道:“这回看清楚了……真破。” 破尼妹啊! 杨满月一听这话又吐槽了起来,阴阳怪气地道:“农家人能有这样的屋子住就不错了。搁在以前,这可是家境很好的人家了。您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就一乡野丫头,住这样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嘛?” 青云再次觉得自己不应该来的。 这还是女子吗?! 简直就是个小辣椒! 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真是怪哉! 侯爷到底哪里惹到她了?怎么好像对自家侯爷一肚子怨气? 难道是因为叶家人迁怒自家侯爷? 那就太不应该了。 自家侯爷虽然破了相,可却并不妨碍他的俊美。长得不丑,还有权,一个农家女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为正妻那是祖上冒青烟了好么?凭什么因为几个小人迁怒自家的主人? “你这女子,好不知好歹。我家侯爷……” “青云!” 才开口打个不平呢,哪知冷云却是冷眼撇了过来,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穆青云张着嘴半晌,最后一抱拳,“属下失礼!” “你去外面等着吧。” “是!” “等等……” “侯爷?” “把东西放下。” 冷云说着便朝着屋里走着,杨满月知也赶不走这人,见他自说自话地就朝屋里走,一跺脚,狠狠地瞪了青云一眼追了上去。 青云顿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为毛,为毛,这是为毛?! 他哪里得罪她了?侯爷不讲道理为何要瞪自己?! 冷云进了屋,见屋里空荡荡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不是赚了不少钱了么?怎得也不添置些家具?” 杨满月翻了个白眼,“够用就行了,钱攒着要给阿弟读书呢。” 冷云沉默了下,示意青云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后又示意他滚蛋。青云带着满心的内伤走到了大门口,望着前来探视的好奇村人,他感到了一阵淡淡的忧桑…… 自己就不该来啊…… 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不请我喝杯茶?” 冷云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勾起唇,心情莫名明亮。 这炸毛的样子真可爱。 “我家穷,没有茶。” “我有。” 冷云说着便解开桌上的东西,两个精致的罐子露了出来,一看就是颇为不凡。 他打开,推到杨满月跟前,“给我泡茶。” “凭什……琴鱼?!!” 刚欲反驳的杨满月忽然惊呼,惊喜地扒拉着那个精致的锡罐,“你有琴鱼?!” “嗯。” 冷云点头,“陛下赐的。” “那这一定是涌溪火青了?” 杨满月的眼里冒出了小星星,“琴鱼与涌溪火青才是绝配,尽得泾县钟秀灵气!” “呵……” 见她眼里的欢喜,冷云不知为何,心情也会跟着莫名愉悦起来,明明是才见过几次而已。 “我去烧水给你泡茶。” 一个厨师自然也是爱吃的,这样顶级的吃食在自家跟前哪里还会去计较其他? 早把某男的不请自来与昨天的无赖之举给忘到脑后跟去了。 “还有这个……” 冷云又解开一包油纸,才走两步的杨满月回头一看,顿时又折回来,拈起油纸里的东西就往嘴里塞。 细细一品尝,欢喜地道:“这,这是大榭岛的萝卜!只有大榭岛的萝卜才能做出这样味道的萝卜干。” “哦?” 冷云笑了笑道:“你知大榭萝卜干?” “哼!” 杨满月冷哼了一声,“我是宁波人,怎会不知家乡的特产?” 顿了顿又道:“这大榭岛位于长江水道和海岸线的交汇点,海风猛烈,气候适中,四季分明,只有这样靠海多风的地方才能培育出大榭萝卜。培育这大榭萝卜必须选用皮薄白净,肉质鲜嫩的长形小萝卜,等早稻收割后,就在稻田翻耕暴晒,促其土地风化。” “等到九月一日前后便播种,直到入冬时收获后,靠着寒冷气候与猛烈海风将萝卜风干。因海风猛烈,水风大量蒸发,得打地时之利,每百斤鲜萝卜片条最后也只得15,6斤,大榭岛萝卜干之所以口味独特概因此。” “你倒是清楚。” 冷云轻笑,“莫不是除了爱做饭也好吃?” “好吃怎么了?” 杨满月见他眼带揶揄之色,嘟起嘴,不满道:“民以食为天,好吃不很正常么?” 说着小手一伸,把那包萝卜干利索地顺了过去,朝着厨房而去,嘴里还嘀嘀咕咕道:“正好早饭没吃呢,拿这个炒一炒,加点黄酒,葱,糖,再来点酱油,下泡饭可美着!” 冷云不由哑然失笑,还真个孩子呢,这小孩子脾气的…… 杨满月才不管那冷面无赖想什么,麻利地烧水,做早饭,想起大榭萝卜干的美味,只觉肚子里饿得不行了,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刚泡好茶,冷不丁地却见那人站在门口,一双狭长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怪是瘆人的。 被他看得不自在,便问道:“你站这里看着我作甚?” 第36章 被羞辱了 冷云没有回答,只径直走到灶台前,看着切成小块的萝卜干已被她炒好了。 经过猛烈海风的洗礼,原本洁白如玉的萝卜慢慢成黄.色,直到黄中带红,把内在漂染成橘红也就到了可以入口的时候。 一点酱油,一点糖,再油炒一番,油与糖给萝卜干带来晶莹的视觉感受。再撒上一把葱绿葱绿的小葱,只觉一片晶莹剔透的橘红中透出一片欣然绿意,使人观之便有种因食而悦的感觉。 这是食之美。 中华美食素来讲究色香味俱全,哪怕是一碟下粥的小菜也讲究形态搭配之美,如诗画一般。 好吃之人又精通厨艺,在这上面更是讲究。 一盘菜,哪怕只是下粥小菜也能展现出厨师的内心世界:那是对生活追求的乐趣所在。就像这盘油炒萝卜干,处处透着雅致与生活的小情趣。 杨满月问冷云看什么,冷云没法回答。 刚刚在门口,看着她做菜的模样,虽只是炒一碟萝卜,可她却做得格外认真。 神情专注得好似在雕琢一件工艺品一般。 这世上,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旦认真了,那就是最美的时候。 冷云被那小小的身影吸引着,她做菜的模样带给自己温暖的感觉。 那颗冰冷的心好似被她的认真融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很好!这样的妻子就是他想要的。 没有豪门贵女的娇气,没有官家千金的矫情,她有得只是质朴朴的山野气息:纯粹,激烈,直接。 脑海里不由浮现她为自己洗衣做饭的场景来,虽贵为侯爷夫人她以后未必会做这些事,可不知怎得,他竟期望以后的日子里她也能如现在这般,认真为自己做一日三餐。 那样…… 应该会别有乐趣吧? 再看向满月时,狭长黑眸里的占有欲又多了几分,在毫不掩饰的侵占中又多了几分柔情。 杨满月被他这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动声色地端着萝卜干从他身边走过,朝着客厅而去。 男子的脚步声随即在身后响起,当她把萝卜干放到桌上时,忽然男子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腰间一紧,几乎是瞬间,男子阳刚气息将她包围,遒劲有力的双臂将她拢住,男子的下巴搁到了她的肩颈处,沙哑的声音传来,“想我了么?” 男人的声音沙沙的,带着磁性,暖暖的呼吸喷洒在侧脸,窜入耳中,有些痒痒的,勾得心尖发紧,心跳不由加速。 “我想了你一晚上……” 只是男子的话却令怀里的小女子有种暴跳如雷的感觉。 好吧,心跳加速不是她害羞了,而是暴怒。 猛地一拍桌子,侧头大骂道:“你有病?!你会想一个轻薄了你的人?!大清早就跑来轻薄我,冷暮时,你过分了!” “如果是你,我会想。” 他脸上带着严肃,很是一本正经。 “尼妹啊!” 冷云蹙眉,“我没妹妹。” 似是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只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你以后要离他远些。” 杨满月气结,死命地掰着他的手,可这双手却是经历了刀光剑影,血腥屠戮,如何是她能掰得动的? “冷暮时!” 拧不过人家,双子座开始发挥嘴皮子的功力了。 “你这人要不要脸?大清早跑我家来做这种事?你好歹是侯爷,怎能跟登徒子一样,还要不要脸?” 冷云却不管她,知道她嘴皮子利索,自己不善言辞,所以也不废话,直接在她气鼓鼓的小脸上亲了下,轻笑道:“我与我娘子亲热,如何不要脸?” “你!”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冷云现在一定被她杀死几百回了。 无赖啊! “谁是你娘子?谁是你娘子?!你别做梦了,我死也不嫁给你!” “那就别死。” 他回答得干脆,动作也干脆,直接将她一个转身,拥进怀里,低头在她秀发上蹭着,“不喜欢我,脸红什么?心跳怎么这么快?我都感受到了。” “哈?!” 杨满月气乐了,“你哪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你?你眼瞎么?我这是气的!” 他勾唇笑了笑,只觉她炸毛的样子十分有趣。好似自打十四岁那年一战成名后,就很少有人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了。就算是天子也是礼遇有加。 像这样毫不掩饰的嫌弃虽让他有些不悦,可却也有些欣赏。 无欲则刚。 这个女人并不看重自己的权势与财富,所以才可以这般刚烈。 想到这里,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越发想得到她了。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从她追上自己要把钱还给自己时,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就在心间发芽了。 她是一块璞玉,越是雕琢越能发现她的精致,她的美。 他素来是个顺从自己心意的人,这样想着便低头含.住了她的耳朵,感受着她的颤栗,忽然紧促的呼吸,咧嘴无声地笑了。 就在杨满月彻底炸毛前,他松开了手,坐了下来,敲着桌面,道:“我的茶呢?” 杨满月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冷云大骂道:“小王八羔子,你再敢占老娘便宜,老娘弄死你!” 真是气疯了! 莫名其妙欣赏的男子成了自己不幸的根源;莫名其妙被他夺走了初吻,这会儿又莫名其妙被他轻薄了下,真是够了! 一个男子,有权有势有貌,忽然对你大献殷勤,她第一直觉就是:有阴谋。 莫怪她多想,她来的那个世界就是如此复杂。再加之被发小背后一刀捅得鲜血淋漓的经历,表面乐观的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 若是心里无鬼,干嘛不堂堂正正的出现? 冷云一蹙眉,忽然一把拽过她,直接搁到腿上,一个倒转,她便横卧在他腿上了。 只是姿势却不是那么优美。 只见某姑娘头朝下,屁.股朝上,某个冰块脸抬头就是一下下来。 “谁让你说脏话的?!” 冷云带着点愠怒,“哪学的?” 杨满月呆愣了下,随即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事是什么了。 自己,自己被人打屁.股了! 羞辱的感觉从那个位置蔓延,汇聚成心火与委屈。 自己这大的人,又不是真得十二岁。就算是十二岁,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打屁.股也是很耻辱的事好不好? 侧头一瞪,眼里含着泪,可就是死死忍着,咬着牙,颤声道:“冷!云!我!跟!你!没!完!” “还嘴硬?” 冷云又是拍了下,虽看着架势大可却是没花什么力气,“以后再敢这般粗野,我还打你。” “我,我喜欢,你管得着么?!” 杨满月气哭了,嘶叫道:“你个王八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放我下来!” 冷云一蹙眉,手一动,把她一个翻身,看她脸上虽挂着泪珠,可眼神却并不示弱。一张小.嘴也咬得死死的,一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模样。 勾唇一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气性不小。” 顿了下又道:“不可再对我口出粗俗之语。不然……” “不然如何?” 她气得脸发红,死死地盯着冷云,满脸的不服气。 “不然啊……” 他故意拖长音调,“嗯,再敢说,就脱了裤子打。” 满意地感受着怀里人猛地一颤,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也有怕的时候,不是么? “无耻!” 她不敢再跟他硬碰硬了,这个家伙没底线,没准真做得出来。 一想起那画面,她就忍不住哆嗦,擦了擦眼泪,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跟他这样硬碰硬,或许该换个法子。 双子座的姑娘素来秉持:不通则变的做人信条。 只见某姑娘的泪水还未收干,眼珠子却是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打了几遍腹稿,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忽然抽抽噎噎地道:“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我,我刚是气急了。我,我一个姑娘家,被,被你三番两次的轻薄,没点反应那才是不知羞耻……你,你也太过了,怎么能打我屁.股?以后还怎么见人?呜……” 说着居然是哭了起来,哭得很委屈,很伤心。 冷云懵了。 刚刚那样都死忍着没哭,怎么这会儿却是哭起来了? 她软了性子,倒让他冷硬不起来了,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像哄孩子般,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拍着后背安慰道:“以后乖乖听话,我不打你了。” 听你妹啊! 王八蛋! 这梁子结下了,姑娘我跟你没完! 这家伙是对自己多自信? 吃了这大亏,不找回场子,她杨满月名字都倒过来写。 哭得越发起劲,还捶起了他的胸口,“你这人怎这么霸道?我,我只是怕……你知道的,我名声本就不好,要,要是被人看,看见,我,我还怎么做人?呜呜呜……” “谁敢说你,我割了他舌.头!” 男人是最受不起挑唆的动物,特别是在自己有好感的女人跟前。 冷云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某个姑娘的陷阱里,见她说起自己的名声,忽然感到心疼了。 生来就背着克母的名声,后来父亲也没了,这些年一定很艰难吧?这样也就不难理解她的倔强与坚强了。 这坚强,让他心疼! 第37章 你跑不了的 伸手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珠,拥进怀里,轻声道:“乖,不哭了。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你现在就在欺负我……” 她抽噎着,一脸怨念地望着他,“还不快放我下来。” 他勾唇笑了笑,又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就这么急着摆脱我?” 声音略低沉,“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依着我,我自会把你当手中宝疼着。” 声音染上了肃杀之气,警告味十足。 杨满月心里抽了下,看着男子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垂下眼,低低道:“我就一乡野丫头,怎配得上你?”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 他几乎想就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爷看中的人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可我就一乡野小丫头……” 她喃喃道:“其实比我晦气的人还有不少,你干嘛非得找我。” “我喜欢你做的菜。” 他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勾唇道:“说来奇怪,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吃你做的东西有种幸福感。” 顿了下又道:“既收了爷的胃,就得当我的人,你跑不了的。” 言语霸气十足,有种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气感。冷硬的面部线条散发出一种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气势来。 她看着,心,竟是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样的男子看起来太有魅力了! 脸微微发烫,忙垂下眼,心里开始警告自己:不要被表面欺骗。与其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贝.齿又轻轻磨了起来,小王八羔子,这样占姑娘便宜,这笔账姑娘一定要讨回来! 把愤怒隐藏到眼底,低低道:“只要用心就能做好菜,菜也是有魂的。” 他低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将她放了下来,“给我泡茶吧。” “嗯。” 滚水冲入杯中,茶叶与鱼儿慢慢舒展开,好似妖艳的花儿瞬间绽开,带来视觉上美的享受。 “可惜无玻璃杯……” 她小声嘀咕着,“琴鱼放玻璃杯中冲泡才更显乐趣。” “你知西洋的琉璃杯?” 冷云小小惊了下,“知道那东西叫玻璃杯的人可不多。” 杨满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透明的琉璃随着大海船来大明这多年了,我怎能不知?我那油灯可花了一两银子,不就是玻璃的么?” 冷云轻笑了下,睨着她道:“你气性怎么这么大?” “哪有?” “话里还带着火药味,夹枪带棒的,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杨满月忽然开始打量起冷云,那眼神看得冷云心里都有些发毛了,“怎么了?” “你是不是冷云?” 她忽然伸手捏了下他的脸,拉了一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冷云呆滞了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拨开她那个小手,反手握住,“难不成你觉有人敢冒充我?” 她讪讪地抽出手,喃喃道:“平常你话很少……” “是吗?” 他斜眼看着她,喝了一口茶,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喝茶吧。” “我饿了。” 杨满月回到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泡饭,“空腹喝茶伤胃。” 说着便坐了下来,“您请随意。” “等姑娘吃饱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便埋头吹了起来。 大榭萝卜干吃在嘴里脆脆的,带着一点甜味,特别下饭。 她一口气吃完一大碗泡饭,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再一看那冰块脸,见他眼带诧异,摸了摸自己鼻子,道:“怎么了?” 冷云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你这小的人能吃这多?” 杨满月一嘟嘴,冷哼道:“被你耽搁半晌,饿得不行了,吃得自然多。” 某男哑然失笑,到现在还记得这事,这心眼子也忒小了。 吃饱了饭,收拾了碗筷,回到桌边,喝起了琴鱼茶。 只见白净的瓷碗中,琴鱼如活过来一般,穿梭在青绿的茶叶中,妙趣盎然,十分有趣。 再品一品这茶,少了工业污染的琴鱼茶似比她在现代喝到的味道更为浓郁。醇香在舌尖四溢散开,毫无鱼腥之气。几口下去,只觉神清气爽,忍不住感叹道:“听闻这琴鱼一年最高产量也不过四百来斤,当真是集天地精华而生。这一口下去,入口之时,先有微苦在舌尖散开,待到舌根便有回甘,带着一些特殊的气味,无法用言语形容,想来便是琴鱼之味。” “嚼个鱼干与茶同入腹,方得琴鱼茶至臻之美。” 冷云让她去取来筷子,杨满月将筷子又在滚水里泡了下,嘻嘻一笑道:“得再泡下,免筷子有味,破坏了琴鱼茶之美。” 冷云呆了下,喃喃道:“看不出你这人还挺讲究。” “万事该八分尽心就该用上十分。无论是为官也好,做菜也罢,治大国如烹小鲜,用上十分或者更多的心思方可求得至臻至美。” 杨满月一脸严肃,“在美食一途我从来不马虎。” 冷云略思忖,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淡淡道:“商汤重用伊尹,几次试探夏桀,后起兵得八百年天下,确如伊尹所言:治大国如烹小鲜。正应了烹小鲜者,不可挠,治大国者不可烦,烦则伤人,挠则鱼烂矣。” 他顿了下,又看向杨满月,狭长的黑眸里又多了几分欣赏,“能于生活琐事中看到这些,可见你用心极深,胜过百万千人。朝堂诸公未必有你看得清楚。” “这话托大了。” 被人表扬是挺爽的,但人也该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这样的话她杨满月可承受不起。 福了福身,淡淡道:“满月一乡野丫头哪里敢跟饱学之士相比?倒是公子,一张口便是引经据典,丝毫看不出是武将出身。” “你教你阿弟为清官更要歼,带兵打仗也是同理。古往今来,猛将如云,数不甚数,可真正为帅者却是少之又少。你且见那些名留青史的武将中,有统筹之能的除去韩信,李靖,孙武外还有几人能见诸史书?这些人又哪一个不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天下?” 杨满月呆了下,随即反驳道:“谁说只有这几人?难道诸葛亮不厉害?司马懿不厉害?曹操不厉害?还有孙膑,白启呢?唐太宗李世民也有统帅之能,一手飞白体写得极为精妙。还有岳飞岳武穆……” 冷云轻笑,撇了一眼杨满月,“看来你不光精通吃食于文史也颇为精通,倒是妙人。” 杨满月一撇嘴,心里暗道:“我一现代学古汉语专业的,若这点东西还不知道,那大学四年算白念了。” “只是你说的人虽于统筹有一定能力,可以武将出身,能被评为军神之人,唯有我说的那几人。” 冷云继续道:“而达至臻境界者唯有韩信一人。为帅者,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纵观我华夏几千年历史唯韩信一人用兵可多多益善。” 杨满月有些意外了,忽然发现这个无赖还挺有真才实学的,也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名满天下,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公子大才,满月佩服。” “哦?” 冷云故意问道:“佩服我什么?”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忽然发现这个人其实外冷内热,潜台词就是:闷.骚。 看不得此人嘚瑟的模样,某姑娘眼珠子骨碌一转,组织好语言道:“不通兵事者自是人为用兵之道贵在多多益善。但凡有此想法者皆为门外汉。所谓用兵贵精而不在多,是有道理的。” 一次诧异从冷云脸上闪过,本是想逗弄下她,没想到她还真能接话? 心里的兴趣越发大了。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着,“继续。” 她撇嘴,越发觉得这家伙欠揍了。 忍了心中不满,也有意想在此人面前卖弄下,好让他知道:姑娘不好惹! “这道理很简单。” 她组织着语言,白净的小手取过筷子,放在桌上,“一对一干架最是简单,一言不合,你一拳来我一拳,谁力量大谁赢。可若是加一倍呢?” 她在筷子边上摆上杯子,又加上碗碟,“从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涉及到的口粮,装备也会成倍往上翻。所以人越多,战争成本越大,后勤涉及的人也会越多,前头在打,可后头运送粮草之人也会成倍的增加,这些人虽不上战场,可却也要吃喝嚼用。” “所以往往战斗人数增加一倍,运送粮草军械以及后方统计之人就要增加三倍。” 冷云眼里闪过惊讶,一个乡野丫头居然看得比许多饱学之士都透彻? “这还只是后勤。再说前方,军队布置我不懂。但就在这乡野中,村人时常为水源打架。两方争斗,人数多了反而耽搁事。往往相互叫阵就要好久,因此耽误农时者比比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用的水都少了。而放在军队了,多耽误一天就是钱,这多人不用吃喝嚼用么?” “而且人数一多行动起来目标也大,很容易被人钻空子。纵观我华夏民族几次对外战争,并非我等窝囊,而是对方人数少且机动性强……” “机动性?” 冷云蹙眉,“何解?” 第38章 杨满月有恶疾 杨满月虽是学文科的,可是文科生都是万金油来着。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都不精通,在现代很尴尬的专业到了古代却也颇有吃香之处。 这些知识就是在来自于平时的累积。见冷云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心里得瑟开了。 说到底在现代社会也只是个小女孩,哪还没点虚荣心? 见名满天下的战神也被自己糊住了,看着某男眼底的好奇,心里爽爆了! 傻眼了吧? 哼唧! 再厉害在姑娘眼里也只是个古代土著,若硬要加上点什么的话,那就是个稍微有点厉害的古代土著。 清了清嗓子,道:“所谓机动性嘛,你可以理解为军队推进速度。草原多马,他们作战一人三匹马,其中两匹用来交换骑乘,还有一匹是母马,可食奶。而他们打仗的成本也是很低,因为他们就是来抢劫的。根本不需要什么后勤补给,抢完就走……” “再看我中原王朝,每次打仗还要选时间,必须在丰收后,不能误了农时,我们的士兵闲时为农民,战时为战士,就战斗能力上就要比人弱不少。而每次大战,我们都要从上到下的统筹,其他不提,就后勤一块吧,我们得征用多少民夫?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不用这些。” 冷云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修长的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看着漫不经心,可问出的话却很在点子上。 “想你一个农家女,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杨满月哼了一声,道:“农家女又如何?诸葛亮未出茅庐就知天下事,自己的出师表里也写得清清楚楚,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 杨满月咧嘴一笑,“诸葛武侯也是农民呐!” 顿了顿又道:“处处用心,处处是学问。这些书上都写着呢!” 冷云嘴角抽了下,越发觉得这小妮子心眼小了,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你若看不到,你就没用心么? 只是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见识着实让他意外。清冷的眸中玩味四起,兴趣越发浓厚。 这样的女子岂能错过? 如果开始自己只想利用她堵住朝堂诸公的嘴的话,那么,现在,他有了极大兴趣,一定要得到她了。 他需要一个出身不高但极为聪明的女子,她全部符合了。 很好! 娘亲这回给他说了一门好亲事啊! 幽冷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冷意,一闪即逝,随即消失在眼底。 沉默半晌,看着那小丫头得意的样子,轻笑道:“倒是可惜了,若是男子小小年纪有此见识想来能光宗耀祖。” 杨满月撇嘴,也不应他话里。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这瘟神送走,然后顺便收拾一下他。 见她不说话,冷云也选择了沉默。 屋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二人相对无言,只默默地喝着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叶家族长叶戚拜见侯爷。” “叶戚?” 杨满月的脸色立刻变了,不知此人这个时候来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一时间也不盘算怎么捉弄冷云了,只偷偷睨着他,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如神邸一般,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有这个煞神在,叶戚不敢把她怎么样。 见她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他心里偷笑:这是一个很会狐假虎威的丫头。 来了兴趣,便冲门外青云道:“让他进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又怎会怎样借他这张虎皮? 叶戚带着叶婆子以及一个小姑娘进来了。 一进门,便看见杨满月与冷云对面而坐,神情散淡,见他进来也就撇了一眼,丝毫没有要起身相迎的自觉。 心里微微有怒气闪过,不过想起来的目的,便笑着行礼道:“小老儿舔为叶家族长,给侯爷问安了。” 冷云眼皮子都被抬下,只摩挲着茶盏,慢慢地喝着茶,任由叶戚半弯着腰在那儿,也不喊他起来。 青云也跟着进来,走到冷云身后,抱着剑如门神一般守候着。 叶戚知冷云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咬了咬牙,拉了拉叶婆子,“噗通”一声跪下,“小老儿有罪,未管教好自家婆娘,冲撞了侯爷,今日得知侯爷来此,特带她来给侯爷请罪。” “哦?” 冷云放下茶盏,在外人跟前他又成了那个冷冰冰的战神,眼里的清冷似能把人洞穿一般。略带磁性的暗哑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淡淡问道:“何罪之有?” 杨满月坐在桌边,看着叶戚一家子因这句反问而发抖,心里就跟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酸爽。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欺负自己的人倒霉而更开心的事呢? “老夫持家无方,管束不力,让老婆子冲撞了您,真是罪该万死。” 叶戚战战兢兢地回应着。以前没见过冷云本人,只听他名头还不觉有什么可怕的。毕竟他好歹也有个官面上的儿子,官虽不大却是属于文官集团的。而冷云却是武官,大明素来重文轻武,就算南北一战后,武将地位有所提高,可武人却依然是文官防备对象。 所以说这冷云虽凶狠,可只管卫海事物,不得插手地方政务,所以他也不怎么将这位侯爷放眼里。可想是一回事,真到了跟前又是另一回事。 那股来自“久居高位”的压迫力让叶戚忽然感到自己很渺小,好似在那双平波无澜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就像蝼蚁般,不值一提。 “冲撞我?何时的事?” 冷云口气很淡,眼神也未在叶戚身上停留太久,只一扫而过,最后目光停留在叶婆子身上,眉扬了扬,淡淡道:“这婆子倒是有些眼熟。” 杨满月差点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无赖没那么可恶了。 真是恶人还要恶人磨啊! 这话分明是来恶心人的! 叶婆子想起那日的情形,看着杨满月眼里的笑意,在打着冷颤的同时,心里的怨毒也越积越多。 可冷云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是让她不敢放肆,压了怒火,稳了心神道:“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啊!那日老婆子实在不知您就是……” “哦?” 冷云看向她,打断了她的话,“我这妻子不是你们给我母亲说合的么?难道你不知此事?” 叶戚猛地打了一个颤,忽然一个巴掌甩向叶婆子,呵斥道:“你这个腌臜婆子,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不快给侯爷赔罪?!” “祖母!” 一起进来的小女孩一下子扑到叶婆子身上,哭泣道:“祖父,为何要打祖母?明明是杨满月这贱蹄子不肯缴粮!” 冷云的眼神越发阴冷了,看向那小女孩,左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细长丹凤眼,高颧骨,一看就是刻薄寡恩之象。 冷笑了一声,嗤笑道:“这便是母亲先前看中之人?” 顿了顿又道:“都起来吧。念你们有自知之明,没答应我母亲,又替我寻了个好妻子,这次本侯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此言一出,那小女孩的脸羞得通红,眼里冒出了火苗,看着杨满月的眼里充满了怨毒。 杨满月差点绷不住又笑了。 她发现牧师要么不说话,说话就能把人气死,这冷冰冰的性子,想不到嘴更冷,好生刻薄。 这潜台词分明就在说:谢谢你们没把孙女嫁给我,就这个鬼样子本侯爷可消受不起。 这个小女孩是叶戚的孙女,比杨满月大一岁,以前就老欺负满仓和原主。这些事杨满月通过弟弟都打听清楚了,因此对于这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好感。 而且这女孩子虽有些姿色,只是那颧骨跟她母亲很像,下巴很尖,美虽美却是刻薄寡恩之象,就跟那些网红蛇精脸一般,不符合古人的审美观。 这话说得恶毒了,对于小女孩垂挂在脸上的泪珠,某冰块一点怜惜的意思都不够,这刀子捅得,血淋淋啊! 叶婆子哭泣着道:“侯爷恕罪,侯爷恕罪,老婆子有罪,您莫迁怒老婆子孙女。” 叶戚又接话道:“侯爷有所不知,并非我们要刁难杨家娘子,而是事出有因。” “哦?” 冷云一扬眉,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下,问道:“说说看。” 杨满月眼里的笑意敛去,冷眼看着这三儿,这是又要整幺蛾子的节奏? 不动声色,只慢吞吞地喝着茶。 这事不关己的淡定从容让冷云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嗯,是个有涵养的。 叶戚一脸为难地看了杨满月,低低道:“还请侯爷请杨家娘子回避。”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便说吧。” 冷云直接拒绝,又看向杨满月,道:“你觉如何?” “但凭侯爷安排。” 狡猾的小东西。 冷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叶戚愣了下,心中警铃大作,越发坚定了要把杨满月与冷云的事搅和掉的心思。 他做出一脸纠结状,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一旁的青云有些不悦地道:“你吞吞吐吐地作甚?有话直说,侯爷问你呢!” “是,是……” 叶戚故意一脸“惊恐”,看了看杨满月,最后长叹一声,道:“侯爷,其实杨满月有恶疾。” “哈?!!!” 第39章 扔出去 杨满月一脸呆滞。 自己有恶疾? 她怎么不知道? 冷云也愣了下,随即蹙眉,“此话怎说?” 硬朗刚毅的脸上已浮出不悦。青云跟随他多年,自然知道冷云不悦什么。 他们的侯爷看着性子冷,可却是个护短的。 他既然已视杨小娘子为妻,自然容不得旁人说不是。 “哼!” 叶梅儿忽然跳了起来,一福身道:“侯爷,这杨满月有恶疾,她瞒着恶疾不报真是罪该万死!要不是民女偶尔从她弟弟嘴里听到,当真就被她瞒混过关了。” “你们是说我有恶疾?” 当了半天看客的杨大姑娘总算有了一些被人说道的觉悟,瞪大眼睛,喃喃道:“我有什么恶疾,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没来天葵!” 叶婆子忽然接话道:“侯爷,杨满月今年十二了却还没来天葵,分明是有恶疾!” 杨满月陷入了呆滞。 天葵是指姨妈君? 我去! 这年头家境不好的孩子十二岁没来姨妈君不是很正常么?后世一些小孩也得到13,4岁才来,这也算恶疾? “不仅如此,杨满月还有其他不可描述的恶疾。” 叶戚煞有其事地道:“只是此事关乎女子名节,不可言说,还望侯爷恕罪。” 杨满月大怒,“什么叫不可言说?不可描述?真怪了,我自己有什么病都不清楚,你怎么比我清楚?这话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冷云看向杨满月,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看向叶戚,抿着嘴不说话。 青云觉得周匝空气瞬间降温了,有些冷。 “青云……”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云终于开口说话了,“掌嘴。” “是!” 叶戚一愣,随即大喊道:“侯爷是什么意思?老夫好意告诉你杨满月隐瞒恶疾,为何要惩罚老夫?” 冷云喝着茶,看都没看叶戚一眼,吹了吹茶水,淡淡道:“青云,三个。” “得令!” 青云直接上前,甩手直接给了叶戚两个耳光子,随后又拉过叶婆子与叶梅儿,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啪.啪.啪”几下,就是把二人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来,脸也肿成猪头一般。 长期行武之人,手上力气能小了? “侯爷,已掌嘴。” “嗯。” 冷云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小鱼干,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看着碍眼,扔出去。” “是!” “冷云,冷暮时!你岂敢?!” “区区白身竟敢污蔑我家夫人,找死!” 青云直接给了叶戚一个大拳头,然后扛起人就往外一扔。回过头来看着叶婆子与叶梅儿,大吼道:“还不快滚?!” 叶婆子与叶梅儿惊呆了,吓得都忘了哭泣,呆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跟见鬼似得大叫着,手脚并用地朝外爬着,没多久,便听到叶戚的咒骂声传来,“好你个冷云!你殴打地方小民,老夫要告你去!” 冷云蹙眉,看向杨满月,问道:“你如何能忍受的?青云,再叫骂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杨满月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冷云,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这,这人好凶残! 完全霸道总裁式的碾压,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简而言之就是:你有理没理,只要我想揍你就揍你! 尼妹啊! 这是何等霸道?!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就当被狗咬了吧,千万别再想报复的事! 难怪会有此人“暴虐,性情古怪”的传闻出来,所谓空穴不来风,传言不假呐! 之前还觉这人只是性情冷罢了,可这会儿看着,却发现自己好天真。 见她不回话,眼里还多了一丝惊惧,他蹙眉,招手道:“过来。” 她下意识地摇头,身子忍不住缩了起来,又怕他真把叶戚三人的舌.头给割了,忙道:“他们虽有些小恶,可,可却也不至于……” 是啊! 这三人虽可恶,可要把人舌.头割了,这未免残忍了。 “而,而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您虽是侯爷,却,却也不能动用私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冰块脸的脸上表情几乎没了,感觉这是他要发火的征兆,越说越小声,说到后头几乎听不见了。 “过来……” 冷云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别让我再说一遍。” 她使劲地咽着口水,素来以胆大著称的杨满月忽然有些害怕这人。那平波无澜的眼神毫无生气,淡漠地让她心惊。恐惧遍布到心头,男子刚刚的行为刷新了她对他的认识,这一刻,她只想卷着包袱就跑人,再也不想与这人有任何纠葛。 可心里抗拒着,身子却不听使唤了。好似在他那双平波无澜的眼睛的注视下,无形的丝线将她缠.绕,让她慢慢起身,又慢吞吞地来到他的身边。 才一到他边上,便觉被他一把拽入怀中,那个折回来的青云一见这一幕,立刻转身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好似一个重锤一般敲在她心坎,小小的身子忍不住一颤,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怕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可人儿,她很瘦弱,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少女,就像一个十岁的孩童一般,身子软软的,手臂细细的,好似他稍微用力一捏她就会碎掉一般。 一双大大眼里透着一丝惊恐,这惊恐来自心底深处,他看得出。 有些不悦,又追问了一遍,“怕?” 她不自觉地点头,意识到不对后又马上摇头,生怕触怒了这个暴虐的人。 哪知他却勾唇笑了,“怕就早点嫁给我。” 这什么逻辑? 她又有些发懵了,发现自己怎么总跟不上这个人的思维? 太跳跃了? 见她眼里有些呆滞,小.嘴微微张着,这模样很是可爱,好似一片羽毛刷着他的心尖,让他心尖发痒,忍不住想品尝下。 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他低头,如绸缎般的乌发垂下来,遮挡住了她与他。 杨满月在呆愣中,慢慢察觉到某个冰块脸越来越大,等她反应过来时,嘴里已都是男子特有的味道。 带着薄荷的清凉,带着他的狂霸与占有,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不容她反抗,不容她拒绝,他是那样霸道,那样决绝,毫无道理可讲,一如他这个人。 她伸出手推着他的胸口,可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他抽干了力气了一般,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其他,手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软软抵在在他胸口,嘴里呜咽着。 她的反抗遭来他更为激烈的汲取,调整了下位置,她的脑袋一下子就滚到了他的臂弯里,她一时不妨,只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这样一来,男子仿佛受到鼓舞般,抱着她的双手慢慢收紧,随后又开始游.走了起来。 “呜,呜……”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觉身上好疼,这人像野兽一般地啃咬着她,那手带着火.热,隔着衣衫都觉烫人,皮肤都似要烧起来一般,四下捏着,好似要把她揉碎了融进自己身体一般,让她感觉疼痛。 终于她算是反应过来了,双脚用力地乱蹬着,可奈何男子太过高大,强壮,见她挣扎,一下子将她用力地帖到自己怀里,完全禁锢住,她的柔.软让他逐渐失控。 他不是不近女色,只是这多年来没有女子曾让他心动。而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如果没有,他也不会随便迁就。可就眼前这个小小的,发育不.良的女子却是勾起了他压抑多年的y望,只觉她软得让他心疼,恨不得揉碎她,狠狠地凌虐她,让她为自己着迷,哭泣,然后求饶。 男子的征服欲彻底被打开是可怕的,特别是对于一个长期禁锢自己感情的男子来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放开她,见她眼角的泪,他轻轻揩去,淡淡道:“记住我了吗?” 她大口喘着气,脑子晕晕的,似是缺氧,看着男子的眼里还带着令人惊惧的火.热,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敢说“不”,生怕这人又兽性大发。可心里又委屈着: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就算是现代也不带这样的,哪怕是个妓子,那也得问人愿意不愿意和你交易呢! “我,我算什么?” 她颤.抖着唇反问道,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难道我杨满月在你眼里是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随意轻薄的青.楼女子么?” 她身子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着,显是觉得羞辱到了极致。 冷云修长的手指摩挲上她略有些红肿的唇,淡淡道:“你是我妻。” “放……” 她本能地想爆粗口,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却又吞了回去,眼泪扑簌簌地掉,只觉自己倒霉透了。 好好的现代私房菜老板娘,事业刚有起色了,睡个觉穿了! 穿就穿吧,小了十几岁,还多了两个亲人怎么看都赚了! 结果,吃不饱穿不暖,还处处受小人陷害,好不容易看到点曙光了又碰见了一个神经男,不但霸道还无赖,24小时内,莫名其妙地就被他轻薄了好几次……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40章 我是你的天 她咬着唇,死死地咬着,眼里含着泪水,垂下眼,不想再在这个禽.兽跟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如果他是个农夫,与自己门当户对,也许她不会介意有这样一个夫君。 可他不是。 他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古代爵位就这几等:公,侯,伯,子,男。侯爵差不多已是位极人臣了,这样的男子就算没有正妻,家里的通房,美妾,婢女也少不了。 杨满月是学文科的,关于古代大家族的书也没少看,像他这样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美婢围绕?她可不想嫁给这样的人,然后一辈子困在那小小的后宅和一群女人斗个你死我活。 她只想找一个平凡的汉子,门当户对,知冷暖,会疼人,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一辈子的不是挺好? 所以这门亲事,她不认! 就算她对他有些好感,但上辈子的经历早已让她变得世故,女人就怕嫁错郎,那真是苦一辈子的事。 必须得甩掉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注视着他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道:“侯爷位高权重,前途无量,满月只是乡野丫头,不堪为良配,得侯爷抬爱已是惶恐不已,只是门不当户不对,还请侯爷高抬贵手,放了满月吧。” “放了?” 他垂眼望着她,那双眼睛里泛起的光芒让她胆颤不已,“你可知在跟谁说话?” 被他那目光看得心尖发紧,略有些紧张地道:“您,您是侯爷。” “不对。” “您,您是大将军……” “也不对!” 他勾起她的下巴,微微弯腰,把脸贴近她,冷冷道:“看清楚,我是你的夫,你的天。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带回大榭岛完婚!” 他说着一把擦去她的眼泪,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从此以后,你就是冷杨氏,你的笑,你的泪只能因我而有,女子以夫为天,三从四德,这个道理不需要我教你吧?” 她垂下眼,不欲再纠.缠这话题下去。心里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守孝守满三年,然后在这期间攒钱,出海去东南亚。 这个男子她惹不起!在国内势力太大,还好现在开海贸了,允许国人出去,她得利用这个跑掉,离这家伙远远的。 打定了主意,杨满月便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喃喃道:“我要守孝。” “可以!” 冷云回答干脆,让她有些意外。 诧异地望着他,迟疑道:“你同意?” “为人子女替父母守孝是应该的。左右不过还有两年时间,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让她刚刚筑起的心墙差点又塌了,暂时地失神了。 见她呆滞,他的手又摩挲上她的脸颊,喃喃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依着你。” “为什么?” 她不禁脱口而出。 他闭眼,似在思索,过了好久才睁开眼,轻声道:“我需要个妻子……” 只是这样而已嘛? 刚刚有些松懈的心墙又重新筑起。 只是需要个妻子罢了,这角色谁都可以,非她杨满月不可。 撇去心头那淡淡的失落,她淡淡道:“你先放我下来吧,被人看见不好。” “谁能看见?” 他却不以为意,眉宇间那份不在意说不出的随意潇洒,“看见又如何?” 她有些无语,她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能令这个男子如此霸道,如此目空一切,随心所欲地让她羡慕。 冷云见她不说话,蹙着秀气的眉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些不满她在自家怀里走神,伸手把她按到自己胸膛,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存在,他冷云喜欢的人心里眼里也只能有他。 走神是不容许的。 感觉到了男子更为霸道的情绪,她心中默然发出一声叹息,低低道:“你不饿吗?快正午了吧?” “想给我做饭?” 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蕴出一点温情,“需要什么,我让青云去买。” 真是自作多情! 姑娘不想,一点都不想好吗?! 某姑娘在心里疯狂反驳着,可碍于某禽.兽的兽性却是不敢说出来,只得勉强扯着笑容,点头道:“总要吃午饭不是?你想吃什么?” 一句“你想吃什么”好似触动了男子某根心弦一般,眼神又柔了几分,“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杨满月撇嘴,道:“咸菜豆瓣汤,你也喝么?” “你做的我都吃。” 男子回答地干脆,那模样令她心弦又微动,随即又在心里吐槽自己:冷静,冷静!!!杨满月,不要被表象迷惑!陷进去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不去看男子略带温情的眼神,嘟嘴道:“能吃辣吗?” “能。” 冷云看着她,越发觉得她顺眼了。 只是想到她故意隐忍,心里便有诸多不快。 他十四岁上战场,十七岁名满天下,在官场沉浮这多年,岂能看不透一个小丫头? 她是不愿的吧?却因刚刚那一出隐忍下了情绪,与自己周旋着。 想到自己居然被她嫌弃了,心里的不快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 他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笑得高深莫测。 他想起了自己的坐骑,那匹性子很烈的野马…… 顺从自己的人多人,不多她这一个,这样更有意思,不是么? 狭长幽暗的眼底多了一丝嗜血性,不自觉地舔了下唇,看着她的眼里带出一股邪佞与势在必得。 杨满月转过身,避开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嚷嚷道:“让人去买鱼,要黑鱼,还有酸菜,我要做酸菜鱼吃!” “酸菜?” 冷云琢磨了下,“你说得是菹菜?”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想起酸菜在古代是叫菹菜,便点头道:“不错,真是菹菜。” “菹菜与黑鱼同煮?” 冷云来了兴趣,“有意思的做法,又是你的创新?” “是啊!” 某姑娘很无耻的又把酸菜鱼的发明权揽到了自己身上。反正这道菜在后世也是八十年代才问世,原创人找不到自己的麻烦,就厚颜一下了。 “还需要什么?” “豆芽,野山椒,鸡蛋,胡椒,花椒……” 杨满月噼里啪啦报了一堆东西,随后冷云便把青云喊了进来,重复了一遍,看得杨满月瞪大了眼。 一字不差! 乖乖,这家伙记性是多好? 青云点头,随即便出门去。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回来了,手里拎着各种食材和一条大黑鱼,“侯爷,东西拿来了,属下做主,让人把黑鱼杀好了。” 冷云看向杨满月,示意她上来检查可有遗漏。 见一样没少,杨满月点头,“两位贵客稍坐,满月做菜去。” 拎着东西走到厨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青云又拎出一个酒壶来,“侯爷,您要的梅子酿。” “放着吧。” “是!” 听到“梅子酿”三字,杨满月便想起了自己那张味精配方。再想想眼下的处境,暗暗想到:“看来要加快步伐研究味精了,这一旦推广出来,自己就能赚大钱了。然后趁着这家伙不注意,带着全家人逃亡!” 酸菜鱼其实不难做,不过要把鱼片好却是考验刀功。整鱼入馔的做法太粗糙了,她也不喜欢。所以还是把鱼片成了片,大小薄厚十分均匀,一片片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就像工艺品一样,十分好看。 冷云喝了一口酒,便端着酒盏来到厨房。 相识时日虽短,可看着她做菜再吃饭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每次看着她那专注做菜的神情就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温暖,有种赏心悦目感。 看着她出神入化的刀功,手里的菜刀好似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又好似上面长了眼睛一般,每一下都是那样精准,精准得让人觉得可怕。 她的动作很麻利,行云流水间丝毫感受不出她是在做饭,好似在雕琢什么艺术品一般,前来一起观看的青云已瞪大了眼,嘴张得老大,好似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一般。 乖乖! 这还是人吗? 这刀功怎得这般恐怖? 跟着自家侯爷走南闯北,也吃过宫廷菜,也见过御厨当众表演刀功的,可却每一个人能做到这样。菜刀在她手里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从来不知,世上的事到了极致,哪怕只是片个鱼也会给人带来心灵的震撼,美的享受。 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家侯爷,忽然有些明悟。 他们的侯爷没什么爱好,不近女色,不好赌,不好游山玩水,唯对美食情有独钟。 也就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是有爱好的。 一个女子的厨艺到了这样可怕的程度,也难怪侯爷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说句难听的:这是掐中自家主人的弱点了啊! 把蛋清淋到鱼上,又加上点盐抓匀后,杨满月开始煎鱼骨,鱼头。酸菜鱼的汤底很重要,家里还有一些筒子骨熬的高汤,等鱼骨鱼头煎得两面发黄后,直接淋入料酒,加上骨头汤,这样炖煮出来的汤头滋味会更浓郁。 且鱼之鲜与骨头汤的肥厚相容,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滋味,这也是她私房菜单里不外传的秘诀。而剩下的则是火候了。 一碗好的酸菜鱼绝不是把酸菜,鱼,辣椒放一起乱炖那么简单。此菜的精妙其实是在汤头上,而汤头的好坏则与火候有关。 熬汤必须用武火,这样才能熬出奶白色的汤来。等熬白了,再将爆炒过的酸菜与汆过的豆芽放入锅里,然后开始放鱼片。 等鱼片熟了,也可以关火了。 这时间要掌握地很精准,否则酸菜入锅,时间一长,汤黑了就什么都完了…… 第41章 阴险战神 “滋啦”一声响,被烧得滚烫的滚油淋入酸菜鱼上。 切碎的干辣椒,香菜,香葱,蒜末,汤头与滚油产生化学反应,仅一瞬间,香味四下飘散,勾得人食指大动,垂涎不已。 穆青云使劲地咽着口水,要命了! 活这大,他头次发现自己是这样的饿,一双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了那盆鱼了。 辣椒红,香菜绿,鱼片白,看着是这样赏心悦目,勾人食欲…… 好想吃啊! 杨满月端着鱼,走到客厅,把鱼搁下,道:“请吧。” 冷云跟着出来,坐下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入口只觉酸中带辣,不同于醋的酸,是菹菜的天然酸味。鱼片十分滑嫩,附带上了菹菜之酸,辣椒之辣,花椒之麻,一片鱼下去,便觉微微有些出汗了。 杨满月偷眼睨着那人,见他冷峻的脸微微有些红了,心里偷笑:正大光明坑你,看你奈我何? 本打算放弃再找回场子的打算,只是刚刚做菜的时候,想想还是生气。看着辣椒,灵机一动,心里便有了主意。 哼哼! 这菜是姑娘发明的,姑娘说这菜是辣的,那就是辣的。 小子,又辣又麻的不好受吧? 嘿嘿,让你用你的嘴使坏,姑娘不把你辣成香肠嘴,就不姓杨! 哪知接下来的事却是让某姑娘有些傻眼。 只见那混蛋吃了一片后,速度立刻变得快了起来,连连吃了几片,那爽快的模样不但不像是受不了辣,反而倒像是在享受。 一旁的青云使劲地咽着口水,忍不住问道:“侯爷,侯爷,味道如何?一定又麻又辣吧?” 冷云闭上眼,回味了一会儿,放下筷子,感叹道:“自来了江南后就再也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的川味了。” 啥? 杨满月傻眼了,只听一旁的青云也感叹道:“江南虽是物丰天华的宝地,只是口味太过清淡,我们蜀中人还真不习惯这份清淡。” “噗通!” 杨满月差点摔过去,鼻子都气歪了! 尼妹! 这情况是在赤.裸裸地打她脸么? 这闷.骚冰块男居然来自四川?! 我了勒个去! 心中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某姑娘内心流下忧伤的泪,体会到了哔了狗的感觉。 “侯,侯爷来自蜀地?” 她颤着声音问道,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算计了半天居然为他人做了嫁衣。 冷云撇了她一眼,看她略不自然的神色,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心里嗤笑了一声,小妮子,心眼还真不少。 不动声色地点头,“嗯,我与青云是同乡,都来自重庆。” 我去! 真是哔狗了啊! 杨大姑娘瞬间就抓狂了,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这不科学!你们的宁波话怎说得这好?!” 冷云轻笑,“三年前与大金划江而治,我们便来镇守宁波,几年下来,自然会说了。” “侯爷学哪里话都像,还会金人的话呢!” 青云一脸骄傲,“身为侯爷的亲兵要是没有这个本事也不配在侯爷手下办事。” 尼妹啊! 杨满月很想把口水吐这个小跟班身上。冰块脸太残暴,她不敢,但吐一吐这个小跟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似是察觉到了某姑娘不怀好意的眼神,青云打了个颤,默默退开些了距离。 杨满月其实也就想想,哪里真敢啊? 看着桌上那给自己搁了无数辣椒和花椒的酸菜鱼,心里流下两行泪来。 她虽能吃辣,可这种程度她也受不了。 眼珠子一转,忙去拿了碗筷,也不问冷云,就自说自话地给青云盛了一碗,一脸好意地道:“离开家乡的人最是思念这乡味,这位大哥也尝尝吧。” “给我的?” 青云吃了一惊,下意思地看向冷云。只见这位主又成了面无表情的脸,心尖发颤了,忙推脱道:“不,不,青云不饿。” 你倒是拿过去吃啊! 你不吃,姑娘就得吃了! 嘤嘤嘤! 姑娘可不想被辣成香肠嘴啊!那也太难看了! 杨满月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涌上心头,使劲地往青云那边推,恨不得直接上前拉开人的嘴就给他灌下去。 冷云吃着麻辣到极致的酸菜鱼,时不时地喝口梅子酿,好整以暇地望着杨满月,把她的窘态看在眼里,脸上虽无表情,可眼底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狡猾的小妮子,跟他斗,还嫩了些! 青云也快哭了! 这是未来夫人做得菜,他馋死也不敢下口啊! 侯爷那脸色可不大好,他会被杀了的! 夫人,我没得罪你吧?干嘛这样整我?! 苍天啊! 青云仰起头,呈四十五度角,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看着房梁,忽然想寻个绳子吊死去。 这样推来弄去的,正当某姑娘琢磨着是不是要放手,造成失手假象时,那个沙哑声音传来了,“青云,杨家娘子一片好意,你便不要推托了。” “是!” 青云如蒙大赦,差点就哭了,端过碗筷,行了一礼,然后道:“侯爷,属下吃相难看,恐惊了小娘子,去外面吃。” “去吧。” 嗳,别走啊! 杨满月窘了,为毛觉得这个小跟班像躲瘟神一样? 而那个瘟神正是自己? 穆青云走了出去,坐在门槛上,看着碗里的酸菜鱼,只觉心塞塞的。 刚刚那一瞬间,侯爷淡淡一瞥差点让他心跳都停止了。 真怪了! 这杨家小娘子虽有些漂亮,可到底还是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怎觉得侯爷才见她几次就好似中毒了一般? 眼里的喜欢不言而喻啊…… 青云看看碗里又看看天,最后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这位娘子多半得是未来侯爷夫人了,以后还是尊敬些好。 拿着筷子开始吃鱼,这一吃却是停不下来了。 家乡,不,是家,是家!家的味道! 不,不,不! 是母亲的味道!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青云吃着吃着眼睛竟有些湿润了。 他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十二岁家里闹灾荒,一路行乞到了江南,从此后再也没品尝到过正宗的川味。可碗里的这份新创的菜却愣是给他吃出了家乡与母亲的味道来。 他也说不清是不是真的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可他就是觉得这味道亲切。不由就想起侯爷的话来,再回味着这味道,青云的脸上也多了一股幸福的味道。 一碗酸菜鱼,连汤头都没剩下,全部吃完,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幸福感还在心头萦绕着。他又再次看向天空,蔚蓝如洗的天空让人心情越发愉悦。 能做出这样菜的人定是蕙质兰心,值得侯爷呵护! 且不说青云是在这里如何感叹的,再说屋内的二人。某姑娘磨磨蹭蹭地坐下,看着那红红的辣椒只觉头皮发麻,偷眼看了一眼冰块脸。 他额头已有了一些汗,脸色微微有些红,嘴唇也是,脸部刚毅的线条因此而变得柔和了些。只是那双眼睛却依然冷漠,当二人的视线对上时,杨满月只觉他那目光能射穿自己的心底一般,慌忙避开眼睛,喃喃道:“这道菜不是一般人能享用,我,我还是吃泡饭吧。” “服软了?” 冷云喝了一口酒,忽然把酒盏推到她跟前,“喝掉,就不跟你计较了。” 真被看穿了…… 杨满月的脸一下就红了。 暗算人不成,最后却砸了自己的脚,还被人看出来了,真真是尴尬极了。 讪讪地拿过酒盏,忽然有些恨。 没事干嘛琢磨卖酒水的事?要是不琢磨卖酒的事就不会有酒盏,自己这是从头到脚把自己坑了一遍啊! 含着泪,仰头把酒干掉,只觉火.辣辣地都快烧起来了,本就有些红的小脸更红了,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娇媚之色,眼里的氤氲好似在诉说委屈一般,看得冷云又是心头发热。 这样的她…… 嗯,感觉很好! 放下酒杯,他顺手将酸菜鱼递过去,“压压酒。” 杨满月被那酒辣得脑子都迷糊了,想都没想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鱼吃了下去。 酒火.热,鱼麻辣,两种不同的辣感搅和到一起,整个口腔如火烧一般,烧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手忙脚乱地拿起琴鱼茶喝,却又是一口呛着,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冷云勾唇大笑了起来。 杨满月是又气又恼,可嘴里的辣味还在折磨着她。嘴里是好受些了,可胃里又烧了起来。又因花椒之麻,整个嘴唇都感觉木了,须臾的功夫便有些肿胀了起来。 完了! 这下她成香肠嘴了! 冷云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小妮子,敢算计爷?不给你几分厉害瞧瞧就不知怎么学乖。 “咳!” 她猛烈地咳着,那感觉实在不好受,喝完自己那杯水,也顾不得其他了,拿起冷云那杯也直往嘴里灌着。好在水已经不烫了,温温的了,两杯下去,那种致命的辣感总算稍减,人也清醒了些。 放下茶杯,她一瞪冷云,终是忍不住了,“你,你是故意的吧?” “咦?” 他故作惊讶,“此话何解?” “你算计我!” 杨满月咬着牙,“没见过你这样恶劣的男人!霸道不讲理,流氓加禽兽不提,居然还这么阴险,这样对付一个普通女子,你好意思吗?亏你还是名满天下的战神呢!” 第42章 爷喜欢 “真是怪了。” 冷云一脸无辜,“菜是你创新的,你做的,怎听你这话还怪我?” 杨满月知他在戏耍自己,而自己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心里那个气呀! 洁白的小贝.齿磨得咯咯直响,瞪着冷云道:“你就是故意的!” 这话就显得某姑娘不讲理了,只是她这模样某冰块还挺受用。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嘴角不由就带上了一丝笑。 “很辣?” 他坏心眼地问道。 “废话!” 她脱口而出,随即瞥见某男咧嘴无声的笑,顿时跟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么? 正懊恼着,却见一个手伸过来,在自己鼻子上刮了下,沙哑的声音传来,“小心眼的鬼丫头,自己算计我吃了亏倒还怨我?” 略带磁性的声音充满了宠溺,“很难受?” 她嘟嘴,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嘴上还道:“大叔,你不厚道。” 他嘴角抽了下,眉间闪过不悦,“不许叫我大叔。” “怎么不是大叔?” 见某男在意这个,某姑娘觉得找着对方死点了,小人得志的嘴脸立刻浮现,“你比我大十一,是该叫叔叔了。” 一下子安静了。 冷云看着她半晌,忽然嗤笑了一声,端起酒盏慢慢抿了一口,淡淡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你倒还知些策略。” 顿了下又道:“你既喜欢这么叫便随你吧。” 不愧是冷酷无情的第一战神,这么快就冷静了? 拿此男没法了,杨满月肚子也饿了,自作孽不可活,看着某冰块大快朵颐酸菜鱼,而她却只有泡饭,两眼泪汪汪的,一顿饭愣是给她吃出了凄苦感来。 吃饱了饭,收拾好碗筷,满月准备赶人了。 “侯爷公务繁忙,不若早些回去办公?” 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近日清闲的很。” 她咬牙,“小女子身体不舒服,想午睡了。” “请便。” “那您……” “我再坐坐。” 坐尼妹啊! 杨满月差点暴走! 这家伙瞬间又开启无赖模式了吗? “这……” 她忍着怒气,“这不方便吧?” “如何不方便?” 又是反问句? 真想把酸菜鱼盖他头上! 冷云看着她快要炸毛的样子,嘴角扬了扬,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逗她…… 似乎挺有趣? “不若不午休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去哪?” 左右是甩不开这牛皮糖了,她也只好道:“我人小腿短的,怕是走不动。” “青云,去取马来。” “是,侯爷!” 杨满月瞪大眼,“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 他很淡定,又倒了一盏酒,问杨满月道:“可还要再来点?” “不,不用了。” 他扬眉,“上回挖空心思跟我讨酒喝……怎么?你不好这口?” 这怎么可能?! 杨满月又忧桑了。 那啥…… 嘤嘤嘤! 系统捣鬼,跟她无关呐! “我,我那是好奇。” “哦……” 他淡淡应了一声,只是那被拉长的音调却带着戏谑,令某姑娘差点又炸毛了。 捂着自己的心口,暗暗道:“冷静,冷静!杨满月,杨雯雯,你要冷静!他故意的,嗯,一定是这样,千万不要上他当!” “可会骑马?” 她摇了摇头,“不会。” “我教你。” “不要……哦,不……” 看到某男的目光倏然变冷,她立刻改口道:“我,我胆小,怕……” “有我在。” 真是内心小人宽面条啊! 兄台,您这样自说自话的真得好麽? “可我还是怕……” 杨满月举起自己的手臂,讪讪道:“您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马都跨不上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说了……” 他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有我在。” 妈蛋! 姑娘知道你在,姑娘眼没瞎,可姑娘就是不想你在好不好?!!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也不再开口。 对于感兴趣的事,他耐心素来很好。 过了一会儿,青云牵着马回来了,又引来村人围观。 杨满月在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走出家门,看着眼前的枣红大马,眼底倒也生出几分好奇。 她记得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曾带她去公园里骑过马。围着一个圈子,有个人牵着,转了几圈,当时是又害怕又兴奋,毕竟马这样的生物离着现代人太遥远了。 眼前这匹骏马显是要比公园里的马儿神气不少,只见它打着响鼻,然后斜眼望着自己,带着点鄙视。 见鬼! 为毛一匹马会有这样的眼神?难道是她眼花吗? 怎么觉得这匹马好似看不起她? 她偷眼瞧了一眼身边冰块,想起他的腹黑无赖,忽然释然。 都说狗像主人,没准马也一样。 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哼唧!都是没礼貌的货色! 心里正在吐槽着,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再回过身来却见自己已被他抱进了怀里,一群村里的大小姑娘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杨满月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某个弦断了。 “你,你疯啦?!” 她羞得满脸通红,就算是现代当着这多人的面被人公主抱也是很羞的好伐? 在这古代就更别提了! 完了! 之前这群人以为自己是妖孽,现在该不会把自己当淫娃荡.妇吧? 死命地捶着他的胸口,哪怕曾经更亲密过,但该表态时坚决要表态,绝壁不能让人认为咱是个轻浮的人呐! 冷云却是不理她,走了几步,亲自把她抱上马,还未等她定下神来,便觉他的气息萦绕了上来,男子一拉缰绳,一夹马肚,大喝了一声,“驾!” 马蹄撒欢,很快绝尘而去。 一群村民怔愣了好半晌,随即炸开锅了! “天啊!这吊颈娘子是要生发啊!” “那冷侯爷当真看上杨家小娘子了,瞧那宝贝的模样,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呸!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当真是不要脸。” “哟,你这话说得可真酸,有本事去侯爷跟前说啊!” “可不是?要我说,以后还是对杨家尊敬些,以后没准就是侯爷夫人了。” “幸好上回我先走了,没得罪她……” 村民的议论纷纷,而坐在马上的杨满月也备受煎熬。 男子阳刚的气息满满将她包围,他将自己禁锢在怀里,隔着衣衫似都能感觉背后的火.热。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男子都毋须问她,就像现在他的体温正固执地传来,让她心尖发紧。 “你要带我去哪?” 她有些不舒服,就算是前世有骑过马,可那马儿走得慢极了。哪像现在这般策马狂奔的,颠得她胃里有些不舒服。 秀气的眉微微蹙起,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地抓着马儿脖子上的鬃毛,心情略有些紧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白了。 “不知。” 男人任性的回答令她的眉头锁得紧了些。 “走到哪算哪。” 她嘴角抽了下,轻声道:“你,你慢些,我,我不舒服。” 男人闻言剑眉一扬,“忍着。” “你!” 她气结,“你故意整人?” “既要当我冷云的妻子又怎能不会骑马?这点颠簸算什么?我这算慢了。” 他说着便挥动马鞭,看着她身子微微颤着,不由自主地往自己怀里靠,他笑了。 笑得肆无忌惮,令女子有些愠怒。 “冷暮时!” 她的脸色彻底白了,死死地抓着马儿鬃毛,“慢些,我,我受不了了,会,会吐!难,难受,呼吸不过来了……” “吁!” 男子一拉缰绳,马儿“咴咴”叫了一声,停了下来。 “我看看……” 他双手穿过她肋下,一把抱住一个天旋地转,便让她面对着了自己。 伸手勾起她下巴,见她双目微红,脸色发白,显是忍得难受。 咧嘴无声一笑,狭长的黑眸里闪过一丝邪佞,“真是没用,这就不行了?” 说着忽然低头,靠近她,轻笑道:“我给你渡口气……” 某姑娘差点暴走! 伸手挡住他的脸,大吼道:“你,你这登徒子!你故意的!” 他却置若罔闻,抱着她的双手稍稍用力,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帖在了自己的身上,低头噙住她的唇,不似之前野兽般的啃咬,大抵是找到了一些方法,带着一点温柔,像羽毛般轻轻滑过,吹了口气,看着她瞬间红了的小脸,心尖有些发痒,便又深入了些。 她死咬着牙,气得脸通红,抵抗着他的气息。 他却不甚在意,伸手在她胳肢窝一挠,见她轻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长驱直入,直把怀里的娇人儿吻得气喘吁吁,才松开手,舔了下唇,清冷的眸中带出邪魅,那张刚毅的脸也勾出可怕的邪魅放浪之感。 “真甜!” 他意有所指,目光落在她菱形小.嘴上,见她瞪着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拥进怀里,使劲地揉着,喃喃道:“小东西,性子真倔,爷喜欢!” “我不要你喜欢!” 她气得眼发红,怎么有种怎么都斗不过这人的感觉? 无赖,这人就是个无赖! 气死她了!不行,一定得跑!不完她会狗带,早晚被他吃得骨子渣滓都不剩! 问题,要怎么跑? 第43章 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眼珠子微微转着,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男子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忽然松开她,一挥马鞭,她一个猝不及防,吓得尖声惊叫,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他。 男子嘴角微扬,奋力地挥动马鞭,见小人儿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整个小脸埋在自己胸口,心里闪过一丝得意。 “小东西,以后你只能依赖我,我便是你的天,知道了么?” 他说得风淡云轻,刚想停下,却觉自己胸口一阵温热,紧接着一股酸味传来。 猛地一拉缰绳,停下马来,拉开那丫头一瞧,只见她脸色苍白,这时还不忘拉着自己的衣襟当成口袋猛吐着。 “呕……” 杨满月死死地扒着他的衣襟,吐得无比畅快。 舒服了…… 总算好过些了…… 长长叹出一口气,恶心的感觉消散。 咦? 怎么觉得有些冷? 抬头一看,再一低头,脸顿时绿了。 忙举起小手,慌张地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真的……” 冷云脑门上青筋直爆,猛地一把抓起她像拎小鸡仔一般一个倒转,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下,刚毅的脸上已满是冰霜,“你这小心眼的狡猾妮子,真是不服管教!故意的,是不是?!!” “我,我没!” 杨满月嘶声大喊,奋力挣扎,“我,我真忍不住了,刚刚颠得七荤八素的,我,我头晕了,就,就吐出来了……” “那为何拉着我的衣襟往里吐?好你个杨满月,当真是本侯小看你了,狡猾得紧!” 冷云说着又是在她屁.股上打了下,他怒气极大的样子,可等手落下时却又猛地收回了力。不知为何,明知这死丫头故意恶心自己,可看着她瘦弱的模样,落下时终究是舍不得太用力气,轻轻拍了几下,便把她拎着下了马。 走到一棵大树下,他把她扔在地上,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去打水来!” “这,这哪有水啊?” 杨满月都快哭了。 误会,真得是误会! 她以自己的节操发誓:这回真不是故意的。 真是忍不住了…… 也,也许潜意识里有的…… 但,但潜意识的事不是她能控制的…… 所以…… 她是无罪的! 眼尖瞄着他,小心翼翼的。 男子已把亵.衣都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身子。 她看着有些呆滞,小脸蓦地就红了。 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是多年征战沙场的结果,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投射下来,更是让这颜色多了一丝迷.人光泽。精壮的身躯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块肌肉都坚.硬分明,好似雕塑。腹部的八块腹肌更因多年的习武征战而显得力量澎湃,身上的大小伤痕不但没破坏这份美,反而无限增加了他的男性魅力。 狂.野,嗜血,桀骜…… 野兽……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收回目光,可却又不自觉地看过去,脸色越发地红了。 这,这身材太好了…… 作为一个老处.女,这画面太过诱.惑,伤不起啊! 某姑娘心里忧桑了:她居然觉得冰块禽.兽很吸引人,难道她内心真是色女? 他忽然抬头,目光忽然对上了,她惊慌地侧过头。他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怒气稍稍散去,似乎很满意她因自己体魄失神的样子。 “看什么?” 眼里带着一丝促狭,“还不去给我找水过来?” 她磨蹭着,哭丧着脸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这里哪有水?” “那我怎么办?你吐了我一身。” “我,我……” 她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一下子把自己的褙子脱下来,道:“要,要不你,你先穿我的?” 饶是定力不错的冷侯爷一听这话差点炸毛了,忍着怒气,冷冷道:“你让我七尺男儿穿你的小衣?” “那,那你说怎么办?” 心虚某姑娘都快要哭了。 怎么办? 冰块脸要发作了,那脸不能看了,阴沉沉的,都快要拧出水来了。 “那边……” 他抬手指着远处一棵树,“看见了么?那里有水塘……” “那,那我怎么弄过来?” 她忽然露出讨好的笑容,上前几步,作揖道:“劳烦您移步,去,去那边……” 眼看着某男的脸都黑了,吓得肝胆俱裂,忙道:“我,我帮你擦干净!” “哦?” 冷云眼中波光流转,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莫名,“你帮我擦?” “是!” 杨满月咬牙道:“是,是我弄脏的,我,我帮你擦干净,把衣服洗了……” “好吧。” 冷云一脸大度,牵过马,眼睛瞄向了地面。 某姑娘立刻露出很狗腿的笑,“我来,我来。” 说着便把衣服捡了起来,看着某冰块脸色缓和,更是谄媚了,“我弄脏的,我来捡。” “嗯。” 他应了一声,“孺子可教。” 教尼妹啊! 某姑娘在心里疯狂咆哮着。 为毛,为毛?这是为毛?! 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倒霉的是姑娘我?! 只是望着那个光裸的后背,那狰狞的刀疤,她默默流下两行泪。 不是姑娘怂,是对手太强大。 跟在他后头,朝着小池塘走着。 须臾的功夫,便到了池塘边。 也不知是个好风雅的混蛋居然还在池塘边修了石桌石凳,边上还有一些竹子与桃树。 风景倒是雅致有情趣了,只是某个大大咧咧坐在石凳上的人却是把这美都破坏了。 “简直是二大爷……” 杨满月看着光着膀子的冷云,一脸“快来伺候”的表情,恨不得把手里的脏衣服直接扔他脸上。 “还愣着做什么?” 冷云见她磨蹭,冷着脸道:“难道你没手帕吗?” “有是有的,就是是棉布做的,粗着。” 有小情绪了。明明是他害得她呕吐的,怎么弄得倒像她欠了他一般? 磨磨蹭蹭地来到水塘边,踏着台阶下去,掏出手绢浸到水里。好在天气暖和了,已是初夏了,水倒也不冷。拧了一把,回到他身边,看了下,纠结了。 真要给他擦? 冷云闭上眼,展开手,道:“磨蹭什么?” 再睁眼时,眼里已浮现“不悦”。 某姑娘吓了一跳,不敢再耍小情绪了,立刻上前擦了起来。 “你吐在我胸口了,擦背作甚?” “哦,哦,我还有点头晕……” “真是个笨丫头!” 杨满月颤.抖着手,男人的胸肌令她感到一阵眩晕。 可怜见的,活了两辈子了,还是头一次这样靠近一个异性,而且对方现在还赤.裸着上身,明明是帮人把脏东西擦去,可抓着手帕的手才触到他胸口,心跳便不受控制的加速,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她人小小的,弯腰擦着的时候,暖暖的呼吸喷洒在他胸口,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看着她微红的小脸蛋,那双软弱无骨的小手时不时地掠过自己胸口,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似要冒出来一般。 猛地抓住她的手,在她错愕之时,一把拽进自己怀里,随即抱起,横卧在自己腿上…… 所有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她有所反应时,男人的吻已铺天盖地落下。 本昨日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她已是自己的人。哪知那一吻却让他感受到了异样的体验,回去后竟是久久难以忘怀。今日再见她,不知怎么了,她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让自己涌起想狠狠疼她,蹂.躏她的冲动来。 这女子是妖精! 他这样想着,越发忘情起来。她的手不断捶在他胸口,他却浑然不在意。这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反而越发勾起了他的征服欲。 抓住她捣乱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把她的抗议悉数吞入腹中。看着她红红的小脸,眼底多了一丝温情。随后又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杨满月觉得是不是要因此窒息了,他才松开她。 “又想打我?” 才一松开,他又立刻禁锢住她,嘴角带着餍足的笑,“看来还没学乖。” 他说着便摸上了她的唇,意有所指地道:“还想被教训?” “我,我刚刚明明没得罪你,你,你干嘛又,又……” 杨满月真要被气哭了。 从昨天,不,就今天,自己被他轻薄了几次了?这是欺负自己上瘾的节奏? “咦?” 他一挑眉,“故意吐我一身,不该受惩罚吗?”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气鼓鼓地指着他道:“再说,如果不是你故意策马狂奔,我怎么会吐?!” 他一耸肩,一脸无辜,“我怎么知你这么没用。” “哈?” 她都气乐了,“怪我咯?” “衣服不洗了吗?” 他倏然冷了脸,阴森森地望着她,“是不是你喜欢被我惩罚?” “鬼才喜欢被你惩罚!” 她用力地一跺脚,抱起衣服气鼓鼓地朝着池塘边走去。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找了一块石头,蹲在池塘台阶边的满月使劲地砸着他的衣服。好似那衣服已化成了冷云,砸一下心里都能舒服些。 “登徒子!无赖!臭屁脸!” 她使劲地拿着石块砸着,越砸越嗨皮,只觉心里越来越舒坦。也不知擦了多久,才停下来,把衣服浸到水里,拉出来,一抖开,顿时脸绿了。 绸缎薄,哪经得起她这样折腾? 望着裂开的地方,某姑娘忽然觉得背后发冷,不自觉地朝着石桌那儿看去,咽了咽口水,忽然跳起,跟见了鬼般地狂跑了起来…… 第44章 节操喂狗 冷云侧头去看,忽然见那丫头鬼鬼祟祟地站起朝自己这边看来,见自己看过去立刻又蹲了下去,心里起了疑虑。 转过头故意不去看她,想知道她想干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这妮子又出幺蛾子了。 忽然跳起来,猛地就跑了起来。 他眼角一抽,立刻起身追过去。 他人高马大的,对方就是个小短腿哪里跑得过他? 没几步就追上了,然后一把揪住她,又用起了“鸡仔拎”把她拎回了河边,看着台阶上她的杰作,某男的眼皮直跳。 “杨!满!月!” 牙齿磨得咯咯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一般,“你找死!” 她缩着脖子,都不敢看冷云了。 身上散发的气势好似要弄死她一般,哭丧着脸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你不是故意的。” 她惊喜地抬头,“你相信我?” “呵呵……” 他一阵笑,随即敛了笑容,狭长的黑眸里闪出如野兽般的嗜血光芒,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有意的!” 杨满月吓得魂都快飞出来了,不自觉地后退,眼露惊恐,见他一步步靠近自己,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别过来……” 完了,完了,他会弄死自己的! 肿么办? 跑!跑!可,可腿怎么动不了了? 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过来,一把拽过她,捏住她的下巴,阴冷的声音传来,“说!我该怎么罚你?” 她哭丧着脸,身子瑟瑟发抖着,连连求饶,“我,我错了,呜呜,对,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 说着两行眼泪掉了下来。 再见吧,我的节操! 再见吧,我的自尊! 活命要紧! 他冷哼着,弯腰注视着她的泪眼汪汪,“怕?” 她忙不迭地点头,大大的眼里满是惊惧。 “以后还敢倔么?” 忙摇头。 “很好!” 他勾唇,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下,我就饶过你。” “什,什么?” 她张大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什么?” “怎么?” 他脸一沉,坏心眼地继续吓唬她道:“你是要我自己动手吗?那我要收取利息!” 说着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胸口,“早点洞房如何?” “不要!” 她吓得都跳起来了,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连连道:“不,不合礼法!” 小手虽有些粗,可对他来说却依然软柔得很。被她这样抓着,只觉心尖发痒。一双清冷黑眸幽深起来,目光阴鸷地落在她的小手上,冷声道:“亲。” 嘤嘤嘤! 她含着泪花,心里暗道:“节操啊节操,不是姐姐不要你,是敌人太强悍,徒呼奈何啊!” “磨蹭什么?” 见她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拉着自己的手臂模样好不可怜。 可几次交锋下来,冷云发现了,这丫头很怕自己板着脸。 哼! 这就好办了! 故意冷着脸,眼里的目光如寒冰一样,“是要我自己动手?” “别,别!” 她吓得小脸惨绿,慌忙踮脚,可她个字太矮了,怎么也够不着。眼看着那张冰块脸已黑成了锅底,更是吓得重心不稳。 “啪”的一下,整个脸贴在了他胸口,好死不死的,唇就擦着他胸口而过。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似愉悦,似痛苦,随即身上的冷气越发足了。 故意磨牙,冷森森地道:“杨满月,故意的,嗯?” 那个上扬的尾调吓得某姑娘魂都快飞出来来,一咬牙,一闭眼,攀着他的肩膀,又顺势而上一把圈住他的脖子,讲他拉近自己,猛地亲上去。 “杨满月,你亲哪?!” 男子的咆哮响起,“给我认真点!” 嘤嘤嘤,宝宝心里苦。 昨天被狗咬,今天主咬狗,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孽?! 看着黑成锅底的牧师,她欲哭无泪。 只能继续努力地踮脚,圈着他的脖子,整个小身子都贴到了他的身上,闭眼,在他唇上点了下。 哪知她刚想离开,却听那声音道:“这算什么?蜻蜓点水?一点诚意都没有,看来你是想我自己动手?” “冷暮时!” 她怒了,终于忍不住了,“你别太过分了!我,我一个姑娘家……我,我……” 他冷眼瞅着她,“如何?” 说着发出一声嗤笑,“本侯可没强迫你。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主动认罚,要么我动手,选吧。” “这,这有区别吗?” 她咬牙,“我,我刚刚认罚了,你不满意,分明,分明是想占我便宜……你,你这无赖!” 他猛地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抱起,她一时惊慌,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两条小短腿也不自觉地夹上了他的窄腰。 一时间,整个人如无尾熊一般挂在他身上,姿势暧.昧极了。 “你说对了……” 他露出森然冷笑,“你没听外人怎么说我么?冷云,冷暮时嗜血残暴,无耻无赖,呵呵……” 他舔了下唇,黑眸凝出邪佞,“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我就无赖一个你看看。” 话音才落,便一把按住她的头,噙住她小.嘴,长驱直入,汲取着她的甜蜜。 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让她惊慌,她已感觉他身体的某部分起了变化,吓得脸色苍白,死命地发出“呜呜呜”声,敲打着他,眼里凝出了泪水。 男人尝到了嘴里的咸涩,睁开眼,狭长的黑眸凝出一丝怜惜,缓缓抬头,紧接着便顺着她的嘴角慢慢往上,把脸颊上的泪珠全部吞吃入腹,随即紧紧抱住她,低声道:“可学乖了?” “冷云!” 她咬牙,“我讨厌你!” 女子的话令男子的眼神倏然变冷,忽然残暴地捏住她的下巴,森然道:“讨厌我?呵……我不在乎你讨厌,我只要得到你这个人!” 说着便双手一用力,将她横抱着走向石桌,淡淡道:“这里平常无甚人往来,娘子,你说,为夫在这里要了你如何呀?” “你,你要做什么?!禽.兽,放开我!” 杨满月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看起来还有些斯文的男子怎么揭开身份后就变成这样,简直像禽.兽。 见她瑟瑟发抖,他咧嘴无声地笑了。 她看着他,心里害怕极了。 就算被叶婆子那样算计她都没害怕过。可这个男子令她本能地惊惧。 他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好像只要他高兴,他就可以不顾所有人的想法,用蛮横的力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不顾礼法,不顾世俗眼光,原来这就是大明第一的战神。 也难怪乎会有性情暴戾,飘忽不定的传言,这人就是一个野兽! 见她脸色发了白,冷云暗道:好像吓坏了? 将她放下,淡淡道:“青云……” “属下在!” 杨满月又吓了一跳,“你,你,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脸顿时红得像猴屁.股了,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回夫人的话,属下负责侯爷的安全,一直在暗处跟着。” 顿时,杨满月有种欲羞欲死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都给人看去了么? “不该看的不看,我的部下可比你这丫头懂事多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冷云好心地给她解释了下。 说完便冲青云道:“去给我取衣服来。” “是,侯爷!” 青云随即离开,就像幽灵一般,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杨满月本能地又恐惧起来。 “离着我那么远作甚?” 他睨着她,“过来。” “做什么?我给你擦干净了,也受罚了,我要回去了。” “哦?” 他轻笑,“那你回去吧。” 这么好? 她大喜,转身就走了。 可走了没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路。牙齿磨得咯咯的,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绝对不能让他小瞧了! 咱有嘴.巴,咱可以问! 问题…… 很快她就坚强不起来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影子都没一个,去哪问人? 咬着牙,回头看那人,只见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好似嘲讽,顿时怒了! 姐就不信了,没了你,姐还回不了家了! 迈着两条小短腿,心里带着忧桑。 上辈子一米七,这辈子都十二了,目测下连1米5都木有,真真是悲伤到了极点了。 腿短走得慢不说,还吃力。也不知走了多久,越走越迷糊,头都大了。 “这,这里我好像来过了?” 某个姑娘显然已忘了自己是有点路痴的,就算换了个身子,这属性依然顽固地生长在她身上,几圈下来,莫说是东南西北了,就是前后左右估计都不记得了。 “咦?这里我到底来没来过?好像有点眼熟了……” 可怜的杨满月,路痴虽然不严重,可在这陌生的地方,又是古代,地标性建筑太少了,所以没几圈下来,她就彻底晕了。 “啊啊啊啊啊!” 终于,崩溃了! 对着天空大吼了起来,“这里也有点眼熟,我,我是不是撞见鬼了?!怎么一直不对?!” “如果你求我,我就带你回去。” “啊!” 忽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回头一看,顿时大怒道:“明明是你把我带出来的,现在却又丢下不管!还要我求你?快,送我回家!” 第45章 带你回家 “一会儿不见,长能耐了?” 冷云斜眼睨着她,故意冷着脸道:“既然你这么有骨气就自己走回去吧。” “走就走!” 某姑娘气得直咬牙,也不和这人废话,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骂:“没品的男人,无赖,禽.兽,无耻!” “你在骂谁?” “我在骂……你跟过来作甚?” 冷云轻笑,一把拎起她搁到马上,“倔得要死,女子以柔顺为美,就不能改改?” “为什么要改?” 她冷哼,见他已换了干净的衣服,便四下看,“你的小跟班呢?” 男子的脸瞬间冷了,“你问他做什么?” 她心肝颤了颤,这人神经病? 忽然就翻脸了? 缩了下脖子,摇摇头,“没什么……看看他是不是又在暗处……在暗处偷看……” 听她这样说,他脸色稍转,“放心吧,青云是个懂事的,不该看的绝对不会看。” 说着便又收拢手臂,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嗅着她的头发,忽然蹙眉,问道:“杨满月,你几天没洗头了?” 她脸一红,讷讷道:“好像,好像有4,5天了吧……” 随即又提高声音道:“我可是穷人!可不像你们有钱人,有丫鬟伺候着,穷人家洗一次澡,洗一次头可费工夫了!” 她说得也是实情。 倒不是她不爱干净,只是条件有限,容不得她这个现代人讲究了。 好在,她穿过时天气已回暖了,还洗了几回澡,但想要天天洗澡,或者两天洗一次却是不现实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这年头穷人家洗一次澡都是大工程呢! “唉!” 本以为某禽.兽会发怒,哪知他却是悠悠叹息了一声,忽然一拉缰绳,她惊得连连大叫,“你,你又想捉弄我?!” “带你去洗洗!” “我不去!” 直觉没好事,本能拒绝。 可男子哪里容得她拒绝? 马儿跑了起来,却不似之前那么快,虽有些不舒服,但吐过一次,胃里空了,也不如之前颠簸,倒也还能忍受。 很快地,她就看见镇子了,吓得直往他怀里躲,怕被熟人看见,那她就不用做人。 冷云见她这样,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拉住缰绳,脱下自己的褙子往她身上一扔,随后便继续挥动马鞭跑了起来。 杨满月忙用他的褙子把自己遮挡了起来,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见。 其他人她不在意,主要怕被陈氏与弟弟看见,怕他们担心。 似是知她担忧般,男子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怕什么?我绕路了,不会给你娘看见的。” “知道我怕你还带我往镇子上走?你这人可真是……” 她小声嘀咕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我家。” “啥?!” 她惊呼,“不去,不去!” “由不得你!” “冷暮时,你这人怎么这样?太霸道了!” 男人没有回应她,可她却明显觉得马儿跑得快了不少,吓得她不敢再多言,死死地搂着马脖子,又拉扯着他的褙子,生怕被风吹走,那她就没脸见人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感到停下来了,刚想拿调褙子观察下,却觉一阵天旋地转的,自己又被那人抱到了怀里。 “侯爷回来了?” 门口的人迅速迎了上来,“哎呀,侯爷,这位姑娘怎么了?” “叫夫人!” 冷云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漠,冰冷如寒潭,“这是杨家娘子。” “哎呀!” 几个下人惊呼了起来。 杨家娘子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他们随着侯爷住到柴桥镇来不就是因为杨家娘子么?那个侯爷的未婚妻。 这便是未来夫人了? 啧啧,侯爷当真是宝贝得紧啊! 冷忠心里暗暗咂舌! 他可是看着侯爷长大的,知道他这位主人素来清冷,也不近女色,可如今却抱着这娇.小人儿,还未过门就要他们改口,这表明了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也难怪倭寇一打走,立刻便回来了,为得不就是想多看看未来夫人么? 一群下人立刻对未来侯爷夫人有了新的认知:此乃侯爷心头肉,怠慢不得。 “这,这是你家?” 杨满月有些惊愕。这宅子虽然看起来不错,可却跟想象中有些出入。 按理说这些有爵位的家伙,宅邸规制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眼前这个宅子虽看起来也挺有气派的,但明显与富豪权贵大家相差甚远,有些古怪啊! “这只是别院,我家在大榭岛。改天带你去。” 冷云抱着她跨过大门,吩咐道:“立刻准备汤浴。” “是,侯爷!” “别院?”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着小脑袋四下看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被人公主抱着呢。 这里的建筑皆为两层木结构楼房,坐北朝南,前后开窗,白墙黑瓦,典型的浙东建筑。被他抱着又穿过一条回廊,只见不远处有个池塘,旁边堆着假山,种了不少的青竹,不远处的楼房就被掩映在各色葱绿中。 假山碧水,樟木葱茏,一步一景,颇得江南园林的精巧幽静。 她张大嘴.巴,心里开始发酸。 尼妹! 人家一个别院搞得都跟天然花园似的,不知他大榭岛的家又是何风光? 丧心病狂啊! 她在心里咆哮着,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代表吧! 他就是朱门臭酒肉,自己就是那冻死骨! 为了赚点银子,起早贪黑的,估计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宅院,人比人咋区别就这大呢? 气人呐! 见她眼珠子乱转,四下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喜欢?” “嗯!” 她情不自禁地点头。上辈子她就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古建筑还有园林。她一直觉得中国园林意境深远,比那些劳什子的外国林园好看多了! 这儿虽是民居,可却愣是被设计的跟园林似的,再加上那些木质小楼,只觉美极了。 “青云……” “属下在……” “去把相关文书办了。” “侯爷?” 青云惊愕,这是要把这宅子送给杨家小娘子? 我滴个乖乖! 这宅子可是以前一户富户的,虽不能和侯爷府比,可却也很值钱呢! 侯爷真乃我辈楷模啊! 这好的宅子说送就送,一点都不心疼,啧啧,这小姑娘是多得侯爷喜欢? “过户到夫人名下。” “啥?啥啥啥?!” 正看得起劲的杨满月冷不丁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 “你,你说什么?送,送我?” 他扬眉,“你不说你喜欢?” 我去! 这才是真土豪啊! 出手就是豪宅有木有?! 这里起码占地有两亩地都不止吧? 我勒了个去! 这是多豪?! 不过这宅子拿了,自己这辈子也就完了! 刚刚眼里冒出小星星的姑娘立刻冷静了。 她杨某人看财不假,可她也是一个有操守,有底线的人。 无功不受禄,怎么可以明白无故拿人东西呢?拿了她以后还有好么?还怎么甩开这牛皮糖?! 使劲摇头,道:“我不要!” “不喜欢?” 什么逻辑? 她翻了个白眼,嘟嘴道:“喜欢的东西也未必一定要得到吧?我喜欢,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给你就拿着。” 走到一处院落,冷云抱着她上了楼梯,进了一间屋子,这里的摆设就跟他的人一样:利落的很。 没有任何花哨的东西,冷硬的让人觉得这都不像个家。 将她放下,便吩咐道:“去把前几日照云轩做的衣裳拿来。” “是,大少爷。” 接话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穿着一件绿色的衣衫。 也不知是不是杨满月的错觉,只觉那丫头看了自己一眼,眼里有敌意。 毛病? 她看了看冷云,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少爷和丫鬟神马的,最容易磨出火花了不是? 心头闪过一丝淡淡的不舒服。 这样的男子要没女子喜欢,那才是见鬼的事。 所以不能跟他纠.缠在一起,嫁给这样的男人是要苦一辈子的。 她不是真的杨满月,她一个现代女性,着实无法接受跟人共夫! 见她忽然安静了下来,冷云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平常,他也不会问。只是对上她后却是本能地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摇头,眼里的迷茫散去,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这宅子我不会要的。” “为何?” “受不起。” 冷云蹙眉,“我说你受得起就受得起。” “我不要!” 她坚决地道:“无功不受禄,暮时公子好意满月心领了。” 他心头闪过一阵沉闷,她的表情不似之前灵动,又恢复了那个卖食小娘对待客人的表情,这让他很不舒服。 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道:“爷送出的去的东西就从没收回来的时候。” 顿了下又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便烧了。” “你疯啦!” 她惊叫,“这不是钱买的么?穷人连饭都吃不上,你却放火烧宅子,这是作孽啊!” 见她又恢复之前的口气,他心情又觉明亮了起来,可却还故意沉着脸道:“你不要便是无用之物,留着何用?”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杨满月无语了。 这世上抢钱的就听说过,居然还有人逼着一定要收钱的?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啊! 第46章 呼之欲出 第46章呼之欲出 他不应话,只是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把手给我。” “做什么?” 她眼里生出警惕。 “看下你的伤口。” 他拉过她的手,见包扎的布上又有些血渗出,蹙眉道:“拿石头砸我衣服砸得开心,伤口裂开都不知,是有多恨我?” 她脸一红,见他眼带戏谑便强辩道:“你若我不捉弄我,我何故砸你衣服?” 语带委屈,撒娇意味颇浓,就连自己也没察觉到。 见她收了利爪,娇娇软软的样子让某男很受用,扬了扬眉道:“怎不说是自己心眼小?” “女子心眼小些正常。” 她不以为意地道:“男子心胸宽广才是正理。” “嘁……” 他冷哼一声,不屑道:“歪理。” 说着便解开她的纱布,嘴里又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他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嘲弄,“对自己无利时想起自己是女子了?” “哼!” 被人拆穿自己的把戏,某姑娘一边红着脸一边还犟嘴道:“以前先民茹毛饮血之时,男子狩猎,女子采摘,别看狩猎不容易,可却需要多人配合,所以心胸不宽广是没法成事的;而采摘梳洗却可一人完成,心思要细,不然分辨不对就要吃死人,日子久了,女儿家的心眼就细了,这叫传承。” 他呆了下,定定望了她好久,不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居然笑得眼泪都出来。 “杨满月,你这张嘴真是鸭子嘴,怎么都煮不烂,这都能找出个理来?” 她撇嘴,心里吐槽道:“土著无知,这是有科学理论的。” 撇了他一眼,鄙夷不由流露,生为现代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脸一沉,“那眼神什么意思?” “啊!” 见他立刻翻脸,某姑娘不敢得瑟了,忙道:“哪有,哪有,你眼花了。” 心里暗暗哭泣:怎,怎就这么没出息?怕他作甚?跟他干啊! 可看着男子高大的身躯,阴冷的脸,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惩罚,她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把节操送给狗狗吃了。 “我眼花?” 他嘴角凝出一丝邪佞,勾起她的下巴,冷声问道:“在心里骂我?嗯?” “我怎么敢?” 她笑嘻嘻地道:“您可是名满天下的战神,岳武穆再世,我哪里敢在心里骂你?” 再说,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骂你,你知道吗? 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温和,“我一小女子哪敢在心里偷骂你?” “哼!” 他冷哼了一声,看着她伤口因刚刚泡水有些泛白了,心里泛起一丝怜惜:早知还是那样惩罚她的好。 “牙尖嘴利,除了我,看哪个要你?” “切!” 她冷哼,“没人要就没人要,多赚点钱,一辈子也挺好的。” “呵……” 他轻笑,薄唇泛出一丝嘲弄,“没有相应的地位,再多的钱也是为人做嫁衣。” 他说着便伸手滑过她的唇,“聪明的女人该为自己寻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当靠山,嫁给我,我可以给你求个诰命,我冷云的妻怎么也得是一品夫人,风光无限,你看如何?” “不如何。” 她敛了笑容,看着他道:“高门富户非我所愿。” “是何道理?” “小女听闻侯爷也是出生富贵之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去从军振新家业。” “这与你嫁给我有甚关系?” 他蹙眉,“你嫌我是武官粗鄙?” “侯爷想哪去了。” 她摇头,“满月岂是那种人?” 她叹气了一声,“满月虽出生贫困之家,可却也曾听父亲说过,富豪之家的阴私。侯爷儿时应也见过吧?” 一丝寒芒从冷云眼中闪过,随即消失在眼底,略微思忖后道:“后宅妇人争斗却是常态。你担心这个?” “正是。” 她正了脸色,“诚如侯爷所言,满月心小,小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如果满月能容下,那便是对您无情。而就算满月对您无情爱,可却总要生子,将来难保不会因一己私欲变得面目丑陋。” 她望着他眼睛,真诚地道:“与其将来惹您讨厌,甚至死在后宅斗争中,侯爷高抬贵手放了满月如何?我们可以当知己……” “呵……” 他笑了起来,笑得桀骜且放肆,“杨满月,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不凭什么。” 她摇了摇头,“满月虽愚钝可却也有自知之明。自知满月非您良配,故而退而求其次,还请侯爷消了这门不清不楚的婚事吧……”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慎重行了一礼,“满月此生都会感激您的。” 怒气在男子的胸口聚集,他虽有克妻之名,可身边却从来不乏示好的女子。远的不说,就这内宅不知多少丫鬟想爬上他的床。可如今他却被一个黄毛丫头这样嫌弃,素来骄傲的他如何能忍受? 他一把拽过她,按到了桌上,注视着她漆黑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可知在跟谁说话?” 杨满月没有挣扎,她能感受到男子的怒气,她虽很害怕,可却觉要是今日不说清楚,以后就更说不清楚了。 想起上辈子的经历,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婚事,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咬牙道:“侯爷,强扭的瓜不甜,您这又是何苦?” “哈!” 他狂笑,眼里带出邪肆,“只要我愿意,哪怕是苦的我也能吃出甜味来!” 说着便又靠近了些,满满的暴虐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那股戾气好似化成了火,灼着她,只觉浑身都疼了起来,呼吸慢慢紧促。 “你敢说对我无情?”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看着我!” “是……” 她看着他,嘴角划出一丝嘲弄,“您高大英俊,有权有势,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拒绝您的示好?满月对您有好感也不奇怪,毕竟您是英雄,自古女儿家都是仰慕英雄的。您听清楚了,是仰慕,而非爱慕。” 冷云只觉这妮子的一张嘴好生讨厌。 从她追上自己还钱那刻起,她就在自己心里留下了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也不知这是为何。 明明她只是一个没张开的黄毛丫头,不但脾气臭还狡猾得紧。可就在那天,阳光照下来,她追着自己,满头满脸的汗,就是为了把钱换给自己。 明明是个狡猾的妮子,可在那一刻,他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片明亮。 很温暖。 他喜欢那样的眼神,喜欢她的泾渭分明,喜欢她的公事公办。 爱财却取之有道,这世道,这样的女子不多了。 他需要一个这样的妻子,聪明狡猾却有底线。 后来更是被她一手厨艺征服,她做的菜总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的感觉。 他也自然自己对她付出了足够的耐心,可这妮子心里却没自己吗? 不! “我不信!” 他一脸肯定,“你若对我无情,我如此轻薄你,你为何不生气?” “哈?” 她被气乐了,眼神忽然前所未有的冰冷起来,“我有得选吗?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强迫我!从头到尾,你这个未婚夫都不是我想要的,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们问过我感受吗?为什么?只因为我出生贫穷,为人粗鄙吗?!” 她忽然炸毛让冷云呆愣在那儿,双手不自觉地松开,有些怔愣地望着她。 话起了个头,她便停不下来了,一股脑的,把穿越以来受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我一个农家女本应寻个农家汉子,他耕田来我织布,生几个孩子,和和美美的过一生。可现在就因为你,因为叶家人的算计,我不得不抛头露面。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她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微微扬着,“世人谈钱便说粗鄙,可正是这粗鄙之物却是畅通天下!叶家人要拿捏我,我不想让他们拿捏!他们儿子是书吏,我得罪不起,除了拿钱开道我还能怎么办?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她站了起来,明明是个子小小的,可身上的气势却咄咄逼人,骇人得紧。 “你无非是需要一个妻子罢了!你贵为侯爷,若真要娶妻什么样的人没有?冷暮时,你敢说你对我杨满月是真心的么?你敢说你没利用我农家女的身份来给你打掩护?!” 冷云呆愣在那儿,她都明白? 是的,杨满月明白。 从他说出“我需要一个妻子”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学文科的要没点历史政治观,那只能说是在死读书。但凡真正用心了,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明说,立刻就能联想到他这句话里的深意。 尽管这个大明已面目全非,可就她这些日子听到的那些文人议论便足以窥得一些这世界的真相。 这依然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大明,本质是没有变的! 一旦安逸下来,武人依旧是文官集团的防备对象。 而冷云已是位极人臣,虽然侯爷上面还有一个国公。可他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获此殊荣,不说大明第一个,但也是绝无仅有的那几个! 大明在开国之初爵位封赏很大方,可越到后期收得越紧。不仅如此,历代天子都在想法回收封位,冷云娶自己这样的女子意欲何为? 当真是喜欢吗?! 答案,呼之欲出!!! 第47章 姑娘有特长 她杨满月虽不才,可却也没兴趣沦为人的挡箭牌!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期待,可从那句“我需要一个妻子”出他口后,她便绝了所有的期望。 是的,他们相识是不长。 可她也只是一个正常的女子。 一个男子,高大英俊,有权有势,极有男子气概,这样的男子恐怕任何女子见了都会起一些好感的。更别提,他几次三番的相帮,若说无意,那是自欺自人。 她虽没恋爱过,可到底已不是十五六的少女,已过了无知幻想的年纪。 双子座的女人虽是幻想大家,可随着年纪增长却也理智得可怕。 现实和幻想分得很清楚。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杨满月很清楚这点,所以撇去对这个男子的恐惧,她还是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男子脸上风云变幻,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嗤……” 嗤笑的声音从他身体发出,“你很聪明。竟知我之难……” 眸光变得冰冷,“可那又如何?” 他勾起她下巴,“你不知么?若说之前因你厨艺而心动,那么……” 他舔了舔唇,眼里那如野兽般的嗜血光芒又涌起,“在你说出这番话后,我更心动了。” 说完也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低头噙住她的唇,没有温柔,没有柔情,他如野兽一般啃咬着她,直到丝丝腥甜传入口中,才松开手,冷眼睨着她道:“记住了,杨满月,从你被叶家算计那一刻起,你已没了选择。你最好给我记住这点,你!” 他捏着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神情阴冷地道:“是冷云的女人。” 他声音不大,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神情,淡然地好似在叙述一件寻常事。 可就这样淡淡的口气配着寡淡的表情却是字字如针,扎在她心口让她感到了愤怒的同时也感到无奈的心痛。 这就是古代吗? 这就是曾经被现代人唾弃的封建社会吗? 她苦笑了下。 不…… 就算是现代,不也是权利为上吗? 只要你有权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唯一不同的是,现代社会的权欲被掩映在灯火辉煌中,没有这样赤.裸,因为还有规则在。 可在这古代,权利等同力量,是那样赤.裸,那样不掩饰,一如眼前这个男人眼里的势在必得。 她淡然了神色,不作辩解。 所有的好感都在这一刻消散。 无自由,吾宁死! 不想被这个男人束缚在后宅,最终成为一个金丝雀,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变强! 她的眼里涌起了一丝坚毅,随即又消散在眼底,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世故的笑容,“是,小女谨记侯爷教诲,不敢忘了本分。” 不悦在他心里聚集,他讨厌她这个样子。 他情愿她牙尖嘴利地反驳自己,情愿她像个受伤的猫儿一般乱挠。 尽管一样让他不舒服,可起码他知道那是真实的她。 看着她眼里的温顺,他眼里凝出邪肆。 这温顺是对他巨大的反抗,是她无声的控诉。 反抗吗?无声的控诉吗?! 很好!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马儿,曾经它也是那么不甘愿,可只要他愿意,他就能驯服它! 她也不会例外! 这世上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得到一切,这一点从他十四岁那年就懂了! 所有心思眨眼在心头飘过,他又淡漠了神色,淡淡道:“去洗洗吧。” 说着便看向她的脑袋,“做我的女人这样邋遢可不行。” 她撇嘴,也不与他争辩,话说开后,她更是坚定了以后要跑路的决心。 总之她是不会把大好时光放在后宅斗争上的。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不起,就别来惹姑娘! 很快就有婢女过来,领着她去了一处小院,之前那个看着眼神怪怪的奴婢福身行礼,可才开口却让杨满月感到了一阵怪异。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请您更衣。” 杨满月蹙眉,在真实的古代世界里,小姐是蔑称,专指那些青.楼女子。 按理说这个丫头在权贵富豪之家干活是绝壁不会这样冒然的,哪怕真是个青.楼女子,只要是主人带回来的,多少也会客套下,绝壁不会上来就喊“小姐”。 这跟当众打脸有什么区别? 杨满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渐冷,站在原地,既不更衣也不说话,只是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看着那婢女。 “小姐?” 绿珠又喊了一声,眉宇间已有不耐烦,“请您更衣沐浴,主子还等着呢。” “回去告诉你们主人,本姑娘有事要走了,这汤浴就留给他自己享用吧。” 杨满月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毫不理会那丫头的呼喊。 “站住!你,你好生无礼!” 绿珠气得眼珠子发红。 乡下来的丫头就是不识礼数,粗鄙不堪!就这样的女子以后要压着自己? 夫人都说了,等新夫人嫁过来就给自己开脸,给少爷当妾。自己伺候少爷这多年,虽然没到那一步,可怎么着也有点感情吧? 想到这里,胆气顿生,指着杨满月道:“就你这样也配当我们主子的妻子?好生无礼!不愧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杨满月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目光变得清冷,将她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嗤笑了一声道:“若你能劝你家主人绝了这门亲事,我给你抬个大烧猪来,谢谢您嘞!快让冷云退亲吧!” “你!” 绿珠有些吃惊,可随即又怒气冲冲道:“我呸!我们主子可是你能挑剔的?直呼少爷名讳当真是无礼!” “名字取了不就是给人叫的么?” 她一耸肩,满是不在意地道:“你不爽个什么?哦?我知道……” 她勾唇,忽然一伸手指着绿珠,故作天真地道:“姐姐是喜欢侯爷吧?嘻嘻,我父亲以前也在大富之家效力,听说这富贵人家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丫头就会没了礼数,总想旁门左道,不知廉耻,忘了为人的根本……” “噗!” 一些婢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虽说有些刻薄却是道出了实情。绿珠素来不安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颇得老夫人喜欢,又是少爷跟前一等丫鬟,在她们跟前总有些趾高气昂的。 现在被未来夫人当面揭穿,眼看着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世上,卑微的会同情卑微的,但却也不能容忍同样的卑微肆意绽放出高傲。因为那会造成错觉:咱不是一伙的了。 人性本恶,处处都在这些细微处体现着。 很显然,绿珠姣好的容貌以及平日的颐指气使已让她失了好人缘。 这番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忍不住笑了。 声音虽低可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绿珠耳里,脸由红变黑,眼里冒出了怒火,看着就像是要撕了满月一般。 满月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她才没兴趣在这里跟人斗嘴,哼!一个黄毛丫头也来拿自己作筏子当自己好欺负不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反击够了,损够了,咱走了! “站住,站住……” 绿珠喊着,声音比较小,像是卡在嗓子眼一般,整个人也不断抖着,忽然猛地大喊道:“贱婢!我让你站住!” 此言一出,刚还有些哄闹的场面顿时安静,所有人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绿珠,脑海里纷纷冒出一个念头:疯了不成? 这姑娘可是侯爷的未婚妻,侯爷为了她才买下的这宅子,刚刚更是抱着进来的,冷清冷性的侯爷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对这位姑娘喜爱至极,这门亲事准成了。 这可是未来的少夫人,侯爷的心头肉,绿珠一个下人居然骂主子贱婢?活腻了不成? 杨满月也有些惊讶,转身望着绿珠,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讪讪的。 那啥…… 是不是刻薄了些? “你们还杵着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猛然响起,所有婢女忽然都变了脸色,忙福身行礼,“见过李妈妈。” 来者是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女子,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显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神情也颇为严厉,一双眼睛很是明亮,一看就是一个颇为严肃的人。 只见她先扫视了一圈,当目光落到杨满月身上时,神色稍柔和,下得台阶来,行了一礼,“奴婢给姑娘请安。” 顿了顿又道:“姑娘还没沐浴吗?大少爷怕下面人怠慢了您,特遣奴婢过来伺候着。” 说着又冲众人呵斥道:“一群偷歼耍滑的东西!姑娘来了半天了,为何还没沐浴?!未来的夫人也敢怠慢,当真是反了天不成?” “妈妈!” 绿珠一脸怒气道:“妈妈有所不知,这位杨姑娘好生无礼,不但直呼少爷名讳还骂人!我等气愤不过……” “咦?” 杨满月笑了,本来见她年岁小讽刺两句也就完事了。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恶劣,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呵呵! 姑娘喜欢! 姑娘有个手艺:专治各种不服! 既然你这般无耻,那也别怪姑娘不客气了! 她嘿嘿一笑,又作出“天真脸”,冲绿珠道:“这位姐姐说的是。我不是杨姑娘只是杨小姐,哪里敢受侯爷府的香浴?” 说着便冲那管事姑姑行了一礼,很是礼貌道:“还请这位妈妈回禀侯爷,就说杨满月受不起侯爷厚待,这便告辞了!” 第48章 专治不服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沉寂,落针可闻。 李妈妈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冷了下来。 见杨满月甩袖离去,立刻上前,行礼道:“姑娘息怒!是奴婢管束不力,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嘿嘿,这位妈妈别这样说。” 杨满月笑嘻嘻地道:“我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不识礼数还野蛮得紧,这门婚事早晚都要黄了的,我可当不起这大礼。” 顿了下又看向绿珠道:“这位姐姐,在我们乡下见人喊小姐也是要吃嘴.巴子的。我虽是农家的野丫头可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以后可莫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您喊我小姐没关系,可若是下回喊了哪个贵女可就不妙了。” 李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女子好生厉害! 李妈妈在冷家多年,能爬到这个位置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哪里能听不出杨满月的弦外之音? 脸慢慢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猛地看向绿珠,大喝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刁钻丫头!平日的礼数都吃狗肚子里去了?来人!拖出去,打!” 绿珠吓得瑟瑟发抖,可却并不愿意堕了气势。 好歹是少爷跟前的一等丫头,若今日被打了以后哪还有脸做人? “妈妈,我可是大少爷身边的人,您可没权利随意处置我!” 杨满月眯眼,忽然叹气了一声,喃喃道:“听闻这里只是侯爷别院,可就这小小一方天地中却也是勾心斗角,这门婚事满月当真受不起。李妈妈也不必罚她了,满月这便告辞了。” 说着也不再理会李妈妈的呼喊,朝着院外走去。 李妈妈哪里敢让她走? 她若走了,他们都得倒霉! 情急之下一下跑上去,拦着杨满月便跪了下来,“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奴婢舔为别院后宅管事,出了这等不知规矩的丫头是奴婢失职!姑娘莫要动气,奴婢愿受罚!” 李妈妈是宅邸的老人了。当年冷家老爷去世,家业衰败也未离开冷家,算是患难与共的人。而他们的大少爷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太清楚这位主阴狠的性子。 素来不近女色的大少爷为了这位姑娘又是置办宅子又是天天去她摊子守候着,难道仅仅只是想摆脱掉克妻的名声? 不! 不会的! 她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大少爷,但大少爷从来不屑做这样的事。哪怕有其他更深的目的,但对这位姑娘绝对是动了心了。不然刚刚不会抱着人进来。素来冰冷的眼里在看这位姑娘时都柔和了一些,若说只想娶个命硬的,又何必做到如此? 毕竟,他们侯爷再不济那也是侯爷,而对方只是一个农家女不是么? 若不是看重就不会这样了。 之前若还不明白的话,这会儿她明白了。 这位姑娘聪明,与一般大家闺秀不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仇必报,这样的性子不跟侯爷很像么? 侯爷是找到知己了,这才宝贝着! 若这位姑娘今天走了,这一个院子的人都得倒霉。 想起大少爷的阴狠,李妈妈头上汗都出来了,连连哀求道:“姑娘,您可不能走!您走了,奴婢就没法对侯爷交代了!” 说着又冲着一群人大吼道:“你们死了不成?还不快把这贱婢拖下去,没得留在这惹姑娘生气吗?!” 一群人总算反应了过来,一把扯过绿珠,根本不管她的嘶吼怒骂便架着拖了出去。 杨满月笑了笑道:“多谢妈妈替满月做主。” 顿了下又道:“不过小姑娘不懂事有些嫉妒之心也是正常的。不过是意气之争也必要打她了,让她给我跳个舞我就原谅她了。” 李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姑娘心好狠! 绿珠非舞姬,虽然都是贱籍,但却要比舞姬歌姬清贵一些。 她刚刚羞辱人为青.楼女子,这会儿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彻底把那句“小姐”的称呼奉还了给绿珠。 你不是羞辱我么?好!现在就让你做些青.楼女子的活计,这就是得罪这位主的下场! 被拖到院门口的绿珠脸色煞白。 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乡下丫头心竟是这样狠。她若跳了,以后少不得要给人笑话。可她若是不跳,等待她的可就是打板子了。 跳是受辱,不跳还是受辱,唯一不同的是,被打了板子,她那一身好皮囊就得损毁,以后还如何讨大少爷欢心? 她咬着牙,眼里生出怨毒,如毒蛇一般幽幽地望着杨满月。 杨满月也看着她,眼里一样清冷。 本来都不与你计较了,你非要恶人先告状,莫名其妙的一再羞辱我,那就别怪我手太黑了! 姐专治不服!看着我作甚?有本事来咬我啊?! 杨满月冲她眨眼,勾唇露出一丝笑。 那笑在绿珠眼里是挑衅,是小人得志,顿时气得肺都炸了! 凭什么! 自己可是被夫人认可了的,而现在这个不知哪里冒出的野丫头却是已端起了侯爷夫人的架子上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当真是不要脸! 杨满月见着她眼里的怨毒,便知此女不是善茬,可惜她惹错人了,她杨满月也不是好惹的。一个女子孤身在大城市打拼,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若是太圣母早就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所有念头在一瞬间飘过二人心头,绿珠咬着牙,最终还是选择了跳舞。 她怀着成为大少爷妾侍的理想,自然不肯让自己身躯受损,这可是她最大的法宝,若是损毁了,还拿什么去讨少爷喜欢? 若等她与少爷新婚之夜,扒开一看屁.股上一堆疤痕,少爷那样挑剔的人还能再宠自己? 含着眼泪,把屈辱吞进腹中,绿珠缓缓上前,福身咬牙道:“奴婢不知事,坏了规矩,请姑娘原谅。” 言语生硬,毫无诚意。 不过杨满月也懒得去计较她的态度了,只冷眼瞅着她,淡淡道:“绿珠姑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绿珠气结,只觉那心火都烧到头发丝了,可看着李妈妈的眼神以及一屋子人的怨毒,她只得忍着怒气道:“奴婢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这便跳舞给您赔罪。” “哦……” 她故意拉长音调,“你看低我了么?” 说着便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可爱贝.齿,“既如此那就劳烦这位小姐姐了。” 一群下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心里纷纷生出怪异的念头。 这个未来夫人当真是农家女吗?当真是十二岁吗? 这手段比李妈妈还强啊! 同时他们也清晰地意识到:这位主得罪不得!跟他们那侯爷是一个性子,睚眦必报,绝不手软! 绿珠看着众人眼里的复杂,只感到了一阵阵屈辱,眼泪含在眼眶里,刚挥动了下手,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杨满月见此,倒有些不忍了。 谁让她最受不了人的眼泪?既然有态度了便算了吧! 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个小姑娘,搁在前世还在读初中呢! 摆了摆手,道:“算啦!不用跳了!我去洗澡了!” 李妈妈松了口气,心里也不住点头:这位未来的小夫人虽是个手段凌厉的,但到底还是有底线的。哪怕后宅阴私颇多,但做人嘛,自保斗争残酷些可以但绝不能残忍,绿珠今日当真跳了,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侯爷不会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一旦被侯爷驱逐,她能有好?也只能一死了之! 明朝虽明令禁止奴仆买卖,大家都只是合同工。但这是说到底也是事在人为,他们这些人入了府命就是主人的了,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绿珠在这样情况下被迫行歌舞伎之事,那就是给主子抹黑了,最后只能死。 只能说李妈妈脑补多了。 杨满月虽看过红楼梦,知道一些后宅阴私,但绝壁不会想到让绿珠跳舞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她就是受不了人摆出可怜样,再者这事也不算严重,她也出过气了,人都低头了还要继续恶整下去么? 她也做不出来,所以也就罢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虽无心,可看戏的人却是与李妈妈一个想法,只觉这位未来夫人好生可怕,得罪不得。后面伺候起来也小心极了,生怕触怒她,使出雷霆手段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满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要不怎说有钱就是好呢? 热水有人提,头发有人洗,水里还有花瓣,泡得她都骨酥体软了,舒服得都快要睡着了。 等出来了,还有人给她擦头发,穿越这久,她还是头次洗澡洗得这样痛快。当然,头发可以让人洗,身子就算了。她还没腐败到那个程度,把自己好一顿揉搓,都弄干净了,才爬了出来。 几个婢女立刻拿来干净的布小心地给她擦着湿头发,还弄来新的衣服给她换上。 她也懒得去拒绝,知道这是冷云的意思,自己拒绝也没用。一切打理好,便被李妈妈领着去了冷云那儿。才进门,一看里面场景,李妈妈顿时脸色大变。而跟着进来的杨满月一看也是有些懵逼:这绿珠咋又跑这儿来了? 第49章 你不够强大 “既知错了,便去领罚吧。” 冷云淡漠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谢大少爷恩典!” 绿珠磕了个头,擦干脸上的泪珠,见着满月进来的时候,眉眼微微一挑,浑似挑衅。 李妈妈蹙眉,可却没有说什么,只上前福身,道:“大少爷,杨姑娘来了。” 冷云坐在椅子上,似也沐浴更衣过了。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服,头发随意散开着,披在背后,一些掉在前头落在那微微敞开的胸口,只觉肆意桀骜到了极点,带着极大魅惑。 这个男人魅力独特,这点毋庸置疑。 看着绿珠眼里的挑衅,杨满月心里跟明镜似的。 且不知冷云跟这丫头有没有点什么,但这丫头想爬主子的床那是毋庸置疑了。 所以才会那样对自己,而且嫉妒得疯了。 对冷云多少是真情吧? 不过这与她何干?你喜欢一个人便可以羞辱另一个人么? 一丝冷笑划过唇边,大大咧咧地进屋,冲冷云行了个礼,道:“多谢侯爷赐香浴。” 冷云看着她。 刚刚沐浴过的她更显娇俏可爱,莹润如玉的肌肤微微有些发红,被擦得半干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丝带绑着,一身淡紫色直径纱质地,绣有缠枝锯莲的阔袖襦裙将她的天真烂漫推向极致,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定定看着,眼神变得幽深。 人靠衣装,之前也发觉这女子很美,只是还未张开。可这会儿换了身富家千金的打扮,只觉那美又入木三分,不似一般大家闺秀,杨满月身上有着独特的气质,是这世上女子所没有的。 她眼神大胆直接,就像她的人一样爽利。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温热了起来,这离去的绿珠看在眼里,越发恼恨杨满月。 侯爷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任何女子,包括她。 冷云点了点头,挥手道:“都退下吧。” “是,侯爷。” 李妈妈带着绿珠退了出来,走了几步,忽然冷了脸色,道:“绿珠,你知那姑娘是什么人吧?” 绿珠咬着唇不说话,眼里满是怨恨。 李妈妈见此越发恼火,“不要怪妈妈没提醒你。刚刚侯爷抱着她回来的时候,忠叔就喊了一声姑娘都被训斥。侯爷已点明要喊夫人,这门婚事跑不了的,将来这位姑娘就是咱们的主子了。你一个小小奴婢,就算得些老夫人的眼缘又能如何?老夫人能管到大少爷房里的事去?老夫人给你开脸是一回事,可夫人给不给你开脸又是一回事了。” 见绿珠脸上还带着不服气,李妈妈连连叹气,“你七八岁入府,熬到这位置上不容易,老婆子是看着你长大的,可千万莫做糊涂事。咱们这位夫人可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莫说是农家女,就算是豪门大富见了咱们侯爷又有几个能这般镇定自若?今个儿是夫人心善,若是真与你计较,你现在已没命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是,多谢李妈妈提点。” 绿珠嘴上应着,可心里却不以为意。 只要有老夫人撑腰,就算这贱婢做了正头娘子又能如何?还不得看着老夫人脸色行事?自己七八岁就被老夫人挑中细心培养,就是为了将来给大少爷做妾的,自己可是老夫人的人,她能奈自己何?今天最后不还是认怂了么?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妄想压她绿珠?做梦! 见她言不由衷,李妈妈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绿珠去领了惩罚,回了屋看着自己跪得发青的膝盖,还有小腿上被藤条打得淤青,心里把杨满月恨死了。立刻寻了要好的小厮派人给大榭岛送信,准备告黑状了。 且不说绿珠在这里是如何谋划的,再说所有人退下后,屋子里又剩下了杨满月与冷云两人。 气氛一时凝结,杨满月本想离去,可那个人的目光幽深极了,怕他又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来,一时倒也不敢造次。 生怕又被他占了便宜,然后自己也沦陷进去。着实是男色当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自制力啊! “过来……” 他拍了拍贵妃椅,“头发上怎么还有水珠子?” 她眼里生出警惕,“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朝她走过来,直接拽过去,嘴里道:“哪那么多毛病?” 说着就把她按在了贵妃椅上,拿一块干毛巾细细替她擦着。见她发色有些发黄,好看剑眉又拧了起来,“你要多吃些东西,这么瘦,头发也黄黄的,正是张身子的时候,吃少了以后可不好。” 她瞪大眼,着实不敢相信像他这样的男子会这样细致体贴,而且还变成了话唠,像老妈子一样。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她青筋直跳。 “抱着都咯手,跟孩童似的。” 她忍住怒气,可口气依然不好,“我家穷,吃不起饭,长期没营养下去,人自然瘦,头发自然黄。哪像您,大富之家……”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曾吃不饱。” 男子忽然打断了她,“我也曾吃不饱。” 她眼里闪出惊愕,喃喃道:“不,不会吧?不是外间传言,你,你本就出生富贵之家吗?” “富贵之家?” 他冷笑,“我父只是州府户部司吏,哪里谈得上富贵?一朝去世,孤儿寡母能有什么好?” 她表示不信,一脸怀疑。 “你可莫诓我……” 她摆出“信你有鬼”的神色来,“咱大明只要是管户部的,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特别是州府的户部经制书吏,职位不大却是显赫。整个州府的税纲皆在其手操弄。我宁波府这多个州县,上至县令下到粮差,都要仰其鼻息,素有立地知府之称。” 冷云眼里闪过玩味,“想不到你一女子倒是清楚衙门公事。” “哼!” 她撇嘴,“书上都写着呢,只要自己动动脑子就能知道了。” “可你说的是户房总头目却不是我父亲那样的小书吏。” “嘿嘿……” 她歼笑了起来,“明人不说暗话,侯爷又何必跟满月打太极?大头被吃了,下面汤汤水水总能分润点的,怎么也比我家这样的强。” 冷云点头,忽然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是个聪明丫头。” 顿了下又道:“只是我父为人清正,不屑同流合污,素来都被防备,而他命也不好,身有顽疾,很快就故去了。不然我何故要十四岁就从军?从有宋以来,好男不当兵已成俗成。” 他看向她,忽然勾起她下巴,道:“你问我喜欢你什么?现在想知道吗?” 她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拒绝,“不,不想知道了?” “哦?” 他凑近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她,似要看穿她一般,诡异地望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淡然道:“你的反抗让我觉有趣。” 说着便一勾唇,眼里凝出邪肆,“这样挺有意思,不是么?” 她呼吸一窒,随即便觉那心火又冒了出来,低低问道:“侯爷是觉得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在庞然大物跟前不该挣扎?挣扎起来显得颇为滑稽,显得可笑?” 见她又伸出利爪,他嘴角噙上了一丝淡淡笑意。 揉着她的脑袋道:“心思怎得这敏.感?” 说着修长的手指直抵她心口,指间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直抵她心底。 “你这里还没真正强大起来,所以总会瞻前顾后。” 她猛地拍掉他的手,红了脸,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他低低的放肆笑声传来,“杨满月,你真有趣,是我见过最好玩的女子。” “我一点也不觉好玩。” 杨满月脸红得像苹果。这个登徒子一定是故意的,虽然只有一根手指,可,可那个地方岂能随便指过来?! 呸! 无耻,无赖,色.狼! “呵……” 他轻笑了一声,“顾虑太多,思前想后,你心眼太多,所以对我硬气不起来。” 这话说的…… 她看着他,眼里蒙上了怒气。 这是吃定自己的节奏? 他倒可无所顾忌,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力量都比自己强大。自己又不是脑子有坑,跟他硬顶吃亏的不是自己么? “嘁……” 他轻笑了一声,“那样瞪着我作甚?且不说如何与我周旋的,就说那叶家人,刚刚在你家你明明可借我之威一下剪除他们……” 他说着便舔了下唇,“三条舌.头下来,谁也不敢惹你。” “你视国法为无物么?” 她冷笑,“就算是侯爷也不能随便剪人舌.头吧?过犹而不及……” “呵……” 他又嗤笑了一声,“你不恨他们?” “自然恨的。” 她也不否认,“这样对我自然恨。只是我觉直接剪人舌.头有些太粗糙血腥,而且会惹来更大麻烦。没有绝对把握跟前,最好不要冒然出手。侯爷能护我一时护不得我一世,您觉得呢?” “我自然能护你一世。”他意有所指地望着她。 “真看不出来,您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这么多话,侯爷心肠可真够好的,总这么提点我。” 他大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浓浓的玩味,“没法,谁让你是我妻?” 第50章 千万忍住 “我才不是。”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沉默了下,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才未时,早得很。” 他拒绝地干脆,忽然放下手中的毛巾,猛地将她拽入怀中,将她的惊慌失措收入眼底,冷漠的眼底浮现出一点点不悦。 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声音响起,“这么怕我?” “您能不能别老动手动脚的?” 她身子僵硬了起来,男子只穿着家居服,这么一动作,胸口全敞开了。古铜色的遒劲肌肉喷张出力量以及强烈的男子气息,让她眩晕之余又感到惊恐。 这个人…… 从昨天做了那样莫名其妙的事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动不动就对自己那样。在没跑出大明前,难道自己得一直忍受这个? “为何?” 之前束好的头发在他帮她擦拭的时候就解开了。这会儿被他拽入怀中,发丝凌乱地贴在她脸上,更显了几分妩媚。 他伸手将那些凌乱的发丝拨去,别到她耳后,看着她强做镇定的模样,嘴角扬了扬。手臂微微向上一托,让她靠到自己胸.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用了什么?怎么总甜甜的?” 她一脸莫名,投身古代小农女差点都饿死了,哪有什么闲钱来擦女子用的那些东西? 正莫名着,那男子却是低下头在她脖颈间深深一嗅,兀自点了点头,“以后别用香粉那些东西,你这味道很好。” 什么嘛! 自说自话的,这人真是自大! 不想说话,可这人又开始不老实了。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下后,她便觉得温热在那儿蠕动,惊得她又气又恼,终是崩不住,大喊道:“冷云!冷暮时!你是狗吗?为何舔我?!” 他清冷幽深的眸此刻微微有些发红,忽然捏过她下巴,暖暖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特有的薄荷香气,让她在惊惧之余又觉心跳不已。 这样的冷云看起来很魅惑,像是致命的毒药般,邪肆凝结的眼中有着一股睥睨天下,这股狂傲气势将她包围,好似连那颗本已坚定的心都会因这股狂傲而动摇般。 “如果我是狗,你就是狗婆娘,我如何亲不得?” 他声音淡淡的,却有股不容置喙的决绝,“等你两年,难道不该收些利息?” 杨满月只觉要命了! 一时间,竟有种“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他”的感觉涌起。 这男子狂傲,不讲道理,还狡猾腹黑,外加权势,自己真能摆脱得了他? 男子眼里的势在必得让她感到恐惧,那目光灼热得像是要吞了自己般。被他这样看着,她竟有种想要臣服的冲动。 嘴角不由划过一丝苦笑。 身为人的劣根性在这一刻体现。 无论如何进化,属于动物本能却无法抹去。 本能的崇拜强者,本能的臣服力量,晦暗在心里升起,只觉前途渺茫。 见她眼里波光流转,各种情绪一闪而过,最后看到了臣服的迹象,心里闪过一丝愉悦。 这世上,没有他驯服不了的东西。 不管是马还是人。 带着一股愉悦,他低头在她脸上舔了下,邪佞的模样竟给他清冷刚毅的轮廓带来了几分妖孽之感,“乖乖的,爷会疼你。” 她身子越发地僵硬,一动不敢动,男子的坚硬这会儿正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罔顾她的意愿,不顾一切就把生米做成熟饭。 “很好!” 冷云嘴角的笑容大了些,似是满意她的识趣,冷清的眸盯着她的唇,把脸靠近,“回应下。” 尼妹啊! 杨满月真想撕了他,这便是得寸进尺? 反抗也是被调.戏,不反抗也是被调.戏,那干嘛不选择有尊严一点? 冷了脸,目光森然地望着冷云,道:“侯爷确定?” “嗯?” 他扬眉,见她又因此破功,眼里又多了一丝玩味。 “你说呢?” 他把球又踢还给了她,饶有兴致地望着怀里的小东西:还未彻底服气,这次又会怎么反击? 舔了下唇,就像在战场屠戮厮杀时,他眼里涌起的是战意,带着点点兴奋。 “好!” 她猛地伸手一把拉过他的脖子,小脸在他眼前豁然放大。 看着男子瞬间的诧异,她笑了。 不过尔尔! 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脸颊,随即眼中寒光一闪,用力一咬,听得男子闷哼声,眼里得意极了。 你不是要回应么? 这就是姑娘对你的回应! 像野兽一般,杨满月在他脸上乱啃着,用力极了,很快便尝到了嘴里丝丝甜腥之气。 男子闷哼了一声后随即无了动静。 既不反抗也不挣扎,任由她咬着。看着她眼里的得意,幽深眸中嗜血光芒四放,猛地一把搂过她,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到了身下,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很好!咬得开心么?该我回报你了!” 他说着一把扯开她的腰带,见着惊惧在她脸上乍然升起,又是嗤笑了一声,“说你这里不够强大还不承认……” 里面的小衣露了出来,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衫覆在她胸口,感受着她的颤.抖,惊惧,他笑得无比得意,“再咬口看看。” 杨满月无言以对,她为毛又冲动了? 难道忘了他们之间力量悬殊么?说好要忍着的,怎么又忘了? 只觉内心哔了狗,对方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说她帅不过三秒么? 这个认知让杨满月更加难过。 见她死咬着唇,不让自己惊恐地尖叫起来,他嘴角噙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我们洞房吧。” 说完便扯掉了自己的上衣,这下某个姑娘终于是绷不住了,失声尖叫,“别!我,我错啦!你别脱衣服!” “晚了!” 男子厚实的身躯压下来,带着可怕的温度,她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冷,冷静!暮,牧师,不,暮时,我,我不敢了……” “哦?” 他抬起身,定定地望着她,“以后还敢耍小心眼吗?” 她死命地摇头,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节操君,姑娘又一次抛弃了你,嘤嘤嘤,真是对不起! “抱着我。” “啊?” “抱着我,就原谅你了。” “什……” 一个“么”字还未说出口,却是生生咽了回去。 泪眼汪汪地望着某冰块,“那,那你能把衣服穿上吗?” “怎么?” 他一挑眉,沉脸道:“嫌弃?” “不,不……” 杨满月摇头,只觉好不容易找回点的坚强又被这人粉碎了。 见鬼了! 自己为什么会怕他? 那是真得恐惧! 从他揭开自己身份后,自己就觉得这人好恐怖。 特别他也不再打算掩饰自己,这样直来直去的,只觉这男子可怕极了! “你,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她寻了个理由,说完便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这理由…… 她自己都觉得好烂! 亲都亲过了,还说怕人裸t,这理由听起来好扯。 “哦……” 很意外的,他竟露出思索的神情。 某姑娘的狗眼瞬间亮了,立刻狗腿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你,你光着身子,人家,人家会害羞。” 呕!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想吐了,满满的妖.媚女主的既视感有木有?! 不过没法了。 人穷则思,思则通,通则变,变则立,若是不肯丢掉精神节操,身体节操就得狗带! 老天一定会原谅我这个可怜姑娘的! 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想真是太对了! 她又变得口齿伶俐了起来,故意露出怯怯的眼神,声音嗲嗲地道:“人,人家毕竟还,还没跟你成亲。” “说得也是。” 男子一扬眉,似是赞同。 她来劲了! 小手软软地推着他的胸口,口气越发娇软,“那,那你把衣服先穿起来好不好?” 心里得意起来了。 原来他吃软不吃硬,嘿嘿,姑娘真不愧是以随机应变出名的双子座。 哟西! 知道他弱点了,以后就逮着他这命门往死里按! 整不死你的,小样! “不好!” 男子干脆的拒绝让陷入yy不可自拔的杨大姑娘瞬间从天堂又回到了地狱。男子宽阔厚实的胸膛散发着骇人的热度,浑然不似他冷清的眸子,固执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抱!” 表情凝固在她脸上,瞬间又石化了。 “要我动手?” “不!” 嘤嘤嘤,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某姑娘含着泪,咬着唇,颤颤巍巍地抱住了他,浑像个僵尸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 “抱我让你很为难?” 男子的声音好似地狱里传出来的般,“有点诚意没?” 哭泣中…… 好恨呐! 一咬牙,一闭眼,双手一用力死死搂住,含着泪花道:“可以了吗?” “不可以。” “你,你还要怎么样?” “嘁……” 男子一脸嫌恶,“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小东西,你可不是这么老实的人。” 妈蛋! 某姑娘差点又炸毛。 不,不,不,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他故意的,对,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个该死的腹黑男,一直在戏弄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发火,他又好寻借口轻薄自己。 忍住! 嘴忍住了,可大大眼里的怨怼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住。 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男子得意地笑了。 搂住她,一个翻身,让她躺到自己身上,摸着她的后背道:“不是说累了么?睡吧。” “啥?!” 第51章 又赖上了 “嗯?” 他又扬眉,“不喜欢这里?那去床上。” “别,别,就在这里睡好了!”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立刻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这话说的,好像她喜欢这样躺着似的。 男子得意的笑声传来,心里越发恼怒了。 “睡吧。” 他抱住她,把随手搭在贵妃椅上的薄毯拉过来盖上。 她趴在他胸口,哪里睡得着? 男子强而有力的心跳提醒着她的处境,那骇人的体温更是像火一般在炙烤着她。特别男子某处的变化更是让她惊恐不已,这家伙性格野蛮至极,不会等下真化身禽.兽吧? 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却被男子在屁.股上拍了下,“别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了。” 一听这话,她浑身又僵硬了起来,哪里还敢动弹? 小心地趴在他胸口,心里苦逼到了极点。 为毛,为毛,这是为毛?! 她好好的,招谁惹谁了? 为毛会落到这样进退不得的尴尬中? 男子均匀的呼吸传来,她慢慢松懈下来,被折腾了这久,她心神俱疲,没多大会儿,居然睡着了。 男子睁开眼,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睡得香甜的女子,在喜悦的同时又有些恼怒:这样趴在一个男子身上就睡着了,心是多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西下,屋里渐渐暗沉。只是在这片暗沉中,某个生物发出的冷冰气息令人胆寒。 冷云额头上青筋直暴,眼看着那丫头慢慢睁开眼,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冷冷问道:“睡够了?” “啊?!” 一听这声音,刚醒来的杨满月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可是趴在一个禽.兽身上呢! 瞳仁微微一缩,撑着手起来,这一看,却是脸又绿了。 自己怎么还流口水了? 难怪这家伙的口气这般恶劣了……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他强迫自己的,活该啊! 眼珠子骨碌一转,看了看外面天色,道:“额……乌金西坠了啊……我该回去了。” 冷云嘴角一抽,感到一阵心累。 小小年纪,她的心眼怎这多? 抱过她,翻身起来,道:“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 “你认路么?” 他将她放在贵妃椅上,自己起身起来开始穿衣。 没给任何拒绝的理由,很快就拉着她的手出了门,小跟班已在门口等候。那匹鄙视自己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然后继续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瞅着自己。 头上冒出黑线,手觉得有些痒。 真是够了! 被冰块腹黑男欺负不够,连他的马也这样! 想起历史上的武则天,她忽然想寻个铁锹子来给这个“马眼看人低”的东西好好上一堂思想品德课。 冷云牵过马,却见那丫头正瞪着眼与自己的巡风较劲着,不由暗暗好笑。 说稳重是稳重,可这稳重却是伪装出来。这妮子骨子里还是个孩子,这般孩子气的动作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一把抱起她放到马上,道:“跟匹马儿也计较,你这人……” 她冷哼了一声,抓着马儿的鬃毛微微一用力,听见马儿唏律律的叫唤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样! 搞不定你家大爷,我还搞不定你?! 帅不过三秒的定律再次降临! 巡风一个起立,猛地一甩头,吓得某姑娘尖声惊叫了起来,死死地抱住马脖子,脸都白了。 男子低沉的笑声传来,与马儿“咴咴”叫声混在一起,好似嘲笑一般。 她的脸由白发红,很奇妙的变化。 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一手搂过她,低低道:“巡风的性子就跟你一样烈,可不要去惹它。” 男子的体温给她带来了安全感,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着,欲哭无泪地道:“这马儿也太小心眼了。我就瞪瞪它,它却想摔死我……” 听着她的嘀咕,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松开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谁让你笨?” “我哪里笨……” 她小声控诉着,“是你和你的马儿太狡猾了。” 他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显是心情愉悦。 男子没有再挥鞭催马而行,只是信马由缰的慢慢踱着。 夕阳西下,初夏的晚霞已盛开出夏日的红色,将二人一马镀上了一层橘红色,映着小桥流水,杨柳垂条,只觉美如画。 “哒哒”,马蹄踏着青石小路,过了石桥,过了一片田野后,叶家村的轮廓映入眼帘。 “放我下来吧。” 眼看着就要进村了,可他却没半点停下的意思,杨满月不由急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见不得人?” 他蹙眉,脸上浮出不悦,“早晚是要知道的。” 说着也不管她的反对,进了村。 干完一天农活的村人正扛着锄头回来。本来有说有笑的,一见煞神立刻就没了声,纷纷退开一条道路,或弯腰行礼,或问安,大气不敢出。 简直像鬼子进村一样! 对于某男的凶名她又有了一个清晰认识。 到了家门口,她看着院门还锁着,心里大定。 陈氏还没回来。 下得马来,道:“多谢侯爷相送。” “不请我进去?” 他不悦地扬眉,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请你个妹啊! 某姑娘嘴角抽搐着,可男子堵在门口分明是不想走,气得都想哭了。 长得人模狗样的,可这无赖作风到底哪里学来的?! “青云!” “属下在!” “让你置办的食材置办了吗?” “侯爷,都置办好了!” “啥?” 杨满月傻眼,朝着青云看去,这一看却是青筋直暴。 只见青云的马上驮着好些东西,一些蔬菜还戳在外面,这是要给他做晚饭的节奏? 这厮的脸皮咋能这厚?! “还不开门?” 见她磨蹭,男子的神色又阴沉了几分。 “要我动手?” 妈蛋! 这是吃定自己的节奏!姑娘,姑娘可,可是…… 她在心里咆哮了半天,可最后却是头一垂,认命地去开门。 打不过人家,反抗也无用! 打开了门,进了屋,青云把马上的东西拿了下来,进进出出了好几趟,看得杨满月眼角直抽抽。 “侯爷,按您吩咐,买了一石精米精面,还有油盐酱醋也买了,都是最好的。” “嗯……” 冷云应了一声,眼神微微飘转,青云心领神会,立刻把东西都放到了厨房。 杨满月有些意外,“买,买这多作甚?” 冷云轻笑,“你不是跟我哭诉你吃不饱么?” 她脸一红,喃喃道:“那是以前。” 一丝暖流淌过心间,等她意识到后又紧张了起来。 守住,守住! 千万不能心动! “你既能想出酸菜鱼这样的菜式,想来于川菜也有些心得,便给我做些吧。” 冷云说着便坐了下来,“青云,去帮忙。” “是,侯爷!” 真是自说自话啊! 拿着各色食材的某姑娘欲哭无泪,只好去了厨房给某大爷做菜了。 也不知这小跟班是不是把菜场的东西都给搬回来了,这食材也太多了,品种极为丰富,调料也买了不少,居然还有广粤地带才有的虾酱与耗油,这可不便宜咧! 看到满当当的食材,她也忘了某个无赖的无耻行径。到底是太爱做菜了,看到丰富的食材,什么烦恼立刻就忘了。 把豆腐切成小块放到水里,一旁的青云好奇地问道:“夫……姑娘,这是做什么?” “豆腐切开浸下水能去除豆腥气,也更滑嫩。您去坐着吧,厨房小,人多了转不过身,没事帮我把菜捡了。嗯,就这几样……” 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杨满月也不客气。 她将来可是要当天下第一厨的人,这下杂活自然得别人干,哼唧,谁让咱有本事?! 切了一小块猪肉,洗干净,麻利地剁成肉沫,想要把麻婆豆腐做出滋味来,除了要讲究调料搭配外,肉沫的比例也很重要。多则喧宾夺主,少则寡淡势孤,唯有比例正好,方得豆腐与肉沫滋味之中正。 杨满月一旦拿起菜刀厨具就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眼里只有手下的食材。 青云一边摘着菜,一边偷眼看着,竟看得有些入迷了。 再次被这个小娘子的刀功震惊,让他移不开眼睛,竟有些痴痴地想:这功夫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好似表演一般,切个葱段都是那般行云流水。菜刀与砧板的敲击那样均匀,“当当当”的,极富节奏。 不知何时,坐在正厅的冷云也来了厨房,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夕阳落下去了,厨房内昏暗了起来。青云忙去把买来的照明工具点上。 他买的油灯可比满月买的要高档多了,做工极为精美,也亮得多。这也是按照冷云吩咐买的,他一下就买了五盏,全部点上后,整个家里都显亮堂堂的了。 “姑娘,这是灯油,您可收好了,小心火烛。” 杨满月看着这二人,内心忧桑:真嚎啊! 这种油灯与中国油灯不同,都是西洋来的,所用灯油也非普通灯油,其他不说,就这灯油就贵得离谱,等闲人家哪里消费得起? 再看看自家的小油灯,财富差距是这样明显,怎能不伤感? 忧桑地点点头,道:“劳烦小哥了。” 说着便也不再多言,专心做起菜来…… 第52章 谁是你姐夫 “你一江南人如何会做川菜?” 等杨满月把做好的菜都端出来后,冷云忽然问道。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道:“书上看着了便琢磨开了。” 冷云点头,也未多深究。只是扫了一眼桌上,微微蹙眉,道:“我见青云买了肚子过来,怎得没做?”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知这人是想吃爆肚头,这是传统川菜中较为经典的代表。 只是此菜处理起来颇为麻烦,首先要清洗肚子就比较麻烦。得用盐加醋反复搓洗好多遍才能清除掉粘液。随后还得把猪肚浸在冷水中,用刀刮去肚尖老茧。 另外,爆肚头好不好,全看肚头撕不撕得好。 劲头大了,肚子被撕破,肚头取不下来;劲小了,肚筋和肚头粘连在一起,肚头同样取不下来。只有劲道正好,肚头才能被完整取下来。 想到这里,杨满月摇了摇头,道:“这菜太难了。侯爷是蜀地人又颇精通食道,想来也听说过爆肚头的火候在于撕肚头和切肚头。其他不说,就说这切肚头。刀口过深则破,刀口过浅则肚花不得翻卷。只有切得适中又深浅一致,肚子遇热后才会翻卷成桔花状。” 青云听得眼睛发直。原来爆肚头竟有这多讲究么? 咽了咽口水,又侧着耳朵细细听那小娘子说着。 “你刀功我觉无问题。” 冷云回道:“就算是御厨也未必有你这功夫。我倒是好奇,到底是天赋所在还是有奇遇?” 杨满月心里一抽,可脸上却不显现,笑了笑道:“从小就爱做菜,瞎琢磨呗。” 见男子眼里的审视,她忙又继续道:“再者就算肚头撕得好,刀功也好,可这道菜的火候更难掌控。欠火则口味有异,过火则老而不脆。就因难度极大,又极富地方特色,所以非川菜厨师很难将这道菜做好。” “所以……” 冷云声音阴沉沉的,倏然看向她,剑眉一扬,“你是想跟我说,你嫌麻烦?” 杨满月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想起村民唯唯诺诺的样子,忽然觉得他们害怕这人是正常的。 这性子未免也太阴晴不定了! 咽了咽口水,挣扎了半晌,最后垂下头,道:“做得不好可别嫌弃。” 嘤嘤嘤,节操君,姐又一次抛弃了你,真是对不起! 正说话间却听得外面一阵响动,陈氏的声音传来,“满月,我们回来了。” “怎这早?!” 杨满月吓了一跳,不禁脱口。 冷云抿着酒,也不看她,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可那微闪的眼神却显示出了他看好戏的心情。 杨满月咬牙,气鼓鼓地出去开门。 须臾的功夫,陈氏进来了,一看这场景顿时呆立在那儿,一脸吃惊地道:“你,你,你,你怎么会,怎么……” 冷云的出现太过意外,以至于陈氏说话都结巴了。 “娘,这是冷侯爷……” 杨满月小声介绍着,“对,就,就是那个冷侯爷。” “噗通!” 话音才落却见陈氏扔了手里东西,跪了下来。 “民妇杨陈氏给侯爷问安,侯爷万福。” “夫人这是作甚?” 就在杨满月吃惊中,一直在那儿做“二大爷”扮相的冷云忽然满脸春风,起身走到陈氏身边亲自将她搀扶起,道:“可使不得,您以后就是暮时的长辈了。” 我去! 您是带了人皮面具在身上吗?这脸换得也太快了! 更让她诧异的是陈氏的反应。 只见陈氏直哆嗦着,不过显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原来,原来您就是冷侯爷。这般平易近人,这,这,唉!民妇糊涂了。满仓,快,过来喊人。” 杨满仓如个猴儿一般,几步过来,噗通一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脆生生地道:“满仓给姐夫问安了!” 问尼妹啊! 杨满月顿时大怒,“谁是你姐夫?别乱喊!” 可某男听了这声“姐夫”后却是心情大好,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温和,点了点头,冲青云使了个眼色。 青云立刻掏出一把金叶子塞给满仓。陈氏看了忙阻止,“使不得,使不得。” “一家人,莫客气。” 冷云摆了摆手,道:“姨娘(宁波喊长辈女性姨娘)饭可吃了?满月,去做些不辣的菜来。” 忍住,忍住! 杨满月死死地克制着自己想吐槽的冲动,冲满仓道:“满仓,嗟来之食不可拿!” 冷云一眯眼,淡淡道:“默敖非真无礼,可那饥民却是真迂腐,你莫不是要教阿弟当那饥民?” 杨满月咬着唇,眼里冒出小火苗。 真是够了! 您明明是武夫怎么搞得跟大学士一样?各种典故张口就来,您已经够优秀了,给人一条活路成不成? 陈氏眼见气氛有些变味了,忙笑着道:“侯爷莫生气,小娘不是那个意思。”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见面礼太重了,我们可不能收您的。” 杨满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陈氏对这人颇为警惕,怎得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反而客气起来了?难道这年头的人当真是对权势这般畏惧? 不! 陈氏为了她都可以豁出命去,岂会因知他身份而做出摧眉折腰之事? “无妨……” 冷云淡淡回应道:“不是要读书么?这些买束脩礼应是体面了。” 杨满月一愣,所有怒气一瞬间消散。 呆呆地望着冷云,只见灯光下,男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橘色的灯光将他刚毅的轮廓模糊,变得柔和了不少。少了清冷,多了些书卷气,“温润如玉”四字不经意地在脑海闪现。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一定是被他折腾坏了。此寮就是个野蛮人,自己竟会觉得他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脑子秀逗了吧?杨满月! 可饶是如此,心尖却觉得有些胀鼓鼓的,好似被塞入了什么一样,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小跟班青云也很有眼色,主动走出去把东西都拿进来。 陈氏看着满满一桌菜,又看了看冷云,喜悦在心里流淌。 虽说惧怕此人克妻之名,可满月已因他死过一次了。老人家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满月活过来后,除去那几个膈应人的东西其实家里日子是比以前顺当多了。 若是没见此人之前的表现,陈氏断然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满月嫁给冷云。可冷云剑走偏锋,给陈氏留下了好印象,只觉传言有假,毕竟人不遭嫉是庸才,像冷云这样的人中之凤自然嫉妒的人也多。 更关键的,陈氏一琢磨冷云这行为就觉此人对自家闺女很真心。 这高的身份却是不嫌弃路边摊,屈尊纡贵的,求点啥?不就是求自家闺女能嫁给他吗?虽说他可能也是急了,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显自家闺女可贵啊!婚前就这般疼小娘,等小娘嫁过去能不好? 陈氏到底只是一个古代农家妇人,哪里懂什么格局?只觉这冷侯爷对自家闺女其实挺用心的,对自己也礼貌,便觉这门亲事其实不错来着。 唯一让她感到担心的就是:会不会再克着满月? 不过眼下人家很客气,他们也不能不识好歹,礼节总得做足了。 她招呼着满月进厨房,一进门就把满月偷偷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小娘,你是不是早知道他是冷侯爷了?” 杨满月看着陈氏满脸八卦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摇了摇头,喃喃道:“是我昨天猜出来的,他也承认了。” “这感情好……” “啊?好啥?” “你这傻丫头!” 陈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了点满月的小脑袋,振振有词道:“这侯爷对你这般上心真教人感动。” “哈?!” 杨满月傻眼了,忽然伸手去捏陈氏的脸,一脸惊悚地道:“你,你是不是阿娘?” “啪!” 陈氏打掉杨满月的手,嗔道:“你这孩子说啥傻话?不是娘是谁?” “你真是我娘?” 杨满月一脸诧异,“那你怎么帮着他说话?” “要之前,娘肯定不愿。都说此人残暴至极……” 杨满月不住点头,残暴,残暴到极点了!不仅残暴还很无耻…… “可他隐瞒身份前来,不但斯文有礼且尊老爱幼。” 陈氏一脸高深,“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老先生?那老先生问他要酒喝,立刻酒给了呢。而且啊,满月,这侯爷对你可真上心。弄得跟书里说得似的,那叫啥?一网啥的?哎呀,反正就是疼你!娘昨个儿瞧得真真儿的,你手切坡了,那一瞬间,他心疼得脸都冷了呢……” 杨满月只觉草鸡了…… 娘…… 说好的要跟恶势力斗争到底,说好要爱窝一辈子的呢? 您这么快就转换立场,对得起窝对乃的信任么? 还有乃这么兴奋做什么?那模样就像看到了霸道总裁取了灰姑娘一样,满满的八卦都从您老身体里冒出来了,有木有? 杨满月不由扶额。 娘亲是小娘亲,到底年岁还太小,这也太好骗了! “娘,那人哪像你说得那么好?空穴不来风,娘,您醒醒,看清楚了,那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臭孩子,怎么说话的?这般无礼!什么空不空穴的,娘只知眼见为真!” “……” 第53章 叛变的节奏 杨满月抑郁了。 当听说冷云是四川人,想吃爆肚头,陈氏立刻就让她去做,不得半点违逆。说到后来居然还拿出了长辈的架势,一副你不给我做,我就要你好看的架势。 杨满月给搞得没法,一边处理着肚子,一边泪眼汪汪地望着外间张罗着的陈氏。 娘亲,您都没问我会不会做这道菜啊? 眼看着自家人要失陷在某个阴险汉子的计谋里,杨满月也顾不得吐槽了,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很快地,她就做好了爆肚头,还做了一个焅菜,一道雪菜小黄鱼。 端着饭菜来到桌边,看着满仓那小马屁精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有些不好的将菜搁到桌上,冷云轻轻撇了她一眼,冲她扬了扬眉,尽显挑衅。 某姑娘咬了咬牙,忍着气,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怎不做?” 陈氏心眼很好,见青云站着便好心道:“公子也坐吧。” 青云哪里敢?刚要拒绝却听自家侯爷道:“青云,你也坐吧。” 陈氏看了越发觉得外面的谣言不可信了。她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又不是傻儿,哪能看不出这个小哥是侯爷的仆从?大户人家这些可是有讲究的。所以故意试探了下,见他大大方方应承下来,毫无不自然,心里越发肯定了。 还特意看了满月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看,没错吧,这是个好人。” 杨满月只想去撞墙。 我可爱的娘亲哟! 这一山还有一山高,您聪明,可面对的却是一条老狐狸,您老人家哪是他对手?他这是演给您看的!就跟之前以假身份出现骗自己一样! 冷云看了桌上的菜,便问道:“这豆腐什么来头?” “这啊……” 杨满月故作纠结。麻婆豆腐是清末产物,还未问世,所以她这算剽窃了。既然是剽窃了自然要做出一番样子了,故意挠了挠脑袋,道:“就叫麻婆豆腐吧。” 冷云点了点头,用勺子舀了一点,慢慢放到唇边。 一桌子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好似很紧张的样子。 冷云吃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了一番,又看了杨满月一眼,点点头,道:“这层红油是保温之用吧?这盘豆腐端上来一会儿了,里面却还很热。嗯,其味麻、辣、酥、香、嫩、鲜、烫,真是味蕾盛宴。且豆腐软嫩而有光泽,肉馅酥而不板,颗粒分明,入口就酥,沾牙就化,豆腐闻不到水锈味,菜色鲜嫩翠绿,红白相宜,色味俱鲜……” 又点了点头,“麻婆豆腐,呵呵,有趣的名字,麻辣鲜香,又出你之手,相得益彰,无可挑剔。” 她额头冒出青筋,心里吐槽着:“你才婆子,你才婆子,你全家都婆子……还麻辣,没见识!这里的麻指的可是创始人脸上的麻子,好不好?” “姐,姐夫,真有这么好吃?” 满仓咽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那盘麻婆豆腐,冷云见此笑了笑,问道:“只是有些辣,江南子弟难以适应这口感。” 说着便把盘子推到满仓跟前,“尝下就知道了。” 满仓连连道谢,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勺吃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却是小脸憋得通红,可却又舍不得吐出来,只觉口里的麻辣之味好似点燃了什么,明明很难受,可居然还想再吃一口? 陈氏也一脸关切地望着,现在家里就做吃的生意,陈氏对这些吃食可谓是格外敏.感。 杨满月看着满仓那样,无奈摇头道:“满仓,你从不吃麻辣,可不敢吃了,不然肚子要疼的。” 顿了顿又道:“你喜欢吃,下回阿姐给你做个不怎么辣的。” 满仓连连点头,忽然又指着桌上的一道菜问道:“阿姐,这是什么?” 杨满月一看,笑着道:“这个倒没那么辣,是回锅肉,我辣椒放得少……” 她说着便偷偷看了一眼那冷面男,心里暗道:“总不能都适应你吧?哼哼,姐其实也爱吃辣的,只是吃不到那么辣。这道回锅肉是犒劳我自己的。” “回锅肉?” 冷云忽然插话,“这是熬锅肉吧?” 杨满月点头,“不错,蜀地应叫熬锅肉。” 冷云点头,那边青云却是忍不住惊呼,“夫人年岁不大,竟怎知这多菜式?我出川多年却从未见有人做过熬锅肉。大抵是贵人觉猪肉低贱,而贫者又哪里知这多门道?真是怪哉!您是如何会做的?” 杨满月笑了笑道:“书上看来的。” “是何书?” 冷云忽然问道:“我倒也有些奇怪。你年岁不大于厨庖竟是如此精通,不但会做各种菜式还能自己发明创新……这熬锅肉在蜀地寻常,可在此之外却是新鲜……” 陈氏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怕冷云发现自己闺女其实得了阎王老爷补偿,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脸色有些发白。 杨满月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抿嘴笑了笑道:“没什么了,就是一本杂书,只有一些残页。前些日子叶家来闹也不知弄哪去了,好在我都记下来了。至于这熬锅肉我在那上面看见过,而这村里也有蜀地之人,问下便起了心思。” 顿了顿又故作忐忑道:“侯爷,小哥,你们尝尝吧,其实我也不知做得对不对,都胡乱搞的。” “就这模样看着倒挺像的。” 青云显然没有他家侯爷沉得住气,听到杨满月这样说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下都说开了。 “我们蜀中人,每到初一,十五就要祭祀。这煮熟的二刀肉乃是祭品的主角,俗称“刀头”。家祭事毕,正好用来改善生活,是当家菜。把肉片下锅暴炒,熬起灯盏窝儿了,呈茶色了,就好了。熬锅肉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青云好似越说越来劲,“说起这熬锅肉,熬成灯盏窝儿不说,且筷子夹起来时,肉片会不断抖动,若是达不到这两标准,那就不是好的熬锅肉,吃嘴里不得味,软硬都不是……再说……” 他忽然住了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冷云,忙站起来,抱拳道:“属下孟浪了,侯爷恕罪。” “坐下吧。” 冷云夹起一块回锅肉,看了下,轻笑道:“青云,你看,这熬锅肉没做好。” 青云的汗一下就出来了。 啥意思? 侯爷,您,您这要是坑死小的么? 杨满月脸一红,道:“我不知有这多讲究,书上也只有只言片语,这都我瞎琢磨的。” 听她这般一说,冷云心里疑虑去了不少。 这才正常。 把回锅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尝,尽管这回锅肉有些失败可却还是让他尝出了一点家乡的味道,把肉慢慢咽下,点头道:“无名师指导,就自己琢磨能做到七成像也算本事了。” 陈氏松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刚刚真是吓死她了,还好满月机灵。 一顿饭吃得也算和谐。本以为这无赖吃完还得继续磨蹭,哪知他吃完喝了一盏茶后便起身告辞了。 杨满月把他送到门外,外面已经全黑了,下意识地嘱咐道:“路上小心。” “关心我?” 男子清冷的眸好似变得明亮,嘴角扬了扬,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回去吧。” 她撇开他的手,福了福身,道:“侯爷,回见。” 最好永远别见了。 她在心里加了一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挥手向那人告别。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黑夜中,她呼出一口气,只觉浑身的骨架子都散了。 总算走了…… 转身回去,才进屋,满仓就跑了上来,小脸蛋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阿姐,阿姐,跟姐夫说……哎哟,姐姐为何打我?” “乱喊什么?” 杨满月阴沉着脸,凑近满仓,一脸不悦地道:“满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么?是谁说的,要是谁敢把我嫁给那个残暴之人你就喝谁拼命?怎么?现在拿了人几片金叶子就把姐姐卖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满仓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委屈地道:“阿姐,这个公子之前我就觉得他人好。没想到他就是姐,不,侯爷。他又送钱给我们,还帮我们出头,连真名都没留,这不是好人吗?书里都这样说的,做好事不留名的都是大侠……” “我还雷锋呢!” 杨满月没好气地道:“鬼鬼祟祟的,必不安好心。满仓,看事情可不能看表面……” “雷锋是谁?” 满仓一脑子门号,“我觉得那侯爷其实是好人,他对阿姐可真好,还来看你了……” “满月,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陈氏也走了过来,一脸高深地冲满月挤挤眼道:“男子心里有你才会这般费心思。不然他图啥啊?他是侯爷,咱是泥腿子,要不是对你真心的,干嘛这么费心思?” 她说着就双手合十,“一定是老爷在天有灵,保佑咱们呐!真没想到,侯爷原来是这样好的人。刚刚你看见了吗?他可和气了,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嫉恶如仇,那天收拾起叶婆子来一点都没手软。也不知哪个遭瘟的,这样说人家,害得人媳妇都找不到了……” 杨满月忧桑了。 弟弟和阿娘这是要叛变的节奏? 第54章 侯爷走了 第二日清晨起来,一家人正在准备着出摊事宜,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杨家二娘,可在家?开门,我是三娘。” 陈氏愣了下,随即欢喜地道:“是梅家三娘回来了。” 说着便忙去开门,须臾的功夫,便进来两人。 为首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六,穿着一身素色麻布衣衫,约有一米六这样,这身高在这年头算挺出挑了。虽是打扮简朴可却是清清爽爽的,看着也是颇爽利的人。 在她身后有个年岁差不多的汉子,身材适中,肤色较黑,看着很是憨厚。 见满月打量,陈氏忙道:“这是你梅家三娘,这是三娘汉子,还不快叫人?” 说着便一脸歉意地道:“三娘,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满月因那事寻了短见,虽没事可却是以前的事记不大清。” “什么?!” 梅三娘与何大牛齐齐惊呼,“满月,你咋这么想不开?那,那现在怎么样啊!” “唉!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满月,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了……” 陈氏说着便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听得那梅三娘一会儿怒骂一会儿嬉笑,那汉子也跟着不住点头,或者附和叫骂几句。 “难怪了……” 梅三娘摇着头,“我与我家的刚回来才到村口就听人议论这事,还遇见叶家那大媳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哈哈,满月,好样的!这种坏人就该这么收拾!” 顿了顿又一拍自己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当家的,快,把东西拿来。” “嗳!” 何大牛应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氏,笑着道:“嫂子,一直承你家照顾了,我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些了,这芋艿头与羊尾笋干都自家的,带来给你们尝尝鲜。” “这如何使得?” 陈氏连连推辞,“你家也不容易,不然当年也不会……嗳,瞧我这嘴,又说不开心的事。快,拿回去。三娘,大牛,我们现在做吃食生意可好着,日子好过不少了,真的,快拿回去,可不便宜。” 顿了下又道:“我还有事麻烦你们哩……” “二娘,你说啥傻话哩?” 梅三娘一把拉过陈氏的手,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道:“一码归一码,要没指点我女红,让我偷偷攒下点银子,当家的家里可翻不了身呢!现在他们家就做这羊尾笋干与芋艿头的小买卖,日子好过不少哩!” “是,是,嫂子,你收着吧。” “娘,这奉化的芋艿头与羊尾笋干可是特产呐!梅姨娘与姨夫一片好心您就收下吧。” 杨满月笑嘻嘻地给二人行了一礼,“满月见过姨娘,姨夫。” “嗳,嗳,好孩子,快,快起来。” 梅三娘看着满月,点了点头,笑着冲陈氏道:“二娘,我就说你这面相是个有后福的。满月现在可开朗不少哩,还这般能干,啧啧,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二娘厨艺也好,满月又爱看书钻研,两相结合,还真捣鼓出名堂来了。” 她说着又双手合十,“佛祖保佑!好人有好报呐!以后这日子准红火!那侯爷我看也是外面人瞎说八道,就跟满月一样,也没招谁惹谁,却总被人说闲话,要我说就是满月长得好看,又读过书跟村里的这些野丫头不一样,这是嫉妒咧!那侯爷肯定也是这样……” 杨满月捂脸。 真是欲哭无泪啊! 难道这时候的妇女都这么好骗?这也太单纯了! “借姨娘吉言。” 杨满月一脸无奈,而那边陈氏又道:“三娘,既然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帮忙。” “跟我还客气?”梅三娘一脸爽朗,“啥事,你说。” “是这样的……” 陈氏一番陈述后,有些期待地道:“三娘,都是自己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你们给我们帮忙,一天三顿饭,我们吃啥你们也吃啥。另外两人一天给三十文工钱,你们看可好?” 梅三娘与何大牛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欢喜之色,“那感情好!” 梅三娘是个爽利的人,笑着道:“这样我们就能赚点私房钱了,都是老姐妹了,二娘你能想到我,我可高兴着。不过既然管了饭,钱就算了吧。” “那哪行?” 陈氏连忙摇头,“总不能让你们白忙活,别说了,三娘,大牛,你们要愿意就这么说定了。” 梅三娘想了想,便点头行礼道:“姐姐,可多谢你了,你这是在照顾我跟大牛。” 有了帮手,事情就容易多了。 梅三娘很聪明,干活也利索;何大牛别看憨憨的,可干活却从来不打马虎眼,手脚也很麻利。 几人去了镇子上把猪肠等配料买了回来,上午杨满月就没跟着去出摊,在家教梅三娘和何大牛怎么处理大肠。中午吃得也是火烧,特意留下来当午饭的。 梅三娘与何大牛吃得满嘴都是油,恨不得把脑袋都塞碗里去。 这年头的人对肉食都有莫名的渴望,一点点肉汤都能让他们感到幸福。更别提,这火烧用料足,苦了好些年的梅三娘与何大牛一下就吃撑了。 何大牛打着饱嗝,道:“满月,要三顿都这样的饭菜,我跟三娘也就不琢磨攒钱买船的事了,我们就给你当一辈子伙计了。” “可不是?!” 梅三娘眼都红了,擦了擦眼角道:“我们梅家漕都以渔猎为生,要家里有条船还好些,可家里没船可就苦了。唉,我那两个嫂嫂不好相与,爹娘去了,分了家,船跟房子都给他们分了,我跟大牛就领了一个茅草屋……” 似是察觉自己牢骚发多了,梅三娘忙道:“唉,不说那些事了。满月,姨娘就这唠叨的毛病改不了,你可别嫌姨娘啰嗦啊……” “怎么会?” 杨满月笑了起来,“姨娘与姨夫一看就是踏实人,我怎会嫌弃你们?姨娘,姨夫,我家孤儿寡母的,又是外乡人以后少不得还要你们帮衬,可别说这样的话,穷人就该帮穷人,不然日子可没法过了。” “听听……” 梅三娘一脸赞叹,“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这话说得可真好,穷人就该帮穷人啊……” 何大牛不善言辞,只会乐呵呵地笑,不住地点头,“满月说得好,说得好。” 有了何大牛与梅三娘的帮忙,杨满月与陈氏可轻松了。何大牛与梅三娘也满意。分家的时候,他们啥也没分到,就连地也都被两个无良兄长给扒拉走了,平日何大牛也是打打短工。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有三餐可吃,心里自然高兴。 杨满月后来见他们家还有两个孩子,也都十一二岁了,索性也聘请了。两个孩子一共给10文一天,不过却有三餐。梅三娘要拒绝,可杨满月哪里容得她拒绝? 他们在这个村里势单力薄的,自然要多拉拢人。两个孩子其实也不用他们做什么,等于是替梅三娘解决家里困难,好使他们安心工作。 果然,梅三娘体会到了杨满月的心意,干活越发仔细了。 人就是这样,你多付出一点不用你说,只要是有心人自然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一连三日,梅三娘一家都在这边帮忙。因着后勤杂事有人处理了,杨满月他们也做起了夜市。而梅三娘一家索性晚上也过来帮忙。这样晚回来人一多胆子壮些。 晚上的生意的确好,而且基本都是那些文人墨客过来消费。系统神之手的功能的确强大,这几天杨满月天天都进系统找虐,很快过了第二关,神之手又加了五个点,技术越发娴熟不说,来吃饭的人好似上瘾了一般,名气渐渐在柴桥镇传开,居然吸引了不少有身份的人亲自过来品尝。 一时间,杨家小铺在柴桥镇名声大噪,生意越发地好了起来。陈氏每天脸上都乐呵呵的,唯一让她感到郁闷的是:侯爷怎么不来了? 杨满月也纳闷,那家伙怎么跟消失了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不来不是更好? 最好再也别来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日,这日她正忙活着,却见那个小跟班远远走来,本能地哆嗦了下,下意识地想跑路。可定眼一看却是只有小跟班一人,不由纳闷。 “夫人……” 青云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一脸倦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杨满月,道:“那日别后,第二日天使便来了,宣侯爷紧急进京,天子召见,这是我家侯爷给您的书信。” 杨满月愣了下,“你家侯爷进京了?” 难道和罗刹国的事有关? 不过这是军国大事可不是她能随便问的。见青云要走,忙道:“小哥,吃点东西再走。” 青云摆手,抱拳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青云还有要务在身,这便要赶回京城,夫人请保重!若有麻烦就找那位疯老头做主……” 他说着便一行礼,连话都等杨满月回便走远了。 杨满月一脸纳闷,疯老头是谁? 低头看了下手中的信笺,上面还用蜡封口着,小心地拆开,从上到下快速浏览一番后,脸色发白了…… 第55章 有人砸场 “小娘怎么了?” 陈氏见满月脸色不好,那个小跟班她也是认识的。心里好奇便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侯爷呢?” 杨满月摇了摇头,喃喃道:“他入京了,天子召见,许是军国大事吧。” 陈氏不由想起这阵子文人都在议论的事,不由心里咯噔了下,小声问道:“可是要打仗了?” “这我哪里能知道?” 杨满月摇头,“娘,别管这些了。他位高权重,也轮不到他去冲锋陷阵的……” 话音才落,却听到屋台边的几个文人小声议论了起来,“我有一好友在石阁老家中当先生,听说前几日冷侯爷连夜被召唤进京,依我看,准是我大明准备出击一举收复失地了。” 陈氏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下,经历过战乱的人对战争深有体会。一将功成万骨枯,战端开启,苦得永远是底层百姓。 更别提领军打仗的很可能是自己未来女婿。若是出个什么事,自己女儿不是要守望门寡? “不然……” 另一个文人接话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未听说朝廷有征粮服役之举,许是其他事。” “冷云卫戍海疆,若非战端已启,何故要连夜宣召入京?” “言之有理。许是准备给野猪皮暗暗一击。” 野猪皮自然说得是大金。有此蔑称自与金太祖努尔哈赤有关。概因努尔哈赤的名字翻译成汉家语言就是野猪皮的意思。 而这恰恰也成了明人蔑视他们的理由。 蛮夷就是蛮夷,不堪教化,起个名字都这么没水平。久而久之,明人称呼金国也就用野猪皮来代替,极尽糟粕之事。 杨满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可来自后世的她却觉这话听着有些怪异。满族已成了中华大家庭的一份子,什么金人汉人的,不都是中国人么? 只是这话她也没法说出口,毕竟她现在是明国人,立场与金人是敌对的。这话若说出口铁定被打成汉歼。 想起信上的内容,她心里有些发颤。 虽然没说什么军国大事,可从只言片语中她却感到了一阵紧张。 “若我有事立刻上府衙击鼓鸣冤,陈情你我婚事原由。” 短短一句,再无其他,可却让杨满月看出端倪。 若不是事情紧急,或者他预知了什么,何必要特意派青云来给自己传达一条这样的信息? 重文轻武,位极人臣,总要受猜忌。 看似风光的表面下却是波澜汹涌,步步谨慎。 她的心里有些发暖,脑海中不由就浮现出那张脸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一般,她不清楚,心里也因此多了一丝担忧。 文人们的议论还在继续着,到底是与那个大明有些不同了。特别在这江南地区,针砭时弊,文人议政乃是一种进步的表现。 这些文人也颇好此道。因杨家小铺饮食精美,极有特色,且干净整洁,这小小的路边摊也成了文人们呼朋伴友的新去处。 生意好自然是喜悦的,可随着这些人的议论,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越发清晰,心里也越发不踏实。 彼界的大明虽未在1644年亡国,可情况一样不乐观。 北有宿敌大金,东有倭寇,就是南端也不安省,土司头领时有造反。也就蜀中江南得一点安乐。 而冷云如此能征善战之人却被调来宁波镇守海疆。在这些敌人中,其实倭寇的危害性是最小的。毕竟不是日本国政aa府行为,只是一些流浪武士的私人行为。 且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朝又实仁政,一般人也就不愿跟着倭寇劫掠自己同胞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海盗,都是一些红毛番鬼,不敢直接打到大明本土来,无法成气候倒也构不成太大威胁。 正在胡思乱想着,一个声音却是打断了她的思绪,“听说你们这里来料加工?” 杨满月抬头,瞳孔微微一缩。 来者为首之人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男子。穿着一身短打,胸口的衣服也撩开着,露出一块块遒劲的肌肉,黑黝黝的肌肤上还刺了刺青,脸上还有好几条刀疤,身后跟了好几个同样在身上雕龙画虎的壮年,显是来者不善。 何大牛下意识地放下手中活计,上得前来想要护住杨满月。 王三晚间不值班,少了人照顾,面对这样的人前来是得当心些的。 杨满月给了何大牛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扬起笑脸,点头道:“不错,本小铺来料加工,只要是店主会做的菜都能做。” 顿了顿又颇为礼貌地行了一礼,问道:“不知这位客官是要做什么?” 几个常来的文人微微蹙眉,因把这小娘子的父亲引为自己人,那句“人情达练即文章”的话更是在这短短的日子里传遍整个宁波府了。 所以见这几人来者不善,本能地便要仗义执言。 可张了几次口却发现也无从下口,就这一问一答完全合乎常理,就算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又能如何? 所以也只得按下性子来继续观察。 “砰!” 那壮汉拿出一包东西十分粗鲁地扔在屋台上,发出桀桀一阵怪笑,“听闻近日柴桥镇出了一个手艺颇好的厨娘,我们刘五爷也颇好美食,这里有一物你且拿去做来。” 他说着又撸起袖管,露出手上的刺青,沉声道:“做好了我们五爷有赏,做不好,嘿……” “岂有此理!” 一个文人看不下去了,“做不出就是做不出,何故威胁人?刘五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市井泼皮,居然也敢称爷?” 那壮汉看了那文人一眼,一脸阴沉道:“哦……我当是谁,原是马家的公子。嘿,一落魄户也敢在这里替人出头?怎么?是看上人小娘子了?啧啧,就你这样,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放肆!” 那马公子气得脸都红了,指着那汉子道:“你这厮,好生无礼!我乃堂堂读书人,诗书传家,岂会怀这等龌龊心思……” “啧……” 汉子舔着唇,冲着自己一群小弟哈哈大笑,“爷爷科举,老子科举,龟儿子也科举却是连童生试也过不了,一门不第秀才,好一个诗书传家啊!” 这话就过了,简直是把人祖宗都骂进去了。那马公子气得身子都发抖了,两眼直翻,眼看就要抽过去了。 不第秀才起源于宋,在宋代只要参加过初级的考试,无论中否都可自称秀才。于是乎,不第秀才也成了侮辱读书人最为严重的词。 这个汉子骂他祖孙三代都是不第秀才不可谓不恶毒。 杨满月垂下眼,嘴角露出冷笑。 来者的意图是这般明显,分明是来捣乱的。再联想到冷云一走,这人就上门了,也不知暗暗憋了多少日,这是掐准了时机过来寻晦气的,此事恐不能善了。 会是谁呢? 叶戚那张脸飘入脑海,眼里呈现出一片冰冷。 贼心不死! 得给这老东西一点颜色瞧瞧! 想到这里,她敛了嘴角的冷笑,抬头已是灿烂一片,对马公子使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后便道:“这位大叔莫要动气。满月这就给您做菜。” “小娘子,来者不善啊!” 马公子一脸怒容地道:“他们是这镇上的泼皮,可不敢有纠葛。” 杨满月笑着解开那包东西,低头一看,眼神越发冷了。 哼! 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几个文人一看里面的东西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大骂了起来,“岂有此理!拿这种无用之物来岂不是故意刁难?” 那汉子却是不慌不忙地嘿嘿笑道:“听闻杨家小铺的掌厨艺高胆子大,河塘里的小杂鱼也能做出好滋味来。我家五爷听了颇是敬仰。见这鱼鳞饱.满晶莹扔了甚为可惜,特令我拿来请教一番。” “好一个刁钻的刘五!分明是嫉妒人杨小娘子手艺!” “不错!刘五不也开饭馆么?真是泼皮!人家杨小娘子做得都穷苦人的生意,怎么也抢不着刘五的生意,这分明是刁难!” “哟……” 那汉子又桀桀怪笑了起来,“你们也是穷苦人?” 几个文人呼吸一窒,他们当然不是穷苦人。虽无功名,可这年头能读书,还有闲情逸致把酒闲谈的,那都是家境不错的,怎会是穷苦人? “如此说来……” 马公子阴着脸,“你们就是故意来寻麻烦的了?” “马公子怎么说话的?” 汉子脸露愠色,“我们是来请教的,你可莫要挑唆。同行切磋岂非寻常?” “简直放屁!” 一个文人忍不住爆粗口了,“技法一事向来为不外传秘法,岂能随意切磋?再者,你拿些鱼鳞片来,这是诚心切磋么?这是找麻烦!” “就是,就是!” 一群文人愤怒了,可到底是一群文弱书生,家里也就是小康水平,无权无势还无力量,就算是骂街也不是这些泼皮的对手。 别人一凶横起来,气势便有些萎靡下去了。 杨满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取过那些鱼鳞,一笑道:“是刘五爷向我请教么?想来也是柴桥镇的风云人物,如此大家既看得起我杨满月,我杨满月也不能不识趣,这便做菜,还请诸位公子,乡梓父老做个见证,杨满月同意切磋了!” 第56章 变废为宝 汉子瞳孔微微一缩,他们来寻事不假,可这小丫头这话一说,味道立刻就变了。 “请教”二字不但改变了这次事件的性质,直接把他们压低了一等。道上走的,死命不输阵仗,这小娘皮果是不好对付! 不过…… 他转了下眼珠子,心里暗笑道:“任凭你本领大如天也不可能变废为宝!” 想到这里,便拱手道:“请教了!” “不敢!” 杨满月笑米米地把鱼鳞散开,吩咐道:“大牛叔,姨娘,给我打些水来,再取个布来遮挡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何大牛接话那汉子却是嚷开了,“怎么?背着我们做,我们怎知你是不是作弊?” “无耻!” 马公子忍不住骂道:“这技艺都是外传秘法,岂容窥视?” “多谢马公子仗义执言。” 杨满月笑了笑道:“区区雕虫小技,既这位大叔信不过我,满月便当众献丑一回吧。” 看杨满月一脸自信,几个吃瘪了的文人来了些信心。而那壮汉也有些犯嘀咕。 一脸淡定,难道她真有这本事? 人群中也是一阵嘀咕,很快的,这事就传开了,立刻引来不少人围观。 杨满月脸上带着微笑,心里暗道:“叶戚,我这回就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为我作一回嫁衣!” 她把鱼鳞片洗净,又吩咐道:“大牛叔,劳烦您去药店给我买些硝石来,我自有用处。” “我去,我去!” 梅三娘怕这几个人对杨满月一家子不轨,有个男人在这里总得好些,便抢着去买硝石了。 一群人带着好奇看这,这杨小娘子聪慧自不用提,可这鱼鳞都是废物要如何做成菜呢? 正疑惑的时候,杨满月已围上了围裙动手了。 只见一把菜刀在她手里耍得虎虎生威,速度快得几乎让人都看不清了,只能见着手下的小葱在瞬间被切成碎末,再定眼一瞧,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快的速度,居然还能切得大小一致,这刀功得多逆天?! 那汉子也是瞳孔一缩,虽不是庖厨之人,可也见过人做菜。别的不说,这个杨满月哪怕不会做菜,但仅凭这刀功就可以横行江湖了。 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刀功,快!狠!准!好似有如神助一般! 人群中不由爆发出喝彩声,围观的人越发多了。 取了一个生姜,在眨眼的功夫已切成粗细一致的姜丝。人群中的喝彩声越来越多,这姜丝切得细如牛毛,且速度快极了,简直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是人切出来的。 这水准太高了! 一群文人看得眼发直。因着卤煮都是烧好的,而现在也不卖田螺了,平常切猪肝只觉刀功很犀利,可这会儿看她用如此快的速度切葱姜,那是显出真功底了,不由令一群人倒吸凉气。 犀利,犀利,太犀利了! 简直神乎其技! 把切好的葱姜放热水一泡,在鱼鳞片中加入三倍的水,倒入料酒,把泡好的葱姜水倒进去,盖上锅子,擦了下汗,笑米米地道:“还请等两炷香的时候,几位客官可要尝下本小店的卤煮火烧。” “哼!” 汉子冷哼了一声,“故弄弦虚!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人所说是食神坐下童女下凡,鱼鳞也能做出菜来当真是笑掉人大牙。” 杨满月眯眼,淡淡道:“大叔既如此又为何拿鱼鳞过来?当真是来请教的么?” “呵!” 汉子大笑一声,“如今你这杨家小铺名气可大了!短短时日便成我柴桥一绝,都传言你是食神座下女童转世,能变废为宝。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柴桥出了如此风.流人物自是要来请教一番的。” “呵呵……” 杨满月也笑了一声,拱手道:“承蒙您家主人看得起,荣幸之至!” “啧……马兄,别的不说,就杨小娘子这涵养功夫当真了得。你我痴长这多岁却不如人一小姑娘,真是惭愧。” 马文如不由点头,看着杨满月脸上的不动声色,眼露赞赏,“不愧是杨先生的女儿。杨先生能写出那样的句子岂是普通人?此乃家传文章,岂是粗鄙之人学得来的?就算为庖工,可家教在那,差不了的。” “我觉杨小娘子来日必是不凡。我宁波无那多偏见,解放小脚也是一马当先,女子从商为佳话者不在少数。杨小娘子有此手艺与气度将来定再为我宁波添佳话。” 一群文人小声议论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小时一晃而过,杨满月把鱼鳞取出过滤出汁液倒入小碗中。 又取了一个大盆,倒水清水,把盛放鱼鳞冻的碗放了进去。随后在大盆的清水里投入硝石。 须臾功夫,水面有了变化,没多久便凝结成冰。放在小碗里的鱼鳞汁液慢慢冷却,一群人越发纳闷了起来,这到底要做什么? 至于硝石结冰倒不奇怪。这法子在宋代就有,用来制造夏日冷饮的。只是这杨小娘子又是过滤,又是用硝石的,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杨满月做完这些后,便笑了笑道:“还需等上一时辰。” 说完也不搭理那几人,招呼了陈氏等人吃晚饭。喷香的卤煮火烧味传出来,那几个汉子急匆匆地过来寻晦气,晚饭都没吃。 这会儿看人吃得香甜不由肚子里直叫唤。一个三.角眼忍不住道:“老,老大,要,要不我们也吃点?” “吃,吃,吃!” 他的提议遭来那壮汉的一顿好打,“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输人不输阵,你tmd是不是男人?饿一顿会死啊!” 说完双目又回到了那小碗上,死死地盯着。 心里生出不妙感来,看着煞有其事的,难道她就在这一瞬间就想到法子解决了么? 这,这怎么可能? 哪怕不是厨师,可国人好吃,能想到的菜到了这年头已都被想完了。想要创新哪是那么容易的? 更别提他拿来的还是鱼鳞,难道这也能吃?! 就在汉子的猜测中,杨满月吃完了晚饭。刷洗一番后,看了看鱼鳞,点了点头。 又拿出菜刀,开始切葱与香菜。又用醋,糖,食言,麻油开始调汁。 随后取出小碗,把碗一倒扣,晶莹剔透的鱼鳞冻在油灯照耀下发出迷.人的色彩,一群人不由看呆了。 真,真拿鱼鳞做出菜了? 到了这会儿一些老饕已看出杨满月要做的是什么了。与皮冻差不多,只是用料不同,这女子好生聪明啊! 鱼鳞冻被切成薄厚均匀的小片,汁液淋上,撒上小葱香菜,在一片晶莹中点点葱绿看着就赏心悦目至极,惹人垂涎。 在一阵安静后,人群炸开了。 一阵阵叫好声传来,而杨满月则在这片叫好声中将那盘鱼鳞冻端到那壮汉跟前,笑米米地道:“鱼鳞冻,请客观品鉴。” 汉子的脸色不好看,很不好看! 咬了咬牙,东西都没尝,一甩手招呼道:“我们走!” “慢着!” 杨满月冷笑,砸了姑娘场子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只见她也拿出一包东西,笑嘻嘻地道:“既刘五爷也是同道中人,小女斗胆,也想请教一番。” 说着便把那包东西掷在那汉子脚下,笑道:“五爷赠我鱼鳞,我回以鱼肠,礼尚往来,真乃佳话一桩!” “噗!” 马文如等一群文人忍不住了,纷纷大笑了起来,起哄道:“兀那厮,还不捡了鱼肠给你家主子回礼去?!” 跟咱们读书人作对就是死路一条,我们的脑子岂是你们这群草包可比拟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快拿着,快拿着!” 一群读书人跟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叫唤了起来。 那汉子黑了脸,目光陡然阴冷,如毒蛇一般盯着杨满月一字一顿道:“杨小娘子可想清楚了?当真要跟我们五爷请教?” 杨满月冷笑了一声,目光变得冷冰,注视着那汉子道:“这鱼鳞冻乃我独家自创,你们要我当面做,这秘法学了去,我就不该讨要讨要么?这可是独家秘笈呢。” “杨小娘子说得在理!” 吃了一肚子气的马文如很是来劲,“那汉子,还不快把鱼肠拿走?莫不是想欺人家孤儿寡母?!哼!杨小娘子的父亲可是写出人情达练即文章的贤生,是我辈中人!你们若敢欺负人,便是与我们读书人过不去!定要去老父母大人那里念叨念叨!” 这威胁够厉害! 这些读书人的确大多还没功名,可要是联合起来,真闹腾出来也够呛。刘五爷虽然有些关系,可不代表他可以得罪柴桥整个读书人集团。 莫说是一个流.氓头子,就算是县令老爷吃不消读书人闹腾。 这番话一出口,那汉子面皮子便是一抽,狠狠地瞪了杨满月一眼,捡起鱼肠便离去。 等人一走,几个读书人纷纷过来安慰,“杨小娘子好样的,有我读书人的风骨!莫要怕他们,那刘五不过一泼皮无赖,无甚可怕的!若再来只管寻我们便是。” 杨满月连连感谢,然后问道:“不知这刘五爷到底什么来头?刚见一些乡老颇为忌惮,想来在本地也是有些名望的吧?” “噗!杨小娘子,你想多了!他就是一个盘桓在港口的无赖头子,开了家饭馆和脚店,哪算得什么上人物?” 第57章 长得有些特别 “在港口讨生活?还是领头的?” 杨满月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下。 但凡靠近码头港口的地方总会有这样一群特殊的人。 他们掌管着码头活计的分配,那些力巴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而在古代,朝廷对地方的拨款是有限的,特别是朱家王朝素来抠门,整个县衙百来人,在册能发工资的也就那几人。 而剩下的人则要当地长官自己想法子。 百来号人的吃喝嚼用可不低,除了从地方财政适度拨款外,有时有那抱负的县令官为了做事,当财政额度满后,不得不自己掏腰包补贴。 所以某些类似黑社会的组织也就冒了出来,比如最典型的就是漕帮。掌管运河漕运,分配各运货苦力的组织为漕帮;而海贸盛行的港口自然也有类似的帮派。 柴桥靠海,离着北仑港很近,如今海贸盛行,多有番船靠岸,养活了一群苦命人的同时也孕育出了一群吸血虫。 这些人处于灰色地带却与官府有着千头万绪的怜惜。因人少,而码头,港口的秩序需要维护,朝廷养不起那多胥吏,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灰色地带治安的维持靠得是这群黑涩会。 说来可笑,可在人治的国度里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杨满月蹙眉,若是得罪了这样的人,自己显然是惹上大麻烦了。 见杨满月脸色有些发白,马文如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便道:“杨小娘子莫怕。港口也不是铁板一块,而且我们柴桥镇巡检为人颇为公正,若真来寻事你便拿我这名帖去寻他。” 马文如说着便掏出一张名帖来,笑道:“我们马家虽落魄,可在巡检老爷跟前还是能说上几分话的,杨小娘子莫忧。” 杨满月点了点头,福身行礼感谢,收下了那张名帖。 心里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今天自己忍气吞声的,背后之人也必不会放过自己。与其这样,还不如闹个痛快!” 叶家人连续两次都在她手里吃了亏,以那家人的心性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忍也是要挨刀,不忍也是挨刀,那还不如来个痛快呢! 想开后,心里一阵轻松,当夜因这小插曲生意反而越发火爆,到了后世九点的时候所有东西卖光,收拾一番便回家去了。 第二日清晨,把出摊的事宜交给梅三娘,而满月与陈氏则领着满仓朝叶家村的学堂走去。 本来杨满月是不愿请与叶家有瓜葛的先生的。可奈何宁波虽是文风昌盛,可要请个先生却也是不容易,特别是在乡下。 文人虽多可能为人师者却不多。 而后又听现在学堂的那位王志王子明先生是个有才的,不但文章作得好,时论也写得特别好,只因貌丑,多次科举被人刁难,心灰意冷下索性熄了举业的心思,回到家乡教书。 王志的家也在后所,离着叶家村并不远。其实这里当年都是戚家军的驻地,日子久了渐渐形成村落。当年那些兵卒的后人也就扎根了下来。 在这里大概也就隔壁村的李家非外来户,所以也就有了后所一李二叶三梅家漕的说法。 王志来自小家族,家里小有产业,教书也因不忿世道。只期望着自己的学生能有出息,将来也好替他平一平不公平的待遇。 听完陈氏的介绍后,原本持反对态度的杨满月立刻就心动了。正因为多次被刁难不但没自暴自弃反而剑走偏锋,未见人,杨满月已窥见这位先生的风骨。 坚持理想却不迂腐,学问又好,满仓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位老师。 冷云给了满月一把金叶子,折合纹银足足有五两之巨。用这些买束脩礼,再添置些课本与笔墨应是足够了。 梅三娘给他们介绍,寻了梅家漕做腊味最好的人家买了十条腊肉,这是孔老先生定下的规矩,是不能少的。 虽随着时代变迁,腊肉条数已有减少。可满月为显自己家也是耕读人家,便将礼节做足了。 除此之外还买了芹菜,莲子,红枣,桂圆,红豆,连上腊肉干,束脩六礼一样未少,礼节做了个十足。 到了学堂,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叶戚为人虽不堪,可对族中子弟教育倒很舍得下血本。大抵也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但殷勤资助,还劳心劳力请先生,所以尽管抠门,爱贪小便宜,可就冲这点,叶家人还是比较服他的。 杨满月牵着满仓,满仓看着课堂里的人眼里露出雀跃,他喜欢读书,很喜欢读书,因为觉得那比什么都有趣。 现在又能圆读书梦了,心里自然高兴。 一直等里面的先生讲得差不多了,陈氏才上前在门口喊道:“王先生,妾身是杨家娘子,特带家中小儿前来拜师。” “咦?这不是那扫把星的弟弟杨满仓吗?” “好晦气啊!我娘说他们会克死人,杨满月是妖怪!” “稍安勿躁!” 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止了小屁孩们的吵闹,随后一个人走了出来。 杨满月一看,也有些吃惊。 这长得…… 太特别了! 只见这位年岁年约三十五六,五短身材,五官其实还好,只是右边脸上有大大的一块青色胎记,差不多占据了整个右脸。除此之外,在右边嘴角上还有一颗大大的黑痣,上面还挂着一撮毛,妥妥文艺作品里坏蛋的形象。 古代人比现代人还看颜值,为官者模样不周正,特别还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莫说是为官,就是去参加举业都要被刁难,不然也不会有钟馗的传说了。 把诧异掩藏,跟着陈氏一起行了个礼,那先生道:“是哪位要求学?” 陈氏一推满仓,道:“快,傻孩子,还不给先生见礼。” 满仓立刻就要跪下,哪知那位王先生却道:“慢着。老夫还未考究你,不急着行大礼。” 杨满月把手里的束脩礼递上,福身道:“先生,这是我们的束脩礼。还请先生收下满仓。” “你就是杨满月?” 王志看都没看束脩礼,反是看向杨满月,点了点头,“不畏权势,据理力争,是个好的。” 哈? 杨满月有些发懵,自己这么有名了么? “过两日老夫沐休,且带你阿弟来老夫家,老夫自有安排,请回吧。” 陈氏不敢多言,听王志这样说立刻行了礼,带着满仓与满月走了。 “娘,满仓是不是不能进这学堂?” 杨满月觉得王志态度有些奇怪,心里忽然不忿了起来,“不说这位先生为人清正么?怎得却推三阻四的?难不成是惧怕叶戚不肯收满仓为弟子?” “你莫瞎猜!” 陈氏制止了杨满月,“王先生人很好,虽然来这边教书不久,可连叶戚的孙儿不听话也要教训,打他手板子,定是个公正的人。可别瞎说,被人听见可不好。” 杨满月撇嘴,有些后悔带弟弟来了。 叶家村的私塾虽然还收外村子弟,可说到底还是叶家的族学。叶家与自家闹成这样,又怎可能让王志收自己弟弟当学生? 莫说是进他家族学,就是让满仓当个记名弟子恐怕也不肯。 杨满月对繁体字读写听说没问题,甚至还能写几首歪诗,问题要再教其他却是有心无力了。 来到一个时代必然要守一个时代的规矩。如今八股文虽已从这个时空消失,制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取缔,可却又生了新的规矩。 这个杨满月不懂自然不能瞎教。所以她得给满仓请先生,不然弟弟一直给她教会教坏的。 “娘,我们还是去问问开书坊的周家兄弟。他们都是卖雅物书籍的,总能认识些人。刚刚是我思虑不周了,就不该来的。这是自取其辱,叶家不但不会让弟弟进学堂更不会让王先生收下阿弟。” “唉!” 陈氏重重叹息了一声,摇头道:“你说的娘也想过。可小娘你难道忘了,满仓将来若是要参加科举必须有人作保的,要里长,保长以及耄老联合作保满仓才能去参加科举。若是能得本地师长支持,就能少了不少麻烦。” “王先生虽只是童生,因貌丑也未能为官,可到底是有功名的人。若是他为满仓师,有他开口叶家必不好刁难。” 杨满月瞪大眼,自己倒是把明朝的里甲制给忘了。问题叶戚非里长也非保长,难道也能在这上面作文章? “娘,那叶家有人为里长,保长?” 陈氏摇头,“虽没有,可满月你不要忘了,里长制本就是轮流制,十年一轮回,再过两年,叶戚可就要当里长了。除此之外,叶家因拥地最多还是本地的粮长,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敢堂而皇之地问我们要粮。” “可,可李家不是诗书传家,是我后所最强的一家么?怎么他们的地没叶家多?” 杨满月有些发懵。在江南地区除去里长,保长外还有粮长,而拥有田地最多者可为粮长,督促缴粮一事。 可李家家里有人为官,才是后所最大的人家,怎得还不如叶家田地多么? “李家有人在朝中为官,为避闲话自然不会来担任粮长,如此一来叶戚就顺其自然的成了粮长!” “……” 第58章 给点颜色她瞧瞧 明朝建国初期,朱元璋为了巩固统治,实行了多种制度。其中对乡间影响最大就是里甲制。但凡要科举之人,都要有人联名作保。一般是里长,保长和乡贤。 在江南地区,特别是在浙东,因家族势力庞大,到了明末的时候,里甲制逐落寞。乡里权利都落在家族手里,也就是所谓的乡贤。而在江南更是出了粮长一职。 以田多者担任,督促纳粮事物。这和漕帮头子有些像,虽无官无职,却对村人有着绝对的权利。李家为避嫌,自动退出,那么叶戚成为粮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年头只要和粮扯上关系的那就意味着权势。就像户部的大小老爷们一样,如果说州府的户房总头目是立地知府的话,那叶戚就是后所的立地太岁,轻易招惹不得。 杨满月家现在属于无田者,本也不惧怕叶戚。可现在听陈氏这么一说,杨满月忽然感到了一阵麻烦。 以叶戚那性子,准是要刁难的。这样一想的话,若是王志认可满仓倒的确能省去不少麻烦。毕竟朱元璋实行里甲制时也想到过一人权利过大的问题。把110户编为一里,其中的10户为里长,就算叶戚当了里长,她还能求其他人去。 想来他们也非铁板一块,使点银子总能解决的,关键还得有王志的认可。毕竟外来的先生哪有王志名望高?他发一句话,再使得一些银子,满仓就能参加考试了。 想到这里,杨满月点头,“是女儿疏忽了,还是娘想得周到。” 陈氏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虽现在比以前宽松了许多,可这科举乃是国家抡才大典,也是马虎不得。咱们就算跑去宁波了,可满仓的籍贯还在这儿。之前我也忘了这茬了,除非咱们能找到有能量的人,把户籍牵了,不然得受叶家牵制。” 杨满月眯起眼,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先让满仓把书读上,到时若真刁难女儿再想办法。” “嗯,也只能如此了……” “阿娘,阿姐,要为难我,我就不读书了。” 满仓忽然插话,脸上露出难过,“姐姐也有教我念字,能认字就好了。” “怎么能这样想?” 杨满月在他脑袋上拍了下,道:“叶家欺负咱们不就是因为咱们爹爹没能中举么?若是爹爹中举了,固然去世还有许多同窗,哪里敢这样欺负咱们?满仓,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道,姐姐和娘以后还要靠你保护呢!” “我,我也可以去从军的!” 满仓忽然抬头道:“姐夫就很厉害,大不了我也去投军,军中能识文断字的少,我跟姐姐好好读书,不考功名我当大将军,以后一样能出人投地的。” “傻孩子!” 陈氏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可是我们杨家的独苗,上战场可是要拼命的。你看你姐夫,多好看的脸,就因为打仗脸上多了个疤,这就是身有残缺了。你可去不得,杨家的香火还得指望你。” 杨满月嘴角一抽,默默流下两行泪:乃们一口一个姐夫的,这样真得好吗? 摸了摸满仓的头,道:“不迂腐,是个好孩子。不过总得搏一搏,你不是喜欢读书么?这几天别出摊了,阿姐在家再教点东西你,到时也可以在王先生跟前长个脸面,没准就收下你呢。” “这感情好。” 陈氏连连点头,“你们一个小孩子,一个姑娘家的总在外面也不好。反正咱们现在也只卖一个火烧,在家就能弄好。” 杨满月笑着道:“昨天来砸场子的人倒提醒我了。现在天气热了,阿娘,今天回来时你去找人买些鱼鳞回来,再买些猪肉皮,还有黄瓜……现在蚕豆长得正好,再弄些蚕豆,也该做几个凉菜了,给人下酒也好。” 陈氏点头,“这些都能在家里做,这两天你就别出去了,在家好好教教你弟弟,不能给你爹爹丢人了。” “嗳,我省的,娘,你路上小心哈!” “嗳,我知道了……” 目送着陈氏离去,杨满月牵着满仓的小手朝家走去。走了没几步,却见前头来了一个人,满月一看,呵,那不是叶戚家的孙女叶梅儿吗? 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脸拉得像驴一样长,好似自己欠了她很多钱一般。 满仓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满月的手,在他的记忆力,这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女孩却时常欺负他。以前他总也想不明白,都是人,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个姐姐要一直欺负他? 可最近他却是渐渐明白了。 说到底就是他家没了当家的男人,又穷,所以才欺负他。 具体原因满仓也说不上来,但那天姐夫来了,他们就不敢欺负人了,所以他便觉得是因为穷,因为弱小的原因。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喜欢欺负弱小来得到满足感的。 “缩着做什么?” 杨满月见弟弟紧张,蹙眉道:“难道姐姐还保护不了你?还有,满仓,你越怂人家就越要欺负你,你不怂了,比她还横,她就怕你。给姐姐抬起头来,拿出那回的气势来!” 满仓被姐姐一鼓励,想起那回自己拿着火钳子追叶婆子等人,便也来点勇气。 的确,只要他够凶,别人就怕他了。 “人不能鲁莽,要讲谋略,分轻重。但若是连鲁莽的勇气都没有了,那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 姐姐的声音徐徐传来,如一颗种子种到了满仓心底,他不由自主地握起拳头,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回去。 叶梅儿已到了近前,一看满仓瞪她,立刻就骂开了,“杨满仓,你敢瞪我?” 杨满月不说话,她只看向自己的弟弟。 这个孩子被他们欺负惯了,其实有些胆小。虽然逞强斗狠不是好的,可一个男儿家若是连基本的血性都没了,那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不看我,怎知我瞪你?!” 杨满仓其实很聪明,嘴皮子也挺利索的,似是受到了姐姐的鼓励,一开口居然就把叶梅儿给噎着了。 叶梅儿瞪大眼,脸上露出活见鬼的表情,忽然脸又青了,指着满仓大骂道:“你这个野种,呸,不要脸的东西!谁看你了?谁看你了?!你娘跟野男人生的小杂种我才不屑看!” “你才杂种!” 满仓一听叶梅儿又骂他娘,立刻蹲身,在地上捡了一个土疙瘩就扔了过去。 “啪!” 叶梅儿猝不及防,给扔了个满脸,虽不是很疼却把她脸弄花了,立刻鬼叫了起来。 她这一喊却是把一些村人都吸引了过来,可人家一看是杨满月,却是不敢多管闲事,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叶戚再厉害能敌得过那个杀神?! 杨满月可是冷侯爷的夫人,谁敢去招惹她? 杨满月牵着满仓的手,丝毫未将叶梅儿的哭喊放在耳里。 小小年纪嘴.巴就这般恶毒,总得吃点教训。 叶梅儿见杨满月走过来,脸上面无表情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是步步后退,脸上露出恐惧。 到底是个小女孩,上回交锋杨满月给她留下了可怕的回忆,竟是“哇”得一声大喊,吓得跑了。 “阿姐,真,真的有用!” 满仓兴奋了,挥舞着小拳头道:“这个叶梅儿可坏了,老欺负人,今天我比她凶,她真跑了!” 杨满月笑了起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道:“但满仓,以后单独遇见她还是绕着点走。” “啊!” 兴奋着的满仓一脸困惑,“这是为什么?” “笨蛋!” 杨满月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道:“她今日走,其实不是怕了你,而是怕了我。我跟你两个人,她一个人,现在村里都以为我要嫁给冷侯爷,所以也不敢出来管闲事。如果是你一个人,除非被逼到死路上了,不然绝不能跟她对着干,知道了么?咱得讲究策略。” 杨满月说着就把这里的厉害关系都分析了一遍,听得满仓连连点头。虽然不是很懂,但觉很厉害。姐姐是能干的,总之听姐姐的总没错。 过了这小插曲,杨满月便领着弟弟回家,在院子里,用小树枝在地上画着,教弟弟认字。 且不说这对姐弟俩,再说那刘五爷一听收下回报,看着那堆烂鱼肠,气得鼻子都歪了。 混迹江湖多年,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打脸了,如何受得了? 这下,也不管是不是受人之托了,立刻喊了人过来,准备给这小娘皮一点颜色看看。 只是这小娘皮到底是冷侯爷的人,明着砸摊是肯定不行的,总得想个其他法子。于是乎,叶戚就成了坐上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年头流.氓也是讲究策略的。 叶戚自然是欢喜,一番陈情后,捏着山羊胡须道:“五爷,明着来定是不行,咱们的钱巡检可是个公正的,在他地盘上捣乱定是要干涉。依老夫看,不若让杨家娘子做点善事,也好成了她的好名声。” 刘五先是愣了下,随即大笑了起来,看着叶戚不住点头,“不愧是后所粮长,读过书的就是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嗯,这主意好!” 他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小娘皮,敢给爷爷吃气,不给点教训你,当爷是好欺负的么?!” 第59章 乞丐闹事 过了两日,杨满月与陈氏如约带着满仓去了王家村王志的家。 王志的家说不上豪华却自带书生气,给人一种雅致的感觉。一个青衣小帽的书童领着三人进了书房,行礼后,王志道:“可曾开蒙?” “回先生,家父在世时曾给满仓开蒙,学了千字文。” 杨满月回应道:“这些日子也曾教了百家姓。” 王志点点头,然后又让满仓写了几个字,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便挥手道:“你们且去吧,老夫自有计较。” 杨满月一脸懵逼,什么情况这是? 出了王志家杨满月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满仓都答对了,可王志却没表态,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为何又要过两日再来? “小娘,我觉得王先生是在考满仓的诚意。” 陈氏小声道:“书上不说,刘使君请诸葛侯爷出山也请了三次么?莫不是收弟子也有这规矩?” 陈氏的一句话让杨满月眼前亮了,连连点头,“阿娘说得对,若是不满意满仓就不会让我们今天再来了。” 说着便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满仓道:“臭小子,好福气啊!先生这是考验你的心性,若是过了,保准用心教你。” 说着又嘀咕起来了,“真是怪了!那位先生为何独独考满仓?难道觉得满仓是可造之材?” “我听人说王先生心肠很好,许是见咱们家困难?又觉满仓聪明起了惜才之心?” 母女二人边走边探讨着,一旁的满仓则蹙眉思索了起来。 也许是自己诚意不够?他想起了河塘里的鱼,要是亲手给先生抓鱼他会收下自己吗? 他真得很想读书,只有读书考取了功名才能保护姐姐与娘。 杨满月不知满仓心思,回到家后把束脩礼放下便又出摊了。 这几日增加了一些凉菜很受欢迎。 天气越来越热了,葱油蚕豆,水晶皮冻与鱼鳞冻十分受欢迎。那些文人墨客吃什么不重要,但得下酒。三五个人,弄两碟小菜,喝点酒,谈古说今最是快活。 所以她决定今天去了镇上再收集些鸡胗鸭胗的,做些卤味出来。 到了镇上,拿了钱,在集市转了一圈却是有些失望。 到底只是小农经济,鸡鸭都整只卖的,哪像现代社会,可以分类而售? 不过虽然没买到鸡胗鸭胗的,倒是买到了几个猪爪,毛都弄干净了,直接回去汆水后就能加工了。 卤猪爪味道固然不错,不过杨满月更喜欢做酱猪爪。把猪爪在油里走一下,去除多余脂肪,还能使皮更有嚼劲,再加入黄豆酱,酱油与各色配料一同熬煮,那个滋味叫一个好。 见到杨满月又忙活新的菜式,一群吃客也顾不上闲谈了。杨小娘子当众表演才艺的机会可不多,而这女子不愧是坦荡君子,从未想过要保密,只要是做菜都当着面做,也好让他们这些食客一饱眼福。 其实他们也发现有人在仿造杨家小铺的菜,他们也去尝过,只是却吃不出杨家小铺的味道。 除了有神之手这个技能,杨满月还拥有一件最大的杀.器:鸡精。 味蕾单纯的古人哪里能抗拒得了这种鲜美?更别提系统出品的鸡精那是真鸡汤熬出的精华,再经过高科技手段而成的。 莫说是古人,就是杨满月这个被各种现代调料养刁的舌.头都觉这鸡精鲜美。 任何菜里只要加入一点点,就能使自己的菜再难被模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些商家仿冒或者偷师,可最后却又成全了她的名声,生意反而越发兴隆了。 “哎呀,杨家小娘子,你这手艺真是了得!” 马文如如今是杨家小铺的常客,甚至中午都会过来吃饭,似已对这里的食物上瘾。 看着杨满月利索的动作,不由赞叹,“开个路边摊真是委屈了。” 杨满月笑了起来,“之前饭都吃不上,若不是遇见贵人相助,就是这个推车都做不起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还是慢慢来,等钱攒够了,就去租个店面也免了你们风吹日晒的苦头。” “哈哈!” 马文如大笑了起来,“读过书的人就是不同,我就爱听你说话,总是这么逗趣。对了,前两日.你没出来,我听梅姨娘说你要给你弟弟找先生?好好好,真是好事。还是读书才是正理。” 顿了下又问道:“可寻到合适的了?” “多谢马公子关心。” 杨满月笑了起来,“寻到了,是王家村的王先生,只是他还要考下阿弟暂时还未收下。” “王家村的王先生?” 马文如眼前一亮,“可是王志王子明先生?” “马公子也知他?” 杨满月有些惊讶,这人这么有名? “唉!” 马文如叹息了一声,“王子明有进士之才,若不是……” 说到这里他没再说下去,只一个劲叹息,或又夹杂几句吐槽,无非是骂朝廷官员以貌取人,颇替王志不平。 “若能拜到王子明门下倒是好事。” 吐槽后他又分析了起来,“小娘子可能不知。王子明因貌丑而不得为官,举业受刁难,一怒之下在县学提下了一句‘三句承题,两句破题,摇头摆尾,挂冠自去!’后,名声大振,乃我宁波有名的贤士。” 杨满月眼都圆了,“王先生这么有名?” “这是自然!” 马文如一脸崇拜,“简短几句不但表明了志气也展现了风骨,当我辈楷模。” 杨满月不自觉的点头,承题,破题,都是八股文的格式。八股文早被取消了,这是在讽刺朝廷呢! 此人真是艺高胆大!风骨的确令人敬佩!有这样的人当满仓先生等于多了一个天然屏障,这个老师一定要拜到! 正聊着,忽然一阵喧闹声响起,“数来宝,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俐俐拉拉挂招牌。金招牌,银招牌,大掌柜的发了财。你发财,我沾光,你吃糨的我喝汤……” 马文如一蹙眉,低低道:“怎得现在乞丐也向路边摊祈财了?小娘子且给些钱打发了去,态度要好,不然这些人难打发。” 杨满月看着十来个乞丐不由自主的点头。 这些一看就是职业乞丐,与泼皮无赖无异,若是态度不好怠慢了他们,他们就给你捣乱,甚至给你放点虱子什么的,就是大户人家成婚碰上了也得回避,好生打发走。 拿了二十多文钱交给何大牛,又弄了一盆子火烧过去,哪知给了钱给了吃食,那些人却不走,嘴里继续唱道:“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你这棺材真是好,买一大送一小……” 何大牛大怒,“你们浑唱个什么?” 杨满月眯眼,梅三娘也看不出不对劲了,靠过来,小声道:“满月,二娘,我怎觉他们是来捣乱的?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刘五爷派来的吧?他们管码头的也管乞丐?” “再拿100文钱去。” 杨满月心里有数了,又让人拿了100文,可那些人却还是不走,有一个人吃了一口火烧便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哎哟哟,坏良心的店家不施舍,给坏东西吃死人啦!” “不好!” 马文如忽然叫了起来,“小娘子,他们是来讹诈的!” “看出来了。” 杨满月冷笑,忽然拿起菜刀和猪蹄,冲着那些人就过去。 陈氏吓得连连叫道:“小娘,莫要冲动!” 为首一乞丐看见杨满月拿着菜刀过来,忽然大叫,“杀人啦,杀人啦,不给钱杀人啦!” 国人爱看热闹,这乞丐这么一闹,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只是看着寒光闪闪的菜刀却是有些畏惧。 “诸位大哥能来我这寻口饭吃是看得起我,大哥可莫要乱喊啊!” 杨满月笑嘻嘻地拿出猪爪,就在一群人跟前手起刀落,“唰唰”的,只见猪爪上的肉皮乱飞,一块块落在地上,须臾的功夫就只剩下了骨头。 “好刀功!” 围观群众惊呼了起来,“神乎其技啊!” 把骨头往地上一扔,杨满月笑得灿烂,可眼里却是冰冷,“来者是客,若是来捣乱,呵呵!” 她举起菜刀就是一阵乱舞,“我年岁小,手里没个轻重,伤到谁了可别怪我!” 这话说得森然阴冷,一群乞丐似是被吓到了,咽了咽口水,招呼道:“我们走!” 说完一群人便作鸟兽散,杨满月回到摊位上,马文如连连摇头,“小娘子,他们恐怕不会罢休。” 果不其然,没多久又来了一波乞丐,又在这里唱唱闹闹的,有的人身上还涂了米田共过来,食客哪里吃得下去?全走了! 杨满月心里怒极了,来了几次也看出门道来了,绝壁是有人雇佣了这些乞丐来捣乱的。当下也不含糊,立刻收拾了东西收摊了。 一连好几日,一出摊就被人捣乱,哪怕换了地方也逃不过这些乞丐的骚扰。怒火在杨满月心里聚集,她知道,这是刘五爷的回敬了。 或者说,不是刘五爷的回敬而是叶戚的反击! 她冥思苦想了几天,这日清晨让何大牛雇来了一辆牛车,又花钱雇了几个梅家的青壮,带上一堆棍棒朝着宁波港而去…… 第60章 胆子不小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抓不到叶戚捣鬼的证据起码得剪除他的羽翼。比如刘五爷。 既是在港口混饭吃,呵呵,就得深入敌后去了解下。 而在港口混饭吃的,除了有苦力头头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人群:疍民。 疍民是一个特殊群体,起源已很难说得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群特殊群体大多是为了躲避官府盘剥以及战乱。 他们极少上岸,以船为屋,终生漂泊于水上,以渔猎为生。疍民时常受歧视,与陆上的人常有冲突。 刘五既然是港口黑势力,与这疍民的冲突是少不了的。不过具体如何还得去实地考察一番。 她乔装打扮了一番,脸上抹了锅底灰,又吃了一些辣椒,把自己的嗓子弄得很粗嘎,穿了一声男装,如此一来,就很难有人发现她是女子了。 到港口要好多时间,纵然有牛车也得半天才能到。一路上,梅家的几个后生都在给杨满月科普着疍民以及码头势力划分。 梅家人以渔猎为生,自是与疍民打交道不少。平常也会偷偷给他们携带一些生活用品换取一些海货钱财。 只是这事只能偷偷的做,因为一旦被码头头目发现,那就是从人嘴里抢肉了。 “杨家娘子不晓得,那刘五爷可坏着哩!”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壮道:“我们梅家人也与他们常有冲突,就因携带私货给疍民,与刘五爷冲突过。” “杨家娘子莫怕,我们梅家漕也是靠水生活的,刘五不敢招惹我们。” 杨满月点点头,“多谢几位小哥了。若没你们壮胆真不敢去。” “这说得啥话?”梅大友摇着头,“都乡里乡亲的,以前我们族人也受过你爹爹恩惠,有的还是他老人家的学生。这点小事不算啥。” 一路说着话,等到了港口的时候杨满月也把码头势力给摸了个七七八八。 斗不过冷云,姑娘还斗不过你?! 好几天没做成生意的杨大姑娘脾气很毛糙,已下了决心要给刘五爷致命一击! 下得车来,果是东南第一大港,远远望去,千帆竞发,港口停泊着各色各样的船只。有欧洲的盖伦帆船,日本的关船,朝鲜的龟船,中国的福船以及楼船。 唯一让杨满月有些纳闷的是,楼船,关船与龟船都是战舰,怎么也会出现在港口? 不过很快的她就明白了。 原是大明大开海贸后,虽拒绝朝贡依旧,不过因贸易往来巨大,各国都派出军舰保护。原来受海盗侵袭的不止中国人,日本与朝鲜也深受其害。也难怪柴桥会有日本人进出了,想来陈氏的话还是很可靠的。 鬼子政aa府现在与大明关系还挺不错。如果日本历史没发生变化的话,现在的日本应该是德川幕府时期了吧? 真是有趣的时代啊! 杨满月想起自己学习过的历史,看着眼前的繁华,不由觉得不可思议。 1644年崇祯跑到了南京,历史走向了另一个拐点,还大行海贸,大肆变法,不知这样的拐点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历史结果? 就在她的七想八想中,几个梅家小子已带着她穿过了人群,避开了耳目进了一条巷子。 港口也是有房屋的,只是大多是商客租借下来用来堆货的。前几日有乞丐来捣乱,杨满月便让何大牛去疏通了,他们今日要见的人正隐藏在此。 过了一条小巷,人迹变得稀少了起来,又七拐八弯的,越走越偏僻,足足走了约有二十来分钟,才在一个落败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梅大友捏起自己的嘴.巴,发出几声“唧唧”鸟叫声,很有韵律,似含着某种节奏。过了没多会儿,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四下看了下后,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杨满月有些紧张。 疍民的民风相当彪悍,因长期受陆人歧视,不被官府人可,性情大多古怪。所以说话行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何大牛也有些紧张,因为他身上那个大口袋里装得全是白.花.花的精盐,这可是能让人豁出命去抢的东西。 也不知杨家小娘使了何种手段,让他买了最下等的粗盐,转眼间居然变成了这样的精盐,价钱翻了几十倍。 一点粗盐尚且能让这些疍民豁出命去,更别提这样好的盐了。 除此之外,自己那小东家身上还背了不少的药材,都是治头疼脑热的药丸,这些东西加一起价值可不菲,真怕他们会起歹心。 入了院子,杨满月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院子很深,显是以前某个富贵人家的宅邸。只是不知何原因被遗弃了,穿过了一片荒芜的花园后,又拐了几个弯,入得一个小屋,这一看,饶是胆大也被里面的气势给震得脸色发白。 只见里面一年约40上下的中年汉子坐在正中央,十来个青壮站成两排,手里都拿着鱼叉。 这架势! 就跟进了黑涩会大哥的地盘一样,杨满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紧张才有鬼了。 更别提这群人手上脸上还有刺青,虽瘦瘦小小的,可就这气势就够吓人。 何大牛想走到前头护着满月,被满月拦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 孙七看着来者,虽是做了男儿家的打扮可他还是看出了这是一个女子。再看她神态沉稳至极,不由暗自点头。 这小年岁,还只有十二岁,能在这样的气场下表现出镇定当真是了不得。 杨满月到了近前,伸手行了一礼,标准的大礼,“叶家村杨氏杨满月拜见孙头人。” 孙七摆了摆手,道:“我们疍民不讲这套虚礼。你的事我已听梅家小子说了,呵呵,小姑娘,敢跟我们疍民讲条件,胆子不小啊!” 他说着脸便是一沉,“莫不是以为我们疍民也如泼皮无赖许些好处就能任由你指使?” “头人此言差矣!” 杨满月起身,脸上带着无比强大且自信的笑容,“头人需搞清楚一件事。满月今日前来非求人,而是送一桩天大富贵给疍民。” 梅大友吓坏了,这怎么跟来的时候说得不一样了? “杨家小娘,莫要胡言乱语。” 他急得头上冒汗,连连阻止。 孙七眼一眯,眼里射出两道寒光,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好一个刁钻的小娘皮!送富贵与我们疍民?!大言不惭!” “头人又何必吓唬我一个小姑娘?” 那边何大牛等汉子都被这气势给吓坏了,可中间那小姑娘却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我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女子,头人这下马威就不用给我吃了吧?” 孙七愣了愣,其他疍民青壮也呆愣在那儿。 这个女子…… 好特别! 像他们疍民女子,泼辣,大胆,聪明! 陆民就是弯弯绕绕太多,很不喜欢他们说话。 这个小姑娘倒爽利,一时间屋里的疍民倒对杨满月多了一丝好感。 孙七呆愣了片刻,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能让刘五吃瘪的女子果是不同!说吧,到底有何事相求?” “头人,非相求而是合作。” 杨满月再次强调,又看了下四周,微笑道:“远来是客,知疍民生活艰苦,无茶招待,怎得?孙叔叔连一张凳子都舍不得给满月坐坐么?” 孙七又是一愣,旁边的疍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大,这小姑娘有意思,快给个凳子坐吧,不然娇.小娘站坏了腿可就成了咱们欺负弱女子了。” 孙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杨满月?你叫杨满月是吧?哈哈,我孙七活了四十多年,也和不少陆人打过交道,倒是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直爽的人了。来来来,拿凳子来,让杨家小娘歇歇脚。” “多谢头人。” 杨满月道了个谢,旁边的梅家人与何大牛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直知道死而复生的杨满月胆大,可却不曾想胆能大到这地步。 这是要逆天啊! 果然在鬼门关走一圈的人就是不同。 一张凳搬来,她坐了下来,神情自然,好似完全没看见凳上的灰尘。 谁说疍民淳朴? 在与陆人的接触中,他们可警惕了! 这又是一次试探,杨满月又一次过关了。 见她如此,孙七终于是不再摆架子,问道:“小娘子说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杨满月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刘五把持把头多年,且不许其他渔人夹带私货于你们,又抬高价钱,把一些生活必须之物高价卖予你们……” 她看向了众人,“想来诸位过得很是辛苦吧?” “你莫要绕弯子了。” 孙七摇头道:“姑娘是想借我们疍民势是事实,姑娘若有法子铲除刘五,并能保证我们的生活所需,其他疍民不敢说,就我们孙家单凭姑娘吩咐。” 杨满月拍手,“痛快!我就喜欢跟孙叔叔这样的痛快人打交代。既如此,那满月就斗胆献策了!” “姑娘请说!” “孙叔叔,我还有个问题要问。” 杨满月顿了下,看了下众人,孙七摆手道:“大可直言,这里都是自己人。” “好!” “孙叔叔,您觉刘五把持码头这多年凭仗是什么?” “这……” 第61章 采生折割 孙七思索了下,“听说他在县衙官府有人。” “呵!” 杨满月轻笑,“区区泼皮无非也就是送些银两。且得避着送,官府老爷何等清贵,怎能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呢?” “姑娘有所不知,这港口虽有官吏可却都是芝麻绿豆的小官,都是由巡检带两小旗监督。除了在县衙有人外,那刘五与这儿的巡检关系可好着,这就是他最大凭仗。那些力巴都是普通百姓,最是怕官,哪怕是胥吏都怕得要死,自然对刘五唯命是从。” 他顿了下又继续道:“更别提他还分配着力巴的活计。哪个不老实就没饭吃了。谁会跟肚子过不去啊!” “这才是问题根本所在。” 杨满月接话,“刘五谋了张虎皮控制力巴,力巴惧怕得其实还是官府的人。否则刘五有何可惧?” “至于肚子不肚子的,刘五能分配活,难道孙叔叔不能?” “我们是疍民,不会参与陆上的事的。” 孙七摇头,“不过若是换个不那么贪婪的倒也是好事。” “呵呵……” 杨满月从袖口抽出一张纸“啪”得一下往桌上一放,道:“那先夺了他的虎皮如何?” 孙七看了一眼,“我是疍民,并不识字。” “叔叔且附耳过来。” 杨满月一阵嘀咕,听得孙七两眼发光,连连问道:“此法当真可行?” 杨满月勾唇,露出自信,“官老爷最怕什么?哪怕是个贪官也怕人当面说他收受贿赂呢!更别提还是刘五这样的人的贿赂。” 孙七点头,“只是往岸上扔恐怕也难引起骚动,毕竟那些力巴跟我们一样不识字。” “叔叔且放心,只要寻个与你们关系好的力巴混在人群中私下偷偷宣传,然后煽动他们,让这事传开来,传得越远越好,要传到读书人耳里去,那么剩下的事自有人替我们做。” 嘴角翘了起来,“如今吏治清明,想来那些秀才公们是不能忍受老父母大人贪墨之罪的。而老父母为官清正岂容人玷污?总得查一查,刘五,呵呵。” 虽是笑盈盈的,可这话听得一群疍民心里发毛。 陆人太可怕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都有此心机,真是可怕! 孙七眯起眼,想了一会儿,点头,“此事我们会尽量安排。只是我们怎知姑娘答应的事能不能做到?若换个人再如刘五一般贪婪又当如何?” “这事闹大了,这里的巡检第一个要倒霉,毕竟老父母大人治下出了这等人总得惩治一番,狼爪一去,孙叔叔虽是疍民可却与码头苦力交好,难道还寻不到一个人物替代么?” 孙七一拍脑袋,大笑了起来。 “听闻梅家小哥说过你父亲是先生,你也读过书,这脑袋瓜就是好使啊!” 说着眼里便泛起寒光,咬牙切齿地道:“上回我们疍民里一个姑娘得病了,就是被这刘五耽搁了病情,哼!这回一定要弄死他!” 似是觉得杨满月的法子很可行,他忽然又说起一件事来,“还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古怪。” “哦?” 杨满月问道:“大叔是何事?可能利用否?” 孙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姑娘来时可见这里的乞丐?” 杨满月回想了下,孙七不说还好,一说顿时发觉此地乞丐颇多,还都是残疾的,不由蹙眉,“这有何奇怪?毕竟码头靠岸船舶多,大多是商船,讨要也容易些。” “姑娘话是不错。以前乞丐也不少,可却没这么多残疾的。” 孙七蹙着眉道:“就是那刘五彻底把持码头后多出来的。也不知是我多心还是什么,总之很奇怪。姑娘可听说过采生折割?” “啊!” 杨满月还未接话,何大牛就惊叫了起来,“采生折割?!!难,难道……” 他的脸色迅速发白,两眼呆滞,“那,那可是……” 其他疍民与几个梅家小子脸色也迅速发白了,一个疍民战战兢兢地道:“头人,你,你一直说乞儿多了,难,难道是,是这个意思?” “采生折割?” 杨满月有些迷糊,“这是什么?” “这是凌迟大,大罪……” 何大牛喘着粗气,咽着口水,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条壮汉竟是提起这个名字就颤.抖了起来。 “杨姑娘不知采生折割?” 孙七道:“那可知畜人?” 杨满月彻底懵逼了,“大叔,这,这到底是什么?你们怎么都怕成这样?” “唉!” 孙七叹息了一口气,“都说我们疍民凶残,可我看陆人才是可怕。起码我们以大海为家,靠海吃海,凭得是自己的本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是不敢做的。否则会被海神惩罚……” “杨家娘子,所谓采生折割就是人为的把人弄残疾。” 梅大友插话道:“畜人就是把人皮肤割破,用刚剥下的牲畜皮子乘着两边血都热的时候黏上去,这样就能变成畜人行骗了。” 杨满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辈子她曾看过一个纪录片,说得就是这事。 人为的把一些孩童弄成残疾用来行骗。花样百出,手段残忍至极,简直是反人道! 在这古代也有? “我就听我娘说过。” 梅大友打着颤,继续道:“说什么把五六岁小童放箱子里,只露出脑袋,下面露出一个空隙用来排泄。孩子一天天长大却只长脑袋,四肢因少于活动最终全部萎缩,软得像棉花可以随意摆弄,引来同情。” “至于戳瞎眼睛,砍掉四肢更是比比皆是,这些人都是世代以此为生,都做出经验来了。官府也抓不着他们,因为他们一口咬定生下就是这模样,从行骗孩子妇女到做成残疾都是一条龙,很严密……” 孙七补充着,“除非那有经验的干吏或者上官才能看出来,且要有心追究,不然也拿他们无法。官府素来多一事少一事,民不举官不究,这世道!” 杨满月咽了口口水,身子微微发颤,“也就是说带着这些人为制造的残疾乞儿行骗官府不过问,要追究源头除非有人举报?” “正是这个意思。” 杨满月倒吸着凉气,“叔叔没看错?真是是刘五彻底掌控码头后这些残疾乞儿才多出来的?” “不会错的,你不信问问他们。” 几个疍民也连连点头,还回忆起了许多细节来。 杨满月听后只觉背后发凉。 忽然想一定要给自己弟弟回去好好上上课,或者干脆就让他在家安心读书,等再赚点钱,就给他请几个保镖,若是刘五真在做这个事很可能朝自己家人下手啊! 想到这里,身子反倒不颤.抖了,眼里寒芒四射,沉声道:“叔叔告诉我这些是觉可利用?” 孙七眼皮子都没抬,“贿赂官员罪名可大可小,刘五可说自己是被迫的。杨姑娘……” 他看向了杨满月,“你可懂我意思?死了的刘五才是好的。” 杨满月不自觉地点头,如果刘五真做了这些事,那这人必须要铲除! 此人已不能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禽.兽。不一击扳倒他,留着就是祸害,会害死自己跟家人的! 想起家人,她的眼神变得冰冷,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问道:“孙叔叔可有些眉目?” 孙七眼里露出赞赏,“小娘子有胆有谋,行事果断,来日发达莫忘我疍民就好。” 看来他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这样说,想跟自己谈条件了。 杨满月笑了起来,“叔叔如何这般看得起满月?” “无他!因你是冷侯爷之妻!你来日必是不凡,我们疍民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为我们操办生活所需!” 杨满月脸一黑,可却又不好反驳,没想到梅大友连这个都说了。既然说了,那就别去解释了,先借冷云虎皮一用。 谁让那龟孙儿老欺负自己?当是利息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随即起身,恭敬一礼,道:“孙叔叔信任满月,满月定当衔草结环相报!” 说着便冲何大牛使了个眼色,何大牛立刻把东西都放下,杨满月道:“这些是满月的见面礼。叔叔莫要嫌弃,满月只要过了这一关必能为你们寻来各种所需之物,绝不会占疍民便宜。” “好!快人快语!希望杨小娘子莫要让我们失望,呵呵,我们疍民最讲义气也最恨两面三刀之人!” “叔叔说得好!” 杨满月也笑了起来,“我杨满月最恨的也是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人!人无信如何立足于世?” 孙七点头,警告威胁也过了,这下该彻底进入弄死刘五的主题会议了。 一番商议后,杨满月便带着人匆匆回了叶家村。跟陈氏一番商量后,陈氏也被吓坏了,哪里还敢寻思出摊的事? 不仅如此,他们还清理出一间房,让梅三娘与何大牛一家子都住了过来。而杨满月每次出门也会带上梅大友几人。 几个梅家小子在杨家有吃有喝,还有肉吃,工钱都不要了,很是乐意来帮忙。四五日时间一过,果然镇子上就刮起一股“县太老爷受贿的风”来。 一群读书人沸腾了,果如杨满月所料那般,清正的读书人立刻结伴去宁波,而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也顺便混了进去…… 第62章 事发 这个小厮正是杨满月。 陈氏很担心,但自家闺女说得话很有道理,且有何大牛护送着,便稍稍安心。被杨满月一顿胡搅蛮缠后也只能同意了。 柴桥离着宁波府衙很远,七八十里路呢,走水路自然是最快的。杨满月早预感到了这一日,早早就做了安排,梅家人有小船,便使了银子,租用了一天,招揽一些读书人上船,一起入宁波。 在船上一群读书人愤怒难平,主要是孙七本事颇大,居然真煽动起力巴闹事,这在读书人眼里看来就是官逼民反。 而也合该刘五倒霉,在冲突中,一个力巴被打成了重伤,现在码头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已处于罢工状态,这下事就闹大了。 那个巡检都已傻眼了,也察觉出不对来。 这些力巴背后似乎有人在教他们怎么做,打完就全部跑了。大概平日也压得狠了,老是克扣力巴的钱,被人一煽动,怒气全部爆发了。 人都是向上的,谁甘愿被占便宜? 一旦有人带头闹事,只要闹起来了,其他人便会盲目跟随。最重要的这里杨满月利用了人的劣根性。 因为无论是什么人,总觉自己付出多得到少,一旦有人闹事再有意煽动这把火就很容易烧起来。 看看这些读书人,呵呵,县太老爷屁.股底下有几个能干净的?他们是傻子么?难道不知道? 只不过他们再次被杨满月算计了。 明朝的读书人很讲究风骨,这可是刷脸装逼的好机会,若是扳倒县太老爷,呵呵,那就是名士了! 名士虽是啥都没有,可只要成了名士,哪怕无官无职那也是轻易动弹不得,且扳倒县太老爷是多有成就感的事?足够吹嘘一辈子了! 听着那些读书人的议论,杨满月忽然跳出来一脸怒容地道:“各位相公爷说得可是真的?是那个刘五,刘泼皮吗?!” 众人被吓了一跳,这声音可真够粗的! 再一看人,差点隔夜泡饭都吐出来。 只见这人满脸伤痕,还黑不拉几的,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杨满月为了弄死刘五,可是挖空了心思。尝试了很多次,用鱼肠浸泡,反复揉搓,浸泡了整整一天再晒干,熬了鱼胶直接黏在了脸上。 再用锅灰细细擦拭,这才取得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只要不是看得特别仔细,很难看出来。 “老天有眼啊!” 正当一群读书人惊悚的时候,只见这瘦小汉子往地上一跪,捶胸顿足地道:“我这张脸就是被刘五毁了的,我忍辱偷生这多年,终于大仇要得报了!” 她说着就磕头起来,“诸位相公爷可要为小的伸冤啊!那刘五是畜生啊,不是人啊!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不然就死在刘五手上了!采生,采……” 白眼直翻,好似要抽过去一般,几个读书人一听采生二字瞬间脸色都变了,“兀那汉子?!你说什么?采生?可是采生折割?你这脸?!” “天煞的啊!” 杨满月好似鬼上身一般,坐在地上呼天喊地,身子上下起伏着,一双手像面条一般,上下摆弄着,“天煞的畜生啊!采生折割啊!官府不管,我家人都被害死了啊!” 船舱内安静了,一群读书人被这消息震得不轻,随即纷纷跟愤怒的公牛一般叫了起来,“岂有此理!采生折割这样阴损的手段也敢使!若没官府庇护,岂有此胆量?!” “直接去宁波府上告就是对了!那汉子,可知地方在哪?”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码头,码头,就在码头!” 其实杨满月的话满是漏洞,只是这群愣头青读书人心思本就不纯,若是只是不满县太老爷直接去县衙闹就是,何必要去府衙?这是越级上告了。求名之意不言而喻。 所谓无欲则刚,欲.望最容易让人失去智慧,杨满月说出的事又太过惊悚,等于给这群人打了一针鸡血,哪里还会怀疑其他? 就算有疑问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要知道采生折割那绝对是可以轰动全国的大案,明朝立国几百年不是没出过这样的案子,每次出了那就是轰动全国。 这年头信息传播极慢,许多文人结成各种诗社,文社,时不时的举办各种文会其目的就是要替自己扬名。 这年头,名声是真可以当饭吃的。若是传达天听,好处就数不尽了,捞个官做做都是可能的。 若能在这样的大案上成为风云领头人,呵呵,能吃一辈子了! “好没节操……” 杨满月一边演戏一边暗暗吐槽这些明朝读书人,不由又想起了那个“水太冷”的钱谦益,对于利用这些读书人的愧疚心顿时没了。 继续大哭道:“求相公爷们做主哇!哇哇,惨,惨极了!有些孩子被砍手,被戳瞎眼,做成人彘,有的孩子熬不住,死了,死了,那就死了啊!” 杨满月说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梅大友忙过来拖人,怕他们发现杨满月哭了半天只是在干嚎。 “几位秀才公,对不住了,这,这是我们才招来做事的,没想到他这么不懂事……” 把人拖下去后,梅大友过来请罪。 那几个书生一摆手,道:“何罪之有?你且好生照料,这是想起往日伤心事,伤神不过晕过去了。待到了宁波且交于我们。” “是,是,是!” 梅大友连连应声,随后回到后仓,与杨满月嘀咕了几句,杨满月点头,闭眼休息,等到了宁波还得想法脱身。 刘五肯定与采生的人勾连了,这些人都把这个做成家族产业了,万一没铲除干净,她也许会遭到报复。所以万不能暴露身份,她也不会去县衙的。 拿出早就写好的书信放在船舱里,走到船尾,看到梅家另一个后生已划了小舢板跟上了,立刻跳入了水中,爬到了小舢板上去。 大船走得快些,很快梅大友那艘船就消失不见了。 该做的她都做了,能不能成事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相信这样的事只要被捅出来,那就是民愤极大之事,锦衣卫潜藏在四处,很快天子都会晓得。 坐在舢板上的杨满月眼里闪过杀机:刘五莫怪我,你让姑娘没饭吃,姑娘留不得你!更别提你是咎由自取!天理难容! “杨家小娘,真会有用?” 梅家人也受刘五盘剥已久,早就不满了。只是一想到刘五的狠厉,生怕杨满月这招没用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杨满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哥,此事再也不要对人提。若是采生之人铲除不干净,恐有后患。” “啊!” 那后生惊呼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杨满月看着袖口一抖,抖出一片金叶子,这还是冷云给满仓的。 出了这样的事,暂时也顾不得满仓读书的事了。把那金叶子塞给那小哥,嘴上带着笑,可眼神却冷清,“小哥莫怕,我们都乔装打扮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谁知道?” 她顿了下,脸上笑意越浓,“拿上这金叶子去打些老酒吃,压压惊,没事的。” 一番威逼利诱,不过是个十七八岁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哪里会是杨满月的对手? 当下便连连点头,拿了金叶子划着舢板回村里去了。 那边大船到了地方几个书生却是发现杨满月不见了,令梅大友感到惊奇的是,他们居然都不惊讶,反是连连哀叹。 “那小哥定是被吓怕了,居然不敢当面指正。只留下这地图,大字不识能想出这法子来倒也算聪明人。也能怪能跑出来……” 梅大友只觉自己的三观碎了一地。怎么看这些书生怎么怪异。 心里泪汪汪地想:难道这些秀才公真如杨家小娘所说的,他们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名声么?只要能搞出正当理由根本不在乎这个信息是从哪来的? 一群读书人感叹完后便拿着那地图走了,留下一脸忧桑的梅大友。 大明的未来掌握在这群人手里,真得没问题吗? 杨满月回到家里,陈氏关好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娘,如何?” 杨满月冷笑了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这次刘五必是跑不了!就算纠不出叶戚,敲山震虎,一个凌迟大罪估计能让他安分一段日子了。” 说着便握紧拳头,眼里寒芒四射,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叶戚,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要你身败名裂! 事情发展的很快,当天晚上卫所都出动了,协助六班衙役火速前往港口,立刻把刘五给抓了起来。 等天亮的时候,宁静的小镇忽然疯狂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是那县衙里最黑心的衙役也不敢在这事上做文章,太损阴德了。民众的愤怒就更别提了。 特别是家里有小孩走丢的,更是愤怒地要上去撕咬刘五。 几十个木笼子,二十多辆车路过柴桥镇的时候,杨满月看着那些尸体,那些被折磨得两眼无神的孩子愤怒的同时也产生了极大的心痛。 采生折割者,当下十八层地狱! 衙门的人几乎拦不住愤怒的群众,杨满月看着木笼子里的人,询问了身边人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那人扔过去,大喊道:“采生折割,天地难容!畜生!” 第63章 送你小肉下酒 她是真得愤怒,看着那些孩童,想到自己如果一个不慎,很可能自己的家人也会落入这样的境地,更是手都在发抖。 刘五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泼皮黑涩会,此人已人性泯灭。叶戚真是打得好算盘,寻了这样一个人来寻自己晦气,自己回击了必然招此人怨恨,难保会对自己家人下手。 本来采生就要寻找各种“原料”,而他们一家不是很好的下手的对象?弟弟九岁,自己十二,陈氏一弱女子…… 杨满月不敢想下去,恐惧在她心尖蔓延。 叶戚之狠毒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许叶戚并不知刘五这事,可刘五明显也不是善茬,叶戚这是不给自己活路了,不似以往的小打小闹,自己岂能再忍气吞声? 衙役们根本没法维护持续,本地多有孩子走失,有的甚至认出了自己的孩子,民愤被推向了极致,有人甚至抄起了棍棒上去就要打死刘五。 军队都出动了,可依然难以抵挡民众的愤怒。好不容易押上船,一群罪犯已是奄奄一息。少不得又得请医生过来瞧看。 此案件已上达天听,轰动全国,甚至连北边的金国都知道了,犯人若是现在死了,不能行刑以正法典的话,那么连州府的知府都得倒霉。 那个倒霉的宁海县县官也因此丢官,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接替。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杨满月已大获全胜。 之所以要弄这个县令也是因为叶戚。杨满月与他无仇,只是叶戚的儿子正是巴结上了此人才当了书吏,这样的人自是留不得。 回到了村子,杨满月来到了叶戚家门口,叶婆子正好出来,一见杨满月就破口大骂,“你这贱蹄子你来作甚?!” “呵呵。” 杨满月笑了笑,淡淡道:“叶家婆婆,叶族长可在家?今个儿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眼神幽幽,幽深得好似一汪潭水,菱形的小.嘴微微翕动着,“咱们街上那泼皮刘五犯下大案了,采生折割,呵呵,要凌迟了呢!可惜不能去京城看,抓了几十个人,一同凌迟,那场面一定壮观。” “那关我屁事?!” 叶婆子身子微微一颤,脸色迅速发白。可随即又故作镇定地道:“采生折割也敢做,这是生儿子没p眼的事,凌迟?居然我们柴桥有这样的恶人,老婆子也要去买他的肉吃!” 她虽掩饰得极好,可却还是被杨满月看出了端倪。她垂下眼,掩了冰冷,再抬头时脸上已是灿烂一片,“叶家婆婆说得好!这事也做生儿子是要没屁.眼的!” 说着就拎出一个油纸包,“砰”得一下扔在叶婆子脚前,桀桀怪笑着,“恶人得惩,冤情昭雪,须得小肉下酒,当浮一大白!这包肉是我孝敬叶家族长的,承蒙照顾了!满月必不忘恩情!” 说着便一甩袖转身离去。 叶婆子呆立在那儿,等杨满月一走便忍不住直哆嗦了起来,拿起那包油纸打开一看,更是尖声惊叫,东西翻落在地,只见一堆碎肉里包裹着一根胡萝卜,那胡萝卜被雕成了手指的模样,惟妙惟肖,血水浸染中,又多了几分真实的恐怖感。 里面的人听到尖叫纷纷赶出来,一看这场景无不吓得面无人色。叶戚被人搀扶着出来,看到地上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剧烈地咳了几声,颤颤巍巍地道:“这,这是什么?” “那,那践人送来的。” “杨满月?咳,咳!” 叶戚的脸色很不好看,刘五组织人做采生折割的勾当他并不知道。但此人有命案在身的话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觉此人凶狠定能收服得了杨满月给自己出气。 他没想到的是,刘五不但凶狠还很凶残,连采生折割这样遭天谴的事也敢做。事发后,他吓得几晚上没睡着,生怕被人发现他曾寻过刘五做事。 这种惊天大案就算不知情,可往来之人都要被盘查。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做事做得比较隐秘,唯一让他感到担心的就是怕刘五乱咬人。 毕竟死罪难逃,不是多个垫背得更好么? 杨满月这番上门摆明似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刘五是被她整垮了。 看着地上的碎肉,想起几次交锋这个小女子的狠辣与果断,叶戚心里发毛,身子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可脸上却还要佯装坚强,“杨满月这践人又发什么疯?!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脏东西扔了!以后没事少去招惹那扫把星!呸,晦气!” 叶戚病了,一连吃了半月的药身子才慢慢好起来。刘五被凌迟的事也传回了宁波,人一死,叶戚的病也就好了。 想起杨满月,他心里又怨毒了起来。思来想去,总觉不能再留这个祸害,决不能让她得势。如今就这般狠厉,若是真成了冷云妻,自己一家都要遭她清算。 怀着这个心思,叶戚上了李明生的门。 一盏茶饮毕,也不再闲谈,而是笑着问道:“李举人,今日前来不为旁事,就是想问下贵千金的婚事。” 见李明生迅速变了脸,忙道:“李举人莫要误会。只是眼下老夫倒有一良人堪配你家大姑娘。” “哦?” 李明生缓了脸色,“不知是哪家?” “大榭岛那家,李老爷觉得如何?” “冷云?” 李明生愣了下,随即冷笑,“叶家老爷莫不是来寻老夫开心?还是当老夫耳目闭塞不知这后所的事么?!” “李老爷莫要动怒。” 叶戚不缓不慢地道:“冷家老夫人并不是太满意杨家女儿,到底是小门小户,家里人口凋零,冷侯爷到底是侯爷,就算是低门娶妻也不能寻个这样的。只是冷侯爷命硬,之前也无好的人选……”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明生脸色阴沉了下来,“难不成你是说我的慧娘比那杨家小娘更晦气?哼!” 他冷哼了一声,“我李家可是出了两榜进士的,族兄官位虽不大,可到底也是在京中走动的人,我李家女儿不愁嫁!” 都十九了还不愁嫁,你骗鬼呢?! 叶戚在心里吐槽,可脸上却不显,依旧不徐不缓地道:“李老爷可冤枉老夫了。老夫怎会有这种龌龊心思?只是那杨满月着实不堪,如泼妇一般,冷家老夫人实在没法接受。后来也不知从哪听到了你家女儿的消息,这便托老夫前来问问您的意思。” 这番一说李明生的脸色好了不少,略一思忖,问道:“冷家老夫人当真托你来问?” “哪敢在举人老爷跟前说谎?” 叶戚一脸诚恳,“那冷侯爷虽性情有些古怪,可却也端得是一表人才。也是命运不济,若是能得这样一位亲家,想来李世兄的仕途更为坦荡。一文一武,张弛有度,可要恭喜李老爷了。”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李明生想了想,便道:“且容我问问小女意思。” 迟疑了下,道:“毕竟那冷云克妻之名……” “父亲,女儿愿嫁!” 正说话间却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很是可人。一双细长凤眼似要把人魂儿勾出来一般。只是妩媚中又自带端庄,反形成了一种独特气质,有种矛盾美。 李明生脸色一沉,呵斥道:“女儿家岂能这般说话?!没羞没躁!冬梅,还不快把大姑娘拉下去!丢人现眼!” “父亲!” 李慧娘眼角含泪,“女儿给家族蒙羞了,哪怕冷侯爷将我克死也好过给家族蒙羞,求爹爹成全!” 这话说得李明生心里发软,只是有外人在这儿,一个姑娘家这样着实不像话,便硬冷着脸,呵斥道:“没脸皮的东西!怎说得出口?!还不快退下!” “嗳……” 叶戚摆手,“李老爷莫要动怒,有此贴心的小娘当真是福气。” “让您见笑了。” 李明生叹气了一声,“这孩子我自小当男孩来养,娇宠惯了,竟这般没规矩,真是气煞我也!” 叶戚笑呵呵地道:“其实这也是好事。李老爷还是考虑下吧,若有意老夫便辛苦说合。” 他说着便起身,拱手道:“叶某先告辞,静候李老爷好消息。” 叶戚一走,李明生便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慧娘,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李慧娘却不以为意,“爹爹,难道您要女儿老死家中么?大伯父如今做得可是京官,若被人知道女儿的婚事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京城那地方就算是私事也能变成公事,再者女儿可不想再被人笑话了。” 她说着就跪了下来,“求爹爹成全,女儿这些日子都不想活了,呜呜呜。” 见女儿如此,李明生心软了。这个女儿聪慧极了,他素来喜爱得紧,女儿的委屈他是知道的,见女儿哭得凄惨,便点头道:“只是八字还没一撇,若是冷家有诚意爹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爹爹可听闻那冷家先是定下了杨家娘子,若是人家不愿退婚,闹僵出来脸上可不好看,咱们是诗书人家,要脸面的。” 李慧娘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那杨小娘子前阵子还闹根本就不愿嫁给冷侯爷,还上吊自尽来着,我可都听人说了,爹爹不必担忧,这反而是成全了杨小娘子,咱们这是做好事呢!” 第64章 姑娘替你嫁侯爷 第二日叶戚就赶往了大榭岛,送上拜帖后,被人请了进去。 “柴桥后所叶氏族长叶戚拜见夫人。” “免礼。” 周氏脸带笑容,十分和气地道:“承蒙你说合,我儿对杨家娘子甚为满意,阿弥陀佛,真是大功德一件。妾身还未好好谢过你。” “夫人客气。冷侯爷保我大明安宁,坚守海疆,使我宁波不再受海寇之苦,老朽不过是尽了本分。” 叶戚不动声色地客套了一番,坐下后,道:“今日冒昧前来,实有一事想与夫人商量。” “哦?” 周氏挑眉,“是何事?” “唉!” 叶戚忽然起身伏身道:“请夫人恕罪。” “您这是做什么?” 周氏一脸惊讶,忽然脸色一变,“难,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没……” 叶戚摇头,叹气道:“只是那杨小娘子颇为难缠,先是上吊,自尽未遂后就各种折腾,并不愿意嫁入豪门大户,老朽怕闹出什么事来,所以特来跟您支会一声。” “怎么?” 周氏的脸沉了下来,“区区农女竟也敢嫌弃我儿么?” “人各有志吧。” 叶戚摇着头,“那杨满月的父亲本是我叶氏族学的先生,为人颇为清高,杨满月自小受他父亲教导,能写会算,心气颇高。并不愿意嫁入冷家,夫人,您……” “啪!” 话还未说完便见周氏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区区乡野贱婢安敢嫌弃我冷家?既已收了我冷家聘礼此事便由不得她!” “夫人说得是。” 见周氏起了火,叶戚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假模假样地道:“那杨满月的确不识抬举。不过是认识几个字也敢挑三拣四?侯爷可是人中龙凤,那日还来我们叶家村了,看着对那杨小娘子倒是上心。结果这女子不识好歹,冷侯爷都被气走了。” 周氏的脸越来越沉了,怒火似在聚集。 “正好此时后所的李家老爷有意这门婚事,夫人,那李老爷可是举人,家里还有族兄在京城为官,一门清贵,只是他的女儿命苦,说了几次亲都成了望门寡,夫人,您看?” “你说什么?!” 本以为自己这般说,那周氏定要不满杨满月。而李慧娘的条件也要好得多。自己这番挑唆定能促成此事。哪知周氏一听这话不但没改主意反而更火了。 只见她冷笑了一声,“区区贱婢安敢如此欺我?!当我们冷家的爵位是摆设么?此事由不得她!你且回去说与她听,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们冷家认定这媳妇了!活要见人,死了,呵呵……” 她冷笑着,一挑眉,眼里寒光直射,“就是抬个尸体也得入我冷家祠堂!既读过书,想来是识趣之人。你就说勿谓言之不预,此冷家老夫人送她的话,来人,送客!” 叶戚张大嘴.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想起自己都跟李明生说好了,若是这边搞不定,自己岂不是要得罪李家? 可周氏已容不得他再说下去,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家里的仆人立刻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他给送了出来。 叶戚无奈,只得离去。 回到家越想越气,被你儿子打了不说,还要受你一个老婆子的气,真当他叶戚是好欺负的么?! 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又听下人回禀杨家又出摊了,想起杨家每天生意火爆,只觉心里酸到了极点,好似抠了他的肉一般,让他整个晚上都失眠了。 “老头子,你这翻来覆去得作甚?!” 叶戚叹气了一声,“冷家老夫人不肯退亲,这可如何是好?” 叶婆子眼珠子骨碌一转,“呵呵,那就跟李老爷直接说呗,人家看不上他闺女,就要杨满月。” 叶戚愣了下,随即眼前就亮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明天我再去李老爷家。只是不能这般说,就说那杨满月从中作梗,呵呵,李老爷子定饶不了她!” 且不说叶戚去如何挑唆的,再说这日杨满月起来后,便又带着弟弟去王先生那。 “娘,你且安心出摊。先生是要考弟弟心性,我带他去便可。” 陈氏也觉是这个理便答应了。 去往王家村得路过李家村的祠堂,见着祠堂外面悬挂的举人进士牌坊时,满仓眼里生出羡慕,握着杨满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姐姐,我,我一定也要考上进士,以后给你和娘争个诰命。” 杨满月笑了起来,只觉心里暖极了。 考不考得上且两说,但弟弟有这份心却是让她高兴。 在他的小脑袋上轻拍了下,道:“臭小子,有良心,阿姐和娘没白疼你。” 满仓咧着小.嘴笑了起来,“阿姐,你教我识字的办法真好。前几天我就全把拼音背下来了,跟着你标注的拼音读认字果然快了许多。” 说话间脸上笑容更灿烂了,眼里冒出小星星,“阿姐,你真厉害!这可是官话呢,你怎么想出来用符号代替的?我会用后,你标注的都能念出来,就是要把每个字都记下还得花些时间。”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 杨满月笑了起来,“只要把拼音背熟,你的官话不但会说得好,且认字也会快上许多。” “嗯,嗯,嗯!” 满仓连连点头,眼里满是自信,“有阿姐教我,我以后一定能考上进士替你们争光的。” “有没有规矩?!” 姐弟二人正说着话,却忽然被人打断。 “在人家祠堂前指指点点的,真是无礼!” 杨满月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绿色水衫,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指着自己跟满仓二人。 她边上还站了一个女子,带着短纱冥篱,看那打扮便知是富家小姐。又听那丫鬟这般说,便知这应是李家的姑娘了。 上前了两步,福身行了一礼,“姑娘莫恼。只是途径李家祠堂见着这进士碑坊心生敬佩,不由驻足观望,一时忘情,还请主人家原谅则个。” “你便是那杨家娘子吧?” 那位富家小姐忽然掀开了冥篱,只见一张极美的脸露了出来。 柳眉凤眼,樱桃小.嘴一点红,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极有古代仕女的特色。这是一个古典美人。 杨满月下了一个结论。 她在看对方,对方也在看她,李慧娘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日子好过的杨满月因有了油水,脸色好了不少,白净的皮肤透出红晕来,更显得几分娇俏。 一双秋水剪瞳好似会说话一般,这样的眼睛最是惹人怜爱。巴掌大的小脸好似上天雕琢得一般,精致极了。 李慧娘素来觉得自己美貌,可在这女子跟前不知怎得就生出了一丝自卑来。 这女子好美! 眼神渐冰冷,淡淡道:“考进士靠得是真本事,可不是瞻仰下碑坊就能获文气的。” 这话说的…… 满月蹙眉,怎么听着带刺呢? 不过也不愿与这人多纠葛,便福身道:“姑娘说得是,这便离去了。” 说着牵过满仓的手就要离去。 哪知才转身却听那女子道:“听说你不满与冷侯爷的婚事?还曾自尽?”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转身,一脸疑惑道:“不知姑娘问起这事是何意?” “你只道是也不是?” 莫名其妙,难道是神经病? 眉头蹙得越紧了,可还是老实地点点头,“不错。门不当户不对的,有何幸福可言?” 李慧娘愣了下,这女子倒是有自知之明,那就好办了。 “既如此,你何不去大榭岛与那冷夫人说,亲自退了这门亲事?” 这女人怎得这般怪异? 难不成是同情我? 看了下她的打扮,又观察了会儿,觉得不可能。 这女子神情倨傲极了,高高在上的,看自己就像在看一颗野草,眼里满是鄙夷之色。 若是同情自己又哪会流露出这般神情? 只是一时间也摸不清这女子想干什么,且她是李家的人,便也耐着性子道:“姑娘出生富贵自是不用惧怕侯爷势力。只是我出生小门小户,就是个泥腿子,哪里敢亲自去大榭岛脏了贵人的清贵?” “倒是有自知之明。” 李慧娘点头,脸色稍缓,随即话锋一转,道:“你且尽管去退婚,本姑娘念你可怜,愿代你嫁入冷家。” “哈?!” 杨满月左算右想的,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瞪大眼睛,张着嘴,呆愣在那里。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家姑娘愿解你苦痛,你还不跪下谢恩?!” 那个绿衣小婢呵斥了起来,“真是泥腿子,礼数不懂,连感恩都不懂么?” “是么?” 杨满月回过神来,勾唇划出一丝冷笑,神态陡然一变,让对面二人有些吃惊。 这…… 女子好似与刚刚有些不同了? 那凌厉的气势瞬间扫过,随即沉淀,那双秋水剪瞳忽然变得清冷。明明还没她们高,可却并不堕气势。 “李家小姐莫不是官府之人?” 嘲讽挂在嘴上,“还是满月非良民所以要向您行跪拜之礼?” 李慧娘愣了下,随即凤眼里冒出了火星子,“贱婢!你好生无礼,胆敢这样跟我说话?冬梅,去,替我掌嘴!教一教这贱婢礼数!” 第65章 收拾下贱骨头 “李家千金好大的威风!” 杨满月忽然提高声音,呵斥道:“我看哪个敢?!我非你李家奴仆,你亦非老父母大人,有何资格能行这教化之事?!堂堂诗书传世之家的千金竟如此不懂尊卑,呵呵,满仓,这进士碑坊不拜也罢!” 说着拉过满仓就要走,哪知那女婢竟是扑了过来。 杨满月被系统虐得死去活来,厨师可是一个最锻炼反应的活计。哪里可能被扑着? 一把护住弟弟,一个转身,那婢女扑了个空,直接摔到了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啃了个满嘴泥。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了,那婢女呆愣了下,立刻就跳了出来,嘴里尖叫着,疯了一般扑过来。 “啪!” 杨满月微微侧身,伸手抓住那女婢的胳膊,对她的脸就是一下下去,嘴里大骂道:“好一个刁奴!竟敢欺负我弟弟!” 那婢女居然直接扑向满仓,意图不言而喻。 这算是惹了满月的逆鳞了! 谁敢欺负她的家人,她要谁的命! “哇!” 冬梅发出一声惨叫,左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李慧娘气得身子发抖,指着杨满月的手指上下颤着,“反,反了,你,你竟敢打我李家人!你,你可知我是谁?” “哦?谁?” 杨满月都想笑。 自己都称呼她是李家千金了,自然知道她是谁的。这种屁话还拿来问,简直智障! 要论嘴上功夫她怎会输给这个古代土著女? 想当年,她还是杨雯雯的时候,纵横高校辩论联赛,无一敌手。无论是要来文的,还是野蛮的,都奉陪到底! “我,我是李家二房嫡长女,我大伯是两榜进士,在京中为官。我大堂兄也是进士,父子同登科,不然你以为这牌坊是如何来?而我……” 她昂起下巴,脸上露出骄傲之色,“我父亲也是举人,下次开科必中进士无疑。你这贱婢居然敢如此待我……” “那又如何?” 未等她说完,杨满月就嗤笑了一声,打断了她,“又不是你是进士,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 李慧娘气结,被杨满月噎得满脸通红,“你”了个半天后,忽然道:“竖子,安敢如此?!冬梅,去寻人来替我教训她!” “李家千金当真要如此?” 杨满月一脸天真地道:“李家姐姐是大家闺秀,闺誉何等重要?嘻嘻,哪里像我这个野丫头,就算被人打几下也没什么。倒是您啊,要是传扬出去,啧啧,人家只会觉您仗势欺人,毕竟我是穷人家的丫头,是贱丫头嘛!” 李慧娘的脸色顿时又变了变,发现这个女子好难缠。 一般这样的乡下丫头看见自己不该是吓得要死么?自己屈尊降贵的能跟她说话已给了天大的脸了。自己教训她也是她出言不逊,这等女子如何配得起冷侯爷? 想起那日看见的那位男子,她脸有些发红,可随即眼里又生出怨毒来。 凭什么?! 自己要嫁的男人都死了,而这个女子不但没被冷云克死还能这般得宠? 她李慧娘出生望族,又生得美貌,只要这女子退了亲,自己必能比她更好地取悦侯爷!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生出一些自信,冷声道:“你若肯退亲,我便不与你计较。” “嘿!” 杨满月怪笑了一声,“姐姐若有本事尽管去说和,满月到时定给您行跪拜大礼,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贱婢!” “嘻嘻,我是贱婢,您是高贵人,您与我这个贱婢计较,您又是什么?” 她笑得当真是天真烂漫,把小姑娘的天真活泼表演地到位极了。可越是如此越发让李慧娘觉得刺眼。 一个乡下野丫头也敢肖想冷侯爷? 那样俊美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合该就是自己的! 在见到他那一刻起,她便明白这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安排她的未婚夫都出意外,上天安排他的未婚妻都死去,他们同病相怜,他们该是在一起的,谁都不能阻止! “打,给我打!” 李慧娘真是气疯了,忽然手一指满仓,“这个小东西也不是个东西!居然敢瞪我!给我打他!” “践人!” 杨满月的脸色迅速阴沉,“敢动我弟弟,你试试?!” 她说着居然从袖子抽出一把戒尺来,冷笑道:“前阵子出了采生折割的事来,怕被拐子盯上,没想到今日要在你们两个贱骨头上先开开刀了!”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声阴冷极了,让人忍不住颤.抖。 那冬梅吃了一次亏,这女子人虽小可力气极大,一巴掌下去,打得她嘴里都出血了。现在又有武器,哪里能不害怕? 就这样,僵持了起来。杨满月见他们迟迟不敢动,冷哼了一声,拽过满仓道:“满仓我们走!” “你,你敢?!站,站住!” 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素来只有她欺负人,从未有人敢这样凶她,饶是李慧娘刁钻却也被杨满月的蛮横给吓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去,气得眼泪都出来。甩手就给了冬梅一巴掌,恨声道:“没用的东西!去找大表哥!” 冬梅一脸委屈,抽噎着道:“大姑娘,那女子邪气得很,力气可大着。” 听了这话,李慧娘脸色稍缓,冷哼道:“罢了!不能怪你!泥腿子干得都是粗鄙的活计,力气大得很,是我们疏忽了!” 说着又咬牙道:“这贱婢如此小瞧我等,哼!我便去寻了大表兄替我做主!” “大姑娘为何不寻老爷做主?她这般羞辱我们李家……” “猪啊,你!” 李慧娘一脸恨铁不成钢,“若被父亲知道我出来寻她,能有好?还是寻表兄,呵呵,这小娘皮娇美,表兄最是爱美人,没了清白,还怎么嫁侯爷?” 说着眼里又生出怨毒,像毒蛇一般,阴冷到了极点。 磨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杨满月这是你逼我的!哼!你若识趣我便说合让表哥取了你当个妾,若是不识趣,呵呵,让你想进窑子赚皮肉钱都不能!” 说罢便甩手离去。 杨满月不知她打算,李家虽是大户,可威胁自己的家人就是不行! 冷云说得对,自己内心还不够强大,所以瞻前顾后的。刚刚看到那婢女要打自己弟弟,她便明白了! 为了保护家人她必须强大起来! “阿姐,那个李家姑娘怕是不会干休。” 满仓也是个机灵的,大概叶戚的事给他好好上了一课,所以也学会思考了。 杨满月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是本地名望,必不敢乱来了。” “可,可若是与那叶戚一眼,寻刘五那样的人呢?” 说起刘五满仓脸上闪过一丝惧怕。被救出来的都是跟他这般大的孩童,太凄惨了,以至于他做了好多天噩梦。 “呵呵,刘五都能弄死,你觉阿姐会斗不过他们?” 杨满月这话也是提气用的,不过她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眼里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又隐没在眼底,道:“阿姐已买了不少的海带,只要这个东西能做出来,我们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阿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 姐弟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志家跟前。 一番禀报后,二人被请了进去。 只是到了正厅却不见人,仆人又禀报道:“对不住则个了,姑娘。刚刚主屋来人喊老爷商议事情了,老爷吩咐您改日再来。” 又是闭门羹? 这回人都不见了? 杨满月一蹙眉,随即笑了笑道:“有劳您了,那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吧。” 说着便牵着满仓退了出来,见满仓不说话,便安慰道:“满仓,莫要瞎想。这年头就算是拜个手艺人为师也是要吃不少苦头的。更别提王先生还是我柴桥名士,你若能拜得他门下必一生受益。” 满仓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阿姐,也许这回先生还是在考验我。你不是常告诉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厚,君子以厚德载物。既如此,我更不能妥协,我要拿出诚意来。” 杨满月愣了下,没想到满仓把这句话给记住了,心里顿觉欣慰。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明日晨起我便独自前来,给先生送一串毛豆,豆有豆荚,里面有豆子,向先生表明我志向。” 杨满月笑了起来,“满仓想得真好。豆荚内豆子都有好几颗,本就有连中三元的美好寓意,你这是要先生表达自己连中三元的志气么?” “不……” 满仓摇头,“毛豆最是廉价,就像我一样。外表不起眼,可内里的豆子却是下酒的好菜,还能驱除邪气,等再长大就会成为大豆,可以做豆腐,做豆浆,还能榨油,阿姐,我想做毛豆,虽然现在不起眼,但以后也会成为人人都离不开的东西。” 杨满月目瞪口呆,眼睛莫名开始酸涩。 夏日里的毛豆最是不起眼,可却是人们夏日餐桌上的常菜。等长大后还能做豆腐,这是穷苦人家难得的蛋白质补充。 满仓要做毛豆,志向何等高远? 眼前微微有些模糊,她竟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对弟弟的教育会产生这样的效果,抹了抹眼角,问道:“满仓是想做一个替穷人做主的官吗?” 第66章 满仓的志向 满仓用力地点头,“我记住阿姐的话了。人要机灵不能迂腐,清官要比贪官更歼诈。所以我做一个毛豆他们就不会在意我,但我却可以让许多跟我一样穷苦的百姓不受欺负。” 他拉着杨满月的手,仰起头,脸上露出一片凝重,“阿姐,一定还有许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吧?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叶戚那样的小人欺负。阿姐,我这些日子想明白了,我不去当将军了,我还是要读书,我要当大官,我要让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穷人都不被欺负!” 多好的孩子啊! 多远大的志向! 他应该有书读,他应该受最好的教育! 杨满月深深被震撼着,她来自功利的时代,这样的言语放在上辈子定是要被她耻笑的。 只是当面对着这个才九岁的古代弟弟她却是笑不出来,感受到的只有震撼与感动。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吸了吸鼻子,拍了一下满仓的小脑袋,笑着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以己度人,我们满仓能感受天下穷人的苦痛当真是长大了。阿姐很高兴,你放心,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阿姐也一定会让你读书的!” 姐弟俩牵着手朝家走去。 杨满月心中涌起力量。 弟弟如此有志向,自己怎能软弱? 在黑暗处,一个身影渐渐潜出,摸着胡须,看着离去的姐弟俩不由点头。 “先生,看不出这杨家小哥居有这般有志气,您为什么不收下他呢?” 王志看着自己的书童,呵呵一笑,道:“这杨家与叶家的冲突我也听说了,他们执意要将家中子弟拜入我门下,你道为何?” 书童茫然地摇头。 王志呵呵笑了起来,“利之所在。这个杨家娘子不简单啊!嗯,这小子不错,且看他能坚持多久,若是可教之才老夫要祭拜圣师收他为弟子。” 书童大吃一惊。叶家族学的子弟固然也称自家老爷为一声先生,但那只是蒙师,与这种告圣贤拜师是不同的。 拜了圣贤,等于成了入门弟子。 在大明,一个读书人一生有至关重要的三个老师。 蒙师,业师,坐师,虽都是先生,可意义却大为不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业师与坐师。 业师,就是传授专业知识的。比如以前的八股文靠自己琢磨是没用的,因技巧性太强,所以必须有个师父来教。 坐师则是主持那次科举的考官,录取者与这些人自动形成师生关系。也有直接拜入门下的。 这王志要收杨满仓为弟子,还要祭告孔圣先师,那就是入门弟子了。从此师徒二人荣辱系于一身,师父的人际关系可以拿来使用,但弟子终身都要服其劳。 这是一个讲究师道的年头,一般人都不会随便收弟子,特别是像王志这样的名士。而满仓一旦拜入门下也不能随便改换门庭,否则会遭全社会唾弃。 不得不说,王志这个想法着实地震撼到了小书童。 他瞪大眼睛,喃喃道:“先生,您,您真要收他在门下?可,可就仅凭几句话,就……” “愚蠢!” 王志呵斥了一声,“你可听到他的志向了?做一个毛豆,哈哈!这是个好苗子,最关键的是他有一个贤惠的姐姐。嗯,能察人之苦,说得真好。有此贤惠姐姐,此子就算不拜入我门下,将来也必成大器!” 书童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不就一个农家小子么?” “呵呵……” 王志笑了一声,拿着折扇在书童脑袋上轻敲了下,道:“所以你只能当书童。你九岁时想着吃毛豆,但不会想做毛豆,有趣,有趣,哈哈!走吧,且回去,等那小儿明日送毛豆来,老爷我想吃水煮的。” 书童捂着脑袋,还是一脸莫名,真不知自家老爷高兴什么。 杨满月带着弟弟又路过了李家祠堂,这回他们俩看都没看就过去了。心里有了明确目标的人不会再去仰望别人的光辉来耗尽自己的棱角。 这座碑坊满仓不需要了。 第二日,杨满月跟着陈氏一起出摊。自打刘五的事后,梅家子弟都对杨家感官挺好。其实他们虽然以渔猎为生,可却不是人人都有渔船的,好多子弟没有田地也只能打短工。 杨满月觉得自己在叶家村势单力薄,正是需要收买人心的时候。且自己这边也需要大量人手来做味精,便许了一天10文工钱,包三餐寻了四五梅家青壮来帮忙。 人手一多,开销固然大了,可能做的事也多了。 这不,常来的食客明显发现最近的小菜多了。 浸泡了一晚上的醋豆下酒又开胃,这个季节吃最是妙,卤煮火烧已经有些不适宜了。因此除了这些小菜,杨满月又弄出了凉面,凉皮。 凉皮都自己做得,买了一个石磨,有了梅家子弟帮忙,一下午做个百来张米面皮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起这凉皮也是她的独家绝技。磨得细细的米浆倒在特制竹篾箩筐上,放锅里蒸熟,皮不但薄还滑嫩,可比绿豆粉做的好吃多了。 吃得时候加入黄瓜丝,绿豆芽,麻油,醋,辣椒,芝麻酱,烤麸,蒜瓣水以及一点豆腐乳和盐,在这炎炎夏日一口下去,那真是美上天了。 看梅家几个小子的吃相就知道,他们对于这个“创新菜”是有多喜欢。 用“蒸”这种技术制作米凉皮的技术要到清朝末年才出现,而在这边一带还是用绿豆粉做的,不仅价格昂贵且制作困难,所以一般人很难享受到。 今个儿是凉皮第一天问世,杨满月对此充满了期待。 卤煮火烧已做得少了,除了那些力巴还在吃,那些贵公子们已不过问。他们非苦力,不需要太多的碳水化合物与脂肪,在这样热的天气里,一道凉菜才是他们的最爱。 到了摊位上,周家兄弟便过来了,嘴里还叫嚷道:“这天热得可真快,幸好靠海,还有点风,不然非热死不可。” “大兄说得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家里那个做的菜一点都吃不下。也就杨小娘子做得东西还能吃点,只是这天吃火烧太上火了。” 杨满月笑着拿出一张凉皮,“知两位贵客近日无胃口,这不,特意想了一个好东西想请二位品鉴呢。” 两人定眼一瞧,一头雾水,“这东西洁白如玉,略带晶莹,看着甚美。只是不知这是什么?” “这是米凉皮,顾名思义是用大米做的,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杨满月一边说一边开始切凉皮,然后把各种配料往里加,最后还撒了一点花生碎,又问道:“两位贵客可要来点辣椒?” “来一点,辣椒开胃,不过可别太辣啊!” 周家兄弟来了兴趣,因为他们看见杨满月在里面加了黄瓜丝,绿豆芽,烤麸,配料之多让人眼花缭乱。 再等拌好,上盘后又撒上了香菜,端得是好看。 这样看着,只觉口中生津,好似从菜里感受到了一丝凉爽,竟觉胃口开了。 杨满月把两份凉皮端到两人跟前,“承蒙照顾,这凉皮是小店奉送的,希望两位客观吃完能给点意见。” “好说,好说。” 周家兄弟倒也不客气,杨小娘子虽是姑娘家,可为人直爽,颇有男儿家的英气勃发,非虚伪矫情之人。所以也没必要来虚的,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这一吃却是停不下嘴来了。 醋和辣椒本就是开胃的东西,更别提这凉皮特别有嚼头,吃嘴里还滑爽得很,还带着点淡淡的芝麻香,别提多好吃了! 一盘凉皮很快就被他们消灭干净,周二郎忍不住道:“小娘子,再给我做一份!你这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真是了不得,我要两日没来吃你做的东西浑身都不舒坦。” “也给我再来一份,真是好吃啊!竟然有胃口了!” 旁边的食客一看也动心了,纷纷都点了一份。 虽然小小一份凉皮要10文钱,可对于他们这样的身价却也不算什么。这些人本来也不会这个点跑出来晒大太阳。 着实是天气太热,家里的东西怎么吃也吃不下,而心里却对杨家小铺的吃食越发惦念了起来。 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也顾不得太阳晒得厉害,纷纷跑出来了。 好在屋台能遮阳,倒也稍稍免去了日晒之苦。 杨满月手脚麻利得很,只有凉皮是需要切的,其他都是事先切好的,拌起来十分容易。很快的,就卖了二十多份凉皮出去。 男儿家口量大,都是上双份的,一群吃饱喝足的人只觉满足极了。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幸福感竟越发强烈。 “周兄说得不错啊,我也觉杨小娘子的手艺进步了。” “哎呀呀,杨小娘子,你何不租个店面?就凭你这手艺,不愁没人吃。我看就是开到京城去都行。” “杨小娘子走了,我们吃什么?你这厮,这是要苦死我们啊!我现在一天不来这里吃东西就觉浑身不得劲,只觉家里厨子做得都是猪食,换了好几个了,真是苦也!杨小娘子,你到底使了什么秘法?做得东西怎能这好吃?!” 第67章 来了个妖孽 对于食客们的疑惑,她也就是淡淡一笑,一眨眼,露出一丝俏皮,“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因爱看各地风俗人情,这日子久了便开始琢磨各地风味,也不知弄得对不对就自己吓琢磨。客观们觉得好并不是满月手艺好,而是以前没这样的东西。” “杨小娘子莫要谦虚,我也曾游学过,吃过不少地方的东西。无论是路边小摊还是大酒楼,说实话我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位兄台说得是极。杨小娘子做得东西,怎么说呢?不如大酒楼那些菜珍贵,可就在这平淡中却有一股人生百味,味道极好不说,等吃完后再细细一回味竟是有一种家的味道,让人心尖发暖。” “啊!这位兄台道出我的心声了。我家本非此地人,可真怪哉,杨小娘子做得菜却愣是给我吃出了家乡的味道,明明菜都不一样。” 听着食客们的议论,杨满月心里越发期待下一次大考了。下次神之手技能又能加五点,不知等自己所有考核过关是不是能做出黯然逍魂饭来? 而且二级考核后,她还得到了一张秘制黄豆酱的配方。这个季节正好做来,真是期待秘制的黄豆酱会是个什么味道? 正想着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救命……兀那小娘,快,快给老头子一碗凉水喝,热煞我也!” 众人一看,忍不住乐了。 原来是许久不来的疯老头又来了。只是这位主是怎么回事?之前头发焦黄,明显是被火烧了,怎得这回连胡子也烧了么?只剩下半截胡须了,看着颇为滑稽。 杨满月呆愣了下,有些惊讶地问道:“老,老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遇上歹人了?” “哎哟,哎哟哟!” 杨满月不问还好,一问老头就大哭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腿哀叹道:“作孽,作孽啊!近日老夫外出访友,未带我那小曾孙去,结果回来臭小子给我点烟,故意手一抖把我胡子烧了。家门不幸啊,哎哟,气死我了。” 众人嘴角一抽搐,老头儿,你当我们是傻儿么?这怎么可能?也没闻见您老身上有烟味啊! 咱江南人可不好那口,大卷烟叶子也只有北边人才喜欢。 这老头疯疯癫癫的,准是被人吃瓜落不好意思说出来。 众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都微微一笑,不再纠结这话题,只道:“老人家许久不来了,天气热莫上火,杨小娘子又发明新菜了,快尝尝。” “又有新菜?快快快,都给我上一份!直娘贼,出去这久,可想死这儿的味道了。真怪啊,杨小娘子你到底在菜里放了什么?我出去那段时日,那可真是想得觉都睡不着……” 杨满月笑了笑,也不多言,只快快做了一份凉皮,推到老头跟前,笑着道:“老人家,莫要动气,这凉皮我送您。” “好咧!” 老头立刻眉开眼笑,“你这丫头懂事,老头儿就爱听你说话。” 说着便拿着筷子吃了起来,这一吃却是停不下来了,“这手艺又好了?这凉皮不是绿豆粉做的,怎这白?” “这是大米做的。” “哎呀呀,味道真好!这一吃,胃口都开了!还有甚新菜快端出来。” “还有醋豆,酱猪爪。” “都来一份!” “好勒!” 老头吃得风卷残云,杨满月以及一众食客看得目瞪口呆,这老头莫不是刚从难民堆里爬出来? 乖乖! 这吃相…… 真够凶猛的! 一盘凉皮下肚,老头总算放缓了速度。又见这里也卖酒了便又点了一壶酒,一喝发现居然还冰冰凉凉的,忍不住笑了,“小娘子手艺好,心还细,生意难怪好啊!” 一群食客也纷纷点头,“这天喝白酒太烧,还是咱们宁波的甜米酒好喝。放在冰桶里一冰,喝着解暑气,当真是快哉。” “只是小娘子,你这样成本可要高不少呢。” “哪能呢?” 杨满月笑了起来,“这硝石点冰宋朝就有之,诸位客观有所不知,这硝石可反复使用的,只要晒干就好。” 众人恍然大悟,“原还有这等说法。哎呀,那那些卖冷饮的店家岂不是要赚翻了?好哇,这般愚弄我们,哼,一碗酸梅汤都得卖10文,当真是黑心。” 杨满月面色发窘,好似一不小心泄露了冷饮店的秘密? 这可不行。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行业潜规则还是要遵循的。 略一琢磨,便道:“诸位贵客莫恼。虽满月说得简单,其实硝石制冰做冷饮也颇费事,特别是大店家,因制作量极大,而这硝石要大量购入需得层层上报,这可是朝廷管控的东西,上下打点也得费不少钱,更别提大批量制作需要的人手也多,哪能便宜得起来?” “满月不需要制冷饮,只是弄出冰块加点水冻下酒,药店买点就足够了,成本就少,自然也就能忽略不计,可大店是绝对不行的。” 听她这样一说,那群人才熄了怒火。随即又赞叹道:“小娘子真乃实诚君子,所谓同行是冤家,小娘子不但不诋毁还帮忙解释,真是高义啊!” 杨满月笑了笑,心里却是暗道:“幸好跟药店老板打听过,不然还真糊弄不过去。看来以后还是要谨慎些,自己这个现代人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东西没准在古代就是传家秘法呢!” 老头啃着猪爪,也不理会这些人的议论。喝着冰糯米甜酒,再来一口猪爪,只觉这日子爽得都快上天了。 吃货阁老心里也暗暗纳闷。不会错的,她手艺的确进步了,且进步不小,难道她真有名师指点? 这回又去了一回京城,再次品尝了御厨做得东西,这一吃,竟发现御厨都不如这个小娘子的手艺,总觉少了些什么。 又在京城各大名店吃了一次爆炒田螺,可依然没有那种味道。这个发现让他惊讶之余也越发怀念这小娘子做的东西。 事一结束立刻就赶回来了。这一吃,只觉相思之苦尽除,心头的烦恼事也去了不少。 “这猪蹄肥而不腻,皮颇有嚼劲,小娘子在做的时候是使用了独家秘法吧?” 杨满月有些吃惊,这个老头嘴还真厉害啊! 本来猪蹄是被她油炸的,后来觉得这样太过油腻,所以最近两天的猪蹄她都是汆水后用火炙烤,一来可收紧皮肉使口干更脆更有嚼劲;二来这般处理能使猪蹄的内在更为酥软,不受油炸影响,不然口干过硬,火候太过,可就没吃头了。 且烤也只能微烤,不能烤过头,要刚刚好,略有发黄就可以放入锅里酱了。就算她现在厨艺大涨,可也要实验几回才能得到自己满意的口干。 没成想,这老头如此厉害,微微的烤火处理他都能吃出来,再联想起此人之前的表演,想起冷云那封信,她有些吃惊了。 难道这貌不惊人的疯老头来头极大? 压下心中的疑虑,不动声色地道:“老先生好本事啊!些微雕虫小技都逃不过您这条舌.头,厉害,厉害,小女子佩服!” 石阁老忍不住笑了起来,似很受用这小姑娘的恭维,乐呵呵地道:“老头儿就爱吃,都把家吃穷了。若是再吃不出个什么门道来,这辈子岂不是太糊涂了?” 一群人一听这话就乐了,“老人家,瞧你说的。我们可看得出,您学识不凡,绝不是小门小户的出生,一个人能有多大胃口能把家吃穷了?” “哎哟哟!” 一提这话头老头又哭了起来,“你们可别提我伤心事了。因为好嘴我不知误了多少事,家里儿孙对我不敬,都是因为我好吃……” 之前大家还不信,只觉他是鬼扯。可见他说得认真,不似作伪,便有些信了。这信了之后吧,就又有些哭笑不得。 纷纷想着:这是多爱吃?吃得连家里都不和睦了?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走来一人,那正哭诉着开心的老头一看这人便如见鬼似的,“啊”的一声惊呼,居然一下子就从椅子上下来,一个转身绕过屋台,躲到杨满月身后,大声喊道:“大事不好,吾命休矣!” 所有都被这变故给惊呆了。不由看向来者,这一看却是有些呆愣。 杨满月也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妖孽啊!!! 来的是一个男子,年约二十上下,五官极为精致,一双细长凤眼带着一点桀骜与漫不经心,可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却不容忽视。 穿着一身蜜色的云纹宽袖长袍,如墨一般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白玉簪子绾起,更添了几分阴柔与放荡不羁。 如果冷云是极为阳刚之美的话,那眼前的男人就是极为阴柔之美。 若不是那身高实在太出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呢。 那皮肤好似玉一般,在阳光照耀下,更显莹润,好似谪仙下凡。 只是这个男子似乎很不高兴,一看老头躲自己身后,那美如玉的脸上泛起的不悦都快把这摊子都烧了。 只见他咬着牙,声音沉沉传来,“祖父,你可知你年岁已不小?怎还敢乱吃路边摊的东西?” 第68章 弄回去当媳妇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有种闻之而悦的感觉。 只是再看那神色却是有些惊心。 显在克制着自己,还很辛苦的样子。 躲在满月身后的老头却又撒泼打滚了起来,“哎哟,哎哟哟,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这样跟祖父说话,小娘子,去,替老夫打他!” 杨满月头上冒出黑线,老人家,咱可不是你家打手啊! “祖父,你上回在路边吃东西,可是在家躺了好酒,难道您忘了?若是您有个什么,我如何跟远在京中的父亲与大伯交代?” 男子说着就绕过屋台走到里面来,看了一眼杨满月,冷哼了一声,“路边小摊岂能干净?!” 杨满月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爽了,福身道:“公子请放心,我们杨家小铺虽是路边摊,可所有食材都精心摘选,一应餐具都用开水煮过,都乡里乡亲的,哪能不仔细着些?每天所有剩下的食材也都回去分给乡里邻居了,绝不会吃坏肚子。” “呵!逐利者总是巧言令色,说得天花乱坠,安知背后如何?” 尼妹啊! 大明的男人都这么可恶吗?! 只是她也有些纳闷。 疯老头看起来挺寒酸的,这个男子却是打扮不俗,这老头果然来历不凡啊。 忽然,她眉头一蹙,想起冷云说得疯老头,难道指得是他?!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老头儿,心里暗暗惊心,可随即又有些气闷。 感情冷云跟这老头认识?难怪会给他酒喝了! 亏自己还以为这家伙其实还有点善心,结果根本不是! 能让冷云如此的人,难道这老头身份十分尊贵? 真是怪事! 难道大明朝的人都爱玩这套? 老头被杨满月这样一看,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小娘子原谅则个,老夫管教无方,我的孙儿冲撞了你,老头儿给你赔不是了。” 他说着便要作揖,满月刚要阻止却听见那男子又冷哼道:“区区路边摊小娘如何受得起祖父大礼?” 杨满月有些怒了,冷了脸,淡淡道:“堂堂卿贵之家的儿孙也不过如此,出言不逊,肆意折辱,当真是教养被狗吃了。” “你说什么?” “哈哈!” 男子一脸怒容,可老头却是笑了起来,拍着手道:“说得好,说得好。” “老先生,那不是你孙儿么?你怎得还叫好?” 一旁的食客插话道:“这位公子看得怎有些眼熟?” 忽然周大郎惊叫了一声,“你,你,你是,是,是宁波四公子之一的石琮!” 周大郎眼里满是惊愕,再看向疯老头时眼神变了。 忽然他起身,一整衣冠,一脸肃容,伸出手长作一揖,道:“学生周文定拜见石阁老!” “啊?!” 一群人惊呼,“石,石阁老?贪嘴阁老?” “呸!你瞎说什么?石阁老莫怪,我这弟弟不懂事……” 老头摆着手,瞪着自己孙儿,一脸怨念道:“怨你,怨你,都怨你!大热的天不在家待着跑来盯梢,这下好了,都知道了,我没人玩了!” 杨满月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耳朵。 眼前这个疯疯癫癫,如小孩儿的老头竟是才退休的大明首辅? 这首辅可,可不就是后世总理那样的级别了吗? 哎哟,我的妈呀! 杨满月觉得脚下有些发软。想她前世一个穷d丝,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街道办主任,一般都是正科级,撑死了也就是副处级。可总理是什么级?! 我去! 玩大发了! “起来,起来。” 石阁老摆着手,“现在我就一荣休的老头儿,你们莫要客气,老头受不起。” 说着又绕出屋台,坐了下来,冲那男子道:“琮哥儿,来来来,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尝尝这小娘子手艺。” 他说着就竖起大拇指,“这个小娘子可了不得,将来必成我大明第一厨!” 这话一出口,周边立刻骚动了! 石阁老之所以有那样的外号可不就是会吃,爱吃么? 人家堂堂大明前首辅,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吃过?虽知道杨家小娘手艺了得,却从不知评价竟是这样高! 石阁老代表的权威性不容质疑,一时间一众老食客忽然觉得这菜仿佛更好吃了,附和声一片。 石琮皱眉,自己这祖父总是贪吃,可那条舌.头也是出了名的刁钻,可给出这样高的评价也言过其实了吧? 难不成是故意搪塞自己,还不想回去? 他看了一眼杨满月又看了看自己祖父,性.感的唇微微勾起,带出一丝笑容。 刹那,芳华灿烂,好似春风迎面而来。 “既然爷爷这样说了,孙儿便恭敬不如从命吧。” “哈哈!” 老头高兴了,拍着手道:“杨家小娘,快把你这有的菜都端出来,老头儿要与孙儿对酒当歌。” 众人见石阁老如此随和,不由暗暗点头,更是心生敬佩。 虽如老顽童,还好吃,可人石阁老的能力着实不差。他当首辅后,大明官场一片祥和,君臣同心,更是促成了与北边大金议和之事,换来这太平岁月,天下百姓其实都是念着这位老人家的好的。 当然,冷侯爷也不例外。 杨满月见此也不再多啰嗦,麻利地切起各种小菜,坐在对面观察着石琮瞳孔微微一缩,好麻利的刀功! 只见拿着菜刀的小手上下翻飞,菜刀在她手里好似活了一般,一个猪蹄剔骨切肉,一气呵成,完全没有多余的工作。好似从拿起菜刀那一刻起已胸有成竹,知怎么切割最合理。 见她切好猪蹄,拿起浸泡在一个小盆里的纱布拧干后把菜刀仔细擦拭,随即又从锅里扎出一小块猪肝来,同样是利索地切开,薄薄一片,速度之快令人简直瞠目。再一眨眼,竟已收工,摊在白净瓷盘上的猪肝看起来薄厚均匀,竟是一分一毫都不差!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因祖父的缘故,也算吃遍大江南北,见过这行各种大家,也看过他们当众表演,可却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刀功。 切好猪肝,她居然又拿出黄瓜,胡萝卜以及一把精美刻刀出来。 一众食客瞪圆了眼睛,心里纳闷,杨小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随即便明白过来,不由暗暗好笑。 到底还是小孩子,刚刚被这四公子之一的石琮怂了,心里不服气,这是要展示自己的本事呢! 石老头瞪大眼睛,嘴里连连发出惨叫,“我滴娘唉!杨,杨小娘子,你,你还是人吗?我滴个娘唉!这,这雕功也了得啊!天,这,这!你们快看,这简直如鲜花在你眼前盛开呐!” 只见手里的胡萝卜好似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一把小刀跟活了一般,一层层削下,连绵不断,随即又在她手里被层层卷起,小刻刀略一修整,一朵美丽月季花便在手中盛开出来。 猪肝片已摆放好,中间正好空了一个圈,把花儿摆上去,黄瓜皮雕刻出叶子一点缀,顿有春意盎然之感,清新极了。 杨满月把猪肝与猪蹄递上,笑了笑道:“请公子品鉴。” 说着也不理会石琮,又拿起凉皮继续做菜。 石琮看着她的笑颜如花,不由发出一声轻哼,“区区雕虫小技,不过是花架子。” “你懂什么?” 石老头不高兴了,呵斥道:“用胡萝卜雕花虽是最简单的,可却要做到她这么快全天下也没几个。且你看着花朵儿,好似活了一般,薄厚极为均匀,呵呵,不是老夫有意抬爱,这刀功,当真是御厨都比不了。” “嘶!” 一群人听了这话倒吸着凉气,没对比就没伤害,一听连御厨都比不上杨小娘子,看杨满月的目光顿时又变了。 心里纷纷想:难道这小娘子的刀功已达至臻境界了么? 杨满月笑了笑道:“老先生莫要夸了,再夸下去满月可要骄傲了。” 老头哈哈笑了起来,“莫要谦虚,当得起,当得起。” 顿了下又道:“再给我上壶冰镇糯米酒。” “好勒!” 杨满月上了一壶酒,刚要回身去忙自己的事却听那男子好听的声音传来,“刚见你切完猪蹄又擦拭菜刀是何道理?” “嗯?” 杨满月回过身来,一脸奇怪地望着那男子,“猪蹄与猪肝不同味,菜刀自是要擦拭,不然岂不窜味了?” 石琮蹙眉,这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怎像在看痴儿? 老头看自己孙儿吃瘪,不但不怒反而哈哈直笑,“小娘子仔细人。精益求精,好!人人都像你这样,这世道就太平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多谢长者教诲。” “哈哈!” 老头更来劲了,举杯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知音啊!” 杨满月笑了起来,福身道:“能得阁老大人一句知音,满月此生已满足。” “哼!” 石琮轻哼了一声,“趋炎附势之辈,本心不正,菜难得其味,不吃也罢。” 杨满月看了他一眼,心里冷哼:长得人模狗样的,跟愤青似的,真是无趣。 懒得理这样的人,冲石阁老道:“老先生慢慢享用,满月忙去了。” 见杨满月不搭腔,石琮只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石老头伸手捅了捅他,一脸猥琐,小声道:“好孙儿,这小娘子有意思吧?长得也俊,爷爷给你弄回去当媳妇?嘿嘿嘿,这可是冷云那小子看中的……” 第69章 就要这个 石琮眼神变得幽深,嘴角慢慢勾起,带出一丝漫不经心,“哦?冷暮时?” 石老头嘿嘿直笑,“那小子现在在京城,不日就要北上,这可是好机会。” 石琮拿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看向自己祖父,淡淡道:“如此说来,这小娘就是那个自尽未遂的农家女了?” “哈哈!我石老头的孙儿就是聪明。” 石老头笑得越发猥琐了,“老头儿早打听清楚了……” 说着声音又低了几分,“宫里那位心思颇重,我虽荣休,可门生故吏仍在,若是娶个农家女,岂不是少些猜忌?” “哼!” 石琮冷哼了一声,“祖父,你是为了吃吧?” 被人拆穿,石老头脸上挂不住了,眼一瞪,对着石琮的脑袋就是一下,大骂道:“臭小子,规矩被狗吃了?怎么跟祖父说话的?来劲了!我不管,就要这个!你给我弄回去!” 石琮头疼,真是老小老小,祖父年岁越大,嘴越馋,就连性子也越来越不靠谱了。 想起祖父另一个外号,他不由叹息了一声,随即道:“祖父,难不成你要孙儿娶个残花败柳……” “怎么说话的?!” 老头又把眼瞪圆了,“她是被强迫的,可是清白的。” 话到这里,老头忽然发现因为刚刚动作大了些,一些食客已看了过来,忙讪讪一笑,端起酒杯佯装无恙,然后继续压低声音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啧啧,先帝在世时就骂这江南是士族的江南,现在看来果是不假。一个小小叶家居敢做下这等移花接木之事,世道啊……真是变了……” 石老头摇着头,喝了一口酒,又怂恿了起来,“我说,琮哥儿,爷爷这双招子可毒着,这小娘子可不像一般人,听闻她自小得他父亲细心交道,有胆有谋,唯一让老夫纳闷的是她厨艺到底怎么学来的?” 石琮默默地喝着酒,左右就是不接自己祖父的话。可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女子多瞄了两眼。 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丝不屑。 他可是宁波四公子之一,区区农家女如何堪为良配? 不过这厨艺倒的确了得,祖父既喜欢便弄回去当个厨娘好了。能为他们石家为厨娘,伺候祖父,是她修来的福气。 想到这里,他喝了杯中酒,低低应道:“祖父既喜欢,孙儿便讨了她回去给你当厨娘。” “嘿嘿……” 石老头看着自己孙儿自信的模样不由摇头,嘿嘿一声笑,道:“你大可试试,呵呵,琮哥儿,这四公子为何为首之人不是你?反是一外来的冷暮时成了之首?你啊……” 老头头摇得越发厉害,“论城府心机,你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与那冷暮时一比,却是差远了。莫要不服气,你大可试试,这小娘子,呵呵,厉害着!” “是吗?” 石琮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添了些酒,修长白净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酒盏,仰头一口干掉杯中酒,“那孙儿倒要一试。” 杨满月不知这祖孙二人在议论自己,眼见做好的小菜居然不够卖了,便让梅三娘又去买了一些食材来。 本要走的食客一见此又不走了。 其实他们能看到杨小娘子当面做菜的机会不多,再加之这菜着实好吃,而又有了石阁老如此高的评价,心里的好奇是越来越重了。 虽食材并不珍贵,做得也是江南夏日的寻常菜,可人们发现在这杨家小铺看杨满月做菜是比吃东西还有乐趣的事。 只见一条黄瓜顷刻间在她手里成细细的黄瓜丝;一颗土豆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摆弄的便已成了土豆丝,刀功之犀利令人瞠目。 食客们不断地爆出一阵阵喝彩声,杨满月也感到了一阵满足,手脚越发利索了起来。 “当当”的切菜声好似一首动听的音乐,极富韵律,坐在屋台边的石琮不由道:“倒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怎么样?给你当媳妇好吧……” 石老头又凑过去,“有了这样的媳妇一辈子吃得就舒坦,啥都不愁。” 吃货的世界石琮大概没法理解,可见这女子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竟也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似乎讨回去当个妾也不错? “小娘子……”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打断了杨满月,一包油纸搁在了屋台案板上,“今日得了一些鲜虾仁,家里的处理不好,特拿来让你帮忙做,可否?” 杨满月抬头一看见是马文如,便笑了起来,“马公子可是老客人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哈哈!” 马文如笑了起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小娘子就是爽利。祖父一点胃口都没有,今个儿得了些新鲜的虾子,挤成了虾仁,能否给我做个杭州名菜龙井虾仁?” 石琮饶有兴趣地望着杨满月,嘴角带出一丝玩味。 宁波一半江河一半海,菜品在浙菜中独成一系,这女子虽有些创新,也概因大开海贸,朝廷南迁,大量北方之人涌入宁波,会做一些口味偏北方的菜式并不奇怪。 没见她没创新的时候,做得都是本地菜么?而杭州菜颇讲雅致,与宁波菜海河兼并之味不同,她能做好龙井虾仁? 呵呵…… 杨满月笑着接过茶叶,打开一看,闻了闻,又看了下色泽,笑着道:“马公子,这是大佛龙井,稀有之物,用来烹虾仁未免豪奢。” “小娘子好眼力!” 马文如似乎已成了杨满月的脑残粉,连连惊叹,“一闻一观便知是大佛龙井,佩服佩服!” 石琮眯眼,眼波流转,忽然低低笑道:“祖父,你说得对,此女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 “若是一般庸脂俗粉岂能入老夫的眼睛?” 石老头一脸得意,随即又蹙眉,“这般看来这小娘天赋的确颇高,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老夫着实还是无法相信她乃无师自通。” “祖父又何必纠结这些?只要为我所用,过去如何,将来如何有何打紧?” 石老头又看了石琮一眼,呵呵一笑,只是摇头却是再也不说话了。 “放心给我糟践?” 杨满月笑嘻嘻地取来开水,把茶叶倒入杯中,“我可要加水了,公子?” 马文如哈哈大笑,“放心,放心!也就是祖父行动不便,不然定要亲自来瞧瞧的。家里的人都说你手艺好,咦?上新菜了?等会儿给我一起打包带点回去。” “好勒!” 杨满月也不再废话,其实龙井虾仁的关键在于茶的浓淡,宜淡不宜浓,但“淡”到什么程度却是有考究的。 龙井虾仁素来被文人墨客所追捧,自然是宫廷宴会上的常菜。杨满月出生厨师世家,家里还出过御厨,菜谱手艺都是代代相传,所以着龙井虾仁还真难不住她。 更别提她已过了系统二级考核,勺功,颠功,抽糊等手艺,她若认第二,这世上绝无敢人再认第一。 无他,系统的培训实在太变.态了。在动作上的要求精准如机器,一丝一毫的相差都会不及格。 底子本就好再受这样严苛的培训考验,试问天下还有几个人能在刀功,勺功上比得过她? 龙井虾仁的要点掌握住了那便容易得很。更别提马文如拿来的龙井还是龙井中顶级的,更是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这样的龙井用来做虾仁是最好不过! 虾仁反复清洗,直到洗得发白才用干净的纱布吸干水分,放入碗中,加上蛋清,盐,顺时针方向不停搅拌,搅到黏液出再放入微量淀粉抓均匀。 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持虾肉的细嫩紧实,且内里风味不会因为滚油爆炒而失了本真。 这边处理好,泡的茶也到了火候,一番过滤,茶水茶叶分开,锅里油也热了。只听得“刺啦”一声,虾肉卷缩,在她颠着锅子的时候,虾子好像又活了过来,飞出又飞回,精准而到位,一点都没漏出来。 石老头瞪大眼,张大嘴.巴,连连道:“直娘贼!难道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刀功已让他惊叹不已了,可当看到这小姑娘灶上功夫后,贪嘴阁老只觉一辈子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打碎了。 堂堂前首辅竟是连粗口都爆出来了,当真是被杨满月的手段给震撼得不轻。 石琮也是有些吃惊,只是他素来稳重,未流于表面。可杨满月这手着实给他带来了极大震撼。 十二岁的年纪,刀功已是如此犀利,这颠勺功夫居然也如此厉害,难不成她在娘胎肚子里就开始学做菜了? 不,就算是宫里的御厨能把刀功,颠勺都做到这般极致的也没几个,再仔细看看,似都觉得这小姑娘已超过御厨了。 怎么可能?! 就在一群人的惊愕中,一盘龙井虾仁已出锅,杨满月盛在盘子里,笑着道:“马公子做好了,盘子且先拿去,晚点还我便是。” 马脑残粉都差不多要给杨满月跪下了。 一个懂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的厨子竟是如此不同。做个菜也能做得如此优美,好似还有余力未发挥出来一般,有教无类,圣人光芒照耀古今,各行各业,在这个小娘子身上得到了体现。 脑残粉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连连道谢,“多谢小娘子了……” 第70章 你来我往 石琮慢慢勾起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修长的手指在屋台桌面轻敲着,状似附和般的感叹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倒是看不出小娘子还有些手段,这龙井虾仁光看样子倒颇得几分真髓。只是不知你可会做庐州鸡?” 杨满月看了他一眼,只见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虽是和气,可眼里却带着点挑衅。 哼! 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大明的男人真是可恶到极点了!特别是好看的男人,全是流.氓,一点风度都没有! 想凭借这个难住我?没门! 姑娘不但自小学厨,更是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什么样的奇闻没听过? 庐州鸡?好一个套!是要我当众出丑? 她眼波微转,一丝狡黠在眼中闪而过。 石琮愣了愣,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很讨喜的脸。好看不说,且有着这时代女性所没有的自信,独立以及毫不造作的娇俏。刚刚眼波流转间,那点俏皮狡黠把她勾勒得好似暗夜精灵般,心底竟微微有些触动。 眼眸深沉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女子勾起唇,脸上带着客气,“庐州鸡身躯短囤,腹部丰.满,除去头尾呈方形。肉质白净且嫩滑,是鸡中上品。” 她嘴上带着笑,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场的人都侧耳聆听着,生怕又错过了什么奇闻。 “其实说起这鸡,各地皆有特色。毕竟我大明地大物博,风貌各有不同,鸡的品质也不同。有那外貌花俏的芦花鸡,还有那外白内黑的乌骨鸡,若说品质好坏,还真难分高下。而这庐州鸡因何名声这般大?呵呵,想来公子这般问我也是知其中典故的,这庐州鸡又称曹操鸡,加入各种药膳炖煮,有养生之功效。” “噗!” 石老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拍着大.腿道:“外白内黑乌骨鸡,哈哈,笑煞老夫!” 一些反应慢的还没回过神来,可一些反应过得已听出弦外之音,死死地咬着唇不敢笑出来声来。 石琮的脸黑了。 这话是“借鸡喻人”,在骂他呢! “说来可惜,如今西学西来,方知华佗当年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曹操此人虽为枭雄,也有容人之量,可到底是容不下意见相左者。杀了华佗真是罪过,若不如此,我华夏医学必能再上一台阶。” 杨满月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可话出的话却差点让石琮暴走。 “再者,挟天子以令诸侯,纵然曹阿瞒颇有才干,也未曾亏待汉帝,可到底是失了君臣之仪。比起这曹操鸡,小女子倒是更爱三杯鸡,吃一口都能感受浩然之气,却是比曹操鸡有滋味多了。” “三杯鸡?” 众人提出疑问,哪怕在坐的文人墨客读书较多,可因科举,这种奇闻异事却是看得少。听杨满月这样说不由都好奇了起来。 杨满月勾唇,看了一眼石琮,一挑眉,道:“相传文天祥被俘后,拒不投降,蒙元朝廷便准备杀了他。一位老婆婆得知文宰相要死了,便带上一只鸡与一壶酒去狱中探望。” “而在监牢中有一狱卒乃是江西人,对文相誓死不为亡国奴的忠义颇为感动。便帮着那位老婆婆一起料理食材。他们在瓦罐中倒入三杯米酒与鸡同煮,待一个时辰后拿给了文相,文相便在这种悲愤交加的情绪中吃完了他人生最后一顿饭。后来,那位狱卒回到老家,每到文相祭日便定要做这道菜,三杯鸡之名由此传开。” 杨满月说着便看向了石琮,“公子乃堂堂石阁老之孙,这吃鸡麽,还是选用江西三杯鸡得好!” 石琮差点憋出一口老血来! 好一个刁钻的女子!竟是比那冷云还恶毒上几分! 石老头差点笑出内伤来,好一个机敏的丫头! 看着孙子吃瘪的脸,老头不但不生气,反是觉得解气! 臭小子,让你管着老头儿,让你不让我吃东西,嘿嘿,碰见厉害的吧?! 不悦在石琮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勾起唇,淡淡一笑,道:“难怪能入祖父的眼,这见识广博倒非常人。” 杨满月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只是人家有风度,咱也得有风度不是?也是淡淡一笑,“满月一时忘形,卖弄了,还望公子原谅则个。” “倒也不必客气。” 石琮很有风度地道:“对鸡理解地如此之深,小娘子前途一片光明,区区小节何须在意?” “呵呵。” 杨满月皮笑肉不笑地道:“农家子弟,这牛啊羊的养不起,可养几只鸡却是常事。这鸡见多了,自然就晓得秉性了。说起来,咱们浙东的鸡也是不错的,公子若有兴致,满月这便抓一个来为您烹调一二?” “不必了。” 石琮没想到这小娘子嘴.巴如此利索,就跟她的刀功一样犀利,几次交锋不但没占到什么便宜反是被她讥讽了个够。一时间,心里玩味大起,可脸上却不显露,淡淡道:“天气炎热,怕是不好克化。” “公子说得是,这天气炎热,大荤之物吃了容易上火,隔壁曹婆婆家的绿豆汤倒是美味,不但去暑气,还能排毒,公子可要去叫一碗来吃?” 石老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杨满月道:“你这妮子,得理不饶人啊!哈哈,绿豆汤好,绿豆汤好,给老夫也来一碗。” 众人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笑,唯有石琮依旧不改面色,可看着杨满月的眼神却越发幽深。 一直到要离去了,他才淡淡道:“你叫杨满月?我记住你了……” 说罢便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屋台上,道:“承蒙你照顾,以后祖父来这儿,你可仔细伺候。” 说完便头也不回走了。 “等等!” 杨满月喊道:“公子给多了。” “剩下的是赏赐,拿着便是。” “那就多谢公子了!” 杨满月知这人心里有气,可谁让他如此没礼貌的?哼!既然是打赏,拿着便是!对待这样的公子哥没必要客气! 不知怎得,脑海里忽然闪过第一次与冷云相遇的情景来,也不知他入京怎么样了? 随即脸色就变得怪怪的起来,自己想那个流.氓做什么? 那么凶,那么无赖,谁能欺负他? 天气虽热,可生意却依然火爆。自打刘五事件后,王三也多上了心,让下头的人多看着点,生怕杨满月有个什么折损,到时对侯爷可就不好交代了。 连续好几日,日子都显平淡。满仓每天都给王志送了一串毛豆去,就挂人门上,也不去打扰。还自己下河去抓鱼,一并送去。 东西不值钱,可满仓拜师的诚意却是做了个十足。 等从先生那回来,在家等候的杨满月再带着他去镇上。满仓太小了,让他一个人走去镇上着实不放心。所以陈氏他们出摊后,满月会留下,等着弟弟回来再一起去摊子上。 这日杨满月在家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满仓回来,刚准备出门去看看。才走到门口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喊声传来,“杨家的,杨家的,不好啦!满仓落水了!” “满仓落水?” 杨满月一惊,忙打开门,见门外是几个隔壁邻居,忙急吼吼地问道:“在哪落水?快带我去!” “快走!” 杨满月跟着几人一路快跑,跑到了河边,这一看,却是惊异。 满仓怎会来这边抓鱼?他平常都是去那个小池塘的,那儿水不深,所以自己也没跟着。 可现在这个就不同了,水域面积大不说,还比较深。 所有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再看满仓,顿时惊得腿脚发软,眼前发黑。 满仓被人救上来了,可却是双目紧闭,她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猛地拨开人群,冲过去从人手里抢过满仓,一把抱起,一个倒转,将他搁在自己腿上,膝盖顶着他的肚子,冲着后背猛拍了几下,眼看没反应,又把满仓放到地上。 “杨家小娘这是干啥?” 一群村人议论了起来,“这做什么呢?没气了!” “放屁!” 杨满月大怒,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跟人吵架。按着满仓的肚子死死按了几下,一些水从他口里出来了,可满仓却还是没反应,这下急得眼泪都出来。 “满仓,你可别吓唬姐姐!” 她双手交叉按住满仓胸口,使劲地按着。 上帝保佑! 万恶的应试教育曾教过急救措施,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捏住满仓的鼻子,又是压胸,又是人工呼吸,对于村民们的惊呼议论好似听不见一般。她眼里只剩下了满仓。 “不要脸!光天化日,这是做啥?” “我怎觉有些章法?” 就在村民的议论中,满仓猛地咳出大口水来,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看见满月,虚弱地喊了一声,“阿姐……” “满仓!” 杨满月惊喜极了,一把抱住他,眼泪直掉,“臭小子,你怎跑这边来抓鱼?吓死姐姐了!” 说着便抱着弟弟哭了起来。没有意外失去过亲人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杨满月此刻失而复得的心情,只道是姐弟情深。 满仓懵了好一会儿,想起刚刚的事忽然一哆嗦,忍不住抱着自己阿姐,颤颤巍巍地道:“姐,我,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什么?!” 第71章 断手足 哭泣中的杨满月一听这话顿时懵了。 随即滔天的怒火从心尖涌出,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戾气,“谁,是谁?!” “我,我没看见……我,我就想这边鱼大些,搓了些草绳吊竹筐子放进去好捞鱼。哪知我才放下去,就被人推了一把,下面有水草……” 杨满月看着满仓脚上的水草,再看看周围的人,便问道:“不知是哪个救了我家满仓?” “杨家小娘,真是佛祖保佑啊!正好梅家漕的人在,水性好,随身又带着小刀,这才能把满仓救上来。” “哎哟,快别说这个!杨家小娘,你是不是去了阎王殿学了什么本事啊?这又是做菜还能治病?我的老天爷,刚刚满仓没气了吧?你怎得对着他嘴.巴吹了几口气就活了?” “可不是?快给我们说说,这是不是仙家法术?我就说嘛,那传言不假啊!杨家小娘子是要生发了!” 村民素来八卦,且因大多是文盲,遇上无法理解的事总得跟神仙扯一块去。在他们看来满仓刚刚都没气息了,现在居然活了,一定是杨满月使了仙家手段! 村里有传言有一阵子了。说杨满月当时死了,但阳寿未尽,阎王那儿抓错人了,教了法术当赔偿,所以现在才这么厉害。 杨满月对于村民的议论置若罔闻。 这村里与她有仇的除了叶戚就是李慧娘了。 上回她想教训自己没教训着,那样骄纵的脾气难保这回的事不是她指使的。或者,李家与叶家已勾搭到一起去了。那李慧娘的事自己也略有耳闻,那日她提起自己与冷云的事,不正好说明了这点么? 李家想与冷家联姻,这可是一桩划算买卖。那李慧娘在世人眼里也是个克夫的,从李家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个丢人的事。若是冷家能接手,哪怕嫁过去死了,可也成了亲家。以冷云的地位,能得到的好处自是不用说。 否则一个举人老爷的嫡女怎能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来? 杨满月眼里闪过狠厉! 对她下手她尚且可网开一面,可对她家人下手,绝对要他们付出代价! 所有戾气在眼里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抱起满仓,走到那个梅家人跟前,福身道:“多谢叔伯搭救,满月感激不尽。” “不用,不用。” 那汉子摆摆手,笑着道:“客气,客气,快带着你弟弟回去吧。天虽热,不过还是熬点姜汤喝,免得寒气入体。” “多谢叔伯!” 杨满月道了谢,记下了汉子的模样,便抱着满仓回去了。 一到家,她便立刻开始熬姜汤,然后又去请了大夫来。 一番忙活后,哪还有心思出摊去? 让梅家的小哥去支会了一声,便又去跟村人买了一些食材,打算给满仓熬个姜丝鸡丝粥吃。 粥才做到好,那边陈氏就回来了。 “满仓,满仓!” 陈氏扑到床前,眼泪直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会掉河里去?!” 杨满月沉着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然后道:“娘,女儿觉这事透着古怪。前几日……” 把与李慧娘的恩怨说了一番,陈氏听完后,久久不语,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摇摇晃晃地起身,喃喃道:“穷人该死,穷人该欺,穷人就不该嫁侯爷……” 杨满月心里一痛,陈氏话里的无奈折射出了整个社会状况。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一旦有了功名,便可视下层百姓为刍狗。来自人人平等社会的杨满月在这一刻深刻地感受到了阶级之痛。 李慧娘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概因她父亲是举人,家里还出了两进士。 如此家世,在这柴桥足够傲视群雄了! 她不由自主地攥起拳头,看向陈氏,一字一顿道:“娘认,我不认!” 说着便舀起粥,吹了吹,跟满仓道:“阿弟,姐姐一定为你讨回……” “你给我闭嘴!” 素来温柔的陈氏忽然暴走,指着杨满月呵斥道:“小娘,你如今怎得这般吃不得亏?那日就不该招惹她,这样的人家我们招惹不起!” 她似乎很生气,也很害怕,指着满仓道:“你看你弟弟,我们已经得罪了叶戚,再得罪李家的话还如何在村里立足?!” 面对陈氏的质问杨满月没露出任何一丝表情,只是看向陈氏,那幽深的眼里透出一丝嘲弄,“娘,就算我们忍了,难道他们就放过我们了么?” 说完便嗤笑了一声,“他们骂我们是扫把星,视我们不祥,可我们何曾又真害了谁?” 说着便闭上眼,让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片平静,“人善被人欺,阿娘,父母如我命,兄弟如手足,谁要我命,谁动我手足,我便要她命,断她手足。” 陈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月口气虽是淡淡的,可这言辞着实戾气太重,她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了。以前那样一个文静的姑娘,人虽冷漠,可绝不是这样狠绝的人。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孩是娘的心头宝,满仓差点被人害死,为娘的怎能不心痛? 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呢?这世道就是如此啊! 看着满月一口一口地喂着儿子,她坐在床边,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可陈氏却觉一道看不见的网慢慢升起,将她笼罩,与周边的一切隔阂开来,眼里的坚定令她心颤。 张了张嘴,有些结巴地道:“满,满月,你,你可别乱来,证据也没有的,那,那李家可不是好惹的,李慧娘的爹可是举人老爷,清贵……” “娘!” 杨满月放下碗,看着陈氏道:“没有人生来高贵,也没有人生来低贱,是,满月没证据,可这世上的事谁说一定要有证据才能把坏蛋就地正法?” 她嘴角勾出一丝嘲讽,“举人老爷又如何?举人老爷家的千金就可为所欲为么?不过区区后宅妇人,这些手段端得是上不得台面,李慧娘这个大礼我收下了,下来就该我反击了。满仓,你莫一个人出门了,我会让梅家小哥来照顾你。” “满月,你到底要作甚?!” 陈氏急了,“娘不懂那些大道理,可,可满月那家人的确是惹不得。” “阿娘放心,女儿不会莽撞。女儿还有一事尚需要弄清,不然冤枉了好人可不好了。” 她说着便是一笑,语气森然,“也不知这叶家老头儿参合进去没有,呵呵,动我弟弟付出的代价我怕他是承受不起!” 陈氏呆住了。 她不知杨满月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一个人打几家,可想起上回刘五的事,她居然觉得也许可行? 摇着头,把这个荒唐的年头甩出脑海。 那回是运气好,刘五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正巧被满月捡了个便宜。这样好的运气可不是一直能有的。 又连连劝说,满月见陈氏担心,便不再坚持,嘴上答应了下来,不去找李慧娘麻烦。 可答应是一回事,说又是一回事,她可以忍很多事,但触及底线的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步的。 “哎呀,鱼,鱼,我的鱼!” 满仓忽然大叫了起来,“鱼没了,今天毛豆也没给先生送。” 他说着就挣扎着起来,陈氏忙道:“快歇着!娘给你去送。” “不!” 满仓摇着头,坚决道:“娘,要您去送就显得我没诚意了,我得去。” “阿姐陪你去。” 杨满月冲陈氏道:“娘,女儿刚刚也就说说气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顿了下又道:“弟弟这样才显诚意,阿姐背你去。” “我自己能走。” 满仓下得床来,拍着自己胸口道:“阿姐,你看,我没事了。” 陈氏抹着眼角,抽泣道:“你们没事就好。满仓,满月,阿娘不求别的,只要能把你们两个带大,就对得起你们爹爹了。索性这回也没事,咱就忍了吧。估计他们也不敢了,也只想吓唬下满仓,估计也不是有心的……” 杨满月在心里叹息,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自己这小继母胆子太小了,她没看见满仓刚刚没气的样子,不然还会不会劝阻自己就难说了。 不过陈氏怕他们,不代表自己也怕他们。 李慧娘么? 牵着满仓路过李家祠堂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看了那牌坊好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姑娘就陪你玩玩! 到了王志家门口,刚想把毛豆挂上去,却听见“吱嘎”一声,门开了。 一个青衣溪奴走了出来,行了一礼,道:“杨家娘子,小哥,老爷请你们进去。” 满月愣了下,随即有些欢喜了起来。 忙回了一礼,跟着小溪奴进去了。 一番问候后,王志摸着胡须看了满仓一眼,见他脸色发白,便道:“今日变故我也听说了,你本可不来,为何又来了?” 满仓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先生的话,其实我也不大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来。就是觉得要是不来可能拜不了师,先生也会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守信用,阿姐说过的,人无信而不立。” “好!” 王志眼里露出满意,“君子重信,失命不失信,说得好!你且跪下吧。” “啊?” 第72章 又来搅局 杨满月大喜,忙一推满仓,嗔道:“臭小子,啊什么啊?先生这是收下你了,还不行拜师礼?!” 杨满月说着便先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满月这就回去拿束脩礼过来。” 王志点头,一点都没玩那些三送三辞的虚礼,吩咐道:“等会带这位小娘来书房。你且随我来……” 他说着便让满仓跟他去书房,这是要立刻就教书的节奏? 杨满月欢喜坏了,立刻出了王家,飞快地跑回去,到家跟陈氏把事一说,陈氏也高兴坏了。 福祸相依,老人家说得话果是有道理的! 也不敢拖延,立刻拿了束脩礼与银钱去了王家。 再回到王家,被仆人引着去了书房,这一看却是有些傻眼。 只见孔圣先师的画像被摆在正中央,前面还隔着香炉,一个蒲团放在跟前。见到他们来了,王志冲仆人点点头,道:“开始吧。” “是,老爷。” 立刻就有人拿来了铜盆,只见王志拿出一块猪胰子打湿,擦出一点细腻的泡沫子把手一顿揉搓。 杨满月有些懵。 猪胰子应就是古代的香皂吧?只是这东西制作困难,价格不菲,看王志那样子,显这东西也不是经常用的。这会儿拿出来摆开这阵势是何道理? 只有一旁的陈氏身子不断颤着,忽然拉过满月跪下,磕头道:“谢先生!” 说着竟是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满月还是有些懵,这话一出口便听得那小书童道:“先生是要收你家弟弟为入门弟子了,这可是最高的拜师礼!” “啊?!” 杨满月惊呼,她学古汉语的,自然知道其中一些门道。这可就是授业恩师了啊! 以后一荣俱荣,彻底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杨满月眼角湿润,想起刚刚王志的话,这赤.裸裸的维护如何不让人心暖? 想起穿越以来的待遇,村人的鄙夷,豪门大户的欺凌,一时间泪水模糊了眼前。她擦了眼泪,忽然一伸手向前,双手上下叠加,身子向前倾伏,额头贴到手上,标标准准的参拜大礼,“满月谢先生大恩!” 这等大礼,除了天地君亲师无人可享用,杨满月这礼行得很重了。 王志点头,摸着胡须道:“既入我门,以后当谨守我门规矩。” 他看向杨满仓,脸上带上了严肃,“那日.你对你阿姐说,你要当毛豆,这句话老夫记下了。若来日敢有违此言,老夫定要驱逐我门下。现在,跪下吧,先给孔圣先师行礼!” “是,先生!” 满仓高兴坏了,从书童手里接过香插上,刚跪到蒲团上才要磕头,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叶戚,你好生大胆!安敢如此欺凌我王家?!” “滚开!杨满仓不许拜!” 一丝惊愕从杨满月眼里闪过,随即戾气浮现。 好哇! 这是时刻派人盯着他们一家人吗? 王志眯眼,却未显露出什么情绪,只一挥手,淡淡道:“让他进来。” 顺便给了杨满月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便负手而立,等着叶戚进来。 叶戚一进来,一看这架势,只觉胆敢俱裂,生出一阵后怕。 王志,王子明乃是宁波名士,晚来一步的话,杨满仓就成了王志的入门弟子了。有了这样一层保护伞,他以后要算计起杨家人来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哪怕王子明只是一个秀才,可他的大名传遍宁波,写下那首诗后,连京城高官都被惊动了。想要再让他参加科举,甚至直接出仕却都被王志拒绝了。 如此一来,名声更大! 这年头,名士虽无官无职,可只要他是名士,社会各阶层就得有顾忌。笔杆子掌握在读书人手里,一旦王志发怒,写了点什么,舆论对他可就不利了! 想到这里,叶戚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阴沉沉地问道:“先生既已为我叶家族学师长为何又私下收受弟子?” “哦?” 王志瞥了叶戚一眼,淡淡道:“老夫只是受聘你家又非卖身为奴,如何不得收入门弟子?” “这!” 一句话就把叶戚给噎了个半死。可他不能这样放弃,他可以算计冷云概因冷云只是武将,且已被文臣视为眼中钉,只要他算计巧妙自有人会帮忙。 可王志却不同。他越想越害怕,杨家已有冷云关照,若再得王志照拂,自己还如何能斗得过他们? 思绪万千,王志忽然要收杨满仓为徒着实出了他的意外。本来一直派人盯着的,只是前阵子刘五的事杨满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怕被牵连,故而前阵子也收敛了不少。 可这两日,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又派族人盯梢,他万万没想到王志不但要收下杨满仓,还要收成入门弟子,这如何让人能忍? 顾不得其他,立刻打上门来。可王志这一句话却是让他无法接上来,噎得他直瞪眼。 “哼!” 见叶戚不说话,王志冷哼了一声,冲满仓道:“蠢货,还愣着做什么?还快给孔圣先师磕头?!” “啊?!” 满仓傻乎乎地应了一句,随即又明白过来,忙欢喜地应道:“是,先生!” “你敢?!” 叶戚大喝道:“当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被叶戚的无耻惊呆了。 “呵!” 王志笑了起来,“叶家老爷好大的威风,我们王家虽不是豪门大户可却轮不到你一个白丁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将这泼才打将出去!” “你敢?!” 叶戚气疯了,“我这便开除了你!王志,你敢收杨满仓便是与我叶家势不两立!今年秋收你掂量着!” “请便。” 王志口气还是淡淡的,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叶戚差点暴走,“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叶家子弟老夫不屑之!满仓!跪下,拜师!” “是,先生!” 杨满月看得目瞪口呆! 哇塞! 果不愧是名士啊! 这做派,这言辞,三言两语就要把叶戚气得吐血了有木有?! 嘿嘿,好爽! 叶戚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王志道:“好好好,王志,你有骨气!敢收这个不详之人,老夫倒要睁大眼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呵呵。” 王志淡淡一笑,“老夫素无亏心事,上有浩然之气庇佑,下有弟子照拂,未来如何且不用叶家老爷担心。倒是叶家老爷,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且好自为之吧。来人,送客。” 仆人早就不爽了,得了令后立刻将叶戚哄出门外。叶戚哪里吃过这样的气,想想也是心塞。 自打杨满月死而复生后,他处处吃气,不但被冷侯爷教训,今日又吃了王子明的气,越想越恼火,见王家仆人也对自己一脸鄙夷,怒得直接甩了自己仆从一个耳刮子,怒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轿撵取来?!” 他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那小书童便笑了起来,“哟哟哟,这民坐车,官坐轿的,咱们后所的粮长一介白丁却有轿撵,当真是礼乐崩坏,世风日下啊!” 这书童嘴也够毒的,其实到了明朝后期那些规矩也不过是纸面上的东西了,哪有那多人遵守?这叶戚为后所粮长,自觉高人一等,便也弄了个小轿,也就跟后世川蜀之地的滑竿差不多,平日往来都用此代步。 这事吧,他是在玩擦边球,若真要被人攻陷起来也是可作文章的。只是在这后所他是大如天一般的人物,有那身份的自然懒得说他;没身份的也不敢说,这会儿被一个小书童指出来脸上挂不住了。可他也不敢多言,只狠狠瞪了书童一眼,便气呼呼地离去了。 对上诗书人家到底还是有所顾忌的。 屋里的杨满月与陈氏欢喜,连连拜谢,王志却是摆摆手,受了满仓的拜师大礼后,拈着胡须道:“那叶戚心胸狭窄,又好利,此一去必是要生幺蛾子,杨家小娘,你可有应对之策?” 杨满月愣了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先生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摆手,一群仆人都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娘三与王志后,他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既满仓成了老夫的入门弟子,你也不必藏拙了。刘五之事是你干得吧?” 此言一出,陈氏等人都是哆嗦了下,脸色立刻发白了。 杨满月也是有些吃惊,不过随即她便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道:“那叶戚不安好心,寻了这样一个人来收拾我,满月无法忍下这口气,只能剪除刘五,只是不知他还做这勾当。” 王志点点头,道:“有这份机敏方能护着幼弟老母平安,你做得很好。” 他喝了口茶,又道:“满仓的事你可有眉目?” 杨满月本想如实相告,可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摇头道:“暂还没眉目……” 王志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便点头道:“总之小心为上。利益黑人心,人的欲.望可以摧毁太多东西了。” 他似发了句感叹,随即又道:“平日辰时起便送满仓来读书吧。” “多谢先生!” 第73章 寻个枪手 “谁让你去推杨满仓了?!” 李家李慧娘的闺房内传来一阵呵斥声,“你这贱婢居然敢自作主张?要出了人命怎么办?!” “姑娘,我,我,我只是想吓唬他一下,都说那小子水性好,我,我不知那下面会有水草。” 绿珠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姑娘,奴婢错了,奴婢就是不忿那贱婢这样待您,想吓唬下她的弟弟的,哪知……” “哼!” 李慧娘冷哼了一声,“自去领罚,顺便把这个交给叶梅儿。” 她说着便拿出一张二指宽的小条子,冷笑道:“要毁也得毁正主,成了残花败柳我看她还如何做她的凤凰梦!” 绿珠有些疑惑,“大姑娘,您,您说得是叶家那女子?” 李慧娘点头,“他们一家与杨满月嫌隙不小,那叶梅儿早就将杨满月恨之入骨,想来是愿意配合的。” 说着便从头上退下一支做工精细的朱钗,又从手上退下一个玉镯子,笑了笑道:“到底也只是小门小户,想来这好的东西再加上往日恩怨,她会挺乐意替我们做这事的。你且隐秘些,万不可给爹爹知道。” “是,大姑娘!” 绿珠心领神会,领了罚,顾不上疼痛,便拿着东西去了叶家。 她不敢直接去喊门,在外等了好久总算是等到叶梅儿出来,忙偷偷跟在后头,见她拐入一条小巷,看样子是去后边池塘的,忙叫住她,“叶家大姑娘,叶家大姑娘……” 叶梅儿停下脚步,看清来者却是有些吃惊。 这绿珠她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李家姑娘如天上仙女般高傲,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千金,素来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出生的。就连身边婢女也不允许他们跟自己这样的人说话。 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还喊自己,当真是有些奇怪。 只是看着绿珠的打扮,她又不由心生向往。 人比人气死人。她家虽也有些钱,可哪里能与李家相比。看看人家那贴身丫鬟,打扮得比自己都好看呢。 “绿珠姐姐,你喊我?” “叶家大姐儿,你的事我们家姑娘听说了。” 绿珠作出一副怜悯的样子,“哎呀,真是想不到你祖父一片好心却换来这样的下场,那杨满月也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这样对你们,简直白眼狼!” 她不提杨满月还好,一提叶梅儿脸色就狰狞了起来。 想起那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心里酸到极点了。 早知道冷侯爷是这样的人物,不但俊俏对女儿家还这般仔细,自己哪里会又哭又闹的?自己不哭闹,这丈夫可不就是自己的了么? 嫉妒在心里凝出一个漩涡,她咬牙道:“呸!不要提那贱蹄子,想起她就生气!” “哎呀!” 绿珠忙安慰,“叶家大姐儿你还是别气了,世人眼睛没瞎,都看着呢。这不,我家姑娘听了你们的事大感气愤,这世上居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想给你出气呢!” “真得?” 叶梅儿大喜过望,她一个农村小丫头,纵然识得几个字,可那心性与智慧哪里能跟从小在后宅看惯各种阴私的绿珠相比? 到底涉世未深,三言两语就给绿珠挑拨起了兴趣。 “这是我家姑娘送你的。” 绿珠把绸布解开,叶梅儿的眼都直了,当下便拿过来戴了起来,一直比划着,显是美上天了。 “绿珠姐姐,你看,你看,好看吗?我好看吗?” “哎呀,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叶家大姐儿,你戴上这个可真是富贵逼人,好看极了……” 绿珠嘴上说得好听,可心里却是鄙夷。 就这点眼见还想跟杨满月斗? 这些日子他们可把杨满月的事给查了个清楚,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厉害,简直多智近妖,就这样的心智也只有自家大姑娘才能搞得定。 她还不知刘五也被杨满月阴了,若知道杨满月手段如此狠厉,也不知她和她那个主子还有没有胆量来谋算杨满月。 “叶家姐姐,我家姑娘说了,这等卑鄙之人如何能配得上侯爷?本来这婚事也不是她杨满月的,是你让给她的。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当着侯爷的面折辱你,当真是气人!” 这话可说到叶梅儿的心坎上了,当下气鼓鼓地道:“哼!那个贱婢总有一日我要她好看!” “哦?” 绿珠不动声色地问道:“姐姐可是有法子治她了?” 叶梅儿一阵丧气,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想到。” “你且看这个。” 绿珠拿出纸条,“你识字吧?” “自然!” 叶梅儿就怕被人看不起,立刻拿过纸条,其实纸条上的字有好几个不认识,但她还算聪明,根据前后的字猜到了意思,这一看却是脸色有些发白,“这,这可行么?” “本来就是你的丈夫!” 绿珠一脸不忿地道:“那冷侯爷多清贵的人?位高权重不说,还俊逸非凡,这样的人合该就是姐姐你的。怎能让那贱蹄子抢了去?她既不识抬举,姐姐又何必再让着她?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后所现在都传遍了,说杨满月在侯爷跟前打你,给你好看,哎呀呀,你别气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没准就是杨满月传出来的呢!” “践人!” 叶梅儿气得脸色发白,身子止不住地抖着,想起那日的情形,虽没挨打可却也够丢人。一想到杨满月居然还到处去宣说,想起自己可能已沦为后所笑柄,只觉肺都要气炸了! 一把拿过纸条跟一小包东西,气鼓鼓地道:“多谢姐姐提点,我这便去安排!” 说罢便拿了东西回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绿珠勾起一笑,随即又沉下了脸,冲着地上啐了一口,“贱婢!跟我们家姑娘斗,找死!到时再让表少爷来个死不认账,看你怎么办!” 第二日,杨满月用过早饭,便送满仓去王志那儿。叶戚果然把王志辞退了,不过王志很满意满仓,也不在意那点小钱,便安心开始教满仓读书。 杨满月过意不去,但知像王志这样的读书人送钱的话就显俗气了。思来想去的,自己也只有厨艺拿得出手。便也不再出摊,买了些食材,每到快正午的时候便借着给弟弟送饭的名头给王志也送一份去。 王志知她心思,便也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了。 送了满仓上学后,杨满月便去了梅家漕。有时买东西也未必要去镇子上,小农经济,很多都是自产自销。梅家漕的人有船的渔猎,没船的种田或者打短工,去他们那儿买食材基本需要的都能买到。 来了好多回,梅家现在好几个青壮都在给杨满月打短工,因此倒也不陌生。买了两条小黄鱼,买了些时蔬,又买了些腊肉,弄上几个菜也是丰盛得很。 顺带着又买了些海带。昨个儿夜里她按照系统给的方子熬煮海带,再进行过滤,已弄出了一些初级味精。味道没法和后世的相比,但在这年头也算难得。就是颜色还不够白,不过这也没法了,能得到这种成色的味精已是顶好的了。 今天再弄些海带回去,多做一些,然后就得去宁波府,去各大酒楼推销味精,想来也能赚上一笔。 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只是当她再路过李家祠堂时,看着那碑坊,眼神变得冰冷。 回到家中,梅大友的弟弟迎了出来,“小东家,你回来了?” “嗳。” 杨满月应了一声,看着梅小友,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梅家小哥哥,你那日听到的话是真的嘛?” 梅小友连连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真的,虽听得不真切,可他们一定不安好心。我看见绿珠给了叶梅儿一小包东西,小东家你可得当心啊!” 杨满月点点头,看向在厨房忙绿的另一个梅家子弟,冲梅小友使了个眼色,梅小友心领神会,喊道:“阿哥,走,把鱼给收拾了,等会儿好给仓哥儿送去。” “嗳,来了!” 梅大友笑着捧着一罐子海带味精,连连赞叹,“小东家,你真神了,这日头大,这下都不用烧了,你看,都结晶了。” 杨满月笑了笑道:“到时若成了,得给诸位哥哥发红利啊!” “哈哈!” 几个梅家子弟都笑了起来,冲着厨房里喊道:“梅牛子,你弄好没?快过来,先帮小东家把午饭收拾了,咱们饿着没关系,仓哥儿现在跟着先生读书可饿不得!” “嗳,嗳,来了,来了。” 厨房内的人出来了,端着一个水壶,神色显得有些畏缩,似是不敢看满月。上前几步,道:“小东家,渴,渴了吧?我,我给您煮了凉茶,您,您喝点?” “梅牛子,你咋了?怎么说话还结巴了?” 看到梅牛子真把茶端了出来,梅小友只觉一股怒火在心间聚集。 没良心的东西!小东西给吃给喝还给工钱,居然敢害小东家! 他朝自己大哥看了一眼,梅大友也是蹙眉。 见梅牛子已倒上了茶,心里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刘五都折小东家手里了,你那点心思怎能逃得过东家的眼? 第74章 将计就计 杨满月不动声色地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端起杯子就装着要喝。 那梅牛子神色紧张地望着,眼看着嘴要沾到杯口了,忽然猛地伸手一把拍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哭道:“小东家,我不是人!” 猛地打着自己耳光,“不能喝!” “怎么回事?” 杨满月故作惊讶,可神色却是柔了一些。 “牛子哥,你,你怎么了?” “小东家,我,我对不住你!呜呜,这,这里面下药了……” “啥?!” 另外一个不知情况的梅家后生顿时惊呼道:“下药?下什么药?你要害小东家?牛子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满月叹息了一声,弯腰把梅牛子给搀扶起来,摇了摇头道:“你幡然悔悟,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嗯?” 梅牛子停止哭泣,一脸的问号。 “小东家觉得仓哥儿落水是李家人干的,便让我盯着绿珠。” 梅小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梅牛子嚎啕大哭了起来,“小东家非我良心被狗吃了,实在是,实在是那叶梅儿说若是我不照着做,就要收回我大哥的地,那是我们租叶家的。要没了地,我们全家老小都得饿死……” “那你怎么又阻止我喝茶呢?” 杨满月笑了笑道:“到底还是牛子哥心地善良,不忍我受罪吧。罢了,你别哭了……” 说话间已是眼神冰冷,冲梅牛子道:“牛子哥,你且附耳过来……” 杨满月一番嘀咕,听得梅牛子连连点头,可随即又有些迟疑地道:“小东家,这,这样他们就不会收回我家的地了?” 说着便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东家,我家好几个孩子,田里的产出也不够吃,不让我也不会出来打短工了。要没了地就真要饿死了……” “你这夯货!” 他话音刚落就吃了梅大友一记打,“小东家能亏了你?你做事也不动动脑子,小东家是什么人?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什么叶家,李家的,在小东家跟前屁都不是!” “大友哥,别这样,牛子哥也是被吓坏了。好在良心未泯,还是阻止我了,别为难他了。牛子哥,这事就作罢,我知你家里困难,换作是我都难以抉择,你也别自责了。且照我话去做,我自有法子让他们不收地,且有其他好处。” 说罢又轻轻叹了一句,“到底还是自己的地好,租得总是租的,你们说是不是?” 梅大友心里一颤。 自打刘五的事后,杨满月果然按照约定收集各种物资,让他们负责运送给疍民。换来海货再卖钱,这一来一去,不但疍民得了实惠,他们也得了不少好处。且通过这件事后,梅大友就不自觉地把这个小姑娘视为领头人了。 这个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可多智近妖,最关键的,她手段很狠厉,该下手时绝不会手软。 这回那叶梅儿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本杨满仓落水一事小东家就憋着一股邪火呢,这下可好,活该叶梅儿倒霉。 这等生儿子没p眼的事也敢做,就算真被小东家算计了也是活该! 几人一番合集,到了快正午的时候,杨满月提着食盒出门了。 过了李家祠堂,又走了一会儿,看着当下景色,不由冷笑。 好一个偏僻之处,这个李慧娘当真是打得好算盘! 嘴角慢慢勾起,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表兄表妹最有爱了,是不是?若是再加个叶梅儿与绿珠,啧啧,都可以凑成一桌麻将了。 想到这里,便是轻轻一笑,故意唱起了一首宁波小调,佯装无恙地入了巷子。 脸上有着不自然地潮红,这是她故意走很快的结果。天气本就热,走得快了,不但出汗厉害,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看着倒像是被下药了。 她走了没几步,便快速跑了起来,在后面盯梢的绿珠与叶梅儿见杨满月拐了个弯后,人就不见了。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奇怪。 李慧娘见情况不对,直觉有些不好,这是多年在后宅看惯阴私锻炼出来的本能,迟疑了下,没敢追上去。 嘴里小声喊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前去瞧瞧。” 绿珠与叶梅儿应声,慢慢地跟了过去,随即便消失在拐弯处,久久不见动静。 李慧娘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小心地走了几步,可想想又不对劲,忽然转身死命朝家跑去。 不对劲,不对劲,很不对劲! 按照和大表兄的约定他应是在这条巷子出现的,怎么没见大表兄人呢? 李慧娘不敢多想,脚下走得飞快。也得亏现在不许裹小脚了,不然真得吃大苦头。 在打听过杨满月的事后,她倒不怎么敢把这女子当一般野丫头看了。可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信的,自己筹划这样详密,按理是不可能被杨满月发现什么的。难道是叶梅儿那个沉不住气的去她面前说了什么? 她倒不怀疑叶梅儿寻的人能出什么差错,这年头那些泥腿子把地看得可重了。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良心都跟她一样黑。 杨满月对梅家几个子弟都很好,梅牛子虽然害怕田被收回去,可当看到杨满月要喝茶时,到底还是没能过得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不但阻止了,还把叶梅儿交待的事都给说了。 这下可好,正好被杨满月利用,来了个将计就计,打算让李慧娘自食恶果。 且不说李慧娘在这边如何心思纷乱的,再说绿珠与叶梅儿追着满月的身影而去,拐个弯后,见到的情形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表少爷?!” 绿珠惊叫道:“您,您怎么了?” 可陆文博好似疯了一般,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白净的胸膛,见到绿珠好似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跌跌撞撞地过来,又见到叶梅儿,两眼冒出了绿光,一把抓住绿珠跟叶梅儿,笑着道:“好珠儿,你说得美人儿就是她?啧啧,皮肤可真够白的,小爷喜欢。” 一阵yin笑回荡在天地间,“哈哈!绿珠,你怎得也跟过来了?莫不是肖想少爷我很久了?来来来,咱们今天来个一龙双凤……” “混蛋,你做什么?放开我!” 叶梅儿吓坏了,尽管陆文博不丑,很俊俏,自己也曾动过心思。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这家伙能这样轻薄自己啊?! 死命地推搡着,看着还在发愣的绿珠,大骂道:“好你个贱婢!亏我这般信你!原来你和杨满月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居然这般暗算我!” “我,我没有!” 绿珠也傻眼了,看表少爷这样分明是被人下药了。表少爷虽风.流可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下就做出这等事来啊! 再看他表情,分明就是春情灿烂,该死的!药不是该杨满月吃得么?怎么表少爷吃了? 所有纷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拼命挣扎出来。 可陆文博这会儿力气却是大得可怕,一人对付两个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没几下就把绿珠与叶梅儿的衣服给扯开了,叶梅儿吓得哇哇大哭,一口咬在陆文博手上,陆文博吃痛,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子,然后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剥绿珠的衣服。 “你们在做什么?!” 杨满月忽然出现在巷子里,一脸“吃惊”地望着眼前的香.艳场面,身后还跟了好几个梅家子弟。 叶梅儿惨叫一声,“啊,没脸活了!”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张纸条从衣袖里掉了出来,杨满月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踩到那纸上,冲着那群“呆愣”的汉子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一看就是被强迫的!” 绿珠气得眼泪直掉,死命地甩着陆文博,冲着杨满月大骂道:“贱婢!你,你阴我!” “来人啊,快来人啊!” 杨满月大声呼叫着,“歹人行凶啦!快来人!” 惊恐爬上绿珠的脸,她忽然明白杨满月要做什么了。 就跟他们想做的一样:生米做成熟饭,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被制服的陆文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在那里“哼哼唧唧”地交换着,“女人,女人,给小爷找女人来!” 就算巷子幽静,可这般大的动静也早把平静搅破,不少村民都跑出来看热闹。 彼时,叶梅儿已悠悠转醒,一看这多人出来围观,再次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她倒利索了,可绿珠的衣服还未拉好,顿时引来村民的指点。 “哎呀,这不是李老爷的丫鬟么?” “是呀,是呀,怎这不知廉耻?光天化日的,哎呀,那不是叶家的丫头?” “他们,他们这是做什么?岂有此理,世风日下啊!” “别胡说,我看那小哥好似有些不对劲。” “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两个小娘跑这儿来做什么?!” 绿珠听着别人的议论,欲羞欲死,当她的目光与杨满月对上后,忽然感到了一阵寒冷。 扶着叶梅儿的女子冲她笑了下。 笑得是那样温和,可却让她浑身发冷。 “贱,践人,是,是你!” 她忽然一指杨满月,疯狂大叫了起来,“是,是你,是你!是你给表少爷下药的!是你,是你!我杀了你!” 第75章 送你大礼 杨满月瞪大眼,一脸“莫名”,沉默了一下,忽然大叫,“哎呀,快去找大夫来,绿珠姑娘好似疯了呢!” “你,你,你!” 绿珠也瞪大眼睛。见过会演的,没见过这么会演的。 看着女子眼里毫不掩饰的讥笑,只觉血气上涌,那火好似从心尖迸发直窜到了头发丝,连眼睛都红了,指着杨满月“你”了个半天却是愣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来。 杨满月放下叶梅儿,走上前去,“绿珠姑娘,你不要害怕,有这么多人在歹人伤不了你。” 她搀扶住绿珠,绿珠想挣扎却忽觉得手腕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却见那女子两根白嫩的手指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命门,只见她脸上担忧瞬间消散,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勾出一丝笑,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好姐姐,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满仓落水的大礼杨满月收下了,这是回礼。” “噗!” 绿珠再也受不住,只觉一阵血气翻涌,喉头一阵腥甜,猛地一下喷出一口血来,身子软了下去。 “哎呀!” 杨满月“惊呼”着,“慌张”着,忙扶住绿珠,“不好啦!她晕过去了,快,快来人……去去去,你一个大老爷们来添什么乱啊?绿珠可是李家二房嫡千金的贴身婢女,那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名节岂容玷污?哪位姨娘快来帮下忙,帮我扶下。” 若是绿珠此刻醒着听见这话保准得再气得吐血晕厥。 这分明是在提醒大家:这是一个已没了桢襙的姑娘,大家注意啊! 好在绿珠与叶梅儿两个当事人已晕过去了,而那个春情灿烂的公子哥因闹腾得厉害,不耐烦的人民群众干脆将其打晕。 然后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取来了粗竹竿与麻绳,捆结实后,像待宰的年猪一般,直接面朝天,背朝下的给架了起来,浩浩荡荡地朝着李家而去。 而绿珠与叶梅儿也被几个后所的老婆子给架了起来,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出现在民风质朴的后所简直不能忍,必须得开批斗大会。 一群村民热热闹闹的,好似过节一般,人人眼里都闪着八卦的光芒,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走在最后头的梅大友不由摇头,喃喃道:“小东家,我怎觉得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看着比您都高兴?” “大友哥,你看这堆人的后背……” “???” “他们颈项都伸的很长,像不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鸭子?向上提着……” 梅大友有些莫名,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好似很高深一般。他不由侧头去看满月,只见阳光下,小女孩的侧脸好似变得模糊遥远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看,满月还是那个满月,可却好似变得深沉。 “小东家,您说得我不明白。” 杨满月看向梅大友,摇了摇头,喃喃道:“没什么,只是一些感叹罢了。我们走吧,想来那位李家姑娘也不能善罢甘休。” 想起李家姑娘,梅大友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小东家,那姑娘也就十八.九岁,心咋这狠?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这是要毁了您一辈子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杨满月口气淡淡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个利字。她这般狠厉,只是我占了不该占的位置,而她又觉自己合适那位置。” 梅大友又糊涂了,“您到底跟她有什么过节?” “呵呵。” 杨满月笑了起来,“我跟她无甚过节,她想嫁侯爷罢了。” “啥?” 梅大友成了蚊香眼,“她,她一个官宦家的大千金,怎,怎还跟人抢丈夫?她要什么样的找不着?就算名声不好,也能寻个倒插门女婿啊……” “软脚的蟹子哪有硬茬茬的鲨鱼好?” 杨满月勾唇,冷笑道:“女儿家爱英雄,再正常不过了。” “就,就为了这个就毁人名节?呸!” 梅大友颇为不忿,大概是因为自己也属于“被欺凌”的阶级,这会儿特能感同身受,很是愤慨地道:“他们这些人总是不把我们这些泥腿子当人,随意折辱!什么文曲星下凡,呸!” “大友哥,你又何必生气?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踩着别人寻乐趣;也总有那么一些人总是高高在上,给个好脸色就得你跪下磕头,呵呵……” 她嘴角微微扬起,想起李慧娘叫自己跪下的场景,浓浓的讥讽浮现,“还美其名曰:施恩。这世上啊,弱者是没资格哭泣的,强者的同情也不过是满足他们自己良心的施舍……” 梅大友心里微微一颤,拱手道:“小东家,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我知杨老先生走后,你们过得颇为艰难,可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不要这么悲观。” 杨满月看向梅大友,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大友哥我没事。只是看着这些村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竟是高兴不起来。” “小东家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后诰命上身与我们这些在土里刨食的人不一样。大道理我也不懂,不过我听村里那说书的王大嘴说过,高高兴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还不如高高兴兴的。” “嗯。” 杨满月点头,笑了笑道:“多谢大友哥开导,我没事的,就是发下牢骚。咱们快走吧,那李慧娘可比绿珠难对付。” “嗯!” 杨满月跟上了人群,很快就到了李家门口。 门口小厮一看表少爷那样差点一口老血都吐了出来,吓得忙回屋禀报。 没多大会儿,李明生便出来了。 一看这场景顿时懵了。 再看绿珠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再看看自己那外甥,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个陆文博平日斗狗遛鸟的,颇好女色,难道是和自己女儿的婢女搞上被人抓着了? 一想到这里,李明生只觉眼前发黑。 丑闻,丑闻,天大的丑闻啊! 他紧张地看了下四周,脑门子渗出汗来。 如今朝内主战派和讲和派斗得厉害,也不知混在此间的锦衣卫到底是哪派的,万一是大哥对头那派的,这事能做得文章可就大了! 怎么也得被参个“治家不严”,那对李家可是致命打击! 村民纷纷上前,活灵活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听得李明生头发闷,可随即他捕捉到了一个名字,顿时清醒了几分。 “你们说,还有,还有叶老家的孙女?” “是啊,是啊!幸好杨家小娘天天要给满仓送饭,路过那儿,把人给救了下来,不然可被糟践了!我说李家老爷,您也是我们这儿的贤生,这祸害的东西还是早些打发回去,可不敢放村里啊,万一哪天又喝多酒糟践村里的大小姑娘怎么办?” “嗡”得一声,李明生只觉脑中炸开了,摇晃了几下,身边的小厮立刻上来搀扶,可他却是一把推开,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捆成一团的表外甥,气得跺脚道:“来,来人!畜生!畜生!给我弄醒他!” “呼啦!” 一盆水泼了上去,陆文博悠悠转醒,这会儿清醒了,一看自己居然被捆了起来,手和脚都被捆着,看那套头的样子分明是用来捆猪的法子。 他目光移动,果是见到了两个粗大竹竿,顿时大怒,“哪个王八蛋竟敢绑……哎哟!姨夫,您,您作甚?” 李明生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气冲冲地道:“作甚?你还好意思问我?看你干得好事!!” 陆文博一脸莫名,恍惚了好一阵,慢慢想起事来了,一声惊叫道:“哎哟,小爷着了人道了!” “着什么道?” 李明生气极了,“大白天的就喝得烂醉,满身酒气,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今个儿我就替你父亲打死你这畜生!” 说罢便抄起门口扫地仆从手里的扫帚对着陆文博打了下去。 “哎哟,哎哟!别,别!姨夫,冤枉,冤枉啊!那,那谁?哦,对,那个扫把星,哎哟,姨夫,就那个姓杨的扫把星给我下药了……” “啥?!”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看向杨满月。 杨满月一脸“莫名”,“大家都看着我作甚?” “杨家小娘,他说得好像是你。” “是她,哎哟,莫打,疼哇!哎哟哟,姨夫,是她,是她给我下得药,哎哟,疼死我了……” 李明生看向杨满月,又看向李明生,不但没减了火气,反而更怒了,操着扫帚的手舞得越发利索,“好你个畜生,还敢污蔑人?不当人子!老夫打死你!” “呜呜呜,姨夫,你,你怎不信我?我,我真是被下药了……” “我也不知我干什么了,就觉得头晕,热,姨夫,我到底做什么了啊?!杨满月,你这贱婢,你阴我!” “你才贱婢!” 杨满月“大怒”,一步上前,道:“李老爷,今个儿我给阿弟送饭去,就看见这位公子抓着绿珠姑娘和叶家姐姐不放,幸好有梅家漕的几个小哥跟着,不然真得出事了!哼!这位小哥,你莫不是因为我撞见你丑事,你怀恨在心故意污蔑我?!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都不认识您,干嘛要害您?” 第76章 死活不按套路出牌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刚刚有些起疑的村民立刻又把怀疑放回肚子里去。 可很快就有人又惊呼了起来,“咦?不对啊!这李家表少爷来后所没多久怎知满月你的名字?还认得你?” 杨满月一脸无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明生的脸上风云不定了起来,他看了看绿珠,再看了看陆文博,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当下不敢再废话,一把抓起陆文博,沉声道:“来人,把这畜生给我抬进去!” “哎呀,小娘,小娘啊!” 正要往屋里抬,却听见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传来,只见叶婆子与叶柳氏跟疯了一样扑过来,“天杀的啊!小娘,你醒醒,醒醒啊!” 叶梅儿悠悠转醒,一见这多人看着自己,再看看那杨满月,顿时气得大哭,“奶奶,娘,她,她,都是她害我!” “杨满月!” 叶婆子气得眼都红了,一指杨满月道:“你这贱婢!良心被狗吃了吗?!!你对我家梅丫头做了什么?!” “我跟你拼了!” 叶柳氏直接扑了上来,杨满月轻轻一个转身,冷声道:“真是奇怪!叶家姨娘也疯了不成?!” “是你,一定是你!” 叶柳氏跟疯了一样又转身扑过来,嘴里尖叫着,“一定是你捣鬼!” “真是笑话!” 杨满月伸出脚,轻轻一绊,直接将叶柳氏绊了个狗吃屎,冷笑道:“你教的好女儿干得好勾搭,现在出事了却是怪我!早知我就不该多管闲事!这种腌臜事你以为我愿意管?简直污了眼睛。” “你敢对天发誓你用心无愧?!” 叶婆子阴沉着脸问道。 “哼!” 杨满月冷哼,“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杨满月问心无愧!” 说罢又看向叶梅儿,意有所指地道:“叶家姐姐,你可有亏心事?” 叶梅儿身子一颤,忽然不敢直视杨满月,可随即又尖叫道:“你既然没做过为何不敢发誓?” “真是笑话!我好好得干嘛要赌咒发誓?行行行,既然你们非要这么说,那发誓就发誓呗!” 杨满月举手朝天,道:“杨满月在此发誓,我若有对叶梅儿有半点歹意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咱可没想害你,是你自己笨,害人不成,自食恶果罢了! 老天爷的眼睛亮着呢! 村民一看杨满月都发出这样恶毒的誓言了,本有些怀疑的也不怀疑了,当下就骂了起来,“好生不知廉耻!杨家小娘好心救你,你却诬陷她,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们后所可都是忠良之后,当年打倭寇时老祖宗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怎得能生出这等白眼狼来?!” “我看杨家小娘说得对,分明是被她撞破丑事,狗急跳墙,乱咬人了。” 满月放下手,忽然看向叶梅儿,冷声道:“毒誓我已发了,现在我要问问叶家姐姐,你可敢发誓?” “我,我发什么誓?” “呵……” 杨满月轻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叶家姐姐可敢对天发誓,你是清白的?并无陷害满月之心?” “我,我!” 叶梅儿心虚了。 她本就是想害杨满月的,只是没想到杨满月这么狡猾,现在还逼着她要对天发誓,心里有鬼哪里敢发誓? 村民见她踌躇,顿时起疑。 “还愣着做什么?!” 李明生眼看事情要失控,聪明的举人老爷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立刻呵斥道:“快把这畜生抬回去!” 他看了叶梅儿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叶家的娘子,此事你最好给老夫一个交代!” “嗳?” 哭泣着的叶柳氏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李家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没管好自己的外甥,让他做出这等事,居然还要我们给你们交代?天啊!” 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似鬼上身一般,“天杀的呀!官老爷欺负老百姓了啊,大家快来……” “砰!” 她正嚎得起劲,冷不丁一把扫帚飞到跟前,只见李明生面带怒容地指着她道:“柳氏!你回去好好问问你的丫头都干了什么!简直岂有此理!来人,将这泼妇打发了去!” “我看谁敢!” 叶婆子忽然跳了出来,正准备骂呢,却听到一个声音柔柔传来,“父亲,您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管教无方……” “慧娘,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李慧娘带着冥篱,不见容颜只闻其声带着哽咽,“父亲,我都听下人说了,出了这等事女儿怎能不出来看看?我一个不详之人还要脸面做什么?倒是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女儿担心。” 李明生听得眼睛发红,看着被架着的陆文博更是来气,“你个没脑子的东西,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还不快滚回去?!” 说着又扶着自己女儿,道:“慧娘,父亲没事,你快回去吧。” “父亲。” 李慧娘声音柔柔的,“表兄虽风.流可却不至于下流,女儿其实已在门后听了半晌,女儿只觉此事颇为蹊跷。父亲是不希望家丑外扬,可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李家又为本地望族,若是这般而去,不把事说个清楚,怕是会惹来更多闲话。” “这……” 李明生愣了下,一琢磨,忽然觉得女儿这话说得有理,便了点点头,道:“也罢,此事是得有个交代。” 杨满月冷眼瞧着,心里冷笑:果是憋不住了,肉戏要上场了。 李慧娘走下台阶,冲着众人施施然一礼,随即看向杨满月,问道:“这位就是杨家小娘子,杨满月姑娘吧?” “咦?李家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李慧娘愣了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前几日在李家祠堂前,姐姐不是说愿意替满月嫁给冷侯爷,还让我给您磕头谢恩得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这可是大新闻啊!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说出这等话来?! 顿时,所有人都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望着李慧娘。 李慧娘只觉脑中“嗡”得一声响,冥篱下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她万万没想到杨满月会如此直接,并且毫不惧怕自己家的权势,居然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杨满月欣赏着李慧娘的沉默,嘴角带出一丝笑。 阴谋一旦摆到台面上来,那么下次再对自己下手就要掂量着了。 两者身份悬殊,所以对上强者,这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种手段。 李明生的脸色彻底变了,心中有了一丝明悟。缩在袖子里的手不断地抖着,那是气的。 自己从小把她当男孩教养,没想到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来! “满月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李慧娘沉着脸,威胁道:“你可想清楚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姐姐要我想清楚什么?不然我怎么会认识你的婢女?怎知她的名字?” 杨满月一连串的反问引来村民的议论。 “对啊!这事我看假不了!李家千金什么身份,就算是贴身的婢女那跟咱泥腿子也是不一样的,怎会跟满月有纠葛?” “哎呀!这事透着古怪啊!难不成有什么内情?” “呵!” 李慧娘轻笑,“你说得不错。可我也信我表兄,他虽风.流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若是不认识你,怎能喊出你的名字?还能认出你来?” 倒是个有急智的。 杨满月暗自点头,果不是善茬啊! 不过…… 她嘴角翘起,不慌不忙地道:“姐姐,刚刚那多人喊我名字,又是我过去把人拉开的,这位公子会认得我样貌,知道我名字也不奇怪吧?倒是李姑娘,你信不信你表兄这值得说么?” “你什么意思?!” 李慧娘有些绷不住了,言语里明显有了怒气。 “一人之言岂能当真?难道李家姐姐信你表兄为人这事也能作为论据么?呵呵,凭主观臆断就轻下结论,啧啧,也幸好姐姐不是堂上老父母官,不然不知要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呢。” 杨满月轻轻笑着,忽然又捂住嘴,道:“哎呀,倒是忘了,您家里有人为官,满月失言了。” 说着还福了福身,礼节做了个十足,很是有诚意。 李慧娘只觉胸口一堵,差点被这话给气个半死。 这女人的嘴.巴是什么做的?明明是乡下贱丫头怎得这般能说会道?跟老狐狸差不多,滴水不漏。 “那个叶梅儿也说是你害她。” “她家与我家素来有纠葛,我又撞见她丑事,会这样说不奇怪。” “把绿珠弄醒……” “呵呵,姐姐贴身婢女总是向着主子的,更何况她这也是丑事呢。” “你!” “姐姐莫不是想来个三人成虎?看我家孤儿寡母好欺负?” 杨满月虽是笑着,可眼神却冷极了,一字一顿地道:“就算是根野草,被人踩到泥土里去了,第二年春天依然会顽强地从土里冒出来。姐姐,我奉劝你一言,不要以为自己高贵别人卑贱就能令你随意凌.辱!真正的淑媛高贵不在于家世,而是内心!” “你这贱婢居然敢教训我?!来人,给我掌嘴!” 第77章 就是阴你,奈我何 “呵呵……” 杨满月轻笑,“姐姐又要打我么?上次也是要掌嘴,这次也是掌嘴,姐姐你还真是弱啊……” 她说着便收起笑容,上前两步,用着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就是我阴你了,你奈我何?” “你,你,你……” 李慧娘气得都要吐血了,身子不断颤着,指着杨满月尖声嘶叫,“来,来人!” “够了!” 李明生可是举人,脑子自然不笨,到了这会儿哪里还能看不出里面的猫腻? “别再说了!慧娘,你跟我来!” 说罢又冲叶婆子道:“好一个刁钻婆子,平日在村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指使自家丫头拿我李家当枪使!此事老夫定要个交代!” 说着便命人将李慧娘给拉了回去,大门关上了,只留下气得快吐血的叶家人以及一干围观群众。 并且这些围观群众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叶梅儿,人群中甚至有窃窃私语传出,“我听着李老爷这话怎得好事是叶家丫头在生幺蛾子啊?” 杨满月看着李家紧闭的大门,不由为李明生点赞。 好一个机智的举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女儿到底在里面做了多少事已不重要。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叶梅儿很适合背锅呢。 嘴角挂起一丝笑,看了看叶婆子,那虞婆已气得翻白眼了。见杨满月看过来,立刻嘶叫道:“杨满月,你这践人,你好生歹毒,我跟你没完!” 杨满月冷哼了一声,道:“诸位父老以后莫要管闲事了,好心没好报,自己不好好教孩子,现在出事了却想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当真是无耻!” 顿了顿又道:“哦,哦,我倒忘了,无耻乃是你叶家传统。呵呵,拿我替嫁,逼死我一次还不算,还舔着脸说要我退聘礼!啧啧,当真是无耻啊!聘礼根本就没给我们,自己拿了好处还想再要一份,哈哈!真是痛快!大友哥,走,回去喝几杯!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爷的眼没瞎!” “啥?” 非叶家村的人都惊奇了,“满月,你说得可是真的?不是你娘同意这门亲事的?” “我娘很疼我,怎么会同意?我娘要同意了,前不久怎会闹成那样?” 杨满月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人民群众的眼也不瞎,后所就这么大,谁听进去了,去打听下就清楚了。 叶戚这个老鬼三番几次害自己,现在他的孙女甚至联合了李慧娘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老虎不发威真当自己是病猫吗?! 这一次就要你们的名声臭大街! 她对叶梅儿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这可是古代,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是比命都重要的事。小小年纪如此阴毒,那就让你尝尝名节被毁的结果好了! 叶婆子想拦着满月,可人民群众不干了,纷纷指责了起来,“叶婆子,人家满月说得是不是真的啊?就算人家命不好,你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啊!” “就是,就是!杨家也没祸害别人,住村里这久了,除了克着自家人也没克着谁啊!都乡里乡亲的,你这就过分了!我们可是忠烈之后!” “叶家丫头你也太不知羞耻了,那个李家表少爷虽是官宦子弟,可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攀比的?” “啥?你说你被人害了?那你好好的跑去那里做什么?不是和人幽会正好被抓住么?啧啧……” “李家那表少爷也真是的,让表妹的侍女望风,结果喝了几两猫尿,连表妹侍女的主意都打,啧啧,想行那一龙二凤之事。什么诗书传家,比咱泥腿子还不要脸。”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也别这样说人家李老爷,李老爷可是好人,经常接济穷人。这样大的家族总有几个子弟不争气,再说那可是表亲,也非李家人。” “嗳,要我说叶家做的事倒可能是真的。上回闹得可厉害了,要不是委屈极了干嘛以命相搏?我听说杨满月都动刀子了……” 缓缓离去的叶婆子听着这话又差点吐血,看着孙女那可怜模样,越想越气,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大骂道:“你这贱丫头,你到底做了什么?!” “娘!” 叶柳氏大惊,忙护住自己女儿,见女儿脸肿了起来,还在哇哇大哭,心疼极了。言语中也不由带上了埋怨,“娘,您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梅姐儿?这分明是杨满月陷害的……” “我呸!” 叶婆子冲着叶柳氏就啐了一口,“这事摆明着这死丫头被李家姑娘当枪使了,你这蠢货还帮着她说话!杨满月是好惹的么?刘五都被她弄死了!老爷怎么交代的?不要去惹那杨满月,那冷侯爷此番进京生死难料,哼!等那人倒了,我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一个个眼皮子浅薄的东西,真是沉不住气!” “娘,那现在怎么办?” 叶柳氏忍着怒气,“现在可是大姐儿的名声没了啊……” 说罢便大哭了起来,“这是做得什么孽!杨满月一定是妖孽附体了,不然怎能一直克着我们?!” “怎么办?” 叶婆子冷笑,“自然是嫁了。” “啊?” 叶梅儿惊呼,忽然大喊道:“我不嫁,我不嫁,我要嫁侯爷,我要嫁侯爷!祖母,您让爷爷去退亲,那丈夫本来就是我的!” “闭嘴!” 叶婆子呵斥道:“那侯爷已被杨满月迷了心窍,那边冷夫人也不肯退亲,真是造孽!” 她哀叹着,又见孙女瑟瑟发抖,到底血浓于水,软了心肠,安慰道:“那冷侯爷就别想了。那陆家倒也不差,父亲也是七品的县官,你嫁过去也吃不得亏。” “啥?!” 叶柳氏惊呼,“娘,您,您要把梅姐儿嫁给,嫁给那个混蛋?!” 叶婆子撇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你觉得现在还有得选么?” 柳氏语塞。 的确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不嫁给陆文博,那她闺女一辈子就完了。 可那陆文博可是浪荡子弟啊! 嫁给这样的男人岂不是要苦一辈子? 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心疼的,想到这里叶柳氏眼泪都出来了,“娘,那,那陆家子弟……” “怎么?” 叶婆子冷眼瞧着,“自己平日不好好教孩子,现在知心疼了?难道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 “呜呜呜,我不要嫁,我不要嫁!” 叶梅儿大哭了起来,“我才不要嫁那个陆家公子!” “闭嘴!” 叶婆子怒了,“你能不能嫁过去还两说呢!残花败柳,还有什么好挑的?” “娘,您怎么能这样说梅姐儿,她可是您的孙女啊!” 叶柳氏气得脸色发白,“再说这事摆明了是杨满月那小践人搞得鬼……” “你若有本事,你寻人晦气去啊!” 叶婆子没好气地说道:“那陆家子弟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呵呵,能不能为人正妻还两说着呢!滚滚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快带她回去洗洗,像什么样?” 叶柳氏好悬一口气没提上就气晕了。 平常把大姐儿当个宝,整天夸好看;现在出事了就这般嫌弃,杨满月说得一点不错,叶家人就是无耻!这个老虞婆尤为无耻! 想想又觉杨满月可恨极了,想起自己心爱的闺女要被那样的人糟践,心里又气又痛,可现在她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婆婆公公要插手不管的话,自家闺女就完了! 想到这里她隐了怒气,福身道:“还请婆婆怜惜梅姐儿,尽量周旋促成此事。” 叶婆子见她口气软了,态度也好了起来,“说这些做什么?你这个当娘的疼孩子,说话没了规矩我也不跟你计较了。都是当娘的,梅姐儿也是我孙女,我哪可能害她?眼下还是回去跟老爷商量,把这事压下去,然后得让陆家三媒六聘地娶了咱梅姐儿。” “是……” 再说李慧娘这回暗算不成,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挨了自己老子的打,一时间倒也不敢再冒然行动,安分了下来。只是心里的恨就别提了。 日子又平静了几日,这几日杨满月都在拼命提炼味精,也得亏天气热,不然这样熬煮提炼可费柴火。现在日头大,只要把装了浓液的罐子放到外面暴晒蒸发就好。 用黄泥过滤,再一次晒成,虽略带黄.色,可在这年头的人眼里看来已算得上雪白了。 一连好几日都在折腾这事,很快就被她弄出了八十多斤味精,让梅大友给疍民送了十斤去,又给王志送了点,剩下的则打算拿去宁波打开那些大酒楼的销路。 这日杨满月早早起床,陈氏也没出摊,满仓也没去上学,一家人在梅大友的护送下坐上小船去了宁波。 小船悠悠,看着两岸风景,杨满月只觉那些糟心事都离自己远去了。 坐在船头,看着身边往来穿梭的船只,嘴角带出一丝笑,“娘,等卖了东西,咱们在城里也多转下,给满仓买些书。再去城隍庙转转,我还没去过咧……” 陈氏连连点头,“要的,要的,去看看,去看看。” 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娘也没去过……” “啥?!” 第78章 逛城隍庙 杨满月面色发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就听老师说过,古人出行困难,许多人一辈子都未曾离家十里地。当时还觉得老师夸张了,可看看陈氏,忽然觉得师者诚然不欺我也啊!!! “娘,您以前是哪里人?都没去过城隍庙吗?” 陈氏低下头,喃喃道:“我家也不远,就在大碶那边。” 杨满月见陈氏脸色有些不自然,便也不再多问了。其实她一直有些好奇陈氏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谈起过去她总是这么回避?而且这么久了,也没见陈氏娘家人来过。 自己不是她生的,可满仓总是他们家的啊,怎么都不来看看呢? 可陈氏的回避让杨满月感觉她并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所以也总没再追问下去。 这会儿见她脸色又有些不好,便笑了笑道:“娘,那我们今天要好好玩下。王先生给满仓放了三天假,咱们索性在宁波住一晚。” “那感情好!” 很意外地是陈氏居然同意了,眼里甚至带着点期待,“城隍庙都没去过,都不能算宁波人呢。这回咱们好好玩下。” “好耶!” 满仓一阵欢呼,惹来梅大友哈哈大笑。 一路说说笑笑,饿了吃点带出来的干粮,倒也不寂寞。很快船行至璎珞村,这是最后一站了。杨满月看着回澜桥,不由思绪万千。 旧时水路不发达,在北仑的人想要去宁波只有走水路。从柴桥芦江河上船,经霞浦山前、陈华、清水、大碶牌门、坝头、石湫、徐洋、新安,最后在璎珞村下船,这是以前去宁波最快的法子。 这条古河道用了上千年,全长有二十多公里,一路风景迷.人,就算是在现代也可以窥得许多古村落的风貌。 杨满月还未穿越时,就很喜欢去这些地方转悠。她对这片地区的石桥,古村建筑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曾经也幻想过,若是能回到过去看一看家乡的念头。 如今这愿望真实现了,可她却是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惆怅中带着雀跃,雀跃中又带着点遗憾,很是复杂。 璎珞村是这条航线的终点,又坐落在千年古寺阿育王寺旁,背靠峻峭的育王岭,前临宽阔的岩河,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为这个村带来了繁华。 从码头下来,只见往来小贩穿梭其中,各种吆喝声不断。因最早居住在此的人以杨姓,乐姓居多,故而回澜桥又有杨乐河头之称。彼时临近正午,各脚夫显得越发行色匆忙了起来。 南来北往的货物在杨乐河头堆积,璎珞村多有村民靠挑货为生。这会儿快吃午饭了,他们的动作也越发迅速了起来。 杨满月这边刚刚下船,那边就有人来询问是否需要脚夫的,态度颇为热情,真诚。这是一个海江并茂的城市,商业繁华之盛在这小小的村落都能体现。 只可惜杨满月这回也没把所有的味精带出来,只带了二十来斤,毕竟这玩意还是挺耐用的。只拿来做个探路之用,也不想背太多。二十来斤足够用来打开销路了。 梅大友客气地拒绝了脚夫,脚夫也不恼,笑嘻嘻地道:“回澜桥边有个凉亭,里面供了关老爷,专供行人歇脚,摆摊卖吃食的不少,几位可以去那边吃点东西再去宁波也不迟。还能联络车马,费用也不贵,实惠。” 杨满月一听这话就笑了,“这位大叔您好生会做生意。我来猜猜,那边摆摊的定是这璎珞村的,那赶车的没准也是这儿的人。大叔这是肥水一点都不流外人田呐!” 那壮汉哈哈大笑,“小娘子好生聪慧。都一个村的,都互相帮忙嘛!不过小娘子,这位大哥,你们大可放心,我们璎珞村可都是好汉,绝不会做坑人的勾当,东西也干净,去宁波还得一些时候,不吃点东西可顶不住!” 陈氏忍不住笑了,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好汉了。” “客气,客气,都老乡嘛!” 告别了这个会做生意的脚夫,杨满月一行人依言去那凉亭。果如脚夫所言,这儿许多摆小摊的,场面极为热闹。 在这里杨满月好似感到了阶级的消亡。穿绸缎的商人,短打的走夫贩卒,甚至是羽扇纶巾的读书人都汇集在此,彼此谈天论地,吃着当地美食,好不热闹。 地域的限制拉近了人们的距离,在这条通往宁波的水路航道上,阶级身份似乎被淡化了。 一行人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叫了几份菜肉汤圆,上了几个小菜,草草吃完后,便又上路了。寻了一个车夫,租了辆车,鞭子扬起,骡子咴咴叫了几声,车儿悠悠启动,带起一些风,收干了因进餐而冒出的热汗。 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显是健谈的。东拉西扯的,让杨满月想起了前世的“的哥”。心里有些想笑: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开车送人的司机们都是健谈之人呐! “哎呀,可赶上好年头咯!” 车夫一边赶着车,一边科普,“瞧见咱们脚下这条路没?这可是石阁老当上首辅磕死了几个阁老才弄出来的!哎呀,可花老多钱了。以前要去宁波就得翻过育王岭,那来回一趟可艰难着。得亏首辅大人还记得咱们这些乡梓父老啊!愣是血渐金銮殿,把那几个反对的坏阁老给弄懵了,这才得天子首肯,拨款凿山铺路,这才有了现在的方便哩!”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想起来,以前这儿是没路的。在她的记忆里这条隧道可是开国后才有的产物。没想到这个时空的历史变了,连这些细节都变了。 再想一想也有些了然。如今国朝重视海贸,海贸为国家财政带来了巨大利益,若每次都要翻山越岭的确也是不方便。现在穿山凿出一条路来,从港口直接水路到璎珞村,再走陆路可就方便多了。 想不到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竟然如此刚烈,也难怪会受到世人爱戴了。 骡车一路悠行,经过一段沉寂后,很快就觉眼花缭乱了起来。彼时的宁波比历史上的宁波更为繁盛,商贾云集,还有不少日本,朝鲜,甚至是欧洲,大食的商人。 一时间让杨满月有种处在盛世大唐的感觉。 开放,包容,这个古老的国度在失去半壁江山后迅速调整,如今又散发出了新的活力! 血液微微有些沸腾,为自己身为宁波人骄傲,也为自己生而为华夏子女而骄傲。 想要把味精推销出去,城隍庙一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边店铺林立,以吃食脚店最为繁盛。而州府的老爷们要发表点什么演讲也会选择在城隍庙,是重要的宣传地点。所以古时的城隍庙之繁盛远远超过现代人的想象。 走了老半天,总算是到了城隍庙,下得车来,便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前门里一块巨大石碑乃是正统十一年所立,这座《宁波府城隍庙之碑记》上记载着这座城市的过去与辉煌。字迹凿刻得苍劲有力,颇得古味。 再看城隍庙的大门,三道黄铜铺首的朱漆实榻大门尽显城隍庙的尊贵与肃穆;三重如意斗拱把门檐高高的托起,横空“出踩”近二米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而那由钭向互交网格所组成的花拱更是后世再难寻见的技法。这种名为花拱的技法只在浙东才有,而就算是在浙东也只有宁波,奉化,宁海个别古建筑中才有少量余留。 如今来到大明,这花拱更显美丽,让她都有些眼花缭乱了。后世的花拱如意云头,斗角上的金箔朱漆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几分遗憾与萧瑟。 如今终于窥见城隍庙古时样貌,不由心神激荡,只觉富丽堂皇中的熠熠金光闪得她有些发晕。 再看左右大门上各有两块精致的云龙和双狮戏珠木雕以及两侧的砖墙上各有寓意的喜鹊梅枝和蝴蝶恋花等砖雕,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而门口那两个巨大石狮更让她激动。 在后世这可是遗失了的东西,现在的那个可是后来摆上去的山寨货。能再得见下传说中的巨大石狮,只觉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此地行人颇多,热闹极了。 各种杂耍班子像比赛一样,卖力表演着。各店的小厮也在奋力揽客,人群之多,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有些侧目。 不愧是宁波最繁华的地段! 眼里的兴奋光芒越盛,这样的地方是招揽八方客的最佳地点,自己的味精应该能推销出去吧? 满仓已兴奋地找不找北,看着那些捏面人的,浇糖稀的艺人,嘴里兴奋地直叫唤,“阿姐,娘,大友哥,你们快来,快来,哎呀,好厉害啊!” 杨满月与陈氏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掏了几个铜钱给满仓买了个面人给满仓。小家伙得到了面人,更加来劲了。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这是头次得到玩具,高兴自是不用多提。 杨满月见有买糖葫芦的,便上前买得几串。陈氏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糖葫芦,包括梅大友。 包裹糖葫芦的糖可不能用麦芽糖来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那可是稀罕物! 第79章 狗眼看人低 几个人乐呵呵地就在路边吃着糖葫芦,有人瞧着稀罕,这大人怎也这么馋呐? 这东西精贵,一般也只舍得买给孩子吃,没见两个大人也一起吃的,啧啧,败家呐! 陈氏吃得乐呵,现在日子好过了,也真得没必要苦了自己。难得进城一次,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了,当然得乐呵乐呵,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吃完了糖葫芦,便开始闲逛了起来。 说是闲逛,其实是在考察这里的酒楼。 小酒楼自然不在眼中,倒不是狗眼看人低,只是杨满月想把味精卖出个好价钱自然得寻有实力的商家合作。 味精这样的大杀.器,大明独一份,为了得到这配方她可没少没冷云奚落,怎么也不能卖亏了不是? 寻了一圈,又跟路人打听,最后终是锁定了目标。 只是当走到地头时,杨满月却没有去那家最大的酒楼,而是去了对面那家,这个行为让其他几人纳闷不已。 “满月啊,刚刚那些老乡不都说这云中月才是最大最豪华生意最好的酒楼么?你怎到这对面的天上客来了?” 陈氏一脸纳闷,“我刚刚可听人说了,这天上客被仙来居挤兑得都要关门大吉了。听说仙来居请了几个老皇宫里的御厨之后,可厉害着呢!” 杨满月淡淡一笑,所谓老皇宫说的就是紫禁城。北京沦陷后,许多人仓皇而逃,这些曾经服务皇家的人有的不甘愿为亡国奴,九死一生跑到南边来,可皇家却不再接纳他们。 这也好理解。毕竟是沦陷之民,谁知有没有被金人洗脑过?万一是来行刺天子的呢?这方面皇家素来讲究,这些北归的人本以为冒死跑回来会受到表彰,哪知现实残酷,不但没有表彰还受到了怀疑,监视。 心灰意冷下,便也灭了再入皇家服务的心思,专心传授起后代手艺。等他们死了,朝廷的监视也解除。而这些御厨后代也没因此能洗白,所以便为各大酒楼门客,成为近来各大酒楼的招牌。 想想看,皇帝吃过的东西多吸引眼球?手艺如何不提,就这个就能吸引不少人来。 “娘,你想,他们生意都这么好了,哪里看得上我们的鲜味素?” “咦?小东家这话有道理啊!” 梅大友不住点头,“冷灶头烧了才有用啊!” 陈氏也不笨,梅大友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了。冲着满月竖了竖大拇指,“小娘,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杨满月笑嘻嘻地道:“都是娘教的好。” “讨债鬼,又来花言巧语哄娘开心。走走走,先去办正事。” “嗳。” 几人朝着天上客走去,门口的小厮显得无精打采的,见几人过来,那揽客的声音也是焉焉的,精神气全无,显是被对面的云中月打击得不轻。 见着他们过来,有气无力地道:“客观,几位?本店南北菜都能做,当家厨师也是御厨……” 一边说一边心里涌起绝望。这几位穿戴普通,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主。 想起天上客以前的辉煌,再看眼下的冷清,不由心下戚戚。 而对面的仙来居却是客似云来,要不是还有几个老主顾照看着,他们就该关门大吉了。 杨满月不动声色地道:“这位小哥,我们非来用膳,而是想借厨房一用。” “啥?” 小厮呆愣了下,随即怒道:“你们收了仙来居多少钱?!听口音也是老乡,居然帮着外人来捣乱!走走走,快走!” “小哥勿恼!” 杨满月行了一礼,“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只是有一物能使贵店起死回生,与那仙来居拼一拼。” “哈!” 小厮笑了,“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小哥,左右不过一试,就算你们看不上我手里的东西也无甚损失不是?” 那小厮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道理,又听那小姑娘继续道:“来的时候我可都打听清楚了,以前你们天上客生意也是很好的。只是一直坚守只做本帮菜,而对面的仙来居又颇会来事,请了不少北边的御厨之后……” “你倒打听得清楚。” 小厮冷哼了一声,“那又与你何干?” 杨满月笑了笑,道:“咱们甬帮菜最是讲究原汁原味,小哥道是为何?” “为何?” 小厮有些好奇,“你一个十来岁的姑娘也懂这些?” “哼!” 梅大友见杨满月被人看轻,不由冷哼,“我们小东家一手厨艺岂是你能揣测的?也不去打听打听,柴桥杨家小铺,那可是石阁老都赞誉过的!” “啥?” 小厮把杨满月上下一番打量,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笑死人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就算你从娘胎里开始学厨,也不过十来年的光景。可那石阁老是什么人?道德文章且不说,就他老人家那条舌.头可是天底下最刁钻的。石阁老赞誉你?真是笑死我了……” “你这厮!” 梅大友大怒,握起沙包一样的拳头就想揍人。 “大友哥……” 杨满月拉住他,摇了摇头,又冲那小厮道:“小哥,是也不是手下见真章。” 顿了顿又道:“再者我们今日前来也不是要来应聘厨子的……”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满嘴胡言!”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杨满月,“阿福,你眼瞎啊?!阿猫阿狗都接待,快赶走!哪来的泥腿子,叫花子似的!” 说话间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男人出现在几人跟前,满脸的嫌弃,挥着手道:“滚滚滚!滚远些!真是晦气!如今泥腿子也敢来我天上客撒泼,当真都是狗眼看人低!”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梅大友真怒了,“你才狗眼看人低!老子……” “罢了!” 杨满月制止了他,冷笑了一声,道:“我道仙来居只是花样多才压着天上客,呵呵,如今算是明白了。娘,大友哥,满仓,我们走!” “我呸!” 杨满月几人转身离去时身后还传来那店家的骂声,“装什么装!还阁老赞赏!仙来居,手段越来越下作了!弄几个这样的东西给老子添添堵也高兴?生儿子……” 杨满月摇摇头。 这老板态度恶劣或许有许多愿意,比如生意不好,心气浮躁;又或者觉他们是乡下人…… 可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这样待客啊! 就这一点,他输得不冤。 且去对面仙来居看看,若是这家也这般,哪只能再去寻其他酒店了。 走到了仙来居门口,还未说话呢,门口那小厮立刻就撵人了,“走走走,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饶是杨满月心性不错却也被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行为给弄得恼火了,“店面对街开,招揽八方客,别人能来,我为何来不得?” “哟呵?” 那小厮显得有些意外,“还是个嘴.巴伶俐的。” 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仙来居,仙来居,那是只有神仙般的人物来能来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暗挫的穷鬼也敢来这里撒野?现在的泥腿子可真不安分,也不怕脏了贵人们的眼!” 杨满月才说一句,那小厮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两厢一比,杨满月忽然觉得之前的店家算仁慈了。 “咱们这儿的大师傅那可都是御厨之后,做得可都是宫廷菜!呵呵,想进来吗?好哇!先把银子拿出来!我可告你们,没百两银子甭想进门!” “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饶是陈氏老实却也被这话气到了,一把拉过杨满月的手,道:“小娘,我们走!这种地方不进也罢!” “我呸!” 那小厮虽是个男的,可行事作风却比那叶婆子还要蛮横,“哪来滚哪去!别挡着贵人们的道!” “好一个贵人的道!” 杨满月冷笑,“我倒要看看这儿的人是有多清贵!大友哥,去跟那边摆字画摊的小哥借笔墨来!我就不信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堂堂天子子民,这天下还有哪去不得的地方!” “你!” 小厮眼一瞪,忽然觉这女子有些不寻常了。 这可不是一般泥腿子能说出的话,显是读过书的。 就在他踌躇之间,那边梅大友已借来了笔墨,杨满月接过笔,走到仙来居门店一旁,那儿有一堵白墙,这是专供文人墨客挥毫泼墨的地方。 大明文风昌盛,到了明朝末期,江南的文人颇有些汉唐的豪放之气。所以诸大酒楼里面,甚至门店两边都会有这样以供人泼墨的白墙。一来可显示店主也是风雅之人,二来一旦有什么传颂诗句传出,对本店的生意也是极好的。 当然,这面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去涂鸦的。总体来说,这时代的文人虽有点没节操,但大多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概因圈子狭小,若是写了什么不得体的东西,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你,你要做什么?!” 小厮大觉不妙,忙招呼了一群人出来,“你个乡下野丫头,这面墙岂容你玷污?!来人,抓住她!” 杨满月手脚极快,还未等那小厮把人招呼好,笔墨已上墙:门缝看山,山高三尺! 第80章 打抱不平的少年郎 这番争斗,已引起路人围观。那借笔墨的书生也好奇地围过来,一看墙上这字顿时乐了,“门缝看山,山高三尺,哈哈!标准狗眼看人低!”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到这里撒野?!” 一个壮汉的声音在杨满月耳边炸开。杨满月一个闪身,避开壮汉落下的手,大喊道:“怎么?!仙来居竟是要当街打人吗??!” “就是,就是!仙来居店大欺人拉!” 自古华夏百姓就爱看热闹的习惯,且不怕事大,再加之某些酸葡萄心理,立刻起哄了起来。 “哎呀,这小的孩子也打啊!” “仙来居素来霸道,哪里看得起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呵呵,听说这仙来居的背后达官贵人多着,后台可硬着呢!” “那就由着他们欺负人?” 路人纷纷议论,那壮汉倒也不敢犯了众怒,收回手,冷哼道:“念你年岁小,不懂事,这回就算了。快走吧!” “董爷,可不能放她走!” 那小厮挤过来,指着墙上道:“她写字骂咱们咧!被东家知道,咱可都挨打!必须得拿了她给东家发落。” “真是好笑!” 杨满月冷笑,“你们摆这白墙在这儿可不就是给人写字的么?别人写得,我为何写不得?” “我呸!” 那小厮啐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认识几个字就显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仙来居的墨墙是谁都能往上题字的?” “哦?” 杨满月轻笑,那边陈氏已是吓得脸色发白。拉了拉她道:“小娘,算了,给人陪个不是,别闹了。” “娘莫要担心,女儿自有计较。” 她说罢便在那墨墙走了个来回,然后冲那小厮道:“小哥,你这上面也没写个规矩,恕我眼拙,你们规矩写哪了?” “你!” 小厮哪里会是杨满月的对手,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噎在那儿了。 “哎呀,这个小娘子不简单。伶牙俐齿不说,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气度,可不是凡人呐!” “莫不是哪个官家世勋家的千金?乔装打扮出来玩了?” “我看像。那气度,啧啧,我看比名门淑贵都了得。这就是说书人嘴里说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你们看那壮汉,还有身后那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可人家小姑娘愣是一点都不怵,依我看多办是有依仗。” 那小厮和几个打手听着人民群众的议论,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虽然不认字,可这字看着端正,且这小姑娘谈吐不俗,显是受过良好教养的,难道真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 一想到这里,脸色不由发白。 这年头这样的事可不少,若真是有来头的,东家自是不用怕,可他们一顿打却是跑不了的。 一时间竟是安静了下来,踌躇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店里出来了一伙人,见一群人围堵在门口,先是怔愣了下,随即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一见来者,顿时大喜,连忙上前,“小的给小公爷请安!给石公子请安!” 说罢便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让开,让开,都散开些,莫冲撞了贵人!” 石琮蹙眉,隔着人群,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似是有些眼熟。 “哟呵,这是怎么了?这多人围着?” 石琮身边的一位华服少年喊了起来,“那几个不是你们这儿看门的么?作甚围着一个小姑娘?” 小厮只道不妙,想要阻止,可那位华服少年却已下得台阶朝着那小娘皮走了过去。 “喂喂,你们莫不是在欺负人?岂有此理!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负人孤儿寡母……咦?还有个汉子?兀那汉子,你与他们是一起的?岂有此理!你还是不是男人?凭着看自家娘们被欺负啊?!” 这谁啊? 怎得有些二? 杨满月循声望去,那几个围着她的壮汉自觉让开一条路来,身子不可抑止地抖着,看来来者身份不凡。 须臾功夫,只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玄纹云袖袍,一头长发被绾起一半在头顶盘起一个发髻,用一条紫色丝带系着;一双眼睛大而亮,两道剑眉微微扬着,说不出的阳光英气。 腰间约有四指宽的腰带上绣着金线镂空木槿花,一个雕有兽形的玉佩悬挂在腰间,在另一侧,还有一把装饰繁复的佩剑,刀鞘上满是各色珠宝,显是身价不凡。 杨满月有些诧异。在唐宋时,士人佩剑乃是身份象征,更是一种精神诉说。所谓君子佩剑,匹夫带刀,在那个年头,读书人佩剑乃是时尚。 可到宋以后,蒙元采取了高压统治,害怕汉人造反,特别是南人(宋南迁定都杭州,宋人统治地盘的汉人被称南人),故而禁止民间铸造铁器,甚至每家每户做菜所需菜刀也得去里长那儿领取,用完再还回去。 连做菜的菜刀都管制得这般紧,更别说佩剑了。 日子久了,这习惯也就没了。而大明是等级制度极为严苛的时代,虽后期太祖定下的规矩早就喂了狗,可也没什么读书人会佩剑了。倒是男穿女装装十三的文人很多。(这是真事,男人涂脂抹粉,肚兜外穿,搞基之风盛行) 现眼下有个佩剑的少年郎站在自己跟前,其他都不用看,只看他能佩剑出行那地位低不了,起码是有爵位的。 那少年郎走到近前,一看墙上的字,又看了看满月,顿时乐了,“这是你写的?” 杨满月不知他想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 他大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说罢便一摸下巴,兀自点了点头,“这般有趣之事当再浮一大白,子玉兄,你看如何?” 说话间,只见一个红色身影闪来,杨满月瞪大眼,惊呼道:“石公子?!” “咦?子玉兄你们认识?” 少年郎显得很惊异,“你怎么会认识一个农家小娘?嗳,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不是说你家那边有个小娘做菜颇为厉害吗?咱们这就坐船去柴桥,能让你祖父赞叹的,那手艺得多好啊……” 石琮看了杨满月一眼,淡淡道:“不用去了。” “嗯?嗯?为什么不去?” “我说的那人现在正在你眼前。” “啊?!” 少年郎一声惊呼,随即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哪,哪,哪呢?” 杨满月黑了脸,这智商也是没准了…… 石琮一蹙眉,指了指杨满月,道:“临川贤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 少年将杨满月上上下下一番打脸,吃惊地道:“子玉兄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这小娘看着顶多十来岁,她会做菜?” 顿了下又一拍自己脑袋,道:“对了,忘记正事了。” 话音一落,忽然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就转身朝店里冲去,很快搬出一张凳子里,后面还跟着一个喘着大气的胖子,边跑边喊,“小公爷恕罪,小公爷恕罪,老夫有罪……” 什么情况? 杨满月有些懵。 小公爷? 这小子是国公? 我去! 大明的爵位这么不值钱?怎得这些勋贵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牛逼? 还有那胖子是什么鬼? 那少年郎一坐下,便见那胖子已追了上来,二话不说,衣袍都来不及撩开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小的有罪,得罪贵客。” “哦?” 少年郎翘起二郎腿,鼻孔朝天,一脸的不可一世,阴阳怪气地道:“你何罪之有啊?” 声音拉得长长的,让杨满月有些想笑。 只是在场的人却是一脸凝重,竟是没一个敢笑的。 那胖子擦着头上的汗,侧头看了一眼杨满月,拱手道:“小的管束无方,冲撞了小公爷与石公子的朋友,着实罪该万死。还请小公爷给个机会,由我做东,上一套南北席给这位小娘子与其家人压惊。” 陈氏,梅大友几人被这惊天大逆转给雷得不轻,随即又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年头泥腿子果是走哪哪受气。若是满仓能考中进士也就不用受这等闲气了。 “哼!若是我们不来,你们准备怎么欺负人家?” 少年郎忽然变得精明了,“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天子时常告诫我等,要善待治下百姓。你是个什么狗东西,蓄养门徒打手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欺负良善百姓,哼!若不是子玉兄与这小娘相识,你是不是准备让你这几个打手捆了人好好收拾呀?” “小公爷哪里话,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 胖老头一脸谄媚,“小公爷想是还没尽兴还不给小人一个机会,这南北席面虽比不上宫中御膳,可却也难得的精品……” “临川贤弟。” 沉默了半晌的石琮开口了,“我看王掌柜颇有诚意,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南北席面平日花钱也吃不到……” “哼!”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少年郎打断了,“什么僧面佛面的?我才不管!欺负老实人就是不行!那小娘你且上前,将此中详情道来,本小爷定为你做主!” 第81章 二货小公举 杨满月看了石琮一眼,他虽面无表情的,可刚刚那句话似意有所指。盘算了下宁波地面上的大人物,能让石琮忌讳的想来身份也不低,起码不会低于一个前首辅。 如此这般倒也不能弄太僵了。可转念一想,自己都题字讽刺了,没得罪也得罪了,若是现在畏惧以后怕是更容易被人糟践。倒不如顺了这个颇爱打抱不平的小国公爷,回头没准人家还有些忌惮。 只是这话该怎么说也得有点分寸,虽已做好翻脸的打算,可却还是多少要留点台阶给对方,不然做绝了,可能国公爷也不顶用了。 杨满月略一思索,就把里面的关节给想了个七七八八,一福身道:“多谢小公爷做主。其实也无甚大事,不过是看门小厮见我人小逗弄几句罢了。我经逗,就孟浪了。” 王钱倒吸一口凉气,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个小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怎说点话却是这样滴水不漏。既给自己留了台阶,还满足了小公爷的打抱不平,短短时间就能想得这通透,这女子不俗啊! 当真是十二岁?! 想到这里王钱的脸色沉了沉,阴测测地看了那小厮一眼,暗道:不顶事的东西,看来是不能留在仙来居了。 后者被自家掌柜一瞥,本就面无人色的脸这下更苍白了,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冲着杨满月连连作揖磕头,“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说着又煽起自己耳光来,一下一下的,记记不落空,打得非常狠,“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姑娘恕罪哇!” 几下下去,脸已肿了起来,再加上滚滚而落的泪珠看着倒也有些令人怜悯。 杨满月摆了摆手,道:“罢了,小哥原也没错,这地方本不就是我该来的。” “哎哟!” 小厮一听这话打得更用力,一边打一边哭,“姑娘,姑娘,我错了,我给您赔罪,我叫您姑奶奶了,您饶了小的吧……” “真是没骨气!” 少年郎冷哼了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当真是下贱!” 说着又摆了摆手,“滚滚滚,一边去!鼻涕眼泪一团的,看着恶心。” “是是是,小的滚,小的滚,小的这滚。” 那小厮如蒙大赦,擦了脸上的污物,居也不起身,抱住自己,当真如个球儿般滚了出去。 杨满月张大嘴,只觉这小厮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能屈能伸,真英雄,不服不行啊! “好了,好了,既然这位小娘不计较,小爷也不来操这闲心了。子玉兄,我们再吃一席?” 他说着也不等石琮回应便又看向了满月,眼里透出好奇,“你当真会做菜?” 顿了下又道:“既如此,你且与我们进去,一同吃席。” 杨满月心里倒有些发暖了。 什么叫贵族? 这才叫贵族有木有?! 虽然此人二二的,颇有些智障的样子,可心眼倒是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当真是大明好青年呐! 当下也不客气,折腾半天早又饿了好么?再者,能一尝大明顶级厨师手艺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特别听这南北席面好似很高大上的样子,身为一个厨师怎能错过这样的盛宴? 毕竟对于厨师来说,吃也是一门必修学问呐! 福了福身,脆生生地应道:“小公爷不但急公好义且随和无架子,颇有呼保义宋公明之……” 她忽然捂住了嘴,一脸“惶恐”地福身,“民女孟浪,竟将您比作宋江,真是罪该万死……” 那少年郎一听这话,不但不怒,反而连连伸手虚扶,一脸兴奋中还略带羞涩,“你,你真觉我所行如及时雨?” 杨满月一脸真诚,心里却是暗笑:小屁孩还真好骗。 古时少年与今世少年没多大区别,在叛逆的年纪总会崇拜一些非正道出生的侠客,英雄,甚至是黑涩会。大概是觉得那样挺帅,所以当满月拿少年郎比作宋江,这个少年郎全身的骨头缝里都洋溢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与骄傲来。 “呼保义有些事不可取,可急公好义如及时雨却也是真的。民女孟浪,真觉小公爷大有唐宋游侠儿之风,急公好义说得可不就是您这样的人么?” 她脸上带着真诚与感激的笑容,“民女与小公爷不过一区区路人,可小公爷却毅然出手相帮,当真是及时雨啊!” 她说着便深施一礼,那感激的模样好似小公爷就是救命大菩萨一般,可把那心思单纯的少年郎给感动坏了。 兀自点着头,带着一脸高深且忧桑的表情,感叹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人心可救……” 我去! 不但正义感爆棚,还这般忧国忧民,简直是最佳靠山啊! 石琮看了杨满月一眼,闪过一丝玩味:狡诈的女子。 一群人跟着小公爷进了仙来居,杨满月四下打量着。 果不愧是宁波第一的酒楼,就这装潢估计许多人攒几辈子都攒不够那个钱,雕梁画栋不说,有些地方还帖了金箔,当真是奢华到了极点。 上了二楼,入得一间包房,更是富丽堂皇,梅大友与陈氏显得有些畏缩,喃喃道:“小娘,咱们,咱们还是去别处吃吧。” “坐着,坐着。” 徐远倒是不计较,他被杨满月几句话给捧得找不着北了,对这个少女印象好极了。一点也不介意跟几个农人一同吃席,还振振有词道:“天子常说,我大明还是以农为本,没有产出哪有我等的好日子?婶子,莫要客气,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这位大哥也坐。” 杨满月扬了扬唇,一脸崇拜地道:“小公爷身居高位却能体察农人之苦,当真是我大明俊杰啊!” 一句俊杰又让那小子给得意坏了。 魏国公子嗣单薄,儿子与媳妇都没能熬过他老人家,只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孙子,看得跟宝贝儿似的,从小到大都无忧无虑的小公爷哪里看得出某姑娘的“用心险恶”? 当下更是热情地邀请杨满月几人坐下,那石琮从头到尾都未说一句话,只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满月。 宾主入座,才喝了一口茶,便听那小公爷问道:“小娘子,你,你做得那个什么火烧,凉皮当真那么好吃吗?” 杨满月笑了笑,道:“小公爷这可说不好。一种米养百样人,这口味也是一样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只有吃过才知道。” “哎呀!” 徐远一脸懊丧,“果然还是去柴桥比较好啊!” 满月嘴角抽了下,又是一个吃货! “小公爷,今天我也没出摊,来宁波是有事办的,不如等我办完事一同回柴桥,若不嫌弃我家简陋,我回去就给你做。” “这感情好!” 徐远一拍手,眼里生出向往,“能得石阁老认同,想来味道非凡。” “你大老远地跑来宁波到底所为何事?” 沉默了半晌的石琮忽然开口问道。 杨满月想了想,便从袖口拿出一小包东西来,推到石琮跟前,道:“我弄了个鲜味素,想把这个卖了。” “什么鲜味素?吃的?!” 徐远一把抓过来,动作之快令人瞠舌。 “这是什么东西?白白的,跟盐似的。” 他好奇地沾了一点就往嘴里送,这一尝,却是惊叫,“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鲜?!” 杨满月无语了。 直接吃味精,这人也是够了! 让伺候的人拿了一碗清水过来,倒了一点味精进去,笑着道:“其实跟盐也差不多,就是提味的。” 说着便把碗推到正中,“两位公子若有兴趣不妨尝一尝。” 石琮蹙眉,用汤勺舀了一点,尝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这是何物所做?为何如此鲜美?” “公子恕罪,此乃秘法不可宣示于人。满月来宁波,就是想把这个东西推到大酒楼。” “哦,我明白了!” 徐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才来仙来居,就是为了这个吧?” “不错。” 杨满月点头,只是想到刚刚的遭遇,不由叹气摇头,“哪知人家却是门都不给进。” “哼!” 徐远重重拍了下桌子,“世风日下,自打嘉靖爷起,贪图享乐成风,笑贫不笑娼,到了南迁那会儿,更是男儿个个涂脂抹粉穿红妆!我看这法还得继续变,现在这风气又开始了,不杀一杀,没准剩下的半壁江山也没了!” “小公爷,慎言!” 石琮蹙眉提醒,“小心隔墙有耳。” 杨满月垂下头,这话就不是她能插嘴的了。 徐远却是不在意,“怕什么?表哥早就不满这风气了,哼,我看是得好好抓一抓。” 表哥? 杨满月有些惊讶,他说得是天子? 见杨满月惊讶,徐远身边的侍卫一脸傲然,虽是一句话没说,可杨满月看得出,那种骄傲是来自于天家的。 难道这家伙还是皇亲国戚? 石琮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只对杨满月道:“你若是想赚钱又何必来这儿?世人眼皮浅薄,见你人小势孤自是不会让你进来的。这东西,我可以跟你合作,你看如何?” “啊?” 第82章 忽悠 他说着又看向徐远,道:“贤弟可有兴趣?魏国公如今负责拱卫京师,花销巨甚,若参上一股也算是个收益。” 杨满月惊呆了! 魏国公?!! 那不是徐达的后人吗? 我滴个乖乖! 来头不是一般大,徐达的几个女儿都是王妃,其中一个是燕王妃,也就是明成祖朱棣的皇后。后来的子孙个个都不凡,一门两国公,可谓风光无限。 大明立国几百年,他们都负责拱卫南京,如今朝廷南迁,又重新定都南京,魏国公水涨船高,一下子又成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更不用提,现任魏国公的一个女儿嫁给了上一个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我滴妈呀! 杨满月垂着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这是要生发的节奏哇! 若是能抱上魏国公家的大.腿,什么叶戚,什么李老爷的,统统虐成狗! 抬头看了一眼石琮,感激过后却是有些疑惑。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难道也想抱大.腿? 压下心里的惊疑,换上一张“激动脸”,起身深施一礼,道:“若是能得石公子与小公爷庇护,满月甘愿奉上八成干股以示感谢。” “呵……” 石琮轻笑了下,细长的凤眸里闪出一丝让杨满月看不懂的神色,似嘲弄又似欣赏,总之很复杂。 性.感的薄唇微启,悦耳的声音传来,“倒是个懂事的。” “那可不行!” 话音才落,徐远就猛摇着头,“那和强取豪夺有甚区别?” 顿了下又好奇地问道:“小娘子,你这鲜味素真能让菜更好吃吗?” 说话间,已有婢女小厮鱼贯而入,开始上冷菜了。 杨满月看了一眼冷菜,笑着将一盘凉拌黄瓜拿过来,拨了一些在自己眼前的小碟里,又加了一点点味精,用筷子搅拌了下后,笑着道:“石公子,小公爷,你们先尝尝仙来居的凉拌黄瓜如何?” 送菜的小厮见满月在里面加东西已是有些不爽了,听满月让两位贵客先品尝他们店里的东西,不由傲然地道:“两位贵客,我们这凉拌黄瓜可是不简单。我们的大厨可是用鸡汤加口蘑熬煮,熬到浓稠了,再淋一点在黄瓜里,同是凉拌黄瓜,我们这凉拌黄瓜可不是一般鲜美。” 杨满月笑了笑,道:“口蘑可是好东西,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给菜品提鲜。” 说话间,那边石琮与徐远已开始品尝黄瓜了。 吃了一口不由点头,“的确是不同旁的凉拌黄瓜,端得是鲜美。” 杨满月又送上自己那份,“两位公子再尝尝这个。” 这一尝,二人脸上显出诧异之色。 纯正的鲜味! 不像刚刚那盘,鲜则鲜矣,可总有一些鸡汤与蘑菇的余味在里面。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一对比,顿觉这鲜味素不凡了起来。 小公爷这下更好奇了,居然不顾礼节,一把拉住杨满月的手,问道:“快,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杨满月神秘一笑,道:“那小公爷可是要入股?” “嗤!” 石琮讥笑,“果是商人逐利,处处不忘算计。” 这才对嘛! 杨满月撇嘴,这才像石琮,嘴.巴当真是恶毒,比冷云还讨厌。 阿勒? 自己怎么又想起那混蛋了? 啊啊啊啊啊! 自己干嘛拿石琮跟冷云相比啊?! 也不知那家伙怎么样了,这久也没个信…… 思绪一飘出去,她就给自己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自己怎么好像还挺在意那混蛋的安危的? 忙按下心里纷乱,再一定神又是吓了一跳。 额滴个娘唉! 这小公爷莫不是个神经病? 那脸都凑到自己跟前了,一脸的热切,“我入股,我入股,以后你就小爷的人,小爷罩着。你快说,快说,这到底怎么弄的?”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下,避开这狂热分子,清了清嗓子,看了下周围的人,笑了笑道:“这话只能告诉小公爷一人。” “都下去!” 小公爷倒干脆,大手一会儿,一群伺候的人全部退了个干净。 石琮喝了口酒,看向杨满月道:“怎么?我也要出去?” “嘻!” 杨满月皮笑肉不笑地道:“石公子贵为宁波四公子之一怎也有兴趣参与商贾之事?” 石琮轻笑,“你这嘴倒是半点不肯吃亏。” “彼此彼此。” “哎呀!” 徐远急了,他生平只对这些杂学与武艺感兴趣。像《齐名要术》《武经总要》《开工开物》都快被他泛滥了,他直觉这鲜味素与那些书里的学问分不开,肯定有必然的联系,也许与煮海为盐,黄糖过浆提纯是一个道理。 只是不知她用得原料是什么,这挠得他心头发痒。 像他这样的公子哥,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就够吃一辈子了,功名利率自是不用追求,所以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倒是颇有兴趣。 “你们别斗嘴了,快告诉我呀!” 眼里闪烁的渴望就像个科学怪人一般,看得杨满月心里都发毛了。 “其实说出来了也就没什么神秘了,提炼鲜味素用得东西最是廉价,就是海带。” “啥?” 徐远的眼睛成了蚊香眼,“海带?” 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用炭过滤,才能得出这些细白之物?” 这下轮到杨满月吃惊了,“小公爷竟知碳化法?” “你是这般叫的?” 徐远一脸得意,“这不过小道耳。天工开物里对于黄糖提纯里可说过,不过用得是黄泥,但想来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天工开物?”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想不到小公爷对开工开物也有涉及,佩服,佩服。” 徐云看着杨满月灿烂的笑容,姣好的面容,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了,不由红了脸,喃喃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顿了下又道:“子玉兄,这生意你看可做得?” “能令普通菜式也如此鲜美,自是做得。” 他说着便看向了满月,“你所贩美食能如此美味,因也是放了这些罢?” “是的。” 杨满月点头,“民以食为天,见来者食客赞誉有加,所以小女觉得此事可为。” 顿了下又道:“只是我出生贫寒,此物一出必受惦记,先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今日遇见小公爷,想来冥冥中自有定数……” 她说着便起身深施一礼,道:“满月人微言轻,只是个乡下丫头,说话也不得体,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两位公子海涵。” 顿了下又道:“若能得两位公子庇护,满月便已满足。只求小小利益能奉养老母与幼弟。弟弟年岁还小,正是读书的年纪,满月虽是乡野粗鄙之人可却也知书中自有颜如玉,此番前来宁波卖掉手中秘方也只想替阿弟铺一条通天之路。” 徐远感动了,连连将杨满月扶起,又是上下一番打量,连连点头,“这年头人人都在说利,可能像你这般坦诚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君子虽耻于言利,可圣人也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娘子虽出生贫寒可却目光长远,你莫要说了,就二八分吧,我跟子玉兄各占一成,便算接受了你的感谢,你看如何?” 哇塞! 杨满月这下真感动得要掉金豆子了。 这个小公爷真乃实诚君子啊! 不过…… 想要大靠山庇护,自己觉不能拿大头,这小公爷用得可都是他家里的人脉,他没意见可不代表别人没意见…… 想到这里,杨满月便做出感动的样子道:“小公爷出生富贵却能及人之苦,大有孟尝君之风。” 说着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顿了下又道:“不过满月只需三成利就足够了……” “这怎么可以?” 石琮看着这二人一来二去的,有种想掀桌的冲动。 这是完全无视他的节奏? 性.感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忽然发现,这个丫头对于自己的容貌家世毫无半点动心。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身为宁波四公子之一,前首辅的孙儿,他还未见过哪个女子见了他不和颜悦色的。唯独这个黄毛丫头,对自己冷嘲热讽不说,还无视自己。 见那丫头把徐临川哄得团团转,开心地恨不得当场要结拜兄妹了,蹙了蹙眉,轻咳了一声道:“既她有孝心,贤弟便不要推辞了罢。” 顿了下又道:“虽道君子不言利,但这种东西如盐一般精贵,若无庇护,怕是一成也守不住。” “什么?” 徐远听了这话怒了,“如今变法如火如荼,天子最恨有人欺凌弱小,难道杨姑娘规规矩矩做生意还有人欺诈不成?!” 石琮不由抚额,杨满月也是嘴角抽了下。 果是蜜罐泡大的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与险恶。这世上有阳光投射的地方必有阴影笼罩,好人虽多,坏人也不少啊! 哪是一个变法就能解决的? 这话不好说出口,只能带着感激之色朝那个可恶妖孽福身作礼,“多谢公子厚恩,满月必不忘怀!” “呵……” 石琮轻笑了下,似是满意她的态度,清冷的眸子里多了一点暖意,只是说出的话却依然恶毒。 “莫要装腔作势,本公子不过是见你孤儿寡母不易罢了……” 第83章 争锋相对 忍住! 杨满月差点被气了个倒仰。 真真是可恶到极点了。 大明的男人难道都这么可恶? 可看着眼前一脸纯情的阳光小公爷,又摇头。 还是有好少年的,这可是暖心小公举啊! 神情又柔和了几分,“多谢石公子怜惜,满月感激不尽。” 石琮嘴角不可抑止地抽搐了下,有种暴走的感觉。 嘴里说着感谢自己,可为毛把脸对着徐远? 可随即他似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倏然变冷。 自己这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黄毛丫头挑起怒火,吃错药了不成? 徐远一脸满足,只觉眼前的小丫头顺眼极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次遇见这么顺眼的人。 为人真诚,不卑不亢,模样也顺眼,最关键的是,她很有眼光。 当下,徐小公爷就生出了一种相逢恨晚,知己终来的感觉。 这边说着话儿,那边菜也陆陆续续上来了。关于鲜味素的话题也暂时到此为止。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满月执意只占三成利,那倔强的模样都让徐远感觉,自己若不答应,这小丫头就该哭鼻子了。 那啥…… 为了安知己的心,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去了一桩心事,杨满月也安心下来。能有机会品尝紫禁城御厨后代的手艺,心里也是高兴。 厨师么,就得多交流。这吃别人做的菜就是厨师与厨师之间的交流方式,毕竟,吃饭的手艺没人跟直接用言语来交流的。 一道道精美的菜被端了上来,而一串串电子音也开始在耳边炸个不听。 “叮!检测明朝宫廷菜:蟠龙菜,请宿主品尝,以便分析。任务奖励:唐代遗失宫廷菜谱:天花。介绍:唐代宫廷菜“天花”以山西五台山菌菇与浙江湖州稻米加九练香香料制作而成。请宿主尽快品尝蟠龙菜,以便系统储存分析。” 蟠龙菜?什么鬼?没见着啊! 杨满月望着桌子上,忽然看见一盘菜造型像蛇,脸色有些发窘,莫不是说得就是这个? 似是要解答她的疑惑般,徐远看见她盯着那道菜看,嘿嘿一笑,道:“这些人倒是会讨巧,什么蛟菜,这分明就是蟠龙菜。只是不敢堂而皇之拿来与平民分吃,倒是取了个巧。” “哦?” 杨满月不动声色地问道:“难道此菜还有什么来头么?” “这就得从嘉靖爷说起了。” 徐远抿了口酒,点了点头,道:“要说糯米酒,还是宁波的最好,甜而不腻,入口回甘,略带香气,当是米酒中精品。” “只是略过软绵,女儿家饮用倒是不错。” 沉默半晌的石琮淡淡道:“比起宁波糯米酒,我还是更爱梅子酿。入口先甜后辛辣,犹如火线直入,男儿当喝此酒。” 又是一个偏爱梅子酿的…… 冷云的脸又在杨满月眼前浮现,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不由红了。 随即又开始在心里骂自己,花痴了不成,怎么还想起那事来了? 撇去心头的烦躁,装出一脸急切的模样问道:“小公爷,恕满月孟浪。那蟠龙菜到底什么来头啊?” 徐远被她这模样大大取悦,顿时得瑟了起来,“瞧瞧,爱做菜的人一听到新菜就按捺不住了。嘿,其实说起来就是嘉靖爷要去京城的时候,他的老师为了给他践行,特意做得一道菜。” “蟠龙升天,你懂什么意思吧?” 石琮忽然插嘴,“我可听我祖父说了,你可不是一般小娘,饱读诗书,学问可不是一般得好。” 践人! 杨满月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这个妖孽男简直就是传说中凤凰男的翻版嘛! 心眼真小,总想戳自己,难道欺负自己很有乐趣? 冷云这样,石琮也这样,还是小公举顺眼。 杨满月冷笑了下,“这话却是不能说了,天家之事哪是我等小民可议论的。石公子您这般问却失了君子之风了。” 石琮呵呵一笑,也不在意杨满月的嘲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勾了勾嘴角,道:“何必这般紧张?你哪里算得上是小民?我大明第一战神冷云冷暮时的未过门之人也能算小民?” “什么?!” 他话音刚落,徐远就叫了起来,“你,你,你居然是冷云那个杀神的妻子?” 杨满月黑了脸,冷冷道:“八字没有一撇的事,石公子可不要污我名声。” “怎么?” 石琮淡淡一笑,“难道我说错了?” “想不到我一介路边野草也能得首辅孙儿的关注,满月真是荣幸之至啊!” 杨满月嘴角满是嘲讽,“既如此,想来石公子也知个中缘由,又何必拿虚无缥缈的事来说呢?” “哦?听你这话,你不但不愿嫁给冷云,还有能力退了这门亲事?” 石琮说着就笑了起来,“真是胆大包天,那个煞星你也敢退他的亲,你就不怕被他弄死?” “冷侯爷虽性情暴戾可那也只是对敌人,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毕竟也没传出侯爷真正戕害了谁。” “哦?” 石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心胸宽阔的。被人替嫁了个瘟神倒还能替他说话,难得,难得,真是难得。”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徐远一头雾水,“我怎么听不懂了?” 说着又看向杨满月,“杨姑娘,你真是冷云未过门之人?” 杨满月摇了摇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看了一眼石琮,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似嘲弄似嘲讽,垂下眼,淡淡道:“没什么……小公爷,刚刚话还没说完呢!您就给民女说说着蟠龙菜吧。” 见满月如此,徐远心里虽好奇,可却又被她好奇的眼神取悦,当下也不再纠结这问题了,立刻科普了起来,“其实这蟠龙菜用料也并不精贵,不过是沾了些天家气象故而也就身价大涨了起来。” “嘉靖爷当年只是王爷,因武宗爷爷未留下子嗣,按大明律:兄终弟及的规矩,嘉靖爷便入京成了天子。从地方诸侯王爷成为天子,自是蟠龙升天。而在赶赴京城前,嘉靖爷的蒙师为他送行,做菜的厨师中有个姓詹的厨子便选了瘦猪肉,肥肉膘,鲜鱼片,绿豆粉,葱白,鸡蛋清,胡椒等物,将鱼肉,猪肉等剁成馅,又用纱布过滤,蛋皮包裹制成蟠龙模样,入锅蒸制。” 徐远喝了一口酒,低声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么个理了。” 杨满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和嘉靖有关,难怪取得名字这般讨巧了。蛟非龙,平常人吃下自然没关系。可若是叫蟠龙菜,那谁还敢吃? 想起之前徐远见到这菜的不屑,不由暗暗觉得好笑。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菜陆陆续续地上着,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还真不知道。 毕竟年代久远,明末清初又极为混乱,一些菜谱又因满清入主中原而变了风味。所以哪怕她家里祖上也出过御厨,可留下的菜谱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像这些宫廷菜,自然是以皇帝的口味为主。而明朝的开国皇帝出生安徽,其手下开国将领也多为淮扬一带的人,所以不管是宫廷还是官场,流行的口味自然也是以淮扬风味为主。 而在宫廷内,所有的御厨都默默遵守一个规矩:按部就班,不随意创新改革,免皇帝老爷吃刁了嘴儿,到时大家不好做。 所以几百年来,大明的宫廷菜其实变化是不大的。今个儿能有机会品尝,杨满月也是觉得颇为幸运。心里也觉这仙来居颇会来事,哪怕是她这个后世之人,这会儿吃着这些菜居也能生出一些虚荣心来呢。 咱现在吃的东西可是皇帝吃过的! “来来来,小娘子,这道菜名为‘三事’,可是难得佳肴,极费功夫,你尝尝。” 徐远倒真得挺热情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不断招呼着满月一行人吃菜。陈氏,梅大友激动得都快哭了。 如此尊贵的人,竟一点也不嫌弃他们这样的泥腿子。 再看看满月,不由心生敬佩。 到底是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人,这气度真是不同凡响! 杨满月笑着点了点头,用勺子舀了一点品尝了下,再徐远期待的眼神下,微微一笑,道:“这道菜果是宫廷菜中精品。满月做菜是取巧,加了鲜味素。可这菜却是竟得食物本真之精华,当真是美味!” “呵……” 她才说话,石琮又插话了,“巧言令色,德鲜矣!” 满月嘴角一抽,很想问候他的十八代祖宗。可想到那个可爱的疯老头,还是忍了。 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了,他干嘛总跟自己过不去?明明才第二次见嘛! 他祖父贪嘴又不是自己害的,咋老挑自己刺呢? 见满月微微撇嘴,男子细长凤眸的深邃又深沉了几分,“不服气?你说这菜好,可知是用什么做的?” “子玉兄……” 徐远蹙眉,有些不悦道:“子玉兄,石阁老好吃这也不是杨小娘子的错。再说,我看杨姑娘倒是实诚之人,你不能抱着成见……” “多谢小公爷美言。” 杨满月起身福身作礼,打断徐远道:“我想石公子只是担心阁老身体罢了,毕竟满月的确做得是路边摊,石公子担心也是正常的……” 石琮嘴角抽了抽,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第84章 还是卖掉吧 “好了好了,别吵了。” 徐远做着和事佬,嘴里嘀咕道:“你们这些人书读多了,就是容易想得多。我看杨姑娘就挺好的,杨姑娘莫要理他,哼,我看他这是心里发酸,因为你不搭理他。” 石琮脸色一变,道:“贤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徐远看着石琮笑嘻嘻地道:“你素来骄傲,长得俊俏,文采风.流,嘻嘻,子玉兄你瞪着我作甚?莫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见人家杨小娘子不像其他女子对你和颜悦色,心里不舒服了吧?“ 他说着便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我姑母说得果是有道理,这越是骄傲的人就越是喜欢同样骄傲的人,别人不理他,就不开心了……” 杨满月头上冒出黑线,这个小公爷还真是…… 耿直啊! “歪理!” 石琮冷着脸,“不过是瞧不惯她趋炎附势罢了……” 杨满月轻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淡淡道:“公子,我若是那种人乖乖嫁掉便是,又何必这般麻烦?” 说罢又是一笑,“公子问我这菜好在哪?这道菜重在火候与调味。这里面加了海参,猪蹄筋调味,看着像是老母鸡汤,实则不然。而要将其他两味完全融合到鸡汤里且不突兀,没有一定的火候是做不来的。且要小火煨制,满月不才,斗胆猜测,这道菜起码煨了三个时辰以上,汤色浓郁而不肥腻,各料互为渗透,味中有味。而做菜之人又颇为用心,此三味搭配一起能起到补气养血,清肺润肠,防治虚寒之效。” 她喝了口茶又继续道:“依满月看,此菜还有待进步,若是加入猪肚,火腿,鱼翅,火腿,香菇,笋尖更显天家尊贵呢。” 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心里却是冷哼:“土包子!这不就是佛跳墙的前身么?有系统在手,再加上自己这条舌.头,一口汤就能分析出里面有什么,且能精准到他每样食材用料几许。颤.抖吧,凡人!系统的计算能力哪是人脑可比的?!” 徐远瞪大眼,像看怪物一般把杨满月上上下下一看,过了好半晌才道:“直娘贼!你就喝了一口汤就知里面有这多名头?这海参,蹄筋可都捞出来了,这你都能吃出来?额滴乖乖,这下我信了,石阁老当真是慧眼如炬啊!” 石琮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心里涌起莫名的惊愕。 仅仅一口汤便能说出三事菜的原料来,这女子当真如祖父所说是天赋异禀,生而知之之人? 想起柴桥百姓嘴里的那些传闻,他郁闷了。 总不能真是食神座下仙童转世吧? 刀功,勺功犀利不说,这舌.头也如此刁钻,若是为男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虽厨庖之人难登大雅之堂,可能做到一个行业的翘楚也值得敬佩。 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石琮陷入了沉默,难得的没再出言讽刺。 他不寻事了,有徐远这个跳脱的人在,气氛倒又热闹了起来。杨满月倒也不客气,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忽然心里又有了新的体悟,对食道的理解好似又深了一些。 果然还是要多出来吃一吃的,厨师的舞台虽是灶台上,可见识广博也很重要。尝了宫廷菜,她对如何做菜又有了新的心得,这难得的经历想来对她日后提升手艺也是极有好处的。 一顿饭吃了好久,夕阳西下,满月本想在宁波住一.夜的,哪知徐远却是迫不及待想尝试满月手艺,连连催促着去柴桥,无奈之下,也只得应了这位热心的小公爷,坐船回柴桥。 当然,回去的时候坐得船就豪华了,小公爷哪可能坐普通的船? 宁波水路发达,最不缺的就是船。各种档次的都有,小公爷包的船豪华极了,行得也平稳,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颇觉有趣。 很快到了柴桥,下得码头,徐远便道:“杨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去搅扰了。明日.你可要出摊,让我也尝一尝那火烧,米面皮,你可莫要失约,就算是天上下铁也得出摊。” 杨满月被他这话逗乐了,看着少年郎一脸的严肃便也一脸慎重地点头,“满月必不失约。” 福身行礼,与徐远等人告别,走了没几步却听见声音有脚步声传来,转头望去却见石琮走了上来。 满月有些好奇,问道:“石公子,您还有事?” 石琮眯眼,从女子脸上看到了淡漠的客套,冷哼了一声,低低道:“那位尊贵着,你明天可仔细些。若是吃坏了,冷云也保不住你!” “多谢公子提点。” 杨满月福了福身,态度颇为冷淡,“满月记下了。” 见她如此,石琮冷笑,“莫要连累我才好。” “公子多虑了。” 杨满月也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无论是谁,来者是客,小女子定当尽心。” “如此便好。”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红色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车轮滚动,车上的油灯渐渐化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小娘,我们回去吧。” 陈氏拉了拉满月,低低道:“娘想着今天的事都觉更做梦似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娘莫要担心。” 杨满月牵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只要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菜别人便寻不出错来。” “小东家……” 梅大友神情有些呆滞,“我也觉着今天一天更做梦似的。一波三折,还遇见了这样尊贵的人,这心里也慌兮兮的。” 顿了下又道:“咱这鲜味素算是卖出去了么?” “这是自然。” 杨满月淡淡道:“就算是世勋之家可却也少不了财帛行世。摊子越大,费用也少不了。若真能得了这二位庇护,以后叶戚便也不能随意凌.辱我等。只是……” “只是什么?” 陈氏紧张了起来,“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图谋?” 杨满月笑了,“娘,我们就是农家人有什么好被图谋的?这鲜味素虽好,可人家一个是前首辅,一个是国公爷,还是太后的父亲,强取豪夺也不屑做。” “那你担心什么?” 陈氏越发紧张了,“从进仙来居起,这一路娘都不知掐了自己多下少了,总觉跟做梦似的。那个少年郎居是太后的侄儿,魏国公的孙儿,那与圣人可是表兄弟。咱,咱这样的人怎可能会遇上这样的贵人?还邀请咱们一同吃席?” 杨满月垂下眼,淡淡道:“那位小公爷邀请我们只是看在石阁老的面上。” 而石阁老又是看在冷云的面上…… 她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想起那个人,心头又是一阵烦躁。莫名其妙地轻薄了自己,可现在去了京城却是连个信也没有,也不知如何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满仓却是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姐姐,阁老今天没有去,国公爷也没去,你怎么说是看在阁老爷爷的面上?” 杨满月低下头,摸了摸满仓的脑袋道:“因为他们代表着的就是前首辅和国公爷。或者说,那个小公爷代表的是当今太后。” 满仓有些不明白了,“他们不是没来吗?” “呵呵。” 满月笑了起来,“身份在那儿,来不来都是一样的。满仓,你还小,等你再大些姐姐再把其中厉害关系说与你听。” 满仓点了点头,一旁的陈氏又追问道:“小娘,是不是有甚隐患?你可别藏着掖着,娘虽没本事,可到底比你多吃了几年盐,你可得跟娘交个底,不然心里不踏实。” 杨满月摇了摇头,道:“娘,你容我再琢磨琢磨这事。” “咋?”梅大友瞪大眼,“真有隐患?” “唉!” 杨满月重重叹息了一声,“素来富贵险中求。也是我孟浪了,刚刚饭桌上只见得了贵人庇护的好处却没往深里琢磨。刚刚这石公子一番说辞倒是提醒了我。这贵人庇护着虽好,可却也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见几人不明白,她垂下头,想了一会儿道:“就跟叶戚一样,谁得了他庇护就得替他办事,如今我家与叶家闹成这样,那得庇护的人自然就要与我们为敌。朝政如何我不懂,但我想这朝堂里的事也跟村里人家过日子一般,石阁老三朝老臣,志同道合者多,敌对者也不少。” “那,那不是还有太后么?太后可,可是魏国公的女儿呢……” 梅大友还是一脸迷糊,“太后还不够大么?” 杨满月苦笑。 封建时代的上位者看似风光,比如那金銮殿上的天子,说是一言九鼎,可实际情况呢? 政治这种东西素来都是此消彼长的相互博弈,就算是天子也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更别提大明文臣素有架空天家权利的传统,以挨天子打为荣。新帝登基没几年,帝位还未坐稳,若是自己冒然投靠了魏国公与石阁老,怕是会在这波涛汹涌中被打个粉碎。 到底是自己历练太少,孟浪了啊!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慢慢坚定,一字一顿地道:“这庇护不要也罢,明个儿便把配方卖掉吧。” “什么?!!” 第85章 想死老夫了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陈氏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梅大友几个更是难以理解。这鲜味素的配方可是能传家的啊!是可以留给子孙后代的金饭碗,怎么说扔就扔了? 杨满月对此却是有自己的打算。 味精这东西一旦传扬开来,必是各大酒楼必备之物。大明虽没了半壁江山,可也因此被迫改革,大行海贸,经济实力强大,资本主义已萌芽,可预见的是,只要让那些酒楼尝到甜头,那么这东西就会跟盐一样精贵起来。 这样的东西是自己能护得住的么? 自己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三成利?也不知当时自己为何有勇气说出这番话来。小公爷虽单纯,可他身后哪一个人是单纯的?还有那石琮,他自身的名气暂且不提。就他那祖父,虽然退休了,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又岂是简单人物? 再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己若是得了他们庇护,等于选择了站队,屁.股决定脑袋,虽说自己只是小人物一枚。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别人弄不到石阁老,魏国公,到时拿自己这颗小野草出出气不是再自然不过么? 不过是给了别人些许利益,别人凭什么要拼死维护你?说到底,还是自身实力太低了。没有实力再如何巴结上位者,那都是无效之举,是随时可丢弃的弃子。 想通这里面的关节后,杨满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前世史书上的各种权利斗争还历历在目,自己最近与叶戚的斗争连番胜利,不知不觉中竟是膨胀了,这种膨胀可是要人命的! 自己一个小人物,容不得半点疏忽,一点疏忽就会要了全家老小的性命。也得亏石琮那一句话点醒了自己,不然以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了! 只是想起石琮,她又不由想起是他最先开口提议这事的,心里也是暗暗纳闷。 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为之? 莫要怪她多心,因知道了疯老头的身份后,她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些石家的事。这位石公子似乎与冷云很不对付呢。自己现在名义上还是冷云的未婚妻,他又处处针对自己,没准就是把对冷云的怒气出在自己身上了。 不然就因为祖父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就这样针对自己岂不是也太不男人了? 一.夜脑补,杨满月更是坚定了要把味精配方卖掉的决心。 烫手山芋留不得。不如现在卖个好价钱,也好做个顺手的人情。 事情想通了便也神清气爽了起来。秘制的黄豆酱已做了,只等时间到位就可出售。自己有系统,只要肯吃苦,区区一个味精配方算得了什么?安全第一! 第二日一早,杨满月就去了镇上买了几副猪下水回来,有人帮忙,速度就快了许多,能赶在中午前出摊。 一通忙活,火烧,米凉皮,各色小菜做好,总算是赶在中午前到达了柴桥镇。 等她到摆摊地点时却是有些吃惊。居然好多人在那儿等了,等看见她,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小娘子,杨家姨娘,怎得昨天都未出摊啊!” “诸位父老原谅则个。” 陈氏忙作揖,“昨个儿去宁波办事了。” “原是如此。那快出摊吧,昨天一天没吃你家的东西浑身不得劲啊!” 性子急的已是嚷嚷开了,杨满月等人也不废话,立刻把屋台搭建了起来,这便开张了。 王三笑呵呵地道:“小娘子,你这生意真是好得令人眼红啊。你可不知道,现在你这杨家小铺的名气都传到霞浦大碶去了。许多人都赶来吃呢。我看呀,还是弄个店铺好些。咱们宁波这地儿靠海,一到时间了,就得起台风,有个店铺可要好上许多。” “王大哥,起了台风哪还有人来吃东西啊?” 杨满月笑着道:“都窝在家里咧。” “你看这太阳大的,一般人都不出来了,其他饭馆生意都不好,可就你这儿,大家是顶着大太阳也得来吃,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了。” 王三这话倒很真诚。撇去冷云的关系不说,就杨满月这手艺,这人品他是真心诚服了。 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姑娘如何从卖螺蛳开始一步步发家的。别看人家现在就是个路边摊,可来得都是贵客。那些力巴现在都是自己带着碗筷来,买了就走,都不敢再此停留了。 真可谓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啊! “那都是王大哥照看。若没您照顾,我这生意哪能做得稳当?” 杨满月一边说一边切着卤煮,又剔了一个酱猪爪,弄了份凉皮,打包好了递给王三,道:“王大哥,这热的天还要您过来照看真是过意不去,小小心意千万莫推辞……满仓,给王大哥打壶冰镇的糯米酒来……” “这怎么好意思?” 王三搓着手,“你们做生意不容易。” “哈哈!” 杨满月笑了起来,“王大哥都乡里乡亲的,我们孤儿寡母的,当初要不是你照看着,哪有今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老祖宗们说的,您再客气就是看不起满月了。” 这话说得漂亮,给足了王三面子,当下便也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道:“小娘子有情有义,将来成就必是不凡。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王三飘然离去,一群食客知其中门道,忍不住笑道:“杨小娘子,你当真是好手段。这些贱役最是难缠,可这王小旗却是真心被你折服啊!有他照看,你们生意安省不少。” “王大哥也不容易的,家里几个孩子,他为人还算公正的,有时也是没法子。” “杨小娘子高义。” 几个老食客一阵赞叹,“杨家姨娘,你这女儿教得好啊!不知可说亲了?我有个堂弟,今年17,已中秀才,还是廪生呢,前途无量,若未许人家倒是可以撮合。” “你这厮!” 说这话的人话音才落,边上的人便挤兑了起来,“哪有你这般说话的?这等事哪能当着杨小娘子的面儿说?真是鲁莽。” “多谢公子美意。” 陈氏笑着道:“我们满月已说亲了。” “娘……” 杨满月嘴角抽搐,那算哪门子的说亲啊? 陈氏瞪了她一眼,然后笑着道:“我们农家人可不敢高攀……” 这话还差不多,忽然明白了陈氏的用意,不由为自己的小娘亲点了个赞。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个欲推荐堂弟的男子振振有词道:“娶妻娶贤,杨小娘子这般能干,将来定是持家有方的贤娘子。我家也是商贾出生,并不计较门当户对,只看女子贤惠与否。” 说着又是叹息了一声,“只是没想到杨小娘子已说亲,可惜,可惜啊!” 一群人哄笑了起来,“我看你是看中了杨小娘子的手艺,石阁老可说了,杨小娘子的刀功比御厨都厉害,将来定是我宁波又一大家,就算是配个官宦子弟也使得。17岁的廪生前途无量,将来东华门唱名自有那富豪世勋之家争相投花,这等美事还是留着给别人吧,可莫要耽误了人杨小娘子。” 几个食客经常来,以前不认识的现在也熟了。几口猫尿下肚说话便放肆了起来,你来我往的斗嘴着,惹得其他人也哈哈大笑,屋台边可谓是其乐融融。 这般斗趣了没一会儿,忽然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到了屋台前,众人也停止了嬉闹,纷纷侧头去看。 见石琮从里头走了出来,没多久又有一个少年郎下来,最后二人扶着石阁老下得车来,奴仆家丁环侍,倒也不敢再孟浪。纷纷起身行礼,自动让出了位置。 又见那少年郎面容俊朗,穿戴华丽,且石琮颇为推崇的样子,不由好奇起少年郎的身份来。 “这位公子看得面生,能与阁老并肩而行,不知是什么来头。” “哪管那多,看着就是世勋之家的子弟,我等喝酒便是,莫要管事。” 徐远走得沉稳,可当他看清屋台后,立刻飞奔过来,画风陡然生变,“这,这是什么?!这是车?哎呀呀,杨姑娘,这难道也是你捣鼓出来的?你可真能捣鼓!这板子看着都能活动,哎呀呀,你这般能捣鼓,冷云知道吗?” 杨满月嘴角一抽,什么叫你真能捣鼓? 再者关冷云什么事? “冷云?这公子刚刚说得是那个冷云,冷侯爷吗?” “怪哉!杨小娘子与那杀神也相识?” “难不成冷侯爷也来吃过杨小娘子做得菜?那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这话说得好似你认识侯爷一般。就算来了,你能认出来?” “这……” 窃窃私语传来,杨满月只觉头上乌鸦乱飞,这小公爷真是够了,也太跳脱了。 可人家是太后的侄儿,皇帝的表弟啊,来头大着,就算跳脱,就算是二货,咱也只能忍着了。 “徐家哥哥,你来了?” 行了一礼,又行一礼,“见过石阁老,见过石公子……” 石老头笑呵呵地道:“小娘子,昨个儿你未出摊,快快快,给我上凉皮,可想死老夫了……” “……”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第86章 杨妹妹,你好 石琮慢慢上得前来,凤眸一扫,在满月身上微微一停留,道:“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杨满月笑着道:“徐家哥哥特意点了火烧,今天特意多做了些。几位贵客快坐下吧。” “嗯。” 石琮点了点头,石阁老与徐远可不像他那般矜持,没用满月招呼,就自动坐下了。一句“徐家哥哥”更是叫得徐远骨头都轻了三分。 他无兄弟姐妹,旁人也不敢这般称呼他。一句徐家哥哥从满月嘴里喊出来,只觉亲切。 “杨家妹妹……” 这角色入得倒是极快,“快,给我尝尝你的手艺。昨个儿一晚上我都没睡好,听阁老说的,我口水都流一晚上了。做梦都梦见在吃东西,可把我饿坏了。” “哈哈!” 石老头大笑了起来,“这我可真不是吹,杨家小娘做的东西有股子东西在里头,带着暖意,与其他人做的东西不同。老夫也形容不上来,你吃过便知。” “那还等什么?快快上菜!” 石琮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吃货,有些无语。 他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爱吃的人。他祖父是一个,徐远也是一个。好似在他们的生命里,吃才是最重要的。 慢慢地坐下,看着那个认真切菜的女子,眼神不由深邃了。 这是个极好看的女子。 眉眼弯弯,眼睛大而深邃,还水汪汪的,好似能把人的魂儿都吸出来般。皮肤白净且莹润,一张小.嘴粉.嫩如樱花,人虽还未张开却已见倾城之色。 最关键的是,在她身上有股气质,独特极了。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可却总觉此人在人群中,即使你不刻意去瞧看却也总能一眼睨着她,无他,实在气质太独特了。与所有的女子是那样不同,想忽视都很难。 此刻她正认真地切着菜,神情专注,给人一种贞静的感觉,却是比她泼辣起来顺眼多了。 当她抬起头来时,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错,有一瞬间,石琮忽然感到心脏不由自主地跳了下,竟有种呼吸陡然急.促的感觉。 回过神来时,那女子已将三碗卤煮推到跟前,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石阁老,徐家哥哥,石公子,请品尝。” 石老头与徐远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正准备吃呢,却冷不丁地听到石琮道:“临川贤弟与我是至交好友,你既叫他一声哥哥,与我也不用见外了,也叫一声哥哥罢。” 抓着筷子的石阁老与徐远顿时石化,瞪大了眼,惊愕地望着石琮。 杨满月也是张大嘴.巴,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家伙的嘴.巴可毒着,对自己也总挑刺,怎得忽然态度和蔼起来了? 石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道:“既要一起做鲜味素,这样公子长公子短的听着也见外,还是叫哥哥吧。” 石阁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夹了一块肥肠,嘿嘿一笑,丢进嘴里,虽是一言未发,可却总让人觉笑声意有所指。 石琮有些懊恼,刚刚自己是中邪了不成? 徐远看了看石琮又看了看杨满月,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感觉,贼兮兮地一笑,冲石阁老道:“阁老,吃菜,吃菜。” 石琮脸色不变,可眼里却是闪过了气恼,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虽没表情,可杨满月却觉这人在生闷气,不由纳闷:难道大明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是精神分裂?这情绪化的,简直是蛇精病啊! 气氛一时怪异,不过有暖心小公举徐远在,很快这怪异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直娘贼!天啊!杨姑娘,你是把天上的食神请下来附体了吗?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我的天,我的老天,我的老天爷爷!啊啊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好吃?天啊,太奇怪了,我怎么吃出母亲手艺的感觉来了?天啊,好吃,好吃,我想哭了……” 一群食客有些诧异,虽然杨小娘子做得菜的确能给人带来暖意,特别是心情不好时,吃一下她做的东西心情就能变好许多,可,可这位公子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徐远的父亲在他十岁时就战死沙场,没多久,母亲也抑郁而终。而杨满月那个神之手的加持就是能让人吃出这种感觉来。我们对食物的记忆就是对母亲,对家的记忆。 对于徐远这样的人来说,父母亲的失去打击是极大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神之手的力量体现在他身上也越是明显。徐远没有夸张,一碗卤煮火烧下肚,已是红了眼。 “这味道……” 徐远闭上眼,细细回味着,“真得很像我娘的手艺。虽然她没做过这样的东西,可就是有这种亲切的感觉在里面。” 石阁老点头,叹气了一声,“不错。初次尝试时就有这种感觉,只是还未这么浓烈。老夫从京城回来后,再吃却是感觉强烈了许多。小娘子,你当真是用心极了,能做出这样的菜,用得不是手,是心。” 石琮慢慢地吃着,他的确感觉到了杨满月做得菜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有些让心尖发暖,可体验却不如他祖父与徐远那般强烈。只觉有些特殊,具体特殊在哪儿却是说不上来。 他自小锦衣玉食,又聪慧无比,得尽父母家人之爱。没有失去就不知其中的珍贵,而杨满月的神之手加持如今才只有百分之十,所以对他心性的影响是最小的。 而石阁老到了这把年纪就会回想以前,父母不在了,方知父母恩义何等珍贵。吃这食物体会自然要比孙儿深得多。杨满月也仔细观察着,她会把每个食客的反应都记在心里,以此来体会神之手的威力。 现在她也有些明白过来了,所谓神之手能勾起人们心中的渴望这点也是因人而异的。且每个人心中渴望不同,家的味道,母亲的味道,家乡的味道,虽然都是味道可却也是有区别的。 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食物的体验也是如此。 心中又多了一层明悟,越发坚定了要尽快完成系统第三.级考核的决心。她很想看看,这个神之手加持到满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境界,只是吃到痛哭流涕或许都是轻了,毕竟再往上她已想象不出来了。 “徐家哥哥喜欢就好。” 她倒了一杯茶,徐远本有些伤感,可看到玻璃杯时却是眼睛亮了。 “你,你这居然还有玻璃器具?” 杨满月点点头,“只备了几个。” 她边说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红茶往里倒,早上煮的红茶早已凉了。红色的液体倒入玻璃杯中显得颇为好看,再加入一片柠檬与几块冰块,最后用薄荷叶子一点缀,只觉赏心悦目,浮躁的心情都似被抚平了一般。 她递给徐远,笑着道:“这是柠檬红茶,徐家哥哥吃得满头汗的,喝一杯去去暑。” “柠檬红茶?” 徐远左右看着,“这不是益母果么?” “西夷都喊柠檬。” 石琮倒是博学,“你这吃法倒是新鲜。” “丫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给老头儿也来一杯。” 石阁老看着玻璃杯上已挂上了水珠,只觉一股凉爽的感觉扑面而来,腹中热极了,很想尝一尝。 杨满月笑着又给他做了一份,那边徐远已开始喝了起来。 这一喝,两条剑眉直扬,眼中带着点惊讶,“酸酸甜甜的,还有茶香,你搁了蜂蜜?” “哇!” 未等杨满月接话,边上的食客们就惊呼了,“杨小娘子真是好手笔,这蜂蜜可不便宜呢!这茶多少一杯?” “十二文一杯。” “倒是不贵,这益母果也不便宜,又加了蜂蜜,还是冷饮,真是划算。给我也来一杯。” “好的。只是玻璃杯却是不够了,贵客若不嫌弃,可否用瓷盏?” “行行行,都可以。只是玻璃杯子看着舒心,有情趣。小娘子为何不多买些玻璃杯子?那些西夷最是喜欢咱们的瓷器啦,小娘子买些稍微好点的瓷器去跟他们换呗,港口那儿多的是这样捡漏的西夷……” 杨满月懵了下,随即一拍自己脑袋,笑着递上一杯柠檬红茶,“这位贵客,您可算提醒我了。我这都是去店铺里买的,可贵了。您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些西夷最是喜欢咱们的瓷器与丝绸,直接去港口跟他们换些可比自己买划算多了。” “瞧你平常是个伶俐的,没想到实际却是个笨的。” 安稳了半晌的石大公子喝了一口柠檬红茶,又开始毒舌了,“咱们定海县多得是这样投机倒把的人,没成想你却是这般老实,倒是没瞧出来。” 杨满月一噘嘴,道:“我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那多门道?” 石琮愣了下,这一噘嘴的模样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态,认识她以来倒是未见过这样一面。只觉这一噘嘴一娇嗔间当真是可爱俏皮极了,一时间竟是愣在那儿忘了回应。 “丫头,你这心到底怎么长的?” 石老头未察觉到孙儿的异样,只喝了一口茶,只觉暑气去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这益母果平日只有那受孕妇人才爱吃。被你这一摆弄,这味道却是比酸梅汤好多了,不错,不错!” 第87章 气死凤凰男 杨满月笑了笑,道:“没事就瞎捉摸呗。就是不敢多弄,十二文一杯可不便宜。” “你这杯茶物超所值。只要做得好不怕没人吃。” 石老头摸着胡须,“这红茶也不差,味醇汤红,这是正山小种吧?” 周围食客一听这话都惊愕了! 我的老天爷! 这杨小娘子也太舍得下本钱了吧! 正山小种用来做冷饮,太,太,太特么的丧心病狂了! 还加了蜂蜜,益母果,才十二文一杯,这是要逆天啊! 杨满月微微一笑,“石阁老一尝便知是正山小种,满月佩服!” 又听众人惊呼,便笑着道:“诸位父老不用替满月担心,满月开门做生意哪能做亏本生意?” “可,可正山小种不便宜,就算什么都不加,一杯正山小种也不止12文,小娘子你是不是又使了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 徐远又好奇了。她能把海带变成鲜味素,是不是也能把普通茶叶变成正山小种? 若杨满月知道徐远所想保证得吐血。 这脑洞…… 也太强大了! “其实就是找了一些商家收购正山小种的碎茶沫子,总是有损耗的,而我做这柠檬红茶不需要完整的,只要能煮出味道来就行。吃着是正山小种的味道,其实真没花几个钱。” 众人恍然大悟,不由哭笑不得,纷纷拱手,“小娘子,你当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心思也是没准了,佩服佩服!” “总得想些法子才是,材料好,价格就得上去,那日去买茶叶时见那些店家把这些当茶沫子卖,便都收了来。” 石老头笑得前仆后仰的,指着杨满月道:“你这丫头,你这丫头,谁娶了你,想不生发都难啊!” 石琮轻轻哼了一声,“惯会取巧的。” 顿了下又道:“不过嘛,心思玲珑,倒也难得。” 哼! 杨满月又撇嘴,这人一会儿不刺自己就难受,当真是凤凰男。 又给徐远切了猪蹄,猪肝,上了几个小菜与凉皮,徐远吃得开心,都不肯走了。一边与一群食客天南地北的聊着,一边吃着酒与小菜,不知不觉就到了未时了,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显是喝得有点上头了。 他打了个饱嗝,冲满月道:“杨姑娘,那事我去信给祖父了,过上几日就给你答复。” “说起这事……” 杨满月四下看了下,食客们基本都走了,便小声道:“满月想了想,还是把配方卖掉吧。” 石琮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看了自己祖父一眼,石老头呵呵一笑,冲他眨了眨眼,脸上泛起一丝得意。 “这是为何?” 徐远也惊异,“这可是能当传家宝的。” 杨满月笑了起来,“满月需要一笔银子去开店铺,所以还是卖了吧。” “呵!” 石琮冷笑,“你倒是想得清楚,一个晚上就把里面的弯弯绕绕都想清楚了,冷暮时克死了几个女子却等来你这样的,当真是福气!” 这话说得有些发酸了,石老头瞥了自己孙儿一眼,呵呵一笑,用着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琮哥儿,祖父眼光不错吧?谋划,谋划,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石琮冷着脸,道:“狡诈如狐的女子我石琮怕是受用不起。” 话虽这样说着,可却还是忍不住看了杨满月一眼,只见那丫头笑米米地在跟徐远说着自己的难处,听得徐远恨不得当场就要掏大把银票给她急人之难了。 不知羞耻! 他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而石老头却是伸手捅了捅他,小声道:“好孙儿,要让姑娘家在意你可不是这样做的。你老欺负人家,人家怎会对你和颜悦色?你还不如小临川咧……” 顿了下又道:“咱们的家现在的情况也跟那冷云差不多,位高权重,不需要门当户对,需要的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来持家。你娘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老婆子也是不管事了,你看,把她弄回来当你媳妇,天天吃着这等美味小菜,还能与你谈文论道,哪里比那些大家闺秀差了?再说,长得也俊……唉,只是这妮子是冷云的人了,老夫虽不怵他……罢了,不说这个,吃菜,吃菜……” “祖父!” 不知石老头哪句话戳中石琮心思了,阴柔风.流的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红,“您越说越不靠谱了。孙儿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来讨好她?哼!我就是看不惯她假模假样的样子,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重,定不是个好的!再者,冷云又算得什么,祖父何必怕他?” “呵呵。” 石老头笑了起来,“她要是想靠祖父权势就不会把这鲜味素配方卖了。才十二岁,才十二岁啊,多智近妖,看得竟是比老夫通透,哪家娶了回去,就算是个农夫也能因她生发。你瞧不上她的身世,人家还未必瞧得上你,呵呵,刘娥当年还被卖进过青.楼,出身比她还低贱,却成了大宋的太后。若不是老太太心软,没准就是第二个武则天了!” 老头说着便喝了一口酒,道:“临川啊……” “阁老。” “杨姑娘一片心意,你家也是受得的,你便受领了罢。莫要亏待了人家才好。” 徐远已懵逼了,“这东西不是很好么?前景远大,你们怎么都不要?” 石老头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是受不起,这配方只能魏国公拿着。” 他说着便看向了杨满月,点了点头,道:“丫头啊,这步走得好。” 杨满月有些心虚,垂下头不敢看石老头。 心里暗暗叫苦,果是国家总理级别的人物,自己只说要把配方献出,老头就猜到了自己的顾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真得是太累了。 徐远垂下头思忖了半刻也是没想明白其中道理,但隐隐觉得这丫头是有什么害怕的事才要卖掉配方的。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看到过的事,不由大怒,“难不成有人威胁你?杨姑娘,你莫怕!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小爷最讨厌有人欺凌弱小了!” 杨满月有种想哭的感觉。 大侠,您好歹也是世勋子弟,见惯后宅阴私的,怎能活得如此阳光? 傻白甜的平安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摇着头,道:“小公爷想多了。如今吏治清明,哪有那多欺凌弱小之事?只是满月觉得这鲜味素以后恐与那盐一般精贵,可不是我能拥有的。倒不如卖了,得了银钱去开个大酒楼,日后也好过日子。” 顿了下又道:“满月从事商贾之事也是迫不得已,满月想让弟弟专心举业,若是没有钱财支撑怕是行不通。卖了鲜味素,再置办几亩良田,弄个店铺,弟弟与阿娘以后生活有了着落,岂不是更好?” 这话已说得很透了。徐远到底不是弱智,听满月这样一说,心里明白了。 他再往深里想了想,脸上显出古怪,忽热问道:“你真得十二岁?” “嗯?” “你怎么想得比朝堂里的人还通透?不过要我说,杨姑娘你真是想多了,哎呀,你怎么会想得这么阴暗?是不是时常被人欺负?对了,对了,要不是被人时常欺负,你一个姑娘家怎会抛头露面的?你跟我说,谁欺负你,小爷打断他狗腿去!” 您是想过一过大侠的瘾吧? 杨满月是又感动又好笑,对徐远的感官又好了许多。 这年头,这样的热血青年可不多了啊! 笑着道:“没人欺负满月……” “没人欺负你怎么跟冷云攀上亲的。” 石琮忽然插话,“你那门亲事是怎么来的?” 这人真是烦啊! 杨满月有些不耐烦了,“此事满月自能解决。” “呵……” 石琮轻笑,薄唇微微扬起,挂着嘲弄,“都被逼得上吊了,还得了个吊颈娘子的美名,还说能解决?你这嘴.巴比你的能力强多了。” “石公子有心操心满月的事不如多读几本书吧,明年又是科考年,石公子若是不能一举夺魁怕是四公子之位不保!” 这话说得有火气了,就算脾气再好,可一直被人这样戳心窝子,就是个泥塑的也得冒火了。 石老头看得哈哈直笑,拍了拍石琮,道:“琮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嘻嘻!” 徐远一脸猥琐,刚想说点什么,可见石琮脸阴沉得可怕,便也住了嘴。 气氛冷了下来,石老头也没了再吃的兴致,站起了身,道:“老夫累了,回去了。琮哥儿,你且付钱。” 徐远也站了起来,掏出一个银元宝硬塞到满月手里,笑嘻嘻地道:“杨姑娘,我明个儿再来,你且收着,莫要推辞。” 说着便笑嘻嘻地追上了石阁老。而那石琮却是看着杨满月,见其他二人上车了也不走,满月被他看得心里烦躁,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他掏出银子放在屋台上,又看着杨满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处世为人处处用术而非道,你这样的人我只看一眼便知,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与冷云一个德性。”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我如何处世与公子何干?公子处处针对满月当真是认为满月是要依附你祖父么?公子能有四公子美名,想来比满月看得通透。公子该问问自己,公子到底在针对什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公子才是用术而无道之人!” 第88章 你该嫁给我 石琮愣了下,随即冷笑了几声,未发一言,只重重的把钱放在屋台上,拂袖离去。 杨满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低声道:“践人!” “满月,你咋可说粗话?” 陈氏蹙着眉道:“他们这样的人儿总是容易想得多,毕竟他祖父身份不凡。” “娘,你听他说呢。宁波四公子,冷云,石琮,杨华,袁襄,冷云为首,石琮次之,本冷云未来此地,宁波年轻一辈的士人都以石琮为首。如今冷云一个外来户却是压了他一头,他自是不服;再加之初次相见,我便与他争锋相对,他那样的人儿哪容得下我这般讽刺?他到底为什么针对我,他心里清楚。” “唉!” 陈氏叹气了一声,“就跟做梦似的,咱们开门做生意居然也会与这些人碰上,也不知老天爷是个什么意思。平常做生意的人儿,虽是迎来送往的,可也未必能见着这多尊贵人。” 陈氏念叨着,收拾着,似乎对未来又不确定起来了。 “柴桥不大,碰上也正常。” 杨满月安慰着陈氏,心里却对什么四公子嗤之以鼻。 这也无非是时人无聊,自个儿编排的,宁波的望族可不少,四明学派的人哪一个不是人杰?只是人家低调,外表不如这几个出色,说到底,古人和今人无多少区别,颜值才是正义。 如今见了冷云,见了石琮,想来另外两个也不会太差。 只是这四公子其中的老大,老二的性格也是醉了,一个枭神,一个凤凰,想起来就觉头疼。 日子又平静了几日,满月照常出摊,这几日石阁老未来,那个讨厌的凤凰男整日带着小公举前来。徐远倒是暖心,可石琮总是免不了逮着机会就要刺自己。 一来二去的,杨满月也懒得理他了。可这人好似上瘾了一般,自己越是不理睬还越是来劲了。 这一日,起了大风,很快便大雨便下了起来。带来凉爽的同时也搅了他们的生意。这大的风雨生意显是做不成了。索性放了假,让梅家子弟与梅三娘等人也歇息歇息。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大风也刮得呼呼作响,等第二日起来,外面已是狼藉一片。满月与陈氏忙活了半晌,才把院里都收拾好,才弄到好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徐远的声音,“杨姑娘,杨姑娘……” 杨满月与陈氏对望了一眼,默默叹息了一声。 在上位者眼里,他们这样的穷人还真是没秘密可言啊! 无论是谁稍加打听总能寻来。冷云是,徐远也是。 开了门,却只见徐远一人,心里诧异,“徐家哥哥,你怎来了?怎就一个人?你的侍卫呢?” “我嫌他们呱噪,嘿嘿。” 徐远说着就自己挤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见了陈氏很是有礼貌地行了一礼,然后道:“我可是偷跑出来的,在石家实在是闲得长毛了,我想吃你做的东西就过来了。” 还真是自来熟啊…… 陈氏与满月嘴角抽搐着:这小公爷当真是真性情。 只见他这会儿东张西望着,好奇地打量着一切,等进了屋里,不由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来,“杨姑娘,当真是家徒四壁,真是难为你了。唉,你被替嫁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你莫要难怪,别人怕冷云,我可不怕,我替你做主。” 杨满月不由好奇地问道:“小公爷为何对满月如此抬爱?” “为何?” 徐远一脸奇怪地道:“我辈读书人,急人之难,锄强扶弱不是本分吗?” 顿了下又道:“杨姑娘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他忽然凑上前,一张俊脸在眼前豁然放大,“难道你也觉得我是那种膏粱子弟,只会欺负弱小?本小爷的姑姑可是太后,我的先祖是大将军,是追随太祖爷打败蒙元的人,我虽无功名,可却时时记得祖宗的荣耀。所以杨姑娘,你莫要怕,哪个欺负你,你指出来,我给你出头!” 陈氏红了眼,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吓坏了。 这天下的英雄都是书里头的,现实里哪有这样的人?这小公爷莫不是也看上满月了? 她侧头瞧着女儿,日子好过了,油水足了,女儿的身子这几月抽高了一些,脸色也红润起来,越发精致可爱,就像那陶瓷娃娃一般。莫说是男儿家,就是女儿家瞧着也是欢喜。 这个小公子出生富贵,有钱人花花肠子多,这会儿装出大侠的面目若说无所图,打死陈氏也不信。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来,这小公子为何要对满月这般上心。 可满月已是侯爷的未婚妻了,再和其他男子纠.缠不清的,岂不是不守妇道? 这个时候陈氏忽然觉得满月卖掉鲜味素配方是正确之举了。女儿家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好,有了店铺,女儿只要做菜或者教人做菜就好了。 不能再让满月出摊了啊! 杨满月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徐远,若不是那眼神颇为真切,她当真要以为此人有什么不.良目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福身道:“小公爷若能买去满月的配方就算是帮了满月大忙了。至于其他却是不敢奢望。” 她说着便是抿嘴笑了起来,“不过几个小人,满月还应付得来。” 她拉过满仓,道:“小公爷,这是我弟弟。您别看他人小,他可是王子明先生的入门弟子,有先生照看没人欺负我们了。” 徐远有些惊讶,“是那个讽刺八股文的王志王子明先生?” 他看向了满仓,眼里满是惊愕,“此人我也有耳闻,极为傲气,你弟弟居然能拜得他门下?哎呀呀,小地弟,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还未等满仓谦虚下呢,他的话锋立刻又一转,“可王先生再傲气也傲不过冷云啊。你可不知道冷云那家伙有多残暴!”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俊朗的脸都有些发白了,“天子前几年登基,金国其实也做了一点小动作,虽未到边境却也是忽然调动了二万人南下,另外还派遣使者来我朝,就在金銮殿上,冷云当着所有人的面拔了那几个使者的舌头,用石灰腌了送去了金国,又派医者给那几个使者治伤,用人参灵芝吊着……” 陈氏吓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道:“怎,怎会?侯,侯爷看起来很和善。” “和善?” 徐远嗤笑,“他要是和善,这世上就没残暴之人了。婶子,你以为他给人喂人参灵芝是好心么?呵呵,金国收到了那几条舌.头,气疯了,又增派兵员,但过了几日,他们又收到了一条胳膊,再过十日又是一条腿,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冷云是没斩杀使者,可却是生生的把人做成了人彘……” “手段虽残忍,可却也是为国。” 杨满月虽然也觉得冷云手段太残暴了,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却也不能说他错了。 “那倒也是。” 徐远点头,“他一面派人送这些东西,一面建议陛下陈兵十万于边境,又调动二万水师北上,围天津,这才消了一场风波。不过到底还是手段太残暴了,那几个使者可是正儿八经的金人。不过有两个汉人使者却是没杀。” “那就更该杀了。” 杨满月淡淡道:“史书记载,每每新天子登基,朝内总有波动,若是这时不给金国人一个下马威,那就真是内忧外患了。” 徐远有些惊讶,“小娘子不恨冷云么?为何替他说话?” “满月只是实事论事。撇去其他不说,冷云的确是英雄,是我大明的英雄,是我汉家子弟的脊梁骨。他十四岁上战场,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世人都说他残暴,可他又何曾伤害过自己的同胞?兵戎相见,哪还能谈仁慈?再说那两个汉人使者,在小公爷看来是不是更该死?” 徐远不自觉地点头,满月笑了,“汉歼固然可恶,可杀了却是寒了北边同胞的心。所以杀不得……” “我忽然明白石琮兄为何老针对你了。” 徐远摆出一副“我懂了”的脸,一本正经道:“小娘子目光长远,气度非凡,又做得一手好菜,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子玉兄一定是对姑娘有了好感。他那人自负,姑娘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放不下。我姑姑说过,人就是这样的,得不到的就想得到。嗯,杨姑娘……” 这个小公爷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脑洞还出奇得大。 杨满月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了,而那个人却是神情凝重,摸着自己下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认真地道:“杨姑娘,你不能嫁给冷云。” “嗯?” “也不能嫁给子玉兄。” “哈?” 什么跟什么? 陈氏紧张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你该嫁给我!” “噗!” 杨满月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难道明朝男人思维都这么跳跃? 对面那人却不觉,继续摆出严肃脸道:“虽然这样不厚道,但姑娘明显对子玉兄和冷暮时都没好感,而我身为皇室宗亲,按照祖制,只能低门娶妻,所以姑娘嫁给我最是合适!我会保护你的!” 第89章 特产蛇精男 陈氏与满仓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妈妈呀! 这人好生…… 豪爽! 见满月瞪大眼,菱形的小.嘴微张着,模样颇为可爱。徐远看着,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真是正确极了。 会做菜,还长得好看,还懂事,家世又不显眼,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量身为他徐远订做的。等祖父与姑母见了也定会觉得自己慧眼如炬的。见她还呆呆地望着自己,他轻咳可一声,摆摆手道:“莫要这样看着我,小爷知你感动,毕竟小爷地位不凡,人也英俊,可杨姑娘也不差的……” 他侧过头,又偷偷瞄过来,阳光俊朗的少年忽然变得羞涩,耳朵微微发红,“只要以后天天给我做饭吃,我保证对你好一辈子。” 好尼妹个好啊! 杨满月都要泪奔了。 果然颜值既正义啊! 上辈子无人问津的女屌丝,来了大明真是桃花运不断啊! 这个家伙是哪根筋搭错了?才认识几天居然说要娶自己? 还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嘴角抽搐着,勉强打起笑容,艰难地道:“谢,谢小公爷抬,抬爱。只,只是满月不想嫁人。” “哎呀!” 徐远一拍脑袋,“是我孟浪了。这事怎么能当着你的面说?杨家婶子,我们单独说去。冷云的亲退了,小爷要娶满月。” 陈氏都无语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这些膏粱子弟,难道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还真被陈氏猜对了。 徐远的外号就叫徐三变,无忧无虑的小公爷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么? 本来他今天来是想吃满月做的菜的,可见满月有如此气度后,忽然灵光一闪,于是就上演了这么一出。 杨满月有些哭笑不得,福身道:“小公爷,您身份尊贵,满月高攀不起。再者,我大明只有皇室子弟才会低门娶妻,你是公侯之家,下一任的魏国公,并不需要遵守这个祖制。您的家世定是要娶个世勋之家的女子的,还是饶了满月吧。您想吃满月做的饭菜,等日后满月去了京城,可以天天可您做,不用娶满月的。” “真的?” 徐远惊喜地道:“不娶你你也会给我做饭?太好了!哎呀呀,我吃了你做的东西后就什么也吃不下了,杨姑娘,你手艺太好了,吃着你做的东西我就会想起我娘,就觉你亲切。刚刚我想,与其将来找个不知什么鬼的东西嫁给我,还不如娶你,你能给我做饭,还聪明,还……还……” 他说着又红了脸,“还挺好看的,怎么看娶你也比娶其他人好。” 顿了下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脸颓丧地道:“杨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上冷侯爷了?不然我这般提议你怎么不动心?对子玉兄也没个好脸,小爷配不上你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杨满月都要崩溃了。 难道大明盛产蛇精男? 不是残暴无耻的,就是毒舌自傲的,这会儿又来了个自恋二货,我的天! 穿越大神,您是在玩我么? 头上冒出一坨坨黑线,都快绕成麻团了,再看陈氏,这会儿脸色更白了。 要命! 不但是个色胚,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色胚,这可如何是好?! 满仓张大嘴.巴,难道这就叫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阿姐活过来后,好运不断,现在居然连太后的侄儿都来求娶姐姐了。 我的老天爷! 偏生某小国公还不自知一般,捏着自己的眉心,很是纠结地道:“其实我看出来,子玉兄对你有好感。他这人平日里清高得很,多那女儿家想对他投怀送抱的,他很厌烦女子,话都不屑说的。可对杨姑娘却是处处针对,按照姑妈的话来说,这就是有好感的。哎呀,其实我不该这么孟浪的,但我想杨姑娘你实在太可怜了,子玉兄是不可能娶你当正妻的,而你连侯爷正妻都不屑,定是心气高的人,宁可为小门小户妻,不为高门妾……” 他越说表情越痛苦了,“刚刚我忽然就想到了这点,与其你跟子玉兄将来闹得不美,不如我娶了你。祖父一直跟我说,娶妻要娶贤,我们家不看门第,因为我们家已是一等一的世勋,哪还需要旁人来锦上添花?可我这样想想又觉对不起子玉兄啊……” 他抓起了自己的头发,“怎么办?我一想到这点心里就愧疚得不行,可杨姑娘你手艺这么好,怎么能给人当妾呢?我辈男儿当急人之难啊……” 你说来说去是为了吃吧? 杨满月简直无力吐槽了,不过这个有点中二病的小公举却是有点暖人心。 他不似石琮,冷云那般深沉,很是阳光,虽然想一出是一出的,但和这样的人往来真没什么心理负担。倒是个可以做朋友的人。 想到这里,杨满月便道:“小公爷,你还未吃饭吧?何必烦恼这些事?满月自有办法退了冷侯爷的亲事。至于其他,小公爷倒不必担忧了,满月还小,不想嫁人,再者满月孝期未过,也不想谈这些。来来来,小公爷能光临寒舍,真是莫大荣幸。今个儿满月给您做一桌菜,莫想那些烦忧事了。” 一听说有吃的,这家伙立刻抛开了悲天悯人的情怀,屁颠颠地道:“好好好,杨姑娘,你做的菜真太好吃了!我觉得我以后回去都吃不下饭了,你做的菜有阿娘的味道……” 他说着便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搁到桌上,“这是礼物,杨家婶子你且收着,小爷我可不吃白食。” 陈氏战战兢兢地道:“都是些农家小菜,怎能让小公爷破费?” “收着,收着,都是些点心,女儿家爱吃的小零嘴,不值当什么的。” 杨满月扫了一眼,心里暗道:“这零嘴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冲陈氏使了个眼色,陈氏暗暗叹息了一声,只得福身谢过,然后进了厨房给这位小公爷烧水泡茶去了。 杨满月要出去买食材,徐远是个坐不住的,嚷嚷着要一起去。还很自来熟的拉过满仓的手,欢欢喜喜地跟在杨满月后头一起去梅家漕。 “杨家娘子,又来买东西啊!” 梅家漕的人几乎现在都认识满月了,见她提着菜篮子过来,便知她是来收购食材的。纷纷打着招呼,只是当他们看见杨满月身旁的华服少年后却是惊异,“呀?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好生俊俏。” 徐远昂着头,挺着胸,听人说他英武俊俏,便是眉开眼笑的。 “还是农家人朴实。” 他感叹着,“此地真是民风朴实啊。” 满仓嘴角抽了下,忽然觉得这小公爷有种很欠扁的感觉。撇了撇小.嘴,道:“小公爷,难道京城的人都不淳朴?” “那是自然!” 徐远一脸愤慨,“明明小爷长得是这般英武,可他们偏生说我少了文气,哼!那群眼瞎的东西,男人就该像男人,也不知那群姑娘怎么想的,现在都喜欢小白脸了!” “……” 满仓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他仰着头看着徐远,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男儿家不该都这样吗? 梅家漕的大小姑娘看见这位小公爷都惊呼呢,难道京城的姑娘跟柴桥的姑娘不同?他们喜欢毒舌男那样的? 毒舌男自然说得是石琮,满仓跟满月感情好,自然就从姐姐那儿学了一些现代用语。想想还觉蛮贴切的。 想起毒舌男,满仓暗自摇头,跟姐夫比起来,简直差远了。好看是好看,可却像个娘们,哪比得上姐夫英明神武的? 杨满月听着徐远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像他的身份,将来妻子的人选必是太后安排的,一般姑娘哪里敢随便接近他? “你平常买食材都是这样买的?” 徐远跟着杨满月去了几家人家,简直跟好奇宝宝一般,拉着人问东问西,还问人家一年能赚多少钱。其中少不得又得献下他的侠义之心,撒上点打赏,喜得一群农家子弟跟过年似的,食材都不收钱了,直接送给了杨满月。 “乡亲们困难,能帮一点是一点。” 杨满月的篮子里已装满了东西,有鸡蛋,有鱼,还有各色海鲜与蔬菜,甚至还有一个甲鱼。一分钱没花,暖心小公举的爱心之举感化了村民,热情的把东西往她手里塞,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小公举。 暖心小公举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一圈下来,银子打赏出去了快十两。 一群村民态度热情,见他们要回去了,纷纷携老扶幼的将他们送出梅家漕,那依依不舍的模样让暖心小公举都快哭了。 “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小公举感动地抹着眼角,“姑妈说得不错,只要对百姓一分好,他们就能万分回报你……” 是银子的力量吧? 满仓撇嘴,忽然觉得这家伙的脑子还不如自己一个九岁孩童。村人最是实际了,给了那多打赏能不热情么? 甩开小公举的手,像躲瘟疫一般躲到自家姐姐身后。 那啥…… 姐姐不是说过:白痴也是会传染的,离这个二货远些,免得把自己也变笨了…… 第90章 不在一个频道 带着二货小公举回了家,这家伙又开始问东问西,不过等菜都端上来后,他不说话了。 看着正中央的那冰糖甲鱼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小娘子,这王八的做法倒是新鲜,色泽看着好生漂亮。” 杨满月微微一笑,道:“这道独占鳌头是特意为小公爷做得创新菜,小公爷尝尝看。” “特意为我做的?独占鳌头?” 徐远眼贼亮,忙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香绵糯,咸甜适中,滋味极为可口。几口下去,越觉那股无法形容的亲切感涌现,连连吃了几口,不由感叹,“当真是独占鳌头,吃了这道菜,再吃其他也无味了。” 杨满月心里偷笑,这是宁波十大名菜之一的冰糖甲鱼,清朝中后期被发明出来,风靡百年,久经考验,怎能不好吃?就是功夫也的花下去不少呢! 用黄酒一碗加清水二碗熬制,浓油赤酱的,怎能不好吃? 心里偷笑着,脸上却不显,还带出几分遗憾地道:“只是时节不对,不如菜花盛开时节的甲鱼肥美。在我们这儿,菜花开了,甲鱼就肥了。等地里都是黄灿灿一片的时候,正是甲鱼最肥美的时候,这时的甲鱼用来做这独占鳌头是最好的。” 顿了下又道:“只是甲鱼虽滋补,可忌讳也多。不能与猪,鸭,鸡,芹菜,鸡鸭蛋,兔肉,黄鳝,蟹,桃子同食。所以满月也只做了一些其他适宜的时蔬,还望小公爷海涵。” “有这个就够了,够了……” 徐远吃得满意,一顿饭下来,他就不想走了。忽然突发奇想地道:“祖父让我出来游学长见识,我觉此地民风淳朴,不若我租个房子住这里算了。杨姑娘见闻广博,住你村里也能长见识。” 还真是任性的孩子啊! 杨满月摇头,“小公爷身份贵重,这会儿出来也不知您的侍卫与石阁老是如何着急,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公爷还是早早消了这念头。若喜欢满月做的菜,下回带着侍卫奴仆一起过来便是。可千万不能一人跑出来了,多危险。” 见满月说得真诚,徐远有些感动。 她的声音柔柔的,表情也是柔柔的,就像母亲在世时般对自己那样殷殷关切,让他生出了几分亲切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点头,竟是同意了她的说法,“杨家妹妹说的是,倒是我孟浪了。” 称呼一变,距离似也近了几分。 只是如此一来,这小子更不愿意走了。 一口一个妹妹,一口一个婶子的,陈氏起初还有些担心这家伙是色胚,可半日功夫下来,竟是打消了疑虑。又听闻他父母早逝,母爱被激发了,见他喜欢吃,还特意让杨满月做了一些茶叶蛋,走得时候给包上,留着路上吃,生怕他饿着似得。 徐远兜着十个茶叶蛋美滋滋的回到了石府,府里已是鸡飞狗跳了,就连柴桥的巡检都出动了,到处找这家伙。现在见这家伙全乎着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一问去处,顿时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小公爷居然去找那个开路边摊的小娘了? 不理会那群在心里骂娘的人,徐远美滋滋地把油纸打开,拿出一颗茶叶蛋,像献宝一般在石老头跟前晃荡,“石阁老,这可是杨家妹妹亲手给我做的茶叶蛋,您来一个不?” 石阁老本来还有些气恼,哪知一看这茶叶蛋,顿时气消了一大半,手一伸把茶叶蛋捞了过去,三下五下的就给剥开了,吃了一口,点点头,“味道不错,就是煮得火候不够,还不够入味。” “杨家妹妹怕我路上饿着,特意做的,时间仓促自然火候不够。” 本来他想说是杨家婶子关照满月做的,可看到石琮蹙眉的样子,不知怎得,话到了嘴边便鬼使神差地说是满月主动给他做的。见石琮听了这话,眼神又深邃了几分,心里竟是有些得意。 “贤弟,你出去怎得不知会一声?你身份尊贵,一个侍卫家丁都不带,出了事该如何跟你祖父交待?” 徐远想起了满月的话,便起身行礼道:“这回是我孟浪了,子玉兄可莫恼。杨家小娘子也说我了,以后不会了。” 石阁老顿时惊诧,别看这小子有些傻乎乎的,可性子轴得很,除了太后,谁的话也不听,活得那叫一个恣意妄为,任性至极。现在居然能主动认错,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再想一想那丫头,石阁老陷入了沉思。 那个丫头…… 明明是个农家小女子,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读过书罢了。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那身上散发的气质独特到让人难以忽视。说什么娶回来的话或许是在逗弄自己孙儿,可有时想想却也觉可行。 起码这丫头娶回来能天天给自己做菜,看着也顺眼,却是比孙儿说亲那家的姑娘可心多了。 石琮不知祖父在想什么,见徐远一口一个杨家妹妹的,心里烦躁,不由道:“贤弟何时与那女子这般熟稔了?你身份何其尊贵,这般和一个农家子女纠.缠未免降低身份。” 徐远看了石琮一眼,见他一直拿满月的出生说事,没由来的就感到一阵反感,“子玉兄,农为国之根本,农家女怎么了?太祖当年还是行脚僧呢,不照样开创我大明三百年盛世?再说,杨家妹妹可不是一般农家女。她知书达理,为人豁达,见识不凡,比那些闺阁里的千金姑娘不知好多少倍。” “还做得一手好菜,又持家有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入宫为妃也是使得,区区出身算得什么问题?” “呵!” 石琮冷笑,“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女子故意讨好你,若说无企图,谁信?” “就算有企图也无非是希望得些庇护罢了。” 小公举难得念头通达起来,振振有词道:“她父母早亡,继母无甚本事,差点都被人逼死了,一介弱女子求得些许庇护也算是罪过么?子玉兄,你何时心肠这般硬了?莫非你是因为她是冷云未过门之人才针对她?” “你胡说个什么?!” 石琮被戳中了心事,情绪微微激动了起来,“贤弟自小锦衣玉食,是当今太后的侄儿,自小有天家庇护,不知世道险恶。你且想,她在村里所行所为,简直多智近妖,你还不知吧?那采生折割的事就是她揭发出来的,如今海边疍民对她感恩戴德,那叶家族长与她几次交手,都闹了个灰头土脸,这等手段岂是一般人能耍得出来的?官场年过四十的官游子都未必有她厉害!这女子简直就是妖孽,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深沉,手段如此狠辣,岂是好相与的?” “琮哥儿倒是查得清楚。” 石阁老抿了口茶,“采生折割是不是她揭发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呵呵。” 石琮冷笑,“她虽做得隐秘,可巧合太多,就算我没证据,可推论下来便也知此事与她脱不开干系。好大的本事,一介女流,无权无势就扳倒了一个县太爷,一个梅山港巡检,此人深知人心欲.望,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当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妖孽,踩着他人上青云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他顿了下又道:“那群读书人不就被她利用了么?” 徐远瞪大眼,过了好半晌才猛地一拍桌子,惊呼道:“额滴个乖乖呀!杨妹妹如此厉害?额滴个老天爷,乖乖呀!采生折割那事是她想法揭发出来的?如此机智,简直包公再世啊!哎呀呀,这女子要娶回来,家族足可兴旺百年啊!” 石琮差点被这话噎死。 感情我说了半天,你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如此良善,等老国公去了,如何行涉于世? 耐着性子提醒道:“贤弟,你不觉此人很可怕吗?她一介女流,才十二岁……” “这就是生而知之啊!” 徐远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搓着手,看了石琮一眼,又看了看石阁老,耳朵有些发红地道:“虽说我家不看重门第,但,但若是阁老能收其为义女,不但能退了冷云的亲,还能……” 他羞涩极了,俊朗的脸上红晕浮现,偷瞄了一眼石琮,见他一脸惊诧,忙道:“子玉兄,你已有良配了,马上就要过门了。杨家妹妹虽出生卑微,可我看得出,她心气极高,断然不会嫁你为妾的。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正杨家妹妹也不喜欢你,弟弟我,我就,我就,嘿嘿……” 他说着便露出一丝傻笑,看着桌上的茶叶蛋,陶醉地道:“两情相悦,天作之合,弟弟我就厚颜一回了。” 石琮差点吐血了。 这小子不靠谱他早知道,可不靠谱到这程度也是醉了。 而且他哪个眼睛看出来那女子讨厌他了?想起那丫头龇牙咧嘴的模样,再看看那茶叶蛋,石琮心里涌起了更多的烦躁,“贤弟,人家不过是客气送你几个茶叶蛋路上充饥,哪能说两情相悦?再者她那家世能嫁我为妾也是高攀了。” 说着又冷笑了几分,“这样的妾我也受不起,还是让给冷云好好享福吧。” 第91章 我是你姑父 “嘁……” 徐远冷哼了一声,“杨家妹妹讨厌你至极,你不要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哼!你不要最好,这下我没愧疚心了,石阁老,你收她做义女吧,我要娶她,明天我还去找她。” 石阁老头疼了。 这个任性的小公爷还真是的! 自己孙儿也是的,居然还较真了! 到底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与那冷云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哈哈,等石阁老收了杨妹妹当义女,以后她就是你姑姑啦,我是你姑父……” 想到那画面,徐远不由笑得前仆后仰的,看着石琮越来越黑的脸,损友技能点大开,继续道:“嘻嘻,我做你姑父总比冷云那煞神做你姑父好吧?你们不是死对头么?要是喊冷云姑父,啧啧……” “胡言乱语!” 石阁老看不下去了,“老夫岂能随便收义女?再者,那丫头心高气傲着,连名满天下第一的战神冷云都瞧不上,还能来巴结我这老头儿?你们当真是看人看事只看表面。不错,那丫头的确多智近妖,手段狠厉,可那不也是被逼得么?母亲软弱,弟弟年幼,她要不狠,早被人欺负死了。你们当真以为那样的丫头能看得上你们这样的世勋子弟?” 石阁老冷笑了一声,“老夫一生几起几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丫头眼里有种东西,那就是不甘!不甘世人压迫,她会不择手段,但绝不会想依附任何人。且看那鲜味素,这简直是棵金钱树,说舍就舍了,这等气魄就算是老头儿都未必有,取舍之间如此果断,想得这般透彻,一点风险都不去担,这样的女子岂是一般女子能比?” 二人不作声了,石阁老起身,道:“都散了吧。喜欢吃她做的菜就多吃些。这样的人儿值得尊重,老夫敬重那些为了家人可以殊死一搏的人;也敬重那些为了不受欺凌不断努力的人,你们莫要再去招惹她,这丫头是冷云的人,那个煞神很是看重她……” 他说着便看了自己孙儿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狼口夺食,呵呵,老夫老了,没那个胆量了。你们年轻人不怕死就尽管去招惹招惹冷云看看。” 顿了下又加了一句,“冷云此人霸道至极,看得上的,无论是物件还是人都绝不会轻易放手。那丫头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若是被他知道,有人打那丫头的主意,小公爷,说句难听的,就算是你祖父也要掂量掂量的。” “那祖父还说让我娶她?” 石老头呵呵一笑,“不过一句玩笑话,难不成琮哥儿你真对这个小女子动心了?不过要是她有本事能摆脱了冷云,倒也不是不可,这小女子爷爷当真是喜欢得紧。至于你现在订的那家,呵呵,娶回来也就是个摆设,咱家还真不稀罕那门第,荣耀到头了就该死了……” “切!” 石琮冷哼了一声,“祖父您是贪图她的手艺吧?” 说着又冲徐远道:“贤弟,你可小心些,那女子不简单。” “杨家妹妹不喜欢冷云,我要救她出苦海!” 徐远一脸风萧萧易水寒,“冷云又如何?我们还交过手,论单打独斗,小爷也不差他!” 石老头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冷云的心思岂是你这膏粱子弟能揣摩的?分明是看在太后面上让让你的,还当真了……这人的勇猛连金国第一悍将鳌拜都害怕,真要对付你就跟捏死一个小鸡仔一般容易。这煞神也敢招惹,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石老头与冷云也算是同朝为官多年,两人其实交情不错,也互相欣赏,但对于冷云狠辣的性子,石老头想起也是有些头皮发麻。简直跟野兽一般,老天子变法,有人阻拦,冷云说弄死就弄死,要不是颇懂进退之道,又只忠于王事,恐怕天子都忌惮。 想起这事,石老头心里又是戚戚。 新帝不知事,若不是太后撑着,再逼下去,冷云恐真会造反吧?朝里的那些人都是屎糊了眼了,冷云若死,金国立刻就会发兵南下,他们现在不敢动弹,还不是怕了这个杀神? 也不知这回北上,冷云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石老头微微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满朝文武不如一个丫头看得清楚,难道连这半壁江山也要不保了么? 石老头忧心匆匆,也没了逗弄儿孙的兴趣,顺走了几个茶叶蛋回了书房。 想了想,还是给自己的门生写了一封信。 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罗刹国联手,大明还需要时间来修生养息,再启战端,恐怕祖宗基业不保,此事不能再犹豫了! 朝堂里的风波杨满月不清楚,她只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天天照常出摊,也不知是不是那回手段狠了些,叶家与李家竟是出奇的安静。那个可怜的陆公子也被赶了回去,没过几日,忽然传来了叶梅儿要嫁给陆文博为妾的话儿来。 杨满月知自己真正要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没有谁害了她家人还能得了好。摸出藏着的那张纸条,满月笑得阴冷。 寻了个借口,独自留在家未出摊,来到叶家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看门,一见是杨满月顿时大骂道:“你这丧门星还来作甚?害得我家姑娘还不够么?!” 杨满月一脸无辜,“你家姑娘怎能说是我害的?这位大叔,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杨满月拜访,有事要告知叶老爷。” “你这丧门星哪里来滚哪里去!我家老爷没空见你。” 杨满月笑了笑,转身就走,嘴里念叨:“哎呀,与人为妾真是悲惨,本是怜惜梅姐儿无辜遭殃,想把这证据送给叶老爷,既然不稀罕我便走了。” “什么证据?!” 那门子忙追上来,“你说什么证据?” 杨满月转身,嘴角挂着一丝讥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叶家当真是从上坏到下,一个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罢了,罢了,既是处得不愉快,我再来弥补恐也会被人认为心怀不轨,这闲事不管也罢。” “你莫要在这装神弄鬼!” 那门子嘴皮子也是个厉害的,“冷嘲热讽的,难不成是来看我家姑娘笑话的?你这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我家姑娘把那好的夫君让给你,自己却成了人贵妾,这再贵能贵得过侯爷夫人?你不感激倒罢了,处处刁难我们叶家,如今更是来看笑话,你这样的人早晚遭雷劈。” 杨满月心里冷笑。 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狗奴才来! 说得好似他们跟大善人一般,这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迷之自信,好似真觉他们送了她杨满月一场泼天富贵般,无耻到这个程度也是醉了。 “既如此,满月走便是了。” 她也不回嘴,只喃喃道:“可惜了叶家姑娘,那么小,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替李家姑娘背黑锅……” “你……” 门子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老爷平日看着精明,怎得这般糊涂?难道没察觉这事从上到下透着古怪吗?你家姑娘好好的去那僻静的地方作甚?你们扪心自问,我杨满月何曾主动招惹过你们?真是一叶障目,仇恨蒙眼,都看不出端倪了吗?!” “杨满月,你这口才真是越发利索了。” 叶戚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你能有这么好心?” 杨满月见正主来了,笑着行了一礼,道:“叶家老爷,我安没安好心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妾也是妾,叶家老爷就真忍心让梅姐儿去为人妾?” 叶戚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杨满月,沉默了半晌,道:“进来喝杯茶吧。” 杨满月笑着跟了进去。 哪怕明知是坨屎,姑娘也要你吃下去! 叶家不愧是本地数一数二的人家,三面二层小楼,一面高墙围成的天井院看起来颇为气派。正屋三开间居中,两边各有一开间的厢房,在本地算得上资产丰厚了。 只是不知这雕梁画栋的居所盘剥了多少后所普通百姓的血汗? 区区粮长,一个土老财,绫罗绸缎不说,家里的天井院是两重的,前后各有一重,当真是气派。 入了正堂,叶婆子与柳氏也出来了。一见她便是红了眼珠子,大骂道:“你这贱蹄子还敢来?!” 柳氏更是恨不得扑上来了,“你这践人,都是你害得我的小娘要为人妾,我跟你拼了!” “啧啧……” 杨满月一个侧身,轻巧巧的就避开了,“姨娘,话何必说得这般难听?你且看这是什么?” 杨满月扬起手中纸条,“啧啧,你家梅姐儿被人利用了,想害我,我不计前嫌把证据送来,真是不识好人心。” 叶戚眼一眯,立刻呵斥道:“给老夫住嘴!满月,且把纸条拿来。” 杨满月笑米米地把纸条递上,叶戚有些诧异,她竟这般痛快?不怕自己拿了纸条做什么手脚么? “对了,这事王先生也知道了。也觉李家人未免欺人太甚,要我放下旧怨,不计前嫌把这东西送过来呢。” 叶戚呆了下,随即在心里暗骂:“小狐狸!原是有依仗!” 不动声色地在纸条上扫了一眼,随即变了脸色,看了杨满月一眼,阴测测地问道:“这东西早就落入你手了,此刻拿来到底想做什么?” 第92章 恶心死她 “此事关乎李家姑娘名节,未确定之前,想来叶老爷也不会冒然出手吧?” 杨满月轻轻把球踢回去,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这会儿交给您不是正好么?那陆家公子的父亲虽是个七品小官,可再小的官那也是朝廷的官。梅姐儿嫁过去了就是官家的太太了。可若是为妾,您这老丈人怕也是享不到什么福呢。” “呵……” 叶戚冷笑了一声,把杨满月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你小小年纪,算无遗策,老夫当真是小看你了。” “叶老爷说的什么话?这人可不是被逼出来的么?” “你恐是借老夫之手向那李家姑娘示威吧?” “是不是对叶老爷来说重要么?” 满月微微挑眉,脸上带着一股风淡云轻,轻轻道:“叶老爷希望梅姐儿是陆家大妇便不重要了。” “如此说来,你将计就计,老夫还得感谢你不成?” 叶戚冷着脸,纸条的东西说得明明白了,这分明是杨满月提早知道了消息,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折损了自己孙女闺名不说,现在又来这套,合着自己还得感谢她? 说话间,叶梅儿已是出来,她冷冷瞅着杨满月,沉声道:“杨满月,你这份大礼我记下了,来日必有厚报!” 杨满月轻笑了声,淡淡道:“还望姐姐以后多照看。” 说罢便是起身,裣衽一礼,道:“叶家老爷,满月先告辞了。” 叶戚冷笑,“不送。” 待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正堂后,叶婆子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爷,那贱皮子来咱家作甚?这纸上写了什么?” 她话音才落,叶戚便猛地将纸条砸在柳氏脸上,“你教的好女儿!” 柳氏一脸惊诧,“爹,您,您这是?!” “我道杨满月这回出手咋这般狠厉!好哇!出息了,能耐了!被人当枪使了,自己折进去了,开心了?!” 柳氏颤颤巍巍地拿起纸条来看,好多字虽不认识,可却也看了个大概,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公爹,梅姐儿小,不懂事,定是被人挑唆了。” “这还用你说?!” 叶戚没好气地回着,然后坐了下来,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猛地一拍桌子,“好一个杨满月!她这是送上了一坨屎来,老夫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还得吃得心甘情愿!” 叶婆子一脸雾水,“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婆婆……” 柳氏极为聪明,眼看公公脸色不好,忙哭上了,“婆婆,那李家千金好生可恶。她自个儿嫁不出去,就打上冷侯爷的主意了。她打上侯爷主意自然就要把杨满月这个眼中钉给拔了。可她不想自己出手,便唆使咱梅姐儿,天啊!” 她哭得昏天暗地的,把自己女儿说成了一个不懂世道险恶,心无城府的良善姑娘。叶婆子听罢也是颇为吃惊,“那,那李家姑娘居,居如此大胆?这,这也太不要脸了!等等,梅姐儿呢,你们去把姑娘叫出来。” 须臾的功夫,叶梅儿便出来了,面色颇为憔悴。 她自觉自己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将来定是要嫁个好人家为大妇的。可万万没想到,她与杨满月就交手了一次,不但被人轻薄了,更是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这几日,只要一想到自己堂堂后所粮长的孙女竟要予人为妾,还要被乡民指指点点,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天吃不好,睡不着,对镜贴花,自怜自哀,竟是消沉的瘦了一大圈。 叶戚本来很气,可看见孙女这模样,竟也是气消了一半。 想了想杨满月的话,不由叹气,看来这屎他是不得不吃了。 “梅姐儿。” 叶婆子想不通里面的门道,只觉气极了。 “奶奶且问你,这纸条可曾见过?” 叶梅儿人焉焉的,可一看这纸条却是眼中发亮,那是怒火在燃烧。 尖叫一声就扑向叶婆子,嘴里咒骂道:“杨满月,你这践人,践人,你害我,你害我!” “啪!” 叶婆子给了她一记耳光,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你这蠢货!到这时还不清醒!这哪里是杨满月害你?这分明是李慧娘害你!好哇!咱们后所的这些小娘皮一个比一个厉害,年岁不大,却是一个比一个手段狡诈!这分明是想挑着你弄杨满月,最后替她李慧娘做嫁衣!” 叶婆子这会儿思维无比清晰了起来,“我说怎么杨满月那践人这回这般狠毒,感情是你们要毁了她名声,她那弟弟落水与你有没有关旭?!” “婆婆,你,你怎这般说话?这事杨满月也脱不了关系。梅姐儿自小被咱们护着,没见过人心险恶。可她杨满月是个泥土里的草渣滓,什么没见过?知道了也不提醒,反而是勾着梅姐儿入她的套,这会儿又假惺惺地过来,分明是想借我们的手大闹李府,她算盘打得也太好了!” “都不是好东西!” 叶婆子狠狠啐了一口,只觉这会儿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厉害,捂着胸口,道:“哎哟,哎哟,这到底造了什么孽?这李慧娘不是个东西,杨满月更不是个东西,这是把咱们叶家当球耍儿,老爷,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这两个都得给些颜色看看!” 叶戚冷哼着,道:“李家那边我自会料理,有了这条子,这陆家少爷的大太太必是咱们梅姐儿!至于杨满月……呵呵,冷侯爷一日不倒台,冷家一日不肯退亲,怕是动弹不得。” “公爹,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看着女儿呆愣愣的样子,柳氏心疼得眼珠子都红了,咬着牙,恶狠狠地道:“给她添添堵也是能出口气!” “你待如何?” 叶戚没好气地道:“这杨满月当真是妖孽附体了,算无遗策,老夫跟她交锋几回都落了下乘。要说这回,李家那个东西虽然不厚道,可这手段端得是妙,可杨满月却是棋高一招,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让那陆家小子吃了药,若不然,呵呵,当真是残花败柳了。到时莫说是侯爷了,就是一般农家子弟也得嫌弃着。” “公爹忘了?” 柳氏上前几步,低声道:“杨满月这样陷害梅姐儿,媳妇气不过,便让人去信给了夫君,让他派人查了下陈氏。呵呵,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陈氏前头那家里可是有几个好人呢。” “哦?” 叶戚一扬眉,略作沉思,忽然笑了起来,“想来家媳是有法子治她了?” “弄不死她,恶心死她!” 柳氏眼里闪着恶毒,“公爹,婆婆,若是放心,杨满月那儿就让媳妇去操持。几次三番地将咱们叶家当狗.屎踩,总不能让她好过!” “你且细细说来……” 叶戚不放心,让柳氏把个中详情一一道来,听得他与叶婆子连连点头,就连刚刚有些呆愣的叶梅儿听了自家阿娘的话后都有了神采,好似又活过来一般。 “娘,那您还等什么?我要那践人好看!” 叶梅儿脸上闪着狰狞,“咬她一块肉我都舒服!” “好孙女!” 叶婆子笑了,“这回一定能恶心死她。现在把这践人弄死都不能解我心头恨,只有这样活活的耗她,看她痛苦,难受才能解我心头恨!” 叶戚也笑了起来,看着柳氏不住点头,“我儿能娶到你这样的贤惠女子当真是他的福气。嗯,你且去公中领些银子,带上梅姐儿,把事办妥帖了,且去县里看看大郎,住上几日再回来。” 他说着便从叶婆子手里拿过纸条,一脸森然地道:“李家老爷教得好女儿,害我的孙女要远出避祸,总得给个说法不是?妾?贵妾?呵呵,哪有正妻好?” 当天下午,柳氏带上了两个族内子弟与叶梅儿便出了柴桥,晴了两日的天空又变得暗沉,似暴风雨又将来临一般。 雨到底是没落下,下午的时候,杨满月到了摊子上,没多久便见徐远带着几个侍卫过来了。 “杨家妹妹!” 徐远打着招呼,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后,脸露伤感,“杨家妹妹,祖父来信了,我得回去了。” 杨满月略有些诧异,“不是让你出来游学么?怎得这快就回去了?” “唉!” 徐远叹气,“姑母身体不大好,祖父让我回去伺候姑母。” 他说着便掏出了一块玉佩,硬是塞到杨满月手里,道:“鲜味素的事祖父同意了,还夸你聪明。这玉佩你拿着,若是哪日去京城,带着这玉佩去京城找我。至于鲜味素的事,等我回了京城与祖父细说后便派人过来。至于钱财,你莫要担心,断不会亏了你的。” 杨满月嘴角有些抽搐,这生意做的,都不用双方商量下价钱么? 说到底还是对方权势过人,大概觉她杨某人能成功把配方献给他们就是莫大荣耀了吧? 不过也罢了! 她只求对方出价不要太低,好够她置办起一个酒楼,再弄上几亩良田,也算是值了。 想到这里,便点头,“满月信得过徐家哥哥,只是此一去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这样吧,且容满月去置办些食材,替您整一桌算是践行吧……” 第93章 匹夫有责 徐远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听了满月这话并没打起精神来。阳光少年的脸上带着淡淡忧伤,“是啊!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跟你再相见。都说人生最是离愁苦,与妹妹相识不久却觉好似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 他看向满月,见她似也有些伤感,不由更难过了。 “不瞒妹妹说,虽说我痴长你几岁,可我却觉你如我姐姐一般,只觉亲切。如今要回去了,想起以后都不能来吃你做的菜,这心里就难过。” 少年郎似乎还真挺伤心的,满月也不知到底是因为自己做得菜勾起了他对母亲的回忆,还是自己王八气大开把这小子折服了。总之这段日子相处颇为愉快。 徐远无甚心机,人很单纯,虽二二的,可满月真喜欢这小子,就像看自己弟弟一般。 想到这里,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道:“浮萍聚散总有相会之时,徐家哥哥又何必难过?” 她说着便昂起头,脸上带出的笑容就像夏日的阳光一般明媚,“不瞒哥哥,满月心气大着。就等哥哥回去促成鲜味素一事,拿着这笔钱去开大酒楼了。满月不止想在宁波开酒楼,以后也想去京城开酒楼。” 徐远有些诧异,“妹妹开这多酒楼作甚?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总不好的。” “我想成为天下第一厨!” 满月掷地有声地道:“想在御前献艺,成为天下第一的红袖掌案!” 徐远惊呆了! 她…… 可真敢想啊! 陈氏也是大吃一惊,闺女的心竟如此大? 徐远呆了好久,想起石阁老的话,垂下眼,忽然笑了。 她的确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可这种不安分他喜欢! “妹妹把玉佩好好收着,哥哥便在京城等你。等你酒楼开到京城,哥哥天天给你捧场!” “那就说定了!” 杨满月笑了起来,“有哥哥照应,满月去京城也不怕了!” “其实你的手艺我觉得比御厨都好,虽菜式普通,可吃着就有股子家的味道。” 徐远一蹙眉,情绪又低落了,“怎么办?我现在感觉一天不吃妹妹做的东西心里就堵得慌。” 他忽然抬头,眼睛又开始发亮,“要不妹妹你现在就跟我去京城吧!我跟姑母说,让你入宫当女官,专门给太后做小灶。姑母认同了你,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厨娘了!” 杨满月有些无言以对。 这家伙的思维就是这么飘忽,每次都让她猝不及防。 她摇着头,淡淡道:“天家虽好却不及现在自由自在,贵人们的福气太大了,满月受不住。” 徐远又不明白了,“可你不是想当天下第一的厨子么?还有什么比天家认同更好的?再者你刚说还想御前献艺呢,入了宫不是更好?” “可那样满月也没了自由身。” 杨满月摇着头,“满月贪心,只想献艺一回却不想困于那深宫。满月是乡下丫头,习惯了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了,去了那儿,怕是再也做不出菜了。” 徐远沉默了,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姑母,良久长长叹出一口气道:“也是。我看着繁花似锦的,可许多人并不开心。” 他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我要走了,妹妹,今个儿让我做东,请你去柴桥最好的酒楼吃一顿饭吧。虽不如你做得好,可这是我的心意莫要推辞。” 杨满月摇摇头,道:“远来是客,离者别愁,自是满月做东。” 她想了想,道:“徐家哥哥,还是让我做些小菜招待你吧。你嫌这人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清幽极了。” “那感情好!” 陈氏点了点头,道:“小娘,娘帮你打下手,好好给小公爷践行吧。” 徐远虽二可是颇单纯,一来二去的,陈氏倒也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特别是听闻他父母早亡后,更是多了几分怜惜。见他嘴上虽说胡话,可对满月并无男女感情,只如兄妹般,倒也放下心来。 杨满月置办了一些食材,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整了几个菜来,放在篮子里,带着徐远到了柴桥的运河码头。 “妹妹这是?” 徐远见满月跟人租了一条乌篷小船,有些好奇地道:“还要走水路?” 杨满月笑了起来,“哥哥,柴桥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坐着乌篷小船,喝着糯米酒,看两岸风光,品着宁波海边的咸鲜不是更有乐趣?” 这一描绘,徐远来了兴趣,只带上了两个侍卫与一个小童便与满月上了船。 船桨悠悠撑开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艄公的号子声悠长,小船飘荡在运河里,别有情趣。 桌上的小菜是地道的甬帮菜,一条腌制过的小黄鱼上隔着葱姜,清蒸过后,用筷子戳一点放嘴里,咸香满嘴,再一口糯米酒,当真下酒最好的精品。 用麻油,酱油搬过的臭冬瓜再冰镇下,闻着臭吃着却清爽,带走了炎炎夏日的暑气。 刚刚捞上岸的蛏子几乎不需要什么调味料,葱姜酒清炒下,加两节辣椒与蒜末,便是最好的美味。 还有那海虹,香螺,清水一汆,放点盐,酒,葱姜,原汁原味,吃得就是一个新鲜与纯天然。 最后还有一小碟雪菜炒毛豆子,宁波靠海,所有的味道里都带着鲜咸。雪菜是每一个宁波人都离不开的东西。徐远客随主便,来了一段时日后倒也爱上了这里的口味。 更别提这是满月亲手做的,滋味更是出众。 一顿绝佳的饭菜能驱走心底的阴冷与不快,小姑娘的吴侬软语更是为菜品增色不少。须臾的功夫,徐远也忘了离别的愁苦,央着满月说与叶戚斗争的事,听得两眼发光,连连赞叹。 “哎哟哟,不行了,妹妹,我笑得肚子疼。那个道人当真是骗人都不会,这就把那老虞婆卖了?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符纸做过手脚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满月给徐远斟了一杯酒,笑嘻嘻地道:“书里都写着呢。百姓大多目不识丁,自然容易被骗。” “你看得杂书真多。” 徐远一脸羡慕,“我也喜欢看杂书,但祖父总说我不正经。唉!咱堂堂大明,中央大国,现在却是不如那佛郎机人,红夷大炮都造不好。” 杨满月眯眼,问道:“哥哥,你说得佛郎机人可是以前那群占据了壕镜的葡萄牙人?” “葡萄牙人?” 徐远愣了下,随即点头,“好似听说是叫葡萄牙的。我也搞不清楚,他们这些西夷都长得差不多,红毛绿眼的。为了收回壕镜,那些西夷还组织了几次想跟咱们打,结果也不知出什么事了,又自己跑回去了。” 顿了下又叹息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鞑子也就罢了,现在连红毛鬼也想欺负我们。” 说罢便是仰头一口把酒干尽,“可恨朝堂一群老夫子,昏庸至极,许多人居然连壕镜是哪都不晓得,可悲可恨啊!” 杨满月有些吃惊,“不会吧?嘉靖三十二年,因佛郎机贿赂海副使汪柏,暗中操作租借壕镜,后事发,朝野震动,嘉靖爷震怒,不是斩杀了汪柏等人。如此大事,怎朝中夫子会不知壕镜在哪?” “呵!” 徐远冷笑,“要我说冷云就不该这么厉害!拼死拼活,总算打得金人议和。几年好日子一过,这些老东西又开始讲风月了。他们眼里只有高官厚禄,只有青.楼女子的温柔小意,壕镜在东在西哪里晓得?” 杨满月沉默了。 壕镜就是澳门,16世纪时,葡萄牙人贿赂当地官吏,搞了个劳什子的不合法租借,后来嘉靖得知后,大怒,杀了不少人。最后又有掉节操的官员在其中周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壕镜虽然还是大明国土,可实际却是葡萄牙人占有了。 只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徐远居然会关注这个。 那句“但愿海波平”可是戚继光的名言,这首诗她读书时还学过,当时只觉热血沸腾。可这会儿从徐远嘴里说出来,竟是感到了一丝悲凉。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曾几何时,这片土地是那样的辉煌,若不是外族入侵,明朝又怎会如此固守成规?联想到原本历史的那个清朝,她不由暗暗叹息。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广州,辽东,大同,曹州,朔州,汾州,苏南,浙江,都是杀得血流成河,尸体满城,甚至河流里都是尸体,把河水染红不说,更是把河道都堵塞了。 而那些人不是军人,是平民!这与鬼子何异?! 她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到了她那个年代,民族早就融合了。可当她现在是一个明人的时候,忽感到了一阵愤慨。彼时的大金国为收买人心倒是收敛不少,除了在辽东犯下暴行外,后来也没听说有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只是一旦明朝撑不住了,这锦绣江南还能平静吗? 徐远见她走神,轻咳了一声,道:“这些国事不该跟妹妹提的,倒是我唠叨了。” “不……” 杨满月摇摇头,“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哥哥不必自责……” 第94章 接盘侠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徐远细细琢磨了一遍,眼里亮了起来,“妹妹说得真好。” “一国之盛衰,在乎海权之得失,壕镜虽小却扼守太平洋与印度洋的海上要道,一日在佛郎机人手里,一日我大明海船就无法畅行整个大洋!”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几口酒,还是想起了中国近代的悲催史,她竟是微微激动了起来,“佛郎机人费尽心思要占领这里还不仅仅是为了贸易。他可以此为跳板,南下入我大明本土,或取道东海,直取朝鲜与日本。更糟的是,如今大员岛(台湾)也未被我大明实际控制,我大明如今虽海贸盛行,可却处处受限制,若要与金国长期周旋,离不开海贸兴盛,若想再恢复祖宗江山,必要将大员与壕镜拿下!并且派官吏南下入新安县(香港),加强管控,如此形成岛链包围,扼守各海上通道,拒西夷于外,彻底掌控贸易之利!” 徐远瞪大眼,下巴都快掉桌上了,惊悚地道:“你,你,你一个女儿家,不,不,一个农家女子怎对这些事如此清楚?那什么洋的都是西夷人的叫法,你是如何得知的?我的天,听你这般说,大员,壕镜,新安不是一般重要,你,你,你莫不是诸葛武候转世?” 杨满月一激动,嘴.巴一秃噜,好了,秃噜出事来了。 忙低下头,脑子飞速运转着,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 “都是听父亲说的。父亲说读书不能死读书,要懂天文,要懂历法,更要懂地理山川。不然只读四书五经就只会成为迂腐老夫子,自觉知天下事,实则如赵括,纸上谈兵罢了。” “天啊!” 徐远猛地一拍桌子,“乃父是大贤啊!如此大贤竟驾鹤西去,实为可惜!” 他搓着手,激动地道:“我老看地图,看着看着我就觉你说得那几处地方有些蹊跷,我能想到海贸,可却想来想去也想不透彻,每次觉得要摸到门边了却又有新的问题出来。如今被你这么一说,顿觉拨开云雾见月明,什么都通了!天啊!妹妹,你父亲怎就去世了?看得如此清楚,这可是经世之才啊!” 杨满月嘴角有些抽搐。学文科的,自然地理不会差,必考内容。而一些战略上的东西却是后世信息大爆炸带来的结果。虽没特别注意,可活在那样的时代,哪怕是个街边买菜的老头也总能给你秃噜出几句来。 杨满月就不止一次看到一些老人坐在家门口谈天论地的。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可因为电视却也能说些门道出来。 当真算不得稀奇的事到了明朝人这里,却成了惊天之语。 徐远出生魏国公府,家里就是行军打仗的传承,对这些事却是比旁人要敏.感。 满月这般一说,只觉见到真相了。 也不难过了,拉着杨满月细细说这些事,牢牢地记在心里,打算回京去来个一鸣惊人,然后成功引起姑母注意,让他好披甲上阵,学那戚继光成为一个大英雄。 可杨满月却是不愿再多说了,总把话题扯开,见徐远逼得紧了,再秃噜一两句。 一顿饭倒也算吃得开心,临分别时,徐远又再次嘱托道:“妹妹,那玉佩是姑母赐我的,你可以随身藏好。来了京城一定要找我啊!” “徐家哥哥,此去山高水长,你可要保重……来日满月去京城,必去拜访。” “我一定扫榻欢迎!” 他顿了下,又依依不舍地道:“杨妹妹,你可记得要给我来信。” 杨满月见他依依不舍的样子也是纳闷:自己人格魅力何时这般强大了? 可不管如何,这是她来大明第一个朋友,相处愉快,所以便是点点头,“哥哥不嫌弃满月卑贱,满月一定会给您写信的。” 又是几番你来我往的叮嘱,最后才相互行礼挥手作别。 徐远走了,少了二货的骚扰一时倒也有些不适应。这些日子那个家伙当真如自己弟弟一般,妹妹前,妹妹后的跟着,问东问西的。如今人走了,清净了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走到院子里,酿的黄豆酱已长出了白毛。想起系统给的配方,她不由抿嘴一笑。 煮熟的黄豆拌上炒面平铺在匾上,再折来香蒿,谁能想到这秘制黄豆酱的关键是这香蒿呢?这种带有刺激气味的植物可以遮蔽黄豆发酵时的臭味,更可以使香蒿气息慢慢融进酱里。 等发酵完成了,刺激的味道没有了,完全和谐融合进酱里,所谓秘制有时其实真得就是这样一个小秘诀罢了。 黄豆酱的发酵十分重要,她得时时注意着,这不像西方的果酱,蛋黄酱。那些都缺乏深度发酵的环节,与中国的酱不同。中国的酱都需要发酵,各种复杂的菌种在此过程中复合,得到了一种叫作“鲜”的味蕾体验。 那是各种氨基酸混合给味觉带来的幻觉。少了发酵的酱就少了鲜美的体验,所以中国的酱重在发酵。 见到豆子与香蒿上已长满了白毛,她便取来水缸,把捂好的豆子放进去。再把辣椒,花椒,八角香叶等物细细磨碎,一层豆一层料与盐,最后用沾水的纱布盖上。等过些日子,趁着太阳大好的时候再把豆子倒出来暴晒,等再放回去时,再加些萝卜片,等起缸的时候,那萝卜片的滋味比酱还好。 做完这些,又忙去弄午饭。满仓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也刻骨,王志对他满意极了。教得东西也多了起来,如今学业重了,总要到下午才回来。 脑力消耗大,最是需要营养,可不敢马虎。 满仓以前吃得苦头太多了,虽然比一般孩子高,可却是瘦得可怜。喂养了这久,才稍稍好转。满月总担心他以前过得日子太苦,留下什么后遗症的,所以在满仓的吃食上现在也尽心不少。 荤素搭配,很是讲究。 弄好了饭菜,梅小友陪着满月去王家村。 自打出了李慧娘那事后,每次送饭梅小友总会护送。那个李慧娘心思歹毒,这回吃了个大亏,恐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小心为妙。 路过李家时,见叶戚从里头走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闪过了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叶戚脸色看着不大好,显是与屋里的主人闹得不甚愉快。见满月走过来,冷笑道:“杨满月,你算盘打得好啊。” 杨满月淡淡一笑,从他身边路过时停了下,看向他问道:“叶家老爷,那这算盘你接不接?” “哼!” 叶戚冷哼一声,“杨满月,你莫要太得意。这步看似你赢了,却也得罪了李家。你那点把戏李老爷心里跟明镜似的,我怕你到时哭都来不及。” “叶家老爷真乃实诚君子,这事都跟李家老爷说,看您这气色倒像是肝火郁结的样子。李家老爷看是不能理解您的苦心呢。” 叶戚冷笑,“理解不理解的重要么?李家老爷会膈应你就是好事。” “那满月就等着好事临门了。” 油盐不进的人物最是难缠,叶戚也自认自己颇有智谋,可对上杨满月,无论做什么,哪怕是这嘴上都休想占到半分便宜。 “说起来倒还要谢谢您老人家。” 杨满月见他不语又轻笑了起来,“若不是替满月寻得一门好夫君,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哪里敢招惹?被欺负就欺负了,名节毁了命还在。咱泥腿子命贱,被人踩也是应该的。现在可好了,得亏您给满月寻了个好人家,来而不往非礼也,先恭贺叶老爷喜得孙婿了。” 说罢便朝前走去,一句话又轻飘飘地传来,“梅姐儿这下可是官宦家的太太了呢,当真是好福气……” 叶戚面皮一抽,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他很想上去给杨满月一巴掌。可想到那回冷云对杨满月的维护却是不敢。做了几个深呼吸,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冷笑,“杨满月,老夫弄不死你却可以恶心死你,你等着吧!” 过了两日,这日刚收摊回来,才把灯点起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满仓,满仓,大伯与大伯母来看你们来了!开门,开门!” 杨满月一阵惊愕,不由看向陈氏。 哪知陈氏一听这声音却是立刻白了脸,身子抖得厉害,正在练字的满仓也是一笔写歪了,显是被吓得不轻。 “什么大伯?” 杨满月眯眼,“娘,是咱们的亲戚?” 说着便想去开门。哪知陈氏却是一把拉住她,一脸惊恐,猛烈地摇着头,颤颤巍巍地道:“不,不,不,不!!别去,别去!” 满仓扔下笔,吓得往陈氏怀里直躲,哆哆嗦嗦地道:“娘,是,是,是他们……” “是谁啊?!” 杨满月一头雾水,可直觉门外的人是来者不善,而陈氏与满仓显已是知是谁。 “大伯,大伯母?娘,父亲有兄弟?您不是说父亲当年是逃难来的么?已没了家人……” “是,是,是满仓的大伯!” 陈氏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她猛地松开满仓,在屋里到处寻找,催促道:“快,快,小娘,满仓,把桌子搬出去,顶住,不要让他们进来!” 第95章 所谓大伯 满仓的大伯?不就是自己的大伯么? 看着陈氏与满仓如临大敌的模样,杨满月发糊涂了。 “娘,满仓,你们莫要……” “开门!陈氏你这个践人!拐人的骗子!我们知你们在里面!开门!再不开门,就踹门了!” 杨满月还未说完,外面又传来一连串的咒骂。 杨满月眯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娘,是以前的那位?” 陈氏惊恐地点头,见杨满月要去开门,忙拉住她,“别,别去。他们,他们都是混不吝。” “呵!” 杨满月冷笑,“娘,都找上门了,躲是躲不过的。且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顿了下又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混不吝,能横得过叶戚?” 说罢便拨开陈氏的手,前去开门。 “不!” 陈氏绝望地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滴落。 道理她懂,可她就是止不住的害怕啊! 把满仓死死地搂在怀里,娘两个想起以前的日子,抖得越发厉害。 “吱嘎”一声,门开了。 在外叫着正欢的钱氏与何大一见来者是个小娘,更是来劲,探着身子就想往里钻,“你就是杨家的姑娘吧?满仓呢?我是你们大伯,还不快准备些酒菜招待?” 杨满月微微一移步,堵着二人,呵斥道:“满嘴胡言乱语!满月的大伯早死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还想私闯民宅,还有王法吗?!” 小女孩人不大,可行事做派却颇具威严,何大与钱氏被一呵斥,先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小娘皮还挺横!” 何大舔了下唇,目露凶光,“不认就不认!反正不是我何家的种!你且叫陈氏那践人出来,让她把满仓交出来!” “真是笑话!你说交就交,你是个什么东西?!” 要吵架,满月可不怕他们! “我呸!” 钱氏啐了一口,“你且去问问你那好继母,满仓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自是我杨家的孩子!” 杨满月回得干脆,“难不成你们也姓杨?” “陈氏,你个践人,你给我出来!” 钱氏只觉眼前的小娘有些不好惹,那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让她有些不敢直视,便走了曲线救国的路线,开始扯起别的来,“陈氏!你莫要装死!你这践人!克死了自家男人,拐走了我何家的血脉,你这践人,给我们出来!” “你,你们,莫要胡说!” 陈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相公,相公给了你们十两银子,你们,你们已把我们卖,卖了。现在我们,我们是杨家的人!” 杨满月一眯眼,娘与满仓是被爹爹买下的? “哈哈!” 何大大笑,“陈氏,你果是在里头!哼!什么买下的,可有婚书?!” “你,你们不是收去了么?当年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你们莫要来次胡搅蛮缠,快,快走!” “陈氏,你这践人!克死我弟弟不说,居然还跟人跑了!跑就跑了,还把满仓拐走!呸!什么婚书!从未见过!你给我们出来!满仓,满仓啊,大伯找得你好苦啊……” “你,你们怎这般无耻?!” 陈氏冲了出来,见门外已站了不少乡亲,都在指指点点的,更是气得气血上涌,“都,都白字黑字写的,你们,你们压手印了。怎得说没有?” 杨满月蹙眉道:“娘,口说无凭。这婚书契约都是一式两份的,官府也要备案,你且把咱家那张拿出来……” “这,这,这……” 陈氏语塞。 “哈!拿不出来了吧?大家可来看看,这分明就是逃籍!大家快来看啊!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娘,到底怎么回事?!” “满,满月……” 陈氏急得眼泪直在眼里打转,“当,当年满仓父亲早去,他,他们不把我们,我们当人看。你,你父亲正巧来我们村投宿,那日,他们本要卖了我跟满仓,你父亲见我们可怜,便,便将我们买下。” “这,这是白字黑字写下的,他,他们按手印了,官府也备案了……” 陈氏显是急得没了分寸,语言已开始混乱,“咱们大明不许买卖奴仆的,所,所以满仓是被做了义男,后,后来,你,你爹觉这,不,不好,便,便去消了这文书,咱家,咱家的那份也被当着面给烧了。后,后来就,就娶了我,满仓也就成了你弟弟……” 她说得磕磕巴巴的,前后都没个章法了,杨满月听了半天,总算是弄了个大概。 原是朱元璋怕老百姓卖儿鬻女,或者卖自己,便不许奴仆买卖。但人民群众多聪明啊。弄了个婚书的形势,说是买来当义女,义男,其实就是奴仆。 陈氏与满仓大概开始就是这样的状况。然后自己那便宜爹是个心肠好的,又去官府注销了,然后娶了陈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她看向何大,又见门外人群中叶戚站在后头,见她看过去,他摸着胡须,微微一笑。 瞬间,杨满月什么都明白了。 “娘,你莫着急。这官府立户消册总有文案留下,咱们那份烧了没关系,去官府一查就知。” 话虽这样说,可见叶戚那老鬼在,杨满月知官府那边他可能做了手脚了。就跟她的婚事一般。 眼里射出两道寒光。 叶戚最大的依仗不是他是后所粮长,而是他儿子乃是县衙里的人。里面能动的手脚太多了。 这回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得好好斗上一斗了! 想到这里,杨满月一改之前冷淡模样,换上笑脸,道:“原真是满仓的亲大伯,亲伯母,那就是一家人了。且进来坐着,咱们慢慢细说。” 何大就是个滥赌鬼,钱氏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本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知柳氏找了去,一番细说后,才知陈氏现在享福了。 小摊子日进斗金许是夸张,可天天有酒有肉,满仓还读了书,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好。被柳氏一番挑唆,便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他们才不管叶家与杨家有什么恩怨,也不管是不是被人当枪使了,总之一听柳氏的相公是县衙的书吏,很得县丞看重,一番手脚下来,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再不上门打秋风那才是真傻。 看着陈氏圆润,发色发亮,满仓也一改小毛头的模样,便知日子过得不错。心下更是火.热,只想着恶心他们就能混到便宜,心中的喜悦便是按捺不住。 见满月这样说了,知他们害怕他们带走满仓,心中对柳氏更是敬服,气势陡然展开,何大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好说不好说的?陈氏,你逃走不说,还带走了我们何家的骨肉,总得给个说法吧?!” “这话可不能这样说。” 杨满月淡淡道:“口说无凭,你们说满仓是你家的,可有证据?” “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可不是浮民,到我们何家村去打听便知个清楚。呵,杨家小娘子,你若客气,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是气这陈氏带走满仓,你若好好说道,我们便不计较陈氏的事,满仓给我们就行。” “这可真是怪了。你说我娘是逃走的,我娘说是我爹买走的,而眼下……” 她看向了叶戚,“你们却知我姓杨,倒是怪哉!难不成你们早知道我娘逃到这里来了?” “这……” 叶戚蹙眉,这两蠢货说话也太不当心了。这杨满月果是不好对付,细心如尘,也不知这两蠢货撑不撑得住。 何大支吾了起来,他身后一个年约十三四的小女孩忽然插话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找了弟弟好久,这些年为了找满仓弟弟不知吃了多少苦,要不是这回有好心人告诉,我们怎能寻找你们?别人说了,我弟弟就在叶家村一户姓杨的人家里!” “这位是?” “这是满仓堂姐!” 何大眼露得意,还好自己女儿打小机灵,“是的,我们就是得了消息才来的,知你姓杨又有什么奇怪的?” “说得也是!” 杨满月一笑,侧开身,道:“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诸位还是进来坐下细细说吧,免得被乡亲们看笑话。” “哼!别以为你这般说,我们就能这么算了!满仓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 “这事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既是婚书契约,去官府查一查总是要的,你说是不是?” 杨满月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们留下什么话柄,哪怕知道官府那边可能已做了手脚。为今之计,只有先拖住他们再想起他了。 一听说要去官府,虽然心里知道有人替他们摆平了契约记录的事,可泥腿子素来怕见官,听满月说要去官府,口气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强横,态度明显软和了,叶戚一看不好,忙在人群中喊道:“这杨家小子来我们村好几年了,想不到居然是逃籍,老夫真是疏忽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杨家小娘,还是去官府查一查的好!” 杨满月冷笑,道:“叶家老爷说得是,不过去定海县县衙也有些路程,几位风.尘仆仆赶来,总得歇歇脚……” 说着一侧身,道:“几位进来说话吧……” 第96章 耍赖 几人进了屋,因着生意不错,家里也被杨满月收拾了一番。 用石灰粉了墙,窗楞子与门都刷了一遍漆,再加之又增添了一些新的家具,家里明亮了不少,看着就是日子过得不错的。 何大与钱氏眼里透出了贪婪,就连那小姑娘也是一脸羡慕。虽杨满月穿戴与平常农家女没什么区别,可明显是新作的。 染成鹅黄.色的棉布衬着满月雪白的皮肤变得格外亮丽。再加之陈氏手巧,在袖口还绣了一些小花,又用多余的布料做了一条约三指宽的腰带,上面绣着好看的并蒂莲,外面罩着一件短褙子,只觉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俏丽极了。 而另一个与满仓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也是东瞅瞅,西瞧瞧的,看见桌上搁着的肉包子,居是招呼都不打便拿来吃。 杨满月虽没说什么,可却从这一个细节看出了这家人的品性。 父母是孩子的榜样,看这小男孩这般失礼,可见父母为人如何了。 果不其然,何大与钱氏如大爷般坐下后,直接拿了桌上的包子就吃,“直娘贼,赶了一.夜路,可饿死我了,陈氏,给拿些水来。娘的,你们这早上就吃肉包子,日子过得不错啊!” 杨满月对陈氏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母女两个相处久了,自是有了默契。见满月这般冷静,陈氏也不如之前那般慌张了。 沉下气来,去了厨房打了热水过来给几人倒上。 满仓紧紧地拽着杨满月的手,杨满月拉着他去厨房弄了一碗粥,又给他塞了个肉包子,道:“满仓,你吃完便去先生那里。” “满仓可不能走!” 钱氏耳朵好使,见姐弟俩进了厨房便侧耳听着。见满月让满仓走,顿时就急了。 要是拿捏不住满仓,那么他们的招数就不好使了。 杨满月笑了笑,拍了拍满仓道:“快吃吧,不然去晚了,可要吃先生板子。” 说罢便冲钱氏道:“姨娘,满仓如今师从王志王子明先生。或许您不知此人是谁,但你只要知道此人乃我宁波贤士,是上达天听之人,为人清正严厉,若是耽误了满仓的学业,这后果我怕你们是吃不起。” “天什么?神仙?” 钱氏一脸呆愣,随即又恶狠狠地道:“好你个狡猾的小娘皮,你想把满仓支开,然后藏起来是不是?” 跟文盲交流真是吃力啊! 杨满月翻了个白眼道:“说是神仙倒也不差,上天之子,入得他老人家的耳朵自是上达天听了。” 见这几个蠢货还是听不懂,满月便道:“这位王先生的名字可是入了天子老人家耳朵的。如今满仓是他的入门弟子,若是去晚了,问究出来,怕是不好说呢。” 轻飘飘一句,让几个人脸皮僵了起来。 天子? 那是他们不敢想的事了,莫说天子了,就是县太老爷他们也没见过啊! 何狗蛋眼里露出羡慕,“满仓现在读书了吗?爹,娘,我也去读书,你们问婶娘要钱,我要去读书。” 当真是无耻! 哪怕童言无忌,可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却是让陈氏气愤。 嫁到何家是她倒了八辈子大霉!何二好酒,经常吃醉了打她,导致她两次小产,好不容易怀上了满仓,总算是生下来了。 结果还没出月子,那酒鬼喝多酒掉河里死了。死了还不算完,还有这遭瘟的何大过来打秋风,几番下来就把家里的几亩薄田给弄了过去。 丈夫死后五年,她在何家做牛做马,结果钱氏好吃懒做,何大好赌,最后竟是要将她和满仓卖了。 去寻了族长也无用,何家从根子上都是坏的,居然觉得何大说得有理。自己气不过,便以死相抗。若不是遇上满月爹,也不知被他们卖哪里去了。 而这还不算完,他们还去她娘家大闹,明明是他们主动把她与满仓卖了的,却说是她不守妇道,和一个书生厮混,被他们休掉了。 就因为这个,娘家人嫌她丢人,也断了往来。不然要有娘家人在,哪怕夫君走了,哪会被叶戚这样欺凌? 陈氏想起这些便觉心头在滴血,娘家人虽也不怎么好,可到底还有个去处。可这何家人做事太绝了,怕他们卖媳妇与子孙的事传出去,竟是这样泼污水。 本就在家不得宠的她这下算是彻底没了出路。 如今日子渐渐好过了,没想到他们又来了。见他们如此无耻,饶是陈氏害怕,可却也被气得气血上涌。 更别提,他们还想拿满仓做筏子。 冷静下来后的陈氏想通了里面关节,为母则强,也渐渐胆大起来。 “什么婶娘?” 陈氏冷笑,“我与你们何家有甚关系?一会儿说我是逃走的,一会儿说我勾搭野汉子被你们休了,你们这嘴皮子也是厉害了,上下一番,总能白呼出不同的话来。” 钱氏一拍桌子,大骂道:“好你个陈氏!几年不见胆肥了,嘴利索了,这是要造反?” “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满月冷笑,“请你们进来是看在满仓的面上。要是想在我杨家作威作福莫要怪我不客气!” “你不客气?” 何大冷笑,一双贼眼在满月身上滴溜。 想不到那个死鬼书生还有个这好看的女儿。等收拾了陈氏,把钱财要来,到时让叶家老爷做主,让这小娘皮也伺候伺候自己。 “你倒是不客气个给我看看!” 何大说着又是拿起一个肉包子,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道:“我看你们对满仓还不错,可见心肠也不错,这事也不是没得商量,既然事都这样了,我们便也算一家人了。如今大伯日子不好过了,前来寻你要些方便,你若应了,我便不为难你们。” “何,何大!” 陈氏都快气吐血了,“这话你怎说得出口?!当初你拿了十两银子,把我跟满仓卖给杨家了!我们与你有什么关系?寻些方便?你也太无耻了!” “嘿嘿……” 何大一阵怪笑,“既然你们不认我们这穷亲戚,我们走便是!老婆子,去,把满仓拉过来,这是我们何家的种可不能留在外头。” “何家叔叔又何必着急?” 杨满月却是一摆手,拦着钱氏前头,沉声道:“满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先生那!” 满仓这会儿胆气也回来了,立刻就往门边钻,那个小姑娘与小男孩倒是机灵,忙去拦截。 杨满月一眯眼,从袖口抽出戒尺,冲着满仓的方向就打去,“你还在磨蹭什么?!家里起早贪黑的忙着供你读书,是指望着你以后光耀门楣的!怎么?读了几天书就开始懒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满仓多机灵的孩子,忙躲闪开,只听哎呀一声惨叫,何狗蛋吃了一记,满仓寻了空挡,立刻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梅家漕跑去。 “好你个小娘皮,居然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那戒尺可是杨满月特意买来的,是红木做的,厚约两指,这等硬木打在身上,疼痛可想而知。 满月才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小孩,还想打自己弟弟,没门! 小孩照样揍! 钱氏见儿子疼得哇哇大哭,立刻就红了眼,疯了一样扑向满月。满月一个侧身,脚往前一提,直接摔了钱氏一个狗吃屎,冷笑着道:“我的弟弟我自己教训便是,轮不着你们何家人来教训。再敢放肆,戒尺不长眼,莫怪我不客气!” “好你个小娘皮!” “砰”的一下,何大砸了手中的瓷碗,大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厉害你瞧瞧,你不知马王爷头上长了几个眼睛!” “好大的威风!” 杨满月冷笑,“何家叔叔,这里是杨家,不是你们何家!你再敢撒野,我这便捉了去衙门,告你一个私闯民宅,惹是生非!” “你敢!” “我有何不敢?!” 杨满月一昂头,“我们杨家可是耕读人家,讲得就是道理!马王爷头上几只眼我不晓得,但县衙门朝哪开却是晓得!呵呵,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就敢来闹事,也不怕告诉你,我那摊子虽不显眼,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我随便找个人就能捏死你!” 杨满月这话都是真的,不过却纯属恐吓。那些食客虽然爱吃她做的菜,但还没到了这种可相帮的地步。 不过何大也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泥腿子,随便糊弄下,不信他不怕! 果然,见满月小小年纪却是如此沉稳,且那气势骇人,何大与钱氏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准了。 可想起叶家媳妇的话不由又来了些胆气。 他们可说了,只要把杨家闹得乌烟瘴气,使劲恶心他们,他们叶家一定给他们撑腰。 讹出的钱都归他们,另外还送上十两银子。且叶家大郎在县衙里当书吏,是有功名的,又蒙县丞看好,前途不可限量。 那些读书人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县衙二老爷? 如此这般一想,胆气又回来了,何大冷笑着道:“你个小娘皮莫要来瞎我!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何大是做什么的!你且应个方便来,不然我们不走了,你看,吃饭家伙我们可都带来了……” 第97章 战力爆表 他不说还未注意,这一说,杨满月才发现他们还真是带着大包小包来的,看样子是准备长期战斗了。 心里冷笑,不得不承认,叶戚这步棋走得高明,她甘拜下风。 不过双子座的姑娘可不是吃干饭的。这条路不通,咱换个路子走走。 “何家叔叔……” 她放软了态度,假意道:“何家叔叔,这是非且不论,既是有这等缘分想来也是不容易的。有话好好说,阿娘,你且去置办些食材来。家里人少,难得有人来,也该热闹热闹,再打些酒来,买些小孩儿吃得零嘴,上门是客,咱们是耕读人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小娘,他,他们,这是,这是耍无赖啊!” 入过何家门的陈氏看他们这架势就知他们要做什么了。这分明是以满仓为要挟,赖在这儿混吃混喝,索要好处。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膈应么? “阿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到底是满仓的伯父,满仓爹爹不在了,伯父就是父亲。无论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可到底也是一脉相承。且弄些酒菜,好好招待,女儿有分寸的。” “还是你这小娘懂事。” 钱氏一脸得意,这小娘皮还真是外强中干,到底是服软了。 同时,心里也有些发酸。 陈氏这践人当真是好命! 听说这小娘皮一手好厨艺,颇会赚钱,看这气色红润的,头上那发钗起码得一两银子,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新作的,儿子还能去读书。 看着这些钱氏心里就酸得不行,恨不得都要把陈氏头上的发钗给扒下来戴自己头上去了。 不过嘛……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下,想起了满仓。 呵呵,只要把这小东西捏手里,还怕杨家不给钱? 告到官府去都不怕! 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命,只能认! 陈氏见满月冲自己使眼色,知女儿比自己聪明,固然心里气愤,这时也忍着怒气,提着篮子出去买菜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梅大友与梅小友就来了。杨满月开了门,梅大友急乎乎地道:“小东家,仓哥儿跑去找我们,把事都说了。” 他说着就撸起袖管,骂道:“直娘贼的!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人呢?在哪?这便收拾了他们!” 杨满月摆摆手,道:“满仓去先生那了?大友哥劳烦你再去走一趟,把事告诉王先生,看他能否留满仓在他家住几日,晚些我把满仓换洗的衣服拿来,让满仓这几日不要回来,在先生那儿待着。” “小东家,你这是?” 杨满月低声道:“叶戚那老鬼当真是小看他了,这事不能蛮干,得好好周旋。满仓不能落入他们手里,得有强势的人庇护着,一旦满仓被他们拿捏住,可就麻烦了……” “小东家!” 梅小友气愤地道:“我听仓哥儿的意思,这几个东西分明是来讹人的,且以前经常虐待他跟姨娘,现在又赖账了,这种混账东西只要给他们几记拳头吃吃就老实了!” “先别冲动。得想法把官府那边摆平。不然这事他们去哪都占着理,要带走满仓,咱根本没法。” “官府?小东家可有主意了?” 杨满月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到钱氏喊道:“哟,这是来客人了?杨家娘子,一个大姑娘家的在门口跟男子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说话间人已是到了门口,愣是把身子硬挤进来,一副“这是我家,我做主”的模样,叉着腰把梅家兄弟俩给一番打量,冷笑道:“哪里来的野汉子?莫不是想勾搭我家小娘?” 杨满月蹙眉,这钱氏当真是个臭嘴.巴,没影的事给她这一说,倒跟真得一般了。 “你这泼妇乱说什么?!” 梅大友大怒,“我们是替小东家干活的!” “大友哥,你先去忙吧。等会大牛叔和梅姨娘就过来了,耽误不了出摊。” 杨满月冲梅大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王家。 这个档口上,和钱氏掐气没意思。只要满仓不在他们手上万事好说。 梅大友不笨,虽然气愤,可也知这个时候不能在这儿磨蹭,冷哼了一声,走了。 “哟!” 钱氏眼里发亮,“杨家小娘,你这生意做得大啊。居然请了这多伙计,一天赚多少钱啊?” “勉强糊口罢了。” 杨满月把梅小友迎进来,淡淡道:“姨娘没事就屋里歇着去吧,满月要……” “满月,我们来了。” 话还未说完便见何大牛与梅三娘笑嘻嘻地拎着一堆已处理好的猪肠,猪肺进来。 为了节省时间,如今这个活计都他们在做。都是每日收摊后,买好了猪肠,猪肺连夜回去灌洗,然后汆水放在那儿,等第二日过来,让杨满月再加工。 “咦?家里有客人?” 梅三娘神性爽朗,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见院里站着一个妇人,有些好奇地道:“这位看着眼生,是陈娘子娘家人?” “你是什么人?” 钱氏完全一副主人家的模样,“我是满仓的大伯母。” 她这话一出口,刚还笑着的梅三娘立刻冷了脸。 她与陈氏交好,是闺蜜,陈氏过去的事都跟她说过。一听这话,再看了看满月冷淡的表情,立刻明白了。 好哇! 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是打上门了? “哦?原是何家的。” 钱氏一扬眉,“你怎晓得?” “呵……” 梅三娘笑了下,“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呗。” “你这贱妇!” 钱氏大怒,“满月,这是什么人?!如此无礼!” 说着又冲梅三娘道:“滚出去!” “哟?” 梅三娘笑得灿若桃花,“这话说的,好似这是你家似的。我们替满月干活,我们东家还未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卖了侄儿跟弟媳的下贱胚子,也敢在这里作威作福?” 梅三娘也是个泼辣的,大概是家里两个嫂嫂太极品,所以战斗力爆表,还未等钱氏回应又捂嘴笑道:“插几个鸡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这衣服穿得跟野鸡似的,这粉子都快掉下来了,装凤凰都装不像,开口贱妇闭口践人的,一看就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我放你娘个p!” 钱氏大怒,这东西可都是柳氏送的,衣服也是。脸上的脂粉可不便宜,她偷偷打听过,这粉子跟胭脂口脂的加起来要五百文钱咧。 这样好的东西不擦了出来显摆下,岂不是人生太寂寞? “没眼力见的东西!” 她一脸傲然,昂着下巴像个骄傲的火鸡,“这可是好东西,你见过没见过?” “呵呵。” 梅三娘一撇嘴,“没见过。不过好东西擦你脸上也成坏东西了,人长得难看就别出来作妖,怪瘆人的。” 杨满月差点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梅三娘嘴皮子这么利索,三言两语把钱氏气得都快吐血了。只见这婆子跺着脚,那模样像是要撕了梅三娘一般,气得嘴里哇哇直叫。 这边动静大了,屋里的何大也坐不住了。立刻跑了出来,“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呱噪?” 说着便举起拳头,一脸凶横。 “你想作甚?!” 何大牛拦到自家老婆跟前,这几月在满月这里好吃好喝,本骨架就不小的何大牛这会儿越显强壮。 做体力活的,吃再多也胖不起来,只会转换成腱子肉。再看那何大,好赌好酒,背着钱氏也没少跟村里大小.寡.妇勾搭,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人虽高却是个弱不禁风的麻杆,一见何大牛这身量,再看另一边也围上来的小子,顿时气势矮了半截,一摸鼻子,讪讪道:“都吵吵个啥?杨家小娘,这几位是?” 他这气势一矮不要紧,别人最多得意下。可落在细心人眼里便立刻察觉出味来了。 原是吃软怕硬,这就好办了。 杨满月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不徐不缓地道:“这是隔壁梅家漕的人,都是乡邻,是满月请的帮工。” 一听是帮工,何大先是愣了下,随即眼里贪婪光芒大放。 直娘贼! 听说这女娃子开得只是路边摊,小小生意居然还要请这多帮工,那生意得好成什么样?假以时日,大酒楼也得开起! 这回算是来对了! 贪婪在眼里一闪而过,随即又傲慢了起来,“原是伙计。呵,我当是什么来头,跟东家讲话也这大声,这样的伙计不要也罢!” 说着又转头看向满月,道:“你这小娘也是的。这大生意做着,外人哪里靠得住?就算陈氏做得不地道,可我们都是厚道人,满仓到底是我们何家的骨血,能到你家来,你还供他读书,比留在我们家当泥腿子可好多了。就这样,我们何家都不能真跟你较劲,有事来支会一声便是,我们自会来帮忙。” 杨满月都被他这种蜜汁无耻给气乐了。 践人年年有,今年何其多,人要不要脸,当真天下无敌。 “自家人总比外人省心多了。你们几个回去吧,以后不用来了。满月,你是叫满月吧?以后大伯跟大伯母来给你帮忙,给解决了吃住,我们只要二两银子一月,你看如何?” 第98章 有备而来 一院子的人都瞪大眼,除了何家那几个混蛋。 我滴个娘唉!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当东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二两银子,还得吃住?一般酒楼的厨子也就这月钱。这几个是个什么东西?一看就是好吃懒做的,居然还敢开这个口? 何大自顾自地说完,然后一脸傲然地看着杨满月,继续道:“满仓可是我们何家的种,我这个做大伯的总得替他把着关,这些钱以后可都是满仓的。” 所有人都乐了。 “您不是说满仓是我娘拐来的么?既如此,我杨家的财产与你有甚关系?要你把什么关?” 杨满月轻笑道:“您可别忘了,我不姓何,我姓杨呢!” “就是啊!这钱都是满月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者满仓也不姓何啊!” 梅三娘搭腔道:“怎整的,你们倒像是杨家主人,这自说自话的,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可不是?” 梅小友笑嘻嘻地道:“莫不是哪里来的痴儿?母的像野鸡,公的像野猪,感情一家子的傻子!” “你这小子说什么呐?!” 何大大怒,说着举起拳头就要去打梅小友。 “啪!” “啊!” 一声惨叫响起。 杨满月的戒尺狠狠落下,一脸阴狠地道:“别把客气当福气!” 何大瞪大眼,手速度肿胀了起来,很快便如一个大包子似的,着实不敢信自己被一个小娘皮打了。 再想起自己儿子刚刚也被吃了一记,“嗷”得一声,扑向了满月。 “啪!” 杨满月想都没想,直接当头就是一棒,“真是贱骨头!怎么就学不乖呢?!” “你,你敢打我男人?我跟你拼了!” 钱氏冲了过来,梅三娘眼疾手快,把腿一伸,直接绊了个钱氏狗啃泥,乐得几人直笑。 何大都被打懵逼了,这个女子,怎么敢?就怎么敢?! 何大牛冷哼一声,“哪里来的瘪三到这里寻晦气!小友,一起把他们轰出去!” 杨满月也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几人便追着他们连连打,痛得几人连连叫唤,哀嚎不已,抱着头就往门外跑。 走到家门口的陈氏一看这几人的狼狈模样,大吃一惊,忙跑上前,见满月舞着戒尺追着何大猛打,顿觉心里爽快。 只是心里奇怪,满月刚刚还要她忍,怎么转个眼的功夫就变卦了? 她不知杨满月看出了何大是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货。见这个蠢东西有忌惮,自然是奋起直追,先让他们吃顿打再说。 几人跑到门外,看见陈氏就大骂了起来,“好你个陈氏!乡亲们快来看啊!这个践人拐带了我家孩子,现在还打人,哎哟喂,还有没有天理了!” 说着就在地上打滚了起来,爱管事的乡民纷纷涌来,见这情形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杨满月蛮横,他们这几个月已深刻见识到了。可再蛮横也得有个度吧?这陈氏当年的确是跟着杨相公回来的,还带着个孩子,的确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如今人家找来了,自是得给个说法的。 “嗳,要我说,这杨满月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杨先生好歹也是参加过举业的人,他们家可是耕读人家,跟咱们这样的泥腿子不同的。可你们看看她,自打死了一回后就跟泼妇附体了一般,听说梅姐儿的事就是她搞的鬼。多大的仇,这是要毁了梅姐儿一辈子啊!” “人家将来是侯爷夫人,自是抖起来了。” “可我怎么听说梅姐儿那事是李家姑娘搞的鬼?” “我看这个什么满仓大伯尖嘴猴腮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也是。杨满月虽蛮横,可一般人不招惹她,她也不招惹别人。摊子东西卖不掉的时候还分给咱们吃呢,是个公正的。” “就是啊!咱们族长跟她有嫌隙呢,可她还时常给我家孩子吃的,我看满月没这么坏的。再说,我可听说了,满月家的确是没拿到聘礼,要我也得气死,族长这事不厚道呢。”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被族长听见,等秋收有你好看的!” “我,我这不是说说么?你,你们不会告诉他吧?” 何大听见乡民议论更是来劲,一家四口当真如狗儿一般,在地上到处打滚,“哎哟,疼死我了,小孩都打,陈氏你教的好女儿!苍天没眼啊,还有王法嘛!” 一边喊一边心里嘀咕:什么侯爷夫人? “天杀的啊!这是硬夺人子嗣啊!天啊,我如何跟祖宗交代啊!” 何大大哭着,声情并茂,“陈氏!你这个践人!我们何家待你不薄啊!你跑就跑了,你再嫁我们也不说了,可你不能把我们何家的血脉给抢了啊!告官,告官!我们去告官!” “好呀!” 杨满月笑着道:“你且去,我这便在家等着衙门通传!这事透着古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倒是要请青天大老爷来审一审这桩奇案!” “倒是不用那么麻烦。”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杨满月一眯眼,“叶老爷来得总是这么及时。” 叶戚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杨满月的讽刺,大步上前,扶起何大,道:“大兄弟,莫急。这陈氏当年的确是被杨先生领回来的,个中详情我们也不清楚……” “哦?叶老爷,您这话的意思是说咱们后所的里正,甲长都是吃干饭的么?” 杨满月也彻底冷静了,她之前只想着官府册书被做了手脚却是忘了大明实行的里甲制。 她就不信了!叶戚能把每一个关节都打点到位! 直接打断他道:“乡里来人,久居者都要入册。哪怕是义男义女都要入册,官府老爷事忙,略有疏忽倒可体谅;可我们这儿的里长却是疏忽不了。两个大活人在这生活这么久,难道黄册上也没名字?” “呵呵。” 叶戚不慌不忙地应道:“这简单耳。让人一查便知。” 杨满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眯眼看着叶戚,见他很是从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粮长的身份当真这好用? 里甲长都被他搞定了? 那可麻烦了! 不,我得冷静! 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略一琢磨,便道:“那便让人查一查。” 叶戚眯眼,不知杨满月又要做什么妖法,答应得如此爽快? 不过眼下闹到这地步,也只能派人去把里长这样喊来了。 反正他是不怕她查的。被她恶心了这多回也得被他扳回一局不是? 想起这贱蹄子对弟弟的看重,他心里如喝了冰镇酸梅汤一般爽快! 很快的,几个老人被请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堆东西。一番客套后,也不耽误事,立刻核查了起来。 陈氏的心沉到了谷底。 叶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显是不能善了了。 侧头看了看满月,见她不动声色,心里又生出几许期待:也许满月还有法子? “查无此人,的确未入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摇着头,“是我等疏忽了,竟让一介浮民在此盘桓如此之久。” “白里长又何必自责?” 叶戚道:“负责咱们叶家村的上一任里长已死,他与杨先生交好,没准就是他睁一眼闭一眼了。毕竟杨先生也怪可怜的,鳏夫一个,还拖着个孩子,弄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回来洗衣做饭,谁也不能说他有罪不是?以前的里长心肠软,做了这笔糊涂账,唉!” 他重重叹息了一声却是不再说下去了,话里的意思够明白了,只要不是白痴都听得懂他要表达什么。 杨满月眼里冒出火星子了。 所有退路都堵死了,这个叶戚打得好算盘啊! 她望向天空,闭上眼,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没有靠山,你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冷云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响起,难道这是就人治社会的残酷?! 不! 我不能认输! 我认输了,满仓就没了! “这话当真是好笑了!” 杨满月低下头,冷不丁瞥见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女子,戴着冥篱。 一瞬间,另一个信息传达了过来:叶李两家联手了! 呵…… 嘴角微微勾起,能做到如此圆满,一个粮长不够,但多一个举人就不好说了。 这回当真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 叶梅儿虽得了陆家少爷正妻的名头,但这辈子也甭想好过。那陆文博最是爱美人,叶梅儿虽有点姿色,可在他眼里也如垃圾一般。 且是被迫娶的,这心里不痛快,岂能对她好? 联手得好! 这样她又有文章可以做了。亲家变仇家,当真是一场好戏不是? 不过眼下得先应付过这一关。 “如果满月没记错的话,我朝问鼎之初,太祖将110户编为一里,其中丁粮最多为的10户为里长,十里长10年一轮,按照人丁多寡依次排定序位,主负责乡里人口浮动盘查,劝农,轻微案件处理。如今我娘与弟弟在此地生活这久……” 她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就算不在里长期内,难道里长职责也能忘了?!,一个里长眼瞎可能,难道这多里长都同时眼瞎了不成?!” 第99章 告官 因激动,她的声音变得高昂且尖利,刺得人耳膜发疼。 那几个里长有些不敢直视杨满月。 这事他们做得亏心,可他们也不敢因此得罪叶戚。 他是粮长,儿子还在县衙里,本来也不惧,可李家老爷发了帖子过来,却是不敢得罪了。 李家可是有两位正儿八经的进士,那都是官老爷。 他们在乡里算得上体面,可对上官,那却什么都不是了。 如今叶李两家联手了,这压力他们顶不住啊! 看着门口的那个小姑娘,几个老头垂下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叶杨两家的嫌隙他们是晓得的,虽然也惧怕冷侯爷,可李家老爷说得明白,冷侯爷这回入京凶险万分,没准就是个鸿门宴,能不能回来还两说着。 县官不如现管啊! 有了李家力挺,他们不服不行! “不是他们眼瞎,是你父堪怜。” 叶戚接话,“我们后所的人就是心肠太软了。” “哈?!” 杨满月都被气乐了,“叶戚,你连死人都要污蔑,晚上就不怕鬼敲门么?!” 她一甩袖子,拉过陈氏道:“真金不怕火炼!你们不去衙门,我去!” “呵!” 叶戚笑着道:“杨家小娘,你与弟弟感情好我们能理解!可陈氏这做法有失厚道!你就算闹到衙门去也是一个道理,你又何必多事?” “我对天发誓!当初是何大把我跟满仓卖给夫君了!” 陈氏甩开满月的手,气得眼泪直掉,手举向天空,“我若有半句谎言,便叫我来日天打五雷轰,无子送终!”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誓言好歹毒! “何大,钱氏,你们可敢发誓?!” 陈氏看向那两个东西,“你们敢不敢?敢不敢发誓?!若是诬陷我,便将来不得好死!无子送终,儿为奴,女为娼,你可敢发誓?!” 何大没想到陈氏这么狠,一时畏缩了起来。叶戚一眯眼,低声提醒道:“古往今来发誓的人多了,可也没见有几个人得报应的,你且发着就是。想想满仓,若捏着了,这杨家的财产是你的,杨满月的手艺也是你的,那可是一个会下金蛋的鸡。” 何大本还有些犹豫,可听叶戚这般提醒,想到以后的好日子,立刻也狠起了心肠。心里也暗暗回忆,的确好多人发了毒誓也没事呢! 哼!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拼了! 当下跳起来,指着陈氏骂道:“好你个贱妇!这样的毒誓也敢发,也不怕报应!老子没做亏心事,发誓就发誓,怕你个球!” 钱氏拉了拉他衣角,这誓言未免太狠了,可不能发啊! 哪知却被何大一把推开,呵斥道:“你到现在还心软?当初要不是你没看紧,怎能让家丑外扬?陈氏,你这个yin荡贱妇,勾.引野汉子,偷走我家满仓,还敢发誓?” 他说着就举起了手,掷地有声地道:“我何大在此对老天爷爷发誓,若我一句虚言,便教我万箭穿心而死!若有半句诬陷陈氏,便让我儿为奴,女为娼!” “啪.啪.啪!” 杨满月拍着手,连连喝彩,“好,好,好!当真是好气魄!人贪财到这份上,满月不得不服!如此,我们便公堂见吧!” “站住!” 何大誓言都发了,这会儿也激发起了一股子狠劲,似是豁出去一般,咬牙道:“你得把满仓先交出来?!” “你说交就交?!” 梅三娘冷哼,“谁知道你是个什么来头?你说满仓是你家的,证据呢?别跟我说族谱那些的,那是你们何家的事,一笔还能写出两个“何”字来?随便一添就有了……” 干得漂亮! 杨满月忽然觉得这个梅三娘不简单啊! 话不多,句句在点子上,不愧是家里极品环绕,锻炼出来了,这战斗力爆表了! “我呸!” 钱氏啐了一口,“何须族谱?把满仓和陈氏领去看看,我们村哪个不认识?再说,陈氏自己都不否认自己曾是我们何家媳妇,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在这里呱噪?!” “我算什么,用不着你管!老娘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多人欺负一家子弱小!” 梅三娘说着就看向了叶戚,冷笑道:“我说叶族长,当年杨家也是有几亩薄田的,您是咱后所粮长这事不假吧?杨先生去世后,您也过来收过一季的粮的,咱们大明纳粮一看良田,二看丁口,你粮纳去了,现在说满月阿娘是浮民,这不当真可笑么?” 杨满月眼前一亮,她来这久了,但对大明的一些制度还是有些不清楚。现在梅三娘这话倒是提醒她了。 嘴角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随即附和道:“不错!如果我娘是浮民,那你们就有督察失责之罪!咱们还是公堂见吧!” “不错!” 梅三娘立刻附和,“要论就论个清楚,这事真是怪了,只有青天大老爷能断得清楚!满月,陈娘,走,咱们这就去定海县!” “老夫可代写诉状!” “啊!王先生来了!” 一群村民立刻让开路,只见王志带着满仓过来,走到人前,先是看了叶戚一眼,抚了下胡须道:“倒是奇闻一桩,我与杨老贤弟倒也算熟稔,我辈读书人最是清楚律法,这等糊涂账哪里做得?这便去县衙好好查一查。县衙查不到去府衙,这黄册直达天听,可是在户部都有记录的。县衙有缺不打紧,总能查得到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令叶戚心里不由心里发毛。 可一想到如今李家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心里便多了些底气。这等小事,只要官面上的人出面,不也就是一笔一划的事么? 想到这里,他淡然一笑,神态颇为潇洒地道:“既断不清,那便去县衙查一查吧。” “如此大善!” 王志点头,“老夫虽不才,可有几个同窗倒是明事理之人。真的假不了,假的整不了,杨家的,去县衙查看一番,意下如何?” “但凭先生做主!” 柴桥虽属定海县,可到定海县却是有些遥远,需要走水路。各里长,看热闹的纷纷扬扬,都跟着去了县衙。杨满月还是头次到县衙里来。定海靠港口,繁华不下于州府,车流往来,人流不息,很是热闹。 只是现在谁都没心情去看这些,下了船雇了车便直奔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衙门杨满月不由感叹。 明太祖怕人贪污,大搞建设,大明所有的衙门都是一个样子,且不能重新造,就算是修葺,也只能简略修葺,想起后世那些豪华的办公之地,不由感叹:这明面上古代官员节操还是比较高大上的。 一番陈情,各衙役执水火棍,丁零当啷的一阵闹腾就算开衙了。 陈述最近也是有些发愁。好不容易补了实缺,能到定海这样的地方来为官自是欢喜,也想在本地做出一些成绩,好在年底时在吏部评个“优”等的政绩,日后好方便升迁。 哪知来的时候一腔热血,等到地了,却是被本地胥吏士绅劈头盖脸一顿整,想实行的政策处处掣肘,与县衙二老爷县丞荣怀可谓是兵戎相见,撕得头破血流却依然落了下乘。 这不,昨个儿又被摆了一道,心气不顺,今日便在后堂歇着。想顺顺心气来着,顺便思考下怎么弄死这些地头蛇。正思考得起劲,哪知外面一阵击鼓声响起,打断了思维,当下是恼怒到了极点。 不过等下面的人通禀后,他却是灭了火气。 王志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但凡是读书人有谁不知王志这个硬茬? 不敢马虎,立刻穿戴整齐,升衙了! “威武!” 一阵肃穆冗长的仪式过后,老父母大人上了堂。 “啪”得一声响,惊堂木震得老父母大人头上“明镜高悬”牌都似抖了抖,标准的京片官话儿传来,“堂下所立何人?有何冤屈要陈情?” “学生定海柴桥后所王志王子明拜见老父母大人!” 王志行了一礼,他虽是小小秀才,可却有见官不跪的特权。 不过王志可以不跪,满月他们却没这特权了。满月倒也跪得自在,一个世界一个规则,没什么好矫情的。再者这几百年前的人都是祖宗,跪一跪倒也没什么。 “原是我宁波大贤!” 陈述一脸惊喜,杨满月看得嘴角抽搐:这个县太爷看起来很没节操的样子,当真靠谱么? 又四下瞄了下,发现这大老爷升堂还真不是简单的事。堂上正坐的是县老爷,下首还有县丞,主簿等佐贰官。除此之外,还有负责一县治安,出纳移文的典史。 在衙堂的一侧还有两个书记官,负责记录案件等。看着倒挺有些后世法庭的味道,只是能在这堂上坐着的人却都是此地霸王龙,别看县太老爷是官,其他是吏,可因明朝“官员不得就近为官,三年,六年一任”等规则,往往会受胥吏限制。 所以一个县衙内,权利金字塔塔尖看着是七品的县太爷,其实没能力,没后台的县太老爷根本弄不过这些地头蛇,往往是盖章知县。 想通关节后,杨满月有些担忧:王先生能搞得定这些人么? 第100章 悲催的县太爷 胡思乱想中,那边已开始问话了,“贤生击鼓所谓何事?” “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奇案想请老父母大人做主。” 王志人虽丑,可风度不差,再加上此人名声在外,县太爷看着倒是顺眼,温和地问道:“哦?到底是何奇案,需贤生前来?” “此事本与学生无关。但涉案之人乃是学生入门弟子。此子学生是看着张大的,在我后所居住多年,可如今却是不明不白的成了浮民,其中详情学生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斗胆上县衙,想请老父母拿个主意。”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大人,此子颇为聪明,是举业之才,若糊里糊涂成了浮民,既不得科举,还得追究拿问,学生对此子颇为喜爱,故而孟浪,还请老父母大人还他一个公道。” 王志说着便是深施一礼,神情真挚,很是有礼貌。 陈述来此地见惯了士绅鄙视的嘴脸,如今这大名士对自己如此恭敬,当真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哦?那真是奇事了。如今国朝革新日上,就是北来之人也得立刻入册,在后所居住多年却没入册,当真是奇怪了,可是哪里出了疏漏?后所里长何在?” “大人,是否要过问下堂下苦主?”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留着山羊胡的男子抚着胡须,看向堂下的满月等人,“我见这几位怒目相视,似另有隐情。” 又是这龟孙儿! 陈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又恢复自然,点了点头,“荣县丞言之有理。” “大人,这位王先生既代苦主而来,理应先递诉状,大人还是看过诉状再做计较比较稳妥。” 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也附和着。 陈述有些恼怒。 这一个个的一点脸面都不留,当真是要跟自己彻底撕破脸么? 自大行海贸以来,定海就成了琐事繁多的大县,得靠海港口之利,县衙的佐贰官也多了起来。一县县衙内,除设一县丞外,还另设治农县丞,管粮县丞,海事县丞,抚民县丞,就连主簿也设了三名,一县八佐贰官,也真是醉了! 最关键的,这群狗.娘养的东西都是本地人,眼珠子红通通地盯着他这个新来的县太爷,联合起来跟他作对,搞得他灰头土脸,着实气闷。 这会儿又是一点脸面不给的,直接给了一拳,陈述只觉跟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冷着脸道:“王农县丞说的是,本官自是要看诉状的。” 口气森然,然而却是然并卵,人家根本不吃这套。皂吏接了诉状上前,陈述从上到下一看,阴沉的脸上忽然柔和了。 他忽然感觉到似乎可以拿某个里长开开刀? 这些士绅也不是个东西,经常欺负他。早就想弄两只鸡杀给猴儿们看看了。这不,机会送上门了,若是再不把握机会,那他陈述干脆回家卖红薯得了! “啪”的一声,惊堂木那是拍得威风凛凛,大声呵斥道:“后所里长何在?!好一个糊涂账!人在你们后所,却说未记录,一句糊涂就想糊弄过去?!来呀!先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威武!” 水火棒敲得虎虎生物,然而…… 依旧是然并卵! 这县太老爷来了后想治贪腐,不许大家收好处,而大明朱家别的本事没有,抠门本事一流! 这些快手皂吏不入流,薪水都是县衙发,上面官老爷收入都少得可怜,更别提他们这些从县衙领钱的杂役了。皇帝老子抠,下面的人更抠,大名鼎鼎的海瑞割两条肉给母亲过生日都能成为奇闻,不到处去讹诈搞第二副业,是要大家都去喝西北风么? 这陈述虽是两榜进士,不过脑子却是不大灵光,换句话说:他不会做官。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冲上来了,其下场自是上到佐贰官,下到三班衙役都看他不爽,联合起来斗他。 敲打半天了,却没一个人行动。 跪在堂下的杨满月也看出点门道来,忽然替这个县太爷感到悲哀。也不知这人干了什么,一县官吏与他如此离心离德也真是醉了! 陈述的面皮僵了,双目变得通红,做县太爷憋屈到这份上当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气氛微妙极了。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也是一脸懵逼。 这个县太爷居然指挥不动任何一个人? 这,这,这…… 简直毁三观呐! “唉……” 就在这片安静中,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总算知道我弟弟与娘的糊涂身世是怎么来的了。这乡里管事的糊涂,上面的老爷们不知尊卑,也不知这定海是天子的定海,还是诸胥吏的定海?” “上梁不正下梁歪,唉,糊涂账,糊涂账啊!” 杨满月摇着头,伸手向前一交叠,把额头帖到手上,行了一个参拜大礼,声情并茂地道:“不知老父母大人处境如此艰难,堂堂两榜进士,朝廷委任的七品县官居是被架空,民女再来添堵着实不该。民女不告了,这便回去……” 静!静! 死一般的沉静! 所有人都瞪大眼看着堂下瘦弱的身影。 到底是什么样的胆,能大到这种程度? 佐贰官与主官的关系素来微妙,这在官场是众人所知的事,大家都是在相互较劲。可较劲归较劲,却从来没人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尽管定海县新来的县太老爷情况着实是极端了些。 可这些属于官场说不得的潜规则。如今你一屁民居然在县衙大堂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巴掌把县衙从上到下都打了个彻底,尼妹啊!你这是要上天啊! 王志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这会儿他不知该佩服杨满月的胆大还是机智了。 这一招钉在了点上,可却是危险万分。 陈述眼睛都红了,就差哭了。 连一介小民都看出他这个县太爷被架空了,他当真是上愧天子托付,下愧万民仰望!这官不当也罢! 他冷哼了一声,猛地一拍惊堂木,道:“你莫要胡言乱语!本官是朝廷的官!穿了这身官袍自要替天子牧守一方!师爷!” “在!” “去把本官的家丁喊来。” “哈?!” “哼!” 陈述咬着牙,怒气冲冲地道:“这定海的胥吏不是朝廷的胥吏!老夫指派不动,黎民受冤,难道要老夫眼睁睁地看着?!速速请人过来,今天这个糊涂里长本官打定了!” 荣怀有些傻眼。 堂下女子的名字近日可谓是如雷贯耳,那叶晖家里与这女子多有纠葛,知道是个有点本事的,可不曾想这女子居如此大胆,难不成是仗了冷云的气势? 可冷云如今远在京城,天下人都知道,这回冷云进京若不按皇命攻打金国那罪过可就大了。而巧妙就巧妙在此处,打了金国赢了还好说,不赢,呵呵,那也是罪过一桩! 如今冷云还在周旋,哪里顾得上这小娘皮? 想到这里,荣怀一阵冷笑。 他荣怀没其他优点,拿了钱财就会帮人把事办好,也好给其他人看一看,跟着他荣怀有肉吃。新来的大老爷不懂事,这种时候自然要多树立典型,让一些还拿不定主意的人看看他荣怀的手段! “这话就言过其实了。” 荣怀不徐不缓地道:“大人初为县官想来不熟其中流程。我大明实行里甲制,里长虽无官职,可却纠察乡里风纪,负责与县衙联络,哪能说打就打?再者被告还未过堂,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里长疏忽一事可押后再审。” 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陈述到底是新官员,好不容易补了个实缺,无甚经验,哪里是这些老胥吏的对手? 当下又焉了,只得无奈地道:“请被告!” 很快何大与钱氏就被请了上来。一进来就哭着喊冤枉,陈述本就气,听着他们呱噪更是烦躁,猛地一拍桌子道:“莫要呱噪!且把事细细道来!” 杨满月等人像看小丑一般看着何大与钱氏颠倒是非,一番陈情后,陈述蹙眉。 他为官虽没什么经验,可能在科举大军脱颖而出的,脑子自然是好使的。 这事明摆着透着蹊跷,就算是个猪也看得出其中猫腻,这分明是那何大见陈氏如今生发想趁机来讹一笔。 但问题的关键是:何大到底做了什么,能使得后所的里长不惜毁在册记录? 且他也看出来了,这荣怀似是知个中详情的,被告敢跟着来县衙,显是有倚靠。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官的难免想得多,陈述眯起眼,难道真正的大战要来了? 他们想借这个名头彻底把自己赶出定海?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实缺,还没捂热就要交出去,陈述真是想杀了这几个人的心都有。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人也冷静了下来,一番思量后,道:“这事倒也是奇了。典史何在?速去查证县衙黄册!” “是,大人!” 典史答应的倒痛快,可谁都知道,人家敢来,那就不怕县太爷查。 陈述也知,可问题现在他需要时间来好好琢磨这件古怪的事,所以能拖一时是一时。 很快,结果出来了…… 第101章 给我打 “大老爷做主啊!” 何大一听结果彻底放心,大哭了起来,“这陈氏不守妇道,我那可怜的弟弟才死没多久她就勾搭上了野汉子,你逃就逃呗,咋还把我家骨血带走了!真是遭瘟!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王志一脸淡定,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见他拱手道:“老父母大人,这事学生听来也觉古怪,并且陈氏一弱女子,要带着一个孩子出逃何等艰难?若说是杨满月之父协助,那回村自有人看见。但凡久居者自是要盘查,如今这事也糊里糊涂的,这事也好久了,也许衙门造册也疏漏了。不过但凡我大明人丁最终都是要在吏部入册的,大人何不休书一封去州府,若州府再疏漏,再上报朝廷。此事虽小却也关乎一个学子未来前途,还望老父母大人怜惜一个心向圣道的学子!” 这话厉害了! 陈述眼前一亮,看向荣怀,心里冷笑:老夫倒要看看你这门路是不是真能通天了! “贤生这话有理!暂且退……” “县衙都无造册,难道州府就有了?王子明,你这可就是胡搅蛮缠了,你一介书生哪里懂朝廷法令?都是层级上报,县衙没的,那州府也不会有。大人又何须多此一举?免在上官那落个庸官之名反是不美。” 荣怀笑着道:“我看这事清楚得很,就是这陈氏不甘寂寞,与那杨学生勾搭一起,那杨学生无子,又是鳏夫,有了婆娘还有了儿子,自鬼迷心窍,忘了圣人教诲。这事明白不过了,还需查什么?” “荣怀!” 陈述呵斥道:“你我为朝廷命官,此事处处透着古怪,难道谨慎一些也是错了?我们为官为什么?就是替天子牧守一方,及百姓难事。如今有苦主上告,只要不是头猪都看得出里面门道,你在此胡搅蛮缠,莫不是收了人好处?!” 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连这话都说出来,可怜大老爷明显已气疯了。 “咳!” 荣怀轻咳了一声,四两拨千斤,风淡云轻地就给弹了回去,“陈大人,你是朝廷命官,两榜进士,为万民表率,注意措辞。” “你,你,你!” 陈述气得直哆嗦,杨满月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权利斗争赤.裸到这个份上,完全不顾脸面的场面她还真是头次见到。虽然后世那些欧美国家的议员也会动手打架,可中国人素来还是讲究一个和气的,是绝不会做到半点后路都不留。 这个县丞好大的威风啊! 不过一个佐贰官,居这样对一把手,也难怪叶戚如此嚣张了! “老父母大人所言是肺腑之言,满月感激不尽!” 杨满月磕了个头,她不能再这样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了,不然她就狗带了! 起身后又冲荣怀拜了拜,“这位大人说得也是实情。只是满月的娘与弟弟在满月很小的时候就来了,村里的人也都认识,如今这何大找上门,口口声声污蔑我娘和我爹的名节,还企图强行带走我弟弟,我岂能不问清楚?再者,我娘说过,是何大主动提出让我爹给钱,领走她们,如今各执一词,我方虽无证据,可似乎也没什么人可以给何大证明,我娘是拐带满仓之人呐!”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何大族人,都是族亲,此不能为证据!” “好一个刁钻的女子!” 荣怀脸一沉,“本念你年岁小,不想与你计较。可堂堂朝廷衙门之地,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咆哮公堂,藐视王法,眼里可还有天子?!左右,取签子来,替我掌嘴!” “你敢?!” 陈述大怒,“这签子你如何使得?!苦主有冤自是要陈情……” “左右!还愣着做什么?刁民不懂礼数,只有打一打才老实!” “是!” 一群衙役上得前来,陈氏大喊道:“二老爷饶命!都是小妇人的罪过!莫要打小娘!小妇人认,小妇人认命!” “娘!” 杨满月尖叫,“你怎可认?分明是他们上下串通,里应外合,这是要屈打成招!” “简直岂有此理!” 王志大怒,“不过佐贰官,如今知县老爷堂上坐,却越过知县老爷行教化之责,目无尊卑,上下不分!这定海县是谁的定海县?!” “好一个刁钻的书生!莫要以为你有功名在身本官就不敢收拾你!来呀,去请教谕来,这就夺了这个目无王法,是非不分之人的功名,立刻拿下,杖打二十,轰出衙门!” “好一个荣怀,你这是要造反?!” 陈述猛地一把扯掉自己的官服,将官帽扔在地,“索性连我这个县太爷一起打吧!这定海是荣怀的定海,这县太爷我不做了!” “大人,你这般不问青红皂白,莫不是收了人好处?!” 荣怀争锋相对,丝毫不退缩,“大人到任口口声声说要澄清吏治,想不到却是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啧啧……” 读书人哪里能受得起这番污蔑,当下陈述气得气血上涌,都翻了白眼,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而那些衙役也冲过来,一把拽过王志与杨满月按在地上就要打,王志大笑,“打,打,打啊!打得厉害老夫名声越大,明天我倒要看看一个教谕,一个县丞兜不兜得起全县读书人的怒气!” 说罢就往地上一趟,摆好姿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淡淡道:“打吧。” 他这样一来,一些衙役倒踌躇起来。一个主簿小声道:“王子明颇有名声,打了他恐是不好对读书人交代。” “哼!” 荣怀冷哼,压低声音道:“一个秀才罢了,要寻个错处还不容易?这陈氏的事没准他也参合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主簿恍然大悟,歼笑了几声道:“还是大人英明。只要除了陈述,以大人的能耐,这定海县令定是大人的。” “左右,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官打!” “小娘!” 陈氏扑到杨满月身上,闷哼一声,只听皮肉绽开的声音乍然响起,“莫打小娘,都是小妇人的罪过!打小妇人吧,小妇人认了,都认了!” 说罢便死死地搂着满月,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落在满月脸上,满月只觉那泪水滚烫,那是无辜小民心里天大的冤屈,是心头的血。那泪水灼伤了她,疼得她浑身发冷,握着的手越发用力,对疼痛浑然不知。 “娘,不能认……” 她抓住陈氏,一个用力,把陈氏压到身下,“好一个定海县衙!除却大老爷却是一个个鬼魅魍魉!屈打成招,上下包庇,草菅人命,欺罔朝廷!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认!” “好好好好好!我看是你嘴硬还是我板子硬!将那书生拉开,就给我好好教训下这个嘴硬的刁民!” “不要打我姐姐,不要我打我娘!” 满仓哭着扑过来,“大伯与大伯母苛待我们,是他们把我们卖了的!” “打!” “满仓!” 杨满月一把拉过他,将他与陈氏都压.在身下,死死地护着。 板子落下,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豆大的汗珠顷刻间冒了出来,王志不由闭上了眼。 他没想到荣怀居是这等嚣张,居是直接将县太爷当摆设。死命挣扎着却是无力挣脱,眼睁睁地看着那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那瘦小的身躯上。 一些看热闹的乡民有些不忍了,“杨满月对陈氏是真心孝顺,对满仓也是真心好,这样的好女子却挨打,真没天理!” “哎呀!要我说这事就算了吧,给些何家钱财,这人都有感情了,分开哪里舍得?” 杨满月回过头,看见叶戚在堂外冲自己笑,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就是不发声。 头,可断! 脊梁不能弯! 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隐藏在性格里的血性被点燃,今天她就算被打死也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打得好,打得痛快!” 她回过头,冷笑着,“都没吃饭嘛?!你们这群盘剥小民的蛀虫!拿出真本事出来打!哈哈!” 堂外的人一阵惊呼,“杨满月疯了不成?” 事情闹大了,看热闹的也多了起来,特别是一些县学的学子听说王子明替人状告,这会儿下学了便也过来看。 一过来就看到一个女子死死护着两人,衣衫上已有血迹渗出,可却还在疯狂大笑,嫌人打得太轻,一问原由,都惊呆了。 县太爷和县丞不合他们知道,可到这地步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那个小姑娘被打这样还在坚持,可见是受了天大冤屈。 杨满月的嘴唇都咬破了,可她却不叫唤,那铁骨铮铮的模样让那些佐贰官都有些害怕了。 只见她死死地盯着那方明镜高悬的牌子,一字一顿地道:“想要屈打成招,满月不认,不认,不认!且听我一言,若是今日我死,这便是我辞世之言!” 她昂起头,她的脊梁好似变得无比坚硬,迎着那啪啪落下的板子慢慢伸直,清朗的声音传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吾父杨恒,先祖杨震,我杨家子孙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第102章 我来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关西杨震谁不知道? 就是那个说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汉朝名相啊! 他们宗祠堂号“四知堂”,浙江是有几脉是他的后裔,难道这小女子是四知堂的人? 那问题可就大了! 杨氏一族在宁波可是望族啊! 其实这话完全是杨满月鬼扯,但她前世的确是杨震后代,这些日子她也想过了,自己前世就是柴桥人,现在又重生柴桥,还是姓杨,那么父亲极有可能也是杨震后裔。 听陈氏说,当年饥荒,父亲是从仁川过来的,只是途中饥民哄闹,父母兄弟都死在了途中,只留得他孤身一人来到柴桥,总算是活了下来。又因读书识字,日子也渐渐好过了起来。 而仁川的先祖正是杨震后代,而她前世的先祖正是从仁川逃难到柴桥,所以这个原身以及她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她的老祖宗! 现在放出这话来她也不亏心,她一直为自己祖上出过那样的大清官而骄傲! 情绪激动下,抄袭公都当了,还在意一点小小名节么?! 没准人家会因此忌讳呢!宁波还有一支四知堂的人,那可是大家族! 一群在外面看热闹的书生惊呆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好诗,好气节啊!” 荣怀感到不安了,自唐宋后能诗词已没落,这首不但是上品,还寄托了作词人的意志,若是传扬开去,一旦闹大,那他就吃不消了! 他看着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女子,明明都快晕厥了,可她却就是咬着牙硬顶,眼里的东西让他感到胆寒。 他已预感到,这首诗很快就会通过门外那群读书人的嘴传出去,能作出这样诗词的人岂是一般人?更别提这还是个女人!诗里的气节更是让人胆寒不已! 一时间,整个衙门内外都安静了下来,时不时传来一两句议论声。慢慢声音就大了起来,“能作出这等诗词之人岂是宵小之辈?!此案处处透着古怪,堂堂大老爷却被佐贰官架空,如此下去,这定海到底还是不是朝廷的定海?!” 荣怀脸色有些变了,叶戚更是脸色发白。他知道杨满月受杨恒细心教导,是个有才的,可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是有如此才华。毕竟这年头,哪怕是大家闺秀,那才学也是稀松平常,能写几句打油诗就能被称作才女了。 可杨满月这首哪里是打油诗?里面百折不挠的精神气节更是让他胆寒! 那些衙役也傻了眼,举着板子也不知该不该打了。 很快,荣怀便冷静了下来。 为今之计只有把事实坐实了才能糊弄过去了!否则一旦被反咬,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他面露狰狞,大吼道:“还敢妖言惑众!给我打,继续打!” “二老爷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一群读书人看不下去了,纷纷起哄,“大老爷还未发话,你凭什么越俎代庖?!” “一群不分是非的东西!来呀,给我轰出去!若再敢废话,就治个扰乱公堂之罪!” “呵!” 杨满月冷笑,“县丞好大的官威!天子尚善待读书人,王志王子明先生乃我宁波贤士,大人说要革除学籍就革除学籍,县学教谕随意使唤,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你这刁民还敢胡言乱语?!左右,还等什么?给我继续打!” “本侯倒不知定海何时成了你荣怀的私产了?” 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侯爷来了,侯爷,是冷侯爷!” 叶戚脸色顿时煞白,整个人猛烈地抖动了起来,他瞪大眼,似见鬼一般望着走过来的冷云。 冷云走到他跟前,停了下,淡淡一扫,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得嗜血而残酷。 仅一瞥,就让叶戚软了脚,叶家的子弟纷纷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退让。 坐在里面的荣怀也是大吃一惊。 不是说冷云这回进京九死一生么?基本是回不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脸色终于是大变了。 陈述却是精神猛地一振,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侯,侯,侯……” 他像是一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随时都似要接不过上气来般,“侯”了好半晌,终于是发出一道尖利的声音,“侯爷给下官做主啊!” 是他,是他吗? 杨满月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回头,见衙门口站着一人。 冰蓝色的广袖云纹衫上罩着一件薄纱质地的月白色褙子,头发随意地束起,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人也消瘦了一些,更显五官刚毅残酷。 他朝自己看来,微微眯眼,慢慢踱步到堂中,青云上前,把一个主簿一脚踢开,直接抢了一把椅子过来,一群侍从也跟狼一般,手执刀剑,上得前来,把几个打人的衙役纷纷踹倒在地,嘴里大骂道:“好个狗贼!连我家夫人都敢打,瞎眼了!” “啥?!” 一群外面看热闹的人傻眼了,陈述也傻眼了。 他猛地看向杨满月,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这,这,这,这是侯爷的夫人?” “这是我家侯爷未过门的夫人!” 青云好心科普,可口气却是森然,“好一个胆大包天的狗官!居敢这般打我家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他一边叫骂,一边把椅子搬到冷云跟前。 冷云却是没坐下,目光停在杨满月的背上,狭长的黑眸变得幽深,寒冷。 只见鹅黄棉布做的衣衫上已渗出斑斑血迹,即使不脱下来看,以他多年行武的经验也知内里已是皮开肉绽。看那小小人儿趴在中央,死死地搂着自己的母亲与弟弟,脸上带着倔强,只觉平静的心里似有什么在聚集一般,一种无法言喻的怒火从心里聚集。 打了他的人,他不能忍;打得是她更不能忍。 男子不知自己滔天.怒火的原由,可他却是素来凭借本能做事的人。 他上得前去,不顾众目睽睽,弯腰把杨满月抱了起来,听着她倒吸着凉气,手脚又轻了些。 好看的薄唇微启,轻声道:“不怕,我来了。” 一句“我来了”,顿时让她眼圈发红,眼泪一滴滴地滴落,落在他胸口,即使隔着衣衫,可他却也感受到了一阵焦灼感。 她全身的力气好似被这一句话抽干了一般,软软地偎在他怀里,任由眼泪掉落。 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弱小,在这个处处以家世阶级为准的年头,她杨满月除了是穿越者外,什么都不是。 男人宽厚的胸膛让她感到安全,她靠在他胸口,他身上的薄荷香味里隐隐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知他是马不停蹄地赶来,泪水流得更凶了。 小手不自觉地攀着他的衣襟,低低道:“他,他们要带走我弟弟……” 说着又龇牙,刚刚全靠一股精气神撑着,现在心神一放松只觉疼得厉害。 这衙门打板子也是有门道的,使了钱走了路子的,用得都是空心板子,听着声大,其实不会伤筋动骨。而没钱没势的,那就是实打了,全看上面判官心情。 满月明显属于后者。 不停地倒吸着凉气,企图缓解疼痛,冷云抱着她往外走,一言不发,沉默的样子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惊惧。 “侯爷!” 荣怀大喊道:“侯爷这是何意?!就算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冷云停了下来,看向怀里的人,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双目红肿,嘴唇上都咬出了血,冷声问道:“恨吗?”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点头,“恨!” “恨还是疼?” 他又追问了一句。 杨满月看向衙门里的荣怀还有门外面的叶戚,冷声道:“疼,但更恨!” “好!” 他抱着她又走回了衙堂,坐了下来,冷声道:“青云,行军法。” “是,侯爷!” “你,你要做什么?!” 荣怀大惊,他知冷暮时此人素来霸道,可平日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还真没领教过此人的残虐。 眼看着几个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过来,“唰”得一下拔出刀来,大吼道:“侯爷有令,行军法!谁阻拦,死!” 明晃晃的刀倒影着荣怀刷白的脸,何大一家子已瘫坐在地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 杨,杨满月居,居是冷侯爷未,未过门的妻子。 我滴个娘唉! 想起这个人恐怖的传说,何大想死的心都有了。 “左右听令!” 青云高声道:“将这个草菅人命的狗官扒了裤子好好地打,重重地打!” “你,你们敢?!” 荣怀撕心裂肺地大喊着,“本官是朝廷的官,你们打不得!” “我去你.妈的!” 青云拿着刀,用刀背兜头兜脸就给了他面门一下,当场血流如注,“一个胥吏也敢如此嚣张?打我们夫人,看老子不弄死你!来呀,将他官服八光,奶奶个熊!咱们军营打棍子可不能穿裤子!” 说话间,几个侍卫已是将荣怀给剥了个干净,只剩下中衣。眼看着裤子也要被扒掉,冷云却发话了,“留着裤子,夫人要看。” 第103章 该当何罪 若是在平时,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是要笑的。 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还是从冷云嘴里说出来的,那是谁都笑不出来了。 荣怀脸色煞白,身子抖如筛糠,可嘴里却依然不依不饶,“冷云!你贵为靖海侯竟枉顾国法,动用私刑,就不怕天子治你的罪吗?!”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着,喘着粗气继续道:“再者侯爷只是负责卫戍海疆,无权过问地方事务,冷侯爷,您虽名满天下,可却也不能罔顾国法!!” “好一张能言会道的嘴。” 冷云看都未看他一眼,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敲了下椅子的扶手,问道,“青云,勾结倭寇,劫掠我大明子民,该当何罪?” “回侯爷,当斩立决!” “本侯管不管得?” “回侯爷!侯爷贵为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宁波镇总兵,爵封靖海侯,世代富贵,与国同休……” 顿了下,他又阴测测一笑,看向荣怀的目光很是阴冷,“这事自是管得。” “怎,怎可能?” 叶戚惊呼,“浙江一共三个总兵,这,这,这……” 一个镇总兵等同后世一个野战集团军,总兵是这个集团军最高长官;而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是军衔,相当于民国时期的中将加上将衔。 这军衔在战时可指挥整个浙江总兵,虽只是临时军衔,可却是权利滔天,可怕得很! 叶戚的身子忽然如面条一般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那边青云阴测测的声音还在继续,“既是朝廷官吏,先审查后移交按察使司,再上达阁部,最后由陛下定夺!”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子上冒了出来,叶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能诬陷人,别人自然能诬陷他。 拳头跟前,谁的大谁是真理! “冷云!你这狗贼,你敢诬陷我?!” 荣怀被按在地上,还在使劲叫骂,“冷云,你狼子野心,天下尽知!天子啊,天子啊,你睁开眼看看啊,此人不忠,有谋逆之心……” “青云。” 冷云蹙眉,“还愣着做什么?” “是!” 冷云抱着满月,看向地上的陈氏与满仓,又道:“去取凳来。” “是!” 青云走过去把陈氏,满仓,王子明都搀扶起来,眼睛瞄过去,几个胥吏吓得忙起身,老实地把凳子搬过来,让人坐下。 王子明坐了下来,看了冷云一眼,心里暗道:“此人果如传言般,是个狂生。” 不过嘛…… 他冷笑了下,像荣怀这等人还真需这样的恶人来磨一磨。 “行刑!” “冷暮时,你敢?!” 荣怀目眦尽裂,“老夫是朝廷的,哎呀!” 惨叫声响起,这帮兵痞可比堂上行刑的人力气大多了,啪啪几下下去,便见中衣上已渗出血迹。 荣怀这下顾不上叫骂了,看打人挺有乐趣;可被人打,那真叫个痛不欲生。 冷云抱着满月,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他不叫停,也没人敢停下来,下下都使出全力,没几下就把荣怀给打得皮开肉绽,眼看着就得翻白眼了。 “来人。” 冷云又开口了,“去取人参膏。” “是,侯爷!” 一群人惊诧莫名,这是要做什么? 那边已停止了行刑,冷云伸手捂住满月的眼睛,满月不知他要做什么,小声道:“怎么了?” “上药。” “哈?” 说话间,青云已掏出了上好的金疮药,直接撕开荣怀的衣服,把药涂上,接着又让人取来一块布盖上。 左边一侍卫捏开荣怀的嘴,从一个瓷瓶里挖出一坨黑黑的东西直接塞进他嘴里,还骂道:“狗.娘养的东西,便宜你了!这可是太后赐给侯爷的!可是宫中几十个老御医配置的上好人参膏!” “嘶!” 一群人倒吸着凉气,冷云这是要做什么? 满月听着别人的议论,大抵是明白了冷云要做什么。 身子不由一哆嗦,本就白的脸更白了。 这个男子从未真正意义上在她跟前残忍过,可这一刻她才发觉这个男人心是有多狠。 “怕?” 他低下头,黑眸幽深,神情冷清到了极点,“妇人之仁,终害人害己。” 杨满月身子不由一震,她扒下冷云的手,看向堂外已瘫软的叶戚,想起若不是那回自己一时心软,哪里会有今日的事? 不过是咎由自取,自己何必要心软? 可话到嘴边又是踌躇。 到底是现代社会生命大于天的观点根深蒂固了,要这样弄死一个人,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必为难。” 他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淡淡道:“不会打死他。” 说罢便起身,“定海县官何在?” “卑下在!” 陈述忙凑了过来,饶是被荣怀气得不轻,可看到冷云手段如此狠厉,心里也有些害怕,生怕触怒了这煞神,不敢迟疑,立刻凑了过来,“侯爷有何吩咐?” “立刻准备一间厢房,请大夫来!” “是,侯爷!县衙医学生都在,卑下这就请来。” 冷云点头,又看了青云一眼,道:“且让他歇会儿,等会夫人还要看。” “是,侯爷!” 外面看热闹的只觉后背发凉。 给上药,喂人参膏,这不是冷侯爷好心,而是冷侯爷不让此人死,用贵重药吊着命,等会儿还得上刑。 我的个天! 这心肠得多硬? 陈氏见冷云抱着满月往后堂走,忙关照道:“满仓,你跟着先生,娘去看看你姐。” “杨家娘子自去,老夫在此看着。” 王志回应道:“苍天眼不瞎,恶人还需恶人磨,哈哈!痛快!” 陈氏点点头,这会儿她心思都在满月身上,也顾不上这爽快了。立刻跟着冷云后头进了后堂。 这可是侯爷的岳母,谁敢拦? 陈述也来了底气,阴森森地看着一众佐贰官。 妈蛋! 时来运转了! 老子自打来了这儿尽受些鸟气了,如今侯爷插手了,老子要不一口气铲光你们,老子这官也不当了! 当下大老爷的威风大涨,一群势利眼也被吓软了腿,随即便转了风向。陈述让干嘛就干嘛,甚至有人在心里盘算着哪些信息大老爷用得上,哪些事又是可以再着墨一番的…… “明镜高悬”四字明晃晃挂在大老爷上方,显得格外夺目。衙门不修归不修,可此四字却需时常修整描绘,毕竟口号总得喊得亮堂些,不然朝廷纲纪威严何在? 一群佐贰官战战兢兢,一群杂役捕快各怀心思,陈述整理好官帽,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如一个赢得战斗的大公鸡一般,摇摇摆摆地就又坐回到了明镜高悬牌下。 “啪!” 惊堂木响起,震得那牌子灰尘扑簌簌地掉着,大老爷口含天宪,声音洪亮而富有威仪,“本官早就察觉你这厮有问题,呵呵,这般容不下老夫,想把老夫弄走?以为你的丑事这样就能盖住了嘛!来呀!” 他看向一个主簿,细小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这个钱主簿也有些问题,左右,拿下!” “威武!!” 水火棒敲得威武,一群佐贰官面无人色,钱主簿更是吓得瘫软在地上。不过很快,他就换了一张脸,哭天喊地地道:“大人,冤枉,冤枉啊!小的是受了威胁,全家老小的命系于贼人之手,不得已而为之啊!!!” 门外一群看热闹的学子不由悲戚: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这便是我大明如今官场真实的写照吗? 短短一瞬间,这场官司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而最后,落在大明学子眼里的却是一出官场滑稽戏,不免唏嘘。 撇开前堂荒唐不说,再说陈氏跟着冷云进了后堂后,却见便宜女婿把人放到软塌上后,伸手就要去撕满月的衣服,陈氏惊得大喊,“住手!!不可!男女有别!” 冷云的手停了下,随即道:“姨娘,会处理外伤?还是想那些大夫来?” “这……” 陈氏语塞,就算现在变法了,风气不如以前那般保守了。可女儿家若是伤在看不得的地方也只能硬忍着,除非命好,碰上女大夫,不然很多妇女都是硬抗病痛的。 “不,不,让,让娘来好了……” 杨满月虚弱地喊道:“我,我懂怎么处理外伤,阿娘,你,你让他们烧滚水来,再弄些金疮药来,我,我可以的……” “你懂怎么处理?” 冷云冷笑了下,“姨娘,满月是我妻,这私密之事无谓的。” 他说着便挨着满月坐了下来,只听“刺啦”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混在其中,“冷云,冷暮时!你要做什么?滚出去!” 陈氏傻眼了。 他,他居然直接就把满月的衣服给撕了个大口,整个背部都露了出来。但等陈氏看清上面的伤痕后,沉默了下,转身道:“侯爷说得是,我家满月命苦,只期侯爷以后能好好待她。妾身去让人准备热水。” “娘!!!” 杨满月苍白的脸上一片绯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只要一想到自己背部都光光的,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觉得过了今天后,你还能嫁谁?” 冷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天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是我冷暮时的妻,无谓的挣扎只是自讨苦吃……嗯,这里也伤着了,别动,我撕开看看……” “冷!暮!时!” 某姑娘一字一顿,那字眼似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到一般,“你敢撕我裤子,我,我,我就弄死你!” 第104章 本侯成全她 “刺啦”。 女子的厉声警告犹在耳,可某男就跟没听见一般,照样我行我素,连同着裙摆也给撕了开来,沾了血迹的白色亵裤印入眼底,他蹙眉,低声道:“忍着点。” “冷云,你这混蛋!你这臭流.氓!别,别,我,我不敢啦!裤子不能撕,不能撕!会看见屁.股啦!裙子撕了就算了,我不怪你,别撕我裤子,嘤嘤嘤……” 杨满月显是被某人的行为给吓得不轻,已开始胡言乱语了,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一个想法,要是屁.股给人看了去,特别还是在这种布满伤痕,颇不美观的情况下…… 阿勒? 她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是想屁.股美观不美观的时候吗?!! 屁.股,屁.股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给他看见! “刺啦!” 又是布帛裂开的声响,满月只觉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完了,完了,姑娘的桢襙不保…… 冷云看着那布满伤痕的娇臀,好看的剑眉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见她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在上面轻轻一拍,道:“真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长能耐了!不是让你去寻石老头么?!” “嘶!” 满月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撅嘴道:“你想疼死我不成?” 说着又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低低道:“快快上药,我这大人的人,光,光着个屁.股像什么……” 说着就闭上眼,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没关系唷!小命要紧,人家只是看见你的屁.股……屁股……股……而已…… 呜呜呜,这种失去节操的伤感是怎么回事? “跟我嘴犟,顶多也是小小惩戒你下;在这衙堂上,你也敢嘴犟,真是自讨苦吃。” 说话间,陈氏已端了热水过来,把一群人都拦在了外面,见女儿趴在软塌上,屁.股还露着,饶是做过心理建设的陈氏看到这画面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拧了水,道:“侯爷,让妾身来吧。” 说着便死死盯着冷云,看是看了,可真要接触上了,那满月当真是不想活了。 冷云点头,“把伤口清理下。” 说着便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银质酒壶,道:“等会再用酒擦一遍。” 陈氏打了个哆嗦,看着满月身上的伤感,心疼得眼泪直掉,“用酒擦,那,那得多疼?伤口沾水都疼得死去活来呢……” “现在盛夏,伤口最易发脓,一定要清理干净,用烈酒可减少发脓。” 冷云说着便打开酒壶,也不管陈氏听不听得懂,见她哭着把满月的伤口都擦了一边,便把酒都洒到了裂开的伤口上。 瞬间倒吸着凉气的声音响起,满月本就白的脸这下更白了。 冷云见此,不由摇头,“杨满月,你当真是个驴,被打了活该。” 满月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撇嘴道:“你弟弟要被人抢走,你能认怂?那家伙明摆着是收了叶戚好处,想把何家的口供坐实,一旦那样了,我和弟弟,还有阿娘一辈子都要受他们牵制,我怎能认?他们想把事坐实,我想把事闹大,看谁更厉害一些罢了!” 她说着又直咧嘴,“嘶!直娘贼!这群龟孙儿下手可真,哎哟!冷云,你做什么?!疼死我了!!”、 “又说脏话。” 冷云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姑娘家家,满口市井俚语像什么话?” “你个臭流.氓还好意思说我?” 某姑娘心里腹诽着,话到了嘴边却是不敢说出来。这个禽.兽比外面那些打人板子的官老爷还可怕,起码她杨满月不怕那个荣怀,但很怕这个冷云。 咬着唇,道:“擦好了么?” “忍着。” 冷云把金疮药洒到她的伤口上,冲陈氏道:“姨娘,把这伤口包下,好了叫我,得让大夫再开些收伤口的药。” 陈氏连连点头,等冷云出去后便把纱布给满月包上。整个过程,陈氏都在不停地掉泪,手也抖个不停。小娘白玉一般的身子,这会儿却被打得皮开肉绽,还被男人看去了身子,虽说这身子早晚要给刚刚那个男人看了去的,可到底不是在这个时候。 这一想,只觉对不起杨家,对不起死去的夫君。 难道自己真是不详的人?怎么走哪,哪就得遭殃? “娘,你莫难过,不过是些皮肉苦,幸好侯爷来得及时,不过是些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养些日子就好了。” “都是娘连累你了……” 陈氏抹着眼角,“都是娘糊涂……” “娘,有些人存了心要设计你,怎么也是躲不过的。老话不说得好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事女儿也是冲动了。来摊子吃东西的那些读书人都说县里大老爷与二老爷不合,我合计着老父母大人新来的,总不至于和叶戚勾连到一起去,只是没想到,千算万算却是不知这大老爷如此无用,而佐贰官又是如此放肆,唉……” “要不是娘的事也不会连累你……” 陈氏心有戚戚,“说到底都是娘害你的。” “娘,都一家人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满月摇着头,“当初我上吊自尽已得罪了叶家,就算没有娘的事,只要我一日不服软,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满月说着眼底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叶戚这招真狠,自己若不好好回击下,这打岂不是白挨了? 想起那张纸条,满月冷笑。 以为和李家联手就能把这事压下去?不过一张纸条罢了,我大明能人异士何其多?模仿一个女子笔迹还不是手到擒来?真正那张纸条还在自己这儿,若传扬出去,她倒要看看,李家和叶家还能不能这样亲密? 至于李慧娘与叶梅儿? 那就自求多福吧! 敢毁自己名节,还想带走自己的弟弟,那就得做好承受自己怒气的准备! 胡思乱想间,陈氏已帮她包好伤口,又脱下自己的褙子给她盖上,抹了抹眼角,道:“小娘,娘什么感谢的话都不说了。以后你跟满仓都是娘的命.根子,不瞒你说,有时娘也会自私的,总怕将来你不认我……” 她脸上浮出愧疚,“只是因为你爹对我跟满仓有大恩,我不能让他唯一的骨血有闪失,所以,所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是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而自责。 杨满月笑了笑,道:“人之常情,娘,不必自责,嘶……” “哪里疼?” 陈氏紧张地问道:“这里?这里?我去喊大夫来?” 说着便急匆匆出去,须臾功夫便见冷云率先进来,见满月披着陈氏的褙子,眉头一皱,解开自己的衣衫给她盖上,随后才让那些大夫进来。 那些大夫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现在都知道躺在那儿的小姑娘是冷侯爷未过门的妻子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估计这个煞星会把他们一家子都给宰了。 一条丝帕被盖到满月手腕上,几个大夫轮番诊脉,一番商讨后,开出了药方。 几个大夫跟冷云一阵解说后,冷云点点头,把那人参膏又拿了出来,问道:“此方可用否?” 几个大夫闻了闻药,又扣了一点尝了下,纷纷摇头,道:“姑娘此刻气血虚弱,不宜大补。” 冷云点头,挥手让他们出去,然后关照道:“姨娘,让青云去置办一些衣物过来,且再买些好克化的软食,这边我看着就好。” 陈氏知冷云这是有话要跟自己闺女说,心里也感激他的仗义,便点点头,依言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二人,冷云坐了下来,见她嘴唇都咬破了,神情越发阴郁。 “说说吧。” 她瞪大眼,道:“你都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就打人?” 他奇怪地望了她一眼,道:“打了你,还要什么理由?” “这……” 这理由好强大,姐竟无言以对。 “那,那还问什么?” “想知道。” 他说着便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这样一直趴着呼吸不畅,这样舒服些。”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把褙子盖上,见她头上冒着细汗,伸手擦去,“等下跟我回去,天热,伤口容易发炎,我那冰块多。” 杨满月没有挣扎,一来是身上疼得厉害;二来是有些感动。 这人对别人惜字如金,可对自己却是处处关爱,刚刚看见他那一刻,她当真觉得是天神下凡,解救自己来了。 软软地偎在他怀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了说了一遍,男子微微蹙眉,随即嗤笑,“你就是太瞻前顾后才给了人机会。” 说着一眯眼,问道:“那个陆文博可有占到你便宜?” 咦? 怎么忽然降温了? 她抬头看了下,脸绿了。 那表情好冷…… 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我要被占到便宜了,那李家就不会和叶戚联手了。就是被我将计就计阴了一把才恨上我哩。” “那纸条呢?” 冷云冷笑,“既然这么想嫁人,本侯成全她就是。” “……你,你要做什么?” 第105章 想我没 “做什么?” 男子刚毅的脸此刻看起来邪佞至极,“这不显而易见么?” 他舔了下唇,“自是满足她的心愿。” “你,你要娶她?哎呦,你打我作甚?” 杨满月摸着自己的脑袋,大大眼里满是控诉,“我现在可是有伤在身……” 见她语带娇态,他眼神温和了一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这么希望我娶别人?嗯?” 他的声音好似比以前更沙哑了,沙哑得让人觉得好似有了魔性一般,一个低沉略带上扬的“嗯”字好似一把小刷子,扫在心间,有些发痒。 不知怎得就红了脸,垂下头,避开他的注视,喃喃道:“不就随口一问麽……”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忙又道:“我也没让人占了便宜去,这事我自己能解决。” “怎么解决?” 他发出轻轻的嗤笑,“都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了,还说自己能解决?” “哼!” 她冷哼了一声,不服气道:“我怎么知道这定海县的老父母大人这么不顶事?且那县丞也太嚣张了,官不大看着却是比天子还威严……” “说得你好像见过天子一般。” “我!!” 某姑娘语塞,一撅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他轻笑了下,“嘴还这犟,看来是没伤筋动骨。” “谁说的?” 她咧着嘴,“疼死我了。” 说着又倒吸着凉气,嘴里开始骂人了,“这群龟孙,下手可真黑!要不是你赶来,我就被他们打死了。这下没十天半个月都别想下床了。” “你这些话都从哪里学来的?” 某男的剑眉拧成了一个疙瘩,“小小年纪,还是姑娘家却经常说粗口,端得是粗鲁。” “我就这样,就是个粗鄙人,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拉倒,我又没求你喜欢!哼!” 某姑娘一听他这嫌弃的话心里就有点不爽,嘴.巴一秃噜就把这话秃噜出来了。话一出口,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冷云眯眼,定定审视了她好一会儿,随即勾唇,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低低道:“这回想我了?” “谁说的?” 她红了脸,“谁想你?鬼才想你。” “就是你个机灵鬼。”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头又埋在她脖颈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低低道:“上次问你,你也差不多的说辞。这回还想这样敷衍我?嗯?” “哎呀,别……” 他的呼吸暖暖地喷洒在她脖颈,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脖子不由自主缩着,“别,痒……” “痒?” 他坏笑了一声,对着她的耳朵轻轻一吹,“哪里痒?” 语带暧.昧,饶是不知他语里的暧.昧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直觉那话调.情意味很浓,本来刷白的小脸慢慢红了,小手软软地抵着他胸口,喃喃道:“别闹了,我疼。哎呀,你咬我做什么?!” 某姑娘瞪着眼,“你属狗的?” “嗯。” 他低低应了声,“属狗。” 说着便伸出舌在她脖颈间舔着,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坏笑,“不但喜欢咬你,还喜欢舔你。” “你!” 她气得胸口也疼了,“不要脸!” “我真属狗。” 他拉过她的小手在唇边轻吻着,“不信?” “嗯?” 她瞪大眼,忽然缩回手,掰着自己的手指点了起来,“不对,哈哈,你23,比我大11,我属老鼠,你是牛,你属牛的,啧啧,牛不是很温和么?你怎么这么残……” 忽然住了口,看着某人面无表情的脸,一个急刹车,忙改口道:“霸气,霸气,牛发起火来都是很霸气的!嗯,就是王者霸气!” “你若是对上别人也这样油滑,这顿打也就不用挨了。” 冷云是好气又好笑,还真是个孩子,自己属牛很好笑么? “那可不一样,有些事能认,有些可不能认。” 满月撅嘴道:“像这事我就不能怂,一怂弟弟就是别人家的了。弟弟成了别人家的,娘很快也会成为别人家的,且我爹爹一世英名就毁了。这事咋能怂?” “你倒想得清楚。” 冷云轻笑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你输在人和。” 杨满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心绪起伏。 的确,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她今日输在了人和。不,准确说是输在了“人事”上。 想到这里,不由轻轻叹出一口气,没了斗嘴的兴致,喃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呵呵,这就是身为平民的悲哀。也难怪乎有那多的人想要端朝廷的金饭碗了。口含天宪,手握权柄,生杀一念间,世上又有几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顿了下又自嘲道:“打人与被人打,还是打人好啊……” “呵……” 冷云轻笑了下,“倒是难得看见你多愁善感。” 说着便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些了么?想不想去报仇?” “就算是把他打死了又如何?” 杨满月摇头,“刚刚确实恨,只觉打死这人才好。可一个勾结倭寇的罪名可是要累及家人的。荣怀固然有罪,可却不是诛九族之罪。”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他颠倒黑白可,可我不可。就算要报仇,也得以法正典刑!” 冷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以法正典刑?呵,你脑子坏了不成?” 她仰头看向上方,淡淡道:“抬头三尺有神明,荣家家小是无辜的。” 是的,她冷静下来便想清楚了。她这人谈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多坏,但要给人安上一个诛九族的罪,说实话,她做不出来。哪怕荣怀的确丧尽天良,但有些底线该坚守的还是得坚守的。 否则,她与那些欺诈平头老百姓的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冷云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拍了起来,“啪.啪.啪!” 男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杨满月,本侯当真是小看你了。呵呵,不知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心善?不过罢了,这世上腌臜的人看多了,能见到一小民尚能坚守本心,倒也能在这冰冷世道中感受到一些人情温暖。” 顿了顿又道:“勾结倭寇的确不是小罪,但诛九族一说却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不错,里通外国的确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倭寇却不在此列。” 杨满月呆了下,不由脱口而出道:“勾结倭寇戕害自己同胞却不是大罪?” “是大罪,可却有历史根由。许多倭寇都是我大明人,而这些人大多是因禁海才成倭寇,所以开海贸来,这罪是大是小全看上面一句话。换句话说,这事人事使得……” 他话没说太明,可满月却是听得明白。 这分明就是有法律漏洞可钻,只要钱花得到位,大罪可变小罪,小罪可变无罪。 她沉默了下,问道:“若是官员勾结倭寇呢?” “自是死罪。” 冷云回答地干脆,“只是这事仍可大可小。” 杨满月呆滞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当真是可笑的律法。” “有何可笑?” “有法不依,法要何用?!” 她忽然气愤了起来,“我今日之难概因有法不依,法为空物所致!” “你又何必气愤?” 他淡淡道:“只要爬到一定的位置上,你便是法。” 低头看了她一眼,道:“等下再看看,再下决定也不迟。” 她垂下眼,低低道:“若是他真勾结倭寇,可诛他一人否?” “那就看天意了。” 男子的口气淡淡的,淡得让人感到一阵心凉,好似荣家一家子的生命与他无关,在他眼里不过蝼蚁,踩死了便踩死了,不值一提。 他淡然的口气刺痛了满月。 她想起刚刚自己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场面,忽然悲哀地想到:自己与荣怀又有什么区别? 报复的块感荡然无存,只觉索然无味,心累不已,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 见她情绪忽然低落,男子的黑眸幽深了几分,却是没再出言安慰。 成长总是要经历彷徨,纠结,痛苦与失落的。她痛苦是因为她还保有对美好的期盼,而这种期盼,在他十八岁那年便彻底死去了。 往事在冷云眼前闪过,眼神慢慢又变得冰冷残酷,想要改变,唯有破坏一切再重新建立,过程血腥又如何?谁在乎?大丈夫行事求结果,过程么,不重要! “侯爷,您要的东西属下买来了。” 青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冷云把满月小心放下,然后去了门口,很快便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过来。小心地扶起满月,道:“忍一忍,把衣服穿上。” “我自己来就好了。” 虽然身上都被陈氏包起来了,自己这会儿像个粽子般,可到底是未着寸缕,只是用纱布前前后后的缠起来,饶是现代人开放,可想到与眼前男子特殊的关系,要拿去身上盖着的遮蔽物,任由他更衣换装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不自在,他倒是没表现出一贯的强势,只拎起衣服,展开后道:“我闭上眼便是,你伤在后背,自己可穿不来。” 满月见他当真闭上了眼,想了想便道:“谢谢……” 第106章 狗咬狗 定海县衙外已聚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盖顶般,放眼望去,县衙前的整条街上都是人挤人堆着,议论声不断。 在少娱乐的年头,估计今日这桩案件也会成为一个奇闻了吧? 当冷云抱着满月再度出现在前堂时,整个衙堂外都沸腾了。 “冷侯爷出来,冷侯爷出来了!” 群众的呼声很高,可冷云却不受影响,迈着稳健的步伐,抱着杨满月坐了下来。 “放我下来吧……” 满月轻轻道:“大庭广众的,这样不妥。” “如何不妥?” 他淡淡道:“你现在能坐么?背上,臀上全是伤……” 他说着便闭了嘴,低头看她,只见怀里的小家伙小脸通红,微微眯眼,大抵是明白了什么。好看的薄唇微扬,发出一阵促狭的低低笑声。 此一般,端坐在他怀里的某姑娘更是想死了。 微微轻咳了下,正了脸色,小声道:“疼也得忍着,不然传出去可不……” “没什么不好的。” 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地上的荣怀,问道:“荣怀,你可知罪?” “你,你这目无王法,克妻的煞星……” 荣怀显得有些虚弱,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但饶是如此,从他嘴里也没听到一句好话,显是不服。 “看不出你倒是有些骨气。” 冷云勾唇笑了。 霎那间,犹如春风拂面,昭华灿烂,靠在他怀里的满月看得有些出神了。 认识这家伙以来,还是头次看见他笑得如此灿烂,平日里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就算是笑,都是淡淡的,还是头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看得出神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可,可为毛觉得哪里怪怪的? 心底这种发毛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男子一手抱着她,一手在扶手上轻敲着,冲青云看了一眼,青云点头,高声喊道:“荣怀,你若再不招,呵呵,可不是吃棍子这么简单了!” “你,你们血口喷人……” “上夹棍!” 青云废话都没有,见他不招认,立刻让人取来夹手指的夹棍,立时,惨叫声响起,回荡在衙门大堂内,听得人心惊。 十指连心痛,夹棍之刑可比挨板子还要难受。 杨满月的脸色发白,明明这人把自己害得很惨,可看着这一幕时,她却觉不忍。 杀人不过头点地,真有仇,一刀砍了便是。这般刑罚却是看得心惊肉跳,不忍相看。 “啊!冷云,你这畜生!禽.兽!老夫虽是吏员出生,可那也是在吏部有名字的,你,你一个侯爷,哎哟,啊~!竟敢这般折辱,屈打成招,哎哟……” 杨满月垂下眼,本有些不忍,可一听“屈打成招”这四字后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屈打成招自己就可以,别人屈打成招他就不行? 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是小民,他是官,所以就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么?! 滔天的愤怒从心头涌起,刚刚冒出的一点不忍瞬间全无,冷冷一笑,道:“天理昭彰,因果循环,圣人诚不欺我也!” 荣怀差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就背过去了。他这才发现,此女的确嘴.巴了得,当真有气死人的本事。 自己刚刚冤枉她,打她,转眼功夫,她就成了看戏的,而自己成了刀板的鱼肉。 “你这妖妇!好歹毒的心肠!” 荣怀显是被打昏头了,已开始胡言乱语,“你这妖妇怂恿侯爷诬陷我,将来定不好死!老夫没勾结倭寇,你冤枉我,我死了变成鬼也要找你报仇。” “青云。” 冷云淡淡道,“把东西给他看看。” 说罢又冲青云使了个眼色,只见后者忽然掏出一本册子,开始念了起来,“弘光二十年,丁丑月……五百石大福船三条,三百石小船六条装载物资于子时偷偷出港……” 几条一念下来,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群主簿等佐贰官脸上浮出惊恐,有人更是直接瘫软了下来,尿臊味弥漫在空气中。 门外的人民群众都惊呆了! 叶戚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本就被冷云突然出现给吓得不轻,现在再一听勾结这倭寇之事,只觉小腹酸胀不已,有种要失.禁的感觉。 荣怀双眼空洞,呆呆地望着青云手上的册子,整个现场陷入了死一般沉寂,诡异极了。 “身为朝廷官员却给倭寇输送物资,打死他!” “打死他!” 忽然,民众愤怒的声音响起,一声接一声,自大明问鼎以来,宁波民众饱受倭寇之苦,甚至最大几次规模的倭寇入侵大屠杀也是发生在宁波。 可以这么说,如果明人恨倭寇的话,那宁波人恨不得要将倭寇抽皮扒筋了! 要知道,就算是来华做生意的普通日本商客在宁波也得老实些,不然一个弄不好就是被群殴的下场。 如今见到官家人给倭寇输送物资且证据确凿,如何能不气愤?! 一时间,门外的群众跟疯了一般要冲进衙门,冷云带来的亲兵死命拦截,老百姓们愤怒嘶吼着,似是要把里面的荣怀活活撕碎一般。 冷云勾唇,淡淡道:“荣怀,本侯允你自辩,你还有何话要说?” 荣怀浑身都在哆嗦着,看向一群佐贰官,可当目光触及时,这群人纷纷避开了,甚至有人已下跪,看那节奏就是卖队友的节奏。 心沉到了谷底,脸上一片晦暗,嘴皮子抖了几下,低声道:“侯爷,勾结倭寇的罪名可大可小,侯爷打算怎么处置荣某?” “这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冷云面无表情,把球踢又给了荣怀。 衙门内外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衙内跪在地上的那个人。 过了好久,荣怀才长长叹出一口气,道:“老夫也是被逼的,祸不及家人,还请侯爷开恩。” “开不开恩不在我,在国法,若是你悔悟,冷某倒可替你求情。” 他说着便一扬眉,淡淡道:“毕竟也是几百人人命。” 他这样说着,可目光却是没停留在荣怀身上,而是越过人群看向了衙堂外,停在了叶戚身上。 叶戚只觉被他这样一瞥,心脏好似骤然停止了一般,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似乎也更加惨白了。哪怕是个猪,到了这个时候也该知道,现在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全在里面那男子一念之间。 他看向冷云怀里的杨满月,一丝不甘从眼里闪过,随即又避开冷云的目光,垂下头来。 或许,求下杨满月能保全自身? 到了这个时候面子不面子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性命。 想到这里,叶戚忽然大喊:“老父母大人,小人柴桥叶家村叶氏族长,小人有事要揭发!” 话一出口,人群中顿时传来各种议论声,本一桩争夺孩子的公案,本也平淡无奇。可这过程却是曲折,到了这会儿,何大与苦主的事已不重要,民事案件成了勾结倭寇的刑事大案,倒也成了一桩奇闻了。 本以为事到了这儿就算结束了,可哪知这会儿却忽然有人搞检举揭发,愤怒的民众有些懵了,难道又有什么变化了? “堂外何人喧哗?” 陈述问道,“传上堂来。” 叶戚进来了,行了跪拜大礼后,答道:“回老父母大人的话,小人乃是柴桥叶家村叶氏族长,这杨家小娘正是住在我们村里。” 陈述点头,“你有何事要揭发?” “回老父母大人,小人的大儿在衙门办事,是户房小吏。前不久孩子回来,跟小的说起一件事,当时便觉蹊跷,刚刚听这位大人报的事,小人觉得什么都对上号了。” “哦?” 陈述眯眼,“蹊跷之事?与本案有关?且细细道来。” “是!” 荣怀看向叶戚,嘴角扬起,好一条老狗,这是要卖掉自己的节奏? 蠢货! 现在再来抱大.腿祈求原谅是不是太晚了? 好! 你不仁我不义!且拖个垫背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默不作声,荣怀冷眼瞧着,他自知事情败露,既冷云答应饶他妻儿家小性命,他也无所求了。他现在倒要看看某个蠢货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临死前还能看一个蠢货作茧自缚,倒也不寂寞。 “大人上任后可查看过常平仓?老夫儿子觉得蹊跷就是在蹊跷在这儿。荣大人多次派人核实粮仓,表面看来是勤于公务,可这次数未免多了些……” 话说到这里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大家都是聪明人,有这话也就足够了。 荣怀冷笑,“你儿子倒是个有心的。” 他顿了下又道:“说起来,今日升衙可不是因为老夫的事。若是没记错的话,苦主不是这位杨家娘子与何大么?既杨家娘子是冷侯爷未过门的夫人,那人品操守自是不用说。这事倒也怪了,按照惯例,普查人丁之事不是该乡里核实么?里正疏忽不提,就说这位叶家族长,老夫若没记错,你是后所粮长吧?国以农为本,家以粮为稳,啧啧,你这粮长难不成也犯了糊涂?” 叶戚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荣怀眼里生出怨毒。 坐在冷云怀里的杨满月望着这一切,嘴上挂出一丝冷笑:狗咬狗,当真是一出好戏! 第107章 不作不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 叶戚自以为自己这样能讨好的冷云与杨满月,可却不知为自己埋下了巨大隐患。 话一出口,一群佐贰官纷纷看向他,眼里都生出了怨毒。 冷云嘴角微微扬起,淡淡道:“你儿子是个有心的,此事倒应记上一笔。陈述……” “下官在。” “这叶家倒与本侯颇有渊源,我这夫人没少受他们照拂。听闻他儿子也在你这定海县办事,往日可要多多照拂一二。” 陈述心中一凛,略一琢磨,顿时明白冷云话里的意思。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刚刚已细细提问过王志与何大。那何大虽未招认是何人指使,不过以进士老爷的脑袋却是猜到了一些真相。特别是刚刚私下王子明已传来话给他,这一切的根由皆因叶家族长将杨满月替嫁侯爷一事引起。 只是唯一让他感到纳闷的是:这叶戚说起来也是粮长,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乡绅,无论是见识还是能耐都不是一般小民可比拟的。可观此人行事怎觉得跟脑子长了坑一般? 替嫁侯爷,吞人聘礼,难道是吃死冷云就是个克妻达人?这小娘子活不到当侯爷夫人的那天?不然怎敢如此行事?就不怕人一旦得势,反手过来弄死他? 真是怪哉! 想起这个中缘由,又见到这桩公案的真正肇事者在当前,多看几眼之余不由面色古怪了起来。 看着是个全乎人,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咋能这蠢? 心里有了计较,瞥了一眼那些佐贰官,心里嘿嘿一笑,面上不动声色,道:“到底还是明眼人多。既是有功,等此案尘埃落定自是不能忘了的。” “老父母大人有心便好。” 冷云口气淡淡的,可怀里的杨满月却是听得心惊。这分明是要弄死叶戚的节奏。 心里也不由唏嘘,叶戚果是个没大智慧的。这般出来揭发,那群佐贰官怎能放过他?这倭寇之罪可大可小,全看冷云奏章怎么写,胁从者可放可杀,看这架势,眼前的男人显是不会都抓了。 他不抓,不是他心善,而是为了看戏,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而他本人也不用背负上欺压平头百姓的坏名声。 当真是好算计! 到了这会儿,杨满月才发现自己那点道行狗屁都不是。人家这短短瞬间便把什么都算计好了,这叶戚以后怕是得不了好。 见她眼睫微颤,一双秋水剪瞳变得幽深,他凉薄的声音传来,“怕?” 她抬头看他,男子狭长的黑眸如一口古井般,深沉的似要将自己吸进去一般。她垂下眼,喃喃道:“你把纸条儿要了去,到底想做什么?” 他将她拥在自己胸口,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年纪不大倒是爱操心。” 见她又抬眼望自己,薄唇曲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吐出的字眼显得凉薄极了,“把你嫁我的恩情用完了,现在也该算算账了。” 感受怀里的人儿哆嗦,他的眼神温和了一些,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人家是我们的牵线人,你不想报答一二?他指着你给他儿子铺条通天大路,总得成全不是?” “所以要给他升职,然后让一群佐贰官整死他么?” “整死?那多没趣……” 男子笑得风淡云轻,如他这个人儿一般,一点温度都没有。她的脸白了又白,得这样一个性情冷酷且有谋略的男子维护,到底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 “那纸条呢?” 她还是不忘这事,纸条被他要了去,她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他回答得干脆,大概是嫌这里呱噪,看了堂下的荣怀,卷着她的发丝轻轻把.玩着的同时又漫不经心地问道:“荣怀,还有何话可说?” “哼!” 荣怀冷哼了一声,倒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最关键的是,这会儿他冷静下来了。自知死罪难逃,倒也不用再惧怕冷云如何。 他不过一小小县丞,若是上面没人,这事哪里是他能沾染的?自己咬紧了嘴,自有人庇护家小。 冷云? 他阴测测地一笑,眉眼一挑,看了看县衙上方,意有所指地道:“此事怕是要惊动上头,还请侯爷大发慈悲饶了荣某家小……” 这是话里有话,或者说,这是威胁。 冷云面无表情地将满月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淡淡道:“既愿老实交代倒也要给个体面。陈述,把人带下,好好看管。” “我觉这荣怀话里有话,难道上头还有人?” 杨满月小声嘀咕着,“那牢房倒是要盯紧了,得弄些棉包给墙都糊上,免他自尽。” 冷云一眯眼,平澜无波的眼里闪过一丝审视,“小东西,思虑倒是周全。你知他说得上头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撇嘴,小声道:“我又不是痴儿,哪里听不出他这话里的威胁之意?之前忽然事发还求你放过他家小,这会儿冷静下却是口气强硬起来,他这靠山不说也是个侯爷吧,但起码也是个能令你忌惮的人,起码咬紧了嘴.巴,保全家小自不是问题。” 冷云扬眉,清冷的眸半垂着,审视久久才轻轻一笑,抱起人,道:“陈述,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侯爷!” “青云,你亲自留下看管,此乃朝廷重犯,不得有失!” “是,侯爷!” 冷云吩咐完,便要抱着满月出去,哪知满月却道:“等等。” 冷云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心中明了。 冲青云使了个眼色,青云心领神会,上前拉起那软成一条的何大,问道:“你这厮,我且问你,这小孩到底是你家的,还是我家夫人胞弟?” 何大早就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傻了眼,尿都被吓出来几泡了,这会儿听人垂询,一个没忍住,又是一个腥臊味弥漫出来,青云看得恶心,那起刀背对着他的面门就是来了一下,骂道:“直娘贼!没卵子的东西,真不顶用!” 说着还不解气,又连连踹了几脚,问道:“说,满仓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呜呜呜,大爷饶命,夫人饶命!” 何大一边哭着一边抽起了自己嘴.巴子,“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是小的起了贪念,满仓的确是当年被杨先生买走了,只是前几日……” “好你个何大啊!” 他话未说完,叶戚忽然大叫了起来,“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感情你把我们一群人当猴耍?!” 说着便冲着何大连连使眼色,袖口掏出一块碎银闪了闪,何大倒也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叶戚的意思,立刻闭了嘴,使劲地抽着自己的嘴.巴,“总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叶戚松了口气,可这时却听杨满月的声音响起,“青云大哥,不知诬告该当何罪?” 叶戚哆嗦了下,竟是不敢去看杨满月。 杨满月却是向他看了过来,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这何大口口声声说是我娘拐带孩子,毁我亡父名声,本因何大也发毒誓,我心也有疑虑,可如今看来,此人心中无神灵,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口,若是老父母大人不能秉公处理,怕是要再犯。” 何大与钱氏一听这话,吓得尖叫了起来,“没有,没有,不,不会了,我,我们只是一时糊涂!” 杨满月看向何大与钱氏,冷冷一笑,道:“我这人看不得自己人受苦,尤其看不得家人受苦。我挨打没事,可打了我家人,我便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侯爷,不知我这身上的伤要多久才能愈合?这一来二去的,怕是出不成摊了,汤药费也罢了,这个损失不知该由谁来承担?” 一席话说下来,饶是陈述也不由暗暗惊心。 这小姑娘不愧是冷云妻,这手段可真狠! 这是要逼得何大倾家荡产啊! 不但要赔偿钱,还得被流放,不可谓不狠! 只是…… 陈述摇摇头,这何大也的确活该,心中连神明都不怕的人当真也是可怕极了。 何大面如死灰,钱氏呆在那儿,忽然狂叫了起来,“叶戚!都是你这畜生,你害死我们了!大人,侯爷,我,我有事要禀报!” “侯爷,我好难受,我们走吧。” 杨满月看都没看钱氏,直接开口要求走人。她这一来,叶戚心里更没底了,按理说这是个好机会,可她为何不听钱氏言? 冷云点点头,吩咐道:“去取车马来。” “是,侯爷!” 从头到尾,一直到人走远了,满月与冷云都未再发一言,甚至都未看叶戚一眼。叶戚只觉惶惶,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自己已卖了好,不讲道理的是荣怀,打人的也是荣怀,应该不至于拿自己怎么样吧? 再一想,冷云应该不至于朝自己下手,毕竟自己也只是个民。 这样一想,又有了些胆气,招呼着族人回去了。 冷云带着满月一行人回了柴桥镇的家,王志却是没进去,打了个招呼率先离去了。陈氏也带着满仓一同回去,她得回去给满月拿些换洗的衣服,就眼下来看,满月这伤怕是在侯爷这里才能养好。 毕竟天气炎热,他们家可没有冰块来降温啊! 第108章 你太污 要在煞神家里养伤,她自是不愿的。 可那无赖却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直接让人送了娘亲回去拿东西,随后便把她一家子都接到了他家,这便算住下了。 “伤口若发炎了可是要小命的,难道你不想看看害你之人会有个什么下场?” 好吧,这提议很对她胃口,除了怕死外,她还真有些好奇冷云要怎么对付叶戚。 “娘和弟弟都睡了么?” 杨满月趴在床上,见冷云进来了,忙问道:“有让大夫开安神汤吗?他们今日受了惊吓……” “真是爱操心。”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都用过安神汤了,现已睡下,你还是多担心下自己吧。” “那就好。我娘胆小,弟弟年岁也不大,我就怕今日的事给他们留下什么阴影,晚上梦魇了可不好。” 冷云脱下褙子,伸手去拉她的薄被,“我再看看伤口。” “不,不用啦!” 她脸一红,“刚刚娘给我擦过身子,又重新上了药了,好着,好着呢。” 男子没说话,动作却是不停,固执地掀开薄被,见绑满纱布的小身子,眸光又深了几分。 杨满月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若说在县衙那会儿,是事权从急吧……可这会儿又算什么?当下红了脸,红了脖子,最后整个身子都在男子的注视下红了。 那啥…… 虽然被绑了许多纱布,重要部位都遮掩住了。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一个男子这样审视,饶是脸皮厚却也有些吃不住了。 才伸出手却是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着凉气,忍着痛,急急拉过薄被,道:“看什么?我没事了。” 男子却是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手里,面无表情的脸似又阴沉了几分,默默看着她的伤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近日就完婚吧。” “啥?” 她大吃一惊,忙道:“你不说等我守孝的么?” “你太弱了。” “哈?!” 她一脸懵,“这与现在成亲有什么关系?” “我能保护你。” 他边说着边脱下外衫,吓得杨满月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么?冷云!你这禽.兽,我可受着伤,我才12岁,我还没来葵水,你这禽.兽,你想做什么?!你真下得去手啊!禽.兽!” 他一蹙眉,狭长的黑眸里露出审视,“你知我要做什么?” 忽然俊朗的脸在眼前豁然放大,“杨满月,你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男女情事?” “我……” 她语塞,随即又一瞪眼道:“乡里的大小婆子说的!” “呵……” 他发出一声轻笑,似带着嘲讽,“所以满脑子都装了些污.秽之物。看来那村上你是留不得了……” “什么?我污.秽?” 某姑娘大怒,“你忽然脱衣服,还说我污.秽?!你要是我,你敢说你不会往那里想?说我污,我哪里污?哪里污?!” 他把衣服随手一搁,俊目一扫,道:“我看你哪里都污。小小年纪,满脑子都是些龌龊的想法。” “我呸!” 她激动地坐了起来,龇牙咧嘴,一脸凶相,“你要是女子与男子单处一室,男子忽然脱衣服,你能淡定?” “是你脑子污.秽才觉我要对你行不轨。” “哈?!你脑子有问题吧?难不成这样的情况下我得想成你是想与我盖棉被纯聊天麽?” “盖棉被纯聊天?” 冷云愣了下,随即扬眉,戏谑道:“原你是想我留下陪你?” “放屁!” “又说粗话。” 他又坐了下来,看着她激动的模样,轻轻一笑,“我是觉得有些热才脱了外衫,你看你,啧啧,小东西,那我就留下陪你吧。” “……” 她欲哭无泪,真是她想多了? “哼!” 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谁要你陪?谁让你以前老动手动脚的……”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别乱动,扯了伤口可不易好。” 说着小心地抱起她,搁到自己怀里,嗅着她秀发上的香味,淡淡皂角叶子的味道让他感到心安。 “别动。” 见她要挣扎,他忙困住她作乱的小手,蹭着她的秀发,轻声问道:“想我没?” “谁想你?” 她撇嘴,有些口是心非。 “他们那样打你,你都没哭。看见我就哭了,还说没想我?嗯?” 男子的声音沙沙哑哑的,性.感极了,好似带着一种蛊惑般,她不由呆在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意识地抬头,却是瞥见男子微微露出的胸口,古铜色的肌肤好似带着魔力一般,再往上看,是男子的喉结以及略带胡渣的下巴。 “咕咚”,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模样…… 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无赖皮相太撩人,她怎么有种想在他脖子上咬一口的冲动? 特别是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她居觉性.感极了,有种想扑上去亲下的冲动。 从来不知男子的魅力也是这样不可抵挡,当一个男人有轮廓,有气质到了极点,竟也能让女子产生扑到的冲动? 她被自己内心的想法给窘到了。 难道她内心真是一个色女? 见她望着自己发呆,男子阴郁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似满足,似愉悦,总之感觉不错。 按着她的脑袋轻轻靠近自己,薄唇覆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一如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当舌尖描绘到唇上的伤痕时,微起愉悦的心又阴暗下来,似带着惩罚般,用力一吮,听得她的惊呼,才微微松开道:“以后再敢逞强,打断你的腿。” 她的心颤了颤,说不清心底涌起的东西是什么,暖暖的,竟是半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垂着眼,小声道:“知道了。” 他低头看着她,难得见她这般柔顺,心情又好了些,低头又含.住她的唇,轻轻道:“伤口可疼?” “嗯……” 虽上了药,可那群家伙下手也忒狠了,这会儿都疼得厉害。 他慢慢摊开她的手,微微转动,让她背对着自己,轻吻着纱布缠.绕的地方,她不受控地颤.抖着,小声道:“别闹,会疼。” “不疼你不长记性。” 他嘴里说得强硬,可动作却又是轻了几分,唇在她脖颈间细细摩挲着,少女特有的体香窜入鼻中,只觉浑身的血气都往下腹聚集着。 露出的肌肤莹润如玉,光滑细腻得好似一批上好的绸缎。小小身子软得似棉花一般,使他不敢用力的同时却又生出几分暴虐来。 有种想将她揉进自己骨血的冲动。 “别,别闹,痒……” 她呼吸急.促,声线都不稳起来,听在男子耳里,似撒娇般,带着娇软,令男子心绪起伏,猛地抬头,吻住她。 她的甜蜜令他疯狂,娇喘的声音让他心底越发残虐起来。 摧毁她,揉碎她,让她为自己欢愉,为自己哭泣! “疼,疼!” 大大眼里含上了一层水汽,带着控诉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口里传来。 神思略清明,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又变得阴沉。 自己,竟然会失控…… 这个认知让他不舒服起来,他习惯掌控一切,任何不受控的事在他看来都是危险的。 看着她略红的小脸,气喘吁吁,略带水汽的大眼里满是控诉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了。 不敢再多亲热,小心地扶着她躺下,盖上薄被,起身道:“且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抬脚离开。 她望着他消失在门槛,心里不忿起来。 什么嘛! 占了自己便宜怎还摆出一副不爽的脸来,好似被占便宜的人是他一般。 阿勒? 什么情况? 自己居然有失落感? 她呆呆地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忽然跟见鬼似的,把头埋进被窝。 我一定是被打坏脑子了,居然还在意这个变.态的态度! 一.夜间,她都睡得不踏实,伤口疼得厉害,几乎只能趴着睡,到了半夜竟是发起烧来,迷迷糊糊地喊着,“水,水……” 外间守夜的婢女听见屋里有动静忙进来看。 这姑娘可是侯爷的心头肉,若是有半点损失,她这个婢女可承担不起。 这一看,却是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这姑娘发烧了,烧得厉害,都开始说胡话了。 当下也不敢再耽搁,立刻朝侯爷的院子跑去。 到了门口,却见守夜的人是绿珠,忙行了一礼道:“绿珠姐姐,劳烦通禀,杨姑娘发热了,烧得厉害,得请大夫看看。” 绿珠见侯爷一回来,家都没回就忙着替那践人出头,还把人带了回来,心里不爽极了。这一晚上都睡不着,越想越恨,这会儿见人来通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珊儿姐姐,侯爷睡下了,我可不敢搅扰。” “绿珠姐姐,那姑娘可是咱们府里未来的女主人,侯爷再三叮嘱要小心照看,如今人发了高热,以侯爷对那位姑娘的看重,想来是不会怪罪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绿珠只觉一把利剑插.入自己心脏般,当即冷了脸,道:“那去找大夫就是,找侯爷有什么用?侯爷又不是大夫!” “绿珠姐姐!” 珊儿有些恼怒,“若是杨姑娘出了什么事,你我可承担不起!” 第109章 轰出去 “打扰侯爷美梦妹妹我也承担不起。” 绿珠冷笑,“侯爷的脾气难道你不知道?不过一个乡野丫头罢了,哪里值得惊动侯爷?去请个大夫来便是。” “你!” 珊儿大怒,“什么乡野丫头?!过了今天,谁不知这位姑娘以后就是咱们靖海侯府的未来夫人了。绿珠,你不要仗着老夫人疼爱就在此胡搅蛮缠!” “到底谁胡搅蛮缠?一天没嫁过来,一天就是贱婢。区区乡野之女哪里能配得上咱们侯爷?侯爷不过是拿她冲喜罢了,你认我可不认!” “冲喜?什么冲喜?” “呵呵,老夫人亲口说的,一个乡下野丫头也想占据侯爷夫人的位置当真是异想天开了!且由她先嫁进来,去一去煞气,再休了换人!这不是冲喜是什么?!珊儿,你可别搞不清楚状况,这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轮三轮四也轮不到你!” 珊儿冷笑,“侯爷对杨姑娘的情义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老夫人也勉强不得!再者,这都是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婢的只要尽心伺候就好。侯爷待杨姑娘如何,你比我清楚,若真要出了事,绿珠,你十条命都不够赔!人家再卑贱那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你在府里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个奴婢,是真正的贱籍。不要得了几分体面就开始为所欲为了!” “你,你这践人,你说什么?!” 珊儿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这绿珠自视甚高,可内心却因自己奴婢的身份极度自卑。这会儿被人当着面道出事实,当下脸都扭曲了。 一指珊儿,道:“你不过一个二等丫鬟竟敢这般说我?!来人,给我掌嘴!” “绿珠!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杨姑娘高热不止,若是出了事,你可掂量着!” “哈!我打不得是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好好教训下这个贱婢!什么杨姑娘,李姑娘的,我呸!清白人家的姑娘能想出装病这样的法子来勾.引侯爷?真是骚……” “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掌嘴100,轰出府去!” 男子阴冷的声音响起,“珊儿,去请大夫。” “侯爷!” 珊儿惊喜地连连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绿珠瘫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侯,侯爷,奴婢,奴婢不,不是在说杨姑娘……” 冷云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既老夫人喜欢你,你且回去伺候吧。” 说罢便一甩手,大踏步地朝着满月居住的院落而去。 绿珠凄惨的声音在暗夜响起,很快又隐没在夜色中,只有皮肉被煽打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待一盏茶后,却见别院小门大开,一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女子被扔在了街道上,生死不知。 小门很快又关上,高墙大院里,不得宠不怕,笨些也没关系,怕就怕这种忘了自己身份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出来一辆车,将昏迷的女子送上车,朝着大榭岛而去。 冷云来到满月的屋里,屋里的灯被点亮,一见床上的小人儿,瞳孔微缩,忙上得前去,将人抱入怀里,轻拍着她烧得红彤彤的小脸,喊道:“小东西,小东西,醒醒,醒醒。” “冷,冷,冷……” 她只觉得冷得厉害,头也昏沉沉的,想撑开眼皮却是怎么也撑不开,脑子里不断闪过家人被戕害的场景,害怕地抓住男子的衣襟,哭道:“不要伤害我家人!” 随即又恶狠狠地道:“叶戚!你这畜生!使得这般阴狠手段,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冷,好冷啊!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吃人的地方!水,水……” 冷云沉着脸,小东西烧得厉害,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子,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女,不,准确说,她连少女都不是,瘦小得如十岁孩童。 这样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殴打?她也算得上坚强了,普通女子,恐在衙门已被打得一命呜呼。这等伤势,若不细心调养,留下病根不说,怕是小命都得丢了。 想到这里,男子狭长的黑眸中泛起一丝冷光,沉声道:“再派人出去,把最好的大夫都请来。” “是,侯爷。” “拿水来,温些蜜糖。” “是,侯爷。”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任凭谁都看得出自家主人现在心情不好,很不好。 全都屏息凝神,做事的做事,听任的听任,大气不敢出,生怕触怒侯爷。 带着点温热与甜蜜的蜂蜜水被小心地放进嘴里,她吞了几口却又是吐了出来。高热让她十分难受,明明很渴,可喝了几口水后却又有吞咽不下的感觉,十分难受。 冷云蹙眉,略一思忖,便自己喝了一口,随即慢慢覆上她的唇,一群伺候的下人纷纷吃惊,可却不敢吱声,纷纷垂下头,不敢多看。 见她又想把水吐出来,他有些生气,按着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更为深入地将水送入她口中,直到她吞咽下去才松开她。 如此反复好几次,一碗蜂蜜水总算被喝了下去,抱在怀里,沉声道:“再拿床薄被来。” “是,侯爷。” 连同被子一同抱在怀里,见她秀眉紧蹙,似是陷入梦魇,表情极为惊恐,他蹙眉,过了好久,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似怜惜,似无奈,伸手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头亲.吻着她紧锁的眉,低低道:“小东西,不怕,我在……” 男子的话似带着某种魔力一般,怀里的女子渐渐停止了呓语,偶尔会喊一声“疼”外,渐渐平静。 “侯爷,大夫来了。” “进来。” “是!” 冷云放下床幔,将她的手放出去,立刻就有婢女取了一块质地极为轻薄的帕子放到了手腕上。几个大夫行了一礼,轮流诊脉后,纷纷蹙眉。 “如何?” 冷云清冷的声音从床幔里传来,几个医者心中惊惧,忙弯腰行礼道:“回侯爷,这位姑娘伤势沉重,怕是伤了筋骨,再加之年岁较小,恐是需时日调养。” “高热不止,是何道理?” “恐是伤口有变。我等再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内外兼服,只要热退便无大碍。” 冷云点点头,“之前大夫说人参膏她用不得,依几位之见,可用其他补药否?” “姑娘年幼,怕是虚不受补。侯爷切莫担忧,只要细心照顾,将热退掉便无大碍。” “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去!大夫们正在诊断。” “我是小娘的娘亲,我如何不能进去?你们让开!侯爷半夜起身,难道要告诉我的小娘无碍?” 外面传来陈氏的声音以及满仓焦急的喊声,“阿姐,阿姐,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 “让他们进来。” “是,侯爷。” 陈氏很快进来了,只披了一件外套,一进来也顾不得行礼,立刻到床前,急切问道:“小娘,你怎么了?” “姨娘不必担心,几位大夫已有了医治之法。” 冷云拨开床幔,几个大夫很有默契的转过身。 “姨娘,你且照看下,我让大夫去抓药。” “嗳,嗳。” 陈氏连连应着。 满月小脸烧得通红,嘴上都起皮了,这般大的动静却是无甚反应,陈氏看着早就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冷云说什么? 带着满仓一头扎过去,手一摸,顿时缩了回来,陈氏的声音都在颤.抖着,“怎,怎烧得这厉害?快,满仓,去找些烈酒来,越烈越好,娘给你阿姐擦擦。” “烈酒?” 几个大夫一脸困惑,“烈酒能退烧?” “小娘小的时候也有回发高热,我家老爷便让妾身用烈酒给她擦身,擦了便好了。” 几个大夫有些不敢相信,看了看冷云。 冷云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去给姨娘拿我的七步醉来。” “侯爷!” 一群仆人惊呼,“那,那可是御赐的酒。” 话出了口立刻就后悔了。以他们侯爷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们这般喊岂不是质疑主人的决定么?况且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得出了,未来夫人很得侯爷看重,这亲口喂水,这得多喜欢? 立刻酒被拿来了,所有人都被陈氏赶了出去。冷云也去了外头,让大夫再好好斟酌药方。 一番折腾,天已微微放亮,煎好的药被拿来,陈氏本想接手,可冷云却是抢在她前头把药拿了过去,“姨娘与仓哥儿今日受惊不小,还是回去歇着吧。” 男子的话很客气,可却带着绝对的强势与坚定,“若是你们再累垮了,怕是她要怨我。” 陈氏张了张嘴,看着男子小心地扶着女儿起来,眼睛莫名酸涩。 以前夫君总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怜的孩子,老天有眼,真给了她一个好夫君。 她擦了擦眼角,带着满仓行礼道:“是,那妾身就把满月托付给您了。” “姨娘客气。” 冷云冲一个婢女吩咐道:“去给姨娘与仓哥儿准备些吃的。” 顿了顿又道:“再熬一锅鸡汤小米粥,要熬熟烂些,夫人要吃。” 婢女们纷纷咂舌,侯爷这样冷清的一个人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这位姑娘当真是好福气,还未入门就如此得宠了,真是羡慕死人了…… 第110章 怪蜀黍来了 所有人退出,他将她抱在怀里,含着药,一口一口喂下。昏迷中的女子开始有些抗拒,可渐渐似是意到识抱着自己的人是为了自己好,逐渐没了抵抗,一碗药就以这样的方式被喂下。 放下药碗,冷云又从床头的杌子上拿起让人准备的蜂蜜水,含了一口,看着怀里女子皱成包子一般的脸,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真是孩子,就是在昏迷着也是抗拒吃药的。 这碗蜂蜜水要比之前的浓,这会儿给她去去苦味正好。 又是用同样的方式把蜜糖水给她喂下,冷云抱着她,忽然觉到了一阵依恋。 虽有些不厚道,可男子从心底发觉,能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喂东西竟有些淡淡的幸福感。 这一想,张扬的剑眉便蹙了起来,似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散开了,将女子小心地放到床上,自己也脱了鞋,挨着她睡下。 这一觉,一直到了第二日乌金西坠才醒来。 冷云回到宁波便直奔杨家而去。在京城时,小东西的一颦一笑总在脑海挥之不去。而此次入京凶险万分,好几次都觉撑不下去的时候,小东西倔强的模样就会在脑海闪现,也难怪乎,古人会说,家有贤妻,万事兴了。 有了这样的人为伴,暴戾也能减去几分。 一踏入宁波地界,便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哪知却得知她去县衙告官了,又立刻赶去县衙。一路风.尘,也未好好休息,也是疲惫万分。 这一睡,便是等怀里的小家伙有了动静才醒来。 “醒了?” 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又蹭了蹭,感觉热已退下,心情愉悦起来。 薄唇微扬,轻声问道:“饿么?” “你……” 她有些懵,“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便想起来,哪知才微微一动,便又牵扯伤口,忍不住轻哼了下,这才慢慢想起,自己是在这个人的地盘上。 问题他昨天不是走了么?怎么又来了?还趁着自己睡着了占自己便宜? 想到这里,陡然清醒了,大怒道:“冷暮时,你个登徒子,趁人之危!” “有力气骂人,看来是好了。” 他轻笑着起床,“昨个儿夜里你发热了,折腾了大半宿,肚子饿不饿?”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觉胃里烧得厉害,知自己误会他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可嘴上却不肯服输,“那,那你爬我被窝做什么?分明是心怀不轨。” “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念想也叫心怀不轨?” 他穿好衣服,走向门边,喊道:“拿洗漱的牙粉来,伺候夫人用餐。” “是,侯爷!” 须臾功夫,便有奴婢鱼贯而入。满月见她们想过来伺候,忙摆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了,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擦脸。” 冷云眯眼,伸出手道:“那我来。” 一群婢女面面相觑,侯爷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做这样的事? 不过也就心里嘀咕下,她们深知主人的脾气,不敢违背,忙把东西递上。 冷云拿着一把类似牙刷的东西沾了一些牙粉,道:“张嘴。” 杨满月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忍不住问道:“这漱口的东西怎如此奇怪?” 莫要怪她少见识,着实是来这久,她都是用杨柳枝沾着盐在刷牙。现在猛地见到一把很现代化的牙刷与牙粉只觉奇怪极了。 “你博览群书竟不知牙粉与牙刷么?” 冷云轻笑,“这东西宋辽时期便有,沈括,苏东坡均有过牙粉配方流传,有甚稀奇?至于这刷牙的器具,也简单尔。用些马鬃便可制作,不稀奇。” 她脸红了下,这个知识点有些偏了,她还真不知原来在宋辽时期中国就有了牙刷,牙粉这些东西了。 当下也不再纠结这问题,伸手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冷云却不依,上前小心将她扶起,又示意婢女沾牙粉,然后接过来,道:“张嘴。” 她只觉天雷滚滚,忍不住道:“我又不是身有残疾,伤在背上,手可是好的,我自己……” “你稍用力伤口就要崩裂,昨天晚上你差点小命就没了,难道想让姨娘担心死?” “只是刷牙……” 话还未说完,却是被他用牙刷堵上了。 她瞪大眼,只觉哔了狗了。 男子的模样很严肃,好似在做什么神圣的事一般。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臂弯里,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嘴.巴张开,用牙刷小心地刷着。 杨满月顶着一屋子奴婢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只觉尴尬极了。 自己都这大人了,居然这样被人摆弄,未免也太羞耻了。 可男子不觉,反而觉得这般甚是有趣。见小家伙瞪着眼气鼓鼓地望着自己,不禁莞尔。 漱好了口,又让人取来面巾,小心擦拭,见她脖子里也冒出了细汗,心情越发愉悦。出汗了,看来是大好了。 用热毛巾擦去汗水,又吩咐道:“弄些冰盆来。” 情愿让她盖着薄被,也不能让她太热,不然对伤口不利。 “是,侯爷。” “让你们做得鸡汤小米粥可做好?” “回侯爷,早做好了,放砂锅里一直捂着,这会儿都软和了,夫人吃了正好,好克化。” “取来。” “是……” 杨满月当真是眼泪都要下来了,怎么有种怪蜀黍养成小萝莉的既视感?虽有些感动,可她也看得出,这个家伙似乎觉得给自己喂食,刷牙,洗脸是个好玩的事? 喂喂喂,这种“俺是宠物”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陈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小闺女像个娃娃一般被高大的男子圈在怀里,头靠在他肩膀上,他一手圈着自家小闺女,一手拿着银制的汤勺,舀一勺便吹一吹,然后面无表情地道:“啊……” 自己闺女看起来是不情愿的,可似乎碍于男子的威严,只能蹙着眉,不情不愿地张嘴,任由男子喂着。 这一幕其实看着有些温馨,可不知为何,陈氏与满仓却是有些想笑。 满月平日里多强悍的一个人?别看她平日里说话柔柔的,可行事做派却是有着一股子男儿家的爽利与强势。可这会儿却如一个小猫儿般被男子拿捏着,竟是有些想笑。 又见满月脸色好了许多,也精神许多,心里大定,上前行了一礼,道:“多谢侯爷精心照顾,妾身感激不尽。”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冷云神色淡淡的,可以他清冷的性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却已是态度随和。陈氏与此人接触不多倒也知他性子,知他爱屋及乌便也不拿乔,福身道:“侯爷,不如让妾身来照顾吧。” 冷云放下碗,一碗鸡汤小米粥已见了底,他伸手摸了摸满月的肚子,兀自点头,好似在确定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才道:“有劳姨娘。本侯还有公务要办,府里一应事务让管家去替您打点就是。” 说罢便冲门外道:“本侯的话可听见了?” “是,侯爷。陈姨娘,请吩咐。” 陈氏脸上闪过不自在,她一个乡下妇人哪里使唤得惯下人?不过毛脚女婿一片心意自是不好拂逆,当下点点头,“侯爷尽管去,妾身会照顾好小娘的。” 冷云点头,看向满仓,道:“学业耽误不得,仓哥儿,我送你去先生那。” “嗳,姐夫!” 满仓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显是经过昨天的事这家伙已彻底把侯爷当成真姐夫了。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到了门边还不忘回头关照道:“阿姐,你好生休息,有姐夫照看,坏人不敢来了。”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不知该如何回应。满仓这小子似乎对冷云很崇拜,人家徐小公爷也没见他巴结。倒是对上冷云,一口一个“姐夫”叫得亲热,难道这世上当真还有“眼缘”一说? 一大一小很快走了,陈氏让人打来水,按照大夫的吩咐给满月擦洗了伤口又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后才扶着她靠在软枕上,说起话来。 “小娘,娘看侯爷待你真心,这男儿家粗心,若能对一个女子体贴细微必是心里极喜欢的。依娘看,这门婚事可应下。” 满月沉默不语。冰块虽无赖,可这无微不至的照顾却也让人感动。只是想到那句话便又心生膈应。 说到底,他高看自己一眼的原因正是自己的一无所有。就算是个政治小白倒也能理解他这般做的原因。所以她杨满月也不是特殊的,只要是另一个农家女,只要他看得顺眼也是可行的。 毕竟那话是他亲口说的,他需要一个妻子,而不是需要她杨满月。 所有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竟觉心里有些苦涩,也不知自己计较个什么,总之需要妻子而非她这个人的认知让她颇为不舒服。 见她沉默不言,陈氏以为她还在抵触,便叹息道:“娘知道,这门婚事是被算计了的。娘本也不愿,可娘见侯爷待你真心便觉这阴差阳错的许是天意。” 她说着便又喃喃道:“这可不就是戏文里说的,上错花轿嫁对郎么?没准是一段佳话呢……” 第111章 本侯来提亲的 好似的确有些浪漫的色彩…… 听陈氏这样说,她不由有些想笑。 问题她若当真是个明朝女子也就罢了,毕竟这是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头。可她到底不是明朝女子,前世的三观左右着她,这般就嫁了未免也太怪了。 “小娘,多相处下也好。” 陈氏又继续道:“别拒着就能知道人的好了。” 满月忍不住轻笑,“娘,您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啊……” “讨债鬼!” 陈氏忍不住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娘这是为你好,能找个知冷知热的汉子过日子不容易。我看侯爷虽性子冷清,不苟言笑,对你倒是真心,有这样的汉子护着,一辈子都亏不着。” 杨满月笑了笑,点头道:“知道娘是为我好,我听娘的,不抵触,多看看?” “嗯嗯!” 陈氏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母女这边说着话,那边冷云带着满仓已到了叶家村,满仓有些不解,道:“姐夫,王先生不住这儿。” 冷云点头,“知道。” 侧头看向满仓,问道:“满仓,姐夫带你去看戏。” 满仓不笨,最近深受满月现代思想教导,越发会察言观色了。听冷云这般说,便知他是要给阿姐出气了。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问道:“姐夫,您是要找叶戚替阿姐报仇吗?” 冷云反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满仓呆愣了下,眼里生出茫然。 他尽管恨,可到底是个孩子,真要他拿主意了却是有些迷茫了。 怎么做? 把叶戚拖出来打一顿?或者没收他们的家产? 满仓有些迷茫,光这样想想,他竟觉自己无任何报复的块感,这是怎么回事? 冷云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仇自己报。” 一语惊醒梦中人,满仓终于明白,自己不觉有块感的原因在哪了。 旁人相帮终抵不上自己亲手报仇来得爽快啊! 那么问题又来了。 既然不是来给阿姐报仇的,姐夫带他来作甚?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冷云摸了摸他的头,道:“李家乃我后所乡绅,一门两进士一举人,总要去拜访下的。” 满仓一脸困惑,可随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道:“难道这回他们也有份?” “仓哥儿,好好看着便是了。” 冷云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就这点上,你得好好跟你阿姐学。” “哦,我知道了,姐夫。” 满仓乖巧地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冷云,略犹豫了下,伸出小手试探着去碰了碰冷云的手,眼里带着孺慕之情。 冷云愣了愣,清冷的眼底闪过片刻柔.软,伸手抓住满仓的手,道:“等下莫要失礼。” 见冷云与自己亲近,他心底欢喜,脆生生地应道:“嗯,我省得的,姐夫!” 一大一小牵着手,将马儿让侍从牵着,朝着李家而去。 待到了门口,门口的阍者见来者穿戴不凡也不敢冒犯,当下步下阶梯上得前来,打袖弯腰抱手行礼道:“不知尊客来我李家有何要干?” 冷云没说话,边上的侍从递上了一个名帖。那阍者能在李家做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眼力自是不凡。随便一瞄,顿时惊出汗来,忙跪下道:“不知冷侯爷大驾光临,小的孟浪,这便去请主人出来。” 说着起身朝府里而去。 须臾功夫,李家忽然中门大开,李明生越过门槛,快速下得台阶来,连连拱手道:“不知侯爷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李举人言重。” 冷云举止倒也斯文,虽是面无表情的可倒也不失礼数。 李明生到了近前,刚要说话却见李慧娘跟在后头追了出来,“父亲,您的帽子掉屋里了,侯爷身份尊贵不敢失了礼数。” 说话间人已到近前,淡淡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女子笑容如星辰闪耀,褪.去了十五六岁少女的青涩,这年华更显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 只是当目光触及冷云边上的满仓时,笑容霎时收敛,眼里带过一丝阴狠,随即又消散在眼底,故作惊讶地道:“咦?这不是杨家小哥么?怎会与侯爷一起?” 李明生微微蹙眉,堂堂宦官家的姑娘出门也不戴个冥篱,还这般唐突,也难怪会被杨家小娘算计了。想起那个倔强的丫头,李明生不由叹息。 她能把纸条给叶戚便知自己与叶家从此后绝无可能再真正意义上近亲。此番应承下叶家的婚事,不过是为慧娘名声着想。 所有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他轻咳了一声,道:“慧娘,不得无礼。” 说罢又拱拱手道:“侯爷,这是小女慧娘。因是独女,故而偏宠,失了礼数,侯爷海涵。” 冷云冷笑,“不知李举人要本侯如何海涵?” 李明生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冷云知晓自家姑娘算计杨满月一事了? 想到这里不由冒出冷汗。杨满月虽没吃亏,可到底是自家姑娘算计了别人,差点毁了别人名声,且算计的事也着实难以启齿。冷云此人极为护短,再者杨满月乃未过门的妻子,这番算计怕是触到了此人逆鳞了。 想起冷云的手段,李明生不由脖颈发凉,忙拱手道:“小女无状,老夫自当惩戒,万望侯爷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冷云轻笑出声,声音淡淡的,可却如一把利剑直刺李明生心脏。只见他薄唇微掀,略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凉薄,一字一顿地轻声反问道:“哦?那是要如何惩戒呢?本侯的夫人可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差点没了小命…………” 顿了顿又轻声道:“嗯,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刑。李举人,你说要本侯如何海涵?” “什?么?” 李明生一脸惊愕与莫名,“侯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云眯眼,忽然看向李慧娘,只见刚还一脸春风的女子却是神色大变,笑容显得极为僵硬,眼里生出几许怨毒。 仅这一眼,冷云便明白了一切。 他眯眼,若有所思地望着李慧娘。李慧娘不敢正视他,这才发觉这男子俊则俊矣,可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却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只是再想起男子这般是为了那个践人,又生出嫉妒来,只恨叶戚与荣怀不顶事,这样都弄不死杨满月,得亏她与表哥使了这大力气,当真是一群废物! 李明生似也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没法确定,只觉自己女儿神色不对,难道她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久,冷云才道:“李举人既不知便罢了。” 顿了下又道:“冷某今日前来是来说合一桩亲事的。” “嗯?” 李明生又懵了。 都说冷云性情古怪,这一会会儿功夫怎又生变化了?这思维跳跃的,老夫跟不上啊! 李慧娘神色一动,心里暗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偷偷瞄着冷云,越看越觉这男子当真是人中之龙,伟岸极了。 这样的男子难道不应该属于自己么?杨满月算什么?凭什么让这个男子出头维护? 昨日的事李慧娘已知晓,可却不怎么害怕。万事都是叶戚出面的,要倒霉也轮不到自己。 刚刚听男子那般问以为怀疑自己了,心里害怕。可这会儿这男子话锋又一转,倒让李慧娘有些摸不准了。 “在下有一兄弟,尚未婚配。听闻李家千金知书达理,颇有贤名。” 冷云忽然笑了起来,一拱手道:“因冷某声名狼藉,连累了兄弟,故而今日斗胆上门替我兄弟求亲。” 李明生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置信,“侯爷难道不怪罪小女她?” 冷云淡淡一笑,“不过是小孩子家的吵闹难道还要当真么?” 他看向李慧娘道:“李家姑娘,意下如何?” 李慧娘白了脸。 男子虽笑着,可看着她时,眼里却是没有温度的。 自知自己做过什么的李慧娘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虚。男子狭长幽深的黑眸似已说明了一切: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就好好承受我的怒气吧! 无波无澜,毫无人气的眼神让李慧娘肝胆俱裂,颤着身子脱口而出道:“不!我不嫁!” 冷云轻笑,边上的侍卫忽然上前捧上一个盒子,在李明生跟前打开,随即又关上。冷云负手而立,脸上神色又变得寡淡,“李家老爷,觉这门亲事如何?” 李明生身子抖着,虽是一眼却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忽然伸手就是一巴掌上去,唾骂道:“不当人子!” 冷云转身,牵着满仓边走边道:“如此,本侯就静候李举人佳音了。若无问题,三日后本侯自当派人下聘。” 说话间人已渐行渐远,李明生脚下发软,身边奴仆忙搀扶住,“老爷……” “作孽,作孽啊!” 李明生呆愣了片刻,忽然呼天喊地了起来,挣扎着站直身子,又是甩手给了李慧娘一个耳光,“你,你,你这逆子!都是你惹得祸!老夫一生清清白白,如今却要因你这逆子处处受人挟制,先是叶家那小人,现在又是冷云!还想不嫁?!呵呵,你以为你还有得选?!” 第112章 由不得你 李慧娘被李明生一巴掌扇得瘫坐在地上,两眼呆愣,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您,您当真?” “你这逆子!” 李明生气得浑身哆嗦,“说,你到底背着老夫做了什么?!” “我,我,我没……” “啪!” 又是一记耳光落下,“你还敢狡赖?冷云此人虽蛮横,可却不是无的放矢。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来惹你。你到底对杨满月做了什么?!!” “父,父亲……” 李慧娘泪水涟涟,仰起头望着李明生,当真是梨花带泪,楚楚可怜。 “父亲难道不信女儿么?” 若是以往李明生定是要被这表情给糊弄过去。可这会儿天下第一的杀神都杀上门了,且一想到自己放在手心里疼着爱着的爱女居然欺瞒自己,更是惹祸上身,便气不打一处来。 无视她脸上的表情,冷笑道:“信你?我就是太信你才让你惹下滔天大祸!冷云是好招惹的么?此人极为护短,你暗算了他的人,你还想好过?!” “爹爹又何须怕他?不过一介武夫……” “闭嘴!” 李明生呵斥道:“武夫?一介武夫?既嫌人是粗鄙武夫,你又何必使那见不得人的手段?” “爹爹这话是何意?女儿何时……” “啪!” 一张纸条被扔在了李慧娘脸上,李明生气呼呼地道:“你还敢说你没有?!”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呼呼地道:“这个杨满月当真是厉害,这张定是假的,她找人模仿了你的笔迹,把这张纸条给了叶戚,叶戚再来威胁我……” 话说到这里却是没再说下去,只狠狠地瞪了李慧娘一眼,“都是你这逆子惹出来的祸!!” 说罢便命人将李慧娘架起,嘴里道:“此事由不得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冷云此人得罪不起!” “爹,爹,不要,不要啊!” 李慧娘大哭了起来,“不要,我,我不要嫁他弟弟,我要嫁他!杨满月,都是杨满月!她是妖孽附体了,她是狐狸精,她要害……” “啪!” 走在前头的李明生回过身甩手又给了她一记耳光,大吼道:“你这逆子!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等下给我老实道来,你到底对杨满月做了什么?!哼!不嫁?莫说是你爹爹撑不住,就是你大伯来了对上冷云也是撑不住!你若不嫁,顷刻我李家覆灭!你这逆子,你到了现在还不知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吗?!!” “那冷云是什么人?啊?!朝中阁老都要忌惮三分,弄死咱们一个乡下士绅比捏死个蚂蚁都容易!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搞得冷云要如此?!” “我,我没……” “还敢说没?” 李明生肺都快气炸了,本来想让人把女儿拖走,自己冷静下的。哪知这个妮子不配合,这个时候还要来添堵,只觉自己教育失败到了极点。 这会见她死不悔改,当场怒不可遏,发作了! “那个冷云杀人不眨眼,莫说是弄死你,就是弄死个使臣都是嘴皮子一番的事。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后所你是千金,在豪门大户跟前你就是这个!” 李明生竖起自己的小拇指,冷笑着道:“我们李家一门两进士一举人不假,可也就仅此而已了。你大伯能和侯爷比吗?是,不错,冷云是武夫,可他不是一般的武夫!!就是魏国公都不敢得罪此人,那宫里的执笔太监侯景够狠了吧?可也要忌惮此人几分,你说说,和这些人比起来,你算个什么?!” 李明生一口气说完见女儿还是一脸一不服,怒气越发盛了,只是在这盛怒之下竟感到一丝悲凉。 这就是自己当成男儿教养的好女儿,其谋略胆识连杨满月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杨恒啊杨恒,老夫终是差你一筹,纵然我是举人,你是秀才,可看看咱们的孩子……” 李明生仰起头,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现,嘴里喃喃道:“真是命运弄人,杨恒兄你若还在世,恐也中举了吧?” 李慧娘有些吃惊,听父亲这话难道认识杨满月的父亲? 李明生慢慢低头,看向李慧娘,不由摇了摇头,低低道:“慧娘,这事父亲怕是维护不得你周全了。你且准备准备,便嫁了吧。” “父亲!” 李慧娘尖叫出声,三步并两步爬到李明生跟前,抱着他的腿大哭道:“父亲,不要,不要啊!他那弟弟是出了名的纨绔,女儿不要,女儿不要……” “他那弟弟?” 李明生看着女儿,忍住笑了起来,“当真是愚蠢至极!若能嫁给冷云的胞弟那倒是福气了!怕就怕非那个纨绔子而是要嫁给他的义弟!” “什!么?!” 李慧娘惊呆了,“他,他有义弟?”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李明生说完这句话便软软地靠在门栏上,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脸露哀戚与疲惫,挥了挥手,道:“把姑娘带下去,好生看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不!” 李慧娘绝望地惊叫着,挣扎着,“父亲,你,你不能!我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你唯一的女儿啊!娘,娘……” “慧娘!” 一个妇人匆匆跑出来,见女儿肿胀的脸,顿时心疼不已,“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娘亲救我!” “做什么?!你教得好女儿!” 李明生冷着脸,“还愣着做什么?把姑娘给我带回屋去!” “老爷!” 妇人尖声叫道:“事的经过我都听人说了,咱们慧娘是不对可也得到教训了!她杨满月也没吃亏,那个煞星凭什么找我们麻烦?!文博要娶个乡下贱丫头为正房太太已是很委屈了,她还要怎么样才满意?!” “呵呵!” 李明生冷笑着道:“老夫一世英名就败在你们手上了。” 他看着李慧娘一字一顿地道:“她若那次吃了教训就收手,冷云今日就不会前来了。把人害得差点没了小命,我是冷云恐怕要将你们全部弄死!现在只是牺牲慧娘一个保全了李家已是格外开恩,你这妇人莫要搞不清状况,给我速速让开!” “老爷!” 妇人一擦眼泪,走过去对着几个下人就是几记耳光,骂道:“什么狗东西?姑娘也是你们能碰的?!” 说着把哭泣着的李慧娘抱在怀里,冲李明生道:“老爷,当真要应下这门亲事?” “不应下又能如何?!” 李明生心里也痛苦。自己从小受圣贤教导,一辈子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家里治家也素来秉持中正之道,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更是用心教导。 不指望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文章来,只期望她多读些书能多明白些道理。谁知自己竟教出了一个狼心狗肺,不择手段的人来。 这简直是平生最大的污点与耻辱! 之前对女儿期望有多高,有多爱,现在就有多失望,多恨! 想毁人清白已够颠覆他三观了,这会儿人家的未婚夫都打上门来,可见女儿这次是多过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他都不想知道女儿到底做了什么,生怕知道了会被活活气死。 可饶是如此,到底是疼爱的爱女,冷云那人报复心极强,慧娘恐得不了好。若是能周转,李明生自然是不想女儿嫁的。 哪怕他自己把女儿活活打死,也不想她去受外人折辱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老泪纵横,“若是不交出慧娘,李家就完了!” 妇人瞪大眼,道:“他敢!” “他有何不敢?!连使臣都敢杀的人,你能用常理度之?” 妇人当场无言,不由软了口气,哭着道:“老爷,难道真没法子了?” “有……” 李明生看了李慧娘一眼,道:“慧娘若能跪到杨满月跟前,求她说情,或许此祸可免。” “什么?!” 李慧娘不敢置信地抬头,“要我去求那践人?我不去,我宁可死!” “那你就等着死吧!” 李明生冷哼一声,抬脚进了屋里,冷冷道:“愚不可及!” “老爷,老爷!” 妇人撕心裂肺地喊着,“你可不能不管慧娘!咱们就这一个孩子啊!她不去,我去,我去,我去求杨满月!” “娘……” 李慧娘哭着道:“娘,以后女儿都好好孝敬您,女儿不嫁了,一辈子陪着您,您不要让我嫁。我,我,我算计了杨满月,这回,这回,这回更是给叶戚出了主意,她不会放过我的……” “你……” 哭泣着的妇人呆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 李慧娘眼看事情闹大发了,知道自己要再不老实交代可能真得完蛋了,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倒了出来,“那日,女儿去县里买首饰遇见了柳氏与梅姐儿……那杨满月甚是狡猾,表哥被她骗着喝了杯酒,随后她借口去看下弟弟就来,让表哥在那儿等,表哥那人你也晓得,就爱杨满月这种呦齿……结果着了人家道,要娶个村姑,心里也怨……” 一番陈情后,蓝氏惊呆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这般大胆,居然敢在人丁的问题上作文章,那杨满月还因此受刑,以那煞神护短的性子,这回岂能安好过关?! 第113章 看好夫人 一时间,蓝氏心乱如麻。 心中又气又恨。 气女儿的不争气,恨杨满月的心狠手辣。 既然没吃亏又何必再生事?为什么要把纸条给叶戚?若不是毁了文博的婚事,那小子又怎能和女儿合谋这般算计她? 且不说李家这边如何闹腾,再说冷云带着满仓离去后便直接去了王志家。 一番客套后,冷云便问道:“王先生,仓哥儿课业如何?” 王志摸着胡须,点点头道:“这孩子聪明且不提,主要还是勤奋,将来必可成材。” 冷云点点头,边上人立刻捧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却是一套文房四宝,冷云道:“此番多谢先生维护,仓哥儿有您这样的先生教导冷某自是放心。此乃宫中所出,圣洁之物配高洁之人,先生莫要推辞。” 王志脸上神色不显,心里却是暗暗点头。 都说冷云性情虽古怪,可2次见面却觉此人虽行事不寻常可却也不是那种粗鄙之辈,当真人杰。 当下呵呵一笑,也不推辞,亲手接过,笑着道:“老夫一介书生却能得这宫中之物,感沐天子恩德,多谢侯爷垂怜,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便当着冷云的面细细查看,嘴里不断道:“果是宫中出产之物,端得是不凡……” 那神情好似见到了什么天仙美女一般。冷云心里暗暗一笑,王子明果是疏狂之人。不过嘛…… 倒是率真可爱! 接下来的时间双方谈得倒也融洽,王志也有些惊讶,这个冷云虽说是武将,可却精通诸子百家,各种典论章句随口就来,且不像文人那般迂腐,见解独特,二人一番相谈,倒是冷落了满仓,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如此几壶茶尽,才作离别。 “仓哥儿,且在这里好好学着,晚点我让人来接你。” “嗳,姐夫且忙去。” 满仓脆生生地应着,继而又小声道:“姐夫,你在京城阿姐其实念过两回,都在梦里说的……” 冷云不动声色地问道:“她说梦话你如何得知?” 满仓贼兮兮地一笑,“我有两次起来尿尿,听见阿姐屋里有声音就去看看,就听见她在骂姐夫你咧……” “骂我?” 冷云蹙眉,“骂我什么?” 满仓忙道:“她说您没良心,也不给个信来,还说吃了就跑,不负责……” 满仓挠着头,一脸纠结地道:“姐夫,你什么时候吃东西没给钱吗?你给我们的钱都足够吃一辈子啦,阿姐也是的……” 冷云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露出一丝喜悦,拍了拍满仓的肩膀,道:“大了你就懂了。” 说着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莫名的满仓。 盛夏的乡间水乡其实极美,到处是葱葱绿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都闪着光芒,看着让人心情愉悦。冷云骑上马,信马由缰地任由马儿走着,想起满仓刚刚的话,嘴角似乎已不受控制,不断上扬着。 素来冷酷的心在她追上他还钱那一刻就被扎了个洞,这会儿这个洞又变大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好似在填满着心底一般,想起她气恼的瞪着自己的可爱模样,挥动了下马鞭,朝着镇子快速而去。 当到了镇子时,看见卖冰糖葫芦的,想起小家伙吃药时的难过样子,略一思忖,冲随从使了个眼色,然后无视一群侍从“见了鬼”的脸,冷声道:“全部买回去。” 顿了下又道:“再去买些蜜饯来,各种各样的都要有。恩,还有什么是能去苦味的?” 一群侍从恍然大悟,纷纷出起主意来,“侯爷,卑下觉得买点霜糖比较好……” “你这蠢货,哪有直接吃霜糖的?要我看还是买点水果比较好……” “西瓜,西瓜最好啦!” “你个呆子!夫人现在身子虚,西瓜不能随便吃,会拉肚子!” “我看夫人年岁还小,干脆买个面人,我家妹妹看见面人就肯吃药。” “你那妹子是个啥玩意?夫人那金贵的人能看上面人?我看请个浇糖稀的人过来给夫人表演,夫人一开心就吃药了,吃完就能吃糖稀……” 这些当兵的都没什么文化,都是糙汉子,能出什么好主意来?可某个冷男居然觉得有理,立刻大手一挥,几个侍从如狼一般四散开来,须臾功夫便抓了一堆捏面人,浇糖稀,演杂耍的过来。 这还不算完,手里居然还拎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糖葫芦,各色水果,苏州来的酥糖,湖北的龙须酥,还有绿豆糕以及各色蜜饯,每个人都扛了一大袋,这是准备让某姑娘吃到天荒地老的节奏哇! 坐在马上的某男显然对属下荒唐的行为感到满意。有这多好吃的,甚至还有海外才有的蜜望子(芒果)与红毛丹,小东西定会开心。 毕竟这里面好多东西小东西肯定没吃过。 想起她上回看见大榭萝卜干时的开心模样,某男嘴角便荡起一丝笑容。 察觉到属下都看着自己,且都一副见鬼的模样,他立刻冷了脸,故作无恙地点了点头,道:“回去。” 说着便策马前行,跟在后头几个侍从偷偷议论道:“你,你们看见了吗?侯爷想起杨姑娘都会笑呢。” “以前侯爷从来都不笑,后来是看见杨姑娘就会笑,现在居然想想杨姑娘就笑了,啧啧,咱们这位夫人可了不得。” “别说了,当心侯爷听见……” 这群人也是小心了,沉浸在恋爱中的男子哪里会听见别人议论?此刻就想着小东西看见这多美食的高兴模样了,哪还能听见别人说什么? 很快的,到了家门口了,这个恋爱中的男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奥,对了,青云还在县大牢看着那东西吧?去传个话,弄个死囚替上去,本侯留着那东西还有用。” 刚刚还一群嘻嘻哈哈的家伙一听这话顿时收敛了笑容,立刻抱拳道:“是,侯爷,属下这就去!” “嗯。” 都是聪明人,侯爷一句“弄个死囚”出口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诚如荣怀所言,他一个小小县丞若无后台哪可能这般嚣张? 如今事发,若无人保护,荣怀必死在大牢内。 一群属下不由佩服自家侯爷的算无遗策,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不敢怠慢,立刻去县衙办事了。 冷云点头,翻身下马,马夫立刻把马牵去马厩,管家上得前来亲自接过马鞭,禀报道:“侯爷,您走了后,夫人与陈姨娘又说了会儿,这会儿又睡下了。” 冷云点头,管家又继续道:“按照大夫吩咐的,又做了乳鸽汤,放了红枣,还做了鲈鱼汤,都是对伤口有好处的。蔬菜就做了一些时蔬小菜,没有发物在里面。” 冷云点头,看了身后拎着东西的随从一眼,蹙眉道:“似蜜望子有伤之人也不可食?” “回侯爷,大夫是有交代,桃,杏,蜜望子都不可食。” 冷云点头,道:“既夫人不能吃,便给姨娘送去。另外挑一些给仓哥儿与王先生送去。” “是,侯爷!” “还有一事……” 管家迟疑着,“刚刚石家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 冷云一蹙眉,面无表情的脸似又冷了几分。 “回侯爷,是,是,是……” “说!” “是,侯爷!” 管家擦着头上的汗,侯爷的脸色好可怕。 战战兢兢地从袖口掏出一个瓷制的圆盒,道:“他听说夫人受了委屈,所,所以送了一盒御赐的红玉生肌膏来。”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立刻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冷云眯起眼,眼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送给夫人的?” “是,是……” 管家都结巴了,“老,老奴不敢做主,可,可想着他,他是石阁老的孙儿,也,也不敢得罪。故而,故而就收下了。” 见自家主人脸色越来越冷,似都要拧出水来了,忙道:“老,老,老奴没,没让他进去。” “扔掉。” 冷云吐出两字后,便朝着满月的院子走去,“以后那东西送来的都给我扔了!” 说着似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夫人如何会与他相识?” 管家都快哭了,这他哪知道啊? 正吓得左右无神的时候,又听那沙哑的声音响起,“东西拿来。” “啊?” 管家的眼睛成了蚊香眼。 不是让扔了么?怎么又要了? 冷云把那瓷盒拿了过来,在手里摩挲了下,吩咐道:“以后好生看着夫人,不要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接近夫人,夫人年幼,不识人心。” 顿了下又道:“下次夫人若再受伤,唯你是问!” 管家连连点头,看着侯爷离去的背影只觉内心小人宽面条。 侯爷,您走的时候也没关照老奴要时刻盯着啊?! 怎现在夫人被人陷害,与石公子相识这账全都算他头上了? 想到这里,只觉未来日子黑暗,忙招呼了一群小厮奴仆,怒气冲冲地道:“侯爷吩咐了,夫人此次受伤全是我等失职!这次就罢了,再有下次全部打死!以后夫人出门都给我看着点,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人跟夫人多往来,记住了,特别是男人,还有那个石家公子!!!” 第114章 那个水仙男 “你回来了?” 冷云到了满月的屋子时,杨满月也是刚醒来,才刚刚坐好便见冷云来了,不知不觉中竟是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带着点雀跃道:“阿娘累了,我让她先吃点东西睡午觉去了,你吃了吗?” 见她关爱自己,心情微好。可一想到手里的东西便又觉不爽。压着心里那酸酸的陌生感,走到床边把生肌膏拿出来,故作无恙地道:“刚刚石琮来了,给你送来了这个。” “石琮?” 杨满月愣了下,“他怎么会来?这是什么?” 男子狭长的黑眸阴暗了几分,心底涌起一股怒气,可面上却是不显,不动声色,佯装随意地道:“听说了你的事,知你受了伤便送了一盒御赐的红玉生肌膏来。” “他会这么好心?” 杨满月眼露困惑,“他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么?免得又去带坏他的祖父,打他祖父的主意。” “你跟他很熟?” 冷云从婢女手里接过茶,轻轻吹了一口,道:“打他祖父主意又从何说起?” 不说这个还好,这一问,某姑娘却是立刻气呼呼地道:“你不知那人有多讨厌,整个一个水仙男!” “水仙男?何解?” 见她这样,他心情好了些。 嗯,看来小家伙不喜欢他。只是一想到石琮那样清高的人居会送这东西来,刚刚好转的心情立刻又阴沉。 他在打自家小东西的主意,同为男子太清楚一个男人会如此这般是在动什么脑经了。 “就是清高自负,自以为是,眼里只有自己的意思。” 满月胡乱解释着,随即又气鼓鼓地道:“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他了。他祖父来吃东西我自是要招待的,不然我开店做什么?可他总说我不怀好意,恋慕他祖父的权势,想借美食讨好他祖父为自己谋得好处。真是的!” 越说就越来气,“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虽穷,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事却也做不来。再说,我一女子能谋些什么好处?就算有也不过是想求个庇护罢了,难道这也算罪过?” 冷云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道:“你是我妻,毋须巴结任何人。” “就是嘛!你都是我大明第一战神,位高权重的,我还要巴结谁?县官不如现管……” 话说到一半却是卡在那儿了。一张小脸迅速泛红,低下头,恨不得直接给自己来两巴掌。 自己这都是在说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 太丢人了! 她尴尬不已,恨不得钻地洞了。可某男听了这话却是心情瞬间大好,小心地靠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勾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见她眼珠子乱转死活不敢看自己,嘴角扬起,只觉有趣极了。 心尖又有些痒痒的,小东西这样太可爱了。那唇上的伤口此刻看来竟也不破坏美感,反带着一种极致诱.惑,轻轻地含.住,轻吮着,渐渐入迷。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见她红红的小脸,雾气蒙蒙的眼睛又觉按捺不住,果断地再次亲住,听着她娇喘吁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只觉内心烧出了一团火来,按住那双反抗自己的小手于自己胸膛上,却又觉胸口也如火烧般,那热流直入小腹,一团火在那儿烧了起来。 “小东西,小东西……” 他轻吻着她的脖颈,耳垂,轻轻呢喃着,“什么时候能长大?” 她被他弄得头发晕,感觉跟缺氧了一般,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听他这样亲切呢喃,情不自禁呼唤着,竟是鬼使神差地应道:“过几年就长大了……” 抱着她的男子手不自觉地用力,扯到了伤口,她疼得惊呼,一下子清醒过来,再一想自己刚刚说得话,当场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妈妈呀,她这是在说什么啊?!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而饱含情y,眼底的侵占之意毫不掩饰。略停顿的动作很快又继续起来,在她细细的锁骨上轻轻啃噬着,低沉的声音传来,“以后不许跟石琮往来。” “嗯?” 她瞪大眼,推开他,道:“我何时与他往来了?” 说着又想起了徐远,猛地一拍手却是又扯到了伤口,疼得直倒吸凉气,龇牙咧嘴地道:“说起来我都忘了,我跟魏国公家的公子约好了,我要把那个鲜味素卖给他们,这会儿应该来信了。” “徐远?” 某郎君好看的剑眉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浓浓的不悦从眉间散发开来,“你怎么会认识他?” 嘴角一扬,刻薄之意顿现,“呵……我不在的日子,你倒是过得潇洒。当真是往来无白丁,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勋贵子弟。” 咦? 大叔是吃醋了吗? 她瞪圆了眼睛,又用手揉了揉,企图从某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看出点端倪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是石琮带来的,那小公爷好吃。” 说着又忍不住赞赏道:“要我说,什么宁波四公子,那石琮看着是文人可这气度一点也不如人家小公爷。小公爷身份多高贵?可却不摆谱,人也和气,还豁达,颇有狭义之心,比那石琮不知好了多少。” 冷云冷哼,“勋贵子弟岂有良人?” “咦?你这话说得不对。” 对于男人眼底渗出的危险某姑娘忽然跟看不见一般,摇着头,反驳道:“英雄不问出处,怎能以家世论人品好坏?我觉着这个小公爷就挺好的,虽然有些傻傻的,不过心地善良。最关键的……” 她一拍小手,欢快地道:“鲜味素他家一定能出个好价钱。有了钱我就能去县里开个大酒楼了!哈,我要开个超级大的酒楼,开一个大明人从未有过的酒楼……” 沉浸在未来幸福生活中不可自拔的某姑娘已经完全无视了某男的存在,yy得越来越起劲了,“要没小公爷这样的好人我不知要攒钱攒到什么时候才能去县里开大酒楼呢。” “我跟你说,我这个酒楼要既能办宴席也能喝茶,还要能住宿,前期要大笔大笔的投资呢!小公爷厚道,还说我将来要是把酒楼开到京城去,他罩着我呢!” “是吗?” 冷云的脸已黑成锅底了,一阵阵冷气由内而外散发着,说了半天的姑娘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咦?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再一看大叔的脸,顿时脸白了。 怎,怎,怎么觉得他一副要吞了自己的模样? “看来本侯若是不给你挣个国公回来你便觉本侯罩不住你了吧?” 他冷笑着,唇角微微上扬着,带着特有的残酷与凉薄,“本侯是缺你几个开酒楼的钱么?”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话不能这样说。你的是你的,我怎么能问你要钱开酒楼?可鲜味素就不一样了,那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声音逐渐变小,到了后面几不可闻,“拿这钱心里踏实……” 心里也是纳闷。 真是见鬼了。 衙门里的那些佐贰官与冷云比起来,明显对自己危害要更大。可自己不怕那些佐贰官,哪怕受刑也不怕;怎就这么怕他呢? 再怎么着,他应该也不会打自己板子吧?那自己怂个啥?真见鬼了! “拿我的钱让你不踏实?” 男子的眼神变得冷酷,“魏国公的钱拿着踏实?” “不是。” 她急了,“你怎么话只听一半啊?我的意思是说不是自己赚来的钱我花着不踏实……”、 “我听得清楚,听得很清楚,呵……” 他轻笑着,可笑容里却是没什么温度,配着那刚毅的五官,竟给人一种残酷凉薄的感觉。 “你不想依靠我却想依靠魏国公府么?!” “冷暮时!” 她也生气了,气鼓鼓地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需要钱,魏国公府愿出好价钱买,怎么了,怎么了,我错了吗?!” 见他还冷着脸,心里也觉委屈极了,“莫说我一个弱女子,只要是个人总想替自己寻个靠山的。我们家里母亲软弱,弟弟年幼,我要不多做些打算早被人吞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不依靠你?你远在京城的,我去哪找你?这久时间却是一封信都没,眼看着盛夏都要过了……” 她嘀嘀咕咕的,大概刚刚历经劫难,受了重伤,人也脆弱了,嘴.巴一秃噜,竟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了。说着说着一双秋水剪瞳里已是雾气蒙蒙。 满含控诉的小委屈模样让冷着脸的男人心软了,只觉这小家伙现在的模样让人心疼极了。铁血的汉子,水做的女子,任你郎心如铁也得化绕指柔。 他的神色软和了下来,轻轻揽过她,见她还瞪着自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捏了下她的鼻子,道:“瞧你,就是个孩子,说着说着还哭鼻子了,也不害臊。” “孩子哭正常,有甚害臊的?” 她抽了下鼻子,声音娇娇软软的,“走得时候悄莫声息的,去这久也没个信,那些来吃饭的食客都说你这回九死一生,你这人虽然全身上下都是毛病,可到底还算对我有恩,我可不像你这般没良心。动不动就欺负我……” “噗!” 饶是性子清冷也被她这孩子气的话给逗乐了,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这张嘴真是煮不烂的鸭子嘴。骂人有力气了?肚子饿不饿?” 第115章 患得患失 “饿!怎么不饿?” 她瞪着眼,“被那叶戚一顿搅和,我感觉我都几天没吃东西了,都快饿死了。” “不是用过鸡汤小米粥了么?” 他蹙眉,“饿了怎么不让人去做?怎么?他们怠慢你了?” 眼看他脸又阴沉了,忙道:“没,一直睡着,这会儿觉得饿了。” 说着又道:“你吃了吗?” 见她关心自己,他心情又愉悦起来。想了想,也觉小家伙说得有道理。只是想起那个徐远,又心生不悦。 小东西生得可爱,又机灵贤惠,难保那徐远不是在打小东西的主意,以后得让人多看着点小东西,免得被别人骗了。 暗自打定主意后便令人开饭。等菜摆好,满月却是不想吃了。 虽是个厨师,可却也有许多东西是不吃的,比如这乳鸽。 摇着头,道:“我不吃乳鸽。” 他剑眉一扬,道:“这是特地为你做的,对你的伤有好处。” 她猛摇着头,道:“我不吃鸽子,还有鹌鹑。” “为何?” “没有原因,就是看着吃不下。” 他蹙眉,思忖了下,将那汤拿过来,道:“那就喝点汤。” “不,不喝。” 某姑娘头摇得坚决,“鸽子,鹌鹑,狗肉,蛇,坚决不碰,汤也不喝。” “那么……” 他勾唇,眼里凝出邪佞,“是要我喂你才肯吃?” 说着便撕了一小条肉下来,送到她嘴.巴,“吃还是不吃?” “你这人怎如此霸道?” 她炸毛了,“我不要吃这个东西!” “好。” 他把肉放进自己嘴里,一把按住她的头薄唇覆上,愣是将嘴里的鸽肉送进了她嘴里。见她想吐出来,舌尖猛地往里一钻,紧紧粘合着,一群奴婢瞪大眼,都忘了回避了。 我滴个妈妈呀! 如此喂食,闻所未闻! 一条鸽肉愣是被男子塞了下去,她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睛也红了,平日就反抗不了这个男子,如今身上有伤更是难以反抗,不喜欢吃的东西竟是被他这样喂了下去,心里那个气呀。 男子面无表情地松开她,又端起碗,问道:“吃还是不吃?” 见她咬着唇,不吭声,他笑了起来,“看来你喜欢我喂你?” 说着便又喝了口汤凑近她。 她吓得花容失色,恼怒地喊道:“吃吃吃!冷暮时,你这人太霸道了!” 说罢便气鼓鼓接过碗,耳边又响起男子的声音,“都得吃掉,一滴汤都不许剩。不然……呵呵……” 他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凝出邪肆,“你知什么后果。” “我!” 去你大爷的! 真想把这句话喊出口啊! 可看着男子眼里的认真,却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真是倒霉透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怕他?! 认命地拿起汤勺,看着碗里的乳鸽又看了看他,哆嗦了下,回过头,忍着心里的不适慢慢地把一只乳鸽吃了下去。 当真如男人所言的那样,一滴汤都没剩下。 虽然味道不错,可被人强迫着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她就觉得有些想炸毛。吃下去后便觉一点胃口都没了,有些赌气似得把碗放一边,撅嘴道:“我累了,想睡午觉。” “嗯。” 他应了一声,把碗里的饭都扒进嘴里后道:“睡就是。” 说罢便有婢女拿手巾过来,他从婢女手里拿过手巾,转身看向她,道:“手和嘴擦下。” 说着便抬手擦去她唇上的油渍,擦完又换了一块手巾,面无表情地道:“伸手。” 我了勒个去! 这怪蜀黍是在玩养成么? 她低头看下了下自己,几乎平平的小包子,小小的手,又再看看他。 那啥…… 自己现在就是个小萝莉啊! 他果然是个怪蜀黍,这癖好太可怕了! 软软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男人虽面无表情的,但依然给人一种专心致志的感觉。好似捧在手里的是天下至宝一般,细心的擦拭,温柔的呵护,让她的心尖发暖。 “另一个。” 依然是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可就这三字,让某姑娘起了一种想扑倒他的冲动。 英俊潇洒,还有好看的腹肌,年少有为,多金大方,最关键的,他好似对自己真得很真心的样子啊啊啊啊啊?! 杨满月感觉自己的心要沉.沦了,也许他开始的确就是想要个地位不高的妻子,但,但遇见她后,也许,也许是有喜欢的吧? 心里发胀,发暖的同时又开始患得患失了。双子座的姑娘虽以敢爱敢恨著称,可在这古代,一个有地位的男人也意味着三妻四妾,付出了真心注定是要伤心的。 她是这样理解的,所以总是有些害怕。 毕竟历史的车轮走到17世纪的时候,女子想和离是没可能的了。 见她呆愣愣地望着自己,一双大大眼里一会儿露出痴迷,一会儿露出晦暗,他蹙眉,问道:“怎么?” 瞳孔慢慢聚焦,她缩回手,双手忍不住搅在一起,低下头,眼尖瞄着自己的手指,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轻声问道:“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不应该吗?” 他反问着,“你是吾妻。” 前半句让她心里猛然欢喜,可后半句却是让她心又沉到谷底,喃喃道:“只是因为这样吗?” 心里酸酸的。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是他冷云的妻子,他都会对人这样好? 想起他也会对另一个冠以“妻子”之名的女子这般体贴细微,心里酸涩极了,鼻子也有点酸酸的。倒在软枕上,拉过薄被,闷声道:“我要午睡了。” ????? 怎么…… 觉得小东西有些不高兴了? 见她把头蒙着,便伸手拉过薄被,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哪有不高兴?” 她嘴里这样说着,可那小.嘴却是不自觉地朝上撅着。见他还傻愣愣地问自己怎么了,酸涩的心里便涌出些怒气。猛地拉过被子,一个翻身却是发出一声惊叫,“哎呀,疼死我了!” 他一眯眼,拉过被子,白色的亵.衣上微微有血迹渗出,顿时怒火在眼里聚集,“多大的人了?一点数都没有!伤口又裂开了!来人,拿药膏来!” “你!” 她疼得脸色苍白,本就不高兴了,这会儿伤口又崩裂,这人还凶自己,只觉心里委屈极了。 什么嘛! 又不喜欢自己,干嘛要这样招惹自己? 只要是他老婆他都对人好,那自己在他心里跟其他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还凶自己!根本就是抱有目的才答应下这门亲事的,这会儿没耐心了,露出原形了吧? 赌气似得忍着疼痛趴在床上,任由他摆弄着。 既然这门亲事跑不了,那就不跑了。就当免费找个靠山好了,他想怎么样随他! 药膏涂在伤口上驱散了些许疼痛,凉凉的,重新包扎好后,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到底不高兴什么?” “没什么……” 她闷闷地应着,“就是累了。” 他挥手让下人都退下,褪了外衫,挨着她躺下,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蹭着她的秀发,呢喃道:“小傻瓜,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不过随即又觉得自己表现太明显,冷哼了一声,道:“不知你在说什么!” 男子低沉略带磁性的笑声在头顶上方响起,“煮不烂的鸭子嘴。” 说着便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道:“不是要午睡么?怎么还瞪着眼睛?快睡吧。” “我,我忽然觉得又不想睡了。” 杨满月忽然觉得自己好作,难道脑子真被打坏了? “那你想做什么?” 他坐了起来,曲起一条腿,随意得用手一撑,看着她道:“这伤得好好养着,再过个七八天可以带你出去走走,现在动弹不得。” 要命! 他这样好帅啊!! 如刀削般的五官因这一个随意的动作而变得柔和了一些,带出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 “咕咚!”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肿么办? 无赖的皮相真太好了,好像扑倒,扑倒,扑……扑……扑……倒倒!! 见她又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眼露痴迷,男子大大被取悦了。嘴角微微扬起,道:“明天看看情况,若是好些,我抱你去花园走走。” “那,那有书吗?” 其实她睡了一天一.夜,已睡饱了,虽身体虚弱,可再睡却也是睡不着了。 “看书伤神,你若闷……” “侯爷……” 说话间外面传来珊儿的声音,“侯爷,夫人该喝药了。” “端进来。” 一听又要吃药,她的小脸立刻成了一个苦瓜。 也不知药方是什么,这药吃嘴里不但苦还有些怪怪的味道,让她有些想吐。 见她苦着脸,以为她抗拒吃药,某男黑眸半眯,道:“不怕,我喂你。” “啊?” 她一脸古怪,“我又没说不吃,干嘛要你喂。” 说着又想起了那乳鸽,不由撅嘴道:“养伤未必要吃乳鸽,其实正常吃,不吃那些发物就行了。至于药,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是必须要吃的,怎会任性?” 他张了张嘴,最终沉默。 过了几个呼吸才点点头,“如此最好。” 第116章 你是影帝吗 如此过了好几日,伤势总算是好些了。一旦感觉好点了,某姑娘就坐不住了。只觉这几天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很想出去透透气。 只是那家伙也不知跑哪去了,只让人看着自己。 自己一想下床就有一群人哭天喊地地跪下,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直呼“夫人饶命”。几次一来,她都不好意思下床了,感觉在犯罪一般。 “侯爷不是送满仓去先生那了么?怎么还不回来?” 某姑娘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见陈氏捂嘴轻笑,忙道:“他不回来我就不能下床,可憋死我了。” “嗯,嗯,娘知道,娘知道。小娘,娘知道的。” “……” 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满月看着陈氏眼里的暧.昧打趣之色,不由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正在飞过。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陈氏还真是不例外啊。 现在看她跟冷云的眼神好似已是夫妻了,总拿这事打趣。 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背后一些地方又开始痒了。伤口浅的地方早就结痂,这会儿有些痒痒的,弄得人很不舒服。 见她扭身子在软枕上磨蹭,陈氏忙道:“又痒了?可不敢磨蹭,不然就留疤了。” “在背上又有什么打紧?” 杨满月倒是满不在乎,实在是伤口愈合时那种痒痒太难受了。 “别。” 陈氏站了起来,“侯爷留了药膏,擦了就不痒了,娘给你涂些。” “杨家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 珊儿上前行礼,“若是给侯爷看见我们不尽心伺候怕是要怪罪。” 陈氏摆摆手,道:“我是孩子的娘,娘给自己闺女上个药有甚怪罪的?” 说着便让人拉起屏风,把满月衣衫脱了下来,刚要擦却听到外面传来冷云的声音,“夫人呢?” “回侯爷,夫人一直念着您呢,这会儿杨家夫人在给她上药。” 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啊? 屏风内的杨满月不由嘴角抽搐。也没见冷云对下人做什么,可下人们却见他害怕的要命。 在这种高压气氛里工作可不什么愉快的体验,长期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药?!” 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里似蕴上了一丝不悦,“伤口出问题了?” “啊,侯爷饶命!是夫人说伤口痒,杨家夫人才说擦药的……” 杨满月不禁捂脸,冲陈氏道:“娘,您真确定这个性情古怪,脾气暴戾的人是良配?” 陈氏嘴角有些僵硬,沉默了好几个呼吸后才道:“可,可他对你好,这,这就够了。我,我看侯爷是讲道理的人,这不在意你的伤势么?” 陈氏说完又兀自点了点头,好似为自己找到了坚定的理由,说话又利索起来,“你看,他对小娘你就不会这样,这就是良配。” “……” 亲爱的娘亲,您竟让我无言以对!!! 把衣衫穿上,男子的脚步声已到了屏风外,陈氏忙起身,绕出屏风外,道:“侯爷,莫要怪他们,他们都很尽心,是小娘的伤快好了,有些痒,妾身给她上了您给的药了。” “辛苦姨娘了。” 冷云点点头,“正有一件喜事,姨娘既在,那这便说了吧。来人,把屏风撤了。” 陈氏愣了下,眼里露出疑惑,不由问道:“侯爷,喜从何来?” 那边屏风已撤走,屏风后头的杨满月也是一脸疑惑,不由自主地就想下床来。哪知男子却是先一步地来到床边,按住她道:“别下来,坐着听就好。” 说着便是从袖口抽出一打东西来,杨满月一头雾水,拿这多纸出来作甚?嗯?好像有字在上面? “魏国公那边有信了,这里是汇通钱庄的银票,两万两买下了你的鲜味素秘方。” “啥?!” 陈氏与满月同时惊叫,“两万两?!!” 如今时局稳定,又大开海贸,土豆,红薯,玉米等物也早推广开来,物资丰富,钱币的购买力十分强大。 杨满月估算了下,这边一两银起码值后世7,800块钱的购买力,这还只是她粗略估算的。听说在京城买个带小院的屋子也不过百两纹银,两万两银子,岂不是要值几千万人民币?! 满月这一换算,当场大脑当机了! 几千万买个专利费在后世并不稀奇,可能还低了。可,可就一个味精就值这多钱?! 几千万人民币啊! 额滴个妈妈,这要放到上辈子,就是把自己累死在灶台也赚不到这多钱呐! 我有几千万……几千万……万……万……万…… 汗珠从她头上冒出来,两只眼睛从呆愣到不敢置信,再到发光,最后都冒出幽幽绿光出来,看得冷云都忍不住哆嗦了下。 小东西…… 该不会发疯吧? “这,这真得是我的了?” 她呼吸急.促,颤.抖着手接过银票,“不是愚人节?不是开玩笑?这,这真是魏国公给的钱?” 声线都在颤.抖了,可见杨大姑娘有多激动。 “满,满,满月,稳,稳住……” 陈氏使劲地咽着口水,不停地擦着汗,让满月稳住,可自己却是说话结巴,手脚发抖,身子像上了岸的鱼般,不停前后摆动着,状似抽筋。 母女两眼里都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银票,饶是以冷酷残虐著称的某战神也被这对母女绿幽幽的眼神给震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道:“不过区区两万两,那鲜味素我听你这样说,盈利何止两万两?那就是个会下金蛋的鸡……” 冷云说着便住了嘴,忽然感到一阵无奈。 眼前的这对母女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而是母女二人把头凑在一起,像抚.摸稀世珍宝一般抚.摸着银票,还小声对话着。 “满,满月,月,月啊……真,真是两万两?上面盖大印了吗?” “娘,钱庄又不是衙门,哪有大印?” “嗳,就,就那个意思,有红印子没?” “有,有,你看这儿,这可不宝钞,上面都有私人印章,寄在了汇通,指名道姓的只有女儿能去把钱取出来。” “我滴娘唉。满,满月,这,这多钱,该,该咋花?对,对,对,娘这就雇人去挖大坑,咱连夜把钱拿出来埋地下。” “娘,放钱庄安全。” “还是埋床底下安全。” “那可是两万两的银子,那得挖多大的坑?!” 冷云内心有种哔了狗的感觉。小家伙是财迷他晓得,可这会儿他才发现,这是有家传的。素来稳重的陈姨娘这会儿居然也像个守财奴一般,眼里全是孔方兄,母女两个就差没流口水了。 看着这二人,又想起满仓刚刚的样子,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小子才九岁,比这两个还财迷! “这是那小子给你的信。” 冷云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从袖口抽出了信笺。 “那小子?” 沉浸在欢喜中的杨满月总算神思清明了些。抬头望向冷云手里的信笺,见上面写着临川二字,顿时笑了起来,“是徐家哥哥的信?” “徐家哥哥?” 冷云眉头一蹙,眼底流出不屑,“那小子也配被你叫哥哥?” “呵呵。” 杨满月一边拆信,一边道:“那家伙虽然傻不溜丢的,但心眼倒挺好的,且无甚城府,又颇具狭义之心,相处起来甚为愉悦。” 沉浸在欢喜中的陈氏一听这话猛然惊醒了。猛地一把从满月手里抢过信笺,呵斥道:“小娘,你可是有人家的人,怎能与别的男子信件往来?” 说着便起身行礼道:“侯爷原谅则个,这孩子命苦,是妾身教得不好,您莫要……” “娘!” 杨满月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陈氏是自己的那个可爱小后妈。怎得忽就有种“咱是后妈生”的感觉? 偷眼看了一下冷云,只见这货嘴角微微上扬,清冷的眸子也蕴上了一丝暖意,“姨娘莫要自责,月儿年岁还小,跳脱些正常。” 我去! 你是影帝吗?! 昨天自己夸徐远几句,这家伙酸得都倒牙了。这会儿在自己娘亲跟前表现得倒大度,妈蛋,果然是闷骚老男人,真特么腹黑! “娘,徐小公爷买了这鲜味素总得来封信跟女儿说下的,您太紧张了。” 满月看着冷云,别有深意地道:“想来侯爷也不会介意吧?” 陈氏紧张地望着冷云,生怕他误会自家闺女不规矩,那可就不美了。 冷云一脸风淡云轻地道:“我自是信月儿的。” 听了这话,陈氏才松了口气,可她却未把信给满月而是给了冷云,“家里当家的总是男人,这信还是侯爷看得好。” 某姑娘内心小人宽面条了。 自己这小继母是直女癌啊! 还没成一家人呢,倒都向着他了! 随即又无奈地叹息,就这年头,她才是另类吧?她这是生活在一群直女中呐! 苦也! 冷云推回信,道:“正常人情往来也是必要的,我信得过月儿,姨娘莫要如此。” 陈氏眼泪都快出来了。 多好的男儿啊! 多金大方,体贴温柔,还心胸宽大,这般信自己女儿,小娘以后要再任性,得好好说道说道…… 第117章 煮不烂的鸭子嘴 “什么?!你给李家下聘?给谁下聘?哎哟,疼死我了!” 花园里的长廊下,本靠在藤椅上的杨满月听了冷云的话后一下子蹦了起来,这下可好,又扯到伤口了,直疼得她龇牙咧嘴。 可冷云的话实在太过令人震惊,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疼痛?抓着冷云的手急急道:“该,该不会是你真要娶她吧?!那个女子心术不正,非良人,你可不能娶她。” 这说的,酸溜溜的,就算是个白痴都看得出某姑娘这会儿不高兴了,非常不高兴。 一群奴婢偷偷捂嘴笑着,而冷云也听出了她言语里的酸意,嘴角翘了翘,伸手将她抱入自己怀里,轻拍了下道:“怎老咋咋呼呼的?这伤还没好利索,照这样下去,我看你半年都别想好。” “你到底给谁下聘?” 杨满月口气有些急,一想到这家伙可能为自己给李慧娘下聘,心尖就涌出无数火苗。 娶谁不好?娶那个绿茶婊?! 越想越气,鼓着嘴.巴道:“见人貌美如天仙,心动了?哼,男人果然都是只看皮肉之辈。” “吃醋了?” 他低头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不是算计你么?找回来正好给你整治。” “谁吃醋?!谁吃醋?!” 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儿,顿时炸毛,“谁要吃你的醋?!整治?鬼去整治吧!老娘才不伺候你!” “你是谁老娘?” 冷云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下,“又说脏话?” “我喜欢,你管得着嘛!” 她负气地推着他,可男子如一座雕像般,任她怎么推弄却是纹丝不动。只好赌气得别过头,嘴里嚷嚷道:“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你找李慧娘去好了。” 一群奴婢看着不由痴痴笑了起来。 小夫人年岁不大,可这醋劲可真大。 也是怪了。 这番举动要旁人做出来必是招人讨厌的。可这小夫人做起来却是端得天真可爱,率真极了。 瞧那小鼻子,小眼睛的,粉嘟嘟的小.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了,有趣极了。 冷云心里愉悦,可脸上却不显。 轻轻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正对着自己,凑到她跟前,眼带促狭地问道:“小东西,你是不是喜欢我?” “谁?!谁喜欢你啦?!” 被人戳中心事,脸上挂不住了,一下就涨得通红,“你这人既无赖还残暴,呵,本姑娘怎么可能喜欢你?自作多情也不是你这样的……” “既如此,你生气什么?” “我!那是因为我跟李慧娘有仇!你娶谁也不能娶她!” “哦?” 冷云眼里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意,继续逗弄道:“那你又不肯嫁我,既然不肯嫁我,你管我娶哪个?” “我!” 她语塞了。 瞪大眼睛望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某狼君现在已被她这犀利的眼神射出几个洞来了。 他轻笑了下,笑声促狭极了。抓过她细细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个口是心非的小滑头。平日多冷静的人,若不是喜欢我,怎会忽然变这么笨?” “鬼才喜欢你。” 她红着脸,别开脸,嘀咕道:“我这不是担心你被美色眯了眼,娶那个李慧娘么?虽然你这个人不怎么样,可抗击金人那就是大英雄,怎能娶一个那样的女子?” “抗击金人?” 冷云呆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杨满月啊杨满月,你当真是个煮不烂的鸭子嘴。嘴上服个软就那么难?” 说着就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我不娶她,你给个奖励?” “什么奖励?”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搞得自己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贴上去一般。 被他刚刚这样一说,倒也醒悟过来了。显是自己误会了,这下更觉丢人了。 真是见鬼了! 只要遇上这人,自己的脑子就开始不正常了,自己怎会觉得他要娶李慧娘的? 他抓着她的手轻吻着,清冽如水的狭长黑眸带上了一丝邪佞。略带沙哑的声音酝酿出一股魅惑来,“你说呢?小东西?” 她如触电一般,男子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可他却不允,眼里折射出的东西让她感到害怕却又移不开眼,似带着致命的魔力一般。 如刀削般的五官好似被融化了一般,清冷的眸子蕴着火一般的狂热,带着极度的妖孽之感,仿似在用他男性的魅力诱.惑着眼前的女子一般,俊朗的脸此刻看起来暧.昧极了,也you惑极了。 她如中邪一般呆愣在那儿,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直到男子的舌尖在她手心轻轻划过时,才惊醒过来,惊叫道:“你这登徒子,满脑子污.秽,我,我还是孩子!” “哦?” 他轻笑,“你想哪里去了?” 放下她的手,“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嫁给我。” 她瞪着眼,一脸“信你有鬼”的表情,气鼓鼓地道:“呸!你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你个色胚!” “标点符号?” 他一脸雾水,“那是何物?” 糟了! 秃噜坏了! 忙扯开话题道:“这里好热,我要回去休息了!” “不想知道我是替谁下聘了么?” “谁?” 挣扎着的杨大姑娘一听这话立刻安静了,“谁?替谁下聘?” “我义弟。” “啊?!” 她惊呼,“你有义弟?” “本来没有。” 他一耸肩,“现在有了。” “什么意思?” “嗯……我有个属下,打仗时伤了腿,倒是缺个嘘寒问暖的婆娘。这李慧娘如此思嫁,本侯自当成全。” 她的眼又瞪圆了,不敢置信地问道:“那,那李家能答应?” “呵……” 冷云冷笑,“有纸条在,由不得他们。” 顿了下又道:“今个儿聘礼都收下了,当真是喜事一桩。” 未了又加了句,“我那义弟是个好的,就是脾气坏了点,人也英俊,本侯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她打了个哆嗦,什么叫坑死人不偿命?就是冷云这样的! 腹黑闷.骚老男人,果是可怕! “怕?” 他又低头问道。 “会不会太狠了?” “又心软了?” 她叹气了一声,“虽觉解气,可想那女子一辈子就得如此过了,倒是有些不忍了。” “所以我说,你这儿不够坚.硬,所以才会给人反击的机会。” 他摇摇头,淡淡道:“这世上,有些人可以宽恕;有些人却宽恕不得。如那李慧娘,你把纸条给叶戚其实已放了她一马了。可她并不感恩,只更觉你面目可憎。我查清楚了,李举人并不知情,那李慧娘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狠辣,若不是给她一个大教训,下次恐还要再生幺蛾子。” “如今嫁给你那属下,岂不是更怨恨?” “呵……” 男子笑了起来,虽笑着,可那笑声却是寒冬腊月般,带着一股凌冽与狠厉,“入了我义弟家门,怕是再翻不出风浪。” 她沉默了。 忽觉自己有些蠢。 像他这样的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李家既接受了,显是也考量过得失了。亲事应下,也等于没生过李慧娘这个女儿,算是自断一臂保全了全家。 只是想起这些,心里又是发堵,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在这处处讲阶级,讲权利的时代,自己与那荣怀,与那李慧娘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遇上冷云,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凄惨吧? 这是一个吃人血肉的世界。不由就想起了鲁迅的狂人日记,心头沉闷。 自己现在所处的社会不正是鲁迅先生形容的那样吗? “他们也有给知县打枷过的,也有给绅士掌过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子娘被债主逼死的……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一丝苦笑如烟飘过于唇,阶级是那张吃人的嘴。 前世那社会人人羡慕穿越,总觉穿越了就能呼风唤雨。可事实证明,在这个处处讲门第,看身世的封建社会,穿越者也就是穿越者,并没什么不同。 见她沉默不语,他蹭着她的秀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她闷闷地道:“以前总听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些日子,经历了这多事来深感此话有理,古人诚不欺我。” “人心如此,你又何必消极。” 他嗤笑,“不想当鱼肉就努力向上爬。” 说着又在她唇上亲了下,“早些嫁过来,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如何?” “靠山山倒,就算嫁给你又如何?” 她摇着头,“俗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呵。” 他轻笑着,口气满是嘲弄,“一个女人不靠着自己的夫君,难道想靠自己挣诰命吗?” “武则天也是女人。” 她小声嘀咕着,“不也做了皇帝。” “没有李治,她最后也只能老死在寺庙里。” 他冷笑,“看不出你年岁不大倒是迂腐,别人的势可借,借我的势就这么让你为难?” 她见他又冷个了脸,显又想起自己卖鲜味素给魏国公的事来,忙道:“这是两码事。再者,有买有卖,公平交易,哪里谈得上借势?” “女子还是以柔顺为美。” 他揽过她,带着一股强势,“你能依靠的人只能是我。” 第118章 说出来很难吗 杨满月垂着眼不说话。 跟一个古代男人说这些那是鸡对鸭讲,怎么也说不通。 他不明白,正是因为他俩关系特殊,所以她才不想借他的势。 不想在感情里掺杂任何有关金钱,利益的东西在里面。这会让她觉得美好的东西受到了玷污,尽管这世上没什么真正纯粹的东西,可她隐隐还是坚守着自己,希望二人之间能稍微纯粹些。 见她不说话,他也陷入了沉默,一种不悦在心间酝酿着。 这个小家伙为何总对自己这般防备? 气氛一时陷入僵硬,过了好久,冷云才淡淡道:“你说你要开大酒楼,大明从未有过的酒楼是什么样的酒楼?” 说起这个,她总算是从沉闷的心情中缓过来。坐在男子腿上挥舞着小手,说得眉飞色舞,“总之要能住宿,要能吃饭,还能泡澡,还有各种娱乐。” 冷云听着她的形容,不禁有些诧异。 这些构想简直匪夷所思。如住店送早餐,店里还提供泡澡,按摩,甚至那个什么自助餐以及一堆听不懂的娱乐设施…… 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其实杨满月就是按照后世星级酒店的设施在设计她在大明的大酒楼。大酒楼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她走得是高端路线。 至于现在的路边摊她也没打算放弃,她那个小屋已成了柴桥标志性的东西。而卤煮火烧等物也通过食客们慢慢传播开来,许多人都会慕名前来。而那个屋台就是辨认证据所在。 所以她觉得这个可以弄成连锁经营。多分散几个点,统一到总部来取料,这样也可以避免配方泄露。若是规模再扩大,可以弄成加盟的形势。 到了要加盟的时候,她这个屋台必已成为宁波府的一张名片,已形成品牌效应,直接传授手艺也没什么。古代传播不发达,全靠口耳相传,只要品牌效应形成,卤煮火烧掌门人这个地位她是跑不了的。 人家只会认她这一家。就算被分润掉点生意她也不怕。 天下这大,以她的手艺,还有系统在手,生意哪里做得完? “只是眼下这酒楼到底开在哪却是有些犹豫。” 她一脸纠结,“按理说宁波府的达官贵人是最多的。可我瞧着咱们这一带的乡绅贵人也不少,好多望族都盘踞此地。你看朝里的好多人杰全是咱们柴桥出去的,且得靠海之利,又常有海外巨商来此……” “小港。” 冷云吐出两字。 她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我久驻在小港。” 他看着她诧异的模样,又觉心尖发痒,忍不住将她的手又抬起,让她圈着自己的脖子,而自己则是环住她,继续道:“我宁波虽有好几个大港,但最佳的深水港只有一个北仑港。小港离北仑港只有二十里路,货物吞吐最大,外商来此也多从北仑港入港。而小港北枕甬江,东接戚家山与舟山金塘岛隔海相望,西又与鄞州五乡,梅墟等接壤,商贸往来繁华,你的酒楼开那最合适不过。” 她的心里又开始冒出粉色泡泡了。小港的地理位置的确不错,这点她遗忘了。不过,他说得这些话里最打动她的是那句“我久驻小港”。 小港地据要隘,历代在这里屯兵设戍,为浙东海防要地。冷云既负责浙江海防,自然是要常常在那边的。他说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在那儿上班,你离我近些呗,我也好照顾照顾你。 想起这个闷.骚老男人的暗示以及透出的照顾之意,某姑娘心里都冒出粉色泡泡啦。忍不住道:“那就开那,以后我都给你送饭吃。” “送饭……” 男子清冷的眸里闪过一丝诧异,“给我?” “嗯!” 她脆生生地应道:“我以后天天给你送饭吃,亲手做,绝不假手他人。” “你怎忽然这么好心?” 他心里虽愉悦,可却也有些奇怪。 这个小东西不是总喜欢跟自己唱反调得么? 她撇撇嘴,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男子眼底渗出了一丝异样,“非要算得这么清楚么?嗯?” 她抬头望着他,认真地道:“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我不是不想你保护,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事里面我想自己走,而不是依赖你。” 她说着便笑了起来,带着一丝自嘲,“都说我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走了狗.屎运能成你未过门的妻子。他们可笑我,可我也不能就此自甘堕.落嘛,你也不希望我变成那样的女子吧?” 冷云沉默了。 过了好久,才扬起唇,道:“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哪里来的?” 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喜欢。” 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有我在你身后,你有时可以放肆一点,堕.落一点,我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也不介意你依赖我,自己的女人都不护着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 她瞪圆了眼睛,有些傻傻地问道:“难道你还喜欢别人依赖你不成?” “别人?” 他摇摇头,把她抱在怀里,道:“自是不喜欢的。只是你还是个孩子,你看你这胳膊细细的,一捏就碎了,孩子撒个娇,任个性,依赖下别人又有什么打紧?” “那还对别人耍流.氓?哪有对小孩子耍流.氓的?” 她小声嘀咕着,男子听着低低笑了起来,“你跟别的孩子不同,是我妻,自是要疼爱一番。” “无赖。” 她啐了一口,手却是自然地环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俊朗的面孔,又想着他刚刚的话,只觉心里甜得发紧,只是想起二人姻缘的由来不由又有些紧张,忽然问道:“如果换成别的女子你也会这样吗?” 说着便低头,小声道:“你,你说过的,你,你需要得只是一个妻子……” 他扬眉,沉默着。 她久久得不到回应,甜蜜在心里消散,心一点点沉到谷底,勉强笑着道:“哈,我有些累了,太阳晒得头晕,你这乘凉回廊做的不行啊!太阳晒进来了,我头晕,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唉!” 男子叹息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道:“杨满月,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所想所求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所以我说你这儿不够强大一点都没说错。” 她抬起头,眼里闪着错愕。 男子低头噙住她的唇轻吮了下,随即低低道:“你开始想着我了,是不是?” “胡说!” 她慌张地道:“谁喜欢你?” 话这样说着,脸却是越发红得厉害了。 “承认想我,很丢人?嗯?” 男子挥手,“你们都下去。” “是,侯爷。” 所有人都退下了,很快乘凉回廊上就只剩下了她和他。 男子勾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回避,漆黑狭长的黑眸里折射出的认真让她感到害怕。小小的身子不自觉地抖着,眼珠子乱转,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说出心里所想很难?嗯?” 男子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清楚了。我是需要一个妻子,一个配与我站在一个高度的妻子,而你,正合适,懂我意思了么?” “你说过好几次了……” 她垂下眼,伸手去掰他的手,“侯爷位高权重,我大明素来重文轻武,恐遭猜忌,低门娶女对侯爷是最好的。” “啧啧。” 男子听她话里带着酸楚,嗤笑了一声,“这么聪明的脑袋,试问天下哪个男子能不喜欢你?” “嗯?” 她诧异地望着他,见他眼底带着促狭,有些恼怒地道:“你觉这个事适合用来调侃?!” 顿了下又道:“我不管别的女子如何,我就是我。不管今天你是侯爷也好,乞丐也罢,夫妻和顺贵在两情相悦,与地位何干?你懂我意思了吗?!” “我懂。” 他嘴角带出一丝笑,霎那间,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在她耳边低低道:“小傻瓜,我想……” “想什么?!” “我想我是情寄予你了。” “啊?!” 她惊呼,瞪圆了眼睛,直视着男子,眼里闪过不敢置信。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你自己说你只是需要一个妻子,我问过你几次了……别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男子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点头,“这词倒新鲜,嗯,就算是一见钟情吧。” “什么叫就算?” 她来了精神,忽然变得大胆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某男,道:“那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喜欢是什么我不懂。” 男子的回答差点令她炸毛,只是后半句一出口却是立刻温顺了下来,脸上笑容一片。 “不过在京城好几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你这个倔强的小东西;还有我不喜欢你和石琮,徐远往来,你觉我是否喜欢你?” 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什么嘛!说我不敢说心里所想,你还是一样。” 这分明就是喜欢姑娘呐,都吃醋了呢! 心里甜滋滋的,环着他的细细胳膊不由自主收紧,开始得意忘形了起来,“那,那我们要约法三章……” 第119章 鸡对鸭讲 “第一……” 她竖起细细的手指,“不能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比如……” 说到这里脸红了红,“不经过我同意不能随便碰我。” “我不同意。” 男子回答地干脆,“你已是我的女人了,我为什么不能碰你?” “可,可我们还没成亲。” “那就现在成亲。” “我要守孝!” “所以……” 男子看着她,眼底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成亲还是守孝,你自己选。” 我去! 她瞪大了眼,气鼓鼓地道:“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都要被你占便宜。” “嘁。” 男子发出嗤笑,“我自己的婆娘我还碰不得了?这条无效。” “你!” 她的眼瞪得更大了。可奈何人家不吃她这一套,并且已开始上下其手,似是抗议一般。 她一害怕,果断认怂,男子停止了动作,问道:“还有两条。” “啥?” 她瞪眼,“刚刚那条你不同意不能算数,应该还有三条。” “哦?” 男子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道:“那便依你,你且说说看。” “这还差不多。” 她嘀咕着,想了下,忽然悲催地发现,除了刚刚那条,她似也没什么特别要求他遵守的。想了半天,才喃喃道:“总之,你不能惹我不高兴,不然我就不理你!还要等我孝期满,才能成亲!” “真是不讲道理的小东西。” 他轻笑了声,在她脸颊轻啄了下,道:“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哪知哪些是你忌讳事?不如这样吧,这三条先放着,等你想到了我们再谈好了。” “那,那好吧……” 见她应了下来,男子心里无声地笑了。 再狡猾也不过是个小家伙,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妮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如此又过了几日,杨满月只觉自己快发霉了,迅速腐朽着,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而陈氏已回去住了。虽得了大钱,可她是苦惯了的人,一日不出摊就觉钱少了。 眼看着满月大好了,便也坐不住了,回去忙活摊子的事去了。 杨满月已无语吐槽自己的小继母,她似乎觉得自己已嫁出去了一般,居然觉得把自己放冷云这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大明的风气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可陈氏偏偏就觉得没什么。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自己女儿将来还能嫁谁?只能嫁这个男人了,以后就一家人了。满月这回伤得不轻,不养个几个月也好不了。索性在冷云这儿条件好些,好好养着呗。 对此,某狼君自然是乐意,还派了两个人给陈氏与满仓当保镖,真叫一个仔细体贴。 他们是开心了,可满月却不开心了。 倒也不是她作,实在是被一群整天哭天喊地求饶命的下人给弄得快神经衰弱了。 冷云也不是闲人啊! 那是要上班的。 于是乎,她就悲催了。 冷云有一群好员工,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侯爷的命令。 杨满月想去花园走走,他们都如临大敌般,前呼后拥的,生怕磕着碰着,回来跟侯爷没交代。 自己想活动下筋骨,一群人就呼天喊地的求饶命;而自己想单独去茅房,他们也要哭一哭,不让他们伺候上茅房,好似她杨某人就成了大罪人一般。 再来,还有这膳食。 虽是食补,可这吃得未免也太好了。就这半月,杨满月感觉自己都胖了一圈了,想少吃一点吧,这群人立刻摆出一副“你不吃我就死给你看”的脸来,搞得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了难受自己,不吃难受别人。看着那群难受的人,索性还是难受自己吧,那脸实在没法看了! 好似自己是大罪人一般,不接受他们的好意,自己就有罪。 这日子她真过不下去了。 身上的伤没好利索,想进系统学习也不行,无聊得快发霉了。 冷云倒是体贴,知她喜欢看杂书,倒是搜索来了一大堆杂书。只是看书也有限制,没过一个时辰,就有奴婢在喊,“夫人仔细眼睛。” 你若再看下去,那种“死给你看”的脸就又来了,只好放下书,让他们搀扶着去窗边坐会儿,小眯会儿才能继续看书。 老天爷,这样的日子谁过得下去啊! 跟某男提意见,可某男却觉这样挺好,又被强行驳回,某姑娘真觉生活了无生趣了。 这日,晚膳时分,见某男心情似乎不错,便小心翼翼地道:“大叔,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回去了。” 本神态还有些柔和的男子一听这话立刻开始冒冷气,“回去?回哪去?这宅子已是你名字了。另外,别叫我大叔。” 她吐了吐舌.头,道:“那也不知叫你什么好。我觉喊你大叔亲切。” 顿了下又道:“我们到底还没成婚,我长期在你家总是不好,将来怕是容易被人看轻。”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某男子眼一眯,一群伺候的下人吓得纷纷下跪,磕头如捣蒜,“侯爷明鉴,侯爷明鉴,小的(奴婢)们从来都不敢在夫人跟前嚼舌根。” “你干嘛吓唬他们啊?” 她不满,“他们什么都没说,是我担心以后会有人说闲话。” “我有吗?” 他一脸无辜,“闲话?谁说闲话割了他舌.头就是。” “……” 真是鸡对鸭讲啊! 没法沟通的节奏! 耐着性子继续道:“总之我觉着住你这儿不好,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回去再养个个把月就好了,我想回去了。” “这里有人怠慢你?” 刚松了一口气的下人们才把汗擦干净呢,一听这话顿时吓得又立刻磕头,“侯爷饶命!小的们不敢呐!” 杨满月白眼直翻,摇着头道:“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里……” “这宅子我已过到你名下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道:“房契晚点时候陈述会送来。” “……”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某姑娘欲哭无泪,“你,你都这样自作主张得么?”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要为你打点好一切。” “大男人主义。” “什么?” “没什么……” 她摇着头,无奈地道:“这儿的人都挺好的,办事尽心尽责,只是……” 一群下人眼泪都快出来了,夫人,您真是大好人啊! 只是一听到“只是”两个字后,心里又都是咯噔一下,才收回去的汗又冒出来了。 “只是我素来清闲自由惯了,忽然要这么多人伺候着浑身不自在。” 她列举了许多事,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虽知你们这都是为我好,可我也听乡民说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同样的道理,用不着这么金贵,我也不是那金贵人,这样反而受不了。” 她说着便是拉上他的手,恳切道:“好不好?大叔,让我回去吧。哦,不,喊你大叔了,暮时,好不好?让我回去吧,回去自在。” “在我身边让你很不自在?” 男人蹙眉,有些不悦地道:“以后去了侯府又该怎么办?”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受了多年独立自强的教育,自然是不愿把自己拘束在高墙后院里的。是啊,如果选择了他,那自己的以后恐怕都在那后宅里度过了吧? 不由的,她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些穿越小说。 不由苦笑。 她不知书里的那些女猪脚是当真觉得这样幸福,还是奴性太强。好似能爬上男人的床,在后宅把人都弄死,最后上位就是件莫大荣耀一般,这和古代没受过教育的女土著有什么区别? 她抗拒这样的未来,所以她一直抗拒冷云隐隐也是有这个担忧的。 似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忽然低落,他放下筷子,揽过她道:“以后家里的事都你做主。” “嗯?” 她诧异地抬头,不禁脱口而出道:“不是该你娘做主么?” “她管不了事,都你做主。” 他说着便盛了一碗鲈鱼汤,道:“再喝些汤。” 顿了下又道:“既不习惯,明日便送你回去吧。” “啊?!” 这峰回路转的,姑娘都看不明白了。 不过想着他让步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欢快地一拍手,侧过身子在他脸颊上就亲了一口,“大叔,你真好!” 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在奴婢们隐隐压抑的笑声中红了脸,随即又冷着脸道:“吃饭就吃饭,跟个猴儿似的,再不规矩,看我怎么收拾你!” “嘻嘻。” 她端起碗,吐了吐舌.头,“大叔对我最好啦,才舍不得打我。” 冷云侧过头不去看她。 心里郁闷。 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这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小滑头,最近他已充分体会到了这点,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滑头啊! 看着她笑得开心的模样,某男感到一阵淡淡忧桑:这种已被她掌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把一碗汤喝完,她放下碗,见冷云端着碗却是不吃饭,忙拿起筷子给他夹菜,“你辛苦一天了,多吃点,多吃点。等我伤好了,我给你做川菜。这些日子闲闲没事,就想了几个菜,等好了就能试着做了。” 男子心情大好,“特意为我想的?” “……” 第120章 聘礼 第二日,冷云果然将她送了回去。看着梅三娘,何大以及一群帮工的人,只觉亲切极了。再看看自己那卧室,只觉欢喜。 破家值万金!古人诚不欺我! 虽然没有冷云那别院华丽,可在这里她舒坦,自由,随意。 陈氏知道她今日要回来,早早便起来整了一桌菜。想留冷云一起用个午饭的,可奈何侯爷太忙,得上班去了,这点令陈氏颇为遗憾。 如今女儿和侯爷正热乎着,当然是要多多待在一起才好。不过小娘能坚持回来倒也不是坏事,毕竟还没成婚,外面的人话还是要顾忌着些的。 吃过午饭,陈氏便去忙出摊的事了。如今家里有了巨款,陈氏不但没懒散,反而劲头更足了。她的手艺的确没法跟满月比,但有满月在旁指点,那厨艺也是高明过许多人。 特别是卤煮火烧,凉皮,卤味这些东西完全都可以独立操作了。唯一的缺憾是少了系统神之手的加持会少了几分亲切感。 下午的时候,家里就剩了满月一个人。她睡了会儿午觉起来,只觉骨头都散了。 说实话重生大明这久了,因着叶戚的算计以及贫穷,她感觉自己从睁开眼那一刻就在战斗,像现在这样的闲散时光还真不多见。 冷云那儿虽有人伺候着,各方面条件也比较好,可到底不是自己家,总觉拘束。 看着家里的摆设,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钱庄里的那笔巨款。 摸了摸下巴,或许是时候改造一下这个家了? 想了想又觉不妥。 既然要办大酒店了,钱也足够,当然就要办出特色来。比如这酒店住房除了参照后世也得考量下这个年头人的习惯。 毕竟达官贵人们是不可能和小厮睡一个屋的,必须得有隔间,后世那总统房倒是合适。而总统房占到比例不会小,这样建造费用就不会少。 且她也想尝试下能不能做个简易水利系统。虽是学文的,但上辈子的教育那是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歹也学了好几年的物理化学,一些原理还是晓得的。没准,还要高出同时代人的水准呢。 想到这里又是不由一乐。 若是那个金国康熙爷真是历史上的清圣祖,而今年又和罗刹鬼打起来,最后还签订了条约,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 因为在她上辈子学的历史里,今年这一年,牛顿发表了著名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提出了万有引力定律和牛顿运动定律,从而奠定了物理学的基石。 嘴角咧得开开的,越想越有趣,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好玩啦! 她这个穿越者,理工科的三脚猫拾着这些前人牙慧要开始大抄袭啦! 比如这酒店,她就想试着能不能造一个依靠压力自动送水系统。其实这个并不是很难,原理也十分简单。 唯一的难点就是要制造一个较大的蓄水池,且管道的铺设与材料花费将会很高。 在这没有水泥钢筋的年头,竹子是非常好的建筑材料。问题是竹子不贵,可要做到防水却是要上漆,这个费用就高昂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头疼,忽然想:要是有水泥就好了。 这一想,思维简直发散到不能够了,乱飘乱飘的。 猛又想到历史上的苏轼也曾建议过当时的广州知州王敏仲做过一个水利系统,用得正是竹子与漆,所用钱也并不是很多,也许自己该打听下,防水漆许没自己想得那般贵? 越想越是兴奋,左右无事便坐了下来,提笔将自己的构思一点点写下来,甚至还画了几张图纸。一番思量后,觉得还是有必要去小港实地考察下。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宁波多水,提水的问题应该会很好解决。 做起事来时间过得就特别快。眨个眼的功夫已是乌金西坠,将纸张图纸收好,起身伸个懒腰,才走到厨房,打算把中午的饭菜热来吃,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 她打开门,却见叶戚与叶家婆子,还有那柳氏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好些个东西,都用包裹兜着也不知是什么。 见她开了门,叶戚一改以往强势作风,连连作揖,嘴里关爱道:“满月啊,你可回来了。你伤可好些了?” 顿了下又冲其他二人瞪眼,“还愣着作甚?快把东西给人拿回去啊!” “是,是,是!” 叶婆子与柳氏也一改刻薄尖酸模样,满脸谦卑,提着东西就要往屋里走。 “等等。” 杨满月一头雾水,这几人吃错药了不成? 还是又要生什么幺蛾子? 眼里闪过警惕,身子挪了挪,将几人挡在门口,“等等。” 她一挑眉,道:“我杨家与你们叶家不熟吧?” “呵呵,满月瞧你说的。” 叶婆子一脸谄媚,“都一个村的,你爹爹以前还给我们叶家教书,怎能说不熟呢?” 说着便又指了指身上的大包小包道:“来来来,这都是侯爷给下的娉礼,都给你拿来,你看看,可一样不少。” “咦?” 杨满月一挑眉,“叶家婆婆这话打哪说起?你们前头不是说聘礼都进了我家了么?这会儿又哪来的聘礼?” 说着便嘴唇微微一翘,道:“总不会我那糊涂娘又答应了哪家的亲事吧?这一女嫁两家,我娘怕是糊涂了。” 叶婆子脸上抽了下,可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道:“哎呀,陈氏是糊涂了。因聘礼贵重,你娘说放我们这里保管着的。大媳,快打开让满月看看可少了什么?礼单也拿出来,满月认字的。” “是,娘。” 柳氏从善如流,见满月不让她进去,居然直接就把东西搁在地上,打开后,只见各色首饰,绢帕,绸缎,端得是华丽夺目。 满月一扫,心里冷笑。 当初说这聘礼价值三十贯,可这儿看着起码值得七八十贯的东西。真是贱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到了这会儿,她也算彻底明白这些人是干嘛来了。 “满月啊,之前都是误会。我们这不也是怕你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吗?这突然乍富的。现在见你这般能干,思来想去的,还是把这聘礼给拿来,还是你们自个儿保管的好。” 叶戚摸着胡须,神态坦然。好似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他嘴里说得那般,当真是无耻之尤。 “哦……” 心里鄙视,脸上却不显,反是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叶家伯伯了。” 说着便裣衽一礼,一脸诚恳道:“如此这聘礼倒不好收下了,叶家伯伯还请拿回去,就当是满月赔礼吧。” 说罢便是“砰”得一声,直接把门关上了。 叶戚等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沉寂几秒后,叶婆子终是忍不住破口大骂,“死锉的穷鬼忽然生发了就看不起人了是不是?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闭嘴!” 叶戚猛地一声呵斥,然后冲二人使了个眼色。柳氏到底是聪明些,立刻搀扶住叶婆子道:“娘,这儿热,有话去那边树荫底下说。” “气死我了!” 叶婆子越想越恼怒,一边走一边骂,“老爷,我看那侯爷身份贵重哪里真可能与我们计较?再说,咱大郎不是升官了么?也没见侯爷阻挠。我们何必要来热脸贴冷屁.股,瞧把那贱蹄子得意的。” “蠢货!” 叶戚冷哼着,“你懂什么?杨满月此人心智极高,那日就算冷云不来她照样有法脱身。我告诉你,现在就算冷云不要她了,咱们也轻易动弹不得她了。” “这是为何?” 柳氏惊异,不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才来服个软的么? 叶戚扫了一眼柳氏,不由摇头。 到底是乡野无知妇人,就算有几分聪明,可眼界有限,哪里清楚里面的门道? 好在,这个家还是他当家,总能把握下大方向的。 “那日她在县衙吟出的那首诗已传遍大江南北,听闻已经上达天听,天子与太后对此赞不绝口,乃大明几百年来少有的好诗。最难得的是,以物言志,且志气高昂,又出自女子之手,不下李清照那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啊!!” 叶婆子与柳氏瞪大眼,其他神马的他们是不懂的。但是被天子太后都肯定,那得多好? 一时间人都恍惚了,忍不住咽着口水道:“那,那首诗,就,就一首就有这么厉害?比侯爷还厉害?” “人的名树的影……” 叶戚眼里闪过一丝后悔,“要早知杨满月如此有才,老夫怎敢拿她替嫁?如今我宁波的读书人都在传唱这首诗词,荣怀也彻底臭大街了。陈氏一出摊,就许多人慕名前来,为得就是一睹杨满月风采。唉,悔之晚矣,你们莫要生事,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咱好好赔礼道歉,没准会放咱们一马。不然……” 他冲着李家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那个李家千金就是咱的下场。” 叶婆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老,老爷,不,不能吧。出主意的都是她,跟咱可没关系啊!哎呀,天杀的,这些读书人真不是东西啊,可害苦咱们了!” 第121章 又来便宜亲戚 李慧娘被强行下嫁的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了。叶戚作为此地地头蛇,哪能不去打听? 这一打听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杨满月给的纸条是假的? 冷云会给杨满月出头已在他意料之中,为此他都很多个晚上都睡不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冷云会先拿李家开刀。至于他,却是不闻不问,这越发让他不安。 这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得跟杨满月服软才是最好的。 毕竟,杨满月现在在风头上,那展现的风骨最是读书人欣赏的。哪怕没有冷云,她若是嘴.巴一秃噜,把与自家的嫌隙秃噜出去,那不用旁人动手,自己就会被人口水淹死。 这样一来的话,莫说是下任里长了,怕是这粮长也得被人掳了去。 想想也是郁闷。 难道杨满月当真是去阎王殿走了一趟,得了什么补偿不成? 这死而复生后,性子大变不说,还变得足智多谋,见识眼界根本不像一个农家女。其气度更是像是饱受多年贵族教育的世勋大千金…… 难道这是就人们嘴里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每每想到这里,叶戚都夜不能寐。 与人斗,或许可赢;但与天斗,那是自找死路哇! 这杨满月显是有福缘之人,所以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日子过得更是蒸蒸日上…… 想到这里,叶戚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晦暗,沉声道:“不管如何,哪怕做狗,只要杨满月能消了这口气,不计前嫌,那就都值得。” “什么?!” 叶婆子惊呼,“给杨满月当狗?老爷,您没发热吧?怎说胡话了?咱干嘛作践自己去给她……” “几位老乡……” 话还未说完却见打前头来了两个作奴仆打扮的人。到了近前,拱手一礼,“打扰了。我们乃栎谿杨家,敢问杨满月是否在此地居住?” “栎谿杨家?!”叶戚瞪大眼,“你,你,你们是四知堂的……” “敢问杨满月姑娘可是在此居住?镜川杨家特来寻流落子孙!” “你们镜川的过来作甚?” “呵呵,好笑了,都是一家人,你们栎谿的能来,我们如何来不得?” 这,这,这…… 叶家三人瞪大眼,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眼前这两家都是四知堂的,都是杨家后人,只是分支不同。但不同归不同,可这两支分支都不同凡响,乃宁波有名的望族,在鄞县那都是跺一跺脚,大地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正暗暗吃惊着却又见一支车队过来,前头一男子坐在马上,到了近前,便欢喜道:“祖母,就是这儿了,就是这儿了,刚刚那村民说堂妹就住这家,你看,白墙黑瓦,上面还有字呢,就是这家!” “哪,哪?” 一个苍老且激动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很快就有小厮拿来脚踏,几个丫鬟从里头搀下一位老太太,那气度叫一个雍容不凡。 只见这老太太一看眼前的小屋,顿时大呼,“我滴个儿啊!你怎这狠心啊!我滴个儿啊!” 说罢便大哭了起来,“你躲在这破地方,让娘好找哇!我苦命的儿,你咋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滴个儿啊,娘是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 “祖母,仔细眼睛,这不还留下了月姐儿和仓哥儿嘛。月姐儿小小年纪不畏强权,一介女流敢斗官吏,留下这等诗句,真不愧是我杨家子孙,咱们的脊梁都是直的!” “嗳,嗳。” 老婆子擦着眼睛,颤颤巍巍上前,一见到前头几人,顿时脸一拉,道:“哦,我道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是各位叔伯都来了……” 说话间,几个小厮已把马车都拉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车里下来,一看老太,便笑着道:“我说今日喜鹊怎叫个不停,原是十三郎家的媳妇。十三郎家的,你今日过来是作甚?” “作甚?!” 老太猛地一敲拐杖,气呼呼地道:“我自是来接孙女回家。” 说着又警惕地看向几人,冷哼道:“你们在鄞县住着,老身我住磐安仁川,离着远。前几日才听说这事,恒乃吾子,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也不派个人前来告之,这会儿偷偷摸摸过来,打得什么主意?” “哎呀,老十三家的,你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什么叫打得什么主意?都是自家人,说话咋这难听呢?” “哼!早几代以前就分家了!” 老太太冷哼着,指着身边年轻人道:“信哥儿,去,给我敲门去,老身亲自来接孙女,孙儿回家了!” “是,祖母!” 叶戚几人都傻眼了。 杨,杨恒是仁川杨氏子弟?这个老太太是他的娘亲? 这一想,当年杨恒的说辞的确可疑。他说他逃难而来,家人都不在了,可他本人虽穿着简朴,可却生得白白净净的,哪里像逃难的?又联想起了李明生……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对了! 杨恒可是李明生领来的,这,这…… 对,对了! 他想起来了,当时杨恒来的时候手里就抱着杨满月,他本人穿得普通,可那襁褓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之物。难不成?! 叶戚的脑子乱了,彻底乱了。 这样看来,杨满月不但不是乡野丫头,还系出名门,真是那个千古名相杨震的后代啊! 我滴个妈啊! “啊!老,老爷你怎么了?!啊,老爷!” 叶婆子惊呼,只见叶戚翻着个白眼人软软摊下,竟是吓得晕了过去。 得罪冷云或许尚可周旋,毕竟他一个外来者,根基不深。可得罪了本地的名门望族当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他们就好比是隋唐时期的勋贵之家,那可是真正的土皇帝。 更别提杨氏在浙江这一脉乃是宋末时迁移而来,盘桓在此地历经几百年,子孙繁多,眼前看到的是三支,背后还有多少支自己都点不清了。 就他知道的,光谿,奉化那两支也很了得,还有杨乐河头的那家…… 我的天!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叶戚吓得肝胆俱裂,本一个冷云以及杨满月现在的名声已让他日日无法安睡了。只想着好好认个错,也许能有些转机。 可,可现在人家祖母都找来了,若是被他们知道他们拿他们孙女替嫁克妻之人…… 叶戚不敢想去,索性晕了,倒也省事。 这边一动静,刚刚争论着几个的人也停了下来,看了叶戚一眼,道:“这位是中暑了?” 这群人都是人精,早就把事情给打听得清清楚楚了。看这老头脸色煞白的模样,呵呵,显就是那个蛮横的叶家小人! 好哇!欺到我们杨家子孙头上来了,必是要给些颜色看看。 这几家其实已在柴桥盘桓好几日了,见满月总算是从那个煞神那儿出来了,这才敢上门。只有那老太太,那真是巧合。 仁川已不属于宁波,离着很远,若不是杨大姑娘那首诗实在抄得惊天地泣鬼神,恐怕还传不到磐安县去。而鄞县就不同了,那是宁波州府的附廓县,消息发达,对于族内出了这样的人物自是要接回去的。 只是让另外几家没想到的是,杨满月会在冷云那儿养伤,且一养这久,这消息果就传到孩子的亲祖母那儿去了。 虞氏脸色阴沉,看了叶家三人一眼,冷哼了一声,猛地提高声音道:“信哥儿,还愣着做什么?!敲门!把声给老婆子敲大了,敲响了,不要以为我们杨家没人!” 刚刚才被掐醒的叶戚一听这话顿时又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叶婆子也是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多逗留,连话都不敢说,立刻和柳氏两人将叶戚给拖了回去。 “谁啊?!烦不烦?!” 杨满月才把饭菜热好,才端上桌呢,便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顿时大怒,这个叶戚真特么的无耻,还要点脸不? 怒气冲冲地开门,大骂道:“叶戚!你有完没……” 声音戛然而止,又像忽然转了个弯,“这,这位公子,您,您找谁?” “妹妹!” 杨立信一见杨满月就激动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地道:“可算找着你了,祖母,这是妹妹,这是妹妹,你看,她多像叔叔!” 杨满月瞪大眼,直接懵逼了。 什,什么情况? 哪里冒出来的便宜哥哥?而且,还这么老?! 这看着起码都三十多了吧? “真,真是恒儿的骨肉!” 正震惊着,却又见一个老太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前,当看见她那一刻,眼泪就掉了下来,“像,像,真像!也像芸娘,这眼睛,这嘴.巴都像芸娘!” 老太说着便大哭了起来,伸着手道:“好孩子,快,快到祖母这儿来!我苦命的孩啊……都是祖母没用……” 什么鬼?! “呀,这就是恒哥儿的闺女?啧啧,果不愧是我杨家子孙,这风骨,这气度比男儿都强,难怪能写出任尔东南西北风这样的诗句来。来来来,孩子别傻站的,按照辈分你得喊我一声七叔公。” “我是你九叔公……” 杨满月彻底懵逼了。 就热个饭的功夫,咋就冒出这多认亲的? 第122章 干了这碗狗血 诈骗? 拐子? 没听娘说父亲还有其他亲人呐!不是逃难路上都死了么? 这么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来大明被迫害太久,某姑娘都患上被害妄想症了,只觉来者不善,猛地一个转身,“砰”得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在门口还在煽.情表演的几人彻底傻眼。 “咦?怎么走了?月姐儿,开门呐!” 开尼妹啊! 杨满月只觉头上一群乌鸦呱呱飞过。使劲地掐了自己一下,发觉没在做梦,外面那些个穿戴富贵的家伙真是来认亲的。 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来了。 自己为了煽动读书人,在衙门自称是四知堂的人,难不成搞成乌龙了? 妈妈呀! 她颤.抖着,这可真闹大发了! 万一人家发现自己是在鬼扯,岂不是要撕了自己? 想到这里便头皮发麻,外面的人还在喊着,她思量半天还是打开了门。 没法了。 老实交待吧! 既然是四知堂的人,那就大家族。想来应该不会跟她这个弱女子过分计较吧! “诸位……” “哎呀,乖乖孙女,可是老婆子吓到你了?” “老十三家的,她父是叫杨恒,不是叫杨守恒,你可别乱认。” “哼!当年若不是主家,我恒儿何必要带芸娘逃难?!都是你们胆小才造就今日悲剧,吾儿为避祸,改名杨恒有甚奇怪?你们且看这眉眼,分明就是恒儿与芸娘所出!若不是你们见死不救,我儿与儿媳何故枉死?!” “奔为妾,什么儿媳?可还没上族谱呢!” “……” 杨满月无语了,忍不住道:“我说诸位,你定是认错人了。我父亲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可不是四知堂的人。” “你那日在大堂不是……” “那日也是迫不得已,想借下四知堂的名义压地头蛇,诸位是小女子孟浪,损了杨家清名,还望恕罪。” 她说着便是行了一礼,言辞恳切,态度良好。 “不,不,你就是恒儿的骨肉!” 老太摇着头,激动地道:“都是我们不好,月姐儿,祖母都打听清楚了,乃父游学时认识一朋友,还来家里吃过2次饭,名唤李明生!那李明生正住此地,若祖母所料不差,因是他接应你父亲与母亲才逃到此地安身,不会错,不会错。” 杨满月心里咯噔了一下,“李明生?他,他与父亲相识?” 话这般问竟是不知不觉信了老太的说辞。 “唉!” 身边那年轻人抹了抹眼角,道:“命运造人,却是苦了妹妹……” “哼!” 老太一听这话眼又是红了,狠狠瞪了其他两位老者,“若不是有人胆小,不肯出面,又岂会酿成今日惨剧?如今见月姐儿之名上达天听了便急巴巴的赶来,呵呵,当真是失了老祖宗刚正不阿的风骨!” 两个老头脸色发红,喃喃道:“老十三家的,这事也怪不得大哥。如今他人已故去,临死前也后悔此事,并要我们好生寻找恒哥儿后人,这些年我们可都一直未松懈。先祖迁移浙江自是不易,那时便要求我等哪怕分家后也要相互照应,只是当年那境况,若是我等推波助澜岂不是要遭来灭族大祸?毕竟看上芸娘的……” “闭嘴!” 老婆子猛地一敲拐杖,“人都死了,还说什么?” 说着便冲杨满月道:“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说罢又是眼泪直流,“听闻你小小年纪便要抛头露面行那男儿行当,是祖母对不起……” “你,你们在说什么?” 杨满月还是一脸懵逼.样,怎么听起来好狗血的样子? “且进去说话。” 两个老头小声提议道:“十三郎家的,你莫胡搅蛮缠,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来。虽然这事已过那久,那位未必会在意了,可还是小心些好。” “哼!” 虞氏冷哼一声,“你们怕,我可不怕!他吴王又如何?芸娘已不在了,难不成还要把罪过再怪到我们头上不成?再者吴王非那等人,当年是袁家那群软骨头惧怕权势罢了!” 两老头不由苦笑。 这老十三家的是个能干的,可奈何性子过于刚烈。只是想到她刚刚得知儿子没了的消息,大悲大痛之下口不择言倒也能理解。 想到这里不由一叹,冲满月道:“月丫头,想来是一头雾水吧?且不管你是不是我们一脉的,但天下杨氏出弘农,几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如今长辈到访,是要让我等在外说话吗?” 杨满月嘴角一抽,忍不住道:“两位老者是我该当如何?我一乡下野丫头,忽然冒出一群人说是我亲人,你们就不会觉得奇怪?” “什么?!” 老太一听这话不干了,大哭道:“你,你这是要不认我们?!” 说着便捶胸顿足起来,“作孽,作孽啊!老天爷啊,老婆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孙女不认我了啊……” “轰隆隆!” 杨满月只觉头上一道惊雷乍响,嘴角不停抽抽。 这老太太看着是个能干利索的,但,但做起事来咋颇觉有些,有些个无赖的味道? 两老头也是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便秘样,冲老太道:“我说虞氏,这一辈子都快过去了,你咋还这样呢?说起来你也是系出名门,怎行事作风如泼妇般……” “你这死老头,你说谁泼妇?!” 杨满月张大嘴,只觉哔狗了! 这,这几个老者当真是四知堂的人?她的祖先?! 我去! 这分明是几个老顽童嘛! 眼看几个老顽童又要吵起来,那个便宜哥哥连连冲她使眼色,眼露哀求之色。 杨满月被他这如小猫小狗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只得侧开身子,道:“几,几位远来是,是客。不如入内喝口茶再作计较。” 她这一说话,只觉如黄莺鸣啼,似一道清流缓缓淌过,让几个争闹不休的老者立刻安静下来,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还是月丫头说得在理。赶这久路,早渴得不行了。月丫头,可有吃食,饿煞老夫也!” 嘴角又一是一抽,不由泪眼汪汪的想:我,我的祖先们就,就这样? 虽是如此,可不知怎得竟是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也不知是血浓于水还是前世她总爱研究家谱的关系,竟对眼前这群明朝四知堂的祖先们感到了一阵亲切。 将他们迎进屋后,几人一看桌上摆着几道小菜,还未说话呢,那老太又哭起来了,“天啊!不是说我乖孙女受了重刑,这要不好好补补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啊!那陈氏呢?去哪了?是不是苛待你了?!” 杨满月有些惊悚,“您,您知道娘亲?” “娘亲?” 老太太面露不愉,可随即又恢复正常,淡淡道:“你的事传到了磐安,我觉你就是恒儿骨肉,便让人多方打听。” 说着又面露伤感,“只是想不到芸娘竟因生你而死,恒儿竟又续弦,这,着实……” 杨满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刚老太太提起小继母眼里显是露出了轻视之意,这让她有些不爽。 再从他们刚刚的嘲弄中又分析出,自己那父亲与母亲是私奔的,且婚前便有了自己,要这般显是自己的娘被吴王看中,而便宜外公不敢违抗,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想到这里,便道:“娘亲对我自是极好的,视如己出。只是家里生计艰难,见我已能自理便出摊去了。” 说着便咧嘴一笑道:“毕竟肚子是大嘛!” 她说得轻巧,可其他几人听了这话却不是滋味。 那自称七叔公的老头儿看着桌上的饭菜,虽在农家来讲也是不错了。可想想眼前的小姑娘乃是恒哥儿骨肉,本应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由心里酸涩。 沉默良久才道:“真是命运弄人。唉,说起来,这误会真当怪你外公。若不是他想巴结吴王,又怎会造成今日悲剧?好在吴王并不追究,不然以他的手段哪里能找不到恒哥儿?” 杨满月听了这话,不由垂眼,问道:“我父亲叫杨恒,说我们老家是在磐安仁川……” 她这话一出口,虞氏便连连应道:“不会错了,我便是你祖母。你父是守字辈的,想来是为躲避袁家与吴王纠.缠,就将守字去掉了。” 她身子微微颤着,忍不住抬头看眼前的老太太,心里生出一丝怪异感。 这就是自己的祖先? 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好似久违的孩子终于见到亲人一般。可这种异样也就涌起片刻便又恢复平静,她忽然想起了他们此来的目的。 看这架势是要认祖归宗?那陈氏与满仓怎么办? 一想到对方可能不接受自己的继母与弟弟,便本能抗拒起来。 正七想八想着,却听见外面又传来敲门声,“老夫后所李明生求见!” “这是恒哥儿的恩人啊!” 虞氏激动地道:“信哥儿,快,开门去!” 杨满月华丽丽地成了背景板,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这气势太强悍了。 很快李明生就进来了,杨满月有些尴尬。 如今她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慧娘虽害了她,可这位李明生却是不知情。如今更是知晓他是自己父亲的恩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只觉尴尬极了…… 第123章 可怕的兄弟姐妹 李明生看了她一眼,也是神色复杂。只是他也未多想,只作揖道:“拜见杨老夫人。” 虞氏忙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若不是你,我家恒哥儿当年可就活不下去了。” 李明生想起当年的事,也是一声叹息,随即又道:“老夫此番前来不是来讨恩情的,而是为陈氏而来。” 杨满月瞪大眼,为了陈氏而来?什么意思? 说到陈氏,老太太便冷了脸,道:“如果老身没打听错得话,这陈氏本是吾儿买来的,后吾儿见她孤儿寡母可怜,这才消了契约婚书,重娶为妻。明生,你对恒儿的情谊老婆子不会忘记,而陈氏之事乃我杨家之事,明生你还是不要管了。” “此言差矣!” 李明生摇头,“我若不来说明老太太恐是要对陈氏有心结。我此来就是想告诉老夫人,贤弟与陈氏只有夫妻之名,一切都是为了照顾满月。” 说着他便拱拱手,无视几人脸上的震惊,“言尽于此,忘老夫人好生善待陈氏。若无陈氏,您的孙女恐怕早就被他们害死了。” 说着便是要告辞,杨满月忙追了上去,道:“李家老爷请留步!” 李明生回身看她,问道:“你还有何事?” 口气有些生冷,到底因女儿已生出几分嫌隙。女儿纵然不争气,杨满月纵然是受害者,可知易行难,到底是亲近不起来了。 “李老爷!” 她行了一礼,“我只想知道,我父亲与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与我继母又是……” “这个你应该去问陈氏。” “啊?” “你父亲临去前已抒写好了一封书信,想来嘱咐过陈氏,你待她回来一问便知。” 说罢便是一拱手道:“老夫告辞!” 杨满月有些神思恍惚的回到屋里,只听得里头人说道:“这李明生与恒哥儿交好不是没道理的。这脾气都硬得很。” “不硬能管恒哥儿的事?不过几面之缘,此人大丈夫也!仗义!” “月丫头,你这是准备吃饭吧?来人,去镇上买些吃食过来,我等也饿了,正好一起吃顿饭。” 杨满月也懒得管他们,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只肯定了一点就是眼前的人的确是这个身体的亲人,应该不会害她,且吃饱肚子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很快几家带来的仆从便买了各种熟食回来,见杨满月要去拿碗筷,几个婢女吓得忙抢在前头道:“十八姑娘,我们来做,我们来做。” 见杨满月眼露困惑,虞氏便道:“你与信哥儿是一辈的,都是立字辈的。” 她说着便指了指两老头,“算上他们家的孩子,夭折的就不算了,你上头还有67个哥哥,73个弟弟,十七个姐姐,下又有73个弟弟,92个妹妹……” “啥?!” 杨满月陷入呆滞,眼前冒出一排萝卜头,我去! 这都能组成一个军队了啊! “这好多家分支呢,若是只算我们这一脉,你还有7个哥哥,十个姐姐,5个弟弟,8个妹妹……” 继续蚊香眼。 我去! 古代大家族好可怕! “你别吓着月丫头了。” 两个老头看满月呆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杨氏人不算多了,有的虽也是四知堂的,但却是早不与主家联系,你祖母说得这几家也只能算上镜川,栎谿,磐安,奉化这几支的,其他却是不与我等走动了。” 杨满月木愣愣地点了下头,又听那老太道:“恒哥儿乃我所出,所以你也是嫡女,身份尊贵,这些小事哪里能让你来做?” 杨满月摆摆手,道:“也没吃什么苦。只是这消息太过震惊,我到现在还缓不过神来。听几位的意思,我父母亲本是出生大家族,后父母亲两情相悦,但因吴王也看上了母亲,母亲娘家惧怕王爷势力,阻扰二者在一起,所以父亲就带母亲私奔了是吗?” 说起这事,刚还有些和乐融融的气氛为之一变,虞氏沉默半晌,才道:“月姐儿,外界都说你足智多谋,做得一手好菜,独具匠心。如今看来传言不假。就这会儿功夫你倒是把事情听个明白,唉!” 虞氏重重叹息了一声,摇着头,喃喃道:“冤孽,冤孽啊!” 七叔公也是一脸沉重,“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吴王府却也不见动静。老十三家的,依你看,那吴王真不会寻来?” 虞氏摇摇头,“吴王对芸娘成痴,爱屋及乌,若他真要下手早就半道把恒哥儿不知不觉弄死了。我们杨氏一族在本地虽有些名望,可吴王也不差。大明藩王只得在封地,这一代代下来,那就是本地最大的望族,你说,就算我等掩饰,吴王若真要一查到底岂能查不到恒儿的下落?” 她看向满月,“月丫头明显之前并不知晓自己身份,想来吴王在得知芸娘私奔那刻起便已放弃了。” “说得也是。都按照老王妃的意愿娶了现在的王妃,想来也是作罢了。就是可怜芸娘当时已有身孕,就是一路奔波,体力耗费颇大,不然如何会难产?” 一番说辞,杨满月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觉狗血到家了。 再联想李明生的话,不由对父亲心生敬畏。 虽是一介书生弱可对感情的执着却是令人感动。而那个吴王倒也是有风度,居然就这么算了。这看来看去的,恶人只剩下自己那个便宜外祖了。 听这个便宜祖母说,本来自己那便宜外公可以拒绝吴王的,因为母亲与父亲早已有婚约在身,虽只是当年便宜爷爷与便宜外公的一句口头协定,但在这个重信条的年头,嘴上说的,哪怕没字据那也是做得数的。 可后来吴王心仪母亲,外公就起了心思了,不但没说明还开始装糊涂。母亲好不容易跑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与父亲直接洞房了,本以为这样外公就会回心转意,可外公并没有。 而吴王也四下派人寻找母亲,对其重视程度令杨家家主也不敢随意动弹了,而且还自动脑补。这时,传来母亲有身孕的事来。祖母怕家主顶不住压力,便偷偷安排父亲与母亲逃走,等孩子生下再说。 哪知这一走却是没能再回来!至于父亲为何后来不回去,甚至不告诉家里人,杨满月觉得可能父亲觉得此事扫了吴王面子会给家族带来祸害,所以才改了名字留在这儿当了个教书先生吧? 而李明生在这当中也多有帮忙,听便宜奶奶说他们是游学是认识的,仅有几面之缘。能做到这点,杨满月不禁对李明生心生敬佩,忽然也没那么恨李慧娘了。 以李家的能力要给父亲弄个假身份很容易,而且祖母也没想到父亲会跑来这里,更没想到仅有几面之缘的李明生回出手相帮。 当时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也是震惊了好久,这人仗义啊!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杨满月也有些发窘了。 眼下,这具身体是杨家子孙无疑了,可她要怎么面对他们? 难道还跟他们回去?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有亲人依靠是不错,能见到这些活着的老祖宗也不错,可要跟他们回去却是不愿。如今觉得亲切也只是血缘的关系,若论感情却不及与陈氏和满仓的感情,要与他们一起生活想想就觉不妥。 再者,这样的大家族,还有那多兄弟姐妹,后宅关系复杂至极,自己去干吗?找死吗? 她可不想把生命浪费在无聊的斗争上,外面天地广阔,何须与一群后宅女人斗个你死我活? 慢慢地把饭吃完,虞氏放下筷子,道:“孩子,到现在你都不肯叫我一声祖母吗?” 杨满月迟疑了下,道:“李家老爷说父亲有一份信交给了母亲,我想看过信……” “你,你……” 老太瞪大眼,豆大泪珠子说来就来,“你,你又想不认我们?!作孽啊,天啊……” “……” 杨满月无语地望着眼前的老太,无奈地道:“老太太,我,我总得消化下,您,您容我想一想呗。” 那个便宜大哥有些吃惊,敢这样对祖母说话的,她是头一个。 虞氏抽噎道:“还想什么?我看你那眉毛,眼睛就跟芸娘一样,其他都像你爹,李明生也证实了,你就是恒儿骨肉,我看你头上长了个旋,定是逆子,不想认我们……” “祖母,妹妹头上没旋……” “闭嘴!” 杨满月嘴角又抽筋了,这老太太也真是的……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我晓得的,只是太过震惊了。还有,你们这样来,不会是想带我走吧?我不走。” “什!麽?!” 几个人震惊了,这是不想认祖归宗的节奏?! 好哇! 逆子! 顿时大怒,桌子噼里啪啦地拍了起来,“月姐儿,你这是数典忘宗!” “你不认我们就是逆子!” “岂有此理!你身上流得可是我杨氏的血,必须回去!” “妹妹,你,你这样会遭雷劈的……” “我说……” 杨满月哭笑不得,“我没说不认你们,只是还想住在这里……” “什么?我不答应!” 虞氏喊了起来,“你可是我们仁川一脉的嫡孙女,哪里能住在这儿?以前一直找不到也就罢了,现在找着了,哪里能在这儿住下去?!老婆子不答应!” 第124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太太说着便又要大哭了,杨满月忙道:“其实父亲既然出来了,还收了仓哥儿当儿子,等于已自立门户。我这个当姐姐的自是要将他抚养成人的。” “对外人那般亲近,对我这个祖母却是都不肯喊一声,逆子啊!” “老太太,满仓不是外人。” 这话让杨满月有些不悦了,“父亲娶了陈氏,那她的儿子也是我杨家人。满仓姓杨,不姓其他!” 虞氏脾气刚硬至极,自打夫君去世后,为了保住家产作风越发强硬起来。这几年年岁大了,便让家让大儿子来当。 面上看是这样,可事实上,基本上大事还是这位老太太拿主。家里的孩子,上到长大成年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下到一群儿孙辈,曾孙辈的,那都是哄着老太太的。 至于媳妇,孙媳啥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猛然来一个不巴着她的,老太太自然有些不悦了。 可想起这孩子的父亲,以及今日来得冒然,便忍了脾气耐心劝道:“我们杨家是讲恩义的。这陈氏的事我也听说了,这回你虽因护她受伤,可平日里她待你倒也是极好的,敢为你拼命,这情义我们老杨家定是认的。” 她说着便喝了一口茶,又慢悠悠地道:“且既恒儿已娶了她,她的儿子也姓杨,那便是我杨家的人了。自然是一并带回去,认祖归宗!” 杨立信有些羡慕地望着这个小堂妹。七叔是奶奶最小的孩子,很受宠爱。如今人去了,这宠爱怕是要移到这小堂妹身上。 自己今个儿把接妹妹回去的活抢过来就是对了。反正自己是仁川杨家的嫡子长孙,来接遗落的妹妹那些人能说什么? 这堂妹聪明,一介平民敢斗官吏,就算冷云不来,恐也是能脱身的。这样的人自然要多拉拢。更别提,她与冷云的婚事已成定局,有这样一个强而有力的妹夫,若是向着自己,自己未来的家主之位可就稳妥了。 杨满月福了福身,道:“多谢老太太成全。” 顿了下又道:“只是满月却是不能回去。” “月丫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叔公不满地拍着桌子,“难道不想认祖归宗?你这可是大不孝!” 本想偷偷寻来把人接走的,可没成想仁川那边消息倒也快。事到如今,那也只能认了这事实,只要人还是他们杨家的就好了。家里出了这样的才女,说出去脸上也是有光的。 杨满月摇摇头,“自是想认祖归宗的。” 就算她上辈子不姓杨,可如今这局面,为了满仓日后有个好前程,这个祖宗还是得认的。她与叶戚几次三番斗争看似她总把人气得半死,可叶戚敢一次又一次的招惹她不就是欺负她娘家没人吗? 若是他们肯认满仓,那满仓以后读书做官助力多多,总比这样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好。 想到这里,她便福身道:“只是满月野惯了,要去大家族生活怕是冲撞了别人。且满月已准备在小港开一家超级大的酒楼,怕是要继续抛头露面。” “啥?!” 九叔公眼睛成了蚊香眼,“我,我杨家再不济,也,也不能让闺女抛头露面啊。月丫头,以前是没法,可既然和亲人团聚了,那自不能再去抛头露面了。” 九叔公顿了下面露骄傲之色,“我杨家历代贤臣贤士辈出,虽不敢说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可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浙江这一脉先祖杨萃,那也是被宋帝赐过龙虎剑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怎能让闺女抛头露面?”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道:“可要我困在后宅却是不愿。天地广阔,若是一生困在小小院落里还有什么意义?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她看向了那老太太,裣衽福身道:“祖母,孙女愿认你们!可孙女自幼长在乡野,不受管教已久。若是冒然跟您回家,怕是会冲撞别人。若引得家宅不宁,岂不是最大的不孝?” “你是怕你无根无萍有人欺负你吧?” 虞氏呵呵一笑,“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好大的志向!” 她说着便拍手起来,“好,好,好!一点都不像个名门闺秀,明明一介女流却大有魏晋名士之风!杨家之门为你开,来去且自由!” “祖母?!!” 杨立信惊呼,“这,这,这……” 虞氏脸一拉,道:“怎么?你有意见?!” 七叔公和九叔公也是面面相觑,迟疑着道:“老十三家的,这,这不妥吧。” 虞氏冷笑,“如何不妥?你们几个老东西还听不出这丫头话里的意思么?后宅素来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老婆子能护她几年?去小港开酒楼也好啊,起码有冷战神护着,丫头安全些。” 这话一出口,两老头脸色大变,迟疑了下,“老十三,你也怀疑克妻之名……” “呵……” 虞氏冷笑了下,看向两老头,“这族长是一代不如一代,要不是你们私心太重,想偷偷寻上门,老婆子何故要连夜赶来这儿?” 几个老头脸上挂不住了,有些发红,知道虞氏心里是清楚了他们的打算。 “祖母难道早知道我在这儿?” 杨满月又好奇了。 虞氏听满月肯叫她了,神色倒柔和了下来,道:“许是你父亲在天有灵,想让我们找到你。你有个兄长在县学,那日听到你说自己是四知堂的人,又说自己父亲叫杨恒,心下起疑,便来了书信。老婆子立刻让人来宁波打听,其实我早知你在这儿。” 她说着便又看了那两个老头一眼,冷笑道:“要不是有人私心太重,想截胡,我这孙女又何苦要以后再离家?” 杨立信恍然大悟。难怪祖母好像知道一切似的,来的时候就让他们直接朝后所来,感情早知道了啊! 这么一想,他就明白了。 冷云前头那几个未婚妻可都死得不明不白,什么克妻不克妻的,当大家是傻子么?那些女子要么本就有重疾,要么就是被家里长辈勒令自杀的,或者是吓死的…… 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不让冷云再做大! 七叔公与九叔公这会儿也体察出味道来了,顿觉背后发凉。猛地一拍自己脸,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哼!问你们自家的老大去!” 虞氏一个好脸都没,见满月一脸懵逼的样子,才低低道:“孩子,怕是你不能替父守孝三年了……” “什么?!” 杨满月愣了下,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原是因为冷云…… 她冷笑了下,“我已立下重誓要替父守孝三年,岂可随意违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鬼魅魍魉,有什么本事手下见真章!!!” 两老头与杨立信哆嗦了下。 这活脱又一个虞氏啊!这脾气够强硬的!难怪冷战神把她当眼珠子,难怪能写出那样强硬的诗句来,果是诗为人,人为诗,这作风强硬得可怕! 再一想那句“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竟也是豪气万丈,大开大合之间有股藐视天地万物的感觉! 这一琢磨,眼珠子就红了。 多好的孩子啊!完全可当男儿养啊! 虞氏愣了下,随即伸手佯装喝茶,实则是用袖子遮了下自己吃惊的模样。 这孩子到底是无知,还是傻大胆?不过自己才起个头,她就能明白自己说的什么,这可不是傻大胆的表现,分明是聪明得紧。 慢慢放下茶盏,道:“月姐儿,知祖母说得是什么意思?” 杨满月咧嘴一笑,“自是知道。” “妹妹不怕?” 杨立信本觉这堂妹有些本事,想拉拢,可这会儿见她一介弱女子如此有胆色,倒也起了一丝敬佩之意,甚至有些与荣有焉的骄傲。 “嘿嘿。” 她阴测测一笑,倒是把几人搞得莫名其妙。 “月丫头,你笑什么?” “其实这事也简单嘛!” 她压低声音,“到底是天子容不下还是臣子容不下?” 几人脸色一变,七叔公哆嗦了下,“月丫头,慎言!” 她一撇嘴,“你们不来倒没事,既然来了,我怕我以后也安省不了了。小命都没了,还慎什么言?要我看,就传点消息出去呗,天子怕冷云做大,所以不让他高门娶女,一旦定亲就死。那杨满月本来农家女,可这会儿成了四知堂的,怕也是命不久矣哦……” 此言一出,一群人都瞪大眼,只觉哔了狗了。 九叔公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你连,连那位的谣也敢造?” 她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我可什么都没说。天子能容万物,冷暮时战功赫赫,怎会不许冷暮时高门娶女呢?我大明可是有王法的啊!” 几人都呆愣在那儿。 妹啊! 这不是傻大胆是什么?! 居然天子的谣也敢造,这何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简直是吃了龙心龙胆!不然怎敢这疯狂?!想一想都是罪过啊!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众人惊了下,却见一男子走了进来,吓得惊叫,“你,你是谁?如何进来的?!” 第125章 来头好大 “你们是谁?” 男子沙哑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满月心里一喜,忙跑上前,“你来了?饭吃了吗?” 人影在灯光中渐渐清晰,只见一高大的男子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刚毅的五官犹如刀刻,气质冷冽如冰,当见到少女时,神情微微缓和,眼底透出一丝宠溺,“今日有些事,还未吃。” 虞氏眯起眼,看着孙女雀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沉。目光微移,落在男子身上,当男子彻底到了近前时,身上散发的冷冽让人不由感到心惊。 那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人特有的残酷与冷冽。 从眉骨起,一条疤痕由上而下蔓延到眼角,更添了几分嗜血之气。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即使活到了这把年纪,看到这样的男儿都不由要多看几眼。那条疤痕不但没破坏男子的俊美,反而更添了几分魅力,带着神秘,嗜血,残酷的感觉,令人忍不住膜拜。 男子的手揉着少女的头,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家里有客人?怎门也没带上?” “没带上吗?” 她仰着头,大大的眼里带着雀跃,“暮时,我有奶奶了,还有兄长,有姐姐,他们寻我来了……” “哦?” 冷云看向屋里的人,无一不是穿戴富贵,打扮不俗。稍微想了想,眯起眼,道:“你姓杨,难不成这几位是四知堂的人?” “老身四知堂杨虞氏,拜见冷侯爷。” “老朽四知堂杨孝谦,拜见冷侯爷。” “老朽四知堂杨孝义,拜见冷侯爷。” “学生四知堂杨立信,拜见冷侯爷。” 冷云点点头,他的身份在那儿,即使杨家尊贵,可他是世袭的侯爷,权势又大,这礼自然受得起。 “诸位免礼吧。” 他踱步上前,虞氏早已起身,想让出位置,可冷云却摆手,“尊长者,老夫人坐着便是。” 虞氏暗自点头,看来传言果是不可信。这人话不多,倒却是个知礼的。 只是下一句话却是让虞氏差点暴走。 “杨震乃关西孔子,一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流传千古,几位既为他后人可不能失了风骨。满月虽年幼,可我既与她定亲便不容他人欺损,诸位还请回吧。” “侯爷此言何意?!” 虞氏冷哼,“难不成侯爷以为我等是看中满月名声前来诓骗不成?她父本名唤杨守恒,因避祸离家改名杨恒,乃老身最小的儿子;满月母系出西门袁氏,乃袁镛后人!” 杨满月瞪大眼,惊呼道:“什么?我,我,我母亲是袁镛后人?就,就是那个誓死不降元,一家全部投河殉国的袁镛?!!” “不错!当年唯有一子被救出,袁氏才得以保存!你母亲就是这一子的后人!” 我滴个乖乖! 姐这是忠烈之后啊!牛逼大发了! “宁死不屈”这个成语就是从袁镛那儿来的! 我去! 忽然之间冒出好多强势亲戚,姐终于要人品大爆发了吗?! 某姑娘眼里冒着小星星,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王霸气! 冷云心里也是吃了一惊:他的小东西来头这大? 江南素来是世家门阀的天下,就好比里长这位置,到了明末已成虚设。全部被世家望族把持在手里,许多国策推行困难其实与这人群的阻挠是分不开的。 冷云来此地,多次想实行一些政策却总受阻挠。他虽凶名在外,可政治博弈可不是谁嗓门大就有用的。声音喊得大,没有拳头等于是屁。 他来此地没多久,根基未稳,和这些动辄百年,甚至千年的世家比起来,他这个侯爷还真不够看的。 心里虽吃惊,可他早就过了咋呼的年纪,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微微眯眼,道:“月儿,你能确定吗?” “应是没错……” 杨满月迟疑了下,“父亲是被李举人接应来此地的,刚刚已证实过了。刚刚李举人告诉我,父亲离世曾给了一封书信给母亲,我想等母亲回来就彻底真相大白了。” “李明生?” 冷云愣了愣,微微眯眼,眼里闪过的东西让人有些看不明白,可随即又恢复如常。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点头,“认亲这事还是谨慎些好。” 杨立信擦了擦头上的汗,忽然觉得自己这堂妹当真不凡,难怪能让这个天下第一的冷面战神如此看重。 这个男子冷清的好似没有人气一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胆颤。明明是内敛到了极致,可你就是能在这股低沉内敛中感到一丝冷傲与残酷,像极了一把未开刃的刀,看似无害,可真要一刀劈下来,也能要了你命! 就这样一个人,可堂妹居然能跟他谈笑如常,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虞氏微微眯眼,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随即便笑了起来,“侯爷对我家月丫头倒是仔细。这孩子命苦,父亲不在了,我这个当祖母的就替她谢过侯爷关爱了。” 顿了顿又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侯爷想查尽管查便是。只是有些事却不足外人道哉,侯爷也莫问了,老身是月丫头的祖母,定不会害她的。” 冷云忽然笑了,“老太君这话就严重了。这小东西不易,既阴差阳错与我定了亲,我痴长她这多岁自是要多照顾一二。冷某久经沙场,玩得是尔虞我诈,兵者诡道,多有疑虑,还请老太君多包涵。” “哈哈!” 七叔公杨孝谦大笑了起来,“外界传言侯爷性情古怪,不通人情,如今看来传言尽不可信,也不知是何人竟传出这等话来。老朽观侯爷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端得是人中豪杰,一表人才。果是人不遭嫉是庸才,侯爷,您看呢?” “呵呵,这位是月丫头何人?倒是个明白人。” 冷云回应着,“若满月真是杨家子孙那自是要认祖归宗的,冷云必派人护送。” 杨满月嘴角抽搐,用得着在这打太极拳,猜哑谜么?难不成是怕这些下人听出什么来? 正吐槽着却听见外面传来响动声,“阿姐,我回来……你,你们是谁?姐夫,你来了?” 满月有伤,陈氏又要出摊,所以满仓现在是全天都在王志那儿,一直等陈氏归来才把他带回来,免得满月还要分心照顾他。 陈氏也是吃惊,怎么这么多人?这些都什么人?! 等她看清屋里的人后,身子开始颤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夫君临死前跟她说的话。 “我尚有家人在世,若他日他们寻来,你便将这封书信给满月,记住,只有仁川来的才是亲人……若是无人来寻,这封信一辈子都不能给满月看,等有朝一日,你若离去便毁了这信……” 夫君的话好似在而耳边响起,眼泪在眼里打着转,颤颤巍巍地道:“贵客打哪来?” “磐安仁川四知堂!” 虞氏中气十足,看向陈氏,见这女子虽是农家妇人打扮,可却是打扮得清清爽爽的,人看着也是干干净净的,倒也是生了几分好感。 嗯,是个规矩的。 一听磐安仁川二字,陈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只觉一阵天昏地暗,眼泪夺眶而出:终于是来了吗?!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夫君不是普通的读书人,那生活上的习惯绝对是大家族子弟才有的风范。而且他从不祭拜任何人,就算人在逃难路上死了,可立个衣冠冢以寄哀思总是应该吧? 可他却没有。 唯有重阳,中秋,过年才对月饮酒,反复呢喃着“每逢佳节倍思亲”,随即黯然神伤。 而且她也发现了,夫君很少去看姐姐,只时常对着一方绣有并蒂莲的绣帕发呆,临死前还不忘嘱托她把绣帕与他一起埋了,这点她一直觉得奇怪。 而对于姐姐,她从未有过嫉妒。因为在她答应成亲时就说好的,这辈子只有夫妻之名。 夫君只是她的恩人,陈氏一直这样想的。 长期以来,她只是在报恩。 如今夫君走了,又跟满月经历了这多,她已把满月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如今满月真正的亲人寻来,他们这是要分开了么? 这天终于是来了…… 见陈氏如此,冷云心中明了,看了满月一眼,见她上前搀扶陈氏,细声安慰着,便道:“姨娘,且喝口水再细细道来。” 陈氏信任冷云,听冷云这般说倒是冷静了些。可那手却是死死地拽着自己一双儿女,上得前来,冲虞氏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 “你便是陈氏?” 虞氏摆了摆手,“不着急行礼。李明生说吾儿恒儿有封信在你那,是也不是?” 陈氏心里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位老夫人,这,这是夫君的娘亲? 那不就是自己?! 不敢多想,忙擦了眼泪,道:“是,妾身这便取来。” 杨满月见陈氏回卧房,忙跟上去,“娘,我帮你一起找。” 进了陈氏屋,陈氏却是不找东西。 定定地望着满月,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下满月的脑袋,流着泪道:“好孩子,你是个有福的。他们能寻来,定是灾祸过去了,能接你回去了。大户人家规矩多,你跟他们回去了,可要处处小心,不能像在家里这般,那些人家最是讲究柔顺之美……” 第126章 还恩情 “娘,你说啥呢?” 满月拉过陈氏的手,“谁说我要走了?我不走!” “什么?!” 陈氏震惊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不走?” “嗯!” 杨满月用力地点头,“就算要走我也要带着你们走。” 说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陈氏泪水涟涟地道:“满月,杨家的大恩阿娘怕是几辈子都还不起了……” 她擦着眼泪,抖抖索索地从一个小柜子里掏出一件衣服,用力撕开,从里面夹层掉出一封信来,递给满月道:“这是你父亲临走前给我的。他跟我说,若是他日有杨家人来寻便给你看这信;若是无,等我走那日就烧了。” 杨满月面色凝重地接过信,拆开信笺,从上到下看着。过了好久,才合上信,眼里隐隐有了泪花。 她看向陈氏,喃喃道:“娘,您这牺牲得太大了……” 陈氏木然地摇着头,“若无你爹爹我跟满月也许就死了。我如今能有个正经名分,能以你阿娘的身份待在这个家里已经很满足了。夫君跟姐姐感情深,虽然我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夫君思念姐姐……” 杨满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素来口角伶俐的她这会儿却是嘴拙了。 她既感动父亲对母亲的始终如一,又感动陈氏不求回报的付出。这样的事情,就算她只是个局外人也是要被感动的。 天地间最感人的不就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么? 父亲和母亲,陈氏和父亲……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过陈氏的手道:“阿娘且放心,您对满月有养育之恩,无论何时何地,满月都不会丢下您跟弟弟。” “嗳,嗳。” 陈氏拉紧满月的手,“阿娘信的,阿娘信的,你被人打那样都不肯松手,这样维护我跟满仓,阿娘怎会不信你?” 顿了下又眼露迟疑,“只是阿娘不能这样自私。孩子,你要是回去了,那跟侯爷就更名正言顺了。不然等以后嫁过去了,难免被人看轻。这年头的人势利得很,娘家没人就欺你,辱你。你上吊自尽拒婚怕已拂了冷家老太太冷面,若没个强势的娘家,阿娘怕他们以后欺负你……” “娘!” 杨满月心里暖暖的,眼角闪着泪花,不由自主地扑进陈氏怀里,喃喃道:“阿娘,我这样的您还害怕我被人欺负么?哼,我不去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 陈氏呆了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可笑过后又惆怅地道:“都是娘没用,这世道生生的把你逼成了这样……女子以柔顺为美,阿娘就怕你现在性子又刚硬过头,以后嫁人会吃苦头。” 她说着便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或许回去才是最好的。” 杨满月嘟嘴,“一点也不好!咱们回去了,定会被看轻。祖母是真心,可别人呢?阿娘,能不回去就不回去,过些日子等我伤好些便带着满仓和您去仁川认祖归宗,日后满仓也好有个好出路。” “老夫人是好说话的,可,可我们不回去住,真没问题吗?别人莫不要说闲话?” “呵……” 杨满月轻笑,“我赚了钱后每月给公中钱,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给他们钱?” 陈氏到底是一普通乡下妇人,不知这后宅的弯弯绕绕。满月虽也不清楚,可好歹也看过一些书,且政治敏.感度要比陈氏高,这宅斗说到底也是一种政治博弈,所以还没去,她已想得清楚。 “是啊!” 杨满月幽幽道:“这是为满仓走向通天路的铺路钱。” 陈氏猛地一颤,看向杨满月,只见灯光下的杨满月气息沉稳,目光幽深,那模样哪里像个小姑娘? 她不懂这到底是何道理,但她觉得她不需要明白了,听女儿的就是。这个女儿比她聪明多也可靠多了。 她点点头,“都听你的。” “我们出去吧……” “嗳。” 信给了虞氏,大家轮流看完后,基本已可以百分百肯定满月是虞氏孙女了。剩下的事倒也简单了,无非就是商量下何时去仁川认祖归宗等事。 不过显然今天再说下去已不合适,众人奔波一日已是疲劳至极,而家里也没地方住。冷云这个冷面大叔在这个时候就看得出此人的狡诈了。 直接喊了青云去镇上打点,很快虞氏等人便在镇上最好的旅店住了下来。 冷云的别院虽大,可关系不到那份上也不可邀请人来住着。给安排好旅舍倒是拿捏得正好。 满月跟着去了镇上,等虞氏等人安排好,这才让冷云送自己回来。 天气已没那么热了,到了晚上时甚至有些凉,毕竟秋老虎一过,天只会一日比一日寒凉。 冷云见满月穿得单薄,又大病初愈,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衫给她披着。也不挥动马鞭,只让马儿慢慢踱着。伤口虽好了不少,可她现在这样还是受不了马上颠簸的。 二人一马在乡间小路慢慢走着,夜色寂静,唯有马蹄踢踏声。 月光温温柔柔地洒下来,将二人笼起,面目都变得朦胧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月才低低道:“大叔,李慧娘的事能算了吗?” “心软了?” 她摇摇头,“只是想起父亲信里说的事……” 她垂下眼,呢喃道:“李慧娘虽可恶,可李举人却是仗义之人。且有恩于父亲母亲,甚至可以说有恩于我……” 抓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拽紧,“大叔,就放过她这一回好吗?” 冷云没有回应她,她得到的只是一片寂静。 风出起,扬起她的发丝抚到他的面颊上,男子坚毅的眼里带着深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快到家门口,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沉沉传来,“聘礼已下,若再退亲,只怕那才是真伤了举人老爷的心。” 她垂着头,低低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又沉默了。 马儿打了个响鼻,在杨家小院门口停下,夜寂静的让人感到害怕。 沉闷的气氛维持着,过了许久,男子才道:“也罢,知恩不图报怕是你日后心结难解。我且换个好夫君给她吧。” 他说着便眯起眼,“只盼你来日莫要后悔,有些人是改不了吃屎的。” 她看着手里的缰绳淡淡道:“即使如此我也认了。大恩报去,一了百了,再有下次也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不后悔?” 她仰头看向那轮明月,笑了起来,“现在哪里知道?只是得知父亲得了李举人恩惠,我若还执意要惩罚他女儿的话却是心里过不去。还是活在当下,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有时真是看不懂你。” 男子轻笑了一声,“看起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可这心肠又比谁都软。” 顿了下又道:“也罢。便还了他这个人情。” 她喜悦起来,“谢谢你,大叔。” “又喊我大叔。” 他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眼里带着无限宠溺。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下来,道:“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 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挥手跟他告别。 男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怎得心里竟有些失落。 不过短短时间,她忽然发觉有些依赖这个男子,经常患得患失。 难道这就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入睡。这一.夜却是睡得极不踏实,一会儿梦见自己被关在后宅大院,一会儿又梦见有人拿她身份说事,阻扰他们再相见…… 天才刚刚放亮,她便在梦魇中醒来,怔怔得望着窗台上的水仙花,想着这一.夜的乱梦颠倒,久久才叹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果然还是不够坚强。” 虽时候还早,可却因梦魇已没了睡意。便起了身,才衣服穿到好,便听到屋外有了动静,想是陈氏已起床了。 陈氏见她出来,便道:“这早起来作甚?你身子骨还未好利索,得多躺着。” 说着便要推着她回房,她忙道:“阿娘,我睡不着了,我起来走会儿再去睡。” “那肚子饿不饿?娘给做些吃的。” “嗳,昨天不有饭剩下?我弄点泡饭,等会儿满仓起来也好吃。阿娘,你莫管我,我无大碍的,还是要活动下的好。”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却听到屋外传来叶家婆子的声音,“满月,我们给你赔礼来了,起了吗?”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陈氏眼里满是困惑,“他,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昨天事太多了,杨满月也忘了跟陈氏提叶戚来还聘礼的事。当下便三言两语的把昨日的事给说了一遍,陈氏一听,都气乐了,啐了一口道:“呸!我是痴儿,还要托他们保管聘礼?!当真是无耻!莫要理会,满月,你且坐着,阿娘给你弄早饭吃。” 他们不理,可外面的人却是叫得越发起劲。泡饭烧到好,外面已是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杨满月也是无语了。 这儿的人八卦精神未免太好了。 无奈地道:“他们这样喊下去也不是个事,他们不要脸,咱还要脸,我且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第127章 贱人就是矫情 一开门,杨满月吓了一跳。 只见叶戚跪在地上,边上还放了许多的礼物,一见她出来了,立刻磕头,“满月,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仗人势,不该这样欺辱你们母女!还请看在杨老先生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吧!这些都是赔罪的礼物,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边上一群看热闹的人,显是被叶戚这忽来的举动给弄懵逼了。 杨满月也懵了下,再一琢磨,却是冷笑。 江南素来是望族的天下,冷云叶戚未必会有多害怕。毕竟他也算得上是此地小士绅,周旋下,还是能侥幸逃脱的。 毕竟冷云来宁波时日尚短,根基尚不深;且又是地方军事长官,大明对武将素来不信任,地方上的锦衣卫可是时时刻刻盯着的,特别是像冷云这种功高盖主的人! 可四知堂就不同。 那可是真正的望族,捏死一个叶戚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任谁都不敢废话一句。昨日见杨家来人了,这老狗立刻软了,倒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只是…… 她看着四周邻居的指指点点,心里冷笑。 真当她杨满月是白痴么? 故意清早来,还喊这么大声,这话里话外好像都是自己得理不饶人一般。想用舆论来逼迫自己就范? 这家伙还是学不乖。 难道不知她杨某人素来吃软不吃硬么? 若是他今日诚心赔罪倒也罢了,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玩小心眼,呵呵…… 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淡淡道:“叶家伯伯这是作甚?说得好像满月仗势欺人一般。” 叶戚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道:“叶某人有眼无珠,不知你竟是四知堂杨家嫡出的千金大姑娘。若是知道,我哪里敢帮您跟侯爷牵线?” 杨满月笑了,笑得当真是开怀极了,“原是这事。叶家伯伯不必内疚,那冷侯爷虽有克妻之名,可好歹也是护我大明安危的大英雄。我杨满月不过一乡野农女能嫁这样的人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怨你?” 叶戚心里暗暗叫苦。 是,你不计较! 老夫且信你不计较,问题是:您老人家不计较,可杨家的人会计较啊!!! 真是哔了狗了! 叶戚内心小人宽面条,心塞得不行。 要知道杨满月是四知堂的人,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她替嫁啊! 想起昨天那几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几家是在浙江最厉害的几家,势力也最为庞大,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欺辱杨满月,岂不是得要了自己老命? 随便弄个手段,把他粮长给夺了,再弄个手段,让他儿子的官当不成,那他还有活路么? 这些年,仗着儿子在衙门办事,自己是后所粮长,他得罪的人可不少。远的不说,就上回他联合李家姑娘和陆家少爷逼迫几个里长销毁满仓名册的事,一旦自己没了官府的虎皮,不需他人动手,直接这几个粮长就能弄死他! 叶戚越想越害怕,也不敢再耍小心眼了,又是一拜道:“满月丫头,老夫是被鬼迷了心,对你妹母女诸多为难,如今幡然醒悟,还请你原谅,看在您父亲的面上且绕过老夫这一回吧。” 这话倒是有点恳切了。 杨满月淡淡一笑,“叶伯伯这话倒是言重了,何来为难一说?” 此言一出,边上立刻起了叫好声。 “想不到杨满月一介女流心胸竟是如此宽广……” “是呀,族长之前的确有些不厚道,难得杨满月不计较。” “嗳,你们说族长怎么忽然这样?”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来了几个贵人,原来杨先生是磐安仁川四知堂的人,这杨满月可是杨家嫡孙女,现在这是要把人接回去认祖归宗了……” “什么?是那个杨家?!四知堂?!” “可与族长有什么关系?” “你这蠢货,那杨家在此扎根几百年,是好惹的么?” “嗳,幸好杨满月不计较,不然……” 叶戚也愣了下,可随即又觉有诈,他这样对别人,别人能轻易饶了他?他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圣人,圣人都是庙宇里的,红尘哪来心胸宽大者? “杨家大姐儿……” 他又换了个称呼,越显恭敬,“我说得都是真心话,老朽真心忏悔,这些都是赔罪的礼物。还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老朽吧……” “唉!” 杨满月轻轻叹出一口气,看着叶戚的眼里带上了怜悯。 色令智昏,就算自己不追究,自己的祖母不追究,可他叶戚得罪的人还少吗?就他们叶家的人不满他的也比比皆是,何况外人乎? 远得不说,就县衙卖荣怀一事,恐怕他那儿子现在在衙门已是寸步难行。以为冷云赏赐的官是那么好做的? 那个腹黑男可从来都不是善茬。给陈述一句话,看着是让他提点叶家大郎,可实际上却是要陈述把叶家大郎放到火上烤,提醒诸位同僚,这家伙的升职是他卖了上官得来的。 就这样的人,在衙门哪可能吃得开? 被寻个错误打发走是早晚的事。一旦没了在衙门办事的儿子,这回又这样逼迫几个里长,恐怕将来不能善了。 所以叶戚在她眼里基本已是死人一个了,再计较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自己也不想再被他做筏子,样子么,还是要做做的。 人生在世,偶尔虚伪倒也算不得失了风骨。 想到这里,她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笑意,好似春风拂面般温暖,“江湖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便罢了。叶家伯伯这大年岁要向我一个晚辈行这般大礼,满月受不起。” 侧开身子,道:“牙齿与唇舌难免都打架,何况邻里?叶家伯伯且回去吧,这礼物满月不能收。” “哎呀!江湖一笑泯恩仇!杨家大姐儿真是好文采啊!” “这气度,简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叶戚有些傻眼。 叶婆子与柳氏也是目瞪口呆。 完全不能把眼前这个宽容之人与之前那个举着菜刀追赶他们的人联系起来。 在他们的想法里,如今她得势了,自是要好好羞辱他们才对。而杨满月给他们的印象也是睚眦必报之人。可现在却是要这般轻轻揭过去,难不成杨满月又被什么附体了? 之前附体的是恶魔,是妖怪;现在附体的是神仙,菩萨?! 叶戚也吃不准了。 在他看来杨满月狠狠羞辱他,他反而安心。 现在表现如此大度,反而觉得更惶恐了。 见他面色凝重,杨满月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觉得好笑。 她该怎么形容这人才好? 只能套用华妃娘娘那句话“践人就是矫情!” 不打他,还不爽了。 “我杨家乃是杨震后人,有些事是端做不出来的,叶伯伯就不用担忧了。” 她说着便准备关门,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传来,“天理昭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求得满月谅解又如何?他人能谅解否?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呵呵……” 叶戚身子猛地一颤,只觉这话里有话,可一时间却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眼睁睁地看着杨满月关上了门,那吱嘎声好似一个磨子,在心间磨砺着,泛起一丝紧迫慌张,甚至疼痛感,可偏偏却又不知到底该用哪个词形容此刻心情才好。 村民议论纷纷,基本都觉杨满月仗义。当然,免不了也有说她虚伪的。 不过这对也好,错也罢,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杨满月本人来说不过是看了一场滑稽戏.只是通过叶戚又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人在顺处时越得谨慎谦卑,若是得意忘形,忘了自个儿的身份,总以为能力大的能捅破天去的话,那么总有天会摔死。 收拾叶戚的不是老天爷,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回到屋里的杨满月心里似隐隐有了某些感悟,竟是想起一道菜来:小葱拌豆腐。 “娘,今天能吃豆腐吗?我想吃小葱拌豆腐。” 从头到尾陈氏都没出去,只在屋里听着,这会儿听满月说这话,竟似也有感悟一般,点点头道:“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啊。” 说着便是轻轻叹出一口气,道:“咱现在也有钱了,但也不能学叶戚那样欺负人,还是要时时秉持谦卑之心才是。做人也得像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堂堂正正,半夜也不怕鬼敲门。” 杨满月笑了起来,“娘,还是您想得通透。” 陈氏脸一红,瞪了满月一眼,道:“臭孩子,竟拿娘打趣。快,坐下吃饭了,我去把满仓喊起来,这个小讨债鬼越发不着调了,每天都他起最晚。” “小孩子贪睡些也正常,如今读书辛苦,让他多睡会儿吧。” “这怎么可以?他小孩子,你不是小孩子?咱们是耕读人家,闻鸡而起是规矩,可不敢让他懒下去。这小事都坚持不了,以后如何去科举?阿娘是没读过书,可却听常听你爹爹说这科举大道如过独木桥,不吃尽人间苦中苦那是不行的……” 陈氏絮絮叨叨的进了满仓的屋,看着她的背影杨满月不由笑了。 陈氏是一个好母亲! 第128章 完全无视 满仓很快出来了,刚洗漱到好,坐下准备吃了,却听见外面传来了青云的声音,“夫人,夫人。” 杨满月眼里闪过惊喜,忙跑去开门。果然冷云带着青云正站在门外,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欢喜地道:“你来啦!” 一句“你来啦”让男子的心软成了一片一片的。 这话说得好似天经地义,如此自然,语调里饱含的喜悦是如此明显,以至于眉梢间都带着一股春意盎然的灿烂。 男子嘴角上翘,扬了扬手中的食盒,道:“府里来了一个苏州厨子,做了一些苏州那边常吃的小点,我带来你尝尝。” 一听这话,某个姑娘立刻欢呼起来,“苏州的厨子?苏州小点?太好啦,大叔,我要吃!” 他笑着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下,道:“出息了!听到点吃的能乐成这样。” 顿了下又道:“我说几次了?别叫我大叔。” 她笑嘻嘻地上前从他手里提过食盒,道:“大叔叫着亲切,是昵称。” “昵称?” 他琢磨了这两字,琢磨出味来了,冷清的眉梢间舒展开来,眼底带着一股宠溺,可脸上却依然寡淡,“既是昵称,那不可再唤别人。” “是,是,是!” 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去拉过他袖子,“小气的大叔也还没吃吧?阿娘做了泡饭,正好用来下这苏州小点。” 冷云的眼睛落到那个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上,微微蹙眉。 怎么觉得自打约法三章后,小东西对自己亲昵起来了? 不过…… 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如烟般从嘴角划过,乐见其成啊! 点了点头,任由她拉着进了屋。 跟在后头的青云内心如雨下。 喂喂喂,这儿还有个人,你们看见了吗? 完全无视掉了?!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呐! 内心忧桑,眼神忧郁的青云童鞋望着杨满月,很想问:夫人,你怎么不问问我吃没吃?好歹上回来的时候还给了一碗酸菜鱼呐! 入了屋,见桌上已摆着一碟子雪菜豆子,一碟子萝卜干,虽是清淡,看着却是口中生津。 杨家小屋虽破,可却总能让他感到温暖。 满仓蹦蹦跳跳地上前,拉着冷云的手道:“姐夫,你来啦?吃了吗?” 冷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带了些点心过来,一起吃吧。” 陈氏招呼着冷云,“满仓,一直拉着你姐夫作甚?侯爷,快坐下一起吃点吧。” “姨娘是长辈,以后便唤我名字吧。” 陈氏愣了下,看向满月。满月看了看冷云,略一思索,不由心尖发暖,忙福身感谢,“大叔,你的恩情满月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冷云轻笑,“那就早点嫁过来,也省得我.日日吃些冷汤残羹。” 杨满月嘴角一抽,“你家那多佣人,怎会吃残羹?” “不如你做得好吃。” 听了这赞美的话,某个姑娘脸上已是笑出了一朵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后,冲陈氏道:“娘,这是暮时怕杨家的人看轻您,给您撑腰呢。” 陈氏恍然大悟,随即感动地道:“侯爷,您的恩情……” 冷云摆摆手,“即使没有这回事,您终归是月儿的母亲,不过一个称呼,早晚也是要换的。” 他看向了满月,清冷狭长的黑眸里泛着一丝温情,让她不自觉地就红了脸。 似是受不了他这太过温情的眼神,不由瞪了瞪他,撅起嘴道:“想得倒美,谁要嫁你!” “阿姐害羞了,阿姐害羞了!” 满仓笑嘻嘻地冲着冷云道:“姐夫,阿姐害羞了!” “小兔崽子,敢笑话我?!” 她大怒,一把抓住满仓,“你这个小叛徒,哼!” 满仓对于自家姐姐的怒气视而不见,继续不怕死地道:“阿姐,思春了……” “混蛋!你哪学来的?” 陈氏也忍不住笑了,随即叹气道:“女大不中留,老人家说得一点都不错,小娘这是思嫁了……” 冷云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不由心底发出一声笑声: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合该被家人挤兑! 满月都想挖个坑钻进去了,这也太窘迫了! 就算咱是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可,可到底还是女孩子嘛,这一点经验也没有的…… 听到耳边又有压抑的笑声传来,她侧头一看,见是青云在捂着嘴笑,大怒,猛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笑笑笑,当心被口水呛死!” “……” 笑容凝固在青云脸上,顿时内心泪如雨下! 大家都在笑,为毛他笑就得挨骂?! “吃饭了,你们不饿吗?!” 气呼呼的杨满月一把抢过陈氏手里的饭勺,气鼓鼓地给满仓舀了一碗,道:“快吃,吃完还得去先生那!” 满仓笑咧咧地接过,虽是没说一字,可那暧.昧的小眼神让杨满月很想揍他。 青云把食盒打开,杨满月瞪大眼,“这是赤豆糕和炒肉馅团子!哇,还有虾饺皇!这,这是粢毛团吗?!” 见她眉开眼笑,怒气顿消的样子,冷云的心又被软成一片一片的了。 一双秋水剪瞳好似会说话一般,带着灵气。粉雕玉琢的脸上一张粉.嫩.嫩的小.嘴现在咧得开开的,脸色虽还不是太好,可却又有一种苍白的美在里面,好似一个陶瓷娃娃。 如果他是一个现代人,一定会用一个字来形容。 “萌”! 是的,被萌化了。 少女的娇俏天真与她特有的稳重搅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她独有的标识,正是吸引他的地方。 男子看得不由出神,可耳边传来的话却是让他神思清明过来。 “咦?夫人,你好厉害啊!您是去过苏州吗?还是以前吃过?” 对啊! 小东西长这么大都在后所,怎么一眼就能叫出这些点心的名字? 抓着一块赤豆糕的杨满月愣了下,随即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在那摊子上,南来北往的商客最是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青云恍然大悟,“夫人说得是,是小的孟浪了。” 冷云眯眼,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道:“说得倒也是,柴桥靠港口,南来北往的商客最是多,不过你倒也聪明,只听听就能一眼看出来,我的月儿果是有厨艺天分。” 男子的口气淡淡的,就是寻常叙述的口气,可听在她耳里却觉意有所指,有些心虚地道:“他们说得眉飞色舞,还详细,我就对吃的感兴趣,就记心里了。” 冷云笑了笑,点了点头。虽是肯定的态度,可某个魂穿货却总觉心里毛毛的,怎么看他的表情都是一副“信你有鬼”的样子嘛! 再眨了眨眼,又觉是自己想多了。不敢再多啰嗦,忙把东西都拿出来,给每个人都舀上泡饭,当轮到青云时,青云眼泪都要下来了。 终于是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了吗?! 他看向冷云,冷云道:“夫人叫你坐下吃听着便是。” “谢侯爷,谢夫人!” 5个人入座后,杨满月吃着苏州小点,细细品尝着。这些点心都是流传到后世的,虽是后人的技艺有所长进,配方也进行了更好的改良,可吃在嘴里却不如现在吃的这个。 看来原材料还是相当重要的啊! 古人靠天吃饭,中国又是农业大国,其他不说,就种田的本事绝对是一直领先世界的。机械化产出的东西哪里能跟人工的精耕细作相比? 这里面有着机器所没有的东西:手作的温暖。 无论是从原材料的种植还是到点心的制作,一口下去,便能感受到匠人的用心。用心制作出的美食是温暖的,让人回味的。 细细地咽下一块红豆糕,她睁开眼,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好吃!” 冷云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喜欢便好。” 满仓与陈氏都是头次吃这样精美的苏式点心,吃得极慢,品得极仔细,那不舍的样子看得杨满月都觉纠结了。 好多享誉后世的苏州名点在这个时代还未问世,要自己都做出来,陈氏与满仓还不得疯狂死? 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不能只顾着养伤,应该发挥革命前辈艰苦朴素的作风,带伤参加系统培训,等将来大酒楼开起来,才能一炮走红嘛! “怎么不吃了?” 冷云夹了一个虾饺皇给她,道:“问过大夫了,你现在不用忌口了,这些吃些无妨。” 杨满月看着碗里虾饺皇,不由笑了起来,“其实这个虾饺皇严格算来应是粤菜吧?我在书上看到过。” 冷云笑了笑,道:“你倒是个博学的。说得也不错,只是也不知何时苏州多了一家粤珍轩的食馆,改良了虾饺,于是这虾饺皇也在苏州流行起来。为此这两地的饕餮食客,吃博士们可闹得不行,倒也有趣。” 满月听着他略带磁性的沙哑声音,只觉入迷了。 他说起美食神色会不自觉变得柔和许多,略显沉闷紧促的眉宇间也会微微松开,带着一丝闲散慵懒,让她觉得移不开眼睛。 男子平日的话并不多,有时开口了也带着一股子清冷薄情的味道。可只有美食,当他说起时便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暖,让人忍不住得想亲近…… 第129章 姐儿爱俏 她听着听着不由笑了起来,一群人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便问她笑什么。 她直摇头,收拾起碗筷道:“大叔,你今天不去衙门办公么?” “今天无事,不用去。” 她嘴角抽了下,这样算不算旷工? 但想想明朝官员的休假制度,不由释然。 朱元璋本人是个勤劳的皇帝,且因是草根出生,便觉官员的痛苦便是百姓的福祉。于是乎,一年到头明朝的官员只有三天假期,分别是冬至,元旦,元宵。 在老朱看来,老子给你们发工资让你们有饭吃就不错啦!想想俺当年当乞丐的时候! 这样引发的矛盾自然不少。在原本那个时空,官员去外地当官都不能带亲眷,三年才能回去探亲一次,这是何等苦逼? 全大明,估计也只有冷云一人上任还能带着亲眷的,这是殊荣却也是可怕的殊荣,荣耀到头,有时就是死罪了。 扯远了。再说这坑爹的休假制度,到了后面皇帝发现这样搞不行,才改了下,改成每年最后一个月开始休年假。至于其他时候,呵呵,除了皇亲贵戚,庶吉士,其他人就别想休假了。 到了地方上,天高皇帝远,咱想什么时候休息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特别像冷云这样身份的人。其实古代生活节奏缓慢,大家真正办公的时间也就半天。 冷云是武将,此时无战事自是要清闲一点。有手下帮着操练,偶尔不去倒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反正大家旷工才是常态,天天上班才不正常好么?! 收回了思绪,却又听冷云道:“且认祖归宗也是大事,总得替你看着点。” 她的心一下就暖了,可嘴上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是朝廷的官,百姓辛苦耕作供养朝廷,朝廷再纳用人才,若是不好好做事,岂不是浪费了百姓的纳税钱?” 青云张大嘴.巴,这言论好…… 清奇! 朝廷收税维持朝廷运作不假,可是很多时候他们从没想过他们对纳税人有义务。但在现代社会,这是很明确的,纳税人有权要求收税的不准浪费是天经地义的事! 冷云显是也没想到杨满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垂下眼,幽深的眼里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光芒。过了许久,才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说罢便是起身,道:“那我走了。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嗯!” 她应了一声,笑嘻嘻地把他推到门外,道:“我等你。” 他点了点头,见陈氏与满仓并未跟来,青云也很有眼色地先走到了院子外头,他便问道:“我听你话,可有奖励?” “啊?!” 她瞪大眼,见他目光落在自己唇上,不由就红了脸。垂下眼,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眼睛左瞄右瞄着,很是滑稽可爱。 他把她的害羞窘迫看在眼里,心里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 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又拉过她的小手用力握了下,道:“等我。” “嗯……” 声音低低的,其实她有些想试下的,只是实在太难为情啦,所以便犹豫了。 这会儿见他没再为难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自己这样还算是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吗?! 想起大学同学给自己起的外号,不由丧气。 “老修女”啊…… 大学四年,也被追求过几次,可来往两次后,莫名其妙的就不再联系她了,于是被同学嘲笑是修女体质,男生都敬而远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男子已走远了。 看着他策马而去的背影,她握起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下回他再要奖励,就亲他一下!不就亲个脸么?亲个嘴姑娘也是不怕的,哼! 那些画面又闪入脑海,脸一下子又红了。 要主动…… 那太害羞啦! 不过大叔真得好帅啊,太man,太诱.人啦…… 巴掌大的小脸就像熟透了的蜜桃,红红的,诱.惑极了。 满仓探出小脑袋,从下往上地看,一见自己姐姐这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娘,快来看啊!姐儿爱俏,阿姐思春啦,阿姐思春啦!” “你这小兔崽子!” 满月被这声音惊醒,伸出手作势就要打他。 满仓多机灵,像个猴儿一般,背着自己的小书框灵活地穿过她,一下就跑出老远,嘴里还不忘喊道:“阿姐,姐夫等下就回来啦,别想啦……” “这个小混蛋,学坏了!” 某姑娘看着他逃窜的背影,握着拳直磨牙,背后传来陈氏促狭的笑声,脸更红了。 气恼地跺了下脚,转身道:“阿娘,你也打趣我!” 陈氏笑呵呵地道:“到了年岁这是正常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 好强大的理由,竟让她无言以对。 古人保守,哪里保守了? 想想古人还对子女进行婚前x教育,再想想自己那时代,家长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忽然觉得其实现代人对古人的误解太多了。 慢慢踱回屋子,刚坐下却听到外面又传来喊声,“月丫头!” 陈氏听到这声音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是老夫人来了。” 满月给了陈氏一个安慰的眼神,便去开门。 两个叔公不见了,只有虞氏带着便宜堂兄在外面。 “祖母早安,大兄早安。” 她福身行了一礼,侧开身让他们进来,“两位叔公是回去了么?” “咦?月丫头怎知道?” 虞氏的气色并不怎么好。儿子跑出去这久,找了这久,最终却是生死两茫茫,白发送黑发人,最是伤心了。 只见她两眼红肿得厉害,显是昨天哭了一晚上,气色极差。 满月看着,心里酸楚。 哪怕没血缘关系,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经历丧子之痛那也是极为心痛的事。 小心地搀扶着她坐下,陈氏忙行礼,“给老夫人问安。” 虞氏有些无力地挥手,道:“都自家人,别客气了。” 她说着又打量着陈氏,点了点头,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是个好的。既是三媒六聘,拜了天地,那便是我杨家的媳妇了,便唤我一声娘吧。” 陈氏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一时间呆愣在那儿。 又听虞氏继续道:“仓哥儿去哪了?怎得也不出来见人?我这个祖母他还没行大礼,这是不要我这个祖母的意思?” 陈氏连连摇头,激动地道:“老,老夫人,不,娘,娘!” 她忽然叫得响亮,眼里闪着泪花,“妾身这就去把他叫回来!” 说着就往门外冲,冲到门边又急刹车,“娘,您,您别生满仓气,他是去先生那儿读书了,妾身这就把他喊回来!” 说罢便如烟一般跑远了。 虞氏呆愣在那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个新媳妇倒是个妙人,不像家里个的那些,死板板的,看着就无趣。” 杨立信不由嘴角一抽,道:“祖母……” 虞氏看了他一眼,叹气道:“罢了,不说这些了。” 她看向杨满月,看这孩子明明已十二岁了,可看着却要比同龄的孩子瘦弱一些,不由心里又酸楚了起来,“可怜的孩子,自幼失怙,这些年很艰难吧?” 满月知道这位母亲远比自己要痛苦的多,况且自己一个魂穿货,对原身的父亲根本就是陌路人,其实除了受压迫外,并未感到多少情感上的失落与悲痛。 她摇了摇头,道:“虽是艰难,可好歹祖宗保佑,总算靠着一门手艺撑起了门户。” “是个能干的。” 虞氏欣慰地点头,“等见了仓哥儿便带祖母去看看你父亲吧……” “祖母!” 杨立信惊呼,“您,您不若休息个两日再……” 虞氏摇头,“好孩子,祖母知你担心什么。不过这到底是老婆子身上掉下的肉,老婆子怎能不去看看?放心吧,这把身子骨还撑得住。” 顿了顿又道:“等看过了,寻个好日子再让恒儿回去……还有芸娘……” 这话题沉重,一时间,整个杨家小屋安静了下来,沉默得让人感到喘不过去来。 一直到陈氏带着满仓回来,这气氛才被打破。 满仓上前行礼,“孙儿杨满仓拜见祖母!” 昨个儿夜里看得也不甚清楚,此时光线明亮,倒是看得清楚许多。 虞氏细细打量着,只见眼前的孩童虽有些瘦弱,穿得也朴素,可站在那儿,人虽小小的却是自带一股书卷。一双眼睛跟满月一眼,大而亮,透着一股机灵与灵气,这般看着倒还真有些像是杨家的子孙,面容很相似。 难道这就是缘分? 无血缘关系可姐弟二人却面貌相似,看着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亲切。 有了好感,虞氏心里也欢快了一些。 到底儿子走了,只留下一个女儿,若是有个自小养大的孩子当传承人养着也是好的。虽说也可从旁支过继过来承继香火,可到底比不上这样从小养到大的。 至于血缘? 虞氏冷笑。在大家族久了,什么样的龌龊没见过?过继本门的人那是带着利益的,可眼前这个却是生生的恩养之情,选哪个心里自是有计较。 想到这里,虞氏便冲满仓招手,“好孩子,过来给祖母瞧瞧……” 第130章 老夫人动怒 满仓乖巧地上前,陈氏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生怕满仓触怒了虞氏。 虞氏看着满仓,上下打量着,问道:“听说你现在是我宁波大贤王志王子明的学生,跟着先生都作什么学问?” 满仓仰头望着虞氏,眼里透出一片孺慕之情,认真地回答道:“回祖母的话,因家贫,孙儿今年才启蒙,如今学了千字文,百家姓。” 虞氏眼露惊奇,“你,你才启蒙就学了2本书?” 满仓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多亏阿姐聪明,在去先生那儿前已教了我拼音,是用四个大食文字连成的一种切音方式,只要学会了,认字便会很快。” 虞氏惊讶地望着杨满月,道:“月丫头,什么是拼音?” 杨满月笑了笑道:“就是孙女胡乱弄的,以前学认字时觉认字困难,后来见大食商人的文字简单,都用字母代替,便想了这个法子用来切音记字,未想到效果竟是这样好。” “可否演示?” 杨立信是读书人,在这方面心思要比虞氏敏.感些。直觉堂妹这胡乱弄得东西大有门道在内,可能会改变素来认字的方法。 杨满月笑了笑,道:“有何不可?” 说着便让满仓寻来纸笔,在上面写上拼音字母,一个个读过去后又演示了下拼法,随即写上两个字,标上音标冲二者道:“祖母,大兄请看。若我熟练掌握这些拼音,这样认字是不是简单多了?” 虞氏与杨立信瞪大眼,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这是何等大才啊?! 如此糊弄的东西居然如此有门道,我滴个娘,难不成真是大难不死,得了上天眷顾不成?! 古代认字是个痛苦的事,现代的人恐已难以体会。但只要想象一下,在没有拼音的情况下要一个字一个自己的死记硬背,那将是多大的工程量? 而有了拼音就不同了。当年国家可是做过实验的,先学拼音再认字要比没学的快上好多倍,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大批认字者,对整个社会的发展促进是很大的。 杨立信为大家族子弟,自然晓得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他们比普通百姓优渥不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学习资源么?若是一个家族能培养多多的读书人,那…… 他不敢想下去了,哆嗦着立刻用手覆上那几张纸,嘴唇止不住地上下哆嗦,结结巴巴地道:“祖,祖母,此,此事不,不可外传……” 杨晓然懵逼了,什么鬼?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更让她吃惊的是虞氏居然一把就把那些纸抢过来塞进怀里,厉声呵斥道:“今个儿的事谁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家法处置!” 一群奴婢忙跪下,口称不敢,吓得瑟瑟发抖。 虞氏把东西收进怀里,问道:“子明先生可知个中详情?” 满仓点头,“先生夸姐姐大才,不过也嘱咐孙儿不可将此事外传,只待来日为官有了立身之本才可上达天听。” 虞氏点头,“先生稳妥之言,仓哥儿有此师真乃福气。” 她说着便看向杨满月,道:“月丫头,你可知此物一旦外传会造成何种结果?” 杨满月有些懵逼,茫然地摇头。 虞氏叹息了一声,“你虽聪慧可却不知世道险恶。若是此物传出,虽能教化世人,可你也会成了人的眼中钉。” “啊?!” 她惊呼,“这……” 随即似有些明白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祖母的意思是说唐朝的那些世家吗?” “这个比喻妥帖。” 虞氏赞赏地点头,“唐时的五大姓掌握人才与帝王相抗争,月丫头能想到这点,说明心里已有数了。” 她顿了下又道:“此物暂时保管起来,莫要再教其他人……” 杨满月垂着头,沉默了。 缩在袖口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凭什么?! 明明是这样好的教学法子却因那些权贵无法传播。那些虚伪的读书人,口口声声说要教化世人,传播圣道,可却把持着知识不向底层传播,把百姓当痴儿愚弄,难道穷人就该死吗?! 难道穷人连接受教育的机会都不该有吗?! 这可恶的世道! 在明朝待得越久,她就越能感受阶级的差异,这种差异让她难受!让她会想到穿越以来种种不公平的待遇,会让她与这些普普通通的明朝百姓有一种同命相连之感! 为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虞氏道:“祖母,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权利,人,生而平等!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杨立信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由看向这个堂妹。 只见她瘦弱的身子此时站得笔直,如迎风盛开的傲菊,眼里是对命运不公的抗争,是对草根阶级的同情! 他的心不由震了下,有种东西冒了出来,他说不清是什么,可眼睛却莫名酸涩。好似一种久违的东西被掩藏过,现在又被寻出来了。 虞氏望着杨满月,少女的眉眼像极了儿媳,可风骨却像极了她的父亲。迎风自傲,自成风骨。 她这十二年虽没在杨家长大,可有了先祖的铁骨铮铮,令人动容。 是啊! 若不是铁骨铮铮,又怎能只身斗官吏?受尽刑罚还能作出那样的诗词来?! 虞氏眼前有些模糊,好似看到儿子就站在跟前一般,喃喃道:“好,好,好,恒儿教得好,教得好,不愧是我杨氏四知堂子孙,说得好,说得好。” “不过……” 话锋又是一转,“此事关系重大,还需谨慎些。” 杨满月知虞氏担忧什么,便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女晓得轻重,没有把握时也不会出手。” 心里暗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是肯定希望天下臣民都识字的,那个人便是天子!” 想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道:“教化之功,流芳百世,文治武功,有其一便为千古一帝!” 虞氏与杨立信又被吓了一跳,他们发现杨满月是个很敢想的,而且她似乎对皇权…… 并不是那么畏惧?! 这个认知让虞氏心里有些害怕,胆大是不错,可胆子太大了那可就是祸了。 看着孙女眼里的自信,话到了嘴边却又是缩了回去。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多看着点吧,总是自家的骨肉,断没有寻着了还放着不管的道理。 轻咳了一声,也不打算再提这茬,只道:“老身让人寻个好日子,派人过来接你们,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认祖归宗,乃父与乃母也好安心。” 杨满月点头,“孙女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再歇几日便可动身。” “倒也不差这几日。” 虞氏接过陈氏奉上的茶冲她笑了笑,道:“小七媳妇这些年也苦了你了,你且照顾好孩子,老身先回磐安去,过些日子便派人来接你们。” 陈氏忙点头,“是,老,不,娘……” 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媳妇一定好好照顾满月与仓哥儿。” 虞氏点头,显得有些疲惫,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莫要多礼。” 她说罢便又细细嘱咐了几句,然后道:“时候不早了,且带老婆子去看看恒儿吧。” 气氛又变得沉闷,陈氏点头,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带着虞氏去了后山。 当老太太看见自己儿子与儿媳的墓就立在这荒野中时,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到墓碑上大哭起来。 众人看得心酸,纷纷侧头擦泪。 陈氏擦着眼泪,抽泣道:“娘恕罪,因村人觉我跟满月不详,便不许夫君葬村外,还逼着我把姐姐的坟也迁了出来……” 满月有些吃惊,不过这事应该是这个身子的父亲刚去世时的事,自己不晓得倒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村人如此忌惮他们,在这讲究入土为安的年头居然还逼着陈氏把自己母亲再迁移,这,这也太…… 果然,一听这话,哭着的虞氏顿时怒了! “谁,是谁逼你的?可是那姓叶的小人?!” 虞氏完全没了之前的温柔慈母的模样,这会儿咬牙切齿的,面目狰狞得可怕。 陈氏不由哆嗦了下,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虞氏一看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气得直用拐杖直捶地,咬牙道:“好哇!好一个狗量粮长,如此欺辱我杨家骨血,真当我杨家没人了吗?!信哥儿!” “孙儿在!” 杨立信也大为气愤,他的七叔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自小一起玩大的。如今见七叔受此待遇也是气愤,恼怒地道:“这叶家小人真是狗眼看人低!不给点教训难出这口恶气!” “拿上老身的名帖去主家一趟,就问他们管不管?不管的话,老身豁出这面子就自己去寻宁波知府了!” 杨满月打了个颤,忙道:“祖母勿恼,其实叶戚已经完了……” 说着便把其中细节都分说了一遍,然后道:“祖母何必因这小人脏了我们杨家的手?我们杨家千百年的清誉不能毁在这样的人手上。杨家对叶家来说是庞然大物,若是我等动手只会被世人小瞧,倒不如让他去,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第131章 耍赖 听了这话,虞氏略冷静。思忖了下,觉得满月说得有理。 可看着儿子与儿媳孤零零地躺在这荒野里,心里便赌得慌。想了想,道:“儿是娘身上肉,那叶戚如此待恒儿,全然不顾情义,要老婆子咽下这口气却是不能。” 她看向杨立信,道:“这样人家生养的姑娘怎能为官宦人家的正妻?李举人对咱们杨家有大恩,虽说陆家只是亲家,但也不能坑了人家。这样的女子为妾也差不多了……” 杨满月心里一动,低声道:“祖母,昨个儿我求过暮时了,他打算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不再计较李家姑娘的事,给换个好人家……” 虞氏一扬眉,道:“月姐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做得好!你且看着,祖母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本以为杨满月会开心,哪知她却是摇摇头,虞氏觉得奇怪,问道:“怎么?” 杨满月淡淡道:“因为在孙女眼里,叶戚已是死人一个,不值当再出手。” 虞氏身子微微一震,不由再次细细打量起杨满月来。 这越看越是欢喜,这孩子眼界格局不小啊! 想起这是儿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虞氏看着越发亲近,心里的那点悲苦也被冲淡了不少,点了点头,道:“月丫头心性好,老婆子心里安慰。不过嘛……” 她阴测测一笑,“老婆子这把年纪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好活,眼下就图个心里痛快,信哥儿且听着,这个女子只能为妾!” “是,祖母放心,孙儿自不会让她如意,呵呵,这样待七叔,七婶,不扒层皮下来,真当我们杨家好欺负!” 陈氏不由颤了下,这杀气腾腾的话听着就害怕。 只是在害怕间却隐隐感到了一阵痛快。想起当日他们强行开启棺材,挖走姐姐尸骨的场景来便觉痛快极了。 叶婆子嚣张的表情还在眼前闪现着,这个时候,陈氏忽然明白了满月那句“人善被人欺”是什么意思了。 弯腰把坟边的杂草都清理干净,把带来的东西摆上,一行人追思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虞氏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地启程回磐安了,临行前又细细交待了一番,这才离去。 虞氏走了,日子倒也恢复了平静。 满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伤养好,再过半个月虞氏就会派人来接他们。认祖归宗不是小事,很耗费体力。本打算进系统的满月也不得不搁置学习任务,怕又伤筋动骨,耽误了事。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满月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便趁着这日晚上入了系统学习去了。 第二级的学习内容还剩下两个,想着只要再吃些苦头便能开启第三.级的学习,心里便充满了干尽。 这回她打算一口气把第二级内容全部学完,哪怕在学习空间待上一两年也在所不辞。基本功的提升有助于她对美食一道的领悟,且系统的奖励食物对身体有好处。 此番受了这番刑罚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在学习空间吃的食物可改善身体,正好当治病了。 瓦尔依旧还是那个老样子,好在这个人工智能的能力挺好,学习得累了,还能陪着说说话,一时倒也不觉寂寞。 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了,杨满月已点不清自己到底在学习空间待了多久,总算通过两次小考后,迎来了二级大考。 “叮!恭喜宿主通过二级考核,奖励红楼菜谱一道,秘制腐乳秘方一份!” “叮!检测到宿主已通过所有基本功考核,成功晋级学徒,所有技能点加5,神之手额外奖励5,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成为天下第一厨!” 从学习空间出来的满月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心中升起了期待。 这回在空间待了足足一年时间,伤早就养好了,如今通过了二级大考,神之手一下子加了10点上去,身体的反应速度与灵敏,还有力量也加了5个点,她很期待她能做出什么样的菜来。 如此严苛的学习方式,就算没有神之手,也是很值得期待的。现在她迫不及待得就想去给那些食客露一手了,身为一个厨子,食客的赞美才是最高的荣誉。 一.夜无话,很快天便亮了。听闻满月要出摊,陈氏有些惊讶。 “再养些日子再去好了,家里现在不缺钱。” 满月笑着摇头,道:“阿娘,我躺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且让我出去透透气吧。” “你确定你没事?” 陈氏想了想,道:“那你看看就行,娘来做。” “嗳。” 满月也狡猾,先应了下来,心里暗道等先出摊了再说,嘿嘿。 送着满仓去了王志那儿,母女二人推着车才到石桥那儿,便见冷云带着青云朝着这边走来。当见到她时,冷云显是有些意外,“你怎么出来了?” “我在家躺得都快散架了,出来透透气。” 她有些心虚,不敢看他,扯开话题道:“你,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柴桥?没去上差么?” “今日无事,休沐一日。” “哦……” “暮时,小娘说在家里闷坏了,我便带她出来走走。早点吃了么?没吃的话,姨娘给你做。” 冷云点头,“既如此便有劳姨娘了。今个儿起晚了,还未吃。” 说罢便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吩咐道:“青云,帮姨娘推车。” 她惊呼着,“你做什么?” “你大病初愈的,还是骑马吧。” “不用啦!” 她心里一暖,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已经大好了,不信你看看!” “哦?” 他一夹马肚,马儿咴咴叫着前行。男子将她拢在胸.前,拉着缰绳,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要我怎么看?嗯?” “当然是……” 声音戛然而止,忽热尖利,“你这混蛋!又耍流.氓!” “呵呵……” 男子促狭的声音回荡在石桥上,陈氏与青云看着马背上远去的二人,远远听着男子的笑声传来,不由都笑了。 “自打遇见了夫人,侯爷开朗了许多,有生气多了。” “是吗?” 陈氏眼露惊奇,“不过小娘的确就是个开心果,这孩子贴心呐……” 青云笑了起来,“可不是哄姨娘开心。自打遇见了夫人,侯爷笑容就多了,人也没那么冰冷了……” 陈氏点点头,“妾身什么也不求,只求将来侯爷能好好待满月,满月这孩子太苦了……” “会的,姨娘放心吧。侯爷看似性子冷硬,其实是重情之人……” “嗳,嗳,这就好,这就好……” 这边二人说着话,那边打马走在前头的二人也在说话,只是气氛却颇为暧.昧。 “不是你让我看得么?晚点给我看下。” “无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你是要我看哪?” “我,我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此看非彼看……” “你在绕口令?到底哪个看?” “冷!暮!时!” 她握着拳,咬牙切齿地道:“你故意的!” 虽是看不见她的脸,可却能瞧着她的耳朵都发了红,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男子只觉心情莫名愉悦,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我看的,我可没强迫你!” “你耍赖。” “嗯?都看过了,还害羞什么?” “那是你强迫我的!” “月儿的意思……” 他忽然又低下头,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带来一股酥麻感。那沙哑的声音似更沙哑了,带着一股磁性幽幽在耳边响起,“是想自己动手吗?” 她打了冷颤,看似调.情的话,可与这个无赖交锋多次,她却知这是威胁。 顿时气恼地道:“不是说好不强迫我么?你这算什么意思?” “咦?这是你自己说的啊……” 他一脸无辜加委屈,她回过头来看到这表情顿时有种见鬼的感觉,“啪”得一下,小手拍他脸上,道:“你别吓我,做出这等脸来是想作甚?” 他拉过她的手,亲了下,暧.昧地道:“你猜呢?” “你疯啦!” 她吓得缩回手,“这是在街上。” 再这么一想,忙道:“马上人就要多起来了,快放我下来吧。” “怕?” 他嗤笑,“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冷云的女人了,我与我的婆姨共乘一匹马有何不可?” 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来,插在她的头发上,道:“这是我第一次缴获的东西,送你了。” “缴获?” 她打了个冷颤,那不就是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东西么? 伸手拿下来看,入手却是一片细滑。放到手心看,却发现这是一支男子绾发的青玉簪,样式简朴,却又给人一种厚重感,就好似他这个人:冷冽如锋的同时又神秘稳重。 “这,这是你第一次缴获的战利品?” 她迟疑了下,“这个对男子而言是荣耀,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却是抓住她的手,抽出那玉簪又插到她头上,沙哑的声音传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拿下来……”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这是……” 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秀发,低低问道:“你呢?” 第132章 出名了 “执子之手……” 她喃喃着,却是说不下去了,心里感动得不行,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只是想到他的身份,想到这时代的规矩,不由又患得患失地道:“骗子……哪可能……” 顿了顿又道:“红颜易老,只怕到时两看相厌。” “你怎么总爱设想未来?且总这样悲观?” 他轻笑了起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我说,小东西,正当好年华怎如老人般暮气沉沉?” 他用力一拉缰绳,马儿咴咴叫着停了脚步。男子翻身下马,牵着缰绳,那素来沙哑的声音好似都变得清亮了,透着一股明显不过的欢愉,“打起精神,我想吃你做的饭,吃一辈子……” 她心里微微一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只吃我做的么?” “你猜?” 男子笑了起来,见她撅嘴不满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可脸上却是露出一片沉思,“嗯,你要表现良好就只吃你做的。” “去!” 她没好气地道:“姑娘又非你不嫁!这天下好男儿多了去了,我找个普通的汉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才不要嫁给你!” “呵呵。” 男子轻笑了下,声音轻轻的,可明显并不愉悦,夹杂了几丝寒气,“天下还有哪个男子敢娶你?” “怎么没有?!” 她一脸不服气,“哼!徐小公爷就说过要娶我!你得意什么,好像吃定了我一般……哎哟,你做什么?!” 她吹牛吹得正得意,却冷不丁被男人一下子拽下马,直接滚落他怀里,再一抬头,吓得脸都绿了,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拒绝了,那,那小子也是鬼扯的!我真拒绝了!哼,我可不是因为你拒绝的,就是不喜欢那种小屁孩,还是大叔这样的好!” 他眯起眼,像暗夜里的黑豹一样,眼里透着一股令人胆颤的气息,好看的薄唇微掀,一字一顿地道:”再敢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我打断你狗腿!” 杨满月吓得脸色发白,不敢看他,很是心虚,可嘴上却仍不服输,“那,那什么,就,就是一句玩笑话,我,我胡说的……” “哦?” 他笑了下,很是阴冷的笑,放下她,捏住她下巴道:“月儿的意思是你心里巴望着徐远娶你,所以情不自禁都幻想起来了么?” “啊!” 这什么逻辑?! 她看着男子靠近的脸,那模样骇人极了,好似要吞了自己一般,见他脸靠得越来越近,以为他又想惩罚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在大街上呐!!! 忙抵住他胸口,死命地摇头,眼泪都快出来了,“没,没,没,大叔,我,我就是想气气你,没,没有的事……” “是吗?!” 天啊! 他离着自己好近,察觉到周围有行人路过,并且纷纷看过来,某姑娘想死的心都有了,忙用力点头,“真的,真的,我,我就是看你得意,不想让你得意,随口胡诌的。” “哦……” 他直起身,她松了口气,暗暗道:“果然是个煞神,还是别去招惹他了,这人在大街上都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哼!” 他的冷哼声传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忙看向他,一脸讨好的模样令男子心情又愉悦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面无表情地道:“以后离男子远些,你可是有夫君的人了。” “是,是,是!” 杨满月觉得好伤心,自己现在这模样一定很狗腿。 现实再次证明:她就是个没节操的人,嘤嘤嘤! “走吧。” 男子一手牵马,一手拉过她,“快到地了。” “别……” 她使劲地缩着手,低低道:“大叔,这,这里人多,你,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的抗拒让他不悦,眼神又变得幽深,冰冷,抓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全天下都知你是我的人,有何问题?” 她头痛了,她发现大叔在某方面有些霸道过头了啊! 耐着性子道:“大叔,就算是成婚了,这夫妻上街也得避讳,这样手拉着手,要被人说闲话的。” 她看向他,脸慢慢发红,有慢慢垂下眼,有些慌张地道:“这,这儿人多,羞不羞……” 本来不悦的心因她这小女儿态的娇羞模样而又慢慢回暖,“你的意思,没人的时候就可以?” “嗯,嗯……” 她脆生生地应了声,眼珠子乱转,哪里还敢看对方? 甩开他手,急急道:“只是拉手!” 说着便冲着摊子的位置跑去。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刚刚的话,所有怒气消散,竟是没由来地感到快活。 是的,快活! 心,好似要飞起来一般,他无法形容这感觉。 好似还是头次得到她这般的肯定。 拉着缰绳,看似不徐不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脚步是这样轻快,只想快快追上她,让她的一颦一笑都锁定在自己的眼里,不容他人染指。 满月冲到摆摊的地点却惊讶地发现已有不少人在等了。当人们回头看见她时,先是愣了愣,随即一阵惊呼,“杨小娘子来了,杨小娘子来拉!杨小娘子,身子好了吗?!” 杨满月被吓了一跳,这些人肿么了? 怎么一副粉丝见偶像的既视感? 好狂热的样子! 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靠上了一个胸膛,回头发现是冷云,才微微安定,小声道:“这,这,这是怎么了?” “人的名树的影。” 冷云也小声地回应着,“不怕,有我在。” “嗯。” 男子的话好似带着魔力一般,让她安静下来,福身行了一礼,道:“让诸位桑梓父老担忧了,满月已无碍!” 马文如挤到前头,激动地道:“杨姑娘,你可算好了,我们都担心死了。还有,这些都是从鄞县,奉化赶来的我辈中人,为得就是一睹你的风采。” 杨满月张大嘴.巴,都被吓到了,“啥?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姑娘的诗名已传天听,天下皆被姑娘的气节与铁骨折服!我等前来就是来瞻仰姑娘文采啊!” “是啊,是啊,杨姑娘,那句任尔东南西北风真是神来之笔啊!”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对这些人的狂热有些难以理解。 虽是文科生,可到底不是古人。既不是古人,便难以明白他们对于诗词的执着。 满月好死不死地抄了一篇郑板桥的题竹石,这正是一首以物言志的诗,在格局上就要比那些写风花雪月的诗词高上好几倍,毕竟境界高嘛! 作得诗句也许不是最好,最美的,可在诗词早已没落的明清这已算是精品了,更别提还有如此境界在内?哪能不受追捧? 那日一吟唱出口,立刻轰动宁波,伴随着这张说不清道不明的公案,杨满月一下就轰动全国了,就连天子与太后都知晓了,朝中阁老更是对此赞口不绝,至于荣怀的事…… 区区一芝麻官,也值得惊动天子么?自然是淡化了得好,免得天子想起他治下有这样的无良官,进而拿他们开刀。 这样一个女子,注定是要成为传奇的。在有了这事后,她那神奇的厨艺也被天下人尽知,许多人从外地赶来就是想一睹一代传奇女子风采的。 杨满月看着这些人,还是有些懵逼。 这是姑娘的粉丝? 姑娘也有粉丝了? “杨姑娘,可否为我等远来之人再作首诗?” 一有人提议,便立刻有人附和。他们来这里好久了,却一直没见到正主,如今见了正主,哪里肯放过她? 对偶像的狂热已让他们胆大包天,直接无视了女子身后的男子。 在这一刻,好似只要杨满月动手一挥,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地为她生,为她死。 在粉丝们的狂热眼神中,杨满月忽然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这感觉…… 真特么得好啊! 原来这就是当明星的感觉啊! 一下子飘飘然了,可瞬间又觉背后有些发冷,回头一看忙收起轻飘飘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拒绝,“诸位的好意满月心领了。只是满月那日也只是妙手偶得之,并不……” “妙手偶尔得之?!说得好啊!姑娘大才啊!” …… 又说漏嘴了,这话是曹雪芹老人家写的,人家现在没生出来,咱这又是当了一回文抄公了? 轻咳了下,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是我父亲说的……” “早就听闻杨姑娘的父亲也是大才,真是可惜,如此大才却已驾鹤西去……” “……” 陈氏与青云这会儿也赶到了,看着这多人,陈氏好似见惯了一般,竟无甚反应。而青云则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天啊! 难怪都说武人不如文人,夫人写了一首诗,瞧瞧,居然吸引了这么多读书人过来,那狂热的模样,好似夫人是仙女似得,就差没跪下膜拜了。 偷偷看了自家侯爷一样,忽然有些不厚道地笑了。 咱的侯爷,您老人家还好吗? 看见这多狂热分子,啧啧,这可都是仰慕夫人的男子啊,您老人家的心脏还承受得住么? 带着某种阴暗的心思,某个下属偷偷打量着自己的上司,这一看,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不妙,侯爷的脸没法看了! 第133章 销魂蒜泥白肉 冷云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杀.戮机,那些狂热分子终是被这个男子散发的无形杀气给灭了热情。 纷纷行礼,“拜见侯爷。”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果如这个男子说得那样,她与他的关系已是天下尽知了么? 偷眼瞄着他,见他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会儿带着一股阴郁,不由哆嗦了下,忙打着哈哈道:“娘,我来帮你把屋台撑起来……” 陈氏看了一眼冷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看向青云时,见这位也是忍得辛苦,更是想笑了。 一边将屋台展开,一边小声道:“满月,侯爷吃味了。” “……” 又开始了么? 杨满月有些无语。 陈氏似乎对此道乐此不疲啊! 冷云冲那些人点了点头,便帮着满月把屋台撑起。那些读书人见堂堂侯爷都如此屈尊降贵,又想起他严惩恶吏的事来,不由纷纷叫好,赞叹其重情义。 虽是赞同众多,但这一次,冷云的面貌也算彻底暴露在了世人眼中。 屋台很快搭好了,没多久,梅三娘,何大等几个梅家子弟也提着其他摘选干净的原料过来。卤煮是隔夜就弄好的,但其他配菜还是新鲜点比较好。 梅三娘还跟以前一样麻利,笑嘻嘻地打了招呼,便也不啰嗦,麻利地开始捞卤煮。陈氏则开始切卤煮。 在学习空间那么久,伤早就好了。现在见陈氏切卤煮,某人的手又开始痒了。在学习空间,因学习的抽糊,宰剃,感觉上已很久没做菜了,看见这多食材哪里还忍得住? 撸起袖子,便想去洗手做菜。 哪知她才一动,某个冰块就看了过来,她忙道:“我想了个新菜,做给你吃好不好?” 她一说话,一群粉丝就看过来,等她看过去,又纷纷侧头,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哇! 某姑娘脸黑了。 再看看冷云,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伤好得差不多了,且这道菜我想了很久了,特意为你想的,叫蒜泥白肉,就是蜀地人喜欢的口味,我做给你吃好不好?这道菜不花力气的……” 听着她软软的口气,又听说是特地为自己创造的,冷云的脸色柔和了起来,“特意为我想的?嗯?” 男子的声音沙沙哑哑的,一个上扬的“嗯”字好似一把小刷子,刷得她心尖发软,不由就红了脸,道:“嗯,保管好吃。” “那只许做这一个。” 听到这话,某姑娘立刻欢呼。一群食客也纷纷侧目,天啊! 终于又可以看到杨姑娘做菜啦! 一些老食客已开始小声科普,“杨姑娘做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简直惊为天人!” “是啊,不但动作美极,娴熟极,且那个味道也叫一个绝,我敢打包票,只要吃过一回,便是此生难忘。” “这位兄台,言过其实了吧?” “怎么?!你不信?!不信你等会儿尝下就知道!” 这边吵吵闹闹的,那边满月已系上了围裙,开始处理猪肉了。 传统上,做蒜泥白肉的肉要选用坐臀肉,经水煮断生、切片、卷片和凉拌而成。不过因着卤煮火烧的关系,他们都是选用五花肉,所以眼下也只有五花肉。 满月也不是守旧的人,五花肉本也是上上之选,抓了一块肥厚均匀的肉洗干净,放入滚水汆烫断生后才取出。 接下来就到了她个人刀功表演的时刻了,只听得一阵当当作响声后,手里的黄瓜已成了细丝,手法之快,之犀利,让初次见得人不由倒吸凉气。 “直娘贼!这,这是刀子上长了眼睛么?!” “我,我不是第一次看了,可,可还是觉得震撼!杨小娘子的刀功好似比以前更好了!” “额滴个娘唉,这,这手法也太吓人了,这,这还是人吗?这,这刀功……” 一些人直接语无伦次了,冷云看着这些人,不知怎得在不爽的同时竟也生出几分骄傲来。 这就是爷的女人。 白肉被切得薄薄的,肥瘦兼备,肉片匀薄大张,蒜味浓郁,咸辣鲜香,并略有回甜,这是蒜泥白肉的标准。在通过2级考核后,她身体素质大大提升,无论是反应还是感知力都提升了不小的幅度。 所以哪怕是还未开启三.级专业的菜品学习,可因着以前的功底和感知力,使得她做起菜来更为得心应手。一顿摆弄,一盘色香味具的蒜泥白肉就做好了。 众人瞪大眼睛,只觉这香味似要把人的魂儿都勾出来了。再看这餐具,也不由啧啧称奇。 中国人的食道讲究色香味具,所以摆盘也是一门很重要的功夫。毕竟菜若不好看,也倒了胃口不是? 而美食与餐具的搭配就显得重要起来了。 一个适合的餐具能替美食增色不少,也能使得摆盘更为得心应手。 摆盘是有讲究的,到了后世,更是注重摆盘的层次,即食物的层次感。 从厚重到轻薄,根据食物的属性而定,犹如做一副山水画。特别定制的餐具在这个时候与美食结合起来,变成了杨家小铺独一无二的标识。 平板长兴的盘子在这年头属于独创,五六个卷好的蒜泥白肉以此整齐码好,淋上熬好的汁,雪白的肉,鲜红的酱汁,盘边一角的蔬菜雕花使得简简单单的五花肉多了一层艺术感。 一些外地赶来的人是头次见到满月的手艺,只觉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颠覆了自己对厨子的过往印象。无论是切菜,还是做菜,雕花,只觉这一举一动间有种说不出的美。 是的,说不出,无法用世间辞藻来形容。 做菜能做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这便是道了吧? 一些饱学之士不由暗暗这样想着。 满月把那盘蒜泥白肉推到冷云跟前,笑着道:“蒜泥白肉,请侯爷品鉴。” 冷云看着这片色香味具的白肉,神色柔和了许多。 这是小东西为自己创作的菜品,虽是用得贱肉(古代贵族把猪肉称为贱肉),可这份心意,他会铭记一生。 夹起一个白肉卷,还未吃呢,一群人就眼巴巴地看过来了,马文如更是仗着之前跟冷云说过几句话,十分不怕死地催促道:“侯爷,尝尝,尝尝,什么味,什么味。” 杨满月有些想笑,实在是这群人的神情太可爱了好么? 眼神湿漉漉的,巴巴的,像个小狗儿般,要不是畏惧大叔自带冷气,估计早冲上来代吃了。 心里偷偷乐着,美着,手下倒也不含糊。 见大叔注意力都在白肉上,忙又卷了几个出来,反正材料有多嘛,可别浪费了。 好多都是老食客了,也是怠慢不得的。 她手脚麻利,动作娴熟,当冷云回过神来时,已做好了十几个,整齐地码在盘子里,笑着道:“诸位乡亲,替满月品一品这菜吧,看看可还有要改进的?” 冷云嘴角抽了下,这丫头当自己是那么小气的男人?只是心疼她大病初愈罢了。 可转眼看到那群男人如狼一般哄抢肉卷,顿时心里不舒服了。 这可是为他做的,他们凭什么吃? 杨满月回过头来看见某大叔一脸阴郁,忙做了个鬼脸,一脸讨好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嗯。” 他应了一声,“火候适宜,刀工好,佐料香。油、辣椒油和大蒜组配比正好,蒜味浓厚,肥而不腻,使人食欲大增。” 几个手脚快的食客已把肉卷吃了下去,也得亏这是热片冷吃,不然就这猴急劲,还不得给烫死? 只是这虽不烫,可却是有些辣,几个人也顾不上斯文了,一口一口灌着大麦茶,一边吐着舌.头,嘴里还不忘说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直娘贼,就是太辣了,也怪了,这么辣,怎还想再吃个?” “天啊!这明明是蜀地风味,为何我却吃出家乡味来了?见鬼了!” 冷云也有这疑问,以前就觉她做得菜吃着有股亲切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感觉越来越浓烈了。就这蒜泥白肉,明明是头次吃,可却愣是给他吃出了一丝父亲的味道来。 父亲是个颇有情趣之人,虽说君子远离厨庖,可父亲却时常不尊圣人教诲,时会下厨炮制菜肴,这味道构成了他童年的所有记忆。 随着父亲去世,这味道也成了一种遗憾。 如今猛然又在这菜品中尝到,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点评好了。狭长的黑眸也变得幽深,看着杨满月的眼里探究又多了几分。 我们对食物的记忆就是家的记忆,神之手厉害就是厉害在这里。哪怕做得菜品与记忆里的南辕北辙,可只要通过满月的手出来,那就会增加上这一层亲切感。 随着神之手技能的提升,这种感觉会越来越强烈。 对于离乡之人,这是致命的诱.惑。 “昔日读宋代盂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耐得翁的《都城纪胜》等书,里面都提到过白肉,那时京都人唤熟肉为白肉,今日见小娘子这蒜泥白肉,忽想,这其中会有关联否?” 一个颇为面生的书生如此问道。 杨满月笑了笑,道:“这哪里晓得?有些东西已失传了,不过阁下的推理也许有道理,我这蒜泥白肉的灵感也正是从这两本书上来的。” 第134章 配合默契 那书生点点头,笑了起来,“杨小娘子果是蕙质兰心,佩服,佩服。” 杨满月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刚准备脱下围裙却听人群中有人道:“哼!白肉如此吃法是北人吃法!那鞑子取豚肉(猪肉)以小刀片之,以肥瘦相参、横斜碎杂为佳,与圣人割不正不食一语截然相反。杨小娘子今日做此菜,到底居心何在?!” 杨满月愣了下,看着来者也是个脸生的,此刻一脸怒容,那模样好似愤青。 嘴角不由抽了下,这等人最是麻烦。 民以食为天,如果连吃个东西也要分天南地北,那就真得太累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冷云掏出一个银制的酒壶,打开盖子给自己倒了一盏酒,红红的梅子酿在白瓷酒盏里归于平静,好似男子那平波无澜的双眸一般,带着一股沉静。 “金人崇尚跳神仪,你说得便是那跳神肉。其国内,富商士宦,其室内必供奉神牌。每到春秋,择日致祭后,便吃跳神,故此肉又叫阿吗尊肉……” “侯爷说得这事谁不晓得?” 未等冷云说完,那人便打断了他,“所以我才说杨小娘子其心可诛!” 冷云冷笑,“肉皆白煮,例不准加盐酱,自片自食,你可知?” 此言一出,那人顿时哑口无言,有心想反驳,可却又反驳不出来,马文如等一群人叫骂道:“哪里来的厮?番邦蛮夷的粗略吃法岂可与杨小娘子的精制相比!?去去去,莫不是来捣乱的?” “哼!商女不知亡国恨……” 那人见众人攻击,不但没退缩,反而继续开口讽刺杨满月,“隔江犹唱后亭花!” “呵呵!” 杨满月笑了起来,“这位大哥,你有时间在这里忧愤,指责我一个小女子,何不脱了这身文士衫,弃笔从戎,直接去那战场报效国家不是更好?” “劳心者劳力……” 那人不慌不忙地应着,“我等读书……” “我放你娘个p!”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满月一句脏话给呵得目瞪口呆,一群读书人也傻眼了。 他,他们听到什么了? 刚刚,这,这个名满天下的才女骂脏话了? 冷云嘴角抽了下,忽然感到了一阵无力。 又骂脏话,这毛病…… 还没吐槽完却见那小东西气沉丹田,忽然大喝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声音很大,有些尖利,可却如黄钟大吕般,震得人耳膜发疼。 在场的读书人都傻眼了,这,这,这…… 说得好啊! “提笔的就不能上战场?崇祯爷南迁,就取消了所谓匠籍,商籍,崇祯爷为何要这样做?保守成规,不思进取,不与时俱进,那就是亡国!你一小小书生,看事只看表面,一道食物罢了,也能被你扯到天上去,呵呵,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口号喊得震天,投降起来却是比谁都快!” 杨满月嘴皮子翻得极快,如机关枪一样,句句都如钉子,死死地钉在那书生痛脚上,毫不留情。 只见她嘴角微翘,带着一丝嘲弄,“想那东林党人,何等铁骨?口号震天,待闯王来了,跪迎之人便是他们!等金人来了,又大开城门!想那东林魁首钱谦益做了一辈子道德先生,临了一句水太冷,还不如其妻柳如是有气节!” 握在手里的菜刀猛地一拍菜板,随即便指着那书生道:“我且问你,东林党正耶邪耶?!” 妈妈呀! 这话谁敢答啊! 东林党虽出了几个跪舔的叛徒,哪怕是那说“水太冷”的钱谦益也没投敌啊!所以这股政治势力可还活跃在朝堂上。他们可都是要考功名的,这话哪里敢说? 前途不要啦? 说了东林好,就要得罪其他势力;说东林不好,直接就别想混了,这杨小娘子疯了不成?! 正当一群人被这小姑娘震得七荤八素,以为她疯了的时候,却又听她话锋一转,道:“先王之为天下也公,故务治事;后世之为天下也私,故各防弊。务治事者,虽不免小弊,而利之所存,恒足以相掩。东林邪耶?正耶?” 众人恍然大悟,不由惊叹此女才华。用东林党里的失德者举例,又用辩证的方式说明,天下之事没有绝对,东林党有趋炎附势者,亦有铁骨铮铮者。 冷云嘴角噙上了一丝笑,看向那书生,“后生,大可不食,何故呱噪?” 未等那书生接话,就听满月道:“侯爷,傲者不食糟粕物,侯爷是想学黔敖么?” 众人哄堂大笑,嗟来之食的典故大家都是晓得的,这侯爷与杨小娘子当真是绝配,这你一言,我一句的,那厮气得脸都红了,嘴唇直哆嗦,当真是滑稽极了。 这时又听那侯爷道:“此言差矣,曾子亦言:微与!其嗟与,可去,其谢也,可食!圣贤言在前,枉做小人何妨?” “唉!” 杨满月摇头,“侯爷且听我一言:因噎而废食者必死,防弊而废事者必亡!迂腐之辈,江水滔滔,终随波逐流,泯灭众人,这小人,不当也罢……” 一群看热闹得受不了了,终是再也绷不住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再看那书生,已气得翻白眼了,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杨满月,“你”了个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一跺脚,骂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妖妇!有辱斯文!好男不跟女斗,告辞了!” 杨满月笑着裣衽一礼,脆生生地道:“贵客走好!” 那人听了这话更是气得抖了抖,加快了脚步,只觉自己连一个小女子也说不过,当真是没脸极了!本想借着这女子的文名替自己扬名,未曾想这女子如此刁钻,美名倒是没扬到,全成丑闻了。 等那人一走,一个常来的食客便道:“那人我晓得。昔年我去宁波行举业,倒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此人乃是鄞县的,倒是有些才名,不过在下只闻他诗名,倒不知他是如此迂腐之辈。” 杨满月摇了摇头,“到底是一腔爱国热血,虽迂腐,倒真诚,不能苛责过了。” “杨小娘子,你真是心善。” 顾大郎摇着头,道:“杨小娘子恐怕还不晓得自己现在是多有名吧?你的一句任尔东南西北风是传唱大江南北啊!那厮分明是故意寻事,想借着你的文名替自己扬名,呵呵,这种东西,我看多了!” 杨满月张了张嘴,有些懵,再一琢磨,却是明白过来。 咧了咧嘴,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那点微末之学哪堪大雅之堂?这人却是寻错人了……” “他哪里会寻错?” 冷云端起酒盏,修长的手指摸索着酒盏,淡淡道:“以为你一介女流,虽有学识却不如男儿钻研深刻,便想踩着你上青云。呵呵,哪知却是算错了,碰上硬茬了……” 她嘴角抽了下,喃喃道:“你这话说的,倒当真如他说得那般,我成泼妇了……” 一群人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待笑过后又纷纷赞赏满月学问好;又见侯爷面露不悦,有那机灵的立刻又赞叹二人默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某个冰块听了这话,脸色立刻缓和,点了点,居然还请人喝酒,看得满月嘴角都快抽上天了。 大叔,你是不是太好哄了些? 摊子上那是一直热热闹闹的,因着满月的缘故,这还未到中午呢,居然所有的食材都消耗一空,杨满月不由感叹:在这古代行走,还得当文抄公啊! 正在内心盘算着是不是再当个几回文抄公时,又听那群读书人议论,“说起来,小娘子刚刚与侯爷的那几句应答也颇有妙处啊……” 嘴角又是一抽,那可是梁启超大人写的,能不妙么? 见冷云正定定地望着自己,吐了吐舌.头,冲其做了个鬼脸,便不再多言。 冷云被她这小女儿态搞得哭笑不得。 这个女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其实相处这久,他发现她的学问并不精,但却十分广博。比如在他那儿养伤时,一次夜间扶她在花园内散步,她见明月朦胧,又道天气沉闷,明日必有雨。果不其然,第二日真是雨天。 又比如偶谈军中武备,说起火铳,她居然知道此时火铳的优劣,还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若看云识天气,她农家女之身份了解一二还能理解的话,这火铳乃是国朝机密,她又如何晓得? 这小东西还真是个谜啊! 这会儿道出的话,其实大含深意。如今朝廷又有人想反变法,这变与不变又起争论,她刚刚这番言论颇为积极,但只是积极却不激进,暗含中庸之道,走得是徐徐图之的路线。 换言之:陈旧革新是必然,但也应徐徐图之! 这与自己的想法很契合。 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默默地将她做得蒜泥白肉吃掉,喝掉最后一口酒,将酒盏放下,道:“大病初愈,不宜操劳,且回去,如何?” “好啊!” 她倒难得没反对,实在是这群书生太热情,吃不消啊! 跟陈氏打了个招呼,便逃也似得跟着冷云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喊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些人太可怕了……” 第135章 不怕,我在 一场秋雨一场寒,暑气散尽,天气是真得凉下来了。 他牵着马与她并肩行走着,路过石桥时,她停了下来,看着桥下往来的船舟,忽然问道:“这里到磐安要多久?” 冷云略一思索,“若徐徐漫之,约两三日;若是策马急行,一日可达。” “不能走水路么?” “需换乘。” 他走了上来,握住她的手,道:“我送你去,不怕。” 她摇了摇头,“怕倒也无甚可怕的。只想起忽然要面对那多人,接受那多陌生人成为亲人,一时间有些恓惶。” “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你会担忧倒也正常。” 他淡淡的表情里多了一丝关切,“只是不与同住,嫌隙少许多。” 顿了下,又道:“至于拿捏之事,我看你家老祖母强势,不会任由人欺凌你。” 杨满月笑了起来,“这我倒不担心,我是那么容易拿捏的么?” “孝字大如天。” 冷云轻轻叹了一声,“也不知此一去是福是祸。”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大叔,我能应付的。” 他点了点头,将她带入自己怀中,低低道:“我在,不怕。” 头一次的,她没反抗他,反是伸出手环住他,脆生生地应道:“嗯!” 男子微微颤了下,抱着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但也就这一瞬间,他又松开了她,牵过她的手,道:“走吧。” “嗯!” 她看见几个行人从前头过来,心里甜丝丝的,这家伙还是为自己着想的啦!这不,看见有人来了,立刻就松开自己了。 二人默默走着,她拒绝上马,只拉着他的手撒娇,“我都躺好久了,就让我走一走,好不好?” 他受不了她娇软软的口气,湿漉漉的眼神,再三确定她无碍后,才点头默许。饶是如此,男子也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让她心暖到了极点。 只觉心间好似被灌入蜜糖一般,涨涨的,甜甜的,从心底发出的笑意甜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一直到了家门口,他才松开手,二人对视看了好一会儿,男子才淡淡道:“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他的声音真好听。 沙沙哑哑的,带着磁性,很性.感。 她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今个儿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长袍,用金银丝线绣着雅致的木槿花,外面罩着的淡青色薄纱褙子上也是缂了雅致的花纹,在凌厉气质中平添了几分潇洒随意。 狭长的黑眸这会儿锁在自己身上,眼神一如初次见面一般,极具侵略感。右眼角的细长疤痕更为这样的神态增添了几分野性之感,让她的心经不住地发颤,呼吸都变得不平稳。 垂下眼,如蝶翼般的长睫轻颤着,粉.嫩.嫩的小.嘴轻启,柔得似水的声音响起,“进,进去坐会儿吧。” 他勾唇,拉过她的手,又伸出另一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低低道:“小别扭。” 她红了脸,抬起头,腮帮子鼓了起来,嘟着小.嘴道:“瞎曲解什么。” 他笑而不答,目光落在了锁上,“还不开门?” “这就开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男子从她身边越过,那架势,好似他才是这家的主人般,很是随意。 追着他的脚步,忽然觉得好似少了些什么,左右一看,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咦?你的小跟班呢?没跟过来?” “没我的允许,他不会来。” 他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道:“等会他会把吃食送来。” “看不出你一个大男人倒还挺细致的。” 她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到桌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舒坦!” 说罢便将茶盏放下,刚要坐下却被他一拉,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就跌进了他怀里。懵了下,刚要发作,可对上男子的眼神,却是吓得把话缩了回去,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想我了么?” 他定定望着她,不知为何,满月觉得他的眼神虽火.热,可在这火.热中好似又多了一些别的情愫。好似眷恋? 这个眼神让她有些吃不消,又红了脸,低下头,喃喃道:“天天见,咋还问这个?” “喜欢。” 他言简意赅,她却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男子很快用行动来表达了他的心情。 他低下头,如墨一般的长发笼罩下来,光线忽然变得暗淡,不似一般的男子,即使已弱冠几年,可他依然将一半头发垂在身后,没有完全盘在头顶。 如此一来,在薄情冷酷中更带来几分疏狂。 这个男子素来随心所欲,无论是打扮还是行事,就如他这个人一般,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长发落到她脸颊上,带来痒痒的感觉,还未容她抗议,那略带冰冷的薄唇已覆了上来,将她的抗议悉数吞下。 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无比的男子阳刚气窜入鼻中,带来一股眩晕感。他的吻就像他的人,略带着凉意。可就在这片凉意中,你依然能感到里面蕴含着的火.热,好似冰块忽受了天地的感召,在冰冷气息过后,迅速融化,带来火.热的感觉。 她觉得头晕晕的,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幻。男子俊朗刚毅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暖暖地喷洒在脸上,让她的心不由自主一沉再沉,只想与他缱绻在这美梦中,再也不醒来。 柔.软的小手不由自主地圈住他,心跳快得好似要从口里蹦出来一般,真怕男子稍稍用力,自己那颗颤动不已的心就会被他吸了去。 而搁在他胸.前的小手也感受到了他的热切,他的心跳也很快,噗通,噗通的,连带着自己的心跳慢慢也似与他相融,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起伏着。 这就是爱情吗?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心底泛起一股甜蜜与喜悦。 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好似整个心脏都被塞满了一般,幸福的,整个人都似要裂开来一般。 很快,略清明的神思便又迷失在他火.热的温柔中,直到眩晕到无法呼吸了,男子才松开她。 他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怀里的小人儿如猫一般偎在他怀里,莹润的小脸上飞上了两片红云,更显娇俏。 他眼眸暗了暗,差点又控制不住。 这个小东西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从最初的逗弄到现在,他对她的自制力好似越来越差了。 难道这就是缘分? 二十三年的人生都是孤单的,直到她出现,好似给自己暗沉的天空带来了一丝光亮与温暖,让他忍不住追寻,以至于触碰到那温暖后,越来越不想放手。 相识不过几月,却已是情根深种。 他握着她软弱无骨的小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嗅着,沙哑的声音越发沙哑,“去了磐安,早些回来。” 顿了下又道:“我想你。” 她的心不可抑止地狂跳了下,抬头看他,大大的眼里水汽蒙蒙的,有些傻愣愣地问道:“你不是送我去吗?” “嗯……” 他亲着她的手心,带起一股眷恋,“只是却不能久留,你此去怕是要些时日,海上那些大盗近日又有些不安分,得看着点。” 她有些吃惊,“海盗?” “嗯。” 他放下她的手,握在手心捏玩着,有点漫不经心地道:“没了倭寇,还有红毛鬼以及一些海上大盗。”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可恨郑和宝船被毁,我等战舰却是不如红毛鬼。” 她轻呼了一声,“疼。” 他怔愣了下,松开了手,将一丝落在她额前的秀发别到耳后,轻声道:“有我在,莫怕。” 她摇了摇头,道:“那些红毛鬼不肯卖我们船么?” 冷云摇头,“他们以海贸为生,国以商立本,如何肯将重器宣示?” 顿了下又道:“可恨世家门阀处处阻挠,朝中诸人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又忘了当年南迁之痛,想集全国之力造巨舰却是不能……” 她心里动了下,如果这里真得只是时间线上另一个分支,如果世界进程大体不错的话,那今年应该就是1687年。 五月花号已在美洲登陆60多年了,而这一年会有两件著名的事发生。 第一是著名的大清孝庄太后去世;二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会派遣6位传教士来华。 如果今年大金那位太后去世,且谥号是孝庄文的话,那她大体可以断定,历史只是出了一些岔子,大体是没变的,也能确定现在到底是哪一年。 如果确定了,那她基本可以肯定路易士十四会派人来华,现在中国非统一之中国,那么就可以运作运作了。 这时的法国可急需一个强有力的伙伴,很显然,我大明要比隔壁那我大金更为合适,毕竟良好的出海口都在大明手里。 至于金人掌握的天津港,完全可忽略不计。因为他根本逃不出明人的海上封锁,更别提,金人的目光还只在陆地上,根本看不上海洋。 她一番思索,神思清明了起来,小声道:“我出事前也有一些红毛鬼来吃饭,我听他们说,那个什么法兰西强大,国王想与我华夏结交……” 第136章 我是色胚 “你如何能听懂?” 他眼露探究。 她惊了下,暗暗吐槽自己寻得借口蹩脚。幸好,鬼话说多了,也跟技能点一样,也是能提升的。 当下便道:“那两个好像是洋和尚,还会说些官话。忧心忡忡的,说那法兰西要派和尚来,是来抢地盘的。” 这话半真半假的,听着倒也像回事。冷云去了疑虑,便道:“他们叫传教士,神父。抢地盘?” 他慢慢勾起唇角,“这词用得有趣,可不是来抢地盘的?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倒是要打听下。” “我看像真的,听说已经跑到我们周边了,那两个洋和尚急得都骂人啦。他们红毛鬼既能千里迢迢来我们这儿,那造船术一定不错。又是国王派遣,没准就有厉害的大匠人在里头,我们要是能诱.惑其替我们效力,岂不是?” 她笑得贼贼的,一脸的算计。冷云只觉她这样可爱极了,忍不住又在她脸上亲了下,道:“小家伙,你真聪明,这是个好主意,这便让人打听下。”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青云的喊声。杨满月忙从他身上爬下来去开门。 青云行了礼,便提着大小食盒进来,“侯爷,都是按您吩咐做的。” “嗯。” 冷云应了一声,“刚听夫人说,这红毛鬼中最近流传了一个事,一个番邦国王派了一些传教士来,你且去打听下,消息属实否?若属实,立刻进入备战状态,通知其他地方水师,立刻封锁海岸线,防止夷人北上与金接触。” 青云神色一凛,立刻抱拳道:“是,侯爷!” 杨满月呆了下,这才觉得这大叔心思是有多细腻。 是啊! 还是主动出击好!万一他们真去了北京,去紫禁城见了康熙,那可就不妙了。 历史到底不一样了,以前不重视科技的康熙爷那是因为祖国大统一了。而战争是促进科技发展最好的催化力。 别人不晓得,她可晓得,这次法王进贡了不少科技展品,都是欧洲最新的科研成果,里面许多东西在她来的时候,还被搁在故宫展览馆里呢! 万一这个康熙爷脑袋一灵光,也大力发展科技,那大明不就完了吗? 她倒也不是什么民族主义者,都是炎黄后裔,可问题是,人这东西必须得在哪个山头唱哪个歌啊。 自己与冷云这关系,要是大明被大金灭了,自己能有好么?! 大金可是视大叔为眼中钉啊! 看着青云退出去,她便道:“我听那些食客说,这些洋和尚传教不假,可他们也传播他们的学问。这红夷做得油灯,玻璃等物甚是精巧,倒也有可取之处……” 他扬了下眉,道:“你的意思是?” “我看一些洋和尚也是混得不尽人意,你有这大志向何不将这些洋和尚养起来?想当年,徐光启徐老大人也向这些洋和尚请经,我看若是想造大战舰,还是得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冷云沉默了会儿,若有所失地道:“你说得倒也是个法子。只是你可知我为何要造大舰?” 杨满月看着他,小心地应道:“我看海贸之利巨大,那些海外番邦对我华夏的丝绸,瓷器颇喜欢。听乡里一些出海富商说,海上都是财富,我们这里买到7,8钱的普通绸缎到了海外都是以几十倍卖出,利润之大,难以想象。” “而海上却也凶险,除去风高浪急便是人祸。若无有力舰队护航,商人生意不稳,于国税利益之事有损,如今我大明失了半壁江山,可有可无的商税变得重要起来,而海贸之利是重中之重,不可有失。” 她小心仔细的分析着,结合着自己在现代学到的知识继续道:“且这两年一直听外邦蛮夷说什么新世界,比大明以前的版图还大几倍,而上面却只有些茹毛饮血的土著,若是我们的舰队够强大,去咬下一块来,供子孙繁衍生息也是好的。” 她顿了顿,眼眸变得黯淡,“若是宋时臣民有这样一块,不,就有个大员岛(台湾)繁衍生息,我们传承千年的文明又何至于断层?好多古籍文献都在战火中被毁灭了……” 他有些惊讶,“你平日做菜,都在听这些事?” 她笑得有些尴尬,“那些书生喝了些酒最爱议论天下,如今我大明失了半壁江山,若是能再有个退路也安心些不是?毕竟战火一起,终究还是苦得我们这些底层老百姓啊!” 他想了下,不由点头默认。 他的眼神又变得幽深,显得残酷起来,“不破不立,怕是难……” 她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便也不再多嘴询问,只将饭菜拿出来,见到还有熬得浓稠的鸡汤,欢呼了一声,“居然还有鸡汤?” 他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看她雀跃的模样,沉重的心思略轻松,道:“早就让厨子做好了,让青云去拿来的。” 顿了下又道:“这鸡汤放了枸杞,都是些温补物,大夫说你气血两虚,亏损厉害,药膳调理为佳,多吃一些。” 她嘴角带着浅笑,先给他舀了一碗,笑嘻嘻地道:“大叔,你对我真好。等我去了小港,我也天天给你做饭。” “第一遍说我当你玩笑,这可是说第二次了,我要当真了。” “什么?” 她瞪大眼看着他,忽然气鼓鼓地道:“你觉我杨某人是那种嘴上没毛的人?哼!当然是真的,只要我在小港开一天饭馆,你在宁波待一天,我就天天下厨给你做饭。” “嗯。” 他应了一声,“我记住了,要哪天没做,我就惩罚你。” 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她的唇上,意有所指。 某姑娘的小脸蓦地就红了,瞪了他一眼,轻哼道:“去!色胚!” “嗯,我是。”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那我是不是该做些色胚该做的事?嗯?” 她吓得忙甩开他的手,连连摇头,“我,我开玩笑的啦!冷侯爷一代俊杰,玉树凌风,道德高尚,怎会是色胚?” “我听见了……” 男子不依不饶。 “我,我那是骂,骂别人……” “哦?有人轻薄于你?告诉我,本侯去把他的头拧下来。” “不,不,你,你,我是在说我自己啦!” 某姑娘投降了,这男人的压迫力太强大了,慌乱中,她竟是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霎时间,天地安静了。 冷云静静地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终是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忽作出浪荡模样,曲起一条腿在长椅上,微微倾斜身子,拉开一点衣襟,道:“那月儿来色我可好?” “去!” 她气得咬牙,“你还吃不吃饭?!吃饭都安省不下来,我不理你了!” 见她真有些生气了,他才轻笑着坐正,但嘴里却依然没放过她,“以后还敢不敢骂我?” 她缩着脖子,连说不敢,到最后干脆当起了鸵鸟,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忽然眼前多了一碗鸡汤,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把鸡汤喝了。” “那你呢?” 她抬头,见他是把自己那碗推过来的,不由傻傻地问道。 “这鸡汤是特意为你做的,你吃。” 他说着便端起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看着他这样,不知怎么,竟有种心疼的感觉。 因为他吃饭的样子看起来很孤单,好似这个人一直都独自生活,缺乏人气一般。 她用汤勺将汤舀到他碗里,见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便笑笑道:“这么多,我哪里吃得下?吃饭没有汤哪里行?” 他目光微闪,也不知此刻心尖飘过的是什么滋味,只觉心尖有些发涨。为掩饰自己这种情绪,他不由嗤笑,“搞得跟吃不起饭一样,这汤里加了好多女儿家吃的药材,我一男人吃来做什么?” 她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不由撅嘴冷哼,小声嘀咕道:“哼!好心当驴肝肺,不吃拉倒!” 说着便赌气似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肉,显是对男子不满。 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他不由笑了。 “瞧你!” 他摇着头,“我这不在吃么?这也不高兴?心眼子真小。” “我就小心眼,我又没让你理我!” 她气鼓鼓地说着,却忽然被呛着了,放下碗筷,转过身去猛咳了起来。 “唉!” 他叹息了一声,掏出一方帕子,起身转到她跟前,将帕子塞给她,“食不言寝不语,吃到苦头了吧?” 她猛咳着,哼哼唧唧的也说不上话来,只用眼睛用力瞪他。男子轻拍着她的背部,被她这孩子气的模样逗得越发想笑,“真是个小心眼。” 好不容易平缓了下来,顾不上喝口水润嗓子,便立刻嘀咕道:“还不是你害的?” 声音逐渐变小,“我都给你舀碗里了,还说这话伤人。” “来,我看看。” 他忍着笑,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素来冷漠的脸上此刻灵动极了,“啧啧,瞧这小委屈的模样,还敢否认心里没我?” “自作多情!” 她脸一红,拍掉他的手,故作凶恶地道:“还不吃饭?肚子不饿了?!” 回应她的是男子略带促狭的低低笑声…… 第137章 再临宁波 吃完了饭,冷云便道:“你且准备下。” “做什么?” 她一脸莫名,“准备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道:“带你去宁波。” “啊?” 她更加莫名其妙了,“去宁波作甚?” “认祖归宗是大事,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带你去买几身衣裳。” 她的心一下被软化了,眼睛都雾蒙蒙的了。 上辈子,爷爷奶奶也去世后,她已很少感受到这样细致的温暖了。 来了这儿,陈氏对她虽好,可也因着陈氏无甚主见,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放在强者的位置上,不允许自己软弱,都是在照顾别人。 而眼前这个男人,处处替她打算,让她心都要软化了。 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子,总希望被照顾的。 若是有良人依靠,谁又甘愿当个女汉子? “镇上也有成衣店,其实……” “那的衣服怎么行?” 他摇头,“去宁波吧,你收拾下,带些换洗衣物,我也回去一趟,后天回来。” “啊,还要过夜啊!” 她惊呼,脸一下就红了。 冷云有些莫名其妙,“自是要过夜的,不然来不及。” 他看着小东西发红的脸,思忖了下,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好笑。 这小东西这点子大的人,咋脑子里竟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可等笑过后,却忽然不爽了。 她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难道这个村里的婆子嘴.巴都这么碎?都把她带坏了。 和大叔过夜耶…… 古铜色的肌肤,还有赞极了的腹肌,胸肌,啧啧…… 咦? 不对! 醒醒,万一他兽性大发肿么办? “你在想什么?” 冷云嘴角抽搐着,这小东西脸还越来越红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他有种抓狂的感觉。 “啊!” 她从yy中醒来,心虚地摇头,“没,没什么……就,就觉孤男寡女,过,过夜,这不好吧?” 他脸一黑,眯眼道:“你在想这个事?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真污.秽!” “什么?!” 被说中心事的某姑娘,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大怒道:“你是我肚里蛔虫不成?我想啥你都晓得?!” 他轻笑了下,虽是什么都没说,可那表情却让她抓狂。 “喂喂,你,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那种眼神?哪种眼神” 他明知故问,把她的窘迫看在眼里,怒气减去几分,倒觉有些滑稽,逗她似乎也挺好玩? “你说呢?” 他坏心眼地问道。 “哼!” 她气鼓鼓地道:“不跟你胡说八道,既然要去,得跟阿娘说一声。” 他点头,也不再逗弄她,“那你准备下,我回去下,等我。” “嗯。” 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这才察觉没有一个包包也是挺麻烦的事。那个褡裢只能装些零碎的东西,不然就是一张大布裹起来的包袱,还真是难以习惯。 想了想,便找出上回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简单的缝合她还是会的。到底是靠手艺吃饭的人,动手能力强,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找了一小块炭,一头磨细后,又找来剪子,用桌边当量尺,剪出两块长方形的布料后,又剪出两条长带子,一番忙活后,很快就做出了一个简易单肩包来,放在身上一比划,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心里忍不住暗暗臭屁起来。 又用剩下的布料做了些盘扣订上,把衣服都装进去,走动了几步,只觉方便极了。 才弄到好,冷云便来了,身后还跟着青云以及另外几个小跟班。 让杨满月感到纳闷的是,这人居然还找来了一顶冥篱,这是要自己当大家闺秀的节奏? 在某人不断散发的冷气中,某姑娘戴上了冥篱,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封建,封建,这是封建势力对女性的压迫! 她在心里咆哮着,“总有天姑娘要推翻这世道对女子的压迫啊啊啊啊!” 在心里狂喊了一顿,舒服了。 背上挎包,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也! 陈氏如今已认定了冷云,见她为满月考虑,自然不会反对,叮嘱了几句又从摊子上拿了些卤煮跟火烧给她,便放人了。 杨满月内心叫一个汗:娘亲,您的心是不是太大了些? 跟着冷云上了船,去宁波无疑是水路最快也最舒服,唯一不同的是,冷侯爷的船要比别人高档,居然是脚踏的,这样的船在宋代就有,现在只是改进得更合理罢了。 几个船夫在船舱外,二人一组,轮流换着开船,比起船桨,显然脚踏船更稳定。 青云等人也未进船舱,只在外面待着,若是几个船夫力竭,他们也好帮衬上一把。 船儿摇摇,船内都铺着厚厚的垫子,没几下,某个姑娘就感到困了。 一颗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冷云见她困得厉害,便道:“困就睡。” 她迷迷糊糊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我怎么能睡……” 话虽这样说着,可身子却是越来越倾斜,眼看着就要倒下了,冷云长臂一伸,将她带入怀中,道:“睡一会儿,到宁波还早。” “唔……” 她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把某男大.腿当成了枕头,嘴里还咕哝着,“你,你可莫趁我睡着了,对我不轨……” “这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冷云好气又好笑,“在我那儿养伤那久,都同被共眠过好多次了,我可对你怎么样?” “难说……” 她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应道:“也许你会忽然兽性……” 声音没有了,再一看,某个姑娘已睡着,找周公下棋去了。 冷云看她睡得毫无防备的样子,心里喜悦。 这说明她越来越信任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男子心情喜悦,拉过一边的薄毯给她盖上,自己也靠着船舱闭目养神起来。 杨满月睡得香甜,等醒来时已快到璎珞村。她转了下脖子,一时间有些恍惚,还未彻底从睡梦中醒来,睁着眼睛半晌,这才想起自己这是在船上呢,而且还睡在大冰块的腿上。 看着冰块紧锁的眉头,不由好奇。 他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生,睡觉都锁着眉,是做噩梦了吗? 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伸出小手想去抚他的眉,哪知才伸到一半,却被男子猛地抓住,疼得她哇哇大叫了起来,“疼疼疼,你,你做什么?!” 男子倏然睁眼,眼底漫起的杀气立刻盈满了整个船舱,等看清是她后,才松开手,杀气在眼底散去,“你做什么?” “哼!” 她揉着发疼的手腕,见上面已是几个指印,不由气鼓鼓地道:“我见你睡着了还锁着眉,以为梦魇了,好心想替你抚平,你却恩将仇报!” 男子微有动容,“是这样?” 顿了下又道:“我长年在战场厮杀,有时站着都能睡着,睡着了还在挥刀,习惯了。以后我睡着了,莫要随意动我,免伤了你。” 除了说吃的,他倒是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这算是在解释么? 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又心疼起来了。 “你十四岁就上战场了,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她大大的眼里泛着心疼,“世人只看眼前风光,却没看到你身上的伤痕。” 他看着她,此刻她的眼睛就像鹿眼一样,湿漉漉的,让人心暖也心疼。 忍不住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道:“那以后对我好点。” “啊?” 你这思维跳跃得好快…… 他把她眼里的错愕看在眼里,嘴角划过一丝笑,低低道:“我身上的伤你都看得这么仔细?嗯?” 脸一下就红了,挣扎着出来,在他胸口捶了下,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抓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不是在好好说?” “你哪里有好好说?笑得那么淫邪……” “年少我习武时,教我武艺的师父说,心不正则剑邪。” 男子说得一本正经,可眼神却是意有所指,气得某姑娘直接一拳就打了上去,咬牙切齿地道:“冷!暮!时!你一天不欺负我就难受是不是?!” 他笑了起来,抓住她的手强行带入自己怀中,蹭着她的脑袋道:“我怎么欺负你了?嗯?” 说着便勾起她的下巴,薄唇落在她的额头,眉眼,最后印在她的唇上,轻轻吮了下,便松开她,替她整理了下衣冠,道:“快到璎珞村了吧?准备下船吧。” 话音才落,便听到青云在外喊道:“侯爷,到回澜桥了。” “嗯,准备靠岸吧。” “是,侯爷!” 很快,船便靠岸了,杨满月戴着冥篱,视线不是很好,有些气恼地道:“我干嘛要戴着这个东西啊?!我出摊都不戴,这样好麻烦!” 冷云道:“最热闹的地方都在鄞县,杨氏最大的宗主就在鄞县,你要是不想回去受罚,还是戴着好。” “啊!” 她顿时焉了,嘀咕道:“这还没进门呢,就得受规矩了。” 冷云拉过她的手,道:“要是不想戴这个,早些嫁给我便好了。” “去!” 她甩开他的手,道:“都要戴冥篱了,还敢对我拉拉扯扯的?当心我们族长找你麻烦!” “嘁!你这小东西,惯会作妖的,快上车吧,车上就不用戴了……” 第138章 送你了 上了马车,行驶没多久,便到了鄞县。 鄞县是宁波的附郭县,是宁波最繁华的地段,县衙与府衙的办公地点都在这儿。达官贵人多了,经济自然就繁华。 杨满月上次来得匆忙,也就在城隍庙一带转了转,还未好好打量过彼时的宁波呢!能趁着这机会再旅游一番也是挺不错的。 只是等她下得车来,一番张望后却是有些傻眼了。 “这,这是月湖?” 她迟疑着问道。 “嗯。” 他应了一声,“今天我们住这。” 她张大嘴.巴,回头看看月湖,再看看眼前这座气势不凡的豪宅,只觉自己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月湖,这可是月湖耶! 宁波市区最美的地方,他,他,居然在这里买了个豪宅? “这,这也是你的?” 她指了指那豪宅,一脸见鬼的样子。 “嗯。” 他应了一声,那些仆人已鱼贯而出,纷纷拜见。只是当他们见到侯爷还牵着一个女子的手时,也纷纷露出见鬼的表情,心里暗道:“难道这个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厉害夫人?” 天啦鲁! 这家伙是有多少钱啊?! 杨满月不知,在大明虽是文尊武卑,可只要有战功,别说赏赐了,就是战场上砍杀的敌人都是按个计算的。虽然大多都被上官贪墨,但冷云这样的主谁敢坑他钱? 再说他从军时可正是非常时期,大明重开海贸,以前不重视的商税也重新捡了起来,经过两代帝王苦心变法经营,早就摆脱了赤贫。 有了钱,政治又清明,士兵赏赐一多,再出来几个猛人,抗住了金兵南下,赏赐就可想而知了。 而这座宅邸也不是冷云买的,乃是太后赏赐。 把人打发来这,小皇帝糊涂,太后可不糊涂,自是要好好安慰一番。 这月湖自唐贞观年间开凿以来,便一直是宁波市的风景名胜区。 到了宋元年间又建成月湖十洲。亭台楼阁,四时花树,十洲与三堤七桥交相辉映,可谓是人间仙境。 且自宋元以来,这儿便是文人墨客憩息荟萃之地。唐代大诗人贺知章、北宋名臣王安石、南宋宰相史浩、宋代著名学者杨简、明末清初大史学家万斯同,都在月湖留下过印痕。 这样的一个地方,莫说是后世了,就算是现在那也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聚集之地,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冷云居然在这里有这样一座豪宅? 杨满月看着眼前的粉墙黛瓦,花窗马头墙,惊呆了! 冷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却能感受到她的震惊,不由心里暗暗好笑。 男人这种生物虚荣得紧,哪怕是他这样清冷性子的男子,也会有虚荣的时候。 比如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对自己的能力惊叹,惊讶时,那颗冰冷的心就会因此融化,变得温暖喜悦起来,隐隐夹杂着一丝骄傲与自傲。 无论男女总是摆脱不了原始基因对我们的左右,雄性求偶自然是喜欢展示自己强壮美丽的一面。原始社会是打猎能力,现在是房子,地位。 压下心中的欢愉,轻咳了一声道:“进去吧。” “等等……” 杨满月结巴了,迟疑道:“这,这真是你家?” “嗯……” 听着她吃惊的口气,男子唇角微微扬起,道:“你喜欢?那送你。” 我去!!! 又要送我?! 这已是第二次了吧?差点忘了,柴桥那个他已硬过户给了自己,房契都塞到自己这儿了,扬言自己若是不要就要烧了。 无奈下,也只好暂时收起来,藏在系统给的空间了。 现在又来问这个问题,怕这人又抽风,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一个身子,哪住得来?” 内心已是泪如雨下。 姐奋斗两辈子都还在城市边缘溜达,可这位土豪倒好,豪宅说送就送,妈蛋,有钱真好啊! “这里风景甚好,离着天一阁也近,出外游玩,买东西都方便,你喜欢便过继到你名下吧。” 男子拉着她上了台阶,嘴角一直扬着,饶是不明显,可某姑娘还是感到了他的嘚瑟。 脸一下黑了,“你这人真是的,难道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是自己的?再说,你长点心吧,我跟你虽订了亲,可人心难测,随便就把贵重之物随便送,万一我跑了怎么办?” “你会跑吗?” 他停下脚步,忽然变得很认真。 那目光似是要洞穿冥篱上的薄纱将她看穿一般。 她张了张嘴,忽然感到一阵无力:鸡对鸭讲啊!有木有?! 见她不说话,他思忖了下,道:“你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背叛我的人都没好下场。” 她打了个哆嗦,只觉他忽然充满了戾气。 很满意她的反应,他点着头,道:“你乖乖的,我不为难你。” 妈蛋! 当姐是宠物狗吗?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人这么聪明,怎么有时却觉得无法沟通呢? 难道是代沟? 这样一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叔和小萝莉怎能没代沟? “笑什么?” 他不悦,这样的时候是该傻笑的时候么? 朝着周围人扫了一眼,一群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来。 他揭开她的冥篱,见她笑得起劲,更是不悦了,“很好笑?” “没,没什么……” 她摆手,“只是觉得你,你想法有时好奇怪,也好自负。” “嗯?” 他剑眉一扬,“你不信?可以试试。” “我才不做那么没品的事!” 她嘟嘴,“就是不爽你这么没心眼,是不是换个女子你也会这样?” “你自然不同。” 听了这话,立刻阴云转天晴,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是我妻。” “切!” 又是这句话。 她撇嘴,“是啊,换个人和你定亲也是你妻。” “若是连人都看不清,我早死了。” 他淡淡道:“这你就别替我担心了。” 虽是表情淡淡,可心里还是喜悦的。 她越执着这句话,不代表她越在意自己么? 扬起唇,心情大好,“肚子饿了吧?” “嗯。” “先歇息下,等会儿我们去游湖。” “游湖?” 她眼睛亮了,“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看她期待的模样,他心情越发愉悦,“准备些酒菜,今日便与你举杯邀明月。” “哈哈!你这话不对!” 她的笑声如风铃一般传出去老远,“李白只有杯中影,天上月相伴,可你有我呢!” 哇塞! 跟在后头的青云听了这话差点摔了个跟头,夫人这是在向侯爷表明心意么?好大胆啊!夫人果然与众不同! “你说什么?”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她道:“再说一次?” 她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结巴了,“怎,怎么了?我,我说错了么?” “你刚说的话再说一次。” 他忽然急.促了起来,捏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力,眼神炽烈得骇人。 她吓得脸都白了,“我,我没说什么,我,我就说李白可怜,只能自己一个人喝酒,你,你不同,你可以跟我喝酒……” “原话重复一遍!” 他忽然拉过她的手,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着,嘴里还道:“再说一遍,小东西,不许改一字。” 难道犯了他忌讳?露出那吃人表情作甚? 她哪里还敢重复,吓得直摇头,一下子发晕了。 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真是见鬼了,她为毛就这么怕这个男人啊! 也不知被他拖到了哪,再回神时却发现已在另一条回廊上,而回廊上就只剩下了她与他。 他一下把她按到墙上,眼里似烧出两朵小火苗,沙哑的声音越发沙哑,“你……刚刚说我有你?” 她不知他怎么了,受不了他此刻太过侵略炙热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点头,“我,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 他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你终于承认了!” 他忽然跟抽风一般,大笑了起来,还未等她摸清楚状况,男子的吻已是铺天盖地地落下。 怎,怎么了? 这人怎么忽然又兽性大发了?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杨满月是一头的雾水。但,很快,她便已无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男子的吻炽烈又狂热,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一般,而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她无法说清楚的东西,好似与以往有些不同。 就是这份说不清的不同,让她渐渐迷失,不由自主地环着他,任由索取。 她的主动回应让他惊喜若狂,冰冷了多年的心被她一点点打开,尘封多年的阴暗世界从她出现在自己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明亮起来。 现在,那儿已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明亮,这一刻,他竟是如此感激上苍。 他想起她曾说过的一个词:一见钟情。 形容得真好! 对,他就是对她一见钟情了,此生非她不可! 在他23年的生命里,他从未见过如此明朗的女子。 即使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女子,她们的眼里也总带着阴郁;家世再好的女子,看似天真无邪的表面下却暗藏心机。 他的小东西不同,是这样不同,她就好似一坛陈酿,越品越觉浓厚,回味悠长,难道这就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么?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深深迷失在她的甜蜜里…… 第139章 逆天奖励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都觉自己快窒息时,男子才放开了她。 看着她略浮肿的唇,眼里雾气蒙蒙的样子,只觉那股邪火又止不住地往上涌,猛地又按住她,铺天盖地的吻再次落下,只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化作自己身体一部分才好。 持续的狂热让她有些吃不消了,小手不断推搡着,只觉自己快窒息而死了。 他松开她,看着她眼里的控诉,差点又忍不住扑上去。 这样的她,太诱.人了。 平复了下心情,伸手理了下她的衣襟,看着她红红的脸,忍不住又抚上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脸颊,他感到了指间的留恋。 她红着脸,抓住他的手,低低道:“不是要去游湖么?我肚子好饿。” “举杯邀明月不对,你道该如何?” 男子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勾得她心尖发痒,一张小脸似要滴出血来般,只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是要逼自己表白的节奏? 瞪了他一眼,似娇似嗔,“你爱邀什么便是什么……” 说着便挣脱他,朝前走去。 他却一把拉住她,狭长的黑眸闪过的神色令她惊惧,帜热得好似要将她融化般,“又想跑?嗯?” 她红着脸,眼睛乱瞄着,死活都不敢看他,呼吸急.促极了,心跳极快,好似要从胸口蹦跶出来般,紧张得不行。 “看着我。” 他的口气带着强势,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着自己,“才思这般敏捷,这样简单的问题答不出么?” 她撅嘴,小声嘀咕道:“你,你这哪,哪里是要,要我对诗,分明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爱极了她此刻娇羞模样,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揉捏着,吻又落在她脸颊,沙哑的声音好似越发有磁性了,“你知道却不说,是故意来折磨我,嗯?狡猾的小东西!” “你,你烦死了!” 这人好生讨厌,哪有逼人表白的? 可面对着他的不依不饶,她又难以拒绝,只得低低道:“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噗!” 他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小巧的琼鼻,“鬼心眼真多!” 她轻哼了一声,撅嘴道:“女儿家自要矜持些,不然岂不成襄王有梦了?” 他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下,道:“鬼精灵!” 说罢便牵起她的手,道:“已让下人准备了,且喝口水,略作休息。” “嗯。” 赶了一下午路,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的,她也有些累了,也想坐下休息会儿再去玩。 冷云带着她到了一个院落,看位置便知此处是整个府邸的正中心。讲究尊卑法统的大明,只有家主的院落才可以落在中轴线上,除此之外,也只有客厅才有这个待遇了。 杨满月看着这院落只觉心痛不已。 妈蛋,人家一个卧室都比她整个家都大呢! 一股阴暗的仇富心理在某姑娘心里酝酿着,看着豪宅,某货摸着下巴,暗暗思忖:是不是该打下土豪,然后跑路呢? 随着他进了院子,入得房内,出乎意料的,这里的陈设竟是十分简朴,没想象中的奢华,让她有些意外。 他在柴桥的别院谈不上奢华可却也是雅致,怎得这里却是如此简朴?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他道:“这是太后赏赐之物,不得买卖,我又长期在小港,柴桥,也就懒得再添置。” “太后赏赐?” 她瞪大了眼,“那还说要送我?天家赏赐之物岂能相送?” “送给自己妻子又有何不妥?” 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坐了下来,也不知那些仆人是不是偷偷监视了,没多久便有奴仆鱼贯而入,捧来了香茗,点心。 那些点心甚是精巧,有些竟是她这个现代人也没看见过的,比如那道雪酥鸡蛋挞。 那仆人一报点心名,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电子音,“发现中国古典遗失点心,请宿主品尝,以便系统收集配方,任务奖励:开启食材购买权限。” 杨满月一下就激动了。 虽然这个明朝的物种还挺发达的,很多到清朝才普及的食材这会儿也已经普及了。但和现代比起来,那还是略显单薄了。 更别提这个时代许多食材基因还未进行改良,还都是原始品种,产量也低,口感也差,比如辣椒,还是美洲原始辣椒,由辣椒衍生培植出来的青椒,甜椒,红椒,这里根本就没有。 再比如那土豆,红薯,产量低到令人发指不说,口感也差极了。 这对追求高质量的满月来说真是难以忍受。 现在系统居然开放了这个权限,以系统的尿性,出产的必须得精品啊! 没准都能超过现代品种呢,谁让系统这个科技就领先了她那个时代好几百年呢? 见她两眼放光,冷云有些无语。 这妮子是多爱吃? 只要见到吃的,那两个招子就闪闪发亮,像个狼似的。 冷云再牛逼,那也得受时代限制,哪里会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穿越者这样的生物?更不会想到还有个牛逼到爆的系统! 此刻这个系统又给他的小东西开了方便之门,这眼睛能不亮么? 迫不及待抓过一个雪酥蛋挞吃了起来。 这一吃,真是被惊讶到了! 原来咱的老祖宗早就发明蛋挞了? 再细细一品,却发现出一些不同。 这蛋挞的皮一层层的,细腻到了极点,吃在嘴里不似后世的蛋挞皮,同样酥脆却比后世的蛋挞皮多了一分细腻,每一口下去都觉粉粉的,和着嫩滑的鸡蛋羹,只觉好吃到爆了! 这与蛋挞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雪酥蛋挞是咱老祖宗的智慧啊!少了西方的甜腻,多了一分东方的自然,真如名字一样,象雪花一般蓬松,细腻! “半夜搓,底面雪……” 冷云见她品得认真,便给她介绍了起来,“这带雪丝的酥需要半夜起来搓,因为要经过一定的时间才能生雪,差半分力道都不行,有些人穷尽一生都做不好这道点心,就你手里的而言也只能尚可,与宫中专门做点心的师父无法相比。” 杨满月咽下雪酥,系统已分析出了配方,正在报给她听,还提出了改良配方,听冷云这般说,她不由一笑道:“其实难就难在如何起酥,等我空了琢磨下,也来做着试试。” 冷云一脸诧异,“你只吃了一个便知其中关键?也不需向人请教?这雪酥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做的。” 她一脸嘚瑟,“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入得我口的东西,只要一口,我便知里面都放了什么。” 他惊愕了,素来冷清的脸上出现了龟裂,“这,便是你的天赋?” “天赋?” 她一歪脑袋,然后很不要脸的点头,“嗯,大概吧!” 得亏瓦尔不是人类,只是个智能人,不然听了这话就得吐槽她。 什么天赋? 明明都是经过系统检测分析得好不好?人脑再厉害,再天赋异禀,哪里比得上计算机精确啊?! “那你吃吃,这里面都有什么?” 冷云递过一个盘子过来,满月才看一眼,便听到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叮!检测到宁波失传名点黄毛鹅,请宿主立刻品尝,以便系统收集配方!任务奖励:初级自循环菜园100平方!” 啥?啥? 杨满月惊呆了,系统已在科普什么是自循环菜园了! 我滴乖乖!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这,这不就是小说中的种田空间么!! “初级自循环菜园,提升物种品质20%,抗虫抗旱能力20%,加速三倍生长……” 系统的介绍差点让杨满月晕过去。 我滴妈呀! 姑娘终于是要时来运转了么?! 早知道有这多功能,姑娘还做什么菜啊?!到外面拼命吃才是正确道路啊! “宿主,不要随便幻想。如果没有通过二级考核,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奖励!” 好吧! 陷入幻想的某姑娘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 看着对面男子询问的表情,她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是黄毛鹅吧?” “你知道?” 冷云更诧异了,这个小家伙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说起这黄毛鹅,其实也算不得多名贵的点心。宁波山区多松树,每到农历三月,松树开花时节,人们便上山采摘松花,将采摘来的花蕊晒于太阳底下,筛选出细腻滑润的松花粉末,用来制作点心。 如这黄毛鹅,便是用松花粉包裹的糯米团子,里面裹了豆沙馅,是以前地主家用来犒劳长工的。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天下大乱,这点心失传了一段日子。等再问世的时候,就成了富人口中名贵的点心,松花粉的功效也被吹得跟仙药般。 黄毛鹅一下身价大涨,松花粉也成了穷苦人家来银钱的一条财路,那些地主老财哪可能再用这样名贵的东西来犒劳长工? 所以像满月这大的孩子按理是不应该知道这东西。可她居然一下就认出来了,难道又是从杂书上看来的? 似是看出了男子的困惑,她笑嘻嘻地道:“书里写的,其实我也没吃过。” 说着便拿起一个黄毛鹅团子吃了起来,心里已美上天了! 不但吃到了失传的点心,还有了种菜空间,虽小,可也足够了,哈哈! 第140章 我是曲江临池柳 这黄鹅毛说白了就是包了豆沙或豇豆馅的糯米团子,外面裹了松花粉。因其形状颇像毛绒绒的黄小鸭才有了这样一个古怪名字。 杨晓然这一代人已大多不知此为何物,若不是系统检测到,她还真叫不出名字来。 不过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因为这个团子,她打开了新世界,不但得了种田空间,还获得了灵感。 黄鹅毛忽然身价大涨的原因不就在于一个雅字么? 松柏素来是高洁,坚韧挺拔的象征,在古代文人心中的意义很不寻常。自己若是要想要经营好酒楼,就得迎合下这些读书人的喜好。 以花做糕点,入菜,想来也能获得一些叫好声吧? 开开心心地把一个团子吞下肚,见冷云看着自己,不由奇怪,“你看着我作甚?你不吃一个吗?” 他摇头,“这些甜甜糯糯的东西我不喜欢。” “嘿,适当吃些甜食可以让心情愉悦呢!” 她说着又抓起一块绿豆糕,大口吃了起来。 他嘴角噙着浅笑,只觉她这好不做作,甚至有些豪迈的吃法美极了。 等她吃完绿豆糕,那边也准备好了,他拿过冥篱,见她蹙眉,忽然颇有兴致地问道:“很讨厌?” 扬了扬手里冥篱,“不想戴?” “嗯!” 她用力点头,“我才多大啊?还未及笄那就不是大姑娘,就算看见了也不怕。” 他张了张嘴,竟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忽然就觉自己问这问题显得傻兮兮的。这位姑娘素来特立独行,怎能把她当普通人? 牵过她的手,有些无奈地道:“那就不戴了,走吧。” 她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不用戴那冥篱便是什么都好。 总觉那玩意戴上就像一把枷锁似的,压抑得难受。 冷云的宅子就在月湖十洲上,出门没几步路就是月湖了,故而也不用马车,二人漫步过去,彼时,乌金西坠,落日的晚霞挥洒在月湖上,波光粼粼间,好似金沙流动,端得是美不胜收,恍若仙境。 一路行来,多有行人侧目,能在这里行走的,那都是有身份的人。 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最是讲究礼仪,这样随便瞄着人看是很无礼的举动,可这会儿看着这对人走出来,却是顾不上礼仪了,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这是冷侯爷?” “那,那边上的女子是谁?” “看这年岁,应是那个杨任尔。” “杨任尔?杨任尔是谁?” “你到底是不是宁波人?就是那个写出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杨满月啊!就是那个,那个威武不能屈,孤身斗恶吏的杨满月!” “啊!便是这女子?这么小?!” “就是小才稀奇,听闻她是四知堂的人,镜湖杨家已派人证实过了,是仁川一脉的!” “我的天呐!难怪气度如此不凡,骨头这般硬,竟是关西孔子后人!” 杨满月忽然觉得还是把冥篱戴着的好,人一出名,麻烦也多了。 一些人甚至上前来行礼,说是给侯爷见礼,其实都是过来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杨满月的。 幸好,出了家门,冷云便松开了她的手,不然在这男女大防的年头,自己非得被卫道士撕碎了不可。 这多人上来,冷云却不似以往那般拒人以千里之外,反是颇为有礼,微笑着点头回应,顺便再把她介绍给众人。 杨满月开始有些不解,可发现其中有些人与冷云相识后,再得知对方身份后,心,一下子变得好暖。 他前面几家说亲的女子都死得不明不白,如今自己四知堂后人的身份天下知,恐是自己有危险,才这般高调的吧? 只是她也有些不解。 那些朝臣当真能不要脸到派人来刺杀她?他们就这么忌惮冷云? 与那些人打过招呼后,冷云便带着她到了码头处。那儿早就有一条画舫在候着了,跟着他上了船,一打量,不由暗暗咋舌。 这条船雕梁画栋的,精致极了。 站在船首,四下眺望,这才发现,这儿有许多这样的船,一条比一条豪华,看得人眼花缭乱。再细细看去,发现这些船的甲板上竟是摆开了宴席,丝竹之声时不时地从船舱内传来。 隐约间,又见那镂空花窗的船舱内有许多年轻女子鱼贯其中。再看那甲板上的男儿们好似癫狂,时有叫好声传来,须臾功夫,又见船舱里头出来一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个盘子,上面好似搁了一张纸,待放到那些公子哥面前后,那些公子哥便陷入了沉思状。 “夫人,这些污.秽之事可看不得。” 珊儿忽然伸起手,展开袖子,遮住了她的视线,“那是花船,都不是正经人。” 因在别院伺候满月用心,珊儿也是水涨船高,被提了一等丫头。这回来宁波,冷云便带她来,特意让她跟在满月后头,随身伺候着。 珊儿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满月更好奇了。 花船? 传说中的青.楼女子? 立刻扒过珊儿的手,笑嘻嘻地道:“珊儿,你莫遮,我就看看,不都说这青.楼女子不但美貌,还才华横溢么?我都没见过咧,且瞧瞧……” “哪里比得上夫人的美貌才华?” 一个比珊儿略小几岁的小姑娘一脸不服,“那些女子连……” “翠莲!” 珊儿大怒,“你怎可拿那些污.秽之人与夫人相比?!” 杨满月倒是不在乎,只连连摆手道:“哎呀,你们俩莫吵了,我都看不见了。哎呀,那船舱里的正主怎不出来啊?我都看不见了!” “夫人有所不知。” 青云不知何时过来了,好心科普道:“这月湖的花船都是青玉坊的,里面做得可是青玉坊一等一的小姐。您看那艘,最大,最好看的那艘,那里面坐得可是花魁。凡是船头单侧只挂一个红灯笼的便是花船……” “咦?” 杨满月笑得暧.昧,“青云大哥看来是常客啊,很清楚嘛!” 青云大呼冤枉,“夫人冤枉啊!就属下这德性哪进得那门?那老鸨子看不上哩!” “宰相门前七品官,您可是侯爷的贴身侍卫,谁敢不欢迎你?” 杨满月一副“你骗人”的表情,眼里闪着狡黠,贼兮兮地道:“你一定见过花魁娘子吧?怎么样,好不好看?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青云不曾见过。不过这青.楼的女子嘛,琴艺好是一定的,其他就不好说了。所谓才名也不过尔尔,女子读书识字的都少,更别提能写几首诗的了,但凡能写的,那都是才女……” 他忽然住了嘴,只觉身后冷飕飕的,再回头一看,吓得忙闪到一边,“侯爷,属下巡视下去,免有歹人混进来!” “掌嘴!” 冷云一脸阴郁,“跟夫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作甚?” 杨满月一听这话,立刻道:“别,别,别,是我不好,是我太好奇了,不关青云的事。” “哼!” 冷云冷哼了一声,“还不谢过夫人?” “谢夫人求情!” 青云擦着头上的冷汗,侯爷对夫人还真是喜欢啊,这也太霸道了。 冷云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冲珊儿点头,“你做得好。” 顿了下又道:“谁再敢跟夫人说这污.秽事,污.秽人,本侯剪了他舌.头!” “是,侯爷,奴婢不敢!” 杨满月无语了,不由心里暗暗唾骂冷云是个老封建。 青.楼女子算什么?咱21世纪还有一种生物叫牛郎呢!和你们这个时代的小倌可不同哦,人家那是男女通吃! 少见多怪,老封建! 见她偷偷撇嘴,他蹙眉,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后,问道:“你在骂我?” “谁骂你了?”她惊呼。 “心里。” “噗!” 她乐了,“你是我肚里蛔虫不成?我心里骂你,你也知道。” “看你表情就知你在肚子里编排我。” 他一脸便秘样,“你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打听青.楼女子作甚?花魁再好那也是勾栏中人,你这般有损清誉。” “你这话不对!” 她不满了,“青.楼女子怎么了?青.楼女子都很可怜,她们好多都是被父母卖了,或者被拐子拐了的可怜人,又不是自己想去青.楼的。” 说着便又冷哼了一声,“哼!真是好笑!这青.楼能存在全拜你们男人所赐,去玩乐的也都是男子。可偏偏也就是你们这些男子,一边玩青.楼,一边骂人娼妓,当真是虚伪至极!” 顿了下又加了句,“当然,你们男子还不是最可恶的!还有一种女子,提到青.楼女子总是不屑,好似不骂人一句下贱,自己也会变得卑微一般;不踩人几脚就显示不出自己的桢洁,高贵一样!这种女子比男子还可恶!” 冷云呆愣住了。 这言论…… 何其大逆不道! 不过…… 居然十分有道理?! 只是……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过问了一句,她却是说了这多句,还真是煮不烂的鸭子嘴,想让她嘴上服输,大概也只有用那一招了。 “我就随口一句,你这么生气作甚?” 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最大的花船,淡淡道:“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她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世上只有这里肮脏的人才是真下贱,柳如是下贱吗?可比钱谦益有骨气多了,她不就生于这青楼中么?” 第141章 舌尖上的江南 他走到她身边,望向那花船,淡淡道:“凡人庸俗,既不能超脱凡俗外,便要守着这方规矩。” 他看向她,狭长的黑眸幽深极了,夕阳倒映在他的眼中,映出了她清丽的容颜,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眼里,一字一顿地道:“若是无力改变这世道,随波逐流也是一种活法,起码能平安到老。” “不错。” 她笑了起来,“可圣人也有言:朝闻道,夕可死,如果傻傻分不清的活一辈子,倒不如绚烂一时。” 顿了下又道:“古往今来,成就丰功伟业的哪一个是安分于世的主?” “你这妮子当真是敢说。” 他忍不住笑了,“罢了,不跟你做口舌之辩,你若爱看,进船舱也是看得到的,楼上风景更好。” 他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意思犟下去了,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道:“我还从没坐过2层的船。且随君上楼去,一览月湖风和月。” 被她的耍宝逗得心情愉悦,清冷的眸子里多了笑意,语气不免也充满了宠溺,“就剩嘴了,小东西。” 二人说说笑笑的,上了楼,一群奴婢把油灯都点了起来,室内一下就明亮起来了。 满月发现冷云似乎很喜欢这些西洋玩意,她看其他船,虽也有油灯,可却是油灯与红灯笼并用。而冷云这条船上却是清一色的油灯,少了红艳艳的感觉,看上去自是冷冽不少。 船舱内摆着几张矮几,正中的那张显是给地位最高的人坐的。几个奴仆已把带来的酒菜摆了上去,杨满月眼睛一扫,不由惊喜,“这是莼菜鲈鱼?” “你倒是个识货的。” 冷云抿着酒,“如今正是莼菜上市之际,我江南莼羹鲈脍乃是名产,自是不能错过。” “哈哈!” 她笑了起来,“素来觉你是同道中人,是个会吃的。只是大叔到底是蜀人,怕是不知这江南特产详情。”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又悠悠道:“大叔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这江南的莼菜七月产量最大,但若论味美则属春日,彼时的莼菜最为鲜嫩,有诗云:花满苏堤柳满烟,采莼时值艳阳天。这只出没于烟雨江南湖沼池塘的莼菜也只有在这样的时节里是最鲜嫩的。” 她摇头晃脑的,见还有冰块不知的事,顿时就很嘚瑟了,“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冷云扬眉,“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词儿?倒是新鲜。” 得意着的某姑娘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忙住了嘴,含糊道:“乡里听来的,就觉词美得很,便记住了。” 背后出了一层白毛汗:让你得瑟,差点漏了马脚。 冷云思索了下,一番琢磨,不由点头,“不知是哪位雅人隐士所著,把这相思却是说尽了……” 废话,曹雪芹大大能不牛逼么? 心里吐槽,脸上却不显,只道:“虽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写,不过这词却是有意思。金莼一词道尽了莼菜之美,可见在高人中也是极品的美味与享受呢。” 他不可置否地点头,“莼菜的确是人间极品美味,确是珍贵。也只有这如水墨般的江南才能孕育出这水灵轻巧之物。” “嗯。”她接话道:“听说在杭州西湖边,那儿的人又唤此物为马蹄草。每到了采莼菜的时节,便有女子坐于圆盆中,如采茶般,左掠右捊,只采沉没在水中尚未舒展的新叶,一片片的,被透明的胶质包裹着,好似细细纺锤。” “听闻采莼不可划船,动作大了,荡起的水纹会将细小的莼菜荡开飘走,故而只能坐于圆盆里采摘。这采莼菜也是一门功夫,莼菜粘滑,全看指间功夫,忙活上半日也采不到多少,莼菜金贵,大概就因此吧。” 冷云抿了口酒,接上了话。 一群奴婢与侍卫纷纷咋舌,这才是天作之合,有木有?! 两个人,不但会吃,还知来处,这一顿饭吃得太诗情画意了。 “晋朝的张翰就是思念这莼菜鲈鱼,终是熬不住,辞官回乡了么?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 杨满月笑嘻嘻地道:“这个馋嘴的老倌竟是官也不作也要跑回来吃鱼呢!这下可好,倒是出名了,莼羹鲈脍倒也成了思乡的典故了。” “我有时真好奇,你到底读了多少书?左右不过十二岁,可这些典故却是张口就来,就算是京中的淑贵也不如你见闻广博。” 冷云眼里又多了一丝探究,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盏,“行事作风虽有天真可爱之处,可大多时却不像十二岁的人……” 杨满月心里一惊,随即又冷静了下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不十四岁就上战场了么?还一战成名,就成武将了呢。” 冷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是语塞了,不由哭笑不得,“你这嘴当真是绝了,天下第一鸭子嘴。” 她吐了吐舌.头,拿起筷子,道:“别说啦,快吃吧,这冷了可不好吃。” 说着便夹起一块鲈鱼肉就着莼菜吃了起来。 鲈鱼肥美,刺少,又鲜美,特别是这盘里的鲈鱼还是精品中的精品:四腮鲈鱼。 在后世,这可是绝种了呢! 杨满月细细地品着,只觉这莼菜细柔滑润,有一种沁人心肺的清香;而鲈鱼肉嫩而肥,鲜而无腥,与莼菜同嚼时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鲜美。 难怪张翰连官也不要做了,这的确是江南最极品的美味啊! “听说做这莼菜也颇有讲究。” 冷云吃下一块鲈鱼后,又抿了口酒,悠悠道:“无论是做羹还是炒,都得焯一遍水去除苦涩。而这火候的把握就考验厨子的功底了,焯久了,口干老,且色黑,如此一来,便成了无用之物。” “这是自然。” 满月接话道:“其实莼菜本身没味道,必须和荤腥同盘才能引其滋味,故而莼菜的烹制就尤为讲究。焯水时,必须把莼菜放在漏勺内,在滚水里一飘就起,方得其碧绿保存,这一飘而起,可是不简单,全靠经验。” 她说着便又吃了一口莼菜,笑嘻嘻地道:“莼菜还是新鲜的好吃,晒干再泡发就少了江南的灵动了。” 他笑了笑,道:“也得亏你手艺了得,又捣鼓出了鲜味素,不然就你这嘴刁的,怕是家都得给你吃没了。” “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你不也爱吃么,怎倒取笑起我来了?” 她嘟嘴,一脸不服。 冷云笑了笑,冲边上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很快,便又端了菜上来。 杨满月打眼一瞧,有些懵逼,迟疑着道:“这,是江蟹吧?” 冷云点头,“这是长江三鲜之一的金盾长毛蟹,以黄多,油重,体形硕大闻名,比起阳澄湖的大闸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这是金盾长毛蟹?!” 杨满月惊呼。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此物在二十一世纪已绝种,她只听老辈人说过,自己根本没吃过,也没见过。 看着盘里的螃蟹,这个头,吓死人了,有木有?! 一个起码得有六七两,把螃蟹翻了个个儿,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蟹盖突出,蟹壳与蟹底居有一小指宽,这得有多少膏黄在里面?” 她说着便拍掉珊儿的手,道:“我自己来剥,吃蟹之乐趣就在自己动手,若要别人剥,那还有甚乐趣?” 说话间已是将蟹壳揭开,这一看,更是惊叹连连,“我滴个天!这,这膏黄都赶上一个鸡蛋了!” 又用筷子戳了戳,更是兴奋地惊叫,“我的老天爷!筷子都戳不动,不愧是金盾蟹!” 说罢便是连连催促珊儿,“好姐姐,快,也给我来杯桔花酒,嘻嘻!桔花黄,蟹正肥,持螯把盏浮大白。有这样的好蟹,岂能不吃点酒?不然六七两的家伙什吃下去,不来点酒去去寒气,这大蟹总得报复你吃它之过,让你五脏庙闹腾,不安省。” 珊儿等被这话逗乐了,忍不住道:“夫人,您说话太有趣了,都新鲜着,都是侯爷吩咐的,哪会吃坏?” “小珊儿,你这就不懂了吧?这螃蟹乃是寒物,所以得来点酒暖暖肠子,不然可不符合养身之道了。” “吃完饮些姜茶便好,你年岁小,不宜饮酒,珊儿,去替夫人准备。” “是,侯爷。” 满月笑嘻嘻地道:“我也就喊喊,我才不爱喝酒,还是姜茶好。” 说着已是开始掰螃蟹脚,嘴里还道:“吃螃蟹,先吃八足,再品膏黄,品完再掰开蟹身,按蟹肉纹理食之,最后才是这大螯,既不烫嘴,吃到后头还温热着,啧啧,真是人间美味!” 晶莹剔透的蟹肉沾了醋姜,吃进嘴里,只觉蟹肉鲜嫩细腻,带着一股甘甜与姜丝的微辣,其中滋味不知比后世戴了戒指的阳澄湖大闸蟹好了多少倍! 也只有那不知事的北人才觉阳澄湖大闸蟹珍贵,对于自小生长在水乡的人来说,哪一个湖里的蟹不比阳澄湖的美味?到底物以稀为贵,后世人那多,哪来那多阳澄湖大闸蟹吃? 都是“葱头”啊! 第142章 莫不是有隐疾 一个螃蟹下去,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珊儿也十分有眼色,立刻取了桔花叶与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儿来,端着盆子让人满月洗手。 满月饶有兴致地望着这绿豆面儿,红楼梦里不就有这么一出么? 拿着那形似大力丸的东西左右端详了会儿,不由乐了,大抵也跟香皂差不多吧? 洗了手,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又看向了窗外,此时夜色完全暗下来了。 飘荡在月湖上的大小船只上都亮起了灯笼或者油灯,把夜里的月湖照得亮堂堂的,好似白昼。 几条花船穿梭其中,时有丝竹弄乐之声传出,其中夹杂着各色人等的笑声。 正看得起劲,却觉边上多了一个人,侧头看去,见是冷云,不由笑着道:“怎么侯爷也来看了?不怕污.秽了?” “我男儿家有甚关系?” 他抿着酒,见其中一条花船朝这边过来,淡淡道:“你的愿望要实现了,那花船过来了。” “嗯?”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有艘花船朝着这边驶来,看样子还是那条最大的花船。 嘴.巴立刻成了“o”形,“他们来做什么?” 说着便侧头把冷云一番打量,贼兮兮地道:“莫不是来邀请您老人家去喝花酒?” 冷云点头,“应是吧。” “啊!” 某姑娘惊呼了一声,脸立刻就黑了,“看来是熟人嘛!不然怎会过来。” “吃醋了?” “谁吃醋了? 她立刻否认,可口气却是酸酸的,“一看你就是常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捏了下她的鼻子,道:“真是个别扭的小东西。” 说着便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我不去那种地方。” “那她们怎么来找你?” 她还是一脸怀疑,“你都二十三了,是个大男人了,家里没有妾,也没婆姨,你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 冷云有些懵,可再一琢磨很快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顿时大怒,“多大点的人,都从哪听来的?男女之事清楚得很嘛!” 她吓了一跳,可随即又觉有些委屈,“男女之事,天伦之理,那么凶干……” 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一双秋水剪瞳瞪得大了起来,上上下下扫描着,忽然惊呼道:“你,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不,不,这怎么可能?你这样的男人,都二十三了,没有妾,也该有个通房丫头……呀!还是有什么隐疾……” 忍住,忍住,千万忍住! 珊儿与青云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死死地咬着唇,生怕一个破功就笑了出来。 若是笑了出来,还有活路么? 忍,忍,忍住啊! 夫人真乃好汉啊! 说话间,那女子的眼睛已朝着下三路在看了,冷云脸上冒出了黑气,忽然大吼道:“杨满月!你朝哪里看!知不知羞耻?!” “被我说中了?” 她脸绿了,吓得瑟瑟发抖,勉强挤出笑容,连连摆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什么?!” 他大怒,见其他奴婢都在偷笑,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是,侯爷!” 一群奴婢跟逃命似的全部逃走,还不忘把门关上,同时纷纷松了一口气,擦着头上的汗,暗自庆幸。 我还活着,真好…… “你,你凶什么嘛……” 她一脸小委屈,“虽然对男人来说难以启齿,不过……” 她拍着自己小胸.脯,“我不介意,真的。这世上有种感情可以超脱一切的……” “杨!满!月!” 他牙齿磨得咯咯直响,“你故意的?还是记性不好?” 某姑娘心里偷着乐,嘿嘿,让你老欺负我,故意的,故意的,我就故意的,怎么啦?! 不过很快她就得瑟不起来了。 男子一把拉过她,直接按倒,高大的身子覆了上来,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来本侯得身体力行你才能长记性!” 说着就含住了她的唇,她瞪大眼,知道玩笑开大了,死命挣扎摇头,这回是真吓到了,“别,别,大,大,大叔,我错了……” “错了?” 他勾唇,“晚了!” 说话间便用力蹭了她一下,“可还觉我有暗疾?嗯?” 某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大,大,大叔,叔,冷,冷,冷静啊!我,我,我,我是开玩,玩笑的……” “你这嘴少个把门的,见我好说话就肆无忌惮是不是?不给点教训,你是不会张记性的。” 冷云说着便作势去拉扯她衣服,这下某姑娘眼泪都飙出来,手抵着他胸口,哭喊道:“别,别,我,我就,就是逗你玩的,我,我没小看你的意思。侯爷人中之凤,天人之姿,哪,哪会有,有什么隐疾,我,我错了,我错了,大叔,我真错了,再也不敢了……” 冷云见她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现,知她真怕了,这才缓了脸色,冷哼道:“下次再胡诌,决不轻饶!” “是,是,是。” 她擦着头上的细汗,只觉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心里暗骂,可脸上却不敢显露,讪讪道:“是,是,不敢了……” 看着她狗腿模样,又想起她在衙门时的倔强模样,想起这番软弱只因自己而有,心里受用,起身整理了她的衣裳,点点头,道:“且好生记住了,再有下次可就不饶你了。” 说着便在她轻吹了一口气,低低道:“还是你迫不及待,想用激将法,与本侯成就好事?” “去你……” 她瞪大眼,下意识地想骂人,但见男子冷峻的脸,后半句立刻吞了进去,像急刹车般,转了个弯,立刻狗腿地道:“侯爷龙凤之姿,女儿家自是欢喜的……” 咦? 怎么觉这话怪怪的? “哦?” 他挑眉,伸手摸上她的脸颊,素来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轻浮与暧.昧,“月儿也这么想么?” 看着她猛然爆红的脸,舔了舔唇,颇为暧.昧地道:“既如此,我怎能让月儿失望?” 某姑娘红着的脸立刻又绿了,忙摆手,“不,不,我,我就是仰慕侯爷,绝不敢在心里想那等事……” “什么事?嗯?” “没,没什么……” “禀告侯爷,青玉坊的大家求见。” 外头传来青云的声音。 “不见。” 冷云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可,可是侯爷,那位花魁娘子求见得并不是侯爷,而是夫人。” “嗯?嗯?” 某姑娘一脸惊奇,“求见我?求见我作甚?” “青云……” 冷云冷着脸,“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夫人是四知堂的人,见这等人,是名声不要了么?” “等等!” 满月一听这话就不爽,什么叫这等人?古代的青.楼女子那可真是妥妥的弱势群体,都是被父母卖了的可怜人。来大明老受欺负的某姑娘现在对下层人民很同情,况且她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花魁。 听说都是才艺出众之辈呢! 冷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扬眉道:“就那么好奇?” “嗯,嗯。”她用力地点头,“我都没见过花魁,有你在,也不必担心名声之事,让我见一见好不好?” 见她恳请,便也软了心,道:“只可隔着帘子相见。” “好,好。” 她自是满口答应,想起历史上的秦淮八艳,那些美丽的传说,不由激动,这些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才气,风骨可比那些虚伪的士大夫强多了。 胡思乱想间,那花魁已是上得楼来,珊儿等已是拉起屏风,坐在屏风后的满月只见一女子隐隐约约的,身姿绰绰,虽看得不甚明了,但也觉是容貌清丽之辈。 这点让她有些意外,在她想象中,所谓花魁不该都是倾国倾城之貌么? 其实也就是现代人的误解。在这少娱乐的年头,有权有势的男人大多是士人阶级,那些顶级的青.楼甚至都不接待商贾,因往来无白丁,商贾进来也只会受到耻笑。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满腹经纶的男子来喝个花酒,若也与一般走夫贩卒一般,只行欲.望之事岂不太低俗? 所以青.楼的女子样貌反不是最重要的,反是才学比较重要。不然把酒言欢,若是行个酒令都不能,这些男人还有什么意思? 而楼里的花魁必是才情最出众的,这个可不是自封的,而是各路文人当裁判,比赛比出来的。 杨满月在打量的时候,花魁洛玉也在偷偷打量屏风里的人。虽是看得不甚清楚,但只见那高大身影便知是枭王爷与那个传说中的小未婚妻。 冷云人送外号:枭神,枭王爷,比喻他像枭神一样凶残,冷酷。 虽不是什么好名,但也贴切。 “妾身洛玉拜见侯爷,拜见杨大家。” 冷云没说话,他素来看不起青.楼女子,什么身不由己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不过是替自己的堕.落寻借口。况且昔年曾有一好友饱受青.楼女子奚落,只觉这些女子嫌贫爱富,讨厌得紧。 满月见冷云久久不语,不由尴尬,只得讪讪道:“洛姑娘客气了,当不得大家二字,还是快快请起,珊儿,拿凳来于洛大家。” 第143章 独一无二 “谢杨大家。” 洛玉道了个万福,便坐了下来。 满月见她只小半个屁.股挨着凳子,便道:“洛姑娘,不必拘谨,珊儿,奉茶。” “是,夫人。” “你此来是有何事?” 冷云直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口气带着一股冰冷的疏离。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洛玉便觉这男子果如传说中的那般,冷硬得可怕。 当下有些紧张地道:“听闻写出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满月姑娘在此,妾身仰慕,故而斗胆前来攀谈,若有失礼之处,万望侯爷海涵。” 她说着便冲边上自己带来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刻捧出一个宝盒,待揭开却见里头搁着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支绿竹从岩石顽强生长,边上有一首小诗,隔着有些远,又有屏风阻挡,也不知写了什么。 只见洛玉笑着道:“姑娘以岩石竹明志,不屈权势,当真是我等女子楷模。妾身斗胆,借姑娘诗词配岩竹,女红简陋,万望姑娘莫要嫌弃。” “多谢洛姑娘。” 杨满月倒是有些感动,礼不在贵重,而在用心。这女子虽出生青.楼,可却颇为识趣,倒也个妙人。一时间也生出几分好感来。 只是古语说得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非亲非故的,忽然结交,难道是有所求? 不过她也不是愣头青,人家不提,她自也不会去问。 如此几番你来我往的客套后,这花魁便告辞了,倒是让她更莫名其妙了。 “这便走了?” “你还想如何?” 冷云冷哼,“如今你才名在外,能收下她的礼物,还攀谈几句,这下回去身价大涨,只可惜了你的才名,竟是被这般利用。” “……” 她张了张嘴,明白过来了,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虽被人利用着蹭了回热度,可她却不怎么生气。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过是个可怜人多为自己谋划下罢了,算不上罪过,也不值当生气。 当下笑笑,这事便算揭过。 二人游湖玩乐了到了好晚才回来,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冷云便带她上街买衣去了。 在她这个现代人眼里,古代的吃也好,住也好,并不觉得贵。倒是这成衣,简直贵得离谱。 普通的鞋帽,就算是二手的,在当铺也值好几百文钱,若是新的,就得一两左右。 也难怪赚这多钱了,可陈氏却坚持自己做衣裳,绝不去成衣铺。 而冷云带她来的锦衣轩更是宁波属一属二的成衣店,往来人等皆是达官贵人,等闲富贵之家都进不来,东西精美绝伦之余,也是贵得离谱。 就比如满月身上穿得这套,起价就是十二两银子,还未算上鞋,绣帕等。 她拉了拉他,小声道:“这也太贵了,都能买两亩水田了,我们去别处看看好了。” “哎呀,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贵气不凡,所谓贵人穿金衣,这衣裳穿您身上多好看啊。” 冷云除了公务,基本不来宁波,没被人认出来也正常。但这锦衣轩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眼力见还是有的。 别看这小姑娘穿着朴素,可气质不凡;再看那男子,衣裳颜色虽素,可那料子不凡,是蜀锦,还是时下最流行的暗纹款式,可谓百金难求之物。 再看此人面貌,虽是面容有损,可却俊朗不凡。往那儿一站,只觉富贵逼人,非凡俗人可比。 就这等神仙似的人儿,哪是他们当伙计的可以小觑的? 因此听这小姑娘嫌贵也不敢露出生气不屑的表情来,开玩笑,那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对她的话似没听到一般。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看了好半晌才道:“庸俗,脱了,换一件。” 这话一出口,店里的伙计,掌柜与杨满月就懵逼了。 哪里庸俗了? 这是一件紫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好几只蝴蝶,清雅中自见华贵,很是气派。 见她不解地望着自己,冷云道:“这款式非独一无二,就是庸俗。” 杨满月还是有些懵,独一无二?大哥,难不成您还想来个高端定制不成? 其他几个伙计也是有些懵逼,但那个掌柜却是明白过来了,原这位爷要的是独一无二啊。 这好办! 想到这里,那掌柜上前行礼道:“贵客,我们锦衣轩的王锦娘才做出了一套衣裳,与这位小娘子气韵倒是相配,绝对的独一无二,公子可是要拿来一试?” 冷云点头,“且去拿来。这样的有多少要多少。” 那掌柜暗暗咋舌,乖乖,这口气! 看来是碰上土豪了! 当下也不敢迟疑,立刻命令店内小厮忙活了起来,把店里才出的款式都拿了过来。杨满月看得都懵逼了,这得试到什么时候啊? 再说这里的东西也太贵了,一件衣裳买几亩田的,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若真要独一无二的话,也应该是自己喊人做撒!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眼界可比这些古人开阔多了,古装影视剧不知都看了多少了,只要寻个精通裁剪的娘子,稍稍一说,保准弄出来比这些好看多了。 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大叔,我看还是算了,这儿的衣服太华而不实了,买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不打紧,你回仁安是大事,总不能让人看轻了。” 他看了那掌柜的一眼,道:“全都打包装起来吧。” 顿了下又道:“你们这也做鞋帽吧?给我夫人挑选几样,再配上几方绣帕以及香囊。” 话到了这里却是没再说下去,只牵着她往外走,她隐约听到珊儿道:“我家夫人神仙样儿的人物,你若敢以次充好,坏了我家夫人大事,你可掂量着!” 她一脸无奈,“那些东西太贵了,我这个忽然冒出的人儿此番回去自该低调些。我听珊儿说,这锦衣轩往来无白丁,都是达官贵人,各家千金为求一件衣甚至不惜学那泼妇骂街,若得一件锦衣轩大家的衣服,便要召开茶会炫耀,你一下买走,我怕成为众矢之的。” 冷云轻笑,“那掌柜的眼睛毒辣,敢把大家之物卖予我,自是看出你我不凡。人家做生意的都不怕,你怕甚?低调?那是什么?我的女人需要吗?即使你低调,此番回去也定有那小人容不得你,倒不如摆足了气势,他们也不敢小瞧了你。” 她心里发暖,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的手,眼睛微红地道:“大叔,你待我真好,什么都替我想。” 他出了店门便已松开她的手,这会儿见她如此大胆,不由怔愣。 过了好一会才反握住她的手低低道:“那就早些嫁给我……” 她红了脸,可却不似往常别过头去,反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道:“守孝之约,我必不忘。到时定着大红嫁衣,等你策马来娶。” 他心里一动,见她眼里的坚定,只觉心里好似火烧般,热辣中又觉被灌入了一大罐蜜糖,只觉心尖发胀,甜蜜极了。 若不是在这大街上,他真想拥她入怀,好好疼爱一番。 忍住内心冲动,平复了下心情,道:“现在愿意了?” “嗯?” 他笑了起来,揉揉了她的脑袋,道:“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可没人逼你,两年,两年后,我便来娶你回家。” 说罢便握住她的手,道:“再去买些首饰。” “不用啦!” 她摇着头,“我再怎么弄也就是个黄毛丫头,首饰于我何意?” “不许不要。” 他把她拖上马车,“这是我送你的。” 她有些无语,“你这人就是太霸道了。” 他笑而不语,等车帘子一放下,便立刻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的惊呼中覆上了她的唇。 嘴里呢喃不断,“小东西,小东西,叫我,叫我……” “大,大叔,你,你冷静……” 她小手抵在他胸口,却是软弱无力,所有的力气好似被他这深情的呢喃给抽走了,很快脑子就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大,大叔。” “叫我暮时……” 他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脸颊,“乖,叫我暮时。” “暮时……” 她有些难受,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胸膛里那颗心脏变得躁动无比,好似要被他这一声声呼喊给唤出来一般,渐渐又随着他如雨点般的吻给软化着,最终化成了一汪水,不知今夕是何年,完完全全沉迷在他给予的温柔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到她感觉无法呼吸时,男子才放开了她,素来冷清的黑眸变得柔和,柔得好似要溺出水来般,边整理着她的衣冠边道:“我等你天天做饭给我吃。” 她红着脸,眼睛瞄着自己的手,小声道:“吃一辈子么?” “你说呢?” 她抬头,瞪着他道:“又想糊弄我?” “不讲理的小东西。” 他拉过她的手贴在颤胸口,“这还用问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一撅嘴,看似生气的表面下却是一片喜滋滋。 答案如此明显,可恋爱中的女人没道理可讲,不一遍又一遍的确定,总不踏实。 非得男子一遍一遍的肯定,才能安心。 彼时的女人,可爱也可怕,不过恋爱本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甜蜜折磨,区区小节也不用在意了…… 第144章 归家 一场秋雨一场寒,熬过了一个苦夏,大地迎来了丰收的喜悦。 车轮滚滚,满月挑开车帘,满目尽是金黄。不远处稻田里的农人正在品位着丰收的喜悦,黝黑的脸上是对来年幸福的希翼。 几个孩童在田地间跑着,不知名的童谣悠悠田野间,好一派江南风光。 “碧波初晴九月天,堂外景致复已新。满目金黄收不住,唯有,香瓯帘栊伴清音……” 看着这丰收美景,满月不由想起自己上辈子年少时写过的这首诗来。这样一想,竟是有些恍惚。 那是一个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学填词的本意也只是为了装逼炫耀,待读完大学再看却觉可笑。 也不知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句子,当时竟也沾沾自喜。可这会儿,在大明看着农人丰收的喜悦时,再想起自己这首诗词,竟觉有几分贴切。 这么一想,不由晒然一笑:这自我陶醉的,也是有些不要脸了。 飘离的思绪慢慢收回,目光又不由落在前头骑着大马的男子身上,见他今日穿着一身铠甲,说不出的潇洒刚毅,只觉那本就挺拔的身姿越发挺拔。 果是男儿只要提上三尺青锋剑,穿上军装便是最好看的。 再看看与冷云说着话的大堂兄,本也算得上英俊潇洒的堂兄却明显有些不够看了,好似无论怎么表现都只是萤火之光般,无法与日争辉。 “阿姐,你在看什么?” 满仓见满月一直看着窗外,不由好奇地凑过来,见她看着前方,不由痴痴笑起来,“阿姐,姐夫跑不了。” “那可说不准。” 她放下车帘子,悠悠道:“这般男儿自是要多看着些,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满仓呆住了,总是打趣阿姐,可这回她居然回应坦然,莫不是换了一个人? 伸出小手,去捏满月,满月一把打掉他的小手,道:“放心,还是你的阿姐,没被人掉包……” “那姐姐怎?” 满仓一副见鬼的表情,“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哼!” 满月哼了一声,“我若在意岂不是又被你得逞了?男儿思娶,女子思嫁,人之常伦,你且尽管调笑,我才不怕。” “噗!” 陈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满仓的小脑袋,道:“你的鬼伎俩不灵了吧?你阿姐心志坚毅,非常人可比,哪是你这个小鬼可一直拿捏的?” 满仓一脸丧气,小声嘀咕道:“怪哉,怎去了一次宁波回来就不害羞了呢?一点也不好玩了。” 满月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摸了摸头上的蝴蝶插梳,不由抿嘴一笑。 这衣裳华贵,这插梳精美,可却不及之前他送自己的那普通的青玉簪。那是他第一次缴获之物,如今送了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贵重? 想到这里,还是把蝴蝶插梳拿下,将藏在怀里的青玉簪斜斜插.进发髻一侧。纵被人笑不伦不类,但君将赤城待我,我岂可负君一片痴心? 陈氏知那簪子由来,见满月把蝴蝶插梳拿下,不由暗自点头。 看着有些怪的打扮,可又有谁知名满天下的枭王爷所有的荣辱正是从这一支青玉簪开始的?如今他赠予小娘,这是把一生的荣辱,一生的富贵都托付于小娘了啊! 这片心岂可辜负?! 自此后,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野菜淡粥都不离不弃,小娘换下华贵的插梳,换上这青玉簪才是该有的态度。 赞赏在陈氏眼底闪烁,她虽一介农妇,大字不识,可却明白,女子只要有了丈夫的宠爱,便是一辈子最大幸运,没什么比抓住丈夫的心更重要了。 只是想起丈夫,她眼底又闪过一丝晦暗。 满月的父亲是她仰慕的人,就算只有夫妻之名,但若能照顾他一辈子该是多好啊! 想起此番去仁川,一是认祖归宗,二则是将夫君与姐姐迁回祖墓,伤感惋惜之余也有些忐忑。 自己一农妇,何曾敢想过成为大家族的媳妇? 见陈氏面带忧色,满月便安慰道:“娘,你莫要害怕,都是人,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唉!” 陈氏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到底是百年大族,家里出的官老爷都不少,如今才知,你父亲竟早有了秀才功名,我这样的人一下成了相公娘子不说,居还成了杨家媳妇,娘想着这半辈子,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都觉跟做梦似的,总觉不真切。” 杨满月微微叹息,想起自己这父亲,当真是好男人的代表。 坚守对妻子的感情,明明是大家族子弟却为了他们的爱情甘于困苦。隐姓埋名后,又觉白丁无法护子女安全,故而再冒险以假名走科举路。 虽未去成,最终于病榻逝世,可这份慈父之心却让满月感动。 想起上辈子,自己的父母在出事时对自己的维护,不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多了几分好感与尊敬。 “娘,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有祖母在,断也不能欺了我们。” 陈氏点点头,但那样子,显是没把满月的话听进去,还在那紧张着。 满月见此也不再多说,有些事必须得自己去面对的。莫说是陈氏,就算是她也是有些紧张的。她已经很久没过这样的感觉了,有一点近乡情怯的意思在里面。 见满月与自己阿娘都有些沉默,满仓便道:“阿姐,阿娘,你们莫怕!等我做了大官便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满月笑了,拍了下满仓的小脑袋,道:“好小子,阿姐没白疼你!阿姐就等你给咱家争来举人牌坊,进士牌坊,东华门唱名时,阿姐定是给你办上百桌流水席!” “不!” 满仓摇头,“我不仅要中进士,还要大小三元连中,成为我大明第一连中三元的六首文魁!” “噗!” 本有些担忧的陈氏被儿子天真的话逗乐了,“我们大明问鼎三百年,也只出了一个三元及第的商相公,且他也不连中的,你还想大小三元都包了?你若能中举,那就是光宗耀祖之事了。如此阿娘也算对得起你爹爹,对得起杨家了。” 她拉过满仓,道:“满仓,做人要谦虚,要谨慎,也不能忘本,你有今日全是你爹爹和阿姐之功,你切不可忘了他们的恩情,知道吗?” 满仓用力点头,又道:“娘,先生说我们做人要立身,立言,所以我想发下宏远,若是能大小三元及第,必是能雪耻阿娘与阿姐的名声,再也没人敢小瞧我们!” “唉!” 满月摇头,“昔日张江陵(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做到了治国平天下;可等他死后,不但法被废,还遭到了屠尸,你道是为何?” 满仓有些茫然,摇着头,“阿姐,为何?” “张江陵刚愎自用,难有容人之量,且生活豪奢,他做到了治国平天下,却没做到修身齐家啊!” 杨满月摇摇头,“虽一人私德如何并不影响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但若德行有亏,天下又有谁能服你?张江陵不是绝于天子,而是绝于天下人。其中有不满他私德的,也有被他分润了利益的,满仓这些话现在你或许还不懂,但你只要牢牢记着,为人不管在哪个位置都不要骄傲亦不要自卑,做不到荣辱不惊,起码也要做到坐看云起时。” 她顿了下又继续道:“所以,你若能做第一自然是好,但不能也务须勉强。你如果只为我跟阿娘读书,那这书不读也罢。你的毛豆之志阿姐也只当是个笑话……” 满仓肃然一拜,“阿姐,我最近有些自满,谢阿姐教诲我记住了。” 顿了下又道:“满仓没忘记毛豆。” “很好!” 满月点头,“当日情形你可还曾记得?那便是立言了!立言非等身著作才是立言,尔之志向亦是立言。立言既已做到,那下来该是立身,立行了……” 满仓的身子微微一震,想起当日的情形好似犹在眼,原来他早就立言了,那么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阿姐,教我。” “简单尔!立行!” “如何立行?” “圣人有云: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又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韩愈·师说有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道如何?” 满仓低下头,想了一会才道:“阿姐的意思是我现在只要好好读书才是,对吗?” 顿了顿又道:“那我又当如何学最好呢?” 杨满月笑了起来,一咧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啊!满仓,你若是不能理解这句话,那这书不读也罢!” 顿了顿又道:“当年唐太宗曾说: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你再看圣人这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觉如何?” 满仓一蹙眉,思索片刻终是明白过来,“原是如此!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都是一面镜子,可用来端正自己。我终于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他总说叶戚有可取,若无可取,则我亦成叶戚……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杨满月抿嘴一笑,道:“姐姐早跟你说过,天高任我飞,海阔任我游,叶戚不过是你人生路上一个小小插曲罢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以后的路上不管是谁,你只要想着自己的立言,便人人可为你师,人人可为你助力……” 第145章 奔为妾 “所以阿姐并未借势铲除叶戚就是这道理么?” 杨满月点头,“我做与不做他都完了,我又何必浪费那个心思?当初与他相抗不过为求自保,如今已威胁不到我们,又何必去再做小人?落个气量狭小的名声反而不美,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亦要有容人雅量,该收手时就绝不能再做下去,以免带来祸害。” 满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姐这番话好似为他开启了一扇窗,但具体是什么却是说不清楚。不过这不打紧,因为他知道他会铭记一生的。 小小插曲过了,而他们也到了仁安了。 说起仁安,最大的贵族莫过于孔氏婺州南宗。 当年金兵占领了山东,兖州陷落,曲阜孔林遭受了兵祸。孔子第47代裔孙、大理寺评事孔若钧和他的哥哥孔若古、侄子孔端友、儿子孔端躬等,护送宋高宗皇帝赵构离开山东南渡,到了临安,孔若古、孔端友等前往衢州,后来定居在三衢西安菱湖,历史上称为“孔氏衢州南宗”。 而孔若钧、孔端躬父子一家仍然护送高宗皇帝前往台州。到了台州章安镇后,他们辞别皇帝,想到三衢与孔端友会合。当他们经过榉溪时,孔若钧由于长时间爬山涉水,不胜劳累,不幸生病而逝。他的儿子孔端躬等,看看榉溪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觉得是天意,便隐居下来,婺州南孔的名声也由此而来。 而自己的祖宗,仁川的杨氏与婺州南孔比邻而居,受自家先祖以及永康学派影响很大,自古以来便有耕读和经世致用之传统,虽这几百年来家里未再出过显赫高官,可却因治家严谨,和睦乡里而在本地影响不输孔家。 当然,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孔子后人,所以就名义上来说,关西孔子的后人还是要让一让的。 路过孔氏家庙时,只远远一看,杨满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时见李家的宗庙已觉震撼,可见了这孔氏家庙后,才知是小巫见大巫。 再一想,人家的老祖宗为了送赵构来南边,可是连命都没了,这等功劳怎么奖励也不为过啊。 比如宋理宗老人家就给予“婺州南孔”五级恩典,其中一级恩典就是,在榉溪南岸杏檀园赐造至圣家庙。孔氏家庙从南宋宝佑年间赐建以来,元、明时期多次由政aa府拨款修建,一个是自己修修,一个是政aa府拨款,气派自是不同的。 路过这等地方,为表尊敬,自是文官落轿,武官下马,打更叫卖的都要回避。当官得都如此,杨满月一介白丁自也不能拿大。 下得车来,戴上冥篱,速速路过。 按照规矩,她女子之身不但自家的宗庙都不能随意进,别人家的就更不能随意停留了。那回那个李家姑娘由此向她发难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 虽是过去了,可却见堂兄停下与人攀谈,那些人又向冷云行礼,接着又向自己看来,远远地冲着自己作揖行礼。 这让满月有些吃惊。可随即又觉震撼,看那几人的打扮应是孔家子弟,被派在此处接待仰慕者的。在这个以孔子为圣人的年头,生为孔子后人,完全有理由傲慢,但是这几位却是没有,反是冲自己这个一介女流行礼,果是家风严谨啊! 这才有点贵族范儿嘛! 福身回礼后,杨立信走了过来道:“妹妹,那是孔家的子弟。听闻你大名,深感佩服。此番认祖归宗,待事了,便去孔家做客。” 杨满月点点头,赞叹道:“虽是远远一见,却见圣人子弟风采,这才是诗书传世之家。” “这是自然。” 杨立信点头,“不过我们杨家也不差,只是……” “只是什么?” “唉!” 杨立信不由叹气,“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可家中子弟举业凋零,如今也只有一进士,两举人撑着门面,就是生员(秀才)也没几个。” 杨满月不由叹息,“如今八股制艺虽已不是正题,可这举业却依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国朝如今偏策论,若无眼界只是难上加难。以往八股制艺,承题,破题虽难,可总有例可寻,历年范文也不在少数,如今偏策论,考得却是眼界与格局了。” 杨立信有些意外,“妹妹也知举业之事?” 说话间,冷云已从那边过来,见二人在谈论此事也不插话,只道:“再走一个时辰便到黄余田村了,还是快些赶路吧。” 满月与杨立信点头,也不再多言,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没多久便到了黄余田村。才到村口,便见一青衣小童挥手,嘴里喊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带着十一姑娘回来了!” 杨满月挑开帘子看着,只见一小童飞快往村里跑着,没多久便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他们先是个诸人行礼,随即便有小厮把冷云等人的马儿牵走,须臾功夫又有几个婢女前来,搬来脚踏,挑开车帘,行礼问安,“奴婢给七夫人请安,给十一姑娘请安,给十三少爷请安。” 杨满月懵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在喊自己。虽在整个宗家自己排名很后,但一般来说还是以本支排行称呼。如杨满月在这家上头还有十个姐姐,故而她排行十一。按照明朝的习惯,家里一般称呼她十一娘或月姐儿,下人称呼十一姑娘。 满仓的年纪在这家的男孩中排十二,故被下人换作十二少爷,若是家里人则唤十二郎。 想到这里不由一乐,这样算来,自己那未谋面的大姐不是得被喊大娘?真是悲催的称呼啊。 陈氏显得很紧张,活了大半辈子了,何曾被人唤作过夫人? 一时间呆愣在那儿却不知如何回应好。 满月呆愣后,便从容下车,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皇帝都不怕,还会在此怯场么? 从容下车后,伸手将满仓抱了下来,又搀扶着陈氏下来,与满仓抱起父母亲的牌位,跟在杨立信后头朝村里而去。 一路上,时有农人路过与杨立信打招呼,那样子尊敬极了。 也有人偷偷地朝他们娘几个看,不过都只敢偷偷瞄一眼便立刻回头,眼里都带着一股小心与畏惧。 这年头读书人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都是文曲星下凡,文曲星的家人自也是不凡的。更别提杨家乃是这儿的百年望族,换句话说,就是本地最大的几个地主之一,这些人靠着杨家吃饭,自然是要尊敬着。 走了没多久,便见着一座占地广阔的宅子,坐北朝南,门楼高.耸,但见上写“四知堂”三字,十分气派。 而自己的老祖母已在那等候,祠堂门大开,一群人在那候着,见他们过来,一些年岁小的纷纷侧目,投来好奇之色。 冷云落了半个身子,来到她身后,低低道:“且小心说话。” “嗯,我晓得的。” 说着便大步上前,福身道:“拜见祖母!” “好,好,好!” 虞氏激动,看着儿子媳妇的牌位,眼里闪出了泪花,“我儿终于回了,回来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不由落泪,一个年约五十多的男子悲戚道:“我可怜的七弟,经年一别竟是天人永隔,大哥对不住你啊!” 说着便上前来,看了看满月,又看了看满仓,擦了擦眼角,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郎别说这多了,快让你阿弟回家。” 虞氏抹着眼泪上前,“快点香,道场做起来,我儿回来了!” 虞氏的声音沙哑凄厉,那是一个慈母破碎的心,满月不由流泪,不管如何,占了这身子,如今替原主把父母送回来也算是还了鸠占鹊巢的情谊,总算是少些愧疚。 抱着牌位在肃穆中缓缓前进,满仓作为儿子自是得捧着父亲的牌位,而满月则是捧着母亲的牌位。 刚走到门楼,眼看着满仓过去了,一个声音却是让一切变得不平静。 “等等,袁氏不可入祠堂。” “什么意思?” 满月愣在那儿,抬头循声望去,但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阴测测地望着这边,悠悠道:“聘则为妻奔为妾,礼记有云: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所以人愣在那儿,须臾功夫,虞氏脸上已是一片铁青,咬牙道:“二房,你什么意思?当年之事乃是不得已为之,老婆子是认可的,你莫要节外生枝!” “呵呵。” 那老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大房媳妇,你也出生望族,该知什么是礼不可废吧?” 他话音才落,便有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拉他,道:“六叔,七弟与七弟妹情况特殊,祖宗有灵也是……” “笑话!” 他话未说完就被那老头打断,“我杨氏先祖乃是关西孔子,何等清贵,岂容这等不明不白之人入我杨家?!” 这话是触怒到杨满月底线了,她冷哼了一声道:“我娘清清白白的人家,什么叫不明不白?这位先生说话好生无礼,所谓死者为大,我母未盗未抢的,何来不明不白?” 她顿了下,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一撩衣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涟涟道:“祖母,求祖母怜惜,替满月做主!” 第146章 侯爷威武 “好好好……” 虞氏摸着满月的头,“好孩子,快起来,祖母给你做主,祖母一定给你做主!” “六叔,今天是七弟回来的日子,有什么话以后……” 那男子犹在劝解,可却被虞氏打断,“呵!老五,你倒是个有心人,对老七那真是兄弟情深,当初把小十过继到老七名下,好多人都说你用心不正,如今看来倒是那些人瞎眼了,看看,老五多纯良的人?” 一番话说得那个男子面红耳赤,虞氏冷笑着,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道:“你放心,如今小十二与十一娘回来是不会抢你儿子那份的,正好,老七又续弦了,今个儿也一并见见,以后就是嫡母了,可不需要其他房里人帮着教。嗯,对了,十一娘的才学也好,小十明年要去县试,十一娘你可要担起七房长姐的担子,莫给你爹爹丢脸!” 好嘛! 听老太太这一说,满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自己人还没进家门,这就准备给自己小鞋穿了? 若是按他们这般说,自己母亲可就成了妾了,自己那就是庶女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讲尊卑的年头,如果是这样,这个亲不认也罢! “大房的,你这话简直诛心!” 那老头大怒,“什么叫礼不可废?!” “这位先生的意思是要姐姐为妾么?” 陈氏忽然上前,满月愣了下,陈氏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她来到虞氏跟前,盈盈一拜,含着泪道:“娘,我一乡下妇人没见识,什么都不懂,可这恩义二字还是知道的。姐姐为了生满月死在路上,老爷后来花了很多功夫才把姐姐尸骨寻来,就为有个念想。老爷临死前还不忘要与姐姐合葬,按我大明律,为妾者不得与夫同葬,若照这位先生的话,妾身岂不是要失信夫君?夫君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做这等事?” 她又是一拜,道:“若是如此,还望娘怜惜,只当没了这个儿子,还是让他与姐姐继续在一起吧!妾身也依然奉您为母亲,好生伺候,绝无二话!” 杨满月下巴都掉下来了,这真是陈氏?难不成被穿越了? 这话说得太漂亮了,处处在理,虽有礼法在,可法外人情也是要说说得嘛,毕竟也没伤害谁撒! 她眯眼看着那个所谓的五伯,心里冷哼! 这应不是祖母生的孩子,说起来,自己那便宜爷爷未免也太花心了吧?听自己那大堂兄说,自己这祖母生了三男三女,可她的伯伯就有六个,除此外,还有九个姑姑,叔叔七个…… 这还没算上夭折的,这都可以编成几个足球队了! 听说现在还活着的姨太太都还有七八个之多,最小的也就比自己大了六七岁,是便宜爷爷过世那年娶回来的,嫁过来五六个月爷爷就因病去世了,而更可怕的是,就在这几月中,本来只有六个叔叔的自己,一下又多了一个七叔,一个比满仓还小了两岁的叔叔。 想到这里,满月不由头疼,一脸同情地望着自己的祖母,摊上这样风.流的老公,弄一堆小三,小四外加一堆孩子,奶奶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虞氏大哭道:“你这是什么话?族老呢?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是要逼死老婆子吗?!” “月儿……” 冷云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们既为难你,我们这便回去吧!我冷云的妻子还轮不到别人来作践!姨娘,满仓,回来,我带你们回去!” 这句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猛地就炸开了! “什么?冷云?那个枭王爷?这,这,这人是冷云?!” “你们没听说么?就这十一娘已许配给靖海侯了……” “哎呀,这下七房要生发了啊!” “谁说不是呢?这六叔是不是糊涂,怎么刁难起十一娘来了?十一娘可是敢孤身斗恶吏的人,听说当日在大堂都被打得快晕厥了也死不松口,还不忘死死护着自己弟弟与母亲,这等心志坚毅之辈脾气大多刚毅,最是爱憎分明,六叔这样刁难她,怕是结怨了……” “是啊,名分大于天啊!” “你们忘了?六叔也是庶子,呵呵,庶子总是帮庶子的,在这上面做文章,真是卑鄙!你们看什么看?!十一娘可是我妹妹,嫡亲的,你们以后敢欺负她,我戳你们眼睛!” “不敢,不敢,九娘,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怎会欺负十一娘?” “好了!你们少说几句,免得让外人看笑话!” “是,大姐……” “哎呀!” 虞氏一拍自己,上前道:“侯爷恕罪,老婆子一时激动竟是怠慢了您,恕罪,恕罪!” 冷云神色淡淡,生受了一礼,道:“老夫人,看来有人并不欢迎月儿回来,既如此也无需勉强,冷某虽不才,可却不会放任人羞辱我的泰山岳母,更不会允许有人欺凌我的妻子!” “哇哇!大姐你看到了么?姐夫可有这般霸气?啧啧,都说这个枭王爷杀人不眨眼,行事古怪,我看对十一娘倒真心,好羡慕啊!我也想嫁……” “你给我闭嘴!九娘你到底知不知羞?!你看看十一,那气度,那涵养!她比你还小一岁半呢!” “嘻嘻,大姐这又没外人,说说怕什么嘛?再说十一娘也不是外人嘛,那可是七叔的孩子,七叔最喜欢你了……” “你……这可是在宗庙前容不得你胡诌……” 杨满月看着冷云,心里感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护送自己来了。 原来早就想到这一层了么? “怎么还在这里?咳,咳,不是说月丫头与仓哥儿已来了么?我们几个老家伙在里面好等,这,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老头忽然出现在门路,被几个年轻人扶着,一见这外面跪得跪的,哭的哭,顿时有些懵逼,“七郎呢?你们,你们要哭也得先让七郎回家啊!越来越没规矩了!” “几位叔伯容禀……” 虞氏神情一凛,忙向几位老者行礼,“是老身一时激动,望……” “祖母,这是满月的太叔公吗?” 虞氏话还没说完却被满月打断,也不知她何时爬了起来,款步上前,盈盈一拜,泪水涟涟道:“几位太叔公莫要怪罪祖母,是满月命薄,不能认祖归宗……” “你,你这是何话?!” 几个太叔公震惊,眼里满是困惑,“虞氏,不是说都打听清楚了么?这位小娘就是我杨家血脉,不是吗?” 虞氏多聪明的人,这会已明白满月的意思,当下大哭道:“几位叔叔伯伯,是七郎骨血没错!只是,只是,礼法不可废啊!” 几个太叔公一脸懵,左右巡视,又问手边人道:“老夫年岁大了,眼睛不好使,你给老夫看看,可有礼节不到之处?认祖归宗是大事,七郎骸骨重迁祖坟更是大事,可不能疏漏了,当年可是苦了这孩子了……” “回族老的话,老奴看了并无不妥,不知大夫人说得礼不可废是什么意思。” “几位叔伯,老六刚刚说了,袁氏与七儿乃是私奔,所以袁氏不得入家庙。满月这孩子死心眼,竟是要弃老婆子而去啊!” 虞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而满月则对自己这个祖母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好个厉害的老太太,自己这奶奶不简单啊! “什么?!” 一个老头大怒,猛地举起拐杖就冲自己那个便宜六叔公打去,大骂道:“你这蠢货,安敢放肆?!当初七哥儿离家乃是无奈之举!那袁老匹夫欺人太甚,贪慕富贵,居想悔婚,我堂堂四知堂之人岂能受此羞辱?!此事乃我等几个老家伙做主,送小七出逃,你个逆子,如今却来说三道四,莫不是对我们几个老家伙有意见?!” 那个便宜叔公也六十多的年纪了,如今被长辈当着一众小辈责打,除了哀痛之余也觉脸上无光,连连求饶,“十四叔饶命,十四叔饶命,小六知错,小六知错,小六迂腐了……” “哼!” 那个太十四叔公停了手,环视众人道:“可还有事?” 众人哪里敢再生事?别看族长现在是杨立信的父亲,可几个太叔公是杨家辈分最大的,发起火来,就是族长也只能服从。 六叔公都这大年纪了说打便打,其他小辈就算是有想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露了,忙纷纷称不敢。 十四很满意大家的识相,点点头,“那还愣着做什么?这便开始吧!” “等等!” 虞氏上前耳语了几句,几个老头神色一凛,忙让人搀扶着上前,“不知靖海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海涵!” 冷云侧开半个身子,只受了半礼。 像几个太叔公的年纪就算是见了天子都只用行弯腰礼了,他一个侯爷总不能越过天子去。 “几位老人家无须多礼。” “侯爷远来是客,只是眼下府中尚有事,不若请侯爷去府上等候?待事毕,自是要准备宴席感谢侯爷护送之恩。” “既月儿已许配于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这宴席便罢了,本侯还有公务在身,这便告辞了!” 第147章 多出来的弟弟 满月转过身,与冷云相视,千言万语皆在凝视中。 点头,微笑,转身,挥手告别。 他把自己护送到了这里,接下来就得靠自己了! 跨过门楼时,满月这般想着。 宗祠的宏伟自不用叙述,比不上孔家的,可却也是一等一的肃穆,壮丽。 整个仪式过程都显得有些哀伤。 闻听世间别愁离苦死,纵使不相干,也总是悲戚。 更何况至亲乎? 慎重地给祖先以及父母磕完头后,族老将他们娘三的名字写了上去。 按照族谱排序,满仓与杨立信是一辈,都是信字辈的,故而此刻还得给满仓取个名。 在言及此事时,几位太叔意外地竟询问了陈氏的意见。陈氏哪有什么意见?只得看向了满月。 满月想了想,道:“几位太叔,侄孙常听人言:所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而满仓有次际遇,不若再起一表字,以字行于世如何?” 十四太叔杨诚益捻须思忖片刻道:“古往今来以字行世多贤达,如姜太公(姜子牙),子贡,子路,都是贤者;我朝也有六如居士(唐伯虎),更有徐宏祖以霞客之名行于世……这些人或文或武都立下了不朽功业,以字行世,此言大善!” 其他几个太叔也纷纷点头,其中一位问道:“月丫头,老夫听闻你博闻强记,文采斐然,你可是心中有了主意?” 一群小辈只觉三观被刷新了,几个太叔怎么对一个小辈如此和颜悦色了?更别提还是一个女子。 别人不懂,虞氏却是懂的。 如今自己这孙女大名上达天听,纷纷赞扬她不愧是杨震后人,很有气节。那首言竹的诗词如今可谓妇孺皆知,这样的儿孙哪个长辈不喜欢呢? 更别提,她父亲还是生员。秀才看着是进学之末,可那也不是满大街都是啊! 整个一省也不过200多生员的录取率,且只要成了秀才就可免户内二丁差役以及15亩优免田,就算对大家族来说,这也是看得见的好处。更别提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了,要知道偌大的杨家现在也没几个生员呐! 父亲厉害,还有这样的女儿,又是未来靖海侯府的女主人,自是要高看一眼的。 想到这里,虞氏不由看了杨守瑞一眼,心里冷笑。 蠢货!以为联合老六就能把老身的嫡亲孙女变成庶女么?做梦! 几个太叔公虽是这样问,可杨满月可不会真就这样听了,只见她一福身道:“我看几位太叔公都是福泽深厚的人,满仓命苦,从小受尽苦难,满月斗胆还请几位太叔赐他一表字,也好让这福薄的孩子沾沾你们的福气。” 一番话下来说得虞氏与几位太叔连连点头,一旁的大伯杨守延,二伯杨守奇一脸见鬼的表情,心里纷纷想:见鬼了!这孩子当真是12岁?这行事做派像个老狐狸,进退有度,马屁拍得也是不同凡响,简直滴水不漏啊! 几个太叔对视一眼,点头,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赏,最后冲着杨诚益点点头。 杨诚益捻须思忖片刻道:“立言,立身,立德,仓哥儿既师从王子明,这是立言大家,便取表字立言吧。” 满仓大喜,忙跪下磕头:“孙儿谢十四太叔赐字!” “起来,起来!” 十四太叔乐呵呵地道:“以后好好跟着先生做学问,光耀门楣!” “是,孙儿定牢记太叔教诲!” 几个老人家对满仓的表现都感满意,不由颔首,“如此大善!” 过了这一场,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家里早早就准备好了宴席,国人无论开心不开心都得吃一吃,今日之事虽遗憾满月父母离世,但流落子孙能归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喜事。 故而府里的厨子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盛大的宴席,而府外也是摆开了流水席,宴请分支以及乡邻。 这都是虞氏的主意。这般做一是替满月撑腰,二是也好让众人认识下。 家里出了有出息的子孙,哪怕是个女子也是给家族长脸的事,且明朝江南风气本就开放,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不裹脚的大家族女子比比皆是,比如虞氏就没裹脚。 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相对于北方一直比较高,有的人家甚至把女儿当男儿养,不但请了西席,还教四书五经。有才学的女子更是受宠,行事作风出格一点点都会觉是雅事。 “月丫头,祖母给你介绍……” 虞氏给满月介绍着家庭成员,现在她知道大伯,二伯,大姑和四姑,六姑是虞氏生的了。 几位长辈都给了满月与满仓见面礼,而虞氏等几个大家长自是不用说,陈氏也收了一堆东西。 满月心里偷偷乐:发财了,发财了啊! 再一想,又是心里甜甜的。 幸好冷云细心,带着自己买了不少的礼物给陈氏带来,不然今日定要给人看轻的。 比如现在就该介绍与她同辈的了,陈氏作为长辈自然是要给见面礼的。 礼物都是冷云安排的,侯爷出手自是不会差。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就是冷云的厉害之处了。 既不失礼也不出挑,低调对满月来说才是最好的。 一群哥哥姐姐与弟弟妹妹收了礼物自是欢喜,隔阂也少了不少。 当轮到小十杨立援时,气氛又微妙了起来。 陈氏端坐着,看着这个比满月小了1岁的孩子有些尴尬。 这是杨守瑞的孩子,过继给七房承继香火的,按理是该称她一声母亲的。 只是眼下看这孩子并不情愿,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对,本来陈氏胆就不大,这会儿更是战战兢兢的,也不敢看满月,怕在新家人跟前失了礼数,给满月丢人。 “孩儿杨立援拜见母亲!” 好在,大概也知今天是什么场合,虽是不愿,可到底还是屈服了。 “快起来,快起来……” 陈氏正要去搀扶,却听那小胖子杨立援道:“我虽过继七叔名下,你也成了我母亲,但我还是要孝顺我的生母的,还有我是长子……” “你这混账东西说个什么浑话?!” 他话还未说完就吃了三叔公杨孝廉一记打,只见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你已过继到七房名下,自当奉袁氏,陈氏为母亲。以前是七房没人,现在人回来了,你也不可再叫五哥儿为父亲,这点规矩先生没教你吗?!”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陈氏显得有些无措,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讷讷道:“三叔,孩子还小,一时不适应,慢慢……” “谁要你惯作好人!” 杨立援大吼着起身跑向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地道:“娘,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娘我不给别人当儿子……” “啪!” 何氏抬手就给了小十一个巴掌,大怒道:“你还有点规矩没?过继之事岂容儿戏?!我以后只是你五伯母,不许再叫我母亲!” 杨满月蹙眉。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是天然的,刚刚三叔公那一下可不轻,这会儿孩子哭这样,哪个当娘的不心疼? 可这五伯母不但不心疼还给了儿子一下,这下她看得真真的,一点儿都不轻,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么? 听大兄说,这五伯乃是庶出,他的孩子自然不是嫡系的,把孩子过继到自己父亲名下想来也是为了孩子将来考量,要知道小十虽有个庶出的父亲,可在五房却是嫡子。 现在过继给了自己父亲,父母对其疼爱可见一斑,都是为孩子考虑好了的。 现在五伯母这般,怕是大忠似歼啊! 得小心了! 自己这一回来,还带了个弟弟,可是要分润好处的,从之前五伯对自己的为难就看得出。 满月又看向了三姨奶,这是五伯的生母。此刻她冷眼看着,看似恭顺,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得小心五房的人。 满月在心里暗暗把五房的人都打上了黑名单。虽从理智上觉得他们也可怜,可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回来一是了父亲心愿,二可是为了满仓谋出生的,可不想因此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十还在哇哇大哭,十四太叔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后生?!一点规矩都没有!来人,给我拉开,以后小十就留在七房了,等月丫头回去一并带走!” “什么?!” 刚还在装模作样的何氏惊呆了,“十一娘还要走?” “这是自然!” 虞氏点头,“十一娘在宁波置办了产业,小港那里也看了一块地皮,准备开个大酒楼,并拿出一部分滋润族学,此是大善事,老身自要支持的。”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惊讶了,“女子如何抛头露面?以前孤立无援也就罢了,可如今却是我四知堂的人,这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几位太叔莫不是也糊涂了?” “哇!祖母,祖母,我也要去,我去帮十一娘!” “九娘,闭嘴!” “大姐……” “谢祖母维护!” 满月行了一礼,道:“孙女自不会去抛头露面,不会给家族丢脸,只是孙女听闻族人多志在举业,故而孙女便啥不下这份利益了……” 她说着便是一笑,“反正孙女一介女流也不怕被人讽刺逐利,只想着父母的恩德,为家族尽一份绵力……” 第148章 五世同堂 这番话自是说得感人,十四太叔书性情中人,想起当年的小七,不由红了眼,道:“好孩子,你虽是女儿身,可志向高远,大有乃父风骨!”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也可以?! 不过大伯母与大伯父倒是高兴。 他们一个是族长,一个管着公中财务,有人愿意资助自是高兴的。 也只有当家的人才知杨家这会儿是外强中干,家里如今也只有一人还在官场走动,还是在偏远地区为官,显是无远大仕途的,若不是祖宗庇荫,家里尚有2,3举人撑着,恐这家道就要落寞了。 到底是不能和宗家相比,固是有不少的良田,可家大业大,跟着吃饭的人不少,要养活的人也多,分摊下来,也是过得紧巴巴的。若能得些资助,多提拔几个优秀后生行举业自是好的。 当下大伯母颇为亲切地道:“十一娘也不要硬撑,能不出面就不出面,若是有事只管让下人去做,到底现在是大家闺秀了,总得避着点。” 这言论多少有点真心,且满月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笑了笑,福身道:“多谢大伯母提点。” 顿了下又道:“侄女是要寻些趁手的人,一来是传些手艺,二来也能帮着打点,只是我人小又没见识,怕遇人不淑,偷了我的秘法……” 说到这里却是话锋陡然一转,拍手道:“如今可大好了!现在回家了,有了这多叔伯,姑姑姨娘,还有祖母作主,忽觉吾道不孤,有了依靠呢!” 她说得天真,眼里也满是喜悦,可却又打动了许多人。 十四太叔最是感性,一听这话双目又有些发红,“说得好,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说着擦了擦眼角道:“有什么话晚些说。小十二与小十一赶了这久路,早饿了,先吃饭,吃完再说。” “是,太叔!” 佣人们忙碌了起来,女子与女子坐,小辈与小辈坐,满月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家族,也领略了什么叫五世同堂。自己的大兄,二哥,三哥,四哥都有娃了,且连三哥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光他们这些小辈就占了一个大屋,坐了三桌半。 再看其他屋里,大概的盘算了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妈呀! 这都快赶上一个连了,还是加强连! 这还只是近亲! 要算上外面的那些远亲,那简直都数不清了。 就屋里这些都有些迷糊,认不来了呢! “十一娘坐下吧,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用拘礼。” “是,大兄。” 虽是小辈们坐一屋,可气氛也并不显得轻松。概因兄弟姐妹等年岁相差太多,还有嫡庶之分,有些庶子庶女就显得比较拘谨。 再加之家里实际做主的是虞氏,所以哪怕在别房是嫡子的,在这儿却也不能算嫡系,在杨立信等这样的根红苗正的嫡子跟前也是大气不敢出。 满月倒是不拘谨,一来她对这时代的尊卑不屑一顾;二来,两世为人,内里早已是个大人,按照心理年龄杨立信也不过是大了她几岁,所以也不觉有什么距离,说让她坐倒也不客气,拉着满仓就坐下了。 各兄弟姐妹纷纷入座,杨立信举杯道:“今日十一娘与小十二归家,来,我们大家敬一杯。” 满月与满仓忙起身道:“大兄客气了,都自家人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 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立刻举杯,“十一娘,我是你九姐,杨九妹,你大伯的小女儿,你今日归家自是要敬你,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好生了得!无权无势竟敢斗官吏,那首诗真是写得太好了,是我女儿家的楷模……” “九妹!” 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做妇人打扮的女子呵斥道:“长兄如父的道理懂不懂?怎可打断大兄说话?还不快坐下!” “哎呀,大姐,你这人就是无趣。明明也不大,怎跟小老太似的,都是兄弟姐妹,有什么打紧?” 那少女说着便冲杨立信做了鬼脸,吐着舌.头道:“大哥,你说是不是?” 杨立信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怎么哪都少不了你?罢了,罢了,九妹说得也有道理,十一娘也不是矫情的人,客套话就不说了,大家吃吧!” “是,大兄!” 杨九妹敢放肆,其他人可不敢,纷纷向满月姐弟俩道贺后便慢慢地吃了起来。 小十刚刚挨揍,控诉也没成功,被十四太叔给直接盖了过去,这会儿还一肚子气,边吃边看满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等着满月出错。 “十一娘,尝下这个……” “多谢大姐。” 满月忙起身道谢,看着自己这个大堂姐,不由暗暗点头,果是大家闺秀,看着贞静极了。容貌也不错,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脸色瞧着很憔悴,脸色有些苍白。 “大姐,你也吃。” 满月也回敬了一颗蜜糖红枣,道:“瞧着大姐起色有些不好,妹妹倒是懂一些养生之道,得空了妹妹给姐姐作些养气血的食补补。” “十一娘有心了。”杨梅脸上多了一丝柔柔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在满月看来,她好似心底装了很多心事一般,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初来乍道,也不会去多八卦,礼仪敬到了也就是了。 默默地吃着菜,觉着杨家的菜倒也有些特色,便细细品尝了起来。每一种都偿了一小口,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味一番才下咽,众人见此不由暗暗点头:这吃饭的规矩倒是不差的,一点也不像一般乡下野丫头。 虽是七叔的孩子,可人嘛,就是这样的。对于这样一个流落在外的姐妹,许多人虽知她才名,可心里却也有些瞧不起的。 大兄倒是客气极了,见满月品得认真便问道:“知十一娘厨艺了得,今日菜品可还满意?” 满月笑了起来,道:“大兄自是满意极了。我长大这么大这等宴席也就吃过一回,还是魏国公的小孙子与石阁老的孙儿请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九娘直接惊呼道:“我滴个乖乖,十一娘你太厉害了,那石琮可是宁波四公子之一啊!那小公爷自是不用多说了,天啊,大姐,你这……” “闭嘴!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大姐……” 杨立信瞪了九娘一眼,又看向满月道:“这二位身份尊贵,十一娘你真好本事!” “大兄说笑了。” 想起这二人,满月不由苦笑,“哪里是本事,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话一出口,一群人眼睛一亮,只觉这个十一还真是有些不凡,出口成章啊! 二哥杨立德微微琢磨了下,不有心起怜惜,“好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道尽了心酸呐!” 满月冲杨立德点头,“二哥懂我,满月甚幸。” 顿了下又道:“我之前衣服无着,又有小人拿我替嫁,不得已只得操些商贾之事。这一来二去的,许是父母亲在天保佑,竟在食道上琢磨出心得来。那石阁老的诨号你们也晓得,机缘巧合下倒成了常客。” “恰巧,我无意中弄出了一种叫作鲜味素的东西,只要加入这么一点点,便能使食物鲜美无比。适逢小公爷来宁波,得石琮公子引荐,便将配方卖予了魏国公府。” 一群人听得认真,不由心酸地道:“十一,你受苦了。” “熬过来也就好了。福祸机缘也难料,当时恨,现在却觉是好事,可因此结交了一些朋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忙。” 满月说得淡淡的,可其他人却是听得心酸,大姐杨梅不由红了眼,喃喃道:“以后回家了便无人敢欺负你了……” 说着便侧头擦了擦眼角,勉强笑着道:“让妹妹笑话了,今个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却坏了这气氛,当罚酒一杯,妹妹莫要计较。” 她说着便端起酒盏,拉着袖子仰头干掉了杯中酒。 满月自是起身,嘴里连道“姐姐言重”,心里却是有些奇怪。 这位大姐怎么看着愁绪满满,一副郁郁的样子?那眼神倒似与自己感同身受一般。 杨九妹看得气恼,当下忍不住道:“大姐,如今国朝法度不似以往严苛,你又何必……” “闭嘴!” 杨梅猛地抬头,擦着眼角道:“不许胡诌!” 满月一脸懵逼,不由看向自己的大哥与二哥,见他们冲自己摇头,便也将好奇放回肚子里,冲着气鼓鼓的九娘眨了眨眼。 九娘倒也是个聪明的,立刻闭嘴,道:“十一娘,今晚你就和我跟大姐睡一个屋吧,这次若不是你回来,大姐也回不来呢!” “这自是好的。” 满月也是聪明人,知九娘有所求,便也应下了。 如今她刚刚回来,也需要与众人搞好关系,这九娘是大伯的女儿,很是受宠,她既开口自要应下,没准以后也是个助力。 过了这小插曲,气氛又活跃起来。满月学文科的,又是现代人,以前开饭馆,自是练就了一套见人说人话的本事,没多久便将众兄弟姐妹逗得哈哈直了,直呼“妙人”,与新家人的关系一下就近了许多…… 第149章 后妈都不是好东西 吃过了饭,虞氏把他们娘三带到了父亲当年住的屋子里,道:“这儿便是恒儿当年所住的院子。如今你们回来了便在这儿住下吧。” 陈氏看着自家夫君以前住的屋子不由泪水涟涟,“早觉老爷不是普通人,现在才知他以前竟是过得这等生活,却是叫妾身不敢想。” 虞氏也是叹息,抹了抹眼角道:“如今回来了便好了。” “七夫人有所不知,即使七少爷不在,老夫人也令我等天天打扫此处……” 一个老嬷嬷不由抹着眼泪,戚戚道:“总想着等事过了七少爷还能再回来的……” “容妈,不要说了。” 虞氏侧过头,低低道:“你们几个今个儿也辛苦了,等会儿我让人把饭送屋里来,吃了便早点休息吧。” 顿了下又道:“有什么事明天说也不迟。” 说着又指了指几个仆人道:“这个是钱妈妈,是你屋里管事妈妈,这几个小丫头都是老身信得过之人,且留在你们屋里听侯。还有书童,等老身再寻思,寻思,仓哥儿要读书,没个书童打点也是不行的。” “多谢祖母!” 满月几人行礼答谢。虞氏摆手,道:”今个儿你做得好,你大伯母那人虽有些小心思,但心还是好的,你今个儿顺着她的意,许了小利,以后在这家她总要承你情,为你好言几句,这事做得好。” 满月听了心里感动,话能说到这份上,可见这祖母对自己是真心怜惜,这恩情是得报的。 忙福身道:“多谢祖母,有您护着,孙女心里也有了胆气。不过孙女也是真心话,听大兄说族里多有亲人生机困难,若是能帮忙一二也是好的。” 虞氏大感欣慰,“真是聪明的孩子,你有这份心气祖母也就放心了。有什么事就大胆去做吧,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满月点头,与陈氏把虞氏送出了院门,再回来时,只见满仓欢喜地在院子里跑,嘴里连连道:“我的天,阿姐,娘,爹爹原来住这么大屋啊!就这一个院子都比咱们家大许多!” 几个奴婢都在惊呼,“十二小少爷,您可仔细脚下!” 那个管事钱妈妈也追在后头跑,跑得气喘吁吁的,嘴里直叫唤,“哎哟,十二小少爷,您可当心啊!您若磕着碰着,老奴可担待不起啊!” “无碍的。” 满月笑着上前,“钱妈妈,我们自小在乡野长大,就算摔了也没什么。穷养儿子富养女,男娃子可娇气不得。” 钱妈妈擦着头上的汗水,看着刚刚还挺斯文的十二少爷,不由心里暗暗泪流:怎么一下就变皮猴了呢? “是,十一姑娘。” 她平复了下呼吸,又道:“就是怕小少爷摔着,老夫人心疼。” “不打紧的。” 陈氏道:“孩子跑一跑不容易生病。” 一群奴婢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家生子,说句难听的,过得日子可比一般人好多了。自小在府里长大,也没见过什么疾苦,所以听这七夫人的话觉得很是新鲜。 满月也是有些累了,见满仓还在跑,便道:“满仓,也别过了,赶了这久路,还是稍作休息。” “嗳!阿姐。” 他跑过来,笑嘻嘻地道:“钱妈妈,可有水喝?” “有,有有,你们几个快去给十二少爷拿水来!” “是,妈妈。” 很快就有水端上来,满仓喝了一口却是蹙眉,道:“钱妈妈,以后不用在水里搁蜂糖,由俭入奢易,收奢入俭难,这蜂蜜昂贵,我怕喝多了磨了凌云之志。” 满月与陈氏听了这话不由感到安慰,满月更是感慨良多。虽说古代值得后人诟病的地方很多,但就从个人修养来说,许多都是现代人所遗失的。 比如圣人说的“立言,立身,立德”,若是能做到这三点,那就是真君子。 可惜的是,许多人什么都不明白,甚至没有读过任何一本儒家经典就叫嚷这是糟粕,简直可笑极了。 所以现代社会才有信用缺失,说谎像喝开水,说话当放屁,完全不知立言不仅仅只是立书,还得信守承诺,说出的话说到做到啊! 如今满仓能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满月感到安慰。 王子明果是一个好先生! 她或许卑鄙,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弟是个品德高尚的君子。 刚想夸下自己的弟弟,可才张嘴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哭声,与陈氏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 只是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五伯母与小十。 只见她拧着小十的耳朵直往院里拽,嘴里还骂道:“你这没规矩的畜生!三叔公怎么说的?你都忘了?你现在是七房的长子,就该待在七房,不要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陈氏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她看了看满月,见她冲自己摇头,不由垂下眼,道:“也不知这话说给谁听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回屋里去,女儿在这应付足够。” 陈氏摇头,“我是长辈,不能每次躲在你后头,早晚是要来的,我且看看这五嫂是要做什么!” 满月点头,在这样的家族里退避并不能带来理解,反是凌.辱。 何氏带着人进来了,一把将小十拎到陈氏跟前,道:“七弟妹,这孩子我给领来了。之前你们没回来,所以也就放我那教养。如今你们回来了,三叔也发了话,以后小十就是你们的孩子了。还望七弟妹莫要计较他的无礼之举。” 陈氏笑了笑,起身道:“五嫂言重了。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既是过继给了夫君,我自当如已出,嫂嫂放心就是。”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何氏抹着眼角,“都说孩儿是娘的心头肉,这小十被我宠坏了,虽是过继了过来,可也一直放身边,如今乍然离开,莫说他这小小的人儿,就是我这个大人,也是心里难受。子亲母乃是天性,还望七弟妹莫要计较才是。” 满月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当下抢在陈氏前头道:“五伯母这是什么话?我也不是我娘生的,可对我却好着呢!为了我可吃了不少苦头,我一个女娃子娘尚且看成眼珠子,又怎么会苛待爹爹的长子?” 何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骂:这个小娘皮果是厉害!这是提醒我小十已是七房的人,我无权过问了么? 看着孩子哭的样子,她心里也是难受。 当初主动把孩子过继到七房无非就是想让孩子变成真正的嫡系,且七房没人了,还不是由她这个生母拿捏?可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们的算盘全打乱了,这简直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心里不忿,可脸上却不敢表露,只得讪讪道:“这当娘的总是多心,七弟妹你莫计较啊!” “五伯母若是不放心,大可跟祖母商量,让小十回去便是,如今满仓回来了,父亲后继有人倒也不用做这种拆分他人骨肉的事。” 这话很不客气了,甚至以满月一个小辈的身份说出来还显得很无礼,可何氏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连连附和,“如此我便放下了。” 说着便是一拍小十后脑勺,骂道:“你哭哭,哭个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快,叫母亲!” “不急。” 饶是陈氏这样善良的人也看出何氏非好人了,摆了摆手,道:“孩子还小,要点时间适应,五嫂就把他放我这吧,我会慢慢教的。” “哇,我不要!” 小十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娘别丢下我,她说要教我,肯定就是要打我!娘,您不说的嘛?后妈都不是好东西,只有您才是对……” “啪!” 何氏一个巴掌上来,骂道:“你浑说个什么?!” 满月娘三对视了一眼,心里明了。 孩子的三观其实大多是由父母塑造的,如今小十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最近何氏不知已在暗地里说了多少难听话了。 故而一个孩子会因为多出来的母亲而反感,可有些话若不是大人故意引导却是说不出来的。 陈氏想到这里,再联想之前的事,不由冷了脸,道:“妾身的孩子不懂事,失了礼数,让五嫂笑话了。只是这孩子既然过继到我名下,他好与不好都应我这个当娘的来教,五嫂你这样让弟妹情何以堪啊!” 干得漂亮! 满月差点鼓掌起来! 这话句句都是软钉子,直钉在五伯母痛脚上,言语如此犀利,可对方却不能发作,只见五伯母的表情一下僵硬了,一张脸变得通红,最后又发青了,显是气得不轻。 这话真是不够客气的,直白一点,那就是:小十现在是我儿子了,我是疼他还是揍他那都是我的事!你这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小民自有小民的智慧,何氏以为陈氏不过一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以为自己可以拿捏得住。她哪里想到,陈氏自打便宜爹去世后就一直在战斗,衙门都去过了,就算再软弱善良也该锻炼起来了。 要不怎么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挫折最是磨人心性呢?! 第150章 再哭,让你吃蛆 气氛陷入诡异,何氏又不能发作,最后只得讪讪道:“弟妹说得是。” 顿了下又道:“那我就先走了,小十交给你了。” 她说着便蹲下身,摸着小十的脑袋道:“以后要听你母亲的话,知道吗?不要胡闹,你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了就什么都好了。” 这话比较真心,只是听在满月几人耳里却是膈应,这分明是在进一步教导小十要与他们树立敌对关系嘛! 看着五伯母离去的背影,满月感到心累。 这又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的好事哪里来?既舍不得嫡系的好处,又不肯拿出诚心来,这样太过算计的人也着实讨厌。 五伯母是走了,而眼下最大的麻烦并不是心怀不轨的五伯父与五伯母,而是眼前的小十。 他撕心裂肺地叫着,几个粗使的婆子死命地拉着,陈氏有些无措,可又怕失了家长的威严更镇不住小十,只得佯装镇定地道:“把十少爷扶屋里去好生伺候着。” 满仓冷眼瞧着,对于这个便宜哥哥他也打心眼里感到不爽。 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对于忽然冒出的哥哥,他有种本能的危机感。 比如会不会分走他母亲与姐姐对他的关注。 见小十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冷哼了一声,讥笑道:“多大的人了,这点事就哭这样,也不知跟着先生怎么做学问的,不懂礼节也就罢了,居然还学女儿态,当真是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刻薄了,说到底小十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之前虽过继到了父亲名下,但到底七房无人,他还是养在自己父母身边。 如今忽然这样,就算是个成年人也难以适应啊! 见满仓说话刻薄,满月有些不喜,刚要阻止却见那撒泼打滚的小十忽然止住了发疯,瞪着眼道:“兄友弟恭,你说我没教养,你有教养?你有教养,你这般跟长兄说话?!长兄如父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呸!你是谁爹?!” 满仓也是毫不客气,“你这个死胖子!” “什么?!” 小十忽然怒了,猛地挣脱掉几个婆子冲了过来,举手就打,“你胖子,你才胖子,你全家都胖子!” 满仓毫无心理准备,连连吃了几下,好在他素来灵敏,忙跑开,二人围着石桌你来我往地打转,“好你个小胖子,你敢打小爷,小爷要你好看!” “我打死你个瘦长子,小爷最恨别人叫我胖子,你有本事别跑!” “哈哈!你当我傻不成?你叫我别跑我就不跑,小爷面子何在?!” 满月与陈氏一头黑线,对视了一眼,忽觉路漫漫兮,吾辈任重而道远啊! 冲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把两个小家伙分开,见他们还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满月上去给二人一人一记爆栗,怒吼道:“饭吃饱了没事干是吧?!给我回屋写50张大字来!少一个字,我打断你们的手!” 满仓脸绿了,阿姐发火还是很可怕的。 缩着脖子偷眼看小十,心里暗道,这小子一定忍不住,嘿嘿,且看好戏。 小十没有让满仓失望,听了这话立刻表示了不服,“你凭什么罚我?!你是我的……” “啪!” 话还没说完又是吃了一下打。 “你,你干嘛又打我?!” 小十抱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委屈。而那个打他的女子却是弯腰,脸在他跟前豁然放大,只见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阴冷,“长姐如母,你没听过么?” “我……”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小十嘴.巴张了半天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又见那女子站直了身子,轻描淡写地道:“衙门里的老爷我都不怕,还治服不了一个小兔崽子么?呵呵,告诉你,你大姐我有个外号……” 这话说得阴森森的,小十不过一小屁孩,哪里见过这等可怕的脸? 当下竟是缩起了脖子,眼露恐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 “嘿……” 满月咧嘴一笑,笑不达眼底,眼露阴森,“专治不服。你若乖乖听话倒也罢了,不然……” 她轻咳了一声道:“不给你吃饭算是轻的,呵呵,我听人说,那茅厕里的蛆最喜欢吃不听话小孩的脑子了,我给你下饭里……” “哇!” 小十脸色苍白,吓得大哭,“别,别,我,我回去,不,不,我不回去,我是七叔的儿子,我,我听话!” “是吗?” 满月凑上前,一脸探究,“真得会听话吗?不欺负弟弟,不任性,不想旁的,好好孝顺娘?” “嗯,嗯,嗯!” 杨立援用力地点头,吓得小腿直打颤,太可怕了,难怪连衙门老爷都被她弄死了…… “好了,满月!” 陈氏忽然上前,拉过小十,摸了下他的脑袋道:“不要怕,你阿姐吓吓你的。” 说着又冲满月道:“你这孩子,怎么吓唬弟弟?” 见陈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她吐了吐舌,见小十看过来,立刻瞪眼,小十吓得立刻往陈氏身后躲,几个奴仆看了不由暗暗佩服新主子的手段。 这十少爷谈不上刁钻,可也谈不上温良,十一姑娘这么快就制住了他,可见手段。在他们看来,还是那两记打起了作用。 这十少爷平日哪个敢打?刚刚他们看得真切,这十一姑娘无论是对十二少爷还是十少爷,那都没手下留情。其实小孩子最怕挨揍,一下把他弄住了,以后也就老实了。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满月与陈氏带着奴仆收拾行李,而两个小的则是在写字。 其中免不了又要吵闹几句,只是等满月看过来时,立刻又当起了乖宝宝。 收拾好后,几人略作休息,很快便有人送饭过来。 之前满月给大伯母留下了好印象,家里这等事素来是她管的,送来的饭菜自是不会差。 “七夫人,十一姑娘,两位少爷,大夫人交代:七夫人与十一姑娘流落在外受了许多苦,看着七夫人脸色不好,让我等尽心伺候,这道红枣乳鸽,海参炖蛋是让厨房特意做的,请夫人,姑娘,少爷品鉴。” 陈氏有些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大嫂真是有心了,麻烦您传个话,晚些时候妾身便去当面道谢。” “七夫人,您这就见外了,如今可都是一家人了。你们今天赶路也累了,日子还长着,有什么话以后说也不迟。” 满月笑着道:“娘,我看这里有小厨房,明天我让人去买些食材来,祖母与大伯母为了我们操心,咱们也无甚可回报的,不如彩衣娱亲,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些好菜。” “哎呀!” 送饭的老嬷嬷拍手道:“那感情好哇!老奴都听说了,十一姑娘的厨艺简直惊为天人,就连石阁老也赞叹,若姑娘肯用心,那真真是好极了。” 满月笑了笑了,不动声色地递过一角碎银子,笑着道:“劳烦妈妈辛苦,这钱拿着买些零嘴吃吧。” “多谢十一姑娘赏赐!” 老嬷嬷满意地离开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月不由感叹大宅门里水深。 就刚刚那几句对话却是你来我往地达成了某种共识:这几个菜是我私人掏腰包给你们加的,月丫头可不要忘了大伯母的好。 满月回敬自己做得菜肴是表示自己记心上了,不会忘了报答大伯母的恩情。 在这样的家族了,当家夫人愿意关照你,那就是好的。 满月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塞几个人给自己干活不挺好?都是族里的子弟,以后那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做得不好,直接跟大伯母说就是。 毕竟我可是很客气的呢! 吃完了晚餐,才收拾好,九娘便来了。 她倒是个自来熟,见了陈氏大大方方地行礼,喊了一声婶娘后便把满月拖走了。 一面走,一面道:“我的好妹妹,你可别怪我唐突,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也不怕你嫌弃我冒昧,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帮大姐……” 满月有种哔狗的感觉,虽然喜欢这小姑娘的直爽,可咱不想惹麻烦啊。 “不是说大姐要和我们一起的么?她怎么没来?” 满月没接话头,反是扯起了别的。 “别说了!” 杨九妹一脸丧气,“你们一走,大姐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知轻重,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七叔的孩子吗?虽然没一起长大,可骨子里流的血都一样,要这么客气作甚?” 你还真是耿直啊! “这不,才吃完饭就逼着我过来,要我道歉,说你们今天累了,我不该如此唐突……嗳,嗳,十一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满月有些无奈,看她这个样子,自己要不听一听什么事,她是不会罢休的。 “那,那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杨九妹的眼睛瞬间亮了,随即又跟做贼一般,四下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道:“十一娘,我跟你说,这可是我跟大姐之间的秘密,我就是觉得你能写出那样的诗句定是可靠之人,这事说与你听你定不会泄露出去,来,你且跟我来,我都打点好了,你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151章 震惊 不要啊! 姑娘不是好人,姑娘那是抄的! 满月已是欲哭无泪了,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 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的秘密好不好? 被九娘拖着出了院子,过了西南角的角门,又穿过了几条抄手游廊,又过了一道月亮门,来到一个院落前,九娘跟做贼一样四下张望,很快便有一个小婢偷偷出来,眼睛还红红的,她看了满月一眼福身行了一礼,也没说话,冲九娘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带着二人上楼去。 前文就说过,宁波多水,特别是到了梅雨季节,家里湿得不行。故而有些条件的人家都是住得小楼。像杨家这样的簪缨世家自是不用多提。 只是到底家族于仕途没落了,走在吱嘎作响的楼梯上,满月看到了一个家族的落寞与腐朽。多年未曾好好修缮的大宅子散发着令人觉得压抑的气息,让人心头沉闷。 前头的九娘依旧鬼鬼祟祟的,满月有些无语。这小楼楼梯也不止一处,多有仆人往来,又不是静谧之处,搞得这鬼头鬼脑的是做什么?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脸上却是不显,默默跟在后头,心里打定主意:无论是什么,自己都不管闲事。 在她想法里,这大姐乃是长房的嫡长女,就算嫁出去了,可夫家乃是官宦之家,底气硬得很,这等身份又有哪个敢小觑了? 她若遇上麻烦,定是自己也解决不了的。在满月的想法里,没准大姐找她是为了认自己求冷云什么事,也不是她自大,毕竟她跟冷云的关系摆在那里,别人会找她联系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中国就是一个特别讲关系,讲人情的社会嘛! 到了廊下,九娘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小婢偷偷拉开门,示意他们进去。见他们都轻手轻脚的,她也不由轻了手脚跟了进去。 屋里很安静,在侧面的屋里传来水声,很快又有婢女出来,两婢女对视了一眼却是没说话,而那门居然也没掩紧,九娘冲她招手,示意她跟上。 满月有些纳闷了,这是要做什么? 九娘侧开身子,示意她往里看。 满月探着脑袋往里一瞧,脸色顿时白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眼底透出惊恐与震惊,再看九娘,却见她眼泪直流,示意自己往外走。 满月不敢多想,忙又蹑手蹑脚的退出来,一直到了楼梯口,再也受不住,加快脚步往楼下跑去。 太可怕了! 屋里的大姐没穿衣服,一个老嬷嬷一边流泪一边在给她上药。满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伤痕,更可怕的是,大姐侧过身来时,她,她发现,大姐的ru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那红色的茱萸也是伤痕累累的,似是被咬的。 而那下身更是一片狼藉,她眼力好,见到那腿上被刺了字,写着荡妇,践人等字眼,大腿内外更是有许多烫伤,简直惨不忍睹。 到了楼下,九娘拉着她跑出院子,过了月亮门才停下。 满月声音都在颤着,“这,这是怎么回事?” 九娘哭着道:“你都看见了吧?十一娘,我知我冒昧,你今天才回来,我不该烦你的。可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帮忙了。你来之前我就把你的事都打听清楚了,十一娘,大姐若有你的勇气就不会这么苦了,十一娘,我信你,我觉你就是靠得住的人我才敢告诉你,你帮帮大姐吧,再下去大姐就没命了……” 满月眼睛也有些湿润,其实不用九娘说,她已大抵猜到了是什么事。 所以在感动九娘与大姐姐妹情深之余,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怒火。 家暴,对弱女子的伤害在任何时代都不能忍! “是姐夫,不,是翁溥,是翁溥那个畜生做的!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那回大姐回来,我见她脸色极差,我问她怎么了,她言语闪烁,我留了个心眼,想偷听她与奶妈说话的,结果就发现了这个……” 她说着说着脸色就扭曲了起来,“那个畜生人面兽心,听了些风言风语竟是怀疑姐姐不洁,畜生!” 满月蹙眉,“这话从何说起?怎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 “哼!” 九娘一跺脚,“那个翁溥虽是官家子弟,可却是个窝囊废!文不成武不就,只会吃喝玩乐。之前想弄个青.楼女子当妾侍,姐姐觉这样于家声不好,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结果那小妾进门就一直挑唆,也不知从哪打听出姐姐出嫁前有个青梅竹马玩伴,在翁溥跟前挑唆,这才有了这等事!真是冤枉极了,子青哥哥与姐姐素来都是清白的,再者大姐出嫁前他就去了京城,怎可能与姐姐厮混?我看八成是那翁溥宠妾灭妻!” “岂有此理!” 满月虽不想多管闲事,可听闻这样的事着实有些气恼。弄小三不说,还这样羞辱原配,甚至这样毒打她,只要一个人良知未灭,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虽气愤可却还没失了理智,不由问道:“此事大伯母与祖母可知道?” “不知道……” 九娘一脸颓然,“大姐不让我说,不然就说要死给我看。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他们知道了还能如何?去大闹的话倒霉的也只会是姐姐。” “那你要我怎么做?” 满月蹙眉道:“这事如果大姐不肯站出来反抗,自己提出合理,我等也没法啊。她都不许你告诉大伯母,若是我们冒然行事,岂不是要怪罪?” 顿了顿又道:“她若有勇气,这事好解决,按我大明律,若婆家有打骂媳妇的事,按律可以强行判离的。” “我知道,我知道。” 九娘显得有些毛躁,“可,可他们太坏了,使得手段下作还隐秘,我大姐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去衙门任由那些婆子验身?而且我也怕他们胡说八道,毁了姐姐清誉,到时就真得人言可畏了。” “这事主要还是看大姐,若是她不愿,我们都没法子。至于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这种事,只要我等操作的好,定能叫那负心汉名誉扫地!” “这……” 九娘迟疑着道:“那,那人的父亲在京里为官,虽说只个个侍郎,但却是户部的人。” 满月冷笑,“那又如何?九姐,这样的事妹妹自是看不过去,可就算你我再着急,只要大姐不肯,那什么都是白费功夫,你还是回去先说服大姐吧。” “十一娘……” 九妹哭丧着脸道:“我若有法子早使了,这,这不是没法了么?我若告诉娘,大姐就说死给我看。” “……” 满月无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到了这一步,还怕这怕那,想想也是有些活该。 “那大姐可有孩子?” “有,有,有一对女儿,大得有十岁了。” “在家如何?” “……不好……” “为母则强!” 满月掏出绣帕给九娘,道:“九姐,这事还是得看你。” “嗳,你,你别走啊!” 见满月要离去,杨九妹急了,拉着她的胳膊急急道:“好妹妹,我不好读书,脑子不灵,你倒是说清楚啊,怎么个为母则强法?” 满月嘴角抽了下,这个堂姐真是妙人啊! 能把不学无术说得如此坦然,九姐是实诚人啊! “唉!你不是说两个侄女受苛待么?你把其中厉害关系说给大姐听,我觉大姐之所以忍气吞声,还是为了两个侄女。可现在你也看见了,长此以往,我看两个侄女得不到好的,不如和离,把孩子要过来。” “这……” 杨九妹想了会儿,一拍手,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我找个合适机会再说!” 说着又跳起来亲热地搂过满月的头,“吧唧”一下,在她脸上亲了下,“哈哈哈,十一娘你真是太聪明啦!这下大姐有救了,我们明天再说,我先去看看大姐!” 她说完就疯疯癫癫地跑了。 满月摸着自己脸上的口水,看着杨九妹状似疯癫的样子,不由无语。 真不知她是怎么在这样的家族里生存下来的,九姐真乃壮士啊! 然后…… “妈蛋,这到底是哪里?!你倒是把我带回去啊!” 过了几个走廊后,杨大姑娘迷路了。 “咦?好像是这里,不对,我这里是不是来过了?好像也没对,啊,我到底来没来过?” 杨满月抓狂了,这里的宅子怎么看起来都差不多,那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该死的杨九妹,就这么自己走了,也太不负责了。 “咦,这不是十一姑娘吗?您在这里作甚?” 正当她抓狂的时候,从走廊里过来几个奴婢,满月大喜,忙道:“我出来消食,结果迷路了。” 几个奴婢对视了一眼,有些想笑。 满月也觉这事有些坑,不由道:“你们想笑便笑吧,初来乍到的,我是不该乱跑的。还劳烦几位姐姐带路可好?” “十一姑娘,使不得!” 几个奴婢有些惊慌,“奴等卑贱,如何敢爬主子头上去?” “别怕,别怕,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还是劳烦几位把我领回去吧,不然娘该着急了。” “是,十一姑娘,且随奴婢来。” 第152章 打脸,我从不客气 第二日天才刚刚放亮,钱妈妈便把他们都叫了起来。 按照规矩,全家人都得早起去给虞氏请安的。 好在,满月最近因为养伤都没去摊子上,天一擦黑就睡了。这会儿起来倒也不觉困。陈氏本就是农家妇女,日出而起日落而息,那是早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就是满仓与小十年岁还小,有些贪睡,一直磨蹭到满月洗漱好才起来。那小十被满月吓了一回,也不敢再放肆了,就是当满月递漱口水给他时,左看右看的,那模样好似真怕满月会给他下毒一般。 满月看得好笑,脸上却不显,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一脸严肃地道:“嗯,你很听话,暂且就不给你吃蛆了。” 小十怪叫了一声便跑了。 这个姐姐现在在他眼里跟妖怪似的,想起她还未归家时其他堂兄妹对她的议论,那些光荣事迹,他就怕得不行。 昨个儿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在想这个事,越想越害怕。因着这位姐姐做出的事实在惊天动地,族人对她事迹的科普可不少。 小十想想就后怕了。 她那时只是一个农家女都能把一个县丞给拉下马,现在她回家来了,要捏死自己岂不是跟玩一般? 跑得远远的杨立援不由想:我应该听话,不,不是臣服,我该表面听话,麻痹她。以后吃东西,一定要等他们吃了我再吃…… 几人收拾好,跟着钱妈妈去了虞氏那儿。 到了那儿后才发现许多人已经来了,男子们有事,自是不能多逗留,已是请安过一批全走了。 剩下的这些女眷与小孩也按照辈分大小排好,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当然能坐得也都是长辈,小辈可没坐得份。 满月跟在陈氏后头进了门,杨九妹冲着自己眨眼,她笑了笑便侧回了头。这儿地方不大,人倒多,这些女人整日宅在后宅,其他本事没有,拈酸吃醋的本事最大。 她们娘几个初来乍到的,可别被人寻了错处。 “媳妇给婆婆问安。” 陈氏按照钱妈妈说得给行礼,满月几个小的也忙行礼问安。 “快起来,快起来。” 虞氏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情绪看着比昨日好了不少,连连摆手,“都自家人了,别这么上纲上线的,弄得硬生生的,当真是无趣。” “可不是嘛?” 何氏笑着道:“都一家人了,哪那么多规矩?七弟妹昨天才到,起得晚些也是正常的。那些说什么弱冠后就不能剃发修面的不也是说说的?其实啊只要不过就行了。” 满月看着这五伯母,心里冷笑。 昨天打了她的脸,这会儿便迫不及待地来寻回场子了,这是堂而皇之给人上眼药节奏?明摆着说自己老娘是来得晚了。 “五弟妹今个儿精神倒好,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大伯母抿了一口茶,笑盈盈地道:“也是,十一娘回来了,七弟后继有人,还是未来靖海侯夫人,啧啧,一个诰命是跑不了的。有这样的姐姐照顾着,小十与十二还能吃苦?换了我也得高兴呢……” 哇塞! 这大伯母不愧是当家娘子,厉害啊! 这一番夹枪带棍的,直把何氏骚得慌,其他妯娌也是偷偷掩嘴笑。而端坐上头的虞氏则好似老僧入定般,转着手里的佛珠,好似没听到一般。 何氏气得脸通红,这话说得是半点脸面都没留,看着妯娌们偷偷带笑的样子,更是怒得恨不得上去撕逼了满月。 若不是她多事,写什么狗屁诗,女人家不好好在家待着,强出什么头,那别人家的孩子让人抢走就抢走好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亲弟弟。 她不强出头虞氏就不会注意到她;虞氏不注意到她,也就不会去把她寻回来;她不回来,自己的孩子就还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回来,自己的孩子以后可以拿走七房所属的那份家产,而且是全部! 都是她,都是她,昨天她的老娘羞辱了自己还不够,今天又让大嫂羞辱自己,都是这灾星! 仇恨像是雨后的野草般在何氏心里疯狂蔓延,一丝杀机在她眼里闪过,可随即又归于平静。 只见她扯了扯嘴,微微一扬,所有的扭曲与仇恨瞬间从她脸上抹去,笑意盈盈地道:“大嫂说得是啊,这小十到底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现在过继到七弟妹名下,又有能干的长姐罩着,我自是替孩子欢喜,七弟妹,满月你们可别多想哈……” “呵呵……” 满月笑了笑道:“五伯母言重了,母子之情乃是天性,五伯母若是不理满月倒觉奇怪了。毕竟这世上大歼似忠的人多了去了,五伯母能敞开心与我们母女说这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就放心了。” 她说着便冲虞氏一福身道:“祖母,孙女看小十与五伯母着实骨肉情深。昨个儿小十可是哭闹了很久,孙女没法了只得吓唬他。这会儿心里也是忐忑,就怕五伯母以后怪罪。” “而小十昨个儿也说了,不是亲生母亲总要打他的,我自知娘亲不是这样的人,可继母难为,人言可畏,所以孙女斗胆恳请祖母,还是别让小十与五伯母分开了。” “不可!” 满月话音才落就听得何氏大叫,“过继之事岂容随意更改?!” “呵……” 大伯母与二伯母对视了一眼,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被满月三下两下的就给揭开了真面目,早就说此人虚伪,还不承认,这下可好,大家这回该看得清楚了。 不过十一娘当真不可小觑啊,这手段当真如妖孽一般。老五家的想给她上眼药,哪知她不但不怂,反而回击得这么快,这么狠,何氏怕什么?不就是怕又把小十送回去么? 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七房那份家产,还有那嫡系的名头,十一娘这算抓着她软肋了。 何氏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当她看到满月那双眸子时,只觉心里一突:她是故意的!!! 激将法! 她,她怎么可以?! 满月冷笑,这个五伯母也太不安分了,她家老公勾结六叔公阻拦自己亲生母亲进门,而她就来上眼药,想做好人掌握先机?!没门! 姑娘先把话挑开了,以后你再想编排我们为难小十的话可就要掂量着了! “五媳妇说得对,这事怎能过来过去的?月丫头,你这孩子,竟是胡说。还有老五家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这七弟妹如何你们还不晓得么?月丫头也不是她生的,可她却敢豁出命去与小人周旋,这些事老身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么?老七家的是个好的,你就别操那份心了。” 虞氏忽然开了口,这就算一锤定音了,“过继的事岂容随意?还有什么继母后母的?过继给了老七,那老七家的就是小十的嫡母,也不知哪个嘴碎,你们几个,你们的夫君也不是老婆子生的,老婆子可有苛待?这些话少在孩子跟前说,再给我听见,定斩不饶!” 何氏白了脸,当着这多人的面,老太太竟是半分面子没留!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的小动作老太太都知道了,这是警告! 一时间,她不敢再看虞氏,缩着脖子,随着众人道:“是,老祖宗……” “祖母……” 满月福身道:“满月有事求祖母。” 众人诧异,不明白满月要做什么。 “怎么了?” “回祖母,孙女等下想出去买些东西,孙女想下厨给您顿吃的,替父亲行孝。” 话一出口,虞氏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大伯母也红了眼睛,抹着眼角道:“娘,七弟命苦,不能侍奉老母亲身边,十一娘有心,母亲不如成全了她?” “是啊,是啊!” 二伯母也擦着眼角,“听说十一娘厨艺了得,我们也想跟着母亲沾沾光,七弟当年也曾下厨为您做羹,今日瞧着,就好似七弟还在一般。” 花花轿子人人抬,谁也不是傻瓜。都看出十一娘这句话是说到老太太心里了,自是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再者连那天下第一大吃货的石阁老都赞叹满月手艺,想来是了得,能品鉴下这姑娘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一群婶婶也纷纷叫好,虞氏不由嗤笑,抹着眼角的泪水道:“瞧你们,老婆子老了,可不糊涂,带着妈妈,丫鬟,家丁去就是便是了。” 顿了下又感叹,“好啊!老七生了个好闺女,他虽去得早,可有如此贴心的孙女,老婆子也算不得命苦了。” 说着便让人拿钱过来,笑着道:“月丫头,你拿着这钱,手艺你出了,钱祖母来,算是咱俩请大家的好不好?” 满月自然说好,也不客气,欢欢喜喜地接过钱,福身道:“谢祖母!” 众人看得眼热,这是老太太拿自己的贴己钱赏赐的,买个菜哪要那一袋子的银子? “我也去,我也去!” 杨九妹这样的事自然不会错过,举着手道:“祖母,十一娘初来乍道,地儿不熟,孙女跟着也好因个照应。” 大伯母心里一动,故意嗔道:“怎么哪都少不了你?!你这皮猴还能照顾十一娘?十一娘可比你稳重多了,你可别给她找麻烦吧……” 第153章 舌尖上的江南(二) 大伯母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跟满月亲近的。其他不提,就她那未来的夫君可是了不得的人。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九娘眼看就要及笄了,若是能得自己妹妹助力也能得个好人家不是? “娘!我哪里像皮猴了?!” 杨九妹娇嗔着,拉着自己母亲的手直摇,虞氏笑呵呵地道:“好了,好了,老大家的,你也别说她了,就让她跟着去吧,多见识下家里琐事也好,若能跟着十一娘学点厨艺,将来去婆家也是好的。” “还是奶奶疼我!” 杨九妹说着便来到满月身边,道:“十一娘,我等下陪你去。” “好啊!” 满月倒也蛮喜欢这个便宜堂姐,起码无甚心机,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又看了看大姐杨梅,见她垂着眼不说话,脸色比昨天还难看,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见杨九妹朝自己递眼色,她微微摇头,低低道:“不要莽撞。” 杨九妹愣了下,居是没说什么,好似她对杨满月这个人有种本能的臣服。 缘分有时说起来也是很好笑的。明明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姐姐,明明才见一面,可这个当姐姐的对这个妹妹就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 虞氏见也差不多了,便让大家都散了。 满月与陈氏出来后,陈氏回去打点院子里的事,而满月与杨九妹则带着几个粗使的婆子,几个奴婢,几个家丁出了门。 满仓也想去的,只是他太小了,且又怕小十抢了自己的母爱,犹豫了半天,终是没去。 满月看着好笑,笑着等会儿给他带些好吃的安慰下才是,不然该哭鼻子了。 杨家离着镇上并不远,也不用车马,几日就散步而去。 大家族的请安是很早的,所以这一通忙活下来,也不过后世七点左右的样子。 这里的镇子不如柴桥繁华,也小了许多,但却也是不差的。各种生活用具都能在这里买到。除此之外也如柴桥一样,许多农民都带了自家的农产品过来贩卖,镇上还有肉铺子,麻雀虽小,但胜在五脏俱全。 出了门,杨九妹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直给满月科普本地风.情。 满月也比较喜欢听这些,倒也不觉她吵闹。 姐妹两个从街头走到街尾,很快就置办好了食材。满月也不想多逗留,这回去还得好好忙活呢。 姐妹二人走在前头,杨九妹忽然压低声音道:“昨个儿我回去试探了下大姐的口风,说起两个侄女是一脸愁容,可我说要和离却是动怒了……” 这事在满月意料之中,这种事除非自己站起来反抗,不然谁都帮不了她。 摇了摇头,道:“慢慢来,你多鼓励鼓励姐姐就好,其他莫要多说。” “哎呀,这回要不是你回来,姐姐都出不来,那翁家似乎很忌惮侯爷,妹妹若是肯帮忙,我觉翁溥那家定是会服软的。” “可我与他还未成亲,这样行事却是不妥。再者,咱们那个好姐夫到时定有话说,最后变成了我们以势压人了,这可不妥。你且听我说……” 满月一阵嘀咕,听得杨九妹连连点头,可随即又丧气道:“按你这么说,好是好,可若大姐不肯离,那不没用么?” “你今日回去且把我这番话说给她听,也别劝她离不离了,只把这厉害关系说与她听,你也别着急求个结果,大姐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我这法子可以让她没后顾之忧,现在也许她还没勇气,可晚点也许就有了。” 杨九妹有些不懂了,但还是用力点头,“我省得。到时大姐要劳你照顾。” “自家姐妹不说这见外的话,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嗯,对了,十一娘,你买这多菱角做什么?”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秋天的菱,冬日的藕,现在可正是好吃的时候。这菱角加些鸡肉红烧最是好吃了。” 九娘一听,只觉口水都要掉下来了,“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一行人回了家,大伯母早就把厨房打点好,对厨房里的一群人耳提命面了一番后这才离去。 那些厨子也不敢在满月跟前托大,一来身份差距,二来,此人的厨艺就跟她的才气一样出名,连贪嘴阁老都说好的人,哪里容得他们质疑? 有那心思的也暗暗打定主意等会儿要好好看看,到底有何秘诀,没准还能学点。 只是当满月一动手后,这些人却是惊呆了! 妈妈呀! 有怪物! 这可怕犀利的刀功! 只感觉那菜刀跟活了一般,好似刀上张了眼睛一般,犀利到不行了! 一群厨子眼睛都不敢眨,只觉哔了狗了! 这刀功哪怕再给他们二十年的时间也未必能练到这样呐!难道十一姑娘在娘胎里就开始学厨了? 更让他们感到见鬼的是,她不光刀功犀利,就是宰剃,抽糊,颠锅也是犀利得紧,那动作美得让人有种膜拜的冲动。 一旁的九娘眼睛都直了,她虽不会做饭,可偶尔来厨房也是见过人做饭的。可现在……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发现现在家里的那些厨子跟十一娘比起来就是个屎! 看人家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美不胜收啊! 头次知道做饭还能做得如此优雅,这多菜,除了采摘,其他竟是一人完成了,毫不见慌乱。 且这香味…… 只觉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很想去偷吃,可这多婆子下人看着又不敢。堂堂杨家九千金偷吃菜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可,可真得太诱.人了啊! 那白白嫩.嫩,如元宝般的菱角肉切成了薄片,仔鸡的腿肉切丁,佐以料酒,豉油浸渍,下锅滑油断生。加高汤焖片刻,再放入菱角片稍稍翻炒再收汁…… 杨九妹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可却是个会吃的。这菱角吃得就是一个清甜本味,不管是以什么法子处理,若是失了那股轻灵水.嫩,也就没吃头了。 最后才放这菱角,要得就是熟而不生,生而不熟的矛盾劲儿,不然还如何保持住那股清甜本色? 再看那油焖茭白,更是馋得不行。 茭白又称菰,本是六谷之一,是当粮食食用的。只是这菰生着生着便会被一种名为“黑粉菌”的细菌感染,抑制其抽穗开花,根部基因受了刺激,细胞增生,就变成了如今这模样,看着就跟美人腿似的。 也不知哪一年哪一月,某个爱吃的雅士发现其滋味,自此这只生于江南水乡的菰就有了一个雅名:茭白。与那莼菜,鲈鱼,并称江南三大名菜。 就连那素来严肃的鲁迅先生也在《朝花夕拾》里道,这是使他思乡的蛊惑。 而那黑菌粉更是有趣,在那植物界里那也是一名爱国者。在美国的水泽里也有大片大片的菰,可他们的菰就只是菰,从未孕育过美人腿出来。 美国素来自认第一,什么事都要美于人前,哪里肯只让中国风光?于是急吼吼地从中国引进黑菌粉,可忙活了半天,也只开花不结果,气煞美帝。 满月素来喜欢茭白,不但爱她的味美,更爱她的和润,无论与什么搭配都显相得益彰。就算是这么孤零零地炒着,也自成一格,别有风味。 一顿忙活,整治了四五桌菜,大灶有大灶的好处,做这多人的饭菜也不觉忙活,一次做了,再分盘,刚刚好。 客厅里早已摆开架势,虞氏看着孙女的用心别提多欣慰了。 而那些菜一盘盘地端上来后,更是惊叹声不断。 食材并不名贵,可却胜在有心。 一溜儿的水乡之物,岂不是对家思念最好的证明? “哎呀!” 饶是几个叔伯见多识广也是被满月的手艺惊呆了。 这好多的菜他们都不曾见过,他们更不知道,满月这回回来还带来了自己酿得秘制黄豆酱以及鸡精这个大杀.器。 现在还未曾开饭,可就这简简单单的菜却已勾的众人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当满月过来时,一群人竟是莫名的兴奋,大伯连连道:“十一娘辛苦了,来来来,坐下,坐下,快吃吧。” 满月有些无语,大伯那样子哪还像个大家族的当家人?倒像个好吃的小鬼,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是想快点开饭吧? 心里偷偷一乐,坐到小辈那一桌,这里的人就可爱多了。眼睛一动不动地锁着桌上的菜,等虞氏一声令下后,唰唰唰地拿起筷子,动作整齐划一,就跟练过似的,可把满月吓坏了。 就连那小十在犹豫一阵后也是加入了抢菜大军,心里暗道:“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毒死,所以我是安全的,安全的!” 大家族的子女教养自是极好的,虽秉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他们的筷子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又快又准,那速度跟蝗虫也没什么区别,满月都看呆了。 妈妈呀! 这群人是饿了多久? 这可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啊! 再看看大哥…… 我去! 简直没法看了,用得着吃成这样么?居然很不要脸的将自己面前剩下的一点茭白全倒自己碗里了! 你可是老大耶? 兄友弟恭这一刻全喂狗了?! 第154章 离别愁 “这,这是豆腐?” 虞氏指着一道菜,眼露惊奇,“豆腐如何能切丝?” “哎哟!” 杨九妹耳朵不是一般好使,离着这远都能听见,起身就给众人科普起来,“祖母,这道菜叫文思豆腐,听妹妹说是一日遇见一叫文思的僧人,这位僧人颇善烹制豆腐,妹妹与他取经,得来这灵感做出了这道菜。” “哦?” 虞氏听得惊奇,陈氏却是觉得见鬼。 小娘这鬼扯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自己天天与她一起哪里见她遇见过什么僧人?这个菜定也是阎王老爷传授的,只是为何要叫文思呢? 满月现在说鬼话的本事就跟她的厨艺一样精进,只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大大咧咧地坐着,好似真遇见过什么游方僧人一般。 “哎呀,祖母,父亲,母亲,你们是没看见,简直神了!十一娘的刀功简直绝了,豆腐切丝闻所未闻,那刀功太好了,你们看,你们看,这里不光有豆腐,还有冬笋,鸡胸.脯肉,火腿,香菇,全都切丝,大小一致啊!” 虞氏点头,“十一娘有如此手艺也难怪会被石阁老赞叹,就这刀功已是大成。这文思豆腐入口即化,最是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了。” 满月笑着道:“祖母喜欢就好。我今个儿做得都是咱们江南水乡的东西,好吃归好吃,可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东西于祖母不好克化,故而又做了这文思豆腐。” 她说着又捂嘴偷笑,“就是吃了茭白的人,这文思豆腐可不能再多食了,茭白与豆腐相忌呢。” “好哇!” 杨九妹哇哇大叫,“十一娘你这是故意的吧!这菜做得都这般好吃,你却告诉我不能吃?你也太偏心了,祖母是你亲人,我们就不是呐?” “那九姐不吃茭白就是了。” “这,这……” 杨九妹一脸痛苦,“这可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众人一阵大笑,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对满月的厨艺那是赞不绝口,有人甚至吃得掉眼泪,比如几个老叔公和太叔公们。 无它,这菜勾起了他们对父母的回忆。 这一回忆自是回味无常,只觉天下再也没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特别是那道文思豆腐颇对这些老人家的胃口,且他们也惊异于这刀功,豆腐切丝本就惊悚了,居然还能切得如牛毛一样,简直叹为观止啊! 几个老人家不知这道菜是满月那个坑爹系统一级考核内容,杨满月考了多少死,被虐得死去活来,流着眼泪才好不容易过关的。 而这道菜正是刀功精致的代表,能把这个做好,也代表着刀功大成了。 再者,这道菜属于淮扬菜,淮扬菜素来都以刀功精致出名。 淮扬菜的特点用八个字来形容最去贴切:制作精细,清淡平和。 精致的菜自是要种重刀功,如果说鲁菜如少林,恢宏大气,川菜如唐门老辣绵长的话,那淮扬菜就好比全真,道法自然,冲虚平和! 能提前百年让这道淮扬菜经典问世,某个抄袭姑娘还是有些自得的! 必须抄点子容易,可要做好也不容易不是?毕竟文思豆腐没刀功可是做不到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满月偶尔下厨给虞氏做些汤羹,当然不再是做席面了,就单独做个一两道菜,全当尽孝心。 如此过了两三日,翁家来了人,大姐就在九妹的泪水涟涟中再次被夫家接走了。 为此杨九妹又情绪低落了好两日,直到满月给她做了一个她从未吃过的藕粉桂糖糕后,这心情才微微好起来。 当然,等她心情好了,免不了又要去卖弄,到处嚷嚷满月特意为她做得点心,那得意的模样好似点心是她做的,而不是满月。 满月觉她有趣,她有些羡慕杨九妹的性子,无忧无虑的,多好? 人活复杂了,也累啊! 杨九妹满世界嚷嚷的结果就是一群人跑来跟她取经。满月也不藏着掖着,她这个人只要别人不惹她,素来都是大方得很,区区一个点心方子她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些姐姐妹妹听说这藕粉桂糖糕做饭如此简单不经陷入了呆滞。久久回过神后,不由纷纷感叹:就在食道这一途,十一娘真是成精了! 何氏那日被虞氏敲打过后也不敢放肆,在仁川过了半个月竟是满月穿越以来感到最舒心安慰的日子。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不想陷入大家族的斗争中,就得按照之前与虞氏说好的,再回宁波去。 走的那天,起着风,九妹哭得眼睛通红,二人虽才认识,可却彼此欣赏,早就成了知交。这会儿满月要走了,杨九妹自是伤心。 大概在她的想法里也只有这个妹妹才能接受自己那些惊天之语与大逆不道。满月不是古人,九娘自小跳脱,在目睹了姐姐不幸的婚姻后,隐隐也觉得十一娘的活法才是正确的。 满月羡慕九娘的单纯,而九娘羡慕满月的自由自在,如今分别,莫说是九娘,就是满月这个素来坚强的人也不由红了眼睛。 虞氏没有出路相送,大抵是不能忍受分别的苦楚。满月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已是哭过一场,老太太也不让她再去了,只让她打理好小港的事在过年前回来。 虽然虞氏没来,可场面依旧伤感。 小十哭得震天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得跟着满月走了。在这个重礼法的年头,在他未意识到陈氏才是他母亲这个现实前,族里长辈是不会轻易把他再留在家的,以免他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利用,做出不利家族和谐的事来。 何氏躲在远处偷偷看着,心如刀绞,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身份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和儿子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可念头只在脑海里一掠而过,很快她又被眼前繁华迷失了慈母之心。 满月如此会赚钱,她儿子现在是七房长子,将来满月的钱还不都是自己儿子的?且她未来相公是靖海侯,有这样强悍的姐夫罩着,儿子若有志于仕途岂不是如虎添翼? 毕竟说起来小十可算是满月的亲弟弟呢! 等自己儿子发达了,为自己求个诰命那就足够出鸟气了! 何氏忍住心痛,毅然转身,不再去看杨立援,在她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响起,“为了孩子的前尘。”,这坚定了她的想法。 世上总有一部分人以为自己代表正义,他们用正义掩埋欲.望,他们用正义阉割丑陋,所有的一切都在正义这把镰刀下变得光鲜亮丽,绚烂夺目。 车轮转动,杨九妹又追了上来,坐在车上的满月不由眼睛发红,挥手喊道:“九姐回去吧,过年前我就回来!” “十一娘,在外面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啊,我等你回来!” 九娘哭着挥手,稻田里的稻子已被收了,地里的小麦也进了仓廪,虽依是秋日的金黄,可却总觉不如来时那边灿烂。 离别最是愁人,古代的离别更是伤感。因交通不便,工具落后,有些人的离别就是一辈子。 宁波离着磐安虽不远,可因道路崎岖,满月也不可能时常回来的。 小十哭得累了,趴在车上睡了过去。满仓也因这些日子与家里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孩子疯玩耗尽了体力,离开小伙伴的伤感很快在小家伙心头散去,没多久却与小十一样,睡着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那些年少的喜悦也好,悲伤也好,都只是天边的一朵云,轻轻飘来,慢慢散去,留不下一点痕迹。 走了两天总算是赶回了宁波,给了护送之人一点银钱后,满月有些发愁。 这回回来不光是带来了小十,还有钱妈妈等几个奴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本家子弟,都是十四太叔给选的人,都是家里过不下去,但却又忠厚老实的人。 不是每一家都能如主家那般风光的。在现代人眼里看来,可能十四太叔的做法有些不对,可在这宗族社会里却是天经地义的。 无论你官做多大,都得扶持家族里的困难子弟,不然非得给人骂死不可。 这是一个家族抱团的年头,哪怕在自家掐得死去活来,可一旦对外,那就是写不出两字来的,必须要团结。 这些也都在满月意料中,她倒也不反感。因为这几人她也偷偷观察过,知道是家里很困难的。这些人都是自己上辈子的祖宗,没准自己上辈子就是他们中哪一个后代呢,能照顾下自是乐意。 最关键的,这几个后生虽穷,可在村里口碑很好,他们不怕吃苦,缺得只是机会罢了。 几个子弟见杨满月眉头紧蹙,又见家里这光景,便知是什么情况,忙道:“十一娘,你莫为难,我们只要有个地方遮头就行,随便在这堂屋里卷一卷就是。” “那哪行?” 满月还没说话,陈氏便表示了反对,“地上寒气重,现在可是秋天了。再说都去亲戚,哪能让你们睡地上?满月,要不去镇上旅舍先将就几晚?村里也有许多空房子,咱们这就看看去……” 第155章 那是我的房间 几个子弟当然要推脱,不过满月哪里容得他们拒绝?当下就去找了何大牛与梅三娘。 这几日满月不在家,他们也索性歇息歇息,满月与陈氏去得时候何大牛正在吃老酒。 自打给满月家帮工后,他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现在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了,这回满月回去,他们也过些清闲日子,偷个小懒,打算等满月回来后也跟着去小港大干一场。 “哟,大牛,还没到饭点呢,你这老酒倒吃起来了?” 何大牛哈哈大笑,把二人迎进去,喊道:“三娘,快出来,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来了,来了。” 梅三娘一如以往的爽朗,人未到近前,声音已从屋里里飘了出来,须臾的功夫便到了院子里,上上下下把陈氏一打量,不由打趣,“哟!二娘,你这一来一去的,这就成贵妇人啦!这衣裳可真好看,果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啧啧,果是不一样了,嫩得像十八岁!” “呸!” 陈氏啐了她一口,道:“多大人?还没个正行?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来找你有事的。” “怎么?” 梅三娘一扬眉,“是打算去小港了么?” “这自是要去的,不过眼下有张更急的事……” 陈氏说着便把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梅三娘连连点头,“要的,要的,既然认祖归宗了,总得出力。老太太是个明亮的,没把你们拘在那院子里,不然准得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那些大家族里的人心思可不少。” “可不是?” 陈氏无奈,“那个小十过继到了夫君名下,我们这一回去怕就成了人眼中钉了。还好满月机灵,这才没出丑。还是我这小破屋自在,在那儿却是笑都不敢笑。” “娘,哪有你说得那严重?” 满月笑了起来,“是您太紧张啦,我就自在得很,咱们光脚的还怕他们穿鞋的?” “满月这话听着就提气。” 梅三娘笑了起来,“做人还是得硬气一点,软了就得给人欺负。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走后,我那两个好嫂嫂就找上门来了。呵,之前我还以为他们改性了,咋都不来打秋风了。后来才晓得,他们是怕了满月的手段,不敢上门。等你们一走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怎么?” 陈氏一蹙眉,“又来讨要好处?” 说着便有些怒气,“他们怎么好意思?分家时田和船都拿走,大宅子也没留给你们,就给了这间小屋,以前还是个猪圈,要不是大牛咬紧牙,去抗大包当苦力,稍微弄弄,你们连住的地儿都没,这样还好意思问你们要钱?” “钱倒没问我们要。” 何大牛一脸无奈,“就是不知打哪听说满月做了大生意,想去小港开酒楼,他们也想来帮忙。” “哼!” 梅三娘狠狠地啐了一口,“就他们几个好吃懒做的东西也好意思开这个口?打个鱼都是三天晒网两天打的,好好的家都给他们败光了,若介绍给你们,那不是害人?我梅三娘才不做这种事!” “梅姨娘你也别气了,人就是这样的,值不得生气。” “对,我不气,我才不气!” 她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丧气事,我这就去给你们找房子。前几天我还听说梅四郎家的屋子要出租,他兄弟出息了,去了宁波做伙计,家里屋子空出来了,楼上楼下两间,就是没厅房,厨房可用他家的。除此之外倒都是挺好的,主要是梅四郎老娘是个清爽人,家里弄得干净。” “那感情好!” 陈氏大喜,“既然跟我们来了,吃饭自然是跟我们一起吃,家里让他们出来就是来帮忙的,也不用自己开火,能有个地方睡得踏实就行。” “那行,那梅四郎家的房子正适合你们。我们去看看,应该还没租出去呢……” 过了几个逼仄的小巷后,到了梅四郎家,见家里的确打算得清清爽爽的,再一问租金也不过200文一个月,当下便定了下来,交了三个月房租后,拿着钥匙的满月与陈氏又去租了一个牛车,回去招呼了几个杨家子弟去镇上采买生活用品。 今个儿天气好,现在还没到正午,买被子啥的也能晒一晒,晚上就能搬进去了。 几个杨家子弟见满月与陈氏这般尽心,当下就红了眼,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干活! 梅四郎家那屋子也只需添些生活用品,其他家具都齐全的。几人在镇上一阵忙活,弄了好几床的被子,盖的铺的,还有厚的薄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这些总得备好的。 几人采买好东西便在镇上找了家饭馆吃饭。如今满月也算是柴桥名人了,才坐下,便有掌柜的亲自过来打招呼,还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到了后头更是有厨子出来给自己行礼,询问一些做菜的心得。 满月随便说了几句,别人就高兴地直弯腰行礼,甚至还有人提出要拜师的,搞得几个杨家子弟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了来了。 他们也没吃过这位嫡系主家姑娘做得饭菜,只是听说厨艺了得,具体了得到什么地步却是不清楚。眼下见到几个30多的岁的厨子还要向一个12岁的小姑娘请教,甚至执师礼,吃惊得不行。 我滴个乖乖,了不得啊!难怪得老祖宗看重呢! 心头也是火.热,跟着这样的姑娘做事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吗? 再看这饭菜,不由眼睛湿润。他们虽也是杨家子弟,可繁衍几百年了,那多子孙哪可能个个有出息? 他们几个就是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再一直让族人接济了才跟着十一娘出来的。 眼前的红烧肉,雪菜黄鱼也不知多少年没吃过了,有些人甚至想吃了这样好的一顿饭菜再去死也是值了。 虽是变法了,可天下百姓的生活也只是维持在勉强温饱,若是来个什么天灾,那又是一堆白骨,民生依然艰难,哪怕背后有一个大家族撑着,许多人也是过得不如意。 吃完了饭,几个杨家子弟精神越发好了,大概是觉得生活有了奔头,都显得干劲十足。里里外外一阵忙活,到了太阳落山时全部收拾妥当,欢欢喜喜的又吃了一顿,这才纷纷回家去。 第二日照样是休息,天气不那么热了,而泡海的商人也要赶着在入冬前再出一次海,码头繁盛起来,又该是做卤煮的时候了。 经过几个月的不断熬煮,汤底早就成了老料,不断的作料与食材添加,使得老卤变得尤为珍贵。有些店的百年老卤都是与黄金等价的。 满月没这样的老卤,不过几个月的卤煮煮下来,味道也是挺好了。 把各种原料加下去后,到了傍晚,那味道飘出几里去,几个杨家子弟都守在炉子边,就差没爬进去了。 小十也没了心思继续搞抵抗,像个小狗一般挺着鼻子直嗅,满仓笑小十没见识,完全忘了自己当初那土鳖模样。 小十也不回嘴,自打到了宁波这家后他就没再哭闹过,他换了沉默是金的套路。 这会儿满仓笑他,他也只是淡淡扫了满仓一眼,显得高深极了。 满仓有些讪讪地摸了摸自己鼻子,跑去拿了个碗来,舀了一碗卤煮递给小十,“给!” 小十愣了下,有些不敢置信,“给我吃?” “废话!” 满仓把卤煮放在小十跟前,伸手就给了小十一下,“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心思真多,姐姐那是吓唬你的,哪可能真给你吃那么恶心的东西?你不嫌弃她还怕臭呢!我知你不好过,可这又有什么办法?那都是大人们决定的事,你以为我愿意多你这么个哥哥啊?!” 满仓一脸嫌弃,“别摆着那个要死不活的脸,就算你没过继给我爹爹,咱们也是兄弟,这儿就是你堂姐家,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喏,卤煮给你吃,吃完就别这样啦,男儿志在四方,哪能在这样的事上消磨意志?” 几个杨家子弟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这个小十其实也是怪可怜的,这两日虽不哭了,可却是不怎么吃东西也不说话,其实像这样的事他一个小人儿再折腾又有啥用? 子弟过继说到哪个家族都是一件寻常事,一般都会先公开询问,初期完全靠自觉,除非没人愿意了,才会有指定某家儿子多的过继。 不过这种事一般都是主动的,这十少爷的父母不就是?他父母主动愿意过继的,他折腾陈氏也是没用啊! 再说能有陈氏这样的母亲也是好事,看她对满月就知道是个心肠好的,且这样还是七房长子,换了自己得乐死! 几个杨家子弟也开始劝说起来,小十抿着嘴不说话,后来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离去。只是走归走却是把卤煮给捧走了,到了门边看了满仓一眼,忽然恶狠狠地道:“我明年就去县试,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男子,什么是长兄如父的!” 顿了下又道:“你不许进来!” 满仓张大嘴.巴呆愣在那儿,忽然炸毛,这是失心疯了?! 愣了半天才又反应过来,大叫道:“凭什么?!那房间也是我的!” 第156章 小心思 杨立修,杨立志,杨立节几个杨家子弟看了不由呵呵直乐,见满月进来了忙道:“十一娘,你回来了?” “嗯!” 满月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看来我们是得买个车马了,不然出行不便。” 说着便把东西放下,道:“大家先吃卤煮,等会儿再忙。” 几个杨家子弟有些不好意思,“十一娘,你去收食材知会我们一声就是,您可是千金,这种粗活哪里能让您做?” “嘿,什么千金?咱们不都一样么?是祖母给我体面,认我这个孙女。我以前过得跟你们差不多,都是泥腿子,咱就别玩文人那套虚伪矫情了。” 一番话说得几人直乐,满月也是一直咧嘴,“本来我去村上就是去看看有什么新年的蔬菜的,没想到走到码头,看卖奉化芋头的,这可是好东西啊!上午你们不问我那鸡骨架怎么办么?熬着,加大筒骨熬着,熬得浓了,做一个鸡汁芋头,明天又有一道新菜了!” 满月笑得无比阴险,几个杨家子与满仓不由打了个颤,果无商不歼啊! 十一娘这样的厚道人做起生意来可毫不含糊,鸡汁芋头一听就很高大上的样子,这芋头在宁波奉化之外是喜欢物,可在本地却不值钱。但被她这么一摆弄,怎么听也不会便宜的样子。 至于那鸡骨架…… 根本就是做其他东西剩下的东西,这不废物利用么? 现代人经商那可是每一样都算计好的,古人的饭馆熬高汤都是用整鸡,整鸭的,满月可没这么傻。 一只鸡拆开来卖才赚得更多。在中国古代鸡鸭不值钱,在古人眼里这算不上肉,所以别看电视剧里鸡汤鸡汤的,其实根本就不值钱。 有钱人爱喝鸡汤那是加了人参等名贵药材,什么也没加的自然也算不得金贵了。 但经过拆分以后就不同了。 三只鸡,拆开,起内脏都能单独做菜,因数量少反而能卖个好价钱。那些有钱人素来喜欢独一无二,三只鸡的鸡胗切薄片,弄小小一碟子不是更显雅意么? 鸡胸肉用来做宫保鸡丁,鸡腿可烤可炒可卤,这样拆开卖可比单独卖个整鸡划算多了。 而剩下的鸡骨架也能用来熬高汤,要是嫌味道寡淡,完全可以再加两根筒子骨进去。反正现在的筒子骨是一点肉都没有的,一般是搭头,用来熬高汤正好。 当然,也不是现代人比古代人聪明多少,满月坚信其实古代同行一定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他们手里没有鸡精这样的大杀.器,所以在熬制高汤的过程中,材料那是半点不能省。 满月有鸡精,还是系统出品的纯天然鸡精,自然是可以在这上面钻一下空子了。 最关键的,现在系统的食材购买权限可是全开了啊!只要她积分足够,这些便宜到发指的调味料那是想买多少就有多少。再在食材用料上稍稍用心下,那就是逆天的存在了。 偷偷乐过后,便道:“这卤煮你们都没吃过吧?来来来,别客气,一人一碗不够再加。” “十一娘这是要卖钱的,我们哪里能吃?” 杨立修话是这样说着,可眼睛却是恋恋不舍地望着锅里,那模样就像与爱人生死离别一样,要多痛苦就多痛苦,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满月看得直乐,故意坏心眼地道:“啊,这卤煮可好吃咧!那肠头吸满了汁水,一口下去,哎哟,油汪汪的哇,满嘴那叫一个香……” 边说边观察几人表情,这年头越是肥厚的东西越是对穷人有吸引力,肚里没油水,恨不得把油往肚里灌。 “哎呀,还有那肺头,吃嘴里软乎乎的,还有那五花肉,啧啧……” 几个杨家子弟要哭了,刚刚自己是不是太有节操了? 想吃,想吃,好想吃啊! 我恨我有节操! 看着几个亲戚难受的样子,满月终是不忍心了,笑着道:“放心吃吧,我让梅姨娘多弄几副肠子与肺,就是给你们吃的。” 杨立修等人对视一眼,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脸色有些发红地道:“十,十一娘,那,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别客气,别客气,我再去弄几个菜,等下娘就该才梅姨娘那回来了,正好开饭。信苗,你跟我过来拿碗。” “嗳,十一姑姑!” 杨信苗欢快地应着,这声姑姑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十三四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比满月满仓小了一辈,明明比他们大却是要喊他们姑姑,叔叔,也是醉了。 这几个信字辈的小辈都是太叔选出来给满仓,小十做伴读的,以前家里也算可以,只是后来糟了天灾,父母没了,无以为继,能被选来陪主家的少爷读书就是顶好的命运了。 “姑娘,您现在身份不同了,可千万不能再独自出去,您要出去就让奴婢等陪着……” 钱妈妈终是忍不住了,看着有说有笑的十一姑娘,她心里发愁。 满月嘴角抽了下,有些无奈道:“钱妈妈,我要是想当大家闺秀就不会再出来了。我知妈妈是为我好,可妈妈,满月要不这样,生意还能维持下去么?我带着你们去收食材,村人要么畏惧,要么开高价,这无论是与乡亲们关系疏远还是当冤大头我都是不愿啊……” 钱妈妈心里一凛,这话有些严重了,当下脸色有些发白地道:“奴,奴婢绝不会仗势欺人坏姑娘名声……姑娘,如今你让我们住外头不让我们伺候,再不让奴婢们帮您分担下,或者护些您的安全,奴婢们可就待不下去了啊……” 她说着便忍不住小声啜泣,“姑娘可是嫌弃我等?” 满月瞪大眼,有种三观被毁的感觉。 不给活干就是嫌弃? 天啊! 大明的员工真是太朴实了! 满月来这久还是无法理解尊卑二字对古人的意义。 钱妈妈带着几个婢女与家丁跟着来到这里,那就意味着以后他们生是杨满月的人,死是杨满月的鬼了。你说才来两天,主子一不让伺候,二不让跟着,这心里能不惶恐么? 他们跟杨家那几个子弟是不同的,他们是杨家的亲戚,而他们是杨家的奴婢,这样闲着,着实让他们心慌。 “妈妈,你也看见了。我家就这大地方,哪里能让你们过来伺候?这村里也没大些的地方出租,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已算宽敞了,再找也是没更大的了。到底是乡下人家能租用的房子少啊!” 顿了下又道:“再者,反正咱们要去小港开酒楼,也就忍耐个把日子,到时妈妈可别嫌我事多,要跑腿的事可多着呢!” 钱妈妈脸一红,知自己那点小心思给姑娘知道了,当下福身有些难为情地道:“不怕姑娘笑话,我等就是怕姑娘嫌弃,姑娘只要不嫌弃我们就好,奴婢们不怕辛苦。” 其他四个婢女也纷纷表态,四个家丁也是福身作揖表态。 员工如此积极自然不能打击积极性不是? 如今这几个人都与自己这几个亲戚挤在梅四郎家的上下层小楼里。也得亏地方还算宽敞,那日在镇上买了几个竹床大家挤一挤也能睡得下。 但说到底还是条件有些艰苦了,可这样艰苦这些员工还如此要求上进,身为老板的杨满月又怎能亏待他们? 想了想便道:“这样,明天钱妈妈陪着我去找侯爷,咱们对小港也不熟,索性早早去考察下,若有现成酒楼要盘的更好,咱稍微改造下就能开张,若没有,我图纸也早画好了,现在农忙也过去了,多请些人弄上两个月也能完事,你们今个儿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咱家就是小港。” 一听有事做了,几个奴仆自是高兴,忙道:“是,姑娘!” “你要找我么?”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她惊喜,忙转身去看,却见他站在门前,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前天回来的,但就是事太多了,刚想明天就是找你呢!” 见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他的嘴角不由扬起,大步上前,对于其他人对他的行礼似看不见一般,眼里只剩下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我也刚刚回宁波,特意过来看看你回来没。” 这话听着受用,某姑娘的心一下又暖了,招呼着道;“那你还没吃吧?正好,食材都现成的,我再去给你弄几个小菜,青云大哥也一起吃哈……” “多谢夫人……” 冷云点点头,看了下,一蹙眉,“这多人如何住?钥匙不是给你了么?怎不去我给你的屋里?” “不用那么麻烦啦!” 她吐了吐舌.头,虽然那处房子名字都换成她的了,可就这样拿来用着实感觉怪异。男女之情有时还是别染上这些利益的好,不然就不纯粹了。 “我给租了屋子……” 见他脸色多云转阴了,忙道:“这不就是将就几晚么?搬来搬去的也麻烦,我可是连怎图纸都画好了,就想着去小港大干一场了。” 他脸色微微好转道:“又不要你动,有何麻烦?姨娘去哪了?怎不见她?” “娘亲在梅姨娘那儿,该回来了……” 第157章 一鸣惊天下 几个奴仆偷眼打量着,只觉这侯爷仪表不凡,俊美无寿。唯一可惜的是破相了,也不知以后是是福是祸。 古人讲究面相,这种面有损者在他们看来就人有残疾,非宜家宜室之相。 且这位侯爷杀|戮太重,与大金一战,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不知凡几,更是有克妻之名,自家姑娘神仙般的人物嫁给这样的人却是有些可惜了。 窈窕淑女配粗鄙武夫,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文尊武贱的想法已深入人心,这些奴婢都是大家族的家生子,眼界高,就算是堂堂侯爷他们也觉不如一个四品知府尊贵。 大概在他们的想法里,像满月这样有才华的人应该嫁个文人才是。 只是看着自己姑娘那欢喜模样,分明已是芳心暗许,真是可惜啊! “在吃卤煮?” 冷云见几个杨家子弟在吃卤煮,只是见了他却是有些拘谨,见侯爷问话,说话不由结巴,“回,回侯爷,是,是……” “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小东西给我也来一碗吧。” 说着便是大大咧咧地坐下,几个杨家子弟吓得忙起身,冷云不以为意,“坐着一起吃吧,自家人,不用客气。” 一句“自家人”当真说得几个杨家子弟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们虽姓杨,可吃穿用度还不如主家的这几个奴婢,深深的自卑埋在心底,因为贫穷,走哪都被人看不起。 现在一个如此位高权重的人愿意跟他们一桌吃饭,甚至说他们是自家人怎能不感动? “几个哥哥,侄儿不要不客气……” 满仓像个小大人一般,“姐夫是大好人,就是不爱笑,其实他很随和。” 随和? 冷云随和? 端着卤煮出来的满月听了这话不由嘴角一抽,这人要随和,天下就没难说话的人了。 冷云满意满仓对他的亲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我那儿还有一套藩府四书注集,晚些拿去。” 满仓大喜,这年头书可是很贵很贵的,一本民间印刷的论语哪怕去最差的都要在一两银子左右,而论语统共就几万字。 而在这些印刷书籍里,以皇家出版质量最好,字迹清晰,用料考据,可那价钱也是让大多人望而怯步,就算是稍有家底也是消费不起,都是达官贵人买的。 除此之外,藩府出版的书籍也比较精美,阅读起来也比较舒服,比起皇家出版的已差不了多少,但价钱却是要便宜许多。 毕竟你一个王爷出版的书籍怎能卖得比天子还贵呢? 所以这样精美且价钱能让一般有钱人买得起的藩府书籍便也成了世人追捧的对象。 当然,所谓便宜也是相对的,像一套四书注集藩府出版的起码都要在几百两银子以上,也难怪满仓欢喜成那样了! 欢欢喜喜地给冷云行了一个大礼,“谢谢姐夫!” “姐……姐夫……” 正在欢喜时,却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满月一看,顿时满头黑线。 只见小十捧着个碗,不知何时出了自己的屋,听到满仓得了一套书,那眼珠子都红了。期期艾艾地望着冷云,脸上带着羞涩,“姐,姐夫……” 满仓瞪大眼,又揉了揉自己眼睛,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小十慢慢地挪过来,行了一礼,“姐,姐夫,我是杨立援,满仓的哥哥,十一娘的弟弟。” 我去! 你这么没节操|你爹娘知道吗? 冷云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满月,满月尴尬地一笑道:“这也是我父亲的孩子,是过继过来的。” 冷云点头表示知道了,冲小十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小十这会儿表现得乖巧极了,惹得满仓在心里不断吐槽:“这个家伙太没风骨了!” “你可曾入学?” 冷云好真是爱屋及乌,对小十也是很和气,“也想要书?” 小十用力地点头,有些自豪地道:“明年我要去参加县试了!” “哦?” 冷云笑着道:“我看你今年至多12,3岁,这早就行举业了吗?” 说着便点头,“是个有出息的,那我也送一套四书注集你吧,你且好好用功。” “也是藩府刻板吗?” 这话一出口,钱妈妈吓坏了,跺脚道:“十少爷!” 冷云嘴角微微一抽,看向满月,忽然觉得也合该是这个孩子过继给她爹的。就这性子,几个人那都是很像啊! 捏了捏眉心,无奈道:“藩府雕刻是没了,不过也是质量上品,你凑合用可好?” “那……” 小十犹豫了下,又看了看满仓,后他在偷乐,一蹙眉,哼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书不在好,刻苦则灵,我身为七房长子,光宗耀祖之事义不容辞,多谢姐夫赐书了!” 他说着就行了一个大礼,满月与满仓只觉三观碎了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了。 冷云再是性情冷清也被小十这不伦不类的话给逗乐了,强忍着笑意道:“好,好,好,有志气,你若明年高中,我定为开百桌流水席。” 满月笑了起来,“哪用你破费?大郎明年也不过12,要能一口去县试,府试,院试,给家里考得秀才功名回来,定是要大宴乡里。” 她说着便笑米米地看向杨立援,道:“小十,12岁能成生员者可不多,你若中了,那就真得是光宗耀祖了!” 小十也被满月说得有些激动,可一想到这个新姐姐的阴险他又冷了脸,嘟嘴道:“这是自然,你们看着好了,我杨立援不鸣则已,一鸣则要惊天下!” 满仓都想捂住脸了,太不要脸了! 他现在跟杨立援同住一个屋,这家伙五岁启蒙,到现在四书里也就学了大学,而且还是才入门。就算国朝现这些年科举制度有变,可若是没基础,你去作屁个文章啊! 就是贴经(类似填空)这块也过不去啊! 太羞人了,这个爱说大话的家伙,哼,到时不知怎么出丑! 满仓心里等着看杨立援笑话,可转念一想,又发愁了。 这人现在可是自己大哥啊,他要考不好不是自己也要被笑话吗?不行,我去求求先生,让先生也教教他吧,决不能让他太丢人! 打定主意的满仓生出了一股慈悲悯人的情怀,可怜的小十,一定是这些年被五伯母惯坏了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啊! 这边满仓在心里嘀咕,满月那边却是笑开了,不过却不是嘲笑,而是觉这小小的孩子心气倒挺大,那模样很严肃,严肃地让她很想笑。 拍了拍小十的肩膀,道:“那你要努力,我这两天就是问问王先生,看看他愿意不愿意再教你一个,王子明先生可是我宁波大才呢,现在是满仓的先生。” 小十本想拒绝,虽然他也很需要老师,但他总觉妖女对他不安好心,所以他想自己去打听。可现在一听那先生好教满仓,他立刻改了主意。 妖女总不能教坏她弟弟的,所以一起学习他就安全了。 最关键的,这样就可以让妖女和那个便宜娘知道,小爷是多么不凡,能给你们当儿子是你们的福气,最好对小爷客气点!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陈氏的声音,“怎么都聚在这儿?哎呀,暮时你来拉?” “姨娘。” 冷云起身,陈氏忙摆手道:“坐下,坐下,继续吃,继续吃,别起来,别起来,都自家人。”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篮子放下,笑着道;“刚在村口看见有人卖荸荠,我就带了点回来。!” “荸荠?” 满月愣了下,“这才八月就有荸荠了?” 古代万物生长都是很规律的,该什么时候上市就什么时候上市,就算会提早或推迟也只会有十来天的差距,哪可能提早这么久? “往日有也是有的,只是个头没这么大。” 陈氏却不显意外,“也许人家使了秘法吧?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些回来。这东西好着,能当水果,还能炒菜,还清火,可是好东西。” 听陈氏这样说,满月也不在纠结季节的问题了,拿过篮子道:“满仓你带着钱妈妈去买些肉来,我来做荸荠狮子头。” 一听阿姐要加菜,满仓便是一阵欢呼,拖着钱妈妈就往外走,满月看着他那模样不由好笑,“真是个馋猫啊!” 小十跟了上去,一脸淡定地道:“我读书也读累了,我且看着满仓去,免他失了礼数。” 真是傲娇|小鬼! 明明自己也想去看看热闹,居然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真是病得不轻啊! 家里很快又忙活起来,满月看着这圆润乌亮的荸荠,不由喜上眉梢,一边快速削着皮,一边道:“这荸荠可真好,等会我留点,过几日风干了,皮有些皱皱的了,那才叫甜!” 冷云发现杨满月当真是吃货! 是个很会吃的人,这风干的荸荠最宜生吃,不但甜还脆,比刚挖出来时更有风味。 这妮子! 就这嘴当真是绝了! 笑着把卤煮吃完,看着她削着皮的认真模样,心底有些发痒。 好久没抱过她了,也不知她想自己没? 满月削着,削着,就感到了一股压迫感,抬头一看,见冷云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那眼神看着好似淡淡的,可自己却觉里面好似着了火,小脸不由红了,娇嗔道:“你看着我作甚?” 第158章 傲娇小鬼 “你也在看我。” 他的回答令她莫名其妙。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看你?” “……” 青云慢慢后退,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侯爷这算是在调|情么? 明明是好暧|昧的事,可为什么侯爷做出来就透着一股子强盗的味道? 还有…… 你们这样当着这多人面眉来眼去的真得好么?! 青云瞄了其他人几眼,只见几个奴仆都不知把眼珠子往哪搁了,那叫一个尴尬。 满月也觉得挺尴尬的,大叔有时太傲了,傲得旁若无人,随心所欲得很。 这多人看着,这话说得好似在调|情一样,真是让人尴尬啊。 瞪了他一眼,嘟起嘴也不再理他,快速地削着荸荠,陈氏笑盈盈地也过来帮忙,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暧|昧,这个小后妈也是醉了! 须臾功夫,便削好了一盘子荸荠,其他的满月没去动。这荸荠不但可以做狮子头还能做其他菜,和虾仁炒,味道也是极好的。 而且她还想吃风干的荸荠呢! 没多久,满仓也回来了。不过令满月意外的是,居然是小十提着肉。 杨立援见满月面露惊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微微咳了下道:“满仓,你这身体不行啊,提个肉也提不动,我勉为其难帮你拿了,你怎么连个谢也没有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啊……” 满仓一脸见鬼的表情,慢慢就陷入了呆滞。 那啥…… 刚刚不是你抢着要拿得么? 杨立援对满仓的呆滞视而不见,迈着小短腿上前,一手将肉递给满月,一手还背在背后,一副恩赐于尔的嘚瑟模样。 “啪!” 满月想都没想,对着他脑门就是一记弹指,笑道:“小十,你说谎也不打打腹稿得么?满仓可不是你这样的娇贵少爷,他身体好着呢!你既然想帮忙就不能大方些么?扭扭捏捏做女儿态,羞不羞?” “哎哟!” 小十捂着自己脑袋,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满月一耸肩,满不在乎道:“我是女子。” “你!” 小十张了张嘴,反驳不出来了,泪水渐渐盈满眼眶,就在快掉下来时,猛地一个转身,嘴里碎碎念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忍住,杨立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甩着袖子就回了房间,看来是被打击得不轻。 “噗!” 饶是素来严肃的钱妈妈看着十少爷这样也忍不住笑了,陈氏有些无奈道:“满月,你这孩子,干嘛去揭穿他?他还是个孩子,要时间适应我们的……” “我也不知道啊……” 满月一脸无辜,“就是看他那样忍不住想欺负他,嘻嘻,你们不觉得这样都小十很好玩么?” 回到屋里的小十听到这句话不由身子轻颤,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娘为什么不来救我?这妖女一定是看我白白胖胖的,比那满仓可爱,漂亮,所以想把我变成她的玩具。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她不会又是恐吓我,又是给我摆宴席,这是想收服我! 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做梦吧!等我高中了,我提携满仓也不提携你,让你吓唬我,让你逗我玩! 撇开小十这个小别扭不说,满月这话一出口就震倒了一片人,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再看看满月无辜的脸,忽然觉得十少爷好可怜啊! 满仓一脸不屑,心里暗道:“小十真是太脆弱啦!我还被阿姐弹过小雀雀呢!” 冷云轻笑了声,对于她的古灵精怪喜欢之余也有些同情那个小屁孩:摊上这样无良的姐姐,还是自求多福吧! 满月才不理众人怪异的目光,拿着荸荠就进了厨房。 把荸荠剁碎放入到肉糜中,再加蛋清,料酒,淀粉,盐,味精等作料搅打,直到起了黏糊劲儿,再捏成大肉圆子放油锅煎至发黄,再下高汤,加酱油,糖,改小火焖透后,把汆水后的白菜垫在盘子里,把肉圆一个个摆上围成一个圈,中间再放上烫熟的菜心与开十字刀的香菇填补空白,浇上卤芡后,浑然天成,鲜嫩带绿,端得是好看。 而这肉糜也好,荸荠也好,在这古代没了绞肉机自然只能手工剁。 而现在的猪肉也跟后世吃饲料的猪不同。 比如做这道荸荠狮子头,其中的肉糜得用两根棍子来打。古代的猪吃猪草长大,肉筋粗而胶质丰富,用棍子打成肉糜不会破坏肉筋,把其中的肉筋寻出来下锅油炸,肉筋扎开,颜色金黄,那些被油炸开的肉筋就像狮子的鬃似的,狮子头的名字由此而来。 而后世的猪因吃精饲料,肉质细腻了,肉筋少了,商家为节省成本,狮子头也最终名副其实,成了一个超大肉圆子。 再来,因机械的高度使用,莫说是用棍子敲肉了,就是有刀剁肉糜的人也不多了。满月穿越前,那些菜场就提供打肉服务,而她却还是遵循家族传下来的古法,坚持用手剁,不用机器。 高速转动的机械会破坏被绞食材的纤维与结构,会失去食物最本真的味道。像机器搅打出来的肉细腻则细腻,可吃嘴里却觉着不似肉,少了肉香。 所以满月一直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要手作的,手作的温暖是任何机器都不能替代的。 虽然辛苦,可吃得时候也更香不是? 不过家里人多,她一时也弄不出这多肉筋,索性也学了后世的无良商家一把,做成了肉丸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弄了三大盘子,端到客厅时,所有人一看,只觉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其实刚刚满月说要用荸荠做狮子头时他们就一肚子疑惑与好奇了。 狮子头他们是晓得的,问题怎么做狮子头里还能加荸荠么? 等满月一端上来,这一看,几个有点见识的奴婢不由面面相觑:大宅里厨子做得狮子头好似不是这样啊…… 不过他们也就疑惑了一会,因为很快他们就被这道菜的香味给分散了注意力。哪里还管像不像狮子头?只要好吃就行了! 特别是姑娘发话了:一人一个! 一阵欢呼,感恩,立刻拿了碗分吃了起来。 只一吃,便是停不下来,有人吃着吃着竟是哭了起来,“我,我怎么想起我娘了?” “我,我也想起我娘了,呜呜,我娘要还活着就好了,我把这大肉丸子都给我娘吃……” 卤煮现在都不是满月弄得了,所以那几人也只觉好吃异常;可这个荸荠狮子头可就不同了,那都是满月亲手做的,有了神之手的加持,这些人的心性又单纯,哪里还吃得消? 当下乐极生悲,竟是哭了起来。 “十一娘恕罪,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吃着您做得菜就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我娘做得菜……” “是啊,十一娘我也是如此,不知怎么了,我都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可就是觉着好似吃了几百回,亲切。” “……” 满月一头黑线,好似系统的确有提过,越是心思单纯感性的人越容易被神之手影响,难道自己这几个亲戚与奴婢都是心思淳厚之人? 沉默了半晌的冷云忽然道:“此菜你起名狮子头着实不妥,我看还是叫归元肉吧。” 顿了下又道:“猪肉味厚,荸荠轻灵,一厚一薄,味道相得益彰,食之令这几人思起父母恩情,返璞归真,得赤子之心,纷杂既去,谓之归元。” 满月嘴角抽了下,感觉这名字太low了。 虽然大叔说得好似挺像回事,但咱咋觉这么不接地气呢? 见她偷偷撇嘴,男子扬眉,“你有高见?” 她哆嗦了下,忙嘻嘻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表情淡淡的,好似没动气,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刚想说你起这名不好,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归元好,归元挺好的……” 说完内心便是泪两行,姐果然是个没节操的人啊啊啊啊啊啊! 知她心口不一,心头微微涌过一丝不舒服,她这是怕自己吗? 好看的剑眉拧成了一个疙瘩,屋子里一下安静了,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过了好半晌,那男子才道:“算了,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满月有些意外,他一向都大男子主义的很,怎忽然变得好说话了? 见她又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他觉得胸口发闷了,猛然起身道:“陪我出去走走。” 话是这样说的,可却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拉过她的手拖着就往门外走。 钱妈妈一看,这还了得,忙要去阻拦。哪知她才一动,青云就挡在了她面前,陈氏的声音也传来,“钱妈,坐下吃饭吧,不用管。” 青云点着头,道:“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侯爷不高兴时,除了你家姑娘谁也搞不定,这位妈妈就在这里等着吧。” 钱妈妈张了张嘴,迟疑了好半晌才道:“夫人,虽说侯爷和大姑娘定亲了,可,可到底还没……这样真得没事?” “你觉能有什么事?满月素来有分寸,侯爷不是那等胡作非为的人。再说满月才12,还未及笄呢,算不得大姑娘……” “……” 说得好有道理,奴婢竟无言以对! 第159章 我想你 晚风徐徐,少了夏蝉的撕心裂肺鸣叫,秋日的水乡变得安静。 一轮明月垂挂天空,皎洁的月光静静挥洒,把水乡变得朦胧,蜿蜒在水乡的小河小溪也被朦上了一层柔柔银光。 月色下,他牵着她的手沿着河沿岸慢慢走着,有风袭来,卷起了他的发丝飘扬,沉默良久后,他才侧头道:“不要怕我。” 说话间手不自觉地收紧,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幽深,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好似生怕她会说出一个“不”来一般。 “我干嘛要怕你?!” 某个大叔似乎遗忘了某人的秉性,果然某姑娘昂着脑袋,骄傲得跟什么似的,“我杨满月天不怕地不怕,我怎么会怕你?!” 他张了张嘴,忽然发觉自己有些蠢。 而这种蠢事似乎最近经常发生呐…… 目光变得幽幽,借着月光,他看着她的表情,那鼻孔朝天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是和屋里那新来的小鬼重合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他无奈摇头,“你跟那一鸣惊天下还真是姐弟,说大话,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是一模一样。” 她脸一红,可嘴上哪里会肯认输? 昂着脑袋道:“切,那个小屁孩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你有本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你看我怕不怕你?!” “嘁,你这人说话真好笑,没有威胁谈得上害怕吗?” 他勾唇,眼里露出邪佞,忽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道:“可有想我?” “谁想你?” 她红了脸,鼻子里满是他的气息,淡淡薄荷味,混杂着男性荷尔蒙,这味道容易让她迷失。 心跳不受控制得加速,他低头看着她,见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着,他只觉那翅翼飞到了他心尖,停留在那煽动着,带起细小的风儿抚过心底,痒痒的,令人难耐。 嗓音又变得沙哑极了,口气里带着点无奈,“你怎么还这么瘦?” 他忽然有些烦躁,即使没有两年之约,他也是要不得她。 她还是个孩子,还不是女人,还不能与自己云|雨,更不能为自己生孩子。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却是总能勾起他的邪念,甚至她什么都不用做,都会勾起他想欺负她的冲动。 他甚梦见过她自己身下,承受自己给予的欢愉,因太多的快乐无法承受,她甚至哭泣,而自己却越发想欺负她…… 现在人就在自己怀里,那股邪恶的念头又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想撕碎她,揉碎她,让她为自己欢喜,为自己哭泣,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因自己而有。 这yu念是这样的深,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想了许久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如他一样疯狂。 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低低道:“说你想我。” “啊?” 她瞪大眼,这要求也太古怪了。 “哪有你这样的啊……” “我怎么样?” 他低头噙住她的唇,狠狠一吮,道:“我想你,很想。” 她的眼睛又圆了,本就红红的小脸一下变更红了,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好在夜色多少掩饰了些她的羞涩,只见她垂下眼,唇上还留着他的薄荷味,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快极了。 “谁知你说真的假的?” 她小声嘀咕着,这话也透着一股矫情劲儿,明明心里已是甜如蜜,却还要死命装淡定,这点还真如冷云说得那般:和小十是一路货。 “我不说假话。” “骗人,在官场不说假话的都死了。” “那是他们太弱。” “……” “不说了?” 他勾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道:“一点也不想我吗?”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急了,“哪有这样问的?” “那你不用回答,你点头摇头就好。你想我了吗?” “……” 她垂着眼根本不敢看他,吱吱唔唔道:“你,你,你干嘛逼我,你,你心里不晓得嘛?” “我不是你肚里蛔虫,你不说我哪里晓得?” “你!” 她气结,别过头气鼓鼓地道:“你故意的!” 见她这样,他心里有点欢喜,可她的不坦诚还是让他感到不舒服,别过她的脑袋,道:“说出来就那么难?嗯?” “我是姑娘家……” “这算什么理由?” “姑娘家要矜持……” “你我这样还要什么矜持?” “呸!就算成婚了女子也该矜持,难不成你想我扑上去不成?” “扑我?” 他邪邪一笑,“哦?月儿原来是想扑我么?来……” 他张开手,道:“来扑我,月儿快来……” “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别闹啦,你,你这样就跟话本里写青|楼里的那些老鸨子似的:大爷,来啊,来快活啊……” 话音才落就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吓得顿时闭了嘴,摸着鼻子讪讪道:“我,我其实是听说的……” “书呢?” 他阴冷着脸,“该死!都是什么人给你的书?正经书里怎么会有这样低俗的词儿?” “哪里低俗了?那西游记岂不是都不能看了?风|流穴里还能吐丝呢……” 冷云黑了脸,“你一不懂事的姑娘如何看得懂?” “你都能看懂,我为什么看不懂?青云大哥说你一个女人都没有过……” “该死!”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完了,大叔真生气了,都在磨牙了…… “青云告诉你做什么?” 他有些火,心里发酸,说不出的嫉妒,“你什么时候跟青云走得这么近了?” 理智上他是不信他们会有什么的,但想到她跟另一个男人说这些话,那心里就火得不行,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她白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就,就那回我笑话你,你,那个……后来青云告诉我,你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从不近女色,不,不就说明你,你是个……” 声音越来越小,“是个,是个雏儿么……” 他只觉一把巨锤猛地一下敲在胸口,差点吐血。 这个妮子果有把他气疯的本事,青云也是,这么多事做什么?这岂不是在告诉这妮子,自己非她不可吗? 两军对垒,自己这是失了先机啊! 脸色变得臭臭的,见她眼珠子乱转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学点好的?” 冷云也是哔狗了,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完全不害臊,估计全大明这样的女子也只有她一个。可自己偏偏就吃她这一套,真是见鬼了! 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也不再逼问她了,只拥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皂角叶味,低低道:“我在小港给你看中了一个酒楼,那老板儿子在京城开了更大酒楼,生意很好,接了一家老小去京城,无心再经营小港的酒楼,那酒楼大得很,我看倒符合你说的,你去看看,合适就盘下来。” “哇!” 她来了精神,“这么巧?那感情好,那只要稍稍改造就行了。” “我看着挺符合你要求,门面大不说,还是三层的,以前就是小港最大的酒楼,还靠着河,你到时弄个水车,通上管子,夏天就舒服了。” 她用力点头,“那感情好,明天去看下,如果可以就拿下,再找人翻新下,一个月内就可以开张了。” 他点头,忽然又低头噙住她的唇,温柔舔舐着,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松开她道:“早些休息,明天随我一起去小港。” 她红着脸,低低道:“嗯。” “回去吧。” 他牵过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手被他的大手握着,他的体温传达着,这一路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走着,一直到了家门口,他才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低低道:“又快中秋了……” 随即话锋一转,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法兰西的和尚我找到了,他们是来拜见我大明的,已递交国书,现在等朝廷回应,过些日子我坑要去京城。” 她心一紧,忙道:“要去多久?” “看朝廷如何安排。” 顿了下又道:“你说的事还真挺有意思,他们愿意传授我等西洋技法,只是想在大明传道,以及互市。” “那是好事啊!” 她有些兴奋,“闭门造车总不是好事,西洋之学也有可取之术,徐光启大人就是他们的信徒也未见乱了超纲,与其堵不如让他们进来,我们信的神仙多了,也不怕多一个。但若是能取得他们的学术倒是对我等有利。我看那几个在我摊上吃饭的洋和尚倒也是饱学之士,只是学得东西不一样。” 他点头,“本我也不以为然,可他们带来的东西的确精巧,且我与他们的神父谈了谈,倒是受益良多。只是……” 他目光变得幽深,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怕就怕朝堂的大夫们自视过高,怕是不肯学这西夷之法……” “他们不是递交了国书么?我大明是礼仪之邦,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表面拒绝的,到时我们可以让他们多送些他们的学者来,这样你造船就有希望了。还有,开疆拓土乃是每一代帝王的心愿,那样大的美洲,无主之地就不心动么?” 冷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怎么总觉你很精通西夷之事?” 第160章 买酒楼 她心下一惊,刚寻思着该怎么回答时,却又听那人道:“难怪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宁波的书生素来爱议政,见闻广博,你多听他们谈些见闻倒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最关键的,你比他们有心。” 她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这个男人有时精明的可怕,总觉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回去吧。” 他又理了理她的衣领,道:“明日早些起来,我与你一起吃朝饭,吃完一起是小港。” “嗯。” 青云很快就从屋里出来,她目送着二人离开,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再多嘴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冷云便来了,带了不少人过来,还有车马。 满月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似乎了解得太少了。 原来他平日去上班要带这多人的么? 吃着他带来的点心,吃完后又收拾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小港而去。 小港离着柴桥也不远,有了马车,也就半个时辰便到了。 冷云让青云带着自己去了那家酒楼,自己则是办公了。 有青云带路,自不会有什么阻拦,如果冷云是小港一号大爷,那青云绝对是二号大爷。 那酒楼老板是个四五十的中年人,一看是青云带人来,顿时有些惊怕,再听说来者是侯爷未过门的夫人,更是两腿打颤。 他们商人虽有钱,可却没什么社会地位,随便一个小官就能弄死他们。 现在来的可是侯爷未来的夫人,还是四知堂的人,岂能不惊? 不过怕归怕,心思倒也灵活,想着若能跟侯爷搭上线倒也是美事一件。 当下客客气气地带着满月四下查看,各种介绍。 满月对这个地方自是满意,无论是地段还是规格,都很符合她的要求。 当下便有些意动。 不过她也是久在商场走动的人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透露出自己的心思,免得被人占了先机,那就被动了。 那老板见满月似意动可迟迟不提价钱的事,心里便有些急了,道:“小娘子,若是合意,价钱都好说。” 满月笑着道:“老板都是老乡,您要不开个价钱?” “这……” 周富贵想了想,虽然自己儿子在京城也结交了一些贵人,可哪里能和侯爷比?若是能借此机会攀上侯爷,那在京城的生意也就更稳妥了。 当下便咬牙道:“小娘子快人快语,都是老乡,老头子也说个实情。” 他顿了下道:“我这儿有大厨7个,厨房里的帮工二十个,还有跑堂伙计10来个,小娘子若能都收留老夫感激不尽。这酒楼就作价2000两卖您如何?” 这价钱令满月吃惊,未免太便宜了吧? 至于人倒好说,她也用得上的,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只因为这个就贱价卖给自己? 来了半年了,她也不是刚来时的初哥,自然懂现在的行情,所以才觉不可思议。 她看了看青云,忽然有些明悟了。 略微一思索,便道:“老丈莫不是以为我是仗势欺人之辈?这价钱万万不敢受!” 周富贵急了,忙道:“小娘子,我等做生意就是求个平安,若是小娘子愿意庇护,就算送给姑娘也是无妨。” “周老板说笑了。我听闻您这富贵酒楼开了十几载,若是无贵人庇护岂能把生意做这么稳当?再说我一介女流,不说是受家族所托前来出面照看生意,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照看别人?” 周富贵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姑娘真12岁?! 怎跟那3,40岁的老泥鳅差不多?滑不溜丢的,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啊! 满月慢慢地抿着茶,几个下人与陈氏是看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满月是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是嫌便宜? 他们被自己的想法窘到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满月疯了不成? 满月心里却是无奈。 果然是人情社会,自己若还是那个农家女,自己若无冷云这样一个未婚夫,这老头会如此客气么? 是的,她固然可以狐假虎威地收下这孝敬,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可不想欠人的,替冷云找麻烦。 周富贵见她不为所动,不由有些丧气,这些贵人果是看不上他们的。若是贪财的还好,可碰上这样的主,那还是公事公办吧,起码能落个和气。 当下也设哈哈一笑,不再提这茬,开始了正式的商业谈判。 所有人和东西都留给满月,这个有七八间门面的酒楼最终以6000两银子成交。 下来便是过户等手续,这不用满月去跑,青云很快便吩咐了随从,一会儿功夫便是全部办好了。 真可谓衙门有人好办事的典型! 那周富贵虽没能抱上侯爷大|腿有些遗憾,但见对方给的是汇通的银票,心里也高兴起来,连说要请满月吃饭。 满月自是拒绝,不过也觉这周老板是妙人,且现在生意做到了京城,以后没准还能联系,便道:“老先生,饭就不吃了。不过先生若是看得起满月,以后倒是可常联系,没准以后满月去了京城还得寻你帮忙呢。” 周富贵愣了下,随即大喜了起来。 虽没得到庇护,但这样的贵人若是愿与之交好那自也是极好的,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求道门上。 当下便连连谦虚道:“小娘子言重,我一介商贾如何能被您尊称先生?真是有辱斯文了。承蒙小娘子看得起,老朽这便把地址给你,若是小娘子来惊,可去老朽那儿下榻。” 满月点点头,福身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道:“我看先生谈吐优雅,倒也不必自谦,这做商也无甚不好的,起码衣食无忧,也少些勾心斗角,如今国朝重商正是我等大展手脚之际,先生莫妄自菲薄了。” 这话说道周富贵心里去了。 这时代商人低贱,就连商贾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能得满月这样身份的人喊一声先生自是激动,更别提这话说得多贴心啊! 若不是商海沉浮久了,早就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应于色的本事,估计眼泪都要下来了。 “唉,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老夫自是愿为国朝做些事,缴纳税银乃是常理。且30税1也不算高,只怕有些人不愿,又要起风波,到时若是再起幺蛾子,回到那以前,税是不用交了,可我等物后台的商贾却是付出更多……哦,老夫失言了……” 满月微微蹙眉,回想了下以前学得历史,不由叹气,悠悠道:“老先生不必惊慌,你说得是实情,国朝现在不以言获罪,那些锦衣卫也不会盯着我等普通百姓。” 顿了顿又道:“先生也勿忧虑,朝堂总有有识之士的,我等只要踏实做生意便是。” “小娘子说得是,其实我们商贾也就求个国朝平安,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做生意,有口饭吃……” 与周富贵一番交谈,满月也是收获良多。 看来大明虽变法了,看似繁华了,可实际却也只是表面的。 当时眼看金兵要破城了,为了不做亡国奴,这才有了变法。 跟着来南边的大臣不能说是好人,但起码是忠心于朱明的,在那样危急时刻,变法阻力自然小。且只占据了最富庶的南边,未受兵灾人祸侵扰的地方稍微改动自是容易兴旺。 但也仅仅而已了。 大明问鼎几百年,其中的弊端岂是这几十年就能革除的? 想起那些读书人的议论,满月忽然有些抑郁:大叔都从京城退出了,可那些文官好似还是很警惕他啊! 消沉了一会儿,很快又打起精神,无论如何,她都得做好眼下的事才事。至于大叔的事,等大叔自己解决吧,她看上的汉子应该没这么脆弱。 买下了酒楼,自是要跟以前的老员工碰碰面。 满月也没什么多说的,无非就是一番鼓励,然后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用人合同以及薪资待遇的表格给新员工们。 “我这人丑话喜欢说前头,大家跟着我做事只要踏实做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了大家;同样的,也希望你们遵守一些我的规矩,诸位放心,我自是不会为难大家,但我自己身为一个厨子,自是有一些传家的手段,只希望你们把嘴闭紧了,到时若是反了我的规矩,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目光在一群人脸上扫过,继续道:“这文书你们可拿去给乡里的人看看,若是愿意留下,明日前来画押,后日一起去衙门公正,自领500文钱,当是我送大家的见面礼。” 话音才落,下面便是阵阵议论声,大家显得有些惶恐。 “我说,这靠谱么?怎么做工还要画押啊?” “我觉应该靠谱吧?这小娘子不是别人,是杨任尔。” “啊!就是那个小小年纪敢斗恶吏的小姑娘?” “那就放心了,只是王大厨你看这保密的事怎么说?你再看看纸上写了什么,我们中就你认字啊!” “这也是人之常情,新东家不仅会写诗,那厨艺听说是前阁老都赞叹的,这样的手艺自然是要保密的,至于这上面写的东西,我也有些看不明白,我认的字不多在……” 满月装没听见大家的议论一般,继续道:“嗯,这店要再装修装修,没个把月也不会开。不过你们放心,留下的人我自会按照纸上写的给工钱,我晚点会去租个大院子,你们以后就去那,我得教点你们东西。” “哄!” 这下下面炸开了! 这年头学点东西可不容易,不但没钱拿,还得给师父当牛做马,所以才有了师如父的说法。而这年头,手艺是可以传家的,这东家的厨艺已是名满宁波,没人会因为她年少就怀疑她的水平,若是她愿意教他们…… 王厨当下就激动了,颤着声音道:“小东家,听,听说那卤煮,面凉皮都是您所创,您,您是教我们这个吗?” 满月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道:“我要教的不止这些!” 第161章 系统也有渣的时候 这话一出口,王厨便激动了,深施一礼,道:“多谢东家。” 对于手艺人来说,对方若是愿意传授看家本领,那比给什么都好!而且一旦受了技艺,那就是师徒名分定了,这在明代人情关系中可是最铁的关系,对大家都好。 满月笑着点点头,受了这一礼,随即又道:“我对大家就一个要求:认真做事,老实做人!你们对得起我杨满月,我杨满月也必不负大家!你们先别急着表态,回去好好看看条款,再看一看月俸,到明天太阳落山前,我想足够你们搞清楚了,到时再应我不迟!” 一群人议论纷纷,满月也不管他们,眼下她得找个地方租下,作为暂时落脚地。 而除此之外还得找些工匠过来,这酒楼虽装修也不错,不过显然好多地方不符合她要求,还得再改改。 一楼得弄个戏台子,以后也好请些人过来表演。更重要的是,她一个文科生,其他事或许不行,但当当文抄公神马的还不是容易容易? 以明朝通俗小说市场很大,可作品却很缺乏,甚至以前有几个无良书商把曾经的历史翻译成白话都有许多人争相购买。 所以可见,只要操作得当,请个厉害些的说书人在此说她抄来的小说那绝对是会大火的。 有了人气,饭店生意还能差么? 二楼倒不怎么要改动,本就是一大半雅间,一半住客,重新装修下就好。 当然,风格肯定是和现在不同了,会加入一些现代简便的概念在里面。比如客房会加入现代的简易橱柜,考虑到是在吃饭的边上,所以这一层的客房她打算全部弄成标准间,收费相对便宜些,到时顾客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至于三楼,那自然就是商务房外加总统套房了,这里的房间都配有一间奴仆居住的隔间,这是为了符合这时代达官贵人出行小厮奴婢不离身的习惯,到时主人要做点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至于二楼住标间的,满月也替他们想好了。毕竟这家酒楼不仅门面大,而且还是好几进的,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小花园满月自然不会去拆掉,因为以后她还得承接各种文会呢! 而在小花园的后面还有一处空地,到时也盖起楼来,也弄个三层楼,除了给家在外乡的员工住外,也给这些贵人们的随从住。 而且按照她的设计,她还得在这几层楼里设计出大通铺和单间,双人间,这是为了激励员工做得小把戏,同时也对一些有些身份的随从开放。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嘛,有些人虽是奴仆,随从,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开一个店要考虑的东西不少,特别是在这个很讲人情的大明,若稍有考虑不当,可能就得罪人了。 这些事自从她有了银票就在考虑了,一直补充到今天,应算是毕竟全面了,能想到的基本都想到了,也给冷云看了下,他都觉细致得不可思议了,那也就不用担心哪里再出差错了。 要做得事很多,好在这个时代也有中间公司代替你去跑腿,那就是牙行! 事实上,虽是青云带她来看酒楼的,可牙人却就在边上。 道理很简单,周富贵委托了官牙销售自己的铺子,冷云也是通过牙行才知道这里要卖的信息,如此一来自然不能私下做主,得通过中介来办事。 所以在拿了一笔不菲的中介费后,一听这姑娘还要找工匠,还要雇工匠,甚至还要裁缝,这牙人欢喜坏了,拍着胸|脯把官牙夸上了天,又磨着牙把私牙给骂到地里去。 满月看他说得有趣,不过却没立刻表达。 说什么都没用,少点中介费才是真的! 那官牙多伶俐的人?立刻明白了满月的意思,大大降低了中介费,然后欢欢喜喜地去给满月跑腿了。 要说这家伙还真没吹,的确是官办中介力量大。 须臾功夫便给找来了工匠,裁缝以及各路供应商。 又要看房还要谈价钱,她一人肯定是干不来了。索性让钱妈妈与青云陪着去看房,而自己则带着几个杨家子弟与各路人谈工程,谈价钱。 这一谈就是到了乌金西坠,中间连饭都是让几个杨家子弟去买的,随便吃了几口又继续谈,好不容易谈妥了,又发现了个问题:他们被子铺盖都没准备,今晚可睡哪? 青云见满月为这事发愁,不由乐了。 “夫人,这事有什么好为难的?这儿其他没有,就旅舍多。那个周老倌又不是傻子,要生意真那么好,哪里舍得关门?自己去京城,找个本家子弟来当掌柜就是。小港的位置好啊,客人不愁,所以竞争也大,那老头竞争不过别人只好转手了。”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青云呆了下,怎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呢? “那啥……夫人,我怕你觉听了会觉晦气,其实周老头生意不好是他年纪大了,总搞些有的没有的,才……” “噗!” 满月忍不住笑了起来,“青云大哥你想啥呢?我的意思是要早点知道就可以多杀点他价了啊……” 青云又陷入了呆滞了,“那夫人干嘛不接受他的好意?” “哪怎么能一样?我可不想给大叔找麻烦呢!” 她一脸惋惜,“在商言商,我这回失策了,应该先调查一番的。罢了,罢了,那老先生也算是个妙人,当结交一个朋友吧。” “那属下替您去找旅舍?不过咱们人多……” “不用了,我已经找好了。” “你来啦?!” “侯爷!” 冷云从外头进来,给陈氏行了一礼,又道:“都谈好了么?谈好了便去吃饭吧。我在福顺楼订了酒席……” 他环视了下众人,道:“都去。” 说罢便转身朝外走,一群人自是欢呼,忙活一天,若有顿好吃的,那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福顺楼离着不远,走了没几步就到了。 小厮一看冷云,便立刻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哎哟,侯爷您来了?快,快,快,里面坐,掌柜得已给您沏好了茶,这会儿喝正好。” 冷云点点头,冲青云道:“青云,你带着他们去吃饭。” “是,侯爷!” 满月也挥挥手道:“去吧,不用伺候,好好吃。” “多谢姑娘恩典!” “那十一娘我们便不客气啦!” “嗳,客气啥,都一家人。” 几个奴仆与杨家子弟欢欢喜喜地跟着青云在一楼大厅用餐,而满月,陈氏以及两个弟弟则跟着冷云上了二楼包间。 小港这边离着海更近,吃的菜自然是以海鲜为主。靠海的地方,吃海鲜基本都是清汆,吃得就是一个本味。食指长的蛏子少量油爆炒下,一点点盐就就鲜美无比,一口下去,多汁鲜嫩,好吃极了。 血蛤蜊对外乡人来说是可怕的,可对宁波人来说却无无上的美味。 放在滚水里一汆,沾着酱油,那就是最好的吃法了。 还有那上等的红膏炝蟹,只用盐、白酒、葱、姜,调成浓咸卤,浸泡8小时后便食用。虽是生吃,可却是鲜咸滑嫩,不管是下酒还是下饭,都是开胃极了。 且那色泽也诱|人得紧,蟹肉白得晶莹剔透,蟹膏橙黄发红,搭配在一起,那就是一副秋日美金,令人食指大动。 还有那逢宴席必不可少的雪菜大黄鱼,鱼肉嫩,菜香浓,清口鲜洁,在吃完所以生鲜,来一碗饭,用其汤汁浇饭,质地脆嫩的雪里蕻与鲜嫩的鱼肉结合在一起,产生一种特殊香气,就着汤汁与江浙特有的粳稻米,一口下去,米饭软糯香甜,一粒粒地被汤汁包裹,仅这一菜,便觉可吃上一辈子。 后世的黄鱼已不正宗,现在活到几百年前,还能再吃到这地道的味道,大概也是对一个厨师与吃货最好的奖励了吧! 吃完了饭,又去了一间名为安乐居的旅舍。这里虽小小的,但却胜在幽静,而且打扫得还挺干净,四方院中还有一口水井,里面还养了两条红鲤鱼,倒颇得妙趣。 忙绿了一天已是很累了,冷云也没多逗留,很快便带着青云回衙门睡去了。而洗漱过后的满月却是没有睡。 去仁安之前她就得到了现代食材的购买权限以及100平米的种田空间。当时得到的有些太突然,而去仁安,屋子的隔间一直有婢女守候,所以她也不敢随便乱动,怕被人发现异常。 如今总算是停歇下来了,她也很想看看自己那空间。 用积分买了紫薯苗,土豆苗,青椒,朝天椒,红椒,南瓜苗后便用意念催动,准备入空间去。 在一阵白光乍现后,满月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除了一个和瓦尔长得很像的机器人外,就只剩下土地,黑黝黝的,即使她不是种田的,可当了这久农家女,也算有了眼力。 这一看,就觉这地地力很肥,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黑土地? “这是比黑土地更好的高科技土地牛土地,你好,宿主杨满月,我是您空间种田锁助手,瓦当。” “噗!” 满月好悬没被自己口水呛到,无论土地名还是机器人的名字都太搞笑了有木有?! 原来系统出品也未必都是精品啊,比如这取名就很渣嘛…… 第162章 逆天啊 忍着笑意,道:“那瓦当你能给我介绍介绍着空间吗?” 瓦当的眼睛一闪一闪一闪的,“当然可以!首先我是您的空间种田助手,宿主只需要购买种子给我,我会帮您打理。本空间可以优化种子,提升食材品质,并能缩短植物生长周期,所有优化过的种子都可带出空间种植,品质不变,附送培育之法……”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如今大明虽有了红薯,土豆这些东西来贴补,但因种子基因以及耕种方式落后,产量还是很低的。 而在落后生产力的年头,什么最能发家致富,一是盐,二就是粮食啊! 只是盐是国家管控的,除非你有本事弄到盐引,不然倒卖私盐可是要杀头的! 而粮食就安全多了,自己完全可以说自己培育的,也不怕不被人揭穿。其他不提,就这红薯,现代的种子亩产都在6000斤左右,甚至有些变|态的种子可达上万,按照现在的计量单位,那就差不多是5,60石,若是没有,农民伯伯可是要哭死的! 再看看明代的这些红薯,个头小,口感差不说,能有个5,6石(一石:差不多120斤左右)那就是祥瑞了! 如果自己祭出这样的大杀|器,那不是得惊动天子?! 而且空间可是能提升产量20%的,也就是说她一次收获就能5,60石红薯,若是大米也能如此,那亩产千斤不是梦啊,此乃大大祥瑞! 激动过后的杨大姑娘立刻开始掰着指头给算起了这事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钱就不用说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其实已不是钱了,而是社会地位。 靠人不如靠己,现代女性的独立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了,她的野望也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上达天听,起码以后不会有人敢随便动自己了。 激动过后,啥也不说了,立刻就动手干活。当然,实际情况是她在看瓦当干活,自己则在边上充当好学生。多学东西总是没错的,以后还得去忽悠别人呢! 系统设计的机器人果然牛逼,瓦尔是一个好厨师导师,瓦当是个好农民。 只见它的眼睛一闪一闪后,忽然变身了,翻土,撒上,播种,看得杨满月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尼玛!这是变形金刚啊!” 也不知那个时代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居然有如此逆天的科技,人类是不是已成功改造火星了?她胡思乱想着,不由有些神往。 都说穿越好,可满月也没觉好到哪里去。 一个处在先进文明的人来到落后文明,衣食住行那都是不习惯的。其他不说,就天天用马桶,倒马桶这事坑爹的很。 还有洗澡,洗一回就跟大作战似的,所以这回酒楼的改造中,她就打算铺设管道,利用水车提水,一来用于夏天的降温,而来是要弄个自来水系统。 感谢应试教育,全面发展,虽是个文科生,但好歹也学过数理化的,而自来水系统听着高大上,其实并不负责。 造不出大水塔,但弄几个大水箱,做一个供热系统还是可以的。 唯一的不便是,说是自来水,但因各种条件限制,这个供水系统是限时供应的,且要另外收费…… 出了空间,她又进入了系统学习空间。 酒店开业前,她不但要负责员工培训,也得提升自己。 经过两次大考,她总算是可以上灶了。 再次进去学习空间,开启的就是3-6级的学习了,这三|级主要是学习各种烹调方式,如“烧、炒、爆、焖、炖、蒸、炝、煎、熏、煨、酱、煲”等。 除此之外还得学习调味与烘焙,难度不是高了一点点。通过这三|级考试,她可以算出师了,再下去就是具象的地方菜,小吃,外国美食以及食疗的学习的。 而针对后面的学习,这个3-6级的学习也可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是很重要的学习。 满月点了一下,就这几级的学习就有25项之多,哪怕自己本身是个厨师也被吓到了。 那啥…… 竟有这么多烹饪方式的么? 学习的过程自然是痛苦的,哪怕很喜欢,可这样日复一日,孤单的学习,无数次的失败与重复也会让兴趣变得麻木。 而就算如此,她还是得坚持。 就算没有系统的危险,这也关系着她生存,所以不能有半点松懈与马虎,不然害得是自己。 而她离着系统的要求还差很远,她现在可以说是名动宁波,但也仅仅而已了。而且名动的还是她抄的那首诗,她的厨艺在那首诗与离奇的公案中被抹淡了。 被虐得死去活来,3个月的时间,她总算学好了25项中的炖,通过了小考核,吃完系统给的奖励美食,恢复了下精神,再从空间出来时,虽是外面未有变动,可却有种恍若昨日的感觉。 微微感叹,便闭眼睡觉,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起来,便见冷云来了。 他提着一个食盒,满月看着有些想笑。 大叔其实是暖男,可偏偏生了一个老干部的脸,这样看着怎么都违和,让她有些忍俊不住。 他总是在注意着她,见她在偷笑,心里不由愉悦。 死鸭子嘴,看见他来了,乐成这样。 心情大好的冷大爷又立刻吩咐青云去买些早餐,给其他人也来了一次加餐。 得到实惠的人们自然大喊侯爷威武,只有杨满月莫名其妙:怎么看起来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黑米粥补气生血,你多吃点,我特意让人熬的。” 他把粥往她跟前递了递,又指了指桌上的包子道:“这包子也是让人特意做的,早上不宜吃太油腻,这样的三丁包最好。吃完把这豆浆吃了……” 满月有些无语,就算她饭量不小,可这要吃的也太多了吧? 她已经喝了一碗黑米粥了啊!现在还要喝?还得吃包子,豆浆,天啊,那会胖死啊! “你太瘦了,不吃可不行。” 某男不容她拒绝,给了一个强大的理由。 她嘴角抽了下,求助似得看向满仓与陈氏。 可这二位倒好,直接无视。 倒是小十颇为仗义,道:“十一娘吃得一直不少,就是不长肉。” 尼妹! 你这是帮我,还是趁机骂我?! 直接给了一记爆栗,道:“叫姐姐!” 小十嘴一撇,委屈地道:“你这妖女也是读过书的,怎如泼妇一般?君子动,哎哟,你又打我?!” “哼!” 她收回手,把包子往他碗里一塞,道:“对长姐无礼着实该打,罚你吃包子!” 小十憋着嘴,抽泣道:“你,你,你等着,等我金榜提名时,我,我我……” “我你个屁啊!” 满月没好气道:“先过了县试再说吧!” “又说脏话!” 冷云一记眼刀甩了过来,姐弟二人立刻闭嘴,不再多言,小十心里委屈,“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可恶!” 满月也委屈:“妈蛋,干嘛怕他?!我可是杨任尔啊!威武不能屈的,屈的,的……的……的……” 陈氏在心底发出一声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娘就怕侯爷,倒也有趣了。 吃完了早餐,冷云便回去办公了,这几日他都在与那些来华的法国人打交道,也是忙得很。他把青云留下,这是一种保护,这举动让满月心暖。 她不知大叔的心思,上回见她奄奄一息地趴在那儿,被打得遍体鳞伤,那一刻,他只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他14岁上战场,14岁就开始杀敌了,从来没怕过。可就在那一刻,他竟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害怕失去这样相识不久,可却兴致相投的未婚妻! 所以在这陌生之地,他是绝壁不会放任自己的小东西一个人行动的,必须要有人陪着,免得再被人欺负了去。 她那个不服输的嘴可是很容易吃亏的呢! 到了租借大院,没多久,雇佣的人便来了,他们都与满月签下了用人合同;那牙人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小姑娘越是讲究,他好处就越多,关键人讲规矩,他的后顾之忧就少。 白字黑字写得明白,到时有这个为证,出了矛盾,什么都好以此为准来谈判。 那些工匠也是老手了,一看满月的图纸都惊呆了,我的天啊!这里好多秘法啊!难怪要他们签保密合同了! 这些工匠不敢耍心眼,对方来头太大,且虽要他们保密,可待遇却是好。 不但供应三餐,工钱也很高,所以心里也没什么抵触了。 搞明白满月的意图后,他们便去酒楼了。满月到底个个门外汉,有些东西还得让工匠们再考察下,合适才能动工。 这些人走了没多久,满月便让几个子弟去采买食材与生活用品,钱妈妈则带着几个奴仆开始打扫院子,又过了一会儿,那些酒楼的原员工来了。 满月一看就乐了,一个都没少不说,居然还带了几个新面孔过来,有的看打扮居然还是读书人。 只是这些人都顶着个熊猫眼,好似一|夜没睡,眼里都是血丝。 那王厨一见满月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道:“东家真乃神人也!那用人合同细致无二,薪资待遇合理至极,小人王厨愿为小东家效犬马之劳! 第163章 筹备 王厨这话很真诚,因为他昨个儿回去去坊里找了几个读书给自己看这合同。那几个读书人虽无文凭,可平日专门替人接诉讼之事为活,也就是素来被正经士人看不起的大明律师。 这些人虽地位低下,靠着钻法律空子吃饭,可正因靠着这些吃饭,那对律条是无比敏|感和熟悉的。 一看这合同就惊呆了! 尼玛! 这是哪位大贤写出来的条款,密密麻麻,细致到令人发指。 居然还包裹了因工商,婚丧嫁娶等处理办法,人情化到都让人怀疑是不是菩萨下凡了。 不过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看到后面那些赔偿处罚条例才觉合理。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觉写出此条例之人的可怕。 比如里面那条要求大家遵守大明律法那条,看起来好似有些莫名其妙,可正显得这东家的高明之处。 我可是严格要求员工的,若是他们违法跟我本人没关系。 此人一定是熟悉诉讼之事,没几十年功夫的淫浸,绝对写不出来这样细致的条例。 当下这几个讼棍就把杨满月奉为天人了,今日也跟着过来一起看热闹,特别是在听说的她身份后,更是起了投效的意思。 开这大酒楼,就算有侯爷撑腰,可也免不了与衙门打交道。而他们正是干这事的。 且与各材料商接触,总需要认字的,而他们不但能当讼师,也能帮着谈判。 总之,这位四知堂出生,名字上达天听的小姑娘是值得效忠的对象。 这年头讼棍是下九流的代表,名气越大死得越快,因为父母老爷们最是讨厌这帮钻法律空子的人,让他们下不来台。 而如能找到这样一个靠山,这辈子大概也就不用愁了;最关键的,财帛动人心,这薪水未免也太优厚了,特别是有一技之长的人。 王厨把情况一说,满月当然是欢迎的,她需要读书人来替自己写稿子。自己记性很好,看过的东西都还记得,只要口诉就行了,所以她需要几个读书人来替自己抄稿子。 另外,这几个人熟悉衙门之事这就更妙了。自己一女子老去衙门也不方便,自是需要熟悉衙门之事的人来帮自己打点。 最关键的,家族以后还会安排人过来,帮助亲戚她是乐意的。但她也不是圣母,可不想被一家做大,那样不便于管理。 所以弄些外头的读书人形成竞争也是极好的。 算盘打得叮当,可她却没显现出来,而是耐着性子问了一些问题,算是对这些人的考试。 这一番盘查,发现这些人不愧是讼师,不但口舌好,而且人不迂腐,正是她需要的人才。 当下让他们寻了自己坊里的甲长过来,确定无作歼犯科以及家世清白后,当下与三个读书人签下了合同。 有了这几人帮忙,事情一下轻松了。 把新老员工的合同一一弄好,便叫新出炉的人事管事纪中通随着牙人去官府办手续了。 明太祖朱元璋可不许搞人口买卖的,用人单位必须去官府报备,现在有了这几个读书人可是省事了。 又是忙绿一天,把所有人的入职档案弄好,满月完全都是现代管理,所以在这些事上也不马虎,哪怕明朝人看着觉得好多余。 一连好几日,满月都是忙得晕头转向,好在随着摊子的展开,慢慢也就顺当起来。 在中秋前一|夜,终于开始动工了。 中秋这一天,满月只让大家做半天,培训也是,可工钱却是以往的三倍,让一群大明工人喜不自禁,心里暗暗发誓,过完节来一定要加倍干活。 他们乐,满月也乐,在这个时候花点小钱就能笼络住人心何乐不为? 中秋这一日,满月也与家人回了家,这边的一切都交给原来杨立德打点。冷云也一起回了宁波,这样的日子,他是必须回去跟他家人团聚的。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身为一个穿越者,更应如此。 只是奇怪的是,在院中与陈氏,满仓,小十还有几个本家子弟对月高歌时,她竟是觉得前世有些模糊了。 也不知哪一个才是自己。 如今有了亲人,又有了可心的郎君,她忽然发现,除了那高楼大厦,霓虹繁华外,她竟是什么都想不起了。 父母亲人早就不在了,她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一个孤单的人。当年的同学也是各奔东西,唯一让她还感到留恋的只有那家私房菜馆。 那是爷爷奶奶留给自己的积蓄开起来的,自己这一穿越也不知会如何处理啊! 陈氏见满月对着明月发呆,以为她想起了自己父亲,故而让其他人都回了屋,不去打搅她。 过了一会儿,杨立援出来了。 看着妖女略带忧伤的脸,他忽然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我说,你也不必如此感伤,你起码能堂堂正正叫自己父母亲,可我却是连自己父母都不能叫,就算他们去世了,我也不能替他们守孝。比起我,你有什么可难过的?七叔若泉下有知也不愿你如此的。” 满月有些诧异,她侧头去看小十。 朦胧月光下,小十负手而立,虽是个小胖墩,可脸上却带着一股沧桑,她忽然问道:“你既然不愿意,干嘛不回去?” “哼!” 他冷哼了一声,“父母爱我,我岂能负父母?他们是为了我好。再说,我堂堂男子汉岂能感情用事?我看杨任尔也不过尔尔,终究是个女人家,这点小事就感伤,我是不会难过的,我一定要高中状元,不让我父母失望!” 满月呆在那儿了,过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关心我?” 小十脸一红,忽然大叫道:“谁关心你这妖女?!长得难看,脾气还坏,谁关心你了?!” 他抱起双手,冷哼着:“现在这个家靠你,我以后能不能读书也得靠你,自然不希望你出事!你放心,我以后高中也会照看你的,你这人虽然浑身都是毛病,不过我看你对穷人都挺好,也算还有良知,看在我们都姓杨的份上,我以后不为难你。” 满月哭笑不得,连连拱手道:“那小女子多谢杨六首了。” 杨立援脸一红,摆手道:“你别瞎叫,我还未中大小三元,哪是什么六首?被你叫了万一不灵了怎么办?再说别人会以为我骄傲的……” 你不是骄傲,你是没自知之明好么? 满月有些无奈地道:“光说大话是中不了六首的,你得吃苦,比别人都要能吃苦,其实你我处境差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没法选择,要怪就只能怪这世道,你既不甘心被过继,那就好好努力把,等你东华门唱名那日,什么都好说了。若是能进三鼎甲,那便要被点翰林了,一入翰林,等于是半个脚跨入了内阁,以后在家里也就有了话语权……” 她捏起一块柿饼,道:“多时就再也不是这软柿子了,你就可以为自己活,为自己选择了……” 小十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喃喃道:“那样母亲就会认我了么?” 满月心里一动,不忍再去看小十,道:“即使她现在只是的五伯母,可你只要记得她心里你有你这个儿子的就行了。把你送走,她也很难过啊……” “你……” 小十有些惊异,“你居然?” 忽然脸色一变,跟见鬼似地直往屋里跑,“妖女,休要妖言惑众,我是不会上你当的!” 满月哭笑不得,摸着下巴暗暗思忖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把这家伙吓唬狠了?这都被害妄想了啊?!” 过了中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而小港的酒楼也慢慢变了样子,内部的改造进行了一个月,过了重阳没几日,内部改造全部完毕,剩下的就是外面的翻新工作了。 满月让人去打了一块匾,给自己的酒楼取名为归林居,这是她以前私房菜馆的名字,如今带来这大明,权当寄托哀思,那逝去的上一辈子。 酒店还未开张,可前来看西洋景的人倒是不少。 这一来得益于满月如今在宁波的名声,二来么也是这酒楼看着怎么有些怪怪的? 还在后面架起了好多大水车,这是要做什么? 虽明朝与清朝都是封建势力顶峰的代表,但其实明朝要比清朝开放不少,起码不是那么盲目。 比如这些明朝百姓好奇心重,也乐于接受新鲜事物,所以也纷纷过来询问。 反正大家都一个坊里的,以后就是邻居了,也不怕人店大拒绝回答。 在明代的城市里,坊里的关系也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无论是远行也好,科举也好,是要邻居,坊里甲长作保的,大家都得相互扶持。 见到邻居们打探,满月也笑呵呵地不说,只请大家开业那日过来吃酒,到时就知道了。 一群人见满月这般神秘越发好奇了,纷纷私下探讨,议论,猜测,然后盼着这一日早些到来。 十月一日,过了明朝特有的祭祖日后,十月二日这天,满月的酒楼开张来了。 而当他那些邻居来的时候,看着各路前来拜会的老爷们惊呆了! 我滴乖乖,这么多坐轿子的老爷,这个杨小老板不愧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啊! 第164章 来了一群大佬 满月也是懵逼了。她并未给什么人发请帖,只是让一个子弟回去通知祖母今日开张。 祖母年纪大了自然不能来,所以大伯一家代表全家过来。 今个儿早上才到,来了也没得休息,见满月这里忙活,便帮着迎接客人了。 杨立信是长房嫡孙,这迎来送往的事也是做惯的,满月与伯母这样在里头说话,没多大会儿功夫,便见杨立信跑进来,嘴唇直哆嗦,脸涨得通红,“了,了,了……” “沉住气!” 大伯父不悦道:“30多的人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了,了不得了,父亲!” 杨立信哆嗦了半天,忽然发出一声嘶鸣,“江浙巡,巡抚……清,清,吏,吏司的,宁波知,知府,监察御史,大,大大,小知县,几,几十人,都,都来……” 杨立信显然是语无伦次了,满月也是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不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大伯一阵风地起身,大骂道:“逆子!还愣着做什么?!快迎接啊!” 大伯母也反应过了来了,眼含泪花,“祖宗保佑,我杨家很多年没这样的面子了,这都靠了你啊,十一娘!九妹,九妹,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去把你妹婿喊来,这大的场子,没他老人家在,我们可撑不住啊!” “嗳!” 杨九妹应得干脆,随后也如一阵风般跑上楼去叫冷云了。 大伯母兀自高兴半天,回头一看满月还傻站那儿,不由急得跺脚,“哎哟,我的冤家,你还站这里做什么?你今个儿是正主,快去迎接贵人们啊!啊,不对,你别去,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今天是正主,是未来的侯爷夫人,身份比他们贵重,可不能失了矜持,你上去,上去,快上去……” 大伯母也疯了? 满月一脸呆滞,一旁的陈氏在团团转,嘴里不停嘀咕,“我的老天爷,我的天爷爷,这,这是怎么了?大,大嫂,不,我,我们怎么办?” “……” 杨满月无语,来得虽然是大佬们,可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因为来自现代,她不仅藐视皇权,对这儿的官也没什么概念,虽也有些得意,可到底不如这时代的人对当官的人那样敬畏。 那边大伯母还在发癫中,“不,不,不,我们可是四知堂的人,老祖宗遗训:不可摧眉折腰事权贵,我们得摆出架子,摆出风骨,哎哟,我的天,巡抚啊,那可代表天子啊……” “娘,妹婿下来啦!” 一听冷云下来了,大伯母好似一下就正常了,忙上去道:“暮时,可了不得了,来了不少官,说是快到了。” 大伯母倒是自来熟,早上到了和冷云说了几句,便立刻进入长辈模式,称呼冷云表字,态度也跟自家人似的,一点不见外。 见鬼的是冷云似乎很享受,也是以小辈礼自居,这更惹得大伯母欢喜。 好在大伯母只是一时激动并不糊涂,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些大官来全是给侯爷面子。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得意,靠了侄女的福,最近她在太太团里可谓出尽风头。 浙江一个三个总兵,冷云是其中之一,还是侯爷,世袭罔替那种,自己侄女那以后妥妥一品诰命,现在仁安哪个贵太太还敢小看她? 冷云眼皮都没抬,轻轻应了一声,道:“青云,你去迎一迎,把大伯叫回来,不用这么客气。” 大伯母的嘴|巴一下就张大了,很快又觉不雅,立刻捂上道:“侯,侯爷,这,这不妥吧?” “大伯母安心,官场素来讲究尊卑,断没我去迎接的道理。” 大伯母瞪大眼,只觉内心在淌血。 同样是官,可他们杨家的那位现在还在云南那鬼地方吃苦;可眼前这位,居然连一省巡抚与总督都不放眼里,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一方诸侯了啊! 大伯母虽精明,可到底是妇人,不知朝堂规矩。冷云这样的主,别看被挤兑出了京城,可人家资历在那儿,是先帝托孤的臣子,太后那可是心心念念在想法想把人弄回去。 而那个小皇帝虽被大臣挑唆,对冷云有些芥蒂,可少年天子也不糊涂,知道冷云不能下台,否则金人立刻过江,大明就完了。 人家资历在那儿,又为大明立下难以磨灭的大功,那是妥妥的民族英雄!可以说只要冷云不造反,少年天子对他再有芥蒂也不敢杀他,因为他不想变成宋高宗,遗臭万年! 而自打满月的身份曝光后,这些地面上的官就在琢磨要怎么讨好下侯爷了,就这么上去好似不太好,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最关键的,那个什么法兰西国递交国书让陛下大悦,连连夸冷云,怎么看都有种要复起的样子,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外面吹锣打鼓的,大伯又回来了,也觉冷云说得有道理,索性安下心,等外面唱名了,这才慢慢起身,颇有派头地道:“侄婿,一起去看一看热闹?” 冷云这才起身,慢慢起身,而那些人已涌进来了。 一见冷云,立刻上前行礼,“暮时老弟经月未见,您老家可好啊?想死哥哥了……” 满月只觉隔夜泡饭都要呕出了,早知大明的官没节操,可没节操到这地步也是醉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快50岁的老头,乃是浙江巡抚。 明代的巡抚虽非地方正式军政长官,但因出抚地方,节制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实际掌握着地方军政大权;同时,巡抚每年要赴京师议事,跟天子回报工作,说是一省书记外加纪检委都不为过啊! 就这样一个大佬居然这着比他小了快30岁的冷云称兄道弟,还一脸谄媚的,也太特么掉节操了! 更让满月觉得毁三观的还在后头,一个看起面目正直的中年男子走到她跟前,点头道:“这就是杨大家了吧?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好诗,好气节啊!老夫已很久没看到这样有骨气的人了,就这诗词老夫就能吃三碗白饭!” 满月心说:“这虽是马屁,但好歹还觉有些真诚……” 可还未等她心里唠叨完,便见那位道:“老夫膝下只有三子,一直想要个女儿,小闺女,你我认个干亲如何?!” 满月好悬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莫说你一个官老爷,就是普通人家要认干亲也得找个中间人啊! 可您倒好,直接赤膊上场,这是妥妥不要脸了啊! 亏您还顶着一张青天的脸,原来内里是这样没节操的,呸,丢人! 大伯一看不好,忙打哈哈道:“诸位大人远大而来,学生舔为满月伯父,孩子可怜,父亲早故,过来帮着打点,诸位大人拨冗赏光,真乃杨家之幸!还请诸位大人赏光,楼上雅间坐,学生以备下饭菜,等吃饱喝足再谈雅事。” 大伯这话说得巧妙,那些大佬看了大伯一眼,“哦?你就是仁安长房的长子?听说你也是个举人,现今闲赋在家可是不该啊!” 那巡抚老爷一副说教的模样,“该为国出力才是,不然不是枉读圣贤书?” 大伯一听,心里一喜,可随即他就冷静下来了。 这个好意不能受! 他们杨家素来清贵,他们这一支现在看着有些落寞,可宁波的杨家还有许多在朝,若是轻易接受,恐怕会引火上身。 大伯不愧是中过举人的,市面见多了,脑子也灵活,立刻连连拱手,“督抚大人所言极是,都是年少不懂事,考场三次失利,便自暴自弃,着实愧对圣人教诲……” 他露出一副惭愧的模样,“可已悔之晚矣,学生如今已是残破年老之躯,多有顽疾,如何还能为国效力?好在我浙江多俊杰,我等腐朽之人还是不要去与年轻人争了,免得被人笑话不自量力。” “嗳,你这就不对了,那海瑞海刚锋不也是个举人?可最后怎么着?可是名留青史了……” 刚刚要认干亲的老头摸着胡须道:“匹夫不可夺志啊!” “是,抚台大人说得是,学生受教了……” 满月大吃一惊,这个没节操的中年人居然是浙江布政司? 我滴妈呀! 在巡抚不是常设官时,这才是真正的一方大员,相当于后世一省的省长啊! 省长要认我当干女儿? 满月面色发窘,想起后世干女儿这词饱含的意思,不由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离着那个中年人远了一些,打死也不能认干爹! 那几个老头还想说,可冷云忽然咳嗽了一声,顿时一群人噤声了,呵呵笑道:“来来来,听说杨大家手艺了得,今日我们就厚着脸皮尝尝杨大家的手艺。” 那巡抚又问冷云道:“暮时,不会介意吧?” 冷云没任何表情,可满月却觉他不高兴了,怕这人太过刚直得罪人,忙道:“能得这多老父母大人赏光,满月高兴还来不及。大兄,您替我招待下,我就下厨去。” 冷云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见她冲自己眨眼,便道:“诸位同僚先上楼吧,本侯那儿还有上好的梅子酿,去取来与诸位共饮。” 众人自然是叫好,其实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冷暮时不过是想有话要交代他那小妻子罢了。 更有那心思阴暗的不由好笑:未婚妻抛头露面,今日就要看你丢脸丢个够,让你傲! 第165章 整整他们 有人巴结,自然就有人笑话,人在江湖,哪有不挨刀的? 想到未来侯爷夫人伺候自己用餐,某些人心里都爽翻了。 满月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厨师就是她的工作,让食客满意是她的使命。 外面已摆开流水席,这些都是招呼邻居的,临近开张日,这些邻居也常来帮忙,今个儿是无论如何都要请人吃一顿的。 邻居们自然欢喜,再一看这菜式,更是惊喜,这未免也太好了吧?!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鸡鸭鱼肉已算得上好菜了。上来就是八大碗,外加几个素菜,看着就欢喜。 靠海之地,海鲜固然是少不了的,但吃多了难免乏味,在物资贫乏的年头,其实很多靠海居民还是想吃肉的,因为肉比海鲜贵多了。 满月还是很了解这些人心思的,故而那八大碗全大荤肥腻之物! 如她的招牌菜卤煮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有冰糖红烧蹄髈,酱大骨,烤鸭等菜。一群邻居吃得满意,又见这多大官,心里已纷纷拿定主意,以后要和归来居打好关系,没准什么以后就求到人头上去了呢! 梅三娘此时发挥了她惊人的外交手段,把这些坊里的邻居逗得呵呵直乐,就是有那外坊的过来也是豪气地送上一些团子,包子,有那乞儿过了,更再加些喜钱,这半天功夫过去,倒是在乞丐中得了个好名声。 外面有梅三娘与何大牛照应着,内里则是由纪中通带着几个梅家子弟帮忙,至于另外两个读书人,一个负责客房的登记,另一个则棋牌室的茶钱记录以及包间客人的招待。 是的,满月这儿还有棋牌室,就开在一楼,隔了四五间出来当棋牌室,麻将现在可是红火的,身为这样的大酒楼怎么可以少了这样的娱乐? 除此之外这三人还得负责小说的记录,就是这样,满月还是觉得人不够用,能认字的人太少。所以干脆就跟大伯母提了下,也算是还了她在家的维护之情。相信不久就会有科举无望的子弟过来了…… 这些大佬一来,直接把雅间坐满了,惹得前来看热闹的一群士绅有些不高兴,这些人都是大家族出生,素来都不把本地官放在眼里,见这群人占了自己的位置,心里自是不忿。 好在这里还有许多柴桥赶来的老食客,他们就是冲满月这人来的,自热不计较,只是店里的装潢有些令他们好奇。当看到这多大佬过来,更是惊异。 惊异后不由暗暗得意,我们的杨任尔那句诗注定是要名传千古的,这些人怎能不巴结? 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这些人已彻底成了脑残粉了。 一切都竟然有序,满月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准备忙活,可冷云却跟了进来,道:“不是指点了他们做菜了么?不用你动手。” 满月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大叔,你是嫌我给你丢脸了吗?也觉女儿家不该抛头露面?” 他愣了下,她口气虽是淡淡的,可却听得出情绪满满,见她眼底带着疏离,心里一紧,道:“只是不想你去事权贵。” 她无奈摇头,道:“大叔,你太小心眼了。” 顿了下又道:“他们是食客,我是厨子,我就是靠食客生存的,你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不是吗?” 他呼吸一窒,知自己这举动是伤到她自尊了,她眼底的疏离让他难受,猛地拉过她,无视一群厨师学徒诧异的目光,紧紧搂住道:“你是我的,你不要忘了。” 感受到他的在意,她心里发暖,可对于他的霸道却是不认可,轻轻道:“这多人看着不好。难道你不信我吗?我本来就是一个手艺人,你认识我时就这样,大叔,你说我这儿不够坚强,看来你也不够坚强啊。我一没偷,二没抢的,靠手艺吃饭,不丢人。” 冷云愣在那里,“你知有人来看你笑话?” “呵……” 她轻笑,“你在官场走,有欣赏你的,就有看不惯你的,与其说来看我笑话,不如说是来看你笑话,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忽然一眨眼,小声道:“想不想整整他们?” 他一扬眉,道:“如何整?” “嘿嘿嘿……” 她笑得阴险,“大叔,你还是喜欢吃麻辣的东西吧?我今天就给你整一桌,怎么样?” 男子狭长的黑眸里流光闪动,一勾唇,脸上凝出邪佞,“嗯,不错,我就喜欢又辣又麻的!” 说完拍了拍满月,道:“他们不知石阁老会来,那老头还算不错,给他特意做几道能吃的。” “石阁老要来?” 她有些诧异,“你请他的?” “自然!在这里,他一个前阁老可比督抚都有用,且你们也算相识,怎能不请他?” 满月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着他身份尊贵,我送去了可能会被人拒绝……” 他伸手在她额头一点,道:“聪明都用错地方了,哪怕不来也不奇怪,但我们帖子是要发的。” 顿了下又道:“你先忙着,我去看看。” “不好啦!” 他才转身呢,就见杨立信又如疯了一般地跑进来,“石,石阁老来,来了……” 冷云与满月对视一笑,互动点头。 杨立信一脸懵逼:什么情况?你们早知道了是吗?!那,那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啊?! 杨立信现在差不多要把自己这堂妹给供起来了,就这短短功夫,他的三观一直在被刷新。 那些大佬已经够吓人了,结果现在石阁老也来了,这堂妹也太可怕了! 满月见他们走了,不由抿嘴一笑,专心做菜起来。 其实好多东西是隔夜就备好了,比如那些冷菜。而现在要做得无法就是整一桌川菜出来。有人给自己打下手,她只负责烧那也是轻便得很,没多久,一桌菜就给了出来。 来得大佬虽多,可正真能和冷云,石阁老坐一桌的也没几个,一桌川菜也就够了。 除此之外还做了几个本地的特色菜,全部弄好后,便让人送了上去。 而其他知府,县令啥的,自然不能跟那些大佬吃一样的。在讲究上下尊卑的年头,小弟怎么可以跟大佬们一个待遇呢? 于是乎,一群小官倒是吃了个美,而主桌的那群人都快骂娘了! 好嘛!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冷云喜欢吃辣,所以就全是辣菜!可问题是,今天冷云怎么着也算是主人好吗?有这样待客的么? 哦?你们说你们不喜欢吃辣啊?! 那儿不是有几盘不辣的菜么? 真是好有道理! 可,可问题那菜都在石阁老跟前搁着,他们哪里敢去跟一个门生遍天下的前阁老抢食吃? 偏偏也是见鬼了,这明明辣得都快跳脚了,可他们却还觉得好吃,难道他们骨子里是践人不成? 这个认知让一群大佬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偏偏石阁老与冷云跟前也不敢放肆,只能忍了。 有那心思阴暗的又在琢磨了:马勒个把子的!这事一定是冷云交代的,此人素来小心眼,一定是看到我们偷笑了…… 满月才不管这些人如何想呢,见到客似云来自是欢喜坏了,而说书先生也开始登场了,只听得“啪”得一声做响,郎朗声响起,“话说一沙一叶一菩提,九重天上有神仙,大小世界三千界,俯瞰众生悲喜怒!今日要说的是另界之事……话说在那圣元大陆,人人以读书为乐,而那方世界言可杀人,万物可成道……” 本来食客们是听闻满月厨艺了得才过来尝鲜的,有些人干脆也是她的老食客,今日过来纯粹就是来捧场的,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个吃。 可当他们听到这评书后,顿时就被吸引了。 好奇异的开头,关键是好奇怪的设定! 读书人掌握天地力量,不但能呼风唤雨,还能打妖怪?这可有意思了! 来这消费的大多都是有些文化的,所以满月索性就把自己以前看过的网络小说改一改拿来用了。 目前已有了15万的稿子在那儿,一天一万字,也可以说上十五天了。满月站在大厅一脚看这些人表情,嘴角慢慢扬起,她知道她成功了。 这书说得就是一个落魄的寒门子弟如何科举,如何成圣的故事。虽带着玄幻元素,可对于明朝的读书人来说却是能引发共鸣的。 当听到猪脚因为贫穷被人羞辱,纷纷叫骂;很快峰回路转,猪脚无意中吃下一颗药丸,吐血几升,九死一生后,不但恢复过来,居然有了进士才有的本事:过目不忘。 期待一下就被勾起来了,大家居然饭都不吃了,反是让上些茶水,专心听书了。 小十拿着小凳子坐在柜台里,听得如痴如醉,他感觉自己就是书里的方玉,受尽苦难,最后终于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后要科举还不是容易容易? 他心里生出期待,但偏偏到了这里,那说书人不说了,只道明日请早,气得一群听众连连叫骂,满月一看不好,立刻喊了青云过来,这在制止了骚动…… 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不由暗暗嘀咕:看来不但现代人爱yy,古代也喜欢啊!网文能大行其道,果是需求使然呐!!! 第166章 怪异的酒楼 “老爷,这边,这边!” 一个青衣小厮朝着一个年约60左右的老人挥手,“老爷给占好位置了,可了不得了,刚刚进去好多大老爷,老爷,这东家到底什么来头啊?!” “祈奴,你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扶着老头的中年人呵斥道:“不是让定个雅间么?” “大管家,哪里还有什么雅间?刚刚就县令都来了好几个,更别提还有那多贵人了,可把雅间都坐满了,这靠窗的位置我也是好不容易抢来的。老爷,不是祈奴……” “好了!” 明显是主人打扮的老头儿面露不悦,“不用说了,进去吧。” “是,老爷!” 老头看着门上的匾额,不由点头,这几个字倒是不错,意境也不错。 又看了看四周,嗯,是个会做人的,这流水席不差啊! 进了店内,四下一看,却是觉得有些怪异。 只见最前头搭了戏台子,那戏台子上是个弧形的顶棚,垂着一些流苏,虽看着也有些美,可怎么就觉这么怪异呢? 再看里面这装潢与摆设,也是觉得有些诧异。 全部用提花毛毯铺就,这是得花多少钱? 如果这里全部都用上的话,岂不是就这地毯就得去掉千两的银子了? 抬脚稍微跺了跺,更是诧异,好似下面还铺了青石? 败家啊! 再看摆设,一眼过去好似没什么特别奢侈的东西,无非是些字画,也不是名家,花不了几个钱;可若是细细看得话,才会发现这里一水得全是用得油灯,还是特别好的那种,再仔细看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里面那是西夷的镜子? 我的老天爷!那玩意差不多跟金子等价了,这也太败家了啊! 特别是中间这盏,一看就是定制的,几个巨大油灯窜连,弄得跟一朵盛开的荷花似的,里面同样是欠了镜子,也不知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灯里弄个镜子作甚? 而就这一楼大厅内,就这一眼扫过去,每走五步,墙面上就有一盏壁灯,如此奢华闻所未闻。 再看那位置也是有趣,全是如书案一般的长形桌子,上面还铺着经过扎染的桌布,上面摆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花篮,里面插着一些绢花,不细看,当真以为是真花呢,做得很是逼真。 在花篮的一侧,还有一个小瓷瓶,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这个酒楼怎么处处透着古怪? 而古怪的地方还不止如此,就连那椅子也是怪极了。 一个靠背是连片的,上面还蒙着厚厚的布,看那样子,里面应是塞了棉花的。走过去,再仔细看,只觉椅不像椅,桌不像桌,倒有些像那贵妃椅,唯一不同的是这是平的,且这靠背也太长了。 店里的小厮见这老人家看得仔细,不由介绍道:“老爷,这是我们小东家设计的椅子,她把这个叫作沙发。” “哦?” 那老头眉毛一扬,“这名字怎如此古怪?” “听说是小东家见顽童躺草堆玩耍得来的灵感,据说那几个孩童在稻草堆上玩得忘乎所以,一直喊同伴来疯,那稻草堆也沙沙作响,于是便有了这古怪名字。” 老者不由失笑,“原是如此,你们小东家倒是有趣,疯,发,嗯,读来似有些相似。” 他说着便坐了下去,这一坐只觉舒适的感觉荡漾开来,不由点头,“甚是软和。” 说着又微微向后坐,靠在靠背上,这一靠只觉这设计妙极了。 少了镂空,再铺上厚厚的垫子,这么一靠,只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整个人都放松了,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又看了看自己的管家与小厮,道:“你们也坐下吧。” “不,不,小的们哪里敢跟老爷同坐?” “这位贵人,我们归林居服务那可是最好的,如果不需要人布菜的话,可以让这二位去后面的大食堂,那儿是专给贵人们的随从吃饭休息的地方。老爷也不用怕寂寞,等会就有表演可看了,说得评书可是最新的段子,请得可是鄞州的评书大家李善长,那本子可是我们小东家写的……” “哦?” 老者来了兴趣,“听闻你们的小东家是那个名满我明州(唐宋时宁波称明州)的杨任尔,此事可当真?” “这是自然!” 小伙计显得很自豪,“谁敢冒充我们小东家?我们小东家虽是女子,可那才学却是得到许多相公(秀才)与老爷(举人和进士)认可的!还有,我们小东家可是四知堂的,不然如何能作出那样有风骨的诗?” 老者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平静,冲两个仆人道:“事权从急,老夫一人坐着也寂寞,今日便不讲尊卑,坐下陪老爷喝点吧。” “是,老爷。” “小二,报几个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吧。” “老爷,那您一定不能错过我们这儿卤煮火烧,那是石阁老吃了也赞叹过的东西。还有那面凉皮,海鲜煲仔饭……” “都是你们东家亲手做得么?” “卤煮与面凉皮是的,这多人,我们小东家一个人是做不来的。不过老爷要是想吃我们东家做得饭,可以特意点菜,只是每道菜要多出五成的价钱……” “什么?!” 小二话还没说完,那青衣小厮就叫了起来,“什么?!多五成,你们小东家的手是金子做得不成?” 王小二新招的伙计,从一个月前就这招来培训。而他来这后,觉得自己就上了天堂了。 早上有菜肉包子,小米粥,咸菜;中午更是了不得,居然有红薯饭与红烧肉!他可是很多年没吃过这好的精米了!他非本地人,老子娘是从北边逃过来的。 在北边的时候他们就被人骂汉狗;九死一生逃到大明,路上还死了一个哥哥与妹妹,本以为到了同胞这里日子就好过了,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没人骂他们汉狗了,都改骂汉歼了! 所以王小二也不明白,他们祖上三代都是贫农,一直都老老实实做人的,怎么到哪都不受待见呢?他们哪有那个能耐当汉歼啊! 而归林居能留下他也是很意外,是小东家亲自批准的,这恩情可比什么都大! 没有小东家,他们一家就要饿死了!现在他家里四口人,可都在这里跟着东家吃饭,所以他最听不得人说东家的不好。 听这小哥这么一说,一下就忘了培训时“顾客是神仙”的教导了,一撇嘴,冷哼道:“你道我家小东家是什么人?!那是将来要当一品夫人的人!她的手比金子还值钱!” “你怎么……” “祈奴,闭嘴!” 老者呵斥道:“不得无礼!” “老爷,他们,他们!” 祈奴闭上了嘴,见自家老爷脸色不好看了,也不敢再多言,缩着脖子,坐下了。 王小二也觉自己刚刚冒犯了,便赔礼道:“小哥莫要气,老爷,是小的失礼。” 他说着便打了自己一下,“给您赔罪咧!” 老者摆摆手道:“你说的那些菜都给老夫来一份,记得,老夫都要你们东家做的。” “好的,老爷您稍等,小的这便去!” 顿了下又推荐道:“老爷可要来些酒水和饮料?” “你们有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不过有中特色酒,即可当酒喝又能当茶饮,老爷可要尝下?” “那就来一壶吧。” “好勒!” 王小二欢喜,推荐出去的酒菜都会记录下来,到时可是有回扣的! 来到柜台边,把菜名一报,很快便见里面的人记录了下来,让他拿着菜单去了后厨。 满月一看又有单子,不由暗暗叫苦,大明人未免太有钱了吧? 虽然不是每桌都会要她亲自做菜,可这样算下来,她居然还要再做二十多道,而前面她已做了十二道菜了! 妈妈呀,她是不是失算了?应该翻几倍啊! “放这里吧!” 满月擦了下汗,好在有人打下手,省去了不少力气,不过也不能再让人点名了,她就一个人,哪里做得过来? 得再立个规矩,一天30盘菜,做完再多的钱也不做了! 咱现在也是名满宁波了,也要有点逼格了好不好? “小二啊,去跟外面的人说,以后每天点满30盘,我便不做了,今天开张,算是套个喜头,坐满50盘便不再做,现在还差12盘……” 说罢便是一声长叹,“得下规矩,不然我可真就瘫了……” 厨房里的人一阵笑。来得时间不久,可满月那种平易近人的态度让这些穷苦人民很受用,是以对这个小东家尊敬之余也有些把她当自家孩子看。 这会听她这样说,似还带着撒娇,乐着的同时也是有些心疼。 这东家以前比他们还苦呢,不被逼到那个份上能这么能干? “小东家,您歇息下再做好了。” 王厨现在对满月的厨艺已是服到不能再服了,明明比满月大20多岁,却以师礼相待,端了热手过来,递上,“您喝口水,我来给您打下手。” “别!” 满月摇头,“这里就你跟钱师父可以上灶,可不敢让你给我打下手,你们忙去吧,放心,我吃得住!小二,先给客人上卤煮与凉皮,可别让客人等着了!” 第167章 归林居见闻(一) “老爷,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祈奴指着桌上的瓷瓶,好奇地打开,一看就乐了,“原是放牙签的啊!” “老爷,姑……哦,不,这儿的东家真是有心,这细致之处考虑得真周道。” 老者半阖着眼,微不可查地点头。显是一路车马,这会儿有些疲惫了。 见老爷无说话的心思,两个仆人也不敢再多言,只不停地四下张望。 没看一会热闹,便又有个小厮过来,端着一个托盘,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桌上,道:“贵客,这是本店奉送的小菜与调理,这是米醋,这是本店秘制黄豆酱,这是泡菜,这是辣椒酱,还有这醋豆……” 祈奴有些好奇,“你们这都不收钱?” “是的。” 那小二说着便又提起茶壶,把托盘上的茶盏都用滚水冲洗了,脏水便倒在托盘上的一个瓷碗里,然后将茶具送到他们跟前,“这大麦茶也是奉送的,诸位爷若是点想好茶,可看下这点菜单子。” 他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本册子来,祈奴也算粗通文墨,拿了一看,不由咋舌。 上面菜式多不说,好多都是没听过的。除去这些还有各种各样的酒水,就是妇人爱喝的饮料都有许多种,好多都没听过,在看那价钱,也是咋舌。 他是家生子,也算是见过了府里的富贵的。可这上面的菜,他粗鲁估算了一下,就是吃一顿最普通的席面恐怕花费也得在30两以上,这都可以买4亩上好水田了呢! 再仔细看看,又发觉了门道,只见最后几页写着下午2点到5点茶饮特供。他看了下,这里没什么特色的东西,就是普通的茶和一些大明常见的饮料,但却是便宜许多,就是稍有点家资的人也能消费得起,这么做到底上何道理? 而在这一页上还有特供的点心:小馄饨和小笼包。 小馄饨他晓得,可这小笼包是什么? 不过价钱倒是便宜,想来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吧! 这儿的东家心思的确巧妙。 “老爷,您看看?” “不必了。” 老者睁开眼,“我们三人也吃不下多少东西,倒是等会上壶好茶,再来些水果。” “好勒!” 小厮应得干脆,“那老爷您稍等,菜很快就上了。” 老者点头,随即又是闭目养神,没多久,菜便上了。 老者看着如今这名满天下的卤煮,想起这个东家就是靠这起家,不由心里酸楚,喃喃道:“恐是逼入绝境,才能想起这样的菜来啊!” 说罢竟是拿起筷子,毫无顾忌地吃了起来,却是半点斯文不讲。 祈奴有些呆愣,再看看管家,不由道:“老爷,您是怎么了?我怎么觉着您跟忠叔对怪怪的?” 袁忠眼睛一红,随即侧头,道:“你这小子胡诌个啥?快吃你的东西!” “难怪能被世人传颂,这味道真是绝了,区区下水居能做出这等美味来,真是好本事啊!” 老者吃了几口,好似郁结之气都疏散了,眉宇间松散了一些,眼底竟浮现出一丝丝欣慰,喃喃道:“此物甚美,吃了竟有亲切之感。” “老爷……” 袁忠听得越发心酸了,“既然来了,何不一见?” “不急,再等一等。” 祈奴一脸莫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怎么越听越悬乎了?老爷是要见谁啊?! 这一想,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听说这位杨任尔乃是四知堂的人,而府里那个传言…… “老爷,这泡菜好,吃着爽口,虽有些辣,但开胃。” 袁忠见自家主人情绪又低落,便亲自布菜,企图哄自家老爷一乐。 可惜老者却是定定地望着那泡菜,喃喃道:“袁忠,你说她会认我吗?” “您是她外公,姑娘怎能不认你?!” “啊!” 袁忠话音才落,祈奴就惊呼道:“难道府里说五姑娘跟着杨家后生逃……” “闭嘴!” 袁忠大怒,“这事你哪里听来的?!” “罢了……” 袁焕东长长叹息一声,“此事也不是秘密,知道的人都活着,都是老夫一时懦弱才铸下大错。无论月姐儿原谅不原谅我,老夫都不会再弃这外孙女而去。袁忠……” “老爷,老奴在!” “去定间上房,我们便在这里住上几日,先不相认,且与月姐儿搭上话才是。” 祈奴已是陷入了呆滞,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五姑娘差点成了吴王妃也是真的了? 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压低声音道:“老爷,不可啊!” “嗯?” “老爷,小的是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了,可,可这儿东家听说是四知堂的,就是而磐安那一脉的,今日他们的当家人都来了,若是……” “哼!” 袁焕东冷哼了一声,“老夫还未找他们拐带我女儿之事,他们难不成还敢给老夫脸色看么?!” “啊?” 祈奴呆滞了。 府里不是说是老爷自己贪慕虚弱,硬是悔婚么?怎么做了这样的事,老爷还这么横? 啧啧,老爷就是老爷! 也是,他们杨家是望族,可我们袁家也不差啊!大家都是忠烈之后,哪个怕哪个?! 须臾功夫,袁忠回来了,喜滋滋地道:“老爷,咱运气可好了,最后一间上房被咱要了,就是贵了些,要三两银子一晚,不过却是赠送早餐……” “就看这里的装潢价钱也不会低。” 袁焕东不觉意外,“其他不说,就说这些灯,里面竟然都镶嵌了镜子,这种从西洋来的镜子就巴掌大一块就得5,60两银子;还有我们脚下的地毯,可都是提花地毯,也不知这是要做什么,这也太华而不实了。” 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王小二正好来上菜,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老爷,您有所不知,小东家可是费了很多心思,失败好多次才弄出银镜灯来的,为得就是让这油灯亮堂点,到了晚间客人也能舒适些。” 袁焕东显然觉得没必要,不过他也不会跟一个伙计计较,相反见他这样维护自己的外孙女,心里反是高兴。 点了点头,反是让袁忠给了一点赏钱,这下轮到王小二不好意思了,道过谢后,暗自反省起来。 “小哥,你说这灯是你们东家自己想起来的?” 袁焕东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 呼吸一下急|促起来了,这可是一条大财路啊! 王小二点头,可却是不能再多说了,“老爷,我还有事,不打扰您用餐了……” 说着便是离去,袁焕东也不好拉着强问,只能任由离去。 喝了一口面前的酒,不由有些傻眼。 “这到底是何物?吃着有些柠果清香与酸味,怎还有一股红茶的味道?” 任凭袁焕东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酒叫调和酒,如果时髦点,那就叫鸡尾酒。 当然满月做得自然是中国鸡尾酒。 一点白酒,一点柠檬红茶,对于不怎么好酒,只是人来疯的玩票酒客那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爱酒的人其实受不了的是酒味以及入口那怪怪的味道。 比如杨满月,前世她也喜欢小酌几口,但对白酒神马的就很难接受,着实是觉那口感不好,也不觉酒香。而葡萄酒的话,单宁的酸涩也让她受不了,反是这种调和酒倒是爱喝上几口,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好入口了。 再者酒精度也低,稍微喝点放松下也是挺好的。 明朝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玩意?若不是调理的口感比较新奇,且还是自己的外孙女,袁焕东真得吐槽了。 什么鬼?!这分明是参水酒嘛! 正在怪异着,那边戏台子上忽然有了动静,定眼一看,不由佩服自己外孙女的大手笔。 居是鄞州评书大家李善长! 大家说得书自然没问题,可这段子却是新鲜,才一个开头,老爷子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诗词可杀人?可呼风唤雨? 若是读书人也能如这书里一样,我大明又岂会没了半壁江山啊! 老爷子听得认真,不知不觉竟是吃了不少的菜,这让管家大喜,好久没见他老人家胃口这么好了。 忙又叫了些水果与香茗过来,好让主人吃完再用些水果,多多放松下。 可是这么精彩的评书是不可能一天说完的,在意犹未尽中,却见戏台子上又上来两人,这是要做什么? 一群刚刚还大吵大闹的客人立刻又安静了,这二人是要做什么? 却见其中一人一拱手,地道的宁波话响起,“诸位老少爷们,诸位乡亲,我是于三,这是……” 手一指旁边那瘦长子,却是又缩了回来,“我们哥俩今儿个要给大家表演……” “轰”的一下,下面的人都乐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内讧了?怎么搭档都不介绍了? “你,你等会……” “一人说,一个捧……” “嗳,你等会儿,你等会儿,咋到我这你就略过去了?” “我这不介绍你了么?” “你什么时候介绍了,你不是这么一指……” “哈哈哈哈!” 台下观众大笑,到了这时候他们也看明白了,这与那滑稽戏有些相似,这就是故意逗他们来着了! 这个杨任尔果是会折腾,这个叫作相声的东西怕是不日就又得红遍大江南北了…… 第168章 归林居见闻(二) “果是有些本事的……” 袁焕东心里生出一股自豪感:这就是老夫的外孙女。 “哈哈哈,太好笑了!” 祈奴笑得前仆后仰的,“老爷,太好笑了,这怎么想出来的?” 袁焕东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笑着道:“小道尔,不足挂齿。” 话是这样说的,可眉梢间的得意却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袁忠不由嘴角抽了下,觉得这话没法接了。 “其他不说,就冲这些花样,这儿也值得起高价!” 以孩子为傲的家长任何时代都不缺乏,老者显是已得意极了。 他又偷偷观察其他食客,见大家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心里更是得意。又在心里盘算着,外孙女这样一天下来能赚多少钱,在得出一个惊人的数据后,老头露出欣慰的神色,摸着胡须道:“日进斗金,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便起身,道:“歌舞老夫不爱看,上楼休息去了,袁忠,前头带路。” “是,老爷!” 袁焕东上了楼,惊异地发现这儿的走廊也都有那种壁灯,不由跺脚,“造孽,这得花多少钱?” 气鼓鼓地上了三楼,心里为自己小外孙女的奢侈心疼着。 花钱容易,可赚钱不容易啊! 要是芸娘还在哪里会允许孩子这样? 一想到女儿,袁焕东眼里一暗,不由苦笑,女儿已不在了啊…… 所有的开心瞬间散去,身影都似一下佝偻了,到了三楼,在一个小童的带领下到了一间房,见上面挂着一木牌,写着甲丙二字,不由摇头。 这孩子,也取个雅名啊,这样可就落下乘了。 袁忠取出从柜台那儿拿来的钥匙,开了门,不由呆住了。 只见里面铺着上好的波斯印花地毯,窗户那儿还挂着窗帘,全是用绸缎做的,上面还绣着花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窗帘颇为怪异,居然是从上到下全部遮盖住,从墙顶一直拖到地上,妈妈呀,也也太败家了吧! 进去后,发现里面也摆着那种名为沙发的东西,只是与外面的不同的是,这里的似乎更精致,上面铺的垫子都是绣花的,还有几个四方形的软枕,看起了似是用来垫背的。 还有一张书案,用料虽不名贵却也是不俗,雕琢好看的雕花,唯一让他感到纳闷的是,居然是原木色,看着有些发亮,应是上了一层透明漆。 上面摆着竹筒做的笔筒,雕着好看的青竹;边上还有笔架,镇纸等物,居然连文房四宝都有,这手笔! 在书案后有个古怪的柜子,走近看了发现上面写着书柜二字,不由暗自点头:小小千金的心思果然细腻! 不远处还有一张矮几,看着应是用来喝茶待客的。在案几的不远处还有一张四方桌,上面摆着麻将,不由失笑道:“老爷,居然还能打马吊呢!” 袁焕东也是嘴角抽了下,道:“想得太细致了……” 说着又看向入口那排柜子,很是古怪,上去拉了半天却是不动,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移门。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粗心。 原来上面写着“衣柜,储物”等字,还有一排小字“请勿拉扯,向右移动打开”。 “这孩子……” 袁焕东笑着摇头,心里又是骄傲。 真是一个细致的孩子啊! 让袁忠把随身的东西放进去,在房里转了起来,这才发现,这屋里别有洞天。 在衣柜对面有个小门,打开后发现里面有股香味,还有个造型古怪的盆,下面有个管子,盆上面也有个管子,还有一个把手,这回他学聪明了,先在里面寻字,果然发现了一排小字。 这一看,却是有些呆滞,按那个把手就会有水出来?还不能多按? 原来这里是一个抽水装置,原理类似手压井,没法,技术有限,满月也只能用一个这样的东西来代替水龙头,因为短时间内她找不到可代替橡胶垫圈的东西,只能把手压井的原理用到这里了。 虽然在满月眼里很落后的东西,可在这些古人眼里却是惊为天人! 袁焕东试了下,发现真有水出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居能操控自然之力,难道他这外孙女当真如外界传说那样,是生而知之之人? 再看盆子上面还有一块板子,上面搁着杯子,里面有两把牙刷。在边上还有个一个小盒子,他看了下,写着“牙粉”二字。 目光又放到盆子上,这是瓷做的,不稀奇,可之前看着古怪的造型现在看着却觉暗含道理。这样洗脸才合适嘛! 盆子上还有一个瓷盒,写着“香皂,沐浴,洗手,洁面”几字。 不由好奇地打开,一看是个淡紫色的圆块,闻一闻,居然有股桂花香味,顿觉神异。 思索了下,想来应是与猪胰子是一个道理,便打湿了手,一挫,吓尿了! 细腻的泡沫涌现不提,洗完居然发现自己手都白了,再和另一个手一对比,不由尴尬。 原来他的手这么脏么? 没对比,没伤害,一对比,发现自己用高价买的猪胰子简直就是垃圾! 感谢后世信息发达,满月上辈子读大学时开始流行手工皂,一个室友入了迷,带着她也玩了几次。 而她也顺带着会了,在空间里做了一堆手工皂,经过空间的时间加速,总算在开张前几日皂化成熟,可以使用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真能成功,毕竟草木灰的威力不能和石碱相比,等做出来后才发现是自己着相了,要起皂化反应,油脂与碱就够了。 后来她又改了思路,拿做馒头的碱面替代草木灰,发现效果更好,这下算是打开新世界了。 原来自己这个文科生也是能搞发明的嘛!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做不出镜子却可以在底层镶嵌薄薄的金属片来提升亮度,所以镜子神马的,纯属袁焕东自我脑补! 满月还没有钱到那个地步呢!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与古人的区别了。 古人的脑子不比现代人差,他们缺少的只是见识。 满月就算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现代人,但因整个社会文明度高,所以见识就要比古人广得多。 有些事她的确是一知半解,但古代工匠不弱啊,有时她提个头,别人就能帮她自动补充了,所以她现在也受到了工匠们的膜拜,觉她是鲁班转世,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 扯远了。 再说袁焕东发现这里处处透着惊奇后,也不去休息了,和两个仆人如好奇宝宝一般,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这卫生间名副其实,这名字起得好。就是把马桶也搁在这儿思虑得有些不妥,还好还知道弄个隔间。” “老爷说得是,怎么洗澡也在这啊!还有上面写了,下面有大澡堂也可沐浴,这不是太有辱斯文了么?那多人光着锭子在一起洗……” 袁忠想想那画面是就不寒而栗。 外一碰上个兔爷,岂不是? 好吧,管家有这想法不奇怪。 因为大明有钱人好男风动不少,可不会遭到鄙视,那是时尚。 但时尚归时尚,对于直男来说却是难以接受,所以管家一想到一群男人在一起洗澡,便不寒而栗。 恭喜管家,提前知道了捡肥皂的出处正是来自男澡堂! 其实泡公共澡堂这事出现得挺晚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个类似的行为,那就是泡温泉。 不过温泉那玩意可不是有钱就能玩的,那在古代都是王侯将相享受的,这样高档享受不是绝壁的铁关系是不会一起做的,所以澡堂这玩意在中国出现得很晚,得到清末民初才有。 不过一起洗澡倒也不是没有过,比如唐朝的京城附近的百姓在清明时就会集体在河里洗澡,还是男女混浴,为此唐朝也冠上“脏唐”的名声。 史书里的yin乱就这么多,上层这样,底层老百姓也如此豪迈,这就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对于古板的明朝人来说,男女混浴太特么羞耻了! “都是男儿倒也没什么。” 袁老头倒看得开,“没准也是个乐趣,晚上看看去。” 管家张大嘴|巴,忽然觉得沮丧:果然咱这屌丝不能理解有钱老爷的思维么? 又四下去看,发现还有一个房间,里面靠墙摆着一个大床,上面也有精致的床幔,边上还有一个案几,看来是用了摆放一些小东西的。 在房间里的天花板上如外间一样,也有巨型如荷花一般的油灯,真不知这般高,晚上的时候要怎么点? 墙壁边上也如外面走廊一般,有2盏壁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隔间,打开一看,感觉有些惊异! 好手段啊!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小间,虽很小,可却也足够一个人休息,想来这儿就是给下人睡的。 再仔细瞧看,忽然发现几个标记,去一打开,感觉哔狗了,居然和外面的衣帽间是通的,原来这里是一个暗道,可以走到外面的客厅,这样也免得打扰了主人休息。 难怪刚刚看衣帽间那儿有一块有些不合缝呢,感情那里不是摆东西的,是给人走的啊! “呀!” 正佩服着,却听到祈奴的声音传来,“这,这个好精巧啊!这沙发居然能打开,打开就是一张床了!我说下面怎么还有柜子,柜子里还有被褥,原来是派这个用场,天啊,老爷,小小千金这心思太巧啦!” 第169章 归林居见闻(三) 袁焕东看着那被褥,也觉惊奇,“这被褥套子怎如此奇怪?” 不似现在有钱人家那般用得都是缎子面,而是用得棉布,用了扎染工艺,而整体就像一个套子,把被褥装在里面,用了几个奇怪的扣子系着。 他又回到卧房去看,也是同样如此,除了颜色不同外,也是一样的古怪。 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如此看着竟是比缎子面还赏心悦目。整体都一个颜色,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美。 那枕头更是怪异,他用力按了按,发现中间凹进去那一块比较硬,里面装得应是荞麦皮;其他高出的地方则应是棉花,只是造型好古怪,他试着躺了下,竟发现意外的舒服,整个颈椎都被托了起来,很是惬意。 又仔细观察了下,这才发现,这被单也好,床套也好,上面都绣了“归林居”三字,也不知是何道理。 用棕榈叶编的床垫再铺上厚厚的垫被,特别柔|软,袁焕东躺在上面,竟是感到睡意沉沉,居是不想起来了。 再细细一嗅,发现整个屋里都有似有若无的花香味,又坐起来四下看,发现这儿的窗台也跟平常不一样,拉开后竟有两个巴掌宽的地方,上面摆着楼下那样的小篮子,里面摆着绢花,香气正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他拿过来,仔细查看,发现里面有一层布,拿出看,不由哑然失笑,原是一个做成小垫子模样的香囊。 看到这里,袁焕东已对自己这个外孙女大感佩服了。 居然能做到这般细致,真如大堂挂着那四字一样“宾至如归”。 这儿可比家里舒适多了! 虽没奢侈的装饰,可处处都体现着“以人为本”的概念,老袁不知这四字,可却不妨碍他这样理解。 摸着胡须不由点头,暗忖道:“比芸娘还聪明,这样的孩子应是知书达理的,该会理我吧?” 想起刚刚上楼时看到的杨立信与杨守延,不由暗暗赞叹自己的机智。 如此乔装打扮一番,又十几年不见,自己再避着点,想认出自己可不容易。自己只要潜伏在这儿,等那两个人走了,再去跟月姐儿接触,就不怕他们捣乱了。 想起杨家的那些长辈,他眼里就生出一股厌恶。 他虽是没立刻推辞吴王的提亲,可却也没答应下来,只是需要考虑下,而且自己也说了有过口头的婚约。可杨守恒那臭小子倒好,居然拐带芸娘! 他们这群狡猾的东西,若不是老夫无意中听到下人议论这公案,岂不是要被他们蒙骗一辈子? 也得亏月姐儿聪明,不入大家族,不然爷孙俩岂不是不能相认了? 想到这里便是一肚子的气,只觉杨家太不讲道理,又恨自己当时那一下犹豫,一失足成千古恨,女儿没了,妻子也因受不起外人指指点点抑郁而终!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一犹豫惹出的祸啊! 想到这里,也没了看西洋镜的心思,刚要吩咐下人去取热水,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里面的贵客,可需要热水?” 来得还真是时候。 让祈奴去要了些热水,那送水人又道:“贵客,屋子窗帘后有一根绳,您只要一拉,我们便会过来了。我们不但送热水,还提供早上叫醒服务以及送餐服务,菜单就在衣柜那儿摆放茶壶的地方……” 祈奴瞪大眼,只觉哔狗了! 跟着老爷也去过不少地方,没见过这样的旅馆。送水送饭不稀奇,怎还有叫醒服务?还有,那个绳一拉他们就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他把自己的疑问提出,那伙计一笑,道:“这是我们小东家设计的一个机关,只要你们一拉,我们那儿就有相应的铃铛响起,东家说了,这是小道,不足挂齿。” 话听着是谦虚,可里面的骄傲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 十五六岁的祈奴正是人生叛逆期,听了这话不免有些不服,微微撇嘴,又道:“要是你们东家能把热水一直保温着那才是本事呢!” 那小伙计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听这话就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受过培训的他脸上还是带着和气的职业笑容,道:“东家是考虑过这问题,正在于工匠研究呢。现在也有可替代的东西,只是有些粗糙,所以也没拿出来,贵客若是需要,我倒快吃去给你提一个来,不用炉子也能时时喝口热的。” “好啊!那你去拿一个来!” “好的,只是这样的话得价钱,1个热水瓶一天租用费10文。” “你自去拿来,我才不信你们东家本事这么大呢!” 伙计微微一笑,心里鄙视,转身便走。 没多大会儿,那伙计又回来了,手里提了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竹条编制的。 那伙计把上面的木塞子拔掉,道:“尊客请看,这东西可以保温3个时辰。” 祈奴一看就傻眼了。 里面就是一个竹筒,只是竹筒外又套了一个更大的筒子,里面塞了棉花,这不是跟温盘的道理差不多么? 再仔细一琢磨,还真有些佩服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小娘了。 温碗,温盘其实很早就有了,像温碗在宋朝就大行其道。但几百年了,别人都只没想过在两层空隙间塞棉絮,并且做成瓶状。 现在这内胆有两层,还有最外一层,应是不容易凉了。 袁忠瞪了祈奴一眼,小声道:“老爷对你宽容是看在你爹为了救他没了性命。恩情有用完的时候,可不敢再放肆了。” “是,忠叔。” 祈奴被训了顿也不敢放肆了,只让那小伙计退下,提着热水瓶回去,拿出随身携带的茶叶,给自家老爷泡茶。 走到卧房,却见老爷睡着了,放轻了脚步过去替老爷盖上被子,带上门才出来,却听是袁忠道:“这里有我就行了。你若想谁睡便睡,若是不想睡便去玩吧,替老爷打打前站,看看这儿有什么可玩的。” 祈奴一听这话哪里还要睡觉? 立刻欢欢喜喜地应下,兴冲冲下楼去了。 他一走,袁焕东便从卧室出来了,道:“祈奴年岁小,这儿贵人多,不会坏事吧?” “老爷放心好了,那小子机灵着。再说我跟老爷不宜露面,那杨守延可认得咱,若是知道咱们来了,少不得要搞破坏。祈奴下去看正好,没人认得他,还能帮老爷听些消息,他那性子听到了什么,回来保管要说的。” 袁焕东点点头,长叹出一口气,道:“老伙计,你说我们这叫什么事?明明是认亲却跟做贼一样……” 他摇着头往卧室走,“你也歇息一会儿,养足精神,这几日我们得跟杨家斗法!” “是,老爷!” 再说祈奴下了楼,自是直接奔一楼而去,刚刚那相声太好玩啦! 此时已过了饭点,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场了,并没有节目可看。 祈奴感到一阵失望,刚要离去,却忽然见一少女出来,那些要离去的食客立刻惊呼“杨任尔”,随即便见那女子行礼,举止落落大方,与他见过的大家闺秀都不同。 这就是小小娘? 他瞪大眼,努力回想着府里那些婆子对五姑娘的描述,可他看了半天也是没感觉。 着实是他对五姑娘没什么印象,他能记事的时候,五姑娘已不在府里了。 但他们都说五姑娘眼睛大,这姑娘也是,也许真是小小娘吧…… 慢慢靠上前,可走了几步却是走不过去了,那些公子哥,贵人都把他挡住了。 心里不由着急,便使劲往里挤,哪知一个用力,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忽然让了下,他一个踉跄,跌了出去,一下就趴到了满月跟前。 一下子,天地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他,在短暂沉寂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哪里来的小屁孩,也是想见杨大家的么?这般崇敬倒是少见啊!” 祈奴羞得满脸通红,爬起来,大怒道:“你们才是小屁孩,你们才是小屁孩!少欺负人,我是代替我们老爷见我们小小娘的!” 他说着便冲满月道:“小小娘,我是祈奴,我们老爷来了,来认你了!” “啥?” 莫说是满月,就是一群食客也被这小子话给弄懵了。 什么情况? 满月也是一头雾水,从楼上下来的大伯母刚好听到这一出,顿时吓了一跳,忙跑过来,道:“十一娘,怎么了?!有人对你无礼?” 她本不该抛头露面的,但今个儿情况特殊,而现在的情况更特殊,直觉告诉她不好,可能袁家的人知道了十一娘的事,找来了。 一想到袁家,她便恨得牙痒痒,当初要退婚,就来个信,居是连人都没来,还拿吴王威胁他们。他们杨家千百年的清誉岂能随意折辱? 现在看见十一娘要嫁给冷云了,这是又上赶着过来巴结了么? 袁老匹夫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决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这里,她立刻指挥几个杨家子弟,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快把这小子撵出去!真是的,这里这多贵人,若是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你敢?我们也是这儿的客人,可是花了钱的!” 祈奴说着便寻了个空隙,冲出人群朝三楼而去…… 第170章 质问声声 祈奴一口气跑到了三楼,冲着自家老爷的房间而去。 “快开门,快开门啊!” 他吓得脸色发白,不断回头看,听到脚步声近了,更是着急,需与功夫,头上汗都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 袁忠打开门,一脸怒容,“老爷在休……” 话到了一半却是卡住了,他瞪大眼看着来人,脸色一下就白了,嗫嚅着唇,颤颤巍巍地道:“杨家大,大夫人……” “果然是你!” 桑玉芹(大伯母的名字)眼含阴鸷,冷着脸道:“我道是哪家的小子如此无礼,原是不讲信誉的袁家败类来了!” 跟来的满月一头雾水,上来就夹枪带棍的,大伯母这是吃火药啦?! 可一听袁家二字,却是不由颤了颤,是母亲的娘家人来了? 在听了父母的故事后,她虽不是原主,可却也对这个外公有了想法。 这世上嫌贫爱富总是令人讨厌的。 当下也不询问,只冷眼看着。 “大夫人,你说话客气些!” 袁忠脸上也有了怒气,君辱臣死,他家老爷不是帝王,但他身为奴仆也决不能让自家老爷被人这般羞辱。 “你们杨家是忠烈之后,我们袁家也是忠烈之后,这种话可随意说不得!” “哦?” 桑玉芹轻笑了下,抚了下自己的鬓发,淡淡道:“十几年前的事难道都忘了?我七弟惨死异乡,留下遗孤也差点被人逼死,这都是拜谁所赐?嗯?” 一说这话,袁忠没了气势,喃喃道:“当年吴王势大,我家老爷也是为了两家好,且也未答应吴王……” “事到如今还要狡辩?!” 桑玉芹气得脸都青了,指着袁忠道:“十一娘,你可看清楚了?这就是没脸没皮的人做出的好事!他们今日前来必不不安好心!” 满月心里也有些怒火了。 这也太特么无耻了! 若不是他们要求退婚,自己爹怎么会远走他乡?若不是外公贪慕虚荣,自己的母亲又怎会私奔,最后因体力不支,难产而死?! 也许,不是外公,所有的人都还活着,包括原身也不会上吊,而自己也不会来这古代! “杨家大媳,多年不见你这嘴倒是越发厉害了。” 一个声音从袁忠身后传来,只见一个老者出现在众人跟前。 这位老者张了一张甲字脸,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英俊哥儿。即使现在有五六十的年纪了,看起来也是儒雅得很,面目慈祥,完全与戏文里那些小人不是同一个脸。 他看向了满月,爷孙俩目光在空气中触碰那一霎,气氛似有一瞬间的凝结。 二者眼里都闪过了一些东西,不同的是,一个是激动,一个是鄙视。 “呵……” 大伯母皮笑肉不笑地道:“袁老先生皮都越发厚了,我这嘴再利索也戳不破您的脸呐……” 袁焕东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但想起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犹豫,便忍了怒气,拱手道:“杨家大媳妇,当年的事是老夫不对,但老夫也是告诉吴王的,当年有过口头的婚约,虽拒绝地不狠,可却也表明了态度,反倒是你们杨家,不但拐带了老夫的女儿,还四处散播谣言,毁我袁家清誉,你们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好你个老匹夫!” 大伯的声音忽然如一道惊雷在身后猛然乍响,“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的话也说得出口,袁老匹夫,你的圣贤书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满月回头,见大伯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这边走来,杨立信死死拉着,“父亲,莫要冲动!” 这一声吼算是彻底惊呆了入住的房客们,不少人都打开了门出来看热闹。 这习惯,从古至今都未变。 只要哪里出了点什么事,不管是有钱没钱都要出来看一看,顺便指点下江山。 一看,哇塞!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居然连这儿的东家都出动了,咦,不对,那个在大骂的男人好似是这儿老板的亲戚啊! 什么情况? 看着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袁焕东忍着怒气道:“贤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就算恨老夫也不想你弟弟的名声受损吧?” 一句话把在气头上的大伯给打了个清醒,他冷着脸,道:“那你说去哪里说?” 袁焕东让开半个身子,道:“里面说话。” 满月没跟进去,只道:“大伯,大伯母,下面还有事,我去看着……” “月丫头也是以为外公也是贪慕虚荣之人,故而避而不见嘛?!” 袁焕东的声音响起,“老夫纵有千般不对,那也是你母亲的父亲,难道你要对老夫视而不见吗?!” 满月一个转身,怒气冲冲地道:“你不要说我母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母亲?!这么多年,你可曾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你可知我差点被饿死,你可知我被人替嫁,拿绳套上自己脖子时的绝望?!若不是您的一时私心,我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死,我更不需要小小年纪就出来抛头露面!” 她惊讶于自己的愤怒,感觉心底有股声音强迫着自己发出嘶吼,“外公?外公,呵呵……我父亲抱着我母亲四处求医的时候您在哪里?我在衙门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您在哪里?!” 一声声质问让袁焕东白了脸,满月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知道其实真正的愤怒是来自于原身的不甘与痛苦。 即使灵魂换了一个人,可曾经的痛苦却是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她犹记得她醒来时喉咙那火|辣的感觉,依然记得对着叶婆子愤怒地喊出,“再来打死”而咳出的鲜血…… 那怒气,那不甘,那血淋淋的控诉不是她的,是真正的满月的委屈! 那个12岁的小姑娘当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杀人魔王时,绝望地把头套进绳子里,那种心情谁能体会?! 袁焕东似是一下就苍老了,他看着满月眼里的泪水,嗫嚅着唇,也是泪水滚滚落下,“孩子啊!外公也不知外公一时懦弱会造就今日之错啊!孩子,若是我知道这世上有你,怎可能让你流落在外?” “小小娘!” 袁忠大哭,“老爷这十几年来一直活在懊悔中,当日吴王来提亲,老爷根本没答应,后来又派说客来,言语中多有威胁,老爷怕得罪吴王,只得说考虑下,想与杨家协商此事的……哪知杨家背信弃义,竟然怂恿我家姑娘私奔,这些年若不是老爷在承受着吴王的怒气,哪里有杨家的安稳?!” “笑话!” 大伯大怒道:“还要不要点脸?!我入你娘的……” 大伯真是被这话给气坏了,堂堂举人老爷居是骂脏话,跳着脚道:“好你个袁老匹夫,你居然颠倒是非!如此不要脸者吾生平未见!你要退婚也就罢了,结果就拿个书信来,居是连当面谈的机会也不给,你当我杨家是什么?!我七弟若是不逃,岂不是要被你们弄死?!” “什么信??” 袁焕东与袁忠傻眼了,“什么信?你说什么信?” “装,你还装?!” 大伯父气得直跺脚,大伯母也是被气得浑身哆嗦,抹着眼泪,也不怕众人围观了,指着袁焕东道:“你,你这老匹夫欺人太甚,事到如今居然还敢狡赖!好好好,信哥儿,你立刻回磐安,去老太太那把那信拿来了。呵呵,婆婆真是说对了,你这老匹夫果是又出幺蛾子,以为我们把信毁了?哈哈,婆婆英明啊!” 泥人尚有几分土气呢!袁焕东这大年纪了,被一个小辈当着这多人骂,再愧疚也该被骂出火气来了,冷笑道:“好,好,好,你尽管去拿,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起什么幺蛾子!不但散播谣言,把老夫形容成一个贪慕权势,卖女求荣之辈,居然现在还有什么悔婚书,当真是荒谬!” 说着又是冷笑几声,“你们拐带我女儿,害我女儿惨死的事我还未找你们杨家算账,你们倒好!” 重重哼了一声,他看向满月,道:“孩子,外公可以对天发誓,外公从未做过悔婚一事,外公唯一的错就是当时没更狠的拒绝吴王!你其他话可以不听,但这话一定要听!杨家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他说着就回了屋去,大伯跺脚道:“你可别跑,那字迹就是你的,等我们把信拿来,看你还如何抵赖!” 一群看客见大伯父转身,立刻也全回了屋里去,去向自己的主人禀报这八卦了。 走到三楼吧台那儿,大伯父颓然地坐在那儿,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身子忽然打起颤来,“不,不好!” 大家都是情绪低落,正在沉思,被他这么一喊,却是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桑玉芹有些埋怨地道:“一惊一乍的,被你吓死了。” “哎呀!” 大伯父忽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颤着声音道:“玉……玉……玉芹,你,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上当了?” “哈?” 满月心里一凛,其实她刚刚就觉得奇怪了。 那便宜外公看着神情也不似作伪,再说母亲都去世了,那个吴王这多年也没再闹腾过,外公还有什么理由狡赖呢? 如果是为了面子,他大可不必来;如果是因为自己与冷云的关系,他也应该过后几天才来,避开杨家人,拿捏自己不是更容易? 第171章 被耍了 这一思索便觉处处是疑点,不由道:“大伯父,当年来送信的是何人?” “这……” 豆大的汗珠从大伯额头上渗出来,忽然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惊叫道:“七弟,是大哥害了你啊!” 大伯母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夫君忽然发了什么疯。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了,可却还没捕捉到,再看满月,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更是诧异:这是怎么了? “大伯父!” 满月忽然沉声道:“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若是此事有诈,那么使诈之人是谁?” 哭号着杨守延忽然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哭声戛然而止,身子不经颤了下,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是面如纸色,喃喃道:“不,不会的,吴王素来宽厚……不,我杨家在此地立足百年,也有些名望,他不敢的……”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满月冲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大伯父等人去三楼员工休息的小屋说话。 大伯母心领神会,虽还有些迷瞪,但知兹事体大,扶着已有些虚软的大伯父往屋里走,顺便还嘱咐道:“信哥儿,你暂不要动,下去接待客人,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不许人靠近。” “是,母亲!” 三人进了屋,锁上门后,大伯母给大伯父倒了杯水,三人就坐了下来,谁也没说话。 杨守延喝了几口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略一思忖道:“此事若是有假,吴王嫌疑最大……” “可他这多年来并未寻找我们两家麻烦……” 满月摇着头,“我大明藩王虽无权,但到底是龙子龙孙,地位在那儿,且金人南下,大多宗室被俘被杀,此之前被李闯王又杀了一批,剩下的都宝贝着……” “虽国朝新法对皇室宗亲做了新安排,可地位在那儿,说几句话总是比一般人有用。若是他真要对付我们,不能撼动杨家和袁家,可把偷偷在外的父亲寻出来却是容易……” 满月一边分析着,一边看向大伯,“这多年,若是家里和外祖家真要下狠心小寻我们也是寻得到的……” 杨守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刚要解释,却见满月摆手道:“大伯不必解释,我理解祖母的苦衷。” 她说着便是长长叹出一口气,“祖母和外公不是没能力寻我们,是不敢啊!” 杨守延眼睛湿润,道:“十一娘,你是个懂事的……” 他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不错!我们的确不敢寻你们,概因吴王极为受宠。当年闯王打来,先帝为麻痹贼寇,故而代父总理朝政。此举是为拖延时间,好让崇祯爷能顺利到达南京,继而延续大明江山。” “后来闯王打入京城,先帝躲在百姓家,又因金兵南下,打了个闯王措手不及这才逃了回来。而先帝虽回来了,可他的兄弟姐妹就都遭了殃,只有长平公主活了下来……” 大伯父说到这里却是没再说下去了。 满月倒吸了一口凉气,颤着声音道:“不,不是说长平公主在金人那儿受优待,后来回来时觉愧见祖宗,在见了自己哥哥后不就自尽了么……” “沦陷时,长平公主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能想到那些?” 大伯母长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同情,低低道:“此事百姓或许不知,可在豪门大族间却不是秘密。大金为拉拢人心,对公主很是礼遇,公主之前崇祯爷替其物色了一驸马,名周显,金人替其完成婚礼……他们育有一子一女,后来侯爷打得大金议和了,所以公主也被放了回来。” 大伯母看向满月,低低道:“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们和金人议和已是丢了祖训,这样一个公主怎能活着?” “那,怎么?” 满月糊涂了,“难不成?没死?那这吴王是……” 大伯父用力点头,“这在上层不是什么秘密,君王仁慈,自己的兄弟亲人都死了那么多了,哪里能苛责当年才10岁的妹妹?所以换了个身份……” 大伯父给了一个“你懂的”眼色,又继续道:“而公主的孩子,一个就成了现在的吴王,还有个是现在的长乐公主。” 满月倒吸了一口了凉气,喃喃道:“所以吴王其实是先帝的……” “许是为弥补妹妹,所以吴王受宠至极……” 满月摇头,“公主与驸马是舍了自己皇室的身份,保全了皇家的脸面,先帝若是不格外恩宠,岂不是要让他们夫妇寒心?且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不觉珍贵,等没有的时候就觉好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先帝与公主都经历过那一难,特别是他这一代只剩下一个妹妹活着的时候……当这个妹妹回来,先帝一定是特别高兴的,可天下臣民的议论让先帝明白,这个妹妹他留不住……但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满月眼睛有些湿润,她忽然发现,无论是崇祯也好,先帝与长平公主也罢,他们曾经何等尊贵,可最终也只能被时代所支配。 在原先的那个时空崇祯没有跑,堂堂帝王吊死不说,还以发覆面,祈求贼寇放过百姓;帝王尚且如此,其他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而原本时空里的先帝,那个叫朱慈烺的家伙也是悲催极了,他的兄弟姐妹也没能逃过厄运,都惨死在了混乱中。 唯一活着的上平公主成了独臂公主,在金人的铁蹄下婚后不到一年就抑郁而终…… 所以满月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教科书会把“李”定性为英雄。他仇富,仇皇族也就罢了,尚能用阶级二字解释。 可他对百姓也没见好,每到一处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清军还不如! 这哪里是英雄?这分明就是一个土匪! 没有经历过乱世的人不会明白乱世苟活的痛苦。 朱慈烺懂,长平懂,所以他们做了一场戏,欺骗了天下人。 这样畸形的感情延伸到了自己外甥身上,也就解释了为何吴王会如何受宠了! 亲王的殊荣看封号就知。封号代表封地,可如今大明少了一半江山,许多也就是多个封号,啥地也没了。 可吴地就不同了。 吴地那是什么地方?江南旧地,最是繁华,给此封号,可见先帝对吴王是有多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 而先帝对吴王的宠爱还不止如此。不是先帝的儿子怎能封王呢?所以先帝竟然不顾朝臣反对,将自己的外甥改了姓,还过继给了皇后,也就是现在太后名下! 恩宠如此,可见这爱是有多浓烈! “所以父亲才要逃……” 伯父一脸颓然道:“那时吴王风头太盛了,所以我们只能将你父亲送走,还对外宣他不守礼法,被除了族谱……” “如此人物,若是真要寻父亲,又怎能寻不到?” 满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大伯母想了一会儿,这会儿她也彻底明白什么事了,略一思索,道:“十一娘的话有道理。” 可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喃喃道:“难道我们真被人涮了?可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受益者。” 满月吐出三字。 大伯父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难道是吴王妃?” “那时她还不是王妃。” 大伯母显然比较清楚后宅妇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只是吴王属意芸娘,芸娘无意,后来退而求其次罢了。” 满月眯眼,冷笑道:“看来我们都被耍了,好一个吴王妃。” “岂有此理!” 大伯父越想便越是这么回事,猛地又想起一个细节,道:“一定是她!玉芹你可还记得,七弟曾说芸娘有一闺蜜好友,因吴王之故相识,对她遭遇颇为同情,若是出逃必能成功!” “我怎么不记得?!” 大伯母的记忆也被打开了,“是了,那日我与你,还有婆婆与几个叔公我们在祠堂,七弟痛别祖宗,安慰我等时曾说过这话……” 大伯父瘫了下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我,我们被人耍了……七弟,我,我……” 他嘴唇哆嗦着,为自己当初的鲁莽后悔,更是不敢看满月,只觉自责极了。 “这事怪不得伯父。” 满月摇头,“是此人安排精妙,把两家的心思都算计进去了。” “好一个狡猾的狐狸。” 大伯母咬牙切齿道:“她这是算准了我们会碍于情面不再询问,只会决裂!” “大家都是忠烈之后,都是尽忠大宋的忠臣之后,盘桓在此几百年,一等一的望族,自是要讲究身份的,这人深谙人性,仅一招,便让我们两家断了往来,更是成了王妃……” 满月口气淡淡,可缩在袖子里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收紧。 此人如此心狠手辣,如今自己身份大白天下,她是否会放自己一马? 外公能找来,一个王妃要寻自己不说更简单? “现在我们只能祈祷吴王已不再寄情于母亲了……” 满月的手又慢慢松开,深吸一口气道:“不然侄女恐怕又得离家了……” “什么?!” 大伯震惊,“那个践人害得你父母如此,你竟是要忍气吞声吗?!” 第172章 杀机 也难怪杨守延要生气。 以孝治天下的古代,杀父辱母乃是不共戴天之仇,若遇杀父母之仇就是把人杀了,也会得到朝廷的宽恕,有的干脆无罪释放,还能因此得到天子的赏赐。 子为父母报仇体现的伦理关系正是儒家思雄的核心,而满月这情况,那个吴王妃可以说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 所以一听这话,杨守延第一反应就是满月打算回避了,也难怪要生气。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他们惹不起吴王只好忍气吞声,但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一来事情的性质变了,已上升到父母仇杀的性质;二来,先帝去了,吴王已不那么受宠。 要知道,吴王曾一度呼声很高,可是很遭太后忌讳呢! 若按照满月的想法,她虽气愤于对方的无耻,心底也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可她清楚的知道,此刻的她还太弱小,还未蓄积起足够的力量,所以她采取保守的做法,慢慢图之。 但有点可以肯定: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无论是为了死去的杨满月,还是为了新生的自己,她一定不会让人有机会威胁她! 女人嫉妒起来很可怕,那个女人心机如此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说她不会再来找她麻烦。 所以她现在也更加理解父亲了,或许父亲已察觉到了什么,故而再也不敢回去,又要再走科举路,如果对方是吴王妃的话,那什么都说得通了。 只是眼下得稳住大伯。 她想了想道:“大伯父,非是满月不孝,而是此事有关父母亲清誉,若是与吴王妃起冲突,我恐她把事闹大,我回家那日的情形大伯父可还记得?” “我明白了。” 大伯母叹了口气,接话道:“奔为妾,这始终是个隐患,很容易被人诟病。” “不错。” 满月点头,“且这一切只是我等推论,吴王再不济那也亲王,打狗还得看主人,我们无证据,怎能证明吴王妃暗自传书信,致使两家破裂呢?” 满月说着冷笑了一声,“我也总算知道母亲与父亲为何要一直挪窝了。恐那位就是想让吴王看到这一切,这位王妃当真是好算计,让母亲私奔,不但觉了吴王的心思,还可以用舆情助自己坐上王妃的位置,呵呵……” “十一娘,你当真是12岁么?” 大伯母眼里露出赞赏,“刚刚你伯父就点了几句,你便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就是那隐秘之事都看得比一般人清楚。而那吕王妃恐怕也没想到,就这几句话,你就把她揪出来了。” “可这样又有什么用?” 大伯父颓然地坐了下来,一脸懊丧地道:“她早设下圈套,等着我们钻,若不是你父亲机灵,又有李明生暗中帮衬,恐怕都轮不到你生下来。” 他用力地一拍桌子,“如此毒妇,不当人子!” 满月微微叹息了一声,嫉妒就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药,可以摧毁一切的良知,让一切欲孽都变得合理起来,这就是人性。 若不是父亲机灵,也许都等不到自己生下来,母亲便一命呜呼了吧? 想到这里又是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她在心里默默念着:“满月,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放心,我既借了你的躯体活下去,就会替你报仇!” 眼里的伤感一闪而逝,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 几个月前她一无所有,尚不惧权势压迫;如今她不但有了这大的酒楼,还有这多家人,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她都会战斗下去的! “如果这样分析的话……” 大伯母一脸凝重,“恐我们不去寻她,她定会来寻我们。” 大伯母不愧是大宅门里的当家主母,对于后宅女人的心思那是清楚极了,“满月现在是证明芸娘不是好女子的最好证明,当年她设下这圈套,就是要吴王对你母亲绝情。而从你父亲不断挪窝来看,显是计谋没得逞,唯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应也是知道李明生有接应你父亲,可这多年为何却是没了动静?” “许是吴王发现了什么……又或许……” 满月低低道:“又或许她见我娘已去世,再羞辱她没意思了吧……” “她难不成还想炫耀?” 大伯母冷笑,“如今你声名鹊起,也许她又觉你是威胁了。” “不能如此下去!” 大伯父忽然站了起来,“如此太被动了。” 满月看了自己伯父一眼,道:“伯父,您这几日劳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下再做打算。现在她不了寻我们最好,若是再敢来,给我寻到机会定要她好看!” “你可是有主意了?” 大伯母眼前一亮,被人这样戏弄,还搭上了自己亲人的命,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几年,谁的心里能舒服? 满月摇头,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就怕她不来,她来,呵呵……” 她笑得阴冷,“机会就到我手上了。” 大伯父与大伯母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起来,这真相来得突然,这让大伯父难以接受。 晃了几下,人好似一下苍老了许多,“我去歇息会儿,我这会儿脑子很乱。” 说着便去开门离去。 大伯母给了满月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追了上去。 满月坐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想了好一会儿这事,刚要起身,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都说你杨任尔的脊梁是精钢做的,怎么?听见对方是吴王妃却是不敢了么?” “谁?!” 满月一惊,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却见一男子站在那儿。只见他穿着绯色衣袍,嘴角微扬,斜靠在门上,脸上是一贯的刻薄嘲讽。 满月脸色一冷,看向门外,却见几个小厮不知去了哪,目光沉了沉,道:“这里的人呢?” “看不出你倒是真是个护短的。” 石琮站直了身子,推开她,径直走了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道:“刚跟着那女子下去了,应是你家里长辈吧。” “那你怎么知道?” 满月冷着脸,眼里甚至闪过了一丝杀机。 “你的心思很细腻,这儿弄得不错,但你似乎忽略了一点……” 石琮勾唇,细长的眼里闪着一丝满月都看不懂的光芒,“隔音却是不行啊……” “啪”的一声响,他打开折扇,微微闪着,“你勿用紧张,一般说话也是听不见的,可惜的是,那个男子似激动了些,而你……” 他一指窗户,“窗没关呢……” “你住隔壁?” 她眯眼,三楼员工的休息室在楼层尽头,已是比较隐蔽,但是刚刚事发突然,竟是没关窗,却是疏忽了。 不过隔壁如果是石琮的话,却是让她又安心下来。 眼里的杀机慢慢灭去,她注视着石琮,一字一顿道:“怎么?石公子是要替民女伸冤吗?” 一语双关,石琮不是傻瓜,自然听得明白。 他呵呵一笑,带着惯有的刻薄道:“你觉我像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么?特别对象还是你。” “如此最好不过了。” 满月笑起来,“我也觉石公子不似那等爱管事的村野鸡婆,如此民女就放心了。” “鸡婆?” 他冷笑,“几月不见还是如此令人厌恶。” “不讨您的喜欢真是小女子的不是,小女子这便消失,还望石公子能信守承诺,满月告退。” “站住。” 石琮坐直了身子,道:“我答应替你保密了么?” “那你想如何?” 满月知他进来就不会轻易算了,便又回来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些水,喝了一口道:“石公子想要民女做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石琮冷笑,“即使你现在是四知堂的人,在本公子眼里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 满月嘴角抽了下,她看着石琮,细细看着。 不得不说,石琮的确是个美男子。 目若星朗,鼻如悬胆,皮肤白如凝脂,虽有女相,气质阴柔,可却也不得不说这种美也是很赏心悦目的。 可惜的是,这人的嘴总吐不出好话来,所以满月看来倒去的,只看到了“可恶”二字。 “满月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石琮本被她忽然的凝视给弄得有些心头毛躁了,刚要发作,她却冷不丁地开口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一句话问得石琮呆愣在那儿。 张了张嘴,却是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己。 除了初次见面被她嘲讽了几句外,好似也没什么仇…… 那自己一个大男人干嘛跟她计较?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站起来冷哼道:“哼!我就是看不惯你的虚伪!” “我虚伪?” 满月笑了,“公子你坦诚吗?公子敢说自己为人处世半点虚伪都没有吗?刚直如海瑞者世上少有之,难道公子能自比海青天?!” 石琮脸色有些发轻,死死地看着满月,看着她倔强地扬着头…… 看着看着,不知怎地就想起同窗对于那天她在衙门的描述。 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何等豪气冲天的气魄?! 一如现在。 他在她的眼里寻不到半点因自己身份而有的谄媚,她是那样骄傲! 心不怎知怎么就软了,鬼使神差地道:“我送你的药膏涂了麽?伤口可还疼?” 第173章 实践出真知 此言一出,气氛为之一变。 满月瞪大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你是石琮吗?” 她忍着想去拉他脸皮的冲动,有些结巴地道:“你,你不会吃错药了吧?” 石琮脸一红,忽然暴怒,起身甩袖就走,“不知好歹!” 到了门口却迎面碰上一人,他呆了下,随即冷笑,又回头冲杨满月道:“不知廉耻!”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云只当没看见石琮,越过他身边,径直走了进去,脸上也看不出喜怒,“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往来,免得丢了身份。” “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人?!” 石琮停住脚步,看着冷云冷笑道:“冷侯爷别来无恙否?” “承蒙关心,死不了。” 冷云淡淡道着,走到满月身边,坐了下来,直接把石琮喝过的水杯往地上一扔,嘴里道:“什么东西,这么脏。” “你!” 石琮气结,可很有他便冷静了。 冷云此人惯会使激将法,不可与他动怒,那样只会自己出丑。 他冷静了下来,道:“今日杨姑娘酒楼开业,石某随爷爷特来道贺……” 他顿了下,又道:“刚刚酒席上不是已跟侯爷提过了么?侯爷怎还明知故问?” 哼! 杨满月你好好看看,此人气量狭小,非良配。 可惜的是,他从满月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又摆出见鬼的表情对着自己,那意思好似在说:“你给我道贺?特么怎么看着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呢?” 嘴角抽了下,侧过头不去看那丫头略带狐疑以及嘲讽的脸,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盒来。 满月瞪大眼,他还真带礼物来了啊! 可…… 为什么?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不是一向都很讨厌自己么? 圆盒打开了,满月又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 妈呀! 居然是西洋来的镜子! 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起码要百两纹银,更别提这做工还挺精致,上面镶嵌着好看的珠宝,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花了大价钱的。 他递给满月,又恢复了那翩翩公子的模样,道:“你不畏强权,苦尽甘来,终创一番事业,小小心意,祝你的酒楼红红火火,成天下第一楼。” 他这样客气,满月倒不好意思再给个冷脸了,福了福身,道:“如此贵重之物如何敢受?” “拿着。” 石琮把眼睛看向窗外,脸色有些可疑地发红,“听了你在衙门的事,你没给你的先祖丢脸。” 什么鬼?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仔细看下这家伙表情呢,却听冷云道:“我也准备了一份贺礼。” 满月这才发现冷云手里拎着一个盒子,他慢悠悠地打开,却见里面是一个金属做的狮子,形态惟妙惟肖,很是精致。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迥于中国风格的写实风格,一看就是一件舶来品。 与石琮送的镜子不同,镜面是西洋的,但外面的装饰一看就是到了中国再加工的。而这个狮子,特别是里面的银盒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西洋的气息。 石琮看着冷云,心里冷哼,这是要跟自己较劲么? 心里虽不屑,不过目光还是没移开。 这狮子做得很漂亮,不过若仅是如此的话,那也太没意思了。这样的东西虽一看就是海外之物,但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大明的工匠也是能做得出来的。 冷云把狮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把狮子倒过来,满月一下就激动了。 果然是发条! 只见他拧了几下,再放下,那狮子便在桌面上走了起来,头还一摇一晃的,很是好玩。 石琮瞪大眼,一丝惊异从眼里闪过,但他素来不服冷云,这样显得他无知的事怎么可能去问。 “这是西洋来的吧?” 满月惊喜地把那狮子拿过来,放在手里左看右看的,“好精致!还会自己动,里面应是有齿轮……” 一激动又秃噜了,冷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如何晓得?” 坏了! 满月一愣,随即道:“沈括写得梦溪笔谈里也说到过类似的东西,话说东京汴梁皇宫也有一个可自动行走的大钟,里面可提过,我猜应是差不多的东西。” 冷云点头,“倒确有其事。” 见满月完全冷落了自己的镜子,石琮心里吃味,很不舒服,冷哼了一声道:“奇巧淫技,大惊小怪!” 说着便是转身离去。 满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嘀咕道:“坐井观天,哪里晓得这东西若是放大了,那可是利国利民之器!” 冷云见满月如此不待见石琮,心里舒服了。 淡淡的脸上多了一点笑意,道:“他们这样的世家子素来眼高手低,不必置气。” 满月坐了下来,捧着那狮子爱不释手,“这是法兰西人送你的?” “嗯。” 他点头,“他们称呼他们的学问为自然科学,也说了类似的话。” “什么话?” 满月拧着发条,心里痒痒,很想拆开来一看,顺便心里也开始琢磨,是不是也得找些落魄的传教士来帮自己打工? 若是有了这些人帮忙,自己许多东西就能得以实现了。 “就是可利国利民的话。” “呵呵。” 满月笑了起来,“先民茹毛饮血,衣不蔽体时,燧人氏钻木取火,从此我等告别野人般的日子;后神农氏尝百草,又发明了陶器,你说这都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人的进步其实依靠的是工具啊!我们人不如马儿跑得快,单打独斗不如猛虎,可为什么却成了万物主宰?概因我们会利用自然之力,制造工具,你说这里面的装置要是放大很多倍,咱们的织机是不是可以自动织布?若是放到车马上,车马是不是可以自动行走?若是放到大船上,是不是可以无风迎浪,自动航行?” 冷云陷入了沉思,这设想很大胆,却不是不可以理解。 毕竟眼前这个小狮子就在自动走了。 “当然,我想放到车上,船上,织机上的东西肯定不能这么简单,还需好好琢磨,但若我大明的读书人少些夸夸其谈,多一些实干,把心思也放在这奇巧淫技上,你说我大明会不会成为世界第一大国?到时又何惧金人?整个亚洲都将会是我们的!” “你看过世界堪舆图?!” 冷云这下不淡定了,“你如何会知亚洲?那些欧罗巴的人就是这么喊我们这块地的!” “也是从洋和尚那儿看来的呗。” 满月有些心虚地道:“他们曾想拉我入教,我觉得好玩,虽没答应,但也从他们那儿知道了好多好万年的事。” 说着眼里便生出一丝希翼,“原来我们并非在世界中央,原来世界那么大。在那美洲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等着人去征服,暮时,你说在这大航海时代,我华夏子孙若是不能参与岂不是太可惜了?” 冷云思忖片刻,道:“你的优点就是善于思考,可惜了,若是男儿定能有一番成绩。” “呵呵。” 满月笑了起来,“我觉女儿家也好啊!不用担心思,我也不想干什么大事,只求家人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到老。” “在大激流下,若无实力又如何谈自保?” 冷云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如今开了海了,按说日子应是好过了,可却是北望京都,也不知何时能收复河山。” 满月都被他这一刻的脆弱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了,原来大叔这般忧国忧民么? “只要我们设定了目标,朝着目标坚定不移地做,总有实现的一天。” 想了半天,她也只说出了这句鸡汤来。 迷茫在男子眼里不过片刻就消散,听了她这话,不由点头,“理学盛行后,许多人都忘了事攻,依我看朱程理学修身即可,若要为国为民,还当陆九渊的事功之学。” 满月没急着回话,这是学术之争了,一个回答不好,可能会带来非议。 汉武帝废百家独尊儒,传世千百年,看着好似都是儒家,可儒家里面也是分派别的。为后人最熟悉的便是朱程理学。 除此之外还有心学,其中王阳明乃是代表人物。 说起王阳明,当真是一个与孔子一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此人能文能武,从陆九渊的学说中找到了一条道,从此心学便很受下层百姓与官员的欢迎。 为此,曾经的大明朝廷两派学者还做过斗争,但最终因理学乃是官方认定学说,势力庞大,心学派做到大官的寥寥无几。 而心学内部也不和谐,也分成了几派,秉承知行合一的坚持事功,而其他近乎禅学的理论又各成几派。 这也是杨满月一听这事就比较警惕的原因。虽然明知冷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但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谨慎些好。 见她不说话,冷云便道:“你久久不语,可是有疑虑?” 满月点头,“就怕隔墙有耳,引来非议。”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既你我志向一致,何必多知行合一,少谈论?” 冷云倒是意外,剑眉一扬,低低道:“你也觉事功利大于弊?” 这不废话嘛! 满月笑了笑,用了一句后世的话结束了这次讨论。 “实践出真知嘛!” 第174章 蚊子腿也是肉 “那群老爷都走了?” “走了……” 冷云显得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淡淡道:“这些人也是无趣,我一被外放到宁波的武将又有什么值得巴结的?一大半是来看我笑话的。” “天下臣民还念着你的好,就跟戚继光一样,自是要巴结着你的。” 满月一勾唇,“至于那些看笑话的不理就是了。” “法兰西。” 他忽然说出这三字后,又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自紫禁城沦陷后,除了朝鲜等几个小国,我大明已很久没外使来访了,上头很重视这事,就这几天圣旨就该下来了。” “你又要走了么?” 她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要去多久?” “护送是一定的,且是我将人寻来,不去也说不过去。” 他顿了顿又道:“一切看上头的意思吧。” “所以他们也未必是看笑话,起码有一半人是了巴结的。” 满月笑了起来,“好歹也是给祖宗脸上贴金的事,这些人算盘倒打得好。” 说着又一撇嘴,自嘲道:“我就说嘛!我一介女流,就是写出李清照那样的词儿怎又能引来这些大老爷的青睐?” 顿了下又道:“更别提我还不是李清照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有虚弱的时候?那你再作几首诗,没准就真能招来这些大佬青睐了。” “算了吧。” 她摇头,“且说写不写得出,就算写得出,我也看不想和官场的人打交道。个个都是老狐狸,说句话还得打腹稿,一不小心得罪了,以后小鞋穿到死,我福小命薄的,可受不住贵人们的贵气,会被压死的。” “可惜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不然我也想隐退了。” “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分明是恋栈权位,还说得这么好听。” “我若无权,离灭门不远。” 他忽然定定地望向她,“既如此还愿履行两年之约么?”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她有些恼怒,“我杨满月谈不上高尚,也有些怕事,可却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他笑了,霎那间,如芳华灿烂,忽然起身关窗关门,将她拥进怀里,低低道:“有你这话,我也得位极人臣。” 她翻了个白眼,嗔道:“少拿我做借口,我看你分明就是喜欢权利。” 顿了顿又道:“若是真不愿在权利旋涡,大可造船,我们出海去……” “不是你说得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非我们去荒岛上。” 他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若是河山收复了,我便与你去荒岛隐居。” “这可是你说的。” 她笑着道:“到时你也钻木取火。” “那你呢?” “我自然是洗衣做饭啊!” 他笑着道:“你倒轻松。” “嘻嘻,谁让你是战神。” 他抱起她,坐到了凳上,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把|玩着她的秀发,低低道:“你上回说得事,我帮你寻到好地方了。” “这么快?” 她来了精神,“那肥皂我可以做出最低等的,不用做香皂,基本无甚成本,就最差那等那去污能力也是猪胰子望尘莫及的,一大块8文钱可以用好久。我算过了,所有成本开支刨去,我等还有4到5分利润。” “这可是一颗摇钱树啊!” 冷云不由感叹,这小家伙当真是个宝贝。 也太会捣鼓了,居然能弄出这样的东西了,就是那些西洋人也觉不可思议,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这一定是一个受过西方教育的人。 想着就不由好笑。 华夏几千年,从来不缺聪明人。没有中国的纸,那什么欧罗巴岂能有今日辉煌? 文明的传承才是得以辉煌的关键啊! “你就这么肯定会有人买?” 满月一脸狐疑。 当时肥皂做出来后,冷云就说这个有市场,而且买得人不会少。 “小东西,你不信我?”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见她手里还抓着自己送的小狮子,不由心情愉悦,勾唇道:“哪怕不做那差的,就现在你做的那种桂花香皂,一块200文,多得人买,不,哪怕你卖500文,那些达官贵人也会趋之若鹜的。” 他勾起她的长发在鼻尖轻嗅着,漫不经心的脸上带起了一点嘲讽,“毕竟我大明的贵人们就是喜欢与众不同,你就是卖几两银子一块也多得人买。” “嘿嘿。” 满月笑了起来,笑得莫名阴险,冷云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这么一笑,刚刚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心情倏然没了,反是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这眼神…… 和那日看到银票的样子真像,怎么觉那双眼睛都成孔方兄了? “蚊子腿也是肉,这话你听过没?” 冷云摇头。 “那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的都是好猫,听过没?” 见冷云还是摇头,她的嘴角翘了起来,笑容越发阴险了,“如果按你这么说,那我便宜的肥皂要做,贵得香皂也要做。找几个制香的师父,再寻个大夫,我们可以弄成各种档次的香皂,还能做药皂或者美容皂,按照成分定价,哈哈,还能卖到日本,朝鲜,欧罗巴去!” 冷云呆了好一会,才道:“你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啊!” 她嘻嘻一笑,道:“我就当你这句是夸我的,收下了。” “你这酒楼我看不日就可名满我宁波了,甚至都会传到外地去,生意是差不了的,你还要那多钱作甚?” “咦?” 她一脸惊奇,“不是你说这肥皂可以卖得么?” 他嘴角抽了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由摇头道:“只是让你娱乐,你怎么搞得跟来真的一样,瞧你那兴奋劲!” “感情你以为是在过家家?” 她小脸一板,“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尽全力,这才是知行合一!” “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下她的鼻子,带着一丝宠溺道:“瞧你这小样儿……” 她撇掉他手,气鼓鼓地道:“认真做事有什么不对么?对了,你给我找的地方靠谱么?可不能远啊……” “离你这酒楼近着,不远。地方也宽敞着,以前就是卖脂粉的,我都给盘下来了,后面加工,前面还能售卖你的肥皂,一举两得。” “多少钱?我给你。” “你我谈什么钱?” 他一下就不悦了,“君子有通财之义,何况你我夫妻?” “可我会觉得占你便宜了,会觉欠你的越来越多……” 声音戛然而止,他含|住了她的唇,轻声道:“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还,给我做一辈子饭……” 他的声音沙沙哑哑的,眼神温柔极了,她的心跳不由加速,明明想避开脸,可却又似着魔一般,舍不得避开。他狭长的黑眸好似变成了深潭,漆黑幽深的,好似要将自己吸进去一般。 心跳好似漏了一拍般,不由自主地就闭上了眼睛,总觉这一次有些不同,她居然主动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回应令他狂热起来,眼里闪烁的光芒好似要烧起来一般,闭上眼,刚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十一娘,十一娘,你在里面吗?我是九妹。” 满月吓了一跳,慌忙挣脱冷云,冷云却是一把拉住她,起身整理好她的衣服,才道:“去吧。” 禽|兽! 这两个字忽然在她脑海里蹦跶出来,看着某人神在在地坐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便觉这二字越发适合他了。 平复了心情,前去开门。 “十一娘,你果然在这里啊!” 杨九妹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屋子,结果一看冷云也在这儿,顿时傻眼,“你,你怎么?” 她狐疑地看了满月与冷云一眼,忽然拿出了姐姐的样子,训斥道:“十一娘,你与侯爷虽定亲了,可到底还没成亲,你们独处一室不妥,大大的不妥!” 满月嘴角抽了下,扯开话题道:“九姐,你找我?” “是啊,我听说……” 她忽然对满月使了个眼色,冷云见此也便起身道:“你们姐妹说话吧,我回衙门去了。” 顿了下又道:“对了,你写的话本拿来我看下,你不说你印刻了一些了么?” “都在一楼柜台了,等明天早上就发出去。” 杨九妹听得两个眼睛发亮,连连道:“十一娘,你真是天才啊!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你刚刚是没看见,那些人都跟疯了一样,你这书要火了!” 满月笑了笑,其实这主意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以前看网络小说里面看来的桥段。 她把自己写的凡人传给雕版印刷了一部分,等明天就发出去,若是效果可以,也许慢慢还能做些广告呢! 穿越小说也许不靠谱,但有些点子也是能试一试的,毕竟一人智短嘛!我等穿越者不仅要拾古人牙慧,就是后人的智慧也是要采取的嘛! 只要风险不大,干嘛不一试呢? 冷云点了点头,神情又变得冷淡,走到门口时道:“明天早上我过来。” “知道了。” 见她走了,杨九妹本能地松了口气,对满月投去一个佩服的眼色,道:“十一娘我真服你了!这侯爷冷得跟冰块似的,你还能跟他谈笑自若,就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又不吃人。对了,九姐,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第175章 被嫌弃的大佬们 “啊!” 杨九妹惊呼一声,跳脚道:“一搅和我都把正事忘了!我爹让你今天别回去了,晚点他让人把东西都拿来,把那边的院子退了,以后跟满仓,七婶都住店里。” “这是何道理?!” 杨九妹鬼鬼祟祟地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爹说来这的贵人多,你们住这儿安全,晚点王先生来了也住这儿。” 顿了顿又道:“谁知道那坏女人会不会再下黑手,她这么坏,若是吴王还念着你娘,她必是要来找你麻烦的,还是住这儿安全点。” 满月思索了下,道:“小心行得万年船,大伯父的担忧不无道理。” 顿了下又道:“其实咱们这酒楼还未彻底完工,后面还有好多房需要改造,既如此的话,索性留一进院子就自己住了,也省得再去外面租房。” “早该如此了!” 杨九妹一脸羡慕,“十一娘,我真羡慕你,自由自在的,才12岁已是有这大产业,以后去了婆家也不受气……” 满月心里一动,忽然问道:“大姐如何了?” 一说起大姐,杨九妹便是一脸懊丧,情绪低落地道:“还能如何?听了我的话倒也回去为了两个孩子抗争了一番,结果那畜生又偷偷虐待她,我都不敢再出主意了。” “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 满月叹气,“大姐要是不强硬,总归要被欺负的。” 顿了下又道:“九妹,你回去时带上我的书信,然后带着大姐一起来玩吧,当是散心。” “啊!” 杨九妹自然是愿意的,可一想到大姐已出嫁,不由忐忑地道:“能行么?” 满月嘿嘿一笑,道:“只要大伯母出面就一定行。” “怎么做?!” 杨九妹兴奋了,就算大姐不能离婚,可若是能带她出来散心,暂时脱离魔抓也好过在那儿受苦啊! “我晚点就跟大伯母说,这儿来的贵妇人也多,我什么也不懂,想请大姐来帮忙……” “好主意啊!” 杨九妹拍着手,一脸兴奋道:“那个翁溥必然不敢得罪你,这下大姐就能出来了!” 她说着就一把抱住满月,在她脸上一亲,嘻嘻哈哈地道:“十一娘,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足智多谋,我以后都听你的!” “……” 满月嘴角抽了下,您老才是姐姐啊! “九姐跟大姐来了索性也住一段时间再回去嘛,我好多事都不懂,一个人也无聊得紧,我们姐妹也好做个伴。” “嗯,嗯!” 杨九妹连连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去说。” “不急。” 满月道:“我先去让人给留几间二等房,晚上都别回去了,等下午空点,我们就去把东西拿来,那屋子我们再转租给他人好了。” “十一娘,你思考问题都是走一步看几步的么?” 杨九妹眼露复杂,“我既羡慕你的聪明,可却也心疼你。你一定是吃太多苦了,有时觉你就跟我娘似的,对着你,就像对着她老人家,太沉稳了。” 满月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素来跳脱的杨九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吐舌|头道;“你说对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 她倒是一句玩笑,可杨九妹却是听得心越发疼了,“十一娘真乃我辈女子楷模,大姐若是有你一半坚强,她就不会如此了……” 她的眼里闪着泪花,杨满月再次被她这种真挚的感情感动了,不由拉住她的手,用力攥紧,沉声道:“只要大姐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 杨九妹反握住她的手,低低道:“谢谢你,十一娘。” —— —— 生意的火爆出乎了满月的意料之外,等她下楼想给自己家人留几间标准间却被告知所有客房已满。 满月也是觉有些诧异,虽然开张前她的确发了一些宣传单,用了一些现代促销手段,可这生意好成这样,也太令人吃惊了! 再仔细询问,才知原来好多还就是冲着她名头来的。这个答案不由让人蛋疼,这些大明的读书人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难怪古人喜欢开文会比诗词呢,原来这就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啊! 自己被荣怀打着的时候抄了那样一首,啧啧,自己是不是该再找机会去展示下自己的风骨,然后再抄一首? 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想起那滋味,算了,还是别找抽了,被打屁|股可不是美|妙体验呐! 既是没房可住了,自然也只能回去住了。 好在那个吴王妃就算要下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的,所以租用地暂时还是安全的,而且也只是晚上睡觉嘛,大多时间还是在店里的,索性还是等后面的房间全改造好了再搬也不迟。 只是如此一来,有一进院子是不能做客房用了,好在那个地方以前也是原东家的住所,稍微改造下,也就十天功夫便能住了。 大伯父见事不可为也不再勉强,只是提醒满月不能单独出去,一定要派自己子弟跟着。看着大伯紧张的样子,满月心里发暖。 他定是为此事内疚所以才紧张过了头,才会这样。 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安慰道:“大伯父,你不必紧张。也许只是我们多想了,再者现在吴王也不如以前了,那个女人未必敢来。” “唉!” 杨守延长长叹息了一声,颇为伤感地道:“我乃长兄,护弟弟安全乃是我的职责。当初要不我下妄言又怎会害得你父母没了性命?我要如何跟祖宗交代?死了也没脸见父亲,更是对不起娘……” “别人有心害人,想躲是躲不了的。” “不行!” 大伯父的面目又变得狰狞了起来,“这个仇一定要报!那个该死的吕氏,一定是她使得诡计,我现在就去找你外公,只要他没撒谎,那就可以肯定这事就是吕氏捣鬼了!” “不可!” 满月立刻道:“大伯父,不可明着去!我们得暗暗的来,面上还要装出不和的样子……” 杨守延张了张嘴,反问道:“你可有主意?” “晚些时候我做小厮打扮,给他们送水去。” “你不清楚当日的事,如何辩证?” “大伯父你手书一封,把当日的事说清楚,我看看外公怎么回答。” 杨守延琢磨了下,道:“只能如此了。” 说着便是提笔写书信,满月把信收好,打算明日早上再行动。 今日是开张的日子,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管那个吴王妃会不会来,日子还是要过的。 到了晚间的时候,一盘账,心情低落的大伯父总算是有了点笑容。 大伯母更是暗暗咂舌,一天下来利润居然有上千两之多,这样算下来,一年不是得有有几十万两的银子入账?! 大伯母被这个数据惊到了,可一旁的满月却是有些不满意,只听她嘀咕道:“都是那些大老爷,没事来这儿干嘛?简直就是扰民嘛!他们不来,包间就能做生意了;他们来了,不但耽误做生意,还白吃白喝的,不然就我们一个包间起码能有3,40两银子入账,如果按他们吃的标准,得有5,60两利润!这十几个包间给他们一占,我少了几百两银子,可恶啊!” 大伯母嘴角抽了下,替那些老爷们掬了把泪。 那样的部堂级的高官居然被一个小女子赤|裸裸的嫌弃了,在其眼里的价值还不如银子可爱,想想也是心塞啊! 不过十一娘这想法危险啊!不行,我得纠正过来,“十一娘,这话可不敢说。往日那些大人物咱们请都请不到,能来咱们这儿白是白喝也是咱们的荣幸,他们这么一来,以后就在这地面上谁还敢找你麻烦?” “我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才苦恼啊!” 满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跟个苦瓜似的,“唉!我也想目光长远,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跑了,这才知道,这目光长远原来这么贵啊!大伯母,我这是心痛啊!” 她捂着胸口做活宝,陈氏与桑玉芹忍不住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心情低落的大伯父也被她彻底逗乐了,指着她道:“你这孩子,都哪学来的?大家闺秀可不能掉钱眼里去……” “嘻嘻,大伯父,君子才视金钱如粪土咧!我一小女子不讲究!” 顿了顿又道:“大伯母,大伯父,今天一天下来,我也看到好多问题,咱们跑腿端茶的是够了,可这读书认字的雅人却是少。今天你们也看见的,那真是往来无白丁啊!侄女觉着是不是在家里再寻些人读书认字的过来?也不要什么功名不功名的,能帮着一起打点打点就行。” 她说着又看向桑玉芹,道:“大伯母家里也是顶好的,可能帮帮侄女?” 这话真是熨帖极了。 桑玉芹就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人,一句帮帮她让她心都软了。 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就冲她这真诚的态度,我桑玉芹也不能坑她,必须给寻些可靠老实又有能力的人给她。 杨守延也是安慰,孩子不忘本,惦记着家里人,这是多赤城的孩子啊! 明明家里什么都没给她,自己还糊里糊涂地害了她父母,可她对我还这般信任…… 七弟,你放心去吧,以后满月和满仓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第176章 外公 任凭桑玉芹与杨守延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世上居然还有穿越者这种生物。 行事如此周全,哪里像个12岁的孩子? 一想到她这般早熟乃是生活所迫,夫妻二人就更多了一丝怜惜,桑玉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你就放心吧,大伯母定帮你好好物色物色。” 满月一脸感动模样,连连点头,接着又做出羞涩模样道:“其,其实侄女是有个不情之请……” “哦?” 桑玉芹一挑眉,颇为意外地道:“你有何请求?” “大伯母,你看今日来的人如何?” 满月一脸惶恐,“那些大老爷也就不提了,还有许多的贵妇人过来。也得亏我那靠窗的位置都设置了竹帘,只肖一拉,便也算个小雅间。不然今天这雅间被大老爷们占了,这些贵妇坐哪去?总也不能与男子一般坐大堂便吃吧?” “嗯,也幸好你想得清楚,今日才没出丑。” “是啊!娘!” 杨九妹忽然插话,“哎呀,娘,今天都吓死我了呢!幸亏你在这里,不然那些贵太太还不知如何打发。” 满月差点为杨九妹欢呼了,这马屁拍得高明啊!坑也挖得好,现在就等大伯母往下跳了。 果不其然,桑玉芹听了这话,眉梢间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冲杨九妹呵斥道:“瞧你那毛毛躁躁的样子!还是当姐姐的呢,一点都不如妹妹稳重。” 她喝了口水,故作云淡风轻地道:“再说有甚好怕的?那些女子固然来头不小,不是那个老爷的太太,就是那个贵人的千金的……可咱们杨家也是望族,哪里需要怕她们?” “大伯母说得是,怕是自不用怕。不过大伯母,九姐说得也有道理。咱店门对街开,招揽四方客,讲得就是一个和气,不惧任何人,但也得让人宾至如归。今天得亏大伯母您在,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说着便忽然福身道:“所以侄女斗胆,恳请大伯母出面请大姐过来指点满月几天,也好让满月跟着大姐学一学如何与贵妇人打交道。” 桑玉芹呆愣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半掩着嘴就笑了起来。 “我道是什么事呢!” 她边笑边指着满月与杨九妹道:“你们两个绕半天,就为这事?” 杨九妹讪讪而笑,满月则也是摸着自己鼻子道:“这不怕大伯母不同意么?毕竟大姐已是他人妇了。” “这哪的话?” 桑玉芹一笑,放下茶盏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为娘家事操劳不该。可这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这个妹妹如今不容易,她当大姐的回来帮几日忙也是应该的。” “那……” 满月故作迟疑,“这样会不会让大姐难做?” “有什么难做的?” 桑玉芹忽然口气有些凛然,“你将来可是一品夫人的命,翁家再厉害还能比得上侯爷?你都开口了,还不识相,那也太不识趣了。” 满月与杨九妹一惊,大伯母这口气,这话……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杨满月看了杨九妹一眼,见她神色不大好,想了想便道:“大伯母这样说满月可不敢把大姐喊来了。所谓家和万事兴,若是让姐夫家以外我们以势压人就不好了。” “呵……” 大伯母轻笑了下,也不知是不是满月的错觉,觉得大伯母这声笑有些阴冷的感觉。 “他们就是这样以为又如何?” 大伯母的面目忽然变得有些扭曲,“到底是爆发户,没教养的东西,弄个粉头回来也不怕脏了自家家门!!” 满月与杨九妹同时松了口气,刚刚看桑玉芹这样,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大伯父冷哼了一声,却是没发表意见。 显是大姐夫娶一个青|楼女子并且冷落正妻的行为已让这个岳父也看不过去了。只是碍于男子面子这才没做评价。 “这事你放心吧。” 大伯母拍拍满月的手,“你大姐最近在家里也不顺,你这时让她来也好,一来散心,二了也算你这个妹妹替她撑腰了。” 满月连称“当不起”,福身谢过桑玉芹后,便又扯开了话题。 如此说到了老晚,把明天要做的事也都敲定后,一行人才出了酒楼回家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满月与陈氏便已起身了。 匆匆赶到酒楼,从后门而入,一切都按照昨日商议的进行。 早起做早点的早点师傅与伙计们很是诧异,这东家未免太勤快了吧?这早就来了? 心里暗暗惊心,幸好没偷懒,不然可就糟了。 满月与陈氏上楼,去了三楼的工作间,把早准备好的衣服换上,等到了送热水的点,便让把三楼的伙计换下,自己亲自去了甲丙房。 三楼的伙计是个机灵的,昨日那场闹剧也看到了。见到夫人与东家这早过来,还作这打扮,便明白东家这是要偷偷见自己外公。 不但没大惊小怪,反而是做掩护。 在他看来,到底是血脉亲情,东家要如此还不是怕了大爷责怪?大爷可是举人老爷,看着就是个古板的。 “小东家,您放心去,小的在这里看着。” 满月不由好笑,不过戏还要演下去,只得忍着笑意道:“那你在这儿陪着夫人,我去去就来。” “是,小东家!” “满月,你可小心些。” “娘,我又不是去做什么,你们都太紧张了。” “你不紧张干吗偷偷来?” 陈氏点了点她脑袋,“就知道说娘,显是心里也晓得小心使得万年船的。” 满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那我去拉!” “嗳,快去快回。” 满月提着热水来到甲丙房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听到声音传出来,“谁?” “送热水的。” “我们老爷还没起身,你们晚些来送吧。” “现在不要,马上就没热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声音一下近了,门被打开,一见门口站的人,袁忠一下睡意全无,激动地道:“小,小……” “要热水吗?” 满月使了个眼色。 “要,要,要!快,里面请!” 袁忠让开半个身子让满月进去,又探出头四下看了下,见走廊里无人,立刻关上门,嘴里连连道:“老奴给小小娘请……祈奴!你这混账,你怎么起床了?!!” 满月张大嘴,怎么也不会想到衣柜暗道里会走出来一个少年,且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 那小家伙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道:“忠叔,谁来了?老爷还没起呢,可不敢……啊!你,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你是谁?!” 祈奴下意识地夹住自己的双|腿,手也捂着,可再一想,自己穿着衣服呢! 可等他看清楚自己的打扮后,却是闹了个大红脸。 原是衣服都歪了,整片胸口都露出来了,还露着个肩膀。 袁忠大骇,上前一把挡住,连连作揖,“小小娘恕罪,他,他不是故意的……” “罢了……” 满月摇头,“不过一个小毛孩还谈不上男女大防,不知者无罪,是我来得冒然。” 哈? 袁忠只觉哔狗了! 祈奴都比您大2岁呢,您说他是小毛孩? “啊?!” 祈奴惊呼,“你,你是,你是……” 他惊叫一声,捂着脸就缩回了暗道里,而里面则传来了袁焕东的斥责,“祈奴?!你咋咋呼呼地在做什么?!还让不让我睡觉?!” “老,老爷!” 袁忠又激动了起来,跑到卧室门口,“回老爷,是,是,是小小娘来了,是,是,嗯,就是月姐儿来了!” “什么?!祈奴,快,扶我起来!” “您慢着些,不着急!” 满月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功夫,袁焕东便出了,见着满月那一刻,他的眼圈一下就红了,颤|抖着却是不敢靠近,只道:“孩,孩子……” 说话间眼泪掉了下来,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满月从怀里掏出大伯的书信,起身行了一礼,道:“外公,我今日……” “再,再喊一遍……”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激动的外公给打断了,“再,再喊一遍。” 满月抬头,看见的是一个满含期待的眼。 那眼里没有世间的任何功利,有的只是一个老人对亲人的渴望。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他对母亲的思念以及……自责!!! 心一下就软了,上前扶住他,道:“外公,您坐,满月给您请安了。” 这一刻,满月愿意相信这个老人,因为眼神是无法骗人的。 “嗳,嗳。” 袁焕东老泪纵横,看着满月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是外公不好。都是外公怕事,若不是外公软弱,你父亲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是外公对不起你们,孩子……” 年过半百的老人哭得撕心裂肺,满月的眼睛也红了,爷孙二人对望而泣,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满月吸了吸鼻子道:“外公,你仔细眼睛。满月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想问您。” 她擦了擦眼泪,把大伯的手书递上,“这也是大伯的意思,您一看信便知……” 第177章 义务 “怎,怎么会这样?!” 袁焕东把信看完,“老,老夫从未写过这样的信,不,不,老夫根本连口信都未叫人带。而且老夫已明确告诉吴王,你娘有了婚约,只是,只是吴王那是势大,我,我说得比较委婉……” 袁焕东一下就站了起来,双目失神地道:“难怪……难怪了……难怪你娘要不顾名声跟着你父亲出逃,如此说来,那个来带口信的人也很可疑!!!” 满月心中一凛,忙问道:“外公,什么口信?” 袁忠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了,见老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上前搀扶住,道:“小小娘,之前有个王府的长随过来,言语多有威胁……” 满月眯眼,琢磨了下道:“难道那长随有问题?” “照这么看,我看那吕氏问题很大!” 袁焕东忽悠又回神了,咬牙切齿地道:“吴王是无意中在诗会撞见你娘的,至此一见倾心。而如此一来,吕氏就尴尬了。对,这事一定是她做的!她现在是吴王妃,她得利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袁焕东好似魔怔了一般,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老夫怎么会这么糊涂,信哥儿那样的谦和君子若不是受大巨大威胁,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恨老夫还觉她与芸娘是好友,居一直奉她为上宾……” “老爷,老爷!” 袁忠脸色都变了,袁焕东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看着就要背过去气去,使劲地拍打着后背,道:“老爷,您可要撑住啊,不然五姑娘就太冤了……” “对,对,对……” 袁焕东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颓然地坐了下来,见外孙女脸露关切,心里微微好受些,想了想才道:“虽没确切消息,但老夫也曾听到流言,说王府本有意选吕氏为妃。只是后来老夫以为王府怕丢脸,逼得有婚约女出逃,这才这般说……” “老爷,现在看来,应确有其事。五姑娘与吕氏的相识如今看来也似那吕氏有意为之……” 满月闭上眼,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着,声音略有些发颤地问道:“外公,吴王后来什么态度?” “我,我没敢说你娘跑了……” “那您怎么说的?” “我说她得了恶疾……” 话到了这里却是没再说下去,而满月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如此说来,起码面上我们没因此事与吴王交恶?” 袁焕东愣了下,忽然支吾道:“不能这样说……其实我觉他应是知道你娘跑了,那个长随又来了几次,言语多有讽刺与不满,我都送与财帛……” 说到这里袁焕东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一个最主要的关节被打开,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也会变得可疑。 他颤着声音低低道:“月丫头,你在怀疑什么?” “外公何须再问孙女?” 满月看向袁焕东,“外公心里也有答案了,不是吗?” 气氛忽然似凝结了一般,变得无比沉闷。 满月慢慢地喝着茶,心里盘算开了。 事到如今,似乎已很明朗了,问题的关键是:那信到底是吴王指使的,还是是吕氏自作主张,而吴王是睁一眼闭一眼? 可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满月来说似乎都很不妙。 因为有一点可以肯定了:吴王对母亲出逃是知情的! 至于后面为什么没再追究,却是只有吴王自己晓得了。 或许是母亲死了,他觉得没必要再追究了…… 这大概是最好的猜测了,也是唯一能解释他为什么没再为难父亲的原因;又或许,在这其中,吕氏反而最后起了积极的作用,她不想自己丈夫再与母亲有瓜葛,在其中做了手脚,反而护得父亲十几年平静的生活。 袁焕东心里沉重极了,如果吴王是知情的,那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想到自己还把害死自己女儿的人当成座上宾,老人家想死的心都有了。 满月见他失落,怕大起大落有损老人家的身体,便低低道:“虽说父受诛,子复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如果是吴王,孙女觉着咱们还是忍了吧……” “什么?” 袁焕东的反应与杨守延的一样,眼里满是震惊与愤怒,“他们可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你,你这不孝子!” 满月长长叹出一口气,低低道:“不然又能如何?吴王虽不如从前,可他只要不是谋反,我们便不能那他怎么样。而我袁杨两家却是有上千族人,难道外公要让他们一起陪葬么?他不是辅国,也不是中尉,而是亲王啊!!” 袁焕东张了张嘴,哆嗦了半天,最终无力地闭上,瘫在沙发上道:“如此大仇,难道就算了?” “有机会给他们添堵也好。” 满月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他们最好不要再来惹我,不然我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的,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若是平日定是要惹来笑话的。可才满月嘴里说出了,却觉她真能做到一般。 “你,你打算如何?” 满月笑了起来,“既如此,我们就不必演戏了,两家和好就是。另外,外公,这世上以小博大的事多了去了。自变法以来,这些宗人多有不满,虽可在本城经商,可除了亲王,郡王,其他宗人却是半点好处都没。听闻吴王家大业大,孩子不少,端得是风|流王爷,很多宗人可都是眼红着。” 袁忠心里一颤,这才发觉,自己这小小娘哪里是不报仇?她只是在忍耐,寻找合适的时机报仇。 袁忠想对了! 无论满月心里怎么想的,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不给父母报仇那是要遭到唾弃的。而在这样的时代里,你若品德有瑕疵,那就是做什么事都是邪恶的。 所以不管满月愿意不愿意,她都得拿出态度来。哪怕是蜉蝣撼大树! 就算整不了吴王,但若是把吕氏弄倒,那她也算尽了为人子的义务了! 孝道,是这个帝国最高的道德标准,连天子也不能免俗! 除了算计满月父母的是天子,否则就算去亲王也一样要跟他讨要说法,不然就是不孝!这官司打到天子跟前去,满月都必须做出态度来! 这都叫什么事啊?! 满月也是无奈。 好好的农家女种田剧本,怎么搞得现在变成复仇记了? “你的意思是……” “这宁波的宗人也不少,其他不提,我听大伯说,这吴王可是有好多个儿子的,呵,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袁焕东眼前一亮,随即阴测测地道:“月丫头说得有理,老夫这便回去打听,打听。” “外公不要冲动。我们装着无事就好,若是他们来,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那样岂不是太被动?” 满月摇摇头,低低道:“我不是吴下阿蒙,就是看在暮时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她说着便是苦笑了一下,心里暗道:“终究还是要借大叔的势了!” 可心里也想开了,若是命运注定他们是必须要缠|绕到一起的线,那么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 毕竟现在哪怕自己浑身是嘴,说自己与冷云没关系也没人会信了。 就是冷云说得那样,从他在定海县把自己抱起那一刻起,天下人都认定了自己是他的妻,摆脱不了了。 袁焕东看着这个外孙女,她是那样瘦小,才十二岁,可行事老辣,目光长远,颇似30多岁的人,欣慰的同时,心里也是酸楚。 若是自己当初决绝一些,是不是也不会给了别人机会?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女儿女婿是不是现在还活着?而满月也会是大家闺秀,而不似现在,明明认祖归宗了,可却依然要出来做事。 袁焕东也是大家族出生,对于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也可以很肯定这是满月自己的主意!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 其实人这东西,很薄情的。 就算是亲人也是如此。 她不在那个家长大,带着个弟弟回去那可是要分家产的。至亲是没意见,可其他人呢?能保证么? 也只有从那家里再出来,再为家族做点贡献,这才能平安。 袁焕东想得清楚,竟猜得丝毫不差。 满月需要一个家族的支持,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当一些东西揭开,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地可怕。 “袁忠,去把东西拿出来。” “是,老爷!” 一个匣子被拿了过来,袁焕东递给满月,道:“孩子,这是外公给你的见面礼,除此之外,还有你娘的嫁妆,她命苦,你帮她收着吧。” “这,这怎么可以?!” 满月连忙拒绝,因为袁忠已把匣子打开,除了一些首饰外,她看见的就是满满的田庄与铺子的地契。 这个东西她可不敢收。 “唉!” 袁焕东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许是罚我当初软弱,这十几年我袁家子孙凋零,你娘虽是排老五,可你如今也只有两个姨娘在世了,其他都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去红了眼,低低道:“老夫一共就2个儿子,结果一个病死,还有一个眼睛也看不见了。几个孙儿也养不大,到现在只有一个还在膝下承欢,可也才九岁……” 第178章 血债血偿 满月暗暗吃惊,忽然觉得自己这便宜外公也是够苦的,可在感叹之余不免又要多想,会不会有人在其中捣鬼呢。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的确是很敏|感。因为来了这么久,她发现古代越是有权利的人越要面子。比如那叶戚与李明生的女儿。 开始或许还是因为利益,可争到后面不就是因为一个脸面嘛? 被迫害多了,处处吃这些有钱人的气,有时满月也觉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可在这法制缺失的年代,她又不得不多想。 如果自己是吴王的话,为了一个面子会不会一错再错呢? 脑子很纷乱,也不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老人家的好。张了几次嘴,最后只无力地道:“外公莫要伤心了,以后满月也会孝敬你的。” “嗳,嗳。” 袁焕东连连应着,擦了擦眼角,道:“所以把这些东西都收好。这都是你舅舅与两个姨娘同意的,他们都希望我能找回你,到时也好一家团聚。” 满月心里发暖,其实她就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上辈子亲情的缺乏让她特别珍惜家人,在这点上她几乎无法拒绝任何与她有血脉相连的人。 见她还不收,袁焕东有些生气了,“长者赐,不敢辞,丫头,你不听外公的话?” “那……” 她起身跪下,磕头道:“孙女多谢外祖厚赐。” “好,好,好!” 见她收下了,还给自己行大礼,袁焕东笑了,很是开心,连连把满月扶起来,左看右看,道:“真像啊!这眼睛,这眉毛,鼻子跟芸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 袁忠见小小娘终于给老爷行了大礼,心里也替老爷欢喜,擦着眼泪道:“老夫人若还在,定是要把小小娘捧在手心里的,跟五姑娘长得太像了,老夫人最是疼五姑娘……” “唉。” 袁焕东想起老妻微微一叹,道:“莫说那些事了。丫头,你现在去把你伯父请来,这事我们得说清楚了,都是误会,可不能让别人如意。” “嗳!” 满月也擦了擦眼泪,道:“孙女这就去!” 等满月一走,袁焕东便问道:“袁忠,你怎么看?” “回老爷话,小小娘聪慧,又是冷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有他护着,您可以放心了。” “之前我就有些怀疑了,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袁焕东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太阳已是升起,他推开窗户,一阵凉风卷进来,带起阵阵凉意。过了金秋月的金黄,到了十月的深秋,已是满目萧瑟景致。 他看着下面天井院里已有人走动,不由冷笑。 吴王!这回老夫拼了命也会保住自己的外孙女,这笔账你等着,老夫早晚要拿回来! 与杨家的只有一人为官不同,袁家有好几个子弟为官,比如是袁焕东就是进士出身,只是仕途不顺利,又看不惯官场那套,便寻了个借口辞别官场了。 别看他膝下子孙凋零,可当年为官也是交了几个好友的,如今都在京里做到大官了,因此家里好几个子弟得他照拂,所以他在家里依然是家主,地位牢不可破! 这些子弟官位不大,可在这个讲同乡,同年(科举一届录取者为同年),同窗情谊的年头,人只要在官场走着,那利益关系铺开来可是吓人的。 也许未必斗得过王爷,可起码能让对法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呵……” 袁忠见主人家忽然冷笑,心里不由一颤,低低劝慰道:“老爷莫要难过了,您可是家里的主心骨,仔细身子。” “天子一日日大了,眼看就要大婚,大政就要彻底奉还了,你说天子会知当初他这所谓的长兄一度呼声比他大么?” 袁忠心里一凛,身子越发佝偻了,低低垂下半个身子道:“老爷的意思是?” “咱们这新天子……” 袁焕东低低道:“不是庸主啊……他把姑爷踢到这里来,表面看是不合他意,可谁又知是不是保护?” 袁忠心里一惊,惊呼道:“难道……” 袁焕东看向袁忠道:“不是猜忌,而是简在帝心!不然那群朝臣为何要挑唆?冷云可是托孤大臣,都被挤出京城了,可他们却还是不放心……天子把他放到宁波,你看可有什么限制?他可是又升官了……” “那,那……” 袁忠欢喜地搓手,“如此一来,老爷还担心什么?我呸!奴才也早就怀疑过了,只是苦无证据,现在两家一对话,什么都清楚了。” “那又如何?” 袁焕东冷笑,“我们依然没证据,而且就算有了证据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把他抓取受审么?” 他长长叹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楼下天井院子里的老槐树,此刻许多叶子已飘离枝头,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挂着,秋意的寒凉已如此深刻,今年的冬天会特别寒冷…… “小小娘说得对,他是亲王,身份特殊,除是谋逆我们拿他无法。不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本非帝裔,若是失了帝心……” 话到了这里就不能再说下去了,袁忠与祈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自家老爷自辞别官场后就再也没露出过杀伐的一面了,如今猛不丁地又见着,袁忠只觉背后有些发凉。 他隐隐约约想起老爷刚刚为官时的模样,不由感叹时间飞逝,这杀伐果断的模样自己都快忘了呢! 随即便如打了鸡血一般,道:“老爷,现在当如何?” “等杨家长子来了再做打算。” 他看了眼袁忠,道:“你去整理下,去楼下弄点早……” 话还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正是杨守延。 只见他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手里拿着托盘,二人照面,都显得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杨守延才行了一礼,迟疑了半天终是没把亲家两个字喊出口,反是称了袁焕东的别号,“玉山先生别来无恙?晚辈带了一些朝食,一起用些否?” “大善!” 袁焕东把他迎了进去,几个伙计把早点放下后,便是离去。 杨守延坐了下来,道:“这叫小笼包,是月丫头发明的点心;这是虾仁饺,这是豆腐汤,都是月丫头亲手做的,您尝尝……” “好极!” 袁焕东也不废话,拿起筷子就吃,顺便吩咐道:“你们俩也去楼下找些吃的吧。哦,对了,住房不是送两张朝食券么?你们拿着去吃。” “是,老爷!” 屋内一下就安静了,一老一少默默吃完早饭,又静静地品了一会儿茶,谁都没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杨守延才道:“亲家公可有打算?” 袁焕东看向他,昏花的老眼陡然射出两道寒芒,沉声道:“你我两家先祖都是大宋灭亡时逃难至此,都立有祖训不做蛮夷官,盘桓此地几百年,不敢说是一等一的望族,可如此被人戏耍,你道该如何?” 杨守延抿了一口茶,随即重重地放下,眸子里闪着阴冷的光芒,一字一顿道:“血债血偿!” “好!” 且不说这一老一少如何筹谋的,再说满月下得楼去没多久便见冷云带着青云来了。打了个招呼,安排他们坐下后,便去厨房亲手做了几个早点。 一来是给伯父带去给外公,二来也是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 皮薄馅美的小笼包是这个时代所没的东西,加了皮冻在里面,更是汁水丰沛。吃的时候在勺子里放上一点点醋,把小笼包放在上头,咬开一个小口子,当热气微微散去的时候,那丰润鲜甜的汁水也流到了汤勺里,和着宁波特有的米醋,吸到嘴里,只觉汁水鲜甜,米醋恰到好处的缓解了皮冻肉馅的油腻。 等那汁水吸得差不多了,再把嘴对着那小口子,到了这个时候,里面的汁水也不烫了,这时放开口子用力吸也不怕会被烫着。 吸完了汁水,再沾上一点醋,就着略带韧劲的皮儿将小笼包一口吞下,顿时口中面皮清甜有嚼劲,肉馅鲜香淳厚,组合在一起咀嚼着,就是小笼包的精华所在。 汤汁很重要,可小笼包的真正精华还是在皮与馅,而汤汁不过是真正美味前的开胃小点。 除了这个,她还特意给冷云做了一碗小面,虽功夫还不到家,还是自己乱琢磨的,但这心意显是让某个汉子愉悦,看着她的眼神都直勾勾的,那模样好似要一口吞了她般。 她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吃着小笼包,见这人这样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发烫,瞪了他一眼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这里虽是办公之处,可也会有人来的。” 冷云没接话,只吃了一口面,虽与家乡的味道有些差别,可依然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乡情。鲜香麻辣的小面承载着她对自己的心意,就是有些微不同又有什么打紧? “怕什么?” 他吃了一口,目光更是帜热了,“没我的允许,谁敢进来。” “霸道!” 她一撇嘴,可随即瞪大眼,道:“你等会儿,你等会儿,我的伙计为什么要听你的?!啊?凭什么没你的允许,我的伙计就不能进来?到底谁才是这儿的老板?!啊?!” 第179章 自助早餐 冷云连头都没抬,把最后一口小面吃下,擦了擦嘴和手,淡淡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有什么区别吗?” 她张大嘴|巴,陷入了呆滞。 很想说“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但在这个讲道德的年头话到了嘴边还真说不出口。 见她陷入呆滞,嘴角还带着油花,他勾唇一笑,伸手揩去她嘴角的油花,语带宠溺地道:“再吃些,你太瘦了。” 她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道:“我就是吃不胖的体质,今天已吃了很多了,吃不下了。” 他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刚刚见你眼睛有些红肿,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愣,没想到他是这么细心,心里顿时暖极了,低下头,低低道:“我外公来了……” “哦?” 他一扬眉,对于满月父母的事,通过交谈,他多少也是清楚的。这会儿听见袁家来人了,想起他们的行为,多少有些不齿,神色有些不悦地道:“来做什么?如今你名满宁波,便又来认亲了么?” 她摇摇头,“外公昨日便来了,但事情好似不是我们想得那样……” 她说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一遍,然后便定定地看着他,苦笑道:“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吴王?” 他眯眼,“十几年前他呼声很高啊……” 随即又面露不屑,淡淡道:“此人虚伪矫情至极,会做此事倒也不奇怪。” 见她眼露诧异,他便继续道:“我与他倒也有过几次往来,初次见面的确颇能引人好感。身为亲王却毫无架子,只是多言语几句,便觉城府极深,是个伪君子。” 顿了顿又安慰道:“他非先帝子,这在朝里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他呼声最高时也不能成事,现在你更不用怕他,他若找你麻烦,告诉我,我自有法子收拾他。” “可我听说吴王根基不浅,许多人都觉他礼贤下士,支持变法……” 她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而我听闻现在的天子年岁虽小,可,可脾气颇为古怪,有些像世宗帝……” 世宗就是嘉靖皇帝,在位四十多年,整日迷信道教,好好的帝国被搞得乌烟瘴气。 更是重用严嵩这样的谄媚之臣,更有严嵩子严世蕃在下面大搞党同伐异,勒索官员,夏言,杨继盛等忠义大臣皆被他陷害致死,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嘉靖对他们的放任。 是的,嘉靖虽是不上朝,整天修仙,可对朝臣的控制却是除去太祖,成祖最厉害的一个。 而满月听说现在的小皇帝脾气与这位皇帝很相似,从冷云的事就看得出,喜欢玩嘉靖那一套,愚弄朝臣,不把臣子当人看。 她口气变得忧愁起来,“马上天子就要大婚了,大政奉还,他并不支持变法,而吴王的呼声必然又会高起来。” “你倒做了不少功课。” 冷云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她苦笑,“昨日推理出吴王可能为陷害父母的凶手后我便询问了伯父朝里之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得有些准备。” 冷云沉默不语。 一个12岁的姑娘有次远见与谋略怎能不令人吃惊? 他想起历史上的那些大官,忽然相信有一种人是天生的谋略家,天生会做官的。 可惜了。 她是个女子,不然以她的资质,细心栽培,将来的成就难以估量。 可惜了…… 他一勾唇,心里又暗自得意,如此女子,会是他的妻不是更好?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 她回答地干脆,“即使我有心报仇,可那件事无证据,根本无从下手。对方不是小民,是亲王,且是个身份特殊的亲王,他在朝里是有人的,我不得不谨慎对待。为今之计,也只能等他们寻上门来了。” “若是他们不动呢?” 他一挑眉,“父母之仇不报了?” 她垂下眼,低低道:“若能如此,何尝不是幸运?父亲隐姓埋名,不将此事告诉我,岂不是就希望我不要去报仇?” 她说着苦笑了一下,“怕就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若籍籍无名,或许能让他们放手;而母亲出走,对于吴王那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羞辱,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在意脸面,得知我是他们的女儿,恐不会让我轻松过日子。” “嗯。” 他点头,“人心也算进去了,做得好。以我对吴王的了解,呵……” 他嘴角扬起,勾起一丝嘲讽,“这等伪君子最好脸面,怕是不会作罢。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心上了,有我在,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短暂停顿后又道:“再者,沽名钓誉者最在意名声,他若不来也罢了,来了,捅出去够他喝一壶。” 一丝阴冷在冷云眼里闪过,随即又恢复平静,拿起手巾擦了擦手道:“我去衙门了。” “嗯。” 她点点头,“中午我送饭来。” “哦?” 他笑了起来,刚毅的脸瞬间柔和,低低道:“打算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吃?” 她一眨眼,做了鬼脸道:“保密。” “小样!” 他亲昵地揉揉了她的脑袋,弯腰在她唇上啄了下,道:“等你。” 说罢便是大踏步地离开。 满月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以后他都吃自己做的爱心便当,心里也是甜甜的。 谁说爱情只有收获才是幸福的?有时付出也是一种甜蜜啊! 吃完早点,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昨晚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起床,虽说身份尊贵,可他们对于宣传的早餐很是好奇。 完全自取自拿,不限数量,入住的每天还赠送两张免费的早餐券,这不是要亏本么? 这群大爷完全忘了他们入住的房间,哪怕是标准间都要二两银子一晚上。 二两银子在大明可是能做很多事了,够买几石大米了,够一家四口活上两三个月。 区区一顿自助早餐算得了什么?再说这些有钱人都是有地位的,平日油水也多,哪里会狂吃? 满月都算得清楚,如此做也不过是让这些有钱人感到物有所值罢了。再说后世的酒店可都是提供免费早餐的,区别在于好一点差一点罢了。 当然,如果觉得下楼自取有失|身份,也可以让人送,吃的不收钱,但得加100文小费,这都是给伙计的。 所以那些伙计是巴不得这些大爷不要下楼来,因为那样他们就赚得多了。 不过他们今天注定要失望了。 明朝人的好奇心不是一般强,只见这些大老爷们果是亲自下楼来看新鲜了。 其中不乏相识的人,如此更妙,大家也不要小厮伺候了,索性搭桌,于是这早餐变成了吃早茶。 韩玉东是地地道道的小港人,家里原本是做生丝生意的。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不错。 二十多年前天子开海,他的老子是个有眼光的,做起了海贸。二十多年的累积,已然成了宁波的巨商。 虽说是个商人,可韩玉东在读书人圈子里颇受欢迎。 他总是自己拿钱出来办文会,且本身也是生员,为人又豪气,时常资助读书人。 一来一去的,就有了及时公的称号,在读书人里颇有些面子。 这归林居改造时就在大作宣传,他对那个发传单的手段可谓是佩服到了极点,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 所以昨天一开张他便来了,顺便预定了甲字号的上等房。 对于他这样的海商来说,一天5两银的上等房也不过是毛毛雨,远没看新鲜来得重要。 而最关键的是这儿的东家也是个传奇人物啊,自是要看看的! 昨天来一看,一品这儿的菜果是不凡,他这样的人自然是点杨任尔亲手做得菜。 他留了个心,只点了一道,他要做个对比。 先是吃了其他大厨做的,感觉很惊讶,这儿的大厨不是以前老板留下的么?怎么才一个多月功夫的时间,厨艺进步就如此了得? 在他看来,这水准已赶上京城那些一流的酒楼了。 这儿的大厨被杨任尔才调|教一月就如此厉害,那杨任尔做得菜又是什么滋味? 他果断下筷子,这一尝,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 太好吃了! 宁波最普通的一道焅菜居然被做得这样好吃,这杨任尔难道真是灶君跟前的仙童下凡么? 韩玉东形容不出来这菜的味道,只觉好吃的让人觉得亲切,好似母亲的手艺一般,就是有那股味道。 所以他对今日的早点也是很期待,听闻这早点里,但凡需要馅料的,那可都是杨大家亲手做的。 昨天吃的是菜,今日吃点心,不知杨大家点心水平如何呢?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下楼来,可一看后却是傻眼! 这么多花样?! 特意打造的长条桌子被拼接到了一起,上面铺着红色的绸布,再上面则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点心,早点。 他粗粗一看,就自己眼前这条光包子就不下七八种。除此之外,还有各色饺子,煎馄饨以及面食等。 再看另一边,更是惊异,这一排是用来放粥的,他看了看,粥就有好几种,有小米粥,大米粥,还有黑糯米粥,红枣粥等…… 第180章 大家来娱乐 “这个杨大家出手也太阔气了,这样好的早餐居然都是免费吃,还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也不怕亏本么?” 韩玉东心里暗暗嘀咕,拿了一个素馅的包子,夹了两个虾仁煎饺,转了身,发现其他桌上还有豆浆,饮料以及各色小菜,不由暗暗咋舌,也太丰富了。 走过去一看,发现有雪菜肉丝,腐乳,秘制黄豆酱,凉拌海带丝,咸鱼,焅菜等,暗自点头,都是他喜欢吃的。 可喜欢归喜欢,可肚子却是装不下这多。他看见这里都有牌子,写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等字样,这分明是要大家珍惜粮食,不要贪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若是餐盘遗留者甚,按量另收取费用”。 初见时,这牌子让他很不舒服。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岂能做那等事? 可到底是出生商贾之家,见识不凡,静下心来一想也觉有道理。 毕竟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先礼后兵不失为君子。 取了一些自己需要的食物,刚准备走,却见有人在现场做煎蛋以及下汤馄饨,想了想,馄饨是吃不下了,吃个煎蛋倒是不错。 索性便过去,学着其他人排队等候。 他在本地也算名人,刚刚拿早餐时便多有人跟他打招呼。现在大家都在此排队候着,便也攀谈了起来。 “韩兄,觉这归林居如何啊?” “甚好,甚好,心思精巧,物件新奇,某观那香皂一物颇为神奇,也不知这儿的东家是否贩卖,这等东西若是卖到京城,必是大受欢迎。” 如果卖到日本朝鲜,那利润更是大,那儿的人就喜欢咱们这儿的新奇之物。 不过这句话他却是没说,国内的生意他不想染指,江浙一带行商之风盛行,举业也发达,达官贵人多了,在这儿做生意可不容易。 倒不如往外走,那些欧罗巴人对中国的丝绸,瓷器可是很感兴趣的;而日本,朝鲜,吕宋那儿的人则对这种精巧物感兴趣,海外生意比在国内好做多了。 所以几乎是本能的,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哎呀,那香皂真是神奇啊!我那小妾一用,啧啧,皮肤一下又白又香的……” 说话的人给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一脸荡漾地道:“晚点问问这儿的伙计,这东西卖不卖,若是卖,买个十块八块的回去,也好让家里的大小娘们乐呵下。” 韩玉东笑笑道:“严兄,到你了,咱们拿了煎蛋边吃边聊。” “好,好好!” 很快几人便拿了煎蛋,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才吃了一口,话匣子还未开呢,便见来了一伙计,手里拿了一摞纸,行了个礼道:“几位老爷,昨日李大家说的评书本店都刻录下来了,这是赠送给入住贵客的,你们需要了留一份阅览么?” 一听是昨天的凡人成圣传,立刻都连连点头,嘴里还夸道:“哎呀!你们东家真是雅人,住个店请我们早餐不说,还送书看,好极,好极。” “多谢公子夸赞。我们小东家说了,客人们花了钱是来找舒坦的,我们一定让所有来归林居的贵客都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不然可就是对不起大家花的钱了。” “好啊!” 韩玉东不由赞叹,“能替客人着想,就冲这话,我今日还要再继续住。你们这儿的服务可真好,昨天那澡堂子我也泡了,这儿师傅的手艺真不错,被这么一捏,回去再睡你们那软床,一|夜好眠,比我家里可舒适多了。” “能得贵客夸赞,小店荣耀至极。” 王小二带着得体的笑容,弯腰道:“老爷,我们柜台那儿挂着一个意见簿,贵客若有什么好主意或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写在那儿上面,我们东家会亲自看的。” “哦?” 几个贵公子来了兴趣,“你们东家就不怕有人找茬么?” “瞧您说的。” 王小二笑了起来,“我们东家说了,不怕大家找茬,大家找茬说明是看得起咱们,咱们得虚心接受,这样才能做得更好。” “了不起啊!” 一个年轻公子不由拍手,“杨任尔果与一般商贾不同,能作出那样诗词的女子岂是一般庸人?真是想与她同桌把盏共饮啊!” “你当心被侯爷打死。” 另一个年轻公子嗤笑道:“人家可是枭王爷未过门的妻子,你看人也只做菜,几不露面呢!” “呔!你这呆子会不会说话?我可无半点非分之想,只是纯粹敬佩杨任尔为人与才情罢了!” 王小二自觉这个时候待在这儿不好,行了一礼便赶快走了。 韩玉东看着王小二逃似的样子,不由摇头。 女子出来做事免不了总会遇见这样的事的,虽然大家可能真无那个意思,纯粹是仰慕,但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也是。 像杨任尔这样的传奇女子,天下哪个男子又不想一睹芳容呢? 昨日远远一见,更是惊|艳于此女容貌;而比容貌更出色的是那气度。 往那儿一站,笑容淡淡却得体,有股淡定自若,雍容雅贵的感觉。好似寒风里的一朵雏菊,虽不起眼,可却清冽,直接,不容忽视。 这样的女子不需任何粉饰,也不用自报家门,只要站在那儿你就能一眼辨认出来。 无他。 气质太特别了。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写得出那样豪迈且有风骨的诗词;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敢与恶吏抗争,这样的女子若说男子不动心,那真是骗鬼了。 想起那个小姑娘的身姿,韩玉东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拿起包子,佳人此生是不可得了,远远观望,能吃到她做的菜也是满足。 韩玉东有理由相信,像他这样想的男子应不少,才女总是吸引男人爱慕的,既人已有婚约,那远远看着也是一种福气啊! 吃着包子,不由感叹,一个素馅的包子都能做得如此好吃,这个杨大家早晚有一日真得会成为天下第一厨! 吃她做的东西简直就是享受,感动之余能让人心灵获得平静,来这归林居才一天,韩玉东便觉已爱上这里了。 几个同伴还在斗嘴,韩玉东听着他们的斗嘴,吃着早点,享受着这深秋的宁静早晨。 刚把一个包子吃完,却见戏台上来了一个人,拿出一张纸来,竟是读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愣,再仔细一聆听,不由对杨满月大感佩服。 原这是一份类似邸报的东西。所谓邸报其实与报纸差不多,只是不面向大众,只对官员开放。 这儿有门道的人多了去了,一听这内容便知刚刚读的是朝廷上月颁布的法令;而他们佩服满月的可不是这个。 以杨任尔此时的名声,就算没有冷云,要凭自己手段拿些邸报还是能办到的。 因为这也不什么大事,朝廷是不管你们是否把邸报外借的,若小民愿意了解朝廷动向,那真是巴不得咧。 现在大明大有唐宋之风,政治环境很宽松的,是读书人的天堂! 所以读邸报不稀奇,稀奇的是杨满月不知去哪搞了一些本城的民生之事来。 从今年秋收状况到邻里吵架奇闻,甚至是官府动向都有。最后居然还说了一段海外奇闻,居是欧罗巴的事,真是神了! 此刻的明朝虽已开海,可对世界的认知却依然匮乏,许多读书人都想知道海外的事,可却是没有渠道。 于是满月索性把前世历史,地理课上学过的东西拿来忽悠了,这年头,她杨满月敢说自己是懂西事第一人,就没人敢说第二。 甚至不客气地说,就她这个文科生肚子里的那点化学,生物,物理知识拿出来都可以去西方当大学者了,她这般说谁又能去印证? 再说她完全可以往西夷是和尚身上推,这种博眼球还能让客人娱乐的事不做才是她傻呢! 韩玉东几人越发觉得这旅客费付得值了。 这年头的人少娱乐,有了钱除了买地造房子也不知要做什么好了。就是娱乐吧,也无非听个小曲,下个饭馆子,再不济去青|楼转转,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享受了。 哪里像现代人娱乐生活那么丰富? 看看这些人听个八卦都如此如痴如醉就知我大明百姓精神世界是有多匮乏了! 忙完的满月出来看着这些人的表情,不由勾唇,这条路她是走对了! 一群人吃着早点,听着八卦,想想不过瘾,那些从宁波闻名而来的人索性又让小厮去柜台续费,一下子定上了好几日,反正这儿回宁波有五六十里路,干脆多住几日再说。 里面的人嗨皮,外面的人也嗨皮疯了。 昨天没住到房却听到评书的人免不了要一阵吹嘘,才一个晚上,凡人传已是红遍小港。 那超乎常人的想象,不可思议的构架立刻勾起了人们的注意力。 一些空虚寂寞爱yy的人对这归林居心痒痒了,纷纷前来打算听个书,可一问消费却是吓尿了。 人均消费居然要上7,800文?我滴妈呀!这哪里是听书,这是要命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快乐起来了!纷纷在城里赞叹杨大家的心善! 因为每天的评书都被印刷下来了,一份几文钱,他们可是消费得起的!如果这个钱也拿不出,那也没关系,可以问同学借嘛! 于是奇观上演:归林居外面每天都多了一群崔更者,到了后面居然连黄牛也有了…… 第181章 市恩 “了不得,了不得!” 王小二气喘吁吁地跑到后院,站在院子里就大呼了起来,“东家,了不得了!四千份全发完了,那些人还在嚷嚷着要买!” “什么?!” 在屋里正在操作着娱乐计划的满月听到这消息都惊呆了! 从小报开始售卖,到现在才半个时辰,居然4000份都卖光了? 她陷入了呆滞,边上被喊来抄书的几个落魄书生也是傻眼了。 4000份,按照之前的约定,每卖出一份小字报他们就能拿一文钱,这儿一共就两个人负责为满月抄书,也就是说,就这半个时辰他们已一人赚了2两银子了? 之前那三个读书人满月看着是个人才,感觉给自己来抄书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索性让他们去前面管事,顺便应付政aa府;而抄书的事她则是另请了两个临时工。 这二人不是长期雇佣,一日之间也只需这个时候过来,没固定工资,就拿提成。 本来这样的事一般读书人也不愿的。可谁叫人家提供早餐和午餐呢?对于徐汇与凌江这两个落魄到底的读书人来说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不但保持了读书人的脸面,没有折腰事商贾,还能填饱肚子,起码一天两餐,还有肉,饿不死了。 至于那个小字报能不能卖出去,其实开始他们并不报太大希望。话本是不错的,可撑死了又能卖多少呢?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就这半个时辰居然把印刷出的4000份小字报全卖光了!一天2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 二人头有些发晕了,可怜的,穷了二十多年了,忽然乍富,感觉幸福的要死掉了! 满月总算合上了嘴,算上人工,一份小字报成本才5文,卖8文,也就是这1个小时内她杨某人已有12两银子入账。 与酒楼的收益比看着好似不起眼,可问题是今天才第一天,而小说这种东西一旦入坑了,基本会弃坑的很少! 不要忘了,现在可不是21世纪,而是娱乐超级匮乏,一本论语都卖成天价的17世纪呐!!! 满月眼里发光了,江南素来是科举之地,读书人真可谓是多如狗。以前只是听人这样说,可没具体概念。 可现在!! 她勾起唇,笑得高深莫测。 小字报成本低,不需要排版,买得人越多她成本越低,而等发行量上到几万时,就可以顺带接广告了。 她忽然发现,这是纸质传媒的好时代啊! 反正她就是印小说,不讨论国事也无人会来烦她的。再说有荣怀的事在前,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动她也是要掂量着的! 想到这里不由精神大作,深吸一口气道:“立刻通知刻印的师父,再加印3000份!” “是!” “东家……” 徐汇有些不解道:“之前4000份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我们既然准备加印了,为何只印3000份?” 满月笑了起来,道:“你肚子饿,饿到不行的时候是不是最想吃那些你只听过却没吃过的东西?” 徐汇呆在了那里,有些木讷地道:“这,这与肚子饿有什么关系?” “你们听话了,这种手段叫作饥饿销售法!肚子越饿越是不给吃,等吃的时候才会往死里吃。换句话说,我们越是限制数量就会越火爆,让得不到的人心里痒痒。” “那,那这3000我看也别印了……”凌江道:“这样不是更好?” 满月勾唇一笑,道:“你这就不懂了,我现在加印不过是跟那些抄手抢些生意。你们想,这书一火,别人一定会手抄吧?既然都能手抄了,我们再加印太多很可能会滞销,所以3000份足矣!” 顿了顿又道:“等到了明天,我们可以加到1万份,卖完就不加印了……” 徐汇眼里一亮,他感觉自己好似捕捉到了什么,“下面的情节都在东家掌握中,如此说来,想要知道下面的事,就得先看我们的小字报,这,这……” “源头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不着急抢食。” 满月接上了话,“慢慢观察,减低我们的风险,还能使得需求更旺盛,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嘛?!” 徐汇与凌江你看我,我看你,气氛陷入了鬼一样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那二人才合上嘴|巴,竖起大拇指,道:“高!高!实在是高!” 满月笑着道:“两位先生志在科举,满月不敢奢望两位先生一直留在这儿,就希望两位先生能遵守我们的君子之约,莫要将稿子外泄,到时等先生们科举时,满月自有答谢。” “东家说这话却是侮辱我等了。我二人虽落魄,若不是东家收留,恐是要饿死。如今不但自己能吃饱,还能养家糊口,哪里能做那等畜生一样的事?” “满月自是信得过先生们的人品的。只是满月自小孤苦无依,总被人欺凌,所以……” 她面露哀戚,两个不过二十多的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样?他们面对的不光是才女东家,还是一个菜12岁的小姑娘啊! 当下便想起自己的身世,也是贫苦若斯,心里生起同病相怜的怜惜,连连安慰道:“东家莫要难过,我等晓得你的难处。说起来,东家真是我辈楷模,虽你行得是商贾之事,可一个女子能办下这多产业却令人敬佩!我等如今有了着落,一日只需上工一个时辰,不耽误读书,来日高中,定来感谢东家今日善举。” “这话言重了。” 满月也是个会就坡下驴的,立刻改了称呼,“我与先生们投缘,不知可否称呼一声兄长?”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欢喜地道:“求之不得!” “那徐大哥,凌大哥我就不客气了。” 她露出小女儿的娇俏,“我找两位哥哥是因为我需要你们,可不是什么市恩,你们可千万别这样说。”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暗自点头,这话说得太令人舒服了,这个小姑娘将来的成就恐远不止如此啊! 几人又是一番客套,对满月来说,稿子外泄会打乱她所有计划的,所以还是得做些市恩之举,将来也好便于控制。 先市恩,再提要求,这一刻,属于宁波人的精明一览无余…… 第182章 失落 袁焕东在归来居住了三天才回去。 两家也不避讳谁了,那个吴王爱怎么就怎么。单打独斗才是找死,大家得团结起来,才可能抵抗住别人一次又一次的陷害! 离别的时候自然免不了一阵哭诉,分别的时间太久,短短三日,60里路的距离,对袁焕东等几个当事人来说也如分离死别一样让人难受。 不过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有些事他必须回去调查清楚。而且与杨家没矛盾了,其他的家里人也是得过来见见的。 袁焕东不让满月离开小港,在他想来这里是冷云的地盘,外孙女在这里起码是安全的,那些人投鼠忌器,不会敢动手。 但出了小港就不好说了。 袁焕东失去了几个孩子,年纪又大了,对亲情格外重视了起来,加之又觉对不住满月,自然是小心又小心。 袁焕东走了,杨守延也得走了。杨九妹自是一番难过,但想到这回回去能把大姐弄来,自己以后也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心里的伤感便少了不少,分别时哭了一会儿便又忘了忧愁。 日子好似又恢复了平静,满月白天做菜,教自家厨子做菜;晚上则去系统受虐,一段时间下来,归林居名满宁波的同时,她的厨艺也越发精进。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她设计了一个有隔层的食盒,每天做了菜放在里面,冷云吃的时候便还是热乎乎的。 几番下来,她现在去军营就跟回娘家一般,门口的军汉看见她都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夫人”,起初还不好意思,特别是那些当兵的还起哄,可十来日下来,脸皮厚了,只当他们的打趣是挠痒痒了。 冷云最近心情都特别好,每天等她过来送午饭已成了一种习惯,若是来得晚一点便得派人去催,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才这些时日,冷云便觉一日不吃她做的东西便不习惯了。 到了点没过来,人就开始烦躁,有几次自己都走到门口去看,直到人来了脸上才会柔和一些。 自打满月给冷云送饭后,这些大明的兵哥哥们就陷入了患得患失的情绪里。 本来他们的头就是个喜怒不定的主儿,现在多些笑容,自然是好的。 可很快他们便觉着不好了。 冷云治军相当严厉,心情不好时更加严厉。本以为多了夫人送饭,他们的老大开心了能少操练他们一会儿呢。 可他们哪里想到,老大开心了反而操练更厉害了! 这真是…… 哔狗了哇! 高兴得往死里练他们;不高兴也得往死里练,这也太特么痛苦了! 若不是冷家军待遇好,伙食好,他们都想跑路了! 没女人疼的侯爷可怕,有了女人疼的侯爷更可怕啊! 这日吃完了饭,冷云也没了别的事,便对满月道:“好久不去街上走走了,我们去走走吧。” 满月自然叫好。 说实话酒楼开张到现在她也没个歇息的时候,能有机会偷个闲暇自是乐意。 小港不大,前面转到后面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小港的繁荣。 说是小镇,可却有着不下县城的繁华。 卖脂粉的,卖首饰珠宝的,卖粮油的,成衣铺,酒楼,鳞比栉次,热闹极了。 二人并肩而行,自是要引起围观。不过也许是冷云在这里久了,已是熟脸,民众虽有些好奇可却没围上来,只是见了二人行个礼便揭了过去。 如此一来,满月也不再紧张兮兮的,不然被人围观的感觉可着实不好。 一路走一路看,男子不慌不忙地跟着,脸上虽是淡淡的,可眼里却饱含宠溺。 见她蹦蹦跳跳地去看捏面人,不由好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随即眼眸又一暗,她真得太小了,也不知何时能张大。等她张大,自己都老了。 这个认知让男子颇为不舒服,又想起宁波府有个名医,于养生上颇有建树,自己是不是也得让人开些膏方,保养下? 不然…… 他神色郁郁,看着她如一只花蝴蝶一般,穿梭在人群,想起自己大了她十一二岁,等自己50的时候,她才40不到,一个暮暮黄昏,一个正午艳阳…… 心情一下就糟透了,见她在看浇糖稀,脸上带着雀跃的笑容,忍不住道:“多大的人了?还看这个?” 满月笑嘻嘻地道:“挺好玩的啊!你看,这手艺可真好!” 冷云不知,满月来自一个流行情怀的世界。 这捏面人,浇糖稀曾经鲜艳地活在她童年的世界里。可那时的她难得才能得到一个,等她有钱的时候,手艺人却已消失在了那个世界。 所以她看得不是热闹,她看得是情怀,是对上辈子的缅怀。 冷云不知,见她12岁了还偏爱这些孩童的玩意,心里更是烦躁了,特别是她对那个玩意的关注已超过了自己,心里更是不舒服。 想起自己再有两日就要入京了,又要许久不见,便忍不住道:“我过两日要走了……” “啊?” 她总算是回过了头,可眼里却透着迷茫,“你要去哪里?” 他一眯眼,已是有怒气聚集,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我前几日就告诉过你,京里来人了,我要护送法兰西使团入京。” “哦!” 她总算是明白过了,可这下却是闯祸了。 一个“哦”字让他觉得敷衍,不由想是不是她也与那些女子一样,一下成了名门闺秀,便看不起自己这个武夫了? 见她又回过身去看那浇糖稀的,终是要爆发了。 刚要发作,却见她从稻草架子上拿了一个福字,转身塞到他面前,仰着头道:“给!我祝你一路平安!” 说着便露出笑容,洁白的贝|齿微露,恰到好处的甜美让他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冷哼了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送这个给我。” 话是这样说,可手却是伸了过来,将那东西拿走,道:“这没诚意……” 她眨眼,一脸纠结地道:“金银珠宝你又不缺,那我送你什么好?” “女儿家送东西自是送自己做得女红。” 她张大嘴|巴,随即露出羞涩,捏着自己的衣角,喃喃道:“我,我不会女红……”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挎包,道:“我上回做了个包,后来娘都给我返工了,上面的花儿鸟的,都是娘绣的。” 他也是张了张嘴,呆愣了半天,居是笑了。 “人无完人,古人诚不欺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那怎么可能?!” 她嘟嘴道:“我要什么都会,那就是神仙了……” 被她这么一耍宝,某男的心情顿时好转,只是想到此次进京免不了又要耽搁一个月,差不多要等过年前才能回来了,这心情不免又是低落。 像他这样的男子,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当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不能掌控时,他会不舒服,他会惊慌,可等这阶段过后,目标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认准的人,他自是一刻都不想分开。 说实话他现都有些后悔当初的约定了,若是没那个约定,他定是要现在就把人娶进门,把她拘在自己身边那才好的。 见他不说话,她便道:“我会给你写信的。” 其实她心里也难受。 第一次的分别她对他还无甚感觉,可这一次,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落与不舍。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沉重。 原来世上最难过的事就是相思啊! 慢慢地往前走着,见他跟在后面,她便往小巷子里走,站定在那儿,等着他过来。 他奇怪于她的异常,便跟了过来,一入巷子见她红着脸望着自己,也不说话,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小心翼翼地伸手,把自己软软的小手伸进他的手里。 微不足道的一个举动却差点让他失控,事实上,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失控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握紧她的手,一把抱住她,吻落到她面颊的时候,猛然想到这儿的巷子并不隐蔽,硬生生地松开,又猛地拉过她的手,大步地朝着更深处走去。 他在这儿很久了,自然知道哪里隐蔽,哪里有废弃的宅子。 满月没有问他,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也不知拐了几个巷子,终于是在一个废弃的小院前停下。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潋滟,看着自己的眼神湿漉漉的,身体里的那种暴虐感又涌起。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拖进去,转到一个破败不堪的门后,一把抱住她,霎时,吻如雨点下,他疯狂地汲取着她的美好,好似要把她的魂儿都吸走一般,带着野兽一般的疯狂,让她颤栗不已。 她害怕地抱住他,嘴里带着的抗议被他悉数吞下,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显出男子的渴望与急切。 她是那样羸弱,羸弱到让人恨不得摧毁她的同时又心生怜惜。他揉捏着她的瘦小,把她所有的脆弱都在自己手里摊开,似乎是想以这种方式宣告着他对她的爱。 爱情,有时与时间无关。 有些人,第一眼,便知会与自己有故事。 破败院落里的老槐树树叶飘落,男子沙哑的声音悠悠回荡,“等我回来……” 第183章 博佳人一乐 “嗯……” 她喘着气,低着头小声道:“你要保重。不管多忙,早点一定要吃,不然伤胃。天气凉了,要多穿些衣服,京城湿冷,不要逞强,弄个手炉捂着……”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他一点也不觉啰嗦,只觉自己那颗冰冷的心被她明艳的笑容一点一点融化着,熨帖极了。 抓过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冰凉,有些心疼的握在手里,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倒是你……大夫说你受苦太多,身子不大行,气血不充盈,亏虚厉害,又补不得,只得靠食物调理,我让人带的大枣你要天天吃,加点赤小豆……黄芪炖骨头也是好的,不过你也不宜多吃,到底还小,饭食吃好了就能长回来的……” 她低着头,忽然眼睛就红了。 这人性子冷清,何曾这般多话过? 又听他继续道:“不要挑嘴,我观你有些挑嘴,这可不好。还有,我不在,莫要自己强出头,若再像上回那样跟人硬顶,看我回来不打断你腿……” 她受不了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抽噎着道:“你真啰嗦。” 没事这么啰嗦做什么?说得她心里堵得慌,既是感动,又是更加的不舍,这种情绪牵扯着她,让她难受极了。 他见她哭了,先是愣了下,随即便是怜惜地将她再次抱紧,蹭着她的秀发道:“要不你跟我去京城吧。” 她诧异抬头,眼里还含着泪水,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又在脸颊上轻啄着,低声道:“乖,不哭,我也舍不得你……” “我哪里走得开。” 她依偎进他怀里,他有些惊讶,此刻的她小女人极了,似对他有着无限的依恋般,这让他心里发软,狭长的黑眸里泛起丝丝柔情,似要把人沉溺般。 “哪里走不开?如今店里的事都顺了,姨娘可不像你想得那么没用。你们宁波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还有几个杨家子弟与几个讼棍帮忙,怎么也吃不着亏。” “唉……” 她摇头,把脸埋进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只觉心里越是堵得厉害,抱在他腰间的手也不由自主收紧,“我们毕竟没成婚,这样跟你去却是不妥。” “那我们今天就成婚。” “噗!” 她破涕为笑,在他胸口轻捶了下,道:“胡说个什么?” “你觉我是开玩笑?嗯?看着我……” 她仰头看他,见他冷峻的脸似更冷了,带着一股肃穆,只见他一字一顿地道:“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刻成婚。” 她知他不是开玩笑,可这事却是不能应下。 “君子无信不足立世,何况孝道?” “我便知会如此……” 他眼里生出一丝失望,可却更为欣赏她了,在她唇上轻啄了下,道:“不勉强你,不过我说得是真的……” “嗯,我知道!” 她抬头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听说京城的盐水鸭,梅花腊肉特别好吃,给我带些好么?” 他一下就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她的脑袋道:“小馋鬼,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的。” 顿了下又道:“带给你没问题,可我要走了,你给我做些什么吃的?” “干粮?” 她一撇嘴,“这里到南京又不远,几天功夫便到了,且基本走水路,沿路都是好繁华之所,哪里会记得我的干粮啊?” “你做的我都喜欢。还有,中途可好多地方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不给我做干粮是想饿死你夫君我么?” “讨厌!” 她脸一红,一瞪眼道:“什么夫君?再胡咧咧撕烂你的嘴!” “用你的手么?” 他舔了舔唇,那模样风|骚极了。 “哈!” 她忍不住笑了,“你,你这样好,好贱啊……” “搏佳人一乐。” 他勾唇一笑,又在她嘴角印下一吻,低低道:“心情好点了么?” 她瞪大眼,道:“我哪里心情不好?我开始很好的,都是你,是你在那不开心,弄得我也不高兴了……” “我肚里的蛔虫不是?我不开心你岂会知道?” 被她说中心事,他的耳朵可疑的红了。避开她探视的目光,侧过头,神情颇为不自然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舍得走也是正常的。” 她歪头去看,见他脸色不自然,不由大乐,贼兮兮地道:“大叔,你在害羞吗?嘻嘻,你这么不舍得我啊?你刚刚明明忽然就不高兴了,是因为我吗?” “你素来都这么自恋么?” 他神色越发不自然了,“姑娘家脸皮真厚。” “嘻……” 她忽然踮脚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故作轻佻道:“哎哟,有神马不好意思的嘛……来来来来来,给大爷我笑一个,小美人……” “怪里怪气!” 他一瞪眼,抓住她细细的胳膊道:“能不能好好说话?都哪学来的?嗯?!” 一个微微上扬的“嗯”字,吓得某姑娘立刻松手了,因为某大叔的表情正以光速的速度在变化着,瞬间已是阴沉沉。 缩回爪子,有些讪讪地道:“开个玩笑,这么认真作甚?” “回去了。” “啊?这就回去了啊?” “怎么?” 他拉过她的手,舔了下唇道:“月儿还想与我继续待在这儿?” 她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我们还是去街上走走好了。” “不如回去想想给我做些什么,我大后天一早就要走……” “切,我早就想好了,哪用得着再回去想?” “哦?那你打算给我做什么?” 满月看了他一眼,忽然神秘一笑,道:“我不告诉你。” “我非要知道呢?” “真想知道?” 她凑近他,伸手在他腰间戳了下,神情颇为猥琐。 他看着她那小手,心里暗忖道:“都说女子娇宠过了便会无法无天,我是不是太宠她了?” 心里这样想着,可潜意识里又是很受用她这种毫不掩饰的亲昵,一扬眉,吐出一个字来,“说!” “哈哈!当然是最好吃的干粮,武大郎炊饼!哈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得么?” 他蹙眉,忽然又道:“你敢给我做炊饼我打断你手!” 她被吓了一跳,忽然翻脸,这是怎么了? 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困惑。 他冷哼了一声,“我不是武大郎,也不是西门庆,更不是武松。” 莫名其妙的话,听着有些没头没脑的,这人是疯了不成? 满月满头雾水,见她还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不由恨恨地道:“你若敢背叛我,学那潘金莲,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语里满满的煞气,好似天地都为之一暗一般,男人的身上瞬间弥散开的冰冷杀气令人胆颤。 可也是见鬼了,以往这个煞神一瞪眼她就吓得要死,可这一回却是不怎么害怕,反而是有些想笑,忍不住反击道:“若是潘金莲得你这样的俊美郎君哪里会与那西门庆好上?再说了,我要当潘金莲,那潘金莲可是一早就把武大给毒死了,人都死了,你还怎么报仇?”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毒狠辣,一字一顿地道:“小东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她点头,忽然伸手抱住他,语带怜惜地道:“大叔,这些年你一定都很不容易吧?” 他被她忽然的动作又弄懵了,冷云忽然觉得小东西有些陌生了。又或许,自己从来就没了解过她? 她性子其实就是这么多变? 可不管如何,被她这么一来,那火是发不出了,僵硬着身子站在那儿。 “只要从小吃够苦头的人才会像你我这样……” “怎样?” “缺乏安全感啊!对于自己在意的东西会想死命地攥手里,是不是只是打个比方都会很生气?” 他略一思忖,问道:“那又如何?” “嘻嘻,不如何!” 她紧紧抱住他,把脸帖在他身上,低低道:“我只想告诉大叔,我也是这样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大叔,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大叔要是做不到,哪怕只是一次,那么您以后永远都只是满月的丈夫,而不是满月的大叔……” 她说完便是松开手,退出几步,道:“回去了。” 说着转身便是要离去,刚走了一步却是被他抓住,只听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一字一顿的,带着他特有的低沉,“那种许诺的事我从不屑做,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也只告诉你,你若朝秦暮楚,我便让你生死不能!” 她转身,瞪了他一眼,道:“霸道!” “你何尝不是?” 他揉了下她的脑袋,“还未进门便敢跟夫君说这样的话,不许丈夫纳妾,真是胆大包天,视礼法为无物!” “哼!” 她嘟嘴,气鼓鼓地道:“男子都不能接受女子别有二心,自己却可以三妻四妾,难道女子不是爹生娘养的么?难道女子没有心么?什么以夫为天,什么狗屁贤惠大度,都是沽名钓誉之辈造得孽!包括写那几本书的人,呸,女子若是不在意,那就是对丈夫无情,那才最大的不贤!” 他揉眉,无奈道:“你好似对男子意见很大……上回说青楼女子时你也是这般,这气性可不小啊,估计那房玄龄的夫人便如你这样,悍妇啊……” 第184章 有福同享 “房玄龄夫人那才是真爱丈夫!” 她一脸不服,“唐太宗赐她醋,她并不知,毅然决然喝下去,可见对丈夫真心,嫉妒是人的天性,有些需要克制,有些则不需要。” “照你这么说,那哪些嫉妒是要克制的呢?” “比如伤害别人。” “哦?那房玄龄的夫人如此不是在伤害她夫君么?堂堂宰相却留下个惧内的名声……” “哼!” 她又是一声冷哼,“世人愚痴,只见房玄龄夫人不许丈夫纳妾,可却没想过若不房相放纵,房夫人岂能成成悍妇?一个男子要放弃整片森林,吊死在一棵树上,必然是对那女子爱到了极致。因为在意才惧怕,他们夫妻(乐)在其中,偏生旁人多事!!”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不以为然地道:“你的歪理还真是多。我看分明是房夫人撒泼打滚的手段太厉害,房相怕了……” “你才强词夺理!” 她气嘟嘟地道:“房谋杜断,房玄龄乃是唐太宗宰相,换到今日就是内阁首辅,混到那个位置上的哪一个是软蛋的?如果房相不在意房夫人,随便怎么撒泼都没用!更别提还有天子帮他撑腰呢!” 冷云一挑眉,道:“果是煮不烂的鸭子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啊!” “嘿!” 她有些不屑的一笑,“不是只有女子与小人被远离或亲近才会有变化,近而得寸进尺,远而生怨也是天性呢!” “你总有道理。” 他神色又变得淡淡了,“一堆歪理邪说,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敢去外面说,我打断你腿。” “是,是,是……” 她一嘟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哪里敢去外面说?再说……” 声音渐渐小下去,“总说要打断我的腿,我腿断了谁给你做饭送饭?” 他把她的嘀咕听在耳里,心里偷偷一乐,那小委屈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索性四下无人,又觉要分开好久,干脆吃个够吧。 男子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一把揽过她,亲在她唇上,见她倏然瞪大的眼,眼里不由多了一层笑意。只是刚想好好疼她一番得时候,却听那小东西道:“什么鬼?!怎么说着说着又发情了?!” 脸色瞬间发黑,这是什么鬼话?! 发情? 脑海里瞬间飘过军营里用来配种的军马,脸越发黑了。 一眯眼,狭长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猛地用力在她唇上咬了下,听着她连连惊呼的声音,沉着脸道:“还敢骂我么?” 她一脸委屈,捂着自己的唇,气鼓鼓地道:“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说我发情。” “……” 她一脸无语,喃喃道:“本来嘛,好好说着话,突然就……可不就像是……” “哼!” 他冷哼了一声,抱着她的手忽然收紧,暗哑的声音越发低沉,“亲我下。” “啊?” 这又是哪到哪啊?这人的思维怎么总这么跳跃呢?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瞄着,内心只觉憋屈。 统领万军的人物不是该喜怒不形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么? 这家伙如此喜怒不定,以后姑娘可怎么过?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可那边的汉子显是对于她的磨蹭不满,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道:“像刚刚一样,抱着我。” 她嘟嘴,喃喃道:“那都是发乎于心,哪有你这样命令别人的……” 箍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男子弯下腰,眯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小东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她哆嗦了下,憋屈小脸立刻换上谄媚笑容,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声音瞬间变得嗲嗲的,“那是大叔人好,我才敢放肆嘛!” 说完便是“啪叽”一下,印在男子的唇上,干净利索,爽快极了! 他勾唇,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满意,薄薄的唇微微抿起一些弧度,忽又微启,吐出两字来,“还要。” “啪叽!” “不够!” “么么哒!” “还要!” “够了啊……” “不够,还要……!” 怎么,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某姑娘显是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忍不住哆嗦了下,忙靠近大叔怀里,小手软软地抵着他的胸口,撒娇道:“你太高,我太矮了,我的脚好酸……” “是麽?” 他蹙眉。 “真的,真的,我脚好酸,还疼,我要踮脚才勉强够得到……” 一见有机会了,她立刻加大功力,“唉,一天做那么多道菜,这脚平常就遭罪……阿勒,你,你干嘛?!” “我看看。” “看尼妹啊!脱我鞋子做什么……” “说过一次了,我没妹妹,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 男子抱着她,往院子里面走,见到一个天井院里有个石桌,便拉下自己的褙子,垫在石桌上,把她放了上去。 满月一头雾水,刚刚这家伙忽然把她打横抱起,还想脱她的鞋子。可脱了下来又给穿了上去,现在把自己抱过来,又开始脱自己鞋子了。 这是要做什么? 自己就说了个脚酸,难道就要检查吗? 想起这个可能性,她脸色就发窘。 那啥…… 自己不是瓷娃娃,用得着这么小心么? 心里虽在吐槽,可某个节操掉光的姑娘在感情上显是个矫情的主儿,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却是停止了挣扎,任由男子摆弄。 那啥…… 比起被看屁|股,看看脚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微微得瑟的模样,显是受用。 男子这样紧张在乎,这不正是恋爱中的女人最需要的东西么? 他把她的袜子脱了下来,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脚小小的,小得让人怜惜,自己一个手就能完全包住。而那脚趾儿也是粉粉的,圆润晶莹,可爱极了。 雪雕玉琢。 这四个字不偏不倚地砸进了他脑里,他从来不知这个词还可以用来形容女子的脚。可眼前的这双莲足分明是受得起这四字的评价,太美了! 他不由自主地捏了下,听到她惊呼,忙松开,微微翻转,看到脚踝那儿果是有些肿,不由心疼地道:“你如今的身价一天做5盘菜已是大给面子了。你年岁还小,厨子是体力活,一直站着哪里吃得消?” 说着便坐在了石凳上,把她的脚捂在自己怀里,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点出来,又拉过她一个脚,按在脚踝处细细地揉着。 她眼里含着感动,“第一个月嘛,后面会后减少的。” “你那儿大厨就被你调|教了一个月,手艺已是很好了。再加之鲜味素……你是我的妻,将来是要一品诰命上身的人,能吃你做的菜也不能是庸人,没个二品的官位,不要理。” 她嘴角抽了下,心里暗道:“你敢,我可不敢。” “你学过推拿吗?” 她扯开话题,他的力道不大不小的,捏得很是舒服。也不知瓷瓶里的是什么药油,抹上去,被他这么一揉捏,便觉有些火|热。 “我们常年习武之人自是会些接骨推拿的手段。” 他捏好了一个,立刻把袜子给她穿上,又套上了鞋子,把另一个脚也按摩了一遍,最后才道:“明天开始减少点数量,开业半月了,你减少数量也是正常的。” 见她想反驳,他一瞪眼,“不听话,打断你腿!” …… “我的腿都断成多少节了……” 她一脸无语,“你整天要打断我腿,我这都断多少回了。” “呵……” 她说得话总是那样有趣,再是性子清冷的人也总会被她逗乐。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抱下来,搁在自己腿上,在她唇上印了下道:“你乖乖的,便不打断,以后都给你捏捏。” “真的?” 她眼里一亮,想到那画面…… 忽然觉得好嗨皮。 天下第一的战神,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天天给姑娘捏脚…… 想一想就觉自己好伟大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想什么?” 男子的气息忽然窜入鼻中,“口水都掉下来了。” “啊?有吗,有吗?” 她忙擦自己的嘴,看着他探视的目光,忙道:“我,我是高兴啦!” 说着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啪叽”一下,在他脸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痕迹,笑嘻嘻地道:“大叔,你待我真好。” 忽然这是怎么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被她的撒娇给取悦,毫不客气地就拥着她,汲取着她的美好,直到无法呼吸才松开她。 她软软的窝在他胸口,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他抽光了一般,连手指也是软软的,一动都不想动了。 他抱着她也不说话,直到双方的呼吸心跳都慢慢平静后,才整理好了她的衣衫,道:“我们走吧。” 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抽出那个糖福字,不知何时他已用绢帕包了起来,见她一脸吃惊的表情,心里暗自得意,“你送我的东西我会保管好的。” “这个会化的。” 满月真有种见鬼的感觉,刚刚那样折腾,居然还完好无损,大叔的武功深不可测啊! “索性吃进肚子,这样福气就一直伴随你了。” 满月笑米米地提出一个建议。 男子低头想了想,道:“好,那要一起吃,这才叫有福同享。” 第185章 书商 她的脸红了。 搞什么嘛,吃个糖而已,怎么觉得好暧|昧? 坐在他怀里的某姑娘忽然有些后悔了。 怎么怪蜀黍与小萝莉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比如现在,自己好似就在被喂棒棒糖啊啊啊啊啊啊! 欲哭无泪的某姑娘含着泪与大叔吃完了糖福字,完成了他们有福同享的诺言。 吃完了糖,也该回去了。 他拉着她的手出了院子,等过了几个巷子后便松开了她的手,慢慢踱步而前。 街上这会儿又安静了。过了午饭的点,便是午睡的时间,许多人都回家睡觉了。 他送她到了店门口,道:“回去吧。” “你呢?” 听她语气里有不舍,便道:“衙门还有些事,下午我过来听评书。” 一听他还来,瞬间高兴了,“下午未时初开场,别错过了。” “嗯,我知道。你回去睡会儿。” “嗯,你也是。” 挥手,告别。 目送着男子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她才转身。哪知才转身却见满仓一脸暧|昧地站在身后,脸顿时一黑,呵斥道:“臭小子,不声不响地站在我后面,想吓死我啊!” “嘿嘿,姐姐,姐夫这就回去了?” “嗯,他还有公务呢!倒是你,怎么不去午睡?不然下午看书可没精神,过两日后面的院子都弄好了,王先生就要过来了,若你功课落下了,看先生怎么收拾你!” “我读书读得闷了出来转下。” 满仓正了脸色,道:“我以后不午睡了。” “嗯?” “小十说得有道理,我已经比别人晚启蒙了,若是再不努力,还怎么科举?” “啪!” 满月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下,无视满仓错愕的小脸,道:“短暂的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快去午睡吧!” “短暂的休息是为走更远的路?说得真好啊!”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令姐弟二人颇感意外,转身望去见是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带着两个仆人,见满月转身看过来,便是抱拳行了一礼,道:“若老夫没猜错,应是杨大家当面吧?老夫是宋氏书局的,今日冒昧叨扰,是为凡人成圣传而来。” 满月愣了下,随即一侧身道:“老先生里面请!” 脸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欢喜坏了。 这个宋氏书局可是东南数一数二的大书局,实力强大,印刷的书籍质量精美,价钱公道,广受读书人欢迎。其东家宋玉溪本身也有生员功名,更是擅长工笔画,在宁波也是大有名气的,在本地读书人圈子里影响可不低。 这样一个人物找上门,满月怎能不激动? 都说了是为了她那凡人传来,显是要找自己出版的节奏哇! 一想到自己也能出版了,某姑娘就有些激动。以前读书时也爱写写弄弄的事,倒也出过一些豆腐块,但出版书籍神马的,那就真得太遥远了。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可以出版了,怎能不激动? 不过她也知道,谈生意时这种喜悦可不能流露,不然吃亏啊! 比起出版,她还是更喜欢赚钱! 带着这位老先生来到一间雅间,让人上了三四盘点心,一壶龙井,宾主入座后,一番相互介绍的客套后,便切入了正题。 宋玉溪喝了一口茶,道:“老夫以玉溪之号行世,杨大家唤我玉溪便是,不用这么客气。” “长者为尊,满月不敢无礼。” 满月又亲手为他斟茶,继续道:“还是唤您一声玉溪先生吧。” “那老夫也不客气了,唤您一声杨小友如何?” “大善!” “今日前来,老夫是为凡人成圣传而来。不知此书出自何人之手?如今满城都在议论此事,老夫不才,想与这位大家当面谈谈,我宋氏书局愿刊印此书。” 满月可没用真名是署名,所以除了少数人,外界都不知这书出自她之手。 她想了想便道:“作者何人恕满月不能相告。那位先生志在举业,不愿透露姓名。只留下桑梓远的笔名。至于刊印一事倒也有嘱托,全由小女负责。” “哦……” 宋玉溪喝了口茶,神色里露出一丝惋惜,不过他很快振作精神,点了点头道:“如是这样那也是极好。” 这年头用笔名写话本且不愿透露真面目的文人比比皆是。虽小说市场巨大,但在士大夫眼里却是旁门左道,此时的小说地位大概和后世的网络文学差不多,西游记,三国演义虽是影响巨大,甚至那些士大夫也在读,可就是不承认其价值,就跟后世的传统文学圈不怎么认可网络文学一样。 认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而小说现在也与网络文学一样,许多士大夫私下看,甚至写,但都不愿意透露真名,以此来扬名。 所以一听满月这样说,宋玉溪也不勉强,立刻开始了公事公办的那一套,开始谈价钱了。 满月静静地听着,对于明朝的出版业也有了个初步的认识。 只是…… 她蹙眉,对方的条件有些苛刻了。 独家出版的意思也意味着自己不能再印小字报,这对她来说是万万不能忍的。 要知道经过半个月的发酵,凡人传的发行量已达到2万了,这还是她控制的结果。她本身就占据了市场,就算不和人合作,她也是赚得钵满盆满了。 如今让这老头进来,无非就是看中他们的销售渠道,可若是要独家代理,不许她再印小字报的话却是万万不能。 她想了下,没立刻答应,反是问徐汇道:“徐大哥,我们现在一天印刷多少小字报?” 徐汇不是死读书的人,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东家的意思,立刻应道:“回东家,2万左右,刨去所有成本,每日可有6,70两利润。” 顿了下又道:“东家若是敞开印,恐怕早就上四五万了……” 听似埋怨的口气落到玉溪耳里却如惊天霹雳! 那个小字报他也看过,纸张很一般,字迹也就是尚清楚,可就这样的东西,居然有那么多人买? 来之前他虽也知道如今这凡人传很火,大概也统计过,可他到底不是归林居的人,万万没想到已是火爆到这样的程度,听这话,他们还是故意收敛的,若是不限制供应的话…… 他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凡人传无论是题材还是构思都是极好的,雅俗共赏,不但普通老百姓喜见乐闻,就是上层人也喜欢读。现在已有不少茶馆酒楼都在说这书了,虽比归林居慢,可因着这书,店里的生意也是好了一大截,可见这书的魅力! 而他对于杨满月限量供应的话毫不质疑,因为市面上已出现许多手抄本以及其他仿冒品。 谁都不是傻瓜,都能看到其中巨大的利益,所以他亲自出马也是这个原因。 他自觉自己给出10两银子一章回已是天价,可现在看来却是微不足道。 可预见的是:后面只要那个作者不抽风,保持这个水准下去,大卖特卖是一定的!甚至那个数量他以不敢想象了! 毕竟才半个月已是火到这种程度,谁知道后面会火成什么样?毕竟大明可是很缺话本啊!狗|屎一样的史话翻译衔接都许多人买,更别提这样的精品了! 心里一番盘算,想了想道:“老夫愿意出更多的润笔费。千字10两如何?” 这真得是天价了,徐汇一下就眼绿了。 可他看了看满月,见她一脸淡定,不由心里羞愧。 自己的涵养太差了,瞧瞧小东家,这才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满月喝了一口茶道:“先生大有诚意,满月感激不尽,替桑梓远先生谢谢您。只是……” 她放下茶杯,看了一眼玉溪道:“如今我归林居生意全靠这本书,若是不允许我等宣说,那我就得不偿失了。” 顿了下又道:“先生,都是家乡父老,满月也就跟您交个底,当初桑梓远先生把这话本给我的时候,我便与他说过现在这样的销售模式,先生是认可的。一份小字报他有二文润笔费,他对此很满意。” “可老夫现在给出的是千字10两啊!” 宋玉溪想了想又道:“这样,千字12如何?那2两是给杨小友的辛苦费。” 言语里已有了鄙视之意,本以为这女子能写出那样的诗词定也是同道之人,没想到满身铜臭,令人不齿。 满月笑了笑,对他的态度轻慢也不以为意,只淡淡道:“不知先生可从我这小字报上看出玄机了?桑梓远先生可是看出了。他与书的方玉一样,清苦得连买书的钱也没有,所有的学问都是在私塾旁听来的……” “这,这不与书里的方玉一样?” 宋玉溪有些吃惊,“如此说来,桑梓远也差点饿死?” “是啊!” 满月扯鬼话的功夫越来越强大,张口就来,“如此境遇,我们还能指责什么?仓廪足而知礼节啊!” 她故意叹息,“所以现在对我现在这样弄是满意的。而这小字报的威力还远不在此,梓远先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 “哪一点?” 满月眼里多了一点笑意,心里乐呵:终于跟着姐的节奏走了么?就怕你们不来,来了就得把你们拿下!哼唧,里面好多东西其实都是姐原创的,这么辛苦,若不好好的利用,那才是对不住自己呢! 第186章 杨任尔的手段 谈生意也好,谈判也好,本质是一样的。 一旦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了,那么距离掉坑也不远了。 谁先掌握节奏,谁是胜利者。 见对方果然被自己勾起了兴趣,满月心里闪过一丝愉悦。不过她也没因此放松下来,能撑起那样大一个书局的绝不是庸碌之辈,若是掉以轻心,得意忘形的话,那最后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拉着袖子微微挡住自己,这个动作可以掩饰一下她的表情,顺便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慢慢放下茶杯,故作轻描淡写地道:“先生,可知昨个儿也来了一个人,是宁波李记锦缎庄的……” 宋玉溪一脸懵逼,想不通一个卖布的来找杨满月做什么。 “那位老先生倒是个眼光狠辣的,愿出五百两银在我的小字报空白处印上条标语,为期一个月……” “啊?” 宋玉溪惊愕极了,眼里闪过不敢置信。 “我当时也纳闷呢,可后来一想这不就跟我开业前发的传单一个道理么?他倒是打得好算盘,如今我这小字报一天发行就得上2万,500两看着多,可2万人去每天去100人,足够他把五百两赚回来了。” 满月说着一笑,“说了惭愧,我也是被这多钱迷眼了,现在想想这买卖却是不划算。所以我打算以后专门做这样一个事,广接四方客的标语,嗯,咱暂且就把这种行为叫作广告吧,广而告之,玉溪先生觉得如何?” 宋玉溪只觉头上冒汗了,好一个精明的小娘子! 她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哄抬价钱,而是为了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顺便告诉他,出不出书那位先生无所谓,那位先生很缺钱。 宋玉溪脑子飞快地转着,思考着应对之策。 这本书会大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错过这样的书籍,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已有达官贵人委托他们书局刊印。 本来已现有的稿子也能成册了,他们完全不用跟杨满月商量就可以自行出版。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儿了。 对方来头太大,而且后面的文章都掌握在杨满月手里,只要找不到原作者,他们就会很被动。 固然可以刊印几次赚个一波,可后续就麻烦了。对方要是知道了,可以停止继续写下去,太监这种事可不是后世才有的,完全可以找个作者如何的由头就不写了。 而这个杨满月是四知堂的人,还有一个杀人如麻的未婚夫,谁敢没事去招惹那个煞神? 所以思来想去的,还是过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12岁的小姑娘会如此难缠,难怪敢只身斗恶吏,那个恶心她的粮长的儿子在衙门也快被整死了,那时她还不是四知堂的人呢! 不愧是杨任尔啊! 第一次交锋,宋玉溪完败,顿时收起了轻敌之心,小心应对了起来。 “如此说来,老夫的要求的确是孟浪了。” 他不动声色地拱手道:“还请小友原谅则个。老夫这便回去……” 老狐狸! 满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果是姜是老的辣,难缠啊! 她又喝了一口茶,思索了下,道:“其实老先生若有诚心,我可以代梓远先生做主,润笔费分文不取。” “嗯?” 才站起来的宋玉溪立刻坐下,心里暗道:“这又是什么招数?“ “老先生,你看这小字报的前途如何?” 宋玉溪想了想道:“大有前途。” “这话却是有些敷衍了。” 满月笑了起来,“老先生这是看不起我这黄毛丫头啊!” 宋玉溪又觉见鬼了! 他怎么觉得是在跟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狐狸打交道? 刚刚掌握的主动权瞬间又被瓦解了,若不亲眼所见,他真觉现在发生的事是天方夜谭。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做事简直滴水不漏,这简直是妖孽啊! “小友哪里话?” 他心里吐槽着,可脸上却是不显露,“老夫说得都是大实话。小友这小字报虽有些粗陋,但也正因此才能大卖啊!成本低了,售价就低,买得人自然也就多了。” “呵呵。” 满月笑了笑道:“老先生,我若是把这凡人传每次只发一个章回,再把这纸面弄大下,嗯,就这么大,弄上个2张,再加上些时文,趣谈,轶事,一份卖30文,你看可有人买?” 宋玉溪的眼睛瞬间亮了,“自然有人卖的,而且会大卖,这就与朝廷得邸报差不多,可内容贴近民生的话,看得人自然多!” 他话一出口便觉糟了,看着对面那个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样子,便知自己上当了。 不过他也不20岁的嫩头青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没用,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是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琢磨起这事。 越琢磨越是惊愕,尼玛!容他爆句粗口! 这点子简直太天才了! 借着凡人传的热销把这东西搞出来的话,再加上时文,甚至是一些朝廷的动向,那岂不是要大火?那个影响力就大了! 此人一定要拿下!绝对要为我王学门中所用。(王阳明的心学被称王学,与当时的理学一直有争斗) 这么一想,他看着杨满月的目光就变了! 简直像在看一个香饽饽一般,能想出这样点子的人,不管什么身份都值得结交啊! 更别提若是这东西也跟现在的小字报一样火爆的话,再弄点广告,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哇! 满月被这家伙忽然发光的眼神给恶到了,微微侧头,继续拉袖喝茶,然而道:“先生既觉好,可愿一起来成就一番大事业?说起来,凡人传也是能成书的,按照梓远先生的意思,前期润笔费就不用了,卖出一册算点钱就是……” “尼妹啊!” 宋玉溪在心里暗骂,“真是一个滑不溜丢的泥鳅!鬼到家了!” 这是要老夫出钱出力,最后还要出渠道,出人脉的节奏?! 这门槛精得没边了! 可面对对方抛出的诱|惑宋玉溪却是无法拒绝。 无他! 他是心学中的中坚力量,而心学之所以一直搞不过理学,除了朝里说得上话的大官少外,就是能发声的地方太少了! 而这个类似邸报的东西一旦成功,那他们就多了一个可以发出声音的地方了! 这个东西一定要拿下! 第187章 孺子可教 既然双方都有需求,把话说开后也就少了虚伪侨情,把一些相关细节大致商量一遍后,最后由宋氏书局与归林居各拿1000两银出来,作为前期的投入。 而至于利润则是一人一半。 看着满月好似吃亏了,毕竟创意是无可估价的!可到了最后还要她出钱,出点子,怎么看怎么吃亏的节奏。 可满月会吃亏么? 借着如厕的机会,她把几个读书人叫了过来,对宋玉溪此人进行了一个详细的了解,得知此人在士人阶层能量不小后,她便改变了主意。 钱,她现在不是很缺;但是晋升上层社会的人脉却是很缺。 的确,她现在是四知堂的人了,家族的确可以提供很多便利给她。可也就仅限于此了,她是女子,自然不能随着兄长大伯这样去参加什么男人的聚会,如此一来,人脉的路子就要窄了许多。 而且在那个家,除了祖母,其实她谁也不信。 俗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若是处处依靠家里,会很被动。 可以想象的是,满月对这个家还缺乏归属感;同样的,其实那个家里大多的人也没觉得她就是亲人了。 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薄情的。 大伯与大伯母看着亲近,可若自己的父亲非祖母所生,而自己也不识趣的话,他们能这么起劲么?说到底,还是利益所致。 所以满月她得自己经营自己的人脉,从上辈子起她就独立惯了,不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便觉不安全。 基于这样的考虑,便决定让出部分利润,但是她要掌握报社的经营权。 这个问题双方争执了好久,当天自然是出不了结果的,宋玉溪推说回去想下,满月自是应允。 她也需要时间琢磨下呢! 送走了宋玉溪,凌江便道:“东家,此等利器何须与他人合作?我等可买个印刷坊自行操作。” 满月摇摇头,低低道:“舆情如虎,如双刃,若是掌握不当,你我可承受不住。” 顿了顿又道:“宋玉溪身后无王学,朝里也有几个人可周旋,且各大书院受心学影响,已不教授理学,其在民间的影响力不小,若是拉他们上船,以后也好多得些助力。” 徐汇心里一凛,忽然感觉东家办报所图不小,可她到底图什么呢? 问出了自己疑问后,却见满月抿嘴一笑,道:“归林居若是没些后台不过是肥肉一块。纵使我杨家在此有些威望,可多些助力不是更好?” 这说法却是有些勉强,因为满月有句话还没说出来。 她这是在为弟弟将来的仕途铺路! 几个读书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这话有些敷衍。不过这是东家的事,他们也不好多问。他们更关心的是报社的人选里面有没有他们。 徐汇与凌江要科举,暂时还没这个心思。可另外三个前讼棍却是心头火|热,说起来,这段时间小字报都他们在负责,而他们以前就是靠嘴吃饭,怎么看都是十分适合报社的工作。 比起在酒楼做个主事的,他们更愿意去主持报社的事。到底是读书人,还是喜欢雅致之事的。 满月也觉这几人放在自己这里有些大材小用,这里有一个冯毅也就够了。其他二人可以去报社当记者!至于报社总编的人选她打算找伯父寻个人来负责,起码得有举人的功名才能镇得住场子。 当然这一切都得与宋玉溪那边协商下来再说。这事也不急,主动权在她手里,没了宋氏书局她也能找其他人合作。 伸了个懒腰,遣散了一干人等,靠在沙发上才合上眼睛就听有人禀报道:“东家,侯爷来了。” 忙起了身,道:“知道了。” 话音才落,门已打开,冷云从外面进来,见她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不由蹙眉,“怎么?刚刚没休息?” “刚刚宋氏书局的人来了。” “哦?” 冷云一挑眉,道:“为了你那凡人传?” “你怎么晓得?” “呵。” 他坐了下来,淡淡道:“如今这部书都流入京城了,宋玉溪怎可能坐得住?” 她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挂到衣架上,又折回坐了下来道:“你现在一天刊印2万份,我小港才这大,哪里有那多人买?你没发现,明日早上总有一批人早早等候,一买最少也是几百份么?” 冷云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的确有好几个这样的人。 面色顿时有些发窘,感情黄牛都出来了啊! “这些人从你这儿卖,转手到了宁波就得15文一份,到了京城更是卖出了100文的天价!” 冷云揉了揉眉心,道:“我京中的友人来信,还问我要稿。” 满月见他眉宇间带着疲惫,便绕到他身后,道:“我给你揉揉。” 他拉住她手,道:“别,你一天也够累了。” “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 她按住他,在他太阳穴按着,道:“刚刚是去练军了?” “嗯。” 他闭上眼,只觉那软弱无骨的小手忽然变得劲道十足,凭着感受,只觉手法娴熟,倒似学过一般。 “你这手艺哪学的?” 她笑了起来,“你忘了我这里还有个大澡堂啊?我请了一些会按摩的师父,给他们学了几手。” “原是如此。” 冷云点头,“你这脑子有时也不知怎么长的,鬼点子真多。伙房边上弄了个那大的锅炉,再弄个什么储热间,一烧起来,不但能泡澡了,还通了管道,冬日里端得是舒服,就是夏天怕是……” “你等会索性去泡个澡。” 满月一边按着一边道:“那个管道是可拆的,到了夏天拆了,直接把热气通到外面。而且夏天谁会泡澡?就是冲一冲的事,那用不着多少热水。” “嗯。我等会儿去冲下吧,泡得人多了,也不干净。” 满月笑了起来道:“所以过了午时就得来,那时水干净。” 半个月过去,归林居的大澡堂也成了宁波人热议的话题,毕竟太新鲜了。 这种事只要有一个人尝了鲜,便会如瘟疫一般立刻散播开去。 大澡堂里的种种事都让大明人民感到新奇。 那个会自动出水的龙头,还有澡堂里擦背按摩的师父…… 那叫一个享受啊! 还有一个房间,里面雾气腾腾的,稍微进去坐一会儿,那叫一个浑身通透,舒服极了! 江南百姓素来爱新鲜,风气开放,几次一来,就爱上了泡浴室。 有些人过来就是为了泡澡,中午在这儿点几个小菜,等到了午时中,浴室就开门了,进去泡一泡,洗一洗,真乃人间极乐享受啊! “呵呵,大池子虽泡得更舒服,可我还是喜欢在房里用大澡桶……” 满月嘴角抽了下,算是看明白了。 感情大叔有洁癖啊! “后面的院子都在加紧装修呢,等弄好了,专门给你留一间,以后想泡澡就来这儿好了,我再弄个锅炉与储热间,洗澡也舒服方便些。” 他笑了笑,“谁娶了你真乃幸事,脑袋瓜子太好用了。” 她用力在他肩头一按,嘟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找打!” 他呵呵笑着,拉过她的手,道:“别捏了,给我抱下。” “讨厌!” 她红了脸,“外一娘进来了,看你如何自处!” “姨娘可不像你这般迂腐……你不过来,我就起身了……” 她走了过来,才立定到他跟前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抱在了腿上,在她唇上啄了下,道:“这回恐要在年前才能回来了,给我多抱会都扭扭捏捏的,端得是小气。” 她红着脸窝在他胸口低低道:“不给你抱就是小气,那天下没大气的女子了。” 鼻子被他捏住了,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煮不烂的鸭子嘴。” 她拿掉他的手,撅嘴道:“我说得是事实嘛,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他没有说话,把额头贴在她额头上,闭上眼道:“宋氏书局的玉溪不简单,就算买卖不成也不要与之交恶。” “怎么会呢?” 满月笑着道:“我又不是傻瓜。而且我们还要合伙做大买卖呢!” “哦?” 他有些意外,“什么买卖?” 她一眯眼,道:“你知道朝廷的邸报吗?” 她说着便把自己构思说了一遍。 冷云听后久久不语,满月到有些忐忑起来了,“怎么?是有什么问题么?” 冷云摇头,“你做得很对。不过这总编经营一事你让出去便是。” “嗯?” 她颇为有些意外,“此物一旦铺开,那可是利器。这等重器岂可掌握他人之手?” “正因如此,总编之位才应让出。” 冷云看着满月的眼里满是欣赏,“不错,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一面已是上上之资。” 他赞叹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只是你也忘记了出头的椽子先烂。舆情一事操纵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你这个小身子还担不起。倒不如再弄几个副总编,弄好规矩,多插几个自己人进去,岂不是更妙?”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压低声音道:“你说是和内阁一样么?” 冷云点头,“孺子可教。” 顿了下又道:“去把那几个读书人叫来。” “作甚?” “谈心。” “哈?!” 第188章 送别 “不与他们谈一下,你如何镇得住他们?” 一句话瞬间让某姑娘的心软成一片一片的了,幸福塞满了心间,涨得满满的,好似都在冒泡泡了。 把几个读书人叫来,在旁看着。 见冷云就是随意问了下他们的境况后便结束的了谈话,心里纳闷:这就完了? 见她疑惑,他淡淡道:“为上者垂询一二句已足矣。” 一句话,让她恍然大悟,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哪里知道这些门道?” “你再聪明也不过十二岁,不着急,慢慢就会了。” 他说罢便是起身,道:“我去洗漱下,有些累了。” “嗳,我让人去给你准备。” 回到大厅,也不知是不是满月的错觉,那几个读书人好似对自己有了畏惧之心。在心里琢磨了下,不由无奈。 这年头,果然权势才是最好用的。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跟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屁啊! 两天时间转眼过,很快到了冷云出发这一日。 满月看着骑在战马上的他,心里酸楚。 她从来不知离别竟是这样难受的事,明明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可在他还未消失在眼帘的时候,她便觉得思念了。 人未离,已思念。 活了两辈子的满月终是体会到了这句话里的苦楚。 使团的人很多,护送的人更多,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人也说不得什么话,只简单告别后,队伍便开拔了。 满月挥手与他告别,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忽然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不顾众人劝阻,追着队伍而上,只到他的背影又出现在眼里的时候,手做喇叭状,大喊道:“冷暮时!我等你回来!” 前行着的队伍停了,她远远看见他伸出手摇了摇,随后又继续前进。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感觉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失落极了。 陈氏追了上来,拍了拍她,道:“好孩子,回去吧,很快他就回来了。” “嗯……” 她低低应了一声,可却是不走。 直到大部队都彻底消失才转身回去。 随后的几天内,满月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这时她才知这个自己曾经避如洪水的男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扎了根。 这个认知又让她难受了几天,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开始左右她。 上辈子,她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恋爱中,谁先爱上谁,谁就注定要伤心的。 她这样失落,这样烦躁,这样不舍,是爱上大叔了么? 要是她以后三妻四妾怎么办? 日子就在这样的细喘慢熬中度过,不管她心情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而眼下报社的合作显是头等大事。 在消沉了几日后,总算是勉强打起了精神,来应对宋玉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杨守延又来了,并且带来一个人,一个让满月感到意外的人。 杨家唯一一个出仕的人,她的八叔回来了。 而且回来的颇为狼狈,是遭了弹劾被免职了。 满月一下就没心思去伤感了,因为从大伯的述说中她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 她感觉八叔忽然被弹劾,甚至被免职这事太不寻常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因为八叔不过一个小小县令,天高皇帝远的,谁吃饱了没事干会去弹劾一个远在边疆的县令? 这个认知让杨满月一下警惕起来…… 第189章 张狂 “官场上的事没个准的。” 八叔杨守池抿了一口茶,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有几分荣辱不惊的味道在里面。 “月姐儿与冷侯爷定了亲,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满月心下一凛,随即露出一副愧疚的模样道:“都是满月不好,害了八叔的仕途。” “说什么傻话?” 杨守池摇摇头,随即又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小小年纪能想到这点倒是天资过人。只是这事你也不用内疚,我本已对仕途心灰意冷,早就起了离去的念头,如此一来倒也好,到时你嫁入冷家,侯爷多少会因此多堪怜你一些,对我们杨家来说是好事。” 说罢又是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变法虽好,可一些祖宗好的规矩也没了。如今后党与帝党相争,我等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冷云是聪明人,看似被贬出京城,其实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将来定是要复起的。” 满月不由叹息,道:“八叔正当好年华,正是大展宏图与抱负的年纪,这话说得消沉,闻之揪心。” 杨守池笑了起来,“你小小年纪便心思如此重可不是好事。” 说着便是眯起眼,低低道:“好孩子,我虽不是你祖母亲生的,但是我生母生我而逝,是养在你祖母身边的,与你父亲年岁相当,在家里的关系更为亲厚。这些年你受苦了,你会如此叔父不怪你。只是现在都自家人,何必还如此辛苦?” 满月脸一红,心里暗道不愧是考中进士当过官的,比较犀利。 摸了摸鼻子道:“牵连了八叔满月自是内疚的。” “小滑头。” 八叔轻笑了一声,在满月脑袋上轻拍了几下,“你内疚是不假,可没那么内疚,到底归家时日尚短,情谊还不深厚。” “八叔是真性情的人,满月惭愧。” 此言听着诛心,可却见八叔真诚,满月被戳破心思,倒真不好意思了。 “呵呵。” 八叔摸着胡须笑了起来,“毋须为难,此乃人性。” 这话一出口,满月便知八叔也是王学中人,不由问道:“八叔,从得是心学?” 八叔一挑眉,道:“丫头对心学也有涉及?” 满月摇摇头,“只是偶尔听满仓先生说几句。” “呵呵。” 杨守延笑了起来,道:“满月,我们所学似心学又不似心学,理学谈性命而辟功利,存天理灭人欲,说得是内圣外王;而心学知行合一,说得是心外无理,近似于禅……” 他喝了一口茶,忽然发出一句类似感叹的话来,“可这些年来,你方争罢我登场,若不是外力破坏,许是……唉!” 杨满月的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小觑天下英雄了,难怪冷云总说自己只有小聪明,还太嫩。 她头次发现自己这个看似老好人的大伯父不是简单的人。 而她也明白,为什么明明杨家有那样的实力,却是入仕途者寥寥无几,就这样的思想,估计会被朝堂里的人视为洪水猛兽啊! 心里带着一丝恐惧,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我杨家所学乃是永嘉之学?” “呵。” 八叔笑了起来,“你也知永嘉之学?” 满月脸上露出纠结之色,可心里已是爽翻天了! 想了想便道:“永嘉之学又称为浙学,盛于南宋,倡功利而薄性命,又称事功之学。” 顿了顿又道:“只是如今显学依是理学,我杨家治学浙学怕是遭非议。” 说罢又是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才高而学未粹,气豪而未心平,外圣内王,内圣外王,不外乎上者所用罢了。” 八叔瞳孔猛地一缩,心里暗暗吃惊。 自己这小侄女能知永嘉之学已够让人吃惊了,因为在宋元之际,在明面上这学派已是断了传承,而大明问鼎几百年,大多人只知侃侃而谈,行得是内圣外王之道;唯一几个行外圣内王且做出成就来的人最后下场却是悲催,最有名的就是张居正。 所谓外圣内王,其实就是应以国家利益为重,应放在首位,至于道德修养应在其后;而理学倡导的内圣外王则正好相反。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这句话就看得出端倪来。 德在先,平天下反是在最后。 其实儒家学说,就满月看来好多都是后人的曲解。 换句话说,他们把孔子抬成了圣人,然后为了统治之便,便进行了各种解说。所以儒家才会有那多的分歧。 但可以肯定的是德行是儒学反复记述、强调的中心问题之一。 把德与财,功与利对举起来进行比较,提出"德本财未"的思想,尽管从儒学的全部治国方略来看,也有“先富后教”,“有恒产者有恒心”等强调经济基础的思想,但总的说来,重精神而轻物质,崇德而抑财的倾向仍是非常突出的。 所以理学能成为显学也不是没道理的。 起码从这些理论上来看,那叫看得一个人心里舒服。 你想治理好国家吗?可以啊!那你得先管好自己的家啊!要怎么家和万事兴呢?自然是修身啊!你的家不和睦,肯定是你有问题,修行不到家啊! 话是不错,但只能作为个人修养的准则;而若是放到国家大事上,那则是大大的不利了! 你什么都要讲道德,怎么可能治理好国家? 比如后世一个初中生都知道“弱国无外交”、“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利益”的道理,可在这年头,你敢说出这样的话,就等着被打死吧! 开什么玩笑!我去打其他国家总要有足够强大的理由吧?怎么能因为别人借我们钱不还就打人呢? 于是在这一操|蛋理论下,在理学盛行后,中国就越来越封闭,越来越弱了。 言利的是小人,这是理学的核心宗旨!就这样操|蛋的想法,国家怎么能治理好? 所以杨守池有些吃惊。 她一个女童小小年纪居已是对心学,理学理解到这地步,怎能不令人吃惊? 其实杨守池不知世上还有穿越者这种生物,更不知穿越者这种生物学习与逻辑能力很强。所以来了大明才半年的杨大姑娘结合历史与前世知识后已对儒家学说有了一些浅薄的认识。 比如她知道各大学派的前世今生,知道阳明心学脱胎于陆九渊心学,同是心学却又是不同,其实就看王阳明与张居正所为,他们的行为更似永嘉学派的。 永嘉学派重视史学研究,尤其重视实用,提出了“道在物中”等具有唯物主义思想的观点,已认识到商品经济对国家、社会的作用,主张发展商业,务实创新。 而这种态度与满月前世所受的思想教育是一样的,所以在谨慎应对的同时,她还是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处事态度。 这一表达,令两位叔伯感到不可思议,杨守延迟疑着道:“满月,你这话说得是陈亮吧?” 满月点头,“此人在宋时也可谓一世人杰,主张事功,可最后……” 这话没说下去,聪明人听到这里也都明白了。 只是明白过来后却是有些丧气,“心学尚不能成为显学,我等之学更是被唾骂为歪门邪说,若是想以此了魅上,却是万万不能。” “伯父之言满月万万不敢苟同!” 满月见自己这伯父叔父如此,便知自己找到同志了。 索性心一横,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管什么学,说来说去都离不开一个利字。难道修生养性,获取名望就是不是利了么?” 喝了一口茶道:“若是我等事功可为民,为国,为上带来利,何愁不能畅行天下?!” 杨守延一听这话好悬一口茶没喷了出来,好特么狂妄的口气,这特么是疯了吧?! 杨守池静静喝着茶,看似平静,可就那不断微微颤动的小手指便知他此刻忍得有多辛苦。 若不是这个便宜侄女做出的事素来靠谱,恐怕此刻就要拂袖而去了! 人可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气,更不能狂妄,不然就显得太蠢了。 “伯父与叔父为何这样看着我?” 满月笑着道:“可是觉满月狂妄了?” 她顿了下又道:“再过两日那个宋氏书局的玉溪先生会与我来商议副总编人选之事,伯父,八叔,你们觉着若是我们安插几个人进去,把此等利器发扬光大,成为我等所学显扬之处当如何?” 杨守池的眼睛一下亮了,“十一娘,你的意思是?” “暮时离去时,曾言总编一事不宜我等出面,只争取副总编,编辑之位,满月思量,此事极好!” “嗯。” 杨守延略一思忖道:“冷暮时不愧是托孤大臣,思虑详尽,非我等可比。” 八叔也是点头,“宋玉溪代表的是我浙东王学,王学如今虽还不及理学,却也能与其分庭抗礼,若是由他们出面,再卖个好,倒是对我等有利。”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大伯父不由赞叹,“冷暮时年少成名,天下人只以为他是粗鄙武夫,却不知心思细腻如发,沉默寡言却是做事之人,我杨家能与其结为姻亲乃是大幸!” 第190章 埋汰 “十一娘,你看八叔能否当个副总编?” 满月微微一愣,道:“八叔可是进士,如此太委屈了。” “哪里委屈?” 杨守池苦笑了下,“我如今可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被开革的人哪里还谈得上什么风光?” 满月想了下,道:“若是八叔坐镇,那满月就放心了。其他编辑人选的话,那就都由八叔决定了。就是我这儿有几个可信之人倒是采集轶事的好手,到时家里承蒙八叔照顾一二。” 杨守延与杨守池眼露赞赏:这是个特别会做人做事的孩子。 这样的人自是容易引起好感的,杨守池摸着胡须道:“王子明虽是名士,不过于科举一道未必心得有多少,以后小十二与小十每到旬日便来老夫这儿读书吧。” 这就是投桃报李了,有一个二甲进士指点如何考试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满月哪有不欢喜之理? 当下欢喜地福身道:“是,满月替两个弟弟谢谢八叔。” “傻孩子,自家人客气什么?” 满月笑了笑,心里暗道:“若我无用,你还能这么客气么?” 人就是这样,说到底,多数的时候还是因为利啊! 她可不管杨守池进报社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以后在家又多了一个助力,她是是杨家子孙,与杨守池一荣俱荣,他也断没害自己的理由。 相反的,因是一家人,反是这个时代最为牢固的结盟,比起同乡情,同窗情却是要牢固了多。 接下来又把其中细节敲定,到了最后谈起吴王的事时,八叔淡淡道:“如今的吴王也翻不起风浪了。他自知遭宫里忌讳,想来是不敢主动来找麻烦。” 杨守延不由点头,“这些日子我打听了下,发现吴王现在日子的确不好过。呵呵……报应……” 素来温和的大伯父此刻面目却显得有些狰狞,“身为藩王却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若此事只是吕氏所为那才是奇事一桩。”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打紧?” 八叔喝了一口茶,口气依旧淡淡地道:“你们要寻吴王事头,我是不赞成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到底是用来遮丑的东西,宫里边再不喜也得顾忌着先帝的脸面,你们应知除非是谋逆之罪,不然是动不了他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 大伯父咬牙道:“他如此算计我杨家,还得十一娘自幼失怙,小命都差点没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糊涂……” 八叔叹气道:“后来风头过了,七哥也未归家,显是察觉到了什么,而他不回来不就是不想别人再提起此事么?你现在若是追究,不但让七哥与七嫂名声受损,满月也会因此成为庶女,你难道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这……” 杨守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若是事情被捅出来,自己的弟弟可是有拐骗良家妇女的嫌弃;就算能洗脱这嫌隙,可一个不受礼数,无德无道的名头也会上身;而七弟妹则更惨,直接成了不守妇道的女子,而且还只能是个妾。 如此一来,满月就成庶女了。 自己当年糊涂过一回了,决不能再害了七弟唯一的骨血啊! 可想想又是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算了? 也不知袁焕东那儿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 就在他内心挣扎的时候,满月开口了,“八叔说得对,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就算他不是亲王,只是郡王,我们也得小心应对。因为我们一旦动手,打得可就是皇家脸面了。如今我大明的亲王金贵,可不敢乱来。” “呵……” 杨守延苦笑了下,“这道理我何尝不知,可我这心里就是觉得憋屈。当年就是我疏忽了,若是我派人去袁家问一问也不会这样。” “大伯父。” 满月正色道:“您不要再自责了,对方就是算准了我们不会是核实此事才敢冒充的。” 顿了顿又道:“为今之计我们还是把报纸办好再说,有了这样的利器在手,吴王若是再想做什么也得掂量下。再说,如今他被宫里猜忌,这不就是最大的报应了?至于那吕氏……” 满月冷笑,“她若敢来……” 嘴角微微翘起,“不对,应该说他们夫妻不来还则罢了!若是敢再来寻我们杨家晦气,我弄死他们的本事没有,可恶心一下他们的本事还是有的。” “哦?” 杨守池与杨守延对视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是什么手段?说给我们两个老家伙听听。” 满月嘿嘿一笑,“那就看八叔能不能把报纸弄起来了。” 说着便是用手沾了下水,在桌上写下了一行字,等二人看清楚后,便冷冷道:“他们用文字糊弄杨家,以后我便要他们在此上面吃亏,让他们也尝尝被冤枉,被误解,被千夫所指的痛楚!” 杨守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个便宜侄女为何总是能战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了。 明明看起来一无所有,明明看起来弱小的很,可她偏偏每次都能以小博大,最终获得胜利。 以前他有些不明白,可现在却是明白了。 这个小姑娘有慈悲之心,可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原则,那叫一个狠!她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看看她在衙门宁死不屈的事就知道此人对自己有多狠。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像嫩头青那样想问题简单。嫩头青看到的是杨任尔,而他们看到的是杨狡猾。 在那样的情况下,作出那样的诗词来博取外面读书人的好感与同情,煽动他们闹事,她不是在白挨打,她都是算计好的! 一个为达目的都可以对自己这样狠的人,怎能不令人害怕? 所以当这话出自满月的口后,杨守延莫名觉得背后发凉,他忽然生出一种自己都觉荒唐的想法:吴王要倒霉了。 想起她写的那几个字更是莫名的心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这是要利用报纸让害她父母之人名誉扫地啊! 杨守池却不似杨守延那般惊惧,他生出了一种兴奋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了,好似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着一般,就像当年他刚刚中进士,满怀热情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时的心情一样! 知己啊! 杨守池看着满月的眼里已满是欣赏之色,连连点头,“难怪你要与宋氏书局是合作办报,恐是早想到这一步了吧?” 满月笑笑也没否认,但她没他们想得那么高尚,她想自保才是真的。 说起来她报仇的意愿并不是那么强烈,她只是觉得自己有责任为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尽孝,而且她若不弄点态度出来,恐怕社会舆论也会挤兑死她。 所以她并不想主动去惹事,办报的目的就是为了自保。就想着外一那个吴王或者王妃想害她,她也好有个反击的手段。 顺便认识一群王学之人,到时也能弄个自己的关系网,不至于处处靠家里那样被动。 杨守池不由鼓掌赞叹道:“好一个杨任尔!走一步看十步,若是男子,定为我杨家将来顶梁柱。” 满月笑着道:“八叔,您这样夸我我可要骄傲了。” “这就对咯!” 杨守池呵呵笑着道:“这才是你的真性情,以后在家人跟前不必如此累的。你父去得早,我们都可当你父亲,莫要生分了。” 满月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求伯父。” “何事?” 满月哭笑道:“就是想请伯父给我寻些可靠的账房以及……” 她顿了顿道:“我想买些田。” “这好办。” 杨守延毫不在意地道:“家里能写会算的子弟不少,到时给你挑几个可靠的过来。至于田地嘛,七弟本来就有一份的,一直是五弟在管着,现在你回来了,自是该交给你。” 满月一听便是蹙眉道:“如此岂不是要惹五伯不悦?” “他悦不悦的与你何干?” 一直都很讲究风度的八叔忽然啐了一口,“呸!势利小人,我杨家怎会有这样的子孙?那三百亩田本就是你们七房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三百亩?这么多?” 满月吃惊了,当下也不管五伯父爽不爽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那可是300亩地啊!得几千两银子才能买到呢! “嗯,这事前阵子娘就提过,他说过了秋收,等年关你们回去就亲手交给你们……” “说得好听。” 大伯父话还没说完,便又见八叔面带讥讽地道:“一季粮也贪了,大哥,咱们这个家应该让五哥来当啊,瞧这只进不出的劲儿,就是逼到了那份儿上也得想法扒层皮,啧啧……” “好了!八弟,在孩子跟前说这些作甚?” “哼!” 满月有些懵逼,怎么八叔现在看起了就跟个置气的中二少年一般?他跟五伯父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啊?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还当了好几年的官,居是风度都不要了,当着自己这个小辈的面就这样数落自己的哥哥,这是恨进骨子里的节奏哇! 杨守池见满月眼露震惊,不由乐了,“看着我作甚?老夫可听说,你娘的牌位差点都没能进宗庙,从这事上你就知道此人有多卑鄙了吧?” “……” 第191章 走眼了 (七千字大章) 满月嘴角抽搐着,心里暗道:“五伯父在家还真不得人心啊!” “不过那个小十这回我瞧着倒是好了不少,月丫头,你看好这小子,我看他脑有反骨,跟老五一样,是个吃里扒外的……” 满月的嘴角再次抽抽了,八叔与五伯父这是多大的仇啊? 看了大伯父一眼,见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暗暗琢磨:看来五伯父的确不怎么会做人,大伯父这人还是比较公正的,可现在露出这表情,可见五伯父人品有些极品了。 略过这一段小插曲,也到了正午吃饭的点了。 陈氏让人弄了一桌菜来,八叔道:“七嫂,累你辛苦了。” 陈氏笑着道:“八弟哪里话?又不是我做的,这几个冷菜都是满月做的,其他几个是这儿的师傅做的,我哪里谈得上辛苦。” 许是达官贵人见多了,陈氏应对家里唯一一个混过官场的八叔竟是相处自若。 杨守池点点头,见这陈氏虽是乡下妇人,可有情有义还颇识得大体,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你独自抚育几个孩子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回家道来。” “嗳!” 陈氏爽快地应了一声,“多谢八弟。” 说着便让人把菜都端上来,大伯又道:“先不着急去忙活,把小十与满仓喊来,我们一家人吃顿饭。” 陈氏点头,道:“嗳,大哥,我这就去。” 没多会功夫便陈氏便领着小十与满仓来了。 “八叔!” 满仓对这个八叔似乎颇为亲近,昨个儿见过后就一直黏糊他。一见他就扑了上去,很是乖巧的样子。 满月有些无语,感觉满仓越来越狡猾了,八叔是二甲进士,这臭小子这么黏糊八成是有什么企图。 八叔似乎很喜欢满仓,笑着把他抱到腿上,点了下他的鼻子道:“好小子,上午功课都做完了么?现在先生都不在,可自己也得温故知新知道了么?” 满仓连连点头,“八叔我知道了,先生也告诉我,学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满仓不敢怠了学业,每天都是写一千大字,然后把先生教的书都在背上十遍,剩下的时间则是自己先预习后面的内容。” 八叔满意地点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我听说你个小子资质好,几能过目不忘,如今又是这般刻苦勤奋,我杨家有子如此,何愁不能光耀门楣?” 他们在这里互动着,小十就显得有些可怜了。打进来,大伯与八叔就当没看见一样。也不能怪两位老者,按照他们的想法,小十既然过继给了七房,那就该好好孝顺陈氏,他们从来没想过其实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 孩子对亲生父母的亲近是天然本性,怎能轻易抹杀呢? 二位长辈虽是学得浙学,可在某些方面却还是受到了理学思想的影响。 满月懂小十的心思,见他眼巴巴地望着,眼里羡慕又失落,便走过去,把小十搂过来,捏了下他的脸道:“我们小十也不差,志向高远,将来必也能东华门唱名!” 小十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这个妖女姐姐让他没那么尴尬了。 八叔这才正眼看了小十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倒也有些心软了,摸了摸胡须道:“嗯,小十最近似也长进不少,是个好的。” 虽是开了口,软了心,可这口气却依然冷淡,小十抿紧了嘴,低下头,眼里已是有些湿了。 满月感激他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手,便道:“是啊,咱们杨家子孙都是好样的。有道是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在我看来此言可不是鼓励人搞阴谋诡计的话。相反,这话透着积极,大有十年磨一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在里面。我们杨家子孙来日必能再如先祖那般,坐下丰功伟业,令后世子孙敬仰。” 小十诧异地抬起头,他不是笨蛋,他自然听得出妖女话里对他的鼓励与安慰。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她不是该想着弄死自己才好吗?来的时候娘可都跟自己说了,让自己要小心,因为自己死了,满仓是是长子了,他们会想法刁难自己的。 可来了这么久,好似无论是妖女还是陈氏,甚至是老叫自己小胖子的满仓都没为难过自己,难道真如下人说得那样,其实母亲是在利用自己? 不,不会的! 妖女也说过,母亲是为了自己好! 对,是的,或许是母亲多想了,妖女他们不是坏人。 每日客人剩下的饭菜她都让人拿给乞丐吃了,若是没吃动的包子点心也舍得给,或者干脆给家里条件艰难的带回去。 那些乞丐和穷鬼有什么好给她图谋的,所以这一定不定在演戏,也许妖女是好人,是母亲误会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又听满仓道:“阿姐说得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一定会考中进士给爹爹争光,光耀我杨家门楣,给阿姐与母亲挣来诰命!” “好小子!” 大伯满意点头,“有志气!” “不错,是个好小子!” 八叔也是点头,“以后每到旬日便去我那儿,我来教你们制艺。” 顿了下又道:“如今虽是偏策论,可制艺还是占大头的,可不能疏忽。小十也跟着满仓一起来吧,我听说明年你准备去县试,时间紧迫,这几日我在这儿,你就多学学。” 小十大喜,忙挣脱了满月,跪下磕头道:“小十谢八叔!” “起来,起来,都自家人。” 八叔显是满意小十的识相,口气也温和了多,“明年也不指望你能考上,就是去见识见识,等见识过了,再下一科也不会怯场,也好弄个十拿九稳。” 满仓与小十都听得认真,这可都是经验呐! 满月与陈氏也不敢催促吃饭了,谁知打断了这位进士老爷会不会不高兴,万一一生气以后都不说心得了呢? 好在八叔也觉现在不是时候,稍稍说了几句便让开饭了。 与八叔一起吃饭,满月就感觉出当过官与没当过官的不同。 比如大伯父是个举人,虽有了做官的资格,可现在的大明没那么多实缺,所以大伯也就没出仕,待人也比较随和一些。 不像八叔,虽然他很客气,可习惯成自然,官腔可是很重的,对谁都有种从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这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官场走动,朝廷要求官员要有威严,习惯使然罢了。再者,别看八叔只是一个县令,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县令那就是土皇帝了,久而久之,这习惯也改不了了,就算他自己也尽量随意可也改不了这种已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比如现在吃饭,大家刚想吃了,却见他先是擦了手,又是用茶水漱口,然后整理了下衣冠,这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且每样菜都点到为止,吃饭的时候咀嚼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也不露出牙齿,更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比之下,大伯父就吃得比较随意,偶尔还点评一两句菜式,显得比较轻松。 八叔似也意识到自己古板了,不由苦笑,道:“都忘了我已不是官了啊……” 说着便举手想去夹远处的菜,可他屁|股才微微抬起又坐了下来,连连摇头,道:“被一群人盯习惯了,现在没人看着了,可我这屁|股还是抬不起来……” 一句话说得大伯红了眼,“八弟,这些年苦了你了。若不是有你撑着,我杨家在我这一辈就落寞了。” 古人的官场黑暗归黑暗,可规矩却不是一般重。到处都有人盯着当官的举止,特别在云南那种地方,因离着远,锦衣卫,东厂的人不知暗中埋伏了多少;更有一群时时刻刻想推翻上司的下属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可谓是心塞的职业。 八叔这一句话是道出了无甚后台也不愿巴结上司的官员的心酸。而八叔的悲催还不止于此,因他学得是永嘉之学,因语出惊人才被贬到云南去的,如今被赶回来,固然是因冷云的事,可寻的攻击理由却依然是学派的问题。 “不提这事。” 八叔道:“你们都放松些,莫管老夫,老夫这是习惯使然,过些日子就好了。” “嘿!” 满月笑道:“八叔,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你试上几次就好了。不过满月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然一群人都在啪叽嘴,听着也呱噪。” “噗!” 杨守池差点喷了出来,艰难地把食物咽下,瞪着满月道:“你这臭丫头,故意逗我想让我这老头子出丑?” 把满月这么一搅和,气氛倒又活跃了起来,八叔也稍稍放松了些,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兴,十分欢乐。 如此杨守池便在满月这儿住了下来,负责与宋氏书局磋商各方面的细节与操作。 之前一个满月已让宋玉溪感觉颇为难缠,现在多了一个进士老爷,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几番拉锯下来,杨守池成功的把自己需要塞进去的人都给了塞了进去,顺便还成了副总编;而宋玉溪则安慰自己,好歹只要分润出去一半利润,且总编位置还在自己手上。 大家各取所需,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人选一敲定,便是立刻着手编报事宜。 满月以前出过黑板报,对于排版倒也有一点心得,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后再次当起了甩手大掌柜,有八叔这个人精在,什么岔子都出不了的。而且因他混过官场,更熟悉哪些可以发,哪些不能发,规避得清清楚楚。 开始一个进士老爷坐镇,还是年纪轻轻遭贬黜,宋玉溪心里还有些担忧,可现在看见杨守池如此会来事,倒也起了欣赏之心。 又与门中人悄悄一打听,得知这位爷竟是因为学派问题被贬黜,更是起了同病相怜的心思,这下可好,二人倒生出了几分知己感来。 这日下午,玉溪刚从外面回来,见杨守池坐在院子里看东西,不由好奇,便上前道:“衡水贤弟,这是在做什么?浮生偷得半日闲么?” 他见杨守池就拿了几张纸,以为看得是凡人传最新的更新,不由打趣,“想不到满月姑娘那儿竟有这多存稿,待我们第一份报纸问世后也不怕没东西刊登了。” “我哪里是在偷闲……” 杨守池苦笑着把东西给宋玉溪,“我这个侄女真是投错了胎,若是男儿,定能成大业!” 宋玉溪一脸纳闷,接过来一看,顿时眼睛直了,“这,这是……” “不错!” 杨守池苦笑道:“她说她回去思来想去,觉得咱们办报成本太高,而太高的原因在于活字寿命不长,所以她想出了用金属模具铸字的法子,还改良了墨水,弄出了一种叫作油墨的东西里,在里面调和了松油,你看着几字,就是用这油墨印出来的,是不是清晰许多?” 宋玉溪顺着他手指得方向看,见“宁波日报”四字果是清晰,不由惊悚地道:“外界都传闻你那侄女是厨神坐下童子下凡,现在看来,她还是鲁班转世啊!如我没记错的话,她现在还有家铺子在装潢吧?听说就是卖现在酒楼里的香皂的。现在满城都在传这事,我看一开张,那生意也差不了。” “谁说不是呢?她似乎很喜欢跟工匠搅和到一起,你看到她设计的这机械了么?说是利用水力,可以直接铸字,还说以后打铁用这个也挺好……她倒真是我杨家子孙,事功之学学得比老夫好……” 宋玉溪的目光有些呆愣,图纸上是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中间有个类似是锤子一样的东西,就这玩意能打铁?在开什么玩笑? “现在那群工匠把她奉为神人,她好似还真不怎么懂工匠事,但总又有惊人之语,被那些工匠听了,当为至宝,于是现在二十多个工匠跟她后头,造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钱花了不少。” 宋玉溪总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老兄绕了一个大圈子是想自己下套啊! 这人也是的,若是真能节省成本,就是再花点钱又有什么呢? 这些当官的就是这样,还是那丫头好,比她这叔叔可直接多了。虽然有时也让他恨得牙痒痒。 “满月姑娘的聪慧现在那个明州人不知?衡水兄真是好福气啊!有侯爷当侄女婿,我等真是羡慕……” “嗳,嗳,这话可不敢提,我一草民哪里敢跟侯爷乱攀交情?不过是看在满月丫头脸面上给些薄面罢了……” 呸! 矫情的老倌! 前日收到冷侯爷派人从京里送来的老山参,整个宁波都知道了,这老倌因侯爷受罪,人家现在送老山参,这就是要以后抬举的意思。 这话说得…… 怎么看都想掐死他啊!这得瑟的! 不想搭理这矫情的家伙,便扯开话题道:“那满月姑娘可有说若是造这样一台机械要多少银子?” 说到了正事,杨守池也不得瑟了,摸着胡须道:“那丫头说这机械其实还不成熟,他们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称之为模型,正在改良中;而她要推荐的是金属做模的方法,说是如此的话,我们的报纸成本能再降低五六文……” 宋玉溪眼前一亮,刚要表态,却又听杨守池继续道:“其实准确说来,因是印刷得越多,咱们成本降得越厉害,毕竟磨具在那儿,铸字就简便了,还能用来刊印其他书籍,有损坏,因有模具,添加几乎可以不计成本……” 宋玉溪眼睛越来越亮,听到后面,不由赞叹,“衡水贤弟,您这侄女当真是可惜了啊!她这些手段老夫可是闻所未闻,而且这成本估算也甚是清楚,啧啧,若不是她开着酒楼抽出不身,我真想让贤啊!” 去你个xx! 杨守池脸上笑着,可心里却在骂宋玉溪狡猾虚伪。 若自家侄女真来当这总编,估计他立刻就会想法让这报社夭折,就是知道满月不会来,才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嘛…… 他呵呵一笑,漂亮话谁不会说? “老哥哥过奖了,一个丫头顶什么事?这报社没您她那小身子可撑不起,老哥哥,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可得互相提携着,让咱们宁波日报名扬大明!” “好!” 两个中年男人说得激|情四射,唾沫星子乱飞,就差没斩鸡头,焚黄纸结拜了。 在廊下的冯毅看着这一幕,不由一阵阵恶寒。 东家说越老越虚伪,真乃金玉良言,诚不欺我啊! 很快,宋玉溪便开始令人做模具,并且按照满月给的配方开始做油墨,过了十天后,在一个清晨,宁波的大街小巷被孩童的声音唤醒。 “卖报,卖报!大明第一份贴近百姓的报纸问世啦!” “西夷国法兰西使团入京呈贡,陛下洪恩,尊重西夷礼节,免大拜礼,改单膝下跪,行西式礼节!” “凡人成圣传自家授宁波日报,今日方玉就要县试受洗礼,具体如何全在宁波日报!” “据可靠消息,伪金国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已病危,鞑子皇帝康熙张榜寻名医,多名汉医被强行掠进宫,受到鞑子迫害……” “八叔……” 满月听到这话,不由嘴角直抽抽,道:“那个金国的布木布泰也算女中豪杰,这样造谣不好吧?” 八叔一脸高深地道:“屁|股决定脑袋,必须这样写。反正那老太太也的确病得厉害……” “我是说抓汉人看病什么的……” “这就更该写了,我们报社除了要替百姓发声,更得不遗余力地抹黑金人,如此上头才不会动我们……” 他说着便是嘿嘿一笑,显得阴险极了,“这样言语出格些也不怕,咱可是爱国忠君的,那些厂卫的人看见了,禀报回去,没准还会保护我们呢!” 高,高,实在是高! 满月这下算是领教到了官场老油子的厉害之处! 这才是走一步看十步啊! 见满月一脸崇拜,杨守池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满足,低低道:“好孩子,这回八叔回来却是想明白了一个事。以前老说事功,事功,可到了临头却是迂腐。看过你的所作所为后,八叔才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以前就是太迂腐了,咱们行事不应拘小节,为了天下福祉,纵然日后千夫所指又何妨?” “八叔的意思是?” 八叔正了脸色,道:“那些理学的,最喜欢做道德先生,呵呵,可偏偏他们生活豪奢,哪里有什么修身?老夫这次就要他们好看!” 满月只觉背后发凉,忽然很想一拳把八叔打昏,然后关起来,走眼了啊!这就是个愤青啊! 再看八叔,他其实只比自己父亲小一岁,如今也不过才33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精力旺盛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男人还未完全成熟,他们还有年青人的热情与可爱,这八叔也许是看到报纸的厉害之处才过来的吧? 满月有些蛋疼了,怎么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见满月不应声,自嗨着的杨守池也有些没趣了,又摆出了长者的风范,道:“满月,你放心好了,你八叔我宦海沉浮,是不会乱来的。” 满月点头,“其实满月也想挑战一下他们呢。这些空谈误国的家伙!不过八叔,在我们还不够强大的时候还是得忍着,若是有一天我们的报纸能发行几十万份,那我们就可以在舆情上与他们扳扳腕子了。” 说着便是神秘一笑,道:“我想上头也乐意看到几大学派吵来吵去吧?” “聪明!” 杨守池也是嘿嘿一笑,随即又正了脸色,道:“走走走,十一丫头,来次宁波不容易,八叔请你去吃鄞县最好吃的面结面。” “哈哈,那感情好!” 满月笑了起来,“那我要吃牛杂的!” “小混蛋!” 八叔眼一瞪,“亏你还当过农家女,怎不知我朝牛珍贵不可私下宰杀?” “可若是牛死了报备官府就可以吃了嘛!” “问题哪了那么多牛死?农人看着都跟眼珠子似的!你这小滑头倒是会吃,还牛杂?牛杂可遇不可求,羊杂面结面吃不吃?” “吃,吃,吃!这鬼天气越发冷了,吃点羊杂也好……嗳,八叔你走那么快做甚?我说错什么了么?” “……滑头!过了几天好日子吃羊杂还委屈你了……” “八叔,你不会是舍不得钱吧?” “……” 到了面馆,满月一看,哟呵,不愧是百年老店啊! 这人多的…… 地方虽小,可却是弄得干干净净的,来吃面的人有穿丝绸的,有穿棉布的,在这里阶级也消失了,大家有说有笑的,她甚至看见有人手里拿着一张刚出炉的报纸,一边吃着面一边看着,边上围了一圈人,都在催问着,“哎呀,王秀才你倒是快吃啊!吃完再看,也给我们念念撒!” “佛急,佛急(不急),汤烫吃佛下,偶先看,看完再念给你们听。” 杨守池看了也是暗暗得意,小声对满月道:“我听大哥说了你开业前做的准备,我觉做得挺好。所以我雇佣了不少报童,有从乞丐里找的,也有良家子,我跟玉溪这回下足血本了,足足雇佣了200多个报童,就是要全宁波城里覆盖,把我们日报的名头一下打响。” 满月点头,看见有人离去便过去坐下,店里的伙计一边过来收拾,一边问道:“二位客官要些什么?” “两碗羊杂面结。” “好勒!” 很快,以往漂浮着碧绿小葱的面结面便端了上了。 满月喝了一口,只觉这汤头油而不腻,十分好喝。又吃了面与面结,待食物下肚,不由感叹:“不愧是百变老店,这汤不油不腻,面结皮细腻丰|满,鲜肉馅不厚,料下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只品尝得到鲜嫩,和面结皮搭配可谓相得益彰!油豆腐吸满了汤汁,再加上些许羊杂,调味刚刚好,也难怪无论富贵都要亲自来食这儿的面了。” 杨守池呵呵一笑,道:“能得十一娘你说句话,这儿的老板是祖上冒青烟了。” “八叔此言差矣!” 满月摇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虽精于制作大菜,可于小点还却还是差得远了。而起,八叔你不觉得么?精于调味和食材的大厨做得菜好则好矣,可却很难烹饪出烟火人间的味道。这小店与路边摊差不多,可却可以经久不衰,口口相传,生生不息概因里面有人间烟火气啊!” 一番话说得杨守池不由肃然,看了满月很久,忽然拱手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先师诚不欺我!” 满月忙侧开,道:“八叔,你这是作甚?大家都在看了。” 杨守池哈哈一笑,道:“八叔这是为你骄傲。好好好,别瞪着我了,吃吧,吃吧,看看还要再点些什么……” 这边叔侄二人正在吃着,那边那个王秀才已吃完开始读报了,好死不死的,他就从布木布泰那条读起了。读到北地同胞被迫害,一屋子的人都不吃了,全在叫嚣,“打死这些鞑子!没人性啊!” “现在的人真是给祖宗丢脸啊!当年鞑子打到京城,于少保都不投降,最后咱还不是赢了么?现在可好,说什么韬光养晦,我看是朝里的老爷们日子过好了,就没志气了……” 满月看着不由汗颜:明人看起来很好斗啊!还有这样非议朝廷真得没事么? 第192章 明朝总裁 再联想自己路边摊的那些书生又有些释然。 宁波自古好经商,有了钱以后就培养子弟读书,好书之风从后世存世的藏书阁便看得出。此地儒风蔚然,向学者众多。 一个城市,读书人多了,城市也会跟着变化,就像京城脚下的百姓见识多一样,知识分子多了,也能感染小民,如此一来,风气必然要开放,在这样的地方为官也是得小心,因为民众不是那么好糊弄。 大明问鼎几百年,都是以强盛著称,绝没有投降的说法。 在原本时空的历史上,崇祯是做到了君王死社稷的。这样的帝王古往今来也没几个,所以他即使才能平庸,也是受到了后人尊重。 可本时空的崇祯爷也不知哪里开窍了,不但提前跑路了,好玩起了海贸,为了一个商税跟一群大臣斗了个你死我活。 虽30税一的操|蛋税收没变,可却是增加了一些其他辅助税收,虽不高,但对大明的收入却是有极大提高。而在海贸上则多了一个入关税与出关税。 其中出关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入关税则是高得可怕。 除此之外,这个跑跑崇祯爷还玩起了钱庄,从许多地方来看这家伙都有些像穿越者。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改革,动了江南士族的蛋糕,所以在说起这位明明延续大明寿命的帝王时,江南的士绅阶层总有些鄙夷,日子久了,少部分城市居民也觉崇祯是个软蛋。 好在农民伯伯是感觉他老人家的。因为加大了商税,开了海贸,丢了半壁江山,大家的目光便也不只盯着土地了。 兼并他人土地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听说海外有许多无人耕种的地,在少了半壁江山,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很多人都去干殖民的事了。 听说为此还和西班牙人干了一架,把西班牙人打得哭爹喊娘,总算是找回了一些天朝上国的自信。 “要我说也修身养息够了,朝廷怎么也没个动静?不会也和宋人一样,只把杭州当汴州了吧?” “朝里的事我等小民哪里知道?这个叫报纸的东西到也新鲜,上面还写着我等普通人也能投稿,一旦录用还有润笔费,嘿,王秀才你去试试撒!” “若是能中稿,我可不要钱。” “哎哟,侬个读书拧就是清高……” “哼!夏虫不可以语冰。” 满月嘿嘿一笑,低声道:“一字二十文,吸引力不小。” “呵,这是自然。” 杨守延抚须道:“若是读书那会儿有这样的好事老夫也得来,若是中得一二篇,不但能扬文名,还能=有点实惠,买些书也是好的。” “八叔儿时也缺钱么?” “你这话说的……咱杨家虽是家大业大的,但子弟也多,读书费钱啊,三代富农才能培养一个读书人,咱杨家培养多少个?一代人中只能能读的,一个都不能少。月钱看着不少,可书籍昂贵,那点钱可不够看的。” 满月不由叹息,“大家族尚且如此,更别提一般的小门小户了。此生识得圣贤字,何其幸运。” “为你这句当浮一大白。可惜此时无酒无茶,吃口面当是敬酒了。” 八叔倒也风趣,真就吃了一口面,还做了一个“请”字,惹得满月哈哈直笑。 只是才露齿,八叔就不干了。 “大家闺秀的,笑不露齿。” 满月点头,一点也不抗拒,反而觉得八叔挺有趣。 其实看这性子应该是个活泼的,只是为了走仕途,生生把性子压抑了。 这几日回来了,又做起了自己喜欢的事,倒是比刚回来时明朗了不少。 叔侄二人吃完早餐,看到路上的报童已没了,再走到报社时,却又见几个报童出来。见到杨守池便行了一礼,小小的脸上带着雀跃,“恭喜副总裁,报纸大卖啦!我们赶过来再拿些去!” 满月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死,副总裁?什么鬼?! “呵呵,那是你们喊得卖力!晚点到总裁那儿去点个名,把钱领了!” “嗳,多谢副总裁!” 要吐血了,明代也有总裁? 这就是满月少见多怪了。 总裁一词始见于《宋史·吕蒙正传》,意思是“汇总裁决其事”,比如负责修史的总头目就可以被叫总裁。而杨守池他们现在干得活也差不多,所以叫总裁也是很正常嘛! 满月的脸色有些怪怪的。 总裁一词在她看来总觉有些贬义。君不见后世大行其道的总裁文里的总裁都是中二病么?动不动就拔刀砍人,也不怕丢人!还总裁呢,就是黑社会大哥不到必要时刻都不会自己动手啊! 所以一说总裁二字,她脑海里就冒出一些脑残,中二病等形象来。 看了看八叔,猛地摇头,实在没法把中二病与八叔联系起来啊! “你这孩子站在那儿又是摇头又是翻白眼的是作甚?!”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杨守池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还不给玉溪先生见礼?” “哪里,哪里,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合作伙伴,哪里需要行礼?” 满月回过神来,宋玉溪不知何时到了近前,忙福身行了一礼,道:“宋叔叔好!” 顿了顿又道:“宋叔叔是长辈,满月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呵呵,好孩子,客气啦!” 宋玉溪很受用,觉满月这丫头虽狡诈,可起码会做人,懂礼貌啊! 与之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把二人迎到存放报纸的地方,满月一看,便有些呆滞,“宋叔叔,您,您这是印了多少?!” 宋玉溪嘿嘿一笑道:“不是你说印越多越便宜么?我印了十万份……” “啥?!” 满月吃惊了,“报纸有时效性,这么多能卖得完?” 宋玉溪与杨守池对视了一眼,二人都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来,宋玉溪拈着自己胡须,道:“我江南素是文风盛行之地,卖不完的可以放其他地方去卖。” 顿了顿又道:“老夫不少在外乡的好友都对此物感兴趣,我们宁波先卖,剩下的都分润给他们,依旧30文一份。” 言语里少不得一番得意,言下之意:这就是老夫的能耐。 满月笑了起来,连连拱手道:“有玉溪先生在,何愁我时新报社不兴旺?” 这话说得人舒坦,宋玉溪嘴里客气,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受用,摆了摆手道:“等过了正午就有人来收了,咱们弄个开门红,十万报纸齐发,弄个一炮而红!” 满月与八叔对视了一眼,心里乐开了。 八叔是乐用了宋玉溪的渠道;而满月则是乐要赚大笔银子了。 经过技术提升后,现在一份报纸的利润大概在7文左右;而一下印这么多,成本可以再折合,平均下来,一份报纸起码有了10文的利,一次卖出十万份,就有1000两银子的利润,着实有些吓人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次试水,宋玉溪把报纸委托他人售卖到外地,分化了风险,看起来卖了十万份,好似弄了个开门红。可在座三位主事人都知道,若是市场反应不好,后面就可能没这么多钱赚,甚至亏本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步总算迈了出来了,1000两银子也即将入账,怎么看都是个喜事,该庆祝下的。 本要下馆子,可满月个人精哪里会让宋玉溪颇费? 占了人家的渠道总得意思下。 像他们这样身价的人,下馆子不稀奇,倒是自己亲手做一顿比较显诚意。 让报社看门的带路,带上两个自家子弟,去了菜场买了一些食材回来,一顿忙活,便整治了三桌菜来。 报社如今算上打杂的也有二十人,近期都辛苦了,为他们做顿吃的也算吃犒劳。 又做了些卤味,让人打包带去了印刷坊里,给那些辛苦的工匠也带些慰问去。 做得都是一些本帮菜,虽是简单小菜,可一群人却是吃得满意。 杨满月如今名满宁波,又是报社的半个股东,能吃到她做的菜,许多人还是挺激动的。 要知道去归林居吃满月一道菜如今可是要上十两银子的辛苦费的。 30盘的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要全部做下来,饶是满月被系统虐过,体力过人,可天天做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索性听了冷云的话,开店一月期满便改成一天十道,且要提前预约。 于是为了吃上杨大家做得菜,一些有钱人便玩起了新花样,增加一些辛苦费,开始2,3两,可到后面越炒越高,现在做一盘普通焅菜都要上到10两银了。 虽是价钱上涨,可预约还是接得满满的,所有人都以能吃杨任尔烹制的菜为荣,更可怕的是,现在还有好多人请她过府做席面,出手就是百两银的报酬。 而这些席面满月也没都去做,而是挑选了一些人家,选得都是11月中旬的席面,在这之前她可没空。 绕是如此,前来邀请做席面的人还如络绎不绝,发现杨大家只做11月中旬后的席面,便都学聪明了,一下子这预约就排到了腊月二十。 后面若不是满月拒绝,恐怕还得继续排下去,能请杨大家到家里做一次席面,已成了富贵人家的攀比手段了。 所以这些报社工作的人能吃到杨大家做的菜,那叫一个荣幸。 而传说中能吃到流泪的感觉虽是没有,可到底还是感到亲切的,心里带着淡淡的温暖,如母亲的手艺,虽不至流泪,可这样的幸福却是让人心尖发暖,发胀,的确是有点想流泪,那是温暖的泪。 “哎呀,满月姑娘,你这手艺真是绝了,一日比一日精进啊!” 宋玉溪不由感叹,心里也觉见鬼极了。 才半月时光,怎么觉她手艺又进步了? 天天受系统虐待的满月都快受虐成习惯了,若没点长进,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不是只有增加神之手才算进步,一次次的小考本就是一种提升。 满月笑了笑,道:“宋叔叔,你这样夸我,我可要骄傲了。” “月丫头也莫要谦虚,你这手艺当真是绝了。老夫也算吃过不少席面,当年中进士时,陛下也是赏过饭菜的,你这手艺比得上御厨了。不敢说大明第一,起码是宁波第一。” 这话要放别人身上保准杨守池要遭到吐槽,没见过这么表脸的,这样夸自己侄女。可放到满月身上,大家却觉合理。 无他,实在是这姑娘的手艺太好了啊! 层出不穷的新菜,惊为天人的手艺,只要是看过,吃过的,那绝对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在柴桥那路边摊现在虽不是她在看着了,可大家冲着她的名声还去愿意是吃,哪怕味道差上一点,可到底汤底还是满月调配的,能稍微解馋下! 毕竟归林居的档次不是所有人都进得去的啊!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称赞起来,“小东家的手艺自是没得说了,今日能吃到小东家做的菜真乃我等荣幸啊!” “是极,是极!没准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咱们可多吃点,记住这味道,等小东家成我大明第一厨,那得多荣耀啊!咱可是吃过第一厨做得饭菜呐!” 一群记者编辑纷纷起哄,过来敬酒,满月人小自然不能多喝酒,举杯与大家共饮了一杯道:“多谢诸位先生!以后我们时新报社还得靠大家精诚合作,团结一致,记住我们办报的宗旨:不偏不倚,公正,公道,求实,不畏强权,替弱者发声,与时俱进!干!” “干!” “说得好!” 八叔与玉溪也来了精神,“把这写下来,这就是我们时新报社的座右铭!” 在场的都是文人,文人自有一股热血浪漫,满月一番话说得大家热血上涌,纷纷摩拳擦掌,就准备日后大干一场了。 鼓励员工的话说完,气氛热烈了一会儿后又慢慢平静,大家开始谈论起下一期报纸的内容。 这报纸是三天一印,所以在第一期出来前,其实第二期,第三期,甚至第四期的内容也都遴选好了。除了时事新闻还待定外,其他已是全部排版好。 而他们现在争论的正是时事新闻这一块。 有人觉得写些泼妇骂街的事拉低档次;有人觉得这是接地气,而且第一期那个爱占便宜的泼妇最后也没好下场,有教化的作用。 几个记者编辑闹成一团,满月看着倒乐呵。 争论好啊! 道理越辩越明,不然一潭死水,多无趣? 闹到后头,索性便问他们三人到底该如何取舍。 宋玉溪看了满月一眼,道:“满月姑娘,这报纸一事是你想出来的,你觉该如何?” 满月看了杨守池一眼,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想了想便道:“依我看,几位记者说得都有道理。” 宋玉溪嘴角一抽,这不是等于没说么? “嗯,这报纸的点子虽是我想的,可我也没事实过。我觉这事吧,也用不着争论。我们可以弄个木箱子在外头,让读者提意见,把信塞箱子里就是了。另外,大家的意见无非也就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这更好解决了,所谓实践出真知,大家每期刊印不同的,再看看外头的木头箱子里的东西便可知到底如何做了。” “实践出真知?!” 八叔眼里一亮,不由击掌赞叹,“好一个实践出真知啊!” 满月笑了笑,道:“这样大家也就不必争论了,虽是理越辩越明,可咱们的第二期报纸还有待诸位辛劳,可不敢这时候起内讧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拱手,“小东家思路周详,我等佩服!” 吃完了饭,满月又写了一个简短的小故事交给八叔,道:“八叔,此乃西夷寓言故事,是我从西夷人那儿听来的,我觉着有趣,挺有意义便记了下来,你看看能在报纸发么?” “你出手那是自然。” 杨守池笑呵呵地接过去,“别人不知,八叔可是知道,哪有什么桑先生?只有你这个小滑头。” 满月脸一红,随即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八叔。” “国王的新衣?” 杨守池一看这题目,便乐了,“题目看着有意思。” 说罢也不再理满月,从上往下地看。几百字的故事很快就看完了,将纸放下后,不由感叹:“想不到西夷之地也有此警世之故事,也未必无可取之处啊!” “那西夷人善使器械,好工事,国以商为本,并不是无可取之处。” 满月摇着头,“暮时曾给我一只小狮子,可自行行走,可见西夷技法高明。” “再高明也不过是奇巧淫技,于生活有些便略我认,可你说这也可取我就不敢苟同了。” “八叔,现在是一个会动的小玩具,可若是把|玩具放大,变成一个会自动行走的车呢?再或者变成一个可无风自行的大船呢?” “这……” 杨守池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背后发凉,有些迟疑地道:“这,这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 满月摇头,“举一反三不是只有我们会,西夷也会啊!万一有天他们想造一个大船,不用风帆就可行驶,再架上红夷大炮,开到我海边来,八叔,你觉他们是不是比倭寇更可怕?” 第193章 破家的县令 杨守池低头沉思片刻,不由觉得脖颈发凉,双目有些失神地道:“怎,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满月不由叹息,100多年后的那场鸦片战争使得中国经历了百年黑暗,当时所有的知识份子都没想到泱泱华夏也会有丧权辱国的那一天。 华人不如狗的日子整整过了百年,即使是满月来的时候,中国在国际上依然会被挑衅,欺负。 “八叔,你没见到这次法兰西进贡的贡品吧?” 满月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我有幸见了一部分,那真是巧夺天工,自动报时的钟表就有好多座,且上面的鸟儿,猴儿能自己舞动,还有好听的音乐自动弹奏。八叔,我们既是从事功,就不能小看工匠之事。无商不富,无农不稳,无工不强,西夷在生活之物都能下如此心思,于国之利器上岂能不用心?” “无商不富,无农不稳,无工不强……“ 杨守池喃喃道:“说得好啊……只是你说的工商当真有这么厉害么?” 满月笑了起来,道:“八叔,你知我那归林居为何生意好么?” “不是冲着你和侯爷名头去的么?” “这只是其一。可面子人情这种东西越用越薄,若是归林居做得不好,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这话说得在理。” 杨守池点点头,“可现在你一天只做十道菜,生意却还是火爆,难不成和你说的工事有关?” 杨守池也不是笨蛋,隐隐约约觉得归林居生意好可能与其舒适的环境有关。 “不错!” 满月用力点头,掷地有声地道:“归林居到了夜晚如白昼一般,就算是牛油大烛都没我那儿的灯明亮。每一盏吊灯都设计了一个滑轮,拉一下线就可自动升降,油灯里面请了手艺高超的工匠镀了铜片,这些铜片起到了折射的作用,使灯更明亮。” 见杨守池蹙眉,知他有些难以理解了,想了想便道:“八叔,你若是拿着蜡烛对着镜子就会发现屋里要比平时亮堂。由此可见,光具有折射的特性,我们利用这个特性造出了现在的油灯。同样的道理还在雪天也能体现。八叔你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当地上积满了白雪,晚间就会比平时亮一些,这也是光折射的原理。” “格物致知啊……” 杨守延听了略一思索后,不由感叹,“这就是格物致知啊。” “八叔,这虽是心学提倡的,可我们学事功之学的应敞开怀抱,无论是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的都是好猫。每个学派都不可能尽善尽美,理学于个人修养不错,但于国事过于空乏,迂腐;心学讲究格物致知,知行合一,虽好,可他们依然缺少治国理论,近乎于禅,若入世也显空洞。” 满月的思维好似一下被打开了,“若是我等采百家之长,完善永嘉学派,侄女觉得我们必能再获宋时峥嵘!最关键的,西夷已开启了大航海时代,我们若是不能及时参与,等他们的坚船利炮到中国来时,我们的笔能抵挡火炮否?” 杨守池深深地被震撼了,这番言论看似危言耸听,可想想归林居的设施以及十年前与西班牙的那一仗,大明虽赢了,可却死了很多人,只能说是惨胜,只要知道点那场战争内幕的,就不会觉得杨满月的话是胡言乱语。 而那句采百家之长,黑白猫的理论更是震撼他,事功到这地步,就是道了! “所以十一娘你是用心学理学修身,做事却尙事功么?” 他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同时也有些紧张。 事功之学虽有些功利,可那只是在国事上;若是这个侄女走火入魔了,什么事上都这样,那就是功利了。 “这是必须的。” 满月点头,“若不修德,便为天弃;若不修己,便为世弃;若无德无形,只修事功,便成功利,必然世风日下,商人作假,欺诈顾客;为师者重利,没了师道,学子传承的便是无道;臣子无德,媚上从众,天下乱;君王不知节制,世道崩,事功虽好,若无修身,一样是脓疮之学!” “侄女办报不求其他,只图开阔我等民众眼界,希望为上者也能看到世界的变化。我听西方来的传教士说,已有人完成了环球航行,证明了地是圆的,而不是方的;我们中国也不是世界宇宙中心,我们只是偏安一隅,与世界比起来微不足道极了。八叔,我们不能等,不然后世子孙定要怨我们的!” “中国……” 杨守池呢喃着,中国之称古已有之;只是因着家天下,已很少有人再这样称呼自己的国家。他们要么是唐人,要么是宋人,明人…… 眼睛慢慢湿润了起来,中国多亲切的一个词,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啊! 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叔父今天受教了。” 他说着便是一抖落袖子,双手朝前复压平举,“此言于我大有受益,吾有所得,且受我一拜!” “万万使不得!” 满月忙搀扶住杨守池,“您是长辈给我行此大礼是要满月折寿么?” “可此言如我师,受一拜已是礼轻。” “八叔,我们一家人,这样就是见外了。我跟您还学了不少呢!” 杨守池用力地拍了下满月,眼里露出惋惜,“唉,你要是男子多好?有你这样的郎君,我杨家何愁不兴旺?尔之抱负之大,令老夫汗颜啊!” “女子若想做一番事业也不是不可。” 满月笑了起来,“我大明不有秦良玉?那可是见过崇祯爷的!天子还写诗赞她,战功卓越,更是被追封为忠贞侯!而且我可听说崇祯爷去之前,特意下旨要后世儿孙将秦良玉作为帝国名将列入史书将相列传里,这是何等殊荣!” 说起秦良玉,大明的男子没一个不服气的,八叔也不例外。 不由感叹道:“是啊!自古女子只有列女传,秦良玉是唯一一个如将相传的……” 他忽然看向了满月,低低道:“十一娘,莫非也有此念头?” “哈?!” 满月都呆住了,八叔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自己对秦良玉那只是由衷的敬佩,在满是男人的世界里一个人女人从军,并且还做出不朽功业来,无论是这个时空还是那个时空,满月都对秦良玉充满了敬佩之情。 她搞得不是阴谋诡计,不是靠着男人上位,玩得不是巫术构陷的把戏,她就是靠着对朝廷的至诚,丈夫死后,接过丈夫的马槊长矛,继续保卫大明。 一个人至诚到极致,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令人尊敬的。 中国上下五千年,二十四史里唯一单独作传封侯的女子,就这一点,已够让人敬佩了。比起后世那个电视剧里的陆贞原型陆令萱,秦良玉甩了对方不知几条街。 人家秦良玉一不怕,二不怕死,三不贪财,文武双全;而陆贞的原型陆令萱,也只能说声“呵呵”了。 而就官位而言,人家秦良玉也硬当了许多。官至上柱国光禄大夫,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驻四川等多处提督,总官兵,镇东将军,少保加封太保兼太子太保,一品夫人,后又追加太子太傅…… 总之一句话!这个女人做到了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官位之高,令人侧目! 最关键的,朝廷都没了,她还坚持抗清,在原本的历史里,这就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子! 所以自己只是敬佩而已,八叔是不是太会脑补了? 看着八叔冒着绿光的眼睛,不由打了个颤,“八叔,你想哪里去了?我怎敢跟忠贞侯比?” “怎么不敢?!” 杨守池眼里放出了狂热,“秦良玉可以,你也可以!你能想到报纸操控舆情,足见才能。等你嫁给侯爷后,相夫教子是其一,若是……” 他没再说下去,可意思却是明白不过。 满月嘴角抽了下,不由暗道:“谁说明朝古板的?八叔这样,恨不得自己也当女官啊!” 无奈摇摇头,道:“八叔,我只想被天子认可为天下第一厨,嘻嘻,其他就不敢想啦!” “当御厨?” 杨守池一蹙眉,“没出息!一个女御厨虽也是头一份,可哪里比得上秦大将军威风?唉,罢了,罢了,我这也是一时激动胡言乱语了,怎么可能呢?秦良玉有此功业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十一娘你要是男子多好?我有些同年比较要好,你若是男儿……哎,天意啊!” 杨守池摇着头,一脸惋惜,嘴里不断呢喃着,“要是个男子多好,多好……” 满月无语,同时心里竟也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来:“我若是成为一个女官,是不是以后就没人敢再欺负我了?秦良玉无武将,我说是走文……啊呸!杨满月,脑子坏掉了不成?在想什么呢?” 她一边骂自己,一边又想起开张那日,那群大老爷们仪仗开道,百姓拥护的情形来。 啧啧,难怪冷云总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那滋味一定不错吧?想起秦良玉受到的景仰,满月心底痒痒,好似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让她有些蠢蠢欲动。 按下心里的躁动,福了福身道:“八叔,若是没事,侄女就先回去啦!这到小港差不多60里路,还得走半天哩。” “不着急走,在宁波住一晚吧。” 满月摇头,“店里事还多着,得了一个开门红心里踏实了,也该回去了。过几日后面的院子也该都造好了,还得忙着搬家哩。” 杨守池点头,“也好。那你路上小心些。那几个子弟都是……” “禀报副总裁,外面有位老爷自称是小东家故人,特来拜访。” 杨守池话还未说完,便听外面传来冯毅的声音。 满月与杨守池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困惑。 别看满月现在名气不小,可她的活动地点主要还是在柴桥与小港。这宁波却是来的少,哪里来的故人? “去看看吧。” 满月点头,跟着冯毅去了前头用来待客的茶室,一看来者却是傻眼了。 忙福身行礼,“民女杨满月见过老父母大人。” “嗳,使不得,使不得!” 陈述一脸和气,虚扶了一把道:“您可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身份尊贵,如何给下官行礼啊?” 满月笑了起来,“老父母大人这话可就折煞满月了。您可是父母官,我一介草民给您行礼是应当的。” 说着便又是话锋一转,道:“老父母大人怎会来宁波?” 言下之意就是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本官来府衙听上训,路过此地,听闻这报纸出自你手,便买了一份,过来瞧瞧。” “能得老父母大人垂怜满月何其有幸?” 杨满月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又福了福身道:“那日若不是老父母大人维护,恐满月已家破人亡,若不是重伤在身早该去拜会的……” 这话都是屁话,谁都知道是在扯淡。 那日若不是冷云过来,他们俩估计都得狗带,纵使满月煽动读书人闹事,她可过关,可他这个县太爷到时可就麻烦了。 上面可不管你这些,一旦读书人闹事,总得那一地之长开刀! 不过人家杨满月还记得自己微微的维护之情,虽说没来感谢他,这话也略显虚伪,可陈述心里却是受用。 以杨满月四知堂千金,冷云未婚妻的身份,能这般已是不错了。 当下,陈述目光越发和蔼了,笑呵呵地道:“这话老夫不敢当,若不是靠了满月姑娘的福,老夫得被那群人整死。说来惭愧啊,我为一地父母官,治下百姓有了冤屈不但不能替其洗冤,还使其委屈……” 他抹了抹眼角,一脸伤感的样子,“这官想想不当也罢,不是那块料。” “……” 这就说上了? 上来就掏心掏肺? 果然官场走的都是演技派啊! 问题,这老倌特意前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哦,对了,那个叶戚的儿子不干了……” “啊?” 见满月吃惊,陈述心里暗道:“到底还是太嫩。没看出侯爷的用心良苦来!不行,我得让她明白,以后能不能升官全靠这个小姑娘了。” “咦?满月姑娘你怎么很吃惊的样子?那日侯爷让我抬举下叶戚的儿子,你没听到吗?” 满月心里暗道:“这老倌是来卖好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不行,得继续装傻。 可人家陈老爷摸准了时机过来显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她,见满月不说话,心里已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了。 等他明白过了后,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我擦”! 没见过这样鬼的小孩子…… 不行! 我不能放弃,我得拿出绝招,一定要抱上大|腿! 想起以后的平步青云,陈述厚着脸皮道:“我倒是想抬举他,可哪知那孩子不知怎么了,老做错事,这下老夫也没法了,只好革了他职让他回家了……唉,没能完成侯爷嘱托,实在惭愧啊!姑娘若见了侯爷,可得替我求求情……” 这话说得,满月都想吐了! 不过想吐的同时又觉陈述这话高明。 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不能说出来,不然可就不美了。 大明的官场文化大抵如此吧? 领略了一番大明官场文化的的满月打算继续装傻,坚决不入坑,“老父母大人何必自责?公道自在人心啊!” 满月客套一句,可随即陈述的话让她瞪大了眼,再也装不下去了! “是啊!老夫觉那小子也有些冤,你也知道,他老子举报了荣怀,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再说那荣怀在押送途中被杀,那些没被惩戒的自然兔死狐悲,他们不敢浮出水面,可整下叶家子还是可以的。老夫看着那孩子可怜啊,但此事上头已盖棺定论也不能多查,只好让他回家去,这也是为了保护他。” 陈述说着便是喝了口茶,然后笑盈盈地地吐出让满月感到吐血的话来,“为了补偿他,老夫让他父亲领了了库子,他父亲不是粮长么?看粮库合适,这可是肥缺啊!” 满月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古人诚不欺我啊! 听着看粮仓是好事,可实际上库子那都是要破空的最下等差役。 大明的役法也只有两种:正役与杂役。 正役也称里甲正役,其中包括办纳税粮,编户之役,里甲三办。 而杂役也称杂泛徭役,就是民间出丁给官府服役。其中又分力差,银差。 银差出钱给政aa府,让官府雇人;而力差就是应役户亲自上阵干活。 而普通百姓最怕的就是力差。 门子,狱卒,辅兵,库子,仓夫等都属于力差。 听着好似还不错,给官府看大门啥的不是很爽么? 以前满月也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才知道这种体制外的家伙去应这样的役那叫一个悲催。 比如这库子。 绝对是可以令人破家绝户的! 平日若是仓里有什么亏空损耗不仅要库子赔,若是胥吏索取,无论公费私钱都要自己掏腰包,从来徭役派至库子的,破产者十之有九! 这招太狠了! 满月不由打了个冷颤,再看看笑米米的陈述,头皮有些发麻。 这就是权利的体现! 也不知叶戚现在怎么样了。 他出卖荣怀,犯了忌讳,县太爷有意拿他人头为自己仕途开路,可遇见的是他要去的库子绝不会简单,那真是不搞到他家破人亡都不罢休啊! 满月蹙眉,纵然叶戚很小人,可这个惩罚…… 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咎由自取,我又何必再可怜她? 正真的满月都因此丧命了,我若心软,岂不是对不起满月? 想到这里,心里微微舒坦。 到目前为止,上辈子的三观一直左右着她,她觉有罪的是叶戚,受惩罚的也应是叶戚,所以听到他全家都得遭殃,心里便有些不忍了。 可刚刚却是有些释然了,在这个人治的社会里,你就不能祈求权利能带来公正,法在这里是为上者手里的武器,所以他们才讨厌讼棍,因为讼棍同样是玩弄法律的高手。 微微叹出一口气,这傻是不能装了。 否则就是在打脸了。 想到这里,便道:“老父母大人慈悲心肠,满月替村人谢谢老父母大人。” 顿了下又道:“大人也不必担忧,侯爷定会知道大人的难处的。满月虽人小力薄,但愿替大人分忧尽绵力。” 一句话顿时让陈述心花怒放,站在外面偷听的杨守池不由暗骂:“小滑头,胆真大!” 心里在骂,可脸上却是骄傲,可骄傲没几分钟便又忧伤了,摇了摇头,神情黯然:“若是男儿多好?” “啊,多谢姑娘美言!” 陈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也不打算多停留。 到底是一地县令,今日前来已是冒然,自是不敢多停留,以免落到有心人眼里起什么风波。 在外的杨守池本想进去,可一想,自己一个被革职的人最好还是少于官场的人打交道,以免引起什么麻烦。 见陈述出来了,便立刻转身躲在一边去。 等满月把人送走,才又出来,道:“十一娘,这就是定海县的县令?” 满月点头,苦笑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走后门都走到我这里了。” “这回暮时进京,又立大功,我琢磨是朝里怕是要再重用了……这个陈述看着草包,可这次却是看得清楚。” 满月心里一抽,低低道:“八叔,你是说冷云会因此回京?” “呵呵,天威难测,谁知道呢?” 杨守池看向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寒风阵阵,喃喃道:“怕是又要下雨了……” 满月也看向天空,灰茫茫的天空显得空洞极了,呼出一口气道:“庸人自扰啊……” 说罢便道:“八叔,留步,满月回去了。” “嗯,你那稿子我刚刚又细看了,的确不错。现在才觉这大白话好啊!不然老百姓听不懂。” 满月一笑,福了福身道:“报社的事还有劳八叔操心,满月若有了思路便来投稿,到时还请八叔多多斧正……” 第194章 母受辱,子复仇 傍晚的时分满月回到了小港。 下得车,一阵寒风过,紧了紧身上的兔毛领斗篷,走向自家酒楼。 挑开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室内接通的管子此时通过澡堂的储热室把热气散发出来,使得整个归林居都温暖如春。 只是踏进归林居的满月却是觉得有些诧异,迎客的小厮去哪了? 而且这个点正是上客的时候,怎么如此安静? 往里走了几步,心微微是有些下沉了,柜台也没人。 在柜台与大厅的连接处还隔了一道棉帘子。因着天一日比一日冷了,怕外面一道帘子与门的开关把冷气带进来,所以前几日满月又让人在这儿给挂了一个帘子。 现在柜台没人,迎客的小厮也不知去哪了,隔着帘子,她感觉到了帘子背后的空旷。 没有人…… 几个杨家子弟也是纳闷,不由紧张了起来,“十一娘,这是……” 满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悄上前,挑开帘子往里看。这一看却去气血上涌,立刻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东家!” “呜呜呜!”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惊喜又带着惊惧。 几个杨家子一看不好,立刻从柜台里找出当初十一娘备在那儿的粗木大棍,这就是防贼人用的,一头粗,一头细,听十一娘说这个棍子是西夷人用来打球的,这棍子叫棒球棍,备上几个既可以打贼人,官府还找不到什么错。 把棍子拿手里,追着满月进去,一进去几人也傻眼,继而愤怒,“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归林居放肆!?” “放肆?好一个放肆……”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响起,“果是粗鄙之地出来的人,一点礼数也不懂。罢了,谁让本县君心地好,就勉为其难替你调|教一番吧。” 满月冷着脸过去,只当没看见那女子,大步走到陈氏跟前,陈氏眼里含着泪,跪在地上,嘴里被塞着布条,见满月过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更是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脑袋使劲地摇着。 满月没看她,目光又落到满仓与小十身上,小十嘴里被塞着抹布,小小的身子被按在地上,眼里露着凶狠,死死地瞪着那女子。 脸上有几个手指印,显是被打的。 再看满仓,也是被人按着,嘴里也一样被塞了东西,不时地发出呜呜声,看见满月,本是凶恶的眼里瞬间被泪水盈满,须臾间,已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掉下来。 在他边上还有一圈人,全是店里的伙计与厨子,王厨的脸已是肿得老高,一双手被人死死地踩在地上,徐汇与凌江也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嘴里塞着布条,看见满月也是死命地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除却按着陈氏满仓的人外,还有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围绕着中间那女子,店里的其他客人也是正襟危坐,缩在一边。 满月一眼扫过去,发现客人并不多。与自家人相比,几个客人倒是淡定的很,只淡淡地看着中间那女子,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却也是没行动。 就这么坐着,喝着茶,空气沉闷地好似凝结了一般。 满月缓缓上前,陈氏的头摇得越发厉害,嘴里不断发出呜咽声,那声音好似裂帛,带着一股尖锐,刺得耳膜发疼。 怒火在满月心里聚集,一点一点的,眼睛开始变得通红,从边上杨家子弟手里一把夺过棒球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敲向按着陈氏的人,只听“咔擦”一声,骨头断裂声响起,惨叫回荡在大厅里,凄厉的让所有人的汗毛顿时竖起,那个坐在中央的女子显然也没想到杨满月是这样凶狠的人,不问原由,上来就打人。 倒在地上的大汉脸色苍白,抱着手惨叫,“啊!啊!我的,我的手,县君救命!” 满月一转头看向按着小十与满仓的人,二人被她眼里散发的凶狠目光吓得竟是不自觉地松了手,连连退后几步,嘴里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满月虎着脸,阴沉地好似要滴出水来,转眼间,又笑了,带着一股阴冷,一字一顿地道:“母受辱,子复仇,人伦之大礼!” “好!” 一个客人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说得好!不愧是杨任尔!” 满月看向那人,那人被满月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没了声。那目光里带着鄙夷,带着清冷,围观弱者被欺凌,失德也! “你,你这妖女,你,你安敢如此?你可知,知我是谁?” 坐在中间的女子早就没了刚刚的优雅从容,粉|嫩的小脸上带着一股惊恐,见满月看向她,竟是吓得低下头去。 须臾功夫又抬起来,眼一瞪道:“你这无礼的庶民,安敢对本县君不敬?!” “大胆刁民!” 满月一会棒球棍,指着那女子道:“你居然敢冒充皇室子弟,该当何罪?!” “你,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杨满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眼前这个十五六的岁的小姑娘的确是吴王的女儿,虽不是嫡出,且还是吴王的身教姑姑生的(专门教小主人如何行那啥的),但因生母过世,等王妃进门后,就养在嫡母身边。 因颇讨王妃喜欢,故而替其争了一个县君的分位。 这在宁波也不是什么秘密,基本全宁波的人都知道这位惠熙县君。 当然,她被大家熟知概因她行事刁蛮,经常带着十几个家丁胡作非为,许多商家都遭到过她刁难,也算是宁波城里的名人。 只是这回…… 一些客人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心里暗暗道:“恐这县君要倒霉了,碰上了杨任尔。人家虽是庶民,可却是未来的一品夫人,冷云的妻子,还是四知堂的人,论实力可要比县君强。” 在古代,天子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许多帝王都要与大臣以及各方实力虚以委蛇,天子尚且如此,更别提一个小小宗室了。 被大臣们弄死的亲王都有,一个小县君算什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但不出声也是不想得罪轻易去得罪一个亲王。他们就是想看看杨任尔回来后会怎么做。 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杨满月会来这么一出。 这可真是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脾气暴虐至此与那冷云还真是绝配,还一样的歼诈,这下有好戏看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虽然惊异于满月不认县君的身份,可略一琢磨后却是明白她的用意,不由为此人的机智点赞。 短短一瞬间就想好了应对,一下就把县君的气势给打了下去,此人若是男子必成丰功伟业! 朱惠熙也没想到杨满月竟怀疑她的身份,她年岁小,自小被王妃带着,在家里也是个横行霸道的,脑子简单,哪里会想到杨满月的险恶用意。 杨满月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划过一丝阴冷,谁敢折辱她的家人,她就要谁的命! 哪怕那个人是天潢贵胄! 站着生,不跪着死,这是一个现代人的尊严! 走进几步,一群吓傻了的大汉立刻围上来,满月冷笑,道:“冒充县君,冒犯天威,登堂入室,撒泼伤人,说,是谁给你们的狗胆胆敢冒充皇室贵胄,伤害无辜百姓?!” “你,你这女子……” 一个大汉结结巴巴地道:“瞎了,瞎了你的狗眼!你,你看清楚了,这是正儿八经的县君,吴王的女儿!” “大胆!” 满月眼里的阴冷之色更浓烈,“吴王仁慈爱民,怎可能有如此刁蛮凶残的女儿?上至老人,下至残疾,孩童都要凌|辱,简直比鞑子都不如,此等之女敢说是宗室皇亲?!” “你,你放p!” 朱惠熙急了,“这,这哪有老人?哪有残疾?!” 满月一指角落里的两人,道:“眼睛瞎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跪在最外头的确有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只是那人头发虽白,可看着却是年轻人的脸,只是那脸跟头发一样,白得有些吓人,就跟那西夷似的,眉毛都是黄黄的。 “老吴,告诉他们,你今年几岁了?” “我,我五十二……” 老吴倒也机灵,直接把自己的年龄加了18岁上去。没法,他可不希望东家倒台,他一生下来就被人当怪物,爹娘为此不知遭了多少罪。 他唯一感到幸运的是父母没遗弃他。可等他一天天长大,却发现自己也干不了什么事,只能在家吃干饭,白天也不能出来,一是怕大家打他,二也是他见不得光,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出来活动。 白天不能上工,晚上别人见他模样害怕,且老子娘年岁大了,也干不动了,一家不知过得多苦。 若不是杨满月的出现,没准他们一家子就要在这个冬天被饿死了。 所以吴白毛很珍惜这个机会,也很尊重自己的小东家。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忐忑来面试那日,东家那平静的眼神,没有鄙视,没有大惊小怪,有的只是同情。 他不幸,可在遇见东家后他又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东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活,专门给说书,说相声,演戏的角送水倒茶的活儿。 看在东家的面子上大家对他还算礼遇,而且他与大伙儿也终于从东家那得知这是一种病,他不是妖怪。 此等之事如再造之恩,老实巴交的吴白毛听东家这么一问,立刻变机灵了,嘴里哎呀呀地喊着疼,气得朱惠熙脸都扭曲了。 “你,你这贱民居然敢撒谎!怎么?还敢那样看着本县君?!来人,给我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啧啧。” 满月笑了起来,“装!装!继续装!堂堂县君居然连白化病都不知道,还在这儿装什么大以巴狼啊!” “你,你这贱妇,你,你说什么?!” 满月斜了她一眼,声音凉凉地道:“说你无知啊。” 那满不在意,充满鄙视的模样让朱惠熙彻底抓狂了! “来,来,来……” 她气得直哆嗦,指着杨满月道:“给,给我掌嘴!” “呵!” 满月笑了声,忽然把棒球棒往腋下一夹,伸出手捏了捏,指节被捏得啪|啪|啪直响,随即又把棍子拿出来,头四下一转,道:“我们当厨子的别的本事没有,这双手除了做饭,还会杀鸡宰羊。杀个阿猫阿狗的力气还是有的!” “杨家子弟!” “得令!” “咱们杨家祖训是什么?!” “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 几个杨家子弟齐齐发声,声势还是很骇人的,特别手里拿着棒球棍这样的大杀|器! “说得好!” 满月一棒挥向那个踩着王厨的人,嘴里骂道:“我入你娘的,敢到姑娘地盘上撒野,谁给你的胆子?!!特么的你知不知道厨子的一双手等同性命,踩坏了我大厨的手就是断姑娘财路,姑娘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马王爷头上长了几个眼睛!” 一群食客惊呆了! 杨任尔一个姑娘家居然骂脏话?而是这么难听的脏话!! 我的老天! 可为毛觉得看得这么爽呢? 那句问候人家女性的话不但不粗糙,怎么听着感觉热血沸腾呢! 不愧是敢斗恶吏的杨任尔啊! 她的脊椎一定是钢的!妈蛋,遇见吴王女儿照样打啊! 不畏权势,不摧眉折腰事权贵,这些人不由的想起了她的祖先与族人。 远的就不提了,就本朝他们四知堂就出了许多硬骨头啊!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杨继盛以及东林六君子之一的杨涟,都是以硬骨头著称,一个弹劾严嵩,一个弹劾魏忠贤,被拷打不屈,都惨死…… 想起在狱中拿瓷片给自己剜腐肉的杨继盛,再看看眼前的小姑娘,众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疯子,疯子,杨家的人都是疯子! 堂堂庶民居然这样打脸一个亲王女儿,不是疯子是什么? 那人也没想到杨满月又再次发作,只听一声惨叫,眼前便是一片血红,嘴里觉着有什么东西,猛地一咳,竟是一排牙全部被敲落了。 满月冷笑,姑娘被系统天天虐,就刀功考试里的宰剃不知在模拟环境中宰了多少鸡鸭鱼羊,虽不是真的,可呈现给自己的感觉却比真的还真。 手上的力道已精准到一分一毫,说是打你牙齿就觉不会打你鼻子。她可不傻,要全力使出,这家伙可就给自己开瓢了。 打牙齿没啥危险,先敲掉他几颗牙齿,放点血给这个县君看看再说! 朱惠熙被吓疯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人,就是比自己那个最混蛋的表兄还要凶上几分…… 不,表兄那是无赖,可眼前的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姑娘却是真得凶恶,她的眼神冰冷极了,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种被俯视的感觉,像父亲看自己时的感觉一样,极具压迫感。 十几个大汉被满月的凶狠给惊到了,一时间竟是站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 “你,你们死了吗?!” 朱惠熙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猛地一下就跳了起来,“打,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个目无尊卑的贱妇!” “大家都起来,此人冒充县君,还招摇撞骗吃霸王饭,听我号令,一起绑了她捉去衙门,让老父母好好省一省!” “你,你才吃霸王饭!” 朱惠熙气得都要哭了,她什么坏事都可能干,可就是不会吃霸王餐好么?! “你,你,你,你……”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满月,跺脚道:“你,你这人怎么上来就打人,你,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 “你欺辱我母亲与胞弟,虐打我的伙计,砸我店里生意,我打你还需要理由么?” “你!” 朱惠熙被话噎得不轻,可随即又愤恨地道:“我真是县君,你母亲无礼在先,在门口看见本县君竟敢穿着斗篷向我行礼,简直无礼极了!” “你这践人!” 满月忽然一指朱惠熙,口气森然地道:“本姑娘本念你年岁小,本想放你一马!哪知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堂堂亲王女儿岂会与一农妇计较?我母本乡野妇人,不知贵族礼数情有可原,若是亲王之女因这点小事计较,将人打杀,那我只能说吴王的家教堪忧啊!” 满月斜眼看着她,话说得慢悠悠的,可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直刺朱惠熙心灵,“你真是吴王女儿么?大家看看,这哪里像吴王女儿?” “是啊!吴王多爱民啊?哪里可能有这样刁蛮的女儿?” 围观群众总算响应了起来,大概觉得这县君很难在这儿找回场子了,索性做个顺手人情送给冷侯爷好了! 毕竟宁波这一带那是冷云的天下!就算是一省督抚都要靠边站,一个被天子朝里猜测的亲王哪里能与枭王爷比? 满月心里越发冷了,看看这些人的嘴脸,若是你没实力,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扑过来咬死你! 在这大明,何止是大丈夫不能无权?女子也得有力量,否则早晚被人弄死! 县君? 看来那位王妃终是憋不住了,趁着大叔不在来找我麻烦? 呵呵! 今天不把你的嚣张气焰打掉姑娘跟你姓! 父母的仇还没找你呢,你倒好!先在这个虾兵虾将身上弄点利息! “我,我,我……” 听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不知怎的,朱惠熙竟是不敢再说自己是县君了。 若是传到父王耳朵里去,岂不是要遭殃? 可是如此退去,可不就是对不起母亲了么? 父王偷偷来了好几次都是来看这个野种的,每次回去都是要几日不见人,凭什么?这个野种凭什么令父亲高看一眼?! 想到这里,她便一横心大骂道:“我呸!我堂堂吴王府县君,亲王的女儿需要向你证明什么?倒是你!你的生母就是个不要脸的娼妇,勾|引我父亲不成就勾|引杨家的子弟私奔,生下你这个……啊!你用水泼我?!你,你们还愣着……啊!你,你敢砸我,我的脸,我的脸……” “县君!” “大胆刁民竟敢伤害皇室宗亲!小的们,给我上!” “杨家子弟听令!结阵!打死这群狗|娘养的,敢羞辱我父母,打死一个,老娘给他抵命!” 乖乖,了不得了,这样豪气的话都说出口了,杨任尔,真乃女壮士啊! “这里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这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只见一个穿着锦帽貂裘的小公子从门帘后走出来,一脸好奇地望着里面,一见满月,顿时大喜,“啊!杨家妹妹!我正想找你呢!太好了,一进来就寻到你,啧啧,我拜了菩萨来,果……咦?你这是在作甚?你自己也上台演戏吗?” “徐家……哥哥?” 满月呆愣在那里,喃喃道:“你,你怎么来了?” 随即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后头,来者一番环视,冷笑道:“果是灾星,杨满月你是走哪哪热闹,把惠熙县君都招来了。” “石家哥哥!” 朱惠熙忽然像换了一个人般,一下子飞扑过去,眼看着就要扑到了,可石琮却是微微一转身,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厌恶,一蹙眉,道:“县君,如今你我已长大,该有男女之防才是。” “石家哥哥……” 她期期艾艾地叫着,可石琮却是不理她,走到杨满月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道:“你这妮子真是个惹祸的精,你怎么惹到县君了?还不快赔罪?” 众食客又恢复了看好戏的模样,这石公子倒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走开,走开……” 徐远把石琮拨开,一把抓住满月的手颇为亲热地道:“杨家妹妹你还好吗?这个县君是不是在欺负你?” 满月诧异扬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道:“徐家哥哥,你如何晓得?这人说自己县君,欺负我娘跟弟弟,还打我的伙计……”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杨家妹妹你是好人,你不会欺负人的。既然你不会欺负人,那就一定是她欺负你,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 一群看好戏的人只觉哔狗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杨大家是好人,跟她作对就全是坏人?! 第195章 天下第一恶女 徐远可不管这些,无视那个气歪脸的县君继续道:“再说插上凤羽就是凤凰了么?啧啧,雉鸡也挺好看的,可说到底那也野鸡啊!” “你,你,你……” 惠熙县君一听这话气得身子直哆嗦,真是哔狗了。 本是来归林居寻晦气的,哪里晦气才寻了一点,结果人家就加倍寻回来了。 才转个眼儿的功夫就把自己的人给打得都残了,剩下的人也被杨满月身上的狠劲吓得不敢动弹。没见过如此凶残的人,简直和枭王爷有得一拼。 难怪得冷云看中,性子之暴虐简直是绝配。 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一来就把一个敲断了手,一个打得满脸血,妈呀,这是要上天啊! 再看看自己这边,处处被动不说,居然还被人骂野鸡,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你,你哪里来的贼汉?!敢对本县君无礼?!” “县君?” 徐远一歪头,眼里露出困惑,“你是县君?” “怎么?怕了吧?” 朱惠熙一叉腰,露出得意之色,“我是吴王的女儿,你这无礼之人还不快行礼?” “噗!” 徐远忍不出笑了起来,起初声音笑得还比较小,可到后面似是压抑不住,越笑越大声,动作也越了越夸张,抱着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了,指着朱惠熙道:“你,你……哈哈,你,你是县君?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哪有县君像你这样的?头上插这么多羽毛,戴这么多首饰,穿得也花花绿绿的,简直跟野鸡一样……哈哈,笑死我了……” “你,你,你……” 朱惠熙直哆嗦,一群食客也忍不住轻笑着。 的确,惠熙县君的品位也是宁波一绝啊。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略带恶意的笑声让朱惠熙的血直往脑门里冲,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猛地一跺脚哭喊道:“石家哥哥,你,你看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说罢也不等石琮回应便指着徐远道:“来人,替我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要打吗?” 徐远一脸兴奋,拿起挂在脖子的金哨用力一吹,摆出架势道:“那就打一打!” 他话音才落,外面忽然冒出了许多侍卫,全部穿甲配钢刀,齐刷刷地拔刀,“哪个敢对小公爷不敬?!” “小公爷?” “小公爷?这小子是国公?”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再想了想由石琮亲自作陪,就算不是国公,那身份也绝低不了。 而且就这阵仗,啧啧,护卫都带刀,必不是普通人,定是勋贵之流! “你,你是谁?” 朱惠熙有些惊愕地望着徐远,“你,你胡说,我,我大明哪里来这么小的国公?” “嘿嘿嘿。” 徐远一阵怪笑,“我是不是国公。” 见那女子松了口气,他眼露鄙夷,随即又道:“不过我爷爷是国公,太后是我姑姑,你说我是谁?” “啊!” 食客们一阵惊呼,这下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行礼,“原是魏国公府的小公子,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 徐远还是一副江湖游侠儿的范儿,抱拳拱手回应,那得瑟的模样,好似他是什么大侠一般。 满月趁着这空档,把陈氏等人搀扶起来,取下他们嘴里的布条,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大哭道:“这位姑娘与我在门口相遇,我见是来店里的贵客便点头致意,哪知这位姑娘上来就打人,说我穿着斗篷行礼是对她不敬……” “呜呜呜,阿姐,她打娘,用鞭子抽的……” 满仓哭着道:“十哥也挨了几个耳光子,还有我,阿姐,你看……” 满仓拉起陈氏与自己的袖子,只见上面全是伤痕,显是鞭子抽的。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猛地起身,指着那朱惠熙道:“今日|你要么跪下磕头给我娘赔不是,要么就去衙门请老父母大人理一理这事!” “对,去衙门!” 徐远也是大叫,“你就县君怎么了?县君就能随便打人吗?吴王是怎么教子女的?怎么有你这样刁蛮凶残的女子?!” “县君,你真打人了么?” 石琮蹙眉,“小孩都打?” “没,没,我,我没有,不,不是我打的……” 朱惠熙白着脸,连连摇头,“我,我,我没动手。” “是,你没动手。” 小十站了起来,擦了擦自己嘴角,忽然声嘶力竭地道:“你让是你手下动手了!娘那几鞭子不是你亲手抽的?怎么,堂堂亲王之女竟是要狡赖么?” “不错!” 满仓也大喊道:“我大兄跟你理论,你便抽打我们,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连小孩都打,简直有损皇室脸面!” 满仓说着便向一行行礼,道:“还请诸位贵客到时到衙门给我们做个见证,我身为人子眼看母亲受辱却无能为力,如今只能指望是头上青天为我们做主了!” 满仓一撩衣袍,直直跪下,给众人磕了一个头,真挚极了。 年岁小有时真占优势,大家毫不怀疑这个九岁孩童说这番话的动机。只有知弟莫若姐的杨满月知道,满仓这话是有多高明。 心里涌出一丝欣慰,弟弟成长的很快啊! 贪官歼,清官更要歼,他是记到心里去了。 “我看直接交由吴王发落吧。” 有食客提议道:“吴王素来仁爱,我看此女多半是被宠坏了,子不教,父之过,交由吴王管教最好不过。” “多谢这位贵客!可此女羞辱我母亲,殴打我幼弟,伤我活计,惊我贵客,她已践踏国法,必须由老父母大人发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大明藩王似无权责问地方事务吧?还有,满仓,立援不要随便给骗了,你们看看这女子,哪里县君,哪有这么刁蛮无礼的县君?定是假冒的!” 那食客一愣,但看着满月不由心生了几分敬佩,拱手道:“宁折不弯,我不如任尔也!愿去衙门做个见证。” 心里同时暗道:“好个机智的杨任尔,只要不认县君的身份,吴王亲自来也拿她没法!” “我等也愿同往!” 朱惠熙吓得瑟瑟发抖,到了这个地步她终于开始怕了。 以往她只要一亮出自己县君的身份,大家就都怂了。素来横行霸道的她还真没遇见过杨满月这样的硬茬。一想到自己堂堂亲王女儿却要过堂,便觉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了。 而且被父王知道的话,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父王素来爱惜羽毛,若是知道了自己来寻人晦气,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府里立足? 不,不,我要冷静,母亲一定会救我的! 想到这里,她便平静了下来,冷哼道:“去就去,谁怕谁?” 说着便朝外走,道:“本县君身正不怕影子歪,这贱妇羞辱我在先……”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左边的人使眼色,那人点头便想离去。 跟在后头出来的满月一看这情形,就冷笑,大喊道:“慢着!那位小哥要去哪?难不成是想畏罪潜逃吗?” 那人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一起跟着出来的徐远哪里会让他如愿? 立刻命身边侍卫把人给抓了回来拎到徐远跟前,徐远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便把人拎到朱惠熙跟前,徐远走了过去,一边拿着折扇拍着手心,一边吊儿郎当地道:“怎么着?县君这是想去通风报信?别介儿啊!助人为乐的事小爷最喜欢做了,来,拿上小爷的手书,去把吴王请来。” “不!” 朱惠熙吓得花容失色,去衙门她还能心存侥幸,若是把她父亲请来,那以后她直接就失宠了,而且父亲很可能会因此厌恶自己,立刻把自己嫁出去。一旦如此,自己对母亲就没了价值,她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如果你今天跪下磕头给我娘赔罪,赔偿我店里损失,伙计汤药费,此事我便作罢。” 满月忽然冷冷地道:“若是真心悔改,我这苦主便不告你。” “你,你想得美?我堂堂县君……” “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通知吴王啊!” 徐远此时显出了勋贵子弟的狡诈,配合打得好极了。 斜眼看着朱惠熙道:“也好让吴王认一认到底有没有这样刁蛮的女儿?” 朱惠熙死死地咬着唇,泪花在眼里打转,几近哀求地看向石琮,可后者却是侧头,轻叹了一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 “石家哥哥……” 朱惠熙轻颤着身子,看了看杨满月,恨意在眼里聚集,再看周围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觉今天面子里字都丢光了。 咬着唇半晌,低低道:“对不起……” “跪下!” 满月回应地干脆,“打人时不停痛快么?怎么?现在你的膝盖是坏了么?既如此……” 满月饶到她身后,一脚踢过去,道:“就让我了帮帮你好了!” “县君!” “啊!好痛,杨满月你这践人,你敢打我?!” “啧啧。” 满月一把按住她,一脚踩到她手上,用力一转,只听得女子惨叫的声音响起,朱惠熙的脸色迅速发白,须臾功夫,便是豆大的汗珠子冒了出来,浑身抖个不停,模样凄惨极了。 饶是一群食客觉县君无礼,可这会儿却也有些不落忍了。 左右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杨任尔此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啊! 这手段太狠厉了,有些怕人。 石琮蹙眉,道:“杨满月,你有些过了吧,她到底是……” “石公子想说什么?可见我母亲幼弟身上的伤口否?母受辱,子复仇,不是人伦大义么?更何况……” 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可那笑容却是冷冽如寒冰,让人感不到一丝温度。 “她冒充皇室宗亲,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你……” 石琮也是服了,装傻到装到这地步,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杨满月才做得出来。 略一思忖倒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看来去衙门也是喊喊的,不会真去,不过是想让这县君磕头,讨个公道罢了。 既如此他也懒得再管了,他爷爷虽然不在位置上了,但门生故吏还在朝里,是不能和藩王走太近的。 “公子不信?” 满月脚上微微用力,颇有些威胁的意思,道:“再给你个机会。你是县君么?只要你磕头认罪,我便不告你了。” “我……哎哟……我,我不是……” 朱惠熙说完这话便哭了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了,心里空得厉害。 “大家都听见了?她说她不是县君,是假冒的,是也不是?” “是,是!” 朱惠熙像发泄一般嘶吼着道:“我,我不是,你,你,你饶过我吧!” 满月放开她,冷冷睨着她道:“磕头,给我娘赔不是。” “你,你不……” “怎么?” 满月眯眼,“是要上衙门去?顺便告诉吴王有人冒充他的爱女么?” 爱女两字被满月咬得重重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朱惠熙忍不住哆嗦了下,看着满月毫无人气的眼神,竟是从心底生出一丝害怕来。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这人不是人,她不是人,她是魔鬼,魔鬼,天下第一的恶女! 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此凶狠的,这一刻朱惠熙总算领会到了被人口耳传颂的宁波第一硬骨杨任尔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她一介草民就敢斗恶吏,如今她成了四知堂的人,又怎会把自己这个小小县君放在眼里? 而且这个践人狡诈极了,看似鲁莽,可每一步都在她算计中。事到如今,朱惠熙绝不敢承认自己是县君了,因为她怕她的父亲! 咽下心里的苦涩,她忽然看了石琮一眼,那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却已一眼都不看她,明明小时候还一起玩的,可现在却是避她如蛇蝎,眼见自己受辱却是不闻不问,好一个石家哥哥! 朱惠熙的眼里生出怨毒,特别是当她发现石琮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看向杨满月时,心里的怨毒便如雨后的野草般疯狂生长。 杨满月,你记着,今日之辱,来日我必要加倍讨回! 想到这里一丝决然在眼里升起,“噗通”一声跪下,直直拜倒,随即起身,道:“我们走!” “慢着!” “你还待如何?!” “我的损失费,伙计汤药费供记白银1000两!” “你,你怎么不去抢?!” 朱惠熙气炸了,得理不饶人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是不是很生气?” 满月逼近她,声音轻轻地道:“你打我娘和我的弟弟时,他们就是这心情呢……” 说着便直起腰,道:“我念你年岁小已是给你往少了算了。你看你,闹这么一出,这多客人都不能入店了,怎么着也得损失了几千两银子……哎呀,现在我倒希望你是县君了,起码我能去跟王爷讨回损失……” 满月拢了拢自己的斗篷,兀自点头,道:“算了,既然姑娘不肯赔,咱们还是去衙门吧……” “我,我没那么多钱!” 朱惠熙彻底没法了,人家抓着她的软肋,除非她拿出豁出去的态度,否则真玩不过人家。 满月就这样看着她,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那么桀骜,那么凉薄,好似在看一只老鼠在自己口牙下无力的挣扎。 她不会退步了。今天的事再次告诉她,怕是回避不了任何事的。 左右吴王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何不不高调点?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籍籍无名吧?! 要么不闹,要闹就要把事闹大! 放这个打自己家人的畜生回去就是让她去通风报信的。 她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你要战,我便战! “我,我这个珊瑚发钗,还有这白玉镯可抵押于你。” 满月点头,一挥手,道:“老白,过来看看,值这价么?你可是老掌柜了,客人抵押首饰也是常事,可给姑娘我瞧好了,可别走眼了……” 说罢又是一勾唇,眼神直剌剌地望着朱惠熙道:“毕竟这年头县君都有人敢冒充,首饰什么的更别提了……可看好了,现在牛鬼蛇神多啊……” “噗!” 一群旁观者实在受不了杨满月的幽默,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远更是笑得放肆,小公爷是性情中人,从来不掩饰自己。 石琮拿折扇挡住自己,虽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可看着那个素来刁蛮祸害人间的县君被如此恶整,还是觉得有些爽的。 朱惠熙满脸通红,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有股腥甜味涌上喉间,待听得鉴定的人说没问题了,强忍着道:“杨满月,你等着,不报此仇,枉为人!” “哦……” 满月应了一句,“随时恭候。” 轻慢的态度更是刺激了朱惠熙,只见她一个转身大步离去,走了没几步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如面条一般倒了下去。 一群人惊呼着,哭喊着,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面对着越来越多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如丧家之犬一般,拖来车马将人装上火速带走,直奔王府而去。 待人走远,一群人就发出一声欢呼,“杨大家好样的!” 满月点点头,拱手道:”苍天在上,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如此欺诈者,人人得而诛之!!!” “哈?” 一群围观群众傻眼,心里暗道,这个杨满月不会真不信对方是县君吧? 所以才如此大胆? 不,不可能! 他们看向那个小姑娘,不由生生打了个颤:十二岁,做事已是滴水不漏,何等可怕?! “诸位今日受了惊吓,满月便一桌奉送菜一道,谢诸位贵客仗义帮扶……” 第196章 野心的渴望 众人又是一颤,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是要把他们都拖下手的节奏在! 毕竟他们刚刚也没出来证明是不义! 现在想走是不可能了,人家杨大家都要亲自下厨了,而且今天那个报纸也是出自她手,她的叔叔在那当副总编,若是他们走了,人家在报纸上一说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就算没报纸,她在那凡人传的小字报上写一写这事,他们的名声也都得臭大街。 能来归林居消费的,哪怕是较为便宜的下午茶,那也不是普通人。家里都是小有资产,在小港也不能算普通人,一旦传扬开去,他们可顶不住群众的怒火。 思来想去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比起误吴王的怒火他们更怕杨满月在报纸或者小字报上乱写,他们无视弱者被欺凌已违背了圣人教义,一旦写出来,那可是要名声臭大街的。 杨满月,真是狡诈啊! 满月一边把客人都迎进去,一边吩咐道:“你们几个连夜回宁波,去报社找八叔,把今天的事说一说,让他配合时机把此事刊登出来。” 顿了下又道:“顺便给我外公带句话,就说故人来邀赏秋月,请外祖看看城里的秋月可美……” “还有,再去2个人去仁安通知大伯,我再手书一封,立刻送往京城。” “满月……” 陈氏的声音都在发抖,“是,是不是……” “娘,莫要多想!” 满月显得异常冷静,来大明这么久了,她的战斗都没停过,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多次与小人的交手让她总结出了经验来。她发现大明是个特别讲“礼”的地方,而且只要身负一点知识,那对方就会畏惧你。 这一点从叶戚身上得到了体现。 与叶戚的斗争,属于乡村一级别的。以前的杨满月虽也有知识,但到底受困于明代女子顺从的性子;而等灵魂换了人,多了一点见识后,看似她好像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可事实却是叶戚摆弄不了她了,所以才昏招频出,最后落得了一个可耻的下场。 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在多次交手中,满月死死地占据了一个“礼”字。为父守孝,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虽然在衙门斗争那场自己吃了亏,可她已想好了对策,没冷云来,也许她是得多吃些苦头,但她最终还是会赢的。 因为她不似明朝普通百姓那般软弱,更是占据了大义,门外的读书人一旦听到那样的诗词,必是要反扑。 以前她什么都没有都能与官吏斗上一斗,如今成了四知堂的人,更是不会怕一个吴王。 道理很简单,对方越是位高权重,便是越要注重名声,这也是她为什么得知父母被暗算真相后按兵不动的真正原因所在。 一旦她先动了,就失了大义,失去了先机。 毕竟父母之事难以启齿,只有等对方来主动寻晦气,再以别的事把对方拉下马。 要与一个亲王作对,满月怕吗?那是肯定的。 可只要想一想这是一个被太后与天子忌惮的亲王她又无所畏惧了。 满月神色淡淡,好似此事根本没发生一般。一旁的陈氏因她的镇定从容而变得冷静,停止了哭泣。想起夫君的事,不由释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方已摆开阵势了,摆明了是还不忘十几年前的这桩公案,自己怕又如何?他们能放了自己么? 刚刚若不是满月回得及时,用雷霆手段逼退对方的话,不知今日还要闹成什么样。 所以……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是,怕是没用的。娘去安抚下伙计。” 她说着便是牵过两个孩子,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满月一字一顿地道:“小娘,娘信你,为你父亲报仇吧!若是斗不过他们,娘陪你一起死。” 满月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深吸了一口气道:“娘,我有分寸。” 缩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再松口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帮着陈氏安抚了一番员工,对王厨等人今日护店义举进行了高度肯定,不但给钱请医,还放了对方几天假。杨满月来自现代,深知鼓励的重要性,特别在这个时候,团结士气很重要。 为了扫除员工对吴王府的恐惧,言语少不得要借下大叔与徐远的虎皮一用。在这过程中,她对身份二字理解越发深刻了。 在大明,身份是权利的体现。如果今日自己已是一品诰命上身,对方就不会用这样粗糙的方式来对付她了。 想到这里,一丝寒芒从眼里闪过。 她想到了自己空间改良的各种种子,献祥瑞三字飘入脑海中。 嘴角微微扬起,天子亲政在即,还有什么比高产的粮种更吉祥的? 野心在心里弥漫开来,这一刻,走在她边上的陈氏忽然觉得满月变了。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满月还是那个满月,可她似乎变得更加深沉了,身上有种东西令人觉得有些惊惧。 陈氏想了想,实在找不出任何的比喻,只觉此刻的满月让她感到陌生,感到害怕,可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破茧成蝶,有时必须经历阵痛,才能翩翩而飞。 安抚好员工,又亲自做了几盘菜,好在因着野蛮县君的捣乱,好多客人已提前离场,刚刚在场的客人也没几桌,做起来倒也是利索。 给客人做完菜,又亲手整治了个小暖锅,亲自送到了楼上雅间。 徐远的出现帮了她大忙了,怎么也得感谢一番。 满月端着菜进去的时候,二人已喝上。 满月亲手做的各色泡菜也是归林居一绝,虽是奉送之物,可却颇受好评,用来下酒是再好不过的了。 见满月进来,徐远便大叫,“杨家妹妹,你不厚道啊!这会儿才来,我等得肚子都快扁了。” 满月命人把红泥小炉搁桌上,早就熬得浓白的羊汤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各色切好的配菜也被端上了桌,待一一摆好,才道:“徐家哥哥这话诛心。我这不是给你们亲手做菜去了么?” 明朝人对火锅并不陌生,小暖炉也是一个道理,见满月忙活半天弄了个暖炉上来,不由好笑,“你倒是会寻借口。” 石琮眼里带着笑意,素来刻薄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温和,“分明是先给其他客人做菜去了,把我们两个恩人搁在这儿,你这人就是狡猾。” 满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石大爷说话依旧不好听,可却是难得温柔。 可这温柔让满月有些吃不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吃错药了不成? “哈哈,我看石兄说得有道理。杨家妹妹,你太没诚意了!我们帮你出头,你就请我们吃这个?” 满月坐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天气寒凉,还有什么比吃暖锅更好的?再说暖锅好不好吃全在汤底,这羊肉汤底里面还加了大头鱼,可是我亲手熬制的,可好吃着呢。” “狡猾的妮子。” 石琮摇头,“你这儿的菜单我看了,这是你们这儿的特色菜,想来这汤底你早就熬好了……” 满月嘿嘿一笑,道:“虽是早熬好了,可这些配菜也是我亲手切的。” 她说着便夹起一片肥羊,道:“你们看这厚度如何?” 徐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几近透明,杨家妹妹你刀功又进步了!” 说着又是一歪头,一脸好奇地道:“这是什么?” 石琮也投来疑问。 满月笑着道:“肥羊片。” “怎,怎么可能?!” 徐远惊呼,“红白相间刚刚好,羊身上有这样的肉?” 满月笑了起来,“羊自然不会长成这样,不过我们却可以把他们制成这样。选取羊肉适中,做成这样肥厚相间的羊肉胚,再切片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不过这不是姑娘手切的,而是自己做了一个制肥牛片的手工切机。 她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然后把肥羊片在锅里一涮,肉片迅速变色,须臾间已是熟了。 在加了醋的秘制黄豆酱里轻轻一沾,又在油辣椒碟里轻轻扫过,最后放到了徐远的盘子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徐家哥哥,请品尝。” 说着又动手给石琮涮了一片,道:“石公子,请。” 一个是徐家哥哥,一个是公子,亲疏一眼明了。 石琮忽然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刺耳,不动神色地道:“也非路人了,便也喊声兄长吧。” 满月嘴角抽了下,忽然感觉有些冷,石琮一定是吃错药了。 忽然这么客气,咱家很不适应呐! 给二人满上酒,端起酒杯冲二人道:“今日若不是两位哥哥来得及时,我归林居可就遭殃了。大恩不言谢,小妹先干为敬。” 满月说着便是仰头喝掉了杯中酒,一张粉|嫩的小脸由可见的速度变红,一双眼睛也被暖锅散发出的暖气熏得雾蒙蒙的,显得煞是可爱。 石琮对她含糊的回应有些不满,有些固执地道:“杨家妹妹是不屑石某么?” 徐远眼里生出一丝警惕,饶是迟钝,他也发现了石琮今个儿有些不一样。 难道他在打杨家妹妹主意? 那怎么行?! 杨家妹妹是不能嫁给他为妾的! 可恶啊! 冷云已经够难对付了,若是石琮也想打杨家妹妹主意,他该怎么办?怎么猜能救杨家妹妹出苦海? “石兄今日是怎么了?” 事实证明,中二病的孩子也是有心机的时候的。 只见徐远小公爷一脸揶揄,试探着道:“往日|你们二人一见面就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今日怎得改性了?” “她连县君都敢打,足以证明不是谄媚小人。” 石琮回答得倒顺利,都不带打咯噔的,拿起酒杯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但饮此酒,一笑解千仇。” 满月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石琮那个水仙男居然给自己道歉了? 这世界好玄幻,比她打了亲王女儿还要玄幻呐! 她这个举动让石琮红了脸,阴柔风|流的脸上渗出一丝恼意,“杨满月,你喝不喝?” “喝,喝,喝……” 杨满月拿出酒杯,“能得公子谅解,满月自是开心。” “你!” 他岂能听不出她言语里的挤兑? 可看她当真把酒喝了,本就绯红的小脸越发红了。这般看着竟是觉得很美,那带着酒液的唇竟觉有些诱|人。 一时间竟是消了气,又见她冲自己吐舌|头,便知她是开玩笑的,心里舒服不少,鬼使神差地道:“吃些菜再喝酒,不然伤胃。”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语气是有多温柔,惊得徐远不自觉地朝着满月那边坐了坐。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杨家妹妹爱上石琮,他可是有未婚妻的啊! 见徐远如此,石琮的耳朵红了,有些恼怒地道:“你那样看着我作甚?” “石兄,钱家的姐姐一直想来归来居,你今日怎不带她一起来?” 石琮立刻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了满月一眼,见她正在涮菜,丝毫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心里失落。 听闻她与冷云现在走得很近,全天下的人都把她当成冷云的人,而她…… 这是认命了么? 这个认知让他不舒服了起来,压下心里的失落感道:“男女有别,如何一起出行?” “那你怎么还与满月妹妹坐一桌?虚伪!” “满月妹妹未及笄,还是小女孩,不必避讳……” 满月嘴角抽了下,忽然觉得自己12岁的小身板倒的确不错。省了许多避讳,行事也方便多了。 任由那二人斗着嘴,自己哗啦啦地大吃特吃。 赶了半天路,刚刚又那样运动一番,早就饥肠辘辘了。 这天气冷,吃点羊肉去寒最好不过。 须臾的功夫便被她消灭了一盘羊肉卷,几块豆腐。 回过神来的徐远一看,顿时急了,“杨家妹妹,你好生狡猾,怎自己先吃上了?” 满月嘿嘿一笑,道:“谁让你们只顾斗嘴?” 又是一块肥羊卷下肚,想了想道:“你们吃着,我再去给你们片几盘。你们看看还想吃什么配菜的,我去弄。” 石琮自己涮了一片羊肉,细细一品后,只觉鲜嫩极了,有种想一吃再吃的感觉。眼睛落在桌面上以及一旁的架子上,想了想道:“这天还是吃羊肉最好,还是多上些羊肉吧,我看这儿蔬菜也够了。” “是极,是极!” 徐远一边快速涮着羊肉,一边大声嚷嚷道:“我等男儿吃什么蔬菜?杨家妹妹,你这肥羊片的点子真是绝了!肉肥而不腻,好嫩啊!快,快,快,再上个二十盘来……” 第197章 求收留 满月嘴角抽了下。 二十盘,那得十斤羊肉,那得吃撑死啊! 满月带着吐槽走了,等她一走,徐远便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石琮颇为严肃地道:“子玉兄,如今杨姑娘虽认祖归宗了,与你身份也算匹配。可你到底是有亲事的人了,明年嫂嫂就要过门,你可不能耽误了杨家妹妹。” “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琮一扬眉,心里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不过一黄毛丫头,我又不是冷暮时,怎会对这种呦齿感兴趣?” “哼!” 徐远冷哼了一声,“你莫要否认,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杨家妹妹。你老找别人麻烦就是想引起杨家妹妹的注意。” “你胡说个甚?!” 被人说中心事,石琮一下红了脸,有些恼怒地道:“你怎如此鸡婆?就算我心系于她与你何干?” “承认了是不是?” 徐远一脸得意,“你也不用恼怒,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你忍心杨家妹妹这样的好女子给你为妾?我娶了还差不多,我爷爷听了她的事倒是欣赏呢。说这样的贤女子娶回去,必能保……” “呵,搞半天你是怕我跟你抢她?” 徐远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琮打断了,“你也是痴人做梦了,现在谁不知杨满月是冷云的人?当初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天下人都认为她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你再打主意就是害了她……” 石琮有些口不择言,他也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看徐远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就忍不住要给他泼凉水。 “哼!” 徐远冷哼了一声,“我才没你想得那么龌蹉,我是为了救杨家妹妹出苦海。妹妹多好的人,怎能嫁给那样残暴的人?” “她好人?” 石琮冷哼着,阴柔的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刻薄,薄唇微微上扬着,带起一丝薄情,“你何时见过淑女口出市井俚语,还动手打人?一下子就把人打得断骨流血,我看她与冷云倒是绝配,下手忒狠了。” “若我母亲受辱,我会将对方碎尸万段。” 徐远冷了脸色,看着石琮道:“子玉兄,我把你当兄长才提醒你的,你别招惹满月,她够苦了。” “我也警告你,别去招惹她。你招惹了她,她就真万劫不复了。” “什么意思?” “我刚说了,无论她愿意不愿意,现在她与冷云的事已昭天下,在冷云那养伤的事也是人尽皆知,若你再招惹她,那她的清誉就没了。” 石琮喝了一口酒,心里不知怎得生出一丝后悔。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心里生起:若是自己那时替她解决这事,是不是她现在就自由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今日他见识到了这个女子另外的一面,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其实在听闻她作出那样的诗句后,他已知自己是误会她了。 今日亲眼得见她不畏强权的模样,更是生出了几分钦佩。看着她的时候,竟觉她是这样的可爱。 若是当初…… 他不敢多想,心思烦躁地喝着酒,低低道:“能做个知己也是不错的。” “你这样想就对了。” 徐远没他想得复杂,只是不喜他打满月的主意,中二少年素来想事简单,见石琮答应了,便亲自给他斟酒道:“来来来,小弟刚刚言重了,给您配个不是,哥哥莫往心里去。” 石琮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把酒喝掉,才放下酒杯便听到满月的声音传来,“羊肉来了。” 门被打开,见她带了两个伙计,还弄了一个造型古怪的推车,四四方方的,上面搁在好多盘片好的羊肉片,其中有几片比较奇怪,也是一片一片的,但却都是白色的。 除此之外,还有切得薄薄的鱼鲙,只见她一边把东西往桌上搁,一边道:“这是羊尾肉做的,也别有风味。只是多食腻口,吃完来点这生鱼鲙最好不过。这里面的芥末是从日本传来的,说起来也是好笑,其实这玩意在春秋时就有,只是后来传到了日本,他们倒是发扬光大了。” “呵……” 徐远轻笑,“蕞尔小国不值一提。” “可这蕞尔小国曾带给我东南居民巨大伤害。” 石琮喝了口酒悠悠道:“虽说许多假倭混淆其中,但若不是日本不作为,岂能做大?” “也不能这样说。” 满月摇头,“当时日本处于战乱时期,国内大名征伐不断;而我国当时也有各种问题,农民若能活得下去也不能被当时的海商巨贾裹挟,说到底还是禁海之策闹的。” 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日本入侵朝鲜,我们为了帮朝鲜,真是伤筋动骨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崇祯变法之所以能得以展开,一来得益于北京的沦陷,国家已到了亡国的地步。想起当年的蒙元,社会各阶级因利益达成了共识,不再墨守祖宗成法;二来么,则是开海贸是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的。 长期以来,大明禁海,可那只是明面上的。不知多少人偷偷出海,日子久了就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链。官商的勾结,使得部分海商迅速做大。 他们得了钱又培养子弟读书,送入仕途继续维护这条利益线。日子久了,他们就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 比如桑麻的价钱,绸缎的价钱都成了这些海商操作的资本。 其中有几家成了代表,他们公然与朝廷抗争,做着海贸生意却是反对开海,导致隆庆年间的开海只维持了短暂时间又再次夭折,生生错过了明朝最后一次赶上世界的机会。 而他们反对开海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垄断。 所以许多人已不满,只是奈何势大,不得不低头罢了。 中国素来有不破不立的说法,在国破家亡跟前,崇祯强势作为下,总算再度开海,而崇祯为了减少阻力,不但给官员增加工资,甚至贿赂大臣。 这事满月多有听说,不由为崇祯感到悲哀。 明明是正确的事,可一个天子为了他的国家竟是要贿赂大臣,让自己想法得以实行。 好在,他的继任者也受了亡国苦,无论阻力多大,都坚持开海,否则哪来大家现在安定的生活? 这些事没法说,毕竟事涉几代帝王。可不说归不说,大家心里却是清楚,默默喝了几口酒后,石琮才打破沉默,道:“我看日本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满月诧异了,就是清末的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都不多,石琮是从哪里看出日本狼子野心的?话说在甲午战争以前,许多中国人不是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日本么? “嗯,我也觉日本不得不防。” 徐远也附和道:“我曾听海商说,日本见我大明开海,本锁国的日本立刻也跟着开海。诸位可还记得白江口海战?” “哪里能不记得?” 满月叹息了一声,“那是我们与日本的第一次交手,当年的唐朝人可是把日本打得没了脾气,后来什么都学我们,日本这个虽是地方狭小,可却善于学习,的确可怕。” “他们一切学华,我才觉他们可怕。” 石琮涮着羊肉,一边吃一边道:“连祖宗成法都可说丢就丢怎不可怕?” “是极!” 徐远用力点头,“而且你们可曾听说蒙元时期神风的事?” 满月惊愕,她一直相对于唐宋,明是比较保守的,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关心,可现在看来,他们居然连神风都晓得,哪里是自己想得那般保守? “此事多见杂书记载。” 石琮接话道:“听闻宋灭,上至天皇,下至贫民,都茹素三月吊念宋的灭亡,而且拒绝向蒙古称臣,后来忽必烈两次惩罚蒙古,舰队才行驶半途就被大风刮得见了海龙王,当时的日本就喊出天佑中华的口号来!” “正是这句,你们不觉可怕吗?!” 中二少年忽然变得无比严肃,“我可听说了,他们国内的有识之士认为他们才是儒家的道统所在。当年宋灭了,朝鲜投降了,而日本却是得意保存。我听一些去过日本的人说,若是想领略唐宋风貌去他们的京都看一看就能领略到了。” “崖山之后无中华……” 满月的眼睛莫名红了,想起本来的历史,想起十四年抗战,想起爷爷奶奶跟自己描述的种种暴行,不由潸然泪下,“恐怕此时他们国内又觉我大明亡了吧?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我等属国,已不再视我等为天朝上国。” 二人被满月激动的情绪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又听满月道:“我曾做过一梦,梦见就是这反而蕞尔小国忽然化身为狼,将我同胞视为猪狗,正是因为他们国土狭小,才可能日后瞄上我们。只要我们一旦虚弱了,他们就会像入侵朝鲜时一样入侵我华夏。朝鲜尚有中国可救援,可我中国呢?到时又要求助谁?” “这……” 杨满月这番话冲击力太大,给二人带来深深的震撼。 他们不是迂腐的老夫子,正是头脑最灵活的时候,再加之身份在那儿,见识广,不是一般小民,深知满月此言绝不是危言耸听。 大明自立国来,外部环境就一直险恶,特别是金人如今占据了半壁江山,许多有识之士的忧患意识其实很浓的。 他们思索了从与日本往来的种种事,不由毛骨悚然。 是啊,若是国土大又何必去侵略朝鲜? 明明知道朝鲜是大明属国,那时的大明虽有末日气象,可对于日本却是庞然大物。那时的日本就敢招惹朝鲜,谁敢说现在只剩下半壁江山的大明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表面是和气的,可谁知他们会不会等大明虚弱时联合金人给他们致命一击? “哼!” 徐远重重一下敲在桌上,面目狰狞地道:“朝里诸公只知党同伐异,甚至还想再禁海,我大明处境已危险如斯,还在搞内斗,大明有这样的臣子,岂能不亡国?!” “贤弟,慎言!” “慎言?慎什么言?!锦衣卫要抓就把我抓去好了!我说得都是实话,子玉兄,你不知朝堂里现在闹成什么样了,内阁走马换灯一般的换人,就你祖父退下来后,才一年光景,内阁的人一变再变,这是要做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痛,子玉兄,他们这是倒行逆施啊!” “民为水,得了开海好处的百姓是不会答应的。” 石琮恢复了淡然,“一旦政令下达,就是天下大乱之际,这不用担心。” “我就怕有人昏了头,不断蛊惑表兄……” “临川老弟,为人臣子议君王是不忠之举,今日难道出来逍遥,就不谈国事了。” 石琮将一片羊肉放到满月跟前,道:“你说是不是?杨家妹妹?” 满月擦了眼泪,叹息道:“我一姑娘家懂什么?不过生为宁波人,听父辈们说多了倭寇,心里已是彻底的恐惧,不然如何能做那般的梦?二位哥哥都是饱学之士,若是你们都没答案,我又能有什么高见?倒不如浮一大白,祝君他日东华门唱名,殿前点翰林时,能一展抱负,解我民苦,再创一个煌煌盛世罢。” 她说着便是仰头干掉了杯中酒,冲二人展颜一笑,道:“河山恢复日,满月再下厨,与二位兄长一醉方休。” “好!” 徐远本就经不起鼓动,满月口气虽轻,可却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令他热血沸腾,一口喝掉酒,豪气万丈地道:“妹妹说得好!当年白江口海战一战,让倭寇安静了几百年,如今他们若是再敢来,我徐远定是皮甲上阵,打他个落花流水!!!” 多豪气的场面啊! 可为毛有种小燕子的既视感? 满月心里的那点痛苦被驱散,给徐远斟了一杯酒道:“那妹妹我祝徐家哥哥以后战无不利,攻无不胜,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 徐远彻底美了,他就是想学父辈,领兵打战,马革裹尸还。 可惜的是,身为魏国公唯一的继承人,家里是不会给他去前线的机会的。所以徐远只能不断地离家出走,以表达自己的反抗。 当听闻他这回是跑出来的后,满月的眼睛成了蚊香眼。 感情他这是来自己这儿避难的啊?! 石琮一脸无奈道:“我家是住不得了,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你这合适。” 顿了下又道:“就给他一个普通的房,其他侍卫随从安排通铺就行。” 满月揉了揉自己眉心道:“我后面的院子虽是造好了,可还需通风,看来只能委屈徐家哥哥住客房了。” “你愿意收留我?” 徐远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把抓过满月的小手,眼神热切地望着她,抽着鼻涕道:“好妹妹!还是你厚道!京城那群畜生平日都一口一个哥的,爷的,可等小爷去投宿却不是生病了就是不在家,他们以为小爷我看不出么?这是怕我爷爷,不仗义啊!” 他又缩回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然后迅速地又抓过满月缩回去的手,眼泪汪汪地道:“妹妹你放心,等我回去了,就把钱都给你寄来……” 感情连钱都没有啊…… 满月嘴角抽了下,道:“哥哥,你也太狼狈了……” 石琮眼角一跳一跳的,一是觉得这家伙太孟浪,抓姑娘家的手这么自然,也太孟浪了。二来是觉这家伙丢人,自己没钱也承认地那样坦然,也太……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我那发簪价值连城,我……” “别吹了……” 石琮忍不住翻白眼了,“你哪里知道那发簪的价值?皇家二字就是无价的,可你倒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居然200两就卖了……” “嘿……” 徐远摸了摸自己鼻子,道:“这不是怕爷爷追来么?我们一行十来个人,来你这儿总得吃喝嚼用,唉,我可是连肉都不敢吃啊……” 满月眼角一抽,心里暗道:“难怪要我上这么多羊肉,感情是做了好多天难民啊!” 问题是南京到这里也没多远,也就几天的路程,虽一行人有10来人,可200两银子的购买力也不小,怎混得连肉都吃不上了? “你若不是讲条件,开始非要住那最好的旅店,包最好的船,怎会如此落魄?” “我,我这不是……” 满月看着徐远窘迫的样子有些不厚道地笑了,给徐远与石琮满上酒道:“小公爷自小锦衣玉食,不知打算也不算什么过错,这回出来也算得了教训。你且在我这里住下吧,钱不钱的不用说。若不是徐家哥哥你帮忙,我哪里有今日风光?谈钱俗气了,君子有通财之义,哥哥尽管住下就是。” “满月!” 徐远再次感动得眼泪哗啦,再次抓住满月的手道:“哥哥此生定不负你……” “咳!” 石琮一口酒呛着了,猛地咳了几声,指着徐远道:“你,你,你,咳……” 满月也是有些发窘,这话听着也太怪了。 “让你多看点书,你不听,你怎么瞎用词呢?”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石琮的嗓子也有些沙哑了,指着徐远道:“你这是毁人清白啊!” “什么清白?” 徐远一脸懵逼,“我表示感谢怎么就是毁人清白了?再说这里又不是只有我跟杨家妹妹!再说了,若不冷云那厮捷足先登,我是必要娶杨家的妹妹为妻的……” 满月无语了,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您这话再说下去,我可真没法见人了。” 石琮也是一脸无奈,道:“得,还是喝酒吧,跟这一根筋的东西说不清楚。” “我去安排客房。” 满月起身又问道:“哥哥,可带换洗的衣裳了?” “带了,带了,给我个小屋就行。” “哪里能委屈您?别担心其他,你总得有人伺候着,我给你安排去。” “如此就有劳妹妹了……” 帮石琮安排好了房间,满月便躲在工作间里写信。 与亲王杠上了,这事必须得让冷云知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打算说了说,装进信封,取来蜡烛,做了封口,又用自己私章按上,叫来了信得过的子弟,将信与青玉簪一并交出,连夜让人走水路去了京城。 做好这一切,再回到雅间时,包厢里的人吃得已是有些醉意,正在那儿“老夫聊发少年狂”呢。 见满月进来,徐远便过来拉过她道:“满月妹妹,我就叫你满月妹妹了。你不厚道啊,你的诗词如此好,今日我们谈得如此投机,怎也不赋诗一首?” “临川贤弟说得是极,能在受刑时做出那样的诗句,可见诗才。刚见你谈起日本,爱国之心难以言表,何不赋诗一首,以明心志?” 石琮似也喝多了,看着她的目光竟是如此温柔,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自大男今日真得很不对劲啊! “我,我一姑娘有什么心志?” “这可不对!” 徐远立刻反驳,“我可是亲耳听你说过策论的,也曾听你说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妹妹你是生错了,你要是男儿,就为此句我便愿与你结拜,痛饮三百杯,不醉不休!”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石琮呢喃着,不由更醉了。 心底的酸楚一点点扩散,像她这样的奇女子,怎可属于冷云那样的莽夫? 她有傲骨但无傲气,身上有着许多男儿都没的东西,若是男子自然是好,可若是为女子,能与之在一起论天下事,谈天说地,红袖添香岂不是更好?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就这一句话,已是成圣! 这样的女子,冷云配不上,他也配不上! “为你此言,我敬你。” 石琮撇去心头的失落,看着满月的眼里多了一层敬意。 满月有些诧异,可诧异过后,忽然觉得石琮这人骄傲归骄傲,可也蛮坦荡的,心里微微改观,便举杯道:“若是可以,希望我等有生之年能见到河山恢复,休叫鞑子再辱我同胞,践踏我山河!” 她说罢便是仰头干掉杯中酒,略一思忖道:“今日畅谈日本,想起史上英豪,心有所得,赋诗一首,以表敬思。” 她顿了顿,饮酒一口后便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198章 有苦说不出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躺在床上的石琮反复呢喃着这两句话,不由痴了。 想起那个女子娇俏的脸庞,心里好似在被什么一点点蚕食。转眼间,那脸又变了,变成了一个男子的脸,眉骨的疤痕似是一种挑衅…… 烦躁骤然聚起,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任由冷吹进来,在哆嗦间,烦躁渐渐沉淀为一股带着丝丝心痛的不甘。 冷云,为什么又是冷云?! 忽然间,他一掌拍在窗台上,细长的眼里满是嫉恨与不甘,嘴里低低崩出几字来:“化作春泥的事还是让给冷云吧……” 这样想着心里一松快,对付冷云自己何必君子? 再说杨满月本就不是他的,杨满月是被人算计的,若是杨满月不愿意,自己可以发动一切力量替她出头。 石琮这样想着,心里舒服多了。 以杨满月那性子,是宁折不弯的,估计被替嫁一事心里也总有疙瘩;再说,自己可以许她平妻的名分的。这年头只有商贾才有平妻,像他这样的名门公子是不能有平妻的,那是会被人笑话的。 自己能做出这大牺牲,想来也会感动她。而且冷云一面容有损者,说难听点那就是身有残疾,怎能和自己比呢? 石琮越琢磨便觉越是这么一回事,心里的那点失落彻底散去。 大丈夫在世,自是要喝最烈的酒,当最大的官,然后娶天下最好的女人! 杨满月这样的女子,冷云不配! 满月不知石琮竟会因她对县君的强硬而起了别样心思,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对石琮改观了。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满月安顿好二人后,便来到休息室,见小十等人已上药,又检查了下,见都是皮外伤也是松了一口气。 陈氏见满月来了,便问道:“小公爷可安顿好了?今日若不是小公爷出现,你我还不知要如何,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娘,您放心吧,女儿有数的。” 她说着便坐到小十边上,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挣扎,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下,道:“臭小子,别扭个什么?刚刚叫阿姐,叫娘,叫得利索,现在又别扭了?” 满仓咧嘴笑了起来,只是脸上有伤,一笑就牵动了伤口,直疼得龇牙咧嘴。 可疼归疼,话还是要说的。 “是啊,阿姐,你没看见,十哥刚刚可凶咧,直把那县君气得哇哇叫,还挡在我跟娘跟前……” 满仓说着就冲小十竖起大拇指,道:“小胖子,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哼!” 小十冷哼着,挺了挺胸,红着脸道:“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可不是那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咱们都姓杨。” “嘴硬。” 满月点了点他脑袋,笑着道:“你能如此阿姐就挺高兴了。其他事也不勉强,只要你记得咱们都是一个祖宗,流得都是弘农杨氏的血就好了。” 小十低下头,难得的没有再犟嘴,只低低应了声,“嗯。” 沉默了片刻后,他又道:“你装糊涂没用,那个是县君。” 满月有些诧异地扬眉,发现小十这家伙是个明白人啊! 想一想不由暗暗叹气。 到底从小是受精英教育的,就眼光和格局上就要比满仓强许多,能说出这话来,可见这孩子心思细腻,政治敏|感度高。 “你倒是看得清楚。” 杨立援蹙眉,“这不是明显不过么?你没实力,糊涂就装不得。” 哟呵! 满月扬眉,越发意外了。 猛然就发现自己对这个新来的便宜弟弟了解的太少了,这小子资质不错啊! “呵呵。” 满月笑了起来,道:“本来是没有的,可现在有了。” “你说得是魏国公的小公子?” “是啊。” “那有什么用?吴王到底是亲王,而他不过是个国公的孙子。” 满月嘿嘿一笑,拍了拍小十的肩膀道:“好好看着,以后你就懂了。” “少来说教。” 小十拨开满月的手,一脸不满,“别碰我,我们不熟。” “别扭的小胖子。” 满月捏住他的脸蛋一脸阴沉地道:“再敢对姐姐我不敬,打断你的腿!” 小十哆嗦了下,关于妖女的可怕记忆一下又被打开了,他想起她刚刚的狠劲,不由直哆嗦,往陈氏那儿躲了躲,结结巴巴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刚刚要不动手,你就被人打死了,切!” “小娘!” 陈氏看不下去了,搂过小十,责怪道:“你这孩子,还是当姐姐的呢,怎老吓唬弟弟?” 说着便摸了摸小十道:“不怕啊,你阿姐就这样的,心里可疼着你们。” 满月吐了吐舌|头,笑着道:“娘,您这是偏心了啊,彻底成后娘了。” “去!” 陈氏瞪了她一眼,嗔道:“讨债鬼!越说越没正经了。娘说正经的,事已是这事了,左右躲不过,但咱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你刚刚安抚了伙计们虽是起了点作用,可依着娘看,恐迟早要生变,咱们可不能没个打算。” “我已让人去请外公和大伯过来了,也让人连夜送信去京城,娘,你且放心吧,我自有应对。” “你有什么法子?” 满月笑了起来,“等三天后您就晓得了。您且放心,这几日他们不会来寻咱晦气的。” “你如何这般肯定?” “嘿嘿。” 满月一阵歼笑,“因为那个县君今日必不敢回去。” “女儿家彻夜不归,还不得给家里打死?” 满月一耸肩,道:“是啊!可比起被大人打死,这位小姑娘更怕被她父亲知道她今天来了这儿。” “你这是什么说法?” 小十一脸好奇,“她若是彻夜不归,吴王一查不就知道了么?” “呵呵。” 满月冷笑,道:“因为吴王妃不想让吴王知道她指使这位县君来找咱们麻烦。” 顿了下又道:“刚刚跟石公子打听了这位县君的事,啧啧,那吕氏如此狠毒的人怎能容得下一个教养姑姑生下的女儿?她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的,这就很蹊跷。而这位姑娘平日在城里也是兴奋作浪惯了的,你说一个生母地位低下的庶女胆敢如此,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自然是嫡母。” 小十似是明白了什么,略一思索,惊呼道:“难道是父亲常说得捧杀?!” 好嘛! 总算知道小十的斗争敏|感度是从哪里来的,感情是受他父亲影响啊! “可……” 陈氏犹豫了下,道:“你们之前不是说吴王……” “嗯……” 满月点头,“也许吴王妃不知吴王知情,又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吴王是真不知情吧。不管如何,今日这个惠熙县君会来,定是受吴王妃挑唆利用的。一个庶女不回去,只要嫡母帮其隐瞒,想来吴王也不会晓得。” “照阿姐这样说……” 满仓蹙眉道:“我觉着可能她今日能来小港本就是在家里寻了借口的,咱们到宁波一来一去100多里路呢。” “不排除这可能。” 满月点头,“总之她回去也好,不回去也罢,我们都不用担心。她今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不是县君的。更重要的一点……” 满月看向小十,道:“我们杨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就算是吴王亲自过问,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她嘴角微微翘起,低低道:“吴王不是十几年前的吴王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十等人一头雾水,这个道理太深了,不是所有人都懂此消彼长的道理的。 而政治正是这样的一种博弈。生为一个现代人,看过厚黑学,听说了各种史学解说,政治敏|感度要比古人强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道:“娘,我安排了2间房,我们这两日不回去了,就住店里。” 陈氏点点头,叹息了一声道:“那不要再坐着了,今日受惊吓不少,还是早早歇息。” 她说着又看了满月一眼,道:“小娘,这回一定不能再让他们得逞,报不报仇两说,但不要再给他们害了。你父亲不告诉你的身世,想是不愿你去报仇,天潢贵胄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但是若是欺到咱头上了,左右都是死,咱也别客气。” “娘,您这样想就对了!” 挫折让人坚强,小人多了,连懦弱的小继母也变得坚强了。 一家人洗漱后,便也没回去,就在标间住下了。 满月照样进系统学习,这些人压迫得越厉害她就越要磨练自己手艺,也许又能解锁什么新功能呢? 好不容易学完一个小科目从学习空间出来后,稍作休息的她又立刻去了种田空间。 现在里面好多东西已到了丰收的时候,瓦当把可收获的红薯与土豆都集中了起来,又遴选了比较好的红薯土豆育苗,这些苗都是留给满月来年用的。 家里虽有田,但是满月暂时还不想去做得罪人的事。而且她人在宁波,仁安那边有些顾暇不及,倒不如再寻上回的牙人就近再买些田地来得方便。 她看着种田空间仓库里满满当当的红薯,土豆,南瓜,心里冷笑。 随即又从系统购买了常规水稻,这种水稻初始亩产就有800斤,比起杂交水稻好似不算什么。可在这明朝,那绝对是逆天的存在,大大的祥瑞! 要知道,此时大明上等水田,精心伺候有400斤的产量,那就是祥瑞了!再看下这800斤的产量,那不是大大的祥瑞是什么? 而且这还是未经过种田空间优化的,若是经过优化,20%的提升,那产量就骇人了,快近1000斤了! 最关键的这是常规水稻,比起杂交水稻会褪化的特性,放到17世纪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此物一出,再加上骇人的红薯,土豆,南瓜,献给天家后,总得有点表示吧?有了皇家的保护,吴王再动自己可就要掂量下了。 看着瓦当把秧苗插|入水田后,满月满意地笑了。 地方虽小,可却可以根据需要变成旱地或水田,100平米的空间虽不大,可一次收获后,遴选出的稻种足够插几十亩地。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去防着吴王怎么暗算,而是得想想怎么弄些地来,让自己的以后得以保障。 弄好这些,她也累了,一|夜好眠,第二日下午,正陪同着徐远与石琮听评书呢,便有人来禀报,杨守池来了。 “满月,有事便去吧。” 石琮彻底没了尖酸刻薄的模样,温情脉脉已一个上午了。这会儿听到满月八叔来了,更显君子之风,“我与临川自己能照顾自己。” 满月再次哆嗦了,虽然这一上午她已不知哆嗦了多少次,面对着这样的石琮实在有种无法直视,甚至想揍他的冲动。 胡乱地点着头,道:“那两位兄长稍坐,我去去就来。” “妹妹尽管去……” 徐远挥挥手,他已彻底沉浸在凡人传的世界里了。在京城看得都是手抄本,哪里有听书过瘾? 挑开帘子,退了出来,便直接朝后堂的办公室去。 一推门,见杨守池正在喝着茶,见了满月过来,便道:“好哇!小十一,你居然还有琴鱼茶,这等好物怎不拿出来分享?不厚道啊!” “八叔不说我都忘了。” 满月无奈道:“我不爱饮茶,这还是侯爷送的,八叔既喜欢不如带回去吧。” “别。” 杨守池摆手,举了举自己的杯子笑着道:“能喝上一回已知足,岂能贪心?” 满月笑了笑也不再纠结这话题,坐了下来道:“八叔可用午饭?” “路上用了点。”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不过要再来些点心就更好了。” “去给八老爷弄些小笼包来。” “是,东家。” 仆从走了,屋里就剩下了他们叔侄俩。等人一走,八叔便收了笑脸道:“就派了个庶女来?” “是。” “就那样粗糙?” “是。” “打了几个人?” “其他人暂且不提,她打了我母亲。” “很好!母受辱,子复仇,做得好!” “八叔不怪满月?” “哼!即使是天子也不能侮辱臣下父母,何况一亲王庶女乎?” 八叔冷哼着,“当年的事还未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找上门了,正好,咱们的报社新开,正需要话题呢,老夫这回就要让他们也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第199章 好一个套 “呵……” 满月笑着,可笑声里却不带一点温度,“母亲与父亲的事也是有苦说不出,若是八叔能让他们也有苦说不出一次,这仇咱们也算报了。” “是极!” 杨守池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她不是当众承认自己是假冒么?那我们继续装傻,一上报纸,天下知,到时谁敢说你冒犯了皇亲贵胄?” “他们明着来自也不怕。” 满月接话道:“这一局胜败已成定局,侄女倒不担心。就怕后头他们再使什么见不得人手段。八叔我们的报纸今日看是成功了,但这玩意也如双刃剑,古往今来,想在文字上作文章是最容易的,八叔你要小心。” “你的意思……” 杨守池一蹙眉,“你觉他们下一步可能会冲我来?” “准确说会冲报社来。” 满月叹了一口气,“八叔试想,我一旦在报纸上攻陷他们,他们必视报社为眼中钉,想要在其中作文章也就不奇怪了。” “你说得有道理。” 杨守池点头,不过随即他又是阴测测地一笑道:“好侄女儿,你可知八叔刚入仕途时是做什么的?” 满月摇头。 “老夫可是言官啊。” 满月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看了看八叔,忽然觉得自己担心多余了。大明的言官以战斗力爆表著称,真有把人骂死的。 其中有个人,具体名字满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当年在读书时老师当趣闻来说,说明朝有个言官,大家只要一听他要准备弹劾了,就吓得不行,其中有两个怂蛋不经吓,竟是活生生地吓病,其中一个还吓死了。 这战斗力简直恐怖啊! 而且他们不但弹劾大臣,连皇帝也骂,自打海瑞上书嘉靖,把嘉靖骂得一塌糊,不但没死,反而名满天下,这些言官自觉海瑞抢了他们的活计,索性以后也对天子经常指指点点,如果天子发怒,他们更高兴。 最好是能廷杖他们,就算死了也是万古流芳;若是侥幸活下来,哪怕不在仕途被开革回家,那也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名士。 所以明朝的文官可怕,言官更可怕。 “你可知老夫因何被贬云南?” “不是说因是学派之争么?” “哼!” 杨守池冷哼,“学派之争不假,可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夫弹劾了侯景。” 满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是,是司礼监掌印兼东厂厂公的那个侯景?” “正是!” 满月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对于侯景此人她也是在摆路边摊时听读书人提起的。 这人说起来也有意思,民间多有传闻此人乃是天阉,生来就不能人道。 在他14岁那年,家里老子得了一场重病,家里的几亩田没了,姐妹们都活不下去了,侯景便寻了关系,自己入宫去了。 而又因在家读过几年书,加之天阉没受过非人的人工阉割,所以年仅14岁的侯景如一阵清风徐徐吹入大明的深宫内,混了没几年就被当年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所提拔。 在接下来的日子,此人就如开了卦一般,很快又因乖巧懂情趣而被先帝赏识,才年满20就成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这可是仅此于掌印太监的存在。 而大明的司礼监掌印素有內相之称,换句话说,掌印是内宫第一人,那侯景就是第二人。 而侯景此人还惯会投机,对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颇为奉承,随着先帝的离世,他不但没被贬下去,反而成了掌印太监。 这还不算完,因天子想从朝臣那得到话语权,故而又开始学他们的先辈们开始重用宦官,把东厂的厂督的位置也给了他。 能同时执掌这两大部门的太监历史上也没几个,强势如刘瑾这样的巨阉也没能做到,侯景权势可见一般。 而这个侯景今年也不过28岁,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八叔入仕时正是侯景崛起时,八叔,你可真是壮汉啊!” 满月苦笑,那时的侯景虽不如现在,可那也是宫里数得上的红人,八叔居然只是被贬云南,不知该说是他命好,还是侯景心善。 “呵呵,先帝当时宠幸侯景,似已忘了刘瑾,魏忠贤之害。老夫身为御史言官自是要尽职。” 满月嘴角抽了下,感觉自己可以回去睡大觉了,就这战斗力,自己还用担心什么? “嘿嘿,老夫这些年都不断在收集侯景恶性,这回我听说你的事后,感觉这家伙一定会拿此作文章,所以我又弹劾他了。你说侯景如今权势滔天,我这样骂他,他怎么也只敢让我回家?” “满月不知。” “呵呵。” 八叔笑了起来,一脸的高深,“因为朝里诸公不想我成为杨涟,也不想侯景成为魏忠贤。” “呵。” 满月恍然大悟,“文官与太监还真是死对头啊!” 顿了顿又道:“侯景不敢动你也是因为朝里有人要保您,看来朝里还是有忠直大臣的。” “石阁老留下的风气好,只是如今内阁走马换灯一样的换人,我看这股清风也是维持不了多久了。所以……” 杨守池面色肃穆地道:“你这报纸的意义才大,老夫要让无数人成为民间御使!海贸不能禁,不然我大明危矣!” “八叔志向高远,满月佩服!” 满月有些动容地道:“满月愿助八叔一臂之力,这假冒县君一事不如让满月来写吧。” “你这小滑头!” 八叔嘿嘿一笑,道:“世人都知你我关系,你写的与我写的又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冲着我们杨家来的,要来就来,老夫22岁中进士,风光过,落魄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囊虫有何可惧?” “八叔这话却是迟暮之言了。您才30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还不到谈沧桑的时候呢!” “你这妮子!” 杨守池脸一红,随即哈哈大笑,“如你父亲,性烈如火,率真如水,好,好,好啊!” “既如此,满月这便写来,若不好,八叔再写也不迟。” “好极!让人拿酒来,今日|你我叔侄就合力写文一篇,骂死那群仗势欺人的东西!” 满月笑了笑,磨好了墨,提笔沾了墨水,想了想,便在纸上写道:“古人云:舌有三寸,妇人是之,乃会腐,肉会遗,舌不烂矣,吾原不信,今日有幸见之,始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实乃百闻不如一见……话说当今天下,河清海晏,人民本安乐,偏巧宁波小港归林居出怪事……” 满月一边写,杨守池一边读,读得哈哈直笑,这也太毒了吧?上来就给这事定性了,说这个假冒县君的家伙一定是长于妇人之手,听说了妇人家长里短的论是非,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根本。 好嘛,这分明就是写给那个王妃看的。 你挑唆你的女儿来闹事,我现在就要你咽下苦果,让你有苦说不出! “如此县君,穿戴如雉,性虐如虎豹,昔年读《曹刿论战》,其曰: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今日得见此女,不由惊悚:若为王女,岂非亡国之祸不久矣?煌煌龙裔焉得杂种?民间谚语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百姓尚知若治天下必先自扫其屋……女为县君,实为亲王之哀,皇室之悲,北地江山犹泣血,江南故地,再唱后亭花……” “好,好,好!” 杨守池兴奋地直拍手,这篇文说实在文采并不见华丽,可就是少了这份华丽,多了一份接地气。 用词简略,就是普通老百姓也听得懂。不,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文骂得可真特么狠啊! 用《曹刿论战》说事,吴王府要是出面,那就承认自己是《曹刿论战》里那个王,身边一群庸碌之人,连个女儿都教不好。 怎么就教不好呢?看看你女儿,穿衣服品位差,弄个跟个火鸡似得也就不提了,结果连德性也没有,姑娘家打打杀杀的,一口一个践人,浪蹄子的,尼玛呀!莫说是县君了,寻常百姓人家里的姑娘也不能如此啊! 后面更绝,直接从这一小事上升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层面了。理学派不是最讲修身么?那我就谈一谈,修身的问题。 普通老百姓都知道自家的屋子都不愿意收拾下的人也治理不好国家,你堂堂亲王居然连女儿都教导不好,让她出来祸害百姓,你还要跟我们讲仁义道德,那与放屁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们是不信的,绝不信仁慈爱民的吴王会有这样的女儿。若是她真是县君,亲王的女儿,那真是吴王的悲哀,皇家的耻辱,北边的同胞还在被鞑子蹂|躏,而偏居一隅的一个小小县君居然这般兴风作浪,真是呜呼哀哉啊! 最后一句骂得狠了,直接上升到民族的程度了,这一看,这个闹事的女子若是县君的话那真是天诛地灭,十恶不赦的罪过啊! 这个套下得妙极! 杨守池越琢磨眼睛瞪得越大,到了最后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双目失神地道:“老夫官场臣服十来载,如此阳谋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下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你这是要逼着吴王不认这女儿啊!!” 第200章 怕个球 满月这篇文章不得不说用心险恶极了。 她先是直接挑衅吴王妃,随即再阐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再设套,把事情的性质一下上升到国家民族的层面,如此一来,等于是逼迫吴王亲自吃这恶果,有苦不能言。 再来,若是敌方忽然发了疯,承认那个女子就是县君要追究她杨某人的话,恐怕天下臣民不会答应。 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更别提你吴王教出的好女儿,如此羞辱他人母亲没被打死就算人家心善了好嘛? 满月短短百来字,却是一环扣一环,大有深意,其手段之老辣,让杨守池这个官场老油子的为之侧目。 其实杨守池不知后世的自媒体可比这牛逼多了,杨满月不过是有样学样,抓住主要核心问题,煽动百姓,让舆论优势倒向自己这边罢了。 不要以为在古代舆论就不重要,恰恰在古代舆论可是一把利剑,连天子都要注重的事怎能不重要呢? 其实古代官员要比后世一些苍蝇老虎的要脸多了,哪怕是最恶毒的贪官他也得注意吃相的,因为舆情一旦被煽动起来,那叫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满月现在弄了报纸,这个利器算是被她掌握了。报纸会红火早在她意料中,连朝廷那种枯燥无聊的邸报都能让人不惜花大价钱去搞,更别提这个贴近民生的报纸了。 现在这个利器在自己手里,若是不好好利用,斗一斗那吴王与吴王妃,那她才对不起死去的杨满月与父母呢! 杨守池也是纳闷。 12岁的孩子,怎么手段如此老辣? 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看着这篇文,哪里还需要改?改一字味道都不对了啊! 想起世人给自家侄女取的诨号,不由苦笑。 果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行我素,不知怕的主啊! 他已可以想象躲在暗处之人看到这篇文时暴怒的样子了,估计想杀死人的心有有了吧? 这样一想,竟觉痛快,又是喝了一杯酒,道:“你且坐着,我这便回宁波了。” “八叔这么快就回去?” “事态紧急,莫做小女儿态,且拨几个子弟继续跟着回宁波,有甚消息自会让人传达。” 满月点头,“八叔要小心。” “呵!” 杨守池冷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个球儿!” “小心驶得万年船,留待有用身总是没错的。” “知道了,有这多子弟护周全总是没错的。另外,去找下牙行的人,你这大的酒楼,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没几个看家护院的可不行。有人专门吃这饭的,去找些来。咱杨家的子弟种地可以,可打架还是不行。” 满月点头,福身道:“侄女送您。” “留步,晚点估计你还有得忙,先歇息着吧……” 送走了八叔,满月才到前堂呢,却见杨信节引着袁焕东进来,见到满月便是欢喜地道:“十一姑姑,亲家老太爷来了!” 满月忙上前见礼,“外公,您怎亲自来了?” 袁焕东显得有些焦急,道:“你出这大事我怎能不来?” 顿了下又道:“这是你舅舅,儿啊,这是满月,丫头,快,喊舅舅。” 满月看向外公边上的男子,被人搀扶着,年约30上下,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容貌与袁焕东类似,浓眉大眼的,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华彩,显得黯淡,听到袁焕东介绍,神情显得有些激动,“是,是五妹的孩子吗?我,我是二舅啊……”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四下抓着,满月忙抓住他的手,道:“舅舅,满月给您见礼了……” “好,好,好……” 男子说着那空洞眼里就流出泪来,“苍天有眼,时隔13年,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 “二哥,高兴的事,莫要哭了……” 一个穿戴华丽的妇人上前,看年岁大概有四十多了,生得一张瓜子脸,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想来这应是自己还活在世上的两个姨娘之一了。 “这是你大姨……”袁焕东介绍着,见陈氏过来,便冲她拱手,“二娘,又来搅扰了。” “老太公哪里话?” 陈氏护孩子的事袁焕东都听大伯说了,所以上次来了以后也做了一番感谢。过了最初的尴尬后,陈氏见袁老太爷很是和气,便也相处自然了起来。 刚刚听到他老人家来了,便带着满仓与小十过来迎接。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回居然来了这多人。 “这就是陈家妹子吧?” 大姨显是一个外向的人,上前亲热地拉过陈氏的手,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若是没你,我家月丫头不知要怎被人糟践,我替我那薄命的妹妹谢谢你。” 大姨说着便是松手,退后几步行了一个大礼。 陈氏慌忙避开,道:“这,这就见外了,满月也是我女儿,我对她好是应该的。来来来,莫要在这儿站着,我让人备下了酒菜,我们后堂说话。” “是啊,外公你远道而来定是累了,我们去后面说话。” “好,都听月丫头的。” “舅舅,我来扶您。” “好好好。” 二舅笑了起来,“天上地下娘舅最大,我袁庆总算也有大外甥女孝敬了!” 说着便摸索着摸上满月的手,拍了拍道:“丫头,丫头,别紧张,别紧张,这多年,我都习惯了,我有拐杖,自己摸索着也能走,眼睛不好了,我这耳朵就好使,就是这回来得匆忙,不能把我那条大黑狗带了,不然有它带路,我啥人也不用……” 瞬间,满月就被自己这便宜舅舅身上所展现的豁达给触动了,他丝毫不避讳自己是盲人的事实,要知道在古代,但凡有残疾那都是被人看不起的,这点和现代社会很不同。 这舅舅能如此豁达,倒是让人意外。 一行人到了后堂,后堂用来办公休息的小间里已摆上了酒菜,扶着舅舅与外公坐下,刚要给大姨见礼,却听到外面一阵嚷嚷声,“你说什么?凭什么小爷不能进去?杨家妹妹就是小爷的亲妹妹,她外祖来了我就不能进?那都是自家人,让开,让开……” “月丫头,这是……” 袁焕东面露疑问。 满月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道:“外公,是魏国公家的小公子,来我这儿避难了……” “什么?!你这孩子,快,把人请进来!” 第201章 套路太深 满月无奈,只得出去,徐远一见到她就大声嚷嚷,“满月,满月,你出来得正好,这几个杀才不让我进去!” 满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石琮,只见他摸了摸自己鼻子,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显是被徐远抽风的举动给雷得不轻,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冲满月拱拱手道:“听闻袁家老太爷来了,我等特来拜访。” 这理由找的…… “外祖让我请两位公子进去。” 满月上前行了一礼,挥了挥手呵斥道:“如何敢对贵客无礼?!这两位都是自家人,自不必见外!” 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徐家哥哥,下人不懂事,莫要计较。来来来,随我里面吃酒。” “哼!” 徐远冷哼了一声,嘀咕道:“狗眼看人低,说了都是自家人,小爷也敢拦,这次看在你们东家面子上就算了,再有下次,哼哼……” 石琮无奈叹息,这二百五,一天不惹点事出来就难受。 人家这是家宴也往里凑,说好听了是性情率真,说难听可不就是没教养么? 也得亏他爷爷是魏国公,不然估计里面的袁老太爷已是发怒了。 二人跟着满月进了屋,徐远是个自来熟,未等人介绍,便行了一个礼,“晚辈徐远,徐临川拜见老太爷。” “使不得,使不得。” 袁焕东起身,侧过点身子道:“小公爷身份最贵,老夫受不得。” “老太爷为长者自是受得。” 满月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道:“外公,徐家哥哥是自家人,我这归林居得以创立,多亏徐家哥哥支持,既是自家人,便不必见外。”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袁焕东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石琮,有些意外地道:“子玉竟也与月儿相识?” “晚辈拜见老太爷。” 这下轮到满月诧异了,怎么看着石琮和自家外公很熟的样子? “袁二叔,多日不见,身子可还好?” 他又拱手向二舅行了一礼。 “劳贤侄挂碍,身子骨还算硬朗。” 满月这下更诧异了,这样子,哪里是很熟?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节奏啊! 徐远与满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困惑。 “祖父最近常念叨您,特别得知满月是您的孙女后更是念叨,让晚辈此番前来若是能遇见您,便带个口信。” 石琮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拱了拱手,道:“他老人家棋瘾又犯了,想找您下棋呢。” 袁焕东嘴角一抽,贪嘴阁老除了好吃外,还爱下棋,只是那水平…… “外公,您与阁老……” 满月终是忍不住了,“相识?” “呵呵。” 袁焕东一抹胡须,道:“阁老是我坐师啊,我那年中进士,就是阁老点的。说来惭愧,我这个学生对老师多无助益,反是几次三番连累他老人家……说起来,这些日子因身体不适有些日子没去看望老师了,琮哥儿,若是见着老师,请帮老夫代为转达,过些日子等身体好些便去。” 石琮知道袁老头是因为寻着遗失的孙女受了刺激,所以这些日子走动才少的。这种事自然不能勉强,所以便道:“老太爷放心,我定会转达祖父的。” 顿了下又道:“祖父也跟我说了,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都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没事下下棋,喝喝茶,修身养性才是最好的。” 袁焕东心里一凛,目光里闪过暗淡,低低道:“老师说得是,过些日子我便登门拜访。” “哎呀!” 徐远终是受不了了,“你们这云里雾里的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老太爷您是阁老的学生,那更不是外人啦,小子来得匆忙,也没带礼物,给您多行个礼,您老担待啊!” 果是中二少年…… 袁焕东脸上出现了龟裂,待他回过神来,徐远已行完礼,一屁|股坐了下来了。 石琮无奈地一笑,颇为尴尬地道:“临川贤弟是真性情之人啊……” 心里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我祖父让我带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么?” 其实他也是纳闷。 徐远来找他,祖父就让他带人来归林居,然后还交代若是见着满月外祖让自己把这话带给他。真是见鬼了,难道祖父当真神机妙算,不但算出杨满月有难,还算出袁老会来? 若说之前他还觉得惠熙县君的出现只是巧合的话,可这会儿见着了满月外祖,他便觉得蹊跷了。 毕竟天下没这么多巧合嘛! 不过祖父没告诉他,他也不敢多问,只待后头再问问杨满月了。 一番客套后,自是入座。 因着有外人在场,所以大姨,陈氏便带着小十与满仓走了。 满月也想走,却被袁焕东叫住,“你未满15,便是孩童,既是自家人,也不必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礼法,且坐下吧。” 满月一头雾水,外公这是要做什么? “是极,是极,满月你不要走。” 徐小哥对满月姑娘显出了极度的依赖,“你走了还有什么意思?你走了,我就不吃了!” 还真是…… 袁焕东眼角抽了下,早就听说京城这个小公爷行事无礼法,今日一见果是品行清奇,倒也算得上一股清流奇葩。 “咳!” 石琮轻咳了下,扯开话题举杯道:“还未恭贺袁老一家团聚,晚辈敬您。” “多谢琮哥儿。” 袁焕东喝了酒,随即便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唉,怕是怕我们爷孙也没几日聚头了,这老天真是……” 说着有些浑浊的眼里竟是流出泪来,一旁的二舅也是忽然切换模式,一下就变成了怨妇,“是啊,既让我们相聚又要分开,上苍何其残忍……” “啊?” 正在狂吃徐远一下就懵逼了,什么鬼? 怎么吃着吃着就哭上了? 没几日聚头是什么意思? 满月也是震惊! 她忽然明白外公要做什么了。 他这是要殊死一搏,借势啊!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外公竟然是石阁老的学生。 在这个视师如父的年头,弟子故而要代其劳,但老师的人际关系也成了自己的了。所以满月稍稍一想,便知自己外公这是要做什么了。 只是…… 如此一来,自己母亲跟着父亲私奔的事也将大白天下,外公到时也要受责难,这样真得好么? 自己隐忍不就是因为担心母亲的名节受损么? 至于自己会不会成为庶女,她根本不担心,她也不在乎。 只是她占据了满月的身子,从满月对陈氏的抵触来看,她虽为与自己亲生母亲相处过,可却很思念,自己总得替满月想一想,免得她去得不安心。 “老太爷,您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几天聚头了?您病了?得了什么病?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这便写信给祖父,让他为你寻名医。” 袁焕东眼角又是一抽,这也太冒失了…… 不过由此可见,徐远是真君子,倒是多了几分亲近。 “唉……” 二舅叹息,“多谢小公爷,只是这回怕是要老账新账一起算,左右是躲不过了。小公爷您以后还是莫要与我袁杨两家扯上关系,以免连累你。” “您这是什么话?” 徐远怒了,“难不成是有人刁难你们不成?什么人?说出来!小爷最讨厌有人仗势欺人!” 石琮看向满月,再联想祖父的话,心中有些明了了。 略一思忖道:“难不成那个惠熙县君是故意来寻你麻烦的?” “啥?” 徐远一头雾水,“那个真是县君?” “……” 一群人无语了,这小子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当日他也在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那日是满月在耍无赖,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好么? “满月,你与她到底有什么仇啊?不怕,就算是县君又怎么样?你有什么冤屈跟我说,我这便回去告诉表哥,让他替你做主!” “唉!” 袁焕东重重叹息一声,“此乃家中丑闻,不足一提。来来来,吃酒,吃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提那些恼人的事了。” 徐远哪里肯罢休? 外公越是如此,他越是好奇,心里跟几个猫爪子在挠一般,急得直跺脚,“哎呀,我的好太爷,到底什么事?你们倒是说啊!” 满月算是明白了。 感情自己又猜错了。 外公根本不是冲石琮去的,而是瞄准了小公爷啊! 这厮乃是天子表弟,而自己惹上的也是天家之人,得知自己与徐小公爷交好,外公便起了这心思…… 不得不说,大明精英不可小觑啊! 这套路也太深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满月自然要替外公唱下去,放下碗筷,抹了抹眼角道:“徐家哥哥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满月惹上了大事,怕是天子也是难断,所以小公爷以后在店里住着归住着,可切莫与满月走这般近了,免得连累您。”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还带着哭腔,徐远只觉心上好似被什么东西用力地击打了下,一下疼痛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见过满月这样真挚的人,她虽比他小,可他却觉她如自己的姐姐一般,有股知己的味道。 现在看到知己如此,眼里隐隐含泪,怎能不惊怒? 第202章 小公爷的朴素 气氛一下似凝结了一般,徐远沉默着,好似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过了半晌,他阴郁着脸色道:“你若真心还把我当兄长就不该有隐瞒。” 顿了下又道:“上次离别,你我在乌篷小船里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么?我说好要和你当知己,当朋友的。如今你有难,却是不言,若不是老太公说起,你是不是准备和上次一样,自己扛?” 满月的事传到京城后,在敬佩之余,他也有些愤怒。 这等事何必自己去抗?大可忍一时之气,然后写信给自己,让自己帮忙嘛! 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让徐远感到挫败。他真心把满月当朋友,可现在看来这个朋友并不把他当知己,这感觉糟糕透了。 满月垂下头,不言。 徐远的真挚让她感动,而她却与外公一起算计他,这算什么? 这太势力了,自己不能这样做。 袁焕东也被徐远的真挚所感动,心里也是觉得自己小人了。可想到悬在自家头上的那把刀,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罢了,这小人老夫做,万不能让月姐儿做小人,坏了这情谊。 刚要说话,却听一旁的石琮道:“其实小侄一直有一疑问,还请老太爷赐教。” 袁焕东愣了下,随即道:“琮哥儿,自家人,哪里谈得上请教,有话便直说罢。” “那我就放肆了。” 石琮轻抿了一口酒,看向满月道:“其实从祖父那儿得知满月是您的外孙女,我很震惊。你如今膝下就两个女儿,其余的都未活到成年,所以我想知道,满月到底是您哪一个女儿生的?”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己说出了和别人问起到底是不同的。 袁焕东痛苦地闭上眼,嘴唇蠕动半晌,才睁开眼,悠悠叹出一口长气,人好似瞬间颓废,道:“都说家丑不可,可事到如今老夫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他看向石琮与徐远,低低道:“只是二位世侄,老夫只盼你们看在你们祖父或者与月丫头的情谊上,听过就算,莫要声张,算是为我这半死的老头子留点脸面。” 听袁焕东这样说,徐远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隐隐约约感觉下面要说的事可能就与满月今日的麻烦有关。 “十三年前,城东何家夫人办了个诗会,当时老夫的五女应邀参与,其中无意结识吴王……” 满月也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其实这事好多都是她推测出来的,大伯显然是不愿意多说当年的恩怨,而且有些事就是大伯也不清楚。如今有机会听外公再说当年的事自是要仔细聆听,也好知道自己父母与吴王到底是怎么个恩怨。 徐远越听越是惊心,居然牵扯到了吴王,难怪那个什么县君要来找满月麻烦了。 只是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个素来以仁义著称的吴王竟是如此虚伪的人,满月娘可是有婚约了,他居然还要抢,也太无耻了。 难怪姑母私底下总说吴王是大忠似歼,没她旨意不许回京,感情真特么不是好东西啊! 其实袁焕东根本没在叙述里加任何自己的揣测,只是把事情的发展说了一遍而已。徐远会这样想,只能说他再次偏心了。 满月是无辜的,满月是好人,所以满月的家人也是好人,既然满月的家人都是好人,那么吴王就一定是坏人了。 要他来想,大明皇室都是低门娶女,一个未过门的吕氏即使动了手脚,若没吴王支持定是也不能成事的。而且那个吕氏当年也不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心机? 小公爷是真挚的人,思维价值观也很朴素,他出生不凡,家里人口简单,没见过后宅斗争的黑暗,被老魏国公保护得太好,所以他不觉得这事是吕氏自己做的。 倒是吴王很可疑。 毕竟那时的吴王不小了,20岁的人心机肯定要比十几岁的小姑娘深沉。 越听越恼怒,最后忍不住拍桌道:“如此说来,今天那个什么狗屁县君定是吴王指使的!简直岂有此理,挑唆是非,害得世交之家反目成仇,间接害死他人父母,还不肯罢手嘛?!这是要逼死人啊!” 顿了下又道:“说起了我可听我祖父说了,吴王也是在北地生活过的人,也是受过欺辱的人,如今得势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与禽|兽何异?!” “贤弟,慎言!” 石琮一蹙眉,道:“吴王是先帝的儿子,莫要胡诌。” “我哪里说错了,这事全大明的人都知道,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徐远一脸不服,不过到底还是放低了声音,低低道:“我只不过说出事实罢了。” “事实如何与我等小民有何干?” 石琮淡淡道:“为今之计,是得想想法子让满月如何脱身。” 他顿了下又道:“这个惠熙县君不足为虑,依我看她此来,定也受挑唆的。在无证据的情况下,我等也不能无端揣测一位亲王,到底是天家人,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照我看来,这事还是吕氏的嫌疑最大。此人我见过几次,是个有野心的,多次拉拢我祖父……” 这话就有意思了。 到底是吕氏自己意思,还是吴王授意,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徐远心里已都跟明镜似的了。 “哦?竟有此事?” 袁焕东故作意外道:“一个藩王王妃拉拢阁老作甚?真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啊,老祖宗的规矩都丢没了。” “呵。” 石琮轻笑,道:“为上者市恩,谁敢说只是礼贤下士?” 顿了顿又似自言自语地道:“再者,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你们在说什么?” 徐远挠着头,“烦死你们这些文人了,说话像打太极,云里雾里的,我怎么都听不懂了。” 顿了下又道:“不管你们说什么了,总之满月妹妹,你莫怕,我就在这儿住着,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你晦气……” 他说着面上已没了阳光,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小爷必不饶他!” “有徐家哥哥这话,满月也不枉此生了。” 满月颇为感动地举报道:“满月满饮此杯,多谢两位哥哥……” 一场宴席便这么结束了,满月送外公等人上楼,入了房间,给几人沏茶,坐下没多久,陈氏也带着大姨过来了。一番说笑后,满月才道:“外公,小公爷是实诚君子,我们如此会不会太小人了?” “唉!” 袁焕东叹息了一声道:“此事老夫做得不厚道,将来定是要遭魏国公记恨的。只是眼下,我们若不聚势,怕是难以与吴王抗衡。这是天意,冥冥中,你母亲是不甘心啊,不然如何会让你与小公爷相识?这都是天意……” “父亲多虑了。” 舅舅喝着茶道:“吴王当面一度呼声很高,当今天子与太后当时可真是被吓得不轻。魏国公是什么人?是太后的父亲,如此之人酣睡侧卧,恐早有剪除之心。” 陈氏脸色一白,道:“妾身去给你们拿些点心。” “二娘,如今你是满月母亲,不必避讳。” 袁焕东道:“你该知道的总得知道,不然以后也没个应对之法。” 陈氏白着脸,抿着唇,过了好一会,眼泪流了下来,喃喃道:“老太公,咱家小娘命咋这苦……” “唉!” 大姨拿出手绢道:“二娘,你莫哭了,仔细眼睛,这都是命啊……” “娘,你不用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侯爷一天未休了我,那吴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莫安慰我,昨日不就来了?” “那是那个县君蠢,没什么好怕的,我既然是父亲的女儿,这事早晚得落头上,就是连累母亲担心,女儿心里难过。” 这话说到陈氏心坎上了,眼泪扑簌簌地掉。 她本就不是胆大之人,前天受辱一时累积起的怒气如今又消散,想着要是他们不来寻事,倒不如罢了。 虽然姐姐和夫君很可怜,可夫君一直不肯回家,也不告诉满月身世,想来就是要把这事一直压下去的。一个男人愿意放下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那只能说明他对女儿爱已超过了仇恨。 “若是吴王就此罢手,老夫便也咽下这口气。” 袁焕东显是猜到了陈氏心里在想什么,“怕就怕他不肯罢手,若是他不罢手,那老夫也不会再客气,总要与他斗上一斗,替五娘出口恶气。” “外公说得是。娘,您放心吧,若他们这回知难而退,女儿便作罢。但是若是他们还不死心,女儿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满月说着便将自己的计划合盘说出,听得袁焕东都呆滞了。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有这样的妖孽在,他应该回去替吴王祈祷才对。 思忖了一会儿,道:“计划不错,看来老夫明日就该回去。” “外公?” 袁焕东呵呵一笑,道:“你这儿没什么要老夫担心的了,回去给你寻些家丁来才是真的。另外,老夫回去就该多多联系同僚,把明天的报纸寄上个几百份,呵呵,若是知难而退,就此一招也算给你父母亲报仇了!” 第203章 阿青 已是深秋了,眼看寒冬即将来临,各家各户也都在忙着入冬事宜。 与二十一世纪不同,这是一个看天吃饭的年头,没有蹿季的蔬菜瓜果,没有化肥农药,在冬日来临之前人们要准备好过冬的菜。 与往常一样,每到这时节家家户户就要做各色腌菜,特别是咸菜,宁波人的没一顿都离不开咸菜的点缀。特别是在冬日时,满目白色时,若有一点绿色点缀餐桌那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尽管腌制过的菜说成绿色有些勉强,可也比一水的白萝卜,菘菜(白菜)来得强。 更有那有远见的人家,在豇豆,莴苣上市的季节里就早早做好了豇豆干,莴苣干。待到冬日里,与肉同煮红烧,那叫一个美味。 在这样一个忙碌的季节里,所有人都在为过冬准备着。时人少娱乐,一日三餐就是此时民众最大的事。 这一日,阿青嫂如往日一样早早起床,走到院子里把昨天洗干净的青菜都挂到竹竿上,生活困苦,哪怕是雪里蕻对他们这个家来说也是奢侈。所以也只能攒些过冬前的青菜来做咸菜,味道不如雪里蕻鲜美,但却也是比较下饭的,算得上是家里比较奢侈的享用了。 一边晾晒着,一边计算着这回腌菜要用多少钱,心里有了一个大概后就感到一阵心疼。买盐得花不少钱哩! 正在瞎琢磨着,听到屋里有动静了,知是儿子起来了,便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进了屋,却见儿子撑着一张四方板凳起来,忙道:“儿啊,你咋自己起来了?你腿脚不便,有事唤娘便是。” “娘,我自己能起来。” 阿青目光有些暗淡,看着母亲已开始花白的头发,心里越发痛苦。 母亲还不到四十岁啊,可熬得却像50岁的人,都是自己没用。 就在一年前,这个家里远不是这样的光景,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可因着阿青与阿青爹吃苦耐劳,做着走街串巷的活计,日子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眼看着阿青18了,老两口也合计着给他说媳妇。为此一家人更是齐心协力,忙个不停,主动向那些富贵人家推销自己的小杂货。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就因这一个举动祸就从天而降了。 那一日阿青与阿爹像往常一样,去吴王府卖些针线杂货。吴王府家大业大的,主人家自然不会用他们这样的低档货,但是架不住府里婆子丫鬟多啊! 这些人总是要买个脂粉,买个线头针脑的,所以来这儿推销,也总能做到点生意。 又因阿青爷俩老实,是仔细人,所以虽是主动寻上门的,可一来二去的,和府里的管事婆子混熟了,倒是做成了长线。 可父子俩谁都没想到这会是他们家悲剧的开始。 那日,父子俩如往常一样到后面去推销,结果却出来一小姑娘,父子俩开始没看清,以为是府里哪个贵人前的一等丫鬟,便喊了一声小姐姐。 这一喊不打紧,可喊坏了。 原来出来的不是什么丫鬟,正是那朱惠熙。 按说一个县君走后门干什么?原是她听府里丫鬟说新来的货郎长得俊俏,心里好奇便偷偷出来看。 这一看,却是大失所望。那个年轻人只能算周正,哪里能和她的石家哥哥比?而这主素来也是嚣张惯了的,一听对方这样喊,觉得对方是在占自己便宜,她堂堂县君哪里能被人随便喊“小姐姐”? 当下就大骂了起来,指着阿青爹骂个不停,那个话叫一个难听。阿青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能看自己老父亲受辱? 当下便回了几句嘴,这不回还好,一回可捅了马蜂窝了,县君当场就扬起手中鞭子抽打二人。老父亲为了保护他,不甚摔倒,头磕在石头上,虽没断气,可抬回去没过几天就走了。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对一个人口单薄的家庭来说,那是天塌了。 阿青气愤不过,就去找人理论。 这一找,才知那个小姑娘是县君,是龙子龙孙。 按理说一般人听说了对方的身份后,也只好捏鼻子认了。毕竟一个小货郎,哪里敢跟这样庞然大物较真? 可父亲惨死的模样历历在目,阿青寝食难安,思来想去,决定去告状。 可对方是皇亲,哪里敢受理? 而且他是庶民,以下告上,告得又是皇亲,那是要滚钉板的。接到状子的县太爷心里同情这小伙,就寻个借口将他哄了出去,还派人偷偷去说项。 可阿青不死心,他居然从家里翻出一本祖传的《大诰》,这是朱元璋亲自编写的书,但凡持此书者,犯笞、杖、徒、流之罪减一等,若是有人拒理案,那也是要受惩罚的。 只是这玩意早已没人当回事了,朱元璋走了不到100年,基本想寻一本这书都难。大抵是后来的统治者觉得小民持有此书以下犯上有些乱法统,所以便也有意消除影响。 到了现在,基本已消失在市场。而阿青这本大诰也是他走街串巷无意中收来的。当时那个落魄书生跟他说的话他一直铭记在心,觉着既然是太祖爷爷写的东西那自然是好的,没准以后也能有个什么用处。 要不怎么说做生意的人脑子灵活了,虽没读过书,可账倒是算得清楚。 眼下入了绝境,阿青便想起了这书。 于是手持大诰,跟街坊们借了钱,便准备越级上告。他这一越,工作有些大了,直接是准备入京告御状。 那还了得? 得到消息的吴王府立刻采取了行动,在路上阿青被打偷袭,若不是命大那真就被杀死了。 现在人没死,可一双|腿却是废了。 他九死一生回到家乡,把报仇的事压|在心里。说来也怪,按理说吴王府应是斩草除根才对,可发现他回来后,也没人来询问了,好似那意思就是:只要你不再闹事,就放你一条命。 阿青心里清楚,这不是吴王府的人大度。而是自己想告御状的事已传扬开去,固然他们可以宣说自己脑子不正常,可当他死里逃生回到家后,吴王府的人就不能再向他下手了。 因为这事在民间已引起轩然大波,他差点被人杀死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若是回来了继续朝他下手,那吴王府面上就说不过去了。 自己不能死在城里,这是吴王府按兵不动的原因所在 小货郎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他压下所有的痛苦,他在等。他相信苍天不死,总有大清官会来替他主持公道,替父报仇的! 他活了下来,靠着母亲缝缝补补,艰难活着。 想起前尘往事,阿青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看母亲。 心里也生出迷茫:对方是龙子龙孙,我这仇还能报么?是不是安分过日子,想着怎么把母亲孝顺好才是真的?可自己现在废人一个,能做什么呢? “阿青嫂……”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阿青嫂,你在吗?” “是小勇啊!” 阿青嫂把儿子扶着坐下,忙去开门,见是隔壁邻居小勇来了,便引着她往里走,“小勇,这个点你不在家帮你阿娘做事,来这儿作甚?我家阿青好了,真不能再麻烦你了……” “阿青嫂,都是邻居说这作甚?我跟阿青哥可是一起长大的,现在他这样我怎能不过来帮忙?” 小勇说着就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报纸来,一脸兴奋地冲阿青道:”阿青哥,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你看,你看,这个叫报纸,我说了你的遭遇后,他们这是送给我的,还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们。” “报纸?” 阿青一头雾水,“小勇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们?他们是谁?” “哎呀!” 小勇急得跺脚,“阿青哥,你怎么连报纸都不知道?几天前这报纸一出,立刻轰动宁波,他们自然指得就是做报纸的人。先不说这个,阿青哥你快看,今天报纸上说有人冒充县君侮辱那个杨任尔的母亲,结果被杨任尔打个半死,现在还在报纸上写文骂了。我看那些报童说得有鼻子有眼,那肯定是真县君,只是杨大家狡猾……” “什么?” 阿青惊呆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你快给我说说。” “报纸都写着呢。” “可,可我不认字啊!” “阿青,阿青,别急。” 阿青嫂也激动了,杨任尔她也知道。 这个女子以12岁的年纪,一介女流斗倒县丞的事已是家喻户晓,曾几何时,对着夫君的牌位,她也幻想过自己也能有杨大家的勇气。 可惜她没有。 但杨大家都写文骂那个县君了,那他们报仇的机会也来了,杨大家可是侯爷的夫人啊!这事要她出头,他们家的大仇可不就得报了么? 一跺脚,道:“家里还有条腊肉,我拿去给巷子口的胡先生,让他来给咱们念!顺便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阿青嫂说着便转身去厨房拿腊肉,须臾功夫便出了门,直奔着巷子口而去。 至于县君的真假她却不有疑。 小民思维淳朴,在她看来胆敢侮辱杨大家母亲的除了那个刁蛮县君没别人了! 而且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冒充县君啊?! 第204章 只要活着 “哦?” 杨守池听了报童的回报,挥了挥手,道:“去账房领200钱,做得好!” 那小童欢喜地应了一声,“谢副总裁赏!” “跟大伙说声,但凡有这样的事统统报来,直接告诉我就行。” “是!” 看着卖报小童离去的背影,杨守池眯起眼,思忖了一会儿道:“去把冯毅喊来。” “是,副总裁。” 很快,冯毅来了。 一番客套后,杨守池道:“子坚啊,刚刚我得到一条消息。听说前园巷里有户人家,儿乳名唤作阿青,父被人打死了,你前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报道。” 冯毅心里一凛,他在这里是代表满月的,对于杨满月对他的信任十分感激。而且他本是讼棍,按理是没什么前途。如今能有一份体面的活计,还是他爱做的事自是珍惜。 最关键的,他从杨满月身上看到了希望,这个小姑娘可不是普通人,现在她羽翼未丰,若是好好效力,一旦她正式过门,那就是鸡犬升天了。 所以对于杨满月的事他都很留心。知道杨守池特意喊他来去办这事,这事定是不简单,肯定与东家有关。而且他隐隐记得去年他也曾听同行说起过一个叫阿青的事,好似他父亲就是被吴王府的人打死的? 联想这几日的事,眼底开始浮出震惊,看着杨守池道:“副总裁,难道?” “哦?” 杨守池有些意外,“你知是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只是前几日县君羞辱东家母亲,而这个阿青……以前属下做讼师时也曾有耳闻,所以……” “唉!” 杨守池叹息了一声道:“藩王欺压百姓时有发生,如今老夫已被革职,但既然开了报社,做了这民间御使,也不能当睁眼瞎。你且去吧,有什么事老夫会担着,就是记住……” 他压低了声音,“先莫要给总裁知道。” 这话有意思了,潜台词就是: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让你去办。 冯毅一阵兴奋,这个大人将来复出是一定的,侯爷送那多东西来就透出一个信息了,一定会在朝里为他周旋。而就算不周旋,这位大人弹劾的可是侯景那大太监,那就是士林代表,妥妥的名士。 若是得他重用,还得讨得东家欢心,将来侯爷幕僚里总有自己一个位置! 想起美好的前途,冯毅如打了鸡血一般,连道:“副总裁放心,属下这就去!” 杨守池笑呵呵地虚扶一把,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道:“那是个可怜人,这钱是老夫自己的,你且拿上,给那家人带些过冬的东西。” “先生仁慈,学生替那家人谢您了。” 冯毅也是一个会见杆爬的,这不称呼立刻变了,顿时二人好似亲近了不少。几番客套后,这才拿了钱,带了两个杨家子弟,套了车从后门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便见宋玉溪一脸阴沉的进来。 “杨老弟,你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说辞?!” 宋玉溪脸色铁青,显是被气得不轻,“当初说好老夫名义上占个总编的位置,经营交由你们,那是因为老夫信得过你的为人和杨小友。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以权谋私么?!你们把报纸当什么了?!” “呵呵,宋大哥,您这话可诛心了。” 面对宋玉溪的怒火杨守池显得很淡定,不慌不忙地请人坐下,亲自沏了杯茶道:“我侄女亲自撰文也无甚不妥吧?而且她说得是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只要不是猪,都知道那人定是县君无疑!宁波乃吴王封地,在他老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冒充他的女儿?而且还是冒充那个惠熙县君!” 宋玉溪气闷地道:“我们报社宗旨是什么?现在杨姑娘却是公器私用,如此反复与小人何异?!” “老哥哥您这话就言重了。” 杨守池脸一拉,道:“如是你母亲挨打,你当如何?” “这……自当挺身而出!” “那不就结了!打我弟妹的是县君,正是因为她是县君,所以我家小十一才出此下策,不然你让她一个12岁的小姑娘如何?” 宋玉溪大吃一惊,“她打了县君?不然何必如此?” “那倒没有。” 杨守池面无表情地道:“那县君带了十几个狗腿子打了我弟妹,还有我的两个侄儿以及店里伙计。可怜见的,我那小侄儿最小的一个菜九岁,被打得脸都肿了,手也破了,我那两个侄儿以后可是要握笔杆子的,特别是小十二,那是天资过人,几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如此被羞辱,若是她这个当阿姐的不冲在前面,以后她这个弟弟如何官场行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他九岁,应不,不会……” “玉溪老哥哥,你虽不在官场走,可人言可畏,天妒英才你总懂吧?你试想下,一个9岁前大字不识一个,如今却已学完了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这等资质,将来如何是我等能预料的么?这样的人,母亲受辱在前而无所为,即使九岁之事却也可诟病,他这样的孩子是不容许有污点的!” 杨守池说着便有些动情了,“都说长姐如母,我那侄女要不挺身而出,弟弟就毁了……而且我那弟妹虽不是她生母,可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你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辱而不作为嘛?!她是杨满月,也接杨任尔!!!” 宋玉溪身子一震,想起了杨满月的外号,他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苦笑,喃喃道:“那惠熙县君为害乡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看在吴王面上才没计较……罢了,就当是为乡梓父老做些事,若那县君能因此收敛倒也是美事,老夫就不管了。” 顿了顿又道:“你别那样看着我。这报社可不是你们杨家的,即在一条船上了,文也登了,骂也骂了,咱是跑不了了,我这就回去发动老伙计们投稿。” 宋玉溪说着便起身,看了杨守池一眼道:“你们四知堂在宁波势力也不小。”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但杨守池却是听懂了。 点了点头,拱手道:“即是合伙做报社自然不能让老弟一力承担,我这边去镜湖杨家。” “如此甚好!” 送走了宋玉溪,杨守池呆坐片刻,随即起身从衣架上拿过斗篷,喊道:“来人,备车,我要去镜湖杨家。” 且不提杨守池与宋玉溪是如何发动身边关系搞舆论战的,再说冯毅拿着钱出了后面,便直接去了前园巷附近最繁华街道上采买礼物。 米面肉蛋这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些冬衣与棉被。 曾是清贫之家,自是懂穷人需要什么。 装了一车东西后便朝着前园巷而去。随便一问,便打听到了阿青家。 领着两个子弟到了阿青家门前,刚要去敲门,却见大门忽然大开,一个年约50多的老夫子从里面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 等他见了冯毅,便道:“劳驾,让让!” 冯毅也不计较这人口气不好,只是行了一礼道:“老丈,我是宁波日报的记者,姓冯名毅,字子坚。听说这里有冤屈,特来瞧看。” 他顿了下又道:“这位老先生如此恼怒,莫非传言有误?此乃无礼人家……” 那老头一听是宁波日报的记者顿时眼睛亮了,居然一改之前面目,换了笑颜连连拱手道:“原是时新报社记者,失敬失敬!” 冯毅有些诧异,见这老者虽是做文士打扮,可穿着简朴,棉袍子上还打了补丁,报纸虽不贵,可对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天伙食费,这老先生知道宁波日报不奇怪,可知道他们报社就奇怪了。 见冯毅脸露诧异,老先生摸了摸胡须道:“你们报纸一问世,可谓开创几千未有之事,此事宁波也算是闹开了,议论的人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时新报社。” “原是如此!” 冯毅恍然大悟,心里暗自有些骄傲。 才七八天功夫,想不到他们报社已是这样有名了,想不骄傲都难啊。 “老先生,刚刚学生见您面带怒容不知所谓何事?不满老先生,我是奉了我家总编之命特来采访的。听说是今日报纸一发行,便多有人提起前园巷的阿青,说他父亲被人所害,所以特来了解。” “唉!” 老头叹气,回头看了看已显破败的孙家小院,摇了摇头道:“后生,你还是回去吧,杨大家打得是假县君没事;可这家惹得却是真县君,这事你们管不了!” “如何管不了!” 冯毅故作愤怒道:“我们报社宗旨就是要苦者发声,若真有人欺压良善百姓自是要如实报道!” 老先生先是愣了下,随即苦笑,道:“这年头的后生都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不怕死!我们宁波有几个县君?你们惹得起吗?听人劝,吃饱饭,后生啊,你还是回去吧,这事就算是杨任尔也兜不住……” 说着便喃喃道:“出了人命了啊……那是要以命相搏的事,这等丑闻出自天家,谁兜得住?阿青倒霉,可起码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好啊……” 第205章 宁为碎玉 “活着……只要活着……” 冯毅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痴了。 心里不知怎得感到一阵疼痛,老者的话刺痛了他,他想起自己艰难求生被人欺辱的岁月。 是啊,只要活着便是好的…… 可是…… 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无公义,吾宁死!!! 他猛地用力摇头,再回神时,老者已远去,消失在寒风刺骨的巷尾中。 “冯大哥,我们还去不去?” 两个杨家子弟问道。 冯毅想了想,想起心中那个声音,深吸了一口气道:“去!” 他相信东家! 更相信公义! 他虽是讼师,可却不是那种黑白不分的讼师,他一直立志要给苦主说话,如今虽不做讼师了,可记者这个职业比起讼师更珍贵! 若是他们记者都不敢发声,都不敢调查,世道岂不是更黑暗? 小东家办报的目的何在? 就是要替穷苦百姓发声啊! 而且这个档口上,县君是一定不会罢休了,所以他必须进去。只有更多的黑暗被揭发出来,才能助东家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他肃了脸色,整理了下衣冠,在门口喊道:“请问孙家大郎是住这儿吗? “谁?” 须臾功夫出来一妇人,头发已花白,看着竟如老妇一般。 冯毅看得心里发酸,忙行了一礼道:“我是宁波日报的记者,哦,对,就是报纸,报纸你晓得吧?” 他说着便从袖口抽出一张报纸,“姨娘可曾见过这个?我就是干这个……” “啊!” 话还没说完,妇人便尖叫一声跑开了,须臾功夫又兜了回来,脸上已去挂满了泪水,整个人也在不断抖着,一个年轻的后生追上来,道:“阿青嫂,您慢些!真是报社的人吗?他们果然来了!” 说话间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出现在冯毅眼前,他一把扶住颤动不已的妇人,行了一礼道:“先生们快里面请!” 进了院,冯毅四下打量着,只见院子里挂着青菜,显是家贫,雪里蕻都嫌昂贵,只能用青菜代替。 在院中有一口井,还有一个石桌,不远处的堂屋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可却也齐整。可以看得出以前这户人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起码还是衣食无忧的。 入了屋,见了一个年约20左右的青年,腿上盖着一块破毡子,身上穿着一身泛白的青色袄子,手肘处还打上了布丁,见着他们进来,显是神情激动,死命地撑着桌沿,用双手的力量把自己支撑起来,嘴|巴张了张,话还未出口,眼泪已是掉了下来。 没经历过黑暗的人不知光明的可贵,对于阿青来说,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希望。 抓着桌沿指骨已发了白,他哆嗦着唇,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堂堂七尺男儿任凭眼泪肆无忌惮流淌。 2个杨家子弟与冯毅见了这一幕,心里没由来一痛。 两个杨家子弟虽是出生四知堂,可却不是主屋的人,也算是吃过苦。可他们再吃苦,起码还得家族维护,只要踏实肯干,起码不会饿死,也不会遭人这般欺凌。 而冯毅虽是家贫,可起码读过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到这家里还算齐整的房屋,再看眼前青年的落魄,只觉沉闷。 阶级就像一道无形的锁束缚着这个时代的民众,来自上层的压迫让人感同生受。也许他们说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也许他们不知阶级二字,可他们却能感受到那股压迫,密密麻麻的,无处不在,让人透不过气。 心思沉重地上前,扶住阿青,冯毅道:“小兄弟,受东家与总编请托,冯某特来了解你家的情况……” 顿了顿道:“你的事在下早有耳闻,只是不清楚个中详情,今日前来还希望你能与我等细说。你且放心,我等既来,便不会因势大而放弃,我们时新报社就是为民请愿的报社……” 人因理想而变得伟大,哪怕在冯毅曾经的讼师生涯里也曾有过不光彩,可这一刻人性光辉环绕,他目光坚定,声音沉稳,他感到了一种责任。 这责任让他感到沉重的同时也让他热血。他想起刚刚读书那会儿自己的志向。 “为天地立命,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刻,冯毅明白东家的心思。 没人生来就该受压迫,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东家就是那样的人,有道理听之,无道理哪怕玉碎也要拼死到底! 县君么? 冯毅眯眼,安慰住阿青后道:“杨家小哥,把总编送得东西拿来吧。” “好勒!” 阿青嫂有些无助,直到两个杨家子弟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才回过神,道:“这如何使得?” “嫂子拿下吧,这是我们副总编杨老先生的一点心意。” 冯毅道:“这位杨先生乃是某东家的书,某东家的名字也许你们也听过,她姓杨,名满月,人送外号任尔。” “任尔?杨任尔?!” 阿青总算是回魂了,激动地道:“就是那个斗倒定海县县丞,做菜一流的杨大家吗?!” 冯毅用力地点头,“你有什么苦楚都可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如实报道的。” 阿青流下了眼泪,瘫软了下来,阿青嫂扶着他坐下,过了好半晌才抓起自己的头发,大哭道:“苍天有眼!父亲,您看到了吗?有贵人要替您伸冤了!” 所有的讲述好似泣血,一字一句都是小民的血与泪,被害死的父亲,被打残的双|腿,被冠以疯子之名的侮辱…… 贫困,疾病,威胁如三座大山一般压|在这个家庭头上,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每一个声调都带着淋漓鲜血…… 当冯毅走出孙家小院时,天色已晚,他站在巷口久久,终是不受控制地落下眼泪。 “雪,雪……” 杨家一个子弟忽然惊呼,“下雪了……” 公元1687年,绍武三年这场雪来得特别早,在深秋最后一日洋洋洒洒地飘向人间,好似在预示着什么一般,令人悲戚。 冯毅仰头望了天空久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吃了回去吧,今天辛苦两个小哥了,我请客下馆子去,也吃点老酒。” 两个杨家子弟心里也压抑,听到这提议自然是应允。 一行三人拖着一辆骡车,就近寻了一个小饭馆做下。 随便点了几个宁波家常菜,叫了一壶米酒便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喝得都有些醉了,冯毅忽然吟唱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口老酒闷下,喃喃道:“我等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个杨家子弟没读过书,可在这江南文化昌盛之地这样的诗词还是能听懂的。感觉到冯先生心中的苦闷,便知他是替那个阿青鸣不平,不由也是心下戚戚道:“若不是命大,阿青就没命了。如今废了腿,活着也是折磨……” “为人子女不能替父报仇,这比腿废了还要痛苦。” 冯毅摇摇头,“若是我怕已是撑不下去了,也不知他怎么熬过来的。” “冯先生,今天报纸一出,城里就炸开锅了,但十一娘到底留了底线,只说是假县君,若是我们把阿青的事报出来,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冯毅沉下脸道:“我们报社就是要替穷苦百姓说话的,岂能因为对方势大就退缩?再说这是总裁的意思,副总裁可是官场走动过的人,又是小东家的叔叔自不会害她……” 两个子弟不说话了。心里暗道:就八叔那混不吝的脾气不拖十一娘后退就好了,他老人家本是大好前途,可就是弹劾侯景才混得这么凄惨的,好么? 可这话不好说,只能唯唯应诺。 正准备再喝点酒,边上忽然传来了其他客人的议论声。 “我说,老兄,今天的报纸看了么?” “看了。” “你怎么看?” “呵呵,又有热闹可瞧了。这下好玩了,就是瞎子都看得出那县君定是真的,就是那惠熙县君。啧啧,这下可了不得了,杨任尔真是神人,不鸣则已,一鸣总是这么惊天动地,就差没指名道姓的骂了,还讽刺吴王府没家教,啧啧,她那胆也不知什么做的,不是一般大啊!” “可不是嘛?那个吴王妃虽不是惠熙县君的生母,可自小带在身边,宠爱得紧,这下杨任尔捅了马蜂窝了,可如何收场,这可不是小官吏,可是亲王啊!” “切!那个惠熙县君为害乡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杨任尔能给些教训她也算是为民除害!” “可那吴王妃也不是善茬啊……” “老哥哥悲观了。呵呵,杨任尔也非吴下阿蒙,她现在可是四知堂的人,就算仁安那一脉现在比较落寞,可镜湖,奉化的那几支不可小觑;撇去这些不说,她可是靖海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冷暮时那人护短,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未来岳母受辱,怕是不会干休。” “你说得有理,冷暮时……那是阁老都要礼让的人,区区一县君……” “呵呵,来来了,吃酒吃酒,这下宁波热闹了,今天城里都炸开锅了,都在谈这事呢!来,我们为杨任尔喝一杯,真是我宁波女中豪杰!此女就此一举,必入县志!” 第206章 王爷荒唐 “你这蠢货!” 吴王府内,一个年约27.8上下的男子指着一个小姑娘大骂道:“你还敢狡赖?!说,报纸上说得人是不是你?” “不,不是……” 朱惠熙瑟瑟发抖着,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头上的发饰也被打得东倒西歪的,脸上更是有几个清晰的指印,脸肿得如馒头似的。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朱惠熙如今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她怎么都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杨满月这样的人。不但打了她,结果还在报纸上那样骂她,讨来父亲的骂不说,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想到这里心里越发愤恨,可父王跟前她却不敢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只一个劲地道:“父王,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 “孽子!” 吴王大怒,“你还敢狡赖?你这是把我的老脸都丢光了!” “王爷……”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一阵香风习习,一个穿着淡紫色袄裙,打扮华丽的女子进来,“王爷这是怎么了?惠熙素来乖巧,哪里会去惹事?我看定是有人冒充熙儿惹事。” “哼!” 吴王冷哼,扫了吕氏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是吗?” 吕氏一惊,在吴王的注视下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虚,可随即又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王爷,难道您不信自己女儿么?惠熙是顽皮些,可却不是横行霸道的孩子,她好好的去折辱一妇人作甚?” “呵呵。” 吴王笑了起来,略显清瘦的脸上带着一股放荡不羁,有些痞痞的味道,好似周匝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明明是在冲着人说话,可却总觉他眼神飘离,带着一股漫不经心。 而就在这股漫不经心中你时能感受到两股矛盾的气质搅和在一起:清雅与阴郁。 矛盾的气质,皇家优良基因的遗传正是吸引吕氏的地方。见他笑了起来,那矛盾的气质突显,在心惊胆战之余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虽已32了,可因保养得宜,可着也就27,8的模样。又因崇尚魏晋之风没有蓄须,在外人眼里是怪诞,可在吕氏眼里,那真是俊极了。 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想起这些年他一个又一个妾侍地往屋里娶,个个都与袁芸娘那践人有几分相似,心里的妒火便控制不住的往外冒。 本以为芸娘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可当她发现她再也找不到那家人的讯息时就有些急了,只是过了好些年也无甚动静这才安心下来。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袁芸娘虽死,可却又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了过来! 那个叫杨满月的小姑娘简直是芸娘的翻版,若是给王爷看见,她不敢想下去了…… 看了地上的朱惠熙一眼,心里不由暗骂她蠢货! 找人麻烦的手段有很多种,可她偏偏用了最笨的一种。那杨满月虽人小,可性子刚烈,如何能看着自己母亲弟弟受辱? 想起报纸上的文章,吕氏便觉那火直往脑门里冒,只觉头发丝都要烧起来了! 好一个小践人,指桑骂槐,看来已知当年的事了! 现在全城的人都在笑她教女无方,更恶毒地还说她是故意捧杀朱惠熙,若是真心爱护,就不会放纵她的骄横。也没见她自己的女儿这样,一定是故意放纵朱惠熙的。 而朱惠熙等过了年就17了,可却还未安排亲事,明面是挑三拣四,可暗地里就是容不下这孩子,谁让朱惠熙的生母是吴王第一个女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吴王忽然沉默了。 所有的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吴王的脾气很坏,很暴虐,而此时的沉默就是他最终暴怒的前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惹恼了主人家。 吴王长期沉默后,忽然看着吕氏,一字一顿地道:“她为何要去折辱一个妇人,王妃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吕氏一惊,顿时脸色就白了。而趴在地上的朱惠熙也瞬间停止了哭泣,本就发颤的身子瞬间就僵硬了,面孔死死地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吕氏呆愣片刻,随即勉强笑着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妾身不懂……” “你不懂?你不懂?呵呵……” 吴王的脸色显得刻薄极了,“你怎么不懂?这满屋子的人你是最懂的。” 他声音轻飘飘的,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吓得吕氏一下就跪了下来,“王爷此言是何意啊?!”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滴落,“你我年少夫妻,臣妾如何王爷还不知么?都是为了您……” “够了!” 吴王冷笑,指了指门口道:“给本王滚出去!本王看见你那张脸就恶心!” 吕氏呆愣在那儿,这多年了,王爷虽对她冷淡,可却给足了她大妇的面子,这等话何曾说过? 看见她就觉恶心? 她呆愣愣地跪在那儿,好似灵魂出窍一般,怔怔地望着吴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擦了眼泪,磕头道:“是,臣妾告退……” “母亲!” 朱惠熙吓得直哆嗦,父王居然叫母亲滚,难道那个杨满月是父王的逆鳞,触之则死么? 她从父亲眼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厌恶,毫不掩饰。 “至于你……” 吴王看向地上的朱惠熙,淡淡道:“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府,自去领二十板。” 吴王说完便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迈步朝外走去。 路过朱惠熙身边时,低低道:“机会只有这一次,看在你死去的母亲的面上,这次我就放过你。若再敢去寻人是非,我便打断你手脚。” 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寒意,朱惠熙忍不住打了哆嗦,大喊道:“父王,为什么?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杨满月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您的女儿了吗?父亲如此厚此薄彼,无视家里正室,却对一个狐媚子……” 走过去的吴王身子猛地一抖,细长的眸陡然射出两道寒芒,道:“闭嘴!你从哪里听说的?嗯?” 他说着便几步折回,一下子拉起朱惠熙道:“你说什么?什么女儿?!你从哪里听说的?!” 才退到门口的吕氏一听这话就知大事不好了,立刻停下脚步朝里看,哪知这一看却是看到自己夫君投来的目光:冷冷的,带着刻骨的恨意。 随即他放下了朱惠熙,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阴测测地道:“你都知道了?” 吕氏吓得脸色铁青,连连摇头,“王爷在说什么?” “你……” 他指了指朱惠熙,道:“滚出去!” 又冲吕氏道:“进来!” 吕氏的身子不断抖着,站在门口怎么也迈不动脚,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王爷这是要摊牌了?难道…… 她忽然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死命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王爷怎么会知道?王爷若是知道,怎么会,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威胁杨守恒与袁芸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进去。瘫软在地的朱惠熙被几个婆子给架了出去,门关上了,室内变得灰暗。 吴王坐了下来,修长白净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过了许久才发出一个声音来,“惠熙会去闹事是你挑唆的吧?” “王爷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呵……好一个不明白,你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装……” 吴王冷笑着,“当年你骗得芸娘私奔,骗得杨守恒以为本王暗算他,骗得袁杨两家反目成仇,最后坐上了王妃的位置,啧啧,当真是好算计啊……” 他忽然起身走向吕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伸出手捏住她下巴,扬眉道:“好一张会糊弄人的嘴,小门小户的出身,家里做得商贾勾当果是会算计……” 吕氏的身子不断抖着,他,他果然都知道了…… 身子虚软下去,几站立不稳,又听那清冷的声音在耳边继续道:“你跟惠熙说了我偷偷去看满月对不对?是不是还暗示她是我的女儿……啧啧,吕氏,你这扯谎的本事越来越大了……不过嘛……” 吴王忽然诡异一笑,“你说得不错,以后杨满月就是我的女儿了。我会好好照顾她,我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孩子,甚至将来的家业我都要给她……” “王爷!” 吕氏终于不受控制地大叫了起来,“王爷荒唐!” “荒唐?” 吴王放开她,冷冷地瞅着她道:“你害芸娘难产而起的时候可想起你荒唐?若不是我护着,满月恐怕早死了吧?” “什么?” “很吃惊是不是?你是觉得我应该恨死了杨守恒对不对?不错,本王早就察觉了你的举动,本王那时不阻拦你是想抢回芸娘,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产婆那儿动手脚,害死了芸娘!” 吴王的面目狰狞了起来,“呵呵,你害得满月没娘,我就让你无子送终!!” “什么?!” 吕氏愣在哪里,随即跟疯了一样抓挠了起来,“你这疯子,你这疯子!你,你,你……” “很气是不是?呵呵……” 吴王大笑了起来,“除了芸娘谁也不配给我生儿子……满月好,满月可当男儿养,杨守恒做了个好事,把本王的女儿教得很好,以后她就是我吴王的女儿……” 第207章 锦衣卫抓人不要理由 “你这疯子,你这疯子!” 吕氏震惊于事情的真相,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两次流产都是吴王捣鬼,不,不,这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惠玉如何能平安降世? 似是要解答她的疑惑一般,男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时芸娘不在了,我一时不察让你生下了玉儿,呵呵……你是不是奇怪我明明说其他不配生下我的儿子,而本王却又有那多儿子?啧啧,你手可真黑,你这歹毒践人多次给宅里的女人下毒……” “王爷竟恨妾身如斯么……” 吕氏凄惨笑着,“所以妾身要对谁下手,王爷就要保着谁么?所以我下手越多,那些践人就越平安么?” “不错。” “王爷口口声声说袁芸娘是致爱,可王爷却娶了一个又一个,当真是虚伪……” 吴王的脸瞬间扭曲,一把掐住吕氏的脖子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若不是你这践人害死芸娘,我何苦要去寻那么多替身来?!”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好似疯了一般,“不过也谢谢你,若不是你,本王就不会有儿子,本王可以让本王的儿子娶了满月,这样我们就真得是一家人了……” 他说着便松开了吕氏,笑着走出去。 吕氏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这个男人是疯子,从她嫁给他那天起她就知道他不正常,时有疯癫之举。可她不知他竟是这样疯,虎毒不食子啊!他为了一个践人居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自己两次流产都是他下得手,他什么意思?他是要自己坐着王妃的位子,然后让自己一无所有么?! 吕氏苦笑着,这一刻她无比羡慕芸娘。 她虽死了,可却永远地活在自己男人心里。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的面目狰狞了起来,过了许久起身,利落地擦去眼泪,想了想便梳妆打扮一番出了府,回了娘家。 看似赌气的表面是谋略。 从刚刚的对话来看,吴王已在府里安排满了眼线,这里的人不能用了。 所以必须回娘家! 坐在车马里的吕氏一脸阴狠,他不仁,我不义! 胆敢如此对我吕三娘,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如此过了三日,就在惠熙县君的事越闹越大的时候,第三期的报纸一经刊登再次引发轩然大波! 这日刚过了午时,第三期报纸就送到了归林居。 满月看着报纸,不由感到愤怒。 这个惠熙县君真不当人子啊! 典型的官二代! 可还未等她气恼完,外面却来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大厅因这几人的到访忽然寂静。 来者为首之人穿着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显是身份不凡。 柜台里的老白一看就吓坏了,这,这不是锦衣卫么?而且还是穿飞鱼服,别绣春刀的,我的妈呀!这是御赐之物,来者显是身份不凡啊! 他哆哆嗦嗦地上前,还未来得及拱手,便听那人道:“杨满月在此否?叫她出来!” “这位军爷,我们东家……哎哟!” 话还未说完,老白却是挨了一耳光,听到声响赶来的护院们一看是锦衣卫顿时傻眼,只有几个自家子弟才敢大着胆子问:“军爷,不知寻我们十一娘何事?” “呵,什么事?!把人叫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阁下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满月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杨满月一介小民不知犯了何事要劳锦衣卫千户大人亲自出马拘捕。” “你就是杨满月?呵呵,有点眼力,居然看得出老子的品级。既然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锦衣卫拿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大的口气!” 徐远怒气冲冲地过来,走到近前一看那千户,抬起手就是一巴掌下去,“龟孙子,欺负到我妹儿头上了!你个王八蛋,说,谁派你来的?” 刚还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千户大人一下子被打蒙了。 都说杨满月是个脾气暴虐的,可没想到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暴虐啊!连锦衣卫都敢打? 几个小旗也是傻眼,整个归林居安静地落针可闻,所有食客也都傻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高呼道:“小公爷高义啊!” 徐远在这里住下后,每日闲着没事便到大厅里听书。他也不坐雅间,嫌气闷,就跟普通人似的,在大厅看戏听书。一来二去的,便与许多食客混熟了。 本来大家只是敬畏他的身份,可不想此人颇有些豪爽,几回一混,好嘛,满月现在只需提供免费住宿就行了,三餐都被店里食客包了,为此徐远还颇为得意过。 这会儿见锦衣卫来,在座的都隐隐清楚恐怕是杨满月那回打县君的事发了,吴王府这是展开报复了,正想着要怎么应对,哪知这小公爷可好,直接上来就给人一耳光,那真是大快人心啊! 锦衣卫在士林的民声大概和太监有得一比,厂卫厂卫,这是把东厂与锦衣卫放一起的。在读书人心里,这个机构自诞生以来就在不断迫害文人,所以一看来抓杨满月,顿时愤怒了! 而更让他们愤怒的是,这些打着天子亲军口号的家伙居然沦为藩王爪牙,帮着一起欺压良善,这还有天理么?想想今天报纸上报道的事,许多人很阴暗地想:那个叫阿青的,是不是也是锦衣卫下得手? 徐远这一巴掌算是打出了公道人心。 而国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领头羊,立刻就有了勇气,纷纷大骂道:“你们锦衣卫堂堂天子亲军,竟是是非不分么?杨大家不过年十二,能犯什么事?莫不是又想玩屈打成招那一手?!” “啧啧,这是要逼死人小姑娘啊!女儿家去了你们锦衣卫大牢就算活着出来也是清白尽失,尔等刑罚不但残忍而且下流,你们莫不是想毁人清白?!” “世风日下啊!锦衣卫居然明目张胆地强迫良家女子……” 得,越说越离谱了,被打蒙的张谦摸着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的人们。 好玄幻,莫不是他在做梦? 他被赐飞鱼服,绣春刀的千户居然被人打了?而且这些人一副不怕他的样子,难道他在做梦? 抬手就是给边上人一巴掌,问道:“疼吗?” 边上那百户一脸委屈,捂着脸道:“大人,为何打属下?好疼啊……” “哦,疼啊……” 张谦猛地一把拔出刀大骂道:“妈了个巴子!直娘贼,哪里来的畜生……” “我姓徐,名远,字临川,京城人士……” 徐远慢慢报出自身家门,只见那凶狠的人儿立刻有了奇妙的变化,拔出的刀立刻转了个头,被横放到掌心,握刀之人双膝一弯,满面春风地道:“哎哟!这不是徐小公爷么?!小的给您请安了!听说您喜欢宝刀,对宝刀颇有研究,还请给小的掌掌眼……” 他说着便是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一副献刀的真挚模样。 众人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不愧是厂卫狗! 翻脸不翻书快,膝盖比面条软,尼玛,这都能圆回来,这老兄人才啊! “呵!” 徐远冷笑了一声,“公当某是董卓不成?” 张谦心里一凛,曹操携七星宝典刺董,结果董卓醒来,曹操立刻变成献宝刀,蒙骗董卓一时,这才逃出生天。 三国演义在各大茶馆里都被演绎过,这段子就是普通百姓都知道。 这话一出口,张谦汗都下来了。 虽说锦衣卫连皇亲国戚都可以直接拿下,但那也就说说,没天子授意,是打死他们也不敢的。而且这也得分人不是? 比如眼前这家伙,那可是天子表弟,自小一起玩到大,感情不是一般好。再加之又是太后的外甥,未来魏国公府的主人,莫说是他,就是京城的总指挥使来了都得避让,否则绝对吃不完兜着走。 想到这里,张谦猛地给自己来了一记,就一下就打得脸肿了起来,哀戚道:“哎哟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满月姑娘是您的朋友啊!那绝对不能是坏人,哎哟,小公爷原谅则个,我们职责在此,收到举报所以才来过问,不然没法交代啊!” 他说着又是一个侧身看向身边的百户,那百户也是机灵,立刻身子一歪,把脸凑过去,张谦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大骂道:“我入你娘的!怎么办事的?也不查查清楚!这姑娘才12岁,白莲教怎可能找这样的小妮子出来办事?!” 百户连连求饶,转身又是给身边总旗一个巴掌,大骂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杨大家是出了名的刚直!名字那是上达天听的,能做出那样诗句的人怎会勾结白莲教!尼玛的……” 围观群众只觉三观都被刷新了。 做人如此无节操,简直天下奇闻啊! “哦?有人说我勾结白莲教?” 一直沉默着的杨满月忽然道:“徐家哥哥,你不必如此的。白莲教为害甚大,几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不过就是询问下,清者自清,不用动怒。” 满月说着便福身道:“几位大人,既有人检举满月,那满月便跟你们走一趟。不然这脏水扣在头上,满月一辈子都不好过了。还请几位大人还满月一个清白!” 第208章 姑奶奶,我错了 张谦汗都下来了。 尼玛! 老子都说有人检举你,还说了什么事,分明是想卖你一个好,给你提个醒。 可你倒好,居然还当真了? 是真傻还是心机太深? 总之这人今天若带走,那小公爷绝对会跟自己没完,那事绝对要闹大的! 想到这里,他连忙摆手,道:“满月姑娘说笑了,这定是误会,定是误会!” “误会?” 满月歪着头,状似天真地道:“那是什么人要害我呢?不行,这事还是要弄清楚的,而且我现在与侯爷定了亲,若是我嫌疑无法洗脱被有心人利用的话,我岂不是要害了侯爷?不行,不行……”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伸出手,摆出一副“求带走”的模样,道:“各位大人还是把我带去好好问问吧,毕竟不过堂,不做笔录,就这么算了,到时可说不清楚。” 张谦哭了,内心泪如雨下。 到了这会儿若再看不出杨满月是故意的,那他这锦衣卫千户也就白当了。 “满月说得对!既然满月与我是至交,她若与白莲教勾结,我定也有嫌疑,你把小爷也拘去,也好弄个明白,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祖宗,祖宗,我叫你们祖宗了还不行么?! 张谦的脸比哭都难看了,跺着脚道:“哎哟,哎哟,二位真是折煞我了,误会,误会,真是误会啊!” 满月不理,道:“哦,我想起了,锦衣卫在地方办事都是借用地方官府的监狱,或者干脆拘于租借的小院,嗯,如今我这样跟你们走,若出了什么事,你们也说不清楚,所以我就去县衙大牢候审吧……” 说话间小十已拿来她的斗篷,递给满月道:“十一娘,清者自清,说个清楚也好。” “阿姐,我们都信你,也不知哪个遭瘟的东西居然这样栽赃你,我看前几天来寻晦气的假县君嫌疑大!” 满仓一脸严肃地道:“还好诸位锦衣卫大人都是清正之人,想来定会还你清白的……” 两个小的一唱一和的,把张谦挤兑的下不来台,一阵阵嘘声传入耳中,张谦只觉哔狗了! 要知道徐远也在这儿,他打死也不敢来啊。 其实他也不知是何人举报的,不过对方给了1000两银子,等他再派人跟踪上去后,却发现人不见了。能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溜走,不用想,那绝对是有实力的人。 本张谦想得好,卖此人一个人情,就是过问下那个杨满月。但杨满月是冷云的人,冷云他也惹不起,所以他也就想做做样子,等把杨满月带到他们租借的小院里,再跟她说说这事,如此一来,既得了好处还卖了侯爷一个乖,顺便还能再收一份钱。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若是徐远不在,没准杨满月就要按照张谦设定的剧本走了。可偏偏上天不愿让张谦如意,弄出来一个徐小公爷,搞得张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都快哭了。 嘤嘤嘤嘤嘤,若知道小公爷在,打死他也不敢打这主意啊! 也就是侯爷不在宁波,若是在的话,估计他也不敢打这主意,所以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贪心。 满月走出了店,陈氏跟在后头,满月道:“阿娘回去吧,女儿是清白的,去去就来。” 陈氏点点头,眼里除去担忧外是对女儿能力的信任。把自己手里的暖炉送到满月手里,道:“天气冷了,把手炉带着。” 满月点头,一群食客也都跟来出来,在嚷嚷道:“我等陪杨大家一起去!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12岁的小姑娘也能被人指摘成白莲教了……” “是啊,诸位,走走走,且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谦哭了,情绪激动地道:“祖宗!姑奶奶!”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抱住满月的腿大哭道:“小的知道错了,您饶了小的吧?” 不求不行啊! 虽然堂堂千户大人这样搞很没面子,可若是杨满月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去了,他绝对会被冷云挫骨扬灰的! 此一时彼一时,刚刚他可以假装凶狠,可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他也不得不做出改变了。 关键还是在小公爷身上,这位主若是给冷云去个口信,再跟着杨满月一起蹲大牢,不用冷云收拾与魏国公收拾他了,总指挥使大人就会直接让他滚蛋! 张谦心里塞塞的,我就是想间接卖个好,弄点小钱喝酒咋就这么难啊! 满月故作惊讶地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说罢便是一弯腰去扶张谦,压低声音道:“大人,您这是被人害了啊……让我猜猜,那人定是用了假名,假身份,还送了大笔银钱对不对?啧啧,大人,此人定是你仇家啊,不然他怎这么害你?” 张谦愣了下,好似有些道理? “我想想啊,这人不但跟大人有仇,也视我如眼中钉,先是借大人的手铲除我,然后再借侯爷的手铲除大人……嗯,我在想想,这人如此恨我,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恨自己的人,那他就一定知道徐小公爷在这儿,而且与我关系匪浅……” 张谦冷汗都出来了,他是世袭的千户,也就是说他是从他老爹手里接过的千户职位,大字不识几个,想事自然也就简单。 比如这事,他虽想卖冷云好,可却又眼红归林居生意,想用吓唬的手段弄点钱的同时再卖好,看起来一个巴掌一颗甜枣的好似高明,实则失败到了极点。 冷云是什么人?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可以冒犯的么? 就算无迫害之心又如何?堂堂侯爷未来的夫人被你们锦衣卫带走,那是面子的问题了。而且清白人家的姑娘,若是拘到县衙大牢还好些,可若是按照锦衣卫惯例,隐藏关押,姑娘的名节何在? 这不是卖好,这是向一个男人尊严挑战了! 若是被冷云知道,估计全家都得给他弄死! 现在听杨满月这样一说,只觉有道理,猛地冲着杨满月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道:“姑奶奶,您说得对!马勒个把子的,连我们锦衣卫也敢暗算,真当我们是吃素的么?!兄弟们,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王八羔子给我找出来,给杨姑娘一个交代!” “大人,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吧……” 满月一脸淡定地道:“等那检举之人来了后再审理也不迟……” “杨姑娘,你这话就折煞我等了。我们锦衣卫那是天子的亲军,哪里能做这种是非不分的事?再说,杨姑娘家大业大的,您还能跑了不成?您且安心在家待着,等把人找到了,我们锦衣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大人如此明理,一心为民真是为人感动!老白……” “东家……” “去拿张金卡来。” “是,小东家!” 须臾功夫,一张打造精致的卡牌被塞到了张谦手里,满月笑着道:“张大人带着兄弟们为我等洗刷冤屈也甚是辛苦,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张谦一脸懵逼,看着手里黄铜打造的金卡,上面写着归林居金色贵宾卡几个字,在最下面还有几个大食数字,什么鬼?这,这什么意思啊? 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行贿,这样真得好么? “大人不必在意,不过是我归林居推出的一种贵宾卡罢了,可以用来打折,而且有对应的编号,可以直接加钱在这账户上……” 满月一番简单叙说,算是让众人明白了贵宾卡的含义。 “这卡这几日就要推出,今日既然遇见大人,就算是我们第一个幸运客户吧,这张卡送您了……请兄弟们喝个小酒,满月的清白全靠大人了……” 张谦走了,走得时候还是晕乎乎的。 刚刚那小娘子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告诉自己,卡上有1000两银子,自己以后可以来消费,而且只收半价…… 自己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捞点好处么?可刚刚那形势明显就是要不死不休了,可转个眼儿的功夫,居然自己目的又达成了? 几个属下也是一脸纳闷,这剧情变化太快,俺们看不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人,您看这杨满月到底什么意思?” 几个属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谦想了半天才道:“杨任尔果是名不虚传,盛名之下无虚士,想她一介草民之时就能弄死荣怀,靠得可不光光是冷云的势……” 说着又是沉默了,过了半天才道:“这姑奶奶以后定是不凡,直娘贼,小小年纪比朝里的那些老狐狸还难缠,咱得供好了她。” “那,那那个给咱送钱的人怎么交代……” “啪!” 一个大嘴|巴子抽了上去,张谦大骂道:“交代尼玛xx!狗日的,他这是给老子下套!那杨满月的分析有道理,我|日他娘个祖宗,敢如此戏耍我们锦衣卫,给老子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畜生找出来……” 张谦一脸狰狞,“等找出来了,老子让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几个属下心里一凛,纷纷抱拳道:“是!大人,属下誓死效力!” “马勒个把子的,走走走,今天晦气,老子请你们喝酒去……” “大人,归林居那饭菜都说好吃,要不……” “等你们把人抓了,老子就请你们吃,屁话个甚?要不给人一个交代,等冷云那煞回来就等着吃瓜落吧……” 第209章 芸娘没死 “什么?!” 得知消息后的吕氏惊呆了! 锦衣卫不但没能带走杨满月,更是下跪求饶…… 想到这里,吕氏只觉一阵眩晕,瘫坐在椅子上道:“那,那杨满月莫不是真如坊间传闻,死而复生得了阎君照顾,有大神通?” “娘娘,坊间传言不足为信!都是小民无聊自编的故事。” 一个年约50上下的女子安慰着道:“只是那杨满月行事如此乖戾倒不好对付。” “母亲,这里就你我母女您还是喊我闺名吧。” 吕氏叹息了一声,喃喃道:“这个小践人如今势大了,想要明着来怕是不行了……” 她说着面目又狰狞了起来,“而且王爷定会照应她,他已经疯了,说杨满月是他和袁芸娘生的!”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虎毒不食子啊!他,他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挑唆袁芸娘私奔他定是早知情了,可他却不说,分明是默许,他这是想乘机弄死杨守恒,好趁虚而入,分明也是有私心的。现在说得大义凛然,好似错的全是我,我是毒妇,他就不毒么?!” 吕钱氏一脸暗淡,随即又目露凶光,将女儿抱入怀中,低低道:“好闺女,不哭,仔细眼睛,他如此不仁,必遭天谴!你可莫要做傻事,只要你活得比他久,那几个妾侍生的小杂种早晚落你手里。只要忍着,保得这王妃的位子,熬过他的寿命,吴王府总有一天都是你说了算。” 吕钱氏说着眼里已露出阴狠,“区区一杨满月算什么东西?总有一日要她付出代价!” 这话说得明智也提气,可显不是吕氏要的答案。 对芸娘的嫉妒就像一条毒蛇一般,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心脏,每每想起这个死去12年的女人还牢牢占据着丈夫的心,她就恨,恨不得把袁芸娘挖出来鞭尸。 她这多年受得苦,全拜袁芸娘所赐。若不是她,吴王不会对自己冷淡,也不会亲手弄死她腹中的孩儿,这多年她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吴王妃,可私下却只是个日日独守空房的可怜虫,无时无刻都活在袁芸娘的阴影下,这都拜这个践人所赐! 所以哪怕她死了,也不能让她解恨! 母亲欠下的债,就得女儿来偿还!! 看着女儿眼里的恨意,想起自己那两个尚未出世就被吴王弄死的外孙,吕钱氏更恨的是吴王。 想了想,道:“其实娘有一计,不但可以毁了杨满月,更可以让你提前成为王府主人。” 吕氏一愣,道:“什么法子?” 吕钱氏冷笑道:“这法子虽好,但不知我儿是否下得了决心。” 吕氏微微一颤,看着母亲眼里的冰冷,似是想起了某种可能,不由呼吸急|促了起来,急急道:“母亲,您到底什么意思?” “你可以让王爷娶了杨满月。” “什么?!” 吕氏震惊,随即怒气冲冲地道:“娘这说得是什么浑话?怂恿王爷娶那贱蹄子,娘这是要逼死女儿么?!” “我儿勿恼。” 吕钱氏不急不缓地道:“我儿试想,那杨满月乃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若是我等使得妙法怂恿王爷强娶,那与冷云就成了死敌,这下咱王爷就算是和天下第一暴虐之人结下死仇了。以冷暮时的手段,必能让王爷死得悄无声息,到时我儿就成了王府的主人了。那几个侍妾,包括那杨满月,女儿心情好就留着,不好就让其病死,那几个贱种留一个向着自己的接任爵位,只是女儿,你舍得你那狠心的夫君么?” 吕氏张大嘴|巴,显是被自己母亲这计谋给惊呆了! 这招借刀杀人可谓狠毒,如此一来,不但能铲除杨满月,还能…… 只是…… 吕氏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地她又想起吴王那天说得话来,一丝滔天的恨意在心里涌起,一字一顿地道:“我对他挚情挚爱,可他却为了一个死去的践人如此对我,从他打掉我孩子起早已恩断义绝,如何舍不得?!” 她说着便是冷笑几声,道:“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事。那杨满月不是斗倒了荣怀么?那荣怀是侯景的人,专门替他做着海上来钱的事,如今被一小民斗倒,险些牵连到他,想来侯太监也是恨得不行了,如此一来,何不卖侯公公一个好?那归林居日进斗金,本地镇守太监早就眼红不已,锦衣卫的人怕侯爷,可他们这些没卵子的可不怕,先让他们去威胁威胁,等差不多了让王爷出面……” 吕钱氏眼前一亮,一拍手道:“女儿好算计!王爷那性子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执拗,那杨满月回击如此狠辣,想是已认为是王爷害死她父母,无论王爷如何博好感也是无用功,到时必走火入魔,强抢杨满月入府,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母亲俩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好似已看到杨满月倒霉的那一天。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阿青的事在报纸上刊登几天后,又有苦主到报社诉说县君暴行,甚至暗指王妃家人仗其女儿势力巧取豪夺,一经刊行后,人民群众愤怒的情绪终于被煽动到了极点,士子大儒纷纷写文投稿抨击县君,要求吴王给大家一个交代,而吴王府跟前也聚集起读书人,阿青等苦主都被请了出来,讨要说法。 一时间,吴王府是鸡飞狗跳,平日嚣张的奴仆此刻也都龟缩在家,根本不敢露头。 吴王阴沉着脸,他知道这是杨家对他的反击。他本能地认为这些事都是杨守池那个老匹夫在背后操作的,从来没想到12岁的满月已有了操控舆情的能力。 来自21世纪的人,看多了这等事,面对这些几百年前的土著,就看来的那点皮毛也够古人喝一壶了,这等最低等级的舆情操控都是21世纪前辈们玩剩下的,毛毛雨了…… 而这时代,知道玩舆情攻势的,那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而这一套组合拳后面蕴含着绝对的政治智慧,所以吴王不觉得满月有这个能力,绝对是杨守池老匹夫做得好事! 再者,满月那样耿直的人怎会如此阴狠呢?我可是她父亲啊! 吴王已完全代入了,他觉得满月就是芸娘和他的孩子,芸娘对他是有情的,都是这世俗礼教害人。一女不嫁二夫,所以杨守恒要带她走,她只能走。 那个孩子那样像芸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一定是芸娘留给他的念想,所以这孩子是他跟芸娘的。 望着偌大的王府,吴王嘴角划出一丝诡异:我的王位也是那孩子的,她会是大明第一女亲王! 童年在金人铁蹄下的恐惧,回国后同胞以及宗室对他父母亲的质疑,父母的自杀,一幕幕出现在吴王脑海里。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在那一刻定格:梨花漫舞下,那个一身素色的女子穿梭期间,那么美,那么纯净,净白的梨花在她跟前都失去了高洁,好似天上仙女下凡…… 一眼匆匆,一眼定情,她死在另一个男子怀里,余生无她,何来欢乐? 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外面的吵闹让他的思绪又被拉回,再次环顾四周,本来死气沉沉,在他看来如监牢般的王府好似又有了生气。 他想起了那个在归林居里穿梭的身影,想起了人们对她不畏强权的描述,死寂的心好似又活了过来。 对! 满月是芸娘给他的,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芸娘和他的孩子理应得到他的一切,而且是最好的一切! 眼里生出决然,吩咐道:“去把那惹事的小畜生寻来。” 侯在一旁的奴仆一愣,随即隐隐明白了王爷要做什么了。 默默行礼,退下。 舆情愤怒,若是一个庶女能挽回王爷声誉,倒也值得。 再说…… 想起那个蛮横的朱惠熙,仆从眼里也生出一丝厌恶。 王妃这下心愿达成了,呵呵…… 很快,被禁足的朱惠熙就被带到了花厅,连日的禁足以及精神打击让这个小姑娘失去了往日的娇俏,当见到她父亲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本能地恐惧起来。 “那个叫阿青的你认识么?” 吴王喝着茶,脸上看不出喜怒。 淡淡一句让朱惠熙迅速变了脸色,还未等她接话,就听上面的父亲道:“听说你面子很大?珠玉宝器行的首饰最便宜一件也要80两,可你县君去只要5两……啧啧……” 吴王勾唇,“出息了,比我这个当爹的还出息。买了100件首饰就花了200多两银子……” “父,父,父王……” 朱惠熙颤|抖着,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那些珠宝不止那点钱。可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那些人不是为了巴结她才便宜卖的么?她又不是不给钱。 “巧取豪夺啊……” 吴王轻轻道:“那些苦主都在外面等着你,跟为父出去吧……” “不!” 朱惠熙绝望地大叫,“父亲,不,不,你不能,我,我没错……” 吴王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事涉皇家脸面,为父者能饶你,天下黎庶与天子饶不得你!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县君随本王去赔罪?!” “是,王爷!” “父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女儿啊,我是你的骨肉,虎毒不食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 “你给我闭嘴!” 吴王大怒,瞪着朱惠熙道:“你打死他人父亲,又利用本王权势买通人谋害阿青时可曾想过幼吾幼及人之幼?!” 儿时的经历在吴王眼前闪现,那些金人贵族阿哥,格格将他的脸踩在地上,让他学狗叫,让他钻裤裆…… 那些人的脸与这个女儿何其像? 一股滔天的恨意在心里翻涌着! 践人就是践人,生出的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芸娘与满月,还有娘,这世上的女子没一个好东西! 都是这么肮脏! 若这个小畜生只是一个农家女,可敢为了一个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拼死抵抗? 不,不会的! 她只会欺软怕硬! 闭上眼,摆手道:“左右,随本王出去。” 朱惠熙死命挣扎,几个粗使婆子死死地按着她,将其拖到大门口。 王府中门大开,被围在中间的阿青见到王爷出来,还命人押着那个凶手县君,眼泪顿时下来了。 吴王看着门口满满当当的人,未发一言。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撩衣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高声道:“子不教,父之过,是我这个当父亲的疏于管教才酿成今日之惨剧,我给诸位苦主赔不是了!” 众人惊呆了! 明朝是一个特别讲究尊卑阶级的国度,以亲王之姿向平民下跪,开国几百年都未曾听说过,他们是想讨个说法,可没想到吴王会下跪。 呆愣后,一瞬间所有人都让开,包括阿青! 一个现代人是无法理解古代人对皇权的敬畏的!哪怕作恶的人是吴王,只要他一日未被革除爵位贬为庶人,那也是天家的血脉! 而且就算是庶人,也不是现代人想得那样就成了普通老百姓了。朝廷照样是奉养的,和普通百姓还是有区别的。 吴王这一跪,把世人的不平跪去了几分。想起他往日的好口碑,倒心软了。 就连阿青这个最大苦主都喃喃道:“吴王来宁波这些年,从未作恶,倒是时常施粥,施衣,还资助寒门子弟,他女儿犯错,与他老人家何干呢?” “是啊!吴王有什么错?吴王平日醉心于书画,家里事务都是王妃打理。王妃膝下就一女儿,特别喜爱小孩,故而对其他妾侍生的孩子都很偏宠,特别是这个没娘的惠熙县君……” “唉,慈母多败儿,张于妇人之手,能有什么好?” 朱惠熙看着门口的人,已完全懵逼了。 那些往日巴结的人也在声讨的行列中,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个老头她又不是故意打死的,那个死小货郎轻薄自己,自己骂他怎么了? 就在她震惊的时候,她父亲的声音又响起,“自从报纸上刊登后,本王才知这小畜生做下这等恶事,经过几日询问,依然冥顽不灵,所以本王已决定呈报宗人府与天子,发由朝廷发落,定会给诸位苦主一个交代!” 吴王说着已是老泪纵横,见朱惠熙剧烈挣扎,嘴里还在喊不要,他顿时大怒,起来就是给了朱惠熙一个耳光,流着泪道:“你这畜生!死到临头还无悔改之意!你看看那个小哥,本是大好青年却因你搞得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 他一把拉过朱惠熙,掰着她的脸正对着阿青道:“你看着,你看着,看看你做的好事!还敢说自己无罪嘛?!” 吴王说着便放开朱惠熙的手,神情萎靡地冲众人拱手,“本王对不起乡亲……” 才说了几个字已是情绪崩溃,岂不成声。 人名都是朴素的,都被吴王感动了。 女儿不做人事,为人父亲者既恨又痛心,这得多难过啊! 朱惠熙已彻底懵了,父亲一副难过的样子令她迷惘。 好似是爱她的,可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去宗人府?想起那鬼地方,只要进去了,就算出来了也将是庶人,所有俸禄都将没有,她便觉比死都还难受。 她看向了阿青,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面目扭曲了起来。 都是这个畜生害人! 自己好心放他一马,他居然恩将仇报! 她死死地瞪着阿青,她这个举动无疑又激化了矛盾。 一群民众一看,顿时大怒。 本来见那小姑娘楚楚可怜的,有些心软了。可她这一瞪,人们才想起阿青的爹可是死在她手里的。就算那是无心之过,可阿青呢? 阿青若不是他爹保佑也没命了! 现在残疾的模样是拜谁所赐?! 一个狠辣的女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还得了?! 阿青空荡荡的下摆让人们彻底泯灭对朱惠熙的怜惜,大喊道:“希望吴王莫要食言,还我等一个公道!” 吴王点点头,做下保证后就让人把朱惠熙带了回去看管了起来。 第二日,便有吴王府的人通过急递铺子将吴王的手书给送了出去。而到了下午的时候,许久日未回家的吴王妃也终于回到了府里,跪到了吴王院外。 “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您饶了熙儿吧……她还小,她不懂事!王爷莫因臣妾当年的错而怪熙儿……臣妾知错了,臣妾愿让出王妃的位置,只求王爷能为熙儿周旋……” 门开了,吴王看着跪在外面的吕氏,讥笑道:“怎么?你承认了?” “王爷!” 吕氏磕了一个头,道:“是臣妾嫉妒成疯,害王爷失去所害,贱妾愿意补偿,无论王爷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愿意,只求王爷看在贱妾十二年来尽心打理王府的份上,替熙儿周旋一下吧……” “什么都愿意?” 吴王冷笑,嘴角挂着嘲讽,“本王要芸娘,你能把芸娘给我吗?” 他说罢便要转身回去,哪知身后却传来吕氏掷地有声的声音,“能!王爷,芸娘还活着!” 第210章 王爷可以娶了她 整个花厅变得沉静,空气似凝结了一般。 呆立在那儿的吴王猛地转身,道:“你说什么?!” 说话间,又猛地摇头,“不,不可能!芸娘死了,是你,是你,是你这践人害死她的!” 眼看着吴王又要发作,吕氏不敢再故弄玄虚,忙提高声音道:“王爷!满月与芸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爷何不娶回来?妾身愿让出王妃之位,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娶……” 暴怒的吴王一下就呆愣在那了,想起满月的模样,喃喃道:“娶了她?” 心里一下就火|热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脸色变得好了起来,“你说得不错,只要娶了她,她在给我生下孩子,那就等于是芸娘给我生的。” 吕氏心里一酸,芸娘,芸娘,那个践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可一想到他已上套,心里便暗暗得意,你不仁,我不义,我这回定要叫你不得好死! 这一刻吕氏彻底断了对吴王的念想,她有的只是满满的恨意! “王爷,只是满月与冷云……” “哼!” 吴王一摆手,道:“区区一介武夫,不必放在心上。他与杨满月的婚事我已打探清楚,根本就做不得数的,是他冷某人巧取豪夺,压迫小民……” 吕氏冷眼瞧着,心里冷笑,一个两个的,都是践人,都该死! 只要那女人进了府,看自己怎么弄死她! 吴王是没权利独自把自己赶下堂的,到底皇室宗亲,得申报宗人府得到同意才能休了自己。所以自请下堂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自己无甚过错,吴王想休自己都没理由! 等他真把杨满月弄来,那就好玩了。 袁芸娘,我这十二年来的痛苦,全部都要你女儿来还! “起来吧。” 癫狂中的吴王总算安静了下来,给了吕氏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念你有悔过之心,本王便饶了你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且搬去静怡堂思过吧,家里的事交给侧妃蒋氏办好了。” 吕氏一愣,有些惊讶地望着吴王,交出管家大权,还要搬去冷院思过?这,这与下堂有什么区别? 吕氏忽然感到后悔了,脑子飞速运转着,想了一下道:“是,臣妾这便去。” 顿了顿又道:“只是府中事物往来繁琐,蒋妹妹忽然接手恐出漏子,我们吴王府如今可不能再出纰漏了,不然定被人笑治家无方……” 她说着便是磕了一个头,声情并茂地道:“王爷,非是臣妾恋栈权位,只是如今非常时期,正需要谨慎时……是,臣妾因嫉妒没了妇德,可臣妾那也是太爱王爷了啊……” 说到这里便是忍不住嘤嘤哭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臣妾对王爷之心,对王府之心日月可鉴,求王爷成全!” 这话有些真心,吴王也信,吕氏对他的情感毋庸置疑。其实他不是没心软过,只是这个女人太毒了,自己喜欢哪个哪个就要倒霉,偏偏脸上还要做出大度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恶心。 而且每次只要想到是她害死了芸娘,刚刚有些软了的心又会坚|硬起来。 本来,她若没有在产婆的事上做手脚,自己哪怕不爱她,但起码会给她体面,会让她生下自己的儿子。但她太毒了,想一尸两命,芸娘死得悲催,凄厉的叫声传出老远,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他无法原谅她。 这话虽是真心,乍听之下也觉心软,可只要一想起芸娘,想起以后满月要住来,留着这毒妇难道是想再把满月害死么? 想到这里,吴王冷笑了一声,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什么要让出王妃的位置,无非是觉得本王无法擅自休你罢了。拿祖宗家法压我,呵呵,算盘打得真好。” 吕氏的脸白了,这话一点脸面都不留,自从那天撕破脸后,他连演戏都省了么? “你是不是奇怪这多年我为什么不弄死你?呵呵,古往今来,许多毒妇休不得却病死了,我不让你病死,呵呵,你道为何?” 见吕氏的身子颤了起来,吴王感到了一阵痛快。 冷眼瞅着这毒妇,一字一顿地道:“我就是想让你活着替芸娘恕罪……” 话说完便是挥挥了手,“夫妻一场,给你留足体面了,下去吧。三天,把事都弄好……” “是……” 吕氏苦涩地应着,退出花厅后,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好狠的心,半点夫妻之情都不念,朱和钰(注:朱元璋给子孙都排好了名字,第二个字按他老人家给出的字排,第三个字都以五行为偏旁,按“木、火、土、金、水”为序)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掩盖下眸里的阴狠,想起那蒋氏,不由冷笑。 朱和钰一定想不到,蒋氏是自己的娘家人吧? 那可是自己当年爹爹流下的一笔风|流债,换了蒋氏理家又如何?自己当初把她安插|进府就是为了失宠这一天的! 蒋氏的弟弟妹妹,还有她那狐媚子老娘都被自己攥在手里,安敢不听话? 回头看了一眼花厅,想起还有朱和钰不知道的事便是心情大好,施施然地回到自己院里,吩咐人准备东西。 “母亲!” 一个与满月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忽然闯进来,大哭道:“母亲,我听下人说您要搬到静怡堂去!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父亲怎得这般狠心?明明是姐姐做错事,关母亲什么事?” 女孩哭得梨花带泪,吕氏心疼地不行,她将女儿搂在怀里,低低道:“好孩子,不哭,仔细眼睛。” 顿了顿又叹息道:“这回你姐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前的事都被捅了出来,你父王惩罚他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放心,只要母亲去自省了,你姐姐你没事了。” “我才不管她有没有事!” 朱惠瑶冷哼了一声,“区区一贱婢生的女儿也配我担忧?我是担心母亲……” “你这孩子……” 吕氏欣慰,果是自己生的,知道心疼自己,不似那朱惠熙,狼子野心,养不熟。 “母亲,那到底她得罪了什么人?本事竟这大?” “此人叫杨满月……” 第211章 步步为谋 “什么?!” 朱惠瑶的面目一下狰狞了起来,“就是那个迷惑侯爷的狐媚子?!” 吕氏看了女儿一眼,微微蹙眉,道:“怎么?我儿也知此事么?” “哼!” 朱惠瑶气鼓鼓地道:“这事谁不知道?都传得天下尽知了!那狐媚子真是好手段,区区农家女居然攀附上了侯爷,践人就是践人,端得是下作!” “我儿说得是。” 女儿这是有意冷侯爷的意思?口气里的酸味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来。 问题是,她是何时与冷云相识的? 吕氏心里暗暗奇怪,可脸上却不显现,不动声色地道:“我儿与靖海侯相识?” 朱惠瑶一阵泄气,目光黯淡地道:“没……就有几次出去,远远见过,并无交集。” 吕氏点点头,没在这话题上纠|缠。没有交集就好,不然那事一旦成了,以冷云那性子必然会娶了自己女儿加以报复。 只能说吕氏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生,而且心眼子黑,看所有人就都是歪门邪道。以冷云时至如今的地位,哪里需要使得这般下作手段? 还娶她女儿? 吕氏未免自我感觉太好,以为这天下天子最大,下来就是亲王,除了天子没人能动他们,从来不知政治素来就是一场博弈游戏,大明的天子被朝臣逼得当宅男,当木匠的不要太多太多。 “好了,你且回去吧,不用担心娘。熙儿怎么说也是我带大的,我若不使得点苦肉计,恐怕她小命就没了……” 朱惠瑶一阵发酸,道:“母亲何故对那个小杂种那么好?她几次三番都抢我风头,搞得世人只知惠熙县君,却不知我。” “你还小,等你大些你懂了。” 吕氏拍了拍她的手,慈爱地道:“总之母亲这些年怎么管家的你都得记在心里,好好揣摩,等你再大些你便懂了。咱们做大妇的,面上不能容人那位置就坐不稳,只有面上大度了,位置才正……罢了,看你这样子一时也难理解,把娘说得话记心里就是……” 朱惠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分开。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决然在吕氏心里一点点放大。 想起那个不可一世的杨满月便是暗自冷笑。 她已让人偷偷给魏国公去了信,告诉了魏国公他那宝贝孙儿在此,与侯爷夫人不清不楚的。想以魏国公的火爆脾气很快就会来逮人了,没了徐远,看杨满月还能否躲得过东厂的暗算? 是的,吕氏已买通了镇守太监,而这个太监明面是镇守太监,可实际上还是此地最大的特务头子,是东厂内的中高级别的存在,除了要制衡锦衣卫外,也得监督此地官员。 入得那些变|态的手,杨满月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自己再以好人面目将她偷偷救出,直接送入王府,如此既能满足朱和钰的心愿又能让他憎恨东厂,再结下一强敌,到时可就好玩了。 吕氏想起这些,心情愉快,忽然觉得去了静怡堂也不错,到时自己可就没嫌疑了。 朱和钰任你一世狡诈如狐,可这次也得栽跟头! 你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对我太无情,对袁芸娘用情太深,以至于色令智昏,这全是你一个人的错! 我要你和你所有的孩子都给我的孩儿陪葬! 吕氏眼里闪烁着疯狂,那是一种毁灭的光芒,令人颤栗。 过了许久,她才平淡了脸色,从瓷瓶里勾了一点油脂一面搓着手一面道:“去把蒋氏叫来。” 反正王爷是让她三天内搬过去,不着急,先把事安排好了,蒋氏也得敲打一番,别狐媚子当了家就以为自己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得提醒提醒她为人子女的孝道…… 不得不说,吕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碍于见识与从小的培养大局观差了些。在宅里搞些风雨尚可,可要与杨满月那种后知几百年的怪物比却是差远了。 撇开吕氏暂不提,过了三日后,京城果然来了人,朱惠熙被强行带上了马车。身为她的父亲这次也必须入京,当面向大宗伯称述此事,然后等天子发落。 朱惠熙凄惨的哭声传得老远,可却没人在意,在阿青的苦难跟前,她这算什么?起码她因为是皇族,还有封位,只要没证据证明阿青是被她谋害的,那么打死阿青老爹只能算无心之过。 加之年岁尚小,其他苦主的诉讼最多就是巧取豪夺罢了,这些罪证革除她的封位,贬为庶人足矣,可要命却是差点火候。 好在阿青等诸多苦主也就是想讨个公道,见吴王守信,纷纷感动,称其恩义。 而对于朱惠熙的哭诉却是当听不见,死到临头还说自己无罪,当真是可恶极了! 唯有那吕王妃出来,对继女的痛心场面倒是博得了几分同情,可那同情也是对吕氏的,一时间许多人都觉自己错了,吕氏这是真爱这个孩子啊! 瞧那模样,憔悴得不行了,那眼睛浮肿得很,显是昨天晚上已哭了一|夜,这会儿再哭,真怕这王妃吃不消。 说起来,王妃其实也是好的。 这些年也没少做好事,唉,都是他们小人之心了,谁家没几个不肖子孙呢? 百姓大多还是比较好忽悠的,见吕氏如此作态,倒是主动制止了谣言,反是投了不少的同情票。 当然,这世上的也不全都是傻瓜,有那糊涂的,便自有明白的。离着吴王府不远的街边,站着两个中年男人,纷纷戴着斗篷,斗篷上的帽子将他们的容颜遮盖,看得不甚清楚。 “呵呵,玉溪兄,你怎么看?” “沽名钓誉,这吕氏倒是好手段。物尽其用,她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 “呵呵。最毒妇人心,古人诚然不欺我。只是可怜了那惠熙县君,平白被人当枪使了,这会儿还一口一个母亲救我,殊不知害她这般地步的就是她那好母亲……” “怎么?贤弟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老没正经的东西,跟我侄女般大的孩子,难不成学那张子野梨花压海棠??” “啧啧,那岂不是我辈志向么……”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守池与宋玉溪! 两个大佬出动不为别的,就是来看一看吴王态度,也好方便下一步行动! 第212章 冷云的信 戏谑打闹过后,宋玉溪沉默了一会儿,道:“贤弟,你看吴王此举如何?” “不好说呀……” 杨守池淡淡道:“到底真心还是大义灭亲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不管如何做出了姿态总要报道的。” 杨守池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不甘。但他也明白想靠此扳倒吴王是不可能的,他害得自己弟弟与弟妹惨死,如今能去掉他一女儿,还为父老乡亲铲除了一祸害,多少也能慰藉下七弟与七弟妹的在天之灵了。 “走吧,此事能圆满结束,也算给父老们一个交代。” 宋玉溪倒显得心情不错,“这下我们时新报社就要出名了,是真正的出名,出大名!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人的名树的影,不来到这个时代就无法体会名气的重要性。 因信息传播滞后,古人对名誉相当珍惜。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手工艺店能传承百年不倒的原因所在。 上到士大夫下到黎民,别管内心怎么想的,起码在外那是要绝对将诚信的。 这是树立名的根本。 后世许多百年老店经营不下去,概因只传承了招牌却没传承到精神。 如今时新报社不畏强权,连吴王女儿的事都敢报道,并收到了实质性的效果,这个民间御使的牌头算是打响了。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宁波日报还只是享誉宁波的话,那么过了今天,他的名字必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将直接影响全国,让许多读书人的目光都看向这里,纸质传媒的种子就这样萌芽了。 当然这都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朱惠熙被押解进京后,冷云的信也到了。 满月打开书信入眼第一排字便是让人红了脸。 “见信如唔,阔别多日,甚念,汝亦于否?” 神经,这算表白么?平常也没听他说想自己,这会儿写信了倒是大胆。还问自己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思念他? 鬼才想! 红着脸,心里跟灌了蜜一般,刚想要读下去,却见两颗小脑袋贼兮兮地探着,猛地收起信,一巴掌拍过去,怒气冲冲地道:“两个小混蛋不去好好温习,在这里戏耍什么?” “你好似在思春。” 小十观察了一会儿,很是笃定地道:“听下人们说是侯爷来的信。鸿雁传书,红笺传情,所以你脸红了。” 妹的! 这小子早熟啊! 被说中心事的满月大怒,看了一眼旁边笑得暧|昧的满仓,大骂道:“你启蒙已经晚了,还不努力……” “阿姐,我什么都没说……” 满仓一脸无辜,“都是小十说的。” 小十瞪了满仓一眼,冷哼道:“没骨气!” 说罢便是一转小身子,甩了甩衣袖,朝着门口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小十说得对,阿姐我也温书去了,过完年先生就要来了,要是发现我没进步定是要生气的……” 满仓追上小十,道:“十哥,等等我。” “你们……” 满月一脸悲愤,这两个家伙现在是彻底不把自己这个长姐的威严放在眼里了? 特别是小十,自打朱惠熙来捣乱一次后他就不怕自己了,最近时常摆谱,nn的…… 某姑娘磨着牙,摸着下巴,暗暗思忖:得想个法子找回长姐的尊严了…… 小十摇摇摆摆地走到门口,一拐弯便是加快脚步飞快地走了起来,后面的满仓大喊道:“十哥,等等我,走那快作甚?” 哪知他越喊,小十就走得越快,嘴里还呵斥道:“休要呱噪!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满仓追上小十,忍不住讥笑,“十哥,你这是怕阿姐追出来吧?”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休要啰嗦,我教你的东西可都记下了?” “这是自然。” “这么快?!” 小十又一次郁闷了,满仓的资质太好了,几能过目不忘,这些日子先生不在,他便发挥自己早启蒙的优势替他补课,可现在却觉得满仓这学习进度…… 很快就要被掏空了啊…… 小十闷闷地想着。 当初给他补课才不是他好心,而是这小子太嚣张,所以想打压下他的。可现在来看,小十觉得自己再不努力,那就真要丢人了! 想到这里越是加快脚步朝着后院而去,后院已全部改装完毕,通了几天风后,他们就退了之前的屋子,都住这儿来了。 如此一来,读书条件可好得多了。为了让两个弟弟安心读书,杨家那边又送来几个年岁相当的子弟充当伴读与使唤,以后若是二人能在举业中杀出一条路来,这几个旁枝的几个同姓子弟也能算得到了一份前途,现在是伴读,晚点是幕僚,最不济那也是个伴当,是彼时大家族里常有的事。 和后世不同,古人特别重家族关系。撇去这些外,才是邻里,同乡,同年情。从后世流传下的商帮就可窥之一二。 所以杨家送子弟过来,满月是无法阻止的。而这年头因是宗族社会,也的确是家人比较可靠。别看大家有的富有的穷,可若是做出背叛家族或者发达后无视家族的,那绝对会被整个社会唾骂死。 现如今,曾经的农家穷小子满仓已是鸟枪换炮,出入有书童,还有稍年长的子弟鞍前马后保护着。杨家花这大力气,无非就是希望这个资质不错的小子来日能为家族争光。 写进了族谱那就是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说来好笑,其实古人对血统看得不是那么重,他们更重法统。满仓上了杨家族谱,除非杨家不要他,不然他一辈子的荣耀与悲辱都将与杨家死死地绑在一起。 二人过了几道门,总算到了最后面的一进院子,到了这里那就真是闲人免进了,二十四小时都有家丁巡视的,免得前面的客人过来骚扰,惊扰了女眷。 入得书房,才坐下便听到有人惊叫,“不好啦!援哥儿,言哥儿,外,外,外面来了个公公。” 满仓一脸莫名,“什么公公?来了老叟与我等有何关系?” 倒是小十大家族出生,见多识广一些,一蹙眉,道:“是阉人?” 那人连连点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此地的镇守太监……” 小十一听就乐了,“一个没卵子的东西把你吓这样,族兄,咱十一娘可不是吃素的,上回那锦衣卫……哦,你那时还没来,不怪你……”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笑嘻嘻地道:“十二,走走走,去看打阉狗。” 满仓一脸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闹事?也许是来吃放的……” “现在这群阉狗又蛮横起来了,自打侯景当家,呵呵,他们就又开始盘剥小民,如今我归林居生意欣荣,十一娘想是没打点到位,这是要好处来了……” 满仓一拍手道:“十哥言之有理!那几个讼师虽是帮着阿姐处理这些琐事,但我辈读书人岂能谄媚阉宦?定是没打点,这就来寻事啊!走走走,快去看看!” 那个新来的杨家子弟目瞪口呆地望着结伴离去的兄弟俩,这,这啥情况啊? 这二人素来爱斗嘴,咋在这事上却是高度团结,甚至,甚至…… 某子弟一脸见鬼的表情:咋感觉他俩还挺兴奋呢?戏文里不都说太监都是很凶残的么? 再说杨满月暗自伤感了一会儿弟弟们已长大的事实后,继续拿出冷云的信来读。 这一看,却是差点喷出来。 只见他写着:至于你述之事,挑衅滋事,勿论牛鬼神蛇,全毙之!打死勿论!天塌陷,勿忧!手书已于甬部下,书信到达日自会与你接洽,护你周全。 真是霸气啊! 不愧是天下第一残暴的人! 看看这口气,亲王也是直接打死,天塌了,他顶着!这可是她听到最霸气最动听的情话了! 最关键的是,他还做出了安排,让部下前来相助,这也算是公器私用了,虽是不好,可一个女子得男子如此护卫,心里那是感动地泪崩了。 “大叔,对我也太好了……” 满月擦了擦眼角,只觉幸福得不得了。 一个女人因男子全心全意的爱而变得胆大妄为…… 也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鸡汤,可这一刻满月深深觉得此言有理。 现在,她心里就有种大无畏的精神,好似任何险阻困难都不再害怕了一般,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若是现在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找麻烦,自己一拳打到他爹妈都不认识! 正在那儿想着,却忽然见一老吴冲了进来,“不好了!东家,有几个公公来了,说,说,说这归林居不合法,占了官田……” “公公?什么公公?” 满月一脸懵,“区区老叟有甚权利过问我归林居之事?再者,哪来官田之……不对,你说得是此地镇守太监?!!” 老吴连连点头,“东家会不会是吴王的报复啊?” 满月蹙眉,喝了一口茶,道:“应不会……此时吴王押送县君入京,才做了大义灭亲的姿态,现在若是寻人来寻晦气,岂不是自打脸面?我看其中另有隐情,且随我去看看……” 第213章 公公,身残志坚啊 到了前头,首先迎上的不是那伙来寻事的太监,而是一群食客莫名同情的眼神。 杨大家这真是…… 先是锦衣卫,再是太监…… 这…… 最关键的是昨天徐小公爷已被魏国公派来的人抓走了,来的人还不免把杨大家挤兑了一番,搞得甚是尴尬。 这回没了小公爷,杨大家又该怎么办呢? 同情啊! 满月嘴角一抽,这眼神…… 只是眼下也没心思来应对这些食客,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便朝那伙人走去。 为首之人是一个年约30左右面白无须的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戏台正下方,台上演戏的似乎都很害怕,见满月过来,纷纷停了下来。 才停下,便听那男子道:“停下做什么?这归林居的曲儿,戏儿的最是动听不过。怎么,是看不起杂家这没卵子的人么?都给我唱呀。” 满月微微蹙眉,这声音还真有些阴阳怪气的,尖尖细细的。看来电视剧也不是瞎眼。大概男人被去势后荷尔蒙产生变化,声音也许是会变吧。 “我娘在哪里?” 她一边上前一边小声询问道。 “还在后头忙哩。” “你们去缠住她,莫让她到前头来,这是死命令,听懂了么?两少爷也拦着,不许他们过来!若他们敢来,长姐为母,就说家法伺候!” 老吴心里一惊,“小东家,这是……” “怕是来者不善。” “是……小的省得了,这是就去!” 说话间满月已到了近前,福身一礼,“不知公公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你是哪个?” 那太监看过来,入眼的是一个容貌极为出色的小姑娘。不过这不是重点,他自小入宫什么样的佳丽没看过?以往在京城,跟着干爹去宣旨,京里大家闺秀也是见了不少。 可他们没一个人能如眼前女子这般,只一眼便是深深刻入脑中,恐怕此生都忘不了。 无他。 这女子气质太特殊了。 年岁是虽小,可却有种从容不迫,还有些他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他不知那是什么,但却能敏|感地察觉出此女的不同。 那种不同于大明女子的气质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 好一个天资娇人的女子! 难怪冷云与吴王都为她神魂颠倒了。 又见她望向自己眼里透出一丝好奇,可眼神清澈,仅仅就是好奇而没歧视,不由便觉心里舒坦,多了几丝好感。 “杨大家是吗?” “当不起大家二字,都是乡邻老客捧场,公公身份尊贵,草民哪里当得起大家二字?” “哎哟!” 那太监笑得花枝乱颤,拿出绣帕冲满月脸上微微一扫过,“瞧这小|嘴怪会说话的。” 点了点头,又把满月上下一打量,道:“是个好的。” 满月一头雾水,这样子不像是来寻事的啊? 不过之前的确是自己疏忽了,镇守太监虽是宦官,可这年头最得罪不起的就是宦官。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太监这种生物很记仇的。 所以眼下她得把自己的疏忽合理化,让这太监有个台阶下。 “公公真是折煞民女了。” 满月笑得略腼腆,“说来正要去拜访公公,却不想公公倒是来了。” “哦?” 马融略有些诧异,尖声尖气地问道:“你要拜访杂家?” “是啊!” 满月一脸愧疚地道:“满月本是农家女,见识浅薄,不通人事,只知有父母官,却不知还有闻听风事的镇守公公,民女能有今日,全赖天子盛名。公公既天子家奴,自代表天子脸面,民女愚昧,真是惭愧……” 一群食客吓呆了。 这话说得也太赤|裸了吧? 虽然都知道太监就是皇帝的爪牙,家奴,可面对有身份的太监说出这话,这不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要知道镇守太监是皇帝派向地方的耳目,比如监督地方官、协调地方与中央关系、负责地方治安,必要时候有军权,收集地方情报,顺便帮皇帝办点个人私事什么的,代表的是天家脸面,轻易得罪不起。 杨满月如此说话,面对得又是太监这等小人生物岂不是要完? 一些食客已琢磨开了,若是今日不得善了,少不得要联合本地乡绅施压,解救杨满月。 杨满月写文批县君,开报社,随着吴王亲自押送县君入京后,杨满月在民间乡绅中的名声得到了空前提,在穷人心里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本来她斗恶吏只能被百姓当趣味来听;而她做饭,那路边摊现在不是她亲自在那做饭了,与百姓也无甚大的关系,归林居随便一个包子都是他们几天的伙食费,杨满月手艺如何与他们关系真不大。 但写文批恶霸,替弱者发声,尤其听说这报社还是她的主意,自己还是股东,这些普通百姓就觉杨大家与自己有关系了。以后若是有个冤屈花少量钱让人写状子直接给报社不就行了么? 若是自己主动去报社,连写状子的钱都省了。这报社天天卖这么多,以后搞不定的事只要报社一报,哪怕来个坏官一不怕了! 有这多民间御使在,这里的官员一为恶,就会受到全宁波父老的攻击,如此一来,普通百姓生活就有保证了,没见最近那些胥吏都老实了么?不敢盘剥了,有的甚至退钱出来,就怕大家去报社呢! 底层生活的人民其实很聪明,从吴王女儿的事立刻意识到了报纸的重要性,如今太监来寻事,自是要把=掌舵人保下!宁波的乡绅也不傻,他们已从报纸看到了可以和官府对抗的力量,自然要保下杨满月,免得标杆倒了,报纸夭折。 一群人互相递着眼神,都在琢磨如何应对。 而令他们感到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太监居然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反去很受用的样子,甚至嗔道:“瞧你,真是个糊涂蛋子!杂家就是皇爷手里的一条狗,大家看在皇爷面上给我几分面子,哪像你说的?闻风奏事的那是御使,你把杂家比作御使,若传出去给人知道了,还不得把你骂死?那些人最是讨厌我等阉人了,你这样说可是侮辱人了……” “公公这话说的。” 满月忽然一脸肃穆地道:“太消沉了!” “嗯?” 马融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这小姑娘的思维了,胆子大不说,怎么还挺自来熟的? 但见那姑娘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道:“一个人的出生是没法选择的,但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却是可以选择的!古往今来固然做坏事的太监不少,可做好事的阉人也不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尼玛,这话听着提气啊! 那马融也是惊呆了,喃喃道:“一个人的出生没法选择,但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却是可以选择的么?” 他不由痴了。眼睛一下就红了,这话说的…… “公公,可曾听说身残志坚?但凡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远了不说,就说本朝有三保太监七次下西洋,宣扬我国威;又有耿直忠心如怀恩公公,以自己前程保下忠臣……是的,阉宦里坏人是不少,可一个人的好坏怎能由职业来定?君不见史书上有最下贱最恶毒的御使,也有最高尚最大无畏的太监!” “公公一看相貌堂堂,便是心志坚毅之辈,如今却说这般消沉的话,着实不该!” 马融彻底傻了,竟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拱拱手,一脸愧疚地道:“都说杨大家曾去了阎王殿,见识过真正的善恶,得到了大神通,今日一言,令我茅塞顿开,多年心结消散,请受我一拜。” 所有食客都惊呆了! 尼玛! 杨任尔当真是有了什么神通不成? 写文骂了一个县君,那县君的父亲愧疚的把女儿押送进京了…… 这会儿面对本朝最凶残的生物,居然一番说道,就把人说温顺了? “咕咚……”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咽着口水,纷纷感觉这一幕很奇妙,很玄幻。 所有人都不知,在二十一世纪有门学科叫心理学,专门研究一个人的心理问题。不巧的是,满月上辈子没事时就喜欢看点犯罪心理学,职场心理学,行为心理学啥的。 没法,她开门做生意的,观察别人的举动推算他人心理,说出合适的话可以使得生意欣荣,是她特意学的技能。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的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本就有心理疾病的公公? 满月这话字字句句都说到马融心眼里去了,只觉杨满月就是知己啊!不但不仇视自己,还鼓励自己,杂家若是真按那女子说的,让这花一样的女子嫁给吴王,那杂家还是人么? 原来,吕氏给了马融3000两银子,让他过来走个过场,把杨满月弄过去走个过场,然后在谁也不知晓的轻快下再放了她,如此她的人就有机会下手了,把杨满月掠去,弄进王府。 马融一想,这买卖划算,3000两可是巨款了!不就走个过场么?而且自己在这里本就是奉天子命监察的,随便寻个借口,让人过堂问下,再放了也不会得罪冷云。 反正人我放了,路上又不归我管? 这么一想他就来了,可他没想到遇上知己了,如此一来,杂家绝壁不能做那样的事啊!不然谁还来安慰杂家受伤的心灵啊! 第214章 东家有大神通 满月说着便是从老白手里接过一张卡,霸气地往马融手里一塞,道:“民女最是敬重有志向之人,但凡有志向者皆我同志!此乃我归林居金卡,满月恭候公公以后能经常来与满月坐而论道!” 她说着便压低声音道:“公公,此卡面值5000两,公公以后来店里散心,可用此卡。晚些时候民女再去拜访公公。” 马融心里一动,只觉这杨满月上道啊! 话说得是好听,但这挺多只能让马公公看杨满月比较顺眼,产生一些动摇。可再好听的话哪里有财帛来得动人?这归林居如今名满甬上,等闲人消费不起,若是值5000两吃喝的钱那自然是好的! 说到底,话再好听还是不如钱实在。听杨满月这口气,晚些时候还有礼物送上,啧啧,真是个乖巧的人儿啊…… 马公公心里一阵感叹,随即意识到不对了,她这态度有些怪啊? 正纳闷呢,却听那小人儿低低道:“公公今日大恩,满月没齿难忘,定侯爷回来,必是转达公公维护之恩。” 马融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道:“你,你知有人喊我对付你?” “公公,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来了,不如去雅间坐,尝下我们归林居的菜如何?” 满月忽然提高了声音,马融不是笨蛋,此地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儿。便点了点头,道:“杂家与你这小友一见如故,也早晚你厨艺了得,今日就品一品吧。” 说着便招呼几个人跟着满月上了二楼雅间。 一群食客只觉见鬼了,大神通啊!太可怕了! 满仓与小十好不容易从几个下人手里挣脱出来,可到大厅时却见姐姐带着人上楼,刚想追上去呢,却被白掌柜住了,“两位少爷,小东家说了,让你们回去好好读书,这里的事已解决了,她现在要好好招待贵客……” 满仓一脸狐疑,“不是说我们这儿占了官田么?这是来者不善啊!” “哦!” 老白一脸得意地拱手道:“少爷,您有所不知,之前瞧着的确像是来寻事的。可咱们东家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去阎王殿走过的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那是得了阎王老爷亲授大神通的,区区阉人哪里受得住这天地正气?!东家一番说辞,那公公感动哭了……” 满月与小十对视了一眼,纷纷觉得老白已魔怔了。 “白掌柜,您,您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满仓斟酌着字眼,他是知道姐姐是去了阎王殿的,而外面的人只是猜测。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满仓深信自己的姐姐不会骗自己,而他也知道此事不大好宣传,便小心地道:“乡民无知,喜欢斧凿,白掌柜您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也左一句神通右一句法术的?” 老白摸了摸下巴,思忖了半晌,悠悠道:“以前自是不信,可今天看小东家几句话就让那公公哭了,我就信了。” 老白说着便是压低声音,颇有些神经质地道:“你们知不知道,没卵子的东西就是天下最坏的……” 满仓与小十有点哭笑不得,既然姐姐搞定了,那他们也不去添麻烦了,还是回家安心读书才是。 撇开这两小的不提,再说满月带着马融上了楼后,马融挥手让几个随从去门外候着,而自己只留了两个心腹角色一样的人在旁伺候着。 满月一边吩咐人点了几个小菜,一边亲自给马融斟酒,嘴里还道:“来来来,公公,些许薄酒,满月先干为敬,还望公公莫要嫌弃菜肴简陋。” “杨大家真是说笑了。” 马融见杨满月小小年纪倒是很会做人,且收了人好处,而这人说的话也好,态度也好,让他都感到很舒服,更别提,还送了一张金卡,价值5000两呢! 马公公爱钱可更爱名,能被归林居当家的亲自赠送贵宾卡,他觉自己特有面子。 这样的人在马公公心里无疑是可爱的,而他马公公就喜欢给可爱的人多些面子。 “你这归林居如今名满甬上,听说虽着你那报纸传扬,这名头都飘到苏州去拉!不少异乡人都慕名而来,都是为一尝您的手艺,这话……谦虚了!” “公公这是抬举满月了。” 满月笑着又给马融斟了杯酒,道:“公公可是见过皇爷的人,那宫里的御厨何等本事?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比得上宫里的美食?” “哈哈。” 马融大笑了起来,看满月一脸羡慕的样子,不由暗自得意。 年龄小有时也占优势,比如几番客套,几两老酒下肚后,马公公便忘了杨任尔的狠辣,只当一小孩,得意洋洋地道:“那倒不是吹的。我们做奴才的,若是讨得主子们欢心,赐食那也是常有的事。哎呀,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杂家便在先帝跟前伺候着,虽那时只是个小黄门,但先帝仁慈,时常赐食,那时的御厨还是精通南北厨艺的,可惜现在哦……” 想起北方的美味,他不由眼神一暗,低低道:“先帝临终前都不忘北伐,唉……杨姑娘,您也是个学问人,您说,咱大明咋就打不过金人呢?我们都变法这多年了,北地还在金人手里……唉,听前辈们说,那紫禁城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满月吓了一跳,心道这死太监可真敢说啊!等等,他不会挖坑坑我吧?这话题有些敏|感了,咱得避开这话题。 身份是大明很重要的一个标志,像这样的话读书人议论下可以,可她一个屁民和不熟悉的人议论就不好了。 见满月不接话,马融不由摇头,喝了杯酒,苦笑道:“让姑娘笑话了。” 满月摇摇头,琢磨着字句道:“公公心怀国仇家恨,满月果是没看错人,公公是有大志向的人。” 马融愣了愣,今天一直被人如此夸耀,他忽然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志向的太监了。 那啥…… 咱想当司礼监的掌印啊! “多谢姑娘赞誉。” 嘴上客气了几句,那边各色配菜已被端上,满月笑着道:“天冷,我们就吃些暖锅,这汤底可都是满月亲自熬的,公公您尝下。” “暖锅?暖锅好啊!” 马融笑呵呵地道:“来宁波最不习惯的就是冬天,湿得厉害,比京城厉害多了。吃点暖锅可驱寒,身子舒服些。” 满月笑了笑,心里却是纳闷了,这太监看起来也是挺好相处的嘛! 少了文人的虚伪,打交道起来却是爽快许多。 正在七想八想着,却听见那公公忽然道:“杨姑娘,说实话,杂家倒是挺欣赏你的。这话不是拍侯爷马屁,就是单纯的欣赏。想来,你我也都算同类人,年少时啊,那都过得苦巴巴的,不过杂家没你有勇气,若杂家是你弟弟,有你这样的姐姐想来也不会入宫了……” 满月一头雾水,啥情况? 这话题跳跃的,姐都跟不上了! 公公的思维都是如此怪异么? 初次见面就诉上苦了? “想你未认祖归宗时却敢只身斗恶吏,杂家虽是个没卵子的,可正因为没卵子才佩服那些有种的人。本来贵人吩咐,杂家也没想为难你,就走个过场而已,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知道是谁,如此杂家便也不来做这个恶人了。” “多谢公公维护!” 满月一脸感激地道:“公公有所不知,自父离世,多有艰难。只是吃糠咽菜无谓,只恨总有小人挑唆,让我不得安生……唉,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上苍看我不顺眼?” 马融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您这还叫看不顺眼了?若要顺眼了,难不成还想上天不成? “杨姑娘,您可知谁要我对付您么?” 满月想了想,道:“我得罪了县君,大概是……” 话到这里却是没再说下去,不由苦笑了一声,低低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这是跑不掉了……” 她喝了一杯酒,拱手道:“多谢公公维护,公公大恩满月此生不忘,必相报!” “瞧你这人。” 马融乐呵呵地吃了一块羊肉,道:“说杂家消沉,我看你倒是比杂家都还消沉。这小小年纪的,跟个老人似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杂家就给你透个底儿,要对付的你那位啊模样是正的,可内里却是个偏的;再观你,那可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又是四知堂的,她要拿你有法子,何必来找杂家?他们那些人最是看不起我等阉人了……” 模样是正的,内里是偏的? 这话有意思了。 琢磨了会儿,感觉他说得应该是吴王妃。不由暗暗诧异,这话的意思是说吴王妃虽是王妃可却不得宠么? 她看了马融一眼,心情复杂,他难不成就是欣赏自己才这么好心么? 又把他那话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有些明白过来了。 拱手问道:“说了半天,还不知公公名讳?” “杂家姓马,单名一个融字。” 哈?马蓉?!!! “噗!” 满月一口老酒喷了出来,惹得马融颇为不悦道:“杨大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恕罪,实在是您,您这名与一桩奇闻里的人名字一样,故而惊讶……” 第215章 杨任尔的传说 “哦?是何奇闻?” “我也是听食客说起的。说在那北地,有个唱戏的大家,因性子憨厚,为人仗义颇受人尊敬,那功夫也是扎实,只是貌平,享誉北地多年未曾娶妻。后无意结识一小户之家的女子,一见倾心,终用诚心打动,娶得美人归。” “婚后,丈夫卖力打拼,名声越发响亮,因为人忠厚,讲道义,虽是戏子却受士人青睐。而女方则是全心持家,生下一儿一女。可有一日,这位大家忽然高调休妻,闹得北地尽知,原因在于这女子与丈夫随从搅和到了一起,那随从颇得那大家信任,接戏账务之事都交此人手。一来二去的,便套空了这位大家的家产,还把人婆娘勾搭了……” “岂有此理!” 马融一听就怒了,猛地一拍桌子骂道:“世上竟有如此无耻女人!合伙歼夫套取丈夫财产,若在我大明这可是杀头大罪!” 满月嘴角抽了下,连节操素来甚少的公公都觉马女无耻,看来此女的确也够恶心了。 “可不是么?歼情被发现后不但不知悔改,还说要暴丈夫秘闻,说此大家虚伪,唉……最后才发现,都是子虚乌有,乃此女胡诌。” “哎呀呀!真气煞我也!世上怎有如此无耻之人?生平罕见啊!” 马公公不断摇头,“后来如何?” “倒也没如何,因有一儿一女尚幼,那女子又躲起来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哼!” 马融冷哼一声,“蛮夷不成事,无规矩不成方圆,此女不但背夫偷|情,还与歼夫合谋家财,最后还诬告,我看判个腰斩都行了!对了,这与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马公公看着满月,忽然敏|感起来,“等等,总不会那歼夫……” “那倒不是,就女子也姓马,小名一蓉字,芙蓉那蓉……” “噗!” 这下轮到马公公喷血了,只见他一脸悲愤道:“想不到我堂堂镇守太监竟与世上最毒淫妇同名,气煞我也!” 顿了顿又道:“不行,我得改个名字!” 他一摸下巴,道:“这个毒妇如此可恶,比潘金莲还坏,我看我就取个名叫马克蓉好了!” 你咋不叫马克思呢? 满月对马公公取名的能力也是无力吐槽了,可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一拱手道:“公公真乃性情中人,满月佩服!来来来,吃酒,吃酒。” 马公公一脸得意,越发看杨满月顺眼了,再几杯猫尿下肚,更是说话放肆,二人推杯交盏的,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这一喝就是喝到了晚上。 满月自然不肯让马融走,从下午喝到晚上,满月的称呼也变了,从马公公变成了马叔叔。见马融要走,那模样倒似要哭了。 “马叔,您这是看不起满月么?我们可都是苦出生,其实别人也都看不起我,今天能遇见马叔一吐心中酸楚,甚是痛快。何不就住下,让满月招待几日?” 马融那心都快化了,这小妮子可真招人疼,说话字字句句都敲到你心坎上,想不软都不行。也难怪那个素来不近女色,冷酷如冰的枭王爷都被融化了,这样的小妮子,就是去了宫里那也是听让人稀罕的。 不但气质独特,行事也独特,自己没了那玩意后,好久已没得到过这样的平等的对待了。马融自然不好糊涂蛋,知满月有些话也不真心,但他就是稀罕她那没歧视的眼神,至于其他也无非为求庇护自保罢了,说些小谎算不得什么。 人与人有种奇怪的缘分,有些人第一眼看见了就觉亲切,马太监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倒不是满月开了什么王霸气,能做镇守太监的可都不是简单角色。可也正因不简单,伺候过天子,那心思才敏|感。 太监名声虽不好,可在二十一世纪大家还是同情历史上曾经的这伙人的。认为那是封建时代的糟粕,是对人的野蛮摧残。 带着这样三观的满月又怎么会歧视阉人呢?相反很是有些同情。 而这种态度让马太监很是受用,言语客气极了,甚至带着几分看后辈的味道,揉了揉杨满月的脑袋道:“哎哟,小祖宗,还红上眼了,叔这是必须得回去,身负皇命呢,可留不得。” “晚上还要办差么?” 满月一脸精明地问道:“天子也不能让人不睡……” “哎哟!小祖宗,这话可说不得!” 马融捂住杨满月的嘴,瞪眼道:“你忘了我为何会今日出现在这里?皇爷也敢议论,不要命啦!” 满月倒有些感动了,没想到马太监还挺重情义的,如此一来,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他下呢? 想了下,还是选择了沉默。 如此行事一来防止马太监起坏心,好有个克制;二来,若是他日有人联想起他的新名字,呵呵,自己还能替他解决,留个恩情,没准以后用得上。 这一刻,属于宁波人的精明在满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几番拉扯,惺惺作态后,满月姑娘恋恋不舍地将马叔叔送出了门。那马融也是有趣,都坐上车了,结果还拉开车帘子对满月挥手,“回去吧,丫头,天凉了,可别受凉了,过几日到叔那儿玩哈……” 一群吃完饭出来的食客看见这一幕再次惊呆了! 过了这天晚上,宁波城里忽然多了几个故事。 故事一: 任尔少时开酒肆为生。一日,镇守太监马融至归林居,欲行搜刮之事。任尔口含阎君所赐宝剑,一张口,金光四射,风云大变,一句生无选,路可择让融痛哭流涕,从此改邪归正,随奉任尔左右,终成一代名宦,青史留名。 故事二: 据传任尔本不欲嫁云,以死相抗。梁上一吊,梦游地府,阎君查阅生死簿,任尔阳寿未尽,故准还阳;又,兼失职疑,赐说教大神通。任尔复醒,先战叶婆,后战叶公,再战县丞荣,此后办报,唾县君,凤女变庶民;骂锦衣卫,千户落荒而逃;复又太监马融行勒索,任尔晓以大义,忽天地色变,字字句句真言入耳:生无选,路可择!融痛哭流涕,当场拜服,执卑礼求得任尔收留…… 目送着马公公离去,满月收了愁苦模样,想起那个名字,心里呵呵一笑。 马公公,希望你是真性情,而不是来给我挖坑的,不然就这名字,都够你吃一壶了。 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要应付这样一个人需要耗费她很多精力,此时一松懈,竟是有些困了。 可显然食客们并不想放她走,纷纷询问杨大家如如何收服这可怕太监的? 满月自是驳斥,开玩笑,可不敢让人这样以为,不然传到马公公耳里,今天的戏都白做了。 见满月如此,大家也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不好这样说,这样说那是害了杨大家。所以也不再询问,各自离去。 走是走了,可他们心里已认定了是杨满月使了法术。 倒不是这些读书人迷信,实在是杨满月自出道来那战斗力太恐怖了好嘛?! 其他不说,就听听这些名号,便知此人是有多可怕的了。 粮长,县丞,县君,锦衣卫千户,镇守太监…… 有些直接打死了,没打死的那是比较识相,就这战斗力,还是以白丁之身办到的,也就朝廷不收女子当官,不然这家伙去当个御史言官,保证参一个倒一个,这战斗力太可怕了! 若不是有神通怎么都说不出清楚啊! 反正今天下午马太监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他的嚣张劲了,但杨大家一句话就让马太监变了态度,何等可怕的能力! 于是乎,对于杨大家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传出去了,传到后面已是面无全非,连斗法都出来了,听到故事的杨满月本人也是哭笑不得:这也太扯了吧?! 一个危机就这么化解掉了,得到消息吕氏自然是气坏了,立刻派人去询问。哪知人马太监最近很忙,根本没空搭理她。 年脚了,本地的特产要进贡给宫里,就这节骨眼,谁有功理一个藩王王妃呢?更别提还是失宠的! 吕氏在家气得,静怡堂内一片狼藉,想想不甘心,便又再派人打听是怎么回事。 一听那故事她也是懵了。 过了好久忽然给了打听消息的人一记耳光,大骂道:“愚蠢的东西敢拿这样的消息搪塞我?王爷还没休了我呢!我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都给我滚,滚出去!” 吕氏咒骂着,气愤到了极点,想来想去不甘心,便放下身段,亲自上了镇守太监府。 这下马太监没法了。 虽是心里没把她当回事,当她只要还是吴王妃,他这个当奴才就得给天家面子。人都亲自过来了,若再躲着不见,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马太监琢磨好台词,让人把人请进来,还未来得及客套呢,便听那吕氏道:“好你个狗奴才!拿了钱不办事,是反了么?” 马融的脸一下冷了,冷笑了一声道:“娘娘说得什么,奴婢不懂。” 顿了顿又道:“奴婢是皇爷的奴婢,娘娘说奴婢要反,那敢问娘娘是说奴婢反谁?嗯?” 第216章 特殊才能 一句话好悬没让吕氏吐血,这狗奴才,没卵子的东西,果是要翻天了! “呵……” 她的面目扭曲着,冷笑着,盯着马融一字一顿地道:“公公拿了本王妃的好处却是不做事么?那杨满月为何没有过堂?” “好处?” 马融挑眉道:“娘娘说得什么好处?” “你!” 吕氏气吐血了,从她想法坐上王妃那天起,遇见的不是软弱老实之人就是君子,怎再算计还是要讲究个表面和气的。哪里像马融这般? 居然翻脸不认了,这,这,这也太特么无耻了! 可怜的吴王妃在心里爆起了粗口,若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马融已被她凌迟了。 “好,好,好!” 她咬牙冷笑,“好一个无耻小人!” 说罢也不再多言,甩袖走人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马融冷笑。 那日与杨满月一番细谈,他发现自己被此女阴了。 原来她与杨满月之间有如此深仇大恨,这简直就是一个死结。那么问题来了,身为杨满月的未婚夫会看着自己媳妇的大仇不报么? 这不是一般的过节,是杀父杀母之仇,以马融在宫里多年伺候的经验,他甚至已怀疑面满月母亲难产的事了。毕竟在宫里这样的手段太多了。 所以马融才恨! 这吕氏就是杨满月死敌,这样的症结,自己可不能在其中作文章,不然会死得很惨。 冷云地位功勋在那里,他或许也不能杀吴王,可同样的,吴王也弄不死他。相反的,冷云势力可要比吴王强得多,人家虽不京了,可却得太后看重。 再说只要一日不收复河山,冷云就不会倒,他是震慑金人的利器!更是国民心里的守护神,一柄标杆! 与这样的人作对无疑是不明智的,他马公公只是想收点好处而已,可不想把自己命搭上。 而且冷侯爷掌握实权,杨满月将来一个诰命是跑不掉的,怎么看也比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强! 最关键的:未来诰命夫人把咱当叔,而这个狗屁王妃却把杂家当奴才,哼唧,杂家又不贱非得去舔你的臭脚丫! 想起杨满月,马融嘿嘿一笑,摇摇头,低低道:“难怪身为农家女时就能斗倒恶吏,小小年纪如此心志,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顿了顿抬头看向院中,看天空又飘起了雪,想起那个小姑娘,继续喃喃道:“明知你对咱家也是虚以委蛇,但终那句出生不可选,路可择打动了杂家……有趣……” 马公公转身,朝着后堂而去,“那就让杂家看看,你值不值得深交,值不值得杂家帮衬吧……” 过了几日,入冬以来的清冷被一扫而过。 腊八到了,龟缩在家的人们纷纷上街庆腊八。 不,准确地说是去吃腊八粥。 这个最早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的节日,因佛学西来,与佛祖成道的日子相同,渐渐就变成了举国布施的重大日子。 古代的腊八远比现代隆重,特别是明朝的腊八。 因为本朝有一个传说,说当年太祖朱元璋落难在牢监里受苦时,当时正值寒天,又冷又饿的朱元璋竟然从监牢的老鼠洞刨找出一些红豆、大米、红枣等七八种五谷杂粮。 恶极的太祖老人家就把这些东西熬成了粥,因那天正是腊月初八,朱元璋便美名其曰这锅杂粮粥为腊八粥。后来朱元璋平定天下,坐北朝南做了皇帝,为了纪念在监牢中那个特殊的日子,他于是把这一天定为腊八节,把自己那天吃的杂粮粥正式命名为腊八粥。 其实史书未见记载,所以也传说如何来的也不清楚了。不过不清楚归不清楚,可朱家的子孙们似乎乐于让百姓误会,总而言之,到了这一日,那真真是从皇宫里热闹到民间。 撇开那些繁复的节日装点不提,既是腊八节,自然就要吃腊八粥。而这腊八节里的腊八粥自然要吃别人家的腊八粥! 为何是吃别人家的腊八粥呢? 因为家贫吃不起啊! 每到这一天,各大寺庙不用说,但凡家里有点资产的都会做一些惠及乡里的事。比如一碗花样繁多,好吃好看的腊八粥。 腊八粥的食材,因各地物产而有不同,且富贵人家的配料也远远不止八样。而到了腊八这日,富贵人家施粥的内容也成了一种攀比。 初心纯粹终流媚俗。 但,终是美事一桩。 于富者是炫耀比拼,于贫者是一场美食大宴。 莫说是街上乞儿,就是有点资产的也会去吃。毕竟,腊八粥里面有肉,而许多人是吃不到肉的。 满月听了老白的禀报后,也觉有必要弄腊八粥。 归林居生意太红火了,以至于他们这条街的邻居也受了实惠。人流量一大,自成商区。 贵人们出行,车夫,奴仆总得消费,虽归林居也有奴仆随从吃饭的大食堂,但归林居是什么地方?就是大食堂也要比外面的贵,而且食堂有限,供应不了多少人,光归林居内部员工就要占去大半了。 所以大多还是在外面吃的。而除了贵人们的随从,还有许多的黄牛在这里等第一手文稿呢!满月始终控制着小字报的发行量,而报纸上的连载要慢于小字报,所以许多黄牛还是能靠此讨得生活的。 这些黄牛也要吃饭,又因归林居与满月的名气一天天变大,门口总有一些消费不起可也想看个热闹的人。这样一来,整条街都兴旺起来了。 为此杨满是没少收到邻居们的礼物。 虽是这条街的邻居发达了,可也遭来不少嫉妒。所以这思来想去的,满月觉得也得惠及下乡亲父老,而且打算亲自下厨。 要做多人份的腊八粥也是很吃力的,好在能打下手的人多,其实她杨大姑娘无法也就是按照顺序把东西下锅,如此一来,就有了神之手的技能加点了。而且她来掌控火候到底要精细些。 宁波这地,不喜那甜的腊八粥,都是咸吃。 用盐腌了一|夜的排骨用来熬汤底再好不过。再加入稻米,小米,黑白糯米,花生,赤豆,芸豆,芋头块,最后加上蔬菜干这个大杀|器,想来是能让乡亲们满意了。 到了腊八这日,一群老食客感到幸福了。虽是常客,可要吃到杨大家亲手做得菜并不容易。可今天这腊八粥却是敞开供应,虽与外面布施的粥一样,可他们却完全不在意,能吃到她老人家做得饭菜就是幸福啦! 满月亲自站在外面,组织人给人施粥。 听闻归林居也要施粥,而且还是杨大家亲自做的,这下小港轰动了! 好嘛!全家老小一起出动,直接把整条街都给堵了,吓得本地官员都尿了,还以为大家要造反呢! 点齐人马来一看,原是杨大家施粥啊? 摸摸了鼻子,不动声色地混进人群,反正咱是胥吏衙役,又不是官,跟老乡混一起吃点粥,那也是与民同乐啊! 满月一边感谢父老们的捧场,一边指挥人把大锅都抬过来,人太多了,一大桶粥见底的速度非常快。 好在某姑娘也是个心气大的,穷过自然知道穷人要什么。料多不说,粥也干,且无论来者何人,见者有份,不够还能再添上一碗。 以归林居如今的捞钱速度,她杨某人虽说还未到达日进斗金的地步,但区区腊八粥那还是供应得起的。 正在那儿施粥,忽然队伍后面骚动了起来,几个负责维护秩序的杨家子弟举着棒球棒去一看,顿时乐了,回来跟满月一说,满月冷笑,“到哪都少不了害虫,走,看看去!” 杨满月带着人走到队伍后头,见几个泼皮腰间别着柴刀,有的手里干脆拿了小刀,站在巷子入口处,面前放了几个大桶,让每一个领到粥的人都倒一半进去。 满月一看着情景,顿时冷笑,低低吩咐道:“带几个人带上家伙什,去另一头看看……” “是,东家!” 几个泼皮一看满月过来,先是愣了下,随即便讨好地道:“哎哟,这不杨大家么?小的们给您问安了。这腊八好日子,特意来您这讨碗饭吃。” 满月呵呵一笑,道:“几位大哥讨饭吃的手段倒是令我大开眼界了。” 说完就把手伸进了袖子,正当几个泼皮以为杨大家要赏几个钱以成全她这次布施的完美时,却见袖口里出来一个东西…… 嗯?长长的,暗红色,好似红木……卧槽!那是戒尺! 还未等几个泼皮反应过来,戒尺与咒骂与铺天盖地地落下,只见那杨大家对着几个泼皮就是一顿乱舞,嘴里还大骂道:“娘个希匹!赤佬麻子,家乡父老也勒索,出息了啊!” “哎哟,哎哟!” 几个地皮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哪里想到杨大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动手? 连连吃了几下,有那不巧的,打在鼻子上,直接流鼻血了,倒在地上抱着脸哎呀呀地直叫,在打滚中才隐隐想出民间关于杨大家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传说。 听说上一个找她麻烦的泼皮已被凌迟了…… 不由就哆嗦了下,跪下连连求饶,“姑奶奶,杨大奶奶,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和杨大家动手他们就绝对不敢的,那些凶器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平常人。很显然,杨大家不是平常人。 “瞧那点出息!” 杨满月冷笑了一声,“把粥还给乡亲们!” “是,是,是,是!” “杨大家好样的!” 一群父老欢呼,满月微微一笑,冲那几个泼皮道:“跟我来……” “杨大家,这,这就不用了……” “嗯?” “去,去,我们跟您走!” 满月这才满意地把戒尺放进袖子里,带着几个泼皮去了办公室,坐了下来后也不说话,只把几个泼皮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目光好似在看什么货物一般,看得他们几个头皮直发麻,不知这个凶恶的小姑娘想做什么。 过了好久,才听那小女孩道:“都犯过事儿没有?” “啥?” 几个人傻眼,这是什么鬼问题? 挠挠了脑袋,道:“杨大家,我们几个虽有些无赖,但其实都是被逼的,我们没做过大恶……” “都是本乡人?” “是。” “本姑娘现在要招几个人当护院,你们愿意么?” “啊?” 几个泼皮傻眼了,居,居然有这么好的事? 其实不是他们愿意当泼皮,实在是也没生钱的来路。 这几个都是父母没得早,从小就在街面混的家伙。家里无产无业,又因往日有过小偷小摸的行为,所以总是寻不到活。或是暂寻到了,也会被人揭发出来,失去活计。 为了生存大抵也只能做些勒索之事了。 满月看他们求饶便知这几个没犯过大事,当然小恶是跑不了的了。但她现在还真需要几个熟悉地形的家伙来给自己做些事,说是护院,其实就是替她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 比如盯梢吴王府。 不过这些话暂时还不能说出来,她得试探一二。 “你们回去考虑下,不过我今日跟你们说的事不准外传一个字!嗯,护院只是个说法……” 她故意将冷云送的那只青玉簪拿出来把|玩着,好似心不在焉地道:“若是愿意,3天后从后门来寻我……” 几个泼皮出来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杨大家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有份工作也是挺好的,说实话他们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啊!虽然他们勒索外地人时居多,可到底给家乡父老不齿。 若是有个工作…… “大哥,我怎么觉得杨大家话里有话啊……” “我也这么觉的。总不会让我们去杀人放火吧?” “啪!” 刘四在吴狗蛋脑袋上猛地一拍,骂道:“有没有脑子?!杨大家要弄死谁只需动下嘴皮子就够了!” 他说着便压低声音道:“连那没卵子的东西都被她一句话折服,这可是大神通……哼!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不懂,依我看……” 刘四直起身,忽然显得高深莫测了起来,摸着下巴道:“刚刚那发簪可是男子的……我看八成是侯爷需要人做点事,需要咱们这样有特殊才能的人……” 第217章 王妃驾到 “哈?” 几个小弟乐了,“大哥,您没事吧?就咱这样的还有才能?坑蒙拐骗还差不多……” “呵……” 刘四冷笑了一声,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几个小弟,故作高深地道:“有些事贵人们做不得,可我们做却做得。” 说着神色忽然严肃而狰狞,“都他娘的给我听好了,把你们的嘴给我闭紧了,就是被打死也不能被人知道杨大家今天跟咱们不说了什么……不,以后杨大家说的事不能外传,若是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到时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是!” 几个小弟神色也肃穆了起来,可在喊过口号后,纷纷把头一歪,一脸雾水地问道:“可,可大哥这是为什么?” 刘四感到忧伤了。 想他刘四混迹江湖二十多载都未发达,其主要原因不在他,而是他收了一群笨小弟。 忽然间只觉悲怆滚滚而来,仰头望天,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过了好半晌才见他低头,猛地就是对着几个小弟就是几脚过去,大骂道:“老子怎么带了你们这样一群蠢货?!!啊?!杨大家那是什么人?那是未来的侯爷夫人!这等贵人看上我们,我们就要飞黄腾达了!戏文里怎么说得?这是得明主赏识,自当以死效力!娘希匹,气死我了!” 一群小弟这才隐隐明白过了,皆是一脸兴奋,越琢磨就越觉是大哥说得那么一回事,怪怪,咱这是要生发了啊! “大哥,我觉着咱过几天去见杨大家也不能失礼了。” 吴狗蛋摸着下巴,一脸狗头军师的模样,“咱得穿好点去。起码得干净些。” 刘四一听有道理,想了想道:“说得有理。” “那大哥,咱去王裁缝那儿看看?” “娘希匹!你猪啊!咱们以后是替大人物做事了,怎么还能做这样的事?散了,散了,回去把最好的衣服拿出来,洗干净,三天后就去见杨大家!” 撇开这几个地痞不说,再说满月送走了几个地痞又到店门口亲自施粥。 一群父老也对她的正义表示了赞叹。 拿了粥纷纷都给她行了一礼,满月乐呵呵地回了一礼。 有些人并不是乞丐,他们就是普通的小港居民。可满月没阻止他们来拿粥。这些人平日或许可以温饱,也有片瓦可遮头,可肉食对他们来说却是珍贵的。 能在自己能力范围能做些奉献无疑是令人愉快的。乡邻们能来,她觉得是给了她面子。 她不会忘了自己在叶家村贫穷的时候,是梅家漕的人,同样一群贫苦的人给了她帮助。 奉献,是美德,应是令双方都感到愉快的事。 在腊八施粥无疑是一个顾全乡邻自尊心的好时机。 看着乡邻们真诚的赞叹以及对自己做得粥的喜爱,满月感到很高兴。 她忽然发觉来了大明这么久,她在不断地打压中固然成长了,可她也丢掉了许多东西。比如一颗赤子之心。 看着这些尚贫穷的父老们,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像梅家子弟,疍民以及新街坊那样,只求能带给他们的生活一些改变,哪怕是能让他们的餐桌多一些鱼也是好的。 思绪一下就飘得远了,施粥也到了尾声,父老们在感谢过杨大家的慷慨后有秩序地离去。而就在这时,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来,人们有些惊恐地退到两边,只要是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轿子上的明黄|色意味着什么。 这在大明是属于天家特有的标识,非皇家不可用明黄。 普通百姓缓缓下跪,一群侍卫威风凛凛地踏步而过,虽没拿出王府的仪仗来,可看似低调出行的表面,那一抹明黄已说明了一切。 车架到了归林居正门,车帘挑开,几个奴仆拿来脚踏,很快便有一年约30上下的女子从车上下来。满月看着来人,不动声色的表面下已是一片阴冷。 终于是自己来了么? 整理了下衣冠,福身作礼道:“民女杨满月拜见王妃!” 一群店里的伙计也是纷纷行礼。 吕氏远远地就看见了杨满月,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这一看,却是觉得自己快魂飞魄散了! 像!像!太像了! 思绪一下子就回到十几年前,那年杏花春雨,正当豆蔻年华,那个穿着一身粉色袄裙的少女撑着油纸伞,慢慢走来,与眼前的小姑娘的脸慢慢融合…… 吕氏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想起这些年独守空闺的落寞,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冲着半福着身子的满月道:“尔是何人?为何不跪?” 这要求就过了,满月虽是平民,但到底是四知堂的人,而且是冷云的未婚妻,能行半礼已是很给面子了。 满月知来者不善,不过没想到她会在这上面作文章。 名分大于天,看起来自己似乎真没选择。 她微微抬眼看了吕氏一眼,想了想道:“听说王妃与我母乃是闺中密友,我生母曾留信一封,说遇见您时大可不必见外,满月见姨娘来,一时欢喜忘了规矩,这便见礼了。” 吕氏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杨满月会来这么一出,这话她是接还是不接的好? 可杨满月似乎没给她选择的余地,因为那话的潜台词就是:“你确定要我跪么?我虽没证据,但这多百姓在这里,随便一点口风也足以让吴王府处到风口浪尖去了……” 所以满月这一跪她受不起! 吕氏倒吸着凉气,她现在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妖孽,这样的人让朱惠熙那个没脑子的来不是找死么? 所有的心思于情绪在心尖转眼飘过,随即便脸露灿烂地道:“你就是满月?” 她几步上前,不顾身边婢女阻拦,扶住满月一番打量道:“好孩子,好孩子……” 她抹了抹眼角,“这些年你受苦了……” 所有的奴婢与围观群众都傻眼了:什么情况?杨满月怎么与吴王妃又相识了? 听这口气居然还是世交? 满月慢慢起身,看了吕氏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用嘴型无声地说道:“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要我跪你?做梦!” 第218章 竖子安敢 “你!” 吕氏的脸一下就扭曲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杨满月居然如此不给面子,而且胆子如此大,居然敢这样挑衅她! 满月冷笑,挑了挑眉,声音低沉而又缓慢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践人……” “你这践人!” 吕氏猛地一抬手,在围观群众的目瞪口呆中停住了手。 气氛忽然陷入了鬼一样的沉寂,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她看向满月,见满月嘴角微微上扬,那样桀骜,那样不逊,怒火就像火一般在心里熊熊燃烧了起来,直烧得她双眼通红,身子狂颤不已。 丝丝议论声传入耳中,这才惊觉周围还有不少的人。举起的手忙收回,拉过满月的手,故作无恙地道:“好孩子,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满月冷笑,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女人不是一般蠢。 “姨娘能来看望,父母亲在天上看着必是高兴极了,满月哪里敢不欢迎?” 这话说得很是古怪,满月感到吕氏的手不自觉收紧,轻笑了一声,低低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吕氏!你居然还敢来?!” “谁?你,你说什么?” 吕氏看向满月,刚刚那声音怎么好似是袁芸娘的声音? 满月睁大眼,无辜地道:“王妃说什么?我何时说话了?” 深知心理学的满月自然知道怎么操控别人的心理,就是那句话说得一样,生平坦荡荡,便诸邪不侵,吕氏心里有鬼,自己给她点心理暗示,若是她是一个容易被暗示的人,呵呵,那惨死的父母亲自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寻她! 她不知这法子能不能成功,毕竟她也只是学了点皮毛。但只要能给吕氏添堵下,她也算尽了为人子女的孝道,并乐见其成。 吕氏眼睛闪了闪,忽然有些后悔来了。 到底是良心未泯,想起芸娘惨死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看着这个杨满月就好似看到年幼的袁芸娘一般,让她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那双眼睛,幽幽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冷冷的,可当你再仔细看时又发现那眼里带着暖意,好似就是一个普通姑娘的眼睛。 这体验让吕氏心里有些毛躁,特别是刚刚自己的失控可能会带来非议,还未交手,已处下风了,这点让她十分不爽,同时也警惕起来,这个女子狡猾,完全不能把她当小孩看。 进了大堂,赶来的陈氏忙要行礼,满月过去一把扶住陈氏,笑着道:“娘,王妃与母亲是手帕交,王妃娘娘刚说了,都自己人不必多礼。” 陈氏点头,竟是意外地冷淡,扫了那吕氏一脸,福了福身,随意道:“民妇见过娘娘。” 顿了下又道:“小娘,娘去后厨安排菜,你陪着王妃。雅间已满了,只有雅座了……” 吕氏的脸皮又扭曲了。 杨满月也就算了! 这个陈氏算什么东西?区区二嫁货,一个农妇,居然也敢如此敷衍?! 缩在衣服里的手用力缩进,忽然耳边一个声音乍响,“大胆!杨满月你好生无礼!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是当我们王妃好欺负吗?” 满月斜眼望着开口的婆子,口气凉凉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嗯?” “你?!” 说话的婆子瞪大眼,怒气冲冲冲地道:“好让你知道,我乃王妃近前姑姑……” “姑姑?” 满月轻笑了下,“我道是什么来头,原也就是个奴婢。瞧瞧,这火气大的,都越过主子去了。前不久这惠熙县君才去了京城,我还以为是乡民无知裹挟,现在看来这惠熙县君也不冤么。毕竟这当奴才的都这么嚣张了,当主子的混不吝一些倒也正常。” 婆子胸口一阵钝痛,好似被人用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瞬间脸色就白了。 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她算体会到了,这话说得又狠又不留面子,一点情面都没留,这小娘皮怎么回事?还真与吴王府杠上了? 一群群众也算彻底看出门道来了。 杨大家平日可不是这样尖锐的人,这话里话外的,可是半点情面都没留,回想起最近的事,人们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有戏! 有内幕啊! 人民群众不是傻瓜! 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杨大家与吴王府有恩怨,很深的恩怨啊! 一时间都如打了鸡血般,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事件发展。 吕氏脸色变得苍白,身子不断颤|抖了起来,她已然明白杨满月这是要撕破脸了,连虚以为蛇都懒得做,直接就要打她脸了。 举起手指着杨满月,嘴唇气得直哆嗦,“竖,竖子,安敢?” 满月冷笑了一声,“我母落难时,姨娘在哪里?生我难产而死,姨娘可知?!” 一句话好似无声惊雷一般在吕氏耳边炸开了! 旁听听不懂的话,可她却是清楚得很!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白,身子抖得越发厉害,满月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心,沉到了谷底。 母亲的死果然与她有关。 其实她并不能肯定袁氏的难产而死是不是与吕氏有关,只是上辈子影视剧里这样的情节太多了,而且她也觉得因四下奔走逃难体力不支而难产的说法有些牵强,所以才起了疑心。 按照伯父与祖父的说辞来推断,吕氏帮袁氏逃走是为了王妃位置,那么前期她一定会尽力保他们周全,不让人找到,所以之前几人的推断是站不住脚的。 现在让她唯一感到纳闷的是父亲当时到底知不知情?还有李明生到底在里面扮了什么样的角色?这些都得等她回去后所亲自找李明生才能弄清楚了。 无论如何,她今天又解开一个谜团了。 吕氏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在母亲生自己的时候动了手脚! 而因此她又解开了另一个谜团,吴王或许在其中保护过他们父女,否则光靠李明生是不够的。只是这个谜团解开了,另一个谜团又起:吴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父亲与母亲私奔让他无脸面,他不是应该恨父亲么?可为什么还要保护父亲不受吕氏骚扰? 他到底在这件事理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满月按下心中纷乱,目光清冷地望着吕氏,一字一顿地反问道:“姨娘怎么不回答月儿?” 第219章 脑洞大开 人总喜欢用自己的设定是框架别人,去设定事情的结局。可事实是,世上的事一下秒都设定不了,又哪来的既定路线与框架可言? 吕氏以为她高调而来,可以折辱杨满月,让对手朝自己下跪,以解多次交手落败的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杨满月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反而自己处处落于下风。看着对方貌似恭敬下的似有若无笑意,只觉心都在滴血。 那是挑衅,嘲笑,蔑视! 杨满月有足够的理由鄙视这个王妃。 身为古代人更应该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可看看这位王妃,出生小门小户不是错,可人得知上进嘛! 闲来无事只知做些蝇营狗苟的事,却不知多读几本书,堂堂王妃居然如此幼稚,就为争一口气居然亲自跑来了。 她杨某人固然担心此事传扬开去有损父母名誉,可在王妃压迫下,那她父母就成了苦命人了。人总是同情弱者的,这有时与怜悯无关,仅仅只是弱者的感同身受与兔死狐悲。 之前她隐忍不发是为父母名节,现在…… 她勾唇冷笑。 有人把机会送到跟前了!若她再不好好利用,那也太对不起父母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提高声音道:“请姨娘解惑!” 众人一阵迷糊,这分明是有戏的样子,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怎么觉那王妃眼神闪烁,好似心虚般? 人的八卦心经不起撩拨,如果那人不爱八卦,那只能说明那个八卦还不够吸引他。 很显然,作为大明朝最特殊的一群人,他们的八卦永远都是民众喜见乐闻的。 满月一招直刺,方正极了,打了个吕氏措手不及,让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若是不正面回答,舆情对她不利了。 而且就算她回答了,若是回答不当被满月捏住了错误,舆情一样会搞死她。所以杨满月这一剑阳刚至极,妥妥阳谋,但就是让吕氏别无选择,战与不战都是死。 满月看着吕氏,吕氏看着杨满月,风行于水,波涛汹涌,随即风停,只听得一阵笑声响起,带着悲怆,“你这孩子……也太执拗了,若不是我,你哪里能站在这儿?月姐儿,你可莫要受人挑唆,我与你母亲可是闺中密友,有些事不可于外人道,不若我们……” “王妃此言差矣!” 杨满月忽然就换了称呼,“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王妃若是心中无愧又何惧小人挑唆?我听伯父说,当年你与我母亲乃是手帕交,13年前,那年杏花春雨,豆蔻年华好时节,你与母亲同参加诗会一见如故,引为至交……”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围观群众中不发聪明人,立刻就想起了一件事:13年前…… 吴王选妃啊! 那个诗会…… 众人的记忆被打开了,说起来杨满月到底是袁家哪个女儿生的至今成谜,对外的含糊不清,很容易引来外界猜测的好么? 而杨家那边口风也紧得很,杨守恒虽有些才名可到底是在仁安的事,所以宁波这边一直好奇他到底娶了袁家哪个女儿?在人们的脑补中,似乎是袁老头棒打鸳鸯…… 可现在看来…… 人们的脑洞一下就大起来了! 第220章 一尸两命 “有趣了……” 群众私下议论着,“前不久那县君来找晦气我便觉着有些奇怪。那惠熙县君虽是霸道,可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这杨大家乃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那县君有几个胆子敢惹他的人?” “是啊!还有杨大家当时的做法也是古怪,对一个小女孩竟是半分情面都没留,与她往日为人相差甚远……再说那锦衣卫也好,镇守太监也好,都忽然来访,这也太巧了吧?我看这吴王府与杨家似有恩怨啊!” “嗳,我说诸位,都说这杨满月乃是四知堂的人,袁家是她外祖家,可袁家几个女儿只有两个活到出嫁,怎么可能和杨家扯上关系呢?”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 一个中年汉子一脸高深地道:“不过现在听了这话什么疑问都解开了。” “哦?此话何解?” “呵呵……” 那汉子喝了一口酒,四下一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吕氏身上,压低声音道:“你们年岁小可能不记得了,可我却是记得清楚。当年袁家的五娘可是被吴王看上的,后来又传出五娘有婚约,正当城里有留言起时,袁家却传出五姑娘染疾病殁了的事,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他说着便冲满月那边努了努嘴,“你们看杨大家那眼神,那绝对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众人一琢磨,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那杨大家父母岂不是……私奔?!” “是啊!这样看来袁家是为遮丑才说女儿死了。听老兄你这般说来,那就真得什么都合理了。我说杨大家上回戾气怎么那么重!你们是没看见,那日我可在场的!这大粗的棍子,直接就往人上招呼,一下就把人手打折了。” “唉!我是杨大家恐怕也得失控不可!诸位请想,按照这思路,没准现在那吴王妃可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你们听杨大家那质问没?啧啧,好生奇怪的问话啊!” “娘希匹!要我说吴王府欺人太甚!这事简单不过,八成是杨大家的父亲与母亲有婚约,结果吴王横刀夺爱,袁老头成全女儿,把女儿偷偷送走,说是病死了。本想以此逃脱吴王纠|缠,哪知吴王不择手段,害死了杨大家的父母,你们听杨大家的质问,分明就是质问吴王妃身为闺蜜却对好友遭遇视而不见……” “你说得对也不对。” “兄台有何高见?” “我觉你前面说得都对,但就杨大家那几句质问总觉你解释的有些牵强……可牵强在哪却是说不出来,你们想杨大家问得是‘母亲生我时,姨娘在哪’。这话听着不觉怪异么?而且还有好多的矛盾,你们要知道之前的吴王势力可不是一般大……” 众人沉默了,这话题敏|感了,不好再细说。 可围绕在他们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了。 一边是皇家,一边是宁波新崛起的传奇女子,这二人的碰撞怎么能不吸引世人眼球? “月姐儿,你当真要在此说这事么?” 吕氏沉下脸,压低声音道:“奔为妾的道理你不懂么?” 满月冷笑,“王妃这是在威胁我么?” 说着一挑眉道:“王妃都不怕,我一介草民怕什么呢?” 她说着便是一笑,“反正我杨家再丢人也丢不到皇家的脸面,倒是王妃……” 吕氏肺都气炸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也太精了! 明明才12岁,可却比4,50岁的老家伙还难缠,难不成真是得了大神通?! 言语里的威胁再是明白不过,吕氏到了这一刻算是明白了,对付这样的女人一般的手段怕是不行了,只能行非常手段。 想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冲身边的姑姑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心领神会,猛地拉高声音道:“杨满月!你简直不知好歹!我家王妃为维护你父母脸面故而一位忍让……” “我父母的面子?!” 杨满月忽然嘶声大吼了起来,“你说的是王妃怂恿我母亲私奔么?!” 那婆子呆愣在那儿,吕氏也傻了。 她再次估算错误,想借着这婆子的嘴替自己找回点面子,可她没到,杨满月不给面子,那是一丁点儿都不给,连条缝隙都不留,这何止是撕破脸,就是把人往死里逼了啊! 周围一阵阵惊呼声传来,吕氏的脸瞬间白了。 “私奔?怂恿人私奔?” “我的天呐!这一说那就完全合理了,咱们推算的没错啊!” 听着这些议论,吕氏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她忽然发现她已无路可退了,今天过来也是个极大错误! 满月脸上依旧是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好似嘲讽,好似一只无形的手正一下猛过一下地煽打她的脸面,让她无处可躲亦无地自容,恍恍间竟生出“不如死了算”的念头来。 是啊! 不是吕氏脆弱,着实是这事太难办了,难办到令人感到绝望。 若是撕下去,杨满月把事一抖出来,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舆论就会偏向杨满月,因为吴王在世人眼里代表着天家,是强者。 而若是就此告退,那更显心虚,人言可畏,到时谁知会传成什么样? 这个时候的吕氏后悔极了,自己今日做什么要来?! 自以为了解杨满月,可到底还是小看她了啊! 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晃了几下,忽然两眼一翻,居然倒下了。 “王妃?!王妃!” 几个仆人惊慌大喊,那婆子扶着吕氏,冲着杨满月道:“你,你这不知好歹的贱民,居然把王妃气晕了……” “呵呵。” 满月冷笑,“我看王妃是做戏吧?也对,当日若不是王妃相助,我父母如何能躲过小人追捕?我这算是忘恩负义了,给王妃赔不是了……” 她说得阴阳怪气的,还把声音提得老高,那吕氏微微一抖,忽然睁眼,两个眼睛瞪得老圆,直看了还几个呼吸,直到面目狰狞起来,才从牙齿缝里蹦出几字来:“竖子,安敢……噗!” 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软软倒下,杨满月大笑了起来,“好一竖子安敢!” 说罢上前几步,见那几个婆子拦着也不强求,看着几近昏迷的吕氏一字一顿地道:“暗害产母,一尸两命,竖子安敢?!” 第221章 有些蠢 一句“竖子安敢”几如泰上压顶,带着逆不可挡的绝对强势直直压向吕氏,压得吕氏竟又是喉口一阵腥甜,忽然觉得眼前的杨满月可怕极了! 好似阎王殿里的阎君,无论她做什么,只要是坏事,伪善的事都会被一眼看穿。 前头她想以混倒来博取同情,哪知杨满月却一眼看穿,还当众羞辱她,气得她只觉喉口一阵阵腥甜,吐血是真,昏迷是假,眼前的小姑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后面一句话更是让她魂飞魄散,虽之前已隐隐猜到杨满月可能怀疑芸娘生产的事了,可人就是这样,做过的坏事只能赖得掉总想赖掉的,总是抱有侥幸,不到最后一刻谁会认罪? 可杨满月刚刚这句无比肯定的话却是让所有的遮羞布都粉碎了,吕氏只觉自己好似当众被人八光了一样难受,甚至不敢看杨满月。 不过到底是当了十几年王妃的人,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品尝着自己嘴里的铁锈味,心生一计。 故作气愤地指着杨满月,嘴里道:“你,你,你如此冤枉……” 说着又是一口血喷出,随即倒了下去。 “王妃!” “娘娘!” 众人一阵惊叫,那婆子看了杨满月一眼,冷笑道:“好大的狗胆!如此欺辱王妃,你给我等着。” 满月身子站得笔直,两个眼睛好似没任何情绪般,就望着那婆子,毫无人气的眼里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那婆子给她这样看着,慢慢,竟是不敢直视了。 心里暗道了声邪门,忙让人把吕氏抬走了。 跟随吕氏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而且眼下也只有表现出自己大度才能世人相信是杨满月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想得倒是挺美的,可惜在如何愚弄民心上,两个17世纪的土著显不是一个21世纪现代人的对手。哪怕这个现代人连业余也称不上,可谁让人家见得多了? 一抹明黄终消失在街头,陈氏看着远去的车马,问道:“小娘,下来怎么做?可要与家里说一声?” 满月冷笑,“她若不是痴儿,这些日子绝不会再来骚扰我们。而且她还得派人保护我们,一旦我们出了什么事可就与她有关了。” 陈氏蹙眉,“小娘,我们还需仔细些,娘瞧着那个王妃,怎得有些……蠢……” 满月愣了下,看着陈氏显得有些惊讶。 那个王妃蠢,娘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吕氏真蠢得不行了?很明显? “你这孩子,用那种眼神看着娘作甚?姐姐会上当,那是把她当好人。娘开始就知道她伪善,看得就不一样。” 满月摸着下巴想了下,随即点头,“不同角度看问题答案也不同,娘这话有大道理啊!” “讨债鬼,又拿娘寻开心!” 陈氏白了她一眼,又继续道:“我就觉着人也不能这样蠢的,你看这王妃,娘虽没读过书,可也知道贵人们不亲自出面就不出面的道理,就好比那叶戚,之前是粮长,收粮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出面了?都是让家里子弟做,除非真打起来了,里甲也解决不了了,那才会来呢!” 满月不由瞪大眼,惊呼道:“果是见微知著,人生处处是学问啊!” 陈氏嘴角又抽了下,有些气恼地道:“你这孩子,把娘想得也太笨了,娘虽没你聪明,不认字,可好歹也比你大这多,吃得盐比你吃得饭都多,你总把娘当孩子看,哼……” 满月有些无语,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在家里的确越过了长辈,都成自己做主了。 陈氏说这话倒也不是想做主,有个聪明孩子能撑起一个家的确开心,可每当在这个孩子看自己也像看孩子一般,心里就有股淡淡忧桑好吗?! “娘,你说什么呢?” 满月一阵心虚,摸了摸自己脑袋,讪讪道:“这不是担心娘劳累么……” “劳累……” 陈氏嘴角一抽,忽然悲怆地道:“娘不老……” 满月嘿嘿一笑,上前是拉过陈氏的胳膊直摇晃,道:“好了,好了,阿娘,说这些做什么?你刚刚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孩儿有些不明白……” 陈氏没好气地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杨满月一脸冤枉,“我哪里晓得?娘就说了吕氏蠢,我能听出什么来?” “你真没明白?” “娘,你听说一句话没?” “什么话?”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嗳,娘,你脸色怎么不大好么?” “你,你这逆子,是,是说娘是愚者么?” “哎哟,我滴老娘哟,我怎么能有那个意思?您今日怎么了?火气咋这大?” 满月猛然发现今天便宜继母心情好似不大后,难道是受那吕氏影响么? 正纳闷着,却听陈氏道:“那该死的吕氏!害死了姐姐还不够,如今还不肯放过我们!那她倒是冲着我这个做大人的来啊!怎么就冲你去了?是把我当摆设么?我现在可是你的娘!” “……” 好吧,感情陈氏是感到失落了。 孩子比她像家长,外人也不把她这个当家长的当回事,换作是咱也要失落啦! “哼!我跟你说,小娘,不可大意!这吕氏今天来就是不对的,叶戚就一个粮长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出面;她堂堂王妃竟不顾身份,居然亲自来找你晦气。这样的人岂能常理度之?我看要小心些,戏文里都怎么写的?就怕她给你使阴招……” 满月一听这话一拍手,“娘,你说得有道理啊!” 随即又一蹙眉道:“可她找了锦衣卫,找了太监都没能把我怎样,亲自前来就是没法了么……她还能有什么招数?” 陈氏看着杨满月,一字一顿地道:“孩啊,店里说书演戏的都有,你都不看么?这世上要让一个人倒霉何须找官府的人?她有很多法子让你倒霉,明的不行来暗的……” 满月还是一头雾水,“她背地里让锦衣卫啥的寻我晦气不就是暗的了么?还有啥暗的?” 陈氏急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忘了采生折割的勾当了?那才是真的黑!” 第222章 胖子,你真矫情 满月打了冷颤,一下就明白了陈氏话里的意思。 “娘的意思是他们会玩绑架,打黑棍等手段?” 陈氏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俗话说得好,狗急跳墙,我看这些日子的事多半是这吕氏搞出来的。几次交手都没落得个好,今天她亲自来已是狗急跳墙了,结果还是没讨到好,娘怕她真会寻人害你性命……” “娘多心了。” 满月见陈氏满是担忧,便安慰道:“今天这事出了,我再让人暗地里推波助澜下,把事传出去,那样她可不敢动了,一动就要受怀疑,她虽不是什么明智的人,可我看着倒也不是真蠢到家的,应没那大胆子的。再说,我们吃住都在店里,采买也不是我去,就算出去顶多再多喊几个人,她想害我还没那么容易。” 陈氏叹气了一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总之尽量小心些才是。” “嗯。” 满仓与小十赶到前头,见好戏散场了,不由失望。 满月看着他俩八卦的模样不由好笑,这两臭小子听见有人来找麻烦就似打了鸡血般,兴奋得不行。 赏了二人一人一记暴栗,恶狠狠地道:“药里的甘草,哪都少不了你们。不好好读书,开春先生若是对你们不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小家伙打了个哆嗦,对于自家姐姐的暴力,他们是比谁都清楚,连连拍胸|脯表示不会耽误学业,然后便又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今天的事。 满月也是无奈,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们。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有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哪怕他们还不大,可家里的事满月却从来都不瞒着他们,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现代人信奉民主教育,弟弟们虽小,可既然是家里一份子,就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两个小的听后只觉解气,就是那傲娇的小十现在对这个便宜姐姐也是真心臣服了。 这等不畏强权的品质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小十虽小,可到底五岁启蒙,八岁接触经义,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对于自己姐姐能有这等威武不屈的品质还是感到很骄傲的。 可骄傲归骄傲,出于对妖女要极力否认的心态,他还是冷哼了一声,一双小手摆在身后,昂着头,似个大人般道:“哼!行事鲁莽,犹如匹夫!” 顿了下又道:“不过匹夫之血溅三尺亦热三寸土,身处卑贱而不夺志,大善也!” “胖子,你这人真矫情。” 满仓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心里早就佩服得不行了,嘴上还硬。外敌来临时,姐姐倒是喊得顺口,现在怎不喊了?” 小十脸一红,看都不敢看二人,故作恼怒地道:“你才胖子!我要温书去了,王先生收不收我还两说呢!我才不跟你们浪费光阴!” 说罢便迈着小短腿逃也似得溜走了,引得身后二人一阵大笑…… 过了三日,日子看似平静,可只要活在宁波城里的人都感到了一股不平静。 最近吴王府是非颇多啊! 先是在报纸上被人揭露其县君胡作非为,很快又被读书人与苦主堵门,逼得吴王不得不大义灭亲;然而这事还未过去呢,王妃居然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 王妃病不病的,跟民众关系不大。 令民众感兴趣的是那日发生在归林居的事。 自那日后便有不少揣测流传开来,而且都是不利吴王府的。 满月倒没在里面推波助澜,阶级的差别,注定了同情她的人会比较多。 吐血的吕氏被送回府里,再一听这些流言,便病了。 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好几日都爬不起来,吃什么都没胃口,才三日过去,人已是瘦了一大圈,焉焉的,好似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一般。 不是吕氏心理承受力不行,而是那些流言委实恶毒。 比如“吴王妃为人伪善,为了谋夺王妃之位,便向手帕交下毒手……” “吴王当年看上的是袁家五姑娘,奈何五姑娘有婚约,吴王妃吕氏怕袁家悔婚,便一直挑唆,恐吓袁家,以至于五姑娘害怕私自出逃……” “惠熙县君之母死因蹊跷,多为吕氏所害……” “吕氏看似疼爱县君,实为捧杀之策……” “县君定是奉母之命前去寻杨大家晦气,可出了事为见吕氏力保,疼爱一说可见伪善……” 吕氏听到这些话那真是气得快升天了,那些贵族圈里的夫至今都没一个上门,可见她们是信了…… 要不说怎么说吕氏小门小户出生,见识浅薄呢? 这些贵族圈里的夫人那都是本地大家族的女子,从小受过精英教育,诚如李慧娘那种二百五是不多的,看得可比吕氏清楚多了。 心里都不由觉得吕氏好笑。 这枭王爷的人也敢去惹,即使王妃又如何? 枭王爷当年可是在阵前杀过镇国将军的,那可是妥妥的皇室宗亲。郡王长子世袭郡王,其余诸子为镇国将军,那地位可比一个王妃强多了。 再说,这吴王当年呼声不小,可遭上边忌讳了。 真是个蠢货,竟会给自家丈夫寻事,会得宠才怪了。 吕氏在家气得都快一命呜呼了,再加上家里小妾也不安分了,居然还来嘲笑她,那个素来唯唯诺诺的蒋氏好似也开始不安份了,所有的一切都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着,让吕氏糟心透了。 吕氏已是气得大病了,而那边的杨满月却没打算放过她,准备继续痛打落水狗。 这日,几个梳洗干净的昔日小地痞偷偷地进了归林居后门,在一阵诚惶诚恐中等来了几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粥以及来自杨大家的亲切问候。 “呵呵,只要是死心塌地跟我杨满月做事的人我都不会亏待,区区几个包子而已……” 杨满月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横行乡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又有何乐趣?大丈夫有权方有乐趣……” 刘四汗毛都竖起来,只觉喉咙都发干了,这是赤|裸裸地许诺了啊!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有眼前这姑娘真得12岁么?我滴个娘啊,怎么觉得县太爷还要威严,还让人看不明白呢? 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抱拳道:“东家愿收留,我等感激不尽,必改恶习,誓死追随东家!” 满月笑着点头,上前虚扶一把道:“孺子可教,你们先吃吧,吃完我有事让你们去办……” 第223章 富贵险中求 刘四几个从归林居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吴狗蛋凑到前头,小声道:“大哥,那杨满月是不是傻?咋给咱这多钱?怪怪,十两银子呢!要不咱拿着钱跑吧……哎哟,大哥你打我作甚?!” “你特么找死是不是?!” 刘四大怒,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特么有几个脑袋够侯爷砍?还有东家名讳你也敢直呼?眼皮子浅薄的东西,难怪一辈子只能当混混!” 吴狗蛋一脸委屈地道:“大哥,她,她可是要咱,要咱去造王,王妃的……” “那又如何?” 刘四露出一脸狠毒,“富贵险中求,咱出了力,到时侯爷能忘了咱的好?十两银子算什么?咱们不过一群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如宫里那些没卵子的东西,想给贵人们干活还看不上,现在这好的机会摆在跟前,只要办成了,以后咱就是心腹了,还不得吃香喝辣的?” 几个混混都很敬畏刘四,想想他说得话也有道理,再说就是半夜帖纸条,那字也不是他们写的,怕个毛啊?!怎么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再一想,这东家出手可不是一般大方,这事他们还没办呢,就直接给了十两钱,说是让他们零花,这出手也太大方了,跟做梦似的。 “大哥你说得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刘四阴测测一笑,“中午去吃顿好吃的,然后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晚上去拿了东西便帖去……” 第二日,刘四几个顶着熊猫眼来到归林居,被人引到后堂后,很快就有人端上了丰盛的早餐来。 今天可不是几个肉包子和粥了。 内容之丰富令人发指,大有一种勇士归来,大大犒劳的意思在内。 只见端上来的东西有皮薄多汁的小笼包,单面的糖心煎蛋,烤得焦香四溢的五花肉,熬得浓稠的五谷杂米粥,各色腌制的小菜…… 内容十分丰富,除此之外一人还有一碗羊肉刀削面,直吃的几人大喊过瘾。 在他们的生命里还是头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年头的混混也是很苦逼的,这样的早餐在他们看来,大概已和天子吃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早餐,又有人送上一壶黑乎乎的药汤,几个人搞不清楚是什么,但又不敢不喝,只觉应是东家体谅他们彻夜干活辛苦,所以送了大补药来。 既是东家一片心意,怎能浪费? 闭着眼,捏着鼻,把那又烫人又苦涩的东西给喝了下去。 才喝到完,却见进来的伙计傻了眼。 “你,你们喝下去了?” “咋?” 刘四几个一下就紧张起来了,“不是小哥你给我们一人倒了这么一小杯么?” 那伙计看着空空的杯子,哭笑不得。竖起大拇指道:“哥几个好样的!这么苦的咖啡奶也不加,糖也不加的就喝下去了,行啊!” “啥?卡啥?” “咖啡!” 杨满月的声音传来,几人神色一凛,忙起身拜见,“见过东家。” 满月朝着那伙计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东家。” 满月笑着道:“这个东西叫作咖啡,是西夷那边常饮的茶,有提神解乏的作用。我想几位辛苦了,特让人给你们准备的。” 几人脸一红,心里暗道:“咱果然是土包子,那不是药啊!” “这东西平常店里也有供应,只是照你们这样喝的却是没有,都是要加了奶加了糖来喝。呵呵,坐坐坐,不说这些了,这东西也不能多喝,你们要想体会,明天来了再问店里伙计要一杯试试。” 几句寒暄后,便也不在多啰嗦,直接问道:“事办得可顺利?” 刘四来了精神,抱拳道:“回东家的话,都很顺利,昨天我们按照东家吩咐,戌时去那地儿拿了东西,再上船去了宁波,四下活动了一番,特别是按照东家说的,把蜜糖涂在墙上,都是按东家给的字模仿着涂的,小的亲手做的,在船上练了好几遍……事办得很是顺当,没人发现我等踪迹……” “恩。” 满月点点头,“做得好。” 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几个银锭子,道:“这里有100两,你们今天辛苦了,这几日便去外地散散心,这是给你们的奖赏,放你们几天假,过个10天再回来……” 吴狗蛋眼都直了,刚要说谢谢,却被刘四一把拉住,只见刘四躬身冲满月行礼道:“小东家,不打算栽培我等是信不过我们么?” 满月愣了下,随即明白了刘四话里的意思,不由笑了出来,“想哪去了?若是信不过你们哪里会让你们去帮我办事?能做这事的人多了,何必寻你们呢?不过是让你们暂避下风头,免得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说着便是抿了一口茶,道:“人都是相互的,几位若是忠心效力,我杨满月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你们说是不是?” 刘四脑子还算灵活,一下子就明白了杨满月的意思,心里不由暗暗发毛:这个小娘子成精了,太厉害了! 这话就是告诉他们:你们忠心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若是敢拆我台,我不介意先把你们脚底的桥拆了,让你们淹死。 有礼有节,有胡萝卜有大棒,这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让几个混混竟是生出跟着她干肯定不吃亏的念头来。再看看桌上的百两纹银,心头更是火|热了。 满月呵呵一笑,道:“别想太多了,把钱拿着去玩几天吧。哦,对了,本乡熟人多别去招惹是非。” 杨满月说着便起身离去。 等人走后,吴狗蛋又是一脸懵逼地道:“大哥,东家这是啥意思?” 刘四呵呵一笑,道:“这是叫咱别急着花钱,去外地花!” 说着便是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咱们几个从小苦到大,这下总算遇见伯乐了。走走走,这便包船去外乡走走。” “大哥,不睡觉啊?” “睡你个头!没听东家是怎么吩咐的?!” “那总得拿些衣服……” “猪啊!这钱就是东家给咱们吃喝用的,拿什么衣服?你有几件衣服?哥几个,走了!先去包船,路上看着再买棉袄子给你们穿……” 第224章 被抓了 “昔年宁波有一怪事,说那前朝有一王爷……” 许多人聚集在一面墙跟前,一个读书人摇头晃脑地给众人读着纸上的字,这样露面出风头的机会不多,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也不知是何人,又是结了什么怨,一|夜间,宁波便多了好些这样的纸。有的是贴墙上的,有的干脆直接沿着那繁华街道一路抛洒。 里面说的事也有趣。 说前朝一个王爷看上了一个有婚约的女子,而那女子在诗会中认识了一个王妃的热门人选引为闺蜜,哪知这闺蜜嫉妒心非比寻常,见有婚约的闺蜜令王爷相思十分恼怒,又对王妃的位置十分贪慕,所以便以好人面目出现,怂恿那女子私奔,又做了诸多掩护与安排,而看似好心的表面下却隐藏了可怕的害人之心。 女子与情郎本就有婚约,而且双方父母已是默许他们成婚,交换了名帖,只是害怕王爷势力,不得已宣布两个苦命鸳鸯得了疾病而去。至此,二人隐姓埋名,一面躲避王府搜寻,一面艰难求生,而女子有了身子,到了生产时,王妃又以好人面目出现,请来稳婆,可稳婆却是女子的催命符…… 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虽简略,可一波三折的却是生动,一些老百姓听得那是津津有味。有那年岁稍大,头脑比较灵活的,不知怎得就想到了袁家五娘了。 无他,当年吴王看上袁家五娘的事传的满城尽知,只是五娘命薄,竟是得了时疫殁了。当时其实许多人也是有过怀疑的,哪有这么巧的事?而让他们起疑心的地方正是袁家五娘是有婚约的…… 一时间,人们又想起了当年袁五娘与现在吕王妃的关系,这一想,就有些品出味道了,怎么觉着这事就是在说现在的吕王妃呢? 随着人们的猜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坚信故事里的恶毒王妃就是吕氏,一时间都愤慨了起来。 这个吕氏未免太虚伪了! 再一想,若她是个好的,怎能教出惠熙县君那样的东西? 城里议论纷纷,王府里的吕氏也是不好过。 今日才刚刚好转呢,结果又听到这样的流言传起,拿来那些东西一看,好嘛,直接气晕过去了。 等醒来,再也不顾人劝阻,立刻强撑着起来去了娘家,一番密谋后,这才带着安慰的神情回了王府。 临近年关了,可店里的生意却没因此冷清多少,凡人传以其独特的魅力牢牢地吸引着回头客们。再说归林居名气虽大,可现在也只仅限于宁波,所以消费者大多还是以宁波大户为主。 既然就在本地,自然没必要急着赶回去过年,照样天天跑来听书,看相声,甚至还有不少人打听归林居过年关不关门的。 满月对此也是无语了,明朝人的娱乐精神很重啊! 不管如何,眼看着快过年了,年关上吃用的东西也得办起来了。 店里要到小年夜那天才歇业,员工们没法回去年忙,自己这个当老板的自然要替员工打算下。 一人一斤精盐,3两鲜味素,5斤猪肉,2斤油,外加10斤米,20个鸡蛋。从上到下,无论职位大小,只要是归林居的,那就是人人有份。 除此之外,还准备每人还发了2两银子的年底分红,那些管事的更多,有5两,10两不等。 消息一传出,整个归林居都沸腾了,如此大方的东家,能在归林居做事简直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没多久,归林居的老客人们就发现这些活伙计干活比以前更起劲了,简直附体了一般,那个笑容叫一个灿烂,手脚叫一个勤快,好似都停不下来一般。 一问怎么回事? 几个小伙计颇为神秘地把事一说,一群食客也惊呆了。 他们也算是有资产的人,可对比下杨大家的出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杨满月,厚道啊! 与此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得意。 这读过圣贤书的人就是两样的,轻利重德,真乃我辈楷模啊! 满月这边热热闹闹的置办着年货,而吕氏那边一场针对杨满月阴谋也展开了。 这日夜里,杨满月审核完账本,刚想休息会儿,却听到前头传来吵闹声,须臾功夫便有人进来禀报道:“东家,前头来了个柴桥的人,说是梅家婶子被官府抓了。” “什么?!” 杨满月大吃一惊。 梅家婶子自然指得就是梅三娘。 本来何大牛与梅三娘也是跟来小港的,只是后来见这边往来都是达官贵人,自觉能力不够,便又回去替满月打理起了屋台。 相处久了也知梅三娘为人如何,于是满月就把卤煮火烧的手艺传给了他们夫妇,让他们来经营屋台的生意,每月交给满月三成钱就成。 柴桥许多民众都对屋台有感情,满月哪怕不在了,但因卤煮的老汤还是满月做的,所以吃起来依然很有滋味,许多的读书人依然把那里当个闲谈的去处,生意还是不错的。 再加之梅三娘与何大牛都是清爽的人,脾气也豪爽,许多人也乐意照顾他们的生意。每月的盈利也是很可观,交给满月三成后,都有不少剩余,只要再做上两年,足够让何大牛一家变成柴桥的富户。 这做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官府抓了? 满月第一个念头就是里面有阴谋。 一沉脸,道:“人在哪里?” “在外候着。” “快叫进来。” 片刻,就见梅大友冲了进来,见到杨满月便是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去,“东家!小东家,快,快救救三娘和大牛哥啊!” “怎么回事?!” 杨满月立刻上前,一把扶起梅大友,道:“大友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东家,东家……” 梅大友见到杨满月眼泪立刻下来了,“死,死人了……” “什,什么?!” 满月的大脑一下当机了。 “你,你说什么?什么死人?” “东家,东家,我们,我们的东西吃死人了……” “放屁!这怎么可能?!” “真,真的。” 梅大友崩溃大哭,“前几日一霞浦的老汉慕名而来,吃了一碗卤煮,结果当晚回去就死了,家属就把咱们告了,说,说是吃了咱们的卤煮吃死的,县太爷已把大牛哥与三娘拘走了,东,东家,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吃死人? 满月呆愣在那儿,“你,你们可有按照我说的清洗大肠?隔夜的宁可喂狗也不往外卖?” “有,有,小东家如今您名满甬上,我们都是靠您吃饭的,哪里敢砸您招牌?我们的生意都很好,那多人吃了没问题,怎那老汉一吃就死了呢?” “你别着急。” 满月扶着梅大友起来,坐到了沙发上,让人给梅大友上了杯茶,给自己上了点咖啡,抿了几口,吕氏的脸渐渐在眼前浮现。 世上不是没巧合,可若是太巧合了,那就蹊跷了。 眼下这个档口,自己与吕氏的斗争如火如荼,这个点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想不联想都难啊! 正在琢磨着,外面传来了陈氏的声音,“小娘,梅家来人了?” “二娘姐!” 梅大友见陈氏进来,又是掉起了眼泪,“二娘姐,三娘被人抓走了。” “什么?” 陈氏也是呆了下,随即便变了脸色,“什,什么抓走了?你,你说明白些……” 满月叹气,接话道:“有个老汉吃了我们的卤煮吃死了……” “什?么……” 陈氏一下子就瘫软了,“怎,怎么会?” “娘,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女儿这便去定海县瞧一瞧。” 陈氏慌乱地点头,“娘,娘跟你一起去。三娘出事了,娘,娘要去。” “娘,你走了谁来主持大局?暮时早给我来信了,这几日就会回来,您留着,我先去定海县看一看,女儿觉这事可能是个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别自己吓唬自己。” “那,那要派人给你八叔一个口信不?他到底……” “娘安排就是。” 满月又喝了口咖啡,继续道:“都别着急,咱们也不是吴下阿蒙了。来,去准便些吃食与车马,通知几个本家哥哥随我走一趟……” “娘去,娘去给你安排。” 陈氏显得有些慌张,想起上回上衙门的事不由脚就发软。而如今自己的好友身陷囹圄更是让她心痛外带心慌。她很想跟着去,可这里没人也不行,两个孩子需要看顾,店里也需要个拿主意的。 最关键侯爷没准这两日就要到小港了,若是等到侯爷再一起去县衙,到时什么都好说了。 陈氏一边去喊杨家子弟准备,一边胡思乱想着,直到满意上了马车才微微回神,上前嘱咐道:“小娘,切莫不可像上次那样逞强,若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回来报信,一切等侯爷回来再说……” “我省得的,娘。您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嗳……” 一番嘱托后,满月带着七八个本家子弟趁着夜色连夜朝定海县而去了。 等到了定海县时,夜色已很深沉了,未能入城,就在城外寻了一个不错的旅店暂作休息,等天亮的时候一伙人进了城,直奔县衙而去…… 第225章 不可探视 再次来到定海县县衙前,杨满月也是感慨万分。 几个月前自己在这里以一介平民之身被打得死去活来,几个月后,虽然依旧是平民,可到底是不同了。 这一点,从门口看门衙役对自己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杨,杨大家……” 那衙役战战兢兢的,好似杨满月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说起话来舌|头似打结般,竟是结巴了。 杨任尔之威名竟能令一胥吏怕成这样,可见当日那一幕是给这些人留下严重心理阴影了。 几月不见,杨大家的战斗力更可怕了! 居然把县君都拉下马了,若是伺候不周道捏死我这个贱役还不是跟玩似的? 那衙役弓着身子,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大家此来不知何事?” “我有个姨娘听说被你们抓了,特来探望。” 那人神色一凛,脸色有些发白地问道:“难道那位姓梅?” “正是!” 满月拱手,又拿出一些银子,道:“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可否让我探视下?” “这,这小的做不了主。” 衙役连连摆手,“杨大家,不是小的不通融,而是梅家三娘一事牵扯到了人命,这事小的做主不了,得大老爷做主。” “那劳烦小哥替我通禀一下如何?” 杨满月笑着把银子推回去,“天寒地冻的,小哥甚是辛苦,买些热茶喝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还是杨大家赏的,那衙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拿过钱便去了里面禀报。 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又出来,一脸纠结地道:“杨大家,县尊说此案牵涉人命,不可探视。” 满月一蹙眉,自己与这陈述也算患难与共过,怎得连这点事都不肯通融下么?还是吕氏又买通了什么人,朝县尊施压?或者干脆县尊收了吕氏好处,这是要与吕氏一起对付自己了? 见杨满月脸色不好,那衙役四下看了下,低低道:“县尊说,自古人命案都是大案,朝野关注,梅三娘与何大牛受雇于您,您理应避嫌。” “岂有此理!” 杨信节大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们东家故意害人么?!” “信节……闭嘴……” “十一姑姑,这分明是栽赃!那多人吃了没事,一直都好好的,怎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再者老者身体本就多病,没准是吃了其他什么治病而死呢……怎就能怪到我们头上了?” 那衙役大气都不敢出,陪着笑脸道:“小的就是个传话的,这位小哥莫要生气。” “差大哥言之有理,信节,你太无礼了,还不退下。” “十一姑姑!” “退下!” “是!” “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脾气冲了些,还望这位差大哥海涵。” 满月行了一礼,又把食盒与棉衣拿过来,道:“县尊既然这样说了,那我等也该避嫌才是。只是梅三娘终归是女子,体弱,这些吃食与衣服不知可否转交?” “县尊有交代。不可使一物流入大牢……” 满月点头,没因为这话而感到失望或者焦虑。恰恰是这句话让她安心下来。 其实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人在我这儿,我会保护好。 “如此就多谢老父母大人了。” 满月拱手行礼,随即带人离去。 也没走远,就在县衙附近寻了一个旅舍,略作休息后,满月开始琢磨起县太老爷的话。 “人命案是大案,朝野关注……” 才发生的事哪里可能传得这么快,这里说得“朝”应是定海县的上级单位宁波府吧?至于“野”应就是宁波民众,所以这话联合起来的意思其实是:上级官府以及本地民众都知道了此案,关注度很高。 而那句“何大牛与梅三娘受雇于你”这话就更好理解了。 结合前面的话,岂不是在告诉自己:我这个当父母官的隐隐觉得这事是冲着你来的,现在舆论矛头是指向了你…… 杨满月感到一阵头痛,现在这事是不是吕氏干得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死人了,那就不是一般小案了,如果真是吕氏干的,那她这一招真太毒了! 其实在满月心里已认定这就是吕氏干的,所以才暗暗惊心,吕氏此人当真是没下限,一条人命啊,居然就这样舍了…… 她思索半晌,忽然一蹙眉,喃喃道:“信节,信德,你们说世上有人甘愿去死么?” “嗯?” 两个子侄辈的子弟你看我,我看你,觉着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杨满月好似也只是在自言自语,“蝼蚁尚且苟活,又有谁甘愿去死呢?” 说着说着眼睛便慢慢聚焦了起来,“信节,你立刻去打探下死者情况。” “姑姑,这是?” 满月冷笑了起来,“因为我怀疑那老汉是被谋杀的!” 几人一哆嗦,脸色迅速发白,杨信节结结巴巴地道:“姑姑的意思是,是,是……有人故意害死了那老汉,嫁祸到梅三娘头上?” “或者说那人的目标其实是我。” 杨满月不欲多说,道:“去打探下吧,多使点银子也行,但记住一点不要去那死者家,只要把死者的家世摸清楚就行。” “是,姑姑,我们这就去。” “带上银子,该使钱的时候不要吝啬,胥吏生计艰难,非士大夫,操守没那么严谨,总能抠出东西来的。” “姑姑,我们都走了,你一人在旅舍太危险了。” 满月摆摆手,“这旅舍不是小旅舍,他们胆子没那么大,在县城里敢下黑手。” “我还是留下吧。” 杨立修道:“也好有个照应。” “我回去再喊些子弟来。” 梅大友道:“这里离柴桥近,多喊些人也好多帮衬下。” 满月想了想便点头,“如此也好,你们快去快回。” 几个子弟领命,很快便出了门去。 满月待人走后,又让杨立修取来笔纸,把自己现在所掌握的信息都一一写了下来,看着纸上的东西,杨满月感到了棘手。 “十一娘,那老汉现在死了,不管是不是谋杀都对我们很不利。” 杨立修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恨恨道:“我看八成就是那王妃搞得鬼。在您这儿讨不着便宜就从您身边的人下手。” “她这是大玩阳谋,这招太狠了。” 杨满月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这些人平日锦衣玉食,吃着百姓供奉,却视百姓如草芥,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用来对付我杨某人的工具,呵……” 她冷笑着,“我倒希望是我想多了,不然吕氏此人未免太过可怕……” “把人命当儿戏的人的确可怕……” 杨立修脸露愤怒,“十一娘,不如我们跟八叔说,在报纸上……” “她这次未露面,暂时还不可在报纸上攻击她。等信节他们打听回来再打算也不迟。” 这一等便是到了下午,几个子弟一回来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便一股脑的把打听来的事给倒了出来。 满月越听脸色越是凝重,再到后面已是有怒气闪现,咬牙切齿地道:“如此看来,确是谋杀无疑了。那死者如今在何处?” “已下葬了……” “什么?!” 此言一出,杨立修就惊呼了起来,“此案疑点重重,案情尚未明朗,怎就下葬了?” “我打听到县太爷也存疑,可奈何家属大闹要求下葬,又打听到宁波知府亲自过问了此案,认为不让人下葬于天理不合,便亲自批条,让其下葬了。” “简直糊涂!” 杨立修猛地一拍桌子,“如此糊涂官,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这不是认定就是卤煮吃死人了么?!” 杨满月冷笑,“这吕氏能量不小啊。” “姑姑你的意思是?” 满月点头,“宁波知府那也是两榜进士出生,都是在地方做官的,刑名乃一地重中之重,脑子里又不是塞的猪草,行事怎可能如此草率?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咱们这位府尊大人是被收买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杨立修想了想道:“我们要不要通知家里?还有您外祖那……” “先不要惊动他们。” 满月摆了摆手,“这案子棘手就棘手在这儿,在没绝对证据时,即使祖母亲来也是无用。” “那,那就束手待毙?” 几人急了,“这事就是冲着你来的,若是他们对梅三娘用刑,她受不住,牵扯到东家岂不是……” 满月眯眼,想了下,淡淡道:“那我也不会怪她的,是我连累了她。” “十一娘现在可不是说连累不连累的时候,此事明显针对我等而来,若是不积极博弈,我怕……” “是啊……” 满月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不远处的县衙,看了久久才道:“证据其实是的有的。” “哦?” “就在那死者身上!” “啊?” 满月转过身,“若是能开棺验尸的话……” “这怎么可能?!” 几人惊呼,即使再不学无术的人都知道一旦下葬再开棺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是很忌讳的事。死者家属绝壁不能答应啊! “十一娘,他们闹着下葬这事也不简单,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恐吓,哪里肯应你请求?” 第226章 要战便战 “若不如此,梅三娘死定了。” 杨满月走回桌边,淡淡道:“事在人为,行不行总得试试。” 几个子弟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那老汉是外乡人,这点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满月慢慢分析着,“老汉家境并不富裕,而霞浦离着柴桥也有一些脚程,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上了60多的老叟来说却是吃力,你们说一个家贫却忽然任性地要走上2里路来吃一个他从未吃过的东西,难道是老头心血来潮不成?” “这样一说……” 杨信节蹙眉,“我倒是听说那老汉那日是65岁生辰,家里那媳妇是听说柴桥的卤煮好吃,那日便借了牛车,带着老汉以及丈夫儿子过来吃,算是给老汉过生辰。” “哦?” 杨满月一扬眉,“这媳妇倒是贴心。” “是啊!我听他们村里人说这儿媳妇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看着是个性子冷傲的,可没想到对公公却是真心,这回居然能想到替老头子过生辰。老汉去了,那儿媳妇很是自责,赤手刨土,刨得十指鲜血淋漓,感动了不少人……都说那儿媳妇平日待老头儿甚是冷淡,可不曾想是个面冷心热的……” “这很奇怪啊。” 杨立修道:“忽然就如此上心,你们不觉奇怪么?肯定有鬼。” “那倒也不是。” 杨信节摇头,“都说那个媳妇平日少言寡语,对公公婆婆虽都是淡淡的,可该伺候的功夫一样没落下,就是不爱说话。” “这话都是他们邻居说的么?” “嗯,我们跟几个村人偷偷打听过了,都这么说的……” 杨满月眯眼,想了半晌才道:“性子冷清之人,即使哀伤也淡淡的,不会如此外放。呵,我看这媳妇有点意思……一家人都来吃卤煮,其他都好好的,结果就公爹吃坏肚子,拉稀不到半天就去了,这事哪看哪蹊跷,我若是那孝子贤孙定是要查个清楚的,哪里会随便让人下葬?” 众人心里一凛,脸色有些发白地问道:“总,总,总不会……” “人心难测……” 满月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若是有足够的利益,那也就有了动杀念的理由。” 手指在桌面轻敲了几下,忽然道:“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媳妇,看看她以前在哪里做事的。” “是……” “去吧,还是去把八叔请来吧,有些事还真得动用他老人家的关系了……” 第二日,杨守池便到了定海县。 满月给他上了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杨守池蹙眉道:“一点破绽没留?” “起码目前看来如此。” “父母官不许你探视?” “嗯。” “这陈父母倒也不是庸官,如此一来可保梅三娘与何大牛安全;二来也可保你名节……” 杨守池分析着,“只是此事还未过堂就让死者下葬的确可疑,且能令一知府俯首帖耳……” 杨守池的眉头蹙得紧了起来,“我看那吕氏没这大能耐。” “八叔的意思是?” 满月心里一惊,“难道是上头?” “现在看来只能可能是官场中人给宁波知府施压了。看来是想做成实案。” “可问题在于,那天那么多人吃了卤煮都没事,偏偏那王老汉吃了就死了,这怎么看都不是投毒的,也不是我等食物不干净,这案情明朗得很,梅三娘与何大牛应无罪释放才是……” “如果死者家属咬定是吃了你们的食物才出事的话,再案件未定下来时,衙门的确也不能放人问题关键在于,衙门何时开审才是关键……” “依八叔之见,他们不开审是何道理?” 杨守池摇了摇头,也露出一片费解模样,“此事案情蹊跷也明亮,很是矛盾,王家可以说是吃了梅三娘做得卤煮吃死了,而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告她诬赖……” “那我们是不是?” “不!” 杨守池摆手,“官府的态度太值得琢磨,莫要轻举妄动,免得掉了什么阴谋里去。” “那我们就干等?” “我估摸着会不会在用拖字诀?” “嗯?” 杨满月一脸雾水,“拖什么?” “就是大字不识的人都觉梅三娘冤枉,想要以此判刑定是招来不服。” 杨守池喝了一口茶,“在官场上若是遇事不决,便可用拖字诀。等舆情风波过后,再低调处理……” “什么?!” 杨满月一下就站了起来,“八叔的意思他们是在等民众对此事关注度小了再……” 满月的声音颤了起来,脸色也迅速发白。 后世的躲猫猫死,喝水死可不是后世专利,而是古已有之,在法制相对健全的后世都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么在以人治为主的古代,在牢里死个把人简直太正常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为什么?就为了打击我么?!” “人争一口气……” 杨守池的口气淡然而冷漠,冷漠得竟是让满月感到了一阵心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八叔也是这么看得么?!!” 杨守池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八叔因何发笑?!” “还是有血性的啊!” 杨守池拍着手,“质问地好,质问地好!十一娘,到底还是年轻啊,呵呵,你是稳重,可八叔总觉你暮气太重,好似看透了世间一切般,太消沉了。年轻人还是要有点冲动才好。年轻时干一两件蠢事有什么关系?” “八叔,梅三娘与何大牛受我牵连,恕侄女此放肆,此刻没心思跟您坐而论道。” 杨守池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觉八叔我是跟你说笑?” 顿了下,忽然敛了笑容,看着满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人可以为了这些弑父杀母,断手足!越是高位者越是在意脸面,若是不在意,就没今日之祸了……” 一只手,无形的手,一下子就掐住了满月的脖子,让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看着八叔的眼睛,那是一双太过幽深的眼睛,幽深的让她感到难以呼吸,里面是对世态炎凉的大彻大悟,清晰的让人觉得眩晕,不敢直视。 世间处处是糟粕,没有真正的纯净,真正的纯净是不容于世!你知道,可你不敢看,不敢揭开那片纯净,因为你怕再看到糟粕。 而当那片纯净下还是纯净的时候,又会变成一把利刃刺向你,你一样不喜。 因为追求至高的纯净是要付出代价的,付出了被污染的代价后,你也不会再喜欢真正的纯净。 所有美好事物的表面下都有阴影的存在,我们不敢深入,我们这污染了,我们害怕纯净,因为太过残酷了。 杨守池默默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要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明明一个字没说,却是让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满月才颓然地坐下,双目失神地道:“我的母亲……王老汉……还不够么?就因为一个面子?” “她没这么大能耐。” 杨守池淡淡道:“她只是给人送上了机会,人家借着她的手来对付你。” “八叔觉得会是谁?” “侯爷的敌人。” “嗯?” “也或许是老夫的敌人……又或许是杨家的,袁家的……” 杨守池又喝了一口茶,目光里露出森然,“不管是谁,总之他们来了,借着吕氏这个蠢货的手一下就打到了你的痛脚上。” 他看向满月,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该怎么办?” 满月久久不语,过了好久才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人争斗,其实从我死而复生那一刻起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我过去的不幸是因为软弱……是的,自醒来后我不想再软弱,可我也从未打算与人去争什么,我不过就是想保护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不受伤害……” 她的目光渐渐明亮了起来,“是的,我就只是想保护家人,保护朋友,保护自己,八叔,人活着就这点要求算错么?” 捏着茶盏的手一个用力,茶盏破裂,鲜血流淌下来,小女孩柔糯的嗓音此刻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若要战便战罢!” 杨守池呆在那儿,看着汩汩鲜血从小女孩指间流出,慢慢眼前的姑娘似与七弟重合了,他想起七弟离家那夜对他说得话:“如果这是命,我信了……但!!我不认!!!” 眼前渐渐模糊,身子里的血忽然就沸腾了起来,宦海几经沉浮,能让他感到激动的事不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想要用拖字诀?” 满月冷笑,“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抽出绣帕,摊开手,面无改色的将陷在手心的碎片一片片拔出来,“灶头要用火不断烧了才旺!吕氏也好,其他人也罢,他们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他们,公平得很!” 几个子侄辈的看着眼前的十一姑姑差不多想下跪膜拜了。 这等胆魄与豪情越过世间多少男儿啊?! 看十一娘不动声色拔着碎片,还能跟叔公说话,我的天!大有关云长之风!果不愧是被宁波人称颂的杨任尔!她的骨头是钢的!谁都别想敲弯她! 第227章 去留肝胆两昆仑 杨守池看着自己的侄女,稚嫩的脸上堆满了对弄权者的痛恨。那痛恨太过明显刻骨,以至于使得她的脸此刻看来竟是那样坚毅。 恍惚间,杨守池忽然感觉这个小姑娘总有一日会纵横世间,无人不晓她之名。 “咚咚”。 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客官是送热水的。” 杨信节刚打开门,却见几个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几个子弟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回转,便见几个锦衣卫已冲到杨满月跟前,一把拽过人道:“总算抓着你了!杨满月,你害死锦衣卫事发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害死锦衣卫? 是我的耳朵出现幻听了么?! 杨满月也是张大嘴|巴,满头的问号,竟是被人拖到门口了都不知道。 好在还有个人反应比较快,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说自己是锦衣卫可有证据?!” 那人看了杨守池一眼,冷笑了声,拿了一块牌子来。 杨守池一看,确实是锦衣卫的牌子,脸色一下就变了。 拱手道:“不知我家侄女犯了什么罪,竟是……” “呵……” 为首的头领把杨守池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拱手道:“阁下是时新报社的杨老先生吧?” “正是……” “先生也曾在朝为官,我们锦衣卫的规矩您应该懂。” 那人脸上露出傲然,“不过老先生既然曾经为官,看在天子的面上告诉您也无妨。杨满月事涉谋害锦衣卫,所以我们要带她去调查。” 杨守池更是莫名了,“这位大人可否把话说得清楚些?” 看到曾经不可一世文官对自己一个小小百户作揖,那人心里痛快到极点了,带着一股炫耀的心思竟真是多说了一句,“那个霞浦王世成乃是锦衣卫暗探……” 说罢便挥手让人带杨满月走。 “小东家!” 几个子弟自是不肯,才阻拦下就被几个锦衣卫用刀背敲打了起来。 陷入呆滞的满月也总算回过神来,忙道:“都住手!清者自清,你们不用担心!侯爷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说完这句满月就回过头再也不去看几个子弟,嘴里道:“几位大哥,走吧。” “好!不愧是杨任尔!我们大人交代了,让我们不得动粗,既然杨大家识趣,我们也不捆你了,你们几个,松手!杨大家是四知堂的,也是读过书的,那是体面人,被你们这样拉扯成何体统?” 满月侧头看了这个锦衣卫百户一眼,此人很面生,可听他口气,嘴里的那个千户应该是上次被徐远打嘴|巴的千户张谦吧? 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松快,回头冲着杨守池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得出门下楼去了。 她一下楼,便有不少目光看过来,飞鱼服和缇骑那抹红色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每次有官宦人家被抄家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又或者哪个归乡的大官忽然被抓走…… 许多人缩在一边,有胆子小的都发抖了,锦衣卫,东厂,已关闭的西厂在大明代表词是恐怖。 百姓对其的惧怕在这里便可看出。 只是锦衣卫一般不会抓普通百姓,这位千金到底是犯了何事,竟要被锦衣卫拘捕? “她,她好像是杨任尔……” 有人认出了杨满月,“对,对,是她,没错!上回她在县衙以身护母时我在场,我就在前面,这是杨任尔,这是杨任尔!” 围观群众一下哄闹起来,那个百户大喝道:“什么杨任尔?想造反么?!都坐好!” 说着便一把拉过杨满月,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拿着就想往杨满月头上套。 可手才伸到一半却是硬生生地僵在那儿了。 只见那小姑娘黑漆漆的眼珠子好似有了什么魔力一般,变得幽幽的,望着自己一字一顿道:“士可杀,不可辱。” 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可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风淡云轻间自有一股威严扑面而来。 卞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这个声音,以至于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一幕都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愣在那里,竟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满月缓步前行,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人们看着这个才12岁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得是那样沉稳,她的每一步好似都能带起一股力量来,那股力量是肉眼看不见的,可偏偏就强大到你无法忽视。 人们不由想起她作过的那首诗,一些读书人不由流下眼泪来。 道心坚定,何惧虎豹?! 果是任尔东南西北风啊! 县衙被杖责也好,被锦衣卫抓捕也好,这个年仅12岁的小姑娘从未展示出害怕。若不是心志过人,牢记先祖教诲,如何会有如此风采? 不愧是杨震后代!不愧是杨继盛,杨涟同族后人! 这年头面对厂卫而不惧者,那绝对要受到全体士林与百姓的膜拜! 若是杨满月此番能活着出来,那更是要轰动全国了! 从此以后没人会在记起她女儿家的身份,人们只会记得她的号:杨任尔! 全场静悄悄的,偶有一两声压抑的抽泣声传来,杨守池与杨家子弟默默跟在后头,明明杨满月才是阶下囚,可卞缂却觉自己才是囚犯。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他,凉薄的,无声的,带着鄙夷…… 到了门口,帘子被挑开了,门从外面吹进来,杨满月抬头看了下外面的天空,驻足在那儿,几个锦衣卫居是不敢催促,好似中邪。 一个12岁的小姑娘有次胆魄的确是吓坏他们了。 过了好久,忽然听到那姑娘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吟唱了起来,“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时,她在丛中笑。” 杨守池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诗词的好坏他已无心去品尝,而诗词里要表达的东西却是让他热血沸腾,而那些读过书的年轻人更是大骂了起来,“杨任尔做什么了?她不过普通百姓,你们锦衣卫什么时候连普通百姓也抓了?!” “走狗!现在的锦衣卫就是东厂走狗,侯景与侯爷不睦,拿侯爷无法,趁侯爷不在拿他老人家未过门的妻子出气!” 满月又回过身,冲众人行了一礼,道:“多谢诸位父老。我杨满月清者自清,不畏卫所盘查!诸位莫要为满月争执了,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想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亦不会错过一个坏人。” 说罢又看向杨守池,腿一弯,磕头行了一礼,一句话未说起身,转身时忽然大笑了起来,“自信人生两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何等豪迈?! 大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洒脱豪迈! 面对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一个年仅12岁的小姑娘所表现出的大无畏与洒脱令在场的人汗颜! 再联想前面那首词,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何为道?! 我杨家子孙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 当日杨满月在定海县衙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就是她的道! 为了这个,她可以无所畏惧! “十一娘,你且安心去,等你出来,八叔会十里红毯铺地迎你出来!” 杨守池说着深深弯腰,朝杨满月作揖,等起身时嘴里忽然高喊:“不堕家族风骨,这是就我杨家的女儿!” “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 几个子弟也呼喊了起来,这一刻他们被杨满月精神感染,忽然觉得能与十一娘这样的人活在一个时代,还是同族是何其幸运! 她做到了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一个锦衣卫足以把一个正常男子吓疯,哪可能如她这般镇定? 满月听着身上传来的鼓掌声,不由勾唇一笑。 在旁一直偷偷观察的卞缂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到了这地步还笑得出来的人,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啊! 不知怎得就想起杨继盛了,那个活在嘉靖年间的杨家族人…… 他打了个颤,呼吸有些急|促地道:“其,其实就是过个场……” 声音变得干涩了起来,低低道:“我,我们不会为难您,但,但上头有令……” “谁的命令?” “小,小的也不清楚。” 堂堂百户竟被杨满月的淡定从容骇得以“小的”自称,可见杨满月此刻的王霸气有多骇人了。 满月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心里冷笑,不管哪个蠢货找自己麻烦,给了自己一个刷名望的机会,只要过了今日,自己抄袭拼凑的一诗一词就要随着自己的名字响彻天下了! 与上次不同,自己这回要出名了,是真正的出名! 因为自己面对的是锦衣卫!!! 而且自己还是平民! 锦衣卫自开设以来制造冤假错案无数,可针对的大多是官员士人!如今自己一个12岁的小姑娘,一介草民无缘无故被指谋害锦衣卫暗卫岂不是要轰动全国?! 如此一来,不知多少平民会因此兔死狐悲呢!至于那些士人…… 呵呵,只会更加愤慨,因为大家本来就是死敌嘛! 所以自己必须吟点配得上气氛的诗词来,替自己刷声望的同时也是在扩大影响力,这年头诗词的感染力可不是一般强啊…… 第228章 你要弄死谁 人的名,树的影,这句话放在古代尤为合用。 因为这真是一个可以靠名头吃饭的年代。 特别是你不畏惧锦衣卫与太监的时候…… 满月被带上了马车,须臾功夫便在一个院落前停下来。 在门口一看不由有些乐了。 这个锦衣卫衙门看起来未免也太随意磕碜一些了,就是挂个牌子了事了。 看着这临时办公地点,杨满月忽然对这锦衣卫连最后一点的畏惧心都生不起来了。 那个百户好似也有些尴尬,可他也没法。除了两京的锦衣卫衙门威风些外,其他地方都差不多的。而现在,北京已沦入金人之手,所以比较威风的锦衣卫衙门也只剩下南京的了。 跟着那百户进去,满月看到了张谦,便福了福身,道:“见过张大人。” “不必多礼。” 张谦搓着手,一脸为难地道:“杨大家,我知道此事你委屈了,只是上头……” 话到这里却是没说下去,微微侧过头,小声道:“你,你在这里一日我们都不会为难你的……” “上头要你们做什么?那个王老汉真是你们锦衣卫暗卫么?” 张谦没回答,只低低道:“是要您写一份口供……” “哦?是什么口供?” 张谦红了脸,忽然不敢直视杨满月,令人拿过一张字条来。 满月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凝结。 暮时,反。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难不成是天子的意思?” 杨满月冷笑,“竟是要学宋高宗的莫须有么?” “哎哟!” 张谦吓坏了,“可不敢这样说……” 他眼珠子乱转着,“其,其实指挥使大人也不愿意,只是现在阉狗势大……” “如此说来,其实是侯公公要我的口供吧?” 张谦陷入呆滞,自己没说什么吧?她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此女才12岁就有如此才智,难道真如民间传说一样,是生有宿慧的大福之人? 杨满月偶尔听冷云谈起过他与侯景的过节。 其实说起来也真没什么恩怨,无非是冷云不孝敬他,把他的触手都从自己的冷家军里赶出去罢了。 冷云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却遭了侯景嫉恨。而且冷云此人冷傲,其他大臣多少表面上还给侯景些面子,可冷云却是理都不理他,这点让侯景恨得是牙痒痒了。 满月不敢说冷云做得是对还是不对,但她羡慕冷云的无所顾忌,或者说她羡慕他内心的强大。 无欲则刚! 自己顾忌太多,自然怕的事就多。 见张谦不说话,满月大概是明白了。 不由苦笑了一声,这个吕氏这招算是得贵人相处,总算让自己一尝意外了。 之所以说是意外,是满月觉得自己还没输。 杨满月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道:“侯公公要我写可以,但我要弄死一个人。” 张谦眼皮跳了一下,不知素来刚硬的杨任尔怎么一下这么好说话了?而且这是要污蔑她的未婚夫,谋反不但要凌迟,而且要诛九族的啊! “你,你要弄死谁?” “吴王妃!” “什么?!” 张谦吓了一跳,“你疯了不成?” “那吕氏害死我娘亲,害死我父亲,你说我疯没疯?” 满月斜眼望着张谦,轻轻道:“为了父母之仇,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所有的疑惑瞬间解开,张谦颤着声音问道:“那,那上回让我去你那的人也,也是?” 满月点头。 张谦一下就风中凌乱了,“那,那个王老汉的事其实也是……” “不错!” 张谦的脸色古怪了起来,心里暗道:“如此看来这个杨满月的福气应是用完了吧?吕氏想害她,结果被上面那位得到消息,如此巧合的事都有,岂不是正好证明她好运到此为止了?” “你,你这要求未免太……” “难办是么?” 满月呵呵一笑,“要污蔑自己未来的夫君来替自己父母报仇,张大人,你说我难不难办?” 轻轻一句却是让张谦身子一颤,他不由看向满月。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淡淡的,很冷。 那是对父母不共戴天之仇的志在必得。 张谦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随即又道:“你莫痴人做梦了。既然能寻着这借口把你弄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一定要你招的。” “你们就算对我凌迟,我父母之仇没报,我也不会招的。” “那总得为你家人考虑。” “以为这就能威胁我么?” 杨满月冷笑了一声,“我若按侯公公意思写下这东西就算能活着出去,也是要遗臭万年的。我的家人又能得什么好?秦桧不过是按照宋高宗的意思办事都被人唾骂几百年,而此时的冷暮时恰恰就是当年的岳武穆!我身为其未婚妻,检举揭发污蔑他已是没了人伦,人无人伦与禽|兽何异?!” 她冷冷笑着,“只怕出了这道门就是我身死之时,我的家人一样会被人打死!” 张谦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 一个女人,不,是一个小姑娘,一个才12岁的小姑娘。 她的淡定,她的清晰,让他害怕。 好似眼前的人是有神灵护佑着的,对于这样有异象的人,哪怕没之前受贿的关系他也不敢下手。 长期黑暗行走的人其实特别怕鬼,特别迷信。 张谦不敢把杨满月如何,也觉暂时是别想让杨满月招出些什么来了,便让人带她下去,好生看管了起来。 满月被关在了一个屋里,一番打量,不由感叹:锦衣卫的招待还不错嘛! 虽是家具简陋,但被褥什么都干干净净的,还有阳光的香味在上面,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马桶,啧啧,桌上还有热茶呢。 连纸笔都有,这哪里是坐牢?是来享福的哇! 她脱了棉靴也不愿多想,盖上被子倒头就睡,几个进来送饭的女婢看这情形又吓到了,忙去禀报。 张谦听后不由感叹:杨满月真乃女中豪杰也! 随即又道:“我看杨满月此人不凡,这回看似不幸,天道好似不在她那边,可奇人有异象,我等还是不要招惹这等上天宠儿,去弄些精美小菜来,再加一床被子,给她弄个汤婆子……” “大人,如今杨满月被我们弄来了,若是不上刑,恐怕她不会写……” “蠢货!你上刑她也不会写……” “那大人刚刚……” “我不过试探下……有些人不动刀子你就知道他是不是好汉了……杨满月就是这等人……上回她在衙门那样被打还能大笑,这等人你觉得她会屈服么?” “那我们去抓了……” “蠢货!我们抓了杨满月已得罪了袁杨两家,若是再继续抓人,恐怕要引起本地士绅的全体反弹……而且这是侯景跟冷云的恩怨,他不派他的番子出面却是让我们锦衣卫得罪人,凭什么?” 张谦冷笑着,“指挥使大人可是给了批示,让我们不许过分为难杨姑娘,这话你还听不出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张谦的表情瞬间凝结,过了半晌抬脚就是给了那人几脚,悲愤地道:“老子怎么养了你们这样一群蠢货?!这都不懂?!” 难得福至心灵,头脑清晰的张千户忽然感到了人生寂寞如雪,面对一群智商不如自己笨蛋下属可如何是好啊?! 或许该去找杨姑娘聊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小旗,慌慌张张地道:“不好啦!不好啦!大,大人,外,外,外面来了许多读书人,把这,这儿围了……” “什么?!” 张谦吓了一大跳,他们与读书人的关系是不好,可严重到包围锦衣卫衙门却是很少发生的。 因为锦衣卫是亲军,是直接受命于天子的,是天家的脸面,不到迫不得已没人敢包围锦衣卫,那等同造反了。 “马勒个把子,这是要造反么?” 张谦大怒,本来他们堂堂天子亲军如今要受制于东厂,被一群没卵子的东西管着已是够郁闷了,结果这群读书人还要来找麻烦,这是锦衣卫不发威,就当他们是病猫是吧? 怒气冲冲到了外头,却听到有人高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厂卫欺压良善百姓,杨满月发出此等豪迈之句非真豪迈,而是绝望!自知进了锦衣卫再难活着走出来,故而留下此等绝世之言!我等读书人,岂可坐视弱小受欺凌?!今日定要锦衣卫给一个说法!他们什么时候连老百姓也管了!” “是极,是极!” 一群读书人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与此同时跟随而来的百姓也是纷纷响应,千呼万喊声好似狂风过境般,竟是吓得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士动都不敢动。 张谦的腿一下就软了,他们虽是锦衣卫,天子亲军,可,可眼前的百姓起码有上千人,若是冲突起来,那可就成民变了! 到时侯景不会倒霉,可自己就要被拿去顶缸了! “这狗官是个千户!一定就是他下令抓了杨满月,父老乡亲们,杨大家办报社为我等穷人仗义执言,那可是我们民间的御使!如今她得罪人了,她的罪名叫莫须有,叫替百姓说话!父老乡亲们,这样的人会杀人吗?” “不会,不会,不会!” “释放杨满月!” “宦官走狗……” 第229章 再转移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在什么时代看起来都是真理的真理,在明朝却不见得受待见。 因为在明朝流行的孔孟之说其实已被明朝的奠定者进行了删减。 那个放牛娃在当上了皇帝后,便已接受不了“民贵君轻”的说法,让人对《孟子》里不符合自己利益,皇家统治的言论全部删除! 所以大明是一个极度贪婪的王朝,许多时候,百姓只是他们眼里的奴隶罢了。两宋300多年都没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可在明朝却是常态,甚至皇帝都被赶出了紫禁城。 跑到江南的崇祯大彻大悟了,因为一路上正是被上位者视为奴隶的百姓帮着他逃到了南京。这一刻,崇祯真正明白了天地间最伟大的力量不是来自于上天,而是人民! 自此,一旦发生百姓围攻朝廷衙门的事,那么被围攻的官员无论原由都要受到惩罚了。在崇祯看来,华夏的百姓是很能忍耐的,他们对官府很畏惧,能忍则忍,除非忍无可忍。 清楚国策的张谦双|腿有些发软,见几个小的欲与民众争辩,忙一把拉过,大骂道:“你们怎么办事的?!!” 说着便冲一群百姓拱手,“诸位,我等也是收到检举才带杨大家过来盘查,诸位请放心,我们锦衣卫绝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哈!你们锦衣卫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一个读书人狠狠啐了一口,道:“那个王老头是不是你们的人我们管不着。可这事再明白不过,那天那多人一起吃了柴桥杨家小铺的卤煮,甚至包括死者的亲人,大家都没事,偏偏就那老头出事了,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那老头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不错!” 一个高大汉子连连应和,“我看霞浦那户人家非良善,这分明是想讹人!不然这么急着下葬做什么?!还有,杨大家又不是神仙,你们说她谋害王老头,难道远在小港的杨大家算准了那天王老头会去?还偏偏就给她一个人下毒?据我所知,那梅三娘与何大牛与杨满月非亲非故,他们为何要替杨满月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之事?!” 面对民众的质问,张谦汗都下来了,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他也知道杨满月是冤枉的好不好?! 可问题是现在是上头的人想借着杨满月的嘴扳倒冷云,这事已牵扯到朝堂上的势力角逐了,就连他张谦都只是其中一个小虾米,随时都可能被他们捏死。 心里把那些没卵子的东西又暗暗骂了一遍,刚抱歉打算继续安抚呢,却见那边来了一队人马,从车里下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拂尘,左右一甩,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哎哟,我说张大人,你这儿今个儿可真热闹啊!” 马融? 张谦呆愣在那儿。 这没卵子的东西过来干嘛? “杨满月在你这儿是吧?嘿……” 张谦拿出一张文书来,“那王世成是东厂的人,张大人,还是把人交给我们吧……” 哄闹的百姓呆住了。 怎?怎么?才来一会儿的杨满月又要是镇守太监府了么? 还有那死了王老头到底吃几家的饭啊!! 张谦两眼瞪得老大,尼玛,这也太会扯了吧? 只是之前要他们锦衣卫抓人,现在又要弄回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 张谦看了眼前的民众一眼,觉得现在把人交出去才是最合理的。 至于这死太监会不会对杨满月做什么他却是管不着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甭管那位侯公公是要做什么,总之杨满月这个烫手山芋不能烂在他张谦手里。 短短半天,张谦对杨满月在本地的声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还好上回小公爷在啊!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好,打得妙啊!不然自己现在恐怕乌纱不保了。 挥了挥手道:“去把人带出来。” 须臾功夫,杨满月就被带到了门口。见到杨满月出来,民众一阵骚动。 “杨大家出来了!” “杨姑娘,莫要怕!” “我们都是替你讨公道的!” “诸位……” 杨满月还未来得及回话,那马融便发话了,“诸位宁波的父老放心,杂家与杨大家可是熟人,不会为难她。现在人死了,与此相关的人总得查问下,诸位也莫让杂家为难哈!这可是侯公公的意思……” 他说着便冲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一挥手,立刻就有一群手持刀剑的人过来,威胁之意再是明白不过。 民众虽是人多,可面对明晃晃的尖刀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满月见几个书生蠢蠢欲动,忙高声道:“马公公说得有理!诸位父老的厚爱满月心领了!可满月在此恳请诸位速速离去,尔等今日之举已是不妥,还是早些回家,莫使月成罪人,满月感激不尽!” 杨满月说着便是深深施了一礼,然后便是冲马融道:“马叔叔,有劳你了……” “别……” 马融一改之前客气的嘴脸,很是冷淡地道:“杂家当不起你叔叔……” 满月心里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知道马融这是准备忘记大家的友谊翻脸了。 难怪人们都不喜欢太监呢,的确操守不行。 前不久还跟自己把酒言欢,恨不得认个干亲;可这会儿侯景要对付自己了,却立刻翻脸了,竟是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 杨满月在心里冷笑,任由几个侍卫将自己拉上一辆车,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好似认命了一般。 群众本能得又愤怒了起来,他们虽没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却是默默地跟上了这支队伍,想看看这个死太监到底想把杨满月怎么样。 到了这一步,就是普通民众都察觉出阴谋的味道了。 那个王老头现在又是锦衣卫的暗卫又是东厂的番子,尼玛,咋不上天呢?! 瞎子都看出来,有人是借着这事想收拾杨大家啊! 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王妃了,毕竟现在城里不少人都说杨大家是袁家五姑娘生的,而五姑娘则是被吕王妃害死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杨大家有此大难,那吕氏都难逃干系…… 第230章 请用刑 看着人群远处的张谦不由冷笑了声,忽然感到了一阵痛快。 他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和太监是不同的。 也不知侯景这回是派了什么人过来办这事,总之这人脑子看起来有点问题嘛! 虽说百姓围攻锦衣卫衙门自己可能会倒霉,但若是自己有足够强大的理由也可以说成是百姓造反。毕竟锦衣卫再不济那也是天子亲军,围攻天子亲军,等同造反。 可太监算个什么? 他们来地方上最大的职责其实是帮天子办私事。比如监督各地的矿场,织造,为天子弄点零花钱。这个行为一直受到大臣们诟病,因为这些太监往往为了立功会大肆盘剥百姓,又因其身份特殊,当地父母官也无法对其形成掣肘,很是威风的存在。 不过再威风又如何?历史上因引起民怒被百姓活活打死的太监可不少了,区区一个家奴被打死了,天子自然没法计较,还得下诏罪已。 说白了,锦衣卫还是编制人员,而公公们…… 呵呵,抱歉了,你们就是天子私人掏腰包养的奴才,被打死活该。 如今侯景势大,压着他们锦衣卫很是不好过,其态度嚣张从杨满月这事上就看得出。好在锦衣卫的头儿是个有追求的人,不甘心被一个没卵子的压着,所以说,杨满月只要还在锦衣卫系统里反是安全的。 而眼下人被押到太监那边去可就不好说了。 张谦很清楚这点,所以他期望马融能对杨满月小小用刑下,只要一旦用刑了,那么等着马融他们的将是宁波百姓的怒气以及乡绅的反扑。 最关键的,他得到消息,侯爷这几日要回来了呢,若是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被人抓走了,呵呵…… 张谦越想越可乐,回到屋里后,便让人写了一封信给京里的指挥使大人…… 也许这次可以好好打击下侯景了…… 张谦这样的粗人能想到的事杨满月自然也想到了。 镇守太监忽然来提她,她便知自己这关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特别是刚刚一番试探,马融冷淡模样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坐在车里的满月看着身边几个面无表情的番子,心里冷笑。 吕氏这回该开心了吧? 不过若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那她真是太天真了! 还有那侯景…… 也是蠢货一个! 他以为自己是严世蕃么?有个当首辅的爹? 明朝不少大臣死于太监之手,出了那么多权宦,可以说太监与文官集团是天生的死对头,从土木堡之变王振到九千岁魏忠贤,文官们与太监们可谓是不死不休了。 冷云虽是武将,可到底是大明的标杆,那些朝堂里的大臣虽提防他,可绝对不想去当秦桧。像这种诬陷的手段,若是没朝里文官支持,想随便弄死一个侯爷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侯景也是个拎不清的,想以此扳倒冷云,真不知他那脑子里塞得是什么。 一路无语,到了镇守太监府,杨满月被关进了太监府里的大牢。 牢里暗沉沉的,到处都是腐朽的味道。不过看她现在待得这牢房应是属于条件不错的了,起码还有床,恭桶与一张小桌子呢。 满月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她知道等会一定会有人来审她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马融便来了。 杨满月从牢房里出来,在马融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马融才道;“杨大家,咱也算是有些缘分了,想来你为何在这里锦衣卫的那群人已跟你说了。既是有缘,杂家也就不为难你了,你还是速速按照我们的意思办了,免得吃皮肉之苦。” 满月冷笑,“我不知公公在说什么。” “你!” 马融大怒,他看见了杨满月眼里刻骨的鄙夷,这触痛了他! 果然,她也是装的! 杨满月现在没空来理会马公公的心情,只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要怎么做才好。 “公公又何必动怒?” 她笑了笑道:“其实刚刚在锦衣卫里我便对他们说了,要我写下你们需要的东西可以,但我要弄死一个人。” 马融的怒气一下就没了,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只要好好配合,杂家必不为难你。说,你要弄死谁?” 心里暗道,到时弄不弄死都是杂家说了算,只要你写下东西就好。到时得了脸面,还不得升官了? “公公不是应最清楚么?公公为何会去归林居?” “你!!” 得意着的马融立刻傻眼了。 呆愣了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大骂道:“杨满月!杂家念你年岁小故而对你处处客气,可你倒好!这是在戏弄杂家么?!看来不给点厉害你瞧瞧,你是不会老实的!左右!” “在!” “上夹棍!” 满月冷云瞅着马融,一字一顿地道:“公公真不念旧情?” “杂家与你有何旧情?” “如此……” 满月笑了起来,“那满月就问心无愧了。公公请用刑吧……” 她说着便是主动伸出手,一脸的无所谓,好似是等着按摩而不是上刑罚。 她如此作态,马融倒是有些踌躇了。 挥了挥手,又劝解道:“杂家是念你情的,可你也要想想杂家的难处,是不是?杨姑娘,哎哟,我的小祖宗,你的脾气咋就这倔?以你的脑子还想不明白今天这事是怎么回事?不是杂家为难你,是……” 他指了指上方,“要为难你!” “再说,你本就是被替嫁的,冷云那属于强抢民女,你又何必替他守口如瓶?再说了,他那也是利用你。你想想看,冷云什么人啊?才20出头已是侯爷,将来早晚就要升国公的,他能甘心娶个乡下丫头?杂家可是听说,那冷老夫人有意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侯爷,就等你这个命硬的过去镇下,晚点再把你下堂……” 满月看着马融,不由感到好笑,“公公,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只要你们帮我弄死吕氏,我自然会替公公效劳,你们不觉这买卖很划算么?” “哼!” 马融冷了脸,“看来你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现在是你同意也得写,不同意也得写,我劝你还是乖乖写了,免得连累无辜!” 满月一眯眼,眼里射出两道寒光,一字一顿地道:“若伤我家人,友人者,我会他生不如死!” “杨满月,逞口舌之利。杂家再给你点时间想一想,你可逼杂家对你动手……” 杨满月默不作声,起身回了牢房,道:“去给我买只烧鸡来,对了,还要酒,嗯,还有笔墨……” “你?你肯写了?!” 第231章 痛不欲生 “啧啧,公公可真是大手笔,这梅子酿起码是8年以上的陈酿了。” 满月喝了一口酒,火|辣的味道在味蕾散开,须臾间,将牢房里的潮湿驱散,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又扯下一个烧鸡腿,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道:“这烧鸡隔夜再回炉,这店家可真是歼商。” 马融嘴角抽了下,心里暗道:“你都阶下囚了,还挑剔什么?” 满月吃了几口,忽然一脸奇怪地问道:“公公还有事么?” “你,你不是要写,写些东西么?” 满月恍然大悟,“哦!公公也看凡人成圣传?” “啥?” 马融的脸迅速阴冷,一把夺过满月手里的鸡腿,大怒道:“你是在戏耍杂家?” “我已经说了,公公只要帮我弄死那个人,我就写。” “少他|妈给老子讲条件!你以为你现在有得选么?!” “啧啧……” 杨满月摇着头,目光落在某太监不可描述的位置,讥笑道:“老子?你要当谁老子?” “你,你……” 这下算是戳到马融痛处了,尖叫着道:“来人,来人,给,给,给我打!” “我以前总觉太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他们迫于生计被父母卖了,那一刀哪里是这么好挨的?好多人挺不过去就死了……就算入了宫,也是从苦最脏的活做起,庶民尚有法可依,可太监的生死富贵却全在主子一念间……” 杨满月任由人将自己架起,对于即将到来刑罚好似根本无所谓一般,继续道:“可今天我见了马公公如此,方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因身有残疾不可怕,可怕的连心都废了。公公前几日还与满月感叹缘分奇妙,今日却是要向满月下黑手,如此不知廉耻,与残废何异?!” 说着便是仰头一叹,“难怪世人厌恶阉人,原是如此……” “好一张利嘴!” 马融气得面皮都扭曲了,面对杨满月的冷嘲热讽更是怒急攻心。 他要上位就得巴结侯景,不,准确说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侯景是什么人?就是管他们的,他敢不听他的命令么?不但要听,还得把差事办妥了。 太监还是待在宫里比较好,不然离着天家远了,以后谁还记得你? 冷云是厉害,可他们的老祖宗更厉害不是?那可是伺候在天子身边的人,连太后都对他委以重任的人,如此恩宠,相比一个被打发到海边的侯爷,那就是天一样的存在。 马融自觉自己没理解错,虽开始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前程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特别是他觉得自己也讲了情义了,而这杨满月不知好歹,居然讽刺自己没卵子,妈蛋,士可杀不可辱! “给杂家掉起来,给我狠狠地抽!” 他阴笑了下,“记得给我沾上盐水,我到要看看名满宁波的杨任尔骨头是有多硬!” 满月冷笑,“公公,尽管打我,打了我,我怕你活不到明年了呢……” 说着又是一叹息,低低自喃道:“何必呢?你不打我还能吃到年头上的甜饭……可打了我,我怕你活不过三天……” “你少他|妈的给我故弄玄虚!” 马融心里涌起一丝烦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打,给我狠狠地打!小娘皮,不给点厉害你瞧瞧,你当东厂的人都吃素的?!” 几个魁梧的汉子已把杨满月捆在了木架上,听到马融的命令后,便取来一盆水,在里面倒上了盐,杨满月脸上平淡,可心里也是害怕。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露出胆怯,要用苦肉计,就必须激怒马融,对自己用刑,只要自己熬过去了,那自己就是受阉宦迫害的可怜人了,到时名动天下,朝里必会派人下来彻查此事。 毕竟,自己一介平民,还只有12岁,忽然说自己害死锦衣卫与东厂的双料暗探这也太夸张了好么?如此一查,那就有可能带出吕氏来,她这回像自己下手被有心人利用,给了她一个助攻。 可她一定想不到这个助攻也是她杨某人的机会,所以她还没有输! 错有错着,这大概是给父母报仇最好的机会了! 鞭子很快落在了身上,抽心的痛感如碾子一般碾压过身体,她轻哼了一声,须臾间,豆大的汗珠已是落下。 马融冷笑,“打,继续!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满月呵呵一笑,冲着马融就是吐了一口口水过去,“呸!阉狗!想让我污蔑侯爷,你做梦!” “好好好,是个嘴硬的!” 马融歼笑着,“啧啧,你说要是那个人知道你在这里挨打会如何?” 满月冷哼了一声,道:“还能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你以为我怕这些?” 说罢便是呵呵一笑,道:“说起来,那阎王殿的风景倒是不错。世上有人挑唆是非,诬陷他人者死了以后要下拔舌地狱,啧啧,那叫一个惨啊!舌|头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拔下来,若是在阳间人就昏迷过去了。可在阴曹地府里却是求死不能,这边舌|头才拔下来又生出新的来,再拔再生,周而复始,片刻不消停,真真是悲苦……咦?你们怎么不打了?” 几个行刑的人只觉脖子背后发凉,杨满月死而复生的事全宁波人都晓得。自打她那首诗传出后,她的往昔也被好事者给扒拉了出来。 死而复生这种事自然是传得最厉害的,奇人有异象,这在普通百姓看来就是这个12岁女娃子最不寻常的地方。 几个狗腿子自然也是听过这事,一听杨满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顿时吓住了,竟是不敢再行刑。 马融的脸色也有些发白,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迷信,心里怎能不害怕? 一时间竟是呆愣在那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一把从几个狗腿子手里夺过皮鞭,狠狠抽向杨满月,“好个狡猾的东西!以为这样就能吓得住杂家么?呵呵,地狱?还拔舌地狱?!杂家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是人间地狱!” 他说罢便扔了皮鞭,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皮裹来,一摊开,饶是满月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可还是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刚刚那几下已是把她抽得浑身生疼,衣服上也已有了血印子,她能谈笑风生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撑。而用盐水浸泡过的鞭子此时正在慢慢发挥功利,身上好似有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在凌迟着她,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落下,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现在…… 马融手里的长针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在击打着她的意志力,她不由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了?万一死在这里头,岂不是得不偿失? 马融一脸阴笑,拿这长针走到杨满月跟前,阴冷地道:“我听说你们姓杨的骨头都很硬,啧啧,你我看这针,可都是银针,一针下去,血都不怎么流,宫里的人做错了事都用这个扎,既不会显得难看,还能叫人痛不欲生!” 话音落,一股尖锐的疼痛如海啸般涌来,只见马融一下把针扎入满月上臂,针头尽没,竟只剩下一点点留在外面。 那马融轻轻转动着另一头,杨满月感觉到那针尖在自己的骨头上转动着,轻轻一下都会让自己痛不欲生,恨不能立刻死去,大冷的天,浑身已是被汗水湿透,眼前也开始模糊,过分的疼痛让她意识模糊。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保持着清醒,看着马融的眼神好似在看死人。她没发出任何声音,心里的仇恨在支撑着她。 如果这世道就是这么黑暗,那么就用我的血给世界带来一点亮光吧! 她杨满月从来不是英雄,但她也拒绝向小人低头! 疼痛好似变得麻木,她看着牢房一侧那小小的窗户,在昏迷前,竟是无意识地笑了。 看着昏迷过去的杨满月,那诡异的笑容令马融感到一阵阵心虚。 一个女人受大刑不求饶不说,竟是一声不吭,这股硬气即使他这样无耻的人都感到敬佩了。可敬佩不能让他升官,讨得老祖宗喜欢,所以他还得继续得逼迫杨满月就范。 一盆冷水泼过去,杨满月悠悠转醒,疼痛立刻如涨潮的海水顷刻涌来,击打着她每一根神经,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马融那张如死人一般的阴狠脸出现在视线里。 “想清楚了么?写还是不写。” “呸!” 她啐了他一口,冷笑道:“我写了就是一个死字,你以为我傻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继续给我打!” 皮鞭再次无情地落下,几次晕厥后,行刑的人累了,而马融显然也不想让她这么快死掉,让人把她从木架上放了下来,丢进了牢房。 杨满月倒在牢房湿冷的地上,疼痛如蚂蚁一般啃咬着她,可她的脑子却是越发清晰起来。 夜色渐渐降临了,牢房里变得黑暗,只有一点点月光可以透过那小小的窗户洒进来。 她倒在地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久,才听到一声小的不能再小的叹息:烈士不是那么好当得啊…… “你这小鬼倒是有些本事,如此大刑都不吭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谁?!” 第232章 隔壁的狱友 满月吓了一跳,朝着黑暗处看去,“谁在那里?” 一张布满沟|壑沧桑的脸慢慢出现在木柱子后,在隐隐约约的月光下,更显几分狰狞。 “你,你一直在这儿?” 满月有些惊悚,这儿的牢房就像是一个个木格子,中间并未用墙隔开,而是用的木头。此时对面那人拨开了挂在牢房上的布条,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烧鸡和酒道:“你现在也吃不下吧?不如便宜了老汉。” 杨满月嘴角抽了下,忽然道:“你这布一直遮着么?” “桀……” 那老头发出一声怪笑,“老夫虽在此地关了好几年,可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非礼勿视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再说……” 他把杨满月上上下下一打量,“一个干瘪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你!” 杨满月大怒,“你还是干瘪老头呢!” “哈哈!” 那人一阵笑,“还有力气骂人,看来马融年纪大了,心也软了,都没下死力气啊!” 他说着忽然扔过来一个东西,道:“点上。” 满月爬过去,一看竟是半截蜡烛和一个火折子,不由有些好奇了,“你怎么得罪他了?” “我没得罪他,不过碍着人道了,那人又不想杀了我,想让我看他威风就把我关在这了。我说你这小丫头怎如此多事?到底给不给老汉吃?” 满月撇嘴,忍着疼痛爬回到桌子边,把蜡烛点上。橘色的灯光慢慢驱散了黑暗,带出了一点温暖。 把烧鸡与梅子酿拿过去,递给那老者道:“你吃吧。” 老者也不客气,一把拿过烧鸡,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没几口,忽然道:“这梅子酿很烈,老夫赏点给你洗洗伤口。” 满月有些无语,明明是我给你的好吧?怎么变成你赏我了? “不必了,您喝吧。” “拿着。” 老头扔过来一个小瓷瓶,“看你还算顺眼,这就送你了。” 说着便又侧过身去继续吃喝了起来。 满月捡起那瓶子,打开一闻,居然是治伤的草药,心里不由好奇起来,这老者好东西不少,显是身份不一般。可既然是有权势之人又怎么能被困太监府呢? 想了想,觉得这位老人家可能是被绑架了。按照正常司法程序,镇守太监府其实没权利关押任何人,包括自己! 身上的伤口很疼,微微动一下都疼得她倒吸凉气,忍不住骂起来,“娘的,这群没卵子的东西说话娘里娘气的,下起手来倒真狠!” “噗!” 老头的笑声传来,“哈哈哈!你,你最多十一二岁吧?一个姑娘家满口粗话,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神还有雷霆一怒的时候呢!更何况我就一凡俗?被打这样,不骂他们才怪。” “有趣,有趣,哈哈,老夫很久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老头喝了口酒,打了个饱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才12岁,说说,怎么得罪他们的?他们要你指控谁?” “您老人家耳朵不错嘛?行刑的地方离着这儿还有些距离呢……” “嘿,好说好说。啧,这酒真不错,你可真机灵,把他们耍的,还知要点东西吃了再受刑……” “老先生,您若吃饱了就睡吧?我可要上药了。” “你有钱么?” “嗯?” “有钱的话在这里也舒坦。” “啥意思?” 老头忽然拉住柱子,浑浊的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恐怖,幽幽的,沉沉的,“明天会有人来送饭,你若有钱让他们给你带些东西,啧啧,他们要你诬陷人,暂时是不会让你死,可你要不做些准备,老夫怕你撑不过去……” 满月无语,这家伙坐牢都坐出经验来了啊? 忍着疼痛勉强起身,把之前落在地上的斗篷挂了起来,道:“多谢老丈提醒,您的情满月记下了。不过我看贿赂之事也就不必了,不过2天,他必求我出去。” “哟?看来你不是普通人。” 满月一眯眼,一把拉过斗篷,目光在老者身上来回扫着,忽然道:“你也是阉人?” “听出来了?” 老者拍了自己一下,“这习惯怎老改不了?” 一个上扬着的“哟”字,除非娘娘腔,一般没男人会这样说话。 杨满月一听这个哟字,就想起了马融,只是试探下的,没想到自己这狱友还真是一个太监。 “你,你怎会?” “奇怪是不是?不过我劝你别打听,不然小命不保。” 老头说着便把自己那边的布给拉了起来,“吃饱喝足,睡也!” 杨满月慢慢地踱回床边,心里满是疑惑。 这老头虽是形如枯槁,如乞丐似的,可那眼神,那气质,绝对是掌握过大权的…… 那么问题来,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被秘密关押在这儿? 坐了下来,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可偷窥到自己后,意念一动,手里便多了一个瓶子以及棉布。瓶子里是上回受伤后大夫熬得中药洗剂,自己觉得不错,就让人多熬了些,偷偷放在瓶子里,保存在了系统的储存空间里,想着以后受伤也能用,反正空间是有保鲜功能的嘛!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又要用到这玩意了。 想想自己的大明之旅,不由苦笑。 人家穿越,她也穿越。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皇妃的,起码也是富家千金。就算是与她一样是农家女,那也能靠自己双手改变命运,把一群奇葩极品收拾的妥妥帖帖的。 可再看看自己呢?条件是改善了,可动不动就被上刑罚,这都叫什么事啊?! 剧本一定是搞错了,自己的这些对手未免也太强大了。 龇牙咧嘴地用棉布把伤口都擦了一遍,又把冷云给的伤药从空间里拿出来给自己涂了一遍,上好的金疮药带来清凉的感觉,疼痛总算是减轻了许多。 又起身将斗篷拿来,衣服都破了,实在有些不雅,而且这里面太冷,有个斗篷好歹能遮盖下。 弄好一切后,又看了看床上老者给的伤药,想了想便丢回了空间。 她虽有疑心,但不排除别人真是好心,所以还是藏起来,免得大家尴尬…… 忍着痛,裹着斗篷躺了下来,看着窗外,心里暗暗祈祷:“大叔,你可得快点啊……不然,我可能真得撑不住了……” 第233章 死无全尸 到了半夜的时候,杨满月感到自己浑浑噩噩的,浑身无力,她知道,她应是发烧了。 想了想,便是咬牙起来。 马融有意整她,既不给吃的,也不给水喝,不过这些对杨满月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一来她有储存空间,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她都习惯在里面装上钱,药以及吃食,所以只要避开人耳目,弄点吃喝的东西是不成问题的。 即使没储存空间,她还能从系统里购买食材呢,有些食材可不需要处理就能吃的,比如水果。 再退一步,实在不行她还能退回到种田空间或者学习空间里,不过学习空间却是不大好去,因为进去了不过一次小考她是出不来的。 而且她行苦肉计,就是要扳倒吕氏。一进学习空间,时间一长,身上的伤就好了,那她岂不是白吃苦了? 不到最后,她是不会进空间的。 靠在监狱的墙上,身上除了疼外还痒得厉害。尽管是冬天了,可这牢房里却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她睡得那个小床板上堆得稻草散发着一股霉味,满月总觉得里面有虫子在咬自己,即使斗篷裹得再紧也觉不舒服。 果然,想当烈士不是那么容易的。 靠在墙边四下偷偷打量,好在床铺所在的位置不是那种木柱子,而是实打实的木板,这样做的目的大概也是怕犯人被隔壁狱友杀死吧? 毕竟如果是木柱子的话,大家睡着了,一个手伸过来就能弄死人了。被偷偷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是该死之人,只是在此之前却还有压榨的价值。 在价值被榨干之前,估计这里的公公们也不会让人死了。 偷偷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肉包子吃了起来,身上有伤,雪菜包子是不能吃了。 空间的保险功能强大,东西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这不,还是热的呢。 满月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她感觉自己现在有些发热了,这只能说明自己的免疫系统正在与入侵的病菌在做斗争,伤口可能有些发炎了。 这个时候她必须强迫自己吃些东西下去,让身体有足够的营养对抗疾病。 光吃包子还不行,她又从空间拿出一个竹杯,里面装得是银耳汤。侧着身,偷偷地吃着。 “什么味道?” 就在她吃得专心的时候隔壁牢房忽然传来那老头的声音。 “怎么好像是肉包子的味道?咦?我好似还闻到了银耳红枣汤的味道……” 说话间一双手忽然从那边伸过来,“味道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丫头,你是不是在偷吃东西?” 拿着包子的满月张大嘴|巴,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一块包子皮掉了下来。 尼玛! 这,这人属狗的么? 连银耳红枣汤都闻得出? 而且他半夜不睡觉的么? “直娘贼!这笼子间距弄这小作甚?哎哟,老夫的脸卡着了,快来帮帮我……” 杨满月无语了,一口把包子塞进嘴里,两三口就把银耳汤喝光,把东西扔回空间后,裹上斗篷,倒头就睡。 “哎哟!臭丫头,你想装睡是不是?我不管你东西哪来的,见者有份,老汉我饿死了,你若不给我吃,我就告诉这儿的人是……啧啧,你以为你装睡就有用了……” 老头见杨满月装死,喊了半天也不理自己,想了想后,忽然喊道:“啊!非礼啊!” 杨满月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怒了,“你一个臭老头,还是个死太监,谁要非礼你?!!” “哈哈,不如此说你怎会起来?” 那老头笑得特别猥琐,很y荡的样子,满月实在想不通,一个太监怎能有如此猥琐的笑声,简直没天理! “你这臭老头,怎如此猥琐?我看你还得再被阉一遍!” “哈哈!” 那边传来老头的笑声,“你这小女娃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啊!” 顿了下又道:“你在偷吃吧?啧啧,我也要吃,不然我就说你非礼我……” “……” 2个肉包子外加2个雪菜包子给扔到了对面。 “有毒的,你不怕死就吃好了。” “还是热的?” 那边传来惊异的声音,“你莫不是会什么袖里乾坤的法术?你之前说自己去过阎王殿是真的?” 老头连连惊呼,随即传来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啧啧,好吃啊!这手艺比御厨还好啊!” 这老头真不讲究! 满月嘴角抽了下,如此不合逻辑的事居然就这样自言自语地揭过去了,这老头要么精明过人,要么就是二傻。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忽然又道:“你的银耳汤呢?老汉我好几年没吃了,给我也来点……” “我说……” 杨满月怒了,“这可是牢房!!弄点包子进来都不易了,你还想银耳汤?!” “没有吗?我刚刚明明闻见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 杨满月忽然发现自己对这老头有些没法,冷哼了一声道:“我包子都给你了,你爱吃便吃,不吃拉倒,本姑娘要睡了!” 说罢便是躺下,从空间里拿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后便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老头的嘀咕声,“不给就不给呗……你这小鬼有点手段,啧啧,谢啦!老夫若还能再见天日,必不忘你赠食之恩……” 老头嘀咕完,牢房又陷入了安静,估计也去睡了。 杨满月迷迷糊糊地也陷入睡眠,过了好久,也不知是几时了,忽然被人拉扯起来,睁眼一看,却见马融那张脸在跟前放大。 下意识地看了看牢房上方的窗户,外面白光大现,原已是天大亮了么? “哟,你很精神嘛……” 马融阴阳怪气地说着,“怎么?想好了么?要不要把侯爷欲谋逆的事写下来?” 见杨满月还是不说话,马融冷哼了一声,道:“杨满月,你可是聪明人,杂家劝你还是配合些,识时务者为俊杰,昨天只是一点开胃菜就把你折腾得去了半条命,你这花骨朵儿一样的可人儿能受几回大刑?啧啧,杂家看着都心痛啊……” 杨满月冷笑,“那公公您歇息歇息,不要拷打满月,自然也就不会心痛了……” “噗!” 隔壁牢房传来老头的嗤笑声,“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马融的脸一下就扭曲了,冲着牢房那边大吼道:“晁粟你这老狗不要多事!” “哟哟哟,生气了?那就杀了老夫啊……” “你以为我不敢么?” “是啊!没侯景那条大狗的命令你这小狗崽哪里敢杀我?” 马融的脸涨得通红,指着牢房那边道:“晁粟,我不杀你,但我能打你!” “嘁……” 老头发出一声不屑,声音忽然威严了起来,“兔崽子,你打我打得还少么?杂家在先帝跟前伺候的时候,什么阵仗没见过?你这狗也就会叫叫,还不如人家一小姑娘呢……啧啧,人家这小姑娘受如此大刑都没哼一声,瞧瞧你,几句言语挤兑就受不了了?” “你这老狗!” 马融咬牙切齿地道:“你莫要张狂,待我来给你紧一紧骨头,看你到时还能不能笑得出。” “哈哈!正好,老夫骨头紧得也难受了,你来给我松一松……” 杨满月被放下了,几个人出了牢房,隔壁传来一阵响动,满月跑到边,抓着柱子往隔壁看。 但见一年约60左右的老者被他们拖拽了出来,那一头花白头花也被拉扯着,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老者的脸。但就从背后看,却觉这老太监很不不凡,有股说不出的贵气。 “慢着!” 杨满月喊道:“如此老叟你们也下得去手?” 说罢就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太监打太监,真是好玩。如今这没卵子的东西斗争也都这么激烈了么?” “你说什么?” 马融回过身,见满月一脸讥笑,顿时怒不可遏! “啧啧,你还真容易生气啊,马公公。” 杨满月继续不要命地毒舌着,“说起来,有的太监是真可怜,有的太监却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下面被割了,礼义廉耻也被割了,哎哟,以后死了少个部件的,那叫啥?死无全尸啊……啧啧,马公公对我如此厚爱,我来日一定让马公公有个全尸……” 马融气坏了。 这话恶毒到极了。 国人重死轻生,哪怕是个太监也不希望自己少个东西去下葬。所以阉割后,会把割下来的东西用石灰阉起来,好好保存,就等来日死的时候一起下葬也好有个全尸。 而杨满月这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那意思就是:有本事杀了老娘,不让老娘出去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不管杨满月做不做得到,可对一个太监来说这样的威胁绝对是最恶毒的诅咒! 当下甩开那老者,走到杨满月跟前,打开牢房,一把拉过杨满月,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下去,骂道“ 入你娘的,杂家对你客气你当福气是不是?” 就是现在! 满月眼里寒光一闪,意念一动,刚想弄把匕首出来,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不,不,不好啦!侯,侯,侯爷打,打,打进来了……” 须臾功夫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来到跟前,上气不接上气地哭喊道:“干爹,反了,反了,刁民造反,冷云冲进来了……” 第235章 赏他个热血沸腾 入了宁波地界,空气明显潮湿了起来。不过好在天公作美,积雪在前几日就消融了,起了几个大太阳后,不但潮湿气少了许多,路也好走了。 在一条通往定海县的官道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快速前行着。 为首的男子行了没多久,忽然打马而回,到了一辆马车边道:“侯爷,已看到定海县县城了,等去交接了公务就能回小港见到夫人了。” 车马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嗯,去看一看便回府。” 青云不由吐舌,侯爷可真为杨姑娘着想。先去看了她,立刻回府,免得老夫人不开心,到时为难杨姑娘。 坐在马车里的冷云慵懒地靠在软垫上,连日骑马赶路让他有些疲惫,左右已到了定海,索性便下了马改坐车,正好小息会儿,免得显自己太憔悴。 想起这个,冷侯爷有些内伤。 素来不是太在意自己外表的他最近有些忧桑。 这回入京,听说了一个老夫少妻的故事。听完后,心里感到有些焦虑。 原来老夫少妻和和美美只是个传说,真实的情况是那个少妻没几年就嫌老夫老了,竟是跟人跑了。 当时听到便觉心里不舒服,觉这女子简直可恶极了。 既然嫁了,哪怕是个老夫也得过下去,哪能喜新厌旧? 再一想,就想起小东西了。 顿时不安了起来。 自己如今年富力强的,可再过二十年呢?到时自己40多了,可那小家伙才三十出头,到时会不会嫌弃自己? 冷侯爷一下就开始烦躁了,忽然对自己容貌在意起来。 可以某人的闷|骚性格像这样羞耻的问题自然不会去开口问,想了好几晚没想到答案后,便想着早早回去,以后出来也把她带着,不让她有机会和别的雄性在一起,这样就安全了。 虽愉快决定了,可某男的潜意识显是因为那个老夫少妻的故事有了危机感,本想直奔归林居的,可想了想还是换上了马车。 风|尘仆仆,还颇为憔悴的,去见佳人未免不妥。 想起那个小东西机灵的样子,靠在软垫上的男子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便觉这车马走得太慢,还是骑马快些。 正在闭目养神着,外面又传来青云的声音,“侯爷入县城了……” “嗯……” 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坐了起来,挑开车帘一看,果是定海县到了。 到了定海县交接下便能回小港了…… 武将回来总是要报备的,虽已是一方诸侯,可在大明的体系内,武将总是要受到文官牵制的。比如外出归来,总得去报备。 放下窗帘,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后,一支金累丝蜂蝶赶花钿展现在眼前。冷云摩挲着花钿,细细端详了一会,嘴角多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这是用一根窄金条做成的一道弯梁,素边丝掐出了牡丹,桃花,杏花,游蜂与粉蝶的轮廓。再以薄金片打作蜂蝶躯干;花心,花瓣,翅膀则用了平填细卷丝,再以镶嵌,攒焊为一个个小件,最后再以螺丝,抽芯等工艺将蝴蝶,花朵窜连起来绕在梁弯上,看起来似是蜂蝶轻挑花朵而去,粉蝶正落于花间,好似采|花。 而那对游蜂敛翅将落而未落的样子更是使这首饰看起了清雅不俗。 一个首饰不知要耗费一个工匠多少的心思,而能将这多技法用在这小小花钿上的人显不是一般人。 这花钿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艺人大匠的最新作品。他第一眼看见便觉这花钿灵动极了,和自己小东西极搭,这样的东西自然得属于自己的小东西。 可好死不死的,宫里的侯景也看上了这东西了。不过自己是什么人? 一个没卵子的东西学人娶老婆,还想抢自己老婆的东西? 一想到一个阉人居然要将如此灵动的东西给他的小妾戴,某个闷|骚冰块就觉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难受怎么办?咱侯爷可不委屈自己,这东西在他看来就是为自己的小东西打的,撒出大把金钱后,直接将来买东西的两个小太监扔出门外,带着首饰大摇大摆的就回宁波来了。 区区阉人也敢抢他冷云夫人的东西,没打死他算是给天子面子! 想起这东西的来历,某男心里微微有些得瑟。 他能给小东西天下最好的东西,只是大了几岁怕什么?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花钿,想起她等会看见这东西的高兴模样,某个冰块便觉心里洋溢着一难以言说的块感。 好似幸福,又好似虚荣,小东西那崇拜欢喜的模样在眼前闪现着,坐在车里某侯爷居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将东西收好,刚放进袖子却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在高声呐喊着什么,这令他感到有些奇怪。 总不会又有倭寇吧? “杨大家被锦衣卫带走,后来又被镇守太监府太监带走,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看杨大家这回凶多吉少了,诸位,杨任尔可是我辈中人,那首诗你们听到了么?去留肝胆两昆仑!何等豪迈!我等宁波读书人难道不如一个女子?鄙人不才,不愿见杨大家受此冤屈,这便前往宁波镇守太监府,要求他们释放杨任尔……” “兄台说得是……简直岂有此理,厂卫如今连12岁的小姑娘都抓,说什么杨大家杀了锦衣卫,哈哈,简直……” “嗡!”的一声,冷云脑子里炸开了。 他蒙在那里,心里一个声音反复响起:他们……说得是……小东西? “侯爷,侯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青云焦急的声音,“夫人被抓了,我问清楚了,妈的,狗r的锦衣卫和死太监们这是唱得哪一出?侯爷,侯爷?!” 冷云回过神,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所有的温情一下就没了,一双细长黑眸瞬间折射出一丝寒芒,即使隔着帘子,青云都忍不住抖了下,他好似感受到了车里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车帘被掀开,青云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 完了,侯爷这回是真动怒了,看来今天要死人了。 因为…… 侯爷笑了。 每次临作战时,他老人家就会露出这等表情,其实那笑不似笑,世上哪里有那样的笑容?冷冽如冰,带着薄情与嗜血,明明是笑,可却残忍异常。 “牵马来……” 呼喊着的人们忽然没了声,这才惊异的发现居然是冷侯爷。 人群立刻欢呼了起来,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骑在马上的冷云听得认真,听完后居是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不畏强权的公公倒是没见过,走,看看去!” 一骑绝尘,卫队急行,一小时后冷云便到了镇守太监府。 此时太监府前已聚集了不少人,正在抗议,见到有人过来,定眼一瞧,顿如找到了主心骨! “侯爷!” 众人纷纷行礼,冷云一扫过去,见有不少杨家子弟在内,为首之人乃是满月堂兄杨立信,便道:“大兄在此作甚?” “自是要求马融放人。” 见到冷云归来,杨立信也是松了口气。 这回他们已发动了最大的能力,舆论上已完全不用担心,只要能把杨满月弄出来,马融就等着死吧! “大兄难道以为用嘴就能让他们放人?” “嗯?” 杨立信愣在那儿,这话听着似嘲讽又不似,冷云这什么意思? 还未等他回神,便见冷云已越过他,一步步上前,那在台阶上的看门狗一下就软了腿,天下第一杀神此刻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几乎让他们站立不稳。 所有民众也是瞪大眼,侯爷这是要硬闯? 不愧是大明第一脾气暴虐的冷侯爷啊! 太帅了! 冷云心里的暴怒在聚集,这天下人是真当他死了么?明知杨满月是他的人也敢一次又一次得羞辱她?! 他一出宁波就有人来寻事,看来这两年他太安逸,是有人忘了他枭神的诨名是怎么来的了。 “噌”的一下,随身的宝刀被拔起,就在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闪过,一道鲜血如喷泉一般喷向天空,一个人头骨碌碌地滚下台阶,惊呆了一群人。 场面一下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气氛陷入了诡异,好似就这一个瞬间,空气凝固,时间停留了一般。 只有那落在地上是的人头还兀自睁着两只眼睛,致死不知自己怎么就被看头了? “砰!”的一声,没了人头的身子倒下,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台阶上的男子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块雪白帕子擦着刀刃,沙哑的声音暗沉沉地传来,“有些人道理是讲不通的,赏他个热血沸腾,便什么都明白了……” 细长黑眸一睨,看向那几人,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残忍的笑意,“你们说是也不是?” “啊!!!!” 尖叫声响起,短暂的寂静一下被打破,好似台上的舞会开场一样,黑幕拉开,哭声,喊声,求饶声混成一片,站在台阶上的男子浑似没看见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地擦着刀刃上的鲜血,漫不经心地道:“听说你们把本侯的妻子抓来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36章 此人智障 男子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却是让一群人肝胆俱裂,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姿势爬进了太监府,而台阶下的民众也是傻眼了,杨立信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很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这简直…… 他打了个哆嗦,他忽然就想起自己这个便宜妹夫的传说了…… 杀人不眨眼,活埋一城人…… 还,还有…… 用金兵的肉下酒…… 好多也许是胡说的,可这些事都只在说一件事:冷云残暴,很残暴!手段之狠辣,性子之果决超出世人的想象。 这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男人,从他14岁拿起刀的那一刻起,他生活里的主旋律就是死亡。 杀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触及到他的底线,即使那人是天子近侍也不行。 而那底线…… 就是自己的妹妹。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八个字在杨立信脑海里不断闪现,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忍着恶心上前,路过那尸体时,强忍恐惧与呕吐,侧过头,道:“侯爷,你,你杀了他们,该,该怎么收场?” “一个看门狗杀了便杀了……” 冷云口气淡淡的,看了杨立信一眼,一挑眉道:“怕?” 说着便是冷哼了一声,“大舅哥,你这胆量不行啊,还不如月丫头……” “尼妹!” 杨立信差点就爆粗口了。 那看不起人的眼神咋回事?还知道我是大舅哥呢?!居然如此讽刺我,妈蛋,自己那便宜堂妹是普通人么? 有几个人有胆气连天子都算计? 有几个女子敢打龙子龙孙? 妈蛋! 自己那堂妹就不是正常人啊! 老子才是正常人好么? 你们这对怪咖!!! 心里一阵咆哮后,拱了拱手道:“侯爷莫要笑话我了,还是去把十一娘救出来。” 他说着便压低了声音,低低道:“我买通了一个人,说他们对十一娘可是用刑了……” 一道寒气一下扑面而来,“用刑?” “……” “青云。” “走。” “是!” 一脚跨进太监府,后面的民众见有侯爷带头,而从昨天开始杨家与袁家便在不断发动舆论攻势,早把一群读书人煽动得热血沸腾,如今看到有侯爷带头,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跟上,涌了进去。 杨立信拉过一个子弟,道:“快,通知八叔和袁老爷去,十一娘要出来了!” “是!” ………… “打?打进来?” 拉着满月衣襟的马融大脑直接当机了,“你,你说打进来?是,是什么意思?” “呜呜呜,就,就是打进来了……干爹快跑啊!冷云杀,了,杀了二狗……” “什?么……” 马融打了冷颤,可随即又怀疑道:“你,你没搞错?我,我可是天子……” “哈哈!”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晁粟一阵大笑,“冷云?是冷暮时那臭小子么?啧啧,现在是侯爷了么?好小子,好胆,还跟以前一样啊……” 他说着便是看向了杨满月,道:“原来你是冷小子的人,难怪脾气这么臭……” “这什么逻辑?” 满月嘴角抽了下,想了想大叔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把推开马融,神在在地走回牢里,金刀大马地坐了下来,道:“马公公,我可是个讲情分的人,若是公公识趣,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只要公公也写份……” “呸!” 马融啐了一口,忽然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把这小娘皮抓出来,冷云敢不将天子威严放眼里,老子就抓了他的夫人抵罪。” “可,可干爹,她,她把钥匙抢去……锁,锁了……” “哈?” 马融这才注意到牢房的门不知何时已关上了。 眼里不可抑止地闪过一丝恐惧。 杨满月太聪明了,知道冷云一来,自己可能会劫持她做人质…… 妈蛋! 不愧是靠手吃饭的,脑子好,这手脚也太利索了! 马融冷笑了声,“给老子放火烧!” 满月也是冷笑了一声,“公公,我怕你来不及烧死我了……怎么样?不就写份东西么……那人对公公没什么威胁……” “滚!” 马融的态度变得异常坚决,“我就不信冷云敢拿杂家怎么样!” 他说着便是让人取来椅凳,坐了下来,脱起了衣服。 “哇!” 晁粟瞪大眼,“你这狗崽子是要献屁|股吗?” “你,你这畜生!” 本是风淡云轻的马公公一听这话立刻又破功了,脸皮不停抽搐着,小小的眼里都挤出了泪花,“晁粟,你,你这畜生!你,你好歹是伺候过先帝……” “嘻嘻……” 晁公公显然没什么节操,对于马公公的指控毫不在意,自说自话地就走回了自己的牢房,看着已吓得六神无主的一群人不由笑了起来,“这胆子这小,也就能干干献屁|股的活……无趣,无趣……哎哟,肚子又饿了……兀那丫头可还有吃的?老头刚刚要不闹这一出,你又得吃几下大刑了呢……” “您老人家素来喜欢挟恩以报么?” 满月无语。 刚刚这老头激怒马融显是想吸引火力,不管老头是有什么目的,但他的确免去了自己一顿皮肉苦。 不然等冷云来前,自己可能还得受苦呢…… “哪有那多吃的?等会出去,我请您吃顿好的吧……” “啧啧,年轻就是好,受如此大刑居然还能谈笑风生……” “哪里,哪里,比不上您老当益壮……” “够了!够了!” 马融忽然尖叫,打断了二人,跟疯了一样扑到牢房前,抓着木柱子悲愤地道:“你,你,你,你们……” 嘴唇不断抽搐哆嗦着,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你,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杂家放,放眼里?一个这样,二个这样……还,还有,杂家,杂家是靠着自己努力才得了的差事,杂,杂家没献屁|股……” 满月窘了,低下头,这好似是宫闱秘闻了,自己还是别搭话得好…… “嘿嘿,是,是,是,你都靠自己努力,没了屁股还有嘴呢……” 我去! 怎么越来越污了? 满月眼角不断跳着,自己好似听过这样的事呢。 这宫里长得好看的太监可是很容易沦为玩物的,第一个会玩他们的人就是天子和宫里的嫔妃。 好多君王玩腻了女人,忽然对谷道感兴趣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实在太多了。就史书记载的就不少。 除了天子,那些被分配去伺候皇子,王爷,龙子龙孙啥的…… 这些不能为官,只能被当成猪一般圈养的大明王爷们玩腻了女人,玩小太监那不要太正常哦…… 而一个俊秀的小太监除了要躲避皇家男子的森森恶意外,还得躲避妃子的玩弄。 别以为妃子们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宫里的男人就一个,这寂寞空虚的时候,若是有个英俊潇洒的小太监陪伴,那也是不错的。 太监是不是男人,可也不是女人是!对酒论道,再搂搂抱抱慰藉一番,怎么看一个活人都比角先生好多了…… 其实这等事在史书也多见记载,只是这晁粟敢如此嘲笑马公公,而他自己同时也还是个太监…… 这胆子…… 不得不服啊! “你,你,你这畜生,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听闻冷侯爷的马公公心里其实害怕得要死,再被晁公公这样刺激,一下就神经错乱了。 晁公公与杨满月搁着牢房柱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此人智障乎? 值此之际,他不是该逃命去么?或者想法劈开满月的牢笼,把她抓来当人质。 可这人却是什么都没干,之前还想放火,可被人一刺激居然都忘了,此人若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他已吓到不行了。 “呜呜呜,杂家咋这么命苦?我,我若不抓你,如何交差?我抓你是死,不抓你也是死,呜呜呜,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真是可怜呢……”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一声尖叫凄厉地刮过牢房,“啊!啊!侯,侯爷……” 满月循声望去,目光触碰时,她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大叔的脸色好可怕…… 冷云上前,青云一挥手,几个侍从纷纷拔刀,三两下的就把满月那道门给砸了个稀巴烂。 冷云跨步进去,满月看着他过来,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咽着口水,竟是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她这个发自本能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对面的男子。 忽然,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不顾她呼痛,“我走时怎么跟你说的?嗯?” 声音很平淡,可很冷,好似腊月里的冰棱子一般。 “我,我,大,大叔,你,你听我说……” “很精神么?” 他冷笑,“民间有谚语,吃打吃打吃多成自然,看来你上回被打了一顿筋骨倒是强健了不少……” 面对他的怒火与冷嘲热讽,某姑娘怕得不行,只能缩着脖子,小声道:“我,我没主动惹事……机,机会来了,我,我想给父母报仇……” “你当我死了么?!” 他忽然怒吼,一下把她逼入墙角,一把拉开她的斗篷,只见入目之处血迹斑斑,如此厚的冬衣都浸了血,可见里面伤势如何。 “好,好,好!” 他眼里暴虐聚集,“杨满月,杨任尔,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36章 霸道侯爷 她闭上眼睛,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着,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惊恐。小小的身子缩进墙角,瑟瑟发抖着。 下一刻,她听见他拳头打在墙上的声音,再下一刻便是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到底心里有我么?” 男子的声音带着一股疲惫与无奈,让她心里微微一动,小小的手攀在他胸口,喃喃道:“我,我没想到他们,他们会来这么一出……然后我就觉我有机会了……” 她扭了扭身子,即使伤口都处理过,可被打了几十鞭子,还被马融那死变|态扎了几针,这样拉扯来拉扯去的,难免疼痛。 可面对着某汉子的怒火她却是不敢哼出声,一张煞白小脸索性埋进他胸口,当起了鸵鸟。 冷云无奈。 面对这样一个有个性的女子,既爱又恨。 爱她的特立独行,又恨她的坚强,似乎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她看来也不值一提,这让他心里焦躁,不免又想起那对老夫少妻的事来。 烦躁得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听到她的闷哼,不但没松手,反似带着惩戒般,越发用力了。 “哎哟,冷小子,你也懂男女之乐了?”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嘿嘿,瞧你小子心疼模样……我来跟你说,这个姓马的,啧啧,好生残忍啊……他拿针扎你婆娘,一副口长的针,啧啧,真狠啊,扎下去,贴着骨头转两圈……” “晁公公?” 冷云愣了下,“你还活着?” “你这死人会不会说点好听的?啊?!” 老头的声音忽然暴怒了起来,“老头我活得好着呐……” 满月嘴角抽搐了下,“你认识他?” 冷云嗯了一声,慢慢放开她,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刚刚有些消下去的气立刻又出来了,“你忘了我走时说的话了?没关系,慢慢想,等收拾了这几个东西再来收拾你……” 她打了个颤,见冷云朝马融走过去,忙道:“我,我需要他写份东西……” 此时的马公公已没了刚刚的威风,被青云按在地上,如死狗一般。 见冷云过来,更是止不住得发抖,可嘴里却还道:“你,你,冷云,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我是天子亲命的镇守太监,对,对地方有,有监督之权,杨,杨满月事涉谋害……” “青云,教教他怎么做人。” 冷云坐了下来,又吩咐道:“给夫人拿张藤椅来,再寻个厚被垫上。” “是,侯爷!” “老头我也来看看热闹。” 晁粟大大咧咧地从牢房里出来,冲青云努嘴道:“龟儿子,看啥咧?给老头搬个凳子来。” 青云嘴|巴张得老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然后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个让人感觉很傻的问题:“您真是晁公公?” 好吧,新帝登基没多久,这位公公在出宫办差的路上忽然消失,说是被绑架杀死了。 现在忽然又出现在眼前,怎能令能不惊异?! 至于说话的方式…… 青云想了想就觉自己很傻了,就晁公公那行事作风纵观大明几百年都寻不出来一个相同的。明明是个太监却是一个爱好文学,还颇有狂士之风的太监。 听说就是这口无遮拦的狂士之风才引得先帝注意与恩*。 就这风格哪里可能随便复制?定是晁粟无疑了。 想起这位主以前对侯爷的恩情,便是很恭敬地行了一礼,找人去寻了凳来。 “再弄些酒,弄些菜来……” 跟着进来的杨立信已傻眼了,妈妈呀,我是不是在做梦? 大家这是来旅游的么? 再看自己的堂妹,顿起肃然之心。 一群跟着而来的读书人看着脸部肿胀,头有淤青,脸色苍白的杨大家也是激动极了。 一个刚硬如铁的女子,怎么着也是奇闻,如何不让人崇拜? 满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寻着舒适的姿势,好在这回屁|股没遭殃,可以坐了。 冷云看了一眼杨立信,只一眼就把未来的大舅哥吓得颤了颤,立刻福至心灵地道:“诸位,这里由侯爷主持大局,我等小民不便干扰,这就随我出去吧。” 一群读书人自然是领命,冷云虽是武将,可在读书人的心里地位还是挺高的。起码人家冷侯爷来了宁波,宁波就再也没受海寇骚扰,而冷云本人也从不惹事,冷家军的纪律更是严明,本地群众对侯爷印象还是不错的。 而且大家也知道侯爷这是要给点死太监厉害瞧瞧,这等事他们还是不观看的好,不然可是害了侯爷跟杨大家。 再者,杨大家受刑已被确认,留在这儿也没意思。这个时候应该出去大肆宣传,然后做好准备工作,敲锣打鼓地迎接杨大家出来,宣告正义战胜了邪恶。 人民群众自觉退场了,杨立信留了下来,几个杨家子弟也站到满月身后,被按在中央的马融已如死狗一般,他知道,摆出这等阵仗的冷云根本不怕他。 是啊,若是怕他,又怎会在他地盘上杀人? “想清楚了么?” 沉默了许久后,冷云终于开口了,“我夫人要你写什么便写。” 说着便是一眯眼,淡淡道:“如何做人的道理不用本侯来教你吧?” 马融脸上显出挣扎,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要据理力争下,“冷云!我奉天子之名镇守此地,你无权审我……” “不错。” 冷云点头,“于公我是不得动你。但是……” 他忽然冷笑,狭长黑眸里陡然凝出暴怒,“辱人妻女是私事,依礼法,打死勿论!” “你,你,你……” 马融都被冷云的霸道惊呆了,以前只听此人如何不讲理,可他来本地后,从未见冷云来寻过麻烦,所以也只觉那些只是谣言。 可现在看来,这何止是霸道?简直是灭绝人性啊! “杨满月店里的东西吃死了人,那,那死者是东厂暗卫。” “我夫人是我冷暮时的夫人,就算真是东厂一番子又如何?能与我夫人相比么?” 冷云冷笑,眼里满是不屑,“区区一贱役也值得我夫人去暗害?” “你!” 不讲理,完全的不讲理! 可偏偏又是那样霸气,霸气得理所当然,好似没理也成有理了。 “不错!我家十一娘有何理由要去害人?店里的东西吃死了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那日那王老头一家子都去吃了梅三娘做的卤煮,偏生他吃死了,这是何道理?难不成十一娘有大神通,知那老头是你们东厂番子,让梅三娘单单对他下毒么?” 杨立信冷笑着,“你抓十一娘来到底所谓何事?” “能有什么事?” 晁粟嘿嘿一笑,“冷小子,你怎么得罪侯景那没卵子的东西了?他们这样打你这小媳妇可是为了逼她谋害你……啧啧,小子,你好福气啊,你这小婆姨不但聪明,还讲义气,啧啧,你这龟儿子命好啊……” 地地道道的四川话,这下杨满月终于知道为何这个晁公公与自家大叔一副很熟的样子了。 这年头可是很讲同乡请的。 冷云眼里闪过了短暂的诧异,再看向满月时,眼里的冰冷不见了,神色柔和了许多。 可嘴里却还是哼了一声,“让你写就写,倔骨头都没好下场……” 傲娇…… 杨满月不由撇嘴,闷|骚老男人! “听说你用针扎她了?” 冷云继续问道。 马融颤了颤,刚要否认,却听上头的男子继续道:“青云,给他也扎下。” 说话间男子转头,“他扎了你几下?怎么扎的?” “七八下吧……” 满月看向马融,“具体不知道,后来晕过去了……” 马融眼泪都出来了,这,这是要弄死他的节奏? 冷云点头,冲青云使了个眼色。 青云一脸为难,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颇为纠结地道:“侯爷,属,属下没针……” “嘿嘿,你去他身上摸一摸,他都随身带着呢。” 晁公公简直就是专业补刀手啊! 杨满月瞪大眼,果然太监这生物都小心眼得很…… 针被摸了出来,看着泛着银光的细长银针,马融止不住得哆嗦,忽然就磕起头来,“侯,侯爷,饶,饶命……” 见冷云毫无反应,又冲满月磕头,大哭道:“杨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写,我写,你让我写什么都写……我,我以后都听您的……” 他说着就挣脱出来,对着自己的脸猛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呜呜呜,饶过我吧,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好没劲……” 晁粟一脸蔑视,“果是没卵子的东西,真他|妈的怂!这还没打呢,你还不如一小姑娘……” 话说,这位公公,您不是下面也没有了么? “我要你写什么,公公心里最清楚不是么?” 满月慢慢起身,“你写了,我便求侯爷放过你如何?” “我写,我写,我写!” 马融哭着道:“姑奶奶,我错了,我写,我写,别杀我,别杀我……” 敢对他用刑,就敢杀他,冷云真不怕他。 意识到这点的马融浑身冰冷,整个脸都白了,身子控制不住地抖着,他害怕,害怕极了。 心里忽然就后悔了,老虎终究是老虎,哪怕睡着了,那屁股也是摸不得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37章 属于她的时刻(月票加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身上的伤痛似都好了许多,对着纸张吹了下,小心地收了起来。 看了马融一眼,又道:“你抓我是为了诬陷侯爷,嗯,如今差事没办成定是不好交代,不如写下来如何?” 马融一下子就尿了,瘫在地上,喃喃道:“这,这,不,不行……侯大监会会杀了我的,不,不……” “哦?” 冷云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马融一字一顿地道:“那你是觉得本侯不会杀你?青云,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是!” 青云拿起银针对着马融就是一下,一声惨叫声响起,昏暗的牢房越显阴沉。 “哎哟……” 晁粟起身,从青云手里拿过银针,摇着头,道:“你们可真不讲究,这马公公可是贵人,这贵人自由贵人的矜持,你们把他扎得哇哇大叫这也太失礼了,还是让杂家来吧……” 晁粟阴测测一笑,满月不由遍体生寒,这才是公公的样子啊! “杂家生来天阉,就是伺候贵人的……” 晁公公阴笑着,弯腰在马融身上一阵摸索,忽然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发出一声怪笑后,拿着银针在里面搅了下,“这可是好东西,熬点出来都不容易,擦在针上再扎下去那叫一个舒坦……” “不,不要啊!” 马融的脸惊恐得都扭曲了,那是宫里的产物,用了一品红等物制作,涂在伤口上那叫一个逍魂,若是多用些剂量,甚至可以毒死人。 而他手里这瓶自然是配比好的,不会死人,但会让你又痛又痒,痛不欲生。 而这东西虽是宫里的,可却不是哪个主子想出来的。想出这些东西的人自然是他们太监…… 弄出这东西来自然是用来逼供折磨人的,常在低等太监,宫女上使用。甚至有些低等无后台的嫔妃也被使用过,对于他的威力马融自然清楚, 而眼前将要对他使用这玩意的人恰恰也曾被他痛不欲生过,难道这就报应? “杂家当日怎么说来着?你们这些兔崽子啊,一代不如一代,让你们多读读书,多学点仁义道德,偏生不听,这下好了吧?嘿嘿,这就叫现世报啊……” 话音落,一针扎了下去,惨叫声凄厉地响起,只见那马融抱着自己的左手臂在地上疯狂打滚着,须臾功夫,头发已是被汗水打湿,脸上出现一种异样的潮红,两个眼珠子似要爆裂一般,让杨满月等人看得心惊胆战,太残忍了…… 微微侧头,被人拷打她可以硬抗,可看人被这样整治着实也高兴不起来,哪怕这人是她的仇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拷打肉刑真是世上最残酷的事了。 见她侧过头去,晁粟摇摇头,“兀那姑娘,你可真是心善啊。如此心软,如何成大事?” 满月淡淡道:“虐杀与杀是不同的……” 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阴影,她抬头见是冷云,还未搞清楚状况,却见他弯腰,嘴里道:“回去吧……” “嗯?” 正迷糊着,他已将她抱起,走到马融身边时停了下来,道:“青云,去他一手,留右手写字……” “是,侯爷!” “侯爷!” 马融尖叫着,“侯爷,饶命,饶命啊!杨,杨姑娘!” “嘿……” 晁粟一脚踢开他,道:“狗崽子,给人当狗腿子就得有死的觉悟,啧啧,又尿了?莫不是你阉得不好?怎老尿呢?嘿,你开心吧,去你一个手留下脑袋,知足吧!” 牢里传来凄厉的喊声,没多久又归于平静。 偌大的太监府竟是任由冷云来去自如,所有的人都不敢动弹一下,门外台阶上的血已说明了一切:冷侯爷今天心情不好,会杀人的…… 阳光从上方洋洋洒洒地落下,满月不自觉地用手挡了下,耳边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她放下手,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会儿,随后看去。 只见门外布满了红绸,八叔带着一群本地士绅不断击掌,而在他们身后有不少穿青衫的读书人以及无数的百姓…… 见她看过来,声音更是热烈了起来。 “待到山花浪漫时,她在丛中笑……” 满月脑海里想起毛爷爷的诗句,这首被自己剽窃了的诗…… 与现在的情景是何等相似啊! 在经历了寒冷黑暗后,终是迎来春日灿烂的一天! 过了今天,杨任尔的名字必将响大江南北,以后无人再敢轻易对付她!起码像吕氏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不能轻易再用了。 因为她是受了太监责打,宁死不屈的杨任尔! 这是一个人品一旦被认同就做什么正确的年代! 听着人们的溢美之词,听着人们反复吟唱她所剽窃的诗句,她笑了。 这个时代很美好啊! 第一次发自心底的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终于站住了脚,有了自己的力量。 那力量不是金钱,亦不是来自冷云的权势,而是名声,属于她的名声! 宁死不屈,不畏强权,维护乡邻,坚持正义,这些都将是她以后在这个世界行走的资本,没人可夺取! 以后所有人的见到她都会举起大拇指赞叹一声,以后无人会计较她的性别,因为她是一个从太监手里抗过来的人。 大概意义就跟明朝大臣受廷杖一样,一旦受廷杖不死,立刻就会带来无尽的政治资本。 好比海瑞,不过是举人出生,还是年满40才考上的,就因不屈刚直的名声做到了许多进士都做不到的官位,更因骂了嘉靖皇帝而被士林奉为精神领袖。 名声! 在古代很重要! 冷云抱着她,她坚持要下来,这一刻是属于她的。 她被放了下来,寒风吹起她的斗篷,里面带着血迹的衣衫露了出来,更是引起巨大的响应! 人们热情欢呼,高声赞扬,就是那普通的百姓也纷纷向她行礼。 满月一步一步地走着,尽管疼痛难忍,可她心里却是欢喜,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回想睁眼那一刻,这一路走来,真是太艰难了。 所有的人都在用阶级说话。 他们比她有钱,有权就可以任意羞辱她。 可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比别人穷,比别人出生差,所以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欺负她? 如果一定要用力量来说话的话! 那么好吧! 她一无所有,但她会去努力争取! 现在…… 她迈出了第一步! 尽管狼狈,尽管痛苦,可她到底是做到了! 远处一顶轿子匆匆而来,那开道的牌子显示着来者的身份。 县太爷来了…… “一个人的出生是不能选择的,但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是可以选择的……” 曾几何时,在上一辈子时,在父母去世的那些日子里,总理的这句话勉励着她度过了人生所有的困难。现在,依然是这句话,她在对马融说得时候其实是在对自己说。 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她有了亲人,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如果一定要拥有力量才能保护家人的话,那么她不介意变得工于心计。 有道而无术者并不适合这弱肉强食的古代! 所以她变了…… 她要先实行术,在拥有力量后再行自己的道! 目光再一次坚毅,一步步,走得沉稳。 “十一娘,八叔来接你了……” 杨守池的脸上满是骄傲,“看!公道自在人心!” 满月盈盈一拜,“侄女不孝,累八叔奔波!” “自家人何须见外?” 杨守池笑了起来,“一句去留肝胆两昆仑足以名垂青史,我杨家有此烈女,足耀门楣,慰藉先祖……”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亦是豪迈,若不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是出自女子之手……” 一个年约60左右的老者摸着胡须不住点头,眼里满是赞叹,“我杨家有你这样的女儿,当慰祖先了……” “满月何德何能当得族中长辈前来迎接?叔公已是耄耋老人,天气严寒,在此等候,实令族孙惶恐……” “哈哈!好一个聪明的孩子!一下就猜到我身份了!” 老者哈哈大笑,杨守池介绍道:“十一娘,当年先祖来到浙江落地生根,开枝散叶,我浙江好几支都为一家,现奉镜湖杨家为宗主,这便是宗主,按辈分,你喊一声叔公倒也不错。” “原是宗主叔公当面,满月失礼了……” 满月也是有些吃惊,本以为是主宗的哪个长辈,想不到竟是宗主亲自来了,如此厚爱当真是让她惶恐了。 这就是“名”的威力么? 说话间,那边县太爷陈述已是到了近前,身后还跟着两人,定眼一瞧,居是何大牛与梅三娘。 比起自己的憔悴,这二位除了身上脏了些外,其他倒都不错。 满月心里点头,县太爷还是念点共患难的情谊的,不但没为难人,还把人保护得不错,能在镇守太监和锦衣卫的高压下做到这点已是很有节操了。 “拜见侯爷!” 陈述按照官场规矩先给官位爵位最高的冷云行了一礼,然后又对八叔行了后进之礼,他年岁比八叔大,可八叔比他早上一科中进士,那就是前辈,所以可怜的县太爷还得行晚辈礼。 等该招呼的招呼完了,这才道:“杨姑娘,都查清楚了,那死者是被人谋害的,只是凶手却是另有其人……” “嗯?!” 第238章 一夜成名 满月沉思了片刻,便福身道:“多谢老父母大人替我等洗刷冤屈,满月感激不尽。” “是极!” 杨守池点头,“这次若无陈县令在中周旋,顶着上司压力极力彻查真相,恐我侄女要遭大祸!” 杨守池说着便是一举手行了一礼道:“老夫代表杨家谢老父母大人!” “使不得,使不得!” 陈述的脸都快笑烂了,这次他顶住各方压力保护了梅三娘,并且偷偷查案,结果现在侯爷回来了,宁波官场上的形势立刻发生了变化,府尊这下有得受了,得罪了冷云,那就是死路一条! 最关键的,他这次举动被宁波士绅看好,以后有了袁杨老家的支持,在本地为官可要容易不少! “本官受天子恩德,替天子牧守一方,辖一地之民,自是要尽心尽力为百姓做事,我陈述不仅仅是朝廷的官,更是百姓的儿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尼玛,当官的是百姓的儿子?这是什么逻辑?! 杨满月也是张大嘴|巴,这人该不会是穿越的吧? “我等为官者,所食所禄皆是民脂民膏,既为我衣食父母,吾岂非民之子乎?” 陈述一脸得意,其实这个结论是他最近看凡人传里得来的,里面反复提及了百姓的重要性,他左看右看,竟是一|夜悟道了。 悟道后的陈老父母大人一改之前懦弱作风,开始上山下乡地走访,士绅帮他固然好,若不不帮,他还有百姓呢!他年岁不小了,不能再地方上蹉跎下去,这回杨满月的事更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自认自己还算有些良心,想为百姓做些事,可就在杨满月身上,两回了,两次都他都显得那么无奈。这些人为什么敢睁眼说瞎话,而且还逼他也睁眼说瞎话,不就是因为他没权?! 他想要做个忠直的官员,首先得是个大官。 而想要成为大官最快的捷径其实就是得拉拢住百姓的心,让百姓发内心替他说话,这样影响大了,他升迁才够快。 陈述在杨满月的身上寻到了快速升官的法子! 一介女流能呼风唤雨的背后并不是冷云的权势,而是她的名望! 她被关了,自有乡绅读书人替她奔走,经过今天后更是会让人忽视她的性别,只当成我宁波名士来对待,这就是无形的财富啊! 一番话,说得好多读书人热血沸腾,就连杨守池,杨氏宗主杨孝成等一番乡绅也是肃然起劲,纷纷行礼,赞叹道:“老父母视己民之子,真乃本地之福,大明之福!” “好!说得好!” 冷云拍手,忽然将马融写得东西拿了出来,递给陈述道:“满月之祸概因此人而去,马公公已全部招了,老父母大人就代为上书天子将此事禀明吧……” 陈述的脸一下就白了,哪还见刚刚的意气奋发? 满月有些无语,大叔这就有些不厚道了。陈述官就那点大,能保护好梅三娘夫妇,还敢秘密调查已是很有勇气了好么? 再说他老人家也想不到背后之人目标是冲着冷云来的,哪里会想到自己会被镇守太监抓走? 而且陈大人显然也没权利来审问一个王妃,至于上奏…… 那就不好说了,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可没权利直接上奏天子,只能上奏朝廷,若是吴王在丛中周旋,那么这事很可能不了了之。 她吃了一顿打可不想得到白忙活一场的结果啊! 想到这里便道:“侯爷您真是说笑了,此事牵涉吴王府,老父母大人可无权过问皇室的事。” 顿了下又道:“再说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吴王并不知情,多少还是要顾及下他老人家的面子的……” 群众们的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哇,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了呢? 杨守池故作疑惑地道:“十一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吴王府,王妃的?” 满月也故意叹气道:“八叔,事到如今您就不要再装糊涂了,当年的事其实我已知道了……” 杨守池的脸很奇妙,居然一下变白了,故意颤|抖着道:“你,你在说什么?” 了不得,了不得了哇! 人民群众激动了! 今天看见一个钢铁般的女子已是让他们激动,想不到这里面还有更深的隐情? 其实这些人都不是笨蛋,之前猜测杨满月被太监抓走可能是与冷云有关。毕竟权势滔天的侯景与名满天下的冷侯爷不睦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会乘着侯爷不在对杨满月下手一点都不奇怪。 可现在听来好似不是这么回事呢! 居然还牵扯到吴王府? 想起之前的事以及那些谣言,有人一下就悟了。 可饶是如此,那些人也是把耳朵竖起,生怕错过什么。毕竟所有的一切全是他们猜测,只有听到当事人说出来才算真的。 可惜的是,侯爷似乎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从陈述那又拿回条子,道:“还是回小港再说吧……” 于是乎,杨满月就在人民群众的崇敬欢呼声中上了车,朝小港而去,留下了一地关于她不畏强权的传说。 到了小港,还未到归林居,便有一群人涌现过来。为首者是陈氏与自己的外公。 陈氏一改往日哭哭啼啼的模样,竟是一脸的骄傲,见她下车来,立刻命人吹奏礼乐,更有坊里的甲长送上牌匾,上书四字:铁骨铮铮。 在鞭炮声中,杨满月好似后世大明星一般,被人拥戴着进了归林居。 一进归林居便又有一群食客纷纷送上各色礼品,而说话行事间竟是格外尊崇。 籍籍无名小子,一朝入厂卫两司,不猝者即成名士! 这就是大明的风气! 就连陈氏这个当娘的也无视了孩子身上的伤痛,在一个母亲看来,孩子的伤固然让她难受,可孩子经天纬地的举动更让她骄傲! “小娘,热水都准备好了,今日我们归林居要大宴宾朋,你且先去整理休息,这里有娘和你外公就够了……” “娘,这太夸张了吧?” 陈氏一昂头道:“如何夸张?你能从阉人手下逃生,这可是大喜事,如何不值得庆祝?你看!一个多时辰前接到你出来的消息,街坊邻居,还有食客纷纷出动,送来了各色礼物,咱们礼都收了,怎能不请大家吃一顿?再说,我儿如今可是名士了,岂能吝啬几个钱财?” 第239章 没机会了 满月无语了! 忽然感觉陈氏好似变了一个人般。 之前认祖归宗都没觉她像现在这般这么骄傲过,可现在她好似觉得自家的门槛这是彻底变了,竟不许自己再开口闭口说利了…… 无奈地回到后院,任由新来的几个女婢替自己打水洗澡,待洗好后,才把药上好,冷云便来了。 他赶了几天路,也是疲累,这番梳洗过后,整个人感觉清爽了不少。 只是某个侯爷只要一想到某个不省心的家伙便是心塞得不行。 本打算梳洗过后就回去的,可一想到她的伤便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索性便让人安排了一间上房,将属下遣散后,自己留了下来。 见到冷云来了,几个婢女也是很有眼色退下。 什么男女大防的,谁不知这就是未来姑爷,且这位姑爷脾气不怎么好,咱还是别去惹他了,赶紧走吧。 冷云冷着脸进来了,满月是大气都不敢出,之前人多,他没拿自己怎么样。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家伙绝壁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缩在*上一角,某姑娘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瑟瑟发抖。 世人都说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大姑娘偏偏就是怕极了眼前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杨任尔的威风完全抖不起来,只能当一个菟丝花,任由欺负。 “缩在*上以为就没事了么?” 过了许久,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 他在*边坐了下来,一把拉开被子,将她从*里边拉到*边上,一把扯开她的衣服,看着满是伤痕的身子,脸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 她尖叫着,大骂道:“冷暮时,你疯了不成?” 几个在外守着的婢女一脸纠结,“姐姐们,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夫人说了,大姑娘这回又任性了,侯爷必要过问的,若是我们进去,只会火上添油,到时大姑娘更是倒霉……” 幸亏满月听不见外面的议论声,不然定要炸毛了! 人家都说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可自己这是啥情况?这是有了女婿,就有了恶毒继母的节奏哇! 陈氏的心是彻底偏了,而由此可见,满月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肉计也是让陈氏心里有些恼怒了。 骄傲归骄傲,可到底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潜意识里还是想着给满月一点教训的。 冷云的目光如扫描机一般在她身上扫过,若不是怕这妮子彻底发疯,再伤了自己,他真想把那肚兜都一把拉下来,看看到底伤得如何了。 “我是疯了……” 过了许久他才悠悠开口,“摊上你这样一个不省心的,不疯才怪!” 把被子又盖上,沉默了一小会儿后,才一字一顿地道:“说,要我怎么罚你?” “……我,我不说了么?我,我也是没办法……” “如果你不逞强,便不会吃这顿打……” “你有没有良心?!我若不硬抗着,就得写你谋逆,我,我可是为了你……” 杨满月满是委屈地叫嚷着,“虽我也有些私心,可我也真心不想写诬陷你的话。你待我如珠如宝,我怎可陷你于不义?” 冷云的神情微变,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不然我就直接打断你的腿了……” “你!” 她瞪大眼,“你敢?!” “我如何不敢?!” 他身上忽然涌现满满的戾气,“我才离开你便闯祸,我都写信给你,让你拿我令牌去寻我部下,你怎么做的?嗯?!自己硬抗!我走一次你就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与其让我难受,我不如杀了你!” 她颤了下,低低道:“我让你很难受么?” “是!” 他回答得坚决,“你不听话,我很难受。” 满月心里有些发酸,大叔的样子让她觉得陌生,很难受。垂下脑袋,低低道:“对不起,以后都不会让你担心了……” “你不用道歉,而且……” 他眯起眼,黑眸里泛起一丝冷冽,“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嗯?” 她诧异地抬头,不给她机会?什么意思?是要分手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般,鼻子一下酸了,眼泪涌现,慌乱地低头,喃喃道:“什,什么意思?” 声音渐低,忽然成了抽泣声。 坚强的人其实有柔|软的地方,一个从未恋爱过的姑娘在品尝过爱情的甜蜜后怎能接受忽如其来的失去? 想到这里便觉心如刀绞,难受极了。 他愣在那里,怎么哭了? 知道自己错了? 将她拉过来,捏起她的下巴,见那秋水剪瞳里已是盈满了泪水,眼神是那样哀伤,让他心里一痛,不由软了口气,低低道:“哭什么?以后我都会把你带在身边,不会再让你乱来了。” “哈?” 是这个意思么? 眼泪瞬间止住,呆呆地望着男子,心里的酸楚一下治愈了,泛起了甜蜜。 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梨花带泪的模样娇媚极了。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脑子里不知怎地就闪过了她布满伤痕的身子。 虽是伤痕累累,可那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那肚兜下的风光更是在脑里不断闪现,虽是什么都没看见,可他居是觉得很诱|人,有种想把被子拉开再看一看的冲动,身子也不自觉地热了起来,看着她微张的粉唇,只觉诱|惑极了,好似邀请自己的品尝。 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低头噙住她,听着她低低的惊呼,不由感到了心满意足。 每次听到她尖叫他都觉颇为有趣。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才最像她,他欣赏她的胆大坚强,可也恨她的无所畏惧,总觉那是一种自己无法掌控她的力量,她最终会因为这个离开自己,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所以他喜欢让她在自己手里惶恐,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她属于他,而惶恐后的迷乱更是他喜欢的。他喜欢她因自己忘乎所以,被自己迷惑,忘情地搂住自己,那是他最感到满足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原谅她的胆大妄为,不依靠自己…… 多日的分别带来极度的思念,他极力索取着她口里的甜蜜,好似要将她吸进腹内一般,听着她呜呜的抗议,以及无法自制地拥抱,男子得意极了。 她心里是喜欢我的,从她动情的模样就看得出。 过了许久,才慢慢放开她,将已瘫软的她抱在怀里,又在脖颈间留下自己的印记,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你且歇息一会儿,我去前面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望着心情大好的某汉子,杨姑娘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是闷|骚老男人,伤不起啊! 冷云来到前厅,陈氏见了便问道:“暮时,小娘如何了?” “姨娘放心,伤口无大碍。而且她也知错了,以后绝不敢逞强了。” 陈氏点点头,不由叹气,“小娘气节虽是令人敬佩,我这个当娘的也为她骄傲,可她这宁折不弯的性子早晚是要吃大亏的。亏得她还教导自己弟弟,贪官歼,清官更要歼呢……” 冷云无言以对。 以陈氏的心智哪里能看出满月的狡诈之处? 她行得可是苦肉计! 不得不说,他生气归生气,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步棋走得很高明,一石二鸟,既成就了自己的名声,还能给吴王妃带来致命打击。 可佩服归佩服,某个冰块男只要一想到自家婆娘没有自己也能搞定一切时,他又不爽了。 夫人如此能干,不显他无能了么? 她都不需要倚仗他的权势,那么自己这个老男人是不是以后也会管不住她? 某侯爷想到自家小东西的能力便郁闷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厉害?你都这么厉害了,还让别人怎么活? “暮时,小娘这回也是无奈,你可莫要跟她计较,以后我都不让她抛头露面了,等孝期一到,立刻给你们完婚……” 见女婿脸色不好,陈氏以为他还在为满月的事生气,便忍不住替女儿说起好话来,“其实我们乡下人没那多讲究的,守孝一年便足矣……” “姨娘,我与月儿有约定,孝期不到便不成亲,姨娘莫要担心,我没生月儿气……” 冷云显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转移话题道:“与我一起来的那老者姨娘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正好还有上房空着,便让他住了,还派了个人伺候着。” “嗯,姨娘好好招呼着,那可是伺候过先帝的贵人……” “什?么?!” 陈氏惊呆了,“那,那老头,是,是?” 冷云用力点头,“好好招呼着就行,虽都是阉人,可这个人还算厚道,不似一般阉人狡诈,就是性子有些不靠谱,莫去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就行。此人好酒,好吃,给他送些好吃的便能令其满意了……” 陈氏嘴角抽了下,关于这点她刚刚已领教过了,果是一个脱线的,这大年纪了,还没正经。只是那老者是太监还真是令人意外,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妾身明白了,这便让人去加几个菜。对了,侯爷吃了么?我让厨房给小娘做了一些吃的,不若等会儿给你们送去?那孩子不喜欢吃药膳的,要没暮时你看着,八成又不肯吃……” 冷云笑了,忽然觉得自己得把丈母娘的马屁拍好,多可爱的丈母娘啊! 有她老人家在,还怕那小东西跑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40章 来日凌迟偿还 回到后院,见满月已是睡着,小小的脸上挂着疲惫,秀气的眉也微蹙着,显是心里有事,睡得并不踏实。 在床边轻轻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眉间,男子看着女子久久,忽然发出一声长叹,起了身将被子掖好,转身出了卧房。 来到甲字号房,里头的晁公公好似换了一个人般,身上穿着一件直缀,看着好似是新的,头发也清洗过了,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冷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吃酒,上好的梨花酒散发着优雅的气息,一个红泥小炉上搁着一个砂锅,里面咕嘟嘟地煮着,闻着味道应是羊肉。 见到冷云来了,晁粟笑呵呵地道:“冷小子,不陪你那娇滴滴的婆姨,来我这儿作甚?” 冷云走到桌边,扫了下,道:“你摆了2副碗筷,知是我会来,又何必故作惊讶?” 说罢便是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夹了一块羊肉,沾了辣子,吃了起来。 “到底是不如月儿的手艺……” 吃了一口不由摇头,“虽是形似,到底差了些。” 晁粟瞪大眼,吃惊地道:“你那小媳妇做菜这么厉害?!” 他指着房间道:“我听这儿伙计说这儿都是你那小婆姨的手段,啧啧,好生神奇,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宫里都没这舒适的条件,这到底怎么弄的?怎么那个东西拧一拧就来水了?还有……这菜已是不差了,宫里一般的御厨也就这水平……不,好似还没这么好吃,你那婆姨手段比这都厉害?” “呵……” 冷云轻笑了声,素来冷淡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得意,“吃了她做的东西,其他就食之无味了。” 说着又是脸色冷了下来,“侯景那老狗欺我太甚。” 晁粟撇嘴,“就你那狗脾气,我看八成是你得罪了他。” 他夹起一块羊肉,一边吹着一边继续道:“天子仁慈,允我回乡养老,那日我出宫替天子去办采买一事,此事过了便可回乡了,哪知侯景那狗日的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是把老夫劫了。呵呵,要知这狗崽子如此良心狗肺,老夫当年就该弄死他。” “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他势大,阁老都得退避三分,他劫持你无法你曾在司礼监秉笔一事上阻扰过,他怀恨在心也无可厚非。” 冷云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他能忍到先帝去了再动手已是够仁慈了,一山不容二虎,你这个曾经的掌印若继续留着,就要分权,不把你弄走,他如何又当掌印又管东厂?” 晁粟端起一盘鱼片,一点一点地拨进锅里,素来猥琐的脸上多了一丝正经,“鱼羊鲜啊!啧啧,就怕那老狗啃不动,不得善终……” 他说着便放下盘子,一筷子便夹起一片鱼片,反复一看,阴笑道:“刘瑾,魏忠贤哪是那么好当的?可怜那刘瑾明明没造反,最后却如这可怜的鱼儿,被割成一片片了……” “古来宦官弄权都没好下场,可惜看得清楚的人没几个。” 冷云看向晁粟,“公公算是难得的明白人。” “可也没得到好下场。” 晁粟拉开自己的衣服,只见身上布满了可怕的伤痕,“那小子可是恨杂家入骨啊……” 说着便合上衣服,将鱼片吃下,“我看我也不用回去了,我就待在这儿吧,嘿嘿嘿,这里真不错……” 冷云沉默不语,默默将一盏酒喝掉,道:“算上那马融,有2个人在我手里了。” 晁粟眼皮一跳,思忖了下道:“你的意思杂家还是要出面下?” “不然擅杀内侍的责任我可担不起。” 晁粟瞪大眼,忽然哀叫起来,“你,你这臭小子,你,你从看见杂家那刻起就算计好了是吧?!” 冷云吃着羊肉,毫不在意地道:“你不在,我也是要砍他的手,只是你在,就可以让他变成死人了。你就不想报仇么?” 晁粟一脸吃了便便的样子,“你个龟儿子,杂家被你坑了多少回了?” “那是不想报仇了?” “想,自然想!” 晁粟咬牙道:“杂家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你说怎么做?” “马融绑架你,要你泄露宫廷秘闻,嗯,他还抓了我的未婚妻,以此要挟,我发现了你,救你出来,马融跑了……” 晁粟倒吸了一口凉气,“马融你打算留着?” “这是自然。” 冷云笑了起来,笑得云淡风轻,可却是让人遍体生寒。 “宫里最忌讳什么公公比我清楚,不是么?” 晁粟低下头,思索了会儿,笑了出来,“此计甚妙!” 说着便敬了冷云一杯酒,“啧啧,都说我们没卵子的阴狠,你这小子可比我们龌龊多了……” “只要能赢,过程重要么?” 冷云淡淡道:“欺了我的人,他以为他能有好下场?我冷某人的妻还轮不到别人来调|教。今日鞭挞之刑,来日便凌迟偿还吧……” “杂家都心疼侯景那小崽子了,得罪谁不好?得罪你这天下第一小心眼的人……啧啧,宫闱秘闻外泄,这可是最遭忌讳的事,小小马融可担待不起,这可等于是在皇爷心里撒下一颗种子了……” 冷云冷笑,“他派人抓月儿时就该有这觉悟了。” “那些文官大概也乐见你继续克妻的名头吧?” 晁粟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还是去拜拜菩萨吧,杀|戮太重终不是好事,你瞧,这丫头苦头吃的……” 冷云垂下眼,没说话。 过了好久才道:“她身边的人不行,不堪一用。” “我说你们早早成婚不就好了么?何必麻烦。年岁小是小了些,可你先娶回去供着,这样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就不牢公公操心了。” 冷云起身,“我会跟姨娘说一声的,以后这儿你多看顾着点。” 晁粟张了张嘴,忽然摇头道:“我就知道想白占你便宜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便是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老夫身份特殊,长期住前面旅店也不是个事儿,反正一没卵子的,去后面住着也不怕惹闲话,你给说说?” 冷云想了想道:“此事上报天子可能会要你回京……” “杂家不去啦……” 晁粟忽然一脸疲惫,“杂家就在这儿待着吧,老家也是没什么人了,呵呵,那些崽子还不如你婆姨有良心,杂家如今没了权势,钱也都没了,哪里还会把我当人看?倒不如留在你这儿,你小子不会不照顾我吧?” “你不去,陛下也会有赏赐的……” “那不是正好?我自小入宫,伺候了2代帝王,北边住过,南边也住过,蜀地于我早在千里之外,还是这繁华江南适合养老,你那婆姨我看是个好的,我就勉为其难留下帮她一把吧。” “噗!” 冷云被这话逗乐了,“她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 晁粟撇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要说女儿家的心思你能有杂家懂?” 他挑了挑眉,“没到天子跟前杂家可就是伺候那些女子的。” “……” 冷云转身,“我会跟她说说的,看她愿意不愿意承你情吧。” “哼!杂家吃了她的包子替她受刑,若不讲情面,杂家吊死在她门口,看她敢忘恩负义!” “呵,这是你要留下的,我可没逼你……” 冷侯爷心情大好,有了晁粟这个阴狠鬼在,小东西以后就能少吃亏了。 心里安定了不少,回到自己房间,一|夜无话,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他便准时醒来,一番洗漱后,到了后院。 陈氏已是起床,见到冷云便是笑着道:“暮时,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顿了下又道:“我已让人去厨房做早点了,你陪着小娘一起吃点?” 冷云点点头,“姨娘一起吃。” “不用了,我又不是病号子,前头自助餐总有多的,我去那儿吃点。” “暮时,你也起来了?” 正说着话,却见袁焕东与杨守池结伴而来,冷云忙行了一礼,“见过袁老太爷,见过八叔。” 袁焕东与杨守池连连点头,越看冷云越是满意。 权势算什么?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冷云这样地位的人能那样对自家孩子这就是他们最满意的地方。 两位老者都不是无知的人,自然知道冷云克妻之事里面的猫腻,所以对于这点他们倒从来不放在心上。反是冷云的杀伐果断,对于满月的爱护让他们很满意。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两位长辈虽不是丈母娘,可经过昨天的事后却也是越看便宜女婿越欢喜了。 “暮时啊,十一娘还没起呢,你不如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先一起用点早点?等那皮猴起来了,再一起吃点?” 杨守池笑着提议道:“那位晁公公当年也是个传奇人物,老夫倒与他也有些交情,不如喊了一起过来吃吃早点?” “长辈赐,不敢辞,云允诺。” 哎呀呀,这哪里像人们说的那样蛮狠嘛?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这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嘛! 两长辈心里暗暗点头,越发满意了。 至于昨天冷侯爷大玩热血沸腾,砍人手掌的事则被自动忽视了。 欺了自己老婆还不发怒的,那还叫男人么?那不是残暴,那是美德…… 第241章 面红耳赤 “妾身让去喊那公公。” 陈氏福了福身,“雅间早上空着,我这边去安排。” “有劳弟妹了。” 一行人去了二楼雅间,坐下没多久,晁粟便来了。 袁焕东与杨守池纷纷行礼,与旁的太监不同,这位晁公公颇受文人待见。 在大明内宫,有专门给太监们学习文化的地方,讲课的老师一般都是翰林院里的大儒,而要入司礼监的太监那文化水平也是很高的,否则没资格入司礼监。 要知道司礼监的太监可是要先替天子阅览奏章的,如果没文化可不行。 而这个晁粟公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人家曾经当过司礼监掌印,为内相,文化水平自然是顶好的。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晁粟公公人不错。 先帝因年少国破家亡的逃难经历,在性格上面有些缺陷,再加之变法阻力重重,脾气难免狂躁,得亏晁粟公公会说话,好多反对变法的大臣因此保住了性命,在士林中留下了不错的名声。 “陛下,若是大明亡了,您的大臣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北边的臣子可是日期期盼王师收服失地,奴婢听说,有的臣子拒绝为官,有的哭瞎了眼睛。所以,不管是支持变法还是反对变法的,他们一心为大明的心是不会错的。” “陛下杀了他们,只会成就他们忠直的名声,而您的臣子成了忠直大臣,您不就成了昏君了么?陛下可万万不能上当……” 类似这样劝阻的话不计其数,疯疯癫癫的晁公公其实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所以不管是支持变法的还是反对的,都觉得晁公公是一个身残志坚的好太监。 所以杨守池与袁焕东虽是身份不凡,可对这位晁公公却是秉持了我辈中人的态度,给了很高的礼遇。 晁公公也是肃然行了一礼,道:“两位先生都是忠直之人,杂家在宫里也听闻两位先生的事迹,杨先生不畏权宦,忠言直上,真乃铁骨忠臣,杂家万分敬佩;袁老先生入仕途时,更是大明内忧外患之时,多次上书直言,奈何小人作梗,挂冠而去,回乡里支持寒门子弟读书,大有古之君子之风,五谷(晁粟表字)敬佩!” 他一揖到底,起身后才道:“此番得诸位搭救,某昨日思索半夜,打算在此定局,以后便是乡邻了,还望两位先生多多照拂。” 杨守池有些意外,“公公既是被小人陷害,自是要回京向陛下禀明情况,怎……” “唉!” 晁粟摆摆手,“以后莫要喊杂家公公了……哦,对,我也不能再自称杂家了……在出事前天子已允许我回家养老了。可我自小入宫,直系的亲属已是找不到了,其他的还不如杨姑娘厚道,至于宫里,我一荣休之人回去作甚?倒不如留在这儿,好歹也有个照应……” 袁焕东心里一动,道:“若是五谷先生能留在宁波,真乃宁波人之福气。先生的学问那也是顶好的,若是开设个学堂……” “嘿……” 晁粟苦笑,摆摆手道:“袁先生你虽是好意,可天下人未必领情。是,老夫在朝里名声还算不错,可老夫到底是个阉人,若是教人子弟,恐是要误人子弟,说出去拜个阉人为师那是有辱斯文,即使有学生愿意拜的,老夫也不能答应,那样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顶个阉党的名头……” “一个人的出生是没得选的,可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却是可以选的……” 杨满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五谷先生又何必妄自菲薄?” 她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冲杨守池与袁焕东道:“在狱中,多亏五谷先生刺激马融,将马融怒气引过去,不然我恐是难以挨过第二次上刑……” 她说着便是伸出手直直向前抱合,90度的鞠躬,道:“大恩不言谢,恳请先生留下,满月自当奉先生为良师益友,终身不弃!” “十一娘你怎么来了?” 杨守池呵斥道:“你们怎么伺候姑娘的?!” 几个婢女忙福身道:“八老爷息怒……奴婢有罪……” “八叔莫怪他们,是我听说暮时与八叔,外公以及晁公公一起用早点便过来看一看。” 她说着便是一笑,“得亏晁公公的药,受完刑我就给自己上了药,比起上回的杖刑,其实鞭子抽几下真算不得什么。” “哼!” 冷云冷哼了一声,“铁骨铮铮,越发能耐了。” “一个人的出生是不能选择的,可一个人走什么样的道理却是可以选择的……” 一如当初的马融,初闻此言的晁公公也不由痴了。 嘴里反复念着,念着念着,眼睛便是湿润了。 他坐了下来,擦了擦眼角,久久才叹出一口气道:“如今世道太平了,想当年我出生的时候天灾不断,更是有人祸,父母姐妹都饿死了逃荒路上,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京城,本以为在天子脚下能讨口饭吃,哪知饭还没吃着,却是被京城地面上的花子头给惦记上的。本想吓唬吓唬我,哪知偏巧不巧的教训坏了,被丢在路上差点就死了,幸好遇见外出采买的王公公,救了我一命,等好后发现也不能传宗接代了,便入了宫……” 他说着便是一声苦笑,“那时是人不如狗,我就想都要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上传宗接代?所以那花子头我是一点也不恨他,没他,我就不会入宫……” 杨守池等人唏嘘不已,想不到曾经的大明內相身世如此坎坷,而经历了如此多的折辱后还能保持良善,这才是最令人敬佩的。 “所以我说这世上对身体有损之人有两种称呼。” 杨满月接话道:“身残而志坚者谓之残疾了;身残而志疏者谓之残废。我等之道在心而不在身,身如何不过外相耳,心如何才是道之根本所在。我心慕圣人大同,自然见大同;我心处地狱,自然处处地狱,所见皆鬼魅魍魉,一如那马公公……” “说得好!” 杨守池点头,笑着道:“暮时,你看我这侄女当男儿如何?” 冷云冷着脸,有些不悦道:“女子当柔顺为美,她这性子太倔,我怕过刚易折,反倒不美。” 杨守池等人对视了一眼,不厚道的大笑了起来。刚还一脸悲伤的晁公公瞬间又成猥琐脸,嘿嘿笑着道:“冷小子也有你驾驭不了的人?啧啧,哈哈,你也有今天,笑死我了!” 杨守池也算见识到了。 以前刚入仕途时就曾听人说晁粟公公为人虽不错,可性子却是狂狷,甚至有些疯癫,以前总觉怎么可能呢?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宫里活下来呢? 现在看来传言不假啊! 再想想先帝多疑的性子倒又觉合理,毕竟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若不是年岁已高,恐怕就没侯景什么事了。 满月红着脸,道:“我,我去厨房看看……” “不许去。” 冷云起身,“身上有伤还到处跑。” 他向杨守池等人行了一礼道:“小子把月儿送回去。” “去吧,去吧。” 几个长辈不厚道的笑了。可怜的杨大姑娘可是眼色使得眼睛都抽筋了,可几位长辈却是完全无视了,只能任由冷云拖着,直接拖出了雅间。 出了雅间,她便用力甩手道:“人,人多呢……” “你意思没人时我就可以随便些了?” 他冷着脸,“天气寒凉,又受了伤,也不知多穿些……” 说着便是不管不顾地拉过她的手,匆匆下楼,拉着她去了后院。 好在这个时候客人不多了,即使有那也是极度爱玩的,不会这么早起,因此一路上也只有员工看见,饶是如此,满月还是被自家伙计们暧|昧的笑意给弄得面红耳赤,跟在身后的几个婢女的丝丝窃语让她有种想死的冲动。 大叔,您也太不讲究了! 咱还没结婚呢! 冷云才不管这些,拖着她上了楼来到她卧室前又吩咐道:“你们去给姑娘弄些朝食来。” “是,姑爷……” “瞎喊什么呢?!” 满月涨红了脸,这几个婢女以及也太不讲究了,吃里扒外啊! 几个婢女嘻嘻一笑,她们不是陈氏选的就是虞氏送来的,来的时间不久可对满月的性子却是知道了个大概,知主人家心善,便是胆子大了起来,有个跟满月差不多名叫绿珠的小家伙甚至还挤眉弄眼了起来。 “姑娘息怒,奴婢们这就标准早点去。” 几个婢女不给她发火的机会迅速闪退,冷云推着满月进了门,还未等她站稳呢,便立刻被他打横抱起,朝着内里的卧房走去。 一直到了床边才坐了下来,低头便去噙住她的唇,一阵抵死缠|绵后才满足放开。 她瞪着眼,红着脸道:“你,你是种马吗?动不动就,就……” “就什么?” 心满意足的侯爷心情好了些,又开始逗弄她。 在她脑门上轻拍了下,“你这回又不听话,我还没惩罚你呢,老实点。” “你说的老实点就是任你为所欲为?” 她气鼓鼓地抱着手臂,侧身道:“你能不能换点别的?我们还没成亲呢……” 第242章 何为傲娇 “你很在意那个模式?” 他将她板正过了,从怀里摸出了那个锦盒,打开后,道:“别撅嘴了,都能挂油瓶了,看看,喜欢么?” “这是什么?” 她眼睛瞪圆了,从他手里接过那花钿,“好漂亮!” 见她喜欢,心情又是好了不少,“这是京城第一大家的手艺,就是宫里的贵人也会让他打制东西……” “比宫里御|用的工匠还厉害?!” 满月瞪大眼,将那花钿反复看着,不由暗暗惊心,“想不到大明顶级的匠人水准这么高,如此看来,若是我想打造些什么,是不是也能实现?” “嗯。” 冷云点点头,“此人祖上也是替宫里打东西的,只是南迁后,崇祯爷更是不喜靡靡之风,所以许多工匠流落在外,倒是蕙实了宫外的达官贵人。” “这手艺可了不得呢!” 满月赞叹着,“这东西不便宜吧?得花多少钱?不,我看这东西花钱也买不到呢,就跟来归林居要求我做菜一样。” “你这算是在夸自己?” 他忍不住乐了,轻拍了她下,从她手里拿回花钿,身子微微后仰,将她看了看,随即将花钿插在了一侧,又仰后身子看了看,不由满意点头,“第一眼看着就觉适合你。” 她心里甜甜的,扑进他怀里,道:“大叔,你真好。” 对于美人的主动与依赖,某老男人很受用,只是这姑娘害羞起来害羞得要命,可热情起来也是大胆得很,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呢? “女人心,海底针……” 他不由想起属下的话,不由微微叹气。 女人果然是深不可测的生物。 抓住她软弱无骨的小手,低低道:“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啦!” 她把花钿拿下来,又起身走到梳妆台边,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一个匣子,把青玉簪拿了出来,道:“你看,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收着呢。东西不在贵贱,你去京里还记得我,我自然高兴。” 她说着便眯起眼,一双眼睛好似月牙儿般,脸上洋溢着甜蜜,“等我好了,我还给你送饭。” 心里所有的不喜都没了,冷云发现她就是自己的克星。 因她怒,可也因她喜悦,她能轻易吊起自己的怒火,也能轻易灭了自己的怒火。 比如现在…… 因她发自内心的欢喜与依赖,他便觉什么怒气都没了。 “大姑娘,可以上早点了么?” 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 满月笑嘻嘻地走到*边拉过冷云的手,“大叔,我们一起吃早点。” 顿了顿又道:“陪老人家吃早点哪有在我这儿自在?” “当心被听见,治你个不敬老之罪。” “你会告诉他们吗?” “那得看你怎么表现了……”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外间坐下,婢女鱼贯而入,把各色美食放到桌上。 “大姑娘,夫人说了,你有伤在身,生煎包吃不得。给您准备了小笼包,米糕和糯米粥。” “恩。” 满月点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道:“怎么拿这多过来?去看看两位少爷起来没,让他们过来一起吃吧。” “是。” 满月起身,刚要动手却听冷云道:“让下人来吧,你还是少动下。” “我没事……” 身上伤口虽疼,可因这回处理得当,加之此刻心情好,所以她不觉难捱。 而且大叔对她这样好,她给大叔盛碗粥也是应该的好么? 给冷云盛了一碗糯米粥,又把生煎包推到她跟前,道:“你可以吃呢。” 他轻笑,“用那眼神看着我做什么?让你逞强……” 她嘟嘴,“小笼包也挺好吃的……” “嗯,是好吃。不过我这笼蟹黄小笼包更好吃……” 我忍! 她嘟嘴,不认输地道:“得意什么?没我你能吃到这些?这都我发明的,途中都不知试吃几回了,早腻了……” “你这鸭子嘴也是绝了,我看这辈子都煮不烂了。” “你这话有问题,既然是煮不烂的鸭子嘴那还煮什么?” “阿姐!” 正在斗嘴,门口传来了满仓的声音,“阿姐,你没事吧?昨天娘都不让我去找你,都没说着话。” 满仓扑了过来,眼看就要扑到满月了,一个手忽然伸了出来,一把拉住,“你阿姐身上有伤……” “啊,姐夫你也在!” 满仓惊呼了一声,随即两个大眼睛里便雾气蒙蒙的了,“阿姐,我怎么总这么没用?我都认识这么多字了,可每次出事我都不能保护你……” “满仓,你还小呢。” 满月拉过满仓,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就是过了年你也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呢!姐姐比你大保护你是应该的,等你考中了进士,当了大官,就该你来保护姐姐,保护这个家了……” “阿姐说的是……” 小十红着脸道:“阿姐铁骨铮铮,为我等长姐,与荣有焉。” 满月一扬眉,诧异地道:“你,你居然喊我姐姐,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十脸更红了,一跺脚道:“谁,谁喊你了?!只不过见你有些骨气,有,有点钦佩罢了!再,再说,你我都姓杨,没这层关系,那还是族亲呢,本就是我族姐,我喊你一声阿姐不很正常?” 瞧这语无伦次的样子…… 满月轻笑,“傲娇的小屁孩子!坐下吃饭吧!” “傲娇?” 小十一脸迷糊,“傲娇是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就叫傲娇,心里明明认同了,可脸上还要摆着不在乎……” “你才傲娇!” 小十气鼓鼓地坐下,拿起一个大包子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催促道:“十二,别在那儿磨蹭,吃完还得练大字,哼,小爷我明年可是要去参加县试的,没时间浪费……” 满仓看了小十一眼,低低道:“阿姐,他真傲娇……” 满月笑了起来,给满仓与小十盛了一碗粥,道:“快吃吧。” “嗳,阿姐你也吃,姐夫,你也吃……” 满仓笑米米地吃了起来,看看满月,再看看小十,觉得心里踏实了。 只要家人都在,吃再多的苦他都不怕。 所以哪怕是寒冬腊月了,他都坚持每天练大字。 他启蒙比别人晚,若是再不努力,要什么时候才能去县试? 若是读书不能上进,那别人一样会欺负他们的。 姐夫虽有权势,但终归不是自家的权柄。 所以以后他要更努力地读书。 这样一想,自己辰时才起*真是太晚了,以后要卯时起*,戌时睡觉,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匆匆吃完早点,两个小家伙便回去温书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满月感到了欣慰。 世上从来不乏天才,可一个不努力的天才还不如一个努力的庸才呢! 一个人无论天赋如何,都应该勤奋。 只要肯埋头苦干,那么总会有出头日的。 让下人收拾了碗筷,冲了一杯水果茶上来,笑着给冷云倒了一杯,道:“夏日闲来无事便烤了些水果,冬日里用来泡茶,加些蜂糖最好不过,你尝尝。” “你这心思倒是巧。” 冷云看着特制茶盏里的水果,不由点头,“这法子好。” 虽说这茶酸酸甜甜的,里面不但有各色水果,还放了洛神花,有些不对男人的口味。可谁让这是冬天呢? 即使贵为侯爷也得忍受没有新鲜蔬果的寒冬,吃着各种腌制的菜,或者萝卜,大白菜。 这忽然间在冬日里看到一些夏季的颜色,哪怕是性子冷淡也不由浮现出淡淡喜悦来,喝了一口,点点头,“甚妙!” “听说有那富贵人家冬日里也是吃得到绿色蔬菜的。” 满月给冷云添了一杯茶,继续道:“只是听闻代价不菲……” “那是挖个地窑子,得供着煤炭烧,而且温度不好掌控,也是不易。” “你这回送法兰西使节入宫,可曾跟他们提过工匠的事?” 怎么又绕到这话题上了? 冷云蹙眉,“这事不好提,外一传出去怕被人说有异心。不过我私下让人寻了一些西夷,发现在我大明境内的好多西夷竟颇有学问,我已让人私下接触了,有几个已带回宁波,而宁波城内这样的人也不少,他们说,可以写信回国,带些工匠来。” “如此大善!” 满月激动了,西方现在的科学已全面领先中国了,若是再不加紧脚步赶上,那么就算灭了金国,那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而且在满月看来,金人也是中国人,无论哪个赢了,伤得都是华夏儿女的血本。 若是现在能吸纳一些西方的技术,那她就能弄出许多东西来了。 她虽是文科生,可上辈子被应试教育虐待过的同学,理科再怎么不行那也要强过此时空的人的。 一些概念她清楚,这就足够了。 她现在手下也有许多工匠,可这还不够,她需要几个西方学者来彻底给她的工匠好好上上课,只有经过系统化的学习才能出成效啊! “若是我们自己能大规模造玻璃的话,我们就可以造个暖房了,不需要烧火,利用阳光,我们就能在冬天吃上蔬菜了。” 满月笑着道:“其实玻璃并不难造,配料也简单,唯一的问题是熔点以及盛放玻璃液的容器……我……” “玻璃这东西我大明的工匠也会啊……” “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43章 以后不会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许多学者都认为玻璃是舶来货。而史书也多见记载,这玩意来自西域等地。所以杨满月也一直认为中国人是不会造玻璃的。 其实也是她少见多怪了。 后世在河南辉县玻璃阁出土的吴王夫差剑上就发现镶嵌有3片玻璃,而湖北江陵出土的越王勾践剑上也镶有2片玻璃,而经过各种手段验证过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几片玻璃里面含有大量的铅、钡,完全不同于同一时期的西亚玻璃。西亚的玻璃制作时需要大量的钠,属于钠钙玻璃。西方的玻璃含铅量微乎其微,而高钡玻璃更是在19世纪才出现。于是,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玻璃当属中国本土制造。 只是加了铅和钡的玻璃变得更加易碎了,而且制造还十分困难,因此也一直没成气候,玻璃也就成了奢侈的代名词。 正是因为没成气候,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中国工匠也能制造玻璃。事实上,中国最早的玻璃作坊在明初就有了,位于博山的西冶街就是玻璃作坊的集中地,在这条街的城门上就刻着“珍珠玛瑙翠,琥珀玻璃街”10个大字。 而该地生产的料烟壶,也曾在欧洲名噪一时。 这些事满月自然不晓得,听冷云这么一说,直接懵逼了。 见她瞪圆眼睛,冷云不知怎得心里感到有些愉快。 长期以来,某姑娘都以一副“天下事尽知”的模样出现,现在乍然见到她也有不晓得的事,怎能令人心情不愉快? 最关键的,某姑娘不知,而他冷某人却是知道,这多少也让某个素来自大的大爷感觉找回了一点男人的尊严。 很是好心的给某姑娘科普了一番,然后道:“你说用玻璃造暖房?那代价不是一般高。” 好吧,玻璃还是奢侈品,尽管工匠会造,可满月还是觉得里面工序是有问题的。 比如坩埚的应用就很有问题,另外没设计储热室的话,就算温度达到玻璃熔点,那也会增加许多成本,而且冷云说玻璃并不透明,呈绿色,那分明就是配比有问题,里面还有一些不需要的元素才会这样。 不能大规模生产的东西在她看来就是失败的东西。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大明有懂造玻璃的匠人,而后世一个初中生都知道制造玻璃的材料,无非就是石英石,长石的配比,两者结合起来,满月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上面有可为了。 过程一定不会顺利,但有时候工业制造其实就是一个概念的问题,有了会制造玻璃的工匠,只要自己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知识告诉他们,那么离着完全透明且少气泡的玻璃还远么? 更关键的,她还知道焦炭要怎么弄,如此一来,量产不是问题啊! 感谢我党的应试教育,尽管当年满月恨得不行,可被应试教育摧残过的孩子来到这古代后,万金油般的点点知识就能发挥作用了呢! 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阵爽,她好似已看到另一个抢钱的行业在向自己招手了。 按下心中激动道:“那得去寻些这样的工匠来。至于西夷,玻璃与镜子制造一事怕是不会传授。我听那些洋和尚说,欧罗巴的镜子玻璃制造中心在威尼斯,为了不使技法外传,可是做了不少手脚呢。” “这点我倒听法兰西使节说过。” 冷云点头,“不过现在法兰西也能造镜子了,而且都是一人高的镜子……” “什么?!” 满月大吃一惊,“法国人已掌握浇注法制平板玻璃了?!” 要造一人高的镜子必然要掌握平板玻璃的制造,没到在这十七世纪,法国人已能制造平板玻璃了。 冷云奇怪地望了她一眼,道:“你怎么对西夷的学问很精通麽……” 她惊了下,随即道:“我爱看杂书嘛……” 这话全是漏洞,冷云的眼里出现了探究,可却是没再追问下去,只道:“那你要寻工匠,也能制出那玻璃?” “那倒没把握。” 她摇摇头,“就是想着我们也不比人笨,多琢磨下也许也能有些思路。” 冷云点点头,“若是冬日能多种些蔬菜,到时一菜千金也是难求。” 满月笑着道:“我道也不单单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你与法兰西使节接触,不觉惶恐么?你不在时,我寻了一些西夷,听他们说他们国家的风土,听着听着就觉惶恐了。他们或许不懂四书五经,可他们却可以穿过汪洋大海来到我大明;反观我大明,虽是做海贸,可基本还是以日本,朝鲜为主要贸易对象。至于对西夷红毛的贸易,则以吕宋(今菲律宾)为中转站,你看出什么了么?” 满月略有些激动地道:“我们都只在近海游弋,西人已跨过万重大洋来到大明,可我大明却不知欧罗巴在哪!” 冷云有些呆愣了,满月这番话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西人已西人已跨过万重大洋来到大明,可我大明却不知欧罗巴在哪!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他心坎上,让他猛然惊醒的意识到了大明与世界的差距。 法兰西人都来朝贡了,可他们这群大明人却不清楚法兰西在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这已是先输了先机啊! 手不自觉地握紧,想起当年的郑和宝船,不由愤愤地道:“宝船图纸被毁,我大明已没了远航的能力,即使能横渡日本,亦或者沿宋元路线前行,可都只能沿近海而行,否则必迷航,当年郑和下大洋的航线图全部没了……” “郑和航海图没了,可西夷手里有。” 满月勾唇,嘴角带起一丝冷意,“高手在民间,若是朝廷肯此花力气,又有何事能阻拦我等炎黄子孙?那些来我大明的西夷大多落魄,财帛动人心,想来弄些航海图也是不难的。” “你说的有道理。” 冷云点头,沉默了会儿道:“我来宁波第一年就发现许多西夷之国竟是以商立国,有许多人来大明竟是得了国内国王首肯,如今我大明海贸虽是繁茂,可朝廷却是未参与。以前也觉是好事,不与民争利,可有时想想有些事民间是做不起来的……” “不错。” 满月点头,“国家对国家亦可直接贸易。比如我大明军中有许多淘汰的武器,我等便可贩卖给琉球,或者吕宋土著。这事个人不能做,可朝廷可以做。” 冷云张了张嘴,不由摇头,“这恐怕是痴人做梦。” “嘿。” 满月嘿嘿一笑道:“那就好好造战船,保护好我大明的海商吧,我大明的海洋只许我大明的船只徜徉!!!” “呵。” 冷云轻笑,“我怎么觉着你这人很好斗?” 满月翻了个白眼,道:“人人都有一个英雄梦,不同的是有人能实现,有人实现不了罢了。当时机合适时,谁都可以是英雄,是圣人……” “很有深意的话。” 冷云拍了拍自己的腿,道:“过来。” 满月一撇嘴,道:“干嘛过来?我又不是小狗。” “那……” 他面无表情地道:“是要我过去么?” 她不仅哆嗦了下,“有事就说……让我过去做什么?” “想你了。” “……” 脸有些发烫,这人果然闷|骚,这也太直白了。 “我累了……” 寻了个自己都觉很烂的借口,慢慢起身就想往里屋走。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那我不是很没面子么? 好吧,某姑娘也是傲娇一枚呢。 一直走到了卧房里,回头看了看,有些诧异:居然没跟过来? 咦? 什么情况? 自己居然想他跟过来么?然后要做什么? 天啊!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满脑子污|秽思想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了身后,沙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我得回家一趟,你好好养伤,若是再敢乱跑……” 腰间倏然被拥紧,男子温暖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你懂的……” 身子不仅颤了下,道:“我,我能去哪啊!” “哼!” 耳边传来他的冷哼声,“你的能耐不是一般大,连苦肉计都使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她撅嘴,不过却没吭声。 知他是心疼自己,所以还真没法较真了。 冷云见她这样,心里也是无奈,心里想着等会派几个人过来看着,不然他还真放心不下。 这妮子属猴的,只要他一松懈,她就会给你闯祸,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他可不想到时娶个满身是伤痕的小媳妇回去。 就这么想一想也是够糟心了。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冷侯爷忽然觉得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找了媳妇,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孩子,太操心了。 见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她有些好奇,不由转头去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 他摇了摇头,见她眼里带着关切,心又有些发软,拥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下巴搁在她肩窝处,低低道:“莫再让我担心了……” 男子的话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她心里一动,喃喃道:“大叔,以后不会了……” 一双小手不由收紧,“以后没人敢这样欺负我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44章 剧本不对啊 “你若是不这么倔,就不会这样了……” 他叹气了一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掰过来正对着自己,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不懂么?你固然赢了,可却被打得奄奄一息,每次都以命相搏,你有几条命硬抗?再说,你年岁尚小,身子骨骼尚未健硕,几番大刑未来恐留病根……” 满月眼睛湿润了。 以这男人的霸道清冷的性子能跟自己说这么多,可见真心。 把头埋进他怀里,抽了抽鼻子道:“我,我也不想的。可大叔,我要是不抗争,我就什么都没了。” “你还有我。” 他摸着她的头,“做个依赖自己男人权势的女人不好吗?作什么要处处顶真,处处要强?” “我也不知道……” 她抬头望着他,眼里是迷茫。 “就觉我若不靠自己便什么都没了……” 她喃喃着,“父亲母亲不在了,继母懦弱,弟弟年幼,我若指望别人,早已被叶戚害死了……” 说着便是苦笑了声道:“大叔,纵然你现在当我如珠如宝,可将来如何哪里知?多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终抵不过时光消磨。” 她红了眼睛,“到时红颜白头,韶华倾负,老妪之貌何取卿心?终不过易水人去,弄花葬情,独自黯然……” 眼前慢慢模糊,“金屋藏娇,千金买赋,君心倦移,窃自悲伤……” 他的心一抽,抱着她的手不由收紧,“我不是刘彻,你也不是陈阿娇。” 顿了顿又道:“余痴长你十之有一,君老卿未老,何须忧虑?”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里泪花,心里怜惜的同时却是有些窃喜。 原来她担心日后我会冷落她。 真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小东西! 嗯,真拿她没法,谁让她以后得给我生孩子? 我就勉为其难说几句好听的吧。 想了想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我以为你与我一样。与之携手,便觉生已尽欢,死亦无憾……” 说着便看向怀里的小东西,这样她应该就放心了吧。 哪知说完这话,刚刚还只是含泪的她这会儿却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原来你只想着一时欢愉……” 某侯爷懵逼了。 这,这怎么和剧本不一样呢?! 有些慌乱地揩去她的眼泪,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能遇见你……” 他的脸不由有些发红。 这心里话告诉她了,她以后不是更得意了? 这样一想,立刻闭了嘴,有些粗鲁地将她抱进怀里,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听话,我永远对你好。” “疼!” 她忍不住龇牙,有些恼怒地踩了他一脚,愤愤道:“说句好听的会死啊?!” 某侯爷再次懵逼了。 刚还一副哀情模样了,怎瞬间又变小辣椒了? 某侯爷有些抑郁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然不欺我也…… “你道如何?” 他脸上又恢复了冷淡,一把捏住她下巴,有些急躁地含|住她,带着惩戒似得一阵吮吸,直把她弄得娇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现在懂了么?” 他没头没脑地道:“莫要多想,女子以柔顺为美……” 她有些呆愣地望着他,说好走文艺路线的,怎么忽然就成野兽路线了? 不过…… 大叔这是羞于表达吧? 她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去睨他,见他脸上居有些不自然的红,顿时那些属于恋爱女人的患得患失不见了,转而变成喜悦,不厚道地道:“大叔,你要我懂什么?” 他脸一沉,道:“这样还不懂?” 她一看不妙,转身就要跑。 可她人小腿短的,哪里是长腿侯爷的对手? 才转身呢就被人抓住了。 他打横就把她抱起,直接朝着*边走去,将她放下后,自己也压了下来,不过却是没压着她,整个身子都是侧在一边的,只是用脚压着她未受伤的地方,像暗夜里的野兽般,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看来本侯表现的还不够好,你什么都不明白,是不是?” “不,不,我,我,我懂了。” 她立刻就投降了,内心小人宽面条啊! 永远不要跟野兽硬顶,吃亏的是自己! “哼!” 他冷哼了声,本想起身,可哪知她的衣襟却是敞开了,内里的中衣不是很厚,隐隐透出里面肚兜的颜色。 那画面再次不可抑止地闯入脑海,白白嫩|嫩的小身子,一块绣着各色小朵花儿的肚兜将女子最隐秘的地方半遮半掩着,虽是还未怎么发育,就视觉里看来,就是个平板。可冷云只要想一想那画面,就觉口干舌燥的厉害,浑身的血液好似烧了起来般,让他有种想把她撕碎的冲动。 猛得起身,坐到一边,不敢再看她。 他不是无知的人,已不知一次在养生的书里看到过,女子早育有损肌体。他不想她受伤害,而且她真得太小了,小得他都怀疑,纵使再等两年,她是否又能承受自己全部的*爱?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侧头去看她,见那傻丫头还傻乎乎地看着自己,那双水灵灵的眼里闪着诧异,好似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放过她了? 脸色有些发黑,她真把自己当禽|兽了。 最初的开始自己真是吓唬吓唬她的,只是觉得她甜甜的,这才多亲热下的。 饶是如此,自己可没真伤害过她,哪次不是点到为止? 想到这里又是心头火冒冒的,她凭什么这样看自己? 可怜的冷侯爷,生平第一次恋爱还遇上满月这样奇葩的人,现在,不止是满月患得患失,冷云也开始不正常了。 气氛陷入了沉寂,满月觉得有些尴尬。 他忽然放开自己,自己怎么还觉得失落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窘了,难道自己内里真是一个色女? 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 过了许久,冷云才道:“明日我要在家待一天,后日来看你。” “你要走了么?” 她脱口而出,忽然发现了自己的不舍竟是这样浓烈。 他诧异转头,平日她不是视自己洪水猛兽的么?特别是在自己想欺负她的时候…… 怎么今天? 她也察觉自己失态了,忙道:“哦,那,那你路上小心……” 想了想又不禁道:“早些回来……” 这话一出口便想打自己嘴|巴子,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啊?好似求他不要走似的…… 他见她低着头,脸红红的,火气与那些不安莫名就消了,将她抱进怀里,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道:“嗯,你好好养伤。”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你想我了么?” 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襟,低低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 她一瞪眼,松开手,气鼓鼓地推开他,“那早些回去吧。” 可她脸红得厉害,他笑了。 揉了揉她的脑袋,“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说着又是拉过她,噙着她的唇一番细细舔舐,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道:“我走了……” “嗯……” 看着他离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一下就空了。 才分离,相思又起,恋爱的感觉说来真不是那么美|妙的…… 有些厌厌的铺开被子,和衣钻了进去,那些伤口又觉疼了起来,身子不舒服,免不了又会胡思乱想。她发现自己在感情上真不是一个果断的人,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总是害怕失去。 到底为什么才会这样呢? 明明大叔对她很好啊,那她还担心什么? 想了很久也是没答案,她哪里晓得,其实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患得患失的,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是如此。 她这个初涉情场的小菜鸟面对着的还是一个封建时代有权利的男子,会比寻常更患得患失也实属正常。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答案,便也不再去想。 用意念把系统界面弄出来,开始翻看系统商店。 明年开春,对她来说会是比较重要的一年。 因为她要就近买些土地,将空间里的高产物种移植到大明的土地上,这才是她真正的立身根本。名气再大,没相应的实力,那么也只能算空中阁楼。 经过此番事,剩下的事已不用她去操作。有八叔和外公在,吴王只要不是个猪必是要把吕氏拿出来平息舆论的,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替这个身子的父母报仇了。 至于吴王…… 他若就此罢手,那她也罢手。 毕竟要扳倒一王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是真正的满月此时一定会痛苦万分,但对于现在的满月来说,能干掉吕氏已是大仇得报了。 而吴王…… 满头对他感官很复杂,虽未见面,可在这场恩怨了,他似乎既扮演了好人也扮演了坏人。一时间,里面的恩怨也难以理得清,只有等伤好了,回柴桥找李明生再问一问。 不管如何,短时间内已不会再有人寻她麻烦,所以她得抓紧时间,把该做的事都做起来。大叔虽不喜她太独立,可没法子,她上辈子就独立惯了,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就觉不踏实。 而且经过这回事,她也看出来了,大叔虽是侯爷,可却也是高处不胜寒,其他政敌就不说了,就说那个宫里的侯公公,似乎对大叔充满恶意呢,居然想通过她来诬陷大叔! 一个在京里的死太监就差点弄死她,她若不壮大自己,难道要跟大叔前几个未婚妻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么? 呵…… 想弄死她?没门!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45章 了不得 系统里的东西很多,调料,各种食材,种子等,她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些数。 除去在空间里种植的那些,好多植物却不适合在宁波种。 看来也只能努力做任务,让种植空间变大些了。 从系统里买了一箱牛奶,又买了些水果,躲回种植空间去吃了。 大明的牛太精贵,虽是水牛奶营养好,可若是杨满月养头牛就是为了吃奶,那绝对要被现在的人给喷死,简直败家啊! 幸好系统开了现代物品购买权限,而她的积分也不少,所以倒是能进来享受下现代生活。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这些东西不能正大光明拿出来给弟弟和陈氏吃。也只有等明年开春买了地,养些羊,弄些羊奶给弟弟与母亲吃了。 牛在古代是重要的生产力,想喝他老人家的奶不现实。好在羊子比较好弄,且山羊奶可比牛奶好多了,到时有了地,再弄几头羊,给两个弟弟与母亲也好补一补。 喝完了一盒牛奶,又在田地里转悠了下,田里现在的庄稼有的已是第三批了。之前收上的东西已交给系统保管,就等着开春大干一场了。 走了一圈,身上的伤口疼得有些厉害了,便坐在田埂上,看着满满当当的庄稼,心里便是开心得不行。 想象着明年收获的场景,那真是控制不住的都要笑出来了。 还有什么比丰收更是让人喜悦? 出了空间,也不去哪里忙活,直接又钻进被窝睡觉。 她现在这身体状况也容不得她去忙,还是赶快把伤养好了吧。 一觉眯到傍晚才起来,绿竹见她醒了,便上前道:“大姑娘,您醒了?夫人才走,见您还睡着便不让我们叫醒您,您饿么?” 满月摇摇头,揉了揉眼睛道:“给我拿些水来。” “嗳。” 喝了一杯茶下去后,人才彻底醒过来,看了看窗外天色,不由有些吃惊,“我睡了这么?” “大姑娘,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会累,得多睡睡。中间大夫也来了一次,给您把脉您也没醒来,大夫说您这是思虑过度,气血亏虚所致。这回一定要好好养呢,不然留下病根子就不好了。” 绿竹是个多话的,年岁小,有时就显得活泼些。 “大姑娘,您饿吗?夫人让人给你炖了小米海参粥,我去给您端来好不好?” 满月有些无语,“我就被抽了几鞭子,扎了几针,没伤筋动骨的,吃什么海参?” “大姑娘,您可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您可千万不能苛待自己。” 绿竹倒是一脸至诚,她是宁波本地人,无灾无病地活到了13岁,哪知祸从天降,出海打渔的父亲被大浪给卷到了海底死了。 而家里的母亲本身体不好,受了刺激,没几天也去了。 这下家里能做主的都死了,就剩下一个大哥与大嫂,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她给卖了。 明太祖是不许奴仆买卖的,现在虽有所宽泛,但文书上做的还是义子义女过继。 简单来说,在归林居最后一进院子里伺候的,那都是满月,陈氏,满仓,小十名下的义子,义女,是他们家里长辈自愿过继给他们的,所以他们所有的人也都没了本来的姓,都是随主家姓,从此生死荣辱都随主家。 所以对于这些新来的奴仆们来说,他们家里长辈把他们卖了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杨家的人,自然是希望主人家好的。 绿竹听自家大姑娘这样说,以为自家大姑娘舍不得吃海参,便着急道:“大姑娘,你才12岁,却受了2次大刑,若不好好补补,以后可要落下病根子的。” “嘿……” 满月轻笑了下,点了点她脑袋道:“我哪里是舍不得?实在是年岁小不宜大补。再说了,那穷人家的孩子喝些米汤也算大补了,我以前也过得苦日子,哪有这么金贵?” “话不能这样说,大姑娘今非昔比了。” 绿竹说着又激动了起来,“大姑娘,您可了不得了,这回!您刚刚睡着不知道,哎呀,好多人啊,都是来拜访您的,幸好外祖老太爷和八爷在呢,不然夫人可忙不过来了……” “拜访我?” 杨满月愣了愣,“拜访我做什么?” “大姑娘!” 绿竹眼睛瞪得老大,“您现在可是这个……” 她竖起拇指,“可是我宁波不畏强权,不畏权宦的代表!而且还是女子,那就是巾帼英雄啊!那些乡贤,甚至还有尚书家的人,都拿着礼物探望您了……” 满月点了点头,心里暗道:“果是人的名,树的影啊……” 宁波人读书人多,出仕的人也多,而文官与太监就是天生的死敌,自己这回被太监折辱,不但没丢了风骨,还全身而退了,再加上四知堂之女的身份,在文人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胜利! 如今侯公公势大,许多文官日子也不好过,满月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招牌她已亮出来了,下面的事就不用她担心了,自有人会借着这事去发动。 至于会不会得罪天子? 满月并不担心。 她就一平头老百姓,天子还轮不着来记恨她。 “大姑娘,您是没看见啊,哎哟,奴婢就没见过这样送礼的。夫人不要,他们还不高兴咧。而起都是好东西呢,有各色补品,还有文房四宝……” 绿竹一脸兴奋,好似那些人是来探望她一般,高兴得不行。 满月笑了笑道:“那都是给我们杨家面子,哪里是给我面子?好了,好了,你让人去吧粥拿来吧,对了,再给我泡些果茶喝,嗯,再个咸鸭蛋我吧,这嘴里可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好咧!” “再去前头看看夫人在做什么?两个小少爷吃了么?” “大姑娘,我去喊红柚姐姐来跟前候着……” “嗳……” 须臾的功夫,便又有奴婢鱼贯而入,把小米粥端了上来,绿竹福了福身道:“大姑娘,夫人说前头正忙,晚些时候来看你。” 顿了下又道:“两个小少爷在前厅玩呢,夫人说他们温书一天也累了,让他们玩会儿,等这场评书结束了,过来看您。” “知道了。” 满月敲开咸鸭蛋,吃了一口,顿觉有滋味极了。 就着一口小米粥,只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唯一不好的就是里面有海参,她不是太爱吃这玩意。 一碗粥下了肚,刚擦好嘴却听见外头有人禀报道:“大姑娘,石阁老的家公子来访。” 满月愣了下,石琮? 想了想道:“公子人在何处?” “已在花厅等候。” “下去吧,我马上来。” 让人取来衣物,整理了下便是下了楼,到了花厅,见大兄杨立信正在陪着说话,见她来了,杨立信便道:“十一娘,你来了?石公子代表阁老来看你了……” “满月何德何能,竟能惊动阁老?” 满月上前行了一礼,“石公子,还未用膳吧?” “几日不见,怎又疏远了?” 石琮的声音很好听,不似冷云那般沙哑,带着一股温润的味道。 “还是叫我兄长吧。” 满月笑了笑,道:“往日多有误会,争锋相对惯了,一时间误会去了,可对哥哥总有些怵。” 石琮嘴角抽了下,拿着折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油嘴滑舌,也没见你怕过。” 满月吐了吐舌|头,上回相处,少了对自己人品误会的石公子很是有风度,满月也不是记仇的,一来二去的,倒是被石琮的学问折服,相处倒也颇为愉快。 “红柚,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安排几个小菜过来,石公子远道而来,甚是辛苦。” “是,大姑娘。” 杨立信不由羡慕自己妹妹交际的手段。 侯爷把自己这妹妹看得像眼珠子,那徐小公爷把自己这妹妹当天人崇拜,就是这宁波四公子之一的石阁老家的石公子也把妹妹当亲妹妹看,唉,如此好人缘,真是让人脸红啊。 坐下,令人上了果茶,就和这时代所有的人一样,哪怕不是太喜欢果茶酸甜的人在这冬日也能接受果茶,而且因此心情愉悦。 “满月妹妹心思灵巧,这水果经开水冲泡,倒似在这寒冬腊月里活了过来一般。” “最妙的是喝完茶再吃果肉,在这冬日里好享受。” 杨立信乐呵呵地道:“十一娘给家里的姐妹送了些,现在都迷着呢,差点都打起来了。” “此物酸酸甜甜,姑娘家自是爱的。” 石琮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冲一旁的仆人使了个眼色,那仆人立刻便捧上一个匣子,石琮道:“祖父说你年岁小,人参这些也补不得,故而寻了一些松茸让我送来……” 满月的眼一下就瞪圆了,“松茸?云南的松茸?” 杨立信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后世都是顶级食材的松茸在古代更是珍贵。 无他,此时交通不便,而松茸是吃新鲜的好。 满月打开盒子,见松茸是干的了,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古人怎会知道松茸烘干后营养会流失呢?最多觉得味道没那么鲜美了,可对于不在云南的人了说,能品尝到松茸本就是美事一件了。 再说,就算是干的松茸那也是珍贵异常呢! 第246章 妖女,放手 合上盖子,摆手道:“此物太过珍贵了,松茸精贵不亚于百年老参,满月愧不敢当。” “祖父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石琮笑着道:“此番你从阉人魔爪脱身,在士林中极受好评。” 满月不由苦笑,“这顿打倒是挨得值了。那吴王妃若知会如此,恐是后悔不已。” 石琮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区区后宅妇人哪里晓得世道险恶?” 顿了顿又道:“她心里有鬼,若是她就此罢手,你虽不甘却也不能拿她如何。这下可好,大仇得报。待伤好后,当痛饮三百杯。” “就是不知那吴王回来后会如何应对。” 杨立信叹息了一声道:“若是吴王就此罢手也就罢了,当年吕氏假传书信,又骗我七婶私奔,若是被正法了,也算是报仇了。” “正法?” 满月笑了,“皇家的人只要不是谋逆哪可能被正法?” 她低头看着自己茶盏里红红的茶汤,神色微冷地道:“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即使被砍头也不能换回我母亲的性命……” 说着便是勾唇,“当年她处心积虑地谋夺王妃之位,说实话,与其把她正法,不如夺了她的王妃身份,如此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杨立信与石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 这女子狠起来的确比男人都狠辣啊! 不过也是那吕氏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吴王此人心思极重,又重名声,想来是不会纵容吕氏的。” 石琮慢悠悠地道:“这回祖父也私下发动了人,一定要拔除这颗毒瘤。” 满月若有所思地望了石琮一眼,然后拱手道:“请代满月谢过阁老。” “都是桑梓父老不说见外的话。” 石琮说着便是一笑,“若是要谢,你若做几个小菜给他,现在你来了小港,离着柴桥远了,多有不便,祖父怨念可深。” 满月想起那贪吃阁老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满月疏忽了,待伤好了定亲自上门拜谢。” “那就说定了。” 满月笑了笑,心里却是叹息,果然能做到阁老的人就没简单的。石阁老这是要借着自己这事再替大明尽忠了吧? 吴王曾经呼声很高,这对石阁老来说这是一个需要防备的对象。 退休归退休,到底是做过帝师的人,心里还是向着小天子的。 “大姑娘,菜来了,现在就上么?” “上吧。” “是……” 满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石家哥哥,随便用些便餐吧。” “怎么有好吃的也不喊老头儿我?” “晁公公?” 满月有些诧异,他怎么到后头来了? “月丫头,石公子,不介意我们几个老家伙过来凑热闹吧?” 好嘛,八叔和外公也来了…… 石琮笑着道:“哪里能介意?我这可是来吃白食的,都听主人家的就是。” 众人一阵笑,满月无奈道:“那我再去安排点菜,红柚,绿竹,你们好生伺候着。” “是,大姑娘。” 去了前头,在大厅里听书的满仓见了满月,忙起身跑来,“阿姐,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要静养……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石阁老家的公子来了是么?” 他说着便是一撅嘴道:“这人真是的,阿姐你有伤在身哪里能接待他,还厚着脸皮非要见你……” 满月一头问号,“满仓,你与石公子有仇么?” 满仓脸一红,讷讷道:“没……” “那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人家也给你阿姐送过药的,有恩于我们,怎可背后说人是非呢?” “我,我觉他不安好心……” 满仓小声道:“他们都说以前石琮是宁波四公子之首,可自打姐夫来了,就慢慢被比下去了。原因就在于姐夫能文能武,才23岁就给自己挣来了侯爷的爵位,相比……” “好了……” 满月点了下他的脑袋,“人不倒,鬼心眼儿倒多。你姐姐我是没数的人么?啧,幸好是个小子,若要是个丫头,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了?竟胳膊肘向着外人。” “哪里是外人?那可是姐夫!” 话一出口满仓也觉不对了,连忙摇头,“我,我可不是因为这个针对他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背后传来小十的声音。 “噗!” 满月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神补刀啊! 越过满仓,一把拉过小十,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小十,你真可爱。” “做什么?妖女!快放手!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啪!” “哎哟!” 小十的脑门上多了一个红点,满月收回手,道:“我是你姐姐!” “你,你怎么动手打人?” 小十捂着自己的脑袋,疼得眼泪都出来,“还弹我脑门,会变笨的,你知不知道?!” “你本来也不聪明。” 满仓小声嘀咕着。好嘛,这下火力都吸引过去了,两个小屁孩立刻吵了起来。 满月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弟弟争吵,其实她看得出来,别看两屁孩子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其实感情好着呢! 说到底小十也是一个被利益牺牲的可怜孩子啊!这点和满仓还是很像的,满仓不就是被无良大伯坑惨了的孩子么? 在二人脑门上拍了下,道:“好了,你们也知道这是大庭广众?也不嫌害臊,这大的孩子了,还斗得跟乌鸡眼似的……走走走,去后院陪着八叔吃饭去,我去厨房看看娘。” 两小屁孩推推搡搡地离去,满月到了厨房,果然陈氏在这里指挥着。 “甲丙桌要红烧狮子头一份,清汆蛏子一份……” “阿娘……” 满月轻轻唤了一声,其他人见了满月立刻行礼,“见过小东家。” “都忙着,不用理我。” 满月摆摆手,陈氏转过身来,一见是她便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还走前头来了?走走走,出去出去,这里油腻,别在这儿待着。” 拉着满月出了后厨,去了办公室,道:“你找娘啥事?不能派下人过来么?你这伤可不敢乱动,你今年可是吃过一回大苦头了……” 说起这些满月也是苦笑,“是啊,才好呢,又被打了。还好没伤筋动骨,皮肉之伤好得也快。” 顿了下又道:“八叔,晁公公与外公也去后面吃饭了,我过来看看,给他们加几个菜。” “那感情好。” 陈氏点头,“这事哪里要你过来?派个人过来跟娘说一声不就是了?” “嘿嘿,一直在后面闷嘛,就来前头看看。” “得亏是现在了,现在晚上人少了,都回去忙年了。不过今个儿白天可热闹,都是来寻你的……” 陈氏脸上带着骄傲,“那些东西娘收了一点,退了一点,全收显得咱们不谦虚,都不收又显得矫情了,伤了人好意也不好……我儿出息了,好多官宦家的子弟啊……都从宁波,慈溪赶来……” “娘这样做是对的,人家一片好意咱们也不能把人玩外推,只是名字都记下,年上也要派人送点礼去。” “记了,记了,等我们从仁安回来,就送些回礼去。” 满月笑了起来,“再过两日我们也该歇业了,等初八再回来也还在节上,到时派送也不迟……” 说起这个事,陈氏也忍不住笑了,“底下这些人心思都不在了,就等着过两日歇业,你这东家给他们发工钱回家过年呢!” 满月不由想起上辈子的事来,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过年也没地去,所以也不期盼过年。因为过年也意味着孤独。 而店里的伙计到了农历20的时候就没心思了,等到了22号便是迫不及待地拿红包回家了。 满月知这些来异地讨生活的人不容易,所以都是早早放假,然后便是挂出一块牌子:员工放假,店主一人,只做小菜…… 说来也有趣,就因这块牌子,居然也有许多人来吃。哪怕吃得都是暖锅,冷菜,可却也别有意思。后来许多人都知道有个店主过年一人守着店铺过年,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成了那个城市的一道风景。 那些同样孤独的人聚在一起,也有如满月这样的孤儿,无地可去,索性就聚在了一起,满月饭店的厨房也成了开放式的,大家一起动手,很是好玩。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发暖。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善于营造,就很容易获得人间的温暖。 “22号歇业,再用2天算分红,奖金,回去忙年正好!” 陈氏笑了起来,“按你这样说可是来不及。咱们店里待遇好,工钱高,奖金多,伙计们早就让屋里边的忙开啦!不然等到22号,好多店都关门了,可来不及……” 满月也笑了起来,“幸好娘有先见之明,让我早早做了年上的东西,不然现在受伤了可动弹不得了。” “你好笑。” 陈氏瞪了她一眼,“这事老太太还不知道,知道不知多心疼,大伯可是瞒着她的。你这几日好好养着,可莫让她担心……” “娘,祖母早晚会知道的。” “那你身上没伤了,看不见了心里总舒服点。好了,娘去安排菜,你可莫要乱走,快回去躺着吧……” 第247章 不苟言笑(月票加更) 第二天,外公与八叔便回去了。 晁粟则被满月安排着住进了后院。老爷子喜欢看书,便又令人去书店买了些书过来,还添置了一套书桌,书柜以及文房四宝。 晁粟对于满月的细心感到满意,见满月两个弟弟在读书,顺便也指点了起来。 不指点不知道,一指点吓一跳,这个公公的学问不是一般好。 在旁旁听的石琮也是不住点头,二人从书房退出来后,石琮道:“以前便听祖父说我大明內相的学问不下大学士,今日一见果是非凡。” “呵。” 满月笑了起来,“还真是让我意外,这晁公公的学问不下八叔呢!” 顿了下道:“不过凡事也有意外,也不是每一个掌印学问都好,比如刘瑾,魏忠贤……” “噗!” 石琮又拿着扇子在她脑上敲下,“凭得刁钻,那几个可是媚上之辈,我大明的掌印多数还是得有学问才能做。” 顿了顿又是一阵叹息,“不过你说的也对,凡事总有意外,这个侯景学问就是稀疏平常,集结了几个文臣帮他看奏章。” “哦?” 满月意外,“侯公公居然是文盲?” “文盲?” 石琮琢磨了下这词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这词倒有意思。不过说他文盲也不对,也是读过些书的,只是此人弄权厉害,可学问就不怎么样了,大概是资质有限吧……” 石琮看了看天色,道:“下午我就回去了,你那水果茶甚美,可否匀我一些带给祖父尝尝?” “那算什么事?绿竹。” “奴婢在。” “去给石公子包些果茶。” “是。” “另外,我做的腊肉肠也包些。” 满月笑着道:“前不久做了一些香肠,你带回去给阁老尝尝。” “满月妹妹有心了。” 满月笑了起来,“阁老都送了那么珍贵的松茸给我,我就回送些自家做的香肠和果茶已是失礼了。”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花园里。 隆冬时节,花园里自是一片萧瑟,好在还有几株腊梅与松柏傲然于寒风中,给这单调的世界增添了一些色彩。 二人沿着花园里的小池塘走着,天气十分寒冷,这个时期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即使是南方也冷得厉害。许多人爱来归林居也是归林居比较暖和的原因,比在家里享受多了。 好在二人还有手炉,还有斗篷,里面也是穿得棉袄皮裘的,这样走走倒也会太冷。 “你这儿比家里可舒服多了。” 石琮一脸羡慕,“就是王侯公卿之家怕也没你这儿舒服。” “其实可以在家里盘个火炕嘛……” “那如何使得?那可是金人的玩意……” 石琮摇着头,“南人习床,北人尚炕,即使冻死也不可学蛮夷。” 满月有些无语,“民族之得失又岂在一火炕上?” 顿了顿道:“赵武灵王学胡人,有了胡服骑射,才有了后面灭中山,攘地燕,代的霸业,除秦外,无可匹敌。” 她摇着头,“即使是秦国也非墨守成规之辈,时代在变,形式在变,当年的赵武灵王看到了骑兵将取代步兵,立刻学胡;而当年车战被淘汰,函谷关已无法成险阻,汉武帝立刻迁都……若是死守成见,我等如何壮大?” 石琮愣了下,随即笑了,“祖父说你有大才,我不信,现在看来的确是我浅薄了。” 顿了顿又道:“只是眼下非常时期,若学金人怕是有损失去……” “师夷之长技以制夷。” 满月一字一顿地道:“我们可以在嘴上蔑视他们,可小小一个部落蛮人却将我大明打得险些亡国灭种,难道就没什么可取之处吗?我大明鄙夷武夫,觉武能乱国,可这些年来,文人乱国的还少么?因噎废食,最终就是这下场。一个国家连自己的士兵将军都不信任,却指望武将死战,无异于痴人说梦。“ 听得出她言语里有些情绪,不由想到她未来的夫君是武将,她这是在为他鸣不平么? 可凭什么? 明明最初的开始她是被算计的,她为什么就这样认命了? 心里涌现一丝不甘,冷云凭什么得到她? 心里发酸,但一想到自己明年就要娶妻了,眼里便是黯然。 纵然没有冷云,她也不可能嫁给他的。 四知堂是本地的名门望族,主房的嫡女哪可能与人为妾?而且就杨满月的性子也必不屑。 想到这里便是心里发闷,闷闷道:“此乃人心,非我等能阻止……” 他看向远处的松柏忽然道:“你与冷云何时成亲?” 满月愣了下,不知他忽然怎么问自己这个。不过她还是老实地应道:“等孝期满了再说。” “哦……” 听了这话心里倒是一松快,心情略微好转,“你回老家要何时回来?” “我是想初八就回来。不过等过了十五才开店门。先去柴桥整理整理,然后再回店里来。” 石琮点头,“那年上来我家玩吧。你如今这多奴仆,回柴桥怕是也不好住,可以去我家住。” “那如何使得?” 她笑了起来,“没事的,你放心吧,梅姨娘都替我安排好了,现在那个村里也没人敢欺负我了,好多别村的人都想来做工,一听我要房子给下人住几日上赶着要租给我呢。” “如此便好。” 他点点头,有些失望。 但再一想,若杨满月答应了那就不是杨满月了。 “呵呵,到时一定去给你们拜年。” “那祖父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我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老爷子定会让你下厨的,他可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哈哈!” 满月咯咯的笑了起来,“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祖父的?被他听见了打你。” “这不是听不见么?” 石琮勾唇一笑,难得的顽皮天之褪尽了身上的阴郁气息,显如云霞灿烂,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石琮无疑是美男子,一双细长的眼带着一丝潋滟,气质阴柔而风|流,有着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偏偏这股书卷气里又夹杂了一丝阴郁,显得有些神秘,一般的女子是难以抵抗这样的气质的。 满月也看呆了,发现这个石琮若是真心笑起了还真是蛮好看的。 啧啧,真是养眼啊! 满月的看纯粹是带着一股欣赏,而不带其他。可偏偏这直剌剌,大咧咧的看法让石琮心里一动,脸色可以的红了,“满月妹妹你看着我做什么?” 满月笑着道:“石家哥哥,其实你笑起来听好看的,以后要多笑笑。” “难道我在你眼里不苟言笑?” 他有些郁闷地问道。 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道:“从认识你起,你对我不是嘲笑就是冷笑,这两次好些了,可你的笑好多时候都不是从心尖发出来的,我看得出来呢。” 她说着便是一吐舌|头道:“我瞎说的,你别生气。不过人生在世几十载,转眼就过去了,有时真没必要背负那么多,又不是爷爷是阁老,儿子孙儿就必须是阁老的,你说是不是?” “你……” 石琮诧异,随即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想不到她懂我。 她挤了挤眼睛,嘿嘿笑道:“说得不对莫往心里去。对啦,下午你就回去了,我再请你吃一顿吧。” 石琮不由好笑,“说得我好似很贪嘴一般。” “民以食为天,人活着不就这点乐趣么?” 二人说说笑笑的出了花园,一顿午饭谈天说地的,愉快结束。 送走了石琮,满月去看了看两个弟弟,又在晁粟那儿坐了会儿,这才回到屋里睡觉去。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冷云回来了。 只是满月却觉他心情不好,来了半天了,一直阴沉着脸,好似谁欠了他钱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 满月一脸奇怪,“过几日就要过年了,怎还愁眉苦脸的,这可不吉利。” 他抬头看了看满月,又看了看不远处在跟着晁粟做学问的满仓与小十,不由道:“若是我的弟弟有你两个弟弟争气就好了。” 满月一听这话便知冷云那弟弟又整出幺蛾子了。 认识他这么久,他虽很少提及家里的事,不过她来小港后,因着总去送午饭,与他几个下属熟了,一来二去的,也知道他家里的一些情况。 冷云这弟弟比他小五六岁,冷夫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是冷云,老二是个闺女,可惜没活到5岁就夭折了。后来又有了个儿子,因闺女夭折的事,冷夫人对这个老幺那是爱得不要不要的,日子久了,就给养生了个纨绔子。 冷云这些年没少往家里拿钱,可给的越多,弟弟也就越会闯祸,而他那母亲也越来越偏心。 青云就偷偷跟她吐槽过,说冷家老太太就跟个后娘似的,老大在外拼死拼活,今日富贵可都是用命换来的。可老太太倒好,回去问也问,不过总觉有些敷衍;而小儿子若是摔一下,那都要心疼半夜,家里的奴仆现在都只知小少爷了…… 想到这里,满月便道:“我们做长姐,长兄的总是要多些耐心的,特别是父亲早亡,更是要担起责任。” 冷云冷哼了一声,“那等顽劣子倒不如没有……” 满月拉过他的手,道:“出去说吧。” “不用了,我没事……” 第248章 我若是禽兽 见他不愿在此事上多言便也不再勉强。 对于像他这样主见强的男人,当他不愿说的时候最好还是选择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嗯。” 二人退出书房,向花园走去。 寒冬未过,花园依然萧瑟。 二人沿着石子小路慢慢走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忽然听他道:“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纲纪也!” 没头没脑的一句却是让满月心里一动。 来这么久了,在这缺少娱乐的年头,为了弟弟的功课她也开始看各种书。穿越后的记性也不知怎么就好了起来了,这话一出,她便知此言出自资治通鉴。 说得是威烈王赏封臣子的事。而上面这几句则是作者司马光的见解。 冷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好似在说礼法大于天,可满月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无奈。 是什么事呢? 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弟弟? 想了想便还用资治通鉴里的话应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君臣之位,犹天地不可易也……”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让她心里一惊,微微低下头。 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闷,过了许久才听见他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是青云告诉你的么?” 她下意识地摇头,低低道:“从别的军士那听来的。” 他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道:“那个畜生玷污了人清白。” “哈?!” 她惊讶地抬头,这,这也太过了吧? “那,那可如何是好?” “是岛上的一农户的女儿,人家肚子大了……” “我的天!” 杨满月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这年头的纨绔子虽有强行的,但那都是把女子直接用权势或软或硬的抢回去,像冷云弟弟这样的,还真是没有。 因为后遗症太大了。 强|歼……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事。就算是权贵之后也不行,因为吃相太难考,会遭到士林拷问的。 “他说那女儿家自愿的。” 冷云自嘲一笑,“真是蠢货,现在自愿不自愿的有什么关系?” “那……” 满月忽然觉冷云弟弟说的是实话。 不然那农户女早不说晚不说等肚子大了再来说,分明是想讹人嘛。 “那……现在那闺女是要你弟弟负责么?” 冷云点头。 “那你弟弟可能没撒谎,他这是上套了。” “那又如何?” 他的表情阴冷极了,“人家没逼他,一个男子在女色方面没自制力,早晚会害死自己!” 满月无语,“那现在只能把人接回来了,给个名分就是。” 顿了顿又道:“那总是你们冷家的血脉,而且若是不给名分,恐怕……” “唉!” 冷云重重叹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满月的错觉,她觉得这声叹息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弟弟不争气当兄长的会恨,可却不会有那种恨不得让他去死的恨意浮现啊! 自己是想多了吧。 “这事你得处理好。” 满月想了想道:“侯景才派人抓我诬陷你,你现在把马融偷偷藏起来,对外宣称他死了,侯景定是要恨死你。而且这事的确有些不给天子脸面,擅杀内侍抚了天子脸面,很容易被挑唆的。” 冷云恨恨地道:“那畜生还不以为意,我母亲素来疼爱他,由着他胡闹,那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大榭岛上的人都知道了,都来讨要说法,若不是我回去及时,恐闹出人命来!” “我等行事若无道义,那做什么也不成。” 满月淡淡道,“左右不过一小妾的名分,人家也只要这个,你是一家之主,有时还是要强硬点的,不然你倒下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知为何,满月对自己未来这个婆婆忽然有了厌恶。 以前听大家说冷夫人如何偏心,也只觉幺儿幼年失父,母亲多疼爱些也正常。而且按照这个时代的观念,长子继承家业,是要严格一些的。 可就这件事听冷云说来,满月却感到了一股恶心。 大叔身上的伤她是见过的,纵横交错,人都言冷暮时之勇猛,可谁又见他伟岸身躯下数不清的伤痕? 有些疤痕上还累着疤痕,大叔14岁从蜀地出来,那时正是大明最危难的时刻,14岁打到21岁金人议和,都说他升迁快,可谁又见他这些年流的血? 7年战争时光,足够把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磨砺成一个阴暗老夫,大叔时至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拿命拼来的。 用命换来的东西何等不易?! 身为母亲更应珍惜这份荣誉不是么? 幺儿这是毁他大哥名声的节奏哇! 如果自己是冷夫人早就一巴掌拍死这个不孝子了,简直给家族蒙羞! 可冷夫人不但不拿主意,还帮着小儿子继续为祸,有母如此,也难怪大叔消沉了。 这样想着就有些心疼了,忽然拉过他的手拖着他到了假山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忽然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口,低低道:“大叔,我都支持你。” 他愣在那儿,过了好一会伸手抱住了她,低低道:“小东西,你以后也会厌恶我么?” “嗯?” 她诧异抬头,眼里闪着错愕。 这是什么意思? “都说我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父亲,妹妹不够,又克死了几个未过门的妻子……你看你,因为我,也一直在吃苦,差点就吊死了,我这个人真是不详……” 冷云素来冷淡的脸一下变得脆弱起来,嘴角微微扬起,不是笑,而是自嘲。 “我父亲在的时候,家里家庭尚可,也有几个粗使的仆人,父亲给我寻了书童,一直到他老人家去世,我的书童就死了三个……” 满月哆嗦了下,这…… 怎么觉得是阴谋? 他感觉到她哆嗦,心里苦涩,抱着她的手不由松开,脸上恢复了冷淡。 她感觉到他的疏离,心里一下就慌了,抱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把头深深地埋进他怀里,“我不信谁克了谁,大叔,你若对满月不离不弃,满月也不会离开你。” “你不怕么?” 她摇摇头,咧嘴笑了,“我也被人骂扫把星呢,说我生来克母,继而克父,这下可好,咱俩可以配对了。” 他愣了下,随即笑了。 被她的乐观豁达感动,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说她不怕,只要他不弃,她亦不离。 伸手抱住她,微微弯腰,把头埋进她颈窝间,低低道:“我离开家后,家里一切都安省了,这多年我都很少回家,回去也就看一看……” 满月眼睛都红了,心疼极了。 此刻的大叔脆弱极了,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我想有个家么? 紧紧地抱住冷云,道:“大叔,我不怕被克,我命硬,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以后会过得好好的,还会有孩子……” “你说什么?” 他颤了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道:“孩子?” 她脸一红,刚刚有些情不自禁了,嘴|巴又秃噜了。 避开他火|热的眼神,瞄着别处道:“那,那成亲了,总,总要生孩子的……” “孩子……” 他呢喃着,反复呢喃着,忽然就痴了。 抱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可感觉到怀里人的瘦小后,不由丧气,“你还是个孩子,不能生,太危险了。我听宫里太医说,女子过十八再生育比较好,胎儿壮,母生产危险也小……” 哇塞! 明朝的大夫很有见识嘛! 女子早婚早育的确不是好事,不但生育困难,容易难产,而且以后容易得宫颈癌,子宫癌啥的…… 一想到自己今年才12岁,而大叔已23,也有些丧气,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萝莉了呢? “那,那就过了18再生……” 她红着脸道:“总之我们会有孩子的。” 他笑了起来,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道:“不害臊,大姑娘跟一个男子说这些。” “就跟你说,谁让以后你,你会是我……” “是什么?” 他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从上而下的俯视着,道:“喊声夫君……” “去你的!” 她大怒,粉拳捶在他胸口,“臭流|氓!” “若对自己的女人都没点心思,那是柳下惠……” 他一脸坦然,“我是正常的男子。” “我看你是闷|骚……” 她翻了个白眼,“动不动就发情……” “小东西,你这嘴早晚要闯祸的。” 他弯腰,抬起她下巴让她与自己平视着,“我若禽|兽,你早桢洁不保了。” “呸!” 她红了脸,其实他说的是实情。 他最多也就是亲她下,还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像热恋中的男女会接吻一样,放在古代仕女身上是惊世骇俗,可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男朋友亲自己还真算不上是冒犯的举动。 “该吃晚饭了,不跟你说了……” 她推开他便是要走,可才转身手却被他拉住了,回头,却见他一脸严肃,一字一顿地问道:“刚刚说的话可算数?” “嗯?什么?!” 第249章 难道我是变态? 他眯眼,身上弥漫出一股危险的气息,“这么快就忘了么?” 她歪着头,一脸无辜地道:“我说了那么多句,你让我说哪一句?” 他的脸色不好了,可转眼看见她咧嘴偷笑,还想溜走,一眯眼,长臂一伸,一把抓住她,道:“好哇,你敢戏耍我!” 说着便是去挠她痒痒。 她怕痒痒,这点上次受伤便晓得了。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很快便传来求饶声,“我错啦,大叔,别,别,哎呀,疼呢!” 他将她抱起,让她可以与自己对视,轻咬了下她可爱的鼻尖,道:“还敢不敢了?” “不,不敢了!” 她眼里雾气氤氲,因笑得太过,眼里都雾蒙蒙的了。 这会儿这样看着他,让他心尖有些发痒。 那件绣满各色花儿的肚兜又在眼前闪现,慢慢放下她,可手却没松开,她脚才落地,唇却被他含|住了。 热恋中的男女不知疲倦,更只觉相思倍苦。 明明她就在他眼前,可他却觉开始想念。 将她口中的甜蜜狠狠地吞吃入腹,好似要把她的灵魂都吸出来一般,如此,方可减少心中思念一二。 男子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这样还不够。心尖涌现的是满满的暴虐,感受着怀里人儿的颤动,更有一种想把她撕碎埋藏进自己身体的冲动。 如此方觉心里踏实。 他的手不自觉揉捏着她,渐是有些忘情,直到她的惊呼传来,才微微神思清明。 “大叔,痛……” 她的小脸抽成了一个包子,眼里含着一层薄薄雾气,“你弄疼我了……” 这才想起她身上还有伤,心头涌过一丝自责,摸了摸她因自己激烈汲取而发红的小脸,道:“我上回给你药膏还有么?” 她用力地点头。 “今天擦药了么?” 脑海里又浮现那次她受伤自己给她擦药的情景,纵使被打得血肉模糊,可待渐渐伤好却慢慢显出白希来。惊讶于她恢复能力的同时,也觉那如木板一样的小身子变得生动了起来。 如今再回想,竟是觉得血脉喷张,明明就是个洗衣板嘛!可他却觉诱|人。 某侯爷有些抑郁,难道他有恋童癖? 想起历史上那些喜爱呦齿的家伙,不经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也变|态了? “当然擦了。” “哦……那吃饭去吧。” 他牵过她的手,竟是有些失望。随即又颇为惊悚地想,难道自己真是禽|兽了? 见他忽然脸色阴晴不定了起来,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没什么……” 他摇摇头,牵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 等到了后院,花厅里陈氏已命人在摆饭了。 杨立信,八叔,外公虽回去了,可家里现在吃饭的人却是不少。 冷云在小港的时候,中午是满月去给他送。早上和晚饭则是与他们一起吃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晁公公,6个人一桌很是热闹。 几个奴婢布置好了饭菜碗筷,陈氏挥了挥手,道:“快去食堂吃饭吧。” “是,谢夫人恩典!” 他们家没习惯让人布菜,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冷云与晁粟也不是金贵人,再加上每天得喝上一两口酒,所以也没习惯让人布菜。 故而这些奴婢也能准时在饭点吃上饭,而不用饿着肚子伺候人。 “呵呵,杨夫人真是慈悲心肠。” 晁粟笑米米地给冷云斟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咪了一口,道:“那食堂老夫也去看过呢,吃得可真好。” 一日三顿,有素有荤还有汤,在这时代人的眼里就是好到不行的待遇了,毕竟小地主家都不可能这样吃。 而就在满月看来却是黑心的可以。 早上是红薯粥加一个菜肉包子和咸菜,若是前头自助餐有吃不掉的,管事的可以拿到食堂,进行分配;中午是红薯饭加一个素菜,几块红烧肉或者一个面筋塞肉,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晚上也是肉丝豆芽等小荤,一小荤一素菜,再加一个汤,这配置要在现代非得给人喷死不可。 可在这时代却是足以让人卖命给你的待遇了。 比如满月就曾见到一个新来的小伙计因吃上了这样的饭菜痛哭的,哭完就是战战兢兢地寻问,会不会因饭菜太好扣工钱…… 大明底层百姓的辛苦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他们对生活的要求就是能有口饭吃。 小冰河时期的大环境,让人们对饥饿害怕到了极点,3,40年前那一场又一场的饥荒还未从人们中的记忆中抹去。 许多人甚至为了能留在归林居表示不要工钱的。 毕竟吃这么好,还有地方睡,这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还要钱做什么? “这都小娘的主意。” 陈氏是有些心疼的,为了这个事心里总有疙瘩。 在她看来能隔三差五的给人弄点鱼肉吃就是大慈悲了。像这样天天吃,那绝对是败家啊。 见小继母肉痛的样子,满月笑了起来,“娘,不就几块肉,一些白米精面么?小小恩惠换来伙计们的卖力与忠心那真是太划算了。您可别这样看我,要马儿跑得快,就得给好料吃,吃能吃掉多少钱?” 陈氏翻了个白眼,道:“都是歪理,天天这样吃是要作孽的。” 满月无语,“娘,那我们天天吃肉那是不是也是作孽?” 陈氏被满月噎得不轻,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才道:“那,那咋能一样?我们是东家,再,再说你们几个长身体呢……” “哈哈!” 晁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杨夫人,你家这女子有大智慧啊!” “五谷先生……” 陈氏急了,“都是穷人家出生,我也知道吃不饱不好受。可我们现在可没苛待伙计呢,就是,就是觉着顿顿都有肉,这……” 晁粟笑呵呵地道:“夫人说得也有道理。” 顿了下又道:“只是据老夫所知,归林居能独步宁波,一来是说的评书,相声有趣,都是别地没的;二来,则是此地装饰,开前人之未有,老夫我也在宫里待过,说句遭忌讳的话,宫里的贵人们享受还不如你们这儿呢;这三来嘛,就是归林居有许多创新存菜品,这若传出去对归林居可是损失呢。” 他吃了一口菜,又继续道:“上次你家姑娘被人抓走,还是被锦衣卫抓走的,要换了其他伙计早跑了,可你们归林居可有一个人跑?” “这……” 陈氏迷糊了,“就是多给几口肉他们就能这么忠心?” “娘,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指望能成为食肉者,他们在我们归林居吃得好,住得好,干活工钱高,做得也愉快,自然不希望我们倒闭了,所以我说了,小恩小惠要舍得,不然做不成大事的。” “阿姐说得对。” 满仓接话道:“娘,那回那个县君欺负我们,店里的伙计们可没认怂啊……” 小十也不自觉地点头,连连附和,“嗯,嗯,十二说得有理。” 陈氏想了想,道:“唉,其实我就是有点心疼,可不是反对你们……现在你们这样说我也明白了……” 见陈氏眼里带着肉痛,一群人不厚道的笑了。 冷云喝了一口酒,道:“归林居日进斗金,来干活的也以本地人为多,福泽乡里,也是美德。将来总有人记得你们恩情的。” “大……侯爷说得对!” 满月笑着道:“为富不仁可要遭嫉的,以后我们也要多做善事。” 陈氏点点头,“这个娘也赞成。” 见满月诧异地看着自己,陈氏不由怒道:“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娘是什么意思?!娘只是觉得有些事可以节省一些,但并不反对做善事,我又不是铁公鸡!” 满月吐了吐了舌|头,心里暗道:“陈氏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还不会更年期到了吧?” 晁粟喝着酒,笑呵呵地道:“我看你不用学其他人修桥铺路,只要把你这酒楼做好就福泽乡里咯!” “先生此言何意?” “在你这儿干活的近百人,那得养活多少户人家啊?” 满月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那我要再做些其他事,好好福泽乡里。” 冷云看了过来,她忙道:“我可不乱折腾,就我上回说的那事,到时可需要不少人呢……” “小娘你又要做什么?” 陈氏一听满月又要开放新项目了,眼睛立刻就亮了。 不愧是土生土长的宁波人,天生就对生意敏|感。 陈氏最近也开始学认字了,而且十分刻苦。不但如此,满月还发现,陈氏还很会做生意,虽然她没读过书,可却是很会做人,老客人来了,总会送上一些小菜,茶饮啥的。 一来二去的,还真有不少人是冲着陈氏面子捧场的。 宁波人啊…… 天生都是做生意的料,这片土地培育出的商业文化已融入了每个宁波的骨血中了。 “到时娘就知道啦!” 满月卖了个关子,“只要能弄出来,那就等着日进斗金吧!” 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是真正的日进斗金!” “你这孩子,还卖起关子了……行行行,不问,不问,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50章 发红包啦 到了22号这天,所有员工都喜气洋洋的来到正厅,将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后,在门口挂了歇业的牌子,今年一年就算是结束了,一直得过了元宵才开业。 厨房里还在忙绿着,前世带来的习惯让这个时代的员工都倍儿感动。 就没见过这样好的东家,居然还请他们吃年夜饭。 厨房的人还在忙绿着,今天所有员工都可以在大厅用餐。辛苦了几个月的他们,今天也可以做一回归林居的客人,享受下客人们才吃得到的大餐。 一群平日在店里演绎的艺人也在邀请之列,一些人一商量,索性今日免费演出一回,也算是回报杨满月平日的照拂。 更有几个性子活泼的,手里有点绝活的主要求给大家表演,整个大厅热闹极了。 而在归林居的办公核心区内,几个账房也正在抓紧时间算着员工们这个月的提成,除此之外,还得把每个人的红包准备好,这可是宴会上的重头戏。 满月换了件淡紫色的棉袄裙,虽不是绸缎面料,可这袄裙是她让人特意做的,带着后世的一些元素,后世的明朝汉服其实要比现在的好看多了,到底是多了现代设计的理念,既显传统又新颖。 这样的衣服她有好几声,坊里的王裁缝手艺相当好,他婆娘和女儿的女红更是厉害。满月店里员工的衣服都他们做的。 一来二去的熟了,满月家里人的衣服也都让他们做。 而满月的设计也让王裁缝吃惊,然后便是被巨大惊喜淹没。 无他,满月身为宁波的著名人物,归林居的实际掌舵人,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这样新潮别出心栽的衣服一穿,自然引起了效仿,成了宁波新时尚。 而杨满月也不吝啬,直接告诉他们是找坊里王裁缝做的,所以王裁缝现在生意那是好得不行,都请了几个人了,根本就来不及做。 坊间的人都因满月得了实惠,所以这回她出事,还真有不少人为她奔走的,等她回来,还送了不少的东西来。 虽不值钱,可却都是街坊的心意。故而今日索性也把街坊喊来一起热闹了。 换好了衣服,差不多已是中午了,所有的事也都准备好了,满月带着一家人出现在大厅时,一阵阵叫好声,鼓掌声响起。 满月一眼扫过去,见晁公公与冷云坐在后头,冲他们咧嘴笑了笑,这才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满月威信之高令人动容。 她走上唱戏的台子,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同伴,乡亲父老……”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睛都红了。 东家没把他们当下人,这点他们早就感受出来了。可今日一句同伴,却是愣把他们身份提升到了平等的地位,素来敬畏上位者的大明普通百姓仅仅因为尊者的一句“同伴”就红了眼睛,心里满是感动。 “至此新年来临之际,我们欢聚一堂,回望过去,展望未来,能与诸位同行,满月之幸,归林居之幸!” 满月忽然一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让下面的人都惊呼出来,“小东家使不得!” 一些人更是惊慌起身,惶惶避让,差点摔个大跟头。 尊卑之分的概念深入骨髓,在这些员工看来自己东家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他们实在承受不起。 满月慢慢起身,道:“诸位同伴莫要惊慌!这一礼是我感激大家在我危难时没有离我而去,离归林居而去!这份情满月记在心里了,今日我承诺,只要大家不做出对不起归林居的事,我杨某人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 “大家在我这儿,那就是我的同伴,苟富贵,勿相忘,我是你们的东家不假,可你们也是我的家人,是归林居的一份子!归林居10月开业,也才短短2月的时光,我们便名满甬上,这不是我一个人功劳,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们可以把归林居当家,只要我们继续团结一心,诚恳做人,踏实做事,那么我们归林居总有一日会名满全国,成为全国一等一的酒楼!”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东家好大的野心! 随即,他们就兴奋了起来。 碰上这样好的东家,还如此上进,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么? 归林居好多伙计都是本地人,好多都是一家人都在归林居干活,虽然开张没几个月,可整个生活水准是以火箭般的速度在改善着。比起初来时的面黄肌瘦,现在可都长胖许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样的好地方自然是希望他越做越强大的! 更别提东家都说他们是自己人呢! “你们不抛弃满月,满月也不会抛弃你们!有任何困难,我们都会想办法给你们解决!” 下面的人激动鼓掌,晁粟不由叹息,道:“如此发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般手段,焉能不行死忠?!冷小子,你这媳妇哪里是12岁?简直是老狐狸,手段之老辣,对人性之明白……怪哉,难道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冷云沉默着不说话,心里却是暗暗想:我怎么觉着她是从别世界来的?也许是天上? 哪怕在娘胎里就做学问,学做人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把古怪的念头从脑海里撇出去,勾唇一笑,言语里带上了几分骄傲,“不然如何能为我冷云妻?” “啧啧,龟儿子那得意样……” 晁粟咋了咂嘴,撇过头去,对冷云毫无掩饰的得意很不待见。 “好了,废话不多说,辛苦这几个月,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店里不错,店里好大家好,得让大家过个好年,老白!” “在!” “发红包!” “是!” 员工们激动了,之前就听到风声东家要给大家发红包,这红包就是大家红利,不算在提成内的,就是他们的过年补贴,这样好的东家,他们都想跪下喊亲娘了! 满月乐呵呵地站在一旁,小声道:“娘,你看,我们才2个多月就赚了2万两银子,拿出1000两分红给员工也不过九牛一毛,可小小恩惠却能换来他们的忠心,你说值不值?” 陈氏也不知怎么回答好,要拿1000两出去自然是心疼的。 在她看来大家没抛弃他们是该奖赏,可1000两未免也太多了…… 不过她知道满月是个有主意的,就跟员工伙食一样,她心疼归心疼,说归说,可到底还都是让满月做主。心里也只能安慰自己:丫头是得了阎君指点的,行事不是她这个乡下妇人能明白的…… 看着陈氏一脸肉痛的样子,满月很不厚道的笑了。 “娘,现在你肉痛,不明白,以后你就会觉这钱花得值……” “娘又没说什么……这,这不是穷怕了么?看见银子出去,这心里总疼,像割肉一样……” “娘,您就别心疼啦,你看大家多开心?” 满仓在一旁道:“千金散去还复来,店里的伙计向着我们比什么都重要。阿姐不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么?这归林居就是阿姐的天下啊!” “嗯,嗯。” 小十如小大人般点着头,心里暗暗琢磨着,“妖女做事还真有一套,如此就把人心收买了?我得好好学学,我将来可是要当首辅的人,如何驾驭部下也是一门学问呐!” “两个小讨债鬼,竟来欺负你们阿娘了。行行行,阿娘不心疼,心里高兴着呢!” 满月与满仓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惹得陈氏直瞪眼,心里很悲怆,自己这个当娘的越来越没威严了…… 店里算上王大厨,一共12个管事,一人十两,大掌柜20两,5个账房也是10两,另外6个负责文书的杨家子弟和讼师也是每人十两,看家护院的子弟20个,一人五两,除去这些后,店里89个普通员工,没人还能拿到7两钱,这绝对是值得欢天喜地的大事了! 要知道现在一个知县老爷名义上的工资一年才45两啊!折合成米的话那就是90石!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2000块都不到,没对比没伤害,一想到自己过个年居然分了7两白银,一些人激动的都快发羊癫疯了! 满月看着员工们欢喜的模样,不由感叹明朝的同胞真是太好打发了…… 若是在后世,其他不提,就老白这样的ceo,没个500两银子都别想打发啊…… 自己在捞了2万两白银后,给了老白20,这人居然激动得都想下跪了,淳朴的她都想替老白哭一哭,然后发现自己的确有当资本家的潜质,够黑心…… 不过某姑娘也不想当白痴,大方是可以的,过了那就会造成其他麻烦了。 看着伙计们快乐的模样,心情也是愉悦,果然这世上只有舍得付出才能得到最大的乐。 员工拿到红包后,纷纷起身行礼,感谢满月与陈氏的恩德。 满月摆摆手,笑着道:“明年还希望诸位同伴继续努力,再创辉煌!好了,不多说废话,最后一句,今个儿大家吃好,喝好,玩好!王大厨,上菜咯!” 赞叹叫好声四起,员工们齐刷刷地喊道:“过年咯!给东家拜年咯……” 第251章 就这么说定了 寒风过境,天空飘起了雪。 “下雪了,下雪了!” 临街人家的小孩儿欢呼着,丝毫不畏惧寒冷的侵袭,伸着小手接着雪花,软糯的童音与笑声驱散了寒冬的冷漠,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增添了无限欢喜。 满月与几个子弟推着一辆推车,小心地穿过街道,推车里堆着的是带回仁安的特产。 “十一娘,要是这两天再下雪,我们可难走了。” 杨立修看着越飘越大的雪,脸上堆起了愁容。 离家几个月,未曾回去看过老子娘。如今到了年下,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家。 扯的棉布,店里做的香肠,宁波的年糕,还有十一娘送的棉袄,棉鞋…… 再加上大大的红包…… 自家人总是要多给上一些的,面上他们这些看家护院的只有五两,甚至不如普通员工。可实际上,七夫人私下又偷偷给人加了10两银子。 15两在这年代无疑是巨款。穷了好些年的几个杨家子弟忽然乍富,又是年下,哪里还坐得住? 除去红包,还有月俸,可以说每一个杨家子弟这回都能带2,30两银子回去,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衣锦还乡了。 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家,与父母家人分享这份喜悦。 今个儿陪着十一娘出来采买东西,他们自己也买了不少,平日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都买了,就盼着早早回家去。可哪里晓得,东西才买完,就下雪了,这可愁死他们了。 满月看了看天空,拉起斗篷,道:“天公不作美的话,我们也无法。不过既然是过年,爬也得爬回去撒,莫要发愁了,我们再转转,看看再买些什么回去才是。回去都做马车,侯爷会护送我们的,莫要担心……” 提起冷云,众人的担忧去了一些。 侯爷提供车马送他们回去,有这名满天下的第一战神在,心里总踏实些的。 一伙人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儿,满月给虞氏买了一对镯子与头面,又给大伯母,九娘,大姐买了些首饰,再给几个叔伯买了些梅子酿,看看车上也堆不下了,这才道:“回去吧。” 回到了归林居,因着已歇业,伙计放假,整个归林居显得暗沉沉的,空旷的令人有些害怕。 穿过大厅,又过了几重院子,过了花园,到了最后一进的院子时,满仓与小十正在院中疯着,晁粟一把年纪了,也在陪着他们瞎玩。 经过几天的调理,老头气色好多了,大概是一辈子没什么亲人,也无后代,所以对于两个小家伙格外亲近,不但指导他们功课,平日还与他们一起玩,似个老顽童似的。 “五谷爷爷,我不要打雪仗,要是今天雪堆起来,我们可不好赶路。” 满仓摇着头,对于老头提出的建议很是不赞同。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也是一种境界呢……” 小十一脸风|流才子的骚包样,负手而立,下巴微微扬起,可惜,那小短腿与小胖墩一样的身材生生把逼格降了下来,怎么看怎么滑稽。 “你去境界吧,我可不要。” 满仓摇头,“虽有姐夫护送我们,可若是能少点麻烦也是好的,那些军士本就辛苦,若是风雪天,你我可坐马车,可人家却是要迎风雪骑行,多难受啊!” “劳心者劳力嘛……” 小十满不在乎地道。 晁粟把两个孩子的表现看在眼里,不由暗自点头,满仓能体谅他人的难处,将来即使做不成大官,也能留下贤名。 而小十,颇知人不同命,各司其职的道理,将来在官场走这样的性子不容易得罪人,反可能做成大官。 “肉食者谋,小十的话也不错。不过小十,若能体恤卑者,日后才能走得更远。满仓,你能体恤卑者,这很好。可却也要知同人不同命,若见不得人受苦,就要使自己先强大,弱小的人是没资格同情别人的……” 晁粟教导着两个孩子,“你们以后若是都能取得功名,一定要相互扶持,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然就是闹笑话给人看了。” 两个孩子对这位晁公公的学问很敬佩,故而对他还是很尊重的,当成老师来看,听他这样说,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老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满月看了心里安慰,鼓掌赞叹道:“老先生用心良苦,满月替他们谢过……” 说着便是上前,行了一礼。 老头笑了起来,“你收留老夫,若不做点什么,你还不得吞了我?” “我有那么市侩么?” 满月翻着白眼,“难道在五谷先生眼里,我杨某人就那么市侩?” “嘿嘿……” 晁粟又恢复了猥琐模样,实在搞不懂一个伺候过两代帝王,历经三朝的太监怎会有如此不庄重的性子,不但跳脱还猥琐,经常掉节操,也真真是醉了。 “老夫见的人多了,你这个小狐狸是里面顶狡猾的那只……龟儿子的,老夫若不是比你多吃几年盐,保准也得给你骗得团团转……” “啧啧,老先生您可是自比文人啊,这等市井俚语宣诸于口真得好么?” “你既当老夫是自己人,老夫又何必遮遮掩掩?” 老头嘿嘿笑着,看了看满月身后的推车,道:“都买好了?” “嗯。” 他起身过来看,不住点头,“对头,对头,这就对头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赚大钱了,回去家里大大小小的礼物可不能忘了。” 满月拱手道:“多谢先生提醒,不然满月可得犯错了。” 给自己奶奶,大伯母,伯父,八叔,九娘,家里亲近的人买东西自然没问题。而其他的…… 都不熟悉,自然也就遗忘了。 若不是晁粟提醒,自己这回可真要得罪人了。 虽然自己也不惧怕他们,但都是一家人,能和谐相处还是和谐些的好,哪怕是小十的父母,其实气出过后,满月还是希望能和解的。 “哪里话,冷小子让我跟着你就是提醒你哦。你这女娃儿,聪明是聪明,但骨子里太傲,也不晓得你那父亲是怎样教你的,你若是个男儿家就好咯……” 晁粟摇着头,很为满月是女儿身可惜。 满月笑了起来,“女儿家也好啊!我才不要当男人,多累啊!” 晁粟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好!够洒脱!” 二人正说着话,那边陈氏从楼上下来了,见到满月便道:“小娘,你回来了?我东西都整理好了,就是现在下雪了,也不知明天走不走得了……” “走不了也得走,得回去祭祖呢!” 满月看了看天空,道:“回去说罢,外面冷。” 顿了顿又安慰道:“我看雪又小了,没准就飘几片的,明天天就晴了。” “如果那样可真是得谢谢菩萨保佑了。娘刚刚还给菩萨上香,求她老人家保佑我们……” 一群人说着话,朝着花厅走去。 几个子弟把东西都搬下来,放到了桌子上,陈氏又令人拿来棉布,一一检查后再用棉布包着,就怕路上有个什么损失,到时可就失礼了。 一番忙活,也到了午饭的点了。 大厨都回去了,所以今天的午饭是陈氏带着几个婢女做的。陈氏到底受满月影响深刻,做的菜不如王大厨,可却也是地道,味道还是不错的。 满月看了看外面的雪,道:“暮时在衙门里恐怕还没吃,我送去给他吧。” “那让立修陪你去,把车套上。” 满月摇头,“离着又不远,你们吃,我马上来。” 说着便是起身,让婢女拿来食盒,这是她特制的食盒,用棉布包着,隔层里注入热水,等到了冷云那儿,饭菜还是热的呢。 将几个菜放入食盒中,刚走到门口却见冷云撑着伞,着了一身黑色裘皮,同样黑色斗篷上的黑色貂毛围脖衬托着刚毅的脸越发冷酷。 只是当他看见从门口出来的满月,目光再落到她手里的食盒时,俊冷的表情一下就柔和了。 上前道:“是去找我?” “嗯!” 她心里欢喜,“想去给你送饭,你却来了。” “衙门也没什么事了,便过来看看你。” 他口气很淡,可满月却觉到了一股甜蜜。 站在他身后的青云只想自戳眼睛,为毛一定要带着他来啊?难道在这小港还有人谁敢伤害侯爷不成? 简直是虐狗啊! 好在,再忍几天就可以放假了。 想起侯爷偷偷把他父母亲人接来,青云便觉哪怕自己这个单身狗被虐死,也得ying侹着! 做人知恩图报最重要! 来吧,使劲秀吧,宝宝不怕! “进去说话,外面冷呢。” 满月又打开店门,引着冷云进去。 到了后院花厅,几人见冷云自己过来了都非常高兴。 陈氏立刻添了碗筷,晁粟也乐呵,有人对饮了。 青云也被喊着坐了下来,这下可好,一下就热闹了。 伙计都回去了,也就没那么多讲究,杨家子弟一桌,奴仆们一桌,主人家一桌,年开没开始过呢,家里这几日却是热闹的很。 冷云喝了一口酒后,道:“明天照常出发吧,不然来不及赶回去祭祖了。” 满月心里一暖,“其实只要借我几辆车就行了,你不用护送我的……” “那如何使得?没人护卫,恐出幺蛾子,莫要说了,就这么定了!” 第252章 我的礼物呢(月票加更) 虽是带着一股不容置喙与霸道,可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暖的发甜。 给他夹了一块烩羊肉,道:“这不是担心你太辛苦么?而且这样你回家就晚了,到时你母亲恐有想法。” “按照我朝的规矩,我得30才能回家,不碍事的,左右离着不远,即使天不好路难走,来回四五天也就够了,来得及。” 那啥…… 桌上一群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简直是花式虐狗有木有?! 两个小的不知男女事,见姐夫姐姐感情好自然高兴;而两个大的则是一脸黯然。 要是夫君在多好啊…… 要是老夫是个健全人现在该儿孙满堂了吧? 隔壁桌的杨家子弟纷纷开始想:现在有钱了,总能找个媳妇了吧?有个女人疼着就是好啊,干活都带劲…… 一群奴婢如此想:姑爷好俊啊,不知大姑娘到时会选谁当陪嫁…… 家丁们:红柚姐姐真好看,绿竹也好看,要是能得主人家恩典娶个这样的媳妇就好了…… 这下好了,冷云与满月无意识的互动引发了一群人的春情,居然觉得眼前精美饭菜也失去了吸引人,果然还是得成亲才是最重要的事啊!不然人生哪里算得上美满? 虐完单身狗的冷云与满月飘然离去,饭吃完了,总得散步消失。下着雪,花园里去不得,可又有什么关系?这里这么大,随便走走就是了…… 在抄手走廊上慢慢踱着,他虽会护送她回家,可下来的日子二人独处的时间就少了,更别提还得分别好多天,这对热恋中的男女来说绝对是种煎熬。 这时代又没电话又没微信的,写封信从城东到城西还要一天时间呢,在这年上更是送信的人都木有,热恋中的男女等于要了无音讯的等上好些日子才能再见面,怎么看这个不长不短的分别都是煎熬。 经过两次的相救,满月对冷云的感情已彻底不一样了。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在他面前她才像个女人,娇羞,柔媚,富有依赖性。 二人并肩走着,她忍不住偷偷去瞄他,越看就觉得帅。 上辈子看《倾世皇妃》时,她就觉得霍建华在这部电视剧里很帅,把一身黑色皮裘穿出了极为魅惑冷傲的气质感来。 可现在再看看大叔,差不多的打扮,可还是咱大叔最帅啊!虽然大叔眼角有条疤痕,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难看,反而觉得这样更有男人味! 最关键的,霍建华再帅那也只能隔着屏幕看,跟她一毛钱关系木有。可大叔就不同了…… 一想到将来自己要嫁给他,大叔以后是自己的,某姑娘心尖都发胀了,甜得不行。 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走了没几步,又偷瞄过去,啧啧,这侧面真是完美啊…… “你在看什么?” “啊?!” 被抓了个正着,脸一下就红了,眼珠子左右乱瞄着,结结巴巴地道:“没,没看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在偷看我?” 他轻笑了起来,笑声略带促狭,显是早发现了她偷偷摸摸的举动,带着一丝揶揄道:“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这样偷偷摸摸的,哪里对得起杨任尔的诨号?” “谁,谁看你了?!” 她羞红了脸,一双秋水剪瞳滚得老圆,故作镇定地道:“你,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这是承认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很是认真地道:“我是在看你啊。” “……” 一下就语塞了,沉默了好半晌,才吐出两字来,“色胚!” “死鸭子嘴硬。” 他轻笑着,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微微蹙眉,“怎么不抱个手炉出来?” 说着便是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想了想又觉自己的手也不暖和,便是拉开斗篷,将她的手放进衣襟里。 满月吓了一跳,隔着布料似都能感受到他体温,火|热极了。而自己手放的位置正好在他胸口,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强健有力。 脸上的红晕一直扩散到了脖子,就连耳朵变得粉红,缩着手道:“不,不冷。” 他拉过她,用斗篷挡住风,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回去了会想我么?” 她垂着脑袋,声音如蚊叫,“嗯。” “嗯什么?” 她有些恼怒地抬头,大大的眼里含着控诉。 他勾唇轻笑,低头噙住她的唇,舌尖沿着她的美好一番细细描画后,才低低道:“早些回来,我会想你。” 她的脸更红了。 怎么忽然这么肉麻啊。 不自觉地把头埋进他胸口,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却带着坚定的声音,“嗯。” 放在他衣襟里的手变得暖和,他就这样用一种不是特别舒服的姿势抱了她许久,直到感觉她手暖了,才慢慢松手,把她的手拿出来,握在手心。 狭长的黑眸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小,就跟她的人一样,娇|小的好似孩童。 小小的手放在他手心,好似大人牵着孩子的手般,只消一握便能将她完全包裹住。手心略有些薄茧,可却不影响美感,到底年幼,手白白嫩|嫩的,指头晶莹剔透的好似上好美玉。 体内又些骚动的感觉,想起这双小手隔着衣服贴在自己胸口的感觉,又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去亲|吻她,然后撕碎她…… 冷云有些阴郁,自己好似真有奇怪的癖好,明明是呦齿,自己怎么会越来越冲动了? 他虽没实战过,可军营里的汉子都粗野的很,整日荤话不断,更因做得是玩命的买卖,一旦得了钱便是四处找女人,回来后还要吹嘘一番。 冷云性子虽冷淡,可却并不禁止部下说这些荤话,只要不祸害百姓,在他看来军汉说荤段子,找妓|女都不算什么事。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可是没有明天的。 听得多了,也见过春宫图,可却从来没过冲动,也没任何一个女子勾起过他的欲|望。曾经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正常,可早上的一柱擎天又告诉他,他身体没问题。可他就是对女子感兴趣不起来,在他看来陪女人远不如打仗有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才12岁的搓衣板却是屡屡让他失控。 第一次吓唬她不假,可自己那么多手段不用,偏偏要去吻她做什么? 一亲还亲上瘾了,一次次寻借口占她便宜,莫说是她了,有时他自己也觉自己挺禽|兽的。 而现在更是了不得了,自己居然想扒了她,在她身上驰骋,让她为自己欢愉,为自己哭泣。 只要一想到那画面,便觉浑身热血沸腾,有股想立刻将她正法的冲动。 这点让他颇为郁闷,他感觉自己的自制力越来越差了,难道他真是喜欢呦齿? 见他目光阴鸷地望着自己的手,满月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大叔此刻…… 有点可怕? 缩了缩手,沉思中的男子被惊醒,见她眼里的惶恐,垂下眼,将眼底的情绪掩去,慢慢握住她的手,道:“你可有礼物给我?” “哈?!” 满月瞪大眼,看着大叔认真的表情,觉得有些哔狗。 大叔…… 也是傲娇么? 这是在问自己要新年礼物的节奏么? 其实她有准备的,只是手艺不精,实在有些难看,所以都在纠结要不要拿出来。 “没有么?” 他的口气还是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可某姑娘却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刚听姨娘说,你今天上午出去了,去买礼物了……” 满月错愕地望着眼前的男子,面无表情依旧,可这口气…… 忽然就有些想笑,名满天下的大明第一战神此刻如怨妇一般呢。 一条吊坠出现在她眼前,“这是我给你的。” 满月张大嘴|巴,诧异地望着冷云,“这,这是……” 天啊! 她看到了什么?! 淡黄|色的坠子在光亮处,表面微微泛起蓝色,中间好似中空一般,隐隐有水流动! 居然是琥珀,而且是极为罕见的蓝珀!这也就罢了,更丧心病狂的里面居然还是中空的,还有水在里面,一个蓝珀已够丧心病狂了,居然还是水胆珀,妈妈呀,这两种琥珀是琥珀中最极品最罕见最贵的,单一样的价格已是天价,现在两者结合到了一起,那稀有程度比穿越者还稀有哇! 这哪里还是能用钱估算的?什么价值连城都无法形容这等事物的珍贵,因为世界上很可能只有这样一块琥珀。 “蓝色水胆珀,我的天……” 她连连摇头,“这,这不是我能拥有的……太贵重了……不,不,这东西应该献给天子,大叔不能留着,这是祸害,给人看见了不得,会被攻陷的,非人臣能所有……” 他伸手将琥珀坠子挂上她脖子,淡淡道:“是当今天子赏赐,你不用担心。” 我的天! 满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天子不是把大叔赶出京城了么?怎么还要这般拉拢?还不会是试探吧? 这样一想只吊坠烫人,就想拿下来。 哪知他却按住她的手,道:“不怕,你才配得起。” 她呆愣愣地望着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大叔这是在告诉她,她在他心里是最好的,所以才配得起最好的东西么? 第253章 嫌弃你还我啊 这一刻,满月忽然觉得哪怕他以后变心了,自己这辈子也值了。 他说生已尽欢,死亦无憾…… 而现在,她却觉:生能尽欢,死又何妨?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起码现在她是眼前这个男子心里的宝。 慢慢靠近他怀里,眼泪顺眼角滴落,只觉自打爷爷奶奶去世,她的心已经很久没这么暖过了。 “哪里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吸了吸鼻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微微颤了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不由自主地抱住她,无波无澜的清冷眸里泛起一丝柔情,“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她摇摇头,忽然固执地抬头,望着他道:“你会吗?” 他摇头,“不知道。” 小脸一下就垮了,见她如此孩子气的样子,他不由轻笑,点了点她脑袋道:“没礼物的话,可能会后悔。” “猪!” 她翻着白眼,摸了摸吊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那东西太粗略了……” “贵在心意。” 他淡淡回着,那狭长黑眸却如鹰隼般锐利,盯着她,好似在说,你敢不给我,我就弄死你…… 她红着脸,磨磨蹭蹭地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东西,侧过头,很是难为情地道:“喏,这,这是我自己做的……” 冷云目光落到她手上,不由扬眉,“你就送我条破手帕?” “什么破手帕?!” 她回头瞪大眼道:“是,是你说贵在心意的,这,这可是我绣的……” “咦?这是绣线啊……” 手帕被他拿过去,只见他一脸惊奇地道:“我还以为是破了,是个裂缝呢!” 她气坏了,伸手就要抢,男子把手往上一抬,“你做什么?” “你眼瞎还是心瞎?!!” 某姑娘都要气哭了,野蛮女友的火力全开,“那,那明明是梅花枝干……上面不有梅花吗?!” 他不厚道在心里偷笑了下,可脸上却依然惊奇,“什么?这是梅花的枝干?我还以为是破了……” “嫌弃?!” 她气得咬牙,踮着脚就去抢,“嫌弃你还我啊!” “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小东西,我何时嫌弃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又松手,抚上了她的脸庞,捏捏了她的脸颊道:“谢谢。” 说着便是把那条绣帕收了起来,帖身藏好。 见她还瞪着自己,又捏了捏她脸颊,轻笑着道:“气性真大。” “哼!” 她撅嘴,现在知他是故意逗自己,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想矫情两下。 转过身去,道:“谢什么?一块破手帕而已!” 男子伸手从背后抱住她,让她完完全全贴近自己,弯腰在她耳边亲|吻了下,低低道:“逗你的。” “哼!” 她继续撅着嘴,“晚了!我生气了!!” 孩子气的动作弄得他心发软,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满意地听着她惊呼后,才故作为难地道:“那,那你要如何?罚我么?” “罚你?!” 她回过头看他,忽然表情认真,似觉这主意不错。 “嗯……就像我罚你的那般,可好?” 他说着便将她掰了过来,正对着她,“这样可否消气?” “冷!暮!时!” 她气得直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这臭色胚!” 走廊上传来男人促狭的笑声,“那还罚我么?” “罚你个大头鬼啊!你个下作鬼……去,去,去……” 她粉拳在他身上捶着,气鼓鼓地道:“不跟你玩……啊!你做什么?” 天旋地转,被男子一把打横抱起,朝着前面而去。 “你要做什么?” “外面冷。” “我,我自己会走。” 满月小声抗议着,“我们可没成亲,给人看见不好。” “倒也是。” 他停了下来,一副思考的模样。 “嗯,我惹你生气了,得把你送回去,姨娘会理解的。”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抛出来后,又继续大踏步走了起来。 聪明如满月哪里会不晓得他的意思? 不由气得直骂人,“你,你卑鄙!” “嗯?” 他心里好笑,看她着急的模样真好玩。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嚷嚷着,可男子却不为所动。某姑娘没法了,眼看要走到后院那儿的月亮门了,忙抱住他脖子,仰起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带着哭腔道:“快放我下来……” 耳边传来男子略带得意的笑声。 她被放了下来,对面的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唇,道:“不够。” “你!” “嗯?” “……” 节操啊节操,不是姐不要你…… 踮起脚抱着男子的脖子,粉粉的唇印了上去。 男子身上的薄荷气息窜入鼻中,在这冬日更带着一股凛冽之感。 唇上传来微凉的感觉,她闭上眼,一狠心,小心地舔舐了下,刚想缩回来却是被他按住了后脑勺,整个人都被他带进了怀里,那略带凉薄的气息好似一下火|热起来,他拥着她退到了月亮门后,将她按在墙上,如野兽般汲取着她的甜美。 所有的抗议都悉数吞吃入腹,他的火|热让她渐渐迷失,流淌过心尖的甜蜜好似蜜糖一般,聚集到一起,渗入心脏深入,慢慢的,就饱涨起来,好似要炸裂一般,让她不知所措,只能随着他的激烈而激烈,任凭索取。 口里发出细细的,情难自禁的呻|吟声,更激得男子情|欲四流,他是那样喜欢她,那样的喜欢…… 喜欢得恨不得将她片片撕碎,再点点滴滴地揉进自己的骨血。 心里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爬,似甜蜜又似痛苦,压抑得他难受,抱住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忽然,他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子,双|腿不自觉地缠上他,他心里一动,将她更是用力地抱入怀中,好似抱着一个小孩儿般,完完全全地将她拥在怀里,抵在墙上,耳鬓厮磨着,腾出的一只手情不自禁地四下游移了起来…… “咳!” 正在二人意乱情迷的时候,一声咳嗽声传来,惊慌了正在交颈缠|绵的二人,循声望去,见晁粟正一脸猥琐地望着他们。 满月一下就慌了,扑腾着就要下来,冷云将她放下,很不客气地道:“公公有何指教?” 口气不善,被人打断好事的冷侯爷显是心情不妙,刚刚小东西多投入,多忘情啊! 他很满意她因自己意乱情迷,可偏偏被这死太监打断了,这也太令人不爽了。 满月都要哭了,被人看见了…… 还未等晁粟回应,她却是猛地踩了冷云一脚,气急败坏地道:“都是你,骚包!” 说罢便是跺跺脚跑了,路过晁粟身边时都没敢停下,直接略了过去。 冷云的表情微微龟裂,“骚包?什么意思?” “嘿嘿!” 晁粟走了过来,神情越发猥琐,“就是说你是个闷|骚包子呗……” 说着便用手肘捅了捅冷云,挤眉弄眼地道:“我说,感觉如何?” 冷云斜了他一眼,“你找个一试不就知道了?” “呃……” 这算点着公公的死穴了,晁公公被噎在那儿,过了好半晌才猛地一踩冷云脚,骂道:“混蛋!” 说罢便去离去。 冷云也是郁闷了。 他好好的在和小东西培养感情招谁惹谁了? 咧了咧嘴,虽是素来以硬汉著称,可到底肉|体凡胎,被两个人这样狠狠来上一脚也是会疼的好不好? 望了望天空,雪又变大了,望了好半晌,才听得一声叹息声从月亮门边隐隐传来,“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回到后院的满月哪里敢去花厅,匆匆就上楼回卧室去了。 真是怪了,花厅里明明还热闹着,显是这样的天大家也不想出去逛了,都在屋里喝酒喝茶吹牛玩呢! 这样热闹的场面不是晁公公最爱的么?他忽然出来做什么? “哎哟,出来透透气居然还见着这一幕了……” 走在花园里的晁公公一脸荡漾,拍着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啧啧,冷云那小子看着是个性子冷的,想不到……啧啧,都要把人啃下去了,啧啧,12岁的女娃子也下得去手啊……” 想想那场面,晁公公不由摇头,啐了一口,“禽|兽!” 吹了一会儿冷风,晁粟酒也醒了,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个好玩的事。 看冷小子那模样分明已是情难自禁了,别看他是个太监,可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素来不近女色的冷小子忽然这样猴急,那分明是对满月这丫头动了真情了。 也对,就那小子的性子,若是不喜欢一个人估计别人死在他跟前都不会眨下眼皮子吧? 那天那样暴怒…… 晁粟想到这里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些年那小子没少对自己毒舌啊…… 人家杨小娘子才12岁,那家伙已23,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喜欢的女子却不能下手,那是何等难过啊! 晁粟摸着下巴,兀自点头,得提醒提醒这小子:女儿家太小就行敦伦之礼易伤身子…… 想到这里,他便笑了。 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要想到那个臭小子无处下手的模样,晁公公就觉心里好痛快啊! 果是一物降一物啊,啧啧…… 第254章 行路难 第二日,雪停了,可天空并未放晴,依然阴沉沉的。 归林居的门口已是有数辆马车在等候,几个杨家子弟把行李等物都般上了车。 满月与几个奴婢再次巡视了下归林居,确定无任何安全隐患后,这才将门板子一块块的铺上,上了锁,归林居这下是彻底没人了。 冷云坐在马上,那匹素来瞧不起满月的枣红马此刻也是打着响鼻,满月看着它,感到无奈。 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马大爷?怎么还是觉得它的眼神那样鄙视呢? 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副手套,这是她与几个奴婢还有王裁缝连夜做的。 绣花的难度实在太大了,那绣花针小得不行,捏着都困难,别说绣花了。不过缝缝补补,做个简单小玩意的事却是难不倒她。 像这手套,一番比划琢磨后,王裁缝就弄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麻利地剪裁好,然后塞入棉花,一番缝合,一个舒适的现代手套就出来了。 满月大概知道冷云手大小,而其他人的则是完全瞎蒙了,而她手里这副手套更要精致些,手心手背与每个手指的正反面都缝上了一层皮子,这样不但更保暖,还显得更好看,关键是拉缰绳时也不会滑手。 至于其他人…… 满月是来不及弄了,就为了弄好这些手套,昨天他们可熬到老晚才睡的呢。 “这是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手上,“给我的?” “嗯。” 满月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红红的,颇为没精神地道:“这天骑马手可冷,我就想了个主意,给你们都做了个手套。” “手套?什么手套?!” 青云凑了过来,绿竹忙招呼其他人把手套都拿了出来,“穆大人,这是我家姑娘想出来的,套上手就不冷了呢!” 绿竹做了一个示范的动作,负责护送的军士们都看了过来,心里都是一暖。 都说杨大家心肠好,这话一点都不假,侯爷能娶这样的女人为妻真是太好了,这也是他们的福气啊! 冷云翻身下马,把手套拿过去,发现自己的和别人的不一样,眉眼间浮出一点点外人难以察觉的喜悦。 把手套一套上,发现刚刚好,心里更舒服了。 小东西很有心嘛!知道我的手大小。 边上的青云连连试了几副,才寻到合适的。听着那家伙的吐槽,某个侯爷心里更舒坦了。 “嗯,有心了。” 他颇为矜持地鼓励了一句,满月撇撇嘴,傲娇! 见者有份,无论是赶车的,还是骑马的,都有一副。也得亏满月他们多做了一些,每个人挑了一下,都挑到了合适自己的。 剩下的几副满月则收了起来,等回到家,让虞氏组织人,让家里困难的人学着做做,可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呢! 冷云又翻身上马,道:“外面风大,去车里坐着。” “嗳!” 她点着头,又看了看冷云,道:“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才是最冷的,你骑马风大,得拿个毯子挡一挡。” 冷云把斗篷上的帽子罩上,道:“男儿家哪有那么娇贵?有了这手套已是很好了,别说了,你身子还未好,去车上去。” 她点点头,回到了马车上。 车里可暖和多了,车里没椅子,都是铺得厚厚棉被,万一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县城,要露宿野外的话,睡车里也安全暖和多。 一条棉被则是用来盖的,里面还放了一个汤婆子,一个大人带三个小孩,这样坐在马车里不但不拥挤,还十分暖和。 满月把自己斗篷与外面的袄子都脱下,折成了靠垫,放在自己身后,把脚伸进被窝,呼出一口气,只觉舒坦极了。 只是想到大叔还要风餐露宿的,便又心疼,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自己这么安逸,大叔却在外面吹冷风,怎么看都有些不好呢。 就在她的胡思乱想着,车马启动了。 她挑开窗帘,街坊都过来与他们告别,挥了挥手,又探着脑袋看向最前面的冷云,黑色绣有金丝暗纹的斗篷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那样夺目,看着他的身影,即使是骑在马上也是那样魁伟ying侹,让她痴迷的同时也感到安心。 有他在,自己便什么都不用怕。 放下帘子,看见陈氏略带暧|昧的笑,嘴角抽了抽,道:“娘,我,我眯会儿啊……” “睡吧,睡吧。” 陈氏笑呵呵地道:“满仓,坐娘边上来,让你阿姐眯会儿。昨个儿她给你姐夫弄手套辛苦了……” 一语双关,陈氏也学坏啊…… 满月红了脸,胡乱把折起的衣服摆了摆,倒了下来,道:“嗯,嗯我眯会儿。” 耳边传来陈氏等人低低笑声,不由无奈地想:“我是不是该再给自己找个后爹?不然没法向小后妈报仇了啊!” 马车悠悠,路虽有些颠簸,可她不是第一天来大明了,也早就习惯了车马的颠簸,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娘,等会儿要停车的话,我们跟五谷先生坐好不好?” 陈氏有些诧异,“跟娘一起不好?” 满仓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五谷先生见多识广,知道许多好玩的事,阿姐又睡觉了,我们好无聊……” 陈氏又是一阵淡淡忧伤,得,现在小的也嫌弃她了…… “那等会儿若停车便去吧。” 陈氏无奈摇头,好在马车比较多,五谷自己一个人坐一车,多2个小孩儿陪伴应该也比较热闹吧? 下了雪,气温又低,路上很不好走,前行得非常慢,一直到了天黑,他们才到了奉化。 天黑了,城门早就落防,好在奉化也是经济繁荣的大县,在城外有不少的卫星村,解决吃喝倒也容易。 而且也有那种不错的小旅社,谈不上华丽,但至少干净。 行走在外也不能讲究太多,草草用过晚饭,便是洗漱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天空放晴,可路却是更难走了。 出太阳了,雪是融化得快了,可到处湿哒哒的,有的路面还冻了起来,行走着实不便。 而且接下来,城池的距离可就大了,到下一个县距离可不短呢。 天色很快又暗了,冷云看了看天,道:“加快点速度,前面有废弃的村子,我们且去那儿住一晚。” 这年头野外可是有野兽的,冷云有着军人的警觉,能不露宿野外就不露宿野外的好。 废弃的村落虽然与野外也差不了多少,可到底有些防御工事,比这样睡在野外可好得多了。 又行走了一段路,果是有一个被废弃的村落,青云不禁暗暗钦佩自家侯爷的记性以及对工作的勤恳。 来了没多久,可他老人家居然把这一带都摸得清清楚楚,连这里有给废弃村落都晓得啊! “侯爷,这里怎么会被废弃呢?” 冷云看了青云一眼,面目表情地道:“听说这个村以前很富裕,你看那些防御工事。不过这些富裕听说是掠夺我同胞来的……” 青云愣了下,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您是说这村里出了依附倭寇的大海寇?” 冷云点头,忽然蹙眉,“我刚来这里巡视时不就有官员说过此事么?你怎么忘了?” 青云的脸一下就青了…… 冷云冷了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晚点自己领罚去。” “是!” 青云很想抽自己耳朵,多什么嘴啊! “听说这里闹鬼……” 冷云忽然来了句,“我之前那位可是玩了一手株连的把戏,后来这里就闹鬼了,村子就废弃了,外人也不敢来……” 青云的脸更青了,可嘴上却道:“呸,我等死人里爬来爬去的,哪里怕这个?” “嗯,不怕最好,去把夫人接来。” 青云转身,刚毅的脸瞬间成了哭丧脸。 嘤嘤嘤,就是杀人多了才怕鬼啊! 不不不,我要冷静,我是为国杀敌,百毒不侵,百毒不侵…… 正在胡思乱想着,却见满月已是下了车,与她家人正是走来。 “好生奇怪啊!” 陈氏四下看着,“我们江南素来都寸土寸金的,怎么好好的村子都废了?” 青云本想说闹鬼,可一想外一吓到了他们,特别是夫人,侯爷还不得把他的皮都扒了? 比起鬼,他家侯爷才是更可怕的那个好么?! 话到了嘴边瞬间就咽了回去,“姨娘,这村庄废弃多着呢,我看这儿土地贫瘠,大概活不下去就都走了吧。” 陈氏点点头,可心里却是纳闷。 毕竟这种事在古代是很少出现的,一旦出现那就是遭了大变故了。 看着废弃没人气的村落,她心里毛毛的,忽然也不敢多问了,下意识地强迫自己接受了青云这个解释,故作轻松地道:“幸好我们带了锅子,碗筷,还有米肉。” 青云连连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满月看了看四周,也是纳闷。 这里有河有溪的,挺好的地方怎么就被废弃了呢?总不会这儿以前发生过瘟疫吧? 留了心眼,道:“我们千万不能喝生水,所有东西一定要煮熟了才能吃。” 说着便是压低声音道:“我看这儿有些古怪,若是举村搬迁,定是有大事发生。我国人素来重乡土,若要搬迁,必是生死事,也许这儿发生过瘟疫……” 青云的眼泪都下来了。 虽不是真相,可未来夫人明显不好糊弄,您老人家要不要这么聪明? 第255章 野营 冷云走了过来,道:“在说什么?” 青云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没什么,夫人说这儿可能出过瘟疫,所以才没人……” 冷云看了青云一眼,青云笑得讪讪,道:“侯,侯爷,属下去把餐具拿出来……” “我来做饭。” 满月笑着道:“夜游荒村,野营于外,倒也别有乐趣呢。” “你伤还没好,瞎掺和什么?” 冷云不悦,“就不能照顾好自己?” 满月吐了下舌|头道:“已好得差不多了,老是不动人难受。我这个年纪恢复力快着呢,做些轻便的活没事的。” 顿了顿又嬉笑道:“再说荒郊野外的,又是腊月里,除了我们带的那些食材,还有什么可吃的?能做出大菜来?” 冷云哑然失笑,这可道出实情了。 “你们先进村探勘下,青云,你带人去打些水来。” 他一边吩咐着,一边把满月娘几个护在自己身后,“都警惕些。村子虽是废弃了,可也是歹人藏身的好地方。” 一群人领命,满月又道:“青云大哥,若是取水要破冰层的话,你在那儿等一会儿,会有鱼出来呢!” 青云一脸惊奇,“这是何道理?” 满月抿嘴一笑,道:“鱼儿也要呼吸,这万里冰封的,水里的气少了,若打开一个口子还不上赶着挤上来?” “夫人,您观察真是仔细啊!” 青云大为佩服,自动脑补成是满月自己平日观察得来的结果,心里不由崇拜极了。 满月笑了笑道:“带着火把去,鱼儿会跟着光亮走,这些都是梅家漕的子弟告诉我的……” 青云点头,随即道:“这天可真冷,我听我的太祖母说,以前我们南边可没这么冷呢……” 小冰河期,能不冷么? 满月也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们了,索性选择了沉默。 一群军士进了村,人倒是没发现,倒是发现了几窝野猫,还有野狗。忽然冒出的访客显是把这些小家伙吓得不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冷云让人把马车上的油灯都拿了下来,点了起来,整个世界一下子就亮堂了。 这个村落以前很富裕,倒是有几栋房子很大。 冷云让人把马车都安置到最大一栋人家的天井院里,沿着四面排开,人并不进屋去,所有人都在天井院里待着。 这样若是有什么事,这栋房子外面的建筑也能做下抵挡,门虽破败,好歹也是个遮蔽物呐! 院子里显得萧瑟极了,甚至给人感觉有些阴沉,古老的大宅子在夜幕里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令人倍感压抑与恐惧。 一群军士寻来了各色被遗弃的清扫工具,将天井院略略打扫,又寻了不少枯枝败叶过来,浇了一点火油上去,火折子的火星溅落,“轰”的一下,火便烧了起来,火油的威力迅速带走枯枝上的水汽,五行相生又相克的原理在这儿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了油灯,又有了火堆,落败的院落内亮堂了许多,把恐惧也驱散了不少。几个军士进屋寻了一些家具出来,几下就给砍成了木板,擦了擦,寻了些布匹盖上,权当凳子了。 又把行军用的毡布打开,系在四面的柱子上,这下完美了,头上有了遮盖物,四面还有墙,还有几个火堆,寒冷很快就被驱散了。 马儿也被安置到了屋里,这样冷的天,放在外面的话马儿们可吃不消。 这年头,马比人珍贵。 一番忙活,青云也把水都打回来了,不出意外的,带去的几人手里都拎了一条大胖鱼。 “夫人,夫人!” 青云一脸兴奋,“真有鱼自己跳出来,而且都好大!” 满月笑了笑,心里也是羡慕啊! 古代就这点好了,真是处处都是瓢舀鱼来,棒打孢。 也得亏了小冰河期的气候,不然在这江南是怎么也见不到凿冰取鱼的壮举的。 别看青云是个男的,做事却是细心。 鱼都已处理好了,只等着满月来料理了。 几块石头随便一搭,架上行军用的大锅,粗野的作风才是军人最美的本色。 满月从专门放行李,食材等物的车里拿出调料,食材等,这样的天气,又是在野外,炒菜神马的显然不合适,只有一碗热辣辣的汤才是大家的最爱。 鱼与羊的结合是鲜字的来源,而现在新鲜的鱼有了,微微腌制过的羊肉也有了,鱼儿煎得两面发黄了,加上水,煮得汤头发白了,再把汆水后的羊肉放下去,炖上个一小时,再加上一点泡开的莴苣干,木耳,香菇,汤色浓白,莴苣翠绿,光看着就觉肚里已是空得厉害,好似口水都要掉出来了一般。 此刻,三口大锅旁都挤着人,那些军士对于侯爷未来夫人的手艺已是耳闻已久,可惜的是归林居的消费实在太贵了,至今都没机会品尝。 今日能看见夫人施展神技,还能吃到她老人家做的东西,心里感动的同时也是激动得不行。要知道,现在夫人给人做一桌席面可不光光是银子的问题了,还得脸大人品好,不然才不搭理。 一群可爱的军人围着锅子,明明还没吃呢,却是不停赞叹。 “好香,闻着就知不凡。” “看这汤色,好白啊……” 满月看着这些人,心里很开心。 作为一个厨子,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了。 而能让这些普通军人以及普通百姓感到欢喜,她也觉得更愉快。 虽她是开高档酒楼的,往来无白丁,但她其实更喜欢与草根往来,那样才比较自在。 冷云坐在一旁,看着不远处忙碌着的她,看着自己部下对她的亲近,心里有些骄傲。 只有能与部下同甘共苦的人才可能做出大事业来。 小东西虽小,可她天生就懂这道理,毋须特意强调,就能和人打成一片。这也是他最看重她的一点,即使发达了,也不会忘本,保持赤子之心可是不易了。 掏出自己的酒壶,喝了一口梅子酿,任由火|辣辣的感觉在胸膛四处闯荡,在这片落败的小院里他看到了人与人的和谐以及温馨。 汤好了,小十与满仓拍着小手,好似7,8岁的孩童,欢乐地喊道:“娘,五谷先生,汤好了,汤好了!” 满月笑着在汤里加盐和鲜味素,道:“去洗洗手来,要用肥皂知道么?” “嗳,阿姐,这就去!” 晁粟挺着鼻子,再看看汤色,连连点头,“好享受啊,看着就舒服!” “五谷先生,您先来一碗?” 满月给他盛了一碗,笑着道:“这儿您年岁最大,是长者为尊,您先请!” 晁粟也不客气,笑呵呵地接过来,道:“那我就不客套了。啧啧,刚刚闻着味道差点把老夫的心都勾出来了,你这丫头点子可真多,在野外还能吃到这样的汤,以后持家定是把好手!” 陈氏听了这话,笑得脸都快烂了。 还有什么比夸奖自己闺女贤惠更快乐的事? 晁公公可是伺候过天子的人呢! “娘,你也吃。” 满月给陈氏盛着汤,把那硕大的鱼头放到她碗里,笑嘻嘻道:“鲢鱼头来,青鱼尾,娘,您最好鱼头,这给你吃。” 陈氏安慰极了,一个锅里就两条鱼,晁粟是长者,吃一个自然没问题。而剩下的那个满月能想到她这个娘,哪里能不感动? “给侯爷吃。” 陈氏感动后便要把碗递给冷云,“暮时赶路辛苦,得吃最好的。” 冷云心里也发暖,陈氏对他很好,虽没比他大几岁,可她真得就是爱屋及乌,把自己当儿子看,比起母亲…… 眼眸里微微一暗,随即消散在眼底,推了回去道:“姨娘,你吃吧,我不爱吃鱼头。” 满月笑着盛了几块羊肉,又夹了肚子上的一段,道:“娘,你吃,暮时爱吃肉的,嘻嘻,我都给他准备好了。” 将碗递给冷云,冷云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满月,见她已把剩下的鱼肉分给了两个弟弟,自己只吃一点尾巴,心里又是暗暗点头,自己的小东西最是会照顾人了,对人那是真的无私。 鲢鱼最好吃的是头,至于肉却是没什么吃头,而其中最无味的则属鲢鱼尾了。两条大鱼,她把好的都分给别人,自己就吃些鱼尾,谈不上可怜,可一个人在家里,朋友中能想到把最好的都给别人,这无论古今之人看来都是一种美德。 冷云对自己这个未来妻子品性的满意自是不用多提了。 火堆噼啪烧着,一群人一溜儿的排开,吃着鲜美的汤,别提多高兴了。 那些军士更是夸张,具体还提议再去抓鱼来,此举自然遭到青云的唾骂。 这些家伙是把夫人当苦力么?! 满月笑着道:“你们有本事抓来我便做呗,这多人给我打下手,无非也就煎个鱼的事……” 一群大头兵一听自是欢呼,都是能吃的年纪,这点东西给他们塞牙都不够。 一下子出动了7,8个人,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回来了,手里都拿着处理好的鱼,有鲢鱼,青鱼,鳙鱼,甚至还有鲫鱼,鲤鱼的,那叫一个混杂。 满月看得哈哈笑,一拍手道:“汤喝过了,那就来个红烧杂鱼吧!” 第256章 有鬼哇 一番忙活,虽是有些累,可满月却觉得开心。 好似在这儿,人与人的距离变近了,等级的概念变得模糊,她喜欢这样的氛围。 吃了一块红烧鱼,享受地眯起眼,道:“咸鱼淡肉,做鱼还是得咸点好吃。” 满仓吃得肚子都滚滚的了,还不肯放手,童年饥饿的记忆太过刻骨,导致他只要有吃的,都得吃个够才肯罢手。 好在他是吃不胖的体质,而且满月现在会逼着他跟小十每天在院子里跑步,倒也不用担心吃出什么问题来。 小十显是斯文多,可那下筷子的速度也是够快的,他跟着满月他们一起生活后,吃得更多了。好在有个可怕姐姐当家,天天被逼着运动,倒是没再胖起来,反是瘦了一点了。 冷云与晁粟喝着酒,看着吃得愉快的姐弟三人,神色各异。 冷云是觉这画面温馨,继而就想起了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眼里流转出一丝羡慕。 而晁粟是失落。 别人越幸福,他也越失落。 若是他也有亲人该多好?那些远亲不是他的亲人,他也很想有个喊自己爷爷或者爹的正常孩子。 满月吃着吃着便觉有些不对,侧头一看,见到了晁粟眼里的失落,心里不由微微叹息。 太监其实真的很可怜。 无论多权势滔天,可却也总被鄙夷,而且也无亲情可享受。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被父母阉割送进宫去的太监发达后还热衷把亲人接到京城享福的原因。 他们的内心始终自卑,哪怕父母伤害了他们,可他们还是渴望父母之爱,渴望一视同仁。 慢慢回过头,想了想道:“小十,满仓,以后喊五谷先生就喊一声爷爷吧。” 小十愣了愣,满仓倒是聪明,到底从小吃得苦多了,反是比较容易会站在别人立场想问题。 满月压低声音道:“五谷先生是个好人,会入宫都是命运弄人,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亲人又都没了,你们喊他一声五谷爷爷,多少也算个慰藉是不是?” 小十恍然大悟,想了想满月的话,又想了想这些日子的相处,偷偷瞄了眼晁粟,看着那颗花白头,忽然觉得满月说得有道理。 老爷子的确挺可怜的。 最多财富权势又如何?抵得上亲情么? 想到这里,小十难免又是难过。 他跟着十一娘到宁波来,来这久了,母亲与父亲莫说是来看他了,就是一封信,不,是连口信都没有,这让他心里烦躁。 自己与五谷先生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了啊…… 小十难过地这样想着。 其实这么久了,他知道妖女一家子都是好人,可他就是无法完全融入,没法喊陈氏为娘,也没法把满月当亲姐姐,他只能当她是族姐。倒是满仓,还真觉有些自己弟弟的感觉,到底是睡一个屋的,打打闹闹的,感情其实最深。 一时间,小十也失落了。 他想了想便夹了一块鱼,起身走到晁粟跟前,道:“五谷爷爷,我可以喊你爷爷吗?给你吃鱼……” 晁粟愣了下,看着小十脸上的落寞,一瞬间便是明白了。 招呼着他坐下,在他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掐了下,笑道:“求之不得。” 满月侧头去看,见了这一幕也是微微一声叹息。 小十不是小孩子了,正是微微懂事的年纪,想要融入到他们这个家庭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能这样心平气和,已是很好了。 把嘴里的鱼肉咽下,见陈氏担忧地望着小十,便安慰道:“娘,小十是个聪明孩子,他懂得取舍的,您不要担心。” “我就怕我们回去,五嫂说我们虐待小十。” 陈氏叹息了一声,“这孩子心思越发重了。五嫂也狠心,怎么一封信都没?她是孩子亲娘,我哪里会计较这个……” 恐是要做给老太太看吧? 满月在心里冷笑。 连孩子都算计,这样的娘不要也罢! 帮着收拾了碗筷,又烧了热水,刚准备喝呢,却忽然听到外面传出一阵哭声,隐隐约约的还含着唱歌声,“朗朗乾坤,青天明月,拂晓流风,还我清白……” 所有人的汗毛一下就竖起了,青云的脸也白了。 不,不会这么邪门,这儿真闹鬼吧? 这会儿记忆都起来了,想起当初陪侯爷巡视宁波金华海防时,这儿的县令对这个村的介绍…… 头皮一阵阵发麻,感觉要炸开了。 四年前,在大明与大金打得火|热的时候,倭寇再次席卷而来,然而奇怪的是,与嘉靖年间的倭患相比,四年前的那场只能说是毛毛雨。 因为所谓的倭寇根本没大规模登录,只是小伙劫掠,而这个村庄就有依附者,受到了前任的满门屠戮,连村里的外乡人都没放过,因为他们这儿富有的原因是勾结倭寇。 其实这事疑点挺多的,但朝廷似乎需要这么一个典型来震慑那些胆敢与倭寇勾结的人,也就草草批准了。 从那后,这儿就经常传出闹鬼的事,一到傍晚便再也无人敢从这儿路过。不少人都说这儿有人哭,还有几个路人路过这里莫名其妙摔死,亦或者说有见到不少无头鬼…… 总之很邪乎。 想起那些传闻,青云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了,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满月疑惑地望了冷云一眼,道:“你们听见有人在哭么?还有歌声。” 陈氏哆嗦了起来,拉着满月的手道:“小娘,这,这大晚上的,这,这不是没人么?你说这儿闹过瘟疫,会不会也闹鬼?” 闹鬼二字一出,所有人都打了激灵,包括满月。 以前她是无神论者,可现在都魂穿了,谁还敢说人没灵魂?有灵魂就有可能有鬼,也可能有神仙,总之,她心里也发毛了。 冷云一眯眼,冷哼,“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哪个在装神弄鬼?左右听令!” “得令!” “给本侯去看看,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是!” 冷云走了过来,在满月等人跟前坐下,道:“不用怕,我在。” 哭声好似又远了,那唱得歌词也是模模糊糊的,只听得“惨惨惨”的字眼传来,她把满仓护到怀里,小十也吓得脸色发白,晁粟把他抱进怀里,拍了拍道:“援哥儿,不怕哈……爷爷在……” 他说着便是冷哼了一声,声音一下变得尖锐了,“杂家当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冤?惨?鞑子祸害京城的时候那才叫惨,才叫冤……有本事就敲闻天鼓去,在这儿装神弄鬼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 满月听得出晁粟语气里带着肃杀气,只有生气或者特别高兴时他才会又自称杂家,看着晁粟镇定自若的模样,满月不由苦笑。 谁说没卵子的就胆小? 看看晁公公,绝对太监中的异类啊! 声音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平静。 晁粟嗤笑了一声,“这种把戏玩得人多了,是鬼也不怕,你比鬼横,他怕你。这就是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一声正气,何惧恶鬼哉?鬼怕天地正气!” 冷云握着刀,一言不发。好似黑夜里的黑豹,眯起的双眼此刻如鹰隼般,锐利极了。 满月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晁公公一下变得好多话? 还在吐槽呢! 又有脚步声传来,青云的声音传来,“侯爷都搜过了,没人,没任何人!” 冷云眯眼,与晁粟对视了一眼,随即道:“晚上警惕些,五人一组,轮流值守!” “是!” 他起了身,道:“时候不早了,早早睡吧,这里我看着没事。” 满月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道:“娘,我怕,我们去马车上吧。” 陈氏连连点头,又道:“暮时,这儿我看着不吉祥,不如我们去外面吧……” 冷云摆手,“此地有山涧,许是风吹的吧,是我们听错了。姨娘去睡吧,我守上半夜,下半夜青云会守着。” 知道改变不了冷云的主意,陈氏只得点头。 晁粟笑嘻嘻地捏着小十的脸蛋,又看了看满仓,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要不要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睡?白天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满仓自然是好。他才不怕鬼,他是什么人? 杨任尔的弟弟! 杨任尔是什么人? 那是死而复生,去过阎王殿,还被阎王老爷授予法术的人,有阿姐在,他会怕鬼么? 虽是读书开智了,可满仓却对满月当初的说法深信不疑,坚决地认为,就算是个恶鬼也会等等被他阿姐收拾了。 再说,咱又没做亏心事,怕个球啊! 两个小的跟着晁粟去了,满月则与陈氏睡在一个马车里,几个杨家子弟则是与几个军士一起巡视,警惕心十分高。 过了好久,一直都静悄悄的,满月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又听得一阵笑声传来,猛地惊醒,一下就坐了起来。 “小娘!” 陈氏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你,你也听到了?” 原来不光自己没睡着,陈氏也没睡着。 “小娘不怕,来,挨着娘,不怕啊……” 陈氏摸索着过来,把满月抱进怀里,最里开始念念叨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法力无边的佛祖,阿弥陀佛,请你们护卫我们,不要让鬼怪缠上我们……” “啊!” 就在她念叨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鬼哇!” 第257章 疯子 外面哄闹的声音传来,脚步声杂乱,又听到兵兵乓乓的一阵响,冷云的声音传来,“慌什么?!世上哪里有鬼?!” 满月推开陈氏,陈氏却是一把抓住她,连连摇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娘,莫怕,我下去看看。” 其实满月也觉此事有些古怪,到底是受过现代教育的,逻辑能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的。若是真有鬼,哪里用得着吓唬人?直接乘着大家睡着把人弄死不就行了? 满月披上斗篷下得车去,出乎意料的是,外面的军士已在冷云的指挥下结成阵仗,全然不似刚刚的慌乱,在火光下,脸上虽还带着一点恐惧,可却能强自镇定。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显然,有冷云这样的煞神在,连鬼都要退避三分,他是整个团队意志的体现。 冷云握着刀,双眼微微眯起,听到身后响动,也没回头,只面无表情的吐出两字来,“回去。” 满月迈着步子上前,并未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上得前几步,借着火光看到冷云面对着的那面墙上出现了一个死,“死!” 光一个死字显然是不能够将这群在死人堆里翻滚的军士吓到的。 这个死字不平凡,因为不是用墨汁写出的,而是有无数蚂蚁自然拼凑起来的。 满月本来心里还有些发毛,但一看清墙上的字后,忽然笑了。 人会畏惧未知,把未知当成鬼神的手笔。 可当答案揭晓后,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冷笑了几声,粉唇微启,“雕虫小技,焉敢在此卖弄?!还不快滚出来?!!” 声音不高,却是字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可违逆的威严,极为笃定。 冷云眯眼,低声道:“可看出什么了?到我身后点。” “哼!” 满月冷哼着,“蚂蚁喜甜,用蜂糖在墙上做字,自能聚蚁成字!” 说罢便是笑了起来,“若是鬼,何须用此等障眼法?还是快快出来吧。” 四周依然一片寂静,而那些军士则是彻底去了心里恐惧,对于杨大家的学问他们是很信服的。 既然不是鬼,那有什么可怕的?这些人就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不是一般凶悍。 冷云想了想道:“去套车吧。” “是!” 满月也没问,她觉冷云这是有计策了。 一群军士很快把车套好,晁粟搂着两个小的,道:“来,别坐着,都趴着,趴中间点,外一歹人有箭矢,咱也好有个防备。” 小十不由大为感佩,“五谷爷爷,您想得真周道。” “嘿,我在宫里一辈子了,怎么害人怎么防人这可是看家的功夫。” “……” 一群人退了出来,冷云看了一眼这阴森鬼气的大宅,唇角微微勾起,带起一丝残忍,“青云,给我点火。” “是!” “红莲业火净万物,既是恶魂,本侯爷就送你们一程好了……” 他喃喃自语着,声音轻飘飘的,在车里看着的满月打了个颤,忽然觉得大叔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家伙,神马妖魔鬼怪遇见了他,估计都得绕道走啊! 青云等人寻来干燥的引火物,又将携带的灯油泼了一点上去,冷云清冷的声音又传来,“既然有鬼,这村不能留着了,全部烧了吧。” “是,侯爷!” 火把被点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点燃那堆引燃物的时候,一个哭泣的声音传来,“嘤嘤嘤,你们这些人,走就走罢,干嘛要烧我的窝?破家值万金啊!” 说话间,只听得“咔嚓”一声,只见大宅门后的一块地上忽然突起了,用火光一照,居然是一块可活动的板子,因在门后,都没人注意到这人还堆了一堆枯草,下面是一块木板。 所有人都退后了几步,在火光中,只见一个状似女子的人走了出来。 头发如鸡窝,身上的袄子明显不是她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男式袄子,许多棉絮都露在外面,脸上也是乌漆麻黑的,叫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但听其声音年岁应也不大,至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还略带着稚嫩。 “你们这些人跑我家里来,随便动我家的东西,动也就动了,为什么还要烧我的家?!!” 令人意外的是,这女鬼不但无视十几个军士手里的刀枪,反是不怕死地指着众人骂道:“强盗!” 冷云眯眼,眼里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 青云则是大骂道:“强盗你个锤子!半夜三更的你扮鬼吓人,到底是何居心?!” “嘿嘿!” 女子笑了起来,忽然上前一步,动作极灵活,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青云,都没怎么看清楚,那女子已到了跟前。 他下意识地举刀,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相公,你回来啦,相公是我,我是媚儿啊……” 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地上了,什么鬼?! 难不成是个疯婆子? 正在纳闷时,那女子已是大哭了起来,那首歌又传来,“朗朗乾坤,青天明月,拂晓流风,还我清白……郎去山码头,妾奉公婆家,忽遭灭门祸,惨惨惨,郎非是海寇,罪上清白身,累了庆余家,戚戚戚……” 青云心里一动,刚要说话,却见那女子忽然就往门里跑,他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却听冷云道:“站住。” 一下子立定在原地,青云眼里的迷惑飘散,惊出一身冷汗来。 因是女子,所以大意了么? 这时,那女子又出来了,令人吃惊的是,她带了一个孩子出来。 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孩子显是恐惧得很,可被女子拖拽着显是无力挣脱,当见到如此多的人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的开始大哭。 女子爱怜地将孩子抱起,拍着他后背道:“儿啊,儿啊不哭,你爹爹回来了,你看,你看,那是你爹爹。” 她说着又是大笑了起来,仰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流淌,忽然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吼声,“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还我清白,还我钱家清白,还我钱家342条人命……老天爷……” 所有人都蒙在那儿了,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冷云。 后者的脸上依然是寡淡如水,好似什么都与他无关,淡淡的让人感到心冷。 女子又站了起来,看着青云,道:“祝郎,这是我跟你的孩子,婆婆把我藏到了地下,你知道的吧?我们家有地道,妾身这几年把整个村都挖通了,再来军官就不怕了,来,我带你去,大家都去,在下面很安全的,我还有钱,还有粮食……” 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祝郎,你出息了,带这么多好汉,我们可以报仇了……” 这是个疯子…… 满月下了个结论,她仔细观察了女子的神情,别忘了,她是一个自学过心理学的人,这女子神态不似作伪,因是受了极大刺激后造成了应激创伤,然后疯了。 她嘴里的夫君应该也是死了,根本没去什么码头,或者说,她夫君就是官府认定的海寇…… 从她唱的歌词里就能听出。 只是…… 满月有些迷糊了,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 一想到某个可能,再联想女子的话,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这里曾有300多条的生命被杀死…… 孩子还在哇哇大哭着,那哭声好似一条绳索似的,无声无息地锁上你的脖子,收紧,让你透不过气来。 青云回头看冷云,冷云点了点头,青云便道:“娘子,我是来接你们去海上的……” “海上?” 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哆嗦了起来,“不可出海,不可出海,不做海贸了,不做海贸了,不,不,不是海寇,没,没勾结倭寇,没,没……” 她怪叫着,忽然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跟上去。” 冷云吐出三字来。 “喏!” 七八个军士追了上去,见女子往门后的一个地下入口钻,不敢大意,几个军士一把夺过她的孩子,又有两人上来,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 女子发出凄厉的声音,与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既悲惨又瘆人。 青云上得前来,一记手刀将女子敲晕,那孩子忽然一口咬上一个军士的手,那军士不妨,不由松手,让那孩子挣脱了去。 那小孩扑向女子,死命地摇着,嘴里呜呜的叫着,可却是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喊不出来。 青云看得直皱眉,晁粟不知何时上来了,掏出一个瓶子,在手帕上一倒,直接绕到孩子身后,抓着那孩子就把帕子捂到了他脸上。 那孩子起先还挣扎,可慢慢的动作就小了,再慢慢地就没了动静。 满月吓了一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蒙汗药? 晁粟收起瓶子,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可怜人呐……” 过了好久,天天渐渐放亮了,那些军士上来了,面色古怪地回禀道:“侯爷,下面的确有个地道,而且四通八达的,还,还发现了几具尸体……看样子,因是路过的行人。” 说着便递上了一些东西,满月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些类似户籍证明的东西,彼时路引制度名存实亡,但户籍证明这些东西还是有的,不然谁知你干嘛的? 她瞪大眼仔细一看,只觉脖子后面发凉,这几个人不是本地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58章 带走 这意味着什么? 满月不敢深思了。 看着被抬到跟前的女子,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在车上的陈氏更是连连喊道:“小娘,离远些,快回来。” 冷云握住她的手,道:“不怕,我在。” “这村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这女子显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才会这样的。 没人回答她,过了好久才听冷云幽幽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钱没权就是他们的罪过。” 满月打了个冷颤,好似明白了什么。 “勾结倭寇,可杀一人亦可屠戮满门,几年前的话,不问原由,全部诛杀。” 冷云的口气很平淡,这样可怕血腥泯灭人性的事从他嘴里说来,好似与吃饭喝水是一样的,不值一提。 可就是这样淡淡的口气却是让满月感到了一阵心痛。 又是一个被阶级残害的受害者…… 不,不342个,不,不,还有眼前的2人,是344个…… 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就可以视天下苍生为刍狗?! 就因为百姓无力,所以就可以随便屠戮么?! 这真是一个操|蛋的时代! 就算没有满清,就这样的统治,迟早也该完蛋! 满月不由想起前世看的晓说,来大明许久,她忽然觉得高晓松说的是有道理的。 这是一个过度贪婪的王朝! 天子贪婪,朝臣的水平又能高哪里去? 而她来到的另一个分支,虽是变法了,可她还是从这盛世的表面下看到了贪婪的影子。 杀良冒功四个字血淋淋的浮现在眼前,冷云的话已是够明白了。 她的身子微微颤着,想起那些因为自己地位高就欺凌自己的人,她忽然很透了这世道。 这样的世道就该被推翻啊…… 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这样的话来,略有些苍白的小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微妙了起来,一双秋水剪瞳变得幽深。 “大叔,带他们母子走吧,我愿照顾他们。” 她忽然道。 冷云显得有些意外,“你不怕?那几个人可能……” “她只吓唬我们,却没伤害我们,想来那几人是该死。” 她的口气变得淡漠,冷云心里起了一丝微妙的感觉,怎么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再仔细看看,她还是她,只是神色却是有些冷。 想了想,大抵明白了她此刻的心情,兔死狐悲,若不是运气好,有智谋,也许她也如这女子一般,早就陨落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一紧,冷冽的眸似结上了寒冰:他决不许有那一天。 “不能与你同车。青云,去寻绳来,你看着。” “是,侯爷!” 天大亮了,女子与孩子被捆了起来,几个军士腾出一辆车,把那女子与小孩关进车里,青云也坐车里,亲自看着。 折腾了一|夜,大家都没怎么休息,而冷云也不打算休息了。 几人换乘着,就在路上轮流睡着。 到了快巳时时,那个女人醒来了,醒来便在大喊大叫,过了一会儿又哭了起来,嘴里喊着“祝郎,夫君”等字眼。又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啊啊啊”的声音,显是那孩子的。 停了车,满月下车来,用竹筒盛了些水,来到那女子的车里,见女子挣扎,便道:“你们莫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她把水递到那女子嘴边道:“你的祝郎在这儿,你还怕什么?我们接你去过好日子,以后慢慢给你报仇。” 很是没逻辑的话,可对于女子来说却是够了。 她看了青云一眼,眼里闪出期待,“祝郎,真的么?” 青云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娘子,这是我遇见的贵人,这位夫人答应替我们伸冤,只是你需要忍耐,万不可伸张,那里不安全了,那歹人知你藏地下了,我们去安全的地方,你要听这位夫人的话,不然就没法报仇了。” 女子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满月上前要去给她松绑,青云急了,“夫人!” “不碍事的。” 满月见女子愿意喝水,便觉她应不会再闹了,便去松了绳子,又把那孩子的绳子也解了,那孩子立刻爬到自己母亲怀里,警惕地望着他们。 显然,这个孩子没疯,精神很正常。 “你几岁了?” 满月从挎包里掏出几颗自己做的水果糖,又拿出一小包肉脯,道:“你饿吗?不要怕,你娘和你我会好好照顾的,我们真不是坏人……” 许是她天生具有亲和力,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孩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把她手里的东西抢过去,解开油纸后见是肉脯,忙拿起一片往嘴里塞,塞了一半似又想起了什么,忙又拿出来往那女子嘴里塞,嘴里“啊啊”的叫着。 这孩子是哑巴? 满月眼里闪过疑惑。 “你听得见,却不会说是么?” 她指了指自己嘴。 孩子没回答,只顾着吃,显是饿极了。 那女人却是道:“会说的,会说的,后来想爹爹了,就不会说了。” 这话颠三倒四的,但满月也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孩子不少天生的哑巴,现在说不出话,可能也是受了惊吓。 “祝郎,祝郎……” 女人又哭了起来,嘴里的肉脯掉了下来,“妾身对不起你,你走的时候孩子还不会喊爹,等你后来了,他也喊不出来了,都是妾身的错……” 青云看着,心里有些怜惜了。 现在离得近了,女人的脸上虽是脏兮兮的,可却得出轮廓娇美,若不是遭遇了这事,定是过得和和美美的吧? 青云这样想着,便安慰道:“这不怪你,等去了好地方,一切都会好的。” 那孩子把肉脯捡了起来,又往他母亲嘴里塞,很是固执。 满月微微叹息一声,又把挎包里的干粮拿出来,对青云道:“青云大哥,你照看着,暮时说马上就有镇子了,我们到那歇息下,让他们娘俩洗一洗,再赶路。” “嗳,好勒。” 很快,在正午前,他们就到了一个镇子上。 镇子很小,不如柴桥小港,但胜在五脏俱全。 寻了最好的酒家,出了一点钱,让人烧水,好让这对母子好好洗一洗。 几个奴婢小厮忙作一团,买来烧酒和药粉,把女子与孩子的头发都喷了一遍,又用药粉搓了好久。 整个过程这对母子都很安静,但只要满月一起身离开,便会不安起来。 于是满月也就留在了他们屋里,看着他们洗头洗澡,甚至是换衣服。 衣服也是刚刚买的,好在这镇子里平日做的都是当地人生意,虽是年下了,好多店却都开着,街上也很热闹,显是想趁着过年前再赚上一波。 红柚跟人借来火炉,绿竹把汤婆子里灌上了热水,几个人轮流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热源把母子俩头发给烘干。 一番整理后,满月有些惊讶了。 这个女子很美! 小孩子也很好看,父母的基因应是很优良,虽是面黄肌瘦的,可轮廓在那,一双眼睛特别大,漆黑漆黑的。 女子的脸是瓜子脸,一双丹凤眼好似会勾人一般,标准的樱桃小|嘴,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酒窝。 标准的古典美人! 梳洗过后的二人显得很安静,眼里甚至有些茫然,四下看着,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子道:“夫人,不知如何称呼?妾身林钱氏,乳名玉簪……这是妾身小儿,年5岁,钱晚生……” 此刻的林玉簪好似与正常人无异,说话条理清楚极了。 满月点点头,心里暗道:这时好时坏的倒不是坏现象,也许还能治好的。 可下一句话却是让她没了希望。 “晚生啊,你站着做什么?还不给祖母磕个头?” “……” 满月哭笑不得,而钱晚生却是死死地盯着她,目光直剌剌的,完全不似个孩子,好似要从她脸上寻出朵花来一般。 满月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微微侧头,道:“我姓杨,叫满月,钱夫人以后喊我满月就行。” 说着又吩咐道:“红柚,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弄碗热汤面来。” “是,大姑娘。” 面很快上来了,不出意外,母子两个显是很久没吃过热汤热水的东西了,吃得非常快,吓得满月连连喊“慢些,慢些,不够还有。” 过了一会儿,算吃吃饱了,而陈氏则在外喊道:“小娘,娘进来了啊……” “嗳。” 陈氏带着满仓与小十走了进来,那林玉簪见了陈氏便喊:“嫂子,你怎么过了来了?” 说着便是看向了小十,惊讶地道:“蛐蛐儿,你都这么大了?” 说完也不等小十回应,又冲满仓道:“毛狗儿,你也这么大了?” 她说着便是直揉自己脑袋,“怎么回事?大嫂,你儿子不是只比晚生大2岁么,怎么这么大了?” 满仓与小十的脸臭臭的,这都什么名啊! 不,关键的是凭什么她大嫂的孩子名儿这么难听,而她儿子的名字就比较文雅? 满月见两小家伙的表情,不由耸耸肩,道:“什么表情?乡下的孩子有个贱名不很正常?好养活!” “对对对,大嫂前面两个孩子没了,所以后来生的名都不好……” 众人一阵无语,您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啊…… 第259章 虞氏的算盘 积雪彻底融化了,路也好走了许多。 接下来的路程顺风顺水的,到了腊月26这日,满月他们到了仁川。 林玉簪与钱晚生也显得很安静,大概是察觉出了这伙人不坏人,所以都很配合,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这对满月来说是好事,也许她不能替他们报仇,可起码她能当一回好人,把这个可怜女人接回来照顾。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到家的这一天绝对是一年中最让人感到快乐的日子。 农耕文明,经济不发达,只有年时才有些肉吃,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这是最快乐的光景。 虞氏早就派了人去打探,见到大队伍过了,族里的子弟疯了一样地跑,嘴里还大喊着,“十一娘后来咯,十一娘回来咯!” 须臾功夫,便是举村举族的出动。 归林居普通伙计80多个,一半是杨家子弟,再算上护卫什么的,村里五六十人受到了满月的恩惠,直接改善了几十家的家庭经济状况,一家出一个劳力,这是族老规定的。 五六十户人家因孩子的高薪而脱离贫困,又怎能不对满月感恩戴德?尽管满月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做善事,可在族人眼里看来,满月这就是在帮他们。 因着族内子弟托人带回来的钱,今年家里能做套新衣服了,还能准备点肉食,可以吃得饱饱的,十一娘的地位在族内空前提升,杨满月三个字就意味着绝对的权势,那是族人发自内心的爱戴。 一群小孩拥到马车前,见满月下来,便是齐齐拜倒,喊什么的都有。 “给十一姑姑磕头了……” “给十一姑婆问安了……” 满月那叫一个窘,自己才12岁,居然都当姑婆了,第四代都有了,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林玉簪一脸敬佩,道:“夫人威名如斯,妾身敬佩,我钱家大仇有望了……” 满月更是嘴角抽得厉害了,这玉簪总有雷人之语啊! 一群小屁孩溜溜儿地跪下,这可不能白跪啊,好嘛,人才进村口,红包倒是发了一批出去了。 一群小屁孩笑嘻嘻地又给她磕了三响头,乐呵呵的到村里做灶糖的人家买糖吃去了。 陈氏忍不住笑了,“小娘,听娘的没错吧?银票虽好,可有时还是得带些现钱,铜板银子一个都不能少,总用得上的。” 陈氏心里微微得意,总算找回了一点做家长的感觉。 满月嘴角一抽,看陈氏那模样,有点哭笑不得,点点头道,“还是娘有远见。” 进了村,到了大宅门口,见虞氏与大伯母已带了一群人在那等候,哪里敢再托大,三步并两步到跟前,连连跪下,“孙女不孝,累祖母长辈在此等候,心中惶恐……” 说着便是不复多言,连连磕头,虞氏连连说好,含着泪把满月扶起,见她脸色还有些发黄,不由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可受苦了。” 满月这回吃了苦可又出风头了,给家族带来了无限荣耀,简直已是铁骨铮铮的典范,仁川杨家水涨船高,一时间风头都盖过了孔家,成了士绅百姓嘴里的铁骨之家。 报纸上已揭露了太监马融是受吴王妃指使,为县主朱惠熙一事而展开报复,此事一揭发,宁波等地都闹开了,特别是那些关于吴王妃陷害闺蜜的事也被牵扯了出来,此刻的吕氏日子可不好过,也不知即将到家的吴王知道这消息又当如何,可以想象的是,为了自保,吴王再次入京已是定局。 一个普通女子,一年之内连续扳倒这多人,简直比大明历史上最强的御使都可怕,尤其这个女子才12岁,而且根本不怕被打,吃苦对她来说好似家常便饭一样。 横的怕不要命的,现在大家都关注家里孩子,千万不要去惹杨任尔,不然就是下一个惠熙县君。 虞氏感到荣耀的同时却是无比心疼满月,她知道这孩子要如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替父母报仇! 她抹着满月消瘦的脸蛋,道:“过了这次就好了,不来惹我们,就罢手吧,能把罪魁祸首承办了,也知足了……” 满月沉默了一会儿,慎重点头,“孙女谨遵祖母命。” 虞氏又将陈氏扶起,点点头,“你也辛苦了,这孩子可没少让你操心。” 陈氏摇头,“母亲,没老爷,妾身已是死人了;没小娘,妾身已没满仓了,而且妾身什么忙都没帮上,是小娘在照顾妾身……” “都是好的。” 大伯母擦着眼泪道:“都回来就好,以后都平平安安的了……” “是啊!” 大伯父接话道:“侯爷护送十一娘后来甚是辛苦,娘,我们若再不奉茶可就失礼了。” 虞氏被大伯父的话逗乐了,破涕为笑,上前行礼道:“老婆子糊涂了,侯爷莫怪。” 冷云侧开身子,随即道:“老夫人客气。” 顿了下又道:“既月儿已到家,冷某也不便多留,这便告辞。” “侯爷这就走?!” 杨守延惊呼道:“行路艰难,军士多困乏,何不入内容我等招待,歇息一晚再走?” 冷云摇头,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显得比较温和,“大伯且看他们……” 他指了指周围的军士,“佳节临近,都想回去过年了……” 一声大伯叫得杨守延骨头发酥,能做天下第一战神的大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杨守延一摸胡须,有点长辈的模样出来,“暮时啊,既然你叫我一声大伯,那就是一家人了,大伯也不跟你见外。虽是急着回去,可你看看,军士们的确困乏了,这样吧,今日时候尚早,你们不如入内吃了午饭,略作休息再走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能推辞了,而且军士们也着实有些累了,若是能小小歇息会儿,再快马回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 “侯爷,我们把车和拉扯的马就放这儿吧,反正到时您也打算再来接夫人,我们歇息会儿,到时一人一马回去也快,哪怕睡一晚,少了车马拖拽,一天就能回宁波了。” 冷云想了想,道:“不过爷了,下午未时准时出发!” 一旁听着的杨守延不由大喜,忙道:“这就对了!房间都是打扫好的,被褥也现成,现在离着吃饭还早,还请侯爷与诸将士入内先睡一会儿,等吃了午饭再走不迟。” 虞氏也点头,给满月使了个眼色,见她还呆呆地望着冷云,不由有些急,伸手推了推她道:“笨丫头,如意郎君现在不走了,还不去迎人进来?” 满月一下红了脸,道:“祖母,您说什么呢?” 边上大伯母与二伯母低低笑了起来,“倒是难得,这行事比男儿都果断的十一娘脸红了。” “大伯母!” “好好好,不说,不说,快进屋去吧,让侯爷歇息会儿……”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屋。 几个杨家子弟把行李礼物搬了进来也是告别,高高兴兴地回家见娘老子去了。 家里的奴婢都忙碌了起来,一群军士连夜赶路,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到了杨家听说能休息一会儿再回去自然是高兴。 当下也听从主人家安排,美美地睡觉去了。 满月给家里长辈见了礼,刚想把礼物拿出来分呢,却听虞氏道:“你个傻孩子,都自家人着急什么?侯爷是客,你也不去问问人需要点什么?去去去,别在这里待着,去看看侯爷去……” “……” 满月无语,祖母大人,您真得是封建大家长么? 怎么一副急着把我送出去的赶脚? 冷云几次帮满月的事,为了她甚至不惜杀人的事自然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这样有权又重情的男儿虞氏自然是喜欢,恨不得满月立刻嫁过去。 其实真没几个人守孝三年的,27个月已是很长了,朝廷丁忧也不过这个数,在虞氏看来,到明年3月满月也守孝24个月了,到夏天就可去孝服,然后嫁人了。 虞氏不是一般妇人,自然看得出冷云前几个未婚妻不是他克死的,里面有猫腻。为避免夜长梦多,她觉孙女还是早点嫁过去好。 基于这个想法,她自然是希望孙女与冷云多单独相处,若是发生点什么擦枪走火的事就更好了。 不是老太太太惊世骇俗,而是她觉得命比所谓的名重要多了。 满月带着不解走了,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道:“娘,我知十一娘如今都家里贡献颇大,可贡献大也不代表可以没规矩啊,这孤男寡女的……” 说话的是五伯母何氏,几月没见,此人说话越发尖酸了。 “倒也是啊。” 二伯母陆氏笑吟吟地道:“不过满月这孩子是个行事有数的,再说两家都定亲了,奴婢婆子也都跟着,哪里有什么机会不规矩?大姐,你说是不是?” 桑玉芹笑了起来,道:“你们没见过十一娘办事,我可是见过的,那是说一不二可当儿子养的人。她能都斗倒恶吏,县主,镇守太监,锦衣卫都能去过一遍岂是没脑子的人?再说,如今这天下谁不知我四知堂仁川杨家与侯爷定了亲?就等满月孝期过了,冷家老太太再遣人上门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60章 尴尬了 她顿了顿道:“奥,倒是忘了跟五弟妹说了,冷家老太太已派人送过信来,等十一娘孝期满了,会再下聘。” “哟,那就更名正言顺了。” 陆氏笑着道:“这可真是上错花轿嫁对郎,冷家老太太愿意再下次聘,走个过程那可是太好了。这可说明那边也重视咱十一娘了,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礼。” 这事在满月认祖归宗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只是满月不知道罢了。 不过她知不知道的也不打紧,总之冷云母亲的做法让虞氏是一百个满意,感觉对方很重视自己的女儿,还让人送了一些家乡的特产过去,以表示感谢。 现在再听到二媳妇这样说起,心情又愉悦了起来,脸上略带得瑟地道:“可不是?咱们十一娘那可是个能干的,一月给公中500两银子,哪个当儿子的做得到?我要是冷家夫人,还不得把咱十一娘供起来?他们男儿视钱财如粪土,可这家里的油盐酱醋米茶的,哪一个不是咱女儿在管着?” “唉,娘说的是啊。” 大伯母一脸羡慕,“媳妇要有这样的儿媳可就好了,保管什么都依着她。咱看着家大业大的,可也难着呢。十一娘这赚钱的手段也是厉害,现在族人都感激她,寄回来的钱可以请几个好点的先生,这样族里的孩子又能多几个上学的了……” 族内公中的钱那是扶持族人的,满月每月出么一大笔银子,在这一两银就可买80斤猪肉的年头可谓是巨款中的巨款,而且是月月有,这对一个家族的帮助可想而知。 大伯父现在是族长,满月这是帮他大忙了,杨家早不如早些年那般兴旺了,为了让子弟多几个上学的,大伯父也没少操心。 现在可好了,满月一下子给这多钱,不但使得他这个族长好多了许多,也多了一丝威望。大伯母与大伯父一家的,自然心向夫君,向着夫君那就是向着满月,哪里容得何氏在这里胡说八道? 现在的情况是谁敢说杨满月一句不是,那立刻得挨削,谁特么有病,跟财神爷过不去啊?也就何氏,整天弄事,标准没脑子。 若是自己有个孩子过继过去,仗着这个过继的恩情,怎么着也得比旁人更亲近些,也不知这何氏在想什么,整天就想着说七房坏话。 何氏的脸铁青,她就说了一句却被一群人挤兑,桑玉芹与陆氏取笑她也就罢了,他们都是大房的,虞氏那一伙的;可其他几个也挤兑自己这算什么意思? 妈蛋,你们可都是庶子,不团结还来批斗我,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里恨恨的,可脸上却还要摆出受教的态度来,“大嫂,二嫂说得对,就是我胆小,怕人说闲话,这不也是为十一娘担心么?如今她可是我们援哥儿,哦,不,是小十的长姐,我总希望她好的……” 这话说得有点水平了,虞氏听了脸色稍霁,点点头道:“也莫在意口头上的话,援哥儿总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这母子的情分哪里断得了?我看陈氏也不是小气的人,满月也不是她生的,你看她对袁氏的态度?按理说,袁氏若成了妾,那她可不是填房了,虽都是正妻,可填房哪里如原配?可她却不,是真心尊敬袁氏,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你也别整日心里不痛快,十一娘也是个好的,多走动走动总没错处。” 何氏红了眼,低下头摸了摸眼角,低低道:“娘,媳妇是不担心他们会虐待援哥儿,就是怕他们忙着做商贾事忽视了援哥儿,可怜见的,忽然离开了亲娘身边,您看见没,都瘦了……” “五弟妹,你想多了,我看小十倒是精壮了不少,以前那是一身肥肉,现在精神了好多。再说,十一娘那多得是使唤的人,哪里会照顾不周?” 桑玉芹自然不会给何氏上眼药的机会,笑吟吟地道:“若你不放心,得空了问问小十便知了。孩子可不会撒谎。” 虞氏点点头,刚要说话呢,却见何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母亲,媳妇斗胆,媳妇想了很久,斗胆请求让长贵一家子跟着去继续照顾小十。” 这话一出,二伯母与大伯母的脸色就变了。 长贵的娘是小十的乳母,长贵是小十从小的玩伴,长贵一家子以前就是在小十那儿伺候的。本来这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人都是何氏的陪嫁,若是让他们也跟着去宁波,用脚趾想也知道以后七房别想安生了,起码小十不会再跟七房的人融洽起来,那个长贵娘可也是个厉害角色,别的本事没有,全靠一张嘴,挑唆功夫端得是厉害。 虞氏默不作声,对于何氏打得算盘她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个请求听着再合理不过,一时还真不好找理由拒绝。 坐在不远处的陈氏也慢慢回过味来,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陈氏跟满月一起久了,思维也发生了根本变化,而且也在学着认字,见识心机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农妇。 虽是反应要比旁人慢点,可慢慢的也就琢磨出味来了。 这就是小娘说的往里安插自己的人? 那怎么可以? 一想到这里,陈氏便道:“五嫂,您这是什么话?” 她一脸委屈与惊恐,“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虐待小十不成?小十瘦了,那是小娘觉他太胖有损肌体,天天早上带着他跟小十锻炼体魄,您若是不放心还是把小十接回去吧……” “放肆!” 虞氏轻拍了一下桌子,看着陈氏道:“你以为过继是儿戏?还过来还去的?” “娘……” 陈氏叹息道:“娘莫要生气,其实媳妇实在是力不从心了。都说继母难为,满月以前也不认我,我花了好多时间才与她相处好,如今多了个小十,总被人猜忌……” 她说着便看了何氏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后垂着头道:“来的时候我就忐忑,还跟小娘说过这事,小娘说问心无愧就好,可媳妇觉那真是孩子气的话,娘,你看,五嫂现在就觉我虐待孩子了……” 这话说得漂亮! 大伯母差点鼓掌,连连点头,“唉,可不是么?莫说是继母啦,就是那些不是从自己肚里出来的庶子庶女的,不也教训不得么?自己生的怎么打骂都不会有人说,可不是自己生的,明明错了,你也不得说,不然就是嫡母恶毒,继母黑心了……” “可不是!” 二伯母接话道:“唉,真是难为你了,七弟妹……” 何氏气得脸都白了,也不知这个乡巴佬陈氏怎么忽然就开窍了,明明几个月前她还胆小的连话都不敢说。可如今倒好,不但敢说,还利索得狠呐! 她哪里知道归林居往来无白丁,都是一等一的士绅贵人,陈氏起初怕,但见多了,人们又尊重她是杨任尔的母亲,一来二去的,见识广了,胆子大了,区区何氏哪里还能再吓得住她? 虞氏脸上不好看,可心里却是暗暗赞叹陈氏的机智,轻咳了一声道:“好了,大过年的说这些作甚?现在不都好好的么?今个儿二十六,可是杀年猪的日子,可是高兴的日子,别说这些丧气的话。大儿媳妇,你去前头看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侯爷得上主桌,去跟大郎说一声,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媳妇这就去……” 见虞氏打起了太极,明显是要把自己的提议模糊过去,何氏别提多气了。 可气归气,却是拿虞氏无法,只得咽下这口气,心里又琢磨起别的路子来。 十一娘如此会赚钱很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忍着一直不给孩子带口信就是想让满月那边与老太太放低警惕,然后她好安插人进去,然后进一步控制七房,自己儿子可是七房长子,这钱应该都是自己儿子的,杨满月凭什么说给公中五百就五百的? 而且自己是小十的生母,她可倒好,居然问都不问一声,简直白眼狼! 一计不成,自然要再生一计,何氏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便又放松心情,与妯娌说起笑话来。 且不说这些女眷如何,再说满月去了后宅,寻到了冷云睡的屋,也没叫门便是进去了。 只是当她走到里间时,一看,顿时脸就红了,连连转身道:“不许看!” 说着便是慌慌张张的出来,一群奴婢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些暧|昧的笑了,绿竹不怕死地道:“大姑娘,你是看到什么,莫不是侯爷……” “你个死丫头!” 红柚性子古板,听不得这话,一把拧起绿竹的耳朵,骂道:“大姑娘的清誉还要不要?让你胡诌!” “哎呀,哎哟,松手,松手,红柚姐姐,我还没说呢……” 满月有些无语。 她哪里会想到这样大冷的天,冷云会就让人打盆水在屋里就擦起身子来? 简直超人啊!这里又不是归林居,没暖气的,就用毛巾擦身,这得多大勇气啊?! 而且擦就擦吧,好歹擦上半身时下面也留条裤子啊…… 可大叔倒好…… 弄得光溜溜的,自己一进去,好死不死的就对上了,而且还是正面…… 尴尬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61章 逗你玩儿 红着脸,几个婢女都笑得暧|昧,虽是没看见,但从自家小主人的反应来看,也能猜到一二。 满月也是无语,明朝理学盛行,不是讲究“灭人欲”么? 这群八卦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屋里的冷云显然也没想到满月会突然进来,呆滞了好一会儿,脸可疑地红了…… 只是想到她看见了自己的全部,又有点兴奋,低头看了看小小云,忽然苦笑。 他已病入膏肓了…… 过了许久,屋里才传来冷云的声音,“进来吧。” 满月红着脸进屋,几个奴婢识趣地都在外间的屋里候着,要不是红柚看着,绿竹都打算去偷看了。 见了冷云,脸更红了,低着头,又时不时偷瞄着。 本想故作镇定的某冰块被她这样搞得也不淡定了,才消褪下去的红色又慢慢地浮现,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看她。 虽常以禽|兽面貌出现,可这个时候心情却是很微妙,冷云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 “你……” 二人同时开口,随即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冷云终于恢复正常了。 这有什么? 她受伤那会儿,自己都差不多把她看个光了,特别是受杖责那次,现在不过是瞄自己一眼,自己不好意思个什么? 自己堂堂男儿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看不成? 想到这里,某男又有恢复了正常,拍了拍自己的边上,道:“过来。” 简短二字,干净利索,可却好似带着魔力似的,在他跟前素来别扭的某姑娘竟是不自觉地过去了,挨着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才坐定,他就将她拉入怀中,道:“都看见了?” “嗡”的一声,只觉脑里炸开了,这,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脸红得似要滴血般,垂下眼,慌乱地道:“什,什么?”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这下扯平了,你不老说屁|股给我看到了是欺负你么?” “靠!” 她大怒,“你那是强迫我的,我这可是无意的!再说,你看了那么多次,我就瞄了一眼,这公平嘛?!” “哦?” 他一扬眉,这会儿彻底不害羞了,某男就喜欢看她炸毛又害羞的样子。 一下子,坏心眼又起来了。 他歪着头,好似思索,过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而且为了上药我还碰到你了,这样吧……” 他忽然一拉她的手一下塞进自己的衣襟里,“你摸我下,把我衣服撕了,就扯平了。” 满月张大嘴|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如冰块一般的男人居然会有如此“践人”的一面,她忽然就想起了以前一个大学同学的话来。 “外表越是冷的男人越是闷|骚……” 想了想大叔的表现,不由自主地点头,同学比她有智慧,诚然我不欺我也! “点头是答应的意思么?” 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忽然感觉耳朵有些湿润,她哆嗦了下,不由自主地避开,忍不住道:“别闹,痒呢。” 他又凑了上来,呼吸暖暖地洒在脖间,低低道:“会想我么?嗯?” 舌尖在她耳朵轻轻舔了下,那沙哑的声音越发沙哑了,好似饱含上了情y。 她颤|抖着,忽然一把推开他,气鼓鼓地道:“你,你这混蛋!” 他笑了起来,上臂一伸又一把拉过她,将她囚禁到自己的怀里,轻咬她的鼻尖,又移到她唇角,轻轻吻着,声音变得又轻又柔的,“不会想我?嗯?” “你,你要做什么?” 她快哭了,大叔不会是因为被自己看光了,所以要发狂了吧? “你,你怎么怪怪的?” 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他心里偷偷乐着。 再大的男人再遇见自己喜爱的女人时都会瞬间变成小男孩,特别是闷|骚款的,因不善表达真实心意,于是会习惯性地选择欺负自己喜欢的姑娘。 很显然,某个无良大叔已陷入了这等模式里,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着,哪还有什么疲惫?只觉精神抖索,欺负她真乃人间乐事啊! 某姑娘不知某个无良大叔已有了某个以她为乐的无良爱好,不然非炸毛不可! “有吗?” 他很是坏心眼,脸上一本正经地道:“你不是说我老欺负你么?那刚刚你都把我看光了,所以你说是不是扯平了?” “是,是,是……” 她哭丧着脸道:“别闹了,这可是在仁川,要被人知道咱们婚前这样我得浸猪笼。” “我们怎么样了?” 他还是一本正经,“所以你承认你刚是偷看我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偷看了?” “你不敲门,还说不是故意的?小小年纪,怎么心里这么龌龊?” 她怒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想偷看你?你,你一身疤的,有什么好看的?!” “哦?” 他扬眉,素来清俊的脸竟变得异常邪佞,嘴角微微扬起,带起一股邪肆,“你倒看得清楚嘛……” “呸!我哪里需要看?以前你强迫我帮你擦身子……” 她想起那画面,脸上烫越发厉害,脖子都红了,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啧啧,这么久都记得么?” 他嘴上刻薄,可心里却高兴。 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明明心里是有他的,偏偏每次问她都非得闹别扭。 “我,我记性好!” 她一嘟嘴,不知不觉中她整个人已躺在了他的臂弯里,朝上的小脸正对着他,所有的表情都被看个一清二楚,这么一嘟嘴,再一哼哼,瞬间就好似个炸弹般在他心里炸开了。 看着她粉嘟嘟的唇,只觉诱|人。 “我,我过目不忘的!看书都只要看一遍,不信……呜,你做……唔……” 所有的话语被他吞吃入腹,他细细地描绘着她甜蜜的轮廓,一遍一遍汲取着她的甘美,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彼此的心跳以及逐渐凝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开她,本就有些沙哑的嗓音因渴望而变得更沙哑,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摩挲着她略有些红肿的唇,眼里带着一丝痴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喃喃自语道:“小东西,你真太小了……” 她有些迷茫,激烈的索取让她大脑有些缺氧,一时间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只觉他忽然有些落寞,心里有些发紧,好似会失去他一般,竟是下意识地抱住他,把头埋进他胸口,贴得紧紧的。 他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依恋,那点失落又慢慢消退。 他并不是重欲的人,以他时至今日的地位,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他从来没对哪一个女人有过像现在这般汹涌的欲|望,没有,一次都没有! 年少不知事时,也曾自己纾解过,可后来的人生里,他的每一天都是在与死亡搏斗,与天斗,与命运抗争,所有的欲|望都被掩埋进了对功名权利的渴望中,被淡化了…… 直到遇见她。 初次看见她时,她好似一朵兰花,在阳光下静静绽放,静谧而高雅。那天,他远远在街上看了她很久,对母亲安排的女子他第一次感到了满意。 她卷着衣袖,给人盛田螺,脸上带着真挚的笑,那样干净,那样甜美,那样阳光,一下就把他的心照亮了,他喜欢她干净的笑容,他想留住她。 开始他只是想留住她,可现在他对她的欲已到了自己快要失控的地步,他很烦恼这种感觉。 一来,他不想伤害她;二来,失控对他来说是让他感到危险的一种情绪,他应该在14岁就已抛弃的幼稚,冲动现在又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本可不杀人,可他却是控制不住,有人伤害了她,他想要那人的命。 而对她的渴望也日渐深沉,或许说来龌龊,可他真觉得只有那样才能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冷云有时迷惑,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没答案,可本能却在驱使着他,看着她如孩童一般的身子,他在失落的同时也感到羞耻,他居然有这样的癖好…… “大叔……” 见他沉默,气息消沉,她心里发紧,轻轻唤着他。 “嗯?” 他低下头,见小家伙抬头在看她,她的眼里有些不安与困惑。 他摸上了她的小脑袋,揉了揉道:“守孝期满了就成亲好么?” 她瞪大眼,怎么一下又跳到这里了? 大叔现在的表情让她觉得困惑,有些深沉的神秘,让她迷惑与紧张。 柔柔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攀附上他的衣襟,脸蛋红红地道:“嗯……” “那就说好了……” 他将她往上抱了点,让她整个人都横在自己怀里,鼻尖对鼻尖,亲昵地揉了揉,道:“会想我么?” 她的脸更红了,把头埋进他胸口道:“讨厌,你,你怎么老喜欢问这个问题?” “想听你说……” “你,你自己心里没答案么?” “我不知道。” 他回答得干脆简单,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可却又总不踏实,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区别,特别是像他这样的男人,有时也是很脆弱的。 他回答地老实,可怀里的女人却是不信,“哼!你知道的,可就是喜欢刁难我……” 第262章 奇葩的思维 “我真不知道。” 他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狭长的黑眸认真地看着她,“我没说谎。” 他的眼神执着而认真,让她不敢直视,脸好似要滴血了一般,微微侧开脸,有些娇嗔道:“讨厌,哪有人像你这样逼人承认的……” “那你承认吗?” 她眼珠子乱转着,左右乱瞄着,又来了,这人怎么老喜欢逼自己表白啊! 他都没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凭什么逼自己先说啊…… 小小的别扭矫情心态又来了,小小的身子微微扭着,寻着借口道:“我,我要出去了,你,你,先休息……” 他却不松手,固执地道:“很难?” 她忽然捶起了他的胸口,低低道:“上,上回,我,我回答过了……” “知音见采……”她顿了下道:“你,你忘了?” “那是你讨巧……” “你!” 她气鼓鼓地嘟嘴,“那还不够?你,你都没说过呢?” “我说过了……还有……” 他有些不悦地道:“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不戴?” 她眨了眨眼,道:“那些都太贵重了,我怕丢了,都藏起来了。” 见他脸上还带不悦,又补充道:“你,你可别恼我,我,我还在孝期呢,怎么能戴那些?” 听她这样说,脸色稍霁,男人也是虚荣心很强的生物,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自然希望自己的女人戴出来,女人在炫耀的同时也展示了男子的能力,他自然喜欢他的女人被羡慕的目光包围,好似理所当然的,他的女人就该得到天下最好的东西,同时也包括了别人的羡慕,嫉妒。 “嗯,那你好好收着。” 完了又补充一句,“若是弄丢我送的东西,我打断你狗腿。” “那你快拿回去吧。” 她撇撇嘴,“我可受不起。” 爱死了她这撒气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下,道:“不许弄丢。” 她横了他一眼,道:“那你弄丢了我送的,我以后都不理你。” “好。” 他答应地痛快,将她的脑袋掰向自己,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抱着她不由自主地轻摇着,也不再说话,只觉这样抱着她就足够了,气氛一下就变得静谧而温馨,带着淡淡的甜蜜萦绕在二人心头。 过了许久,她才道:“你可睡一会儿吧,现在好早,到中午还能睡好一会儿,下午可还要赶路。” 他点点头,可又有些不舍,一想要好多天都见不着她,便是睡意全无,只想她一直陪着。 他拉过她的手,穿插过她的手指,二人十指相扣着,他虽没说一句话,可她却懂他的意思。 虽然她也很想与他腻在一起,可到底是在仁川,大家族规矩重,能这样让她与冷云单独处一会儿已是虞氏的恩典,若是再腻着不走,虞氏也挡不住闲话的。 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在他脸上印上了一个吻,低低道:“你好好休息,若无意外,我,我打算初八就回去……” “那我初五就来……” “这怎么可以?过年你不用……” “我到宁波没什么人要拜访,而且初五迎财神这日来你家拜年也显尊重。” “那你娘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 他将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定亲了,那就是一家人了,我来拜年本是应该的,其实按照礼节,我初二就该过来的,只是路途遥远,到初五来倒也合理。” 见他替自己打算得透彻,心里又是感动,靠在他肩膀道:“大叔,提前给你拜年了……” 他愣了愣便笑了起来,“就这样拜年?小气。” 她红着脸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在他唇上印了下,低低道:“我,我先出去……” 难得她主动,他哪里舍得放手,自是拉住她又是一番耳鬓厮磨,直到外面传来红柚的咳嗽声才恋恋不舍地松手,替她把衣冠整理好,才让她离去。 满月出了房门,轻轻带上门,绿竹挤眉弄眼的模样让她不敢直视,故作镇定地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几个奴婢忍着笑,好在满月平日为人不错,待人平和,所以这几个奴婢心里都向着她,对未来姑爷与自家姑娘的事只当没看见,也不会往外说,甚至问起来,都会说她们在场。 这个时候就看得出人品的重要性了。 等再走到前头花厅时,脸上的红晕已消褪,见虞氏与大伯母们正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便是上前行了一礼,道:“祖母,侯爷让孙女带话,说他失礼了,谢谢您的体谅。” “哪里话?” 虞氏笑着道:“都自家人了,这么客气作甚?” 满月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只是退到一边,吩咐道:“红柚,去把我给祖母带的东西拿来。” “是,大姑娘。” 众人来了兴趣,这十一娘可是赚了大钱的人,给老太太带了礼物应该也会记得他们吧? 九娘笑嘻嘻地道:“十一娘,你给祖母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桑玉芹瞪了她一眼,呵斥道:“就你多嘴,药里的甘草,什么都要知道!” “她就是个皮猴转世,大过年的,你就别骂她了……” 虞氏笑着维护着,显是九娘很讨她喜欢,所以才特别宽容。 杨九妹吐了吐舌|头,又冲满月做了个鬼脸,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的,红柚便带了两个婢女折了回来,手里捧了许多的东西,让花厅里一众大小女人都精神了起来。 陈氏笑着道:“母亲,这些东西都是小娘亲自挑的,那几日天气不好,宁波可一直下雪呢。” 陈氏说得实话,说这些也是出自本能,毕竟满月是她的女儿,自然偏帮。 可这话落到有些人耳里就不中听了,比如何氏。 她呵呵一笑,道:“十一娘真是有心了,不枉母亲这样疼她。只是七弟妹你也是的,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十一娘是东家,又不是做伙计的,什么时候不能去买礼物,非得下雪的时候去?” 这话一出,几个与何氏要好的婶婶也是附和了起来,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陈氏做作,说假话。 陈氏变了脸色,虽是大有长进,可真论手段哪里能和这些长期前线战斗人员相比? 一时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接话了。 红柚也是呆在那儿,手里捧着木匣子也不知这个时候是递上去好,还是不递上去的好。 陆氏一看不妙,便冲桑玉芹使眼色,可何氏这话来得突然,大伯母也有些意外,仓促间竟也失语了。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中,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五嫂你是有所不知,我可听夫君说,十一娘如今名满宁波,请她做席面的人数不胜数,而在店里自己还得做菜,人家请她做一次席面,没个200两都不好意思,她做的菜没个5两打赏都开不了口,不然十一娘哪有那多银子交与公中?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十一娘说是东家,可一天都闲不住,从早忙到晚的,瞧瞧,比上次来又瘦了……” 说话的是八叔的妻子陶氏,陶敏茹。她出身本地望族,自小受父亲教导,学问是一干女眷里最好的,到底是做过官太太的人,反应比大伯母都快,三言两语的就把何氏的嘴堵上了。 拿公中说事,谁也不敢再作妖了。 不然你拿500两一月出来试试? 桑玉芹冷笑了一声,看了看何氏与那几个弟妹,何氏这眼红病可是越来越严重了。偏偏她那好夫君曾经想在满月亲娘的身上作文章,人家差点被你们折腾成庶女,若说心里没疙瘩她才不信,就这样哪里还亲近得起来? 更别提还老找人麻烦了,要这样十一娘都能亲近你们,那她杨任尔的诨名就不会有了。 见自己的挑唆被老八家的三言两语的就顶了回去,何氏心里那个气呀! 可她敢对桑玉芹表现出不服却不敢对陶氏表现出不满。 原因很简单,老八是进士,现在虽然回家了,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复起了? 比起只能在家作威作福的桑玉芹,她更忌惮陶氏。 满月也是笑笑,冲陶氏抿了下嘴,用眼神表示了下感谢,便冲红柚道;“快打开给老祖宗看看。” 盒子打开了,虞氏一看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呀,这头面……” 盒子里的首饰自是出自宁波名家之手,无论是设计还是手工,那都是顶好的。虞氏虽上了年纪,可爱美乃是女人的天性,这首饰显是花了心思的,看一眼便是喜欢上了,而且心里也高兴,孙女记得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何氏微微前倾身子一看,顿时心里酸得不行了。 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婆子用得着这么破费么?这杨满月真是败家,这些钱以后可都是小十的!她倒好,竟用来做好人了! 奇葩之所以是奇葩,就是那有异于常人的思维。何氏认定儿子是七房长子了,那七房的一切自然也是她儿子的了。 带着一股酸溜溜,何氏道:“十一娘,你可真是孝顺孩子,五伯母的援哥儿交给你,心里踏实得很,你这样善良的孩子,对族人都那样好,哪里可能亏待我的小十?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看小十瘦了,就想着把他的乳母送去照看他,这样你也省点事能安心做事不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63章 以退为进 这话一出口,心情正好的虞氏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还有完没完了? 在他们那里寻不到突破口就直接冲十一娘这个小辈来了么? 简直为老不尊,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可何氏显然这一招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一招不行,立刻又趁着满月去看侯爷的空挡想起了新的招数来。 陈氏是继母难为,可你做长姐的总没什么难为不难为了吧? 是过继也好,不是过继也罢,小十是你杨满月的弟弟这点总不会错。现在我这个当生母的要求把儿子的乳母送过去,这不是很体贴的提议么? 何氏心里得意,这下看你还怎么回避! 要不怎么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座右铭呢? 何氏这简直已是不要脸了,赤|裸裸地就是要谋夺七房的财产了。 屋内一下变得安静,有不忿的,也有看好戏的,总之千姿百态,很是精彩的人间百态。 桑玉芹等人也是为满月捏了把汗,这简直无解了啊! 哪知满月却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母子连心,五伯母对十弟的感情真是让满月感动。嗯,这样吧,既然五伯母舍不得十弟,那就让他还在仁川住着吧,他虽是我们七房的长子,可到底是五伯母生的,阿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之前就跟我说过,希望能和五伯母一起照顾十弟,现在五伯母既然提出来了,那也正好,莫要再麻烦了,还是多多辛苦五伯母,照看十弟,祖母,您可看好?”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难怪那么能折腾,折腾死一个县丞,县君还不够,还得搭上一个镇守太监和一个即将被折腾死的王妃…… 所有人都倒吸着凉气,这下他们算是明白桑玉芹的心情了。 什么叫生而知之,什么叫妖孽,说得就是杨满月这样的人啊! 太可怕了!12岁的年纪,办事说话滴水不漏,狠狠地将了何氏一军,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 桑玉芹扬了扬眉,慢悠悠地端过茶盏,拎起茶盖子,将漂浮在上面的茶沫子吹开,看着那些翠绿的叶儿随着细纹荡漾开去,不由冷笑。 再怎么要强掐尖的,身份在那儿,以为谁能像十一娘这样越级干人? 有些人就是没自知之明啊…… 虞氏冷着脸,看向何氏一字一顿道:“老五家的,你非得今天说这事么?怎么,明天不过了?” 轻轻一句让何氏立刻白了脸,虞氏如今虽怎么管事了,可多年累积的威严仍在,轻飘飘一句反问,让所有心怀恶意的人都变了脸色,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何氏白了脸,若是小十养在她身边那她还钻营个屁啊! 就算挂着七房长子的名声又如何?这陈氏30未到,等她死了再分家,家底早被杨满月这个狡猾的贱蹄子掏空了,到时她的小十又算什么? 满月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也给五伯母带了礼物,小十看了也喜欢,是他的心意。绿竹,把给五伯母与五伯父的礼物拿出来。” “是,大姑娘。” 须臾功夫,两个盒子在何氏眼前打开,众人看了也是点点头,虽比不上虞氏的头面,可这串玛瑙手串也是精品中的精品了,起码值个6,70两银子,已是重礼了! 再看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更是精巧。是时下刚流行起来的鼻烟壶,做工精美,一口是出自大家之手,怎价值也不会低于那玛瑙手串。 几个心里本来也有些嫉妒杨满月的婶婶看了这礼物倒是有些服气了。 其他不说,就这孩子认祖归宗那日,老五可是联合六叔为难人家来着。后来五房也没个好脸色,现在能看在小十面上送此厚礼,也足见杨满月是个心胸开阔的。 满月把礼物递上,道:“眼看就过年了,都是自家人,什么都好商量的,有什么事等过完年再谈也不迟,五伯母,您说好不好?” 她口气柔柔的,轻轻的,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死里逃生两回,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往来都是达官贵人,看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上位者的威压。 何氏砰了个软钉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说下去她可站不住脚了,再怎么不愿也只得罢手。 而且…… 这礼物可贵重着,别看她是杨家的媳妇,可却出生小门小户,丈夫是庶子,也无甚本事,所以这首饰对她来说已是最贵重之物,自然是要收下的。 点了点头,“十一娘说的是,倒是我心急了。” 将那手串戴上手,比了比,淡淡道:“十一娘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口气淡然,好似满月应该孝顺她一般,明显敷衍,无半点感激。 桑玉芹看了未免有些打抱不平,而虞氏已是很不悦了,可着何氏的眼神未免不善。 “大伯母,这是满月给您带的……” 满月又递上礼物,没再给何氏发作的机会,笑着道:“大伯母,这雪玉膏是暮时从京城带回来的,京里的贵妇人都擦,可使肌肤细嫩,永葆青春,我觉给大伯母最合适了。” “你这孩子……” 桑玉芹笑得灿烂,她也快五十的人,虽是保养得宜,可到底年岁在那儿了,到了这把年纪自是爱保养,想留住青春,这礼物送的,可是送到她心里了。 “哎呀。” 二伯母惊呼,“大嫂,这雪玉膏可是有钱都买不到啊,十一娘真是有心了。” “你这眼皮子浅的……” 桑玉芹瞪了她一眼,“哪里少得了你?这么一大盒子,等会儿匀些给你!” 陆氏嘻嘻直笑,“就知大嫂是最好的……” 满月笑着道:“二伯母,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便是送上一个玻璃瓶,那瓶子有些古怪,还拖着一个细细的皮管子,皮管子一头还粗粗的,满月一按,只觉一阵迷|人幽香在空气里散发开来,所有的女眷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好香的香露! “二伯母,这是法兰西国来的香水,你看看,喜欢吗?” “哎呀!” 陆氏惊喜道:“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啊,这得花不少银子吧?就这玻璃瓶子都得值好多钱,还有这香水……” 她闻了下,“比那香露可好啊!” 满月笑着道:“二伯母喜欢就好。” 说着又拿出一套文房四宝,对陶氏道:“听闻八婶喜好书法,这是在鉴湖墨书买的,还望八婶不要嫌弃。” “哪里话?” 陶氏很欢喜,礼物贵重去其次,她看重的是满月的心意。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人家能把礼物送到你心坎上,那做人无疑是很成功的。 家里长辈无论男女都有,等送完长辈的,红柚又让人去把搁在花厅外的箱子个抱了进来,这些都是给平辈以及小辈的礼物。 比起长辈们的贵重,平辈间的礼物大多朴素。但胜在奇特,比如杨九妹得了一只法兰西上了发条的小青蛙便是欢喜得不行了,怎么都不肯撒手。 一圈下来,外边也来喊了,“老夫人,年猪都处理好了,大老爷说可以开席了。” 说了半天话,发完礼物,也到了饭点了,农历26杀年猪吃年猪宴,这是习俗。 几个小厮纷纷去喊诸军士起床,婢女也开始打水,虞氏冲满月使了个眼色,“傻丫头,还不去把未来的姑爷喊起来?莫不是想留人家过年?” “祖母!!” 她跺脚,杨九妹笑得花枝乱颤,连连拍手道:“祖母说得是,十一娘脸红了,这是思春呐……” 一群女眷笑得前仆后仰的,属陈氏笑得最放肆,“娘唉,你不晓得,这孩子平时是个雷厉风行的,就这事上脸皮子薄得不行,你们可莫要再打趣她了,到时恼了,使起小性子来可了不得。那回我打趣她,她可是跑出去几里地远,还说我再笑话她,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杨满月也有这样小女儿的一面,一众人心理平衡了,好似得到了什么安慰一般,笑声更大了,“七弟妹,你这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婿……” “哎呀,要我说这未来姑爷其实也是俊着呢,就是可惜脸上那刀疤……” “这怕什么?男儿家又不看脸,你们看看,十一娘回来一次,他都护送回来,哎哟,为了十一娘,那是血溅镇守太监府啊,十一娘,你可好福气了,我们都羡慕你哦,找了个这好的郎君,啧啧,你害羞个什么?这儿都女儿家的,来来来,不着急去,等全部入席起码还得2盏茶的时间咧,来,跟我们说说,对姑爷可满意?” “大伯母,二伯母,大婶婶,还有祖母!!” 她跺着脚,“哪有你们这样弄小孩玩的,我不理你们了!” “这是迫不及待去看姑爷了吧?哈哈……” 满月那个汗啊,简直是落荒而逃,我的天! 不是封建社会,女子都很保守的么? 可为毛自家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这么开放? 她哪里晓得,她在他们眼里是孩子,开点这样的玩笑是无伤大雅的。再说江南风气一直很开放,看看那些桢洁牌坊,在江南可是很少的,颇有唐宋遗风,又是心学盛行之地,理学那套,嘿,才不理呢! 第264章 如果我们有钱 “十一娘,等等我!” 杨九妹追了出来,满月停下脚步,有些抓狂地道:“九姐,你还要继续笑话我?!” “嘻嘻!” 对于妹妹的些许怒气杨九妹才不在意,蹦蹦跳跳地上前道:“瞧你,瞧你,那小短脸的模样……不笑你,不笑你,就是来陪你一起去喊妹夫起来吃饭呗……” “哼!” 满月嘟嘴,“刚刚就属于你笑得最起劲。” “你可冤枉我!” 杨九妹一脸委屈,“明明是你娘笑得最起劲,还说了许多你跟妹夫的事……” “……” 想起陈氏那爱听男女八卦的性格满月只觉内伤,果然是无良继母啊,这爱好太奇怪了。 “对啦!” 杨九妹道:“上回你说的事,母亲跟大姐提了提,大姐自然是愿意的,可翁家却是不肯。” 杨九妹说这话看似没什么情绪,可就从她都不愿再喊“姐夫”二字来看,估计上回的交涉不是太愉快。 “十一娘,你说怎么有那样坏的人?都是有脸面的人,咋那么不要脸呢?” 杨九妹是话唠,也不用杨满月接话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说什么家里离不开大姐,若是来帮忙,家里人手不够用了,得添置奴婢……哼,太不要脸了,好生无耻!!” “竟有此事?” 满月也是愣了愣,心里有些恼怒。 那个翁溥宠幸灭妻,还虐待大姐,现在大姐想回来住几天也得花钱给他们买奴婢么?不是官宦之家么? 怎得这般无耻? “那事……” 她迟疑了下,“大伯母可知道了?” 九娘摇摇头,“我哪里敢说……” “唉!” 她叹气,“你容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办是好。” “过年也不让回来看看,也不知怎么了……” 杨九妹一脸沮丧,“以前还让回来,可自打娘去说了那事后,似怕大姐跑了似的,这都26了,也不让她回来看一眼。” 满月一眯眼,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不显摆,“还是那句话……得大姐自己强势才有用,人家不让她来,自个儿不会走么?要闹?好啊,正好闹个大,不过不能在这儿闹,要闹让他们来我归林居闹……” “十一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九妹一脸迷茫,“为什么要去你那闹?但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你是有法子了么?” “你就这么跟大姐说就是,她自己若不愿,我也没法。” 满月上了楼,敲了敲门,喊道:“暮时,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动静,门开了。 睡了一会儿,冷云的气死看起来好多了,他本想拉她进屋,再抱上一抱的,毕竟吃了饭就要走了,这样要好些天又看不见。 可等看到身后的杨九妹后,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看了杨九妹一眼,淡淡道:“走吧。” 杨九妹哆嗦了下,饶是反应迟钝,可怎么觉得妹夫好似对她有意见了? 她一脸懵逼,追下楼去,捅了捅满月,小声道:“妹夫平日也都这样沉闷么?刚刚他看了我一眼,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善?” “你想多了……” 几人到了前面正厅,大伯父自然是起身相迎,将冷云引为上座后,满月便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女眷是不会和男人坐一起的,而他们这些小辈自然也跟上回一样,单独坐一屋。 林玉簪与钱晚生也被安排了过来,只是没和他们一起坐,这顿年猪菜是主屋的人请所有族人吃的。满月把他们母子俩安排在了杨立修母亲那一桌上。 虽是个外人,但林玉簪的遭遇令人同情,而且是满月亲自把人交过来的,大家自然要给她这个面子。 年猪宴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节日里无大小之分,苦了一年的子弟们就盼着主家请吃年猪,不但可以吃,还能拿些猪肉与下水回去,公中的钱就是这么花的。 古代宗族间的亲近远超现代人的想象,有那贫困家族出了一个能读书的,举村缩衣节食供养一个人读书,这在现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整个杨家大屋都热热闹闹的,这个时候哪里还怕什么寒冷? 屋里坐不下了,便坐屋外,毡布都不用拉,就露天坐着,看着锅里冒着的热气,每个人心里都热腾腾的。 猪肝,猪血,猪头肉,族内善于烹调的族人各自发挥想象与本事,极尽所能地为大家烹调着年猪菜。 一盘盘菜被端上来,少了平日小锅小灶的精致,却多了一份大锅大灶的粗野与自然。 整个家里的人都聚在一起,先向这一脉的祖先致敬,然后感谢老天爷一年的照顾,待三杯水酒泼洒出去后,年猪宴正式开始了。 大家举杯推盏,小孩儿吃得满脸满手的油花,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中。 满月眼睛有些湿润。 古代的年味很重,而她已经好几年没跟这么多人在一起庆贺新年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岁末将至,时光流逝,又一年要过去了。 有一些子弟进了,给她敬酒,辈分小的直接给磕头,看着族人发自内心的感激以及贫苦,满月忽然感到了一种责任。 他们…… 都是我的亲人啊! 身体里流着与我一样的血! 我是不是真的杨满月又有什么关系? 看了族谱她已经无比肯定这些人就是她上辈子的祖先,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直如此。 族人生活还是很艰难的,她的出现只是得到些微改善。 主屋的人日子不好过,有功名的越来越少,特权也就越来越少,其他族人生活也只会越来越艰难。 如果他们是你的家人,你忍心自己吃香喝辣,而亲人在吃糠咽菜么? 不! 她忽然对这个家就有了一些认同感,上辈子亲情的缺失让她格外珍惜亲情,如今一下子多了这多人,或许有些人的确不好,可大多数还是好的。 他们眼里的感谢是那样真挚,他们信任她,信任她杨满月会让他们日子越来越好过,这种信任其实就是一种责任。 糯米酒在肚里微微发酵着,兄弟姐妹们的欢声笑语在耳边回荡着,他们问她宁波的趣事,归林居的模样,在太监府里的过程…… 他们时而惊呼,时而赞叹,小十,满仓好似成了说书先生,说着满月与人的几次交锋,说着归林居的达官贵人,场面热闹极了,对她杨满月也是推崇极了。 “好,好,好……” 大哥杨立信已是有些醉了,本在主桌作陪冷云的他忽然进来,听着小十的话,拍着满月的肩膀,打着酒嗝道:“十一娘,你是好样的……我杨家有你这样的女儿万幸,我杨立信……”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有你这样的族妹甚幸!” 说话间眼泪便是掉下来,欢乐一下停止,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看着杨立信,年岁大的眼睛已是红了。 不出意外,杨立信应是下一任族长,而他们这一辈,最高成也就是只出了几个秀才。 对于大家族来说,这哪里够撑门面? 杨立信已过了而立之年,若下科再不重,那么以后机会就更渺茫了。 年龄在科举场上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若取秀才,自是取年轻的,那些老童生就是取了又如何?举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大哥,即使我们不行,还有小十,小十一,他们年岁还小,莫要丧气……” 二哥安慰着,擦了擦眼角,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汉时的弘农杨家何止四世三公? 代代出宰相,可谓名满天下。 唐宋时期也是人才辈出,可到了现在,他们这一脉衰弱了,唯一在官场走动的八叔也被贬谪回家,而他们这一代更是连举人都没有,家族的即将落败已是看得见了。 钱与地不是荣耀,唯有科举才是荣耀。 不然你再多的钱再多的地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大哥何必难过?” 满月喝了一口酒,所有人都看过来。 满月如今名气在那儿,哪怕不常在家,可威望在那儿,已隐隐有人把她当这一辈的领袖看。 她一开口自然吸引目光。 “我们只要有钱,就能请得起大儒为西席,我们只要有钱,便可以让族内每一个孩子都读上书;我们只要有钱,可以让我们杨家每一个读书的孩子一日吃上一个鸡蛋,一杯羊奶,一顿肉,他们不必为生计苦恼,大浪淘沙,总有金子的……” 她仰头喝掉杯中酒,将酒盏放到桌上,一字一句道;“人最怕自己丧气,这儿……”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便是你的道。你丧气了,道没了,如何成大事?我是个女儿家,经商也不怕被人笑话,不满兄长,我开春要在小港买地,你不要那样看着我,我在小港买地是要种一样东西,关系我杨家往后三代的繁盛,我还得开几个作坊……” 她笑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些酒,喝了一口继续道:“我那肥皂用得好吧?我弄了个店面子了,等开春我就要大干一场。洗头的,洗脸的,洗澡的……还有西洋的玻璃……” 她看向众人,“我需要人,杨家还有多少人无田无生计的?!” 她重重地将酒盏掷桌上,声如洪钟地道:“都来!” 第265章 志向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大的气魄! 说这话的是杨满月,不容他们怀疑,因为她已创造了无数奇迹,所以她的话是可靠的。 种地? 到底种什么?能让杨家再昌盛起来? 还有那些作坊真能那么赚钱? 那到底要多少人才够啊? “满五岁的孩子必须读书!” 杨满月真是有些醉了,“人不识字犹如盲人行世;人不读书难明真理,人性明智始读书起,再穷再苦不能苦了圣贤书!” 静,整个屋内安静极了! 杨立信也不哭了,酒也醒了,呆呆地望着杨满月。 走到门边的杨守延与杨守池以及十四太叔都已惊呆了。 “世界很大,西夷东来,畅行大洋,我等居所非中央,今天是我杨家的子弟读书难,明日就可能是我整个华夏子弟读书难!” 她忽然一把夺过杨九妹手里的机械青蛙,高高地举起,道:“奇巧淫技是吧?若是放大几百倍,他们的船可以无风自起,他们有比红夷大炮厉害百倍的火器……” 她转动着发条,青蛙在桌上自动行走了起来,“若是开到我近海,诸位又当如何抵挡?我杨家的子孙要读书,圣贤书要读,西夷这本书也要读,我们必须读书,我们必须出进士,不然我华夏危矣!” 杨满月是真醉了,她想起中国近代百年的黑暗,她从一个千年家族的衰败里看到了一个民族的落寞。她想起这该死的封建制度,这愚昧落后自大的思想,想起中国人受的那些苦难,不由悲从中来,指着那个挑动的青蛙道:“温水煮青蛙,死得不知不觉……” 这话引起了一些人的不屑,可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沉思。 法兰西来使这事对大明的触动有些大。 特别是他们在看了世界堪舆图后,深受打击。 一直以来,都以世界中心自居的中国人忽然发现地球是圆的,而不是方的;突然发现他们不是中央之国,只是某块大陆上的一个角落,对国人的冲击可想而知。 而法兰西带来的科技力量,所展示的文明也让他们惊讶。 明清虽是封建势力的顶峰时期,可比起清朝的闭关锁国到底是要好太大了。 不止一位传教士在日记里写过,明朝的中国人好奇心很重,士大夫也很好学,对西方的学问也往往采取探究的姿态而不是一味无视鄙夷…… 这次天子没因跪拜礼而难忘法兰西使节就看得出明朝其实要比清朝的夜郎自大,目光短浅强得多。 只是…… 西夷离他们那么远,十一娘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这事被他们自动忽略,而满月说的关于读书的那番话却是让他们心生敬佩。 能有此胸襟,就值得所有人敬佩。 杨守延的眼睛湿润了,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七弟。 那时的七弟何等意气奋发,小小年纪成了秀才,心怀凌云壮志,与眼前的十一娘是何等相似? 他不觉满月是在胡扯,因为她做的事已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有德君子。 是的,女子也可成为君子。 古往今来,但凡学识,品德不输男子者,皆可称呼一声“先生”! 他默默转身,低低道:“我们再去喝一会儿酒吧。” 走了几步,眼泪怔怔地掉下来。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忽然高歌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声音悲怆而激烈,而更多的是希望。 满月醉了,可她的头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长期以来,她都是因为受到了压迫才去反击;而这次马融的事后让她尝到了名的滋味。 她对名利说不上淡薄,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心态,既向往又畏惧。 然而,这一刻起,那些恐惧淡忘了。 因为“名”在大明是一张免死金牌,她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要她反得不是皇帝,反得不是明朝,那么只要有了名,她可以活得很长久,很滋润。 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是理学的理论,可她也觉得不错。 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也没什么绝对的糟粕,那么,就从自身的立言,立德,立行做起吧! 发下一个愿望,很个人,很渺小,先让杨家每一个孩子读上书吧! 糯米酒还在发酵着,她离开宴席,穿过前厅,走出了门外。 杨守延已把刚刚的话转达,这一刻没人去喊住她,他们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小小的身子里拥有着无限力量。 这力量让他们惊惧也兴奋。 一份报纸已让杨家的有识之士看到了价值,这是十一娘想出来的产物,他们不由想起历史上那些弄权的女子,平心而论,那些女子只是投错胎罢了,荒唐如武则天,难道把大周治理得不好吗?! 没有她,哪来开元盛世?! 兴奋也惊惧着,这个侄女也许有一天会成为大明第二个秦良玉! 不,也许她会比秦良玉获得更高的成就! 有些人很奇怪,天生具有领袖气质,所以别人莫名相信她可以! 以前的满月或许没有,她就是个私房菜的小老板娘;可是来大明久了,斗争多了,看多了太多的不幸,经历了太多的甘苦,她的心变了,就在刚刚这一刻,她寻到了自己心中的“道”! 冷云起身,无人阻拦,他跟了出去。 大宅门外也满是人,见杨满月出来,正在吃喝着的族人一下便停了下来。 比起屋内的,在大宅外吃宴席的族人与她的血缘关系已是很淡了。而且混得也比较落魄,许多都要靠主家接济生活,租种着主家或有钱族人的地,勉强生活着。 他们站了起来,满月看着他们。 贫苦让这些人苍老,有些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已是满脸风霜。 能去满月那做事的是与主屋血缘最近的,而眼前这些族人却是少有轮上,选上几个也是为了显示主家的公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她喃喃自语着,看着这些连一件像样御寒冬衣都没有的族人,眼睛有些酸涩。 自己的福泽没恩惠到他们,可他们却是站了起来,露出真挚友善的笑容,“十一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叫我十一娘吧。” 她纠正着,“一笔写不出两个样子,大家都是我的亲人,哪里有喊姑娘的?太见外了……” “姑娘”,那是称呼陌生人,或者称呼为上者的。 满月讨厌这个称呼,一家人不该如此。 “嗳,十一娘!” 见她和气,喝了点酒的族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热热闹闹地喊了起来,“十一娘,你这是喝多了?可不敢喝多,你还小咧……” “十一娘,我们得谢你,大郎二郎,还不给你们十一姑姑磕个头?今年年猪肉这么多都是靠你们十一姑姑咧!快,磕头,磕响亮咯!” 一溜儿的孩子趴地上,“砰砰砰”的就给满月磕头,磕得极认真,极实在,仅仅是因为满月每月多给了公中500两银子,仅仅是因为这些公中的银子让他们能多拿回去一条肉…… 生存跟前,尊严有时就是这么不值钱,一条肉便能让人舍掉许多骨气。 她心里酸楚,她看着这些困苦的族人,想起他们跟自己是一个祖先,想起他们身体里给自己流着一样的血,她不由想到自己在公堂的话。 “杨家子孙,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可现在,这些族人的孩子却在给自己磕头。 侧开了身子,道:“快起来,一家人不说这些虚礼,你们多吃些,不够咱再去镇上买!” 一群族人哈哈笑了起来,几个小屁孩也是完全不在意,起来拍了拍尘土,齐齐道:“姑姑是长辈,姑姑有本事,得给姑姑磕头!” 冷云出了,看着这一幕,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低低道:“这是他们唯一能感谢你东西,收下吧。” 她侧过头,忽然歇斯底里地道:“他山之石,我之美玉!他们是我的亲人,哪有给几条肉吃就磕头的道理?!” 她很郁闷,头晕晕的,族人越是朴素,越是真诚就越让她难受,他们不该过这样贫困的生活! 她跑开了,留下一片惶惶的族人,不知所措。 “我,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十一娘怎么生气了?” “好,好像十一娘不喜欢我们孩子给她磕头……” “哎呀,十一娘真是菩萨心肠。她这又何苦?她辈分大,小辈给她磕头不很正常么?” “十一娘觉得礼重了吧……啧,十一娘真是仁义啊,要是再开个大酒楼就好了,下次也能轮到我们去干活了,你们看见没啊?扁头的儿子就去了2月,都胖一圈了,回来还拿那多钱,我的天啊,要是十一娘还要人,怎么也得求着族长让我也去……” 且不说这些族人的议论,再说满月一口气跑到村里的池塘边上,然后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酒精让她的情绪微微有些失控,她感觉自己需要发泄。 她在族人身上也到了压迫,不公,她恨这种不公! “你该知道世上无绝对的公平……” 冷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既然说了要让每个杨家的孩子都读上书,那就是寻到了自己的道了。既然寻到了自己的道又何必再迷惘?你只要不断强大自己就行了……如此,你总有一日能去重新诠释公平……” 第266章 别走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你明明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纯净,所有的纯净里都是带着糟粕的,你清醒地意识到这点,你不想看,不想问,然而现实却逼着你听,逼着你看,逼着你直视温情脉脉背后的残忍,无路可退,无处可避,真实就像一把钝刀,钝钝地割着你,鲜血淋漓,痛不欲生,直到你麻木,直到你世故。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直直地刺过来,她转身看着他,他的神色依旧寡淡,微抿的唇带着一如既往的凉薄,眼神淡淡然然地望着她,好似在叙述一件很寻常的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说道:“这话是你说的,你说出来了,可见你是知道的,可你偏偏不接受。” 他走向前,靠近她,手指落在她的胸口,“我早说过,你这儿太弱小,所以你连直视真实的勇气都没有。屋里的你斗志激昂,可走到宅子外的你,发现最需要帮助的人却被忽视,你发现,这世上没圣人,我们习惯性的按照远近亲疏谋取利益……” 她捂上耳朵,摇着头,道:“你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要说?你害怕吗?” 他拉下她的手,“世上从来没有活着的圣人,只有被捧上神坛的圣人!杨满月,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想去看!” 他松开她的手,揉揉了她的脑袋,道:“强大自己,才可能诠释公平。” “大叔……” 她摸上他的手,靠进了他怀里,低低道:“贫穷无权是罪吗?” “是罪。” 他回答地干脆,“你弱小就给了人犯罪的理由,这就是罪过。” “天赋人权……” 她喃喃着,忽然苦笑了一声,自己是真喝多了。 这是现实世界啊! 不是文艺作品! 诚如小燕子那样大搞公平的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与脑残无异,自己不是早该接受这一点了么? 那么现在看到大伯父没公平安排族人的去向她又失望什么? 大伯父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都会做的事,她也知要用自己亲近的人,都是凡俗,她又愤慨什么? 苦笑如烟飘过嘴角,大叔说得对,只要自己再强大一些就能重新诠释公平了。 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让所有的族人都过上好日子。 她不是圣人,她不想做伟大,她只是单纯得见不得人受苦,那样会让她联想到自身,会难受,会痛苦。 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环在他腰间,听着他的心跳,她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有种说不出的东西萦绕在心间,那规律的心跳声好似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她安静下来。 他也抱着她,二人都静静的,谁都没说话,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寒风过,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他微微侧身,将她更用力地抱紧,低低道:“冷?” 她抽出手踮脚贴他脸上,眨巴着眼睛道:“有点冷呢……” 许是喝了点酒,她变得格外真实,以往她的撒娇都带着掩饰,可现在却是让他感受真切,他喜欢她这样,在他面前,他不觉她还需要伪装什么。 抓过她的小手握在手里,哈了一口气,包在手心里搓弄着,“怕冷也不穿个斗篷。” 口气淡淡的,可却是带着责备,“女儿家哪里受得寒?” “你怎么对女儿家的事这么清楚?” 她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脑门上被他点了一下,“鬼心眼不是一般多。” 说着便又收回手,继续哈气搓手,嘴里还道:“说句难听的,你这就是矫情,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问什么便问什么,想要什么拿来便是,我看你对别人也是直来直去的,怎么到了我这儿你就扭扭捏捏,端得是不痛快?” 她红了脸,心思被揭穿了,可随即又嘟嘴,道:“我哪里矫情了?我,我这是害羞……” “噗!” 他被她逗乐了,将那微凉的小手放进自己衣襟,将她抱进怀里,“还冷么?” “你刚笑什么?” 她不理会他的问题,“怎么觉你那笑声别有深意?” “你说呢?” 他捏住她的脸蛋,见她想把手拿出来,便按住道:“捂一会儿。” 顿了顿又道:“我跟你这样,你用得着再害羞?” “我,我哪里有跟你怎么样?” 她瞪大眼,脸不自觉地红了。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哪里能不脸红。 真是的,她可没撒谎,就是面对他心跳加速,容易害羞,还爱矫情,她也知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嘛! “没有么?” 他弯腰,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痒痒的,传达到心底,也是痒痒的,让她脚下有些发软。 “如果这都不算什么,啧啧,小东西……” 话没说下去,可意思却透着明白。 她红了脸,有些恼怒地道:“你怎么总喜欢戏弄我?!” “谁让你总是口是心非,我不喜欢。” “我干嘛要你喜欢?” “又死鸭子嘴硬。”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那我走了?” 说着便是松开了她,”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回来!” 她急了,跺脚道:“才过午时,不是说未时走么?” 转过身的男人肩膀微微耸动,得意的笑声传来,下一秒她就又被他抱入怀里,沙哑的声音传来,“终于肯说实话了?嗯?” “讨厌!” 她气鼓鼓地嘟嘴,“你明明都知道的,就偏要逗我玩。” 他不可置否地轻笑了下,在她嘟起的唇上亲啄了下,“喜欢听你说出了……好了,好了,都能挂油瓶了,这嘴撅的……” 他语气柔极了,带着令人惊讶的宠溺,将她抱在怀里,吻吻她翘嘟嘟的粉唇,吻吻粉|嫩|嫩的脸蛋,再亲亲她的眼睛,弯着腰,将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亲昵得蹭着,对怀里人的喜爱之情以是难以用语言表述。 男人的心里亮堂堂的,她舍不得自己走,这让他很受用,很满足。 顾不得是在外面,竟是不管不顾地将她好好亲了一遍,直弄得她娇喘吁吁,小身子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才略感到一些满足。 过了好一会儿,整理好她的衣冠,在她唇上印了下道:“我初五就来。” “嗯。” 她眼里有些不舍,恋恋地望着他,好似要将他的模样牢牢地刻进自己心里一般,她被他解救一次,依恋就多一层,尽管她极力希望自己对他的感觉能与他的权势分开。 可不得不说,男子极为霸道的作风让她感受到了他的魅力,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庸俗,世上果然没真正纯净的东西,包括她对他的感情。 原始社会一条鱼,一身能打猎的本事便能将自己的种子遗传下去;而现在,房子,票子,车子,走后加上权利取代了打猎,满月想分出来,哪里可能? 基因的遗传注定了我们择偶时习惯性选择最好的那个,财富与权力也意味着强大以及安全。 见他要松手,她下意识地又抱了上去,“大叔……” 她呢喃着,酒精让她变得大胆。 脸在他胸口蹭着,嘴里喃喃着,“再待一会儿……” “小东西……” 他声音沙哑,摸着她的背道:“再待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嗯?” 她抬头,大大的眼里露出一丝迷茫。 见她这样,冷云一阵忧桑,她哪里懂男人的心思? 他想她真实地做自己想了很久了,现在她喝了点酒,露出了真实的样子,没了矫情,直剌剌的,让他心里发痒,恨不能将她按在身后的这棵大树上,撕碎八光,直接就地正法。 刚刚他差点就想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去了,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他虽是一个随心意过日子的男人,上过战场后,便从来都不委屈自己。可面对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她,却是下不去手。那细细的胳膊,那细细的脖子,他感觉自己一个手就能捏碎她,就这样的小家伙哪里承受得住自己冲动的暴虐? 她迷惘地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嘴儿粉嘟嘟的,还微微张着,让他又觉心里火|热起来,所有的血液又往下身聚集起,实在受不了这无辜迷茫的眼神,看了,只想狠狠地蹂|躏她,让她哭泣,让她尖叫……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微微推开她,低低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是柳下惠?” 说罢竟是一把拉过她的手一下子按了上去,“我23了,是个正常的男子……” 她呆愣在那儿,嘴|巴张得老大,隔着衣衫都似能感到一股火|热,当场大脑就当机了。 什,什么鬼? 大,大,大叔,这,这…… “啊!” 她惊叫了一声,终是反应了过来,吓得缩回了手,整个人像似要烧起来了一般,脸烫得似火烧,须臾功夫,额头上竟是冒出了细汗,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他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心里那股冲动更激烈了。 垂下眼,眼睑下笼上了一层阴霾。 最近是越来越难以自持了,他果是病得不轻,竟是看她撅噘嘴都有了反应,那么再下去呢?岂不是看见她就想吃了她? 冷云感到了一阵忧桑,可着她洗衣板一样的孩童身材,明明嫌弃,可偏偏又觉诱人,自己这到底怎么了? 第268章 挑衅 送了一程又一程,眼看着都要出仁川镇了,满月才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冷云。 他来到她跟前,道:“回去吧。” “嗯。” 她应着却是没动,“我看着你走。” 他笑了起来,低低道:“舍不得?嗯?” 她侧过头,低低应道:“嗯……” “嗯?” 他有些诧异,以为她又会跟以往一样别扭,哪里会想到她竟是干脆起来了? 表情微微呆滞了下,随即眉眼都舒展开了,一群围观群众只觉惊悚,原来这男子是懂得温柔的啊!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低道:“首饰不能戴,琥珀总好戴的。” 他说话总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偏偏她就是能听懂。 “嗯……那,那你也把我送你的……” 有些说不出口,自己那刺绣功夫着实太烂了,比起他送自己的东西,简直都不好意思说了。 他拍了拍胸口,道:“在这儿呢。” 孝期穿戴华丽不符合眼下的道德标准,但琥珀吊坠却可以贴身戴着,就好似他在陪伴了自己一样,想他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便是。 他也不是善于表达的人,所以每次说到这样的话题时,他的话就总显得莫名其妙。别扭的人又何止杨满月?另一个没恋爱过的腹黑二百五其实也差不多。 他翻身上了马,挥手与她告别。 她追了几步,终是生生地停了下来,冲他的背影挥手着,直到消失不见。 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才分离,已想念。 心,一下子好似缺失了一块似的,难受极了。 “十一娘,别难过了,初五他就来拉!” 杨九妹见满月情绪低落,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道:“走,时候还在,我们在街上逛逛,小港那边店都开着么?” 杨满月收回心思,道:“本地的商户大多都开着,此时生意好着咧,哪里可能关门?” “呀,小港一定只这仁川镇繁华……” 杨九妹一脸羡慕,“还是宁波好,大地方,不似我们这儿,到处是山……” “各有各的好,我觉这儿也好。” 杨满月这话真心,其实这镇子很精致的,因为在此地有许多大家族盘踞,好多都是宋时迁徙过来的,盘踞几百年,比不上杨家,孔家却也不可小觑。 有钱人多的地方市场自然就繁华,供给都是根据需求来的,从头走到尾6,7分钟的镇子别看不大,可却很精致,饭店,旅舍,书坊,文具,珠宝一应具有,很是齐全。 杨九妹拉着杨满月四下乱转,几个家丁婢女都紧张兮兮的,他们这位九姑娘别的本事没有,惹事的本事最大,每次出门,他们都提心吊胆的,怕得不行。 “这儿有书坊,我们进去看看吧。” 满月见这书坊门面装修得不错,便想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没看过的书。 古代的娱乐粮食实在太少了,她现在是什么书都看。哪怕是四书五经的注集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不然这古代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无聊得让人发疯。 她闲不下来也是这个原因,实在是闲下来也没事干,好多书都看过了。 “十一娘,我们家里有书阁,孔家也有,你要什么书?也许家里有呢……” 九娘还在边上叽叽喳喳地科普着,“我们与孔家是世交,若去借书看定不会拒绝呢。” “我就看看。” 满月笑着道:“就是喜欢看书,看到书坊就想进来看看……” 说话间已彻底进入店堂了。与别的店不同,这儿没小厮,只有一个躺在躺椅上的男人,看样子因是这儿的老板。 见有人进来了,也就随意地看了一眼,指了指书柜道:“甲字号的书2两一本,乙字号的一两五,丙字号的一两……” 这人倒是有趣,身为老板不起身迎客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随意,此人要么是太懒,要么就是家里不在乎这几个小钱。 她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径直走到书柜前翻看了起来。 倒是杨九妹颇为不服,“都说仟德书坊的老板懒散,今日一见果是不假,连客人都懒得招呼,天下间也就你这样做生意了。” “哈哈!” 那店主想了起来,“有需才有取,既如此我起不起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个妙人。” 满月赞叹了一句,拿起一本书,道:“这凡人传就十来章竟是要二两银子?这与抢有什么区别?” “小娘子你这就不懂了吧?你看看你手里的,那可是手抄本,人工钱高着呢,那可是二来万字,不卖这个价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满月嘴角抽了下,放回书籍,摇了摇头,来这么久了,也充分认识到明朝的物价,书的昂贵她早有体会。可是她没想到,在宁波小港只卖到800文十章的小抄到了这儿竟是要卖到二两。 这老板会赚钱啊! 将书放了回去,自己抄的书她可没兴趣看,还是再看看别的吧。 寻了一会儿,有些惊喜地道:“你这儿太平广记卷数这么多?” 满月欢喜了。 这本成书于宋朝的大书记载从汉代到宋初的野史传说以及道经,释藏等;是宋太宗命人收集修撰的,全书共500卷,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按类编纂的小说总集。 书中神怪故事比较多,代表了中国志异文言小说的主流,直到清代的聊斋都没能跳出这个范围,对中国文学影响非常大,也非常深刻。 而让人感到遗憾的是,这本由天子牵头,皇家编纂的书却因战火四分五裂,到了明朝,许多故事甚至已是明人编纂的了。 满月比较喜欢志异小说,而太平广记无疑是精品,已是搜集了不少,能在这小小的书店里寻到宁波没有的,自然是高兴。 “嘿,这都手抄的,其中‘神卷’都齐全,是友人家里珍藏的……” 满月听他这么一说,有些释然了。 磐安这个地方许多宋民后裔,许多都是宋廷的士大夫。这些人是把书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太平广记虽是杂书,可那也是天子牵头修撰的,意义重大,且人宋时的士大夫没那么封建,这等重要的书自是要带走。 如今在这小小书店能看到这多太平广记的卷录也就不足为奇了。 满月的心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这东西自己得补全啊,以后传承下去,不但能当个传家宝,还能给后世子孙看看,没准能成为国宝咧…… 这样一想,便也不在犹豫,将自己没有的全部挑拣出来,有的也得看看,是不是版本不一样。但书也实在多,哪有时间给她慢慢看? 到后来索性豪气地道:“这位先生,您这里的太平广记我都要了,能否谈个价钱?我买一本是2两,买这么多也二两?” “那你说个价吧……” 书店老板依然懒懒散散的,“反正这些也是别人拖我卖的,那人家里如今光景不好,能碰上您这样豪气的客人也是他的福气,您开个合适的价就行……” 满月与杨九妹直接无语了。 这都可以?! 丢下一百两银票,满月有些轻飘飘地出了书坊,直觉明朝的狂生的确多。 她在心里感叹书店老板的洒脱,杨九妹也在心里惊叹十一娘的豪气! 我滴个妈呀! 100两买书,说掏就掏都不带含糊的,十一娘到底是给自己攒了多少嫁妆啊! 让一个小厮雇了一辆小推车,把书包好放进去,姐妹二人继续逛。 回去吃饭还早,而满月也需要点时间打发下心情,杨九妹不愿回去,她也自然乐意奉陪。 “九娘,我们去首饰店看看。” 满月见一家首饰店不错,想起杨九妹之前看到其他姐妹首饰时眼里的羡慕,便知比起会自己走路的青蛙,九妹更喜欢首饰。 她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喜欢的自然是首饰衣服化妆品了。自己倒是自以为是了,以为杨九妹这跳脱的性子会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二人虽是聚少离多的,但性子都直爽,在家里倒是处得来,见她羡慕,自然寻个借口再来置办一套。 所以也不容杨九妹有所反应她便拉着人进去了。 店里的人还不少,无论古今,年前大采购的风气可是一点都不会变,几个贵太太淑女凑成一圈比对着,相互赞叹着,很是有趣。 见到又有客人进来,机灵的小厮立刻上前迎接,一看杨九妹,忙行礼,“哟!这不是杨家九姑娘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说着便是朝杨九妹身后看,“今个儿大夫人没来?” “没来。” 大伯母显然是这里常客,连带着杨九妹也在这里混了个脸熟,只见她笑着道:“我十一妹回来了,见你这首饰店便进来看看。” “原是如此……” 小厮做了个“请”的动作,把二人迎了进去。 满月见几个贵妇人坐在那儿正在看一见头面,便撇了一眼,心里点点头,做工不错,看来这店里的匠人是有点本事的。 那几个贵妇人也看了过来,只是当看到杨九妹时却是笑了起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是杨家的九娘来了啊……怎么,这回你娘没陪着来?哎哟,上回可真不好意思,那蝶翅镶玉簪是送给翁小夫人过生辰的,可不是有意跟你们抢啊……” 第269章 妓就是妓 这话说完那几人便是一阵嬉笑,而杨九妹则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子也直哆嗦。 满月有些懵,什么情况? “哎哟,等下翁小夫人过来呢,看见没,这件首饰就是她订的,也就小夫人那容貌才配得上这余大家做的东西呢……至于那大夫人,可不是我说啊,你们杨家也算望族,怎么着也不补贴给女儿么?可当真狠心,瞧那脸色,黄的跟什么似的……” “你,你们!” 杨九妹在家里纵然骄纵,可到底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再者她那骄纵也是假骄纵,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是这几个已婚妇女的对手? 简直战五渣啊! 那小厮也有些尴尬了,端着茶盘子过来就遇上这么一出,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上茶了。 “小二,愣着做什么?” 满月拿出檀香折扇轻敲了下桌面,“怎么?奉茶很难?” 这年头的人无论冬夏,无论男女都喜欢随身带一把折扇当装饰,以前满月也有些不理解,可现在看来,这是有道理的。 手指敲桌太轻,用扇子正好,还显得优雅有木有?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年岁很小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的,略带稚气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她坐在那儿,表情淡淡,口气淡淡,却给人一种压迫感,简短几字带着不可违逆的强势,让人心里一凛。 “九姐,你还站着做什么?明天可要去看大姐,你不是说要给她挑几个头面么?” 她说着便是轻笑了下,道:“可得好好挑下,要庄重,要典雅,可别弄得花枝招展的,这大户人家的大妇可不是那青|楼里的婊|子,那些女子自是重容貌,不然哪里能使得一条玉臂万人枕,一点绛唇千人尝呢?” “噗!” 杨九妹笑了起来,这话也太损了!简直当面骂人是妓的节奏啊! 气场一下就寻回来了,连连点头,道:“我们好女子自是德行重要,哪里能戴那些不庄重的东西?” “这就对了,小哥,把你们这儿典雅的首饰都拿来,我大姐虽是女子,可却学富五车,最是雅致。九妹,可知何谓雅?” “知道,知道,雅者,正也!” 杨九妹快给满月跪下了,就听人家嘲笑两句便知了事情的大概,三言两语,一句脏话也不带的就把那几人给恶心了个够,特别是何谓雅这句问话,简直神来之笔啊! 那几个贵妇人傻眼了,简直目瞪口呆啊! 哪里来的小丫头,端得是厉害啊! 这时一个媚媚的声音传来,“我道今个儿怎么这么热闹,原是九妹你在啊……” 说话间只觉一股香气袭来,一个身影飘至跟前。 满月看了看,不由点头。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能把翁溥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就这容颜的确是出色。 另外…… 满月冷笑了一声,刚刚她正琢磨着要怎么帮杨家扳回场子的时候,忽然见门口有影子闪动,心里便猜是这女人来了,想在外面看好戏。 杨满月哪里会给她机会? 我们老杨家的笑话还轮不到一个不讲究的妓|女来看。她不是瞧不起妓|女,那个月湖上的花魁她就很欣赏,可眼前这个可是害得她大姐日日被人虐待,她再怎么好,在满月心里也是个恶毒之人了。 心里觉讨厌,嘴里便不会留情,自然是极尽刻薄言,哪里会留半分情面? 不过令满月意外的是,这女子居然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好似刚刚才来,对于刚刚的话跟没听见似的,倒是有些本事呢! “谁你九妹,谁你九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比起满月的护短,杨九妹那是真生气。毕竟大姐是她嫡亲的姐姐,自小一起长大,格外亲近。 她指着那女子道:“一青|楼里的婊|子也敢乱攀亲?” “九妹……” 女子一脸的无奈,“我知我出生卑贱,可你是大家闺秀哪里能把这样粗俗的话挂嘴上?传出去可让人笑话。” 好一个软钉子! 满月喝着茶,垂眼冷笑,这四两拨千斤端得是厉害啊! 埋汰杨九妹的时候,顺带也把自己绕进去了,这是拐着弯骂她跟杨九妹还不如她一个青|楼女子,粗俗哩! “你莫在此做好人,你个践人,虚伪!” 杨九妹气炸了,各种不好听的话如泼水一般泼了过去,刚刚几个失了面子贵妇人也是笑了起来,议论道:“杨家还关西孔子之后呢,瞧瞧,端得是粗俗。就是那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也不能一口一个践人,婊|子的,啧啧,也不知他们怎么教的……” “你,你们!” 杨九妹急了,“不许你们说我家人!” “怎么?你做得出来,还怕人说你没家教么?!” “说得是。” 沉默了半晌的杨满月放下了茶盏,看了那女子一眼道:“既然做了也就别狡赖,青|楼就是青|楼,不会变红楼,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我九姐也不过是称述事实罢了,这话也不是我们发明的,这世上的事摆在那儿了,就是让人议论的,这叫存在即合理,几位夫人觉得呢?” “……” 几个刚刚火力全开的女人一下就哑火了,这个女子到底谁?妈蛋,年纪不大,端得是厉害啊! 这话的全部意思就是在说:“既然做过妓也就别怕人说,婊|子就是婊|子,我姐姐不过是称述你当过婊|子的事实,这词不是她发明的,说说又怎么了?你做得事可比她说得粗俗多了……” 齐媛儿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 当着她的面还这样说,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留了,叫人十分难堪。 她脸色变了又变,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又恢复如常了。 不愧从小是在青|楼里混的,这忍耐功夫非常人可比。 她故作无恙地道:“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家十一娘!” 杨九妹一挺胸,昂着下巴,十分地骄傲,“我的十一妹!” 齐媛儿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这就是杨任尔?! 那小厮也反应过来了,“十,十一?杨家的十一姑娘不就是杨任尔吗?!” 场面一下就骚动了。 “什么?!她就是杨任尔?!” “难怪小小年纪有此气度,居是名满甬上的杨大家!” “果有男儿铁骨之称,这翁小夫人别看是个小的,可却比正牌娘子得宠,早晚是……” “你傻啊!如今杨家十一娘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作威作福?我看翁家大夫人这下要扬眉吐气了,有这样的族妹当靠山,若是再宠妾灭妻,我怕翁家都要倒,你们可别忘了,她可是枭王爷未过门的妻子……” 另外几个早就看齐媛儿不顺眼的正牌夫人偷偷议论着,对于这种抢了正牌娘子的狐狸精她们是最恨的!刚刚也只是偷偷看戏,等满月的身份一亮出来后,便再也不顾忌了,当着齐媛儿的面就说了起来。 齐媛儿终于是变了脸色,其实上回她回来认祖归宗自己就知道她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开始也有些顾忌,可后来也没见杨九妹带她来寻说法,便觉自己想多了,这样的事哪里能告诉一个才认祖归宗的人? 可现在看来…… 不敢多想,福身行了行礼,“原是杨家的十一娘!妾身有礼了。” 满月喝着茶,不但大大咧咧受了她一礼,而且还道:“九娘,这便是你说得大姐夫的妾侍?” “是!” 杨九妹不知杨满月要做什么,但见那素来不把她和她大姐放眼里的狐狸精给满月行礼,心里很是痛快,所以也少了些情绪,很是配合。 “哦……” 满月点了点头,上下将齐媛儿一番打量,道:“果是国色天姿,倾国倾城之貌……” 说着便是笑着道:“还是当男儿家好,咱这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当女人呢,唉……” 她叹息着,“这男儿家啊,选妻子要选贤惠,有了贤惠娘子,再来几个貌美的小妾岂不快哉?大姐夫也是会享福的,这给你赎身要不少钱吧?” 齐媛儿鼻子都气歪了,没见过这样的人,也太嚣张了! 当面这样给人难看,她以为她是谁?! 面皮直抽着,几个与她不对付的鬼夫人淑女也偷偷笑着,心里都暗道:“跟杨任尔打嘴仗,这不是找死么?人家是时新报社的东家之一,是写凡人传的作者,一篇文就搞死一个县君的强人,你一个青|楼女子也敢侮辱她杨家,人家一个指头就戳死你了。 “妾身薄柳之姿,当不得十一姑娘夸赞。” “这话就谦虚了,我可听说你是花魁呢。” 满月笑着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这世道啊,若是过得下去,哪里会沦陷青|楼?我与那宁波青玉坊的洛玉当家的也些交情,听她说往事那可真是悲苦啊……如今你能脱离苦海,自是好的,大姐也不是刻薄之人,你们相处的好,姐夫也少些烦恼不是?” 这完全就是以长辈的身份在说话了,不过古代小妾地位的确很低,在嫡子嫡女跟前也的确只能以下人自居,杨满月虽不是翁家人,可奈何人家身份在那儿啊,说你几句是给你面子好么?! 第269章 我就是有钱 听到杨满月与宁波青玉坊的洛玉有往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洛玉之美貌才情可谓是名满江南。之前满月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还接受了她的礼物。自己开了归林居后,她也遣人来送过贺仪与书信。 自己太监府出来后,也送了些礼物过来。 满月觉这洛玉有趣,很有才情,一来二去的,倒是时有书信往来。 本来洛玉的心思并不单纯,杨满月名满宁波,能与这样的人往来自是大涨身价。更别提,她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像满月这样的良家女子最是歧视她们,她也没想能好到何种程度,就想着写个书信,有个往来,保持友好关系,若有一日有个难处也算是条后路。 只是她没想到杨满月此人行事作风如此独特,几次书信往来后,不但派人送了回礼,这样来宁波时也会派人给她送个信,一起喝个茶,看个戏什么的。 而至于旁人的闲话,这个主却是全当没听见,特立独行的,让洛玉不好意思之余也是深受感动。 这世上,最歧视她们的往往是女子,而不是男子,花魁又如何?出生青|楼就是低人一等啊! 日子久了,倒也真生出几分手帕交的感情来,若是杨满月喊她去归林居举办个诗会啥的,洛玉绝不会拒绝。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给杨满月减少出场费,不然她还真想待在归林居了,哪怕就在那儿做个弹唱的也比当花魁好。 满月与洛玉往来后,熟悉后,听她说了楼里的事,倒是对她起了一丝同情。 这年代入青|楼的女子真是很悲苦的,不是被父母卖了的,就是被人贩子拐卖进青|楼的。可不像后世,为个苹果手机一些学生就去搞援|交,那哪里是吃不饱饭,是物欲作祟啊! 几个淑女瞪大眼睛,忍不住道:“杨姑娘,你,你可是清贵人儿,哪能与那些女子往来?” 满月笑了笑道:“有些女子的确是堪怜,我听洛玉说,若能做到花魁,那还有些选择。可楼里许多女子都是没得选择的,诸位想想,但凡有些法子,又有哪个姑娘愿意让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人玷污呢?对象好多都是糟老头,丑八怪呢……” 听她这样一说几个淑女也觉有道理,只是出于对这个职业的偏见,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我倒也听说青|楼女子也是有好的,许多也的确是可怜的,只是杨姑娘你如今名满我浙江,不,准确说,是名满我大明了,又是未来靖海侯府的当家娘子,可不敢与那些女子走太近,可毁了清誉。” 人家这是好心,满月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位姐姐提醒。” 那淑女笑了笑,道:“杨姑娘客气了,我是赵家的,排行四,喊我赵四娘即可……” 赵四…… 满月一脸窘,那啥,您跟大帅啥关系? 心里偷偷一乐,把这巧合的梗揭了过去,起身福身道:“姐姐有礼了。” “妹妹客气……” 这算认识了,几个淑女贵妇人对杨满月这样神奇的女子早心生向往,今日能遇见自然是不肯错过,纷纷自报家门,谈得很是热闹。 这下可好,那个齐媛儿算是彻底成了路人甲,那几个附和的贵妇人也成了背景板,被人这样羞辱一顿,场子还没找回来,又成布景了,心里哪里能甘心? 杨九妹开心极了,极为挑衅地看了齐媛儿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小哥,把首饰都拿上来!” 她今日豁出去了,她还有200多两的银票,都是平日攒下来的,今天为了把这个小践人踩在脚底下,哪怕把钱花光了也要给大姐买套像样的头面,气死这狐狸精。 “哎呀……” 杨九妹一说这话,寂寞半天的齐媛儿觉得机会来了,笑着道:“我可真羡慕姐姐,有你这样知心的妹妹,过年还想着她,这儿的首饰可都不便宜呢。” 这就是在嘲笑杨大姐穷了,居然头面还要未出嫁的妹妹送,同时也是炫耀,你们姐夫的财政在老娘手里握着,你们大姐那黄脸婆算个屁,连首饰都买不起! 杨满月脸阴沉了。 这个女子太会戳人心窝子! 自己姐姐被他们虐待,现在家里的钱又都被这狐狸精掌握着,而且听她这话里的意思,自己大姐的嫁妆也被他们控制了? 想起上回大姐衣着简朴,眼里便是沉了沉,凝出一丝寒芒。 几个说着笑的淑女贵妇人也是没了笑容,他们家里不如翁家,也只是有几个小钱,自然不敢与官宦家里的姨太太硬顶。只是想到一个小小妾侍如此欺压大妇不由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脸上除了不忿外还有深深的同情。 把情绪都压了下去,满月笑了笑道:“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九娘生下来时大姐已十多岁了,说是大姐陪着长大的也不为过,过年替大姐挑一两件首饰也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 “所以妾身才羡慕啊……” 齐媛儿见满月口气不复之前嚣张,心里便是得意,“妾身若是有个妹妹就好了……” 说话间那边小厮已带着几人捧了几个盘子进来,上面都是各种首饰,镯子什么的。 到了跟前,齐媛儿便是看了过去,笑着道:“哟,里面可是有好几件余大家做的东西呢……” 说着便是要伸手拿来观赏,哪知她手才伸到一半,便听杨满月的声音响起,“这些首饰最是适合大姐了,小哥,帮我全部包起来。” 屋内响起一片惊呼声,“天啊!全包起来?这没个五六百两银子都走不出这门啊!” 齐媛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讪讪道:“大姐,一,一人哪里戴得了那么多?” “女儿家戴首饰要与衣服配,穿红色,自然配红色的耳坠,亦或者与红色相近的颜色,这才好看嘛……上回看着大姐打扮得也忒素了些,就算是勤俭持家也不能过分了,这可代表着家族的脸面呢……小哥,你还愣着作甚?还不给我包起来?若还有好的都拿来我看一看,怎么?你是怕本姑娘给不起银子?” 所有都吓傻了! 尼玛! 豪气啊! 他们这才想起杨满月那酒楼也是名气大得很,而此人的厨艺更是可怕,听说没个200两的开价,都不好意思请她做席面。而且还不光有钱就行,还得人杨大家看你顺眼,不然你有钱也没用! 人家做顿饭最少要200两的奉仪,炒一普通小炒都得5两银子起步,而且你还得去归林居排队,人家现在一天就做那2,30盘菜,听着不少,可架不住人名气大,吃的人多啊! 一天就炒菜的手艺工钱,就是按最少算都有百两,更别提归林居其他利润了,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而此人还有个报社,现在宁波日报都贩卖到他们这儿来了,听说京城,苏州,常州,湖州都有人过来取报,哪怕送到目的地已过时,可依然阻挡不住世人对报纸的渴望。 不然一期哪可能发行2万多份,如今宁波日报发行量已快接近3万了,除去宁波本地的需求,绝大多数都是发往外地的。 就算一份报纸只赚1文钱,那也是快30两,看着不多,可若是算上是时新报社承接的广告费,那真是要吓死人的! 快3万的发行量,在这消息闭塞的年头,那对世人绝对有着魔鬼一般的诱|惑,20来字的广告费已开到了50两的天价,你嫌贵?那就别来啊,看着别人眼红去吧! 事实证明,哪怕是20来字,能发行到这样的报纸上那造成的轰动也是可想而知的。宁波一家都快倒闭的旅店,因咬牙做了一条50两的广告,居然起死回生了,现在可谓是生意兴隆,成了广告的忠实拥护者。 3日一发行的宁波日报已成众商户最期盼的日子。宁波日报的广告不但贵且难上,到底是传播文化为主,广告只能见缝插针地往里插一插。 但是只要能刊登出来,那绝对会带来可怕的商业效益,所以一群人跟风,时新报社的广告据说已排到明年年底了…… 想想,那得多少银子?!! 眼前的这女子绝对是财大气粗,区区几百两银子哪里会放在眼里? 齐媛儿的脸色此刻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无论怎么横,却改变不了她比杨满月穷的现实。 而且人家想怎么埋汰她就能怎么埋汰她,人家不光用嘴说,还直接用银子来打她脸,你怎么着吧?! 老娘有钱,老娘喜欢给我大姐买,怎么了?你管得着么?! 标标准准的有钱任性,来大明这么久的杨大姑娘也算体验了一把挥金如土的块感,拿着一包首饰飘飘然离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过了好久,那些人才合上嘴|巴,连连道:“今个儿总算见着什么是挥金如土了,这杨任尔到底是赚了多少啊!” “我,我听说,她那归林居日进斗金,一年赚个10万两银子没问题……” 众人倒吸着凉气,他们已不敢想象了。 他们也算小有资产了,可也不过是有个万两银子,想想人家一个月就赚那多钱,心都塞了…… 他们的万两银子家财也是靠几代人的经营才有的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齐媛儿脸都扭曲了,赵四看了一眼,不由轻笑,“翁小夫人能与杨任尔为亲家,当真是好福气啊……” 第270章 吃大户咯 “你算个是什么东西?!” 齐媛儿终于破功了,“区区一个皂吏之女也敢讥笑我?!当真是不知尊卑!” “你!” 赵四红了脸,她家祖父是两班衙役,为人善于经营,又会做人,愣是生生的把这份职业做成了祖传职业。如今她的大伯也还在衙门里做着衙役头头,这职业看着无品无级的,可却是直接与百姓打交道最多的人,而且平日负责抓捕刑事,总理着衙门所有的衙役,其实是非常有实权的。 这样的职业来钱自然容易,有了钱再做些其他投资,钱滚钱的,有了点家业再去上下疏通,赵四的父亲读过书,虽没功名,可到底参加过县试,是个童生,也算半个读书人,钱打点到位了,居然混成了典史,掌收发公文一事,县丞,主簿,典史,一溜儿排下来,也算是四把手了,权利还是很大的! 这赵四也算本地名媛了,虽家族不怎么样,可好歹典史已与一般皂吏不同了,无品级,但怎么也属于靠笔吃饭的人,现在这样赤|裸裸地被人揭了老底,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她冷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起码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哪里像你?” 她轻笑着,“一条玉臂万人枕,一点绛唇万人尝,啧啧,杨任尔当真是有文采,你有气朝未来侯爷夫人撒去啊,朝我横个是什么?欺软怕硬的东西!你就是青|楼女子里最下贱的那一个!呸!” 赵四也不是个好惹的,狠狠地骂了一句后便留下气得直抖的齐媛儿带着自己的婢女走了。 齐媛儿也只觉哔狗了! 她自从成了花魁,嫁入翁家后还未受过这样的气。哪怕过去不堪,可人家看在她公爹的面上,哪一个不尊她一声翁小夫人?! 今天可倒好,被一个毛都没长齐整的丫头任意践踏后,其他人胆也肥了,居然个个都来踩她脸了,这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的节奏啊! 她气得脸都扭曲了,握紧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犹不觉疼,此刻心里的怒火远远大于疼痛,她死死地盯着那些暗暗偷笑的女子们,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想给那践人送首饰? 呵呵,我倒要看看那践人有什么福气戴这首饰! 一条毒计上了心头,冷哼了一声,也无心再与人纠|缠,就想着回去如何在丈夫面前添油加醋,好让明天的杨满月吃个闭门羹,顺便再让夫君收拾那践人一顿,他们如此姐妹情深,那妹妹的罪过就让姐姐来承受好了…… “十一娘,你真太厉害啦!” 杨九妹一脸崇拜,“三言两语的就把那狐狸精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恐怕她回去要找大姐晦气……” 满月叹息了一声,“马上回去莫要与祖母谈起此事,寻个借口就说我想去看看大姐,反正离得也不远,我难得回来一次,这借口也说得通。” 刚还兴高采烈的杨九妹脸一下垮了,惴惴不安地道:“那,那翁溥会不会再打我姐姐?” 满月摇摇头,见杨九妹一脸懊丧与后悔便道:“那女子诚心想把大姐挤下去,即使我们今日忍着她也会寻借口继续挑唆,她完全可以跟翁溥说,我们沉默是因为我们心虚。你放心吧,今天让她下不来台的人是我,只要翁溥脑子还没坏掉,便不会再寻大姐麻烦。” “这是何道理?!” 杨九妹一脸疑惑,“怎么你寻她事就没事?” 满月呵呵一笑,“因为谁寻我晦气都没好下场。” 说罢便是朝前走去,喊道:“走走走,我又饿了,我看街头那铺子有卖小馄饨的,你请我吃吧……” “十一娘,等等我啊!” 杨九妹追了上来,笑道:“十一娘,你还真张狂啊!”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好羡慕你这样啊!” 杨九妹也不笨,杨满月这样一说,她就想起这主的战绩来。 一个粮长,一个县丞,一个县君,一个太监,一个即将倒台的王妃以及虾米若干…… 啧啧,这战绩简直吓人啊! 好似杨十一姑娘天神护体一般,谁惹谁倒霉! “别说是小馄饨,你让我请什么我都请你吃!” 杨九妹笑得见牙不见眼,“哼!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还以为咱好欺负呢!” 说着又是一歪头道:“阿勒?既然他们这么怕你,那为什么阿娘让请大姐去帮忙他们却是不肯呢?” “因为那时我还没弄死县君,太监和王妃啊……” 杨满月轻飘飘一句过去,“而且也未和冷云成亲,冷云有克妻之名,几个未婚妻还未嫁过去就死了,我只要一日没嫁给他,别人也就不用太怵我们。再说,他们想着我认祖归宗了,可人却还在宁波哪里能管到大姐的事?自然就是不惧了,一句要理家就能把大伯母打发了,合情合理得很!” 杨九妹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而且连大姐都不知十一娘已晓得她被虐待的事了,想来翁溥就更会以为大姐是个没胆的。 也是,大姐连家人都没告诉,又怎会告诉一个离家许多年的族妹? “哼!” 想到这里更气了,“他们这就是欺软怕硬……” 满月已到了馄饨小铺子跟前,道:“吃饱再骂吧……” 说着便是坐了下来,做馄饨的阿婆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姑娘要吃什么?哎呀,这不是九妹嘛!” 哟呵,看不出杨九妹在仁川镇还挺有名的,哪里都有人认识啊! “钱阿婆,这是我十一妹,我们来吃馄饨。” 杨九妹倒是难得腼腆,坐了下来冲满月道:“有次我闯祸了,跑到这店里,是阿婆帮我打掩护的……” 好嘛! 感情是个惹事精。 想想杨九妹那冲动又好动的性子,满月也就释然了。 须臾功夫,便有两碗馄饨端上来,切得细细的鸡蛋丝,熬得浓白的大骨头,再加一把小葱,一点虾米,那可真是极致的享受。 想不到一个街边小店的阿婆都有这样的手艺,满月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赞叹,果是人间处处有学问啊! 吃了几口,便道:“阿婆,给我这些仆人们也都上一碗。” 说着便一咧嘴,“今个儿九姐请客,吃大户咯!” 杨九妹被她这话逗得咯咯直笑,“哎哟,吃东西呢,十一娘你可别逗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呢,哈哈,我要能一直与你在一起就好了……” “有机会的……” 满月喝着汤,赞叹道:“这汤头熬得刚刚好,皮子又薄又有韧劲,肉里面混了一些鱼肉,搅打得刚刚好,阿婆,你好手艺啊!” 钱阿婆有些惊讶,虽然大家都夸她馄饨好吃,可很少有人能在肉里品出鱼肉的味道来,这小娘子的舌|头是什么做的?也太厉害了吧! “当不得小娘子夸赞,这是婆婆传给我的手艺,做一辈子了,也就比旁人熟练些。”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老婆子有些好奇,为了给馅体鲜,只加了极少的鱼肉,就算是细品也很难察觉,您怎么吃了几个就吃出来了?” “哈哈!阿婆,你能得到十一娘这一句夸赞,您这小店啊,就要发达咯!” 杨九妹一脸得瑟,“我这十一妹做菜的本事可大着,人家请她做席面,没200两都不敢开口,还得看我家妹妹高兴不高兴呢……” 钱阿婆下巴都要掉地上,惊愕地道:“200两?我的老天爷!” 忽然她似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满月惊讶地道:“这阵子老有些书生在这里吃东西提起杨家的十一姑娘,说不但厨艺了得,文采更是了得,还有一身铁骨,莫不是……” “就是,就是……” 杨九妹用力地点头,那模样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一样,说话的声音大极了。 杨满月不由捂脸,九姐,咱低调些成不成? 在钱阿婆与一群食客的赞叹中,杨九妹带着一股飘飘然,满足地吃下小馄饨,再飘飘然地离去…… 第二天,杨任尔在钱阿婆馄饨铺子吃馄饨,并盛赞钱阿婆手艺好的事便传得整个仁川都知道了,没两天,整个磐安都知道了,于是钱阿婆的馄饨铺子莫名就火了,每日客人不断,搞得阿婆不得不再请人,再过了两年后,彻底成了磐安特产。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杨满月与杨九妹到家后,虞氏与桑玉芹很是纳闷。 不是去送侯爷的么?在街上玩会儿也正常,可这大包小包的是怎么回事? “祖母,孙女见那书坊有许多太平广记的残卷,便都买了回来。” 虞氏点头,爱看书是好的,孙女本事大,能赚钱,她是一点都不会为孙女经济担心的。 只是…… 她看着那大小盒子里的首饰,眉头蹙了起来。 虽有钱,可也不能这样花啊! 勤俭持家还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观点,见孙女一口气买这多首饰,虞氏自然纳闷了。 满月笑着道:“至于这些都是给大姐买的。” “噗!” 桑玉芹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看着婆婆投过来的不善眼神,连连摇头叫屈,“十一娘,你这是?” 杨满月当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虞氏大怒,拍着桌子道:“区区一个狐狸精安敢笑话我杨家?这事做得好!这钱不用你出,老太婆来出!” 第271章 气得肝疼 大姐被虐待的事自然不能先告诉他们,可翁溥纳青|楼花魁为小妾的事家里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们也听到风声,翁溥对那个狐狸精有些宠过头了,时常挑衅大姐儿,本来心里就不痛快了,现在一听满月说这事,哪里能不火的? “怎能让母亲和十一娘破费?” 大伯母气得直咬牙,“这钱得我出!好一个刁狐狸,安敢如此羞辱我杨家?宝书……” “奴婢在。” “去拿银票来……” 她看向满月道:“你莫要推辞,这事做得好,但这钱不能你来出。明个儿大伯母还得委托你继续跑一次,去翁家好好给你大姐出出气,这个践人,是欺我大姐儿娘家没人啊!” 既然大伯母坚持,满月也不再推辞,否则大伯母可下不来台了,这事自己能出下头已能让大伯母记情了,若自己再坚持不要钱,那大伯母面子上可不好看了。 到时好事变坏事啊! “大伯母,明个儿我就跟九姐去姐夫家,定不会堕了我杨家风骨。” “好!” 虞氏赞了一声,点头道:“尽管去!” 她冷哼了一声,“老婆子可听说了,老八被罢官后,这翁家是越来越不把大姐儿放眼里了,明个儿你就代替祖母,好好地教训一下那狐狸精,免得眼珠子朝天翻,都看不见人了!来呀,去把老婆子的那对金镶玉镯拿来给大姑娘添上!” 她这话一出口,其他婶婶伯母无法了,只得忍着心痛也添了点东西,有那心气小的,自然就把杨九妹和杨满月恨上了。 多什么事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杨满月自己有钱,杨九妹大房的也不缺钱,可苦了他们了! 何氏心疼得心尖都冒血了,阴阳怪气地道:“大姐儿的妆奁满了,可就扬眉吐气了。” “几件首饰哪里能扬眉吐气?” 桑玉芹听了这话不痛快,很是刻薄地道:“五弟妹的首饰也不少,可见斗过屋里那几个狐媚子了?” “你……” 何氏语塞,脸一下就扭曲了。 这话说的…… 简直就是在伤口撒盐啊! 五伯有两个小妾,其中一个颇受宠爱,还生了一男一女下来,现在肚子里又有了,让何氏很是忌惮。可她忌惮也没用,她家里男人喜欢那小妾,磕着碰着都要心疼的,何氏再怎么看那小妾不顺眼却也不敢发作。 想暗地里使些手段,可那小妾也不是吃素的,愣是与她斗个不相上下,甚至隐隐有压制她一头的意思,让何氏郁闷极了。 这样没面子的事被桑玉芹当着这多人以及小辈的面说出来,何氏一下就抓狂了。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替大姐儿高兴,这多首饰,那是娘家重视,那翁家哪里还敢再苛待她?可你倒好,却讽刺于我,良心黑了不成?!” “翁家苛待大姐儿?” 桑玉芹冷笑,“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狐媚子敢这样跟九娘说话,若不是家里受宠哪里敢?” 何氏一脸幸灾乐祸,“我是斗不过那几个狐媚子,谁让我人老珠黄了?哎呀,我可没说大姐儿老了,就是男人这东西总是喜欢年轻的……” 桑玉芹冷笑了一声,道:“五弟妹有这空闲还是多管管屋里那几个狐媚子吧,我的大姐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 何氏气结,冲着虞氏道:“娘,你看她!” “好了!” 虞氏不悦,指着何氏道:“就给大侄女添个首饰就心疼了?说点子个酸话……我们的老祖宗迁徙浙江,在这儿落叶生根,靠得是什么?就是家里和睦,一致对外……可你倒好,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心眼子瞎了?没听见十一娘说么?区区青|楼女子,都爬我们清白人家的头上来了……” 虞氏已是非常不高兴了,“怎么?你还不服气?行行行,宝书,再去挑件首饰来,老婆子替老五家的出了!” “儿媳不敢!” 这下何氏慌乱,被老太太三言两语地就给挤兑的无路可退了,只得跪下求老祖宗息怒。 见她态度良好,虞氏脸色也缓和了些,“我知你们几房也不容易。可今年家里日子好过些了,这是为何啊?还不是因为有十一娘每月给公中这多银子?那官面上的人看在十一娘的面子上也是规矩办事了,咱们杨家看着家大业大,可家里子弟举业凋零,若是再不团结岂不是要给人吞了?” “十一娘是个孩子,她不求家里给点什么,反是处处替家里想。那青|楼的狐媚子当着她跟九娘的面这样羞辱大姐儿,她能不气?小十二与陈氏与她没血缘关系她都以身护着呢,这就是个护短重情义的孩子,别人这样说她堂姐能不急眼?你们得了十一娘的好处,怎么,现在让你们撑她一个脸面都不肯?” 这话就重了,说到底就是杨满月每月给公中交了那多钱,还解决了这多子弟的生计,你们孩子还能请到更好的老师,这一切都是靠了杨满月的福。 现在她与狐狸精杠上了,你们总得撑撑台面,壮下声势吧?不能只吃东西不出力啊! 几个心眼小的儿媳妇这下也没话说了,因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而且,十一娘能力不俗,得罪她没好处。 何氏气得心肝都疼了。 妈蛋! 杨满月自己贱,拿着她的儿子的钱做好人,她愿意出头是她的事,凭什么让她们一起来承担? 这老太太才是眼瞎心瞎! 她心里气愤,可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挑来拣去的半晌,最后给了一个小小玉坠,让人给送了过去。 虞氏一看,都气乐了。 指着那玉坠道:“这何氏当真小门小户的出生,这穷装得可好!” 杨满月看了也是有点无语。 杨家再不济,也要比一般人家强吧!那时为娶何氏,家里可是给了20亩地当嫁妆,后来她父母又还了给她,当是嫁妆。 五伯父自己名下也有不少田,家里虽没分家,可为了能让子女们自力更生,家里的田已分出一部分,让小辈自己管理,平日拿出一小部分补贴公中,剩余的都自己的。 拿这么小一个玉坠,而且质地恶劣,顶多2,3两银子东西,这五伯母也当真好意思,就是普通百姓人家添妆也不能这么抠门呐! 这可是富庶的江南,不是北边呐,2,3两银子的东西送出去真得很磕碜了! 虞氏将玉坠拿出来,道:“宝书,拿去换糖吃吧,免得丢人现眼!” 满月嘴角一抽,这五伯母怎么老犯傻呢? 怎么说也是小十的生母,虽然何氏对她不怎么客气,可她还是希望何氏好的。倒不是她心眼好,而是她喜欢小十这个孩子,不想他伤心罢了。 看得出奶奶的怒火已经快爆满了,五伯母在这事上糊涂能讨得好? 杨满月想了想道:“祖母,您别生气了,许是五伯母真有难处吧。” “是啊,是啊!” 陈氏也帮腔,她跟满月是一个心思,小十是个好孩子,她也不想小十难过。 “娘,这是我的。” 陈氏说着便是退下了自己的玉镯子,又把头上的一个牡丹插梳拿了下来,道:“娘莫要生气,有这多已是很有面子了,想那狐狸精再也不敢扫大姐儿的脸面……” 虞氏见陈氏一介区区农妇却如此识大体,比那个何氏不知强了多少倍,心里的气略微顺了些,点点头道:“你是个好的,不过添一样也就够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也就是个心意,哪里能勉强?这何氏又怕我怪罪她,又舍不得钱,送来这么一个东西,看着就矫情,哪里能不生气?这些年老大对哪个兄弟薄了?这何氏也太不懂事了……” “祖母,一样米养百样人,五伯母为人如何你比我们清楚,她在家节俭惯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呵……” 虞氏冷笑了一声,“勤俭持家是好的,可俭过头了,那就叫抠门了!” 满月与陈氏有些无语,看来老太太一时半会儿气是消不下去了。 “十一娘……” 老太太忽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袋子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百两的银票,她迟疑了会儿道:“这是老婆子的私房钱,你明个儿给你大姐,要偷偷的,别给人看见了……” “祖母,你这是?!” 杨满月心里惊骇,老太太很精明,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唉!” 虞氏叹息了声,“都说我们做女人的,那是前世做了恶,今天那狐狸精如此嚣张与你大姐夫的恩宠是分不开的,不然哪里敢如此嚣张?你大姐是个锯嘴葫芦,性子又沉闷,为人刻板,哪里如那青|楼女子有情趣?” 她摇着头,“你莫要那样看着祖母……这男人啊,都是喜欢轻佻的,嘴里说要娶妻娶贤呢,哼!” 估计是想起了风|流爷爷,虞氏的脸色臭臭的,冷哼道:“其实都巴不得自己的妻妾是狐狸精转世!那狐狸精这张狂,想来你大姐在家里处境不怎么妙,你且把首饰与钱送去,手里多些钱,府里使唤个人,办也事也方便些……” 第272章 给我狠狠打脸去 杨满月只觉哔狗了! 虞氏就从这一件事上就发现端倪了? 不过再想想,恐怕大伯母也意识到大姐处境不妙了。 大家都是做当家娘子的人,穷汉无妻,富人多妾,这是这时代的特色。穷人有个老婆就不错了,哪里敢想妾侍?可大富人家的男子就不同了,不但有妻有妾,甚至还有通房丫头这样的产物。 就是大伯父与八叔还有两个小妾呢。 这等事经历多了,的确只要看看齐媛儿便能猜出大姐失宠了…… 也许他们早猜到了,只是出于这时代的规矩不好干涉罢了。现在那狐狸精给了他们机会,正好上门打脸,当然,他们长辈还是不能出面,只能满月与九娘出面。 到时闹难看了,还能再退回来。 这时代的人打太极拳的水平可比现代人高多了。 只可惜,他们不知事情的严重已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不知大姐在经历着怎样的苦难与煎熬,那是一个令人心碎的事。 回到自己屋里的杨满月只觉晕乎乎的,忽然觉得自己这点小聪明跟虞氏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啊! 心里又盘算开了…… 反正那啥…… 祖母现在在家也不管事了,索性弄自己那儿去住啊,还能替自己把把关呢! 躺在床上的虞氏忽然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心里暗道怪哉,随即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忽然打喷嚏那是有人惦念啊,这会儿还能惦念她的人还有谁? 肯定是何氏了! 这个小心眼的东西,幸好小十过继给七房了,不然还不知怎么给她祸害! 再一想又不淡定了,小十回来了,陈氏和满月都大方,让他回五房去睡了,这不是给了何氏机会说七房坏话么? 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难免想得多,这一想,很不淡定,心里琢磨着,明个儿起,小十和她睡了,不能给何氏祸害,自己的孙子,自己要带,想来她也没话说。 这么一想便安心下来,她哪里会想到她的好十一孙女这会儿正在打她老人家的主意,准备抓她壮丁呢!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没亮呢,满月便被几个婢女给拉了起来,“大姑娘,今个儿二十七,要洗澡的。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洗一洗一年晦气就去了呢……” 满月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有些抓狂,打着哈欠道:”红柚姐姐,这也太早了……” “大姑娘,您忘了?今个儿您要去翁家拜访的,早点洗了也好早点出门,奴婢把火盆子都烧好了,您再眯下,可别眯过去啊,水马上就都倒好了,浴桶就在隔壁小间里,奴婢再去添点炭……” 她说着便是匆匆走了。满月迷瞪着眼,过了一会儿又合上了。 刚快睡着又被红柚叫了起来,推着去了隔壁小间洗澡。 心里那个苦逼啊! 用得着这么早么? 红柚拿了个老丝瓜精,抓起满月的小胳膊就是“刺啦”一下,迷糊着的杨大姑娘一下就清醒了,“我,我自己来洗!你们怎么帮我洗澡?” 红柚笑着道:“大姑娘,今个儿年二十七,往日|你不让我们帮你洗没事,可今个儿一定要让我们给你洗……” “这是何道理?” “今个儿要把身子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点泥灰都不能有,这叫去晦气,得用丝瓜精擦,用力地擦,把一年不好的东西都擦去……” 红柚是个身体力行的,边说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没几下,杨满月就成虾子了,疼得哇哇大叫,“哎哟,哎哟哟,好姐姐我跟你没仇吧?您可轻些咧……” 被惊醒的陈氏披着衣服过来一看,很不厚道地笑了,“小娘,忍一忍,一年一次,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擦得越干净越好呢!” 顿了下又道:“红柚,受伤的地方仔细些,那里可不敢用力。” “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都仔细擦着呢,有伤的地方用毛巾擦,保管把大姑娘擦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 “我听你这么说,怎觉我像那快下锅的猪呢?猪下锅前也给洗得干干净净的,毛一刮,也是白白嫩|嫩的……” 这话一出口,几个粗使的婆子与婢女那是笑得东倒西歪,陈氏更是捂着肚子,“哎哟,小娘,你这讨债鬼,嘴怎没个遮拦,哪有把自己比作猪的,还是快下锅的猪,不行,笑死我了……” 您的笑点一如既往地低啊…… 满月抽搐了下嘴,无奈摇头,做出一副视死如归地模样道:“来吧,来吧,既然是规矩那就不能破了,红柚,你来吧,我忍着……” “哈哈哈哈!” 一群人哪里还憋得住,直接都笑崩溃了,那红柚也是笑得使不出力来了,“大姑娘,您这故意使坏,奴婢都用不上力了……” 满月咧嘴一笑,“被你看出来了?哟,咱们红柚聪明着咧……” 又是一阵哄笑,大清早的,满月的院子里便是笑声不断,有一个体恤下人的主人,在这尊卑为大的年头那是最幸福的事了。 若是如满月这样,那真是连命都愿意卖给她。这些奴婢婆子来到杨满月一家子身边的每一天都快乐得不行,在这里,他们吃得好,住得好,最关键的是得到了为人的尊严,无论到哪,这家里永远都是欢乐不断,充满了正力量! 洗好了澡,几个婢女拿着长长的布巾给她擦头发,又拿着小火炉仔细地烘着,古代没吹风机,为了不使受凉,只有这最原始的法子。 这也是为什么满月要被一早拉起来的原因。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沐浴梳妆打扮好了,此刻,外面已是天大亮了。 几个婢女又拿来早餐,满月用过后,便去了虞氏那儿,得先问安才能办自己的事去。 到了虞氏那儿,杨九妹已来了,看着她哈欠连连的模样,满月不由一乐。 看来这位主今日受了跟自己一样的待遇,天还没亮就被拉起来受酷刑了,真是难姐难妹,苦啊! 给虞氏行完礼,虞氏把那些珠宝都拿了出来,吩咐道:“路上可要小心,也别无礼了,到底是亲家,若是他们识趣就罢了……” 满月一听汗就下来了。 果不愧是掌舵杨家多年的老太君,这话说得好霸气! 潜台词不就是:他们客气你们就客气,他们若不客气,别怂,给老娘狠狠打他们的脸,不用怕,老婆子给你们撑腰! 仆人套来车,用得还是冷云留下的马,大明一直缺马,特别是北地失陷后,马就更少了。好多人家只能以骡子代替。 今日是去耀武扬威的,弄个骡车总有些没气势,索性杨家的便宜女婿冷大爷不缺马,直接把送满月回来的那些车马都留在这儿,等着接她回去时再带回军营。 这档口借下便宜女婿的势也算不得什么,杨满月与九娘上了马车,带上一批叔伯婶娘赞助的珠宝首饰,奴仆家丁若干,浩浩荡荡地朝着翁家而去。 翁家离着杨家也不算远,有了马车替步,也就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打头的家丁提前出发,早就递了名帖过去。名义自然是来送点礼物,年货啥的。 翁家老太太一听只是打发两个小辈过来,心里便不喜。 大姐这人古板,又不是一个爱说好话的人,自然不怎么讨老太太欢心。倒是齐媛儿,本来老太太也膈应她妓子的身份,但日子久了,齐媛儿的八面玲珑很是让老太太喜欢,再加之齐媛儿去岁生下了家里唯一的男丁,这老太太的心一下就偏了,对齐媛儿是喜欢得不行。 大姐既不得丈夫喜爱也不得婆婆喜欢,家里的处境可想而知。 再加上八叔被罢官,翁老太那是越发势利了,觉得杨家的女儿已配不上自己儿子了。 一听杨家来送点年货起先还有些高兴,觉得杨家是个懂事的;可一听就打发两个未及笄的丫头来,一下就不喜了,觉得这是看不起他们。 杨家以前再风光又如何?都落魄了,还斗个什么? 敷衍姿态摆出来,冲下人道:“既然来的是小辈也不必开中门了……” 齐媛儿心里一喜,昨个儿吹了一|夜枕头风,却是见效甚微。翁溥也不知是不是吃醋药了,不但没上钩,反而有些恼怒她多事,去招惹杨家的十一娘,昨个儿夜里直接起来去了杨贞那儿,而且听那践人的院里人说,夫君居然没再打她,反是好言好语的,似换了个人。 受了气,想挑唆,目的没达成,还把男人给挤到对面去了,齐媛儿昨个儿夜里的心情可想而知,那叫一个翻腾。 现在一听老太太说这话自然心里高兴,不动声色地道:“娘,那可不大好吧?听说来的那个杨家十一姑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媳妇听说那可是靖海侯未过门的夫人,昨个儿媳妇与她打了个照面,啧啧,那要一个豪气,所有的首饰都不让人看,直接就全包了……” 她故意看了看杨贞,又瞄了瞄翁老太,继续道:“还说翁家算个什么东西,敢小觑我大姐……” 她忽然就跪了下来,“婆婆,你还是去迎一迎吧,媳妇怕来者不善……” 第273章 此言诛心 “砰”的一下,翁老太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区区小辈安敢如此无礼?!” 她说着便是看向了杨贞道:“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些做大的也是斤斤计较,嚣张跋扈,仗着家世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杨贞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任由翁老太骂着。 她的心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那个怀疑她苟且并不断虐待她的男人,就因为十一娘要插手这事了,立刻变了态度。 如果以前她还可以幻想着“他是太在意所以疯癫”这个理由忍耐下去的话,那么在看了昨天那样恶劣的表演,她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了。 这样的人未免无耻,她以前是太傻了…… 她想起九娘的话,其实那应该是十一娘的话,九娘一个未经世间险恶的人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的。 骂声依然在耳边回荡,而她眼里却是坚定了起来,是的,不管是谁说的,可那道理是大道理! 两个女儿在这个家里并不受待见,若自己被翁溥虐待死了,无论是来做这个大妇的位置,自己的女儿都得不到好。 自己为了两个孩子都不能再妥协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甲穿透皮肉,疼痛给了她勇气,这种勇气给了她极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吞下仇恨。 所有的怨怒在眼里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已是面色如常,恢复了往日的古板。 “母亲莫要动气,若是十一娘有得罪之处,媳妇替她赔个不是。十一娘年少成名,开着酒楼报社,难免心气高涨,行事孟浪,待她来了,媳妇自会好好教导她。” 翁老太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这话平淡淡的,好似顺她心意,可她听在耳里却是威胁。 她不禁纳闷了,那个杨家十一姑娘有那么厉害?再厉害又如何?之前被她斗倒的人都是不被世道所容之人,而他们翁家是什么光景? 其他就不说了,他们家可是有京官的!虽不大,可却是科道官,那是掌握天下舆论的言官,区区一个掌握破报社的小娘皮也想在他们翁家作威作福? 侯爷又如何?参他一本,看他还敢嚣张! 要不怎么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呢?以前的妇女能认字就不错了,见识少了,哪里有什么政治格局观? 翁老太心里一番盘算,觉得这杨家十一娘也不足为惧,便冷笑了一声道:“那大儿媳妇你可要好好教导教导你那十一妹什么是规矩了……” “教导”与“规矩”二词咬得极重,显是要杨贞当着他们的面给家里妹妹难看才算完。 杨贞起身福身,面无表情地道:“是,媳妇谨遵母亲教诲。” 顿了下又道:“来者是客,我翁家也是本地钟鸣鼎食之家,媳妇觉得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不然传出去,媳妇怕有损翁家声誉。” 她说着便是看了齐媛儿一眼,继续道:“若到时传出我翁家嫌贫爱富,以大欺小的话就不好了,毕竟八叔才被罢官,媳妇妹妹上门来就被媳妇教训,人家要以为媳妇势利的……”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 齐媛儿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杨贞。 她不是素来笨口拙舌的么? 怎么一下这么会说了? 而且这话句句软钉子,把你钉在那儿了,生生进退不得,只能依了她。 翁老太也有些吃惊,这个媳妇素来跟闷葫芦一般,怎么忽然开窍了? 他们大概忘了一句俗语: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人乎? 再者杨贞只是不喜与人争执,她受得是最传统的妇女教育,可这并不代表她是傻瓜,没心计啊! 还有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杨贞的心死了,对丈夫没了幻想,对这个家,自个儿的处境也就能看清楚了,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了两个孩子想! 再有一句话:为母则强! 是的,她的战斗开始了! 她不但要和离,还要带走两个孩子,从此与这个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翁老太张了张嘴,最终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老夫人,杨家的车马快到府前了……” 翁老太看了看杨贞,又看了看齐媛儿,最后道:“大儿媳妇你去迎一迎吧,既是自家亲戚,也不必开中门了……” “此言不妥……” 杨贞道:“十一娘乃是未来靖海侯夫人,母亲,你应知枭王爷是什么人……”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翁老太的面皮一下就僵了。 “母亲,此人我们得罪不起,他为了十一娘,可是血溅太监府,冷云此人最是护短,今个儿来的不是我十一妹,而是未来的靖海侯夫人!” 杨贞心里冷笑,就算我的妹妹是一个普通人也容不得你们来践踏! 翁老太嘴唇哆嗦了下,指着杨贞道:“贱,践人,你,你威胁我?” “儿媳不敢!” “姐姐,你这话就诛心了……” 未等杨贞开口,便听齐媛儿道:“那十一娘可还嫁过去呢,哪里能代表侯爷呢?再说,她来这儿,那就是小辈,没道理,我翁家要大开中门迎接一个小辈吧?” “可不是!” 翁老太冷哼着,“你愿意去迎就迎,不愿去就拉倒,把人打发了就是,我们翁家才不缺你们杨家那点年货!” 奴婢被打发下去了,杨贞的脸色铁青。 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还是不行么?自己还是太弱了啊…… 再说杨满月与九娘到了翁府外,下得车来的杨满月一看,不由道:“听说翁家最风光的那位是科道官,不是最清贫么?怎这宅子这般气派?” “人家祖上就有钱呗……” 杨九妹冷哼了一声,语气极尽刻薄,“科道官清贫不假,还不许人祖上有钱?” 满月想了想不由笑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能得祖上庇荫,想来是良善之家。”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纷纷道:“缺德冒烟的东西才能养出那样残暴的人来呢!不收受贿络能建这样豪华的宅子?骗鬼呢!” 打发家丁上前叩门,他们派人打了头阵,可这会儿却是大门紧闭,未派人迎一迎,可见大姐处境艰难,是完全的轻视了。 满月倒没什么,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中,可杨九妹却是有些气愤,“呸,端得是势利!” “你何必动怒!” 满月摇头,“那狐狸精昨个儿吃了气还不知如何上眼药,今日让我们吃个闭门羹也不足为奇。消消气吧,我们先把礼节做足,若他们不识趣,我有法子。” 杨九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十一娘,你有什么好法子?” 满月嘿嘿一笑,冲着车上努嘴,道:“我来时让人给收拾了一些唢呐乐器,你以为干嘛用的?还请了族内善吹奏打鼓的子弟来。” “你……” 杨九妹两眼陷入了呆滞,“你不是说要敲锣打鼓地给大姐送首饰么?” “是啊。”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 “就是敲锣打鼓啊……” 满月耸耸肩,压低声音道:“他们识趣就不敲了,低调点;他们不识趣……” 满月给了九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嘿嘿道:“看来我这次又要应了那句成语了……” “什么成语?” 杨九妹已彻底呆滞了,她现在才发觉人们嘴里崇拜的杨任尔是何等本事了。这等心智,就是100个自己加起来都不如啊! “未雨绸缪啊!” 杨满月一脸高深莫测,装逼到了极点。 杨九妹的眼睛又是涣散开来,过了好一会儿,一下聚焦了,拉过满月的耳朵,道:“你这小妮子,不知什么是谦虚?” “哎哟哟,九姐,你拧我耳朵做什么?” “哼!” 杨九妹嘟嘴,“明明比我小,却弄得跟大人似的,找打!” “九姐,你这是嫉妒吧……” “呸!” 她作势又打了满月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一脸兴奋地道:“那我希望他们别识趣了,哈哈,早就想给大姐出口恶气了……” 二人说这话,那边门开了,不过不是中门,而是侧门,一个婢女出来道:“我家老夫人请你们进去。” 杨九妹一看就不乐意了,不过她记住了满月的话,要先把礼节做足,便耐着性子道:“我大姐呢?” 那婢女横了杨九妹一眼,冷笑道:“大夫人触怒了老夫人,这会儿正在受训,二位还是快随我进来吧,免得更让老夫人生气。” “好个无礼的丫头。” 满月又拿出檀香折扇来,心里暗道:此真装逼神器啊! 慢慢踱步上前,在那婢女脑门上轻敲了下,笑着道:“既老夫人不开心,我们便不打扰了。” 那婢女呆愣在那儿,若不是对方穿着袄裙还以为自己被那个轻浮公子调|戏了呢。只是这杨家十一姑娘的确是不同,气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 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大夫人不受宠的事实,自己可是齐姨娘的人,总得给些颜色他们看。 想到这里便道:“你们不是来送年货的么?怎么这就走了?难道是怕老夫人连你们一起责备?” “怕是不怕的……” 杨满月又转身,脸上依然温和,“老夫人管得到我大姐却是管不得我们,你说是不是?丫头?” 顿了下又道:“年货也不过是些土味,其实我们是给大姐送些东西来的……” 第274章 回你一个下马威 她说着便是冲族人道:“诸位族亲,还愣着做什么?老太君又给大娘(杨贞是老大,明代就这么称呼的,很坑)添妆咯喂!” 她的声音又大又响亮,还直拍手乐呵着,一群族人上车马将乐器拿了下来,一群婢女也上车将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将一个个盒子打开,霎那间,珠宝的光华弥漫,敲锣打鼓声起,安静的翁家门前一下就热闹无比,锣鼓喧天。 杨满月好似一下化身媒婆了,手里拿着折扇直晃荡,“响亮些,响亮些,今个儿大姐嫁给姐夫十年了,十年咧,这可是银婚呐,好日子,好兆头啊!哎哟,诸位乡亲都来沾沾喜气,红柚,绿竹,快发糖啊!” 那婢女目瞪口呆地望着,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直接傻了。 莫说是她了,就是杨九妹都傻了。 她还带了糖和糕点? 等等,那不是她带回家来的年货么?早上添进给翁家送的年货里的,怎么一下又成喜糖了? 年下,光给杨贞送首饰也有点失礼,对方虽不好,可这是讲究一个礼节的年头,于是老太太又准备了一些年货,都是些腊肉什么的土特产。 毕竟,总不能给人寻到错处吧? 于是满月把带家来的特产也加了一些进去,一些自己做的糕点与水果糖,这在归林居都是卖得很好的东西,送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 不过看到翁家居然连门都不给开,他们堂堂杨家主家的嫡女让他们走偏门?! 好一个下马威,这是羞辱人了! 既然你们不客气,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糕点啥的立刻拿来用,索性满月之前也预计到这场面,有那狐狸精在,什么都有可能,还好是做了些准备,带了些乐器来,这下齐全了,看哪个下不来台! 她跳上马车,好似跳大神一般,嘴里唱道:“初结亲,薄如纸,成亲一年是纸婚;来年开春把娃生,情如杨叶飘飘飞,杨婚过了到皮婚,情如皮革,小吵小脑不分离有韧性哟……” 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再一琢磨,觉得有点味道呢,这词唱的。 越是在一起久了,就越离不开对方,这年头离婚的虽少,可对于爱情婚姻生活的感受却是差不多的。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叫好,那站在门口的翁家婢女都快哭了。 杨家这借口也不知怎么想出来的,更气人的是他们还带了许多珠宝首饰来,还打开显著于世,若是他们不开中门,恐怕明天翁家就臭大街了! 跺跺脚,立刻跑回内院,三言两语把事情给说了个清楚,随即颇为委屈地道:“老夫人,外面现在聚了好多人,若不不开中门……” “杨氏!” 翁老太被杨满月这一招将军将得血直往脑门子里冒,指着杨贞道:“你们杨家养得好女儿!” “婆婆息怒,儿媳并不知家里这回过来是为了儿媳……” 说着她便是看向窗外。似感叹般道:“不知不觉都十年了啊?” 说着便是苦笑了一声,道:“也是,二娘都七岁了……” 翁老太太却好似没听见这些话般,她的脸阴沉得可怕。 她的丈夫也就是翁溥的父亲在户部官,那是掌管天下米粮的肥缺,虽只是个侍郎,可却也不得小觑;而丈夫的大兄弟又是科道官,掌握天下舆论,在她看来,他们家就是一等一的官宦之家,撇去这两个不说,家里还有一个小叔子,虽是外放的四品官,可却也算得上封疆大吏了。 如今这杨家十一娘如此羞辱他们,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砰”的一下,把茶盏砸地上,冷笑着道:“好好好,好一个未来靖海侯夫人,这架子端得是大,老身就亲自去迎一迎,我倒要看看这杨家的女儿是不是张了三头六臂,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她瞪了杨贞一眼,道:“你莫得意,等溥儿回来,我倒要问问,这家里是他媳妇大呀还是我这个当娘的大?” 言语阴森,威胁之意十足,让杨贞白了脸。 多年的欺辱让杨贞已失去了太多勇气,刚刚一番缠斗,到底又是落了下风,心里聚起的勇气又慢慢消散。 可她想到在外面的两个妹妹都在为她争取着脸面,便又狠下心来,心里又想起了两个女儿,很快脸色又恢复如常。 翁溥这样虐待她,她凄厉嘶吼却无人问津,这婆子若说不知情,鬼才信。 她都不把当她人看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娘,妹妹是奉祖母命过来庆贺的,儿媳不知他们哪里做得不对?” “哼!” 翁老太自知理亏,可她就是看不得杨贞自诩名门世家的派头,杨贞的刻板在她看来不仅仅是刻板,还是清高,这让小门小户出生的翁老太很看不过眼,时常都觉杨贞扎眼。 反是青|楼出生的齐媛儿,虽出生低贱,可颇为做人,而且能在她身上找到成就感,所以没几下,翁老太就被攻下堡垒了。 人的心理很是奇妙,翁老太就是自卑的典型。 哼唧了一声,也不再搭理杨贞,起身斜着眼道:“还作死地愣着做什么?去迎一迎你的好族妹啊!哟,这可是给你送大礼来了呢!” 杨贞也不理会,只当听不出翁老太言语里的讽刺,默默跟在身后,她身后的奶妈已是红了眼,心里暗暗着急,对杨满月与九娘有点怨怼。 这样搞,晚点大姐儿岂不是又要挨打? 最后受苦的还是大姑娘啊! 一行人到了大门口,中门大开,翁老太一看外面的景象,差点气得吐血。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很是高调地炫耀着她带来的珠宝首饰,那些邻居路人纷纷观看,都赞翁家大夫人好福气。 嫁出去十年了,娘家人还这么惦记。 这什么意思? 把带来的礼物展示世人,难不成还怕他们翁家吞没儿媳的东西么? 你还别说,翁老太这回真没想多,因为满月就是怕他们吞了大姐的东西。听九娘说,大姐陪嫁的庄子现在可不是大姐在管,而是交给翁老太了。 连儿媳的陪嫁都要过问,这不就在贪墨儿媳的陪嫁么? 杨满月可不傻,要是大姐肯和离,这些都是他们杨家的东西,那可都是要带走的。这些都不在陪嫁的单子上,当然要招揽四方客前来看一看,顺便把礼单也给人看一看,到时打起官司来也好有个证人。 其实几百两的东西现在对满月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而且还不是她出的钱,但她这人就是这样,大方时大方,小人起来比谁都小人,只要惹到她了,你让我不好过,我就得跟你算清楚,一分都不能少! 杨满月如此行事,聪明都知此事恐怕不简单了,想起传扬已久的谣言,一些邻居不由存了看好戏的念头。 杨家来人了,还是把最近风头最盛的杨十一娘给派来了,这下翁家要如何下场呢? 翁老太肺都气炸了,可这里这多人看着她又不能发作,不然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只得上前,勉强笑着道:“两位姑娘辛苦了,亲家母也有心了,九娘,这位就是十一娘吧?” 她自说自话道:“早就得闻大名,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杨家十一娘果是有名士风范……” “百闻不如一见”几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而杨满月好似没听到一般,笑着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客气,客气……” 杨九妹不愿说话,行了一礼后便跑到杨贞身边,“大姐,我们来看你了!” 杨贞见了这场景,心里觉得解气极了,这会儿见着了妹妹,心情不似刚刚那么沉重,点了点杨九妹的脑门,道:“你呀,慢些,都大姑娘了,还这么急躁。” “大姐……” 杨九妹撒着娇,很是亲昵。 杨满月上前两步,行了一礼,喊道:“大姐,我们来看你了。” “嗳,嗳,好……” 杨贞百感交集,比起自己的堂妹,自己简直是弱成渣渣了。 她连王妃太监都敢斗,而自己却连翁溥都不敢反抗,看着眼前气度优雅的堂妹,不由暗暗点头,就这气度胜过许多女子了,难怪会被人冠以名士之名,的确气度远超一般女儿家,甚至是大部分的男儿家。 “几月不见,妹妹清瘦了不少。” 她慢慢道:“不过看着倒似长高了些。” “有什么话屋里说好了,姐姐……” 齐媛儿忽然插话,“免得在这儿让人笑话。” 杨贞脸色一变,道:“我与妹妹相聚有何……” “大胆!” 她话还未说完,却见杨满月一指齐媛儿,呵斥道:“哪里来的贱婢!主子说话也敢随意插嘴?姐姐,我来时听说姐夫*妾灭妻,我还不信,如今看来……” 她看向翁老太,一字一句地道:“老夫人,一个出生勾栏烟花之地的小妾现在是越了我大姐,代表翁家了吗?” 翁老太的脸一下子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邻居的议论声也传来,好似一步步利刃直插过来。 “哎呀,我算看明白了,听说杨任尔此人极为护短,恐怕此来不善啊!” “莫不是要替她大姐出头?这可就糊涂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杨任尔这管得多了吧?” “*一个*,让大妇受辱,我是娘家人也得发怒,藐视礼法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75章 唱双簧 “堂堂簪缨之家做出这等事来也着实令人愤慨。若是良家女子倒也气得过些,可偏偏*幸一个青|楼出生的婊|子,啧啧,花魁又怎么了?花魁就不是婊|子了? “那回惠熙县君的随从就是踩了杨满月弟弟的手一下就被她打断了手,更是连惠熙县君都折了,现在连吴王妃都要不保,杨任尔铁骨不输男儿不假,可脾气之暴戾与枭王爷不相上下。” “是啊,要不怎么得枭王爷喜欢?听说冷云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可遇见杨任尔后,听说连他都怕杨任尔呢……” “你鬼扯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怎么?你不信?我有个亲戚在归林居干活,亲眼看见杨任尔发火,冷王爷就不敢吱声了……” “噗!你上回还说自己有个亲戚在京城里做事,你的亲戚可真多……” “你们别乱扯,快看好戏吧!我看杨任尔来者不善,这是要替杨家大姐出头了!” “惹上杨任尔,呵呵,翁家也受不住啊……” 说这话的人忽然挤眉弄眼的,指了指天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杨任尔死而复生,那是得了神仙眷顾的人,谁惹她谁倒霉!” 各种各样的议论传入翁老太的耳里,其实她也听不大清楚人们在说什么,只就觉得大家在窃窃私语,这个点除了议论他们,还能议论谁? 齐媛儿的脸也一下白了。 她没想到杨满月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来质问,再仔细一想,忽然感到一阵心寒。 她是故意的,每一步都是算好的! 杨贞也是诧异,她看向满月,满月却把手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十一娘不过是比自己最大的女儿大2岁,又因日子艰苦,张身子时正是她父亲去世时,明明都十二岁了,可却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看着还跟孩子似的,杨贞的心一下就坚|硬起来了。 她反手握住满月的手,自己若是不争取,女儿会比十一娘小时候更悲惨! 翁老太的身子不断颤着,自打婆婆去世,当家做主后,她已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尴尬与愤怒了! 杨满月的话字字如刀,一刀刀地戳在她脸上,让她面上无光,里子面子都给丢了个干净。 可她并不能发作,因为*妾灭妻是尊卑礼法的问题,若是她不采取措施,那么他们家的名声就完了,甚至会连累自己夫君的官位。 治家不严,何以治国? 德位不配,何以为官? “杨家姑娘,你,你这话……” 齐媛儿当然不愿堕了下风,做出一副扶风弱柳的姿态道:“我,我知我出生低贱,可,可所谓出手……” “大姐!” 杨满月面露不悦,“我知姐姐心善,可这样纵容小小媵妾,姐姐就不怕外人非议,笑您治家不严么?” 杨满月一脸嫌恶,“我清白人家的姑娘如何能与这等妓子说话?翁老夫人,你带这么一个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我八叔被罢官了,你们就嫌贫爱富,虐待我姐姐?!” 一听“虐待”二字,翁婆子立刻变了脸色,哪里还敢再思索应对之策,伸起手就是给了齐媛儿一个大耳瓜子,骂道:“贱婢!让你好好伺候夫人,给几分好脸色就蹬鼻子上眼了?!” 说着便又冲杨贞道:“大儿媳妇,你妹妹说得一点都不错,你平日太惯着她们了,得拿出大家正牌娘子的威严来,这家才能治好。” 满月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无若有的笑意看向了齐媛儿。齐媛儿被这笑容深深地刺痛了,可她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慢慢退到最后面去。 而眼里恶毒的光芒却没敛去,看着杨贞的目光就像淬了毒的利刃,满月不用侧头,都能感受到那股目光的恶意,心里冷笑了下,又看向了翁老太。 这个老婆子看来是知情的啊! 她的心里很冷。 大姐能活到现在,那是祖宗保佑! 婆婆纵容儿子虐待媳妇,还处处打压她,能活着可不是祖宗保佑么? 翁老太只觉自己的心肝都在流血了,被气得都快爆炸了,可她却无法,若是那事被证实,他们翁家就完了! “是啊,大姐,你要多听老夫人的话,也不能太仁慈了。” 杨满月一脸天真地道:“我可听祖母说过,人善被人欺!也不知哪个造谣,说大姐夫听了这个狐媚子的话,殴打你呢!” 翁婆子的脸一下就白了,颤|抖着道:“你,你从哪里听来的?混,混账!是,是哪个在瞎说八道?!” 杨贞也是身子猛地一颤,身后的奶妈却是抬起头来,眼里生出了希翼。 大娘不肯将此事外传,不然传回娘家早就能和离了,哪里要吃这苦头?若是十一娘肯替大娘出头,那么两个孩子有可能被要来的,毕竟只是女孩,而十一娘可是未来的靖海侯夫人,大娘一直隐忍不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么?! “亲家老夫人,可不敢胡说……” 钱妈妈福身道:“刚刚我们来的路上不少乡民在议论此事,说是……” 她一副惊怕的样子,“说是姑爷被一个青|楼小妾迷了眼,私底下经常虐待大娘,有人说经常听见你们宅里有大娘的凄厉叫声传出来呢……” 满月很满意钱妈妈的机灵。 钱妈妈是外祖母给她的人,她见钱妈妈稳重,便连同祖母送的那几个婢女一起过去伺候陈氏与两个弟弟了。毕竟钱妈妈在大宅子里待得时间长,见惯人心险恶,也能帮着陈氏一把。 而她自己则是让陈氏再买的婢女,她身边不需要钱妈妈这样的人,但这一回她却是跟陈氏把人借了出来。这样的场合有些话让下人来说比较好。 来了这么久,她杨某人也懂了时代规则,也是越来越会打太极了。 钱妈妈这话一说完,她便“大怒”呵斥道:“无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钱妈妈一脸委屈加惊恐,“哗啦”一下就跪下了,眼泪巴啦啦地就下来了,看得满月都惊呆了。 我说钱妈妈,您也太入戏了吧?! “十一姑娘恕罪,以,以,以前大大姑娘小,小时候,老奴也带过,说句不敬的话,她在我心里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不信您问大姑娘,我,我,这是听了心疼啊……” “越说越没边了!” 杨满月都快给钱妈妈鼓掌了,这话说得漂亮啊! 她看向杨贞,杨贞也算看明白了,自己这堂妹今天就是来寻晦气的,之所以要把这么丢人的事在大庭广众说出来,恐怕还是怕自己挨打吧。 想到满月处处替自己想得周全,杨贞心里也是一暖。 本来她这样刻板的人是不会撒谎的,可想想自己的女儿,再想想十一娘带着伤来到这里替她周旋,若自己再刻板下去,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再者就连圣人也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们如此待自己早就没了恩情,自己再固执那就是迂腐! 想到这里她便是点点头,“儿时钱妈妈是带过我一阵子。” 顿了顿又道:“不过谣言止于智者,妈妈怎可听市井小民胡说?都是莫须有的事,妹妹还是让她起来吧,这样看着可不好,有损两家清誉。” “哦……” 满月焕然大悟,“那钱妈妈你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敢插嘴了。” “是,是,是。” 看着这对姐妹外带一个仆人唱双簧,翁老太气得脸都扭曲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 杨贞没当众承认的确让她松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这践人怕清白受损才忍气吞声的,心里又气了,这践人心里根本没夫家,眼里就他们老杨家! 面皮直抽抽,可却不得不带出笑容道:“就是,哪个王八羔子这样诬陷我们翁家?我们可是诗书传家的,哪里会做那种下贱事?” “对哈!” 杨满月一拍手,糯糯的嗓音一下变大了,“我听祖母说姐夫的父亲在京城户部为官,大叔是科道官,科道官那可是纠察官员风纪的,这多官员里,可属翰林与科道言官最是清贵,听说个个都是两袖清风,德行高尚公正之人。如此之家,又怎会出现凌虐正妻,*幸媵妾的事来呢?” 满月说着便是福了福身,道:“老夫人,满月不该轻信谗言,老夫人恕罪!” “好……好说,好说……” 翁老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眼前直发黑。 这小娘皮一定是知道了! 杨氏这个践人,是想借靖海侯的势力替自己出头么?! 践人!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不懂么? 杨满月这番话可是恶毒到极点了,把她家里几个当官的点出来,还借着科道官的由头暗暗讽刺,更是把那事说出来了…… “呀,说起来,是听到半夜有人凄厉地喊呢,这翁家还不会真虐待儿媳吧?” “我看难说。杨家一定是掌握到证据了,你们看杨任尔,可是句句带刺啊,一句句都在臊翁家,若不是她大姐受到虐待,她何至于如此?” “我也听说杨任尔此人脾气虽暴虐,可只要不是伤害她的家人,她都很好说话的。嗳,你们家隔壁的那家不是去过归林居?不都说杨任尔此人有君子之风么?我看这翁家多半是*妾灭妻,还凌虐媳妇,不然这杨任尔绝不能这么火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76章 你奈我何 听着那些议论,翁老太都觉自己快晕厥了。 看着杨贞的眼里露出恶毒的光! 杨氏,你个践人! 你怂恿你妹妹,让翁家如此丢人,老娘晚点要你好看! 心里滴着血,可脸上还要露着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估计此刻翁老太心里就体会到了,而这种体会,杨贞已体会甚久,体会的满身伤痕,心力憔悴。若不是为了两个女儿,她早倒下了。 杨满月看着大姐苍白的脸,心里起了怜惜。 本来她并不想这么过分的,直接打得人没地回转。 可她现在改变主意了。 她现在的心理也有些不正常。你说好好一个人来了大明,天天被所谓的阶级打压,还差点丢了小命,苦头吃尽,她还能正常么? 见到翁老太仗势欺人,让她们走偏门,那种被压迫的逆反心理一下就出来了! 这回她不仅要替大姐出气,更是要替自己出气! 谁都别想用势力来压迫她低头,面对这挑衅她会一点不漏地反击回去!因为来大明八|九个月,她就学会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 翁老太面皮抽搐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十一娘说得是。我们翁家最重……家风……那,那种下作的事怎可能做?” “娘……” 齐媛儿哀哀地叫着,“空穴不来风,不会有人贼喊捉贼吧?” 嗯,这女人有点脑子。 满月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起来。 又看向翁老太,哟,脸色好转了,觉得找到机会了? 可惜…… 姑娘不会给敌人任何一次反扑的机会! “大姐!” 满月跺脚,“你怎么回事?怎么管妾侍的?这个人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插话?还有,为什么区区妾侍可以戴牡丹插梳?甚至还有大红色的绢花?!” 她看向翁老太又福身道:“亲家老太太,我算明白谣言是怎么来的了?我大姐仁善,总不忍苛责他人,可我听说如今是您在当家,您可是长辈,你怎么也不管管?难怪会有那样的话传出来,我可从没听说我大明的小妾通房可以戴牡丹插梳,配大红呢!” 杨贞目瞪口呆,只觉自己26年的人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奶妈也是傻眼了! 他们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呢?再一想,又是丧气,就算注意到了也没用,他们没十一娘的勇气与能耐! “难怪王妃,太监,县丞,粮长,县君都死她手里了……” 一句话从杨贞与杨九妹的脑海里飘出来,忽然觉得眼前的翁家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碰上十一娘,不死也得脱层皮。 杨贞到了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怕了,翁老婆子今天要敢收拾她,她就跑,到时闹出动静来,她倒要看翁老太怎么收场! 她也算平白了,对付小人你不能太君子了,为了孩子,她也要做一回泼妇了! “妹妹勿恼。” 杨贞故意装作害怕地样子道:“还是回屋说去……” “姐姐!” 杨九妹机灵,立刻大喊道:“礼法大于名,此事哪里容得姑息?!” 杨九妹立刻摆出一副撒泼打滚的模样,指着齐媛儿道:“对啊,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敢戴牡丹插梳?敢配正红绢花?你是不是想取我大姐而代之?你们都来看啊,这狐狸精珠宝满身,可看看我大姐……” 杨九妹这一喊,人们才注意到杨家大娘的确穿得有些简朴了。 然后这一看,人们看出问题了。 这杨家大娘的脸咋这白啊! 一点血色都没,头发看着也有些发黄,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哪可能会出现这样的脸色与发色了?只有吃不饱的穷人家才可能这样哇! 翁老太的脸一下没血色了,身子摇摇欲坠,杨满月这招太狠了。虽是什么都没说,可就这么一指,齐媛儿的满头珠翠已说明了一切。 齐媛儿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做得这点小小手脚会让满月看出来。也是她傻,若是别人诚心要寻你错误,总是能寻到的。 没有尚且要无中生有,何况这里还有个擦边球? 妾不可配正红,牡丹是常识,一般人家的小妾也不敢这么嚣张,但若是讨得主母欢心,偶尔戴个带点正红的头饰也不会与你计较。 齐媛儿平日也只敢带点正红色的首饰,今个儿是知道杨家那两个小践人要过来,才戴了一个牡丹插梳,哪知就被杨满月逮个正着了。 她身子忍不住颤了起来,她不笨,知道今个儿自己得倒霉了。翁老太最要脸面,为了面子绝壁是要拿她当垫背了! 想到这里她牙一咬,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左右开弓,煽打起自己耳光来,“婆婆恕罪,姐姐恕罪,这是夫君赠送,媛儿失了规矩,万请姐姐……” “怎么?” 杨满月冷笑,打断她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姐夫不懂礼仪尊卑么?” 此言一出,翁老太的眼神顿如刀棱子了,看向齐媛儿,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慈爱?一副要剐了她的模样。 齐媛儿一哆嗦,忽然三步并两步地爬到杨贞跟前,抱住大|腿就大哭,“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妹妹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我去思过,求姐姐不要跟夫君说,夫君……” “死到临头还要咬人,你当真是该死。” 杨满月又是打断了她,冷冷一笑,“听说楼子里的花魁个个都是才貌堪忧,即使是青|楼女子也有可取可怜之处。怎么你就跟下三滥似的?做戏给谁看呢?我姐姐为难过你么?嗯?” “够了!” 翁老太终于忍不住了,“区区一杨氏小辈如何敢到我翁家撒泼?我家里妾如何用不着你管?” “亲家夫人息怒。” 满月行了一礼,“见这女子泼污水侮辱姐姐,一时不忿失了分寸,姐妹情深,舔犊之情,还望老夫人恕罪。” “好一个姐妹情深,舔犊之情!” 翁老太冷笑着,“扬十一娘果是甬上名士,这伶俐劲儿,当得起一声女先生。” “哪里,哪里,不过是父老桑梓抬爱,区区虚名不敢承受。” 和现代人比脸皮厚,翁老太你还不够看呐! 杨满月笑米米的,满是轻松地样子,“老夫人,只是现在不少人都在谣传姐夫*妾灭妻,我看也都是这女子惹的祸,大姐朴素,而她却喜招摇,区区妾侍排场却比正室大,长此以往,我看于亲家老爷官声不利啊……” 威胁,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翁老太觉得胸口一闷,好似被什么东西捶了下,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道:“那你道如何?” “我看必须小小惩罚下,这多邻居看着,若我们回去惩罚也会被人非议,我看不如就在这里跪三个时辰吧。” “杨满月你欺人太甚!!” 齐媛儿尖叫着,哭着道:“大姐,你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可,可我到底是伺候夫君的人,你,你要这样……” “真是践人……” 杨满月的声音忽然小了,用了几个人才听得的声音轻轻道:“你怂恿翁溥凌虐我姐姐时可想到今日?” “十一娘,你……” 杨九妹惊讶地望着满月,而满月却是看向大姐,道:“大姐,你看妹妹这样做可妥帖?” 杨贞的表情意外平静,似早知道满月已知道此事一般,淡淡道:“妹妹,你失礼了。此乃翁家家事,你僭越了。”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给亲家夫人赔不是了……” “你,你,你,们……” 翁老太指着满月,在外人看来,满月,杨贞,抱着大|腿的齐媛儿都在一个方向,所以翁老太这一指,他们也不晓得指的是哪个,都脑补成翁老太被逼上梁山,要教训小妾了。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杨家大娘被夫君冷落的事已传了不是一两天了,想起狐狸精上位,一些妇女同志难免兔死狐悲。看到杨家十一娘三言两语就弄得翁老太要处罚小三,心里那个兴奋! 翁老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竖,竖子,安敢?!” “那亲家夫人是要我们请老父母大人来判一判这个失礼的小妾么?” 满月火力全开,从大姐出来那一刻,她的态度已告诉了满月一切。 她握着她的手时,是那样用力,那是一种保护的力量。满月知道大姐的那种力量来自哪里,那是两个外甥女在给她力量。 同时她也在传达出一个信息:十一娘,帮帮我,帮帮我…… 无声的呐喊让满月彻底硬了心肠,过了今天,翁溥那家伙再混不吝也不会再敢打大姐一下。而其他的事,她则要回去上下疏通下,务必确保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翁老太一下就哑火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此刻,翁老太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杨任尔的诨号果不是大风刮来的! 小小年纪多智近妖,今天她若不按照杨满月的意思处罚齐媛儿,那么她真可能会去请知县来。 知县来了她固然不怕,可若是此事闹大,翁家虐待媳妇,那么他们的声誉就毁了! 如果传到浙江巡抚那,这事很可能被利用起来,以小打大这在官场是最常见的政治手段,翁老太能模糊意识到,却想不到这里面可作的文章有多么大。 总之,能怕就说明她要怂了,而齐媛儿今天注定是要吃苦头了! 满月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可却明明白白地传出几字来:老娘就是在逼你,你奈我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77章 跪着吧你 翁婆子的银牙是咬了又咬,就差没咬碎了,心里那个气啊,若不是围观群众太多,她都想上去撕吧了杨满月! 这辈子让她如此丢人的人就在眼前了!即使是自己那难说法的死鬼婆婆也没让自己这么难堪,杨满月,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笑着道:“十一娘说的是。来啊……” 齐媛儿猛地一抖,她知道翁老太这是妥协了。 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 刚要哭喊,却冷不丁地睥见自己丈夫从人群中走来,煞白的小脸一下又有了气色,大喊道:“姐姐,饶命啊!妹妹再也不敢和你争夫君了!” 满月眯眼,侧头看了一眼,心里冷笑。 这个女人的宅斗技能点也就lv3的级别嘛,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悟不明白,看来姑娘只能用现实让她明白明白,教教她怎么做人了。 翁溥的脸色很不好看,本以为昨天小妾与杨十一娘是一时义气之争,过了也就过了。杨十一娘再厉害不也就是个孩子么? 他哪里想到人家还真来了,不但来了还跑他地盘上耀武扬威来了。 别告诉他,他老娘那铁青的脸色是因为其他原因,除了被杨满月打脸,翁溥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再看自己的爱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杨贞,心里对杨贞的怨怒就更上了一层楼。 这个不守妇道的践人,不但淫|荡还心眼小,就这么容不下媛儿么?竟是寻来自己妹妹撑腰,还要不要脸?! 翁溥走了过来,齐媛儿似看到大救星一般,用膝盖行走,三步并两步爬到翁溥跟前,大哭道:“夫君,妾身有罪,不该戴您送的牡丹插梳,呜呜呜,杨家十一娘要妾身在外跪三个时辰,夫君,妾身不是怕受罚,而是这关系着我翁家脸面,杨十一娘一个外人,如何可替婆婆做主惩罚……” “姐夫有礼了!” 她还没说完,满月便是行了一礼,俏生生地:“暮时送我来时还念叨过,说要找您喝酒咧。” 翁溥脸色一变,大怒道:“杨满月,你什么意思?!这里是磐安,不是宁波,容不得你放肆!” “姐夫是何意?” 满月一脸“懵逼”,“姐夫难道也看不起武人么?” 翁溥哪里还说这话,他动怒是因为杨满月实在嚣张,居然搬出冷云来威胁他,简直放肆到了极点! “十一娘,这牡丹插梳是我送的,你莫要为难媛儿。” “哦!” 杨满月恍然大悟,声音一下高了,“原来是姐夫送的!想来姐夫一定是打理族内事务繁忙,竟是忘了小妾不得配牡丹呢。” 她笑嘻嘻的,可声音却不低,分明是要周围人都听见。 果然议论声又起。 “哟,还真是宠妾灭妻啊!” “所以说空穴不来风啊!” “瞧那狐媚子的样子,刚刚还想给大妇上眼药呢。” “婊|子就是婊|子,内里外里都脏得很,就那些臭男人才被迷得团团转呢……” 翁老太只觉血液不断当脑门冲着,猛然喊道:“够了!杨家十一娘,你到底待如何?!” “我不想怎么,或许你们该问问我姐姐。” 她说着便冲杨贞道:“姐姐,你说该如何处罚这个不懂事的小妾?” “就按妹妹说,让她跪着吧。” 杨贞脸上没什么表情,寡淡地让人心惊,“规矩就是规矩,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尊卑上下,乾坤定矣。” 她淡淡扫向翁溥,没说一句话,就这么扫了一眼却是让翁溥心里心惊。 这践人好像有些不对了。 那种一下被疏离的感觉是这样的明显,让他忍不住开口道:“贞儿……” 杨贞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轻颤着,一丝自嘲苦笑如烟飘过唇角。 贞儿? 他有多久没这样喊过自己了? 自己的代名词不是践人,荡|妇么? 心里的痛处被一点点勾起,往日被羞辱凌虐的画面在脑海不断盘桓,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滴落,流淌过唇角,杨贞尝到了苦涩。 既认定自己与他人有染,给予自己那样的羞辱,现在又何必来惺惺作态? 所有情爱都在这一刻消散,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杨贞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想起他无情地用尖针沾了墨水一个点一个点在自己身上刻上践人,荡|妇等字眼,那一刻,自己在他眼里不是人,只是畜生。 那一刻他从未念过夫妻之情,嫉妒可以懵逼一个人的眼睛,但绝不会让一个人变得那样残忍。他如此待自己,只能说他对自己无情,或者说,清很浅,他更在意自己的面子。 心肠变得坚|硬而生冷,只淡淡道:“这多人看着,为了夫君的名声还望夫君尊重,宠妾灭妻一旦传扬开去,会累及公公的官位。” 翁溥心里一惊,再看看四周路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一下就怂了。 不由点头,“娘子说得是。” 说着便是冷哼,“你这践人,这牡丹插梳我让你给夫人送去的?!你怎么自己贪墨了?!好一个不知好歹不懂规矩的东西!你就在这儿跪着,到天黑在许起来!” 齐媛儿一听这话,眼泪就下来了,“夫君,妾身知错了……” 脸上楚楚可怜,心里却是恨。 好你个翁溥,简直不是男人! 杨贞冷眼瞧着,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有眼无珠,当初怎能同意嫁给这样的人?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杨家并不以理学治家,家庭氛围还是相对民主的。再说杨贞是这一辈当中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孩却是受宠。 当初那多人提亲,可自己却被翁溥的表面迷惑…… 想起自己这些年受得苦,她忽然觉得自己活该。 满月也是冷笑,好一个渣男! 这个渣男从面上看很讨喜。 风度翩翩,儒雅得很,有一副好皮相。 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眼睑下有淡淡的乌青,那是长期酒色生活的最好证据,说明此人只是个徒有外表的浮荡浪子。 如今为了自己的名声,果断将自己喜爱的小妾抛弃,甚至还要加大处罚来显示自己的公正与无辜,如此为男人,当真是男人的可悲啊…… “跪一天腿也得跪坏了。罢了,就跪三个时辰吧……” 翁老太发话了,满月有些意外。 倒是看不出这婆子对齐媛儿有些真心喜欢。只是齐媛儿能领悟苦心么? 一丝笑从满月嘴角滑过,带起淡淡的嘲讽,齐媛儿这等人若是有感激之心便也不会挑唆翁溥做出那样的事来。 标准的记打不记吃,翁老太这回是枉做好人了。 果然,齐媛儿听了这话一面磕头谢恩,一面却是在心里咒骂。 翁老婆子牺牲了她保全家里的名声,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卑贱,所以才可以这般随意折辱。 带着一股怨毒,齐媛儿跪了下来。 小冰河时期的江南也是寒冷异常,莫说是江南,就是广州等地也是频繁遭遇大雪,在公元1640-1700年间正是最寒冷的一段时期,在这样的天气里跪着,滋味可想而知。 见齐媛儿跪下了,围观群众竟是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其中有的是因为觉得解气,有的则是见平日高傲的花魁就在众目睽睽下跪着心而感到心里舒坦…… 总之什么原因都有,国人总能通过别人的不幸让自己感觉舒服,看到他人倒霉,自己的倒霉就不那么倒霉了。 翁老太臊红了脸,不愿多待,道:“天寒地冻,还是进屋说话吧。” 满月等人自是没意见,齐媛儿跪下了,他们的初步目的也达到了,可以暂时收兵了。 一群人进了门,齐媛儿一脸怨毒地望着,等翁溥路过她身边时便连连哀叫,“夫,夫君……” 可惜的是翁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虽是个纨绔子可不代表他没脑子,这样的场合下但凡他敢做出一点点维护之举,那他宠妾灭妻的名头就坐实了。 而且他现在心里很害怕,杨十一娘应是知道自己对她大姐做的事了,若是无确凿证据,只是自己臆测就对发妻做出这等事的话,一旦传扬开去,他的名声就完了,而且会受到大明律法的追问。 如果杨满月要在其上下手,再在报纸上大肆报道的话,那么搞不好连他父亲都会受牵连。 所以翁溥现在心里很忐忑,从杨满月强硬的态度里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妙,而且杨贞也一反常态,他很怕杨贞的事已被杨家人知道了,这去先派个小辈过来下战书的…… 他打了个哆嗦,他不似他老娘那般无知,这样一想竟是无比恐惧,杨满月此人的手段有多狠,只要看看她的战绩就够了。 而她至今只是一个平民!!! 两方人马各怀心思,一群小厮把车马上的年货都搬了进来,满月笑着道:“大姐,这些都是祖母让我带来的特产,哦,有些是我从宁波带来的,你看这香肠什么的,都我自己做的,还有这糖果,给两个外甥女带的。都了,大姐,怎么不见两个外甥女?” “哦,小孩子贪睡,怕是还没起。” 翁溥忽然接话道:“我让人去看看。” 说着便冲几个婢女道:“你们快去看看大姑娘,二姑娘起来没,起来就带他们过来。” “是,少爷……” 第278章 我有病,表惹我 须臾功夫,两个小女孩被领了过来,神情很是畏缩,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翁老太行了礼,再给翁溥问安,然后才敢上前喊九妹。 满月看着两个孩子,不由有些气恼。 两个外甥女一个今年十岁,一个七岁,可看着却是一点都不水润,不似一般孩子那样活泼也就罢了,居然明显呈现出营养不|良状态来,再看看大姐身上头上首饰也没,想了想九妹的话,大抵已猜到怎么回事了。 “敏儿,姝儿,来,见过你们十一表姑。” 两个孩子很乖,虽是没见过满月,可却是乖巧上前,眼里带着点好奇,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道:“见过十一表姑。” “就叫姑姑吧。” 满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露出怜爱,“这样亲切些。” 说着便是从挎包里摸出两个盒子,笑着道:“早就想给姐姐送来了,只是一直也没机会。今天正好亲手给两个小家伙戴上。” 她把长命锁拿了出来,不同于一般的长命锁,这个长命锁都是用金子打造的,一个金项圈上垂挂着一个个小小的花生,她笑着道:“听说在大海那边有个加亚美利加的地方,生产这种叫作花生的东西,传来我大明后,我们又叫它长生果,只是农人少种植,许多人不识,我从一个传教士那儿听说了这事,觉这寓意好啊,就让人打了这对长命锁。” 两个小家伙眼睛有些亮晶晶的,女孩儿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见十一姑姑手里的东西好看,还说要送她们,便是忍不住的欢喜。 可饶是如此却也不怎么敢动,下意识地去看她们奶奶。 满月眸色又沉了沉,这老妖婆在家作威作福的,不但苛待自己大姐,连两个孩子也苛待么? 杨贞看得心痛,在这大宅子里最不缺势力眼,踩低捧高那是常态。自打连丈夫都不待见自己后,宅子里的这些下人也不把她当回事了,甚至经常克扣她的伙食费,让人办事也得花银子。 自己的嫁妆都被翁老太掌管着,当初自己误信她会替自己主持公道,哪里晓得她只是贪图她的嫁妆,不但没给她主持公道,反是更加恶言相向,对待两个孩子也不客气,甚至还骂她们是野种。 更可恨的是,若是家族聚会,孩子难得可以吃点好吃的,多吃一块肉就要被骂赔钱贱|货,饿死鬼投胎。自己忍让再三也没换来这家人的谅解,反而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内心有愧…… 想起这些,一股极大的怒气便是在心尖升起,她恨这家人的无情,可是更恨自己的愚蠢与懦弱。 自己若是早些看透,不抱希望,早点跟娘家说,两个孩子何至于跟她受苦?明明是翁家的大千金过得却是连一等婢女都不如。 满月拉过两个孩子,直接把长命锁戴上,笑米米地道:“敏儿,姝儿,我是你们十一姑姑,姑姑平常在宁波开饭馆,空了就让你们娘带你们来玩好么?” 翁思敏有些怯怯地道:“十一姑姑,你开饭馆?那,那是不是有,有许多好吃的……” 她说着便是羞愧地低下头,偷偷瞄了翁老婆子一眼。 翁思姝比翁思敏大,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那绝对要比一般孩子早熟,见奶奶投来的不善目光,忙拉过妹妹,呵斥道:“妹妹,你太无礼了,淑女怎么只能想着吃……” “可,可是……” 翁思敏扑闪着大大的眼睛,一层雾气蒙了上去,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道:“我,我想吃肉……” “混账东西!” 翁婆子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家里是不给你吃还是什么?!要问外人要着吃?!” “亲家母这话有趣了,这里哪个是外人?” 满月大为恼火,看着翁溥的眼神已是很不善了。 这个该死的畜生! 虎毒不食子啊! 翁思敏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下意识地往满月怀里躲,大概满月的气场比较强,她感觉比较安全,一双小手竟是紧紧地攀着满月的衣服,吓得瑟瑟发抖。 “孩子小,贪吃是正常的,她这么爱吃,只能说明她平常吃得太少了!” 满月一点都不客气了,“我说亲家夫人,科道官是清贫,可户部侍郎那可是肥缺,家里缺孩子这几口吃的么?你们若是觉得养个姑娘困难,那送还给我们杨家好了!” “放肆!” 翁老太这下没顾忌了,指着杨满月的鼻子大骂道:“杨满月,老身敬你是因你大儿媳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对我翁家的事指手划脚,冷嘲热讽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呸!” 她狠狠地啐了口,“不过是个私奔践人生下的小杂种!” “母亲!” 杨贞大怒,“祸不及父母,母亲慎言!” “我慎你个屁!” 出生小家庭的翁老婆子火力全开,当家主母的人设瞬间崩塌,起身跺脚骂道:“奔为妾这个道理谁不知道?你在老娘跟前横什么?以为你老子娘那点丑事老婆子不知道么?杂种!!!” “你这老妪婆!” 杨九妹大怒,“为老不尊,开口辱人父母,还有长者的样子吗?!” “你们有小辈的样子吗?啊?!” 翁老太委屈极了,“如此打我翁家脸面,还不许我等发火?!” 她又冲着满月啐了一口,“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说得好!” 满月拍手,眼里已是阴冷到了极点,一把拉过杨贞的手,拉开衣袖道:“你问我今日为何不尊长者?为何不顾及亲家脸面?来,你道是说说,你要我如何尊你,敬你?!” 大骂着的翁婆子一下子就哑火了,吃惊地道:“你,你,你怎,么……” 猛地看向杨贞怒吼道:“好你个践人!竟然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杨满月的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翁婆子,一字一顿地道:“看亲家夫人的样子,是知道姐姐的伤从何而来了?嗯?” 无形的手一下子掐住了咒骂人的脖子,让她一下哑火了,不自觉地摇头后退了一步。 翁思敏与翁思姝吓得大哭了起来,满月搂住翁思敏道:“敏儿不怕,有姑姑在,谁都不能再欺负你们。” 满月昂着头,嘴角满是挑衅,对于翁婆子说得那些话好似浑然不在意,只看向翁溥道:“姐夫,祖母对大姐与两个外孙女甚是想念,让我接回去过年,姐夫,你看如何呢?” “杨满月!” 翁溥咬牙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杨贞,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贞看了翁溥一眼,这一眼让翁溥心里发凉。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淡淡的,淡得毫无人气,传出阴冷刻骨的感觉。 就被她这么看一眼,只觉心脏好似被什么抓了,一下就缩紧了,有股爆裂般的难受。 “夫君,祖母想念我与曾外孙女了,夫君若同意,妾身想回去看看。” 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好似没了人气,听在人耳里有些毛骨悚然。 “大姐夫!” 杨九妹冷笑着道:“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此事一旦传扬开去谁都不好看,我们杨家现在是无所谓了,可你们翁家,呵呵……” 杨九妹也不笨,已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时机了! 趁你病,要你命! “老身若不答应呢?” 翁婆子冷笑,猛地一拍桌道:“是欺我翁家没人么?!来啊,把这贱蹄子给我按下,我要替亲家老夫人行一行家规!” “呵!” 满月轻笑了一声,“先祖杨震乃东汉名相,我杨家历来出忠臣,你翁家算个什么东西?我家的家规你拿得起么?!” “你!” 刚翁老婆子骂满月父母,这下可好,对方比她更狠,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而起一个脏字都不带的,可把翁老太气死了! 翁家发达也就这一百年的事,也就是三,四代人的事,比起弘农杨氏那简直就是个弱渣,毕竟人家有记载的先祖可是和项羽都交过手的猛人,更别提满月这一脉还出了杨震这样的千古名臣,身为杨家子孙后代自有傲气的资本。 轻飘飘一句,却如无形的巴掌狠狠落在了翁家人的脸上,翁溥已是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今天这事若不好好解决,那他就完了,他会成为被世人唾弃的人渣的! 想到这里便是恨,该死的齐媛儿好好地怎么去招惹杨十一娘?那是她能招惹的人么?王妃都被她干掉了,对付一个小妾就是手指头一戳的事,该死的蠢货! “哦,亲家夫人,你也别喊人了。” 满月大大咧咧地坐着,拿着绣帕给敏儿擦着眼泪,看着漫不经心地道:“我这个人呢,的确命贱,都说我生来克母,长大克父,是个扫把星来着。哎呀,我这被人骂多了吧,我这脑子就有点不大正常了。你说我们村里那粮长好好的招惹我做什么?我可是晦气人啊,谁惹我谁倒霉,万贯家财没了,现在在当库子,听说那叫一个惨……” 她慢慢收回手帕,捏了捏敏儿的脸,露出一个笑容道:“姑姑被人欺负多,脑子越来越不好了,总觉得有人要害我,特别是莫名其妙进了一次太监府后……” 她抬头一咧嘴,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所以我现在总要带许多会拳脚的人在身边,然后让他们带上棍子,杨家子弟!” “有!” “亮一套给亲家夫人瞧瞧咧!” 第279章 威胁的话少说 “有!” 齐齐一声喊,人虽十几个,可齐声呐喊之势却是骇人。 只见刚刚还是搬卸物资的杨家子弟身是奇妙地从身后抽出一根棍子了,这棍子不再是棒球棒的样子了,满月觉棒球棒威力虽大,可携带不便,而且威力大了些,她可是好人,不想伤人的,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人。 所以这左右一想,得,改成警棍模样吧。 不过也不完全是后世警棍的模样,要稍微长点,一头也稍微要粗大点,令人感到发指的是这些警棍却是硬木做的,就是刀剑砍上去也未必能一下砍断,更别提杨满月还丧心病狂的在一头裹上了一层铜皮,既避开了大明律法的规定,又能保护自己。 这玩意只要再弄上点,一头做成尖的,裹上铁皮那可就能当枪矛使了,现在用来对付一些家丁根本不在话下。 “刺!” 杨满月气沉丹田,猛地一声喊把翁婆子吓得差点摔地上。 只见那十几个子弟排成两排,声音落,一脚上前,身子前倾,举手抬棍一下就刺了出去,动作整齐划一,竟是丝毫不乱,令人胆惧。 “再刺!” 又是一步上前,抬手突刺,同样干脆利落! “再刺!” “再刺!” 连着几声令下,翁溥忽然软了身子,这哪里还是家丁?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兵丁。 不,就是正规军也没这样的精气神,谁都晓得,大明的兵丁那就是一群丘八,这些年稍有些好转,而真正能战斗的军队却只有冷家军一支。 所以冷云哪怕不在京城他也是无所顾忌,北鞑一日不灭,天子就不会冒大不韪杀他,那群臣子也不敢真把他如何。 杨家的这些子弟一看就是受过高人指点了,翁溥以为是冷云,可他绝想不到这是满月训练的。 家大业大,咱的护卫队怎能没本事?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么? 她上辈子参加大学军训时,想看功夫表演却被教官一阵吐槽,于是她深深地记住了那句话:战场杀敌,一招致胜,招式越简单越好! 于是乎某姑娘问那么什么是最简单的?除了开枪啥的? 教官呵呵一笑,教了她一手:突刺! 其实就是拼刺刀。 什么花式招式都不用,在短时间内就能让一群普通人形成战斗力。当然后世打得是信息科技战,需要肉搏的机会可能不多了,但学总要学的,除了格斗术外,这种协同突刺战术也不能不学,技多不压身嘛!国人素来信这个。 而这大明,火器虽有可当今天下还不是热武器盛行的时代,西方列国也在玩排队枪毙党的游戏,冷兵器时代,突刺的威力一下就显现出来了。 当时冷云看见了内心极为震荡,行家看门道啊,一看就发现了其可怕之处。士兵只要训练这一招,以阵型前进,哪怕是对上骑兵都有一定优势,刺人刺马其实相差不大,步兵还是要讲阵型的,以往的招式都太花俏了。 连天下第一的战神都被吓到了,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虽然他们看不出什么门道,可这整齐划一的阵势着实令人害怕,翁婆子与翁溥不由就软了腿。 满月嘴角噙着笑,“亲家夫人,还要留满月吃饭嘛?” 她摸了摸两个外甥女的小脑袋,“我这两个外甥女和我大姐可回家过年否?” 一滴冷汗从翁溥的头上冒了出来,他忽然猛地给了自己两耳光,道:“十一娘,是我糊涂,我不该听信谗言,我,我只是妒火烧心,你,你千万不要……” 这是要摊派了? “溥儿?!” 翁老太气得直跺脚,“你怎可向这践人低头?!” “母亲!” 翁溥大喊了一声,“您是要毁了翁家么?!” 翁老太呆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了。 “姐夫真是聪明人。姐姐,你看呢?” “当年我嫁来时,家里给了100亩的陪嫁庄子,一间卖水粉的店铺以及绸缎珠宝若干。” 杨贞面无表情地道:“我别无所求,两个姑娘都是闺女,你们也不喜欢,除去田,其他都可给你们,但孩子我要带走。” “什么?!” 翁老太又大喊了起来,“不可能!好你个杨氏,打得好算盘,那多东西里最值钱的是田……” “我去你个老虞婆!” 杨九妹狠狠啐了一口,道:“这些年你们把持我姐姐的嫁妆,啧啧,十一娘,都记下,到时在你的小报上好好让人评评理,见过这么无耻的夫家么?听一个青|楼婊|子的胡言乱语,诬陷正妻,虐待亲生女儿,凌|辱殴打正妻,还想贪墨人嫁妆,我呸!你个老虞婆不要脸,难怪能生出这样不要脸的儿子来!听清楚了么?!那是我姐姐的嫁妆!!上官府,你们这样的,按大明律,立刻可强离!” “告啊,告啊,有本事你告去!” 翁老婆子撒泼起来,可翁溥却是头上汗越来越多,他不是无知妇人,相当清楚杨满月手里握着的报纸有多可怕。 江南素来喜好新奇之物,宁波日报一出,立刻风靡整个江南。就是在京城也多有官员阅览,哪怕新闻已没时效,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年头的读书人乐趣实在太大了,而且还能投稿扬名,就这一点就收获了大多读书人的心。更别提杨满月以此扳倒了一个县君,让一群不得志的读书人看到了希望,争当记者写稿人,过一把民间御使的瘾。 磐安属于金华府,临近宁波府,也文化昌盛之地,特别是磐安,南系孔家在此扎根,文化不是一般发达,受宁波日报影响巨大,若是真让杨满月把此事在报纸上捅出去,传到巡抚耳里,那么父亲和大叔,小叔立刻就会受到弹劾。 最关键的是浙江巡抚可是首辅周培公的学生,而好死不死的是,他父亲可是众所周知的阉党啊! 最可怕的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次辅李光地曾受侯景羞辱,而首辅与次辅现在面上看起来起码是穿一条裤子的,若是被发现阉党中出了这等不守礼法之人…… 翁溥感到头皮炸了,有些发麻。 其实说起来翁溥虽不学无术,可脑子还是不错的,所以听闻杨十一娘要来,他昨天好好地安慰了杨贞一番,希望不要弄得大家下不来台。 可他估算错误了,他以为他呵斥个几声,杨满月好歹会顾及她姐姐脸面,不会把此事闹大,毕竟她姐姐清白的身子要是给人验看的话,那也不好吧? 可他没想到杨满月居然如此果断,更没想到昨天因他一番软和态度反是让杨贞死了心,反是决绝了起来。 满月笑笑,道:“莫要着急,亲家母好好想想才是,姐姐,让下人打点东西吧,该拿得都拿上,翁家老夫人总得琢磨琢磨的,都要过年了也就不给人添堵了,等过完年再说。” 杨贞点头,刻板的脸上总上多了一丝解脱的激动。 她其他可以不要,但闺女和田她必须要的。虽然她可以回家去,可日子久了总要被说闲话,她已想清楚了,不再嫁人了,就守着两个女儿过日子。 要过日子没钱可不行,那100亩地是他们娘三的立身之本,万万不能给翁家。除非迫不得已。 “哼!” 翁老太也知自己威胁不了杨满月了,只得冷哼道:“回去可以,过些日子被孙女给老身送来就行。” 老婆子不笨嘛,还知道用两个外甥女来威胁她? 满月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到时是对薄公堂还是私下和解,我们对听你们的,到底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 翁溥心里一紧,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他看了杨贞一眼,再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心里忽然不舍了。 他可以肯定,为了翁家的名声,父亲一定会让他们妥协的。莫说是两个女儿,就是儿子,为了前途都可以舍去,有了权势再娶个十个八个生就是。 一想到这里眼里竟是有些湿润,蠕动着唇道:“贞儿,当,当真要如此?” 杨贞看向他,忽然冷笑,“你羞辱我,殴打我时可曾念过夫妻之情?!” 杨贞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放在手心里看了下,最后一丝不舍泯然,用力掷在地上,玉佩应声而裂,杨贞指着地上的玉佩道:“此物乃君赠,今日摔玉断情,从今往后,再逢是路人。” 说罢便吩咐道:“奶妈,小鱼儿,你们去替我打点行礼,这就回家!” “是!” 几个杨家带来的陪嫁都抹着眼泪,激动万分,可算熬出头了。 翁老婆子瘫了下了,到了这一刻她才发觉这事已不可挽回,想起翁家的声誉若是因为这个…… 两眼一番,竟是昏死过去。 呆愣中的翁溥一下惊醒过来,看着昏死过去的母亲,眼里生出恶毒,“杨贞,我劝你好好想想,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们的女儿想想!” “威胁的话就少说吧。” 满月淡淡道:“大姐夫,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放手吧,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我也不会为难你,田也可以给你们,我大姐只要两个孩子,不但净身出户,还可以把嫁妆给你们,我再添500两,让这两孩子姓杨如何?!” 第280章 赏了一巴掌 “答,答应她……” 刚昏死过去的翁老婆子神奇地醒来了,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杨满月道:“写,写下文书,不,不得反悔。” 满月嘴角一抽,感情刚刚是装的?见钱眼开啊! “这自是没问题。” 满月笑了笑,冲杨贞福了福身,“恭喜大姐,脱离苦海。” 一个时辰后,杨贞穿戴整齐出了翁家大门,门口的齐媛儿还在跪着,脸色已是铁青,不断哆嗦着,如此寒凉的天气这样跪着,在阴冷潮湿的江南,这寒气可想而知。 若是以前杨贞还会怜悯,可现在却是怎么都不会再心软了,冷笑了一声道:“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穿红簪牡丹了。” 齐媛儿不明所以,眼里闪过诧愕,等她反应过来时,杨贞与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一群子弟很高兴,本来他们只以为大娘家里的小妾不规矩,过来给点颜色的。可他们哪里晓得平日圣洁如仙女的大娘在翁家受这样的虐待,心里那个气啊! 虽在谈话时,他们都只在廊下站着,可十一娘把大娘的衣袖拉起那一刻,都吓到了。 畜生啊! 这得多狠心才能对自己发妻下如此重手? 大娘的手臂瘦得皮包骨头不说,上面还有许多伤痕,有烫伤的,有用剪子划的,妈蛋,就算真偷人了,你把人沉塘也就算了,用得着这样凌虐人么? 刚刚有多气恼,现在就有多高兴,看着翁家那对母子吃瘪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爽了。 这年头的人,家族观念是很重的,别管家里穷还是富,帮亲不帮理才是常态。 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将东西都搬上马车,车不够用,立刻去寻了周围拉车的过来,反正地不远,给点钱把东西装上就好。 一番忙活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总算都打包好了,杨立修走到齐媛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吐了一口唾沫在她脸上,骂道:“敢欺负我们杨家大姐儿,什么玩意?!呸!” 其他几个小的一看,立刻有样学样,杨信节也走到齐媛儿跟前,憋足力气憋了口痰出来,“呸!敢欺负我大姑姑,吐死你!” 可怜的齐媛儿根本没想到堂堂男人也会对她一个弱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以往男人见了她都是走不动道的,可现在几个粗鄙之人却是对她大吐口水,等她反应过来时,人都已走远了。 一群围观群众跟打了鸡血般,纷纷围观。 “我就说传扬不假吧?那半夜的哭喊声就是杨家大娘的!” “这下没错了,一定是翁家虐待儿媳,杨家这是把人接走了!” “就是,就是,今个儿可二十七了,若不是翁家凌虐儿媳,杨家怎会这个点来接人?” “把两孩子都带走了呢……” “哎哟,造孽,还是带走的好。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两小姑娘说是翁家千金,可过得比婢女都不如,上回那个小的还跟隔壁潘家的千金要东西吃。” “真的假的?我的天,这杨家大娘看着是个端庄的,到底做了什么,翁家这么容不下她?” “我亲眼看见的,岂能有假?至于其他……” 那人神秘兮兮地道:“我听说是杨家大娘反对丈夫娶个婊|子,说有辱家风,结果翁家大少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志,极尽挑唆之事,说杨家大娘有个相好的……” “哎呀,这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啊,那问题杨家大娘到底有没有?” “那哪里晓得?不过我看多半不会,杨家那可是杨震后代啊,从宋朝时就盘桓此地,家风一直良好,我看那杨家大娘也不像,再说这事也太巧了,你们看跪着那狐狸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群众议论纷纷,心里的八卦热情彻底被点燃了,这下可好,还未等满月动作呢,倒是传得满城风雨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20上下的男子到了一条小巷里,拿了20两银子,冲着对面的人直作揖,“多谢爷,若是杨大家有用得上的地方,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忘了这事。” 杨立修略带阴沉的声音传出,“没见过我,也没人指使过你这么干,懂么?” “懂的,懂的,小的早就看那个翁大少不顺眼啦,小的有几次去送菜,宅子里的婆子都说大少奶奶被打得惨,就听了狐狸精……” “好了。” 杨立修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事忘了,拿着钱去过个好年吧,另外若是再需要,我会再寻你。但今天的事你要忘了,知道么?” “知道了,爷。” 杨立修慢慢走出巷子,朝着翁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冷笑。 虐待他们家的人?找死! 追上了大部队,到了满月车旁道:“十一娘,都按你说的做了。” “辛苦哥哥了,今天一起来的都领2两钱回去。” “十一娘,你这话见外啦!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话。” 杨立修一夹马肚子,挥了挥鞭子道:“我去前面给你们开道。” “那晚些拿些肉回去,莫要推辞,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嗳,好好好,我去跟他们说。” “嗳,有劳哥哥。” 杨九妹一脸崇拜,“十一娘你真是算无遗策啊,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便宜他们了呢。” 满月掏出自己做的水果糖放进两个孩子嘴里,见她们开心的模样,心里软得不行,“到底是敏儿和姝儿的父亲,若是他们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跟大姐和离,敏儿姝儿给大姐,那就算了。” 杨贞也点头,“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孩子。” 两个小家伙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可奇怪的是除了有点失落外,更多感到的是解脱。 年纪小小的她们也许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感受,可人的本能就是不愿受压迫,离开那个备受冷落,甚至是欺辱的家,两个小家伙竟是意外的高兴。 或许她们还不知和离到底意味着什么吧。只觉去外祖家可以吃好吃的了,能吃饱了,就心里高兴。 敏儿扒着满月的手,一直在那翻开,一脸好奇地问道:“十一姑姑,你是怎么变出好吃的糖果的?” “敏儿,不许无礼。” 敏儿到底小,见姑姑很和气,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在姑姑给她了糖果和肉脯后,胆子也大了,一直扒拉着满月的手看,很好奇她是怎么变出好吃的来的。 满月捏了捏她的脸蛋,道:“小馋猫,又想吃糖了?不过不能吃了,牙要坏的。马上到家了,你们外婆可盼着你们,家里好多好吃的呢,你吃多了糖,其他就吃不下了。” “好,好!” 小家伙一听有许多好吃的激动地直拍手,“吃好吃的了,吃好吃的了!” 满月笑着,可心里却是酸楚,就是家里穷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可陈氏却是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她和满仓吃饱的。 比起自己的外甥女,满月心里的戾气忽然少了些,她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很幸运的,起码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娘。 “大姐,别骂她们了,孩子也是被逼出来的。” 九妹劝解着,说着又有些怒气出来了,“虎毒不食子啊,怎么任由你们母女被下人欺负?” “九妹不要在孩子跟前说这话。” 杨贞摇摇头,看着两个女儿,眼睛有些湿润地道:“他虽不仁,可到底是她们的爹,莫要在这儿说他们父亲……” 满月不由肃然起敬,是的,翁溥再不对那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是剪不断的血缘关系。而翁溥与姐姐的仇恨没必要传递给孩子,不然说多了,孩子的心思会阴暗的。 满月点头,赞同道:“大姐说的是,不开心的已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开开心心过日子!” “嗯!” 杨贞用力点头,姐妹三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都伸出手把手叠在一起,互相传递着温暖…… 且不说满月这边一派姐妹和睦的场景,再说翁家。 满月等人一走,齐媛儿就被喊了起来,被人搀扶着到了花厅。 此刻她已是冷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出了,本以为喊她进来是夫君心疼她,哪知才进来呢,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耳光子,只见翁溥怒气冲冲地道:“都是你这践人!招惹谁不好?去招惹杨任尔?!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青|楼里的一个贱|货,比得上县君家世,还是比得上吴王妃尊贵?!践人,贞儿被你逼走了,你开心了?!” 盛怒之下的一巴掌打得齐媛儿眼前直冒星星,而翁溥的话更如刀子一般直插她的心脏。 “不过青|楼一贱|货……贱|货……贱|货……” 耳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齐媛儿失神了。 原来…… 至始至终他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原来…… 一丝苦笑从唇边飘过,随即面目又狰狞了起来。 凭什么? 她只是挑唆,可凌虐杨贞的却是他,杨贞不走难道在这儿等死么?! “你还敢瞪着我?!” 翁溥更怒了,抬起手又想赏她一巴掌时,翁婆子发话了。 “够了!今天闹得还不够么?!今天咱们翁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翁婆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面目都扭曲了,“好一个杨任尔!以为这儿是宁波么?和离?!呵呵,老婆子嫁妆要,银子要,孙女也要!” 第281章 起码三千两 杨满月说过过两日会送文书过来,翁婆子冷笑着道:“他们不敢上衙门,伤在内里,若取人证,孤证不立,亲朋不足信,必验身,杨家四知堂,名门之后,岂可受辱?” “那母亲刚刚为何?” “不若如此,如何送那瘟神走?” 翁婆子冷笑着,“你还看不出了么?杨氏那践人放不下两个孩子,只要我们把孩子攥手里,不怕她不臣服。杨满月要告便去告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能不管她两个外甥女。” “母亲,可若是事闹大对我们也没好处……“ 翁溥似良心发现了,“杨满月不是好惹的,到时杨氏不用上公堂,她只需在宁波日报上一说,流言也会把我们翁家弄死……” 顿了顿又道:“父亲,叔父在京里上下疏通不容易,若是他们愿意让孩子不改姓,给了他们也无妨。” “这……” 翁婆子语塞。 是的,若是逼急了,难保对方不狗急跳墙。若是能把嫁妆都留下,再保留孩子的姓,再加上几千两银子倒也不是不可。 “五百两就想买我翁家的孙女?起码三千两!” 翁婆子咬牙切齿地道:“没这个价,就让他们闹去吧!” 翁溥垂着头也不说话,脸色阴晴不定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似有些疲惫,也有些失落,低低道:“等杨家把文书送来再说吧。” 且不说翁家如何在这商议的,再说杨满月带着杨贞回家后,桑玉芹都惊呆了。 没多久虞氏也来了,还未到花厅便听声音先传进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娘,翁家居然凌虐你?!” 老祖母的声音发着颤,既是愤怒又是不敢置信。 须臾功夫,大伯也来了,一进门见自己大女儿正跪在地上,老母亲正在拉起她袖子看,浑身都哆嗦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你这傻孩子,怎么都不回来说?!这儿是你的娘家啊!” 声音凄厉,显是心疼地都在滴血了。 大伯母一看这手臂,腿一下就软了,当听到杨九妹说还在大娘身上刻字羞辱时,直接两眼一翻,骂了一声“畜生!”后,就晕死了过去。 下人手忙脚乱地把桑玉芹放到椅子上,又是捶胸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转醒,一看见门口的丈夫立刻推开所有人,扑上前去,跪下抱住大伯父的腿大哭道:“老爷!你要为我们贞儿做主啊!” 大伯母的声音凄厉极了,带着长长的啸音,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就是那刚刚赶来且素来刻薄的何氏也是惊呆了,喃喃道:“这,这,这……简直畜生啊……” 大伯父搀扶起桑玉芹,带着一股不敢置信,慢慢踱步进来,摇着头,双目失神道:“怎么会,怎么会……那翁溥虽是顽劣了些,可心地不坏……” “心底不坏这样虐待大姐儿?!” “砰”的一下,大伯父头上挨了一记,虞氏气愤地道:“当初我就说这翁家子不是好东西,你给翁老匹夫灌了几杯迷魂汤,当那个畜生是个宝!好好好,宝贝,宝贝!好一个宝贝!你看看,你看看!” 虞氏好似疯了一般,抓着大姐的手,“你给我睁大眼看看!这都是你好女婿干的!他宠妾灭妻也罢了,还在大姐儿身上刻羞辱人的字眼,还拿火钳子,蜡烛烫她!好一个心地善良,若不是九娘发现了又告诉了十一娘,你从小捧在手里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就要被这良善之人弄死了!” “噗通”一声,大伯跪在地上,痛哭道:“母亲息怒,都是儿子有眼无珠,害了大娘。” “你该死,你该死!” 虞氏举着拐杖就往大伯身上招呼,杨贞一下就扑了上去,“不!祖母,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您不要打父亲。开始几年,夫妻和睦,感情甚笃,翁溥虽有贪玩却听我话。只是孙女不懂张弛之道,处处严厉,才让人厌恶,钻了空子……” 虞氏这下哪里还打得下去,大伯母流着泪道:“儿啊,你为何不早些回来,呜呜呜呜,你可只伤在你身痛在娘心,你这是把娘都忘了啊,呜呜呜……” 大伯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有人都红了眼,八婶抹着眼泪道:“孩子,你早该回来的,他对你义绝,你就该回来了,我们杨家不怕,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没做错,我们杨家治家是老祖宗留下的那套,你不要怕……” “祖母,大伯母,大伯父,都莫要伤心了……” 满月开口安慰道:“如今人回来了就好,他们愿意私下和解,我觉这样也好,毕竟去衙门就得验身,与大姐清誉有损,而且我加了500两银子,他们愿意把敏儿姝儿给我们。” 虞氏坐了下来,双目失神地道:“我杨家何时被人这样欺辱过?那翁家不过是上代人才开始发迹的,竟然如此凌虐我杨家女儿,此仇不报,有何颜面见你爷爷与祖宗?” 在虞氏看来,杨贞被打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杨家衰弱了,对于一个操持家里琐事大半辈子的人来说这是最让她痛心的事。 “祖母,翁溥再不对也是敏儿姝儿的爹,若是他们这次乖乖的也就罢了,若是再起幺蛾子,孙女定要他们好看!” “可有主意?!” 桑玉芹忽然一把抓住杨满月,面目狰狞极了,咬牙切齿地道:“十一娘,他们如此欺辱我们,要他们好看!” 满月能理解桑玉芹的心情,自己若是当娘的,看见女儿这样,估计杀了便宜女婿的心都有了,莫说是在这里骂几句了。 “母亲……” 杨贞磕头,“祖母,父亲……” 她连连磕头,“莫要再为不孝女操心了,就如十一娘所说,若是他们识趣便罢了,女儿有敏儿姝儿就足够了,女儿不会给家里丢人,来的路上我跟十一娘说好了,我去给她干活,自食其力,养活敏儿姝儿……” 桑玉芹呆愣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儿啊,你命太苦了!!” 桑玉芹这一刻感到无奈,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悲哀的。 明明女儿是受害者,可为了避免四邻说闲话她只有离开这儿,即使不去十一娘那儿,到时也只能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过上隐士一般的生活,都不能轻易回来。 杨家用得是事功之学,可这却是一个理学盛行的时代,为了杨贞和孩子的安全,把他们送走才是最好的。 而且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在家吃白饭,眼下的同情也早晚会变成怨怼,桑玉芹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不由悲从中来,说是和离,其实与被休没区别,女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杨贞脸上露出凄苦的笑,爬到桑玉芹跟前,如儿时一般举起手给桑玉芹擦泪,“母亲,莫要难过了,否则女儿更是罪该万死了……母亲之前不是来问女儿可不可以去帮下十一娘么?现在不名正言顺了?十一娘说了,宁波女子外出务事者甚,并无歧视,甚至引以为荣,而归林居二进院里多贵妇人,七婶一人不足应对,女儿前去,也好帮忙,礼节往来略有心得,也好报答十一娘的恩情……” “大姐,都自家人不说这样的话了。” 满月一板脸,“你这话我不爱听啊……” 故意的娇嗔倒是让沉闷的气氛微微变化,虞氏也冷静下来了,“为今之计,以后去哪暂不提,倒是翁家那边当真愿意把敏儿姝儿给我们?” “说是这样说了。” 满月蹙眉,“祖母也觉他们会再起幺蛾子?” “那个翁老婆子老身见过几次,一看就是个刻薄的,我怕500两银子打发不住他们的胃口。” 刚还有些同情的何氏一听要500两银子顿时不干了,“什么?五百两?!居然要给他们那么多?!天煞的啊!这,这是卖女儿啊?!这,这卖女儿也不用这么多,畜生,畜生啊!这还不够?!” 何氏要晕过去了,特别听说杨满月自己要拿钱出来,更是心里滴血了。 老娘的钱…… 那,那都是小十的钱啊,天杀的! 五百两是巨款,大大的巨款了,都可以去京城买一个不错的院子了,也难怪何氏要肉痛了。不过她这肉痛骂人倒是没人责怪她了。 的确,骂得太对了! 尼玛,这是卖女儿呢?! 虞氏冷哼了一声,“不能再多给了,嫁妆都给他们……” “什么?!” 何氏尖叫,“大娘的嫁妆里有100亩上好田吧?起码值1000两银子,还有铺子呢?这样还要再给人钱?十一娘,我知道你有钱,可,可你也不能这样糟践吧?!” “难道五伯母觉得两个外甥女不值500两?” 满月的脸色一下就冷了,“若是小十在他家被虐待,五伯母你心疼不心疼?今日若是小十,满月也一样会出钱让他脱离苦海的,天大地大亲人最大!” “说得好!” 虞氏拍手,“杨家的子弟就是要团结才能壮大,这钱祖母出了,十一丫头,这事你做得漂亮,大娘以后就交给你了,至于翁溥那小畜生……” 虞氏冷笑了两声,“他若识趣倒也罢了,不然老身非得让他尝尝老身的霹雳手段!” 第282章 你们认,我不认 众人打了个冷颤,何氏也不敢放肆了。 老太太年轻时的手段他们可领教过,别看人现在不管事了,天天拜菩萨佛祖,可当年那可是地方上人人畏惧的存在,就是县老太爷也要给面子的,不然绝壁让你在本地干不下去。 至于家里就更别提了,老太太当家的时候反是杨家最安稳的时候,没什么幺蛾子,充分说明老太太的手段是如何厉害了。 “大姐儿的房间快去收拾下,大姐儿去洗澡吧,今个儿二十七,把晦气洗了,就是浴火重生了……” 虞氏吩咐着,“让厨房添几个菜,大姐儿,有什么想吃得么?” 杨贞蠕了蠕唇,眼泪掉了下来。 多久了? 她都忘了。 已经太久没人这样关爱的问她了。 见她如此,大家又是一阵难过,纷纷安慰。 “都回来了,想吃什么就说。” “大娘,不怕了,啊,咱回家了。” “嗳,嗳。” 杨贞擦了擦眼泪,露出羞涩的笑容道:“就是想吃母亲做的烩羊肉。” 桑玉芹流着泪道:“娘去给你做,娘去给你做,娘这就去给你做,你快去洗洗,啊……” 到了午饭的点,家人都到齐了,几个太叔,叔公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简直怒不可遏了! “岂有此理,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我杨家?!” 十四太叔拍着桌子大骂道:“当老夫死了不成?!我杨家固然举业凋零,可老夫还有门生在,翁家?算什么东西?!!” 差点忘了,十四太叔可是做到吏部尚书的人,他固然致仕了,子孙也不长进,可到底还是有些人情在的,的确要是拼一下的话,还真不用惧怕翁家。 抖就抖出去,丢人的又不是杨家。 “哼!” 十四太叔气鼓鼓地道:“凭什么嫁妆要给什么?现在是他们凌虐大娘,这是义绝,他们都不讲情面,我们何须客气?!” 几缕山羊胡须乱飘乱飘的,可见十四太叔气得不轻。 桑玉芹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道:“十四叔公,他们不但凌虐大娘,还克扣伙食,您看两个孩子瘦的,大娘离不开孩子……” “这……” 暴怒中的十四太叔一下子就无声了。 是的,闺女是不值钱,但那要看是什么人家的闺女。 有些人家把闺女当赔钱货,可有些人家就是喜爱孩子,只要流着自己的血,那都是好的。 人年纪越大觉是喜爱小辈,敏儿姝儿都第六代了,灰孙了,就算不姓杨,可到还是有杨家的血在里面啊! “唉!” 过了许久,十四太叔不由叹气,跺脚道:“子孙不孝,竟令骨肉受人欺辱,丢人丢人啊!” 十四太叔老泪纵横,纵使家里有良田万亩又如何?若满月这一辈再无人出仕,那这个家就彻底落寞了。 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家族的衰弱,今天可以是翁家,明天就能是王家,对于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来说,再也没什么是比这更心酸的事了。 “我杨家和谐乡里,收最少的租子,即使是荒年,也未去放印子兼并他人土地,为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几个叔公也是悲戚道:“先祖最先落根磐安,可现在仁川杨氏举业凋零,难道我们被先祖遗弃了么?” 一群小辈立刻下跪,包裹八叔等人,磕头道:“儿孙不孝……” 现场陷入了悲伤中,兔死狐悲,杨贞的遭遇反射了一个家族的衰弱,压抑盘桓在众人心头,难过不已。 “自怨自艾又有何意?” 忽然在这沉默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昨日满月便说过,只要我们有钱,我们就可以延请最好的老师给我族人讲学;可让族内子弟一心向圣,天道酬勤,大家认命,我不认!” 杨贞呆愣在那儿,满月的话好似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向她心口,“大家认命,我不认!” 好生霸气! 她转头去看满月,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堂妹的不寻常处。 并不是翁家表现出来的机智与果断,而是她这个人…… 不认命! 她不向任何人屈服,包括老天爷! “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满月站了起来,冲着十四太叔行了一礼道:“太叔们放心,翁家若是识趣就罢了,若是他们不识趣,族孙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杨诚益呆在那了。 尼玛! 好大逆不道的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任尔东南西北风……” 杨诚益喃喃了一句,不由大笑了起来,“好一个杨任尔啊!” 一扫颓然之气,道:“老夫着相了,老夫受子孙供奉,如今我杨家举业凋零,老夫应也去学堂授课,而不是只单独指点几个子弟!” 大伯一天顿时大喜,忙道:“有叔公教导,那真是他们的福气!” 杨诚益摆手,道:“你们没懂我的意思,刚刚听了十一娘的话我猛然醒悟。以往我们集中资源将自觉资质好的孩子拉出来单独培养,我看这是不对的。十一娘说得有道理啊,我们要是有钱,就可以让族内所有适龄孩童读书,甚至补贴家境稍差的族人,使其安心读书,大浪淘沙总能淘出金子来的。以往我只单独指点,可我看,还是得广撒网……” “是!” 大伯父咬牙道:“这事给我们敲响警钟了,人一旦无权与畜生无异,我们就是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得多让几个孩子上学。” “那倒不必了。” 满月笑了起来,“都饿死了,谁来供他们继续读书?” 静了几秒,一群人哄堂大笑,刚刚悲伤的气氛尽皆散去,纷纷指着满月道:“倒忘了我们家里有个财神,不,是散财童子。” 笑过后,便开饭了,而满月没坐在小辈那一桌,也没坐在女眷那一桌,在一群兄弟姐妹或崇拜,或嫉妒的眼神中,坐上了主桌。 这是十四太叔的意思,他有些话想问一问满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得差不多了,杨诚益便问道:“十一娘,你说要你弄作坊,你让人带回来的肥皂老头子也试过了,的确好用,想来是不愁销路,只是这肥皂能有多少利润?” 满月嘿嘿一笑,道:“足可忽略不计。” 顿了下又道:“叔公,其实这批肥皂用得法子不是太好,因为时间仓促,只能用热制法催熟,效果不如冷制皂。所以当时我又做了一批冷制皂,有药皂,有花皂,经过80天的皂化已完全成熟,所以我回宁波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寻个地方,继续弄肥皂,想要高品质的肥皂,就需要皂化要时间……” “皂化?” 杨诚益摸着胡须道:“何为皂化?” 满月语塞了,这要怎么解释得清呢? 古人理解不来啊! 她想了想道:“十四叔公,这个问题并不是三言两语可解释得清楚的,这样吧,族孙这两日就做一块肥皂您看看,到时你就知道什么是皂化反应了。” 十四叔公摇头,道:“我老了,就不继续求知了。” 顿了下又道:“你办事我放心的,要多少人跟你大伯说。就是有一点,你做商贾事太叔不反对,但你不能坑人,若是给我知道你不老实做生意,非打你不可!” 满月哆嗦了下,这太叔公发起火来比奶奶都可怕,果是当过大官的人,回家这多年了,官威犹在。 “我知道了,太叔,我不会坑人的。” 十四太叔点点头,看着满月露出赞赏,随即又有些失落地道:“若为男儿必东华门唱名,可惜女儿身,只做得商贾事。” “太叔,满月觉得女儿身也好。” 她咧嘴笑了起来,“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只要自己不小瞧了自己,到哪都过得强。好比这天下,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若能把这三点抓好了,必开万世太平啊!” “无商不富?无工不强?” 杨诚益忍不住笑了,“我倒是听小八说过你也是学事功之学的,这词倒听来新鲜,怎么在你眼里商和工也是可强国的么?” 也得亏杨家不是理学份子,不然就满月刚刚这些话够她喝一壶的。 满月笑了笑道:“太叔请想,族孙靠什么发家致富?”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归林居如此吸引人的地方除了菜品外就是店里的器具啊!再说族孙马上要弄的肥皂,太叔问我造价几何?族孙只能告诉您是就用最粗糙手法制造,加入点点酒速成的洗衣皂,算上人工,每块也不过2,3文的本,利润在6到8文左右……”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利润如此之高?吓尿了! “再说这冷制皂,高档香皂,就算定价500文,刨除人工等一切成本也有490文利!” “天!” 大伯惊叹,“那,那你怎敢卖这,这高?” “大伯觉500文贵?” 满月笑了起来,“一块药皂不但能洗头,还能洗脸,洗身,还能养颜,什么叫高档香皂?那本就不是普通人消费的,说实话,满月最终的定价是不会低于1两的……” “疯了,你疯了……” 二伯父摇着头,“真是大胆啊,难怪生意做那么好,若是不知成本,我都觉1两值……” 他痛苦地捏着自己的眉心,“真的,若我不知成本,我一定觉得便宜,会买上几块……” “可这是不是太黑心了?” 第283章 下套 “买卖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哪里存在黑心一说?” 满月不以为然,“以次充好才叫黑心。如果富人买得多,那我普通肥皂就能再降价实惠穷人,在中间做个调控,不就等于是变相资助了穷人了么?” “而我也赚到了钱。我赚到了钱就可以替家里做更多的事,让更多的人读书,他们读了书以后可以报效国家,而我杨满月起家的就是靠得工与商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个字在脑海里不断闪过“妖孽”啊! 杨诚益瞪大眼,心里竟是闪过一丝恐慌。 他虽是快致仕前才被荣升一级,可到底是做了一辈子官的人,曾在地方上干过许多年,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翰林官,基层干多的人与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务实。 没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对民生也相对了解。满月用她的生意打比方,特别是最后一句普通肥皂低价实惠穷人深深震撼到他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得到实惠了? 上期以来,他都坚信财富是固定的,富人多占了,穷人就拿得少了,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们的分配方式出了问题? 又听那人继续道:“而我生意好了,就得扩大生产,扩大生产要人,可我们杨家有多少人?就是把各位婶娘伯母的母家都填进去,只要我的作坊不断扩充,那也是不够的。今年跟着满月去宁波的子弟,回来前,那是在小港一顿狂扫,扫什么?自然是年货。” “手里有钱了,自然要消费,给家里妹妹带几个头绳,给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娘买个银簪,再个家人扯几尺布,他们付出了劳动,从我这儿赚去了工钱,又消费到其他商人那儿去,生意好了,商人是不是要多交税?如此一来,国家就得到了实惠。” “再来,生意好了,是不是得增加进货量?那么货物从哪里来?就拿布匹为例,棉花需要吧?生丝需要吧?这些东西哪里来?地里来啊!大家手里钱多了,吃些东西也不用那么抠唆了,家里口粮会增加吧?我华夏农民几千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个什么?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么?那边商家需要的多了,农人的粮是不是好卖了?农人收入提高了,是不是又能增加其他需求?” 满月一勾唇,“看见好用的东西是不是也就会买了?比如给家里婆娘买一个洗衣皂?” 二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吃惊地道:“这,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么?” 满月点头,“天下财富是有定数,但财如水,唯有流通到各个环节,让每一个人得到实惠,我们的国家才能强大起来!只有富有百姓才能创造强盛的国家!此乃谓之民富国强!!” “那你如何解释有宋一朝?” 杨诚益道:“有宋一朝藏富于民,可最终……” “都觉宋弱,而宋真弱么?” 满月摇头,“南宋那点地盘国库收入却是我大明最鼎盛时期的十几倍,甚至高的时候达到20多倍,与蒙元作战,大宋是最后灭亡的。而大宋非亡于外敌,是败于内政。” 满月身为文科生,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不由侃侃道:“就拿大宋两次变法来说,庆历新政与王安石变法,第一次变法失败主要原因在于天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虽大明并不禁止谈论前朝帝王得失,但如此直言不讳地指出一个天子的不是,对于深受“天地君亲师”的古代精英来说还是有些不容易接受的。 可满月却不管这些,只道:“当时朝堂的都是哪些人?富弼,欧阳修,韩琦,都是忠直大臣,可最后都被赶出朝廷,恩荫减少,磨瞰严密,侥幸之徒自然抵触,而宋仁宗最终不堪势力压迫只能罢手,为保护这些忠直大臣,只得把范仲淹等人贬黜朝廷,若他有神宗之坚毅,大抵会成功的……” “再说王安石变法。” 满月苦笑,“其实法是好法,而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最大原因在于他错误估计了所有官员的道德水平。一个国家的官人若是指望用良心做事,那么这个国家是没有希望的!所以王安石失败了,而两次变法失败的原因就就变法要触及许多人的利益,而王安石后党争开启,所以大宋非亡外敌而是自败!” 一众人陷入了沉思,过了久久十四太叔才叹息道:“张江陵(张居正)几次都想在商税动手,才起头就被灭了,胆大如他亦不敢轻易在此上有所为。即便如此,一条鞭法依让他死后遭屠戮,此真天子震怒乎?!” 这句发问令人沉思,话题也不由沉重,十四太叔又继续道:“说来可笑,国破山河碎,死了一批人,崇祯爷的开海成了,另立名目的商税也成了,而以前,一旦有天子动此心,便有祖制家法,真应了不破不立……” 十四太叔语气里已带上了讽刺,“听闻北边鞑子伪帝正在实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好啊,好啊……” 明朝投献之风严重,金举人,银进士可不是说着玩的。莫说举人,就是成了秀才也可免税两石,免丁两人,成了举人那就更多了,范进中举会疯不是没道理的。 在明朝,税收啥的不是百姓怕的,百姓最怕的还是劳役,那真真是要搞到倾家荡产的。比如叶戚领的库子,那也是劳役的一种,那就是让你几代人都翻不起身的劳役。 纵然这些年变法,一些弊端已革除,可若是上头人想搞你,一样可以用这个法子弄死你。所以自耕农自愿依附大户便理所当然了。 不但可以免除杂役,还能免税,还有依靠,傻子才不干呢! 只是如此一来,国家受到的损失就大了。 中国古代是农业大国,特别是明朝,对商税嗤之以鼻,甚至有县令在县衙门口挂牌,免收商税而被表彰。商税没了,那农业上的税自然重要,可自耕农都去投献有功名的人家了,国家的土地一下缩水了,钱袋子自然也就憋了。 一条鞭法,测量土地,能快速见效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影藏的土地守在太多了! 满月也是微微叹气,道:“起码比以前好了……” 众人没再说话,十四太叔夹起一片薄薄的冷酱猪肝慢慢放进嘴里,用所剩无几的牙慢慢磨着,过了好半晌才咽下去道:“我老咯,也不来想这些事了,倒是你们年轻人要多多上进。老大啊……” “在……” “你现在是族长,有些事多上心些,我看十一娘说得不错,我们杨家治学说是心学实为事功,也别光挑不认字的子弟去,挑几个伶俐的,学问好的,跟着十一娘办事去吧。” “啊?!” 大伯大吃一惊,“那,那学业……” “蠢货!” 十四太叔大怒,“愚不可及!事功,事功,自是要先学做事再做学问,家里出了会做事的,让他们跟去学学,这是十一娘照拂,哪个不愿意的,莫再当我杨家子孙!” 哇塞,不愧是当过官的,看来十四太叔已从自己话里发现这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了吧? 杨满月暗暗高兴,她身边人不少,可读书人还是太少了,下面要做的事都离不开能写会算的人啊! “十一丫头……” “族孙在……” “下午到老头子那儿去,老婆子在家弄了捆蹄,我老了,吃不动,你拿主屋来吃。” “嗳!” 满月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谁都知道,这是十四太叔要私下授意机宜了。 八叔捏着胡须,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心里暗道:“狡猾的小东西,把十四叔公套进去了,看来明年要干的事不小嘛……”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大家也都各自回房,杨贞今天也是疲惫不已,姐妹二人说了几句闲话后便暂作告别。 满月与陈氏,满仓回到自己院里,满月喝了一口水,道:“娘,刚刚席间,我看小十脸色不大好,这回到自己亲娘身边高兴才是,怎我觉他好似?” “哎呀!” 陈氏一听这话就直揉眉心,“别提了,你们走了,老太太就发话了,要小十与她睡,五嫂自然不愿意,你回来前已难过一场了呢……” “啊?” 满月吃惊,“祖母怎么忽然?” 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不由摇头,“五伯母虽刻薄小气了些,可到底是小十的母亲,祖母虽是好心,可恐更容易让小十……” 话没再说下去,私下议论长辈在古代可是大不孝,满月也是无奈,小十的事弄得两房人都不舒服,而其中最难受最可怜的恐怕就是小十了。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满月更多的是怜惜,毕竟她上辈子失去父母的时候也很小,她能体会那种渴望;而小十比她更惨,父母在,可却望而不得…… “唉!” 陈氏重重叹息了一声,道:“小娘,说实话,我觉着五嫂这么在意小十,要不还是还他们吧……娘,娘说这话可没半点私心,娘可不奢望什么,就指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小十这孩子吧,跟娘谈不上亲近,娘对他呢,说不上喜爱,就是他不闹腾,娘也负责料理着他,到底五嫂在,他对我总有些……” “夫人,十少爷来了……” 第284章 不要丢下我 陈氏话说到一半,外面传来了下人的通禀,陈氏忙住了嘴,“快让他进来……” 话音才落,却见小十胖乎乎地身子如一阵旋风般冲进来,一下子扑进陈氏怀里,大哭道:“你,你,你也不要我了?娘,我错了……” 陈氏的手一颤,不由自主地落在小十身上,“孩,孩子,你,你喊我什么?” “呜呜呜!” 小十哭得满脸泪花,“我娘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么?娘,我错了,呜呜,我不该三心二意的,呜呜,儿子不孝……你不要不要我……” “哟,这是怎么了?” 满月呆愣了下,随即坐了下来,调侃道:“太阳西边出来啦?平日叫我一声姐姐都困难,让你叫母亲一声似要你命般,现在怎么?” “呜呜呜……” 小十又扑向满月,靠在她怀里道:“阿姐,我,我刚刚去看我娘,我,我听父亲说要把要回去……” “这不是好事么??” 满月有些诧异,拍着小十的后背道:“哭什么?这大人了,有话好好说清楚!” “我,我……” 小十抽泣着,嘴唇都在哆嗦,想起刚刚母亲的话,只觉心都碎了。 “可,可母亲却说,说,我,我现在是个金童子,放在七房以后阿姐的产业都是我的,还,还说,还说,一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脑子不如两个小的聪明,就知道吃,以后一看也没多大出息,放七房才好……” “什么?!” 陈氏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道:“做娘的怎能这样说儿子?母不嫌儿丑,这,这五嫂也,也太势力了!” “阿姐,他们这是不要我了么?” 小十抬起头,眼里还有些希翼。 满月不忍看他,只得低低道,“你母亲说得是有道理的,其实,其实她是爱你的……” 这话连满月自己也别扭,何氏对小十喜爱或许不假,可她更爱钱,她企图控制小十来控制他们七房,从干刚刚那几句话里她听到的是这些…… “你骗人!” 小十忽然推开她,“你,你们都是骗子,你们,你们都嫌我是累赘是不是?是不是?” 他大哭着,“我知我不如两个弟弟聪明,还长得难看,所以他们才那么狠心,让我过继是不是?!你们也看不起我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直这样努力,这样努力,五更天起读书,戌时才敢睡觉,可我学业还是稀松平常,我说要考状元,你们都在笑我对不对?就跟我娘一样,小时候她就只对弟弟说好好读书,而对我却总说要好好帮着弟弟……” 小十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为什么,我明明这样努力了……” “小十,你是个好孩子……” 满月拉过他,捏了捏他的脸,道:“而且不笨也不难看,你看你,长得胖乎乎的,像个年娃娃,多喜庆?再说人各有所长,我看你学算数挺快的,别人就不如你,怎么会笨呢?” “至于你母亲……” 她笑了起来,“其实每个母亲都会偏心的,可她偏心不代表心里没有你,只要她心里有你也就足够了。小十,你是男子汉了,你不能总指望着别人对你的肯定而活着,你要自强起来懂么?” 她指了指自己,“你看阿姐,之前饭都吃不上,就是卖螺蛳,对,就河沟里的螺蛳,最是不值钱,可就是这小小的螺蛳让我撑到了今天,所以啊,你以前怎么样不重要,你要活成自己,而不是活成别人眼中的你,你是个聪明孩子,懂姐姐的话么?” 小十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满月,过了好一会儿又是“哇”的一声大哭,扑到满月怀里,道:“其,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你们回来,她没把我要走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她真的心里有我吗?” “有的……” 满月摸着她的脑袋,“当娘的总是心里有孩子的,只是小十坚强,所以娘对你的关爱就少了些,因为她觉得你是男子汉了……所以你要当个男子汉,好吗?” 陈氏不由抹眼泪,低低道:“孩子,你还有我这个娘,来,想哭就到娘怀里哭吧,娘刚刚的话你听见了吧?娘就是怕你膈应娘啊,孩子……” “大哥……” 满仓戳了戳小十,道:“我不该叫你胖子的,也不该自私的怕你抢走我的娘和姐姐,我老捉弄你,对不起……你要难过,就打我吧,气出了,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这是你娘,这是你姐,我是你弟弟……“ 一番话说得屋里的人心都抽紧了,一家人不由抱在一起痛哭,几个婢女也是直抹泪,七房的每一个人都太苦了,都有着阴暗的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了,小十有些不好意思了,偷眼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满月,胖胖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蚊叫一般的声音,“阿姐,娘,又,又饿了……” “……” 果然是吃货…… 满月让人拿来杏仁煮得羊奶以及糕点,见小十狼吞虎咽地吃着,不由道:“小十,你吃归吃,可你的确有些胖了,这对身子可没好好处……” “阿姐……” 小十而后嘴里塞了一块荸荠糕,含糊不清地道:“不,不天天早上你,呜,好吃……带我们锻炼了么?” 满月翻了个白眼,伸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西洋镜,对着小十道:“你看你这脸,眼睛都快被肥肉堆了,你跑那一会会够什么?你瞪我作甚?!不服气?我告你,就你这体型,你再吃下去,活不活得到而立之年都不好说,过了年你给我好好锻炼,得把肥肉减了,我可不想将来传杨任尔大弟因肥胖,昏死在考场的事……” 一说考试,小十一下就瘪了,“五谷爷爷说,说我资质有限,听他的话,至多考个秀才……” “放屁!” 杨满月大怒,“那死老头这样跟你说?好他个阉货,我让他教你们,他居然这样拆台!我告诉你,小十,世上午难事,只怕有心人,别信这些,努力过再谈其他!!” 见满月这样信自己,小十的心一下就亮堂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不笨,心里好似有股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让他感觉自己好似一下有了力量,那颗被生母遗弃,被利用受损的心好似也被打上了补丁,让他温暖。 “我也信你。” 满仓一副老成的样子,拍了拍小十的肩膀,“胖子,你这人虽然缺点一堆,可你读书上很认真,我看秀才不止,中个举人没问题……” “你,你刚说不喊我胖子了……” 小十悲愤地道:“你过目不忘,我就知你看不起我!你等着,我一定会中进士的。” 满月笑了起来,鼓掌道:“有志气,待你东华门唱名,阿姐必为你摆开百桌流水席,宴请四方宾客,扬我杨家门楣。” 说着便又是到了小十跟前,拍了拍他肩膀道:“笨鸟先飞,多努力吧。” 顿了下又道:“顺便跟着五谷爷爷多学学为人之道,为官之道。” 陈氏看得感动,抓过几个人的手,道:“立援,满仓,满月,我们几个都是命苦的人,上天让我们组成一家人那是老天爷的意思,所以我们要团结,相互照顾,有血缘又如何?满仓的伯伯不照样想卖了他?其他都不要想,就记着我们是一家人,不会丢下对方就好。” “嗯!” 姐弟三人齐齐应道,何氏势利所带来的伤痛在这一刻慢慢消磨,杨立援觉得自己好似又找到了为之奋斗的理由了。 娘,既然你不要我了,那小十也不要你了…… 年脚下是很热闹的,满月睡了个午觉后,便是包上些点心,弄上一壶好酒去了十四太叔家。 十四太叔家离着主宅也不远,就几步路的事。院子不如主宅大,却也不能小觑,到底是这几代人中官位做到最大的人,宅子哪里寒酸得了? 比起主宅的沧桑,十四太叔家多了一分朝阳,更带着一股书卷气。到了门口,门口小厮立刻将她引进去,在花厅坐了下来。 十四太叔午睡还未起,几个叔公也出去串门子了,只有几个堂叔伯与族兄弟在家。见她来了,几个婶娘端来了一些干果茶点,还健在的叔婆也被人搀扶着过来,满月行了礼后,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茶喝了一盏,便有下人来禀,“十一姑娘,老祖宗让您过去。” 满月忙起身,跟一群长辈兄弟打了招呼,便跟着仆人朝后院走。 过了几道弯弯曲曲的走廊,过了一道月亮门,在一个名为”自华院”的院落跟前停下,满月看了看,笑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看来太叔颇爱东坡居士。” 爽朗的笑声传来,“小滑头,外头不冷?还有闲心卖弄,还不快给老夫滚进来!!” 满月笑嘻嘻地进去,挑开门帘,见老爷子正在喝茶,笑着道:“就知道满月小小心思瞒不过太叔……” “哼!滑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285章 你个势利眼 满月坐了下来,倒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吃,“走了半天,倒是饿了。” “在老夫这敢这样的,这杨家上下也就你一个。” 太叔哼哼着,“说说,你当众给老夫下个套,到底是想做什么?” 满月吃下点心,道:“太叔可觉满月饭桌上说的话有道理?” 杨诚益沉思片刻,道:“我听闻你在宁波那小屋车的东西物廉价美,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满月愣了下,太叔怎么问起这个了? 想了想道:“外人看着如此,其实也不算薄利了。” 顿了下又道:“说起来,这倒也是个事,是我计划里的一环……” 话匣子打开,满月也不藏着掖着了,便把后世商会,商盟以及广告效应和加盟的理念都说了一遍,最后道:“若是我们有能力整合两府的商人,成立商盟,那应大有所为。” 杨诚益陷入了沉思,久久才道:“可浙商已成体系……” “可他们缺乏章程。” 满月毫不客气地道:“满月要做的就是利用优先的技术吸引他们投资,纳入到我的体系规矩里来,这样我们就能变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不会再任人折辱,到时莫说是小小翁家,即使是……” 她话没再说下去,以杨诚益的智商也不用再说下了。 深入大明越久,满月就越惊讶,大明的工匠太厉害了,水力纺织机神马的早就有了。虽然设计上的漏洞还很大,纺出的布断头很多,不过满月到底是学过数理化的人,所以要找出问题症结相对比较容易。 而一群工匠也十分有本事,领悟力极高。有些事其实有时就差那一层纸罢了,捅破了也就简单了。 所以满月也不需要再去当什么先知,她要做的就是把工匠整合起来改进东西,然后建作坊,吸引商人来投资,玩大这个盘子,组成商盟和工会,名声固然重要,可那玩意也不能吃一辈子,相关的实力也要跟上。 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欺辱了,想要变强的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问题是那些商贾如何会来是投资?” 这算问到点子上了,满月嘿嘿一笑,把自己目前想的几个方向大致说了下,“叔公,透明的药玉并不难生产,族孙已有了些眉目,我大明会造药玉的匠人本就不少,只是一些成分需要剔除,族孙只要改进配方,到时我们可以生产出许多药玉来,或者,叫其玻璃更准确些。” “而且族孙有信心能造出大块玻璃来,到时我们又能着手造西洋镜的事,至于如何攻克,也简单尔,那些传教士很想与我明人往来,我可以聘用他们;出了西洋镜,玻璃还能用来代替窗纸……” “而族孙看这水力纺车也有可改进处,若是我们能压缩成本,还能织出更好的布来,就能横扫市场了。能赚钱的地方太多了,比如还可以制一些生活小用品,比如族孙现在店里就用了一台自制的绞肉机,还有削皮刀……” 满月说了一堆东西,杨诚益瞪大眼,心里只觉哔狗了! 玻璃啥的也别去说了,那个玩意他还真不懂,但药玉素来珍奇,西洋来的那种透明药玉就更贵了;至于西洋镜,那是天价,就十一娘怀里巴掌大一块就要百来两银子,等闲人消费不起。 这些东西十一娘真有本事弄出来,那是闭着眼都能捞钱的。而他更在意的是其他东西,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只觉一辈子活到狗身上去了,果是处处有学问啊! 越来生活里竟有那么多东西能赚钱么? 作为一个当了一辈子官,大半辈子都在基层做的人,他太清楚钱的重要性了,杨家若有钱,也不至于举业如此凋零,说到底还是资源不够,不能广撒网了。 想到这里,呼吸都略有些不稳了,“商人逐利,若你真能做到,岂不是?” 杨诚益不敢想下去了,如果按照满月这样说,岂不是会生出一个大怪物来? 杨诚益的思维还是太受时代限制,他不知满月嘴里的商盟在工业革命后就改名了,财团,财阀的力量毋庸多说,在西方世界,这些人操控了选票。 满月显然清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她不会说出来的。 她需要力量,一个可以正真自保的力量。 一个人权势再大,总有倒下的时候。既如此,那就捆绑更多的人上她这条船吧! 只要把这事做成了,到时神马巡抚,神马总督,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好使!看看前头多次开海不成,就知这些商人背后所代表的力量有多可怕了! 过了好半天,杨诚益才缓过神来,摸着胡须道:“老夫虽致仕多年,但当年有两个学生家里的子弟还算出息,若你需要,老夫拉下脸可给予书信一封。” “哦?是在京里为官么?” 杨诚益呆了下,忽然几缕胡须飘了起来,对着满月的脑门就是一下,“你个势利眼!” 满月嘿嘿直笑,“若不是在天子跟前说得上话的,咱不投资了……” “哼!” 事功之学讲究实用不假,可这妮子如此坦诚让杨诚益还真有些受不了,瞪着眼道:“那你给老夫下套到底要做什么?!” “就是希望太叔支持。” 满月满是诚恳地道:“太叔,族孙就希望您支持这事,不然心里没底,我们杨家人若是不能团结,这事也不能做好。” “怎么?” 杨诚益有些敏|感地道:“有人偷歼耍滑?” “那倒没有。” 满月摇头,“只是将来人多了,族孙怕自己压不住场。” “这你放心,只要老夫活着一日,他们便不敢乱来。再说,老夫不在,你祖母也是个厉害的,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族里也说得上话,你且放心大胆去做,只要不违法乱纪,坑害他人,我就支持你。” 说着他便是一笑,“我看你也是谨慎过头了,你现在可是家里的金童子,哪个敢对你咋呼?你大伯不削死他?解决了族人生计,每月还给公中大把银子,就是没你大伯给你撑腰,那些受你恩惠的族人也不会允许你倒下的。” 他笑了一会又是点头,“难得,做出此番事业还能不骄不躁,老夫在你这个年纪还只知捉弄先生呢,若有你这成就,恐怕眼里早没人了。” 满月叹气,“我这是被人欺负习惯了,不谨慎不行啊……” 杨诚益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老夫可不留你吃饭。” “太叔,年时都一起吃饭呢,家里不开伙食。” 杨诚益被一噎,顿时大怒,对着满月脑门上就是一下,“滚!莫要来烦老夫!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满月抱着头出来了,看着雅致的院落不由叹气,“太叔年纪一把了,脾气咋还这大?” “啪!” 屋里飞出来一样东西,满月接住一看,是两封信,杨诚益的声音从里传出来,“老夫该做的都做了,下来看你了,书信拿着,用不用在你!” “多谢太叔。” 满月把信装好,心里嘿嘿直笑,还有什么关系比师生关系更牢靠的?哪怕现在当官的是学生的孩子们,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自己给的好处吧? 先把信收了,哪日去京城便带去。 乐呵呵地回了家,第二日一早,大家便早早起来聚到花厅。 年谣云:“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北边蒸馍,南边打糕蒸团子与包子。世家大族,包子不用自己去蒸了,不过剪纸贴花却成了家里大小媳妇们的乐趣。 一群女人坐一屋,大大小小的,老中青三代都在剪纸,互相比拼,很是热闹。 而一群男人则是在书桌前写春联,族内好多户人家,光写一家也是不够的。 门外来领春联的族人已排起了长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年味已是越来越浓了,对后世的人来说,这个场面是怎么都难以想象的。 满月看着杨贞的一双手上下翻飞,须臾功夫,纸张被一拉开,那精美绝伦简直叹为观止! 喜气的喜鹊,好看的红梅,一张张剪纸都带着祝福与希望,待到了帖纸时,更是热闹。一群小屁孩拍手唱童谣,厨房里的团子,包子也好了,家里的仆人将第一笼团子与包子供奉给祖先后,第二笼则是家里最小一辈孩子们的福利了。 尊老与爱幼,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体现。 萝卜丝肉馅的包子里还夹着一点猪油渣子,小屁孩们拿着包子一边吃一边疯跑,大家族规矩重,这是一年当中难得可以放肆的时候。 春联,窗花,年画,门神都帖好了,旧的被取下来小心保存,留到年三十晚上再烧去,谓之辞旧迎新。 忙活半天的大人也坐了下来,吃起了团子,包子,这时也没了平日的规矩,大家说说笑笑的,祈祷来年的好收成,总结今年的得失,而明天的二十九是上坟请祖上大供的大日子,比起清明更为隆重,所以诸多事宜要在今日再细细确定好,以免出了疏漏,惹祖宗不快…… 第286章 人面兽心 第二日祭过了祖宗,转眼便到了年三十。 作为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古人对其的重视远远超过现代人想象。 满月还好些,对于古人的疯狂还能理解。 作为一个八零后,小时候也是度过一段物质匮乏的日子的。事实上,在她的记忆里,95年前的生活似乎与父辈们的差距并不大,那时能吃点肉丝就是开荤了,大多时候还是蔬菜打官司,唯一比父辈们强的大概就是隔三差五的还能吃点鱼,蛋,肉丝,一月内总一顿红烧肉或者蹄髈什么的大荤。 比起父辈自然是好多了,可她生活在江南,是全国最富庶的鱼米之乡,她读大学后,就亲耳听到几个来自内陆的同学说小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荤腥,最盼望的就是过年。 是的,儿时吃不到肉的同学盼望过年,她这个少肉食的人也盼望过年,因为过年可以敞开肚子吃,没人会说你,甚至会让你多吃,这样的感受难以用文字描述,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大概已难以想象吃点肉丝就算开荤的景象了。 来自后世的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古人了。 肉食者谋之,肉是属于有权人吃的东西。 就算是一般地主家也不能常吃,莫说肉了,就是小地主家顿顿白米饭,精面都是奢望。地主家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人人都盼望过年,对于大明绝大多数的百姓来说,这是一年中他们唯一可以吃到点油水的时候。 今年杨家村显得很是热闹,族人的盛会有了明显的改善,即使没去满月那干活的,也比往年好。公中每月一下多了500两的巨款,大伯父是个心善的,他最见不得人吃苦,便拿出了许多钱让人买肉,分给族人。 那些没去干活的更是多分了两斤一个人,每人还给了一斤白米和二斤白面,让族人欢喜极了。 满月吃过早饭,便来到厨房,她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但家人还是不肯让她干重活。她闲得蛋疼,便央了虞氏,让她来厨房看看。 虞氏知她技痒了,关照了几句,便睁一眼闭一眼地让她去了。 见到十一姑娘来厨房了,一群烧饭的厨子比看到亲人还亲。 上回给十一娘打个下手,还被指点了,可是受益不少呢。 纷纷过来行礼,然后带着她看菜。 除夕的团圆饭可是春节里重要的一环,所以也就有了“做隔夜”的说法。因大菜硬菜多,所以从年二十九,甚至年二十八就要作起来。 比如这捆蹄,昨天就做好了,浸了一|夜味道都进去了。今个儿趁早拿纱布裹起来,包紧,用绳子捆扎好,放到屋外,到了下午拿回来,解开切片,葱末酱油加点麻油辣椒,上盘后就是下酒最好的冷菜。 又有人把今天的菜单拿来给她看,一边看一边讲解烹调方式,满月笑着道:“磐安乃浙江四江(钱塘江,曹娥江,灵江,瓯江)之源,山高谷深,涧水清澈,流速湍急,正因如此,磐安的淡水石斑鱼才能脱颖而出。” 一群人仔细聆听,看来十一姑娘是有高见,又要指点他们了。 “淡水石斑鱼之珍贵毋庸多说,而唯独磐安的淡水石斑鱼体型不如旁地的粗大,咱们这儿的鱼就跟磐安这地儿一样,山多地狭孕育出了磐安人南人北相的性子,咱的石斑鱼也是个小体瘦可却强悍有力,无论水流多急,总能生存。” 一群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话一语双关,说得正是磐安乃至整个金华人的性格。 金华这地,气候偏高,雨量偏少,日照偏多,虽是东邻台州,南毗丽水,西连衢州,北接绍兴,杭州的,看似四通八达之地却偏偏陷在了金衢盆地东段,典型的丘陵盆地地区,换句话说,咱被大山包围了。 山多可耕种的田地少,偏偏交通还不是很发达,能走的路就那一条,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自家十里地。境内虽河流也不少,可时常还是会发生械斗。 村民抢地,抢水,斗殴与吃顿饭也差不多,厉害时,甚至会形成几千人的械斗,官府也没办法,民风之彪悍令人侧目。 而磐安…… 咳,别看这里驻扎着不少宋朝士大夫的后代,可打起架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这里靠山,能耕种的田地更少,两家因水源啥的争斗已不是新鲜事了。 身为本地人自然听得懂十一娘话里的意思,不由一乐,哈哈大笑了起来。 “十一姑娘,今年春播时您还没回来,县里的王家和张家为了抢水,出动了一千来人,狗脑子都打出啦!” 满月不由冒冷汗,这胖胖的烧饭师父眼里冒着的光芒真令她胆寒,居然如此兴奋…… 摇了摇头道:“要我说何必呢?如今世道太平,哪有那多山匪?所谓靠山吃山,山里多得是宝贝,组织一个队伍,把山里的东西卖去宁波早发财了,哪里需要在这里打成狗脑子?” “十一姑娘,他们要有您的脑子早发财啦!” 胖厨子话说到了一半,一双小眼睛忽然亮了,“十一姑娘,山里的东西卖到宁波真能值钱?” “那得看什么?” 满月好笑地道:“你有兴趣?那晚点我好好考察考察,到时你别干厨子了,专门来给我做事怎么样?” 胖厨师很想说好,可一想,自己除了做饭啥也不会,而且做的饭菜连十一娘的一根小指都比不上,自己答应了那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了么? 想到这里便是摇头,讪讪道:“小的就会做饭,好做的不好,哪里敢耽误十一姑娘的大事。” 满月笑了笑也不再多言,道:“今年石斑鱼不红烧了,改油淋吧。你且听好了……” 胖厨子立刻激动了,天啊,十一姑娘教我做新菜了! 顶着一群人羡慕的眼光,胖厨师飘飘然地做菜去了。 满月都关照了一遍,又根据采购的食材教了人几个菜,随后便是从厨房出来。 今天所有的重头戏都在晚上,白天反是空闲得很。 到了天井院中,见九娘与几个堂姊妹在踢毽子,敏儿姝儿也在旁起哄,满仓与小十则在那儿做鬼脸,一群差不多的男孩儿也在后面闹,“掉了,掉了,快接不住了!” 满月不由婉儿,这种事上辈子也做过呢。 才这么一想,那边就落空了,九娘怒气冲冲地声音传来,“你们耍赖,故意做鬼脸起哄,这不算!” “九姐,输就是输了,今天年三十可不能生气的!” 几个半大小子也是狡猾,几下就把九娘挤兑地说不出话来了,满月不由大笑。 听到她的笑声,所有人都看过来,纷纷招呼道:“十一娘,你忙完了?快来,来玩呀!” 满月笑着上前,“我不怎么会踢毽子……” 说着又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糖来,“不过可以请大家吃糖!” 满月用羊奶,各色水果,乃至花草做的糖果很是受欢迎,这年代的人,就是富家公子与小姐也鲜少有品尝甜蜜的滋味,因为无论是蜜糖还是霜糖都不是便宜的东西,一般的富贵人家也难以常常承受,吃得最多的还是麦芽糖,香归香,可却不如霜糖甜。 一群小家伙一拥而上,也不玩了,都笑嘻嘻地伸手问满月讨糖吃。 “十一娘,我道你为何走背着这包,现在看来的确是方便呢,比放袖子里好多了。” “十一娘,你怎么带这么多糖在身上啊?”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满月也只是笑笑,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有空间,包包是掩护吧? 分到后面,满月才发现钱晚生也在。 她微微有些诧异,这孩子明显是受了大刺激的,也显得有些孤僻,现在来了几天能跟大家在一起玩显是出乎意料了。 满月把最后几块糖都塞他手里,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他脑袋,意外的,这一次他没躲,反是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小手还固执地伸着。 满月苦笑不得,翻开自己的包,道:“没了。” 秀气的小眉毛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你娘呢?晚生?你一个人出来,你娘知道吗?” 他看着她,过了好一会点了点头。 满月一下就欢喜了,这可是好转的现象啊! 拉过他的手道:“走,带姐姐去看看你娘。” 晚生不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毽子,显是不肯走。 满月又高兴了,虽然还不会说话,可却想和人玩了,这可真是老天保佑了! 把毽子给他,道:“晚生,你会吗?” “救命,救命啊!” 话音才落,却听见一阵尖利的声音响起,须臾功夫便见五伯从廊下跑了出来,嘴里大喊道:“救命啊!女疯子杀人啦!” 满月大吃一惊,只见五伯脸上多了几条抓痕,而他身后跟着林玉簪,手里拿了一根捶打衣服用的洗衣棍,追着五伯直打,“呔!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竟敢玷污五谷婆婆,看我不打死你!” 这,这啥跟啥啊?! 一群人懵逼了。 五谷不是晁粟么?什么时候成婆婆了? “哎哟,快抓住他,要出人命了!” 得,林玉簪口里的正主来了,只见晁粟跺着脚,道:“钱夫人,我没事,快回来,可打不得!” 第287章 无耻 “贼人哪里跑?!” 林玉簪举着棍子就往五伯身上招呼,五伯一个大男人居是跑不过林玉簪,被追着连连挨了好几下。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拉住钱夫人!” 满月一跺脚,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上前,前后夹击,一把拉住林玉簪,林玉簪自是挣扎,冲着满月道:“夫人快跑!贼人淫人妻女,五谷婆婆已被羞辱,夫人清白身子不可被玷污,快跑!” 一个小小身影忽然冲了过去,一头撞向一个婆子,只听得“哎哟”一声,一个婆子捂着肚子后腿了几步,而林玉簪竟是挣脱了出来,一把夺过被抢走是的棍子又去追五伯。 这下好玩了,只见五伯被追得上蹿下跳,而小十则在追林玉簪,晚生又去追小十,晁粟在旁跺脚,嘴里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停!” 满月怒了,“都给我停下!” 咆哮音顺便漫过整个天井院,“林玉簪!给老娘停下,不然不给你找相公!” 疯癫着的林玉簪一下就停了了,“噗通”一声,扔了自己手里棍子,举着双手,露出“我没干坏事”的无辜样。 满月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五伯趴在院边走廊的椅子上,吐着个舌|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十,十一,娘,娘,你,你可不能祸,祸害家人呐……” “相公,你怎么叫夫人是十一娘?夫人排行十一么?” 刚还要把五伯打死的林玉簪忽然又改口了,满月真是哭笑不得。 之前她看见青云喊相公,还以为青云跟他夫君有些像,哪里晓得,她是看见所有国字脸,单眼皮的男人都喊相公,估摸着她以前的丈夫就这特点,现在老是迷迷糊糊的,看见这长相的就都喊相公了。 不过…… 无奈后,满月的眉一下就竖起来了,她看向晁粟,见晁粟冲自己轻轻摇头,瞬间,只觉怒火在心里燃烧了起来,畜生!! 不用说,定是五伯见玉簪貌美,又傻傻的,神志不清,想占人便宜。看这样子,似又没占到,玉簪病得不轻,这会儿觉你是人,下秒就觉你是阿猫阿狗了,好在,她对自己倒一直清醒,没认错过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满月才愤怒! 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权利的牺牲品,自己看着她就会想起自己。比起林玉簪她是幸运的,林玉簪也许也抗争过,可她最终输了。 所以她对林玉簪有一种怜惜,一种同处食物链下层的认同喊,兔死狐悲,四个字足可以来形容满月对林玉簪遭遇的感受。 所以她愤怒! 她或许不能给玉簪报仇,可她起码能让她不再受伤害,让晚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她没想到,她的好五伯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啦! 小手紧紧捏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离着五伯不远处的小十,他裹足不前的犹豫让满月恢复了冷静。 走到林玉簪跟前,道:“玉簪,今个儿是年三十,外面可热闹着,我带你跟晚生去玩好吗?” 玉簪扔掉棍子,连连拍手,又冲晁粟道:“婆婆,快走了,过年了,过年了!” 小十眼里露出了感激,他是个聪明孩子,自然从父亲脸上的抓痕看出了什么,他很羞愧。到底是亲生父亲,哪怕他们不要他,哪怕他心里说得再狠,可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小辈跟前出丑却是不忍看下去,哪怕他的父亲错了! 满月拉过晚生,晚生很乖,任由满月拉着,林玉簪搀着晁粟,道:“公公,您仔细脚下,儿媳搀您过去。” “……” 晁粟哭笑不得,自己无亲无故的,老了老了倒是多了一个便宜儿媳妇与孙儿,自己这不但要扮演公爹还得扮演婆婆,甚至还得客串当她的父母亲以及祖父,祖母等一堆便宜亲戚…… 外面今天也是热闹,大人在家里忙活团圆饭,小孩们则出来疯玩,见到满月来了,纷纷跑过来行礼,姑婆,姑姑,姨娘的一堆喊,然后又嘻嘻哈哈地闹腾去了。 晚生看着那些孩子,大大的眼里虽是没什么情绪,可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 林玉簪不断拍手,拉过晚生道:“晚生,跟大家一起玩去!” 说着便拉着晚生混进孩子堆里,她可倒好,居然还教大家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她自己充当老母鸡,一群孩子见有大人跟他们玩,自然高兴,没一会儿便是笑声喧天,好不热闹。 晚生也是跟在后头疯,满月看了一会儿,忽然高兴道:“五谷先生,你看晚生,好似紧张呢,怕被抓到。” 晁粟点头,“这可是好事,把孩子跟我在一起几天了,我看着他眼睛都空洞洞的,现在好似有点神采了。” 沉默了下又道:“按理这话,我这外人不该说,可你的五伯……” 满月低下头,喃喃道:“乘人之危,着实该死!!” “林氏貌美,又痴痴傻傻的,喊你五伯夫君,自是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晁粟淡淡道:“我看你还是多看着点,这话对女子或许不公平,可有时女子太过貌美的确是祸源……” 满月沉默不语。 这话听着刺耳,可却是大实话。 林玉簪太美了,美得简直有些不像话了,当她洗干净露出那张脸后,满月就被惊|艳到了。 什么叫作倾国倾城她算见识到了,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她甚至阴暗地想过,是不是林氏太美了,所以才有了钱家村的覆灭? 她能这样想已证明了晁粟的话不假了。 这时代…… 苦笑了下,心里恶狠狠地骂出三字“真操|蛋”! “嗯,我会派人看着的,这次是我疏忽了。” 晁粟叹息了一声,侧头看了看满月,不由苦笑。 林氏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你生了一张祸国妖姬的脸,也是不相上下啊! 到底是油水足了,吃得好了,头发没以前那么黄了,气色也红润了起来,身子也有点张开来了,一双秋水剪瞳越发水灵,满月的脸其实是有些偏媚的,可偏偏二十一世纪来的杨雯雯性子刚毅,融合在这个身体力后产生了一个奇怪又致命的结果。 一张带着妩媚的脸中偏偏透出一股孤傲气质来,随着时间推移,使得她整个人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来,就好似本该迷惑世人的妖姬偏偏又生出宝相庄严的圣洁,让人迷惑不已,继而沉迷。 晁粟经历多了,他敢说,这样的女子,莫说是冷云,就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都会被她迷惑。若是杨满月没与冷云定亲,必是要当地选为秀女入宫的,而此女若是立志想在后宫有所作为的话,必是*冠六宫。 小小年纪已是如此,晁粟已不敢想象再过几年,她会生成什么模样,想想都可怕。 “五谷先生,五谷先生……” 满月的声音传来,“您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晁粟收回思绪,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地道;“我看你也要当心些,你这容貌与林氏不相上下。” 满月脸一红,随即又有些窃喜,晁粟那是什么人?什么美女没见过?自己在他这儿能被评个美女的好评,想想竟有些虚荣心爆满的感觉呢! 麻烦不麻烦的先一边去,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公公说笑了,我就是一个黄毛丫头,谁会动我心思?” 故作谦虚地应了一句。 晁粟不由失笑,“你这话就虚伪了,明明心里高兴着咧。哎呀,这女儿家有几个不爱美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眼下是黄毛丫头,可轮廓在那儿,老夫看见过的美人多了,不会走眼的。再过上两年,我看你出门还是戴个冥篱,不然得惹祸。” 二人这样说了一会儿话,林玉簪与晚生也玩累了,几人便又回到了大宅。 才到花厅呢,便听到何氏呼天喊地的哭声传来,“娘啊!您可要为媳妇做主啊,我们杨家好心收留她一个疯婆娘和拖油瓶,可她倒好,居然勾|引我相公!勾|引不成,就把夫君挠这……” 一股火顿时烧上脑门,满月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刚刚外出平息下来的怒火如火星撞地球般,“砰”的一下,炸裂了,全身的血缘都在往脑门涌,气道:“不当人子!” 晁粟一把拉住她,道:“冷静!” “先生!” 满月怒道:“这简直无耻!” 林玉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满月脸色不好,又听屋里有人在骂人,一瞬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顿时大怒,“好一个狐狸精,居然*夫人夫君!夫人莫气,您对我钱家有大恩,妾身给你报仇!” 她说着便是四下看,见到一个奴婢路过,手里端着一盆水,顿时大喜,还未等满月等人反应过来,一下窜了出去,一把夺过那盆水,在下人的尖叫声中冲进花厅,举起盆一个倾斜,嘴里大笑道:“哈哈!告状,我让你告状!烫死你个狐狸精!” “啊!” 何氏尖叫的声音在花厅响起,虞氏等人也是目瞪口呆,随即便听到虞氏的声音传来,“快,拉住她,哎呀……” “哎哟,疼死我了!” 何氏的尖叫再次传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288章 逆天的玉簪 满月冲进去的时候就见何氏头上,身上都湿透了,而林玉簪则拿着那盆不断往何氏脑袋上敲,“让你勾|引我,让你勾|引我!践人,你不守妇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拉开!” 虞氏一声令下,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把林玉簪给拉了过来,林玉簪本欲挣扎,可一见满月便忘了挣扎了,兴冲冲地道:“婆婆,这践人与他人私通谋我钱家家产,我给你抓出来了,婆婆,打死她!” 愤怒着的满月一下子就消气了。 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多余,玉簪哪里会受什么欺负?虽是疯疯癫癫的,可却半点亏都不会吃得。 五伯父想轻薄她,被她一顿好打;五伯母想诬陷她,结果又被一顿打,或许冥冥中,她的夫君,她的家人真在保佑着她吧,让她一路化险为夷,护着钱家唯一的血脉走到了今天。 何氏疯了,一下就窜了起来,冲了过来就要撕玉簪,嘴里大骂道:“你这践人勾|引我夫君还这么嚣张,我跟你没完!” “够了!” 满月大吼了一声,一把拉过玉簪护到了自己身后,“啪”的一声响,满月的头一歪,再正过来时,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虞氏顿时心疼地大喊,“何氏?!你打十一娘做什么?!” “我,我,我……” 何氏显然也没预料到满月会冲出来,一时愣在那儿了。 满月冷着脸道:“玉簪是我带回来的,她若有什么不对,五伯母惩罚我就是。五伯母现在出气了么?若是不够,请继续!” 她说着便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做出一副任你打骂的样子。 “你,你!” 何氏气愤了,你现在是全家,不,全族人眼里的宝贝,我若真罚你,还能活得过今晚么? “十一娘,你这是胡搅蛮缠!” 她怒气冲冲地道:“你看见你五伯没?这践人勾|引你五伯……” “五伯母!” 杨满月大喊道:“玉簪是母亲,您也是母亲,玉簪脑子不好,难道你脑子也有问题?!玉簪好好地去挠五伯做什么?还是挠脸上?!” 虞氏惊讶地道:“什么?!” 刚何氏来哭诉,显些就被骗过去了。自己也觉得十一娘有些不妥了,放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在身边,还不安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做好人她不反对,可若对象是个祸害,那就帮不得! 可现在听满月这么一说,老太太立刻反应过来了。 好哇! 事还是那事,不过被何氏换了几个词,听着就好似真是林氏勾|引的一般。可现在孙女这一质问,那事情就明朗了! 想到这里,虞氏不由大怒,“把,把那个畜生给我喊来!简直,简直!” 虞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别看虞氏一副强势的样子,其实心眼很好,从来不恶待丈夫小妾和庶子庶女,看看便宜爷爷保存下来的果实便知虞氏是个真大度的人。 对于几个庶子,她也是秉持一颗公心教导,那也是花了心思的。现在听到五伯居然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怒不可遏了,脸上也火|辣辣的,自己怎么教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占傻子便宜,那是大大失德啊! 更别提他还想轻薄人家…… 虞氏越想越怒,见何氏还在那里跟满月掰扯,火更大,一把抄起桌上的茶盏就冲何氏扔过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不给我跪下!说,是不是那畜生让你来诬陷林氏的?!” 何氏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刚在被水泼了一身,好在水不烫,没被烫着。可还未等她缓口气,又被林玉簪拿着木盆敲了好几下,这会儿脑袋还疼呢,整个人也冷得不行,气也不顺,正想跟满月掰扯个清楚,哪知又被婆婆用茶盏砸了! 她招谁惹谁了? 今天可是年三十啊! 没砸到脑袋,可砸在身上也够疼,何氏跪在地上,委屈地道:“婆婆,难道你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们?我们可是您的儿子儿媳啊!” “哼!” 虞氏冷笑,“你果然是个猪脑子!” 说着便是一拍桌子道:“你们都死了?!还不把那个畜生给我喊过来!” “祖母息怒!” 满月忙磕头,“祖母,玉簪没吃亏,五伯也被她教训了,祖母,小十她……” 虞氏身子微微一震,想起小十,心里起了怜惜。 怒气顿时消了一半,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默。 “十一娘!” 可她沉默了,不代表有人愿意沉默,何氏指着满月的鼻子道:“十一娘,你这与吃里扒外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信一个疯婆娘也不信你五伯?!作孽啊!好歹都流着一样的血,你还好意思提小十?你就这样对小十的生父生母?!” “你不要给我说小十!!” 满月忽然大吼,“小十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才是他最大的不幸!” “反了,反了,区区小辈如此对长辈说话,娘,你……” “闭嘴……” 虞氏感到一阵疲惫,“不要说了……” “娘,娘,你不能因为十一娘出的公中银子多就偏……” “我让你闭嘴!” 虞氏拍着桌子,“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你这是要反了?!” 虞氏真是难过。 她明白满月的意思了。 这时一个婆子进来,在虞氏耳边耳语了几句,虞氏的脸越发阴沉。 原来刚刚老五脱困还是月丫头做的,她刚刚应该是清楚是老五自己下作,可小十在场,她却没发作…… 心里越发恼火了。 老大两个人活得都没一个孩子明白,十一娘这是不想小十难堪才忍着的,可这何氏倒好…… 见十一娘一个劲地冲自己使眼色,虞氏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冷着脸道:“此事老身自有分寸,今个儿过年,闹腾起来不好,何氏,你退下吧。” “娘……” “退下!” “是……” “婆婆威武,婆婆英明,打死狐狸精!” 林玉簪拍着手,走到门口的何氏听了这话差点又暴走,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此女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老娘怎么觉得她是装的呢? 虞氏已很不快了,何氏纵然不甘心却也不敢执拗下去,不然就成不敬公婆了,那可是七出之列。 “祖母,你莫要生气了。” “嘿嘿。” 晁粟从外面进来,这家伙可真是人精,刚刚里面闹这样他不进来,现在倒进来了。 虞氏见了晁粟更是羞愧,起身道:“让您看笑话了,都是老身治家不严。” “言重了,老太君,哪家没个不肖子孙?我这是羡慕啊,起码还有个可以管的,哪里像我?孤家寡人,也得亏月丫头给个栖息地,不然还不知去哪咧。” 这话真诚,虞氏和晁粟这几天倒是往来不少,晁粟一个公公,自然也不用避嫌。反正两个老人家无聊,倒是经常下个棋什么的,没几日下来还真生出些友情来了。 “唉!” 虞氏重重叹息,“今个儿多亏您了,不然那畜生可万劫不复了!” “哪里话?” 晁粟嘿嘿笑道:“我看玉簪是痴进不痴出,吃不了亏,没我路过,一样不会吃亏。” 想起玉簪的表现,生气着的虞氏一下就笑了出来,阴霾顿时去了不少,连连点头,“那逆子自小爱生活,风|流成性,像他爹,这回得了些教训也好。” “婆婆,那畜生摸五谷婆婆屁|股咧,给我一顿好打!” 玉簪又插话了,“下次再来,我剁他手,让他轻薄女子!” “可使不得!” 满月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行凶知道么?跑就是,来找我!” “哦……” 玉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到桌上的桂花糕,顿时大喜,冲过去就拿起来往晚生嘴里塞,“孩子,有吃的了,有吃的了,快吃。” 虞氏看她这样也是摇头,“天煞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好?” “遇上你们十一娘,她好不好也重要了,没准好了才痛苦,现在这样疯癫活着,比醒着好。” 晁粟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可能翻案的……” 话说到了这里大家都不吭声了,具体的情况满月已跟虞氏,大伯,八叔说过,他们都清楚,那是钦定的铁案,是不可能翻案了。因为翻案就是在打先帝的脸,除非大明亡了,不然绝无翻案的可能! 这样一想,玉簪的确还是疯癫活着比较好,不然那就是痛苦。 “不说这些了……” 虞氏摆摆手,“说起那不成器的东西就生气。玉簪啊,婆婆给你道歉,你别跟那小畜生计较,他们下次再欺负你,你跑来告诉我,婆婆给你做主好么?” 玉簪用力点着头,道:“婆婆放心,我不会让那狐狸精钻空子的,夫君是我的!” “……” 何氏哭哭啼啼地回了自己屋里,一进屋,见自己相公躺在床上,一个丫鬟在上药,他那手还在人屁|股上游移,惹的那丫头直躲。 见着这一幕,再想想刚刚的事,何氏肺都气炸了! 尖叫了一声扑过去,大骂道:“好你个姓杨的!老娘替你掩盖丑事,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看老娘不撕吧了你!” 感情,这人是清楚的啊! 若是满月看见这一幕,定是要给何氏颁个小金人,演技如此逆天,宝宝,你麻麻知道吗? 第289章 玩笑也不行 “你这践人!” 杨守瑞肺都要气炸了,那林玉簪口口声声还自己夫君,自己可怜她,不过是摸了下她的脸,想亲近一番罢了。哪里知道那婆娘不知好歹,竟是撕打自己,害自己出丑。 气还没消呢,这婆娘又过来寻晦气,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奋起就是给了何氏一巴掌,直把她给打懵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一脸不敢置信,“你,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 杨守瑞大怒道:“你这泼妇平日苛待小妾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管到老子头上了么?!” “你,你……” 何氏气得嘴唇直哆嗦,若是可以她何尝不想做个温柔小女人?可偏偏摊上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老公,没用也罢了,还风|流得紧,她就是再贤良淑德,也得被逼成母老虎啊! 想起这些年的付出,为了他甚至把自己亲生骨肉都舍给了七房,结果换来这么对待,只觉一把刀子直插心脏,痛得都滴血了。 何氏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忽然闭上,好似在酝酿什么一般,转眼间便是尖叫着扑了过去,“你这混蛋!老娘跟你拼了!” 得! 年三十,本是团聚喜庆的日子,可就短短一上午就上演两次全武行,一次比一次丢人,把虞氏给气的,可又不得发作,今年年三十,种种节日忌讳在,显是不宜惩罚,只得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他们去了。 吃过午饭,满月便是窝进了被窝,两个弟弟也是赖着不走,非得听她说了几个小故事后才肯回自己屋去。 天气寒冷,晚上还要守岁,下午这个时候睡一觉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觉睡到了后世下午近四点的样子才爬起来,一番梳洗后,陈氏将她拉过去,硬是给她抹了点口脂,说是喜庆。 满月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下来了,因为她怕陈氏一抽风,也给自己脑门点个红点。看看可怜的晚生已受到了摧残,满仓与小十早吓得跑了,再看陈氏一脸遗憾,分明是还没过瘾啊。 擦了口脂,便寻了个借口先跑了。 厅房,花厅以及几间偏厅内已是热闹非凡,因为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就要开始了。 大家各自寻到自己的阵营,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到了后世五点的时分,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整个外面都是热热闹闹的,待这一阵响动后,婢女,下人鱼贯而入,将菜一盘盘端上来,年夜饭开始了。 今个儿除夕,下人们也得到了福利,吃得比不上主桌,可八大碗的硬菜还是有的。今天最辛苦的大概是厨子了。不过按例今个儿厨房的人都会拿到大大的红包,虽是要晚点才能坐下来和大家热闹,不过却是值得。 值守在几个厅房伺候的奴婢也有福利,杨家还没显贵到吃个菜还要人布菜的地步,而且以事功之学治家的人可不看中那套,他们讲究的是实际。 小小一间屋里,就在几个厅房边上,也开起了小桌,今天大家可以不用那么守规矩,可以在这儿边吃边伺候,等主人喊再起身。 一年到头,这是家里下人最高兴,最放松,也是自由平等意志最能体现的时刻。 整个杨家都成了欢乐的海洋。 推杯交盏,好不热闹。 这个时候食不言,寝不语就显迂腐了,大伯父总结了一年的得失,展望未来的讲话一结束,一群人便是如狼似虎的动起手来。 好多菜,就是贵为主人那平时也是舍不得吃的。 满月照样和一群小辈坐一屋,只是她的位置却是固定了大兄边上,其地位一目了然。 几个年岁小的吃得毫无顾忌,见小十与满仓吃得慢吞吞的,不由好奇地道:“十哥,十二哥,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小十与满仓对视了一眼,他们能说他们对美食真不如家里的孩子这么迫切么? 虽是大户之家,可饮食哪里能和归林居比? 满月是个会做的,也是个爱吃的,营养搭配,两个小子天天有得吃,哪里还会像家里其他孩子那样? 满仓以前饿过,对食物有股难以言说的执着,可饶是如此,和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一比,还是觉得自己吃相算斯文了。 小十慢慢琢磨过味来了,他不由惊讶,往年过年自己也如饿死鬼投胎般,可今年怎么都不怎么想吃了呢?好似已开始年饱了。 他想了想,不由苦笑。 杨家说是千年世家,可就吃穿用度上哪里能和十一娘比? 其实这时代诸如杨家这样的富豪之家也就比一般小民吃得好点,比如有白米饭吃,每天有肉吃。可满月那儿吃的是什么? 天天有鱼有虾还有肉,那都是她细心搭配出来的,就这样精致的饮食,自己弄个小食堂还行,可要整个家族这样吃,不得吃垮掉? 所以就是世家家的孩子也盼着过年啊。因为就这半个月,他们也能敞开吃,许多平日舍不得吃的菜都会有,现在不吃更待何时? 小十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由有些同情自己的兄弟姐妹了,把面前的大明虾夹着给年纪较小的弟弟妹妹道:“嘿,你们忘了你们十一姐是做什么的?那就是开饭馆的!我在那里哪能少吃的么?天天有鱼有肉……” 一群孩子哈喇子都掉下来了,“十哥,鸡蛋糕那么好吃?” “你,你天天都能吃糖?” 满月无语,想想也有些心酸。 杨家的孩子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她最近总是在想这个问题,她不是变善良了,而是变愤世嫉俗了。难怪毛爷爷会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自己被压迫多了,心态不正常了,总是联想跟自己一个阶级的人,进而生出一丝同情。 喝了口酒,道:“小十,你可莫要馋他们了。你们呀,只要好好读书,我想过两年,家里都能顿顿大鱼大肉的。” 十一娘是善财童子,大家都信,不由都点头。只是和谐中也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十哥,如今你过继到七房,日子好过了,怎么就把我们跟爹娘忘了?” 满月眯眼,说话的小十的弟弟,小十一杨立博,今年有十岁了。看着比满仓大一岁,其实也就差几个月的事。 人虽不大,可心眼子倒多。 满月有些不喜这孩子,这几日他借着来看小十的借口,总是来讨吃的。 孩子贪吃,爱吃她做的糖那自然不会令人厌恶,反是令人高兴。哪怕她不喜欢五伯父,可弟弟们又没得罪她,她是最喜欢小孩的。 头两次,自己与陈氏还蛮高兴,以为是何氏散发出的和解之意,便是拿了好多糖果招待。可一天内来了几次,还每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就让人不喜了。 看着这孩子这样,让满月想起了何氏的刻薄。这杨立博小小年纪就有些像他母亲,总爱占便宜,还总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看着就喜不起来。 见他开口是刺小十,满月便有些不悦地道:“规矩岂可乱?小十既过继到七房便是七房的人,私下授受岂不是没了规矩?他一孩子哪里懂这些?” 小十面色通红,这岂不是当众说他不孝不悌么? 自己吃香喝辣,却是连自己父母都忘了,还在弟弟跟前炫耀,真是不孝不悌的东西! 杨立信放下酒杯,道:“七房已出了500两一月于公中,十一弟,你还要十弟如何惦记你们呢?” 一句话就把杨立博嘴堵上了,小十垂着头,心里的开心没了。 缩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抓紧。 为什么?! 你们明明都不要我了,现在还要说这样的话,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不,不,杨立援,要冷静! 母亲虽不要你,可父亲还是喜爱你的! 你忘了吗? 昨天父亲可没接话,今天自己去搀扶他,他还关照自己了…… “大好的日子说这些烦人事做什么?” 杨贞笑道:“来,吃菜。” “是,大姐。” “哼!” 一个声音又冷哼了起来,“都要被休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十一下就怒了,“十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哟!” 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讥笑道:“怎么了?我的好弟弟,吃了人七房几天的饭菜就彻底成了七房的狗了么?” “你!” 小十头上爆出了青筋,这个是他嫡亲的姐姐,居然也挤兑他! 这都是怎么了?! 以前不都很和睦吗? 怎么他去了七房,他们就把他当仇人了? “十姐若是想惹祖母生气,这话以后就多说几次,年上祖母的垡子做不得,年后总能做的。” 满月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吃着,淡淡扫了十娘一眼,心里冷笑。 五伯母今天的怨气不小,都传给自己的孩子了,同父同母的兄弟却这样挤兑,简直不当人子! 听满月提起虞氏,十娘缩了缩脖子,心里不服气,可对上十一娘那淡淡的眼神后,心里却是忽然害怕了,勉强挤出笑容道:“是我失言了,十一娘你莫要计较。” “我自不会计较。” 满月笑了笑道:“只是我身为七房的长姐自是容不得他人挤兑我弟弟,就是玩笑也不行,十姐,你听懂了么?” 第290章 落荒而逃 “十姐,你听懂了么?” 声音不大,甚至很平淡,可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不容置疑,令人心尖发颤。 一群小屁孩儿老听大人说十一娘的事迹,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与十一娘的差距。 平日甚是温和的十一娘此刻给他们的感觉却和老祖母一样,令人有些害怕。 满月看向了十娘,只一眼就让十娘认输了,讪讪地道:“是我失言了。” 小十垂下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嫡亲的姐姐不如族姐,他们挤兑自己,反是十一娘却是一直在维护自己,今个儿父亲做出那样的丑事以她的聪明哪里看不破? 可她却没张扬,反是把人带走了,她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想,不想自己父亲难堪。 想到这里,小十心里暖得发紧,可也正因如此又是酸得厉害。 难道他们对自己真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十一娘没回来前,明明对自己都是很亲热的。难道仅仅七房有人了,他们也不认自己了么? 连十一娘都说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要自己孝敬生父生母,可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是他们在疏离自己?祖母要自己去她那院睡,是不是祖母看出什么了? 十一岁的少年不愁吃穿,本应是最明朗的。可就因为何氏的一些话,小十的天空开始变得阴郁,他陷入了迷茫中。 小小插曲过后,几个年纪大的兄长说说笑笑又让气氛活跃起来,到了六点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小辈们也是纷纷起身,端酒的端酒,拿茶的拿茶,纷纷到前头给长辈们敬酒行礼问安。 这时候,婢女端来了一大盆子的馄饨,小辈们敬过后,又纷纷接过长辈给的馄饨,然后当着长辈的面吃掉,有人惊喜地喊着,“我吃到笋头了!” 虞氏的嘴一下就咧得开开的了,“好,好,下科必高中!” 这不是磐安的风俗却是杨家的风俗。 诗书传家最重举业功名,事功之家清楚明白,功名是通天路,没有功名什么理想抱负都免谈。 虞氏今年的心情大体都很不错,儿子找到了,尽管不在人世了,可起码留下一个能干的孙女,短短时间帮了家里这多忙,古老腐朽的家族又有了一点中兴的迹象。 在老太太看来,吃到笋头的这个人孙儿年龄适中,正好要去参加下一科科举,笋,节节高,没准这回就成了! 众人纷纷恭喜,吃到笋头的三兄杨立原脸都笑烂了,他已有秀才功名,若是下科能一举夺魁,二十出头的年纪,哪怕是三甲进士,前途也是无良啊! 前文就说过,科举中,年龄也是巨大优势。 兄弟姐妹也纷纷送上祝福,一番小高|潮后,大家又各自回座,今个儿这饭得往长里吃,中间还得再热热菜什么的,团员饭自然得长长久久的才好。 其实到了后半场,大家都吃不下了,等到了后世八点的样子也得收场了,下人把早准好好的茶点端出来,大人们聊天,小孩们则出去玩,放鞭炮,烟花,可劲儿的疯。 铁树银花,牡丹兰芝在空中绽放,依山而临的仁川这一|夜显得格外明亮,美丽。 疯玩了一会儿,肚儿里的食消得也差不多了,又纷纷回家,吃瓜子,吃茶点,东南西北地聊着。满月理所当然又成了平辈里的说书家。 见闻广博,思维敏捷,有着太多超出时代的见识,这些使她成了兄弟姐妹中最受欢迎的人。尤其是说吃,到了后来,长辈们也不聊了,都来听她侃大山了。 如此欢乐一直持续到了近十二点,终于是迎来了今晚最狂热的时分。 一家人都跑到家门口,离着十米开外的地方,大伯等人亲自摆上了十二个炮仗,那边几个家丁也是挂出上上的竹条,上面悬挂着鞭炮,八叔等几个人又在另外一处摆上了烟花,子时一到,齐齐点火,只见几个人影捂着耳朵迅速回到家门口,就在一瞬,杨家老宅门前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炮仗砰砰砰的响着,鞭炮噼里啪啦地和着,烟花也是飞上天空,恣意绽放美丽,小孩儿们捂着耳朵又蹦又跳的,热闹极了。 待再次安静下来时,只见大兄跪下,满月愣了下,看了下其他兄弟姐妹,立刻明白过来。 感情这是得拜年了。 有小孩的也都带着小孩一起跪下,齐齐磕头喊道:“儿孙们给你们问安啦,正旦吉祥!” 几个叔公,太叔,虞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纷纷抬手,“有心了,有心了,快起来!” 须臾间又排队起来,几个长辈开始按个儿发红包。 满月不由咂舌,辈分大也不好啊! 这红包得发几圈啊! 果不其然,他们这一辈以及他们的下一辈拿过红包后,大伯等人再次下跪给虞氏以及虞氏一辈的叔公们拜年,又是一圈红包出手。 然后吃惊的事来了,虞氏与几个叔公这大年纪了,还下跪给太叔们拜年,然后也拿到了红包。 “虞氏,老七,老十二都起来,都起来,你们也不小了,哪里好下跪,意思下就行了。” 杨诚益摸着胡须道:“都是老家伙咯,可不敢跟年轻人比。” 虞氏笑着道:“叔叔,妾身嫁进杨家整五十年了,今年也有66岁了,进杨家五十年还能拿到长辈的新年压岁钱,真乃侄媳的福气啊!” 一番话说得几个太叔眼红了,点头,“嗳,嗳,你是个好的,这些年辛苦你了……” 满月忽然感动了。 是啊! 到了快古稀之年还能拿到长辈的红包这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以前她对礼教总有些藐视,总觉是封建糟粕,可现在看了,跪长辈这个却是有必要。跪一次就能更牢地记住父母恩情,形式为什么存在?那就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忘本啊! 隐隐约约,满月心中有所悟,看了看不远处笑得开心的陈氏,心里发暖。 对着天空,她许下了一个愿望。 愿我八十岁时还能拿到老母亲给的压岁钱。 热闹的一|夜很快过去了,过了子时,迎来了元旦,那守夜也就结束了。 大家各自回房睡觉,对于男人们来说,明天是施展人际关系最重要的一天。 第二日,早早起来,吃过团子,年糕,再次给长辈们问安后,家里的男人们就出门了。 天地君亲师,天地拜过了,君离着远,亲人也拜过了,最重要的老师还未去拜,自是要出动问候去。 早早备好的礼物拿了过来,每个人都按照关系亲疏或轻重去拜年送礼了。 满月让人准备了一份礼物,给赵四送了去。 那个姑娘挺有趣的,既然都互报过家门了,也就算认识了,都在一个地住着,派人去送个礼物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下人很快回来了,还带来了赵四姑娘的回礼以及书信。 满月一看,便是立刻提笔回信,可怜的家丁不得不再去跑一趟,杨贞见满月对待一个家世如此平凡,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都如此认真友善,不由暗暗点头。 得道者多助,十一娘能有今日的成就与她为人有很大的关系。 珍惜每一个人,只以情论,不以身份论,大概就是十一娘成功的秘诀吧! 一连两日,家里的人都在忙来忙去的,到了初三,家里的女眷们出动了,回娘家去了。 与此同时,家里也来了一些人拜访,虞氏娘家人也过来了,家里那叫一个热闹,这里出去一波,立刻又进来一波,看得满月都眼花缭乱了。 国人重人情,到了大明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这里,满月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年味。 只是,很快她就不耐烦了。 每个都要看她,好似她是动物园里的猴儿一般,到了初四,实在受不了,跑到几个侄儿家里,带着在店里做事的子弟们进山去了。 杨立修哈哈大笑,“十一娘,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世上就没你怕的事呢!” “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满月拍着胸口,“简直吓死我了!这七大姑八大婶的,老祖母的娘家人倒也罢了,咋她的老姐妹还这多?还有大伯,二伯,七叔,八叔,我滴个乖乖,把我当妖怪看呢?” “哈哈!” 杨信节笑得嘴直抽抽,“十一姑姑,你现在可是名满我大明,大家都想看你这个不畏权势,受过太监大刑的女巾帼呢!” 满月无语,这一切都她设计的,可现在看来,名声太大了也是苦恼啊! 幸好自己订婚了,不然她觉得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的,很可能还会再充当媒婆的角色。 想想就不寒而栗啊! “嘿嘿……”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笑,“满仓和小十惨了,也想跑,哈哈,我不带他们,男子汉岂可随意退缩?!让他们在那好好应付吧!” 众人一阵大笑,“十一娘,你太坏了!” 笑过后,杨立修后知后觉地问道:“嗳?十一娘,我们进出做什么?” “……” 这位老兄,你反应会不会太迟钝了点? 满月一耸肩,故作神秘地道:“你们知道咱们这山里有宝贝么?” “啥?!” 几人傻眼,“有宝贝?!” “对,宝贝,很值钱!” 第291章 聚宝盆 几人陷入呆滞,就这山里能有啥宝贝? 不,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们土生土长的不知山里有宝贝,怎么久居宁波的十一娘却知道山里有宝贝? 满月看他们懵逼的样子心里偷笑。 知识就是力量! 仁川镇境内有好溪流过,水源长年不竭,有“润川”之美誉,取谐音而得名;又是浙江第二大江瓯江发源地之一,是东海独流入海河流,自西向东流,贯穿整个浙南山区,流经丽水、温州等市,入东海温州湾,就这一条就足够做文章了。 想要富,先修路,磐安如此穷,却不知自己守着金库,就这一条河流就足够大家发财了。 当然,满月今天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山里的宝贝,瓯江虽好,可做航运却是需要实力和规划,暂时她还没这个能力,所以还是先从小的做起,进山看一看,弄点发财之路。 要知道,这里不光是水多,山也多,又因海拔较高,显得这儿山青水秀,空气清净,在后世便有药材之乡,香菇之乡的美誉。 而这里的油茶籽,高山蔬菜更是享誉中国,是高品质的代表。除此之外,板栗,杨梅,柿子,野生猕猴桃,梨子,水蜜桃,野生金银花,野生杭桔花,野生葛粉,竹笋,铁皮石斛,三叶青等在满月眼里那都是钱呐! 归林居的一盘菜凭什么卖到几两银子,甚至几十两?靠得就是独特! 古代是没污染一说,可咱可以包装啊! 在古人眼里,大河大山那是带着灵气的,咱一现代人随便忽悠下,这儿的东西立刻就不一样了! 当然为了避免破坏生态环境,咱也要限制采摘,不够吃怎么办?没关系,咱用仁川的水,仁川的土给你培育,哪一个饭店的菜不分三六九等? 你们不是有钱么?要面子要身份么?! 客人是上帝,咱得满足啊! 咱有野生的,也有人工培植的,人工配置的里分普通农家养殖的和仁川镇特产的…… 满月笑得阴险,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好似已看到钱朝着自己飞来了,特别是古人还不会培养蘑菇,木耳等物,他们只知吃野生的。 而满月,嘿嘿,恰好她就会这个,是爷爷教的。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嗨皮,香菇,木耳在这个时代可是上好珍品,到时这个东西就会成为仁川镇的拳头产品。 而仁川镇大多都是杨氏族人,从宋朝到现在,不知繁衍多少代了,就算被自己抽走那么多子弟,劳动力还是足够的。 而这里能耕种田地少,自己弄这个项目,立刻又可以使得一部分没田地的族人生活改善起来。若是杨家人不够用了,这儿还有其他当年一起逃难过来的家族,比如羊家,曹家,吕家…… 可以说,在整个金华都是劳力过甚的,因为这儿山太多,能种的地太少了。 所以仁川是大有可为的地方。 第一步就从香菇,木耳起吧。至于药材什么的,那需要和专业人士探讨下;茶树什么的也不着急,关键她还得拿个章程出来,仁川有着优质的旅游价值,不能太过破坏了,这个以后也能做文章呢! 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成为天下第一厨一家归林居是不够的,她得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便是神秘一笑,道:“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十一娘,你可当心,山里不光有蛇还有野兽咧。” “我们不深入,就在外围转转。” “十一娘,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众人越发好奇了,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似的,这清明尖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也30多里路呢,都到山脚下了,还卖关子,这是要急死他们呐! 满月却是自顾看风景,嘴里连连赞叹,“一脚踏三界,群峰之祖,诸水之源,清明尖,好哇!” 杨立修等人无语了,十一娘该不是魔怔了吧? 这儿的气候最是坏了,长年下雨,湿气重得不行,还多有野兽出没,一点也没看出来好! “十一娘,滚涛半天空,黄檀无影踪,不是下雨就刮风,这清明尖有什么好的?” “嘿嘿……” 满月笑着道:“多雨潮湿才好啊!” 众人又是傻眼,这什么逻辑? 后世的清明尖高1314米,可是许多情侣心中的圣地呢! 同登清明尖,相伴一生一世。 满月想想清明尖的高度,不由又乐了。 “十一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几人跟了满月一段时间了,这时也有点明白过来了,哪里是什么宝贝,一定是十一娘发现这清明尖有可为了吧? 可问题是…… 看着连绵山川,几人的眼睛成了蚊香眼。 到底哪里有可为啊?! 满月一行人进了山,虽是在外围,可这儿的野生动物可不少,好在现在是冬日,还是小河冰河期,没了整天蔽日茂盛绿植的遮挡,实现总要开阔不少的。 而且他们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再加之也没深入,就是在外围转悠,所以总体来说是安全的。 进了山后,既然更迷糊了。 也不知十一娘发什么疯,尽在那背阴的地方扒拉,不然就是在看树丛底下,她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难道真有什么宝贝? 如此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满月等人也下得山来,拿出干粮肉脯饱餐了一顿,便是回了家。 从头到尾也没从满月那听到一个字,几个人更是一头雾水。 满月回到了老宅,寻来纸笔便开始又写又画。 得亏了系统的福,所有的物种包括动物,系统都会自动检测,若是系统没的物种,则会存档记录。就好似能主动监测菜品一样,也不知设计系统的人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不管什么心思了,现在这功能成了她的武器就好。 虽是冬天,山里的东西少,不过就这么转悠一圈下来还是给她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光是可食用的菌类就有好多种,除此之外还有好多药材以及可食用的野蔬,野果。 系统当真是逆天,大冬天的,管你是埋地下没出来的,路过就检测出来了,这功能其实一开始就有了,只是平常的不可能一下子见到这多植物,进山那一刻,她差点给叮叮叮的电子音淹没,清明尖的物产太丰富了。 把今天检测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她还画上了图,虽是简笔画,但总比没得好,以免大家以后搞错了。 再把系统给出的资料给标注下来,心里想着等回了宁波要再抽空回来,多做些调研,没准还能有惊喜。 江南很大,可称得上物宝天华的却只有那几地。在明代,金华,丽水等地可算不得江南锦绣,群山围绕,纵有山水寄情,却盖不过山多地狭,交通闭塞,民困潦倒的事实。 起码在许多官员眼里就是这儿,义乌也好,磐安也罢,哪怕当个金华府的府尹也不如苏州,常州,扬州的一个知县,这儿是民风彪悍,山多地少的野蛮之地,只有被官场流放或者没靠山的人才会来这儿当官。 可此刻,那些官老爷眼里的穷山僻壤在满月眼里却是个聚宝盆。 这样好的地方怎么可能会穷呢?只要舍得投资,就一定有回报!而且,这儿的老爷们越是怠政,她杨某人越是有可为,想要富,先修路,到宁波的路不好走,没关系,修就是了! 前期困难,但咱劳力廉价,翻山越岭也给你背过去,只要给这儿的人看到希望,那她的计划吃成功了! 她做着方案,一直到很晚才睡下。 而躺床上后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明个儿初五了,大叔就要来了,他会什么时候到呢?他现在应该已在路上了吧?这个时候大多旅舍都关门了,他是睡野外么? 越想脑子越清醒,翻来覆去的,心里烦躁。 她很想快点睡着,没准一醒来大叔就已到了。 可她越是想快些入睡就越是睡不着,无奈,只得起身。 外间睡得迷迷糊糊的绿竹喊道:“姑娘,你要什么?” “没你的事,继续睡。” “哦……” 须臾功夫,绿竹已是揉着眼进来了,见满月又在研磨,有些吃惊地道:“姑娘,您怎么了?怎么又起来了?” “你怎么起身了?不说过了么?晚上不用管我的。” 满月拿出纸细细看着,“我有些睡不着,初六要去翁家,我看看我这条陈上是否还有疏漏。” “大姑娘出手哪里会有疏漏?” “圣贤都会犯错,何况凡夫乎?还是仔细些好,那个翁婆子我觉不是善茬,恐不会这么容易的。” “哼!” 绿竹想起这事就生气,就没见过那样无耻的人家! “他们要敢耍花招,就让姑爷打他们屁|股!” 满月瞪了她一眼,道:“侯爷可是负责守卫海域的,怎成了咱家打手了?” “那,那他们若不肯怎么办?” 满月冷笑了下,“那天老虞婆不是应下了么?咱们给他们500两银子……” “奴婢是怕他们出尔反尔。” 绿竹小声道:“像他们这样的人……”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那些无情的亲人,绿竹眼里有些湿润,“他们看出了咱们在意两个小小娘,一定会坐地起价的,他们这样的人最无耻,最不要脸了……” 第292章 姑爷来了 “胃口好是好事。” 满月淡淡道:“就是吃多了也撑,我就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吞得下了。” 绿竹颤了颤,听得出自家姑娘口里的肃杀气,有些惊惧却也有些兴奋。 “大姑娘,若真是……” 满月呵呵一笑,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道:“翁家人又不是傻子,这可是丑闻,咱家现在可没官老爷了,他们家可有三个呢,一个比一个厉害,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哪里敢把事闹大?再说了,我也未必要孩子姓杨,走时那样说不过恶心下他们的。只要他们想盖下这事,咱们就可以坐下来谈嘛,至于加点价也正常。” “这可没个准。” 绿竹捂着自己脑袋,小声道:“没准他们脑子就是坏了的呢?这世上被银子迷了眼的傻子可不少……” 满月呆在那儿了。 忽然,她一拍自己脑子,惊呼道:“你说的对啊!万一真是脑残,我可怎么办?!” 这下可好,彻底没睡意了,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去请安时顶了两个熊猫眼,虞氏都吓到了。 “十一娘,听说你昨个儿跑山里去玩了,你这孩子,是不是受凉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满月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福身道:“祖母恕罪,孙女天亮才入睡,不是故意失礼的。” “莫不是侯爷今个儿要来,咱家的十一娘想郎君了?” 大伯母打趣着,一群婶娘立刻大笑,纷纷起哄。 “姐儿爱俏,这是到思春的年纪啦!” “我看八成是想侯爷了。” 满月无语…… 有些无奈,这时代的女性娱乐实在少,调侃小辈成了她们最大的乐趣。 “回大伯母,不是想侯爷想的。是昨天我起来检阅给翁家的条陈,担心他们又起什么幺蛾子,想了一晚上。” “十一娘有心了。” 杨贞忙起身作礼感谢,大伯母也道:“唉,十一娘你真有心了。” 说着便冲虞氏道:“娘,看着十一娘就会想起七弟。七弟也是纯正之人,对兄弟朋友至诚,对长辈至孝,十一娘对家里每一个人的事都这么用心,媳妇都不知如何感谢好了。” 她说着便是退下手里的镯子,起身拜服道:“娘,这是儿媳进家门时您给的,是咱们杨家祖传的,还是宋时天子御赐之物,媳妇斗胆,想把这镯子……” 虞氏有些感动,“大儿媳妇,你真舍得?” 满月却是大吃一惊,要说家里什么最值钱? 当然得属当年宋廷御赐给老祖宗的东西。 其中最珍贵被当做家族精神的乃是宋孝宗所赐龙虎剑,那是被供奉在家庙的,轻易看不得。 而撇去这个,则属其他御赐品,比如大伯母手上的玉镯。 镯子是透水白玉做的,这可是南阳玉中的极品,再加之传承几百年,还是宋天子赏赐,其珍贵自不用多言,历来都是被当传家宝传下去的,每一个当家大媳都有此殊荣,可以说是后宅权柄的象征,大伯母如今要给她,这怎么受得起? 再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做戏? 罢了,总之她不能受。 忙福身道:“此乃先祖荣耀,满月不敢轻受,且家人互助乃是祖训,大伯母能记得满月,满月就心满意足了。可此镯乃先祖荣耀,岂可因恩情私相授受?祖母,满月受不起,万万受不起!” 此言一出,桑玉芹顿时又对满月高看一眼! 说实话她也不知该如何感觉满月了,帮了女儿这大忙,若用一般东西感谢倒是礼轻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东西能给满月了。 其实老祖宗也没说要一定传给媳妇啊,女儿也是可以的嘛,反正都是杨家人,能出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子,以后戴着这镯子反比在自己这儿蒙尘的好,没准以后能让这镯子更加出色呢! 只是她没想到,满月竟是拒绝了。 好一个十一娘! 只有聪明人才值得合作啊! 桑玉芹越发欣赏满月,而满月也越发欣赏大伯母了。 不得不说,桑玉芹是个很会做人的人。 桑玉芹手段或许不如虞氏凌厉,但明显她是一个舍得的人,这样的人哪里能让厌恶得起来? 哪怕她也有她的目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自己不也是一样么?人在世上,哪里避得了一个利字?倒是利益捆绑才最牢靠的! 虞氏心里安慰,孙女懂进退,好哇!媳妇也不错,知感恩! “既如此,老婆子替大姐儿送个东西你,当感谢吧。” 虞氏把自己的佛珠递给了满月,道:“这佛珠是当年随你爷爷去普陀山时一位大师所赠,算起来在老婆子这儿也有三十多年了,如今便给了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安,心烦意乱时便看一看佛珠,戒焦戒躁,心无外物,方能看得明白,想得通透!” “是,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满月虔诚的捧过佛珠,紫檀打造的佛珠经过三十多年的盘弄,更显光泽绚丽,不静不喧,看着有段子一样的光泽,纹理自然而柔和。 本就不是凡品,再经过虞氏三十多年的虔诚膜拜,使得这佛珠变得珍贵异常。 满月这回没客气,恭恭敬敬地给祖母行了一礼,便是将佛珠收下。 虞氏笑着道:“当年,我总执着小事,赠我佛珠的那位大师说,舍得,舍得,舍比得容易,因为得是什么?得是有所求啊!你跟人求东西难不难?你要别人不计较你的过失难不难?罢了,既然这么难,就无所求吧!咱学着舍!舍是什么?是付出,是奉献,人家收了你东西总是高兴的,能让人高兴这就是本事,既然得那么难,就要学着舍。” “十一娘,祖母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不如你一个孩子明白。你看,那大师给祖母说了这么多,祖母看着听进去了,可心里怨这个恨那个,今日看看你,你不参悟,不念佛却是懂得了舍,所以祖母把这佛珠送你,一来自省,二来望你永保这赤子之心。” 满月惭愧了。 自己哪里有祖母说得那样伟大? 看见人受难想帮忙是不假,可她心思也没那么纯良,她是想有所回报的。 祖母这样一说,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佛祖跟前哪里能说扮虚伪了?她都灵魂附体了,哪里还敢再欺神灵? 当下摇头,红着脸道:“祖母,孙女哪有你说得那样纯良?孙女是凡俗,也总有算计的。” “能说出来,就是坦荡的。” 虞氏笑着点头,眼里越发欣赏了,“好好收着吧,你就像你父亲一样,奶奶为你骄傲。” 何氏气得嘴都要歪了。 脑子有问题不成?! 那镯子可是后宅权利的象征!! 镯子不拿去拿个破佛珠串子,当真是脑子有病! 这个败家子,不行,不能让她这样胡作为非下去了,就她这个舍得的性子,早晚把七房败光了,得寻个借口去宁波盯着她! 问安后,虞氏见她精神不好,便又让她回屋去睡。 这一觉下去,睡得久了,午饭都没吃,一直到了未时才醒来。一看沙漏刻度,顿时急了,一下跳起来,急急道:“快把我衣服拿来,暮时肯定快到了!” 听到动静,红柚与绿竹进来了,一见她这模样顿时忍不住了,绿竹抱着肚子笑得都快直不起身了,“大姑娘思春厉害,思春厉害!” 红柚忍着笑,努力绷着脸道:“绿竹,没规矩!” 满月红着脸,道:“再胡说,撕烂你嘴。” 接着又道带着埋怨道:“真是的,你们怎么不喊我?我不是关照过你们么?让我睡一会儿就喊起的……” “奴婢们倒想,可有人不让啊!” “谁?” 满月好奇,“是娘亲么?” “夫人倒是恨不得您立刻醒来,莫要冷落了姑爷呢。” “呵呵,阿娘,嗯?你说什么?!暮时到了?!!” 她又蹿了起来,这下连红柚都忍不住了,痴痴笑道:“大姑娘,侯爷正午前就到了,都陪着大老爷他们吃了顿酒了。” “那怎么不叫我?!” 她忙下床,“快,拿衣服给我!” “嘻嘻,瞧您急得,是姑爷不让喊呢,姑娘,您这是想姑爷了吧?” “去,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爱打听?!” 满月红着脸,把衣服穿上,道:“现在人呢?” “在前头花厅呢!” 绿竹又叽叽喳喳起来,“哎呀,姑娘,可把我吓死了。您是没看见,姑爷带了好多礼物来,我的天,几大车呢,都是宁波的特产,还有好多名茶,名点,啧啧,姑爷可真疼您。” 满月陷入了呆愣,实在想不出大叔那样冷傲的人居然会送几车特产来? 想了想那画面,不由呆滞了。 “还有好多海鲜呢……” “……” 红柚笑着道:“姑爷跟大老爷说了,也不知送什么好,都是亲家夫人准备的。不过奴婢看,好多都是姑爷自己添的吧?不然哪有送海鲜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海鲜!” 绿竹忙道:“那鲍鱼,干贝,大虾干的可贵哩!” “就是如此才奇怪嘛!” 红柚摇头,“你看,那茶点,那些名茶,包括皮裘很似亲家夫人手笔,可那些红膏炝蟹,羊尾笋干,包括鲍鱼,干贝,贡干什么的,哪里会是亲家夫人送的?我看八成是姑爷送的,咱姑娘最爱吃了……” 满月无语,道:“我真有那么爱吃么?” 两丫头看了一会儿,很是认真地点头,“姑娘,您真得很爱吃……” “……” 第293章 女为悦己者容 穿好衣服,忙下得楼去,听着绿竹的科普,满月尴尬了。 自己有那么爱吃么? 居然送了几大车吃的,听说还弄来了一头牛。 明代的耕牛私下宰杀是要坐牢的,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弄来的。冷云虽位高权重的,但满月一直觉得他很自律,不是那种为了口腹之欲就会践踏法度的人。 “十一姑娘,姑爷歇息了也起来了,正在花厅与大老爷下棋。” 路上一个婢女行了礼,告诉了满月这个消息。 满月点头,骑马可是很累的,中午歇息下也是正常。只是那人会下棋? 到了前头花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些搞笑的是,这多日不见思念异常,可到了这会儿却是有些紧张。 不自觉地整了整自己的仪容,还小声问道:“我头发不乱吧?” 两个婢女痴痴笑着,目光暧|昧。 满月红了脸,都说女为悦已者容,这话当真不假。 瞪了瞪那两丫头,探着身子往里看,心跳不由加速了。 两世为人,与他也是再亲密不过了,说句难听的也是差个临门一脚了,可她却是紧张了起来,有些羞涩的样子,也不知怎么了。 他正与大伯下着棋,八叔等人在旁观棋。 他今日穿了一件绣有金丝暗纹的紫色长袍,显得内敛低调而又充满贵气;外面则套着一件亮绸面的月白色的对襟袄褙子,脚上踏着鹿皮靴,头发依然是半绾半垂,带来一丝桀骜不驯感。 如刀般的剑眉微微扬起,薄唇微抿,从侧面看,只觉轮廓更为刚毅,好似雕塑,既冷酷又魅惑,让她移不开眼睛。 修上的手指间,一粒黑色棋子轻巧巧地随着指间的翻弄而转动着,看得出,对弈的人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走向。 可若认真看,却又觉他并未使出全劲,神情中带着一丝慵懒,这般做,好似只是为了让对手舒服些。 “月丫头,你这是要偷看到什么时候?” “啊!” 满月吓了一跳,八叔不知何时发现了她,这会儿正挤眉弄眼地望着她,“还不进来?” 举着棋子的男子转过头来,见她在门边磨磨蹭蹭的,冷如寒冬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扭扭捏捏地进去了,福身道:“大伯,二伯,八叔。” “十一娘,来,坐。” 大伯笑着道:“暮时等你好久了。” 我去! 大伯你可是封建家长,怎么说话这么直接?! 她闹了个大红脸,一群无良长辈又大笑了起来。 偷偷瞄着他,小声道:“新年可好?给你问吉祥了。” “嗯。” 他也有些不自在,耳朵有些发烫,“你可好?” “好,好着咧。” “哎呀,这棋看来是下不成了。” 大伯放下棋,笑着道:“十一娘,带着暮时去走走吧,今个儿初五,好多店铺都开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都本地乡亲,带暮时看看去。” “大伯!” 她骚红了脸,这也太明显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晁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哎哟,冷小子你起来了?咦,媳妇都过来了?嘿嘿,快走,快走,来来来,大老爷,我来跟你下两盘。” 晁粟不说这话大家还忍着,一说这话再也绷不住,纷纷大笑了起来。 特别是发现这素来冷酷硬心肠的侯爷也有些脸红的时候更是笑得起劲了。 冷云硬着头皮行了一礼,二人跟跳也似的溜了。 呼出一口气,冷云心里暗道:“这可比面圣还难熬,上阵杀敌都没这么可怕的……” 跑出来了,可刚刚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着,满月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如蚊子叫般,“要去镇上走走么?” “你吃东西了么?” 他问道:“听说你昨晚都没睡,起来吃东西没?” 她心里暖了,摇摇头道:“没吃呢,听说你来了,便过来了。” 他扬眉,心里甜甜的,道:“大伯说镇子上的店铺都开了,我们看看去,吃点东西。” “嗳。” 她抬起头,道:“没多少路,就走着去,咦?青云大哥你也在啊?新年好。” 青云无语望天。 我一直在好不好?!我在门外半天了,感情您老人家都没看见我啊! 冷云脸上没表情,可心里却受用。 嗯,眼里只看得到我,很好。 冷大爷心情好了,便显得格外宽容,“那就走走吧。青云,不用惊动其他人了,让他们歇着,你跟着就行。” “是!” 一行五人出了府,何氏远远看着便是骂,“不要脸的东西,还未婚呢,就出双入对了,我家小十的名声都给她败坏了!” “夫人,那可是七房未来姑爷呢。” “那又怎么样?一日未婚那也不得如此放肆,不行,我得跟娘说说去!” 何氏越看满月越不顺眼,小十被婆婆抱去,她觉得就是满月挑唆的。特别是小十这几日都避着她,她就更恨满月了。 好哇!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在家里装什么圣人?!心眼子针尖大,开始挑唆他们母子关系了吧?早就知道这践人不是好东西! 吃了好几次憋的何氏觉着自己寻到机会了,转身就朝虞氏的院子去,这可是合情合理的,断不能再让那践人婚前私会,毁了杨家名声! 这一想,头都抬得高了些,杨家的名誉就是最强大的理由,一时间,何氏都觉自己正义极了。 且不说何氏,再说满月与冷云出了门,慢慢朝着镇子走着。 可走走他步子就快了,过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吓得她都懵掉了。 “你,你做什么?!”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与那两丫头还有青云已有了一段距离,再看看他,见他侧头望自己,修长的手指忽然在自己手心挠了下,低低道:“想我了么?” 她一下红了脸,甩开他手道:“这儿离着镇子可没多少路,往来人多,你在外面这样被人看见了,我得给人沉塘去。” “谁敢?” 他一扬眉,“扒了他皮。” 她一撇嘴道:“人言可谓。” “那没人的时候就可以,是这意思么?” “无赖!” 她粉拳在他胸口轻捶了下,他勾唇无声地笑了笑,又追问道:“还没回答我呢。” “你咧?” 她眨着眼,有些狡猾地反问。 “自然。” “我也自然。” “狡猾。” “嘻嘻。” “感觉你好似长高了点了。” “是吗?” 她一脸惊喜,这个身子也不知以前吃了多少苦,都十二了,没来葵水也就算了,居然到现在还是个平板,个子也小小的,像个十岁孩童似的,若不是名声在外,就这尊荣,估计都没人愿意搭理她。 “嗯,看着是高了点。” 他也有点欣喜,看着她瘦巴巴的,他就会想起她比自己小十一岁的事来,等她能为自己生儿育女还不知要等到几时。 在她身上,他总如毛头小伙子般,急躁又没耐心,恨不得一口吞了才好。相处越久,意愿越强烈,这些日子,他居然都开始做梦了,梦里的她没变,还是这样子,可却是敞开着衣服没羞没躁的,让他热血沸腾,等早上醒来,底|裤一片狼藉,弄得他好生尴尬。 也越发觉得自己变|态了,居然做这样的梦,而且梦里的她依然是小孩子…… “真得吗?” 她举手比划着,“以前我到你哪?” 他笑着道:“你确定要在街上比划么?” 脸一红,忙是摇头,道:“不用了,我饿了,快去吃点点心吧。” “恩。” 他点头,“多吃点才长得快。” “到了该蹿个儿的时候长得可快了。” 满月笑嘻嘻的,心里想着,没准就该长个儿了。 进系统受虐归受虐,可里面提供的食品,哪怕是清水馒头都是对身体有滋补作用的,上回被打那样严重,自己进系统一回后,伤好得快不说,居然连疤都没留下,皮肤反是更好了。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只是一想到这几级的学习内容,她立马焉了,内容太多了,难度也越来越大,能在2年内学完就是很好了。想想到四月就来大明一年了,还剩下九年时间,自己真能成天下第一厨? 感到她忽然心思有些沉重,他蹙眉,“怎么了?” “没什么啦。” 她抬头笑了起来,心里暗道:“管他那么多,努力做就是了。” 不想把气氛搞坏,便鬼扯道:“就是想我的厨艺还能不能提高。” 冷云清冷的表情有一丝龟裂。 这样的厨艺还要在想怎么提高? 宫里淫浸厨艺几十年的老御厨在某些方面都不如你,水平已超一般御厨,今年才13岁,还想着怎么提高?只要一步步踏实做,再过个十年,估计天下难有敌手了。 摇摇头,这小东西想法素来怪异,也不知她脑里怎么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到了镇上,见到钱阿婆的馄饨铺子开了,便按捺不住地道:“这家店的婆婆用料实在,馄饨好吃,我就吃这个。” 冷云点头,能和她在一起,他感觉去哪都一样。 “阿婆,新年好啊!给您拜年了!” 满月一进店便是行礼,钱阿婆连连还礼,“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厨神坐下仙童下凡,老婆子不敢受礼。” 满月有些无语,道:“阿婆客气了。阿婆,有大馄饨么?上回吃了小的,这回尝尝大馄饨……” 第294章 高手 给一人上了一碗大馄饨,大抵是钱阿婆比较用心,即使以嘴刁著称的满月也觉阿婆手艺好,一口气吃了一碗馄饨,还觉不过瘾,又让加了几个,这才摸着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叹出一口气来。 “你大姐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冷云忽然问道。 满月呆了下,有些惊奇地道:“你怎么晓得?伯父跟你说的?” “家丑不可外扬,你伯父怎会告诉我?” 冷云淡淡道:“你年前大闹翁家传得沸沸扬扬的,浙江巡抚金鋐已有耳闻,翁家于年前派人去杭州疏通关系,并通过驿站送信入京。” 满月大吃一惊,“你如何晓得这般清楚?!” “文人怕武人做大,自是要看着。你为我未过门之妻,又连续做出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哪里能不照看着?” 满月打了一个哆嗦,“锦衣卫盯上我了?” “怕是不止,金鋐能把消息告诉我,想来也是对你上心了。你勿紧张,你斗倒马融于文官是好事,陛下就算再不舒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况且软禁绑架晁粟本就不是小事,侯景再护犊子也得尽量把屎盆子扣马融身头上去。而你若出事,可就不好跟天下人交代了,毕竟天子私奴伤害无辜百姓有违圣上清名,金鋐,锦衣卫,甚至是侯景的人怎么都要保着你不出事的。” 满月有些吃惊了,手心里有些冒汗,自己这简直是在走钢丝啊! “怕了?” 他冷笑了下,“做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听他口气不好,知他性子又上来了,真是的,小气的男人。 可人家是心疼你啊,总不能不识好歹,只得讨好地道:“有大叔在,我不怕。” “咦?以前不是不屑我帮你么?” “此一时彼一时嘛……” 见她服软,心里舒服了,可脸上不显,怕她又得意忘形,便是继续绷着脸道:“下回再敢胡来,别人不收拾你,我收拾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驴,犯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也疼呐!” “你还知道疼?” 他又有些怒气了,瞧那个敷衍的样子,分明是苦头没吃够,下回碰上了一样给你硬顶,没见过这样倔的女子,真当自己铁骨了? 感觉周围温度下降了,连钱阿婆都给自己使眼色了,满月也觉自己态度太敷衍,忙坐正道:“我知道啦,以后都不硬抗了。” “哼!” 他冷哼了一声,见她讨好地把盘子里的茶叶蛋剥开给自己,心里舒服了一点,瞪了她一眼道:“巧言令色!” “嘻嘻。” 她嬉皮笑脸的,油盐不进,他也是无法了,人家就这性子,不这样你冷大爷还不喜欢了呢!有啥办法呢?只能多派人暗中保护了。 操心啊! “这金鋐什么来历?” 满月忽然道:“看着似卖你好。” “之前做过福建布政使,后升福建巡抚,同年平调浙江,任浙江巡抚。” 冷云慢慢地吃着茶叶蛋,“这些你不用记,你只要知道他是首辅周培公的学生,而翁家那几个……” 冷云冷笑了下,“那是侯景的人。哦,对了,次辅李光地也曾受侯景羞辱……” 满月一下就明白来了,不由感叹,“小人物的斗争都能利用起来,不愧是能中进士的人,都是文魁,我这下就成棋子了。” “看你想不想当了。” “想,自然是想的。” 满月呵呵一笑,“那侯景与你不对付,我又把马融给折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侯景都容不下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利益一致,暂时当个棋子又如何?” 冷云心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地看着她道:“莫要乱来。” “那自不会,只要翁家别太无耻,我也不想寻事。” 冷云蹙眉,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若是他们不给我面子,老娘就闹他个天翻地覆么? 不得不说,被打了两次,这家伙心志还能如此坚毅,越战越勇,哪里不平哪里铲的,冷云都有些佩服她了。这样的勇气,世间男儿都少有,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呢? 想起自己曾说她不够坚强,不由有些失笑了。 她哪里是不够坚强?是太坚强! 只是他看不明白,支撑她的信念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亲情? 冷云看不明白,也说不清,可却感到了一丝亲切,看着她一步步撕毁那些不公,那些不平,推翻那些压迫,那些折辱,他竟感到格外痛快。 “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若是跟他们明斗太掉价,又不是泼妇骂街。” “那若是他们真无耻又该如何?两个外甥女我是不会放弃的,没了她们,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此地多山,多有山匪,听闻翁家忠心,支应粮草总是没问题的。” 冷云掏出绣帕擦了擦手,说得云淡风轻,好似就是在谈论天气,“若不应,金鋐自不会放他。” 满月瞪大眼,嘴|巴张得老大,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我滴个乖乖! 难道这就是顶级政客的过招? 借力使力,以小打大,卧槽,支应粮草,那足够把人弄得倾家荡产! 以翁家的地位以及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必是不肯多出,如此金鋐就能弹劾翁家那几个当官的,而剩下的就是内阁与内宫的斗争了,看哪个更高一筹了! 冷云看了她一眼,轻笑,低低道:“多学学,杀鸡焉用牛刀。” “你,你这不也是……” 她有些不服气。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我不动手的那都不是牛,只是个鸡罢了。” 妈蛋! 好狂的口气啊! 一个四品封疆大吏,一个科道言官,一个户部侍郎,外加一个内相,可在某人嘴里说来好似土鸡瓦狗般,都不配他亲自动手,小小一招借刀杀人似给了极大面子般。 满月打了个哆嗦,她这才发现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心机是有多深沉。 他才24岁啊! 她心里在呐喊着,自己上辈子二十四岁时还单纯如白纸呢,傻得不行!可他已在一众顶级政治高手中穿梭自如,仿如闲云野鹤,轻松得很! 她垂下眼,过了久久才苦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小看天下人了。暮时所言,吾有所得。” 说着便是行了一礼,他倒有些不习惯,“你我何必如此?收了去,不喜欢。” 口气又有些不悦,不喜欢她太见外,她刚刚崇拜的样子就挺好。 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东西来,是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后一股好闻的味道散出,“新年礼物。” “这是……” “口脂,没颜色的。” 那不就是润唇膏么? 她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唇,心里又暖了,真贴心。 抹了一点在自己嘴上,开心地道:“大叔,你真好!” “那就少惹我生气。” 他伸出手,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有些不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 她眼睛又瞪圆了,摸了摸自己鼻子,有些讪讪地道:“我,我没准备。” 气温一下降低了,脸上好似挂上了冰霜,她一急,忙道:“这些不过外物,哪里比得上情如磐石?” “嗯?” 气温迅速回升,“你说什么?” 糟了! 自己在胡说什么啊?! 钱阿婆看过来,冲她咧嘴笑,那笑容很是促狭,再看旁边一桌的青云,红柚,绿竹…… 顿时就想挖个洞钻进去算了,没脸见人了! “情如磐石……” 他呢喃着,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满月不由哆嗦,怎么觉得那潜台词好似:这话可你说的,你要敢以后对不起我,哪怕你是个磐石我也得把你打个洞出来? 不过冷大爷心情好了,不计较了,脸上柔和极了,口气也变得温柔,“不再带我去走走?领略下仁川风光?” 她哆嗦着,吓死姑娘了! 您别用这口气说话,太惊悚了,有木有?! 避开他那能溺死人的目光,道:“阿婆,结账。” 然后低着头道:“不远处倒也有些山水,虽不高,冬日枯荣,但也别有风趣,可一看。” “那走吧。” 结了账,出了馄饨店,闲闲走着,出了镇子,野外当真倒是一片好风光,萧瑟到了极致也是一种美。 二人在前头走着,离着镇子不远处有个亭子,这年头这样的亭子还挺多,都是用来辞别的,大多建在城外,镇外,故而这样的亭子也被人们称坐辞别亭。 一行人到了亭子,青云四下一看,道:“侯爷,若是弄个红泥小炉,在这儿喝杯热酒倒也有趣。” “噗!” 满月忍不住笑了,“这儿这么冷,哪里有趣?咱歇息会儿就回去得了。” 青云摸摸脑袋,道:“夫人也是读书人,不好这口么?我看那些读书人……” “那都是有病。” 满月笑着道:“我才不学哩。”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沉默的冷云忽然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满月有些纳闷,这是要做什么? 等人离出老远后,他忽然道:“你可知年前,金国的太后去了?” “嗯?!” 金国的太后?那不是康师傅的祖母? 孝庄?! 她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一把抓住冷云的手,焦急道:“你,你不会要出征了吧?!” 第295章 大开眼界 7,8个月的时间,两次奋不顾身地出头,出色的容貌,细致的关怀,足够一个女人沦陷了。 越是相处,情越是深厚。 她不想他走,更不想他再去拿命搏杀。 大金能极快地接受大明的地盘,孝庄功不可没。 多尔衮倒行逆施,剃发易服,顺治下旨称金钱鼠尾发型乃新朝之美,政令下,多少家破人亡,人民南逃,是孝庄力挽狂澜,拨乱反正,满汉一家,入华则华,迅速赢得北地汉民之心,亲手下令斩杀多尔衮以谢天下,天下承平,又虚心学圣人之道,行科举,广开言路,安天下! 虽与原本的历史不一样了,可孝庄依然是历史上那个孝庄,依然厉害! 甚至赢得广大汉民之心,这样一个犹如圣母的女人去世,无疑是出兵打击大金的最好时机! 所以她一下就急了,拉着他的衣袖红了眼。 见她关爱自己,心里发暖,可想到朝堂上的事,脸色又阴暗了下来。 “大明不会出兵。” “这是为何?!”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连她一个不懂兵事之人都看得出孝庄对大金的影响,此时出兵乃是天赐良机,大明居然要错过这次机会? “国丧出兵,非王化之举……” 冷云的口气很淡,却饱含失望,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啥?” 她傻眼了。 有病吧,这是?!!! “我,我们与大金可是死敌啊!” 她瞪大眼,“跟敌人讲仁义,这,这脑子坏了?!” “连你个小女子都这样明白,可恨朝堂一群饱学之士却是……” 冷云语气很冷,带着失望。 “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 满月喃喃着,“昔日听这话觉有骨气,可看看我大明,差点亡国,若不崇祯爷当机立断,偷跑去了南京,恐怕我们现在都剃发易服,拖着那个难看的金钱鼠尾成了大金的奴隶了……两宋虽有岁币,可因开边贸,给大辽不过二三十万,可每年边贸赋税几百万,国事国事,岂能以道德伦理辅之?国与国只有利益,无友谊,错了今日,不知王师北上又要等多少年……” “难得……” 他不由赞叹,“小小女子却是看得清楚,不过也正是大破大立,崇祯爷的变法才能畅行下去。我看金国也有可取之处,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火耗归公,都是治国良方,我大明即使半壁江山,可士大夫依然抱有旧俗,这么多条变法施行成功了,偏偏这条抵死不从,投献之风难以禁止,录取进士越多,国家田税越少,听闻福建一带已有乡民出海不再回来,去了吕宋等地繁衍生息,自愿为夷,真是令人心痛。 满月不说话了,想想那些本来的历史,沉默良久,才苦笑道:“天下奉一家,寄情于天子一人之德才有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说。若君王树礼非政,于内阁学士治国,五年一任,拟票公选,两界为罪,或可万世一系。” 冷云猛地一震,眼里闪过震惊。 他虽武夫,可父亲乃是心学门人,心学讲究天性,追逐自我,他自小受影响,也是心学门人,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听他耳里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好似打开了新世界一般! “君主树礼?” 他眯眼,声音低沉了起来,“你意思只负责祭天,接待外国使团等事?” “是,他是国家人民精神的需要,而不负责政务,君权只有关进牢笼里,天下才可能真正大治!” 满月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把天下的希望放在君王的才干道德上这是最危险的事。中国一直在革命,每一次王朝接替都是一次革命,秦朝过度使用民力,法度过于严苛,所以百姓起义闹革命,汉朝革了秦朝的命,入关后的刘邦立刻与民众约法三章,并且立国后主张学术自由,信奉黄老术,讲究淡泊无为而治。 在汉武帝前这套思想很盛行,为何盛行?概因秦朝对学术打击太大,思想禁锢严厉,所以汉朝吸取前朝灭亡的结训,改进了缺点,这不是一次彻底的革命么?! 可将国邦寄托君王一人这着实不是什么靠谱的事,就像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根本原因一样,天下官员道德水平有高有低,好法成了恶法,这都是土壤的问题! 满月觉得她遭受的种种不公平也正是这种恶劣土壤的体现,不是说现代社会就完美了,但起码要比现在好太多了,因为有制衡,权利就不可能无限放大,过了,总有人能治你的。 冷云沉思片刻,神情变得莫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此诛族之言莫要再提,你我心知,不予外人知晓。” “你当我傻啊?!” 她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我哪里敢说?” 这话受用,脸色微微明亮,拉过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挠着,“过了元宵,朝廷应做出反应了,救了一个老公公,诛了一个内侍,此等大事不表态可不行。” 冷云冷笑,“吴王今年可能过个好年了。” 她眼里泛起迷糊,“那个马融不是……” “他是死是活已不重要,留着他不过是本侯无趣,闲来逗弄下也好。” 顿了下又道;“如今天子与年少的嘉靖爷很相似啊……呵呵,吴王妃指挥得动他身边人,怕是不安吧?” 满月身子猛地一颤,又大开眼界了。 高手过招都是如此么?! 她看着冷云,不由打冷颤,不愧是先帝托孤之人,果是心志了得。先帝能把天子托付给武将,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哪里托孤武将的? 可惜了,他要是走文路,将来必是宰辅啊! “怕?” 他轻轻拉过她,也不避讳,“此处无人,放肆下无妨。” 她红了脸,这人也太跳跃了,而且,红柚他们不是人啊? “朝堂厮杀素来残酷,你若为我妻,少不得谨言慎行,若是能将事物发挥到极致,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满月明白了,他忽然将自己的盘算告诉自己是在教自己怎么当一个政客啊! 想想也不奇怪,虽然女子不能为官,可他们这些高手连一个废弃的棋子都能利用起来,自己身为他将来的妻子被人打上主意也不奇怪,是该小心些。 握住他的手,低低道:“我只听过一句话,在绝对的力量跟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我不爱阴谋,阳谋倒可行得,谁若惹我,必送他下地狱!” 话说得杀气腾腾的,他却喜欢,他的女人若是没点霸气那也太丢他脸了! “那翁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去还是要去的。” 她站直了身子,拉开了距离,可手却没松开,“我若不去,就不清不楚了,他们也少了耍无赖的机会,我想他们答应是会答应的,但肯定要加钱。” “呵……” 冷云轻笑了下,“你大姐嫁过去这多年,当年的嫁妆早就增值十几倍了,如今嫁妆都给他们,再添500两还不满足,那我看你就把嫁妆也要回来吧。” “那就要拜托大叔辛苦,多打山匪啦!” 二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彼此都感到了一种亲密与心有灵犀,话说并肩作战,一起坑人的感觉不错啊! 回到家时已后世四点的时候了,满月把冷云送来的海鲜给处理了下,干货不少,可也有些是凿冰冻着的,得吃掉,不然可得坏了。 宁波人处理海鲜其实没什么繁复的花招,满月对海鲜虽有创新,可到底还是爱食物本真的味道。 一点点水,加点酒与盐,最大程度上保留了海鲜本来的味道,不但做法简单,味道也是返璞归真,家里的人吃得都很满意。 吃完了晚饭,照例是茶话会,大家说说笑笑的,其中少不得也要拿满月来打趣。好在,这样的茶话会男女分开的,虽是有些窘迫,但总比两人在一起被调侃的好。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便是去翁家的日子。 杨贞早早起来了,眼底有些乌青,显是昨夜没睡好。 姝儿,敏儿也起来了,回来这些日子,她们也终于弄明白和离是怎么回事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两个孩子竟是有种解脱的感觉。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她们本能地感觉到在那个家不受待见,而且父亲毒打母亲给她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现在十一姑姑要把她们带走,竟是心里松快了,对那个家以及那个父亲没半分留恋。 一行人上了马车,冷云忽然出现在门口,带着一群侍卫,道:“我与你一起去,我不进去,完了我们去看看山水。” 这是明摆着要撑腰了,满月自然没意见,见杨贞也冲自己点头,便探出脑袋道:“好,一起去!” 两个侄女还是放在家里,车里就杨贞,满月以及几个婢女。 等满月探回身子,坐定好,杨贞忽然拿出一个袋子里,打开后里面是银票,道:“十一娘,这里有五百两银票,是娘给我的,你拿着,等会给他们。” 顿了顿又道:“我不想与他们说话……” 满月没接,道:“大姐真以为他们会乖乖束手就擒?” “嗯?” 杨贞一下就慌乱了,“不,不说好了么?” 第296章 原是扫把星来了 “大姐在他们家那么多年,难道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杨贞一下就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年翁溥的祖父靠着贩卖货物去宁波才发了财,让翁溥的父亲读了书。翁老婆子就是家境还未富裕时娶的,是个农家女,进来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性子都像她,不但好面子还抠门贪财;翁溥生下来时,家境好了,他父亲也考取了举人,一下就发达了,又是老来子,故而翁溥对钱财倒是概念甚少,就是那翁婆子……” “这就是了。” 满月道:“他们冷静下来就会分析出我们在意两个孩子。虽翁婆子不在意两个姑娘,可却可以以此要挟,故而我推测他们定是会再加钱的。” “这……” 杨贞急了,“我的陪嫁都给老婆子握着,后来连月例也不给了,好多首饰都被她拿了去,剩下的都给我卖了,若是有钱,娘这500两我都不能拿,娘也没什么钱,她若再加钱……” 杨贞急眼了,她是真得什么都没了,自己母亲也不富裕啊!杨家因满月一月给500两得到改善不假,可那是公中的钱,哪里可以挪用? 母亲这些钱也是嫁妆所出,500两对满月来说也许是九牛一毛,可对于一般人来说那是巨款!!就算是杨家这样的百年世家500两也是要肉痛下的! “大姐莫急,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他们若识趣便是给500两,若是不识趣嫁妆也一并要回来!” 满月翘唇,“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 “嫁妆能拿回来了?” 杨贞迟疑着,“其实,其实,其他可以给他们,若,若是能把庄子拿回来……唉,让十一娘笑话了,也是我贪心了,罢了,若是给了500两,能把孩子给我就行了。” “大姐是担心以后生计?” 满月笑着道:“你不是答应我随我去宁波了么?还怕什么?你总不会以为你是我大姐我就让你白吃白喝吧?哼!” 她一噘嘴,“你是要给我干活的!” “噗!” 被她耍宝的样子一逗,智慧也回来了,伸手点了下她的脑袋,道:“你呀,就会逗我。” “大姐,我说真的呢。我觉得你熟知大家族礼仪,就去我那写写算算屈才了,我那儿可大了,后面的几进房子早装修好了,可只对外开放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打算只接待女宾,大姐若是拉得下面子,周旋于这些贵妇人间,或者干脆给我当个掌柜,那我真求之不得呢!” 顿了下又道:“现在的掌柜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他都跟我提过,归林居的掌柜他做不了了,想退居二线。” “我都这样了,哪里还谈面子?我一个嫁过人的妇人能把孩子拉扯大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就怕我做不来,掌柜那样的事我哪里能做得?你说的只负责女宾我也怕做不来……” 满月知道杨贞从未历练过,心里担心也是正常,便道:“姐姐先随我去看看,哪里一来就会的?只要姐姐愿意帮着我就好啦!” “那是自然,我还得靠你这个妹妹吃饭呢,工钱可以不要,就给我们娘三一口饭吃,我就卖给你了!” 姐妹俩打趣着,气氛大好,不一会儿就是笑作一团。 其实大姐也不是那么刻板的人,也许当年嫁给翁溥时也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是后面的苦难让她越来越沉闷的。近日回家了,心情好了点,自然也没那么沉默了。 当然,比起她和九妹,那大姐绝对还是老古董一枚! 说说笑笑便是到了翁家,虽是来谈判的,可满月等人还是按照礼节带来了一些拜年礼。 几人下了车,冷云策马过来,道:“我四下转转,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等下你让家丁喊一声就是。” “嗯。” “去喊门吧,等开门了我再去转。” 杨贞行了一礼,感激地道:“多谢侯爷。” “大姐客气了,一家人不用如此。” 满月忽然发现大叔看着冷,但其实真是个腹黑鬼。 比如他对自己老凶巴巴的,动不动就要打断自己的腿,对好大一部分人也是冷冰冰的,可对自己的家人,啧啧,各种称呼张口就来。 跟着自己喊,那叫一个放得开,瞧大姐激动的样子,眼神一下就变了,成了看妹夫的眼神了。 从家人下手,好阴险啊! 那边家丁喊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见是满月一行人,来者本能地没好脸色。可那些仆人看到满月身后还有几个骑马的男子,特别是腰间还挂着刀顿时脸色就变了。 立刻出来,径直上前,行礼道:“原是侯爷驾临,小的给您问安了。” 冷云坐在马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冲满月道:“我在那边等你。” “嗳!” 说罢便是掉转马头,心里给翁家人留下两字评语:蠢货! 一个家的阍者最能看出主人家的素养,虽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可却无视满月,只过来对自己行礼,不是蠢又是什么? 一个迎来送往的这么没眼力见,可见主人家暴发户的嘴脸了,毫无涵养,目光短浅,就这样的货色,随随便便一天就玩死几个,都懒得出手。 冷云脸上淡淡的,目光有些冷冽,慢慢又有了暖意,嘴角扬了起来。 不过…… 给小东西练练手也好,不然她只知蛮干。 那阍者一脸尴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侯爷在此的原因,心里不由发颤。 杨满月如此得侯爷喜爱,甚至从宁波赶来替她撑腰,他们翁家真得斗得过冷云? 不,不会的。 家里三个老爷,冷云是武夫,如今和大金议和了,他都被赶出京城了,朝中诸老最是怕武人做大,视冷云为眼中刺,就算是侯爷又如何? 只要陛下猜忌,转眼人头落地! 想到这里便是冷哼了一声,很是傲慢地道:“我说今个儿怎么乌云压顶,原是杨家的扫把星来了。” 杨贞脸色一变,就要发怒,满月却是一把拦住,笑着道:“大姐,看来翁家今日不想谈这事了,那咱们走吧。这位,麻烦说一声,我们这就去宁波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个信,我们再谈。” 说罢真就是拉过杨贞就往回去,那阍者急了。 这怎么行?! 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一想到若是自己把人气走了,以老夫人那刻薄性子还不得撕了自己? 腿一哆嗦,立刻上前,道:“少奶奶,可走不得,夫人在里面等呢。” “咦?” 满月笑着道:“不是乌云压顶了么?我们杨家的扫把星可不敢大年里给人带晦气,大姐你说是不是?” “是啊,若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十一娘我们回去吧。” “别,别啊!” 阍者急眼了,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哭丧着脸道:“少奶奶,我错了,小的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您现在要回去,小的,小的心里替……” “呵……” 杨贞冷笑,“是啊,在你们翁家人眼里,只有姓翁的人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你这个家生子得了主人家的姓自是要忠心的,这些年也没少照顾我,你的情我都记得了。” 被人一阵呛白,那阍者眼里透着恨可却不敢再放肆,生怕他们走了自己没交代,只得由着杨贞埋汰,屁都不敢放一个。 “姐姐,他倒也算忠仆,罢了,不与他计较,正事要紧。” 骂够了,自然不纠|缠,“还不前面带路?” “是,是,是!” “喊两个人把东西搬进去,我们杨家诗书传家上千年最是重礼!” 满月的话更是刺得翁家一干奴仆脸发红,也不是个个都是刁奴的,自然知道主家什么德行。 殴打媳妇不说,还要人嫁妆,真是有些无耻了。 一行人进了院,到了花厅,好家伙,人还不少呢! 这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吧? 还有几个老头,啧啧,以为这就能吓到姑娘? 咱人也不少啊!还都是壮小伙,吓唬得了谁? 满月行了一礼,道:“翁老夫人新年好。” 又冲翁溥行了一礼,“翁公子新年好。” “贞儿……” 翁溥一见杨贞便是立刻上前,翁老婆子忽然咳了起来,才迈动的脚立刻收住,不敢上前了。 杨贞眼皮子也没抬下,只道:“妹妹,把东西拿出来吧。” “嗳。” 满月见翁婆子也没回应便也不废话,将自己写的条陈拿了出来,道:“翁家夫人过目下,这是我拟的条陈,若无问题便是请人见证画押,了解了这事吧。” 翁老婆子的脸拉得老长,边上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也是一副看仇人的样子。 可惜的是,他们就算是眼睛翻到抽筋也影响不到满月,谁让人家是铁骨铮铮,临危不惧的杨任尔呢?区区几个乡下老头老太吓唬不住她的, 翁婆子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杨满月,你这一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散则自由人,婚丧嫁娶自便?!” 满月一脸奇怪,道:“这有什么问题?难道翁公子以后不娶妻了么?” “呸!” 翁婆子啐了一口,“我儿家世好,模样俊,有学问,你们这一走不知多少好姑娘想嫁给我儿,怎可能不再娶?!” 第297章 不劳费心 “这就对了,那我这条写得有什么问题么?” 满月其实已猜到了,心里冷笑,难不成还想让我姐姐守活寡不成?! “你写上这条难不成是想让你姐姐再嫁?!” 翁婆子破口大骂,冲着杨贞啐道:“呸!我就知你这践人不安分,荡|妇,说,是不是你……” “怎么?” 杨满月打断她,“你难不成还想让我阿姐终身不嫁不成?她再不再嫁是她的自由,与你们翁家没关系,翁老夫人有那闲心还是好好操持家业吧,我姐姐的事就不牢您费心了!” “岂有此理!” 一个老头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杨满月骂道:“好一个刁钻的女子!你敢说你们没别的心思?写上这条不是为了再嫁?!” “就算再嫁又如何?至此和离,我姐姐便不再是你翁家媳,而是我杨家女,她如何与你们何干?” “听听,听听,可不敢答应啊!这是要再嫁啊,到时溥儿的头上就绿幽幽的了,我们翁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杨家没人了么?就派两个小辈来?!简直岂有此理,不把……” “来人啊,非礼啊!” 杨满月忽然大叫了起来,花厅外的子弟一下就冲了进来,抽出棍子就大吼道:“十一娘,怎么了?!” 一群人被吓了一跳,翁老婆子的记忆一下就恢复了,差点忘了,这女子还有一群恶奴! 齐媛儿躲在一旁,竟是觉得无比痛快。 上回被杨家子弟吐口水,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可哪里想到回到家后,这婆子竟还要数落打骂她,若不是自己晕倒被查出有了翁家骨肉,恐怕自己也与杨贞一样,没了立足地吧?! 看到翁老婆子吃瘪,她心里痛快极了。 不过…… 杨满月弄坏了她的名声,她也见不得她得意,便大声呵斥道:“杨满月,你这是要做什么?!带着武器闯入私宅是要行强盗之事吗?!” “啧啧,翁家不愧是培育了科道言官的,这胡乱攀咬,给人扣屎盆子的本事倒是一流啊。” 说罢便是气沉丹田,猛地大吼道:“哪里来的贱|货?滚一边去!” 说着便又一指那老头道:“这老不死的想非礼我,打他!” 所有人都傻眼了,那老头气得脸都黑了,指着杨满月跳脚大骂道:“你,你,你胡说什么?你,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怎么胡乱攀咬?!老夫怎,怎会……” “我看着你的眼睛觉得你想非礼我,因为我觉得你的眼睛有些淫邪。” 满月一本正经地道:“虽然你还没非礼,但我觉得你会非礼我,因为你的眼睛看起来不明亮,浑浊又猥琐……” “噗!” 杨家子弟忍不住了,十一娘就是损啊! 杨贞努力地绷着脸,死死地咬着牙,不能笑,不能笑,这个场合笑了就不好了。 那些人也明白过来了,感情是讽刺他们的莫须有。 都说杨满月有大才,女人书读多了一样刁钻,看着真是讨厌啊! 翁婆子气得大骂道:“杨满月,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这得改,从和离日起,杨氏必须梳起终身不嫁,不然我们不离了!” “好啊!” 满月笑了笑道:“那就只能去衙门了。” 翁老婆子的歇斯底里一下子就被掐灭了。过年前连夜派人送信去京城,再连夜赶回,老爷说了,不能闹上衙门,不然被巡抚注意到必是要弹劾的,若是杨家愿意放弃陪嫁,两个丫头而已,给他们就是,五百两不要了,留一线好做人。 不愧是当官的,思考问题比较全面,可惜的是,翁老爷子注定是要失望了。 因为翁婆子觉得五百两哪里能不要?那是杨家自己提出的,不但要,还得要更多! 罢了,暂不与这践人计较,继续指着条陈上的一条道:“这点也有问题,到底是我儿骨肉,只是怜惜杨氏才愿意将两个孙女给你们,可你们这‘各不纠|缠’是什么意思?难道父女再也不能相见了么?那也太残忍了!” 说得真好听! 满月冷笑,不过人家这条合情合理,倒也不能反驳。 想了想便道:“夫人说得有理,倒是我疏忽了。取纸笔来,我改下。” 拿来了笔墨,想了想,便是修改了一番,大体意思就是抚养监护权都归杨贞,也不用翁家再给钱,翁溥有探视女儿的权利。 翁婆子看了满意了,便抹着泪道:“说起来的确是我儿不对,不该听信践人挑唆……罢了,不说这些,只是十一娘,两个孙女,我们一个养了十年,一个养了七年,我翁家虽不富,可吃穿用度堪比世家,两个小小娘也是按照世家贵女培养的,而且到底是我翁家血脉……” 满月与杨贞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鄙视。 肉戏来了,真要坐地起价卖女了。 翁老婆子一边抹着泪一边道:“区区五百两哪里够?” “姐姐的嫁妆不是都给你们了么?据我所知,那田可是上等水田,那铺子生意也不错,这可是长长久久的事,难道还不够?再者,翁家的骨血翁家养着不是应该的么?你看条陈,我刚刚改的,我们也不要你们给孩子的抚养钱,都我们杨家自己养了,若是按您这么算,我看您不但应该还我们嫁妆,还得给钱我们啊!” “呸!” 翁老婆子的眼泪立刻没了,大骂道:“是你们要离又不是我们要离?老婆子也不跟你们废话,再加三千两,那两丫头你们带走!” “这是要卖女儿么?” 杨贞拉开衣袖,冷冷道:“以为拖了几日,我伤就好了?这些用火烧的疤痕哪里去得了?我也想通了,既然你们不要脸,我也不要脸了,十一娘,我们走!衙门告去!” “去啊,你去啊,你个不要脸的骚|货,自己勾搭男人,我们没把你沉塘已是仁慈,你有本事脱光了给人摸,给人看去啊,你个骚|货!我儿不碰你,你早就浪死了吧?!” “娘!” 翁溥听不下去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贞儿?!”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畜生现在心疼了?!这可是你对我说的,说这不要脸的婊|子跟自小长大的哥儿勾勾搭搭,老娘说错了么?你现在来做好人了?怎么?舍不得这骚|货了?!” 满月有些无语了。 这话骂得,脏的,她都不想回了,简直有辱斯文! 杨贞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含在眼里,“你,你们欺人太甚!我,我自嫁进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去勾搭人?都是这女子挑唆……” “哼!你这贱|货倒是会白呼,你每月都要去庙里,难道不是去野合?!” “够了!” 满月大喝了一声,指着天上道:“翁家夫人,抬头三尺有神灵,你是亲眼看见了我姐姐不轨,还是你臆断的?!” 说着便是一把拉过杨贞的手,道:“大姐,我们走!今个儿不谈了,我们不离了!老娘回宁波第一件事就是写稿,发报纸上让人看看,到底谁没礼了!” “你敢?!” 翁老婆子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哭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还没离呢,就敢这样说话,还敢说自己规矩?!” “就是呀,杨氏,一天没和离,这就是你婆婆!” “呵……” 杨满月转身,冷笑着道:“说得不错,我们不离了,姐姐,就让姐夫好好的与小妾过日子吧!” 这下翁家傻眼了。 若是如此,倒霉的不是翁溥?有妻等于无妻,又不敢去衙门,这是要耗死他们?! “站住,你个赔钱货!” “住口,你个老虞婆!” 杨满月一指翁婆子,一字一顿道:“你个老虞婆再敢羞辱我姐姐,羞辱杨家,我定让你们翁家三代人的努力一朝付出代价!翁老婆子,以为你丈夫是官,大小叔子也是官我就没法治你了么?愚钝的的东西,这世上你没了理寸步难行!我随便往报纸上写点什么,呵呵……” 她冷笑着,“抱歉,我们现在不想离了,我做人的原则就是:谁惹我一阵子不快,我就要他一辈子不舒畅!什么时候翁家让我舒服了,再来谈此事!阿姐,我们走!” “反了,反了,你,你敢写……” 满月都懒得理他们,几个人冲上来想拦着,哪知杨家十几个子弟棍子随便一挥,那些人便是吓得不敢上去,步步后退! 眼看着就要到花厅门口了,忽然听见翁溥道:“十一娘,是我不对!我愿和离,银子我不要了,这就签字画押,请人公证吧!” “你,你这逆子要做什么?!” 翁婆子扑了过去,抓住翁溥就打,“你这败家子啊!他们这样欺负你,你就怂了?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怂蛋?!” “翁公子,看来你母亲还想不通,这事暂且搁置,等你们协商好了来宁波再谈吧!告辞!” 出了翁家大门,杨贞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大笑了起来,“十一娘,今个儿痛快了!” 杨贞素来寡淡的脸变得有些狰狞,“这多年了,就今天最痛快,哈哈,终于出气,心里舒服啊!” 她笑着,可眼泪却是不断掉落,到底是幸福还是酸涩也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第298章 当头一棒 杨贞仰着头,任由泪水滴落,满月也不催促,她苦了太久,压抑了太久,今日将那翁婆子气得死去活来是该高兴下,放肆下的! “贞儿,贞儿!” 翁溥一脸狼狈地跑了出来,“贞儿,到底夫妻一场,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杨贞低下头,擦了脸上泪水,一字一句道:“我这个荡|妇哪里配得上翁公子的浊世独立?清贵之人,我杨贞高攀不起!” 翁溥脸色一变,当下就要发作,可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杨家子弟后却是熄火。 满月没错过他一瞬间的变法,心里冷笑。 家暴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忍让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严重,女性遇见这样的事不但要反抗,还要机智的反抗,不面对面的冲突,事后怎么也得寻机会跑了,这便是所谓的远离渣男,珍爱生命! “翁家公子,您还是请回吧。” 满月笑了笑,福身行了一礼,“这些年大姐得您照顾,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身体被您打得嗷嗷棒,这些年吃糠咽菜的也没闹出毛病来,可多谢公子了。” 杨满月这话可真够损的,即使是翁溥这个施暴者都觉这话刺耳得不行,脸色沉了又沉,道:“杨十一娘娘,女子以柔顺为美,你挑唆我夫妻二人感情是何道理?” “夫妻?” 满月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而杨贞都被这话气乐了,“翁溥!你虐打我时可曾想过我们是夫妻?无须多言,你我缘尽于此!你爱离不离!” 说罢便是一拉满月的手转身就要离去。如此硬气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翁溥,只见他几步追上来,一下拦到二人跟前,指着杨贞就大骂道:“好哇!荡|妇!终于现出原形了是不是?!你这是要去哪?急着去会歼夫么?!你这践人,亏我还觉得是我冤枉了你,这几日心生内疚,可你倒好,你是不是准备和其他男人苟合给我……” “啪!” 清脆的皮肉煽打声打断了翁溥歇斯底里的咒骂,白净的面皮上多了几条清晰可见的指甲印子,隐隐透出一些血丝,杨贞抬起手在翁溥呆愣之际又是一巴掌下去,而后沉默转身。 歇斯底里的叫骂从背后传来,“反了,反了!贱妇你居然敢打我?!夫为纲,你居然敢打我?!我要休了你!” “翁溥!有本事现在就写休书于我,否则休要纠|缠!” 杨贞转头看着翁溥,眼里尽是鄙夷,“怂货,你敢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翁溥,让他没了理智,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他怪叫了一声,“嗷”的一下就扑向了杨贞。 满月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杨贞,抽出自己腰间的戒尺当头兜脑地冲着翁溥的面门就来了一下,“啊”,只听得一声惨叫,再看那翁溥,一群杨家子弟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素来风|流倜傥的翁家公子吃了满月这一下后,脸的正中多了一条红印子,好似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的“1”,鼻血也流了出来,又好似成了两条分流,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就是下黑手的满月都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拿着戒尺指着翁溥直乐呵,一群围观群众也被吸引了,一看这场面纷纷大笑,活生生的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呆愣着的翁溥慢慢有了反应,眼睛聚焦了起来,见有人围观,只觉“嗡”的一声,脑里炸开了,脸色顿时发红,再由红变黑,嘴唇也不断哆嗦了起来,指着杨满月,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你居然,你居然敢……” 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只见两眼朝上一翻,人直直往后倒去,竟是晕了。 一群翁家奴仆大呼小叫地上前,满月也探出身子一看,道:“大姐,没事,装晕的,这场合要不装死以后还怎么在世上混啊?!姐夫真是机智,姐姐莫要忧心了,咱走吧!” “噗!” 躺在地上的翁溥只觉心头被猛地一击,喉口一阵腥甜,竟是喷出一口血来,随即头一歪,这回真气晕了。 陷入黑暗前,他只隐隐约约听围观之人说道:“杨任尔铁骨不假,可脾气之暴虐也是世间罕见,如此女子也唯有冷侯爷降伏得住。也对,若不是这性子以这翁溥的无耻怕也是降不住,听说翁家长期虐打杨家大娘,而且还贪了人家嫁妆,更是问人要几百两银子才肯让杨家把两小小娘带走……” “什么几百两?!刚翁老夫人说了,他们养了两个小小娘一个十年,一个七年,都是按贵女养的,问我杨家要价3000两,还得附送上大娘嫁妆!” 翁溥眼前彻底黑暗了,心里只冒过一句话“杨家的男人也真特么无耻!” 周围人议论纷纷,满月冷笑,你们家里那位言官会做的事本姑娘也会做,而且会比你们做得更出色,更彻底!不搞臭你们,姑娘我跟你们姓! 杀气腾腾地带着人走了,冷云在远处看着,见她过来了,便是策马过来,道:“如何?” “还能如何?要价三千两,呵呵。” “那就不离了。” “嗯。” 杨贞气得人都在哆嗦,“今日才算见着什么是无耻!我不离了,我跟你去宁波,对我没损失,反正我这样的残花败柳也不可能再嫁,我倒要看看翁溥能挨到什么时候!” “大姐莫气,我们有法子治他们!这回不给钱了,还要他们把嫁妆吐出来!” 杨贞点头,一行人便是上车去了方山村。 过两日就要回去了,得多做做调重,正好也算是游玩,今日护卫多,冷云的侍卫又都带了武器,也好入山好好观察下,顺便让杨贞散散心。 这些出门时她都盘算过了,知道今日来翁家必无结果,且一定气人,所以索性也在车上带了些野营探险的工具,即是工作也是娱乐,一举两得。 杨贞其实心里有点没心思,但看着妹妹为自己忙前忙后的,便不忍辜负她的好意,强打着精神与他们一起到了方山村。 “据传,走出村前村后的大山,到仙居、缙云、永康、东阳的路程都是120里,方圆百里,方山居中,所以这儿的先人就将祖居地叫方山村。” 杨贞给大家介绍着,“方山村有两条溪,门前溪穿村而过,后溪环村西行。溪上有六座桥,是屋桥,记得我儿时,曾与大兄父亲来此地游玩,还有隔壁的子青哥哥,我们几个在屋桥里看桥下风景……” 话音戛然而止,陷入回忆的大姐似被什么惊到了一般,忽然就住了嘴,周围的气息一下就阴暗了,扯开话题道:“这儿山里的元胡、贝母甚好,十一娘,你找个老乡带路,给个十文钱便是很高兴了……” 满月态度自然,只当没看出她刚刚的异常,笑着道:“大姐,这儿可真漂亮,嗯,不对,不光是这儿漂亮,我觉整个仁川都很美,好似人间仙境般,最是陶冶情操。” “这是自然。” 杨贞脸上忽然多了一丝骄傲,“大祖为避李思曩之乱迁居五云蒋润岭下,隐居此地,后因吴地水灾受命镇守江南吴地安抚百姓,民无不念其恩德,百姓称其有佐朝辅国之纲,有推山塞海之志,宋孝宗皇帝褒奖并赐龙虎剑,灾乱未灭了大祖的道心,反是在这山山水水中磨砺出山一般的稳重坚毅,水一般的柔顺万物,就如这儿最早的地名一般,润川,润川,水流不竭,泽被四方,大祖便是要我们后代子孙做这样的人!” 满月有点感动。 寻根问祖,追寻本源,这是每一个中国的根啊! 古代纵有诸多不好,可一个家族的子孙往往会因着先祖的荣耀而约束自己的行为,因为祖宗不容抹黑,荣耀来之不易,得好好维护! 这就是一个家族传承五六百年的秘密所在! 她点了点头,“所以姐姐,我们不能泄气,得替祖宗争口气,把嫁妆也要回来!” 杨贞点点头,“他们既无情义,我也不惧上衙门了!” “用不着。” 冷云忽然道:“区区小贼哪里值得烦心?且入村寻人,入山去,看看山水,自知翁家渺小。” 满月有些呆愣。 她觉得大叔有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识,居然还是哲学家呐! 不愧是腹黑大叔,看得透彻,悟得明白,安慰人也是如此与众不同! 再想想便是甜甜笑了,这算爱屋及乌么? “暮时说的是,姐姐,我们寻个人入山玩去吧。” 方山村的村民见有人似也不奇怪,估计也有不少县里的读书人过来怡情山水,显得很是熟门熟路的样子,很有几分后世导游模样,“几位贵客,我们这儿的屋桥很是有趣,过了屋桥再入山,有条路是常走的,不易碰见野兽,我看几位贵客东西不少,可以再请两个挑夫,过年凑个吉祥,给个30文钱就行……” 这想得可真周道啊! 满月忽然觉得这些都是可造之才,没准自己以后还能开个农家乐呢! 挑夫他们不需要,只需要向导,把东西让几个侍卫与族人拿上,村里给寻了个猎户,一行人便是悠悠进山了…… 第299章 再别离 冬日的大山其实真没什么看头,入目皆是荒凉,只是也正因着这极度的荒凉反而带来一种沧桑美。 南方的大山即便是冬日也是潮湿的,地上的枯叶堆了一层又一层,带着潮湿腐败的气味,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满月一边走着,一边让系统记录着此地植物的状况,她倒是津津有味,可其他人难免觉得无趣。 四周之山的动物不算多,因村子临近,大小动物们也不敢肆意放肆,都躲在深山里。 向导带着人走了一段路便是不愿再深入,满月等人也不勉强,磐安一带的山里肉食动物可不少,他们可不想惊动了里面的生灵。 稍微看了看便是下山,到了农家给了些银子吃了一顿饭便是返回。 到家的时候已过了未时,虞氏也午睡起来了,一问情况后也是气乐了。 “既如此,那就不离了。大姐儿你收拾下,过两日带着孩子与十一娘一起走,反正这事他们也不管告你逃跑,就让那翁溥有妻等于无妻好了。” 虞氏这话也没毛病,虽国朝经过1644年的大灾难以及这些年的打打杀杀,人口锐减,鼓励寡|妇再嫁,可理学风气已深入大明,即使是杨家这样以心学事功之学治家的家庭也难免受影响,在虞氏的概念里大概杨贞自己也不会想再嫁,所以怎么看拖着对杨家都是无害的。 只是满月听着却是有些难过,杨贞也不过27岁,若是从此孤寂一人未免有些凄凉。而祖母话里的意思好似也没让大姐再嫁的意思。 只是有些话现在也不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杨贞便是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无非是些衣服什么的,就是从翁家带出来的那些,半天功夫便是弄好了。 而满月则与大伯等人商量,又请来了太叔,叔公等人,她需要人。 把自己打算在小港置地的事说了出来,几个太叔倒也能理解。 虽然按照规矩七房现在也能分得几百亩地,可人家毕竟是在宁波为生,在那儿置地也是说得过去的。再者,地不嫌多,十一娘有能力置地自然是好的。 只是一回满月却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家里无地最贫穷者出子弟一二人,并且把自己的理由给说了出来。 几个太叔考虑了下觉得也是有道理,这样安排最合理,变得被人说有远近亲疏之分。 搞定了这些事,满月便道:“另外还要请大伯安排,我想买些山地。” 此言一出,杨守延傻眼,“十一娘,你买山地做什么?” 满月抿嘴一笑,道:“种果树,培植香菇木耳。” 说着便是把这几日自己的调查给说了一遍,还从怀里抽出纸来,道:“这就是侄女的规划,我觉若是弄好了,不但可以让杨家族人摆脱贫困,还能带着所有仁川乡亲发家致富。” 顿了顿又道:“我那做工的都需要青壮,肥皂也好,耕地也好,要远离家乡,上点年岁的族人也不愿出去,若是就在家附近给他们找个活计,想来也是愿意的。再者,肥皂之利润想来诸位叔伯也清楚了,等我们的果树长大了,蘑菇培养处来了,我也有钱了,我要修路,疏通河道,让我们仁川的特产输送到各地,再弄个农家乐,那些文人最爱这套,十年后,我们仁川必成第一富有的镇子,人间天堂!!!” 所有人都被满月的豪气给吓到了。 我滴个乖乖,这得花多少钱啊?! 十四太叔目光幽深,心里又觉可惜。 要是个男儿多好? 磐安多山,最是不值钱,估计有人愿意买,那些官老爷得乐死,还不得大开方便之门? 若是愿意修路,甚至疏通河道,那就是妥妥的政绩了啊,到时再加上杨家在此地的影响力,那些父母官哪里敢不用心?是巴不得多来几个十一娘这样的土豪。 磐安穷,不就是因为路难行么? 想了想,道:“山地便宜,老夫有些薄面,到时与父母官说道说道,不会费什么银子。倒是十一娘,香菇,木耳这些真能靠人培植?” 满月用力点头,十四太叔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先种植蘑菇等,果树成长要时候。” “若是投资不大,我们可以同时进行,果树就是要时间成长,到时我会在宁波购买树苗,让人送来。至于蘑菇,木耳,那也简单耳,太叔,大伯,你们建个最简单的大屋,把我这纸上需要的东西都做出来,收购齐了,等过些日子我就来传授。” 大伯有些激动,“若真能培养出来,可是一大笔收入。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虽是儒家子弟,可他们是搞事功的,是实用主义者,比谁都清楚钱的重要性,能有个来钱的路子自然是开心。 “唉,就是可惜,若是没吴王那事,十一娘你就该一直在杨家长大,那鲜味素也用不得给魏国公。” 大伯一脸肉痛,“听闻现在各地疯抢,就连我们这儿的小县城都有人在卖,这得多少钱?就跟盐似的,用习惯了哪里能不用?” “哼!” 十四太叔冷哼,“目光短浅了!十一娘这事做的好,太后可不是谁都巴结得上的。魏国公这回在吴王县君的事上可是狠狠给了一刀子,那小娘现在已是庶人了,还被关在宗人府,如今王妃又出了事,呵呵,够吴王喝一壶了!七哥儿这下也能瞑目了。” “哈哈!” 八叔大笑,“我都有些可怜吴王了,好不容易回来,才回来发现自己又要去京城,啧啧。” 一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笑得很解气。 “如今也不怕那人反弹。” 十四太叔目光阴冷,“老夫才致仕,便是欺到我杨家头上,七哥儿离家,老夫这张老脸可是给打烂了,吴王嚣张,如今被猜忌,我看他还怎么嚣张得起来。十一娘现在可是宝贝疙瘩,得罪了侯景也不用怕,入了太后的耳朵,一次生,二次熟,想来太后这下想不在意十一娘都不行了,到时出了点什么事,有侯景与吴王哭得时候,太后最恨这二人。” 满月心里一动,十四太叔虽然致仕十几年,但到底官场走动过,还是有些门生的,这消息可比她灵通多了。 听十四太叔这样一说,心里更是安定了。 大叔果然是玩权谋的高手,和十四太叔的分析一丝不差。 这样一想心里痛快了,父母的仇差不多是报了,吴王只要不是脑残应该不会再来麻烦她了。自己这下就能轰轰烈烈搞建设,开开心心过日子了吧? 初八这日,十几辆大车排起了一条长龙,满月又要走了。 虞氏拄着拐杖,眼里含着泪水,拉着满月的手道:“好孩子,清明可要回来,祖母想你。” “嗳,嗳。” 满月也是噙着泪水,相处时间不长,可虞氏对她的维护与疼爱让她心暖。 虞氏偷偷塞了些钱给她,虽然知孙女并不缺钱,可她却执意这样做,那是一个祖母的心意。 “祖母,等天气暖和了,孙女派人来接您,您也去孙女那儿住些日子,孙女回去就给您造车,孙女造一个好车,让祖母做得舒服,旅途不颠簸。” “好好好!” 虞氏眼睛更红了,“十一娘有心了,祖母等你来接我,过了清明祖母跟你一块去,去你那儿享享福,你八叔把你那儿说得跟天堂似的,老婆子也去开开眼。” “哼!” 何氏小声嘀咕着,“马屁精,惯会矫情的,也不知做给谁看。” “哟。” 七婶笑着道:“您可是小十的生母,到时怎么着也不能忘了您啊。” 何氏心里一动,忽然昂头道:“那是自然,十一娘说了,我去欢迎着,母子情分是断不了的。” 七婶抿嘴笑笑,虽没说什么,可那笑容让何氏有些窝火。 践人! 何氏在心里骂着,又盘算着,这话她可没瞎说,十一娘是说过这样的话,那归林居那么好,自己怎么也得去开开眼,嗯,就这么办,过些日子就让夫君带她去。 与众人一番告别,一行人上了马车。 这回不但大姐与两个孩子跟他们一起走,九娘也跟着他们走,大伯母也不是吃素的人,满月那儿的达官贵人多,可不是一般富贵,九娘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大伯母有这心思也不奇怪。 说是陪大姐,其实就是希望利用冷云与满月的关系给说户好人家。 为娘的爱女,也没损失到什么人的利益,满月也不会去点破她,高高兴兴地表示欢迎,顺便表示欢迎家里所有的兄弟姐妹去玩。 除了家里两个姐姐,玉簪与晚生自然是要跟他们一起走的。小十爬上了晁粟的车,伸出手把满仓拉了上来,犹豫了下,又冲晚生喊道:“晚生,上来。” 晚生睁着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小十,过了一会儿居是伸出了手,陈氏看得不由感动,“晚生愿意和小十亲近,这可是好事。” 话音才落,便见林玉簪也爬了上去,嘴里还喊道:“五谷婆婆,妾身与您一起做。” 陈氏嘴角一抽,黯然道:“就是玉簪……不晓得还能不能好,可惜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00章 太阳西边出 没有雨雪天气行路也就容易了,初十下午便是到了小港。 安排杨立修等人带着新来的子弟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又趁着下午太阳不错,将被褥都拿出来晒晒。 好在,他们做酒楼还做住宿,被褥,洗漱用品倒是不缺的。 这回跟来了五十多个族人,本是想从村里最穷的人家里抽调的,可等实际施行起来发现困难不小。因为这些最穷的人家往往也是人丁最单薄的,之前满月是想当然了。 想想也是,若是家里劳力多,就是给人抗包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就是人少,家里才穷得厉害。 满月做了一番调查后,索性大笔一挥,以家庭为单位征人。 所以这回来的族人可是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女的晚点就进作坊做工,男的则是种田干体力活。老的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搅拌肥皂液啥的。 至于小的,直接跟满仓他们读书去。 现在作坊什么还没彻底弄起来,地也没买,所以先期带过来这些人也没什么事做,无非就是先熟悉下环境,顺便也读书。 满月想过了,她以后要做的事少不得要认字的人,所以她打算聘请两个人专门教自己员工认字。至于算学,则她自己亲自教。 她也不指望这些人能成为大学者,就是只要能读书看报,能简单算术就行。 学习是培养逻辑思维的过程,读没读书是差很多的。看看陈氏就知道,这三个月下来,在满月的教导下,她能做100以内的加减了,还认识了一两百字,看着不多,可只要想想陈氏现在的行事做派,便知这点知识对她的改变是有多大。 所以她得让自己的员工都学习,不愿意的自己回家去! 为此她还得抽时间编一套简易教材呢!拼音,阿拉伯数字都得写进教材里,反正现在西夷多,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了。 等作坊开起来,给这些人培训也要简单许多。而等地买了,作坊开了,这些人也是远远不够的,到时少不得还得再让伯父寻人,经过这回,估计族里愿意出来的人也不多了,杨家也没那么多人,所以估计得让大伯母,八婶回去请他们的族人了,再不够,那就得让祖母出面,寻镇里其他家族的人。 要说杨满月也不似面上那么纯良。 做生意的人要真纯良早就给人弄死了。宁波海贸繁盛,只要肯花力气那绝对有饭吃,所以导致这儿的人工高。 可磐安就不同了,交通闭塞,田地少,满月只需要付出同等代价就能收买人心了。 一番整理,一群人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满月便是回了柴桥。 离开几个月柴桥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叶家村看着却是一片衰败之色。 一入村口,便有人发现了他们。 和以往的咒骂不同,畏畏缩缩的恐惧中又多了一丝恨意。 满月一路走着,也不与人打招呼,恨她又如何?站在他们母女几个身上吸血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恨?他们的怨? 叶戚领了库子,上面人要整他,自是不会让他好过,偌大的家业很快就衰败下来,只是叶戚也不算凡俗,很是聪明的把自己的压力转接给了族人,这些人眼里的仇恨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有人恨她,自有人欢迎她。 对于叶家内部来说,叶戚的族长之位也该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对于前来欢迎自己的人满月也是客客气气,但也仅此而已。 身份不同了,一样是白丁,可以她杨满月时至今日的名声她已没必要再去在意一些人,特别还是自己的仇人。 回到了家没多久,梅三娘就来了。 经过上一回的事,梅家人算是彻底上了满月的贼船。 杨满月高义啊! 而梅三娘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拉拢了一批人替自己做事,如今那屋台的摊子摆得不是一般大,而满月也给了她再扩充经营的权利,只要上缴一部分加盟费就是,但所有的规制都得按照柴桥的来,而那些老卤也由梅三娘分配。 眼下他们夫妻正打算今年再开一个屋台去宁波,若是成本回收快的话,打算再开几个摊子。 所以听见满月回来了,夫妻俩个立刻就来了。 一来是感谢满月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满月,让她拿个主意。 “姨娘,你们说这话就见外了,若不是受我牵连,你们怎么会被抓去大牢?哪里谈得上救命之恩,是我连累了你们啊。” 一番客套后,满月便是切入了正题,“嗯,年前就说过这事,既然你们有想法了,又有可靠的子弟能承担得起,那边放手去做吧。晚些我再给老卤里添些料,这样也好均些出去。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秘法,关键还是要用心做,要真材实料……” 想了想又道:“晚点我会写个条陈出来,具体就按这个法子来吧。正要加盟是要签字画押去衙门备案的,除了要上缴一笔加盟费外,每月还得交一部分的技术指导费。” 梅三娘等人连连点头,他们是受了照顾,捡了个现成的,但别人这样肯定不行,能得到满月的技术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这年头哪个手艺人不把手艺看得跟金疙瘩似的?满月能这样已很不错了。 上缴的那点钱说实话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很厚道了。 签字画押那就更没问题了,这对大家都好! “既然大牛叔想去宁波闯荡,自是没问题的。” 满月勾唇笑了起来,“其实姨娘我想的,不若宁波整个地区就交给你们梅家人来做吧?怎么分配利润我也不管,你们每月给一成利就行,你看如何?” 梅三娘先是愣了下,随即心思活泛了起来。 她是聪明人,若是宁波所有市场让她经营,其中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样一来,所有的分配权在她手里,她可以直接以雇佣的方式雇人看摊子,这样利益就能最大化,至于给满月的一成那也算不得什么。 屋台的生意这么好,声名远播靠得可不是她梅三娘,而是满月的名气。她不但给了他们夫妻手艺,现在还在继续受着恩惠,只要一成真是太厚道了。 当下便是连连点头,“满月信得过姨娘,那姨娘就应承下来。只是一成利太少了,起码得三成。” 满月摇头,“这可使不得,你们还得应付是朝廷的税,还有上下打点……” 一番退让,最后算到了一成半,总算双方都没意见了,真是你好我好。 在梅三娘家说了会儿话,便是离去。 她得去拜访一个人,一个可以解开她心中疑团的人。 与叶家人的仇视不同,李家的阍者竟是意外热情,“杨姑娘,我这便去通禀老爷,知道您来了,老爷一定高兴。” 满月一头雾水,不由后退几步,看看门上的牌匾,她很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了。 没多大功夫,那人又出来了,把自己迎了进去。 让她意外的是李慧娘竟然也在。 将手里的点心等物送上,行了一礼道:“给李家老爷问安,新年好。” 李明生显得颇为高兴,连连起身上前搀扶道:“满月,你太客气了,人来了就好,不必送礼的。” 满月更是一头雾水了,那边李慧娘也是起身,福了福身道:“满月妹妹,新年好。” 卧槽! 太阳从西边出了? 这真是李慧娘? 再仔细看看,的确是李慧娘无疑。只是发型什么的变了,不再是少女的打扮,脸上也丰腴了些,气色红润,更显娇媚了。 见满月一脸惊异,李慧娘脸红了红,连连作揖,“以往性子多狭隘偏激,多亏妹妹心胸豁达,不与我计较,我听说是妹妹亲自求了侯爷,侯爷才肯罢手。不但如此还给慧娘寻了一个好夫君。” 她脸色通红,显是说起往事羞愧不已,脸红得好似要滴血了,也不敢看满月,“如今已有两月身孕,这些都是妹妹给的。想起之前,真是惭愧,幸而没出什么事,不然我真是百死莫赎……” 满月还是觉得好玄幻,大叔不是说换个人,难道换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李明生哈哈大笑,“月丫头,老夫可得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哪里有慧娘今日?侯爷给说了一门亲,对方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凭着战功升到了千户,人家嫌弃他命硬,一直也寻不到媳妇。可哪里晓得,这就是在等我儿啊,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咧。” 满月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李慧娘之前说亲的对象不是死了就是出了意外,在本地十里八乡是属于无人敢娶的。本来她与满月闹成那样,冷云定是要配个极度恶劣的人给她的,可因李明生对自己父母有恩,所以求冷云换了个对象。 冷云倒好,索性给换了无父无母的,还是个千户,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好,可对李慧娘来说却是最好不过。孤儿也就意味着没什么根基,虽是武夫,可对于李家来说却是如虎添翼,还不用受婆婆的气,再看李慧娘面色含春的样子,显是这个丈夫很让她满意,应也是英武之辈……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笑:大叔在算计人心上果是有一套啊…… 第301章 真相 既然打算放下旧仇还恩情了,那自然就是要做个彻底。 不得不说,冷云这处理事情的手段要比她好看多了,自己与他相比还是稚嫩啊! 至于李家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求情,不用想,一定是大叔想让他们知道,要他们记自己的情。 想到这里不由一笑,道:“李家姐姐客气了,年少脾气大也正常,都是些少年人的小打小闹,何必记挂?所谓江湖一笑泯恩仇,姐姐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吧。” 李明生大为感动,这心胸可比男儿宽广,“江湖一笑泯恩仇,说得真好啊……” 他喃喃着,“说来惭愧,若不是你机敏,孽子就酿下大祸了……” 满月摇头,“李伯伯,若是没有你,就没满月了……” 李明生知她说的什么事,便道:“慧娘,满月赶路辛苦,你去厨房看看,让人弄点点心来。” “嗳。” 李慧娘似乖巧了许多,未做停留便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后,满月不由道:“李伯伯,李家姐姐似是变了不少啊……” “呵,不吃点苦头就不知天高地厚,得亏月丫头你了,给了她教训,又宽恕了她,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德,什么是道。初入夫家时也是事事娇蛮,不过我那贤婿技高一筹,把这丫头制服了,如今日子可和美了。” 满月笑了笑,“如此我也少些愧疚了。” “怪不得你,说起来是我们慧娘对不住你,做出那等事来……” 李明生声音低了下去,显是想起那下作手段又羞愧了。 李明生是个正人君子啊! 满月不由在心里感叹。 “李伯伯,满月今日前来其实是想问问父母亲当年的事……” 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茶水微微洒落,满月眯眼,心里疑惑。 沉默了几个呼吸后,便见李明生忽然放下茶盏,仰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丝苦笑,“就知瞒不过杨任尔,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吴王到底有没有直接对我父母下手?!还有我母亲,是不是吴王妃害死的?!” 李明生摇摇头,“吴王应没对你父母下手,只是他恋慕你母亲,察觉了吴王妃的意图却未阻止,他的本意是想让你父亲无路可退,然后他出面做好人,好让你父亲主动放弃你母亲……” “这么说来,我这些年能安然长大是托了吴王之福?” “你果然猜到了……” 李明生苦笑,长叹道:“冤孽啊!” “吴王没想到吴王妃如此丧心病狂,竟是加害你母亲,让稳婆做了手脚,你父亲之前不知她真面目,只以为她真心帮衬,哪里晓得竟是把自己妻子送进了鬼门关,若不是你命大,差点也就没了。等吴王发现时,你母亲已去了……” “我也不知吴王的心思是个什么,而你父亲应也察觉了吴王妃的险恶,竟是执意要将你母亲火化,随后便带了你母亲的骨灰还有你一起跟我到了这儿。来了没几天,吴王就找上门了,老夫以为你父亲这次是在劫难逃,哪里晓得,吴王竟是送来了银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父女……” “后来他又来了一次,说所有的事都办好了,给了我你们父女的户籍,还跟我说他以后不会来了,但面上不能跟杨家走得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面,所以你父亲在时我们也只偶尔碰见,我猜吴王那样说,吴王妃多少还是有些线索的,所以要我警惕。” “其实老夫一直奇怪,吴王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怎么惧怕吴王妃么?” 满月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他不是怕吴王妃,那时的吴王妃不过区区商贾之女,哪里值得吴王忌惮。” “那是何道理?” 李明生也糊涂了,“就是这个,老夫想了这多年还是想不明白,一直觉得他对你父亲心怀不轨,多次私下偷偷劝你父亲离去,可你父亲说吴王不会动他,吴王会让他活着。” “他是要吴王妃生不如死,所以才娶了她,然后把有关我母亲的事都从表面抹去,他在麻痹吴王妃,失去了心爱的女人,所以他也要吴王妃失去所有……” 满月垂下头,不由冷笑,“好一个吴王,他成全了我,让我亲自报仇了!” 李明生瞪大眼,他是举人,脑子很好用,被点透后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听说吴王妃就一个女儿,其他都生不下来就死了,都说她福薄,当年吴王可是差点坐上那位置,说是承受不住贵气,如今看来……” 说着便是苦笑了一声,“他贵为王爷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偏偏执着?说起来,可是害苦了你们几个了……” 连连摇头,“难不成真如当年的传言般,你母亲酷似当年照顾他的宫女?” “嗯?” 满月有些意外,“这话从何说起?” “当年有传言说,吴王对你母亲一见倾心,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北地皇宫时有个宫女对他不离不弃的照顾,为了他受了很多羞辱,后来有个金人阿哥知道了,便将女宫女讨了去,当着他的面,将那女子送给了自己属下,没两天就死了,据说是被多人残暴……” 这话不好说下去了,要不是因为杨任尔不是一般女子,像这等污|秽事怎么也不能说的。 满月不由冷笑,“当年别人强抢了他心爱的人,所以等他掌权了就可以强抢别人的心爱之人么?!简直荒唐!即使他护得我平安,可我母亲与父亲的悲剧全因他起,此生我都不能原谅他!” “满月!” 李明生叫住她,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这样任性的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外面可不敢说。他再不对那也是龙子龙孙,你是女子,不是读书人,你少了圣人保护,有些人你说不得的。” “你如今虽风光,可你想想,你一下把两个皇家人弄了下去,还带一个内侍,你知道你这意味着什么?你这是打皇家的脸面啊!天子日后如何能容你?不过念在你年岁小,又是受害者,才没与你计较,你也要知道见好就收,能让那女子下马,你父母之仇也算得报了,听伯父的话,忘了这事吧……” 满月张了张嘴,随即苦笑,“即使不忘了,我又能如何?亲王只要不是谋反,谁也拿他无法。多谢伯父这些年关爱,满月必不忘此恩。” 李明生摆摆手,道:“我与父亲一见如故,引为至交,朋友有通财之义,生死攸关,更义不容辞,哪里谈得上恩情?倒是你给老夫觅得一贤婿,让老夫的女儿将来有所依,这才是真正大恩啊!” 免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后,李明生才又道:“满月,你也莫要恨吴王了,其实他是可怜人……他在大金吃了很多苦,天天担心受怕,害怕自己的父母会被杀,自己也会一下没了脑袋……他或许偏激,可却是情有可原……他护你父女,也是想赎罪……” 满月沉默着不说话。 在知道了答案后,她对吴王的感官一下复杂了。 闭上眼,想了半天才道:“伯父,即使我想报仇就能报得了吗?罢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吴王若是不想来要我性命,我也只当不知此事。” 从李明生家出来已是傍晚了,李慧娘将她送到了门口,迟疑了下,便道:“满月妹妹,那,那事是我的主意,叶,叶梅儿是被我利用了,你,你能不能放过她?” 满月大为诧异,以前的李慧娘简直是刁蛮的代表,怎么一下变这么好了?自己宽恕了她,她能感激,自己还能理解;可,可好到这地步,就,就…… 她发现竟找不到词形容了。 李慧娘低着头道:“之前我说了几门亲,不是死了就是出意外,大家都说我命硬,我从小被爹娘当男儿养,教我读书识字,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日子久了,就心气高傲,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指责?” “那日见侯爷来村里,对你仔细体贴,替你出头,我就伤心了。你也被人笑扫把星,可你却能有个好丈夫,我就想茬儿了,我嫉妒你,就想搅黄你们的事,我也不知我是怎么了,我那段时间就跟中邪了一样,满脑子想的就是搅黄你跟侯爷,把侯爷抢过来,满月,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真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我怎么了,真不知那段时间怎么了……” 她有些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满月吓了一跳,“你如今有孕在身,可不宜激动。” “满月,是我入了魔,不关叶梅儿的事,你都能宽恕我这个主谋,为什么不能宽恕叶梅儿?” 满月一脸呆滞,“李家姐姐,我没对叶梅儿做什么啊?她,她不是要给你家表兄为妾了么?怎么,你表兄不肯?” 她摇摇头,“那样的事怎么赖得了,官家人也是要脸面的,总得给人交代。” “那你怎么说这话?” 满月有些生气了,“这些日子我都没在柴桥,再说我早知道叶梅儿就是个棋子,让她为妾我已出了气了,我何必再多此一举?!” 李慧娘陷入了呆滞,“这么说,叶家老爷领库子的事不是你做的?叶家人都说,本来冷家相中的是叶梅儿,是你替嫁的,你怕叶梅儿后悔,便是毁她清白,再毁她家……” 第302章 给我生个猴子 “什么?!” 满月大怒,“叶家人好生无耻!她自己蠢,想害我,我将计就计怎么就错了?!竟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领库子与我何干?是叶戚两头倒,得罪了贵人,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此寮当真是无药可救!” “可,可他们……” 李慧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满月见此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实在是李慧娘之前刁蛮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人是会变不错,可李慧娘变得未免…… 眼里一丝警惕一闪而过,随即面无表情地道:“多谢李姐姐提醒。他们要说便说去吧,叶家当初拿我替嫁便是死结,现在这般说也是正常。姐姐如今日子和美,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好好过日子才是。” 说罢便是行了一礼,离去了。 见她离去的背影,李慧娘不由有些忧伤。 李明生的声音传来,“这下彻底服气了?” “爹爹……杨满月的确多智近妖,最难得的是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发现女儿心存不|良了……” “杨满月说得不错,你还是好好过日子吧,不然下次她可不会饶你了。看看吴王妃,马融,你就知道,你这朵温室里的花不是她的对手,下次爹爹可没恩情来保你了。” “哼!” 李慧娘一撇嘴,道:“我脑子又不坏去招惹她?好歹送了个丈夫给我,我就不与她计较了……” “孽子!分明是你害人在先……” “好啦,好啦,爹爹,我服气了,彻底服气了,以后都好好过日子,好好拍她马屁。” “你拍她马屁做什么?” “爹,她那未来夫君可是幺哥的上司,少不得走走满月门路,也好提拔快点……” “……” 走在路上的满月忽然打了个哆嗦,眼前浮起李慧娘的笑容,忽然跟见鬼似的快速前进,实在是越回味越觉诡异,李明生的恩情也报了,以后还是离这家人远些,李家姑娘的狠毒她可是还牢牢记在脑里呢! 走了没多久,眼看着快到家了,却见叶婆子与她媳妇叶柳氏迎面走来。 毫无预见的,曾今的死对头就这么碰上了,比起自己刚来时的穿红戴绿,嚣张跋扈,此时的叶家婆媳显得灰败极了。 再看满月,曾今那个被他们逼着上吊的小姑娘如今却是光鲜亮丽,虽是一身朴素棉布袄子,头上也无任何装饰,可那气质气色却是大不同从前,好似世勋之家的千金一般,身后的婢女与侍从更是紧紧相随,杨满月,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令人随意折辱的杨满月了。 目光在空气中对碰,满月的神情一如往昔,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如此神色却是让那二人惊惧不已。 堂堂吴王妃都是说打趴就打趴,前个儿夜里吴王已是趁着夜色出发,再次去往京城,准备报备休妻。 如此狠辣手段,若是当初就知道,他们哪里敢与她作对? 满月走了过去,好似没见他们一样,叶婆子张了张嘴,忽然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头,“杨家大姐儿,所有的事都是老婆子出的主意,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家老爷吧!我们,我们,已卖了500亩地儿,再卖下去,祖宗留下的家业就败了,我求求你,老婆子给你当牛做马恕罪……” “叶家婆婆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满月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叶婆子,“我杨满月不过一介草民,哪里左右得了你家的事?” 一丝怨毒从叶婆子眼里闪过,可她也只敢在心里怨,不敢放在表面上,只继续哀求道:“满月啊,我知道是我们不地道,可,可好歹做了这些年邻居,当年若不是我们收留你们父女……“ “呵……” 满月轻笑了下,“是啊,一月给600文钱,我父亲给你们做了十二年的教书先生,600文够买什么?若不是之前还有几亩地,恐怕我也长不大这么大。拿我替嫁时怎么不想到咱们是邻居?” 她冷笑着转身,一字一顿道:“叶家的事没一样是我干的,要怪就怪自己平日不修福德吧!” 说着便是一甩袖子离去。 身后的叶婆子与叶柳氏嘴都气歪了,他们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还不原谅他们,杨满月此人当真小心眼! “娘,现在可怎么办好?若是杨满月不肯撒手,咱家,咱家真要破门了啊!” “哼!” 叶婆子爬了起来,眼里闪过阴狠,狠狠道:“大儿媳妇,你说那狐狸精办得报纸真有那么红火?” “娘,您这是要?” “她能在报纸上写那县君,咱们就不能写她?花点钱请个读书人……” “娘!” 叶柳氏大惊,经过上次她可是再没勇气与杨满月对着干了,“那报社可是杨满月弄的,我们写她的坏话,报社怎么会发出来?再说相公已找到门路,等过了正月,新来的镇守太监就该到了,我们卖了500亩地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新来的公公把库子的事给去了么?娘,忍忍吧,总有机会的……” 叶婆子张了张嘴,忽然发现媳妇说得有理,那报社就那践人的,哪里会登说自己坏话的文章? 想到这里便是颓丧点头,“大儿媳妇说得是,是娘思虑不周了。” 说着又是冷哼,“哼!那践人得罪了太监,他们太监都一体的,我那践人后面日子也好过不了!畜生!五百亩上好水田啊,全给这践人毁了,来日老婆子一定要扒了她的皮才能消此恨!” 叶柳氏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其实很不踏实。 着实是杨满月妖孽般的手段让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而且她也渐渐相信了那些传闻。 此人死而复生,忽然性情大变,手段层出不穷是得了阎王老爷的补偿。几次死里逃生,以白丁之身扳倒了自己公爹,县丞,县君,王妃…… 运气之好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好似老天爷都在处处帮她,如此得天道爱护之人与她作对,恐怕都会灰飞烟灭吧? 叶柳氏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琢磨来琢磨去,就觉若是能靠着500亩卖地的钱把库子的事给消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了。要知道他们实际得罪的人其实是那个枭王爷啊! 连天子的奴仆都是说杀就杀,想捏死他们不就跟玩似的? 看看还在继续咒骂的婆婆,叶柳氏只觉心惊,忽然觉得有必要想想退路了,她可不想和叶家一块死啊! 撇去这对各怀心思的婆媳不说,再说转过天来,满月等人也不再逗留,与梅三娘交待好连锁屋台的事后,便是起身回了小港。 年十二,对于宁波人来说意义不同。 一年中最热闹的莫过于除夕和元宵,而在宁波却还有个上灯节。 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元宵。 “正月十二上灯夜,正月二十三落灯夜”,对于宁波人来说,正月里几乎有半个月的日子与灯有关。 在这些日子里,开心的不仅有小孩还有大人,所以说一直到二十三,宁波人的春节才算真正结束。 钱妈妈手很巧,荷花灯,金鱼灯,白兔灯,等满月从柴桥回来,忽然发现自己家里就成了灯的海洋了。 “上灯节,一家一户去点灯,没及笄前这可是难得的乐趣,大姑娘,去点灯吧。” 满月彻底无言了,自己不是真的小孩啊! 可其他几个却是高兴,而玉簪更是在边上连连拍手,“点灯了,点灯了!” 几个小鬼也是兴奋,一整天都不停地往外看,天色刚刚有些擦黑,便是拉着满月就往外跑,见到坊里其他孩子怎么把灯点上了,急得直跳脚,满仓更是都要哭了,“被抢了,被抢了,拿不到第一了……” 满月有些无法理解,这第一难道有什么说头? 可问了半天才发现就是小孩儿们之间的比拼后,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更是看到有些小顽小娘因抢不到第一而急得哭鼻子。 满月看着有趣,便是点了点满仓的脑袋道:“瞧你,都十岁了,好跟五六岁的弟弟妹妹们抢,好意思么?” 满仓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自己的灯朝邻居家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上灯了,上灯了……” 这一|夜,弄堂巷子里都是孩子们疯玩的身影,他们唱着,疯着,比拼着,把夜里的宁波点缀得格外绚丽,就连大人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孩童们的笑容是最能感染人的。 这不,赶来送灯的某冰块似也被孩子们的笑容感染了,脸上多了一丝暖意,将那个令人精心制作的超级巨大金鱼灯塞给满月后,道:“等我们有了孩子,我给他扎一百个灯。” 满月的脸一下就红了,好在弟弟们都去疯玩了,不然非得找地洞钻进去不可! 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胡咧咧个啥,谁要和你生孩子?” “那你和谁生?” 她翻着白眼道:“和谁也不生!!” 说着又是瞪他,“你好无聊,说这个做什么?” 他有些不悦道:“你我已定亲,待你孝期满自是要嫁来我家,为我冷家开枝散叶,你怎能说你不生孩子这话?” 得,这位主还挺认真! 她有些无语地道:“难道你娶我就是为了开枝散叶?” 第303章 我很随便 听她口气里似带着一些不悦,他有些不解,“你不想替我生孩子?”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脸立刻黑了。 周身的空气似乎瞬间凝结,“为什么?” 她一脸懵,道:“我没这样说过。” “那你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不高兴了,很不高兴,他说要给她跟他的孩子扎一百个灯那不是说说的,他想要个孩子,要她给自己生的,生一堆,自己教武,她教文,可她这态度,明显是抵触,不想给自己生孩子,这让他动怒,有种想掐她的冲动。 “我……” 她有些语塞,她抵触他开枝散叶的说法,好似她就是个生崽机器一般;而在她的理解里,孩子是二人爱情的结晶,哪里能说得这般庸俗? 想了想,便觉自己矫情了。 大概在这年头,开枝散叶才是符合主流观的吧?至于爱情结晶,那是不靠谱之人的想法。 见她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怒火一下就扩散了,“你不愿给我生孩子?” 他一字一顿的,好似带着寒冰,令人惊惧。 “难道你娶我就是为了生孩子?” 他追问恼怒的态度令她失落,口气里也带上了怒气,“天下女人多得是,何必寻我?!” 手一下被他抓住了,抓得生疼,“你再说一遍?” 对上他幽冷的目光,她颤了下,可随即又觉他无理取闹,气鼓鼓地道:“再说一遍又怎么了?我才不是你生孩子的工具!我父母生下我,那是他们两情相悦的结果,若是为了开枝散叶,那只要一男一女就够了!” 他愣了愣,抓着她的手忽然松了,所有的寒冰如遇春风般,一下消散,嘴角微微扬起,道:“难道你觉得我想别人给我生孩子?” 捏住了她的鼻子,微微用力拧了下,“傻瓜,我想你给我生。” 她瞪大眼睛,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话说这么直白也不害臊。 不过心里的那点不悦也是消散,知自己是误会了,便是娇嗔道:“想得美,谁给你生?不生!” 见她面带粉红,便知她心口不一,心里喜悦,便道:“生三个男孩,三个女孩。” “为什么是三个男孩,三个女孩?” 她好奇了。 “三男三女,三个好字,岂不是很妙?” 强大的理由,姑娘竟无言以对。 “那我不成母猪了?我不要!” “你敢不要,我打断你腿!” 那边天真的孩童还在嬉闹着,可他们二人却是在谈如此深刻的问题,即使脸皮很厚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瞪了瞪他道:“不跟你说,没正经!” 他略带促狭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沙哑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传来,“青云说女人都喜欢男人不正经。” 满月直接给了个大白眼,“找军师也找个像样些的,青云那二愣子自己都没媳妇,你还请教他?只会把姑娘给吓跑了。” 他笑了起来,道:“说得不错,那就是个麻瓜,傻得很!” 夜色深了,几个小鬼也玩得脱力了,冷云将人送到归林居后便是独自回去。 走在路上,看着天空明月,想起她那娇嗔的模样不由低低笑了。 她愿意给自己生孩子…… “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 低沉嗓音的吟唱从小巷里传出,那些接孩子回家的大人见着了,吓得抱起孩子就跑。 枭王爷居然在唱戏,唱得还是昆曲,还在笑,妈妈呀,这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赶快跑! 冷云笑着,也不在意周围人,素来特立独行的冷侯爷眼里基本是没人的,此刻更是满心满眼的都是小东西娇嗔的模样。 “想得美,谁给你生?!” 他勾着唇,低低道:“分明是愿意的,煮不烂的鸭子嘴……” 转眼到了元宵,吃过元宵,看过城隍庙灯会,大体上这个新年就算结束了。 各家店铺都开了门,员工们也都回来报道了,上班第一件事便是给东家拜年,满月笑呵呵地接受了晚年祝福,一人给了一百文钱算是开年红利,今年正式开张了! 开张第一日,生意倒不如往常就好,疯了一个年的富贵人儿这会儿也吃不下了,也玩累了,都躺在家里修整呢。 满月也乐得清闲,正式把杨贞,玉簪介绍给大家,然后便是让老掌柜带杨贞学习。自己呢则是教杨贞复出记账法和阿拉伯数字的运用。 当然基本运算也是要教的,这个技能不仅杨贞要掌握,店里每个人都要掌握。 安排好一切后,也快后世十点了,她亲自做了几个菜,分出一部分放食盒里,照例去给冷云送饭。 兵丁领着她到了后堂,一群将领又发出怪叫,羡慕地眼珠子都通红通红的,娘的,咱要有个这样好看又贴心的婆姨多好? 可惜这等事也羡慕不来,那些单身狗们直接都把眼睛闭上了,看一次伤一次,侯爷与夫人的花式虐狗到底何时才结束啊?! 冷云在一群将领下属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将食盒打开,好似有意让人看见一般,就在大家看得起劲,且口水将要流下来的时候,这位主大手一挥,很是无情地将人都赶走了。 一群人郁闷了,他们这才发现他们的侯爷其实是个多闷|骚又恶劣的人。 不带这样的,这炫耀得也太明显了! 您老人家以为冷着一张脸我们就看不出您在炫耀么?! 可恨啊! 不理会那群羡慕嫉妒恨的下属,冷云将饭菜都拿了出来,看得心里发暖,“都是辣的。” “恩。” 她点点头,“江南的菜虽精致可到底不如家乡味儿好,我见每次做了川菜,你都要多吃碗饭,索性就都做了辣的了。” 她的仔细体贴让某男受用,故作矜持地点点头,佯装自然地道:“有心了。” 面色是平淡的,可眼里的高兴却是藏不住,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道:“只是如此一来,你吃什么?” 她给他送饭,开始还是早早吃了来,可到了后来,索性两人一起吃了。 见他也关心自己,心里甜蜜极了,道:“我能吃辣的。” 他一脸信你有鬼的表情,“第一次在你家吃放,你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想起那件糗事,她脸便红了,小声道:“那是辣椒放多了,这个刚刚好。” 说着便是一瞪眼道:“你还吃不吃?” 见她又耍赖使小性子知自己是又踩到她痛脚了,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将她拉了过来,抱起搁到了自己腿上,按住她道:“别动,过一个年我都没抱过你。” 她红了脸,的确,年上他们没什么独处的机会,拉个手都得小心得很,生怕人看见,莫说是他,就是自己也觉得有些怀念他身上的薄荷味了。 闻着熟悉的味道,她的心跳不由加速,还未做什么,脸却红得好似滴血,好似已预知了将要发生的事,既期待又害羞。 他略带凉薄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又顺势而下,一路滑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脸颊,最后停在了唇上,带着细微的摩挲,有些痒痒的,她不自觉地推搡着他的胸口,可那手却是无力,人也软软的,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心跳快得好似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不自觉地就是闭上了眼。 看出她对自己的期待他心情格外明亮,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将她的柔|软包裹,细细地品味着独属于她的甜美,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捶打自己胸口,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放开。 看着她红红的小脸,略带明艳的眸,他忽然觉得此刻的她好娇媚。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确觉得她是长大些了,好似脸上的稚气比年前少了些。 这样的她更诱|人了。 果断地将她噙住,细细逗弄,听着她的娇喘,心里的愉悦成倍放大,多日的相思之苦好似要在这一瞬都传达给她一般,渐渐所有的心思化为火|热朝着一处聚集,似要炸裂,抱着她的手情不自禁起来,她好似在自己手里成了一汪水,软软乎乎,柔柔顺顺的,可任意揉搓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最后和自己融为一体。 她惊慌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声,眼里噙上了泪水,他好似一下就变成了野兽,冷酷而无情地撕咬着自己,要将自己的血肉一块块啃咬下来,这还不够,属于他的那片凉薄似要将自己的魂儿都吸走,胸口闷闷的疼,灵魂都灼烧了起来,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应觉荡漾在周身,让她难受极了,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般,陌生的反应让她恐惧。 “暮,暮时,不,不要,难受,难受……” 他停了下来,看着她雾气蒙蒙的眼,因自己而燃起的渴望,他痴迷了。 好动人…… 撕了她! 一个声音不可抑止地在心里响起! 她是你的女人,有什么不可以?! 撕了她,将她毁灭,她就彻底是你的了! 素来冷清的瞳仁一下变得炽烈,她害怕地将脸埋进他胸口,无助地攀着他的衣襟,她不敢看他,她觉得此刻的他很可怕,瞳孔周围好似蒙上了一层红色,散发着嗜血诡异的残忍,让她惊惧。 他抱着她,呼吸急|促,魔鬼一般的召唤在他脑里响个不停,直到感受到她不住的颤|抖,神思才略略清明。平复了呼吸,将她放下,低低道:“吃饭吧……” 她迷瞪着,还未从刚刚的激烈中回过神来,可心底却是生出了一点失落。 一会儿后,她被自己这个微妙的心情吓到了。 她在期待什么? 她难道在期待…… 猛地摇头,开什么玩笑?自己这真是做了太久老姑婆了?成色女了? 她被自己窘到了。 看她独自坐那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他不由好奇,“怎么了?” 她忽然发怒了,“还问我怎么了?都是你!我变得好奇怪了!混蛋!” 说着竟是一下站起便是要走。 冷云一脸莫名,下意识地拉住她,道:“生气了?” “你说呢?!” 她火冒冒的,对,这家伙是个闷|骚,他传染给自己了,混蛋,都他害的,害自己好奇怪!居然想他刚刚继续,天,她怎么变这么瑟情了? 虽说男女相爱,水到渠成促成敦伦之礼是跟正常的事,可,可她怎么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怎么总觉得自己这样会给他看轻? 恋爱中的女人不要惹,基本上与更年期的妇女也没什么差别,莫说是外人搞不懂,就是本人也搞不懂自己。 她们患得患失,她们变得矫情,她们忽然爱作了…… 冷云还是莫名,思忖了下,道:“刚刚我失控了,吓到你了?” “你……” 她瞪着眼,觉得眼前的家伙可恶极了。 居然还说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沉迷外加期待,她就觉得自己完了,少女的那颗脆弱小心灵一下就垮了,哭丧着脸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随便,还很低廉……” 说着便是吸吸鼻子,眼红了。 他呆愣在那儿了。 足足呆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些不厚道地想:这可怜兮兮的迷糊样也挺好看的…… 手上一用力,将她拉了回来,一把抱起,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下,“就为这个生气?” 她嘟嘴不说话。 遇见冷云她就不要正常,而且越来越不正常,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中邪了,只要在他跟前,她就忍不住地想装腔作势,忍不住的敏|感,忍不住的矫情,甚至是无理取闹,觉得当一个不谙世事的无礼刁蛮姑娘才是最好的。 女人因男人的宠爱变得勇敢而无所顾忌,满月虽看过些心理书籍,可显然她没在男女恋爱的心理上下过功夫,她对自己莫名失控的反应懊恼。 当你把一个人当依靠,当你爱上时,你就不再是你了,男人女人都会变得幼稚,歇斯底里又神经兮兮。 他在她嘟起的唇上轻轻印了下,低低道:“小傻瓜,你不随便,是我随便……” 她的眼睛圆了,刚还因生气而紧抿的小|嘴忽然抿得更紧了,努力绷着,可终是绷不住了,“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粉拳在他胸口猛打了起来,“讨厌,讨厌,油嘴滑舌,讨厌死了!” 爱死了她这娇嗔嗔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心里又升起了一团火来,抓住她那双作乱的小手,低低道:“再不老实,我又要随便了……” 第305章 话里有话 孩子接连夭折,别人觉得这是命,并未被吓到。 有人意外落水或者死亡也不是根本原因,只是有人利用了这个,让这家人不得不含泪出售祖宗基业,曹侃用他自己的遭遇诠释了什么叫作巧取豪夺。 又是这样的事啊…… 满月苦笑。 上辈子,从她父母去世后她便渐渐意识到了世上没绝对的公平,人类社会的阶级是消亡不了的,只有相对的公平。 她早早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即使受到一些不公平待遇也不会太气愤。可大明就不同了,这儿的人剥削起来不是要你的命,就是要让你倾家荡产,没了钱也就没了活路,本质上还是要你死,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 只有了这儿走一遭,才会知道现代社会是多么公平,起码人们的吃相要比现在好看多了,因为作恶的成本比较高,约束力比较大,真想灭了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 可在这儿,你没了权利就是个垃圾,被人踩了还要被人嫌弃脏脚,这是一个拳头大才有发言权的时代! 想到这里,便道:“就没想过反抗么?” 她又看向吴牙人道:“吴牙人倒是个厚道人,不怕别人找你麻烦?” 吴牙人苦笑,“就知道瞒不过杨大家。” 顿了下又道:“曹兄的父亲于我有恩,我无法袖手旁观。” 满月四下环顾,喃喃道:“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也难怪有人心动。” “杨大家!” 曹侃忽然跪了下来,“杨大家,这儿的地估计只有您能买了,我愿意再降价,求您买下吧!” “他们出价几何?” 满月不为所动,却是问起了别的,“是哪家豪门?” 曹侃愣了下,随即狂喜道:“是赵家,长山赵家。” 杨贞听了心里一动,道:“莫不是那个自称宋室后裔的长山赵家?” 满月有些诧异,“姐姐久居磐安也知这赵家?” 杨贞蹙眉,道:“也是听闺中密友说的,具体如何却是不得知。只知此家说是宋廷某南逃宗亲后裔,也不以诗书传家,专做商贾事,说自己是宋室后裔这话也是这二十来年传出来的,赵官家的后人做商贾,时人听了不免唏嘘,故而传开来,当时还轰动了一段时日。” “……” 满月无语,这时代的人很喜欢给自己按祖宗,比如朱元璋还说自己是朱熹后代呢!李世民那家子也说自己是老子李耳的后代,不但喜欢认祖宗,还喜欢搞名人效应。 只是这个赵家也是有趣,商贾之事素来被正统人士看不起,顶着个宋廷后裔的名头不去读书却是来做生意,这能成么? 似是解答她的疑惑般,那曹侃道:“这位夫人说得一点不错。那赵家现在的当家人颇有能耐,其实大家都不信他真是赵官人的后裔,只是此人善于经营,才二十年便有千万资产,光家里的田就有上万亩呢!而且在小港镇上还有不少店面铺子,卖胭脂水粉的,盐米粮油的……” 满月惊讶了,“他能弄来盐引?” “小娘,我怎么觉着他说的人好似娘认识?” “啊?!” 既然惊呼,眼里都诧异极了。 陈氏知他们误会了,忙道:“娘的意思是店里有个常客好似跟这位先生说的有些像,满月你记不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就是特别还吃捆蹄的那个,每次都给你二十两手艺费,让你给他做捆蹄,一月要做个五六次,而且还喜欢在咱们店里下榻……” 满月一下就想起来了,“第一个办钻卡,在咱们账上放了3000两的那个?!” 陈氏用力点头,直冲满月眨眼。 满月这下彻底知道是哪个人了,那个赵官人的确出售阔绰,豪气不凡,还养了个女人在他们那儿,长期包房,甲字六号房可是他长包的,隔三差五地就过来陪那女人,养外室到这地步,也是豪到家了。 “小娘,这地咱不能要了……” 一听陈氏这话,曹侃就要哭了,“夫人,杨大家,您行行好吧,小的,小的只要1200两……” 满月笑了笑道:“娘,没事的,赵官人那儿我自有法子,咱现在就当不知道,把地买了。” 曹侃一听连连作揖,吴牙人也连连道:“我们只当不知这事,那赵官人并不知我与曹家有旧情,杨大家就当不知情,买了下来,他不敢怪罪你。” 满月笑了笑,没多说话,让当初那几个状师过来交涉细节,写下文书后便立刻动身去了县衙。 下面的人一看,我滴乖乖,杨任尔来了哪里敢耽搁?这家伙干别的不行,专克上,哪个惹她不痛快保证让你一辈子倒霉。 看看吴王那家子就知道,一下去了两,没准吴王也要受牵连呢! 更别提他们曾经的顶头上司荣县丞就是这妹子给秒了,若是惹她老人家不痛快,到时都不知怎么哭的呢! 曹侃都惊呆了! 他知道杨满月名声大,可没想到一介女流,区区白丁能让人忌惮到这个地步。其实来的时候他都忐忑,衙门里有跟赵无为要好的,还真怕办不下来。 可没到事情的顺利超乎想象,到了后面居然连县太爷都惊动了,叫了人过来让杨大家去叙旧了。 从衙门出了的曹侃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要不是杨家的几个子弟以及县衙差役跟在后头,他真觉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这些人是跟他去更换界碑的! 而杨家人也顺便要跟他交接下,那几户人家他们东家都留下了,继续干活,至于田租什么的,晚点自会跟他们亲自交代。 杨立修拉过曹侃,低低道:“我们姑娘说了,让你赶快动身,这就出发去蜀地吧。那银票里面还有张面额小的,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 曹侃愣了下,随即明白满月的苦心,不由道:“都说杨任尔乐善好施,今日一见果有侠义之风,今日大恩,曹某必不忘,待在蜀地落脚后便设法送信来,今后甘愿供杨大家驱使。” 杨立修笑了笑道:“这话严重了,我们十一娘说了,是她占了你们便宜了,小小补偿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就怕您老兄将来说她趁人之危呢!” 曹侃连连摆手,“我若那般岂不是猪狗不如?” 杨立修等人去忙活交接事宜了,而满月,杨贞,还有陈氏却被请进了后堂,一番寒暄,家长里短后,便又送了几人出来,有些莫名其妙,好似就是一次礼貌性的召见罢了。 直到了门口,陈述忽然道:“满月啊,我听说你收留了一个疯妇人?那人还有个儿子?呵呵,好人有好报啊!这下你等于有了三个弟弟,将来各个出息,你这个长姐功不可没啊!” 什么跟什么?是怪自己没及时带玉簪来上户口么? 想到这里便道:“多谢老父母提点,是满月疏忽了,这便将那妇人领来上户籍。只是满月对衙门之事不懂,不知这荒野拾来的人上户籍可有什么说法?” 其实这事根本就是不允许的,因为不敢讲玉簪晚生的具体来处说出来,只说是路上遇见的,所以这样的人与黑户也差不多,是要经过层层盘查的。 当然,在这讲人情的大明,以满月如今的身份要把事做顺了也是容易。所以满月以为老父母大人这是提点自己,毕竟他们现在是有些利益纠葛的,她如今又在风口浪尖上,被人抓着这漏洞可不好。 “嗯,既是你们远房亲戚来投奔倒也没什么难处,你晚点来办就是。” 陈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忽然又道:“老夫不留你们了,马上县试了,老夫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想你们年轻人哦,老了,不中用了,若是像你弟弟那个年纪,几天几夜不睡也是可以的。唉,唉,廉颇老矣……” 他说着便是退了回去,留下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几人出了衙门,上了马车,满月有些不解道:“大姐,娘,我怎么觉得老父母话里有话?” 杨贞的手在抖,强忍着激动道:“十一娘,小十是不是打算参加这次县试?” 满月愣了下,随即脸色都变了,压低声音道:“姐姐的意思是?” 她用力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这,这可是大恩情……” “关键在哪?” “我看在那句廉颇老矣……” 陈氏已完全蒙圈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那姐姐的意思?” 杨贞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了心神道:“先莫要声张,你不派人去接王先生了么?估计明个儿就到,问问他意见……” 满月无语,就王先生那样耿直的人,你问他?直接给你冲衙门是把县太爷给弄出来大喷特喷,这算什么?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这等事岂容恩情交易? 这可是泄题了啊!虽说只是县试,过了也不过秀才,听着不怎么样,可只要参加过科举的人才知道这县试是有多难! 提到了王子明满月反是冷静下来了。不可否认,她刚刚明白过来后的确是激动。可现在一想,却是有些惭愧。自己怎么可以教弟弟去作弊呢?而且小十若因此中了秀才,满仓还能认真读书么?没有下苦功,那不就是空中阁楼么?早晚要被揭穿的,到时就身败名裂了…… 这便宜之门,不要也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06章 魔怔了 满月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把这事告诉小十。 这不是后世,此时的人只要是写了字的纸都不会乱扔,治学之严谨超出一般人想象。 若是没扎实的功底,到时被人揭穿,莫说是小十,就是满仓也会受牵连,整个家族都将蒙羞。 杨贞端着银耳莲子过来的时候,见满月坐在窗前发呆,嘴角扬了扬。 感情素来果断的十一娘也有犯难的时候。 对几个下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走了进去,又示意他们下去后,才道:“十一娘,我让厨房做了些银耳莲子羹,你吃些。” “啊,大姐,你来了?” 满月看了看她身后,“九姐怎么没来?对了,说起来她去哪了?回来时就不见她人。” “那丫头就是个性子跳脱的,到了这儿那胆气还不得直升?没人管了,到处玩去了。听老白说,带着几个婢女去街上逛了。” “可带了家里会拳脚的子弟?” “噗!” 见满月担忧,杨贞忍不住笑了,“你担心她?还是担心别人吧,她在家就是仁川一霸……” 满月头上冒出了黑线,想想九娘那性子,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担心自己的荷包了?那家伙闯祸本事一流,弄得整个仁川镇的人都认识她,杨家九娘一度是小魔头的代名词。 “别想她了,她没事的,来,快趁热吃吧。你去年一年就受那么多折腾,如今张身子的时候可得多吃些。” “嗳,谢谢大姐。” 满月吃了几口,杨贞忽然道:“十一娘可是为老父母说的事烦恼?” 她手顿了下,随即苦笑道:“我也不是圣人,到底还是个凡俗,有终南捷径可走终是有些心动的。” “其实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 杨贞淡淡道:“只要小十学问还算过得去,给他一个名额也正常。老父母大人这般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啥?” 满月的眼睛一下圆了,“这,这可是科举……” 杨贞笑了起来,“区区县试过了也算不得什么,县太爷最多三任,想有作为就得拉拢地方士绅,若是家里子弟文章平顺八稳的,给个恩典也算不得什么。” 满月只觉哔狗了! 后世电视上不是老演什么科举舞弊案么?搞半天原来是如此松松垮垮的…… “且只透露你一人又有何关系?再者素来严查的都是乡试,会考,其中会考最严,那是朝堂诸大佬的一次博弈,毕竟过了的人那就是自己的学生了,为了不让政敌的人混进来,会考厮杀最为残酷,所以也是最难做手脚的,又在天子眼皮子下自是得收紧了,不然就成丑闻了……” “再说乡试,其实这个若是打点好,倒也是可有为的,但前提是学问要扎实,能考上举人的可不是泛泛之辈,也比较受瞩目……” 满月一边吃一边听大姐科普明代科举,听完只觉大开眼界了,所以说公平不可能是绝对的,开方便之门,走终南捷径的事古已有之,也不是后世人专有的,古人也未必比现代人有节操。 听完又是感叹,不愧是事功治家的,瞧大姐那态度,这要是理学家看见了,非得把她二人沉塘去不可,太没节操了。 “大姐,我想过了,还是罢了。” 满月摇摇头,“若是小十这样做了,满仓还能花苦功夫读书么?小十更不会认真做学问了。我这两个弟弟可以没出息,但我希望他们会是个君子,做一个君子比当官重要得太多太多,之前我是心动,可刚刚我想想,这样做太损德行了,对其他认真治学的学子不公平,还是各自看真本事吧。” 顿了顿又道:“再者这次让小十去无非是见识下,增加点经验的,原也没指望他能一次取中,他年岁还小,若是凭真本事中了倒也别说,若不是,姐姐12岁的秀才,那可是香饽饽啊……” 杨贞脸色一变,道:“倒是我疏忽了……” 顿了下又道:“那县太爷那边……” “装傻呗,装没听出来。” 满月道:“什么也别去送,就当没听出来,到时都好收场。” “我就怕到时小十过了,他以为……” 满月嘿嘿一笑道:“那也好,反正咱们什么都没说……” 杨贞打了个颤,忽然觉得老父母大人很可怜,媚眼抛到抽筋,结果人家装糊涂,好可怜呐! 第二天,王子明来了,满月也未将此事说起,而王子明倒也愿意收下小十这个学生,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王子明对于这儿的环境极为满意,特别是见书房里摆了不少书更是连连点头,满月虽为商贾,可明显知道什么才是正道,一个对弟弟读书如此下血本的人,走到哪都是要受尊敬的。 王子明来了,晁粟也开始失落了。 没他什么事了,好在他很快又找到了人生新方向,开始教一群员工读书,而满月也会抽时间教大家拼音。对于这个,晁粟已是惊讶到不行了,他很快就发现若是熟练掌握这个,只要给字都注音,那不是一年就能认上千字? 于是乎,晁粟一边教满月店里的员工,一边也成了满月的学生。 大姐杨贞也带着两个女儿,只要是满月来上课,她也过来听,满月虽私下给她开小灶,但她总觉满月学问神奇,所以不肯错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每每到了晚上打样后,归林居便会传来朗朗读书声,这景象让王子明热泪盈眶,有教无类,杨满月教走夫贩卒文字,这才是圣人之心,只要有向圣之心的人,都不应该放弃。 看着这多学生坐一起,或少年,或老者,王子明只觉自己心里死去的那点东西又活过来了。于是,早早就跟着满仓学会了拼音的他主动承担起了责任,带着店里几个认字的人先学拼音,等他们熟悉了,大家再轮流给人上课。 他还做了上课笔记,又召集了店里几个熟于文字的人开始编书,满月听了后很有兴趣,便也参与进去了。 跟她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了,给这么多人上课,的确是得编课本,不过文科的东西编起来容易,可数学什么的王子明等人就不行了。 满月找来账房,依托自己越来越变|态的记忆力,根据上辈子小学学到的东西开始编撰数学课本。除此之外,她还顺手编写了一个自然课本,都是一些明人尚能理解范围内的自然科学知识,也顺带着教一教,免得以后给人骗,大明别的不多,跳大神骗钱的最多! 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踏实起来,新买的庄子内的几户人家满月收取了三成租子,还给发了耕牛,搞得一群佃户跪下直喊菩萨。 好吧! 在现代人看起了很多的租金可在明代农民看起来简直低得不可思议了。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东家居然还给发耕牛,前提不过是要他们好好喂养耕牛,产了小牛上交,另外再帮她老人家干点私活,比如帮着他们老杨家新来的人一起盖个屋子啥的…… 耕牛对于此时的人来说比拖拉机还牛逼了,有了耕牛可以省下不少力气,东家如此仁慈,干点这活当然没问题。更别提,人家自己家里的族人也帮着一起干呢。 唯一让他们纳闷的是,盖个屋子怎么要那么多工匠来? 还有那个什么沼气池子真能弄出高产肥来?还有里面的什么沼液真能让庄稼不生虫? 更让他们纳闷的是,东家还要求他们弄些松叶枝存着,说是等到了鱼儿产子的季节时就系了绳放水潭里去,说这样能弄许多鱼,晚点放水田里去,能增产…… 总之新来的东家仁慈归仁慈,可做的事却是古怪,她们家里的族人也分到了地,可却被要求种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比如那青椒又是个啥东西? 再比如,杨家这些子弟没毛病吧?要去了几亩水田说要拿出伺候老祖宗的劲头伺候,说东家给的种子能年产两千斤…… 简直病得不轻! 咱小港可比宁波其他地方都好,素来都是出粮食的,一年两种亩产也就五百多斤,现在却说他们的种子能有两千斤,简直笑掉人大牙了,这事一定不是东家说的,是这群人魔怔了! 总之,不管庄子里的人怎么想,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按照满月的规划进行着,庄子里不但多了许多新房子,就连路都被平整了一边,甚至挖了排水沟,铺上了青石条,手笔之大令人侧目。 而以前东家住的地方也都被重新修过了,弄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庄里的原住民就见过那些工匠把院子里的井盖上了,弄出了一个古怪东西来,手压几下,居然出水了,很是神奇。 又过了些日子,到了二月中的时候,所有的事都按照东家说的做好了,而庄子也大变样了,东家不但给自己家人造房子,顺带着也把他们的家整修了下,这样一来整个庄子看起来都大变样了,好似变得格外美丽,特别的诗情画意,而庄子入口处也被挂上一块木牌,上写了几个字:怡然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07章 圣旨 就在农庄原住户们大看西洋镜的时候,归林居发生了一件大事。 马融的事朝廷终于做出了反应。 吴王妃行贿太监府太监马融残害普通百姓,罪大恶极,剥其王妃封位,贬为庶民,准许吴王休妻。另,念其吴王多年仁善乡里,此治家不严之举罚奉一年,前吴王妃遣回原籍,终身不得出宁波及改嫁。 马融收受贿络,绑架前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一己之私残害无辜,本应腰斩,但已身死故剥夺一切职务,历年所得家产罚没宫中。 杨满月无辜受灾,朝廷给予金十两,银百两,绢帛十匹以示安慰,皇恩浩荡。 冷云救晁粟有功,忠心可嘉,领温州总兵…… 晁粟多年不忘天子恩,忠心典范,赏赐金百两,银一千,速回宫中复命待用。 宣旨的人噼里啪啦念了一堆,外面一群看热闹的人。 天啊,圣旨啊! 这辈子能看一眼也是不枉此生啊! 外面的人羡慕,跪在地上“请圣安”的杨大姑娘却是把朱皇帝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果是天下第一抠,就这点补偿,还不如姑娘家里一天的收入呢! 折算下来才1000多两的东西,还弄个圣旨来,都说朱皇帝是历代最抠门的,此言果不假! 最让人觉得哔狗的是,冷云斩了马融,大大打了天子一耳朵,居然还升官了,现在可是宁波温州的总兵了,管两个野战军区的人,这是大得没变了。 若是再监管福建的,那就跟嘉靖年间的东南总督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把皇帝拉下马! 满月在心里琢磨着,想想有点佩服大叔,把晁粟拉住,就算马融没死都得给皇帝杀了,不然就是他老人家不英明了,纵然家奴伤害百姓。 而且冷云还救出了大明皇家前大管家,怎么看都是有功的呢! 正在那儿胡思乱想着,却见晁粟磕头拒绝了回宫,说要在此养老。 来宣旨的太监也没勉强,说会回去复命。 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皇家做做样子的,估计没多久就会宣布让晁粟正式养老了。 一番忙活后,圣旨被小心翼翼地捧走了,是的,就是捧走了,给冷云拿回去了。这圣旨本就是给他的,其他人都没资格,满月就更没资格了,她这小**还轮不到皇帝老爷特地下圣旨。 虽是没圣旨,不过该招待的却不能少。 来宣旨的太监身份也不低,是御马监的头儿,即使晁粟以前是掌印太监,对于是二十四监的头儿也是得客气点的。 这太监姓黄名穑,有一个胖乎乎的身材和一个圆圆的脸,看着挺讨喜,唯独这名字不敢念,取啥不好,取个“黄|色”,咋不叫a|v呢? “黄公公日夜兼程辛苦了。” 扯下香案后,满月行了一礼,“民女已备下酒菜,空出上房,还请公公赏脸,拨冗品尝,让民女以尽地主之谊。” 黄穑将满月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笑着道:“哎呀,哪里当得起公公二字?杨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名满天下,不畏奸宦,铁骨铮铮,陛下与太后都闻你名,那几首诗词更是天下传唱,杂家可担不起您这声喊呐!” 这话有刺,想来也是有些兔死狐悲,晁粟刚刚冲自己使眼色,再分析了下侯景与冷云的关系,想来宫里应不会派侯景的人来,这公公应该与侯景也不对付。 之所以说话不客气,大概马融死得不明不白,同为太监的总是有些不舒服的,他们是天子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再者满月屡屡以下克上,这对上位者来说其实是忌讳,显得此人不是那么老实,心里无尊卑。当然,满月也不会在意这些,只要士林的人与百姓认同就好。 想了想,便故作迷茫道:“之前马融公公听我喊公公也是不悦,让我喊大监,莫不是内侍都是喊大监?” 此言一出,黄穑脸色变了,“让你喊大监?” “是啊……” 晁粟想捂脸,你特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啊!简直没节操,这又是要挖坑的节奏? 冷云看着,眼底多了一丝笑意。 陈氏战战兢兢的,除了晁粟,其他太监已给她打上了恐怖的标签,生怕满月又得罪了太监,特别还是身负皇命的太监。 满月一脸难过,“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马大监,平日民女也没少孝敬,光我们归林居的账上就给马大监开了一张价值3000两银子的贵宾卡,这可是能来消费吃饭的,平日孝敬也没少,他为什么要帮着王妃害我呢?” “啥?” 黄穑的眼睛一下圆了,心里道:“卧槽,马融这狗东西是不是疯了,如此上道的人还往外推?难不成吴王真有不臣之心?这女子可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想要搞什么,就得先想法弄死冷云啊……” 果然,听闻区区王妃可以贿赂自己的近侍,天子不淡定了,加之多年前吴王呼声太高,太后与天子一下就紧张了,也不在意自己脸面了,立刻给冷云又加权了,生怕吴王造反。 黄穑把事暗暗记在心里,马融是侯景的人,回去告诉自己干爹,怎么着也能利用一把,只要干倒了侯景,干爹就是掌印了! 想到这里黄穑的脸色一下慈爱了起来,故作自我埋汰道:“我们这些没卵子的东西眼睛里都是孔方,想来你得罪县君让吴王府没了面子,教女不慎,这吴王妃自是要恨你的,这是她失德,应是花了大价钱了……” 妈蛋,这你都能扯上关系,不愧是在天子跟前伺候的,机智啊! “不过总算吉人有天庇佑,现在可好了,名字上达天听,陛下对你的事赞赏有加,对你写的诗词更是喜爱,特别是那句俏也不争春,只报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陛下说,你虽为女子却是心中有沟|壑之人,又听闻你历经苦难而不折服,更为欣赏,说若国中个个女子如你这般,何愁不能收复旧江山?!” 满月的汗一下就下来了,妈蛋,这公公,我跟你有仇? 这话当真天子说的?妈蛋,不要坑老子啊! 她看了看黄穑,见他神情自然,心里更是颤了颤了,天子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便露出激动感激的模样,连连下跪,朝着南京方向连连拜服,嘴里道:“天子赞誉,民女诚惶诚恐,听闻昔年蒙元鞑子打到常州时,城里人人皆兵,妇人小孩僧侣都是上阵杀敌,常州城虽灭,可我汉人卫国精神不死!后太祖率我汉民奋起反抗,历经劫难,终将鞑子赶走,复我华夏衣冠,民女每每读到此都是潸然泪下,自小发誓若女子也可上阵杀敌,必要手刃鞑子,为华夏之统一,衣冠之恢复而牺牲的千千万万英雄儿女报仇!” 所有人傻眼了,一个女子居然想杀鞑子? 可一想她举得例子不由肃然起劲。 当年常州的那场厮杀之惨烈,常州百姓之刚强令人动容也心痛。 在无支援下,弹尽粮绝,依然誓死不降,就连僧侣也出来抗击蒙兵,小孩妇女都是拿着菜刀棍子上阵厮杀,最后全城仅七人存活。而在宋时,常州的城池,人口位列全国第四,可想而知一个城内是有多少人死在那场抗击外敌的战争上,真是应了满月那句,人人是兵! 这样一想竟是有些激动,此时的大明和当年的宋朝是何其相似?为华夏之统一,为衣冠之恢复而牺牲的千千万万英雄儿女复仇! 黄穑竟是有些热血彭拜的感觉,眼睛有些酸胀,脸色更是柔和了,心里暗道:“看来此子的确纯良,不愧是杨震后人,陛下是想多了……” 忙扶起满月道:“真是个好孩子,不愧是四知先生后人。若陛下知道一个小小女童尚有报国之心不知该有多安慰。” 他抹了抹眼睛,一脸哀戚,“我大明立国320年,如今却被一群化外蛮夷打得失了祖宗基业,还得议和,皇爷每每想起便是夜不能寐,自责不已,只想着恢复河山,你虽女子却能想到这些,若我大明人人都像你,像当年常州城里的妇孺一样,何愁河山不能恢复?” 我擦! 你是表演系毕业的么?黄公公? 满月也假惺惺地流着眼泪,反正大家都在演戏,若是天子真给她兵权她还不敢要呢! “韩信可受胯|下之辱,只要我们大明上到君王大臣,下到普通百姓,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就没有填不满的河流,推不倒的高山!鞑子又如何?侯爷不照样杀得他们哭爹喊娘么?都是爹生娘养的,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只要我们团结,就没人能战胜我们……” 满月一脸激昂,活脱某传销组织演讲首领,“我等妇女虽是无缚鸡之力,但一人拿跟竹子几个捅一个也是能弄死人的,我就觉得这世上只要你有了勇气,就没迈不过去的坎!” 黄穑惊呆了,其他人也傻眼了。 只有冷云嘴角慢慢扬起,多了一丝笑意。 都说杨任尔性情如男儿,暴虐至极,妈妈呀,果是传言不假啊! 黄穑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边上的冷面阎王,忽然觉得这二人是绝配,太特么配了! 这是女人家说得出来的话么?几个捅一个…… 我去,姑娘,您当那些鞑子是你手下的猪肉羊肉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08章 天子 黄穑不敢放肆了。 杨任尔的虚名不是刮来的,要是惹她一个不爽,黄穑很怀疑他是不是还能走出归林居。 不过所有的隔阂在吃过满月亲手做得宴席以及一张三千两银票入手后便消失了。 过了两日,黄穑启程回京,过了四五日便是到了京城,在交接好一切后便是去拜见天子。 南京明皇宫是朱元璋所建的,是北京故宫的蓝本,是中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宫殿,被称为世界第一宫殿,占地100万平方米,殿宇重重,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曾作为明初洪武,建文,永乐三代皇宫,直到明永乐十九年(1421),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南京皇宫才正式结束王朝皇宫的使命。 但饶是如此,在这儿也是设立了一套行政班子的,六部什么的都齐全,朝廷委派了皇族以及重臣在这儿驻守,北京,南京之名也是因此而来。 若是北京出了什么问题,这儿就有一套现成班子可以立刻启动,想来当年的明成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可惜的是,朝堂斗争不断,到了万历末年已有末世之气象,党争不断,文官与皇权争执不下,原时空历史里的崇祯爷也不是笨蛋呐,几次提出要迁都南京都被一群大臣给死磕回去了。 而本时空的崇祯爷浑似穿越者,就是以“南京保留班底”的一套说法,愣是把大臣嘴里的祖制给打破了,不但出逃了北京,还有了一些拥护的大臣。 又因皇宫年久失修,所以在财政宽裕后,又兴建了奉天门,慈禧殿等建筑。经过两代帝王,此刻的南京皇宫又焕发出了新的活力,颇为威严。 黄穑到了内廷,到了乾清殿,入了殿门,见天子朱和硅正在与侯景玩投壶,心里冷了冷,侯景这人可真会缝合上意的,马上就要亲政了,哪里能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黄穑虽是小小太监,可受其干爹黄瑜影响,总觉若是太监不好好规劝天子就会落得刘瑾那样的下场。而且被现在国朝平不太平,祖宗基业还未收回来,在这乾清殿里玩耍着实不智。 但这话黄穑却不敢当着侯景的面说,不然干爹也保不了他。 深吸了一口气,露出谄媚之笑,趴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道:“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了,万岁爷吉祥!” “是黄穑啊?” 朱和硅将一个箭矢投进壶里,那壶晃了几下,便是停了下来,天子略显高兴的声音传来,“差事办得如何了?” “回皇爷的话,都办妥了。那个冷侯爷可是感恩戴德,让奴婢转达陛下,他等武人唯有天子信任可仰赖,今日他能得陛下如此厚看,将两镇总兵交与他,君拿国师给他,他就以死报君。” “呵,是君以国士待之,什么国师,让你多去读点书就是不上心,尽给朕丢人。” 朱和硅显得心情不错,挥手让人把东西撤下,坐了下来,边上的宫女立刻端来茶水,呷了一口后道:“可见着那杨任尔了?” 黄穑有些意外,之前马融被杀,天子可是有些反感这杨任尔呢,说什么一个姑娘家专克上,是不规矩的人。虽说也的确赞过她才情,可对于为上者来说还是喜欢规矩的人。 怎么就转个眼的功夫,这口气就变了?好似颇为好奇一般。 他偷偷瞄了一眼天子,目光又落到侯景身上,垂下眼,心思快速翻转了起来。 可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由头来,而眼下可不容他发呆,便规规矩矩道:“回皇爷的话,见着了,她对天子赏赐很是感激,还让奴婢带了一些特产回来。” “哦?” 朱和硅有些意外,从来就只有天子赏赐的,没听说过回礼的,这个杨任尔当真是有趣啊! 他看了一眼侯景,笑了笑道:“侯大伴,果是被你说中了,此女的确是特立独行之人,有趣,有趣。” “万岁爷,奴婢想着一个女子能写出那样豪迈的诗句来,想来与普通女子是不同的。听说她被人替嫁冷云,可是直接拿了绳子抹脖子了,性情不是一般刚烈,所以才能写出任尔东南西北风的诗词来啊……” 卧槽! 黄穑傻眼了,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冷云是杨满月才杀了马融的,这可是你侯景的人啊,你现在居然…… 黄穑稍微一琢磨,有些释然了。 难怪天子忽然这样,感情是侯景说了好话。 再想想也是正常,除了天子,他们这些下人可都看得出那晁粟是被侯景给绑架了,现在人搜出在了太监府,怎么着也得掩盖过去,难怪冷云又升官了,侯景得掩盖住这事,不让天子丢人,当然要说他们的好话了。 想到这里,黄穑脖子后有些发凉。 干爹能斗得过此人么?这人不是一般能屈能伸啊! “黄穑,那她给朕带了什么?拿来给朕看看。” “回陛下……” 黄穑一脸为难,“其实,其实奴婢没带回来……” “恩?” 朱和硅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陛下!” 黄穑忙磕头,心里很是忐忑,可想到杨满月那人以及归林居那些匪夷所思的物件后,黄穑便是一咬牙,心里暗道,妈的,富贵险中求,反正老子都没卵子了,还怕个球! 杨满月那人怎么看也是个靠谱的人,这种事她能告诉自己就不是开玩笑的,若是真的,妈的,他黄穑就要发达了! 想到这里,便是连连磕头,把地板都去磕得咚咚咚的,咬牙道:“陛下,杨满月说她得了海外神种,那水稻年产能上两千斤,土豆与红薯她也改良过了,已在小块地里试过,估计土豆能亩产五千斤,红薯能上八千斤,还有玉米能上两千斤……” 空气一下凝结了,陷入了一阵诡异。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天子的笑声传来,带着一股癫狂,却不是喜悦,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黄穑,你不读书也罢了,以前没入宫时可也是农家的孩子,就连朕都知道,江南最好的地,精心伺候,能上三百斤已是顶天了,那就是大大的祥瑞,你刚说什么?杨满月得了神种?水稻年产两千斤?那不是得亩产上千,哈哈哈哈,笑死朕了!是杨满月疯了,还是你耳朵出问题了?!” 他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哦,还有土豆,噗,那玩意产量是高,500斤也顶天了,可现在朕听到了什么?五千斤?哈哈,还有亩产八千斤的红薯?我的天!大伴,朕的耳朵没问题吧?难看这是天降祥瑞我大明?若是真有此物,杨满月培育成功的话,朕定当破例封她一个郡君,女子以自身为荣,获封此封已是最高荣誉,我大明开国320年,唯有几人获此殊荣,她若真有,朕定不吝啬!” “哎哟,陛下,若真有此物,那可是要祭天的,若有此物,我大明子民何愁饥饿?” 侯景也是笑岔了气,“我看杨姑娘文采风|流是说不出这话来的,人家可是耕读传家,定是听错了。再者,这利在千秋的事,千百年来都没听说过,陛下,若真有此物,奴婢瞧着就是一个郡君都不够呢。” “对对对!” 朱和硅拍着自己大|腿,笑得眼角都是泪,“如此祥瑞,若是培育有功,就是天降祥瑞,如此祥瑞一个郡君不够,若是杨满月真送来这东西,朕就破例,让她当一个我大明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异姓郡主!哈哈哈,太好笑了,黄穑,你这傻小子,一定是被人捉弄了。” 黄穑看了侯景一眼,低下头,眼里闪过怨毒,随即脸上又摆出委屈道:“陛下,那是杨姑娘亲口说的,她还带奴才去她的农庄,而且奴才觉得杨姑娘不会胡说,因为她那归林居就有很多神奇的东西,陛下不是说法兰西人的东西好么?奴婢看着还不如杨姑娘,咱大明也是有能人的……” “哦?” 朱和硅不笑了,上回法兰西使团带来了许多西方的科技,经过交流后,发现的确有可取之处,但就这些可取之处却是让许多饱学之士都挠破脑袋,若不是徐光启留下的书还能应付下的话,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大明开海后也不似以前那样墨守成规了,他们也知道之前的祸事都是闭关锁国导致,所以对于外来学问倒是不抵触。 现在听说杨满月似也懂西学,天子不由来了兴趣。 “如何神奇?” “回陛下……” 黄穑来了精神,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始讲起了归林居见闻。 “哎哟,陛下,就那么一小块肥皂呢,奴婢一擦,脸都白了一段了,这回杨满月也让奴婢带了些回来,说是先给陛下的,等检查过后,陛下一试就知。” “还有那自来水,一拧,就出水了,很是神奇。最厉害的就是那如厕的地方,上面这么一个箱子,一拉,就全冲走了……” “咳!” 侯景咳了一声,“黄穑,这话可不能在陛下跟前说,有辱圣听。” “无妨。” 朱和硅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那她知道八音盒么?” “知道,知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09章 侯景的坑 黄穑彻底来了精神,这是他最佩服杨满月的地方,一个女子,好似比那些传教士懂得都多呢。 “回陛下,杨姑娘说了,那不算什么神奇,不过是利用什么鸡和齿轮转动的原理,若是给她一些手巧的工匠她也能做出来。还跟奴婢说,这些都是小道,若是把这些用在民生上才是利国利民的神器。杨姑娘说,等她得空了,她就要研究能自动收割稻子的机器,还说现在用水力织布的机器有问题,她要改进,她要让一群蛮夷看看什么叫科技,咱大明的科技才是最先进的!” “好!” 朱和硅不由赞了一声,“且不说做不做得到,但区区女子就有此心思,不枉为我大明子民。” 说罢便是感叹,“难怪她能次次化险为安,此子心志不可小觑,一个人穷不怕,就怕没了志气,听你这般说,朕倒是想见见此人了……” 侯景一听忙福身道:“陛下,使不得,那可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陛下召见臣子妻对陛下名声……” 话是这样说,可脸上表情却是诡异。 “不是说是被替嫁的么?!” 朱和硅有些不悦地打断了侯景,“还上吊了,若是她不愿嫁给冷云,朕就给她做主!” “可不敢啊!” 黄穑吓坏了,都说现在的天子阴沉,有点像嘉靖帝。可在黄穑等人看来,那是天子装给大臣看的,性子里跟正德爷爷那是一个模样,爱玩,好新鲜,说一出是一出…… 忽然,黄穑打了个颤,他不由看了看侯景,见他脸上带起了一丝笑,顿时觉得心里发凉。 他总不会怂恿天子…… 他不敢想下去了,因为这招着实狠毒! 杨满月的确是被替嫁的,现在都查清楚了,但冷家又准备重新下聘了,而且外人又不清楚杨满月与冷云怎么回事,就算清楚,那杨满月也只能认下,她受伤那会儿可是被冷云带去他家了,若是冷云不要她,她就一个死字。 天子若是要了她,固然没人说什么,可那些臣民要怎么看天子? 该死的东西! 黄穑忽然有些恨! 不是替满月与冷云抱不平,而是觉得侯景这东西实在不是东西,他这是要害死天子么?! “陛下,那冷云与杨姑娘的事已天下尽知,皇爷固然好心,可到时天下人恐不这么看,毕竟那杨满月不但才情好,长得也跟天仙似的,他们会说陛下……” “大胆!” 侯景呵斥道:“黄穑,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这样污蔑圣上?” 黄穑不惧,反是一脸委屈加泪水,连连磕头,“陛下,冤枉啊!奴婢真的是担心陛下……” “好了……” 大概也觉自己言语孟浪了,天子摆摆手,道:“黄穑你是个忠心的,朕晓得。” 黄穑松了口气,可随即下来的话让他有种想死的感觉。 “那个……” 天子迟疑了下,“那个杨满月当真如此好看?” !!! 黄穑感觉哔狗了,很想打自己耳光,若是来日天子真发了疯要见满月,自己会不会被那群大臣弄死? 想到这里便是要磕头,哪知天子却道:“那些从宁波召回来的人都说杨满月貌如天仙,气质如旷谷幽兰,好似谪仙下凡,我就想到底是有多美呢?冷云此人朕是知道的,二十多了都不近女色,有传言他有龙阳之好,可一见杨满月却是立刻被其吸引,朕就好奇,能让冷云心动之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麻痹的! 侯景你这王八蛋! 到了这个时候黄穑什么都明白了。 知今天自己要复命,侯景这畜生是给自己挖坑下套了啊! 天子垂问女子颜色,传出去可不是好事,而若是被人知道是自己告诉天子杨满月貌美,那那些大臣一定会以为自己别有用心…… 卧槽! 算你狠! 黄穑想哭,但他现在不能,只能稳了稳了心神道:“回陛下,若是比杨满月美貌的女子大有之,杨满月之美不在其貌而在其才华。” 他说着便是露出一丝腼腆,道:“奴婢觉着外界传言有误,都说杨满月暴虐,可奴婢觉着她是有大慈悲心的人。奴婢这样的人她也不歧视,按理说她也算书香门第出生,对奴婢这样的人是最歧视的,视为小人,可她却告诉奴婢,一个人的出生是不能选择的,走什么样的路却是可以选,三宝太监也是太监,若是心里有道,无论是什么人都能被尊重。” 侯景心里一动,竟是有些感动,想不到那个杨满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听着真诚,不似作伪。 “狗奴才,是收了别人多少好处?” 可惜天子不这样想,一瞪眼道:“没见你这样说人好话!这番是拿了不少好处吧?!” “冤枉啊,陛下!” 黄穑连连叫屈,“那杨姑娘最是刚硬,怎会做这样的事?再者奴婢也不敢拿人好处啊!奴婢代表的是皇爷脸面,哪里敢做这事?” “哼!谅你也不敢!” 天子冷哼了一声,随即又一笑道:“不过嘛,想来你也是编不出这样的话的,听听,一个人生不能择,路可择,心中有道既为圣,这可不是你能说得出的话,那是历经过大磨难的人才能说得出的话,这个杨满月倒是有些意思,大伴,吩咐下去,让你的人多照应一二吧,朕倒要看看她能捣鼓出什么来,呵呵,几千斤的亩产,朕就等她献祥瑞了……” “都是陛下的人,奴婢不敢有人,奴婢也是陛下的。” 侯景可不会留下什么话柄,忙是磕头,诚惶诚恐的模样取悦了天子,“你这奴才,就是谨慎得紧,你替朕办事总得要人要钱的,这么害怕做什么?” “奴婢给陛下办事是应该的……” 黄穑一种想吐的感觉,可不得不说,侯景是个人才。爬这么快不是没道理的,两代帝王他都能伺候,很能体察上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在如何操控天子这事上已成精了。 想到这里眼眸里却是暗淡,只要侯景一日不倒,干爹就上位不了,他们就得继续受气啊! 退出了乾清殿,赶去了司礼监,趁着侯景不在,便是拜见了黄瑜。 二人去了小间,黄穑行了一个大礼,“儿子给爹爹问安了。” “快起来吧,去见过陛下了?” 黄穑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黄瑜面色凝重了起来,“你这冒险了,若是……” 黄穑四下一看,低低道:“干爹你看……” 黄穑从怀里扒拉出一个东西来,黄瑜一看,眼睛一下就直了! “这!!!” 黄瑜手都在发抖,“这,这是土豆?!” 黄穑点头,“儿子觉那杨满月不是信口雌黄的人,特别她偷偷把这个东西给儿子看过后,所以儿子决定赌一把!” 黄瑜接过那比拳头都大的土豆,手都有些颤,左右上下地看着,连连道:“祥瑞,祥瑞啊!” 原来红薯,土豆,玉米等物虽是在明朝中期就传入中国了,可却因耕种不得要法以及品种未经改良,产量不高,也就比大米这样好些,而且口感也不怎么样,个子也小,一个个跟鸽子蛋似的,还特费地,所以这些在后世人看来是穿越神器的家伙在彼时却并不受待见。 实在是种一年还得休耕一年,加起来还不如种小麦稻米呢! 可满月这些品种哪来的?那可是系统出品! 系统的科技本就比她来的那个时代还要高出几大节,所谓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些用来耕种的都是经过系统优化的,就是比她来的那个时代的东西都要好,她给黄穑的数据都是保守的呢! 种一年土豆红薯,第二年种上系统给的大豆,增加肥力,到时那大豆也将是拳头产品,那产量也会吓死人的! 满月可都是仔细计划过的,黄穑的到来无疑是给了她机会,一个为自己争取最大靠山的机会! 所以能不给点实物么? 黄穑当时看这土豆都吓尿了,当下就想当祥瑞给天子,却被满月拉住,满月一番暗示后,可怜的黄公公就自动入套了,就怕你无所求,只要有求就很难逃得出穿越小婊砸们的算计! 这不,黄穑入套了,现在又来套他爹了。 黄瑜像抚|摸女人一般抚|摸着那土豆,表情如痴如醉的,“要是当年有这东西,我也不至于……” 言下之意竟已是信了满月的说辞,“那杨满月我看行事颇有章法,世人都以为是她倚仗冷云,可我看下面小崽子们送的东西上看,却觉此女颇为聪慧,那首诗你以为她当真是明志?呵呵,一群县学生在那儿。即使冷云不来,她也有法脱身,荣怀照样是个死字。这样的人咱是要交好的,那群大臣猜忌冷云,咱们不能做这事,看看秦桧?都跪了几百年了,还跪着呢,侯景那人要作死就看让他作去吧,咱虽是太监可也不想当秦桧……” “干爹说得是。” 见黄瑜把土豆塞怀里,黄穑便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盒子来,“干爹,这是杨姑娘给您的。” 黄瑜看了一眼,顿时变色,忙将东西放入怀中,点点头道:“是个有心的……这东西可贵重着……”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0章 小十参考 一颗海螺珍珠,莫说是这年头,就是在后世都是昂贵奢华的代表。 这种只产在勒比海居住的粉红色大海螺内的珍珠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任何企图以人工培植的手段都以失败告终,在大约50000只海螺里面,在去肉以后才得到一颗可用的珍珠。因此每年最多只能发现2000-3000颗海螺珍珠。 而彼时运输困难,一颗海螺珍珠的价值更是难以估算,而在所有珍珠之中,只有海螺珍珠拥有变彩效应。而黄瑜现在手里这颗无疑是海螺珍珠里的极品,所有的海螺珍珠里以粉色最珍贵,而变彩效果如云状火焰的话更是讨国人喜欢,这颗镶嵌在戒指上的海螺珍珠可谓价值连城。 如此之物已非他一个宦官所能拥有,所以在看见那一瞬间,欢喜之余便是胆颤,立刻收了起来,还四下看了下,随即便对自己干儿子的忠心感到满意。 这样的东西都没贪墨,是个可用的。 当然,这杨任尔也是可爱之人,可真够大方的。 他哪里晓得杨满月是崽卖爷田,这些玩意是从马融身上搜出来的,冷云这家伙,大概打仗抢战利品习惯了。在好好拾掇了马公公后,顺手让人摸了摸,于是就摸出来一堆好东西。 这下可好,眼珠子一下就亮了,让青云带了几个人在里面一转悠,又对马公公进行了亲切问候,一个小匣子被找了出来,啧啧,一打开,这样顶级的海螺珍珠可有十几颗呢! 除此之外还有鸽子蛋大的红蓝宝石,冷云甚至发现了一颗足有鸡蛋大小的粉色钻石。若是以前的明朝人定不会觉得这玩意金贵,不过开海后倒是知道这东西在西夷那儿很值钱,国内虽不流行,但在西夷那儿却是好东西,特别这颗还是粉色的,与法兰西的传教士接触过后,冷云知道这大的粉钻价值连城,一下就想到自己的小东西了。 想着西方的谚语,便觉等成婚那日做成一个挂件给她倒也挺好,于是带着愉快的心情就把这一小盒子东西给笑纳了。 至于部下…… 马融也不知搜刮了多少东西,多得都让他们惊心,随便分一点就有了。再多却是不能动了。对外宣布斩杀了马融,总得给天子交待,想来等天子见到自己的狗奴才有这么多宝贝后,也会消了怒气,最后还会因此喜悦起来,对侯景等宦官也会多个心眼。 冷大爷素来腹黑,所以在把一些好东西拿走后,那些大路货就留了下来,百万两的东西足够朱皇帝眉开眼笑了。 伺候了先帝,又伺候了现今天子一段时日,冷大爷很清楚朱家皇帝的德行,那是个个见钱眼开,有这点东西足够他们忘了自己的狂傲。 当然一些关节还是要打一打的,他给了满月一颗海螺珍珠,让她交给黄穑转交给黄瑜,如此一来,侯景想再上眼药也要掂量下。 陛下跟前不能没人呐! 很显然冷云的目的是达到了,黄瑜公公对这大礼甚是满意,以后侯景想再上眼药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收了东西自然要办事,沉思半刻道:“侯景虽简在帝心,不过这回晁粟的事流言四起,咱们的陛下虽有些阴晴不定,可却是聪明着,想来起了一些膈应,不然这回不会派我们的人去宁波。这段时日不要惹事,咱们做奴才的伺候好皇爷才是真的,以不变应万变,莫要给侯景上眼药,他近期不敢有动作,我们且观察之……” 顿了下又道:“去个信,让下面的人不要为难杨满月,能帮就帮一下,帮她就是帮冷云,日后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是,干爹……” 且不说朱皇帝这边是如何波谲云诡的,再说满月这儿,因着县试在即,小十又要参加这回县试,所以王子明不得不给他开小灶了。 除了他给小十开小灶外,晁粟也把在给他开小灶,没一月功夫下来,小十竟是瘦了一圈。 转眼就到了二月底,县试的日子到了。 这日才后世凌晨三点的样子,满月便起来了。 对于家里的学子来说,第一次参加县试未必会过,可却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是头等大事,不敢有马虎。 满月早早起来,亲手给小十做了早餐,红枣莲子羹,红糖鸡蛋,这些都是有寓意的,除了期望有个好结果外也是给小十一些信心。 满仓打着哈欠来到小厨房,见阿姐忙碌的背影,不由幻想自己参加县试的场景。阿姐对小十都这样尽心,到时对自己应该更尽心吧? 小孩子的思维简单,如今跟小十关系融洽,可难免也总情不自禁地想多引起些注意,天性使然倒也正常。 “阿姐……” 满仓软软地叫着,“阿姐,你这早就起来了?” “你不也很早?” 满月也没回头,笑着道:“担心小十?” “我才没有……” 他反驳着,“我担心他做什么?” 满月不可置否,也不揭穿满仓的傲娇心思,只把几个鸡蛋打进面粉里,加了些小葱,又加了些水,在锅里倒了些油,等热了便是将调好的面糊倒了一些在锅里,拿着锅子轻轻转着,须臾功夫便是一张圆圆的鸡蛋小葱烙饼出来了。 除了要做早饭外,还得给小十做些干粮,为避免食物在中间坏了或者吃坏肚子,所以包子什么就别想了,就这烙饼是最合适的。 好在县试一天就结束的,并不需要准备太多。 但是二月底的天气还未彻底回暖,特别现在还是小冰河期,所以除去这些还得准备很多东西。 相应的文具起码得备两套,除了吃食还有清水也得自己带着。满月比较丧心病狂,后世她可是参观过南京贡院的,想想那狭小的地方,除了头上有点遮蔽外,其他都没遮挡,若是下雨刮风什么的,可不就完了么? 所以这姑娘让人弄来桐油布,一番剪裁后,插|入细细竹竿,便能零时搭建起一个避雨的地方。 更丧心病狂的是,她还令人打了一个小铜炉,很是精美小巧,加一些炭进去就能烧些热水喝。杨满月这阵子就跟魔怔了似的,好似一个后世陪着孩子参加高考的母亲般,天天就在想还有什么疏漏没。 小十的饮食也她接手了,都她亲手做,冷云那儿的饭菜也暂时让人代替,为此冷大爷十分吃味,看着小十便有些不善,总觉这小子抢了自己的福利,一见小十就放冷气,搞得小十莫名其妙,哪里得罪这位便宜姐夫了? 不管如何,总算是等到了今日,满月其实昨个儿也没怎么睡着。 小十那日虽是哭了一场,与他们亲近了,可满月看得出他心思也更沉重了,有好几次满月都见他在窗前发呆,有时眼睛看得也是红红的,显是偷偷哭过。 对于这个傲娇孩子,满月有些心疼。 其实若是何氏与五伯坚持,小十是可以回去的,但他们没有。小十在七房,满月他们纵然无那个心思,可小十自己也会觉得尴尬,这个时期的孩子最是敏|感脆弱,所以满月有时都会祈祷上苍,让他过吧,哪怕只过了县试,府试取个童生资格也好,这样他就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不会沉溺于感情里失落下去。 弄好了早餐,小十也起来了,所谓县试就是得去县衙考试,小港离着定海县还有点距离,所以万万也是晚起不得。 见到满月带血丝的眼睛以及桌上满富好兆头的早餐,小十摸着自己的书箱子,眼睛有些发红。 他一口将红糖里的鸡蛋吃掉,抹了抹眼睛,心里狠狠地想着,他们不要自己拉倒,我还有个好姐姐,我一定要一鸣惊人!!! 满仓给了小十一个护身符,陈氏也给了个,这是前几日他们去庙里求来的,小十将这些都仔细收好,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陈氏磕了个头,道:“娘,儿了。娘放心,儿子一定会给光宗耀祖的。” “嗳,嗳。” 陈氏连连点头,把小十扶起,“莫要紧张,你年岁还小,去见识下就好。” 小十点头,又看了看满月,“阿姐,我走了。” “去吧!” 满月把书箱子给他搬到车上,“注意炭火,莫要烧起来了,若是下雨,毡布不能该死了,得留个缝隙,不然你得被炭熏中毒。考试莫要紧张,这科不过也没什么,你还小,日子长着咧……” 小十点着头,此刻天还黑黑的,可归林居跟前已是灯火通明,家里的大少爷今个儿要是县试,这是大事,怎么着也得来送下,以壮声色。 车马悠悠,五六个杨家子弟以及王子明陪着小十上路了,一起去的还有满仓。 兄弟,总是在需要的时候互相支持的,无论满仓嘴上如何否认,其行为都深深出卖了他。 目送着车马离去,满月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她想起了上辈子,参加高考那天,爷爷奶奶不畏酷暑将自己送进考场,在自己踏入校门那刻,她回头看过,看到的是祖父祖母鼓励期待的眼神。 她冲他们挥手,他们报以微笑,此情此景再回味起来竟是如此伤感。 这一刻,她忽然体会到祖父祖母那一刻的心情,一如她现在。 忐忑,期待,不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1章 吊车尾 一整日满月都有些心思不宁的,店里的客人倒是说了些吉祥话,体谅她的心不在焉。 这一天,满月觉得漫长极了,冷云见她心思不宁,也不打扰,只是心里暗暗点头,小东西心善,对小十是真心好。 他不知满月对小十近来状况的担心,满月觉得若此刻能过一关,小十就会振奋起来,不然还真不好说了…… 而她到了这时又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错了呢?县太爷都给了方便之门了…… 就在满月天人交战的时候,小十到了县衙学宫附近的考棚。 此刻天还未大量,点点星火排成一条长龙,场面颇为壮观。 宁波是举业发达的地方,小小县试就有近两千人参加,这让小十感到惊异。 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个移民来定海参加是个错误。 他应该留在磐安的…… 高考移民可不是现代独有产物,古代也是有的。 可奈何小十过继给了七房,满月等人户籍在宁波,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给并到这边来了。当然,若是活动下留在那边也不是不可,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明朝参加县试是要五人具保的,若是他现在溜走,他的先生王子明第一个要倒霉。 小十有点哔狗的感觉,晁粟其实知道里面关键,但他坚决要小十把户籍移过来,用他的话说宁当凤尾不做鸡头,要知宁波从明朝问题到现在,光一个鄞县,中举者就有近八百人,只有在科举强大的地方才能进步更快,以后步入官场也是有好处的。 小十头上有些发汗了,忽然觉得自己口气大了,这多人,才取那么几个,这,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一个小手拉住了他,“十哥,怕个鸟,就是干,这次不中下次再来!” 是满仓…… 小十侧头看满仓,满仓真是个长子,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可却只低自己半个头了。见他黑漆漆的眼里带着鼓励,一时倒被激发出血性来,“说得好,我当大兄的总不能输给你这个弟弟。” 这样一闹腾,心境稳下来了,王子明摸了摸胡须,露出了一丝欣慰。 稳定下来后的兄弟俩便是四下看,见有与他们差不多年岁的少年人,也有三四十岁的,更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由感叹,小小县试便难住了如此多的人,举业难,难于上青天,古人诚不欺我啊! 五十人一队,很快排好,一些难堪的事出现了。 搜身! 这对一群读书人来说是很侮辱的事,但没办法,作弊的人太多,国朝需要真正的人才,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委屈大家了。 不仅要脱光衣服被搜,甚至还得被掰开谷道检查有没有夹带。 小十来之前就听王子明说过这些了,虽觉得羞耻,可为了举业也是咬牙忍住。 终是检查好了,他回头看满仓他们,见他们挥手,便是点头,转身毅然决然地进了考棚。 看着他的身影满仓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王子明奇怪,道:“你这怎么了?” “先生,十哥的爹娘不管他了,他心里难受,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学生看他刚刚转身竟有种风萧萧易水寒的感觉……” 头上挨了记打,王子明呵斥道:“少说不吉利的话。” 满仓呆愣在那儿,忽然又想笑了。 感情先生也很紧张。 王子明自然是紧张的,他自己就是被毁在这科举制度上,所以憋着一口气希望自己的学生能一鸣惊人。虽教小十没多久,可他发现小十虽然资质不如满仓,甚至有些平庸,但他刻苦,那股狠劲就是他这个大人都感到害怕。 他知这孩子为什么如此,所以他也希望他能来个一鸣惊人,摆脱父母遗弃他带来的自卑。 时间慢慢流逝,等小十出来时,腿都有些发软了,脸色也不大好。 他的位置不大好,就在茅厕边上。 这事就算是陈述有关照也不大好做手脚,抽签完全看运气。 可怜的小十顶着臭味好不容易挨过了第一场,什么也没吃,等他出来,腿都软了。 家人将他扶到了车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似活过来一般,便与王子明交流了起来。 王子明摸着胡须,点点头,“过县试应无问题。” 至于写的文章合不合县太爷口味? 王子明不担心。 他虽清正但并不迂腐,知道县太爷与杨满月关系不错,只要自己的学生文章做得中规中矩,这第一关必是能过的。 这点事王子明自然不会觉得就是不公了,若是自己弟子写的文章狗屁不通还能取了,那才叫包庇呢! 听小十说完考试情况,王子明心里明悟。 虽无出彩之处可也无疏漏,四平八稳,应有希望。 他们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在县里寻了个饭馆吃了起来。 他们倒安逸了。 可县太爷就迷糊了。 杨立援的卷子已被摆到跟前,县试自由度很高,不糊名也不誊写,因此主考官是有很大权力的。 陈述想卖满月一个好,透了下口风,本以为满月领会了,可现在看这杨立援的卷子,明显杨姑娘是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啊! 一般县考也要分几场的,这由县令决定,陈述这回就是决定考四场,而这四场中第一场最为重要,若是中了,下面就不用考了,直接等俯试。 自己这大开方便之门不就是希望杨立援能一下过,省得后面麻烦么? 冷云帮了他大忙,他总得回报下的,这也是官场规矩。可惜侯爷那弟弟不像话,也没兴趣行举业,所以主意只能打到他妻子身上,只是让陈述没想到的是,杨满月居然没领悟他的意思? 不可能啊! 那样聪明一个人,难道是不屑? 想到这里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可再看看杨立援的卷子,脸色又好了点,可能她真没领悟,那女子虽聪明,可也是刚直,估计是没往这上面想。 去了这疙瘩,便是仔细阅卷。 阅卷的事不是他一个人做的,还有其他助手先看,然后会画上圈或者叉,圈就是过的意思,最后能到他手里批阅的,那就是不错的文章了。 陈述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不由点头。 这个小子的文采虽不风|流,但贵在中规中矩,就是匠作气息难免重了些,令他颇为不喜。 身为两榜进士,文采自是风|流,他又是心学门人,讲究天性使然,自然是不喜这样的文章,就连那几首诗词也是作得满是匠人气息,明明十三岁的孩子,怎能作出这样的文章来? 这得问满月了。 作为一个被应试教育摧残n多年的孩子,其他不行,就考试行。县试考得东西不少,有诗词,策论,经义,这些东西哪怕是策论那都是可以寻捷径的。 寻了一堆范文给小十,填鸭式地硬塞,给我背吧,背到差不多为之,考试纵然不可能高分,但落榜的机会也会变小。 对此王子明与晁粟竟是十分赞同,王子明甚至觉得满月这法子妙,看他那赞同的样子,满月忽然想,若是告诉他县太爷泄题的事,可能也会赞同? 好吧,王子明不像她想得那么迂腐,人家也是实用主义! 翻过卷子,虽不喜,可这文章也没什么毛病,而且得卖侯爷面子啊,所以画上一个圈圈。等看到策论了,他轻轻咦了一声,边上的副考官凑了过来,“大人,也觉此言新鲜?” 陈述点头,“这策论有点意思。” “不瞒大人,此子的考卷虽是没毛病,可匠作气太重,下官本来前面都要打叉的,可等看到这策论,却是不忍下手了……” 陈述点头,“才十三岁,能想到这些难能可贵……” 说罢便是一笑,“钱如流水,流动起来方能人人富有……十三岁,可畏啊!” 说罢便是画上一个大大的圈,道:“排名次吧!” 三天后,到了放榜的日子,小十又来了县城,这回只有满仓和几个杨家子弟陪他来了。 他一脸紧张,手捏得紧紧的,县太爷一番训话后,几个胥吏拿着红纸张贴起来。 县试发案的纸张是碗状的,取县试五十名以内,故而又称作团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副榜,可以说是候补,若是团案上的第二场考得不好,候补就能增补上去。 小十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几个杨家子弟踮着脚直看,看得心也是沉沉的,团案上已看到四十多名了,可还是没小十的名字,若是滚出五十名以外,其实希望都不大的。所谓候补不过是对学子的鼓励,这几个子弟跟着王子明与晁粟学习,也顺带知道了一些考场规矩。 比如这团案上都分规矩,前二十的,基本进府试是保的了,而二十到五十,呵呵,那还得多多加油。若是五十以外,呵呵,自求多福吧!逆袭的也有,就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了。 “中,中,中……” 忽然杨立修抽风了,“中,中,中啦!” 紧张着的小十本来都不敢看榜单了,被杨立修这么一喊,顿时打了个激灵,忙挤过去一看。这一看,两眼一翻,边上人连连大喊,“援哥儿?!快来人!!” 我,我居然中了,五十名…… 陷入黑暗的小十心里哭泣,“说好的小三元呢?五十名……”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2章 漏洞 小十被抬了回去,也不知他是激动,还是因为当初夸下的海口而害羞,这货在房里蒙了一天,喊也不出来,满月偷偷从窗前看,却发现这家伙在看书。 当下心里感动,真是好样的! 县试第一场为正场,考得好的,甚至后面都不要考了。小十上了团案,虽是最后一名,可此次定海县参加考试的有近两千人,两千人中的前五十,放到后世足可笑傲江湖了。 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还能认真读书,满月想起自己以前读书的态度都有些惭愧。默默下厨房给小十做了一份核桃糕,让人送了去后,便回屋继续编写教材。 如此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小十又默默地踏上了举业之路。 县试第二场招覆,若是小十名次再能提一提,基本保送府试就是稳了。 经过第一场正场的厮杀,近两千余学子已去了大半,只余400人不到,一场考试的淘汰率五分之四,科举之残酷在这场考试里就体现出来了。 而整场县试最后能录取人数也不过50人,科举之残酷超出后世人的想象。 小十入了考场,有了第一次经验,他显得淡定多了。而他这回不用再在茅厕边上闻着臭气考试了,团案最后一名那也是上了团案的,他可以提前享受优等生的待遇了:直接排在公堂前考试。 处于知县,县学教谕眼皮子底下考试,不但没了作弊的可能,若是入了考官们的法眼,那就受用不尽啦! 小十深吸了一口气,铺平纸张,心里想着坐堂考又怎么样?阿姐说得对,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阿姐熬过了太监的刑罚,现在就名满天下了,我也不必紧张,只要好好答题便是。 小十资质平庸,可胜在刻苦。第一道四书题难不到他,很快就做好了。 只是看到第二题时,他却是呆愣在那儿。 孝经论! 摘取孝经里的一段话,让考生谈看法。 小十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父为子纲等圣人教诲,想起母亲说得那些话,以及陈氏温柔地安抚…… 眼睛红了,须臾功夫便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陈述感到莫名其妙,教谕探着身子往前一看,不由心生好感。 此般伤感必是父母中有人不在了吧? 讲究孝顺的年头,这样真挚的感情总是引人好感,教谕不由安慰道:“兀那杨学子,尔今来此为何?替父母争光,替门楣添彩,何故伤感?快快答题,争取一举夺魁!” 小十擦擦眼泪,冲教谕表示感谢,便下笔写了起来。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写完后居然交卷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其他学子也看着他,听了刚刚教谕的话多少是猜到了点什么,此刻见小十交卷,惊讶过后不由感动。 什么叫作为人孝悌者也?这就是啊! 竟对父母思念之情如此重,此子即使此科不中,但凭此孝心必能贤达乡里,来日或有更好机缘也未尝可知。 只是学子欣赏,不代表其他人也欣赏。 比如县太爷不高兴了。 妈蛋! 你阿姐没领悟出老夫的意思就算了,你这算什么?准备撂挑子?老夫姿势都摆好了,准备保送你进府试了,你现在跟我说不干了?! 阴沉着个脸将考卷拿来一看,这一看,陈大老爷的脸一下就白了! 卧槽! 疏忽了! 连他都忘了这点! 小十在考卷上写的东西是所有人都疏忽的东西,只见上面写了他以往在父母跟前如何撒娇,父母如何疼爱。后七叔多年不归,以为人绝便过继七房,虽过继可仍与父母相处。直到自己姐姐回来,才知七房有人,心里抵触,嫡母如何照顾都不愿理会,竟是忘了自己七房长子的身份,未守孝二十七月便来参考,真是大不孝,期望大老爷惩罚他一人便好…… 前面说过参加考试要五个童生互保,还要一生员作保,若是出了点什么事那是要连坐的。 那么小十是脑子坏了么? 不是的。 小十在哭过后,思来想去,家里与吴王的恩怨太深,这事瞒不住,与其到时给他攻陷不如现在自己招认。虽然也可能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但起码现在是自己承认的,罪名要轻一些,别人应该没问题。毕竟这是家族内部事务,别人也未必那么清楚。 而且自己可以引起舆论同情,也许就没事了。 不得不说小十观察能力很强,看着满月跳上窜下的,倒是看出一些门道来,学了点操作舆论的门道,小小少年在难过后,竟是一下子思虑到了这么多事。 教谕一看也是傻眼,这,这,这也太离奇了! 说起来过继了,那死掉的男子自然就是他父亲理应守孝的,但杨立援这事明显有些不同,因为杨家以为他现在的父亲死了,所以他过继过去已守孝过了,只是不晓得他父亲其实是离家不肯归,前年才去世…… 教谕掰着指头算了算,到四月才24个月呢,这怎么看都违规了,可这违规违得怎么这么别扭呢! 陈述脸色阴晴不定,忽然将卷子递了回去,问道:“杨立援,你可过继到七房?” “当初族老作证,过继到七房,学生守孝了二十七月,后来母亲归来,才知父亲前年才去,是我等弄错了。” “既已守孝又何故说这话?再给他张纸重写。” 见其他人看过来,陈述忽然换上一张大义凛然的脸,拱手朝北道:“昔年崇祯爷开海,言大明之祸在于固守成规,杨立援此子纯孝,过继杨守恒名下已守孝二十七月,虽有误会却已全了为人子的孝道,乃父也是生员,自当继承衣钵,继续考吧。” 这无疑是陈述认可了小十,觉得他道德是没瑕疵的,而其他几个考官在看了小十的陈情后也觉陈述的处理极好,兼顾了法理和人情,而对杨立援的诚恳更是给予肯定。 这孩子一直养在亲生父母身边,过继了也跟没过继一样,忘了也是情有可原,更别提他实际已守孝过了。 小十呆在那儿了,那教谕看得好笑,一板脸,呵斥道:“怎得还不考?!你若再不考,以后都不用来了!” 小十一哆嗦,忙行礼,“多谢老父母大人,多谢先生。” 一旁的学子也从对话里听出个大概,不由感叹老父母大人的仁慈,至于小十的事,他们觉得既然守孝过了,那就是成了恩义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小小插曲过,到了傍晚终是出了考场。三天后,发案了,小十去一看,顿时脸青了。 他还在团案上,可,可,可怎么又是最后一名啊?!!! 转过一天,继续考,小十好似与最后一名杠上了,稳稳地挤在团案最后一名上,估计候补榜上的第一名眼珠子都红了,十分想爆他。 到了第四场,考棚里只剩下百来人了,小十盯着偌大的黑眼圈交上了考卷,若是他这回还能继续维持团案最后一名的话,那么他就是此次县试的胜利者了,虽是吊车尾,但他有了府试的资格。 三日后,小十到了很晚才回来,他过县试了,依然是最后一名。县试第一叫案首,最后一名则叫坐红椅子,概因名字后面接画一红色截止符号,形如椅子座面和靠背,才有了此俗称。 虽是坐了红椅子,可到底是中了啊! 想想这淘汰率,换作谁都得骄傲。 小十好似忘了自己当初说要中大小三元的话,回家当日先是扑在满月怀里嚎啕大哭了一场,随后满月发现他不像人了。 “满仓,我跟你说,别看哥哥坐了红椅子,可你要知道那是多少人?阿姐那个算术你学得比我早,这个比例你算算,你算算,快2000人呢,你哥哥我考了五十名,这叫什么?不说万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的。” “信节啊,十叔跟你说,处处拿第一好是好,可若是争不到第一,这万年老尾也是不错的。你们瞧瞧,十叔我现在去县里,那些学子哪个不认识我?别看他们话不好听,可那就酸呐!比起落榜的,最后一名那也是有了府试的资格……” 满月看得捂脸,妈蛋,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啊! 早该想到的,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皮厚耐操的,自己瞎操心个什么? 瞧那眼珠子都快到头顶了! 尾巴都翘上天了,还不断在那摇摆,知道的是知他坐了红椅子,不知道的还特么以为他是县试案首呢,什么忧虑都不见了,只见两鼻孔在那冒着得瑟劲儿。 终于某姑娘忍不住了,看见那家伙趁着王子明不在又在吹牛,走过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下去,咆哮道:“你得意个屁啊?!过了院试当了秀才公再来给老娘摆谱!你给我听着,要是没考上,老娘扒你的皮!滚回你屋里去,府试还有二十多天了,还在这儿吹牛!” 满月发威了,小十很害怕,一巴掌打得人也清醒过来,特别是妖女那阴沉沉的脸提醒了他,对,要是没考上秀才,娘是不会后悔的,他还得努力! 第二天,小十正常了,又刻苦起来,转眼到了四月,收拾了东西去了宁波府,府试开始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3章 万年吊车尾 府试三场,终是结束了。 这日店里依然热闹,忽然巷子里响起了唢呐喇叭声,杨立修飞奔进归林居,气沉丹田猛地大吼道:“报录的来了,报录的来了,朝咱们这来了!十一娘!” 陈氏一哆嗦,手里的东西都掉地了,杨贞也有些激动,忙道:“七婶莫急,我去倾销店换了铜钱,换了几千钱,够发喜钱了。” “快,快!” 陈氏浑身哆嗦,不得不说,陈氏的确是个善良的人,小十那回抱着她哭过后,她就彻底把他当七房长子了。这是一个一荣俱荣的时代,甭管小十是不是她肚里爬出来的,过继给她了,那就是她儿子了。 儿子出息了,当娘的自然光荣。 陈氏哆哆嗦嗦的,“小娘,香案可摆好了?要告诉你爹爹,要告诉你爹爹啊!” 陈氏说着眼睛都红了,若是小十过了府试,那就是童生了。童生已算得上是预备秀才,也是非常光宗耀祖的事了,从这时起,小十就算得上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店里的文人不少,也参加过举业,见陈氏失态不由都会心一笑,随即都恭喜起来,“杨大家,恭喜,恭喜啊!” “可要亲手下厨做菜啊!见者有份!” 满月连连拱手,“若是中了,今日免单!” 众人一阵叫好,须臾功夫报喜的来了,“可是杨立援杨公子府邸?恭喜贵府,你家公子蒙福王知府补录三十名,取了八十名,过了府试,恭喜恭喜啊!” “噗!” 满仓一下就笑了出来,补录三十名,说明本来是只取五十个,后来是知府老爷开恩,又多取三十。他这好哥哥中了不假,可却是补录三十里的最后一名,想想他县试坐红椅子,到了府试继续坐红椅子,难不成真应了阿姐那句万年吊车尾? 越想越可乐,特别是这家伙曾说要中大小三元,可现在却是连连两把红椅子,别搞到最后成了一个六连红椅才好玩咧! 可转念一想,满仓居然觉得那比六元还要拉风!毕竟大明就有过一个六元,可没出过六红椅啊!若是自己哥哥得了…… 噗! 满仓有种想趴到地上大笑一场的冲动,好吧,他不是诅咒小十,而是觉得哪怕是最后一名,只要中了也是好的。他其实有些羡慕了,自己到时能不能过都两说,有什么资格笑小十? 只是想想自己哥哥连坐了两次红椅子,他就控几不住自己啊!!! 满月与王子明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抽了抽,不知该说小十运气好还是倒霉…… 不管如何过了府试就有院试资格了,都是好事,怎么也得庆祝下的。 喜钱发出去了,总甲邻居们也来道贺,满月让厨房做了糕点,纷纷发了出去,店里的在场食客直接免单! 如此大气自然迎得一片叫好声,可惜小十不在,这热闹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过了府试,那得参加知府备下的鹿鸣宴,这是古礼,都按照乡饮酒礼而来。 烧尾宴,簪花宴那都是乡饮酒礼的一种,已有了既定程序,是必须参加的。 过了两日小十回来了,好嘛! 这家伙这回不止是眼珠子朝天了,鼻孔都朝天了,“你们不知道,那宴席叫一个奢华,比起阿姐做的宴席也是差不多……” 满月翻了个白眼,“少吹牛,你以为就你参加过鹿鸣宴?王先生说了,宴席上一般就是水煮白肉,猪肺什么的,这些可都是要知府自己掏腰包的,你这小子不时常敲打不行啊,尾巴又上天了是不是?嗯?!” 一个“嗯”字硬生生地把小十的得瑟给吓了回去,没法,他谁都不怕就是怕这个长姐。给便宜爹杨守恒上了香,磕了头灰溜溜地回屋读书去了。 王子明摇头,“这孩子也是压抑坏了,我知他憋着一口气是想给他生母看,你让他得意会儿也没事的。” “先生言之有理。” 满月点头,见王子明不解,嘿嘿一笑,道:“可我就是看不得他那臭嘚瑟的样子!” “……” “先生莫要那样看着我,我也是为他好,我就是要他记住他这一路走得是多难,多艰辛,到时他再面对其他挫折时才不会再哭鼻子。” 王子明点头,“这大事却是要送信回去了。” 满月笑着道:“刚刚就让人送信回去了。” 王子明见满月笑得开心,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罢了,莫要去扰人兴致吧。 出身在一个不错家族的王子明见过过继子发达的事,到时生生父母生事的不在少数。满月等人虽未说过何氏什么事,可下人却是议论得厉害,他大概也知道了何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他的人生经验来看,何氏多半要出什么幺蛾子的,现在只是过了府试,若是小十能一举再过了院试,成了秀才,以何氏那性子,呵呵,不闹才有鬼。 果不然,当家里接到信,小十一举过了县试,府试果是轰动了! 虽是最后一名,可架不住人家小十才十三岁啊! 大伯都激动了,捧着那信就往祠堂跑,进了祠堂就给祖宗磕头,虽还有一关最难的院试,可杨家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样优秀的子弟了! 十三岁,第一次入考场就一连过两关,最后一名怕什么?!只要过了就好! 虞氏激动过后倒是冷静了下来。 略一琢磨,露出会心的笑,道:“去个信给满月,让她把小十送老八那儿去,再给老八去个信,这孩子就给他教着了。” 小十两次都坐红椅子,说明水平其实还不够,没准落榜里的都有比他强的,他能过,多半还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 像这等考试不糊名的,满月身为冷云未过门的妻子,又手握重兵,开点方便之门也是情理中的事。所以也不能太丢人了,还是得加把劲,把学业好好补一补。 “娘,儿媳想去宁波。” 正在琢磨着,何氏忽然道:“小十身子骨弱,读书又辛苦,儿媳想去照顾一二。” 这话一出口,虞氏听着就不喜,“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十那孩子虽是清减了,可我看着比以前精神,满月那丫头还天天带他们健体,哪里会虚弱?这话说得,怎么,你觉陈氏虐待小十不成?” 这帽子扣大了,可何氏话里的确有那意思,所以一时间竟是对应不上来了。 过了好半晌才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娘,小十马上要去院试,儿媳想去看看。” “不着急。” 虞氏不急不缓地道:“现在紧要关头不可分心,过了院试去吧。” 一锤定音,毫不给何氏反驳的机会,虞氏自然知道何氏的心思,心里冷笑。 之前送儿子过继就属你们五房最积极,若是真心为自己兄弟想,自己怎么着也不能亏了他们。可偏偏用心不正,让人看了难免反感。 儿子去了宁波那么久,没提出看一看,现在儿子出息了立刻就去了,也太势力了,把自己的儿子都当工具用,五房的人就跟那三姨太一个德行,看着就讨厌。 侧过头不去看他们,只继续吩咐道:“去拿五十两银子来,是老婆子给孙儿的,让小十好好考,老祖母等着喝他光宗耀祖的酒!” 眼看去不成了,何氏心里那个气啊! 同时也暗暗祈祷儿子能过院试,哪怕也同样来个最后一名,可那也是秀才了,自己到时就是相公爷的母亲了,可风格哩! 撇去老宅的风波不提,八叔很快就来了,他放下了报社的事,交给了下面的人,自己搬到了归林居,打算亲自教小十。 院试时期得看提学什么时候到,一般提学到哪便考到哪。但现在的大明官都懒了,所以都是集中一省的童生去一处考,称之为吊考。 对于年幼的童生来说,要走几百里说去考试,无疑十分不便,可现在就这么个规矩,十几岁的童生也不那么多,所以各位考生就自己看着办吧。 虽公告还未出来,但估摸着左右最晚也就在七八月的时候,日期还是很紧的,所以小十还得继续受苦,被填鸭式的教学。 小十辛苦,满仓也不舒服,因为哥哥都这样努力了,他若不努力也不好意思。索性成了难兄难弟,早上被王先生耳提命面,晚上在自己叔叔那儿跟兄长一起努力,好在过了清明天气回暖,读书也没那么难挨了。 弟弟暂时不用自己操心了,满月又恢复了以往的习惯给冷云送饭了。 这日给冷云送过饭,冷云提出外出走走的建议,满月自然是答应。 眼下的天气不热不冷,踏青最是舒服,自然是愿意跟他出去的。 出了门,便是套了车,他不让人跟着,自己当起了车夫,挥着马鞭悠悠地就出了小镇。 芳菲人间四月天,野外芳草萋萋,野花点点,正是最美的时节。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向大地,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金色,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都似带着甜味,舒畅极了。 也不知他将她带到哪,只知一下车便是被花海包围,虽是不知名的野花却如此多的聚集在一起却是震撼。蝴蝶纷飞,花海起伏,他踱步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她,道:“喜欢么?前几日下面的人巡游发现了这儿,早想带你来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4章 外冷内热 “喜欢!” 她用力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青草泥土的芬芳,道:“人都好似清爽了。” 他抿嘴笑了笑,拥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下巴搁在她的脖颈,低低道:“我把这儿买下来了。” “啊?” 她惊异,“买下来了?” “你不是要做香皂,那就得有地方种花,我看这儿不错,也是有山有水的,寻了家里的花匠来看过了,好多花都能种,这里有四五百亩地,我写了你名字了。” 我去! 送房送地,大叔,您真是豪啊! 再一想,大叔还送了车给她呢! 家里那两匹马也是大叔送的,骡子也给了好几头,啧啧,土豪出手就是不凡。 心里感动,也有些得瑟,转个身在他腰间拧了下,道:“这些野花野草也能做原料的,浪费了。” 见她明明喜滋滋的却还要说这话,忍不住低头在她唇|瓣上咬了下,道:“口是心非。” 她嘻嘻的笑着,靠近他怀里,低低道:“大叔,你待我真好。” 顿了顿又道:“除了母亲,已经好久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他抱住她,弯腰咬她鼻子,轻轻的,嘴里带着一丝责备道:“傻瓜,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 她呢喃着,眼底生出向往,朦胧的情绪又很快隐到眼底。 也许是奢望了吧? 但起码现在是幸福的。 “在想什么?” 见她又沉默了,他有些不舒服,不喜欢她忽然的沉默,那感觉好似带着一股阴郁,让他心里难受。 拉过她的手,将车上带来的一块布铺到地上,拉着她坐下,二人掩映在花丛里,天地间好似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彼此的呼吸缠|绕,蝴蝶翩飞,偶尔落在她的肩上,将她秀丽的容颜衬托地越发美丽。 他看着不由有些痴了,揽过她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低低道:“我会对你好的。” “嗯……” 她低低应着,把头靠在他胸|前。男子有力且平稳的心跳,淡淡的薄荷香气让她安心。 “你看……” 他指着远方,阳光将他手指的方向晕染得金黄,“看到远处那山了么?待将来失地收复了,我便辞官,与你在山里,开几亩山地,自己种些茶树,再种些菜,打些粮食,养几只鸡鸭鹅,闲来读书练武,迎风和月,与你在此终老。” 她心里一动,“你堂堂侯爷竟要亲自下田种地么?这人间的富贵哪里舍得?” “在死人堆里这些年,我早厌倦了。” 他垂眼看她,刚毅的线条变得柔|软,“若不是对先帝立下誓言,早就想解甲归田,不问世事,朝堂里的龌龊令人厌烦。” 她靠紧他,小小的手抓住他的手,不由自主收紧,道:“人在俗世免不了烦忧,河山不收复,此消彼长,就算我们想安生怕也是安生不了。” 说着便是摇头苦笑,“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世道……” 他拥紧她,低低道:“会好的……” “嗯……” 二人陷入了沉默,风吹来,野花层层浪浪,好似波涛翻滚,蝴蝶翩飞依旧,二人相互依靠,谁也没再说话,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放开她,起身去采摘那些野花,修长的手指上下翩飞,很快编出了一个花环,戴到她头上,瞧了瞧,道:“这样好看,你就是打扮得太素了,什么头饰也不戴。” “我还在孝期,自是不宜美妆华服。” 他没接话,只道:“拿你的镜子出来照照。” 她见他眼里期待,便依言从怀里拿出小镜子照了起来。 镜子里的她比刚来时丰腴了不少,本来尖如锥子的下巴微微圆润了些,脸上也有些了肉,眉眼好似也张开了些,有了些少女的水润模样,气色也是好,红润润的,头发也没那么枯黄了,多了一些光泽,戴在头上的花环把属于少女的青春靓丽都勾勒了出来,她看着有些呆了。 重生后她很少去照镜子,因为总觉别扭,周围的人都说她好看,可她却从未仔细瞧过。可现在看得真切,却是头次发现原本的杨满月竟是这样美的人。 一双秋水剪瞳好似会说话似的,睫毛如蝶翼,一颦一笑间带着动人心魄的华彩,这是她? 她有些恍惚,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的脸倒映在镜子里,二人好似被定格在相框里一般,他眼里带着的温柔好似化作火要将她彻底融化一般。 恍恍惚惚间,她忽然有些悲伤。 她想起了苏格拉底的那句名言“最热烈的恋爱,会有最冷漠的结局”,她与大叔会那样么? 他咬住她的耳垂,有些不悦道:“又在胡思乱想。” “你怎么知道?” “感觉。” 他将她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忽然往后仰倒,带着她一起落下,让她伏在自己胸口,抚着她的背低低道:“你胡思乱想的时候眼里没有光彩。” 抓着他衣襟的小手微微一颤,又听那人继续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说着便是微微用力,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彻底的趴在自己身上,头低下,磨砺着她的秀发,“你在害怕什么?嗯?” “没什么了……” 她低低应着,转眼又笑了起来,“就想你以后会不会欺负我。” “你说怎么欺负?” 他冷峻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邪佞,她一下就红了脸,在他胸口捶了下,娇嗔道:“没正经。” 他低低略带促狭的声音从头顶飘过,“你知道我说的什么?脑子龌龊。” “去你的!” 她不高兴地继续捶了他一下,“明明是你那口气……” 他忽然搂住她,一个坐起在她的惊呼声中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清冷的眸子盯着她,明明是冷如冰霜的脸,可嘴里的话却是不正经,“我口气怎么了?” 说着便对着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月儿可喜欢?” “去你的!” 她窘得不行,“又来了。” 他低低笑着,轻轻覆上她的唇,低低道:“尝尝。” “……” 一言不合就亲亲,大叔一定是天蝎座的,这么闷|骚。 想起星座书上对天蝎男的形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天蝎男,外冷内热,都是大闷|骚,喜欢通过啪啪来表达爱意,十分热衷x事,并以此来确定对方有多爱自己…… “你笑什么?” 在她唇角细细流恋着的他有些不满她的不专心,猛地咬住好似带着惩罚一般,狠狠蹂|躏了几下,问道:“很好笑?” “没,没……” 满月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缩了缩脖子,忙道:“那些传教士说西方也有类似八字的东西,他们称作星座,每个星座都有相应的性格,我忽然觉得大叔你很似天蝎座呢。” “星座?” 冷云一副“那是什么鬼”的表情,“真是滑稽,一个人的性子看个什么星就能确定?” 顿了下忽然又问道:“那个天蝎座有什么说法?” “天蝎座啊……” 她眼里闪过狡黠,“听那些传教士说,天蝎座的男子洞察力强,善思考,但戒备心重,稍有风水草动会就警惕,且好胜心强,不过好在崇尚公平的竞争,所以不会下作。” 冷云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倒说得也有几分相似。” 呸! 不要脸! 满月撇嘴,见他看过来,忙又继续道:“不过天蝎男心机深,还很记仇,而且还特别……” 她笑得贼兮兮的,“色!” 他的脸一下就黑了,“一派胡言!以后不许听那些洋和尚胡说八道!” 她吐了吐舌道:“听之一乐嘛!大叔,你什么时候生日?” “天蝎座是几月生人?” “这啊……他们西方的纪年之法与我等不同,月令也不同,大概就是在我们的九月中到十月中吧。” 某大叔呆了下,忽然陷入诡异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捏她的鼻子,道:“听清楚了,那个东西骗人的!我一个女人都没有过!” “噗!” 满月乐了,推开他,坐了起来,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大叔,你这样好可爱!” 冷云的脸不自觉的发红,刚毅冷清的脸上晕染上了可疑的红团子,不仅如此,耳朵尖尖也变红了,见她笑得放肆,有些气急败坏地拉过她,一个翻滚将她压到身下,一下就吻上了她那张惹人恼怒的小|嘴。 直将人吻得气喘吁吁,才松开道:“你是什么星座的?” 顿了下冷哼道:“我知道,你是四月生人,马上就你生日了。” 她一眨眼,带出一丝俏皮,道:“你猜?”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情绪一下低落了起来,喃喃道:“大叔要真天蝎座的,那和我……双子和天蝎……” 想起星座书上的那些话,有些丧气,忽然拔起一把草扔向冷云,“你要是天蝎座,我就不理你!” “……” 冷云有些莫名,明明是你说起这劳什子的星座,还借此埋汰我,怎么忽然又冲自己发火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青云诚不欺我啊! 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可恶的小家伙,明明是你说我是那个什么座的,现在又撒气?你越来越无理取闹了……瞪着我作甚?好好好,我不做那个什么天蝎,你说我是什么就什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5章 老男人也会脸红 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素来不轻易表白自己心思的大冰块会这样纵容自己,那哄自己的模样…… 一下尾巴上天了,心里那个得瑟啊! “哼!” 撅着小|嘴将他推开,伸手将他衣服上的草掸走,“油嘴滑舌,巧言令色,德鲜矣!” 冷大爷一下就哭了。 怎么这妮子越来越难搞了? 这到底是逻辑? 自己对她不凶巴巴了,反而事情复杂了? “顺着你说你说我油嘴滑舌,不顺着你说又说我欺负你,那你到底要怎么?” 她一抿嘴,脸忽然就红了,忽然很想抱抱大叔,怎么破? 见她望着自己却是说话,脸色还可疑地红了,他蹙眉,难道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故意的? 正想着却见那妮子扭扭捏捏地靠过来,迟疑了下忽然身子往前一倒,就这么的一下趴进自己怀里了。 大脑一下就当机了。 什么情况? 可怜的冷云,一代战神,纵横战场,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偏偏他不懂,这世上一个男人最大的敌人不是磨难,不是杀|戮,而是女人。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怎么看也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恋爱中的女人尤为多变,还不讲理。这不,杨三遍,杨有理姑娘扑进冰块怀里后,先是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想想大叔刚刚那样子,心里暗搓搓地得意,止不住的甜蜜啊,得意不完的得瑟啊,不好意思的情绪就持续了几秒,立刻胆大起来。 一个翻身,背对着他,直接靠上了,拉过男子乌黑的秀发在手里转了几个圈,一条腿曲起,一条腿搭上,摇啊晃的,随心所欲的让冷云怀疑怀里的人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 白净的小手把|玩着他的发丝,神情变得有些慵懒,在他跟前便不自觉地少了女汉子的气息,多了少女的娇俏,女子的妩媚,似是猫儿撒娇般,声音都变得软糯,“大叔,你猜?” “我怎么知道?” 他疑惑后便不计较她的态度。 因为他觉得她这样靠着他的感觉不错。 某男心里也是暗搓搓的得意,还说对自己没想法,就是嘴硬。 调整了下姿势,索性将她整个人拢入怀里,将她一只手包在手心里,低低道:“怎么忽然扑过来?想我了?嗯?” 她脸又红了,可却是点头。 他有些意外,随即那清冷的眸子都晕上了一层喜悦,欢愉好似要从眉梢间跃出来般,可脸上却还是绷着,“怎么忽然就想我了?” 嘁! 闷|骚! 满月撅了撅嘴,可还是老实回答,低低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靠近你。” 如此直白当真是令他意外。 他呆愣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脸居然红了。 满月瞪大眼,这个色胚还会脸红?! 冷云觉得脸上像火烧,心跳忽然好快。上期以来他都是扮演强势那个,老是欺负她,逼着她表白,逼着她承受自己的喜爱,可,可她从未这样坦诚,这样直接,那简简单单的一句“就是忽然想靠近你”让他心跳不已,好似有什么东西直直射进了心底,一下子就耳朵根子都烧了起来。 他神色变得极为不自然,这个现象哪里逃得过满月眼睛? 恶作剧的心一下就起来了。 报仇的机会来了! 好哇! 原来老男人也会脸红啊! 再一想,对啊,他也是个处男,凭什么每次都他占上风,搞得像老流|氓似的? 说起来,古代的婚前教育最多也就是看看春宫图,可姑娘那是什么?可是阅览过日本*****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啊! 大叔能有自己经验丰富么?日本*****和真人秀都差不多了,哼唧,大叔一定没看过真人秀。 这样一想心里满是促狭,好你个冷云,终于轮到姑奶奶报仇了!原来这小子是外强中干,哈哈! 一把摸上他的脸,慢慢划过,轻轻抬起他下巴,道:“暮时,怎得脸红了?” 言语轻柔带漂浮,纨绔气息十足,好似一个深宫老姑婆看见了小鲜肉似的,“可是在想奴家?” 冷云脸一冷,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好的不学,尽学这些没正经的。” 她痴痴的笑了起来,故作天真地望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的,“那怎么脸红了嘛?” 他有些无奈,从很久以前他便知情绪外露是个危险的事,可在这妮子跟前自己却是老是失控,也是怪了,她直白了,自己不好意思什么? 将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印了下,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要你。” “嗯?” 卧槽! 这话听着怎么…… 她的脸一下就红成猴屁|股了,见她如此,他总算正常了,轻笑了下,“你的脸怎么红了?” 说着便是挑起她的秀发,“等你去了这双丫髻便可过门了。” “那,那时我也小……” “好多妇人十二岁就嫁人了……” “可,可早婚早育对女子不好……” 咦? 不对啊! 她为什么要跟大叔讨论这些古怪的问题啊!而且还窝在人怀里,这不是很奇怪么?! “我只知早生孩子不好,可没听说早婚也不好,这世道,好多都12,3岁就嫁了。大家族的女子讲究些,过了及笄再嫁人。” 他见她面带忧愁,便是低头亲了她一下,“放心,我不会让你早生孩子的。” “你让我生我也不生!” 她又耍起了无赖,伸出手搂住他脖子,忽然问道:“大叔,你爱我吗?” “爱?” 冷云有些不明白,“你要我爱你?” 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满月呆了下,刚想发作,可随即一想便明白过来。 古人的“爱”是友爱,仁爱的意思,可不是用来表达男女之情的。 想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脸又红了,可嘴上却不能说,只能强行解释道:“西方那些人说,男女之间,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大叔……” 她的声音娇娇弱弱的,说着说着便是低下头去,明媚的脸上多了一丝忐忑。 “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爱也能表达男女之情?” 他问道,听见她如蚊子叫般的肯定后,冰冷的脸上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怎么忽然问这个?” 将她下巴抬起来,“想我爱你?” 她的眼睛圆了,这话听着好欠抽! 果断拍掉他的手,道:“不说拉倒,何必调笑我?!” 见她生气,他也不着急,只觉她这样有趣可爱极了。 天蝎座的男人就是如此,喜欢看着别人为他意乱情迷,那样他会生出一种征服的胜利感来。 心里被她真实的反应大大取悦,嘴角不由地翘了翘,拉过她的手,道:“那你猜猜?” 可恶! 此寮好贱! 满月终于发现了,这汉子不但腹黑,心机深,小心眼,好色,还特么很贱! 贱人! 在心里狠狠一顿骂,冷起了小脸不理他了。 “那你爱不爱我?” 见她抿着唇不理自己了,他忽然想到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谁爱你?” 她赌气道:“爱是深深的喜欢,是可以豁出一切,哪怕是自己性命的感情,我才不爱你,为你掉个手指头我都怕疼哩!” “嗯。” 意外的他却是冷静,还赞同地点头,“这样说来才合理,你我感情还未到那步。不过你这样说也不对,我现在就可以为你豁出命去,你是我妻,我为夫,自是要以性命护妻儿家小。” 满月气疯了,忽然坐了起来,伸出脚就去踹他,手也用上了,不断捶着,“混蛋,笨蛋,蠢蛋!被你气死了!” 眼里有些发红,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话…… 言下之意就是不爱嘛! 虽然心里早也清楚,就这点时间要说爱那就扯淡了,可爱情有时也不是时间决定的,有些人第一眼就爱上了。 好吧,那是艺术修饰,是自己想多了,可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心里这么酸,这么失落呢? 越想越气,捶打他的粉拳也用力起来,“谁让你说的,谁让你说的?!” 鼻子酸酸的,眼里氤氲雾绕,不高兴极了。 他抓住她的小手,却见她眼睛有些发红,水汽蒙蒙的,心里一动,竟是有些钝钝的痛,声音不由暗哑,“生气了?” “去死!” 她猛力地甩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略带沙哑与磁性的声音在头顶上方飘过,“这个很重要吗?我不会抛下你就是……” “当然重要!” 她气哭了,这人是猪吗?! “可你也没说爱我,还说为我掉个指头你都嫌疼,你都不爱我,那为什么要求我就要爱你?” “你!” 她被问住了,忽然觉得自己很傻|逼。 是啊,问这些有什么意思? 山盟海誓的人多了去了,可能走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些细水长流的平淡。 自己这智商看来要充值了啊! 见她又萎了,他靠近她,低低道:“我不会说那些话,可你应该知道。” 她诧异抬头,只见他清冷的眸子里漾起一丝丝宠溺,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傻瓜……” 她闷闷道:“是啊,我问你这个真跟傻瓜差不多。”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是舒服了点。 他这个意思,是不是他其实很喜欢自己呢? 这样一笑心情又好点了,窝在他怀里,软软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吧,我渴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6章 渣男来袭 “嗯。” 他应着可却是没松手,反是抱得更紧,“再坐一会会儿。” 见他这样,心里甜蜜了,刚刚的不悦也抚去,像个猫儿一般缱绻在他怀里,两个小手勾着他的脖子,忽然就在他唇上亲了下,有些霸道地说:“你要是不爱我,以后都不许碰我,我也不嫁给你了。” 他呆愣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真这么在意?” “哼!” 她红了红脸,可却依然直视着他的眼睛,将全部的勇气都拿了出来,颇为霸气地道:“我杨任尔是什么人?!我要的丈夫就要对我全心全意,不然就滚蛋!非两情相悦又何来夫妻和睦一说?!” “这么说……” 他又笑了,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划过,“月儿终是承认心在我身了?” 她呼吸一窒,猛地一捶他胸口道:“这你不应该早知道么?不辞唱遍阳春,我早告诉过你了。” “难得啊……” 他低低笑着,“今个儿是怎么了?心口一致了?” 她撅嘴,“你若负我,哼哼,姑娘让你唱尽菊花残!” “菊花残?是何典故?” “等你负我那日|你便晓得了。” 他细长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探究,但想了想便觉那不是什么好话,这妮子大概是要说自己要负她,她便让自己不得好死吧? 心够狠的! 不过…… 他却感到了一股满足。 十四岁那年,他独自离家,成了一个战场小菜鸟。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差点就没了小命。那个独眼的金人将一把刀插|进他的肩膀,痛得他力气全无,特别是当刀抽出时,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被抽走了。 在短暂的失神中,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家里的那些事,敌人的刀再次落下,可这次他没让那个独眼狼捅中。他死死地抓住了那把刀,然后用自己那把没了矛头的长矛一下捅进了那人肚子,用力旋转。 那时的自己好似受伤的野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那样一个比自己强大许多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手下。 而当那个人终于不动弹的时候,自己居然毫无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只是面无表情地割下了那个人头颅,对他来说,这意味着十两银子,是他用命换来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恐惧过,而接下来的时间,死亡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他甚至爱上了那种厮杀,只有在那个时候,敌人鲜血的喷溅才能让他觉着还活着。 他虽不苟言笑,可心里却喜欢轰轰烈烈,因为那样才让他觉得真实。 她之前躲躲闪闪的态度总让他有些不喜,他喜欢她现在这样,霸道爱嫉妒,这样真实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自己才可以看清她,才能离得她更近。 他希望她能炽烈一点,平淡无奇的感情会让他感到恐惧,好似一切都不在掌控中,让人心烦意乱。 动情地将她拥入怀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无比激烈地吻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可疑的红色。他喜欢她热情,他喜欢那一瞬间的心跳不已,酥酥麻麻的,好似会让人上瘾。 吻如雨,铺天盖地地落下,她颤颤巍巍地承受着,慢慢的,他忽然觉得她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情绪通过这深情而激烈的wen传达给了她,她一反常态,竟不似以往那般平静,双手勾着自己的脖子,热烈回应着。 “小东西,小东西……” 他忍不住轻轻唤着她,她眼里迷迷蒙蒙的,“大叔……” 声音好似晕染上了什么一般,带着一股魔力,让他心尖一颤,接而又饱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飞出来一般。 偏偏,又飞不出来。 他有些无助了,只能本能地抱着她,深深地将她的气息吞吃入腹。 因为,他发现这样他的心就会踏实多。 她的眼角有泪水溢出,这一刻,她竟是感受到了他的心。 原来…… 他跟自己一样没安全感么? 只有受过伤害,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才会厌恶那种细喘慢熬的平淡。 他们的心太空洞了,那种细喘慢熬会要了他们的命! 唯有轰轰烈烈,炽热到了无比的爱才能让他们心安。 眼里没有沙子,眼里只有彼此…… 沙子,无安放处。 一年三百五十六天,一梦三百三十年,我跨过漫长的时间长河才遇见你,我不知这是我幸运还是我的劫…… 她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话,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忽然变得踏实了起来。 世上还有多少这样的缘分呢? 管他是劫还是什么,暮时,你若不负我,我也不负你。 怜惜地拥住他,她在他激烈的索取中感受到了他的脆弱。 他是荒漠里行走的孤狼,世人说他喜欢虐杀,可谁又曾睥见他的孤独? 软软地倒在他怀里,脸上是激烈过后还未消散的红晕,她的眸如水,深深的好似要把他沉溺般。 手指软软地勾着他的大手,气喘吁吁间,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想起闺蜜的话,所谓信任,便是信了就是认了。 既然躲不掉,注定要为他沉|沦,那何不大大方方一些? 来日的事来日再说吧。 想到这里便是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口,像只撒娇的猫儿般蹭着,感受着他的安抚,心里舒畅极了。 “暮时……” 她低低唤着。 “嗯?” “暮时……” “嗯?” “暮时,暮时,暮时!” 她的声音渐渐急|促高昂了起来,不厌其烦地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则是一声声地应着,忽然又是翻身将她压到身底,吻着她,一遍又一遍…… 风吹过,野花摇曳,蝴蝶翩翩飞舞着,花丛里的人只觉天地间只余彼此,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将彼此胸中的氧气耗尽,才慢慢归于平静。 花环已是坏了,他又起身去摘,新的花环被戴在她头上,凌乱的发丝被他整理好,抱着她上了车,低低道:“回去?” “嗯……” 她扬起脸,质疑不肯回车里坐着,“我坐这儿,与你一起驾车。” 他笑了笑,神情不复以往的冰冷,好似也从刚刚感受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且深沉,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那你坐好。” 马车悠悠,速度并不快,二人沉静在刚刚彼此给予的幸福中,都没再说话。 一直到了小镇,快到店门前时,他将地契塞到她怀里,“收好。以后辞官了,要去那养老的。” 她没再矫情,将地契收了起来,又眯眼笑着道:“我觉你家现在的位置也好,还能看海。” “空了带你去。”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若不爱刚刚那儿,换个地方也行。” “那我们多几个地方隐居。其实我觉得蜀地才好呢!” 他轻笑,“真贪心。” “嘻嘻……” 她笑着,车已到了归林居,门口小厮见她回来,忙上前,“小东家,您可算回来了。” 他说着又冲冷云行礼,“给侯爷请安。” “怎么?” 冷云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一扬眉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厮有些为难地望了满月一眼,满月道:“侯爷不是外人,说吧。” “是!” 小厮行了一礼,这才压低声音道:“是……是长房姑爷来了。” “谁?” 满月愣在那,“什么长房姑爷?” 小厮脸都绿了,在店里做事多多少少知道杨贞的事,具体也不清楚,只知婆家待她不好,被领了回来。 现在那姑爷上门来了,小东家明显不待见啊,更别提那货还…… 他咬了咬牙,道:“就是,就是大娘的夫君。” “什么?!” 杨满月怒了,“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孩子……而且,而且还跟石公子起了冲突……” “石琮?” 满月愣了愣,“他来了?” 瞬间觉得身边的温度下降,冷云阴测测的声音传来,“那人来做什么?” “说,说是大少爷临考在即,送一些历年院考的试卷文章来。” 小厮很想死,为毛今天是他值班啊! 是他值班也不打紧,为毛要这么多事啊?!而且侯爷还跟来了,侯爷跟石公子的矛盾宁波无人不晓啊!侯爷可是挤了石公子的第一啊! “石大哥真是有心了。” 满月知道冷云不喜石琮,可这个点上也不能挑火,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十若这回过了院试少不得要登门道谢,人家怜惜他身世,我等也得知恩图报。” “哼!” 冷云冷哼着,冷漠的脸一下变得刻薄了,“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怜惜的是你这朵花。” “去!” 她嘟嘴道:“别人马上成亲了,你可莫要胡说八道。” 他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下得车来,将马鞭扔给那小厮,“给我的马喂点好料。” 说着便是进了大门。待他进去,满月忙问道:“具体怎么回事,说说。” “是,大姑娘。” 小厮巴拉拉地说起来了,“那翁公子说是来看孩子,当时石公子正好来,大娘接待的,听说是您的好友,便是客气了几分,那翁公子言语里就不好听,说大娘抛头露面还跟男子说话,不守妇道……石公子听着这话不舒服,可到底世家公子,涵养好便也未与他计较,哪里晓得他不依不饶,大娘被气哭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7章 弱智国来的智障 妈的智障! 听完小厮的诉说,满月只觉这翁溥是弱智国来的智障! 石阁老是退休了,可门生故吏仍在,跟他老人家的孙子呛声,是嫌自己命不够长么? 还有姐姐不过是招待客人,怎么就成不守妇道了? 进了归林居,到了后院,见冷云在书房与晁粟正喝着茶,而院子里则是石琮,大姐还有翁溥三人。 三人都是脸色阴沉,大姐的眼睛有些红,显是哭过了。 满月上前行了一礼,“石大哥,今日怎过来?” “来送些书本给你弟弟。” 石琮说着便是一指翁溥,道:“这东西当真是你姐夫?” 翁溥大怒,“石公子,贵为阁老的家人怎如此无礼?!” “笑话!你污蔑本公子,毁人清誉,你还要我有礼?” 满月头疼,忽然觉得冷云跑进书房是个明智选择。 可这么一想就有点生气。 好你个大叔! 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么?现在怎么就撒手了? 冷云倒是想管,可杨贞身份特殊,他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插手这事。只能由着满月出面,他在暗中给人下绊子。 “石大哥,此寮素来无礼,你莫要生气了。” 满月笑眯眯地道:“来来来,今日我做东……” “杨满月,你好生无耻!” 翁溥大怒,“摧眉折腰事权贵,你的骨气哪里去了?竟帮着外人?” “石大哥不是外人。” 满月冷着脸道:“而你也不是自己人,这点翁公子不是应该很清楚了么?两个外甥女看过了吧?看过就回去吧。” “你!” “怎么?是要我喊人把你请出去么?” “我……” 翁溥是知道满月脾气的,说来可笑,他不怕石琮,可对这个小姨子却是有点发怵。上回那套组合拳打得他太痛了,现在磐安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的,头都抬不起来。 而且他也有些后悔了,想想可能是自己误会了杨贞,便想着过来看看,若是能挽回她的心,谣言不攻自破,也就不用烦心那些无谓的琐事了。 想到这里他便收敛了嚣张的气息,道:“十一娘,好歹我是姝儿,敏儿的父亲,即使有日我与你姐姐真不好了,可两个孩子始终流着我翁家的血,我这个当父亲的过来看看,你总不能将我扫之门外吧?” “是这个理。” 满月点头,“若是翁公子规规矩矩的,你来看孩子我们自是欢迎,大人的事也没必要影响孩子,大姐,你说是不是?” 杨贞咬着牙,恨声道:“十一娘,你莫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现在想到自己是敏儿,姝儿的父亲了?可怜见的,明明官家千金,却被下人虐待,想吃点肉都不能,那个时候你去哪了?” 她顿了下又道:“翁溥,你莫要当我是痴儿,你心里盘算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还是死心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贞儿……”翁溥一脸愧疚,“我不该听那贱人的话,我不敢求你原谅,但你别赶我走好么?我就想陪孩子几天,就几天,刚刚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过几天我就回去。” “母亲……” 就在这时姝儿与敏儿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杨贞一听这声音身子就僵了。 那翁溥却是大喜,转身就冲着两个孩子过去,“敏儿,姝儿,爹爹来看你们了,想不想爹爹?” 翁思姝下意识地后退,她今年十一岁了,而且她亲眼目睹了父亲对母亲的虐待,虽只有一回,可却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来了宁波几月,翁家人的冷漠虽让她慢慢遗忘,可父亲凌虐的那一幕却是深深刻在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想起母亲,自己与妹妹的不幸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便是本能的恐惧。 他,他又了来了,他,他来做什么?是带他们回去么? 姝儿下意识地摇头,忽然尖叫一声扑到满月怀里,小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不,不……” 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利,死死地抱着满月,“十,十一姑姑,不,不,不,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他,他打娘,不给我们吃的,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石琮愣在那儿,有点不敢置信。 他看了半天也算看出点门道来,本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可却没想到…… 还打自己发妻? 这在这时代男人打女人可是最令人鄙夷之事,大概在此时男子的心中,男人的双手是用来打天下的,若是用来打娇弱女子,会受到全社会的鄙视,可比后世严重多了。 看这孩子吓成自己,自己亲爹啊!准是这小畜生下手忒狠,把孩子吓坏了。 石琮蹙眉,低低道:“满月,可要我帮忙?” “没事的,石大哥我能搞定。” 满月安抚着姝儿,道:“姝儿莫怕,姑姑拼了命也不会再让你们受苦的。” 敏儿站在那儿,不断地往后缩,她虽没亲眼见着自己爹打自己娘,可母亲痛苦的声音却时有听见。她不止一次地祈祷父亲能回心转意,像以前一样,不再打娘,也疼爱她们,可上天好似聋了,奇迹从来没发生。 然而年岁还小的她虽是害怕,可心里到底对父亲还存了一分舔犊之情,一分幻想,虽是害怕地后退,可到底没跑掉。 翁溥大喜,过去抱起敏儿,在她脸上亲了下,对于姝儿的话好似没听见般,“敏儿可想爹爹了?” 说着便抱着孩子又过来,见姝儿躲着自己,心里有点恼怒,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便是生生忍住,道:“姝儿,之前是爹爹不好,是爹爹轻信小人言,爹爹跟你们保证,以后都不会了,不要躲着爹爹好不好?” 姝儿不说话,又往满月怀里藏了藏。倒是敏儿,到底年岁小,容易哄,一听这话,只觉自己的祈祷有效了,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嘛?爹爹,你以后都会对我们好吗?我讨厌那个齐姨娘,她老欺负娘,您不在时还打敏儿。” 杨贞一愣,“敏儿,她,她打你?” 杨贞声音都在颤了,“什,什么时候的事?” 翁溥脸黑了,心里恼怒起来。 一是恼怒女儿当众把这事说出来,让他没面子;二来也是恼怒齐媛儿,他亲生女儿也敢打? 到底还是有些顾念自己的血肉的。 “她,她说父亲这样是敏儿不乖,敏儿只要在她院里跪着,爹爹就会回心转意了。后来,后来,我跪了,可爹爹还生娘的气,我去问姨娘,她就打我,说打几下爹爹就不气了……” “翁!溥!” 大姐站了起来,身子前后晃着,“你,你这畜生,你可听见了?!” 她说着便是要上前抢敏儿,翁溥一个后退,道:“那贱人使坏,你骂我作甚?!” “治家不严,纵容小妾苛待主母,虐待嫡出的千金,不骂你骂谁?” 冷云的声音忽然在院里回荡,没几下便见他一手抓住翁溥的肩膀,“把孩子放下。” “凭什么?!你是什么……” 他话说到了一半忽然住了嘴。 传言冷暮时狂傲不羁,明明已弱冠却仍未束发,也不留胡须,难不成这是…… 在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刀疤! 这是冷暮时的标志! 顿时结巴了,下意识地把敏儿放下,道:“你,你莫不是?” “我是谁与你无关。” 冷云弯腰抱起敏儿送还给大姐,道:“月儿,有些人情理讲不得,还是送他出去吧。” 话音落,那翁溥居然连连道:“侯爷说得是,侯爷说得是,我这便走,我这便走。” 说罢便是一溜烟儿的走了,满月看得目瞪口呆,哇塞,大叔的冷气这么好用? 石琮冷哼了一声,明显有些发酸。 那个翁溥对自己大吼大叫,见了冷暮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真是没脑子,自己家里的势力要跟冷暮时斗一斗也是不怕的。现在可好,居然冷暮时说了一句就吓跑了,贱骨头,早知刚刚就给他一顿毛笋炖肉吃吃! 石琮细长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阴冷,嘴角慢慢扬起。 虐待自己老婆?嗯,晚点查查他底细。 大姐见他一走,便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姝儿也走了过去,依偎了上去,母女三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本以为到了宁波就清净了,可没想到还追来了。 跟翁溥做了这多年夫妻,杨贞知道,那个下贱东西恐不会善罢甘休。好日子过了没几天又要担心受怕,她不由悲从心来。 冷云看了直蹙眉,见满月一脸心疼,想了想便道:“我去前头。” 走到一半忽然冲石琮道:“石公子,这儿都是女眷,不如一起去前头吃点酒如何?” 这理由石琮没法拒绝,毕竟这是后宅,他在这儿的确不妥,只得应了冷云,二人并肩出了后院。 一出后院,冷云便道:“石公子自便,冷某衙门还有要事,便告辞了。” 石琮冷笑,“你故意支我前来所谓何事?” “你说呢?” 冷云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 石琮脸色一变,“什么心思?” “男人那点心思。” 冷云冷笑着,“怎么?脸色不好看,被我说中了?” 冷云眼里闪过阴冷,“离她远点,你不要名声也就罢了,可不要累了她的名声,你那个马上要过门的妻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8章 作孽 冷云说完这句便头也不会的走了,只留下面色铁青的石琮站在原地。 想起即将过门的妻子,他没由来的生出一种抵触。 吏部尚书的女儿自是极好的,家世已是显赫得不能再显赫。 吏部掌管官员升迁,乃是天宪官,天下官员都要仰起鼻息,再加之是自己祖父门生,这门亲事可谓门当户对。 而要嫁给自己的那个女子乃是唯一嫡出的姑娘,今年已十七,还是老来得女自是金贵,性子骄纵的传言也不是一日两日。 只是以前他不觉得这是毛病,他的妻子自然也只有这样家世的女子才配得上。 可自从发现杨满月不是他想象中的势利小人,他的心就变了。 对这门亲事本能地排斥,就连以前的想法也是被他推翻。 他的家世已是够显赫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反倒是如满月这般聪明良善的女子才是他要的。妻子贤惠能持家,家族起码能兴旺三代;若是要祸害他人,就得教坏自己的女儿再嫁给自己的敌人,古人的想法有时比现代人先进多了。 起码在娶妻娶贤这条上比现代人看得明白。 想到那些传言,石琮一阵心烦。 又想起满月,几月不见,她长高了点,模样有些张开了,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一些少女的灵动,举止投足间更是多了一丝名士风|流。 如此气质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自是让男子心动。 若是按照他的意愿,他自是想把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可现在看来,横亘在他与满月之间的除了冷云,还有那个未过门的妻子。 冷云与杨满月的亲事有些不正,自己或许可想法一斗,可自己那未婚妻…… 烦躁在他眼里聚集,想了很久竟是不打招呼的便离去了。 没人知道石琮此刻心里的滋味,有些事晚了便是晚了,石琮也不会想到那个农家小娘子,那个之前一直被他嘲笑的女子会成为他一生难以横渡的河。 撇开这二人不说,再说满月等人走后,便是坐了下来,安抚道:“阿姐,不要急,会有法子的。” “十一娘,你不知他那人……” 杨贞抹着眼角道:“他那人脸皮厚起来甚是可怕。当年有好几个人说亲,本来父亲看不上他,但他天天登门,最后父母亲被他诚意打动,而我听了身边婢女描述,也以为此人真心,最后便是选了他。可我哪里想到……” 话到这里已不用说下去,后面的事都知道了,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翁溥就是个超级大混蛋。 “那人最善死缠烂打,我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不好啦,不好啦!” 话还未说完便见杨九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姐,十一娘,我,我刚刚外出回来,在外面看见了翁溥,鬼鬼祟祟的,还在跟人租房子,八成是要寻晦气!” 满月嘴角一抽,杨九妹来了这里后,没了父母管束,天天跑出去玩,简直都成野丫头了。今天不知又去哪了,这会儿才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失去时效性的新闻,真是醉了…… 等等? 她说什么? 租房? 满月一下就站了起来,“你可看清楚了?九姐?” “那个畜生烧成灰我都认识他!” 杨九妹磨着牙,面色狰狞,“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顿了下忽然发现杨贞眼睛红肿,两个外甥女也是眼睛红通通的,顿时惊呼,“那畜生来过了?!” 满月轻咳了一声,看了看两个外甥女,忽然道:“来人,把两个小小娘带去休息。” 说着便是蹲下身摸着二人的小脑袋,道:“敏儿,姝儿,先回房去好么?你们放心,没人能伤害你们,姑姑会保护你们的。” 姝儿点头,可敏儿却是不动,望着杨九妹道:“九姑姑,刚刚爹爹给娘道歉了,他说他不该信齐姨娘的话,他说他以后会对我们好的,他不是坏人。” 杨九妹心里一抽,顿时恼怒了,“你这白眼狼!” 一把拉过杨贞的手,拉起袖子道:“是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敏儿被她一呵斥吓得直后退,再看自己母亲手臂上更是吓得哭了,“娘,娘,你,你怎么?不,不会的,以后爹爹不会了,他会改的,还会像以前那样疼我们……” 她说着便是跑,姝儿连忙去追,一把拉住敏儿,道:“妹妹,爹爹用烧得火红的火钳子烫娘,我看见的,我看见的,我们不能信他,不能回去,会死的,娘会死的……” 惊恐在敏儿眼里绽放,她死命摇头,“都是齐姨娘,都是齐姨娘,爹爹不会……” “够了!” 杨九妹气坏了,过去就要打敏儿,被满月一把拉住,道:“她还小,不懂的。” 杨贞流着眼泪,“都是我作的孽……” 满月走过去,抱过敏儿,摸着她的脑袋道:“敏儿,你还小,等你大些就懂了。你爹爹或许不是坏人,可他打你娘就是不对,你也莫要恨他,也不要去恨齐姨娘,你们都是好孩子,大人的事就让大人去做,乖乖吃饭,快快长大,不要去想这些好吗?” 敏儿哭着道:“十一姑姑,我听见娘哭,娘喊,我觉得都是齐姨娘让爹爹恨我们的。可,可是,他,他打几下就算了,为什么要用火钳子烫娘?我不听话,祖母也只是打几下,娘不听话,爹爹打屁|股就是,为什么要用火钳子烫娘?” 敏儿被吓到了,说话没了逻辑,只有姝儿抿着唇,眼里生出仇恨,她忽然伸手就去抓敏儿的头发,“你这猪!爹爹是坏人,爹爹是坏人,爹爹要是心里有娘,十个齐姨娘都没用!你这猪!” “不是,不是!” 敏儿嘶声力竭地吼着,满月抓住姝儿的手,呵斥道:“姝儿,你怎么可以打妹妹?她年岁小,什么都不懂,那是你们的父亲,即使他真不对,也割不断你们的血脉,做不到敬他,我们可以远离他!若是传出去,你这样说你父亲,一个大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会要你的命!” 满月不是迂腐的人,但在这时代,心里恨可也不能说出来。 姝儿哭着道:“十一姑姑,你为什么要帮着他说话?他打娘,让齐姨娘虐待我们,十一姑姑,你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吗?” 满月呼吸一窒,将姝儿拉过来,低低道:“姑姑知道。可你们还小,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姑姑可以当恶人,但你们不能当……” “十一姑姑!” 姝儿扑进满月怀里,敏儿也哭着扑在她怀里,满月心里愤恨,眼中含着泪水,抱着两个外甥女,连连道:“好孩子,不想这些哈!你们要好好的,活给别人看看,替你们娘争口气,姑姑不会再让那些人伤害你们。齐姨娘会付出代价的!” 边上的奴仆以及不远处的晁粟看着都忍不住抹眼泪,晁粟不由道:“真是作孽。这生生血脉舔犊之情如何割舍?这翁溥自己快活了,可却害得这三个女子要苦一辈子,大娘尚能解脱,可这两个孩子如何解脱?” 他摇着头,不忍再看下去,回头往屋里走的时候还在念叨:“作孽,作孽,好好和离了便也罢了,若是有点良知就不该再来生事,起码还能全个父女情。” 在书房里的满仓与小十神色阴郁,小十忽然道:“前世恶贯满盈,今生得恶父母……” 满仓心里一动,低下头喃喃道:“十哥,起码五伯母与五伯父是为你想的,希望你有个好出生。” “为我?” 小十冷笑,“以前我信,现在我不信,他们是为了自己。亲生的骨肉不到万不得已哪有舍弃的道理?以前我想不明白,今天看看这翁溥就什么都明白了,人若有贪欲,即使是亲生骨肉也能割舍!” 满仓想起了他那伯父,想起儿时受得那些虐待,想想去年在衙门,他喃喃道:“天行健,以自强不息,若是我们强大了,便也不用在乎那些伤害你的人了……” “你说得对。” 小十捧起书本,“我是七房的儿子,以后不要再提他们。” 满仓看着小十,再听听外面敏儿姝儿的哭声,心里的那点怨怒消失了。 比起小十,比起姝儿,敏儿,自己幸运多了。 起码自己有一个可以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娘,还有一个不是亲姐却远胜过至亲血脉的姐姐,他还有什么好怨怼的呢?即使爹对他不好,也打娘,可起码他们现在解脱了啊! 满月将两个孩子送回屋里,令人好生照看,又回到了天井院里,冲杨贞道:“大姐,莫要哭了,为母则强,为了两个孩子您也不能倒下了。” 又冲杨九妹道:“九姐,以后不要在敏儿,姝儿跟前那样喊他们父亲。即使她们心里恨翁溥,可谁又不想有个慈父?心里会自卑的……” 杨九妹也觉自己刚刚过火了,便道:“我,我刚刚就是气愤不过……好好好,以后我不在他们面前说,我管住自己嘴。但是,十一娘,那个翁溥租房子作甚?我看他这是打算耍赖了啊!” “管他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叔今天会友去了,等他回来,咱们问问他该如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19章 你是恶鬼嘛 晚些时候,杨守池回来了,一听这情况就冷笑,“翁家好算计,笃定咱们不会把这事放报纸上说去,估计是和老匹夫通气了,这是吃死我们杨家了。” “我猜也是。” 满月垂着眼道:“他们在赌,赌我们也不敢把事闹大。” “我不怕!” 杨贞道:“若是他们如此无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不管是验身还是什么,我认了。” “先勿着急。” 杨守池摆摆手,“当初我们也是赌他们不敢闹大,现在反而被他们以此将了一军,看来是要另寻法子了。” “我们若不把事揭发出来,翁溥就占着理了,他若要来,咱们也不能赶走她。” 杨九妹倒也不笨,一眼看出了厉害,有些懊恼地道:“这样岂不是拿他无法了?” “我看以不变应万变……” 满月慢吞吞地道:“且先看看他打什么主意。他只要出招就总会有破绽,没准他自己能把自己玩死。” 杨守池点了点,“容老夫再想想,大姐儿你莫冲动,你若去衙门,到时我们就被动了。你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两个女儿想,难道还想替那人守节一辈子?” “八叔?!” 杨贞震惊,“您这是……” “如今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你这和离的再嫁也没什么。我们杨家也不是迂腐人家,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若是有对眼的再寻个也好。我看寻个老实汉子也好,只要人忠厚,若是能为上门女婿就更好了。” 杨贞白了脸,“难道,难道这是祖母的意思?” “你祖母倒是没说这话,就我自个儿的意思,大姐儿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那小畜生苦了自己一生。” 杨贞低下头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沉默。 满月见了便故作轻松道:“这事看缘分,有那好的也别拘着,若没有咱也不勉强,大姐,你说是不是这理?” 这话听着舒服多了,杨贞经历了这样的婚姻,伤口还在淌血了,让她再嫁估计得疯,刚刚那抵触可是显而易见的。 而满月这话有了个缓冲,所以杨贞的脸色又好了点,不由点头,“十一娘说的是。” 见自个儿八叔不解,便低低道:“八叔,我是怕了……” 杨守池心里微微一抽,随即叹气,道:“罢了,八叔思虑不周,惹你伤心了,你莫往心里去。” “哎呀!” 杨九妹跺脚,“我说八叔,我的好叔叔,还说什么上门女婿呢!现在这个都潜伏到咱们附近呢,您要再不想想法子,就得赖进咱家不走了!” 杨九妹这模样很是好玩,饶是杨贞心情沉重都被她逗乐了,“你不是说自己拳脚厉害?不如你将他打杀出去?” “可以?!” 杨九妹的眼睛忽然亮得像灯泡,撸起袖子道:“嘿,你们还别说,我最近跟立修他们也学了几招,我现在才知以前小武那个是花拳绣腿!” 满月捂脸,那个小武就主屋一个小家丁,哪里会什么武术啊? “而且我还跟青云大哥学了几招……” 杨贞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八叔也蹙眉,“九娘,你若平时带着婢子仆人去街上玩八叔不管。可你一个姑娘家可不得与男子单独往来……” 见她看满月,八叔一瞪眼,“十一娘那是定亲了,不同的!” 杨九妹一缩脖子,喃喃道:“也,也没单独见面,就他跟着妹夫来了,见他指点立修他们,我也跟着学学。” 杨贞见她如此不由无奈摇头,再过两月就该她生日了,过了生日也就要行及笄礼了,可这家伙还跟小时候一样,欢脱得不行,若是不改改,以后去婆家可怎么办? 还有娘也是的,让自己留意归林居这边的俊杰,心是好的,可这些日子她算看明白了,归林居来的就没个简单的,他们杨家虽也是大户,可如今八叔都被罢官了,没得撑场面的人,主宗倒是有,可到底不亲近,九妹若是高攀,又是这样的性子怕是要吃大苦头。 烦心的事一桩接一桩,杨贞忽然就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做人了。 暂时没主意也只好放之任之,隔过天来,翁溥果然又来了,还买了一些小孩儿爱吃的零嘴以及玩具。 满月也不能不让他进来,在大家不明真相前,只会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若阻着他不让看孩子,他一嚷嚷,他们杨家倒成理亏的了。 派了立修以及几个得力的子弟暗暗监视着,又寻来钱妈妈跟着大姐,大姐那奶娘忠心是忠心,可惜人太软糯,面对翁溥这样的无赖,还非得钱妈妈来镇场子。 满月略略瞅了一眼翁溥带来的东西,有吃的零嘴,有小孩儿玩的益智玩具,还有几件精美的小衣服,心里暗暗想:到时花了些心思。 若是诚心悔过倒也罢了,只是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此寮功利心极强,目的显是不纯,多半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如今仁川闹得沸沸扬扬的,翁家很是抬不起头,想要止住谣言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大姐弄回去。可惜的是,杨贞心死了,哪里愿意再回去? 而且来这里几个月心思也活泛开了,那些装修好的院落也被利用了起来,专门用来招待女宾,来的可都不是普通人,杨贞当姑娘的时候,因是长房嫡长女,自是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也不是个窝囊的,跟着掌柜的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又跟着陈氏一起接待女宾,已是能上手了。 爱情婚姻失败了,可事业倒是上手了。自己干活养活自己,对彼时的女性来说可是一件新鲜的体验。杨贞想着,自己以为在翁家窝囊,就是不能经济独立。现在经济能独立,还嫁人做什么? 不怪杨贞现实。这年头的女子嫁人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生活。一旦有了独立能力,那是万万也不愿去受那等气了。 满月给自家大姐开的工资自然也不会低,但也是在尺寸上的,其实和大家也差不多,开一个公司就得一碗水端平,家里人可以多给些机会,但其他方面不能落差大了,不然其他不服气也就不会用心做事了。 不过饶是如此,那工资也够杨贞惊讶了。 归林居的工资相比同时期的,那真是良心极了。尽管以满月这个现代人来看,还是低廉,可事实是,大家都对现在的收入感到万分满意,可以极大的改善他们的家庭条件。 只要踏踏实实的干几年,很快就能奔小康了。如杨贞这样的,那是按照大掌柜来培训的,现在主要精力看顾女宾,以后可是整个楼的事都要管,待遇自是不会差,莫说是养两孩子了,外加一个乳母,两婢女了,就是再来几人也足够了! 杨贞这些日子过得挺满足,可怎么也想到那个遭瘟的这么不要脸,居然还寻来了。 杨贞冷眼看着翁溥在那哄女儿,忽然想,若是他消失了就好了…… 这念头起来,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可随即想想,杀人是不行的,但若是偷偷揍他一顿让他知难而退也好。 想法略略一过,又放下了。 倒不是心软,是那样做起来后遗症太多,到时闹上门来,对杨家声誉不好,也会连累十一娘。 “贞儿,你看,我还给你买了首饰。” 翁溥献宝一般的拿出一个小匣子,“宁波可真是繁华,就是这小港都比磐安好得多,东西好还便宜,见着都适合你,就都买了。” 杨贞冷笑,“我这样的贱妇哪里配得上珠宝华服?” 这话是当初翁溥打她时说的,当时他将自己头上的首饰都拉下来,拿发簪扎自己,如今又来买东西哄自己,当真是讽刺。 “贞儿,那是我……” “翁公子。” 钱妈妈面无表情地道:“十一姑娘说了,你们是要和离的人,虽现在没离,可到底情分破了,也得注意着分寸,您看孩子就看孩子,莫要孟浪坏了我们大娘的名声……” “你这贱妇!” 翁溥大怒,其他人给脸看也就算了,区区一个下人算得什么东西? “当不起公子责备。” 钱妈妈福身,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奴婢承奉十一姑娘,所食所用,富贵荣华都是主子给的,主子让我这般做自是要当心用差。大姑娘与您什么情况您也是晓得,您看孩子我们不反对,可却不能骚扰我们大姑娘,大姑娘以后还得做人呢!” 这话够气人了! 翁溥嘴|巴都歪了。 妈蛋! 那杨满月牙尖嘴利,怎身边的人也个个能言会道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当真是你们主子的一条好狗。” “公子说笑了。主子恩重如山,若是要我等做奴婢的学狗也是使得。雷霆雨露皆君恩,为人臣者要忠,为人奴者自也是要忠,不论情义者与猪狗何异?!” 杨贞有些想笑,这个钱妈妈不愧是以前祖母跟前伺候的,学得祖母那雷霆手段,这说话可句句带着软钉子,也够损的,翁溥当猪狗不如,还不如一介忠仆呢! “好好好!” 翁溥气得冷笑,“我倒要去问问杨满月,是怎么治家的?区区奴仆也敢……” “父亲,您究竟要做什么?” 姝儿忽然发作,将东西全部扔到地下,尖锐的声音响起,“你是恶鬼吗?!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0章 公子救命 翁溥愣在那儿,杨贞抱过姝儿,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道:“姝儿乖,娘在,不怕,不怕啊!” 进门的满月恰巧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了一下,自打翁溥来了,姝儿就有些不对劲,这会儿明显是情绪崩溃了,她心里已有了不少阴影,再刺激下去可对身心健康不好。 想到这里,忙进去,道:“姝儿,莫要怕,姑姑在,娘也在,不会让坏人害你的。” 说着便是看向翁溥,道:“翁公子,姝儿怕你,你是不是?” “我是她老子!” “是啊!” 杨贞冷笑,“你不把我们娘三当人,现在想起自己是孩子爹了?你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 翁溥说着便是要撒泼,可一看到满月那冷冷的眼神,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了,忙道:“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心里想着老父亲的话,怒气也去了一点。为了父亲的官位,家里的名声,自己便忍让一点,只要哄得人回家,便是万事大吉了。 其实翁溥心里很后悔,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书信的真实性了,难道真是齐媛儿在里面做手脚?可那字迹明明是杨贞的,还有私章。 杨家诗书传家,杨贞当年在磐安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有印章也不奇怪。而印章恰恰是很私人的东西,这总不能作假的。 这样一想,又后悔了。 若是当时不那么冲动,没将书信撕掉,现在那就是证据了! 可惜,那书信被他一气之下撕了,陷入了被动。好在叔父的猜测是对的,虐妻一事的确是他们理亏,可杨家可是清流世家,定不愿自家女儿上衙门验身,这是丑闻不假,可到时闹僵起来,翁家固然脸上无光,可杨家的脸面也会丢个干净。 就好比后世被强x的受害者一样,明明是受害者,可却因世俗目光而憋屈。放在这里是一个道理。 翁家的算盘打得好,其实满月等人都知这个道理,上回也不过是吓唬下翁家,话是可以传的,但若真上衙门验证,到时大姐可就没活路了。 争到了公义却没了性命,又有什么意思? 看着翁溥离去,满月不由握紧了手,忽然跟自家大姐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要不找人给他套麻袋收拾一顿? 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如今虐妻这事成了双刃剑,翁家高人出手了,他们也不得不小心应战了。 如此过了两三日,那翁溥倒是天天来,还混吃混喝了起来,真当自己是杨家大姑爷了,下面的人满是怒气,这不老白又来了。 “小东家,小的知那翁公子跟您家里有些原由,可,可,可他吃点拿点也就算了,但他吃点老酒就吹牛,说自己是杨家大姑爷,店里一些客人不知个中内情,竟也与他走得近了,小的怕长此以往于我们归林居名声不利啊……” 满月正在编教材,听了这话头都没抬,“怎么不利法?当多了一个陪酒的,还促进消费呢。” 老白张了张嘴,忽然发现的确如小东家说得那样,那翁溥在这儿鬼混,还真弄了几个人老请他吃饭,酒水也多叫了一点,倒还真有些妙处。 只是…… 他咬牙道:“小东家,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外人来说。我也不知这翁公子是个什么事,只听大娘说要与他合离,我看着那人也不像个好人,他行事浪荡,又打着咱家大姑爷的名头,小的觉得这对我们归林居名声有损。咱们归林居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那是一等一的风雅,如今这翁公子……” 话到这里已是够明白了,就看小东家怎么做了。 说实话这本与老白无关,只是这东家人好,大娘人也不错,而那小子的确有些讨厌,白吃白喝的,还摆谱,把他们这些打工的当猪狗,不厌烦他才怪了! “唉!” 满月放下笔,叹气道:“老白,你以为我不烦他?我姐姐不烦他?你看看大姐那脸,这些天哪天好过?九姐要不是我们几个劝着都要打人了。可如今他们不肯和离,我们又要担心大姐名声,他硬要行这撒泼之事我们也是没法啊……” “也不是没法……” 老白忽然小声道:“就看小东家……” “哦?” 满月有些意外,“老白你可有法子?若能帮我办妥这事,大大有赏。” 老白忙摆手,“我在东家这儿干得是最舒心的了,晚点退居二线,还要跟着东家讨饭吃,替东家出力是应该的。” “好好好,这些话晚点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我也不会亏待了任何人。你快说说,到底有甚法子整治这无赖?” 老白嘿嘿笑着,低低道:“对付无赖自要用无赖之法,小东家是菩萨心肠,自然想不到那些损事。小的活这大岁数,也看过许多泼皮无赖,就是官家子遇上了都得喝一壶。” “哎呀,到底什么法子?你倒是说啊!” “东家莫急,你且听我道来……” 老白笑得阴险,嘀嘀咕咕地就说了一堆门道,听得满月连连点头,最后大笑了起来,“好你的,老白,我一直觉你老实,想不到肚里这多坏水。” “冤枉啊,东家,这是那几个东西见着翁公子无耻才跟我说的。那几个东西上回替您办了事,这些日子一直养着,做些看家护院的活计,可肚子里馊水还在那儿,东家于他们有再造之恩,何不让他们出面寻一寻以前的老朋友?” 满月想了想,道:“去把人喊来。” “是!” 一听东家要出手弄那个小王八了,老白一阵兴奋。 最近大家都被翁溥给恶心死了,整日骂他们,若不是看在东家面子上早揍他了! 很快,刘四来了。 行了一礼后,刘四道:“东家,您找我?” “嗯。” 满月点头,“听老白说,你对那个无耻的东西有些看法?” 刘四精神一震,脸上泛起了红光,一阵我是东家心腹的概念在脑里跑了几圈后,道:“是,东家,其实这事简单的很,他虽是官宦人家,可也是要脸面的,若是我们寻个……” 满月听着便露出笑,“做干净些,莫要牵扯上,多给些银子没事,另外,人不能伤,只要惊动衙门就行。你也别亲自出头,寻你那老朋友中可靠的出面,给个抬举,完事了多给些银子出去避一避就是……” 刘四汗都下来了。 感情东家做这事比他们顺溜,想得不是一般周到。 “老白,去账上支100两银子给他……” 刘四带上吴狗蛋,悄摸着出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到了办公室,拱手道:“小东家,妥了,给了二十两,明个儿就行动。” 顿了下又道:“又寻了街上的总旗,给了三十两,定给您办仔细了。” 说着便是让吴狗蛋把钱掏出了,递给满月。 “你们也辛苦了,剩下的钱拿去喝酒吧。” 满月摆摆手,“莫要推辞,是你们应该拿的。以后用心办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 刘四兴奋极了,应得响亮。 五十两固然好,可东家用得着他才让他心里敞亮,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第二日,翁溥带着小厮继续上街转悠,他昨个儿又想了一|夜,越想越觉这事糟心,又想想父亲与叔父的关照,便觉需要改动下策略。 孩子现在不待见自己就不待见吧,反正两闺女早晚是人家的,不待见拉倒!左右不过是个借口,就当这两孩子没了。 眼下的关键是得让杨贞跟自己回去,只要回了翁家便什么都好,如此,气还是要忍一忍的,怎么着也得发挥当初求亲的态度,把人先哄好,前几日那般却是不行。 人就怕钻研,一钻研就没什么拿不下的山头。 翁溥深信此理,便是带着小厮去了脂粉铺子,选了时下最时新的护肤品买了一些便是赶往归林居。哪知走了没几步,到了巷子口了,忽然跑出来一人,直接就撞了上来,直接将他撞倒在地。 刚要发火,却忽然觉得扑在自己身上的人异常软和,还带着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 是…… 女人? 火气憋住了,而一个软软糯糯,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啊,你没事吧?公子?!” “公子!” 小厮也是喊了起来,等身上的人挪开,自己被搀扶起来后,定眼一瞧,却是愣在那儿了。 眼前的女子年约十五六岁,一双眼睛清澈而明亮,粉唇微启着,透着点光亮,好似沾了露珠的玫瑰花瓣似似,衬着那白里透红的皮肤,煞是可爱。 好一个标致的女子! 翁溥呆愣愣地望着,他纵横花海多年,见惯了妩媚桃花,猛然眼前来了一朵清新脱俗的茉莉,顿觉被惊|艳了! 属于风|流公子的技能点立刻打开,“姑娘,你这般慌张是为何?” “哪里跑?!你这贱婢,老子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你,你就是老子的人了……” “啊!`” “公子救命!” 女子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朝翁溥身后躲。 翁溥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壮汉跑来,一脸的横肉,一到跟前便是大骂,“好哇!我道怎不安心在我家做媳妇,呸!原是来私会小白脸!”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1章 抓走 男子说着便是推开翁溥,一把拉起那女子,伸出蒲扇一样的手对着那女子就是一巴掌,“贱妇,与我家去!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翁溥被那汉子一推,倒退了几步,等回过神来见那男子竟是当街打女人,那女子脸虽肿了,可却带着我我见犹怜的美,那眼里的氤氲之气让翁溥一下子来了男子气概! 一把抓住那人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下,动手打人岂有……” “我去你娘的!” 那汉子一把甩开翁溥,反手过去就是一记响亮的耳朵,“马勒个把子!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勾|引我婆娘,跟我见官去!” 说罢就是拉过翁溥,那小厮吓坏了,忙上前帮忙,哪里晓得那汉子似是练家子般,一手扯着那女子,一手对付他们主仆二人,不但没吃亏,反是翁溥连连吃了几下打,看那样子,这汉子分明还有余力般,简直是在逗他们玩。 这下可好。 因着是在镇里,翁溥来时是带了几个家丁的,但在城镇里也就没带那多人,只带了个小厮随身伺候着。他哪里会想到遇上这等恶人? 本想退缩,可那女子哭喊的声音让他又来了勇气。妈蛋,说什么也不能在美人跟前输了面子啊! “公子,公子,你走,你快走吧,莫要管我!” 说着便是又踢又咬,嘴里大骂道:“兀那贼汉子,你设计暗害我父亲性命,把我也当猪狗般,我就是死也不会从你的!我,我跟你拼了!” 这下还了得,翁溥一看美人为了自己都豁出命去了,而且一听这话就知里面有伤天害理的事啊! 身为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岂能视弱小被欺凌? 必须声张正义啊! 心里有了正义的借口,人仿佛也有了力量,挥拳就对着男子的鼻子打去! 那汉子一下就被打出鼻血来,别看人家是个浮浪公子,发起狠来还是有点力气的。 那汉子似愣了下,随即大骂道:“好你个小白脸!勾搭我婆娘不说,还敢打人?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奸夫!” 说罢便去举起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对着翁溥就要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住手!何人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翁溥一看,眼睛就亮了,来的是一个总旗,虽是下贱皂吏,可好歹也能管个人,当下便大喊道:“大人,这人强抢民女……”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那女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指着翁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登徒子竟是轻薄于我,我,我没脸活了!我对不起你,夫君!” 说罢便是一跺脚,跑了! 那汉子也是一把扔下翁溥,嘴里喊道:“婆娘,莫做傻事,我信你!” 竟是追着女子跑了! 他们这番动静已是惊动不少人,可惜的是别人没看到前半出,只见到那女子指责翁溥轻薄,这下可好,还未等总旗发问呢,就有人大骂了起来,“好一个登徒子,看着倒像读过书的,没想到却做出毁人清白的事来……” 躲在人群里吴狗蛋嘿嘿一笑,事成了! 不过这还不够,他想起刘四的话,立刻寻了个土疙瘩就扔过去,“败坏风气啊!” 这下好了,人群忽然沸腾起来,纷纷拿东西砸人,那总旗下的小兵立刻出来阻止,所谓民意不可为,带走! 总旗暗搓搓地笑得开心,就办点小事就有钱拿,而且完全不用担风险,可不是老子糊涂,是老百姓怒了呢! 可怜的翁公子啥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被押送到县大牢去了。 满月已派人暗暗打过招呼,陈述如今跟杨满月是一条船上的,早寻了个借口外出访问民情去了,顺念还带了好几个佐贰官。 这下好嘛! 县衙里剩的都是三把手了,看着这情况,虽是翁大公子极力否认,而苦主也没找到,按理说是可以放人的。但如今大老爷二老爷都不在家,而且押送的人说了,民愤极大,就琢磨着先关两天再说,等大老爷回来再说。 翁溥气得直骂人,“好你个狗贼,连我都敢抓?!我父亲可是户部侍郎,叔父也是科道官,小叔父更是知府,识相得就赶快把小爷放了!对了,那个杨满月知道吧?!她可是靖海侯未过门的妻子,那是我小姨子!” 他不说这话还好,本来听了前半段,几个三把手有些犹豫了,可一听杨满月的名字顿是打了个哆嗦,一回想前两日杨满月派人过来后县太爷便下乡了,如今又出了这么一个货色…… 官场走动的人心窍多,一琢磨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当下便让人把翁溥给押了下去,还是等大老爷回来处理吧。 可怜的翁公子哪里受过这等罪? 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了,总算换人传得一句口信给杨满月。哪里晓得,那人却回来说连杨家的人都没见着,只给门口小厮传了话。 身上的钱没了,吃得自然恶劣,还有老鼠蟑螂到处爬,才短短两天功夫,翁溥觉得自己都快死了。若不是还有个小厮照料着,估计翁大公子得崩。 到了第三日,被放出来了,县太爷还亲自给赔礼,可翁溥却是什么火气都没了。 他心里隐隐意识到这事不那么简单,也许是有人下套,而那人……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临时住处,带了的家丁都吓坏了,连忙上前搀扶,“少爷,这一定是杨家做的好事!您失踪了后我们让他们帮我们寻人,可他们却是不理,后来报官才知您被贼人陷害,少爷我们没用啊!” 翁溥脾气不好,虽会打人,可这一次他却是出奇安静,只摩挲着茶盏道:“杨家没肯出手相帮?” 几人连连点头,翁溥不由沉默,心里嘀咕了,难道不是杨满月?不然怎如此理直气壮? 还未等他细细琢磨,外面忽然传来惊慌的声音,“少爷,不好啦,不好啦!家里来人了,那,那枭王爷带了人去咱们家征粮啦!” “什么?!” 翁溥一下就站了起来,“哪里有战事?” “说是要剿匪!” 一瞬间,翁溥什么都明白了。 他身子不由一晃,勉强被人扶住后,大骂道:“冷云!竖子!公器私用,欺我翁家没人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2章 尘埃落定 翁家人的心情此刻如哔狗了一般,磐安多山不假,也曾闹过山匪。早年间,家里没官场上的人也受过征粮的气。 可自打家里接二连三出了进士,当了官后,这种气可就没再受过了。 冷云如今领着宁波,温州总兵,金华一带都属于他管辖,人家提出这要求再正常不过,你不服气就直接去参他好了! 可惜得是,翁家人不敢。 翁老婆子就是再没脑子也知道冷云不好惹,而且身为官员,真有那不怕死的兵痞敢来征粮,除非你有能力保证能弄死这家伙,不然…… 呵呵,不交试试,传出去就得挨批斗的!天子都没法帮你! 这是道德问题了,你不交,那就是你人品有问题。你人品有问题,还怎么为官?你不交行啊,除非你是海瑞那样的清官,割两条肉都能上新闻的穷措大,不然御使言道那群家伙非得喷死你不可! 若是那群御使发现队伍里还有这样的蛀虫,那么恭喜了!这些吃饱饭以喷人为职业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的! 翁老婆子想不到那么多,但冷云杀人如麻的名头却是晓得。这老婆子也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开始还想仗着杨贞的关系套近乎,结果冷云直接就给了句,“今日来,就为出气”,直把那老婆子噎得直翻白眼,见过直接的,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可把人气坏了。 老东西也不服,立刻出去说冷云公报私仇,说得时候痛快了,等那些兵痞子涌进她家,直接连屋子都征用的时候,翁老婆子才发现,就自己那点本事都不够人塞牙缝的,这下急了,忙让人去喊儿子,又派人写信给自家男人,企图告状。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冷云早就往上打了报告,巡抚大人那是大大赞同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勾结的太监的狗官是文武官员的敌人,统统打死! 有了巡抚,总督的书信,翁家这下算是完了,只能捏着鼻子老实缴粮了。 青云身为副总兵,那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能亲自领队来收拾翁家已是给了天大面子。此刻这货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坐在一块大石上,欣赏着乌金西坠,过了好一会儿,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青草往地上一吐,颇似那山大王般,道:“小的们,到时候了,走,跟爷爷我回去吃饭了!” 一群当兵的一阵欢呼! 冷家军待遇算不错了,冷云治军严厉,从不克扣吃兵血,再加之为人手段厉害,发下的钱别人不敢留太多,所以大家的伙食还不错。 所谓不错,其实也就是比一般当兵得吃的好,能吃饱,一个月中也能吃点肉。到了宁波这地,隔三差五的还有鱼吃。 可饶是如此,这段时间也让这些大头兵觉得是活上了天堂! 白米饭,精面管够,天天还得有肉,不然就闹他娘的! 吃了好几天白米饭,大肉包子的大头兵不由在想:夫人还有什么敌人木有?都弄出来啊!好让兄弟们一起享福啊! 这回来了200人,是不多,可顿顿都要白米精面,还要有酒有肉,就是地主家都没这样过日子的,可把翁婆子心疼坏了! 这还不算玩,吃吃喝喝也就罢了,这群家伙得到青云暗示,嘴上还得调|戏下妇女。手是不动的,就嘴里没个正经,想治罪都没法,人家没动手啊!言语轻浮是道德败坏,不是罪啊! 青云带着人回到了翁家,翁家门口扎着帐篷,小小翁家住不了这多人,没地的索性就在他家门口安营扎寨,个个还凶巴巴的,搞得一群想来拜访的人都不敢来了。 有这群丧门星在,还是冷云的兵,谁还敢动啊! 青云进了翁家,好似回家般,冲那门口小厮道:“天天吃这猪肉也是没劲,去弄些鱼来,羊也要,啧啧,鱼羊鲜啊,今天就给大家露一手!” 小厮都快哭了,忙去禀告翁婆子,翁婆子赶来,气鼓鼓地道:“穆将军!山匪还没绞干净么?这都好多天了!” “山匪狡猾,山路崎岖,实是不好抓啊!” 青云表现总是这样得体,客气,笑眯眯的样子让翁婆子的银牙都要咬碎了,可偏偏拿青云没法。 “将军不如说,到底意欲何为?!” 翁婆子终于没耐心,“不要以为老身不知你们的目的。” 青云喝了一口茶,看着翁婆子的眼神有些凉薄,“既是知道,那就得好好配合。” “我呸!你们想得美,你们这是目无王法!” “呵呵,老夫人,我等前来抓匪就是为了王法,老夫人说这话不知是何意啊?” 就翁婆子这水平,十个加起来也不是青云的对手,翁婆子一听嘴都歪了,大怒道:“你该知道老身是什么意思!你少在这儿跟我装糊涂!” 青云呵呵一笑,“老夫人,回去好好琢磨,好好琢磨,哎呀,我们侯爷是讲道理的人,您看他什么时候不讲道理过?过来剿匪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身为地方士绅总得起带头的作用,是不是?回去好好想,想清楚了,是剿匪重要,还是几只牛羊重要?嗯?” 说着又自言自语道:“我们也不愿扰民啊,奈何山贼太厉害,在山里开荒种地,还暗里劫持商贾,做起了买卖,啧啧,这哪里像山匪,倒像是要立山头造反的……” 他看向翁婆子,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翁老婆子的脸一下就白了,指着青云道:“你,你们,你们敢……” “呵呵。” 青云皮笑肉不笑地道:“阉党,人人得而诛之!老夫人你想清楚了!” 翁溥赶到家的时候,翁婆子已躺那床上了,齐媛儿正在伺候着,翁溥一见这样,眼泪就下来了,跪在翁老婆子跟前道:“娘,我们放人吧,冷云势大,浙江巡抚跟他穿一条裤子的,把嫁妆都还给那人,和离……” “咳,咳!” 翁老婆子猛地地咳着,挣扎着坐起来,道:“不,不能便宜那,那贱人!不,不和离,咳,咳,给,给她休书,这,这就写!她,她无子!!” 十年未生儿子,可却生了女儿,怎么看这条都勉强,但显然翁婆子已疯了,就想着怎么恶心杨家,和离多没面子,必须得休妻啊! 翁溥也是恨,想想杨贞对自己的态度,便是一咬牙道:“好,儿子这就写休书!” 写好休书,内容自是不堪,把杨贞说得与人尽可夫也差不多了,写完一看,满意极了。好似多日受得鸟气得到释放了一般,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只是当书信被送到杨家后,却是被扔了出来。过了两日,便见青云拿了一份手稿出来,翁溥一看,差点晕过去。 上面写得正是他调|戏妇女,关进大牢的事。 “这,这是误会!不然县太爷怎会放我回来?!” 青云呵呵笑着,“是啊,我想也是误会。可惜那些想着出名的书生却不晓得你冤屈,嗳,我说翁公子,要是我家夫人不拦着,任由人把这东西发出去如何?” “你!” 翁溥气结,看着青云那笑嘻嘻的脸,他沉默下来。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这东西分明是杨满月对他的报复,若是不按她意思做,就要让他身败名裂! 好狠的女人! 这一刻,翁溥终于意识到那个能名满天下的女子不是靠写几首诗,也不靠运气才能名满天下的。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人家是真有本事的。 这手段妖孽到让人不敢置信,他叔父是科道言官,操控舆论已是高手,可与这女子比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老人家那点道行根本不够看的。翁溥觉得杨满月若是想搞他叔父也是分分钟的事,根本不需要冷云帮忙,就她手里那报纸就能把人搞死! 想到这里,翁溥深深打了个冷颤,而翁婆子也怕了。 到了这个点,她终于明白她家老爷的官位是不够看的,在冷云这等人物跟前,她家那三个男人捆一起都是个渣,若是再不识趣,下一次就是她家里男人罢官灭门了! 权利的优势让翁婆子服软了,不但写了和离书,还吐出了所有嫁妆。 东西送到杨家后没几天,杨满月派人送了一封信,说明翁溥可以来看女儿,但不能行骚扰事,婚丧嫁娶随意,若是再敢骚扰她姐姐,那就没亲戚情面可说了。 事已至此,翁家还能说什么? 翁溥那叔叔倒是想弹劾冷云,可才露出一点风声就被按了下去,莫说是文官集团了,就是翁家的主子侯景都不许他生事。 马融的事已让天子起疑,觉得自己身边奴才也靠不住了,若是这个时候再生事,定是要把自己扯进去的。翁家人傻,侯景可不傻,他聪明着哩! 如此,杨贞终于是得到了自由,彻底与翁家划清了界限。和离回来那天,她喝了整整一壶酒,大哭了一场,然后第二天,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大娘改了妆容,改了打扮,不再穿那颜色沉重的衣裳,妆容也明艳了许多,人们这才发现,大娘其实还很年轻,过了年也不过才27岁,正是一个女子虽美的时候,少了少女的青涩,多了成熟|女人的妩媚,正是最富魅力的时候。 一些人不由暗暗想:离开了翁溥那样的畜生,就大娘这样的再寻个男人还真不难……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3章 晕倒一片 过了这事,杨贞总算是自由了。心情一好,人也显得轻快起来,少了往日的愁苦,当年杨家嫡长女的风范也慢慢回来,很快便是怎么一群女宾中如鱼得水起来。 甚至有些贵夫人还偷偷打听她的过往,满月虽觉女人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可若是姐姐能再开第二春也是好的,便命人故意透口风。 其中免不了要把翁溥宠妾灭妻,虐打姐姐的事给透出去,这下可好,杨贞一下就收获了满票的同情。 这年头的女人都是命苦的,特别是这些贵妇人,老公一个又一个娶妾,心里对小三小四那是恨得牙痒痒,没几天下来,她们对杨贞便佩服起来。 敢于反抗,做出了她们心里想的是,哪怕嘴上不能认同,可心里却是认同的。 江南风气素来开放,开海后,国家不鼓励守节,这些江南妇女更是比别地女人想得通。见杨贞不但能干,还是未来靖海侯夫人的堂姐,自己也是出生名门,便暗戳戳的想拉起红线来。 再当元配是不可能了,虽是条件不错,可到底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当人小妾,那就是在糟践别人。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当填房。 虽不元配,可好歹是正头娘子,也不算辱没了杨贞。若是能结亲,等于就是跟杨家以及靖海侯结了好,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好的,于是乎,一群贵妇人似发现了什么新奇宝贝一样,打起了杨贞的主意来。 杨贞不是笨蛋,自然看出来了,可她也是聪明人,只是尽量打太极,然后祸水东引,让人注意杨九妹去了。 这下可好,贵妇人们又发现宝贝疙瘩了。 再一打听,哎哟,正经的长房嫡出的千金,待字闺中,好哇!快,回去看看,有合适婚配的没? 日子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度过,转眼就过了满月生日,好好一番庆祝后,又忙活一两月后,该夏收了。 种下去的稻子已是成熟,一群大明庄稼汉因此受到了人生最大的暴击! 收到水稻成熟的消息,满月派人通知了陈述,这位老父母很是爱护自己,这样泼天的功劳怎么着也得让人家分润下,以后也是个助力。 陈述接到消息后立刻赶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干衙门佐贰官。八叔也来了,说实话,他虽信满月,可亩产千斤的消息实在骇人,不亲眼见见,他着实不能放心。 除此之外,大伯父与大伯母也赶了来,实在是满月说得太神奇,而这事关系着家族发达,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冷云也来了,他也是感到惊讶,所以也带着人过来。其他店里的,如杨贞,杨九妹以及晁粟,王子明都是心存疑惑,索性也跟着一起去了庄子上,都想来见见这奇迹。 这些人里头只有陈氏是信满月的。 她认定满月是得了阎王法术,所以见人都一副不信的样子,她心里暗搓搓的得意。 小娘一定是给这些东西施法了,那些土豆育苗时她可看见了,吓死个人,哪有那大的土豆?所以这一定是被小娘施法过了,亩产千斤算什么?小娘给她透过底了,怕是千斤不止。 1958年全国年平均亩产最高的高产田在400公斤左右,那是中国比较落后的时候。后来杂交水稻出来,到2004年亩产就上八百公斤了。 杂交水稻虽好,可是是会褪化的,只能种一季。这种东西自然不是满月的选择,不然到时可变欺君,玩弄全国人民感情了。 到时莫说是砍头,恐怕砍头而死都是奢望的死法!这种傻事她自然不会做。 所以她选得是常规水稻。 按理常规水稻,就是后世产量也没这么高。可问题在于人杨姑娘手里掌握着金手指,那比自己来的时代还要先进几百年,选择稻种的时候,她就看了,亩产最低也有六百公斤。 就算明人耕种技术不发达,1000斤应能有吧?要知道系统上面说的已是最恶劣情况了,那都能有六百公斤,所以1000斤已是她保守的说法了。 而其他几样物种,她也早早令人种下了。撇开土豆不说,其实红薯最好是在5月种下,不过她为了制造轰动,所以也就忽略那一点点收获,毕竟土豆红薯的生命力强悍,春夏秋都是可以种的,就没必要去选什么最佳时节了。 如今她需要的可是轰动! 陈氏坚信杨满月的鬼话,其实杨满月啥也没说,只是在跟陈氏心理暗示,于是陈氏就自己脑补了。 一行人,朝着庄子浩浩荡荡出发,那个本来想强取豪夺的家伙也偷偷跟着,他本来是很生气的,可一听是杨任尔买了这地,赵大官人什么脾气也没了。 今日见到地面上的贵人都来了,正好在这儿吃饭的赵大官人也死皮赖脸地跟上了。满月也随他去,此人能耐其实不小,人脉也广,今日卖他一个人情,也好减少一些怨怼情绪,没准以后就能合作了呢! 到了农庄,几个杨家子弟早就出来等候,一见人来,立刻招呼庄子上所有佃户过来行礼。 陈述做了一番和谐爱民的表现后便迫不及待去了田地。 由不得他不急迫。 若这是真的,陈述自己都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了! 神马升官那都是轻的,关键自己是能名留青史了啊! 名留青史啊!那可是读书人毕生追求!陈老父母此刻手脚都在发抖,在听到那些农人的讲述后,只觉一颗心都要蹦跶出来了。 “老父母大人,不敢想,不敢想!” 一个老庄稼汉好似羊癫疯发作一般,浑身抽着筋,颤颤巍巍地道:“密密麻麻,结满了,全是稻子,我的老天爷,我从未见过一颗上这么多穗子,天,这是神迹啊!” 到了田边,一群农民立刻跪了下来,朝着田里朝拜,陈述上前查看,吃惊的脸色都变了。忙令衙门懂农学的人来看,那家伙一看,前前后后一走,摘下一棵稻穗子在那观察,过了半小时后…… 此人两眼一番,惨叫一声,“天啊!起码得有1500斤……” 然后噗通一声,倒过去,口吐白沫了,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咕咚,咕咚!” 咽口水声四起,陈老父母大人脸上呈现出诡异,脸部肌肉以极其不自然的状态开始扭曲,指着稻田,嘴唇上下哆嗦着,“祥,祥,瑞,瑞……” “瑞个屁啊!” 大伯惊天一声吼,一把抢过镰刀,面目狰狞地道:“还等什么?!割稻啊!” 说罢竟是亲手动作了起来,好在杨家耕读传家,大伯不是五谷不分的人,居然稻子割起来还很利索。老爷子在的时候,他年少也是做过农活的! 这一声吼好似把天捅破了,一群官老爷二话不说,脱了官靴就要下地。佐贰官家里贫穷者多,会农事者不在少数,这会儿动作更是犀利,比一群老农还老农,那悠悠转醒的农学官一看这场景,又是“啊”的一声惨叫,“莫要动神种!” 然后再次华丽丽地晕厥! 一群庄稼汉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一群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会下地做这种事,而且一点形象都没。 脱了鞋不算,还把衣服都脱了,光着膀子在那儿干得热火朝天,嘴里还喊道:“快,去把秤拿来!” “我说你他娘的,王县丞,你能不能小心些,这是神种!妈的,你又掉了颗稻子,卧槽!这是祥瑞!” “狗日的,你还说我?你掉了两颗……” 陈氏等人目瞪口呆,妈妈呀,好玄幻! 一群读书人居然在互相大骂,可骂归骂,手里居然半点不耽搁! 那群人看起来就是熟于农事的,有人还大叫,“嘿,傻眼了吧?老子从小就干农活,就算这些年没干,也比你们这些一直读书的强,看你们手脚笨的……” 满月悄悄后退,她不敢想了,下面还有红薯与土豆要收,这群人若是…… 她忽然觉得有必要请几个大夫来。 冷云靠了过来,虽是脸上依旧冰冷,可任凭谁都看得出来,素来冰冷的侯爷此刻也不淡定,额头冒出了青筋,显是绷脸绷得辛苦,他戳了戳满月,压低声音道:“经你培育的那土豆与红薯,如何……” “大,大,大概……” 满月也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道:“土豆亩产能上5000,红薯7000没,没问题吧……” “啊!” 凑过来的杨贞一听这话,惨叫了一声,向后倒去,一群奴婢慌了,七手八脚的把人扶住,杨贞面容诡异,翻着白眼,断断续续道:“十,十一娘,凭,凭此,可,可不依夫家,获封……” 话说完,彻底晕了过去。 冷云一蹙眉,道:“青云,去喊几个大夫来,要快。” 怎么没反应? “青云?” 回头一看,好嘛,这位羊癫疯了,已坐在了地上,憋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哭了起来,“老天爷!狗日的老天爷!若是早些年出来,我那可怜的哥哥与妹妹就不会饿死了,哇!” 又晕了一个…… 八叔脚下发软,被人搀扶着,哆嗦着道:“十一,十一娘,让,让人喊,喊大夫,老,老夫,的,的心,心噗噗跳,受,受不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4章 都疯了 “杨,杨先生,我,我让人给,给您去喊……” 素来属于人际往来,穿插于达官贵人间的赵大官人也是腿软了,好在带了两个小厮过来,现在被人扶着,可那两个小厮也是脚下虚浮,显是吓得不轻。 赵大官人勉强镇定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皮囊子,喝了一口水后,靠着树干道:“你,你们,去,喊个大夫来。” 顿了顿又咽着口水道:“杨大家,你,你真没开玩笑?那,那土豆,红薯……” 满月摇头,“我怎么会开这种玩笑?怎么,赵大官人有兴趣?” “我……” 赵大官人本想说“我很有兴趣”,可他才开口,便见杨守池那眼刀子过来,心里一虚,顿时明白过来。如此亩产可谓几千年未有之祥瑞,那是必要献给天子的。 而后如何还得天子做决定。所以这事只能暂时观望,不宜多动。 想到这里,他忙道:“如此祥瑞,当献于天子……” 满月笑了笑道:“有了这个,盛世就要来了!” 她一挥手,“先从乡梓普及开来,逐渐普及全国……”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赵大官人由衷赞了一声,随即蹙眉道:“可若是普及全国,是不是会传到北边去?” 众人一愣,刚刚的喜悦忽然荡然无存。 汉奸这玩意不是大明的特色,早千八百年前就有了,这还真是个问题呢。 “无妨!” 满月笑着道:“都是华夏子民,当时大大方方送给金国又如何?北地失陷百姓只会记我大明天子恩德,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满族以百万人统治北地近五千万人,光内耗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若是……” 她没再说下去,赵大官人却是心里一亮。 这个杨满月果是不同,是明白人啊! 只是他心里也纳闷,杨满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曾看上这块地?今个儿允许自己过来,难道是示好?想想又没必要,杨满月连吴王都不怕,还用怕他? 或许她真不知道吧?自己提出要来,给这面子无非是自己在归林居消费多,给个面子罢了。 不过有这面子也就足够了。 几百亩连片的地没弄到虽恼火,可若这地的新主人是杨满月的话,那他还真没什么脾气。甭管他是不是赵皇帝的后裔,在朱皇帝当家的年头里,一个未来侯爷夫人是他惹不起的。 再者,这可是一个连皇室都敢倒的狠人,现在天下人人传唱她的诗句,都赞她是铁骨,是与海瑞一般的人物,跟这种道德标兵作对,那死得只会是自己。 因为无论怎么做,在道德标兵跟前,你都是错的!哪怕你是对的! 那边秤已被拿了过来,一番忙活,陈述一听数字,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捂着心口,不敢置信地道:“再,再说一遍……多,多少?” “回,回老,老父母……” 那庄稼汉子也不利索了,噗通一声跪下来,又是连连朝天拜,“我的老天爷!1600多斤啊!” “嘶!” 饶是刚刚有了心理冲击,可众人还是被这数字震得不轻。 陈述晃了几晃,两眼发直,嘴里不断喃喃道:“如此,如此祥瑞,难,难是北地收复有望了?” 其他佐贰官都疯了,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的,哪里还有什么形象? “大人!” 王县丞一脸激动,也顾不得脚上的泥水,连连拱手,“如此祥瑞当献于天子啊!” 陈述刚要点头,却是冷不丁想起这玩意是杨满月的,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 杨满月笑着道:“今日请诸位大人来就是想让诸位大人做个见证,到时也好呈禀天子,将此物普及开来,惠及我大明百姓。这稻米还只是其一,另有改良红薯,土豆以及海外新物种南瓜,都可为粮食,亩产都在五千斤以上,此几样出,天下再无饥饿矣!” “啥?!” 陈述的声音一下尖利了,像个娘们似的,一下上前,一把抓住杨满月的肩膀,死命地摇着,一张脸好似愤怒的公牛,通红通红的不说,鼻子都在喷着气,“你,你说啥咧?亩产五千斤?我滴个娘唉……” 得,连家乡话都出来了! 还未等他感叹完,一只手将他手腕抓住,他回头一看,刚还眩晕着的脑袋立刻清爽了,讪讪道:“侯爷恕罪,下官一时忘情了。” 冷云冷哼了一声,松开手道;“快快组织人将红薯,土豆挖起,立刻写奏疏于巡抚,派人检验后,好上报天子。” “那……” 陈述到底是文官,眼珠子一转,弯着腰道:“侯爷,何不等巡抚过来再挖?” 冷云一听这话就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刚要冷笑,却听满月拍手,“如此甚妥啊!巡抚代天子巡视地方,若由巡抚老爷亲自挖出一个土豆来,那也是美谈一桩啊!” 冷云嘴角抽了下,忽然发现自己这小东西不需要他保护也能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营得很好。巡抚来了,布政司,宁波知府等一干地方大佬必是要来的,她倒好,喊了个陈述过来,转个手卖了一圈人的好,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是什么弄虚作假,而是真出祥瑞了,天子知晓了,不知该如何高兴。 在北地失陷的情况下,朝廷屡屡按兵不动已有人质疑朝廷,此刻出了这等祥瑞政治意义就不用多说了。天子会如何赏赐? 他看了一眼刚转醒的杨贞一眼,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其他人不管,可自己这媳妇起码一个郡君跑不了吧?平民获封,特别是女子,不以夫封这是最高优待了。 大明立国几百年,只有最早那开国功臣的女儿曾有这优待,后来还都收回去了。可预见的是,在如此时刻,一个郡君那是定局了! 然而这还不够! 若是给个白色的豹子啥的,那可能会被人骂媚上。可人家献的是自己培育的神种,那是要活千万人性命的东西,怎么嘉奖都不过分,若是在唐宋,估计都得直接封个异姓公主。 明朝没这先例,但还可以封她父母啊!她父亲是读书人,可以直接赐同进士出生,挂一个官名,反正人死了,也不用朝廷给什么,无非是一次性的金银奖励。 这还不够,还得封她母亲,反正人死了,也不用给什么了,若是朝廷大方点,没准好像给她父母很高礼遇,这对朝廷来说是好买卖,既显得朝廷不忘有功人,也不用付出什么,就是给你点荣誉罢了! 而对满月来说那就不一般了,要知道这是一个荣誉可当饭吃的年头。而她若真因此获封郡君,那也就有了坐轿,见官不拜以及免税丁,可使奴婢等特权了。(注1:见作者有话里说明) 思忖后,难免感叹小东西的妖孽,冷云有时觉她就是两世为人的妖精转世,于人情上太精通了。 陈述得了满月首肯,见冷云点头,自是大喜。 于是乎,一天后,一群庄稼汉就跟中风了般,只见一群大官人过来,平常知县在他们眼里已是大如天了,巡抚啥的没具体概念,只见自家老父母大人作揖躬身的,便觉那些来的官厉害,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然后…… 他们的眼珠子就碎了! 一群红袍紫袍大官啊! 趴在地里,撅着个屁|股,就跟那土拨鼠般扒拉着地,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的在地里响起,毫无大官人的形象可言,比起那天的老父母大人还要抽风,有人扒拉出一个两个拳头那大的土豆,竟是贴着脸细细抚|摸,眼里还含着泪水,搞得这群庄稼汉一阵阵恶寒。 因之前东家不断打预防针,又见识过了可怕的水稻产量后,这群庄稼汉此刻已是淡定多了。而他们淡定最多的原因则是这些东西是他们种下的,而他们小东家也成功晋级半仙,所以这群人淡定了。 大有种我已被神仙招揽,你们这群土鳖的既视感,淡定极了! 一过称,土豆8000斤,红薯一万两千斤,那架起吊杆子的新物种南瓜也是可怕,居然也有1万斤左右。这下好了,疯了,彻底疯了! 浙江地界彻底地震了! 那群人把满月招来一问,满月弄了一堆系统里扒拉下来的专业名字把这群人绕晕后,又亲自下厨,请诸位大老爷吃一吃新物种,也好方便写报告。 总督大人喝着劣质农家米酒,吃着红薯饭,满面通红,连连道:“满月啊,你所作所为不输男儿,莫要拘束,这世间一般礼法只拘于一般女子,你杨任尔可不是一般女子,莫要拘谨了,尽管跟我们说说,如何培育这些种子的,没事,你说,你说,我们听不懂可却可以学,大功德,大功德啊!” “可不是?” 巡抚大人连连附和,忽然一叹气,道:“若是任尔早出生几十年,早早普及此物,闯贼何成大事?鞑子也就不能趁机而入……” 他说着竟是流下两行泪来,“如今北地失陷,想起我同胞在鞑子铁蹄下挣扎,便是心痛不已啊!” 呜呜呜呜! 这就哭上了! 满月那是目瞪口呆,巡抚一哭,其他人,除了冷云以及自家叔伯,其他官场上的居然都哭起来,嘴里“先帝”,“崇祯爷”的乱叫着,好不悲戚! 满月只觉叹为观止! 如此为官,如此作态,不服不行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5章 眼珠子绿了 这群人哭过后,便是又大肆赞美起当今天子仁德,听得满月嘴角一抽一抽的,心里暗道:“擦!难怪原时空的大明会灭亡得那样惨烈呢!就这群没节操的东西当演员可以,当官简直是为害一方啊!” 不理会这群没节操的东西,寻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庄子里今天也算大喜事,早就让人支钱买了食材回来。蔬菜,鸡鸭什么的,庄子里就有。 鱼的话,她用水淋孵化法弄出了许多鱼苗和虾来,早就洒到了水潭与稻田里,经过几个月的生长有些鱼或许还小,不过虾却是能吃了。 庄户们这些日子辛苦了,无论如何身为东家总要好好犒劳下大家,顺便让人挑选稻种,进行第二季种植,这回庄里的水田都必须种上这种水稻。 至于旱地,则是一般种红薯土豆南瓜,剩下的继续种她那些蔬菜。 这回收获的青椒,黄椒,朝天椒什么的,很快就会被端上归林居餐桌,洋葱神马的也将成为特色菜。除此之外,她那种植空间里又弄了许多树苗,留下一点在空间繁衍外,其他她打算移植到山上,想来后世那红富士苹果一经推出,一定会风靡全国吧! 到时还得再集中收购些小鸭子过来,等鱼虾渐渐在稻田形成气候后,再将鸭子放养进去,到时就会形成良性循环,不但稻子少害虫,还能增产哩! 一群庄稼汉现在是把满月当神仙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庄子里负责管理的杨家子弟也忙不迭的将满月的话记下来,打算等她老人家走后,一步步实施起来。 满月说完便走了,今天也算丰收的日子,既然请了大家吃饭,自己在那儿,那些人也不自在,倒不如走远些,让大家嗨皮个够。 走了没多久,便见冷云也出来了,笑着上前,道:“大叔,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出来走走。” 冷云见她关切,便又加了句道:“这种人情往来我不擅长,有些厌恶。” 满月笑笑,“是挺麻烦的,跟他们说话,肚子里要装着几十个筋弯弯,不然被卖了都不晓得怎么回事。” 冷云忍不住轻笑,“里面都是封疆大吏,你这么说人,小命不要了?” 她吐了吐舌|头,“那我们走远些说。”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有些无奈道;“你呀。” 她笑嘻嘻的,拉着他的大手便是往小潭边走,“大叔,那洋葱炒南瓜好吃吧?” 他想了下那滋味,不由点头,“能为菜亦能饱腹,确是不错。” 顿了下又道:“只是你狡猾,别人吃不出我却吃得出,那里面多了咸鸭蛋的蛋黄,你处理得真好,差点被你骗了。” 她嘿嘿直笑,“不让那群大老爷吃好了,还不得把我小庙给拆了?” 顿了顿又道:“也不知我这儿的税该怎么交?” 冷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捏她的脸蛋道:“如此泼天大功哪里还需要缴这小小田赋?你以一己之力活千万万生灵,怕是从此以后都不用再交田税了!” “啊?” 她瞪大眼,她光想着要抱上天子大|腿了,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这一琢磨,倒觉可能性很大,不由兴奋起来,“若是能免税五百亩我就发达了!” 冷云戏谑道:“是谁说税乃国之钢骨的?现在不用交田赋就这么开心?” 满月脸一红,讷讷道:“那,那也是我辛苦得来的便宜嘛……” 顿了顿又道:“再说,我商税了是交足了,从未想动过什么手脚。才开的那肥皂铺子一月便是上税千两之多,而且订单还是多到做不完,我族里能出来的劳力都出来了,连大伯母家都派人过来了,我那作坊里现在有两百人做工,这样还忙不过来呢,我打算马上还要上液体皂液,用来洗发,洗澡,到时还要人……” “而那玻璃作坊也得抓紧,我已聘请了两个落魄洋和尚,他们懂制玻璃,我再改进下,玻璃作坊要的人也不少。我大明早就有工税一说,我这人几百人跟着吃饭,就这一项就给国家贡献不少呢!如果生意盘得大,那上的税还要多,田里又能有几个钱?要我说,这田里的税就该免了,大家都好!” 冷云无语,“这话被老夫子听到得骂死你。” 她嘿嘿笑着,不再在这话题上纠结,反正咱就是个好青年嘛! 想想自己越来越大的事业,站在潭水边的姑娘有种豪气万丈的感觉。这一得瑟,忍不住又要炫耀了,“我晚点还要试试网箱养鱼,你看,咱们宁波多水,都是活水啊,不来养鱼那真是大大的浪费,把鱼儿固定在类似笼子的地方,投食就方便了,吃得就壮,还没了天敌,我看亩产几万斤没问题……” 冷云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想说,“喂,醒醒……” 可一想到这回的神奇便又忍住道:“网箱养鱼?怎么想出来的?” “额……” 兴奋着的杨大姑娘好似当头被人打了一棍子,冷静下来了,脑子里飞速一转,故带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这么一个构想,还没实践过,其实都是空想的,但我觉得这可行性很大,打算在这小潭先试试……” 冷云点头,“稳妥点好,若是能出那多鱼,我跟你订鱼。” “啊?” 见她呆滞,他不由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那回闲聊,我觉你说得有道理,大明的兵丁吃得太少了,哪怕是我这儿,那肉食也不够。你若只能养成,还真有几万斤一亩的话,价钱应也不会贵,到时卖到我这儿,我也好给士兵改善伙食,甚至抽出一部分当精兵培养,这样没肉食可不行。” 满月恍然大悟,有次她去送午饭,看见大明大头兵的伙食,见还有肉便是震撼到了。跟冷云吃饭时便当闲聊说起这事,后来才弄明白那正好是加餐,冷云手下人肯这样卖力就是偶尔有加餐,能吃到点肉食,而且不克扣军饷,能吃饱。 满月听了挺难过的。 因后世的缘故,军人在百姓心里那都是很崇高的,可在大明,那真是好男不当兵,地位低下被人歧视也罢了。居然吃点肉食,甚至吃饱饭都这么困难。 顺嘴就说了伙食跟战斗力的关系,还劝冷云要多想法子给战士们加加餐,这样才能保证团队的士气啊!毕竟这年头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口吃的,食物是最好的鼓励! 没想到冷云记下了,满月忙算起账来。她手里的系统卖所有跟食材有关的东西,所以什么天然无害的肥料,各种动物用的治病药那都是有的,甚至比她那时代的更先进,完全无害。 肥料这东西不好解释,但是给鱼啊,鸡的用点药粉却是好糊弄,所以基本上就不用担心生病的问题。用淋水孵化法,可以保证鱼卵80%的存活率,对别人来说比较昂贵的鱼苗对她说来,成本基本可忽略不计。 而系统里也有鱼食卖,即使没得卖,自己也可以去豆浆豆腐店收购豆渣和豆浆,自己做鱼食,定时喂点豆浆,这样鱼儿的肥硕就有了保障。 她这样的方法很自然,不似后世用化肥养鱼,不会增加水体氮磷含量,再在网箱底弄上水藻和虑食性贝类,粪便,投食污染也能得到解决,那水藻晚点也好东西,放沼气池里可是好肥料。 在心里七七八八一阵盘算,她被这个结果惊呆了! 如果按照保守估计,亩产1.5万斤鱼计算,算上人工,平均一斤的成本居然才4文钱这样,这还是往宽里算的,其实网箱养鱼亩产都在2万5000斤以上的,到时还能折算下来,如果自己鱼卖十文一斤,自己还不得发死啊?! 虽是在水乡,但鱼也没人想得那么廉价,十文一斤,绝对的白菜价啊! 她把盘算一说,冷云也惊到了,别看现在猪肉也才13,4文,可猪肉煮起来废柴啊,那个钱也得算上!可鱼就不同了,很容易就熟了,若是军中大量采购,满月就是卖6文一斤,那也得赚死! 冷云这下当真有些对满月刮目相看了,这家伙的本事简直层出不穷啊!虽是个构想,可他怎么就觉得她能成功呢?! 满月又暗搓搓地在心里算计,要是用系统的鱼食,那亩产3万斤都没问题,而起成本还能降一半…… 这一算,心都痛了! 系统虽给了方便,可却只能小范围进行,这不是长久之道,因为那玩意只能通过她拿出来,要大面积弄显是不合适。 罢了,也不能太贪心,还是按照之前那方案吧。 “具体如何还得看产量,这个价钱自是有浮动的。” 想通后满月便是两眼发光地望着冷云,此刻冷大爷可是她潜在的超级大客户啊。她眼睛都绿了,吸了吸口水道:“若是产量高,自然还能再降一降,军中将士辛苦,我只需2文利便能做。” 冷云嘴角抽了下,忽然觉得这家伙财迷的本质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看那眼珠子都绿了。 不过,好在不贪心啊! 想了想便道:“需要人手直接跟我说,改善伙食的事,不要工钱也跟你做,那群孙子待得懒了,正好活动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6章 抽风的天子 这几日,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格外热闹,一群群官兵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押着一辆辆大车火速前进,为首的长官还免不了得嘱咐着,“小心些,小心些,这可是祥瑞!” 能得这样的差事自是福分,奖赏是少不了的,最关键还能长脸,等到了京城地界,一传出去还不得轰动开了? 一亩土豆,一亩南瓜,一亩红薯,一亩水稻,一亩玉米,就五亩地里产的东西就几十辆大车驮着,这得多惊人? 除此之外,还有几辆车上装得也是杨大家这回实验改良的蔬菜。比如青椒,黄椒,红椒,还有花生,番茄等。 这些东西其实之前随着西夷就来到大明了。只是个头小小,不如杨满月弄出得这好看。至于青椒,黄椒神马的,那直接是辣椒嫁接改良的结果,是满月从系统里弄出来的,这个时代没有。 队伍前进很快,主要怕蔬菜给坏了,这可是给天子的,坏了他们可要倒霉的! 到了能走水路的地方,牛啊,车啊,骡啊啥的,一律与粮食一起运上去,漕运的人也不敢在这时盘剥了,巡抚发出诏令来,那可是祥瑞,谁敢在这上面做影子,回头一群人给你吃排头,天子就是那为首的一个! 快马回京,此事已上凑天听,一群人在京城伸长着脖子等看祥瑞呢! 纤夫也卖力地拉着,官家这回也是下了成本,为了让祥瑞早日到达京城,不少官员甚至自掏腰包,给人加餐加工资,为得就是能让天子早日看到祥瑞,他们也好早日加官进爵。 大殿上,朱和硅端坐着。 与在后宫不同,此刻的朱和硅显得稳重极了,甚至有些阴沉。 侯景拿着拂尘在旁站着,下面的大臣还在讨论祥瑞的事。而天子,看似端坐的模样上已多了一丝漫不经心。 侯景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咱们这位小皇帝,大臣以为类似嘉靖,性子难以琢磨。可侯景却是看得真真儿的,哪里是像嘉靖?分明是像正德爷。 只是他比正德聪明,面上该做的事都做好了,且有时也会学着嘉靖爷玩几手帝王的平衡术,今年春日里大婚后,太后撤了垂帘听政的帘子,天子终于亲政了,表现得可圈可点,可只有侯景知道,回了后宫,天子只在玩,事情什么的都是他在做的。 自己负责报告一些重要的事,而所谓重要的事自然是利于他的事。 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满足,这立皇帝的感觉真不错。 就是…… 细长眉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那杨满月当真就跟她那些祖宗似的,讨厌得紧,又把他的门人折腾了。眼下又弄出了什么神种,想想那日在乾清宫说得话,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外一天子真给个郡主怎么办? 俊美阴柔的脸上闪过几秒沉思,随即又舒展开来。 讨得陛下欢喜,即使是亲王又如何?吴王与自己不对付,借着与杨满月的恩怨,自己折损了一个马融不假,可本就对吴王猜忌的陛下经过自己挑唆更是猜忌了。 这不,都进入七月了,他老人家才被放回去呢! 想到这里,心里略定,小小杨满月不足为惧,倒是冷云,若杨满月为郡主,不,哪怕是郡君对冷云助力倒是不小,得想法搅黄了他俩。 他偷偷看了天子一眼,忽然心里一动,有了主意。 “报!” 正在暗自琢磨的时候,外头来人传报,祥瑞进宫了。 天子一下就激动了! 这关系着他的声誉,对江山统治有着稳定的作用,哪怕对政事不上心,可联想到百年后的名声,不激动都不行了! 毕竟没有哪个君王希望自己在史书上是以王八蛋的面目出现嘛! 朱和硅很激动,才亲政就有了这等祥瑞,这可是几千年都没有过的事,而且是杨任尔献上来的。别人会糊弄人,可杨任尔不会! 那可是连吴王账都不买的女子,比她那些老祖宗都耿直,怎会做出欺君这种事呢? 所以说,名声是可以当饭吃的。 天子之前虽觉杨满月屡屡挑战权威有些不规矩,可被侯景一说好话,再自己琢磨琢磨,竟是对这个人感佩起来了。 要知道那些刑罚不是那么好熬的,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都熬不住。 杨满月如此受刑都不肯低头,不是她皮子厚,而是心中有道义,是不肯向黑势力低头。 人,一旦对了某人有好感,总会不自觉地美化他,天子也是普通人,自也是这个本能,特别是当浙江各部官员送上奏报后,他激动了。 感情|人家没忽悠黄穑,人家不但没忽悠黄穑,好大大的谦虚了! 年产这是能上三千斤的超级稻米啊! 天子想想就激动,这几日觉都没睡好,就等着见祥瑞了。 如今听见人禀报,竟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快,让人呈上来!” 诸位臣公也激动了,根本没在意天子小小失态,反是比天子更为急迫地期待看到祥瑞。 毕竟这事也太特么夸张了! 亩产1500斤的稻子,你敢想么? 亩产上万的粮食,你敢想么? 他们腿都在抖了,读了一辈子书,史书都翻烂了,没听说过这事啊! 可那多浙江同僚写了报告上来,甚至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都亲自去田里了,能做得了假? 锦衣卫,太监府早就出动了,都打回报告,只有四字:情况属实! 这意味着什么?! 天道在大明啊! 李光地,周首辅,张英等内阁大臣都是要哭了。 石阁老下台了,他们上来了,可对外无所作为,让民族主义一向强盛大明子民有所不满,甚至还把他们比喻成秦桧,而冷云自然是那个岳武穆了! 就差没喊他们泥塑阁老,盖章宰相,狗腿尚书了! 若是此时降下这等之物,对他们也是极有好处的,唯一让人不满的是为何又是杨满月? 不过转念一想,杨满月可是杨震后人,写的诗词自不用说,才情之高令他们这些男儿汗颜。而一身铁骨不畏强权更是文人典范,有这样的女子嫁给冷云也好,起码能看着他! 能把这样的东西献给天子,想来也是忠君之人。 这群人就是没想到有穿越者这样的生物,人家现代人没皇帝的概念。换句话说,若是天子逼迫,估计杨大姑娘都敢把他拉下马自己当女皇! 祥瑞进来了,一看那玩意,大家眼睛都直了。 天子更是不顾形象地跑下玉阶,惊叹道:“天!一株上怎有这多穗子?!” 宫里也是有田的,为了鼓励百姓种田,每到春种的时候,天子都得过来象征性的做点农活,以示重农的态度。所以天子倒也不是五谷不分,倒也有比较,宫里那样精心照顾的,与这一比,那就是个小可怜。 而且大家也很贴心,拿了普通稻穗过来做对比,还有土豆,红薯啥的。 一群大臣倒吸着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滴个乖乖,这玩意是吃了激素么?咋这大?! 看那土豆…… 两个放一起,之前的土豆就像个小蚂蚁,而现在那个,简直是巨无霸啊! 至此,最后一点疑虑都去了! 李光地机灵,惊叹后,赶紧把眼珠子捡起来按回去,下巴接上,“大喜啊!恭贺陛下,此祥瑞华夏几千年未有之,盛世之兆,君王得天道之象啊!” 一群反应过来的臣子不由暗骂。 妈蛋! 好你个李泉州,福建老贼坏贼坏的! 按照当时官场习俗,到了一定地位,大家就会以他家乡的名字称呼,宋朝时,好多权倾一时最后留下不怎么好名声的官员都是福建人,所以这种偏见一直持续到大明,哪怕李光地在理学上的造诣不低,而且品行也端正,可大家总要把他往坏里想,而事实上,人家也只是机灵了点,比较会做官而已。 一群人在心里骂过,便是啪啦啦地跪下,朝贺天子。 朱和硅捧着一个土豆,激动得直点头,“好,好,好,大明中兴有望了!” 说罢便是放下土豆,又去看那稻穗,然后手又去抚|摸那些已去了稻壳的大米,模样陶醉,好似在摸女人一般,神情令人有些发抖。 “这,这是何物?!” 见到那个南瓜,朱和硅惊呆了! “回陛下,这是杨满月从西夷那儿得来的种子,她称之为南瓜,经过她摸索,发现架起吊架能提高产量……” “这就是南瓜?!” 天子大喜,这可是亩产过万的东西啊! 抱起一个,好沉啊! 心里欢喜极了,猛地举过头顶,大喊道:“父皇,祖父,你们看见了吗?大明要中兴了!出此等之物,祖宗基业收复有望啊!” 一群人被吓坏了。 妈呀,那么大一个玩意,要天子撑不住,砸到了自己那还了得? 侯景赶忙过来,“哎哟,万岁爷,您可小心着些,让奴婢给您捧着。” “去,一边去!” 天子冷哼,“这可是我大明的祥瑞!” 话虽这样说着可却是放下了南瓜,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几位在浙江为官的爱卿都说这几样味道颇佳,还送来了食用法子,来人,传朕旨意,让御膳房的人做了端来,朕要宴请臣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7章 明争暗斗的封赏 诸位大臣自然没意见,不过趁着这空档是不是该把一些事做了? 周培公执着笏板出列道:“陛下,既祥瑞已核实非谎报,臣以为当务之急应立刻抽调懂农学之事的官员前去浙江与杨满月学习神种的种植事宜。此关乎我大明百年之计,臣以为万不可马虎。若是可以,朝廷应将杨满月手里的粮食都收来,以便日后普及。” “臣附议。” 张英出列道:“如此产量,想来4,5年内便可普及全国……若是如此,我大明再无饥饿,北地连年灾荒,民心不稳,若有此神种,必可收拢人心。” “诸位爱卿皆老成谋国之言,朕当纳之。” 朱和硅坐回了龙椅上,又成了那个守规矩的天子,注视着玉阶下的臣子道:“此事着户部办理。另,朝廷对有功之人不可不赏,诸位爱卿,杨满月系出名门,乃杨震52代孙,那几首诗词极见风骨,乃女子楷模,如今又立下这不世之功,该如何赏赐啊?” “这……” 一群大臣议论开了,其实从接到奏报那刻起,他们就在思考这问题了。 女子素来是以父,以夫荣耀获封的,他们翻看了所有史书,发现以个人荣誉获封的女子也是寥寥无几,本朝也就一个秦良玉,要如何封的确不好说。 可不封也说不过去,这样大的功劳若是不封恐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如今北地的伪帝都臣民格外大方,大明若吝啬了,岂不是太显小家子气? 可到底封什么却是没个主意。 按理说封郡君也是可以的,虽说这也是宗室才有的待遇,但本朝有过先例,开国大臣的女子中也有因此受封的,但一个郡君似乎也有些小气了。 再往上,那就不行了,郡主,那必须得是宗室的人,而且得是亲王女,以前无先例可寻,着实不好办。 天子看着臣子们讨论半天也没个主意,便道:“之前黄穑说过这事,当时朕还笑话他,曾言若杨满月当真能做到,朕就破例封她一个郡主……” 一群大臣一听汗就下来了,好嘛!您也太乱来了,这可是从未有的事,您这是想做什么? 还未来得及反对,又听龙椅上的人说道:“我听说吴王之前的王妃吕氏暗害杨满月父母,如今她母亲都有些言不正名不顺的,朕就做主赐婚于她父母,赐四品恭人封号,并赐她父亲同进士出生,便授他一个詹事府少詹事之职吧。嗯,另闻杨府老太君也是个忠贞的,坚守婚约,宁忍痛放儿离去也要遵守诺言,是个重信的人,朝廷素来不亏待有德之人,便封个二品夫人。另其子杨守池虽形骸放浪,可却忠于王事,虽有些糊涂可却是个敢说话的,便令他官复原职,回京待用吧。” 朝臣一听,不由点头,特别是最后一点,等于天子变相认错了,这可是对阉党的一次胜利啊! 其他安排也妥帖,恩及父母,能令受赏者感受皇恩浩荡,就是郡主一封可不行,还得琢磨。 侯景一听,坏了,可这事若是自己开口,必是讨不了好,这几天天子的兴奋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他们的陛下很爱面子,虽然懒,可却也想成明君,若是自己现在开口必是要被厌恶的。 可想想又不甘心,杨守池官不大,嘴却臭,老是骂他们这些太监,若是别人早死了一百回了。可偏偏太后吃文臣那套,文臣也死命保他,所以他总能安然躲过,虽被罢官,可文凭还在,性命也在,到了地方上成了倒宦官的名流,特别是弄了报纸后,更是名满天下…… 想起这些,侯公公就一阵忧桑。 他们姓杨的难道都是孙悟空么?怎么也打不死,打一次强大一次,杨守池如此,那杨满月也是如此,自己的人已经折损在这对叔侄手上好几个了,再让他们做大…… 对,还有冷云! 妈蛋! 越想越气,他们这是都捆一起去了? 可这话也不好劝天子啊,他们太监靠得是天子的恩宠,这点侯景很清楚,所以他不能开口,哪怕心里很急。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阴鸷地扫下玉阶下的大臣。 忽然,他笑了。 平民封郡主那没先例,这群人必是要反对的。 而天子…… 他阴测测地咧嘴,无声地笑了。 天子觉得杨满月给了他面子,若不依着他,恐怕这些人都得倒霉呢。 想到这里便是不做声,默默看着文臣作死起来。 “陛下,平民获封郡主无先例,且有违祖制,陛下,臣以为封郡君足矣。” “爱卿这是什么话?” 果然,朱皇帝不高兴了,“难道爱卿觉得杨满月此功不及几座城池么?朕以为此功值百千城池,我等君臣兢兢业业,宵衣旰食不就是为了百姓能吃饱肚子么?朕以为此功即使是封她一个公爵也是使得,我大明并不是无女子受封爵位,难道杨满月之功不如秦良玉?” “这……” 大臣们无语,心里暗道:“那你倒是封侯啊!弄个郡主算怎么回事?” “我听说那北地的鞑子对有功之女也是多有赞赏,非皇室之人也封和硕格格,此便是我大明郡主封位,难道朕还不如北边鞑子?” 这话不好说了,再说下去可就是打脸了。 周培公想了想,道:“陛下言之有理。臣听闻那杨满月颇懂西学,多有惊人之举,前日臣收到奏报,乃是靖海侯冷暮时上奏,说杨满月准备养鱼,得了一种叫作网箱养鱼的法子,能亩产鱼近两万斤,冷云上奏,要练精兵需好食喂养,故而恳请陛下同意他购买此鱼改善兵丁伙食。” 天子又惊了,“什么?!养鱼?!还能亩产这么多?” 他站起来了,搓着手道:“我听说鞑子多食肉食,故而比我明人强健。由此可见,若是我等军士多食肉食也能强壮,鱼虽不及肉,可好歹也能补补,冷云可有说采购价钱几何?” “回陛下,冷暮时说具体要看那年产量,杨满月现已着手办理此事,她会一种法子,臣也说不清楚,据说能让鱼卵成活八成以上,所以成本可以降低不少,估摸着每斤价钱不会超过7文。” 天子惊呆了,“大活鱼,7文?” 朝堂里也是嗡嗡议论声,都觉有些不可思议。 侯景一看,这可不好,这不是无疑中又给杨满月表功了么? 刚琢磨着要怎么应对,却听周培公道:“所以老臣看那杨满月有些本事,陛下若是现在赏赐太过,她如何还能用心?倒不如慢慢磨着,这样既能感受天恩浩荡又能知天威不可测,陛下若是将她家人的封赏再提一提,而她本人就赏个郡君,她必对陛下感恩戴德。” 周培公说着便是微微一叹气,“臣听闻杨满月可是孝子,不光是对过世的生母,对现在的继母也是。那吕氏折辱了她生母不说,还羞辱她继母,听说她当场就打断那些狗腿子的手,并说,母受辱,子复仇,人伦大礼!孝子啊……” 众人心里暗道:“首辅大人厉害啊!这么一来,陛下就容易接受了!” 果然天子一听,不由点头,“爱卿说得是,倒是朕思虑不周了。” “陛下此言差矣,陛下是重有功之人才会一时失察,由此可见陛下乃是性情中人,实诚君子,对那杨满月有此恩赏之心,她若知道了,必是要哭的。” “哦?” 天子脸色有些发红,“为何要哭呢?” “陛下,杨满月虽出名门,可因吴王妃残害她父母,父母为避祸,远离家乡,隐姓埋名,母亲又被奸人害死,父亲后来又去了,被无知村民视为不详,屡屡欺辱,虽后有家族撑腰,可吴王妃势大,长期受人白眼,凌|辱,今日能得陛下如父如母般的庇护,回想往日艰难,岂能不哭?喜悦之泪啊!” 天子脸彻底红了,可又觉很有道理,心里对杨满月竟起了怜惜之心。 “竟是受了这么多苦难么?难怪能写出那样的诗词来了。此人虽历经磨难却不忘自己道义,弄出高产粮惠及天下人,可敬,可佩啊!” 妈蛋! 侯景气得嘴|巴都要歪了,好你个周培公收了人多少好处?这样抬举那女子,岂不是就是在抬举冷云么?难道你们想让那煞神回来? 不行,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了,他已严重地感受到文官集团对他的挑衅,可恶啊!弄出这样的祥瑞,那是文官治理有方,而且杨满月本是被归为文人的,这下好了,这些人仗着这泼天功劳要反击了是么? 侯景想了想,便故意抹了抹眼角道:“我说好好的闺女怎么就被替嫁了?听说她还抹了脖子,真是刚烈啊!这靖海侯当真是好福气,前头死了几个没过门的,原是在等她……” 周培公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说了这多话天子对杨满月都同情起来了,若是觉得杨满月是被逼嫁给冷云的,岂不是要替她做主? 这可不行! 冷云那日抱着此女出镇守太监府已是天下尽知的事,当初如何不管,除非杨满月一辈子不嫁,不然谁都没法娶她了。而杨满月对他们用处极大,如今这群没卵子的横行,所以得把冷云团结起来,这个时候若不保冷云,这没卵子的东西就更没人能治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8章 陛下,不妥啊 想到这里,李光地立刻道:“哎呀,侯公公此言差矣。当初做这事的人的确不厚道,可现在也受到惩罚了。而杨满月与靖海侯嘛,那真是不打不相识,可谓是上错花轿嫁对郎啊!这在当地已被引为美谈,老夫窃以为两情不相悦为逼,而两情相悦者自是美啊!” “李学士言之有理。” 张英道:“再者天下人都看到了冷暮时是如何情重,不知陛下可有发现?” “嗯?” 天子颇有些听八卦的味道,刚刚的确想替满月做主,可再听这话又打消了念头,“发现什么?” “就是靖海侯如今戾气可少了许多了。再者那多个未过门妻子都被克死了,就这个死而复生了,又是他中意的,冷暮时对大明有功,陛下何不赐婚他们二人?这样就名正言顺了,日后谈起这事,大家都会记得陛下的成人之美,必能引为美谈呢。” 天子眼睛圆了起来,侯景一看不妙,卧槽!这群读书人太会说了,三言二语的又绕回去了,不行,我得阻止啊! “话虽如此,可杂家总是有些替杨满月惋惜呢。唉……” 天子本来想说“好”呢,一听侯景说这话,立刻好奇地问道:“侯景,你何出此言啊?” “奴婢,奴婢不敢说。” “你这杀才!” 天子一瞪眼,“这大殿上都是正人君子,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那,那可是陛下让奴婢说的,若,若说错了,陛下,陛下可不能怪我……” 天子笑了,他就吃侯景这套,那小委屈害怕的模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厉害,连连道:“狗东西,还卖关子?说就是了!朕恕你无罪!” “那,那奴婢就说了。” 周培公冲李光地使了个眼色,知道这阉货又要瘪大招了,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冷笑。 且看看,他要说什么。 “陛下,您想啊,这杨满月一手厨艺惊天下,奴婢可听黄穑说了,吃她做的菜吃得都要哭呢!那得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下得厨房!再来,那杨满月不但会做菜,人情往来也不似人传言的那般暴虐,她只是爱护家人,对其他人都是宽容厚爱,店里的伙计工钱高得吓人,可见不是个重利的,还是个能上得台面的……” “而且那才学,陛下,那才学奴婢也不多说了,就那几首诗词哪一个不是传世之作?且听黄穑说,杨满月还貌美,那气质如空谷幽兰,如此女子当真应配世间最好的伟丈夫啊……哎呀,奴婢可不是说侯爷不好,侯爷自然是好的,只是杀|戮重,前头那几个……” 李光地差点吐血! 怎么也没想到侯景居然会来这一手! 世界最好的伟丈夫除了天子还能有谁?! 这个祸害是要害死天子吗?! 见天子沉思,一群大臣吓坏了!总,总不会是起了什么心思吧? “哦?” 天子开口了,一开口,一群大臣就跪了下来,不,准确说是趴了下来,哭了。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有貌的女子多得是,可这有才情还有貌的女子却是不多见。说起来,这杨满月的经历还真有几分传奇,朕倒是对她颇为好奇。诸位爱卿,你们看让她来宫里谢恩如何啊?” “陛下,不可啊!” 几个阁老惊慌了,侯大公公这招简直是秒杀啊! “哪有天子召见臣子妻女的?这,这,这要传扬出去……” 李光地汗都出来了,天子平常是个沉稳的,怎么忽然抽风了? 其实天子亲政起来,他们一直感到一股违和感,可到底是什么却是说不清楚。他们都曾为帝王师,可现在却是看不透龙椅上那人了。 “就是陛下刚刚的封赏,其中郡君,夫人这些内命妇的封号也是要由皇后或者太后下旨的。” “哎呀,李大人说得是。” 侯景笑着道:“陛下,是这个理呢。不过……” 他笑着看向那群满头大汗的臣子,心里感到一阵痛快,“如此厚恩,杨满月也自当入宫谢恩,给太后,皇后娘娘磕头呢!” 好哇! 几个大臣肺都气炸了,这家伙不是一般的阴险,这是死了心的要怂恿天子对臣子的女人下手了?妈蛋,这还了得?! “恩,诸位说得都有理,倒是朕疏忽了。” 天子心里暗道:“还是侯景有办法,让母后召见,我不就可以见见这人什么样了么?” 其实朱和硅也真没那个想法,只是对满月此人好奇罢了。被侯景这么一说,倒还真想知道她长什么样了。 面上不现,只道:“朕想了想,刚刚的赏赐还是有些不妥,到底薄了些。可诸位爱卿说得也有理,郡主无先例,是朕疏忽。刚刚又想了想,如此之功,未封爵位到底是薄了……” “陛下!” 几个大臣一下子就慌了,尼玛?什么意思?听说内命妇要皇后下旨,难道是想改封爵位?这个他们反驳的份都没,因为秦良玉就是以女子之身封侯的,人家杨满月这功劳不比那差,甚至更大! 而且,公侯伯子男,最早大明是有这五等爵位的,可到了后来,后面两等就没了,要是分封的话,起码得从伯爵起,这下好了,杨满月一下成公卿了,那与陛下可就成君臣了。不但可以直接给天子写奏章,甚至连上朝都可以,秦良玉可是追封的侯爷,不是活着时就是侯爷啊! 若是杨满月再做出什么来,天子也许一抽风就让她上朝了呢? 朱家皇帝的奇葩太多,这些臣子已有警惕了,别看现在的天子乖,可也不能因此松懈下来,因为老朱家的基因太奇葩,正德,嘉靖,万历,天启一个比一个奇葩,大明大好的江山就这么折腾没了。 所以…… 周培公一咬牙,万不能让天子再走上先辈们的歪路! 顾不得许多了! “陛下之赐已是厚封,万不可封杨满月爵位!” “嗯?” 天子愣了愣,忽然眼睛瞪大起来,带着一丝兴奋道:“说起来,我大明女子封侯倒是有先例,爱卿倒是提醒我了,刚刚朕还想封杨满月父三代,再荫一子继承爵位撑开门户,可如今一想,还是直接封杨满月伯爵好啊!” 卧槽! 老夫干了什么? 周培公傻眼了,自己居然误会了?而且还这么沉不住气…… 他侧头看了下,不由哆嗦了下,同僚们的脸色不大好看啊! 侯景也是呆住了! 杨满月做大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哪怕是最低等的伯爵,那也是人上人。冷云已是侯爵,若是杨满月再封伯爵,那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活着获封爵位的女子,可比一个侯爷含金量高多了。到时她都可以直接给天子写奏章了,那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如此让她谢恩倒也不有违人伦了。” 天子越说越兴奋,“那个宁波日报听说也是她办的,她多撰写文章登报,朕倒觉得此女不凡,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又勤于王事,我看干脆往上封三代,取消了他父亲同进士的出生,封伯爵,杨满月……” “陛下!” 大臣们大惊,“陛下万万不可啊!杨满月封郡君已是厚待,忠贞侯也是死后追封,难道陛下想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位列朝堂吗?!” 朱和硅很想说有何不可? 可话到嘴边却是缩了回去,母后说过,和文臣不能对着干,不然他们越发来劲…… 罢了,好没劲啊! 还是让母亲传召,我顺便去看看吧。 “诸位爱卿,是朕失言了。那就封三代伯爵吧,荫一子承爵位,杨满月封郡君,生母封一品夫人,继母陈氏封三品淑人,祖母封一品夫人。其余金银锦缎以及珠宝首饰由太后拟定。嗯,杨守池如今民间御使做得不错,且调回来,左佥都御史空缺,便由他补了吧。” 众大臣又惊呆了! 妈呀,这是要一步登天的节奏么?! 其他不说了,反正好几个人都挂了,封几代也不过是荣誉问题,朝廷不需要花费什么。至于其他封位,那点俸禄朝廷也能承担得起,毕竟人家功劳在这里,以后不知能为大明赚回多少俸禄回来。 天子这回的封赐很靠谱,比之前的还靠谱,不但显得朝廷大度到极点且十分合乎规矩,问题就出在杨守池的官位上。 这可是重要职位啊!虽然只有四品…… 这职位隶属于督察院,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下设左右督御史(正二品)、左右副督御史(正三品)、左右佥督御史(正四品),再往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分管每个省的检查工作(当时中国分十三个省)。 十三道监察御史与直属于皇帝的六科给事中统称“科道“,属于言官范畴。 朝廷斗争靠什么?靠嘴皮子啊! 让一个心学之人占据要位,且还是跟冷云是亲家,这绝对是理学老夫子们不愿意看到的! 可坏就坏在他们已反对天子好几次了,而且朝堂里的浙江人不少,乡党可是不好惹的,杨守池多次化险为夷靠得不就是一群小伙伴给力么? 想到这么一个臭嘴|巴,还是冷云亲家,属于心学门派的臭嘴|巴将要占据都察院三把手的位置,几个阁老想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29章 如遭雷击 李光地头上冒出了汗,他偷偷看了陛下一眼,见他嘴角带着淡淡笑意,顿时好似被雷劈了一般,一个念头不可抑止地冒了出来:天子……之前都是故意的?! 这,这怎么可能?! 心里大骇,天子才多大?怎能有此心机?! 侯景站在龙椅下方,看似云淡风轻的淡然表面下却已是惊涛骇浪风云起了! 天子…… 好似是故意挖了一个坑,让他和臣子跳? 把杨守池调任回来才是真实目的?怎,怎么会?天子罢他也是因为自己啊! 脑门上出一层细细的汗,天子防备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侯景觉得腿有些发软,太监再有权势所能依靠者也只有天子,家法就能直接处置他们,根本不需要经过廷议什么的。说到底,他们再有势力那也只是天子的家奴,谁听说过打死奴才,主子要负责的?律法也是写写的,大多花点钱就糊弄掉了。 而天子打死他们连花钱糊弄都不需要啊! 侯景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可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不,这只是个巧合…… 就在大臣与侯景琢磨的时候,殿内忽然想起个声音,“陛下,说起来臣与那杨满月倒是老乡,近日听得一事,臣见陛下对杨满月厚爱,故而斗胆将此事讲出,求陛下成全杨满月一片爱姐之心。” 天子一扬眉,看了看说话的人,一笑道:“说起来倒是忘了,杨家那位老太爷是你父亲的老师吧?” 说话的人点头,承认地大方,“陛下英明。说起来,臣也是有私心,师公写信于父亲,自家大孙女受夫家折辱,虐打,有用火钳烙之,用蜡烛火把烫烧之,有用刀,剪戳之,划之,更骇人听闻是竟在发妻身上刻辱人字眼,师公气不过,要求男方放人,可男方觉杨家落寞,便是大行勒索之事,更是虐待杨氏所生二女,陛下,此事实在骇人听闻,还请陛下怜惜杨满月,替其做主。” 朝堂上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朱和硅眼睛都瞪圆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之人?那可是结发之妻!” 顿了下又蹙眉,“难道是杨氏有七出之举?” “陛下,师公有言:既有七出之举休妻便是,若是有更恶劣者,沉塘便是,可私下虐待,宠妾灭妻实乃不义之举!” 侯景心里一跳,这事他是有点耳闻的。他不由朝着右佥都御史翁良师看过去,见对方脸色已发白,心里暗暗恼恨,该死的东西,难道没听自己的话了解此事?! “何大人,此乃义绝,杨氏为何不上告衙门?” 张英有些不解道:“毕竟我大明律有规定,男方此举乃义绝,可强行判离。” “大人,若上衙门必要验身,一旦验身杨氏无命可活。再者,两女儿在男家多受虐待,为人母者怎能放心离去?杨满月曾给男方500两银子,男方也答应放人以及将两女儿给杨氏抚养,可后来却又反悔,又加追纹银3000两,才许离婚!” “岂有此理!” 朝堂上一片骂声,“简直无耻啊!这与卖女儿有何区别?!” 翁良师头上汗都下来了,大哥没让翁溥好好解决么?他大哥级别不够还不能上朝,所以这会儿只能他一个人顶着了。 “那男方可是家中势力庞大?” 天子看问题倒清楚,“不然杨家也是名门之后,何至于如此窝囊?” 翁良师眼皮子一跳,忙看向侯景,投去求救的眼神。而后者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已的模样令人绝望。 “陛下英明!” 何庆初忽然抽出一本奏章,“臣已将此事写成奏章,臣要弹劾户部江西清吏司郎中翁良毓治家不严,纵容其子宠妾灭妻,虐打发妻,为害乡里……” “哦?拿来朕看看。” 侯景应了一声,把奏章接来交给天子,低低道了句,“陛下,此事其实之前奴婢也听说了,翁良师多次劝解族兄,而翁良毓也是多次写信回去呵斥,但翁家老家当家的是个婆子,大字不识,没见识……” 朱和硅恍然大悟,“哦,原是如此……” 何庆初大感不妙,刚刚侯景好似对陛下说了什么? 朝臣们也兴奋起来,翁良师,翁良毓那可是侯景的狗腿子啊! 阉党,人人得而诛之! 可惜,天子没给他们发挥的机会,便是挥手道:“近日朕身子颇有些不适,此事容后再议吧。几位大学士,你们好好拟定封赏杨满月一事,至于翁良毓之儿虐待妻子一事容朕想一想。” 说罢便是挥手退朝了。 侯景心里一喜,可想想天子今天有些意外的表现,心里又有些琢磨不定,跟着天子到了后宫后,天子脸部的表情忽然柔和,露出一丝得意道:“侯景,你出的那主意好,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朕一样能见到杨满月!刚刚那伙子一直反对,朕是有些生气的,但想想你那法子,便是应了下来,把杨守池弄回来恶心他们,哈哈……” 侯景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是如此啊! 陪着笑道:“皇爷英明,和那些大臣不能拧着来,不然啊,他们个个学海瑞,拿君父做垫脚石,自己当好人呢!哼,奴婢最看不惯这些人了,虚伪!” “是极,是极,朕试探好几回了,哼!他们都想当比干,却逼着君父当纣王么?这满朝就没几个忠心之人!” 侯景自然开心,可却也没说什么,只说陛下英明。有些话点一点就好了,过了可就有嫌疑了。 只是想到要让那杨守池回来…… 似是看出了什么,天子道:“侯景,那杨守池弹劾过你,他回来你心里不舒服吧?” “哎哟!” 侯景忙跪下,眼泪一下就下来了,“陛下,杨大人那是忠贞之人,奴婢卑贱之人总是有错的,哪里会怀恨在心?奴婢看,其实杨大人才是忠心的,敢于说真话,陛下,他可是什么人不对都要说的呢!” 天子一笑,点头,“你能有此想法自是极好的,朕没看错过你。不愧是伺候过先帝的,是个稳妥,能容人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委屈,等他来了就立刻外放,左佥都御史,外放应天巡抚,你看如何?这下那些不忠心的都要睡不着了……” “什么?!” 侯景如遭雷击,呆掉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0章 凉薄的母亲 明朝时期称直接隶属于京师的地区为直隶,明朝洪武初年建都南京(后改称京师,永乐初年复改南京。在今南京市),以应天府等府为直隶。 永乐十八年移都北京(今北京市)后,又称直隶于北京的地区为北直隶,简称北直,相当于今北京、天津两市、河北省大部和河南、山东的小部地区;直隶于南京的地区被称为南直隶,简称南直,相当于今江苏、安徽、上海两省一市。 而如今北地失陷,政治中心又回到了南京,故而应天巡抚的权利可想而知。应天巡抚就是以往的南直隶。辖区包括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太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多为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 故而虽是在天子脚下,可却是人人都羡慕的职业。巡抚是什么?是代天子巡视!当然,这儿的高官多,裙带关系也复杂,遇上个没胆气又蠢的,可能都要被整死;而对于杨守池这样的人来说却是肥缺。 因为杨八叔臭嘴|巴的功力大家是领教过了,可人家嘴|巴是臭,有什么说什么的,可问题正是因为这张谁都敢喷的嘴才显道德高尚不是? 就跟那海瑞,包拯似的。一听当了御使了,要坐镇京畿了,短短几天功夫内,治安居是好了一大截,一群逗鸟遛狗的纨绔也被锁在了家里,生怕被海青天,包青天,杨青天看见了,给他们也来个狗头铡,是虎头铡什么的…… 人家是清官,公正之名传天下,和这样的道德标兵就是天子都要退避,这是理学被发挥到极致的时代,道德碾压一切! 人家杨守池不畏强权那是出了名的,想反对都没用,若是想反对,就是你别有用心! 侯景想抽自己嘴|巴,怎么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还让罢官回去的杨守池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取得了那大的权利。 他不敢对天子说不妥,甚至连一个上眼药的字眼都不敢露。因为要避嫌,不然有报复的嫌疑。 默默退出寝殿后,走到自己的住所,召来一个人,耳语了几句,挥挥手,带着些微疲惫道:“做得隐蔽些,万不能让人知道是宫里传出来的。” “是,老祖宗,儿子晓得。” “下去吧……” 侯景目光阴鸷地望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忽然从袖口里抽出了一个长条的木匣子来。打开后,却是一副小小的画布,慢慢展开后,只见画里是一个穿着杏色衣衫,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赫然是杨满月! 他修长的手指细细在画上摩挲了一会儿,慢慢的,嘴角就翘起了,喃喃道:“真是个标致的人儿,冷云那等武夫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倒不如让杂家给你寻个好丈夫吧!” 他笑得阴冷,慢慢又将画像收好,放回了匣子内,想起杨守池的事,心里冷笑。 把话传出去,有人会急的。 且不说朝廷这边如何折腾,总之远在宁波的杨满月还不知朱家皇帝会如此大方。这儿会正在给小十做补脑大餐。 大明的办事效率一向低,东西送到京城倒快,可经过一层层检查什么的,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啥的,便又是好几天过去。 而那天天子又答应要请大家吃新物种,故而虽说是散朝了,可大家却不能走,略略休息后得再次和天子一起庆祝祥瑞降临,这一庆祝就得到晚上了。 回去也就休息了,第二日又得拜见太后,皇后,一来请命妇册封的懿旨,二来钱财方面的赏赐也得这二位拿主意。 这事也马虎不得,如此大功劳太后与皇后也是要时间琢磨的。 这边一来二去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呢,提学倒是到了宁波了。一到宁波便是将自己锁了起来,没几日衙门便是发出通告,八月三考试。 时间已进入七月下旬,小十也是拿出了悬梁刺股的精神,在最后的时间里发奋着。 转眼便是到了考试的日子,等发榜时,归林居的巷子里忽然热闹了起来,报喜的人昂着脖子,高喊着,”贵府公子,姓杨讳立援猛提学大人赏识……” 归林居一下就沸腾了! 王子明也有些懵逼。 真…… 中了? 十三岁的秀才?!! 等等,这名次…… 高兴过后的杨满月,喜钱都发出一半了,忽然发现了一个事:那啥…… 小十好像又坐红椅子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小三元的就有,可这连坐三把红椅子,古往今来大概也只有小十了? 过了一日后,跟打了霜似的小十回来了。 过了这一关,那就是有功名的人了,秀才有见官不拜,不可刑拘,刑拘需教谕除名,免丁免赋税等特权,已脱离了庶民的范围,算是特权阶层了。 可小十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觉得也许没中都会比现在高兴些。 古往今来,自打隋炀帝开科举以来,连连得第一,甚至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都拿第一的六首都有。 可偏偏…… 想想自己那垫底的成绩,小十想哭,甚至想死! 三连红椅! 古往今来第一人哇! 他能想象,以后县志里提到他这个秀才时定是要把这事当笑话写来,事实上,与他一同参考且走到最后的同期中已经笑过他了。 虽是13岁的秀才,可称神童,可这三连红椅的名声也着实不好听。 小十焉了。 当初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而现实却是给了他重重一下暴击,这落差也太大了! 是第一,三次都第一,不过是倒数第一!!! 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过了七八日,竟是病了。 满月有些无语,比起那些落榜的,起码是中了啊! 就好比要上清华,哪怕是最后一名也是清华啊! 见那家伙半死不活的,她也有些生气。 让他吃药也是不吃,那火一下子出来了,放下药,伸出手对着他就是一下,骂道:“最后一名怎么啦?!想想你那些落榜的同期!你第一参举就一举通过,哪怕是最后一名也是人中龙凤!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给谁看呢?当了秀才家里人都欠你了是不是?你特么有出息就该……” “你,你对我的小十做什么?!好哇!七弟妹,我是信你为人才把小十交给你们!可你看看,可你看看,十一娘这是在做什么?!” 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杨满月,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孩子你怎么样?我是娘啊!别怕,娘在,没人欺负你!” 小十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惊喜,可很快又冷了脸,淡淡道:“五伯母,没人欺负我,阿姐只是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你,你叫,叫我什么?” 何氏的声音都颤了起来,指着小十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叫我什么?” 小十垂下眼,他考中秀才了,哪怕是坐了三次红椅子,可到底是做到了。没做到前,他想着要生母后悔,可现在做到了,看着生母前后不一的反应心里却是更苦涩了。 过年时,在家里,听到那次对话后,他就再也没叫过她,且都避着她走。见了面,也是行了礼,既不喊母亲,也不喊五伯母,自己表现如此明显,难道她都没发现么? 现在自己中秀才了,她来了,来得还如此神速,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是不在,而现在…… 势利…… 两个字不偏不倚砸进了他的脑海,因苦读瘦下来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人往下滑了下去,拉过薄薄的丝被,盖住了自己,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努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了声线,低低道:“阿姐,我想睡一会儿。” 顿了顿又道:“阿姐,你说得对,还有乡试,我能去乡试就足够了……” “你,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何氏尖叫着就要去拉被子,“这秋老虎厉害,你蒙着头做什么?!陈氏,你就这样对我的小十?!” “五伯母。” 满月冷着脸,给老家送喜信,她就猜到五伯母可能会来,毕竟那人一贯表现得势力。可她没到,此人动作会如此迅猛,这么快就来了。 不但来了,还以一副“我是小十母亲我最大”的面目出现,莫说是小十了,自己看着都膈应。 这般表现,未免太凉薄了。 看了床上一眼,眼睛素来尖利的她发现被子在微微动着,很明显,小十哭了。 陈氏有些气愤,还未等满月说其他话,便是冷冷道:“五嫂莫不是忘了?援哥儿现在是妾身的儿子,是我们七房的长子!五嫂来看他,我自是欢迎,只是五嫂,过继了的孩子那就是别人家的了,这话若是给老祖宗听见了可是要生气的。” “你什么意思?!” 何氏怒了,“没我过继儿子给七房,你们七房早断后了!你那儿子算什么东西?身上流得可不是我们杨家的血,我们小十才是杨家后裔,你那就是个……” “五嫂!” 陈氏白了脸,颤着身子道:“满仓是老爷认下的,也是上了族谱的,你说这话太过了!” 躲在被窝里的小十眼泪更多了,这就是我的母亲吗? “五伯母远道而来,我想多是误会。” 满月显得客气,“小十三次都考了最后一名,一时魔怔了,心里郁结不散都病了,我刚刚要不给他下猛药,我怕他好不起来。” 说着便是一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五伯母远道而来,不要为了些许误会生气,都是一家人,您疼爱儿子我们理解,等小十好了,您亲自问一问便是。现在不如先安顿下来,宁波商贸繁华,倒也有些许不错风景,五伯母先作歇息,有些事晚点说如何?” 见何氏还要说话,又立刻道:“小十才刚喝了药,五伯母不心疼儿子么?还是别吵他了。” “我说怎么了?我说怎么了?!” 何氏不依不饶,“你这是赶我走?我儿子病了,过继给你们那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就不能留着照顾?儿子,儿子……” 她说着便是去拉被子,满月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五伯母,您这是何必呢?您心里清楚,我杨满月是不会做出那等下贱事的,您又何必借题发挥,搞得大家不愉快?” “哈!” 何氏笑了起来,带着嘲讽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你做不做这样下贱……” “够了!” 小十忽然坐了起来,指着何氏道:“五伯母!你再侮辱我姐姐,我不客气!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见你!娘,阿姐,让她走,让她走!” 何氏呆在那儿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诡异的沉默了好几秒,忽然她发出一声尖叫,扑到床前,大哭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娘啊!是我生你下来的,你怎对娘说这种浑话?!这是要天打雷劈啊!他们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陈氏,你嘴里说得大度,可私底下却说我……” “没人说你坏话……” 小十带着病的嘶哑声音轻飘飘传来,“不是自己的强争也没用,你说是么?” 何氏一愣,这话有些让她不明所以,可心里本能地一慌,眼前的儿子,好陌生。 忽然许多细节浮现在眼前:年节时,他就不喊自己了,他在避着自己…… 为什么? 她有些惊恐,可却是不敢细想那个可能,忽然安静了下来,道:“儿子,你好好休息,娘,晚点来看你……” 说着竟是一下又成了优雅的世家贵妇,好似刚刚吵架得是别人似的,冲陈氏道:“七弟妹,刚刚是我冲动了,你别介意。” 陈氏冷笑,“哪里,五嫂言重了。” 这时杨贞过来了,“七婶,院子都安排好了,五叔说他整理好东西过来看小十,让五婶子也过去。” 陈氏点点头,何氏见陈氏安排迅速,心里倒是有些满意,便道:“有劳七弟妹和大姐儿了。” 说着便是出去,门口候着的两个婢女是她带来的,杨贞又寻了两个后宅伺候的粗使婆子带路。等人走远了一些,杨贞便道:“七婶,十一娘,怕是要起幺蛾子。五婶这人……唉!” 满月冷笑了一声,下了楼梯,道:“怕什么?无理寸步难行,她自个儿势利,伤了小十的心,现在见小十出息了倒巴巴的来了,只是可怜了小十……大姐,你跟娘先应付着,我去厨房,小十还病着,我去给他做些甜品,吃了心里也舒服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1章 莫要听她的 何氏一路走着,只觉眼睛都不够看了。 乖乖,如此大的酒楼造起来得多少银子啊?! 这儿虽是后宅,可何氏看着却是一点不比前头差。 上了楼,进屋后,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凉爽。想了想,小十那儿也是,不由惊异道:“七弟妹,你这儿怎么这么凉快?” “呵呵,听说这是十一娘设计的,在屋子的地下,墙壁里都铺了管道。” 五伯从内间出来,冲陈氏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 “刚刚听这几个下人说了,这都是十一娘的手笔,夏天用水车打了水,流通到各处,温度就降低了。冬天的时候,则是烧火,所以有钱人都爱来,比家里享受。” 五伯杨守瑞有些感叹,他刚刚东西都没整理,已是被儿的富丽堂皇以及一堆高科技给弄震惊了。 拧开开关就能自动出水的自来水,拉一拉就能冲走污|秽的抽水马桶,到了晚间还有亮如白昼的玻璃镜灯…… 别看最后一进院子是满月几个的住处,可弄得一点也不前头差。她一个现代人,哪怕是在现代最普通的东西在古人看来都是极致享受。 有了条件,不弄白不弄,自是要好好开动脑筋,多创造便利才是。 比如一楼因为潮湿,怕生白蚁,她便让人把地板铲了,然后让人烧出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瓷砖,这难不倒此刻的工匠,很容易就烧出来了。 就是粘合时倒是动了不少脑筋,最后丧心病狂地用上了石灰和糯米粉调和,效果居然出奇地好,简直可以和水泥一拼了。 其实水泥的制作并不难,只是烧炼后能将其磨成粉的东西不好寻,怕是要在合金上想法,弄出锰钢,制造出锰钢磨具刀头才能实现她的水泥梦。 现在有替代品,虽是昂贵但也不错了,后面都能赚回来。等明年再种些高产糯米,把前面也都换了。当然,若是能寻到西方来的和尚会念水泥经的就更好了! 而二楼那都是地板,满月让人都刷了天然油漆,一来防水,二来防蛀,三来么自然是为了美观。带上现代理念的设计,再加上一点古风,归林居独特之处正在于此。 何氏踩了踩地上的波斯地毯,不由心里发酸。 这,这也太铺张了! 他们每天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这可都是小十的家产啊! “夫人,大姑娘。” 外面传来了红柚的声音,“十一姑娘刚刚下厨做了玫瑰糕与玫瑰露给十少爷,让奴婢也送些过来给五老爷与五夫人尝尝。” “哎呀!” 杨守瑞站了起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十一娘真太客气了。” 说起来,杨守瑞对七房也是有想法的,不然就不会把儿子过继给七房,而且在袁氏的问题上作妖。可在观察了杨满月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反而倒是渐渐熄了心思,现在就盼着七房能对自家儿子好些,能享受到嫡子的待遇,当父亲的哪不希望儿子出息? 等他老了,有了这份情好歹也日能有个照应。 那日小十没继续听下去,不然他会听到他父亲对他母亲的斥责。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么不巧。 “五哥,都自家人,她一个小辈孝敬你们是应该的。” 陈氏发现杨守瑞这回比以前客气,便也是给了一个客气的回答。 哪里晓得话音才落便听那何氏道:“七弟妹这话不错,十一娘再厉害那也是杨家的女儿,是小辈,还能越过你这伯父去不成?再说,我们……” “哦,对了。” 杨守瑞一看这婆子又要作妖,心里大怒。 这杨满月收拾起翁家来就跟玩似的,弄死你个老妖婆不要太容易,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呢? 现在当务之急应是弥补之前造成的裂痕才对哇! 立刻打断了她,道:“七弟妹,可否带我去看看援哥儿,我刚听下人说,援哥儿连坐三把红椅,心里郁结难舒,都病了,我想去看看。” 杨贞垂下眼,心里纳闷。 五伯想谋夺七房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忽然变性了? 想了想杨满月,她又有些明悟。 估计翁家被整惨了,发生在家门口的事,五伯近距离感受到了十一娘的手段吧? 识趣也好啊。 真搞不懂,都是一家人,十一娘不是小气的人,何必做成那样呢? “小十刚刚睡下,五哥,你们舟车劳顿,不如先歇息一会儿如何?我让人去安排膳食,等会儿吃完了我们再去看小十。” 听陈氏这样说,杨守瑞也不好坚持,点点头,似有些感叹道:“这孩子也是的,心思越来越重了,哪怕是最后一名能考上秀才的,还这小年纪,那也是万里挑一的。他爹我都这大岁数了,考了无数次还是白丁呢……” 话一出口又觉不可,立刻道:“哦,弟妹,我这是……” “无碍的,五哥,立援是你和嫂子生的,这点事实是不会变的。” “可不是?” 杨满月的声音在外响起,须臾功夫便进来了,行了一礼道:“给五伯父,五伯母问安了。” “起来,起来,十一娘你太客气了。” 杨守瑞现在有些怕这侄女,翁家就是想多要些银子,结果不但银子没要到,还把大娘的嫁妆都吐出来,这还不算完,居然还赔了不少粮食吃食进去。 之前听闻她扳倒王妃震撼归震撼,可那到底离着自己远。这回翁家的事给了他直观的感受,想起冷云那护短的性子,他忽然察觉得跟十一娘打好关系,消除隔阂才是。 “血脉亲情哪里打得断?” 满月起身后笑着道:“父亲去世得早,当初家里也不知事,五伯父仗义,过继了小十给父亲,这情义怎么也不能忘的。小十能有生父生母疼爱也是极好的,如今他正跟自己较劲着,五伯父不用避嫌,多劝劝他,能让他开朗起来那是大好事。” 说罢便是一眨眼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样子,不管哪房的我们都是祖宗的后代不是?” 这话说得可漂亮了,杨守瑞都被感动了。忽然就觉得自己挺龌龊的,连连点头,“嗳,嗳,我们是一家人,以前是伯父糊涂。” 何氏嘴|巴都气歪了,过年时就觉这老东西不对劲,现在可好,过来巴着人了,一点面子都不要了,这是怕了这小娘皮? 她生气,可却不敢发作。 夫为天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陈氏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五哥到底是怎么了?感觉变了个人。 一群人各带心思,何氏心里气恼,也不愿再多说话。直到满月喊人请他们去楼下花厅用餐,看见那精美的饮食后心情才好转。 宁波靠海,一些海鲜在磐安老家是吃不到的。那生蚝个个都顶大,切得细细的蒜末,加上一点葱花和调味料,在火上炙烤后,保持了生蚝的鲜嫩多汁,很是好吃。 还有那大明虾,大蛏子,就是清水一汆,吃得时候沾些酱油,简单又美味。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归林居的招牌菜,何氏对此很满意,感觉到了尊重,嘴|巴也就不那么刻薄了。 吃完了饭,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轻咳了一声道:“十一娘,你这儿的菜分量都这么足么?我看着食材也新鲜得很。” “海鲜这样都是从疍民那儿收购的,他们生活也不容易,便是让人去码头运回来,我们归林居不卖隔夜的东西。至于分量嘛,倒是没这么足,来的都不是凡俗,追求质而非量,少弄点,多点几个花式,这才是他们的追求。” “那卖不掉的怎么办?” “店里人多,让他们都拿回去了。有的送到庄子上让佃户改善伙食。” “什么?!” 何氏震惊了,连连怪叫,“哎哟,你这可造孽了,一群泥腿子吃这样好的东西,你是客气,他们还真拿啊?真是的,当家的,你可得说道说道,这好多都我们本族子弟,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陈氏一听这话脸就放下了,“嫂子,都本家子弟多,吃了也是自己人吃的,再说也没剩多少,我们这生意好着,每天剩下的食材也不多。还有一些,是客人吃剩下的,好多都没怎么动,便是给了人又怎么了?都自己不要的东西,总不能拿隔夜的东西卖给客人吧?” “这有什么关系?多放点作料,哪里吃得出来?”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五伯不悦道:“人活一世,信誉最重要。归林居如今名气大到咱们那都晓得,这可是金字招牌,你莫要瞎出主意。” “你个死鬼,那不是钱啊?” 何氏带着点怒气道:“这一来一去的损失可就大了,细水长流,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我这可是为十一娘好。” 说着还使劲地递眼色,杨守瑞一看就头疼了。 他知道何氏什么意思。可那话怎么说得出口?这也太无耻了。就算是以前他也只敢想想七房本该分的财产,哪里敢打杨满月的主意?他还没不要脸到那个地步。 端起酒盏当没看见,继续道:“十一娘,莫要听你五伯母的,她妇道人家没见识。这金字招牌可不能自己砸了。” 见何氏还要说话,有些发怒道:“往来都是富贵人,那舌头厉害着,以为都跟咱一样是没见识的土包子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2章 九娘打架 五伯父忽然这样,大家都有些懵逼了。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本来何氏这样指手画脚的,有些惹人不快。可杨守瑞这态度一摆出来,反倒是没气了,甚至心里倒是有些恐慌。 反常既妖啊! 若说翁家的事给了杨守瑞极大震慑,可一下子把人震好了,还真有些不敢信。特别是杨贞,到底在家时间多,比较了解五伯。 这人总有些喜欢贪小便宜,爱算计,如今小十虽是过继给七房了,可他到底是小十生父,若说想托着小十的关系为自己捞点好处也无可厚非。 毕竟那啥…… 人家献出了一个儿子嘛! 杨满月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她也不介意被何氏与五伯占点便宜,不管人家怎么想的,看在小十的面子上也要待人客气点。 只是意图太明显了就有些让人恶心了,若是自己认祖归宗那会儿,五伯没做出什么事来,她也不至于跟他们五房膈应。 而后来的何氏也是处处寻事,要好处,自己当听不明白,便是挑唆起来。再加之对小十的爱实在不纯粹,便心里生厌了。 为小十想的心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想谋划自己的好处,为人父母,着实令人不齿。 只是五伯父忽然画风大变,杨满月觉得有些惊恐了。 片刻失神后,笑着道:“五伯父说得是,金字招牌啊,立起来都不容易,哪能说拆就拆的?那些达官贵人嘴可刁着,摸说是隔夜了,你就是中午做的菜,晚上给热一热都能给你吃出来,若是给他们吃隔夜的,还不把你店都拆了。” 见何氏还不服气,满月冲大姐使了个眼色。杨贞心领神会,笑着道:“可不是。哎呀,五婶,你是不晓得。我刚来时都被吓到了呢,那些夫人千金一报名头,那可都是官宦人家的出生,尚书家的都也不算什么呢。” 何氏吓了一跳。 她嫁入杨家这多年,也算有了些见识。与当初的她已是大大不同。可这些年来,仁川一脉式微,且盘桓在那种小地方,能见到县太爷就算不错了。 就算有致仕官员也不会愿意在仁川盘着了,都是到金华府去了,偶尔回乡下住一住,算是放松心情。所以她还真没见过什么贵人。 家里倒是有个致仕的尚书,可那位祖宗可不是她能与之相处的。估计整个杨家也就几个人能入他的眼,杨满月是其中一个。 “那,那岂不是往来无白丁?” “那倒也不。” 杨贞不紧不慢地道:“有那没功名却是有钱的也是来的。不过那种巨贾大商即使没功名却也是背靠大树的,也是轻易得罪不起。见识广,人脉多,我们归林居不老老实实做生意,怕是十一娘出面也不好使,理亏呢,毕竟我们可是承诺过都用新鲜食材的。” 何氏不敢再多说话了,心里虽有些愤愤的,可她也知道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并不好糊弄。这可是她儿子的家当,自然不能有什么折损。 正说着话,却见晚生从外面进来,相处了大半年,晚生比以前好多了。虽还是说不出话,可起码跟他们亲近多了。 满月有些惊讶,他不是跟着晁粟么?店里忙,大家平常也有事,婢女小厮也不好管束满月的客人,所以平常他们娘俩都是跟着晁粟的。 晁粟是公公也不用避嫌,而且他也很怕寂寞。把晚生,满仓,小十都当孙儿看。特别是对晚生与小十,心里同情,感情是要深厚些的。 如今玉簪好似也好了些,虽然还是老说胡话,却也不整天疯疯癫癫地到处乱疯了。因为她有了新的乐趣:磨各种粉料。 因着店里又请了一些扬州修脚师父过来,所以泡脚也成了宁波新时尚。 以往泡脚大家都是热水泡泡就了事了。可现在满月却是弄了一代代泡脚的袋出来。而这些粉料是要人磨的。 玉簪也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满月怀疑她在家曾磨过面粉啥的,是常做的事,所以便喜欢上了。 她做事的时候就很正常。所以现在晚生等于是晁粟在带。 可是这个点…… 满月蹙眉,应是吃饭的点了,怎么玉簪还在做事么? 正琢磨着,晚生已是到了近前,一把拉住满月的衣袖,便是指了指外面。 “怎么了?晚生?你娘呢?” “怎么又是这小子?十一娘你还没把他送走呢?” 何氏一见晚生就不开心,她会想起自己那死鬼调|戏他娘的事来,尴尬之余,便是恼怒。 满月淡淡扫了何氏一眼,道:“五伯母,让我把他们送哪去?” 淡淡一句,却是令何氏心里发紧,不知怎得就想到翁溥了。 翁溥与大姐儿和离后,都快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了,那个青|楼女子也因此流产,都不敢随意出门。纵使有家丁护着,可人们对翁家的鄙视好似春雨后的野草般,漫山遍野地疯长着。 何氏看得出来,是有人故意在煽动情绪,这人是谁,似乎答案很明了…… 她偷偷瞄了杨满月一眼,自己刚刚那样她没生气,可这会儿…… 原这就是她的底线了。 何氏心里又有些乐了,只要掌握了这个度,不信拿捏不住她! “哦,我就是说说的,怕他们……” 说着便是一笑,道:“十一娘,你五伯母我就是嘴有些碎,我也知道不好,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没恶意。” 满月点点头,而晚生却是急了,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使劲地拉着她的衣袖,显是很急。 就在这时,晁粟的声音传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跑得也太快了,爷爷老了,追不动了……” 晁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快,十一娘,快出去看看,九娘,玉簪和人打起来了,就在二进的天井院里!” “什么?!” 还未等杨满月有反应呢,何氏便叫了起来,“这还了得?!十一娘,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九娘身子不爽利,在屋里躺着么?怎么这会儿……” 杨满月嘴角一抽,杨贞也是同表情,再看陈氏,那脸已是木木的了。 杨九妹最近看见冷云来,就得央着青云学功夫,别看她是个急性子,可在这事上不是一点上心。每天早早就起来蹲马步,其吃苦耐劳能力都令青云感动了。 再想想这是未来夫人的族妹,便起了讨好的心思。索性走得勤了些,借着教店里家丁拳脚的机会,对杨九妹也是多有指点,这大半年下来,杨九娘还真练出点门道了。 她在家时也是个皮的,杨家又不是太信理学那套,她打小就爱疯,身体底子还真不是一般好。再这般武艺一打熬,吃得也不错,大半年下来,都快成女汉子了。 虽只会点皮毛,可欺负点一般弱不禁风的纨绔少爷也够了。于是乎,这一个月来,杨九妹最大的爱好就是惹是生非,用她的话说,她是主持正义。 附近几条街道已没小流|氓了,在杨九妹以及一群跟班走狗的努力下,小港镇的治安空前大好。所以五伯来得突然,而杨满月等又不好把这情况告诉他,九娘又在外面,只得这样扯谎了。 杨贞不由叹气,她倒想写信给父母,可想想妹妹马上要嫁人了,最后一点痛快的时间便也不忍去告状了。 抱有这想法的也不止她,十一娘和陈氏都这样想的。 “哎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她冲撞得可不是一般人,是魏国公家的公子,太后的外甥!” “什么?!” 何氏又尖叫了,我的天,太,太后的外甥?那,那岂不是天子的表弟? 一想到杨九妹与这样的人打起来,何氏忽然有种眩晕感,完了,完了,天潢贵胄,这,这可如何…… 还未等她慌张完呢,便见杨满月起身了,语带惊喜道:“是徐家哥哥来了?真是的,怎么也不提前派人说声,我也好替她接风洗尘。姐姐,娘,我去迎一迎,大姐,五谷先生莫惊,徐家哥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说着便是牵过晚生的手,出去了。 何氏吃惊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过了好半晌才道:“七,七弟妹,十一娘何时与魏国公?” 有此疑问的还有杨守瑞与杨贞。 毕竟,魏国公身份太不平凡了,那是皇太后的父亲啊! 陈氏把何氏与杨守瑞吃惊的模样看在眼里,脸上风淡云轻,心里却是有些得意,故作淡淡道:“内鲜味素你们晓得吧?是小娘发明的,卖给了魏国公府。能置办起这归林居,得亏魏国公照拂。” 几人倒吸起凉气,何氏刚按回去的眼珠子再次掉下,她忽然觉得脖子那儿有些凉凉的。 这就是真实的十一娘么? 这个认知让她恐惧。 敏儿和姝儿坐不住了,拉着杨贞道:“娘,我们是看九姑姑。” “嗳。” 陈氏冲她点点头,杨贞便是快速离场。待他们一走,陈氏便笑着道:“来来,五哥,五嫂,小辈的事莫要理会,继续吃,继续吃。” 杨守瑞的心沉了沉,大半年不见,陈氏比以前厉害了。做事有大家夫人的派头了,变精明了。 他不晓得,陈氏为了读书识字,学待人接物的本事吃了多少苦头,外头的这些客人可比家人难应付多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3章 你个人妖 “你认识十一娘又怎么了?有没有规矩?!一个男人家往后宅闯,呸,还说自己是未来国公呢,一点规矩都没没有!” 杨九妹梗着脖子,手里还拿着棒球棍一边乱舞,一边大骂。林玉簪也在旁符合,指着徐远道:“对,没规矩!偷看人洗澡,不要脸!” 徐远肺都要气炸了。 好不容易征求到祖父的同意,提前过来给满月妹妹道贺。可也不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了这么个泼妇,自己看她是女子,又听她自称是满月族姐,避让了几下,可她倒好来劲了。 自己大好的俊脸竟是给她挠了几下,现在还有些疼。这也罢了,那泼妇居然找出棍子来,这还了得?造反吗?! 更可恶的是边上那个长得好似狐狸精转世的妇人居然睁眼说瞎话,说他是登徒子,偷看人洗澡! 卧槽! 如此恶毒的污水泼上来,他要忍了,明天他就臭大街了! “好你个泼妇!” 徐远怒了,后果很可怕,“我看你是杨满月族姐才相让,想你却不知好歹,如此重伤于我,不给点教训你,你不知马王爷头上长了几只眼睛!!!” “呸!” 杨九妹狠狠啐了口,“好个不要脸的小白脸!我泼妇?你才泼妇,你全家都泼妇!” “大胆!” 徐远怒了,“你敢辱骂我家人?可……” “你个小白脸莫要在这里吓人!瞧你人模狗样的德行,脸像屁|股,眼像乌鸡,目泛淫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徐远被气了个倒仰! 好嘛! 他堂堂天子表弟,从小到大还没这么被人骂过,这该死的泼妇当真是杨满月的族姐?绝壁不能啊!杨家妹妹那多温柔的人?怎可能有这样的姐姐? “你个泼妇不但行为像汉子,嘴|巴也跟刀子似的!” 徐远气坏了,彻底没了风度,“哪里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你,你,你……” “我怎么?” 杨九妹的战斗力显是爆表的,徐远虽是平日霸道,可对上杨九妹的刁蛮明显不够看。 被她这一连串的重复反问,竟是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脑子里一抽,想起了一句杨满月平日骂娘娘腔的话:人妖! 完了还嫌不过瘾,又跺跺脚道:“男人婆好歹还是个婆,人妖就彻底是个不男不女的!” 这下好了,杨九妹虽长得不错,可却是个平板,这下戳到她的肺管子了,“嗷呜”叫了一声,扔掉棍子就扑了上去,对着徐远连连使出九阴白骨爪,棍子虽给力,不如亲手抓绕更解恨! “住手,你这泼妇!你们死了吗?看着主子我被打?!” “公子爷……是,是你说不让我们动手,不,不然砍我们手……” “……” 满月到二进天井院的时候已经一群人在看热闹了,徐远上跳下窜着,杨九妹在那追,店里的客人都在看,杨贞一看这场景,只觉一阵眩晕,忽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哭丧着脸道:“我就不该心软!这下好了,还怎么嫁人!” 杨满月也是觉得头发晕,林玉簪见她来了,立刻喊:“九娘,不要打了,夫人来了,快跑呀!” 好嘛! 感情还有通风报信的! 徐远一见杨满月,眼泪都下来了,连连大喊,“十一娘,快,快来救我啊!” “没出息的东西!” 杨九妹大骂着,“你个色胚,我打死你!”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杨满月也是无语了,一群人在看呐,九姐您也太威武了…… “还不快把九姑娘拉住?眼睛都瞎了么?!” 有了杨满月的命令一群粗使婆子敢动手了,立刻上前把人拉住,杨贞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抬手就拧住杨九妹的耳朵,大骂道:“你这是要作死啊?!还敢瞪人?跟我去后面……” 说着便是想将她拽走,哪知杨九妹却是不服气,“十一娘,哎哟,大姐,是这登徒子想去三进院里,那现在可都是女宾,他哪里去得?我不许他去,他还硬闯,好一个不要脸的色胚!” “你才色胚,你才色胚,小爷一个女人都没有过!洁身自好……” “哈哈!” 话说到一般,二楼看热闹的客人都笑了。 “看不出啊,这小子居然还是个雏儿,这都多大了?” “喂喂,我认识他的,他是魏国公的孙儿。” “哟,那可是贵人啊,怎得?这大岁数也不教孩子房中秘事啊?” “现在不都说精关开得越晚,女人越晚嫁人身体才能好么?魏国公就这么一个孙儿承继香火了,自然仔细。” “哈哈,这小子得有18,9了吧?我想想就想笑呢!” 徐远红了脸,那边骂骂咧咧的杨九妹也是瞪大了眼,呆在那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脸忽然就红了,瞪着徐远骂道:“你,你说这做什么?呸,不要脸!” 满月打了个颤,怎,怎么这声音听着像调|情? 再看徐远,竟还低下头去了,见杨九妹往后院走,忽然又骂了起来,“呸!三八!” 见杨九妹转过身来,眼里露出一丝得意,可随即又幻灭了。 杨贞哪里还容得杨九妹胡闹?拉着便是往后面走了。还堵住上了她的嘴。 等人一走,徐远看看四周,猛地大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啊?都滚回去!” 一会儿功夫,都知道他是谁了,来的人也没身份比他高的,且素质也好,知此人闹了笑话,这是恼羞成怒了,便是纷纷会心一笑,也不计较,打着扇子回房去了。 “杨家妹妹……” 徐远过来,颇委屈地道:“那,那真是你族姐?还有,这条路我怎么就走不得了?” 满月福身道:“哥哥,族姐行事鲁莽,冲撞了您,你可莫要与她计较啊!妹妹我给你赔罪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徐远什么人?” 他拍着自己胸|脯,“我是大男人,哪里会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只不过,为何男子不能走这条道,你得给我说清楚?” “哥哥随我来,慢慢说与你听。” 满月带着徐远从另一侧的小路走,“这三进院里如今招待得都是女宾,所有男子都得从这两侧走,下人,小厮走右边,主人家贵客走左边,也是图个方便,毕竟女子聚集地总要避嫌的。” 徐远恍然大悟,“难怪那凶婆娘一直骂我色胚呢!真是的,杨家妹妹,你这性子这好,你那族姐不怎么样,这么凶,哪个敢要啊?” 后面的跟班们捂脸。 小公爷,您是眼瞎还是心瞎啊? 刚刚那姑娘与杨满月要说没血缘关系他们都不信啊! 那脾气暴躁的! 杨满月是个脾气好的? 脾气好能一下打折人的手?能敲掉人大牙? 这位主一言不合就要搞人下台,现在都红到天子跟前去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杨满月与刚刚那姑娘绝对是姐妹花! “九姐就是心眼直,唉,不说这个,你怎么来了?” “嘿嘿。” 一说起这个,徐远笑了,得瑟地道:“我可是快马加鞭赶过来恭贺你的呢!” “嗯?” “装傻了不是?” 徐远一脸“你还装”的表情,道:“你种的那些东西可让天子表哥高兴坏了,已封你为郡君,你往上三代都封伯爵啦,而你这一代也能荫一子继承伯爵,你生母,继母,祖母都被封诰命了,还有其他诸多好处,天子还要给你父母赐婚,这下再也没人能说你名不正言不顺,嗳,嗳,杨家妹妹,你,你怎么了,来人,来人……” “姑娘,姑娘!” 跟在后头的红柚与绿竹见小公爷与自家姑娘说说话,说得也挺开心的,忽然就见自家姑娘软了下去,一下吓得魂飞魄散了,直见那小公爷要伸手去抱自己姑娘才反应过来。 一个箭步冲上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抗开徐远,将满月接在怀里,又去掐人中,又是大喊的,眼泪鼻涕一下子横飞,“来人呐,不好啦,十一姑娘晕倒了!” 徐远被撞出老远,险些摔倒,他都傻眼了。 杨满月家的婢女干什么吃的? 猴么?还是大力士? 不但动作快,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还有这声音…… 红柚扯着嗓子在那大喊,绿竹已拨开腿跑出去了。 “我,我没事……” 满月虚弱的声音传来,“我,我是被吓到了,一时头晕,现,现在好了……” “大姑娘!” 红柚一脸惊喜,这才想起自己袖子里有姑娘送的薄荷膏,忙拿了出来,在杨满月的人中和太阳穴那儿抹了点,然后关切地问道:“现在可好些了?您吓死奴婢了。” 徐远白着脸过来,想了想自己好像鲁莽了,应该让她接受完一个再说下一个的。 试想下,一个平头老百姓一下子成了郡君,自己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成了爵爷,而自己的两个母亲与祖母也成了夫人,如此厚赏还不得给激动处毛病来? 他猜得不错,满月是这心理,不过她不是激动,而是吓的。 按照她的想法,能给她赐个郡君,再给父亲赏个同进士出生,弄个名誉官衔以及母亲再封个恭人什么的已是顶天了。 可现在……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4章 要你做好人 大忠似奸这个词说得是王莽,从此养望就成了一种风险比较高的事。 比如满月可以铁骨对抗不公,也可以在赚了点钱后花点小钱修修路,铺铺桥,施施粥啥的。 但她能做的也只是这些。 不能学得跟菩萨似的,来个普度众生,那就有养望之嫌了。 名气虽可当饭吃,可某些方面的名声大了,那可就有造反之嫌了。 满月之前只想着捞资本,粮食对于生产力低下的国故固然重要,可这种万家生佛的事一小心也容易被人利用。 刚刚一听徐远的话,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错了,觉得这是捧杀,竟吓得眼前发黑,不然怎给这多封赏? 满月看着徐远担忧的脸,忽然推开红柚,坐了起来,抓住徐远,面目狰狞地问道:“陛下,为何如此厚赏?!” 徐远被满月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道:“表,表哥,与,与姑,姑姑私底下跟我说,你,你是个好的,又是个姑娘家,之前父辈一场误会让你吃尽苦头,皇家不亏有功人,自是要照拂,姑娘家不容易,故要厚赏……” 满月呆滞在那儿,过了一会儿,神色慢慢正常,智商也回来了,呼出一口气道:“天子与太后娘娘竟知我事?” “那是自然!” 徐远见满月恢复过来,有些得意地道:“如今你可是红遍大江南北,北边的鞑子皇帝都赞你才华呢!哼,还说什么你这行事作风不像南蛮子,倒像他们满洲姑奶奶,我呸!他们才蛮子……” “小娘,小娘!” 陈氏的声音传来,转眼已是到了近前,“你如何了?” “娘,没事,天子厚赐,徐家哥哥先来道喜,女儿是惊喜过头了。” “你这孩子!听说你晕倒了,可吓死娘了。什么赏赐能比命……” “娘,可不敢乱说!” 满月忙阻止了陈氏,心里却是暖。 陈氏不关心赏赐,只能说明自己比那些外物重要多了。这世上,就是有那亲生的母亲也未必能如此真爱孩子,特别是在这个多子多福的年代。 被红柚扶着起来,福身道:“妹妹不经事,吓到哥哥了,这便让人做宴招待哥哥。” 徐远笑了起来,冲陈氏行了一礼,道:“姨娘,恭喜你了,你被陛下封为三品淑人了,以后您啊,见官不败,使得轿子,就是人上人了!” 陈氏呆住了,听到消息赶来的何氏与五伯,杨贞,杨九妹也都惊呆了。 唯有晁粟一脸平静,一点也不意外满月的封赏,反是呵呵笑着道:“恭喜,恭喜啊!月丫头,得请老夫吃老酒咯!” 一群人到了后宅院里,一进花厅,徐远便觉一阵凉快,嘴里啧啧道:“杨家妹妹,你这儿可真舒服,我以后每年都要来你这避暑。” 满月笑了笑,见杨九妹还跟个乌鸡眼似得瞪着徐远,心里的担心似也不值一提了,揉了揉自己眉心,道:“劳烦九姐,让人去拿些冰着的瓜果来给小公爷解解乏。” 说着又是笑着冲徐远道:“也是不打不相识,我让九姐姐给您端个瓜果赔罪可好?” 满月都这样说了,徐远就是再气也不好意思了,忙道:“哼!我岂是那种计较的人?” 杨九妹要说话却是被边上的杨贞用力拧了一把,直拧得她咧嘴,杨贞瞪了瞪她,低低道:“还不快去?!” 也知自己理亏了,而且对方真是未来国公,天子的表弟,撇了撇嘴,不甘心,也只得跺脚去拿。 过了会儿,亲自端了过来,往台上一搁,道:“小公爷,对不住了!” “哟!” 徐远也不是善茬,见她口气生硬,便讽刺道:“不情愿就算了。你这大千金端得瓜果我可消受不起。美人摘果那是美,怨妇拿的,那可有毒。” 满月与杨贞嘴角抽了下,其他下人都吓坏了。 这是要问罪吗? 陈氏倒是不怕,和徐远熟了,知他也是个嘴硬心软的,笑着道:“小公爷莫要生气,妾身给您安排饭菜去,婶子给你端菜!” 徐远连连摆手,“哪里能劳烦婶子?” “切!” 杨九妹气得脸色发白,可杨贞真板起脸来她也怕,怕写信给父母把她弄回去,只得小声道:“前后不一,两面派!” 话音落又遭来杨贞的拧巴,只得气鼓鼓地瞪着眼,企图用眼神杀死徐远。 徐远占了上风,见那丫头没了刚才的威风,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爽快极啦! 再横又怎么样? 证实了爷的家世吓坏了吧? 展开折扇,边扇边道:“杨家妹妹,都自己人,我说句实话,令姐这样着实令人担忧啊。知道的,直她直肠子;这不知道的,就这性子到了婆家可要吃亏的。你瞧瞧,你瞧瞧……” 他伸出自己的脸,指着几个红印子道:“这哪里是女人,这是母老虎哇!” “你!” 还未等满月接话,那边的杨九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甩开杨贞,冲到徐远跟前拿起水杯就泼了上去,“你个臭嘴,我撕了你!” “啊!” 徐远的惨叫响起,“臭婆娘!这可是开水!你想毁了小爷的脸么?!” 他捂着脸直跳,“你死心吧!小爷就是毁容也不取你!像你这样吸引小爷注意的人多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晁粟捂脸,这位主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恋啊…… 满月摇头,这位也个孩子啊…… 何氏脸都白了,尖叫着道:“反了,反了,杨九妹你要做什么?!你要害死我们吗?!当家的,你看她!” 五伯也是吓傻眼了。 国公啊! 魏国公儿子早没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还有那太后,就这么一个侄儿,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徐家就断后了,恩宠简直都不是他们能想象出来的了。 可现在,可现在…… 五伯眼前发黑,脚下发软,那个林玉簪又跳了进来,拍着手唱着:“杨九妹,杨家娘,杨家的九妹最善良!打土豪,殴流|氓,杨家的九妹会上梁……” 卧槽! 玉簪,你每次出现的都是这么恰到好处么?! 满月也是无语了,有些无奈道:“徐家哥哥,那水好似泼你身后了……” “唉?” 徐远放下手,摸了摸鼻子道:“是吗?那怎么觉得痛呢?” 尼玛! 杨满月差点爆粗口,你丫的根本就是故意吓唬人的吧? “哼!” 施暴者杨九妹作为害人一方却是毫无愧疚的自觉,冷哼着道:“你放心,你就是脸上长出朵花儿来,我就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不嫁你这祸害!” “我祸害?!” 徐远不服气地叫着,“我哪里是祸害?我可好着咧,太后都说我是第二好,第二聪明,最聪明的是天子表哥!你敢说太后说得不对?” “太后自然对的。” 杨九妹笑得刻薄,“见你这傻子可怜哄你的!” 说着便是将徐远上下一扫,一脸嫌恶地道:“就你这样的还不是祸害?这镇上的恶霸我不知打了多少,全你这脸!流里流气,巧言令色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才不是好东西!” 徐远急了,男人和女人吵架总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现在徐大公子深有体会了。 自己说一句,那人说几句,都快气死他了! 跳着脚道:“你再说一遍试试?小爷不打女人不假,可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可不算!” “你说谁不男不女?还要打是吧?” 杨九妹说着便是要撸袖子,杨贞一把抓住她,道:“小妹,给公子道歉!” “凭什么?!” 杨九妹怒了,“明明是他……” “啪”,一个巴掌落下,杨贞面无表情地道:“道歉!” 杨九妹傻了,捂着脸不敢相信。 徐远也傻了,见那疯婆子脸上多了五个指引,须臾就肿了起来,可见这一下不轻。一下子,他不好意思了,讪讪道:“嗳,嗳,那,那啥……您是杨家的姐姐吧?我,我们闹着玩的,你,你别当……” “要你惯做好人?!” 杨九妹含着泪,一跺脚就往外跑。 “九姐!” 杨满月要去追,杨贞道:“十一娘,回来!再宠着她,家里都该给她祸害完了!” 满月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杨九妹有时就像小燕子,好打不平,做事冲动,这性子的确有些可怕。但她也是有些欣赏,因为杨九妹活得恣意盎然,让她有些羡慕。 可大姐的话也没错…… 想到这里不由叹气,事实两难全,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那样的性子没人护着也讨不了好。就算有人护着,又能护几时?总有兜不住的时候。 罢了,让杨九妹冷静下吧。 刚想跟徐远打招呼,却见他已窜了出去,嘴里还喊道:“哎呀,这都叫什么事?小妮子太不经逗了,我去看看啊,你们不许跟来……” 所有的一切就在电光火石间,等他们反应过来,徐远都跑得没影了。 晁粟大笑了起来,忽然道:“丫头,刚刚小公爷跟你说了天子的意思,可封赏你什么了?你母亲都是三品淑人了,你一个郡君跑不了吧?我啊,你准备,准备,有好姻缘来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5章 智障 “啥?啥意思?” 满月懵逼,什么好姻缘? 何氏倒是反应快,大概钻营惯了,心思灵敏,立刻就意识到了,“公公的意思是我们杨家的门楣要高了?就是嫁到国公府也使得?” 晁粟看了何氏一眼,心里暗道:“这女子倒也不笨。” 笑着点了点头,“是极!” 满月也明白了,不由笑道:“您说哪去了?我们可不敢高攀。” “十一娘!” 何氏急了,连忙打断,小公爷的侍从可还在,怕满月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她忙转移话题道:“天子到底赏赐了什么啊?是公公说的那样么?” 心里已火|热了。 若是这样的话,要七弟真封了伯爵,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伯爵的儿子了?自己的女儿也可配得达官贵人了。 哼! 杨九妹这德行有人要才怪了,哪有自己的宝茹乖巧?而且宝茹还小她一岁呢,男人嘛总是喜欢嫩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看了林玉簪一眼,再看丈夫时不时地偷瞄,心里恨极了。 这个疯婆子长得太勾人,而且比自己年轻多了,可见男人都是什么货色! 掩去眼底的酸楚,眼巴巴地望着满月。 哪知满月道:“只说有这个意思,圣旨没下可不敢瞎说。” “哟,那哪能错啊?那可是天子的表弟呢……” “还是谨慎些的好,天家的话不敢乱传,不然脑袋得搬家。” 满月轻描淡写的一句,成功地堵上了何氏的嘴。那人心里恨着却也不敢再问了。 且不说这厢如何,再说杨九妹一口气跑到花园里,躲到假山后抱着膝盖就哭了起来。 十几年姐妹,自小跟在她后头,她被人打了,自己比什么都心疼,打得好似是自己一般,心疼的都一片片的了。为了让她能脱离苦海,自己忙前忙后的,求点什么? 现在居然为了个外人打自己,还当着那多人的面,她到底当自己是妹妹吗?! 杨九妹很伤心,她比较单纯,心性还跟孩子似的,只觉自己姐姐这样是对自己的背叛,伤人极了。 正哭得起劲,却见眼前多了一方帕子,是奶黄|色的,一角还绣着雅致的兰花,讨厌的声音传来,“这就哭了?你可真没用!” “要你来做好人?!” 她一把夺过帕子一下站起来,放在脚下使劲踩,再捡起就往徐远脸上扔,“都是你!” “我说,你这人气性怎这大?” 徐远见她哭红了眼,本又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却是缩了回去,“唉,我说的也是实话,你这样,谁敢娶你?”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杨九妹骂着,“我气性大?我气性大?你气性不大能跟我吵起来?!” 徐远被噎着了。 的确,开始杨九妹只是阻止他,让他别往那走,走旁边小道。 可自己不清楚情况,见那小道在边上顿时就怒了。 堂堂皇亲国戚,你让我走旁门左道?!像话么?! 他不愿,口气自是不好,这才惹毛了这姑奶奶。 说起来…… 好像还真是自己不对呢!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可嘴上却不服输,“若,若不是你性子坏,好好说道,我能发火?” “你走开行不行?” 杨九妹感觉心累,“我想一个人待着。” 说着便又是坐下,靠在假山上,身子也背了过去,显是不想看见徐远。 “别啊!” 徐远坐了下来,心里道:“我跟个娘们计较什么?还是满月的姐姐呢!看她气的,罢了,罢了,还是个黄毛丫头,我让让她。” 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徐远也坐了下来,打着扇子道:“要不我给你打一下,你不要哭了?” 杨九妹愣了下,转过身来,好似看见了什么外星生物,“你,你被鬼附体了?” 徐远一下怒了,刚堆起的涵养瞬间消散。 涵养这玩意,徐小公爷本就不多,能云出来点对待一个骂过自己,打过自己的小姑娘容易么? 这个女人一定有天生闹毛人的天赋,徐小公爷如此想着,立刻就彪了,“你什么意思?!还用那种眼神看小爷?” “你说呢?” 杨九妹凉凉地道:“你说为什么?” “……” 徐远又被噎着了,愤怒半晌,起身就走,“不知好歹!” “呵,这才像你,祸害!” “你才祸害!” 徐远又折回来,“我倒要跟你掰扯掰扯,爷哪里像祸害了?” “哪里都像。” “你不可理喻!” “我让你来做好人了?你看不惯,你走啊!” “我,我要不是看在满月的面子上,才,才……” “哟?让我被姐姐打,也是看在十一娘的面子上?” 点到死穴了,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杨九妹有些浮肿的脸,徐远败下阵来。 说到底徐小公爷虽有些霸道,可心地还是好的。 见杨九妹哭得通红的眼睛,喃喃道:“那,那也是你倔的。嗳,你这嘴什么做的?你少说一句气人的话不就没事了?” 听他口气也有些软了,杨九妹也没那么尖利了,该发火的也发过了,气也出了一半了,见他有些服软了,才道:“我就认道理,不讲理的人我没了命也要死磕。” 徐远不由哭笑不得地道:“果不愧是杨震后代,这是你家传统吧?都硬骨头。” 听他这句还算中听,杨九妹的怒气又少了些,道:“祖母说的,有理走遍天下。” 徐远呆了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蠢。 这就是个二愣子啊! 想了想,杨满月其实也是一样的东西,骨子里都一样的,不愧是姐妹。 不然哪里能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一个诡异的心情忽然在他心里升起:杨满月有冷云护着,这丫头也没满月聪明,再这样恐怕没好下场吧? 看着她脸上的手指印,忽然想:罢了,罢了,小爷害她被打,就做回好人好了。 正了脸色,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也就是个误会,以后别人欺负你报我名号,这节就算了,怎么样?” “你这是道歉?” 杨九妹定定望着他,徐远心虚避开,嘴里嚷嚷道:“我又没错,道歉做什么?你和解不和解吧?” “不和解!” 杨九妹也是个倔脾气,“就是你不对!从细节看为人,十一娘说过的,就看你今日,便知你往日行事霸道,还说自己不是祸害?” “我……” 徐远想说不是,可忽然发现这话很有道理啊! 咦?我在佩服个什么?擦!这丫头是在拿满月压我?! “我不是祸害。” 他一本正经外带严肃地道:“我,我挺多就算脾气不好,没害过人。看见乞丐我总给他们钱,还有那卖身葬父的,我都买下了……” “啧,真有善心应学我家十一娘。给人找个活,而不是让人做你奴婢。” “你,你这是故意找茬。” “我就是,你怎么着?” 杨九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讨厌你,你走开!” 徐远内伤了。 他一定是脑子抽抽了才跟这臭婆娘唠叨,就这臭嘴,活该被打! 瞬间,徐小公爷的涵养又没了。 起身甩甩袖子走了。 这回说什么也不理她! 走了几步,见她也没反应,心里又怒了。 凭什么?! 满月名满天下,马上都是郡君了,还不是对自己很客气? 她一个臭丫头凭什么对自己呼来喝去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 徐远说这话时,自己都觉脸上发烫,可还是昂着头,像个骄傲小公鸡似的,堂堂大丈夫,岂能向女子低头? 挺起胸膛,正准备迎接杨九妹的狂风暴雨,可哪里晓得那女子却是起身了,“行,你不走,我走!你待着吧!” 说着便是离去。 他傻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不甘心,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路你的啊?同路罢了!” “那你现在往哪走?” “你管我?” 杨九妹气又出来了,“你无聊不无聊?” “无聊,正好拿你消遣!” “你!” 见她又起怒火了,心里又嗨皮起来,“得罪小爷的人都没好下场!” “你果真是个混蛋,祸害!” 杨九妹拿这家伙无法了,只得道:“行了,行了,我错了,你别跟着行了么?” “哟,我还以为你也是铁骨呢?不是道理最大么?既然觉得小爷无理,怎么就错了?” 妈蛋! 真是嘴贱! 杨九妹只觉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烧起来了,凭什么自己要跟这智障服软? 见他脸上又得瑟开了,十分碍眼,抬手就是一下上去,“我让你笑!智障!” 智障这词跟满月学的,但形象了!就是用来形容眼前这人的! “啊!死婆娘,你为什么又打我?” “看你不顺眼!” 徐远很想还手,可他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传出去,名声就毁了。可问题是被女人打了一样丢人呐! 他愤恨极了,死死地瞪着杨九妹,杨九妹一翘嘴,“我可以说你欲图不轨……” “噗!” 吐出一口老血,这是直肠子能说出来的话? 徐远觉得自己还是走吧,不然得憋出内伤来。 “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太后也是女子呢,你是大不敬么?” 忍住,忍住,徐远,徐临川,莫要与她计较,晚点寻了机会再收拾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6章 接圣旨前的准备 自打知道了徐远的身份后,何氏便是殷勤了起来。 总是不自觉地往人身边凑,如此作为,就是杨守瑞都看不下去了,谄媚得有点掉价了。 可看不下去归看不下去,却也没阻止。 主要是因为满月对于封赏一事闭口不谈,那小公爷似也被关照过了,也在回避。他们越不说,心里就越好奇,也想让自家婆娘打听打听,天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厚赏。 如此过了两三日,许是小十想开了,身体也好了起来。满月令人买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又装了二十块上等的美容皂,装在一起,喊了家里子弟陪着小十再去宁波,感谢恩师。 何氏自是要跟着去,杨守瑞也是头次来宁波,也不知小十出于什么心态,竟是默认了。 一行人上了车,第二天回来时,小十脸色却是不大好,何氏也是一脸的不爽,满月有些好奇,便寻来立修,问道:“去宁波可是生了什么事?” 杨立修四下看看,颇有些恼怒道:“十一娘,你没看见,五婶也太过了。您给了援哥儿五十两是让他宴请同期,做人情往来的。可五婶倒好,愣是以援哥儿生母的名义,给援哥儿扣了个不孝的名头把钱要了过去,给自个儿买了个发簪,花了整整二十两呢!援哥儿往日存的钱也没带,就2两的零花,在同期那儿闹了个大红脸,心里生气。” “她就没给些小十?全自己花了?” “那倒也没。就给了五两,宁波那地,好点的宴席都得上二十两,小地方去了也无诚意,都知道是您弟弟,人到这份上了,除非关系很铁,不然哪能失这面子?咱杨家可不是寒门啊!” “给了五两?” 满月冷笑,“就是那中档点的地方一桌宴席也得八两,以为这儿是磐安么?” “可不是?” 杨立修摇着头,“之前村里的姑婆们说五婶偏心小儿子,才送了援哥儿当摇钱树我还不信,现在看看,这也太凉薄了。援哥儿一气之下就没请,被人议论,便冲五婶嚷嚷开了,您是没看见,在路上就哭开了。” 杨立修有些无奈道:“人家不知实情,看小十那目光都两样的,唉!小十如今是秀才公了,那是文曲星下凡,国朝重孝,这可对他名声不好。” 满月沉思了片刻,道:“去让人拿些空白帖子来,去让小十列个名单,派人去送帖。正好,小十中了秀才就病了,我们还没宴请四邻,一并将同期请了吧。” 杨立修大喜,“还是十一娘想得周到,如此一来误会也就解了。” “告诉小十莫要心焦,有我这个姐姐在不会让他委屈的。再告诉他,心正间不邪,唯有奋发上进,才可得正眼相待!” “是!” 过了一会儿,小十自己来了。 看那眼睛,便知又哭过了。 刚刚病好,脸色还有些苍白,因着举业,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瘦了一大圈,看着甚是可怜。 满月冲他招手,他慢吞吞挪了过来。 到了近前就被满月一把拉过去了,在他脑门拍着,“傻孩子,长姐如母,跟我还不好意思?” “阿姐……” 小十鼻子又酸了,一滴眼泪掉了下来,“我都是秀才了,最后一名也是秀才,可她还是没拿正眼看我。让他们一起去,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出息了……可他们眼里就银子……” “你为自己活?还是为别人活?” 满月摸着他的脑袋,“傻小子,有些东西求而不得是你上辈子欠他们的,佛家有云:有因才有果。上辈子你跟他们父母的缘分没休够,所以这辈子得到关爱就少,你心里少点怨愤,也就过去了。” “阿姐,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呵,还知道顶我来了?” 满月拉开他,捏了捏他鼻子,道:“有些事可强求,有些事强求不得。你再不满那也是你父母,你除了忍着还能如何?姐姐知他们不对,可他们再不对也是你父母,这世上就是这道理,父母都是对的,所以这事便是求不得。多看下佛经,改变不了别人,可以改变自己,你的心变了,烦恼就没了,当你心不再为他们的喜怒所动,他们也会变的。” 小十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真的会变么?” “听过富弼的故事么?” “宋仁宗时期的那个富弼?” “嗯。有人告诉他,别人说他坏话,第一次,富弼说别人听错了,第二次他说许是与我同名,第三次他说许是我做的不好才惹他心生怨愤,告状的人听了这话惭愧,觉自己也成了小人,从此便不再嚼舌根,而那个说富弼坏话的人后来也知道了这事,心生愧疚,便去跟富弼道歉了。你看,你变了,人家也变了。” “可,可这样好憋气。” 小十喃喃道。 满月笑了起来,“人活着哪能什么都如意?若是父母不慈,我们便也只能改变自己了。” 愚孝听着蠢,可在中国,特别是此事的国情愚孝才是道德典范。 莫说何氏如此了,她便是打小十,就她生母的身份,小十也不可反抗,不然就是不孝。人若不孝就是畜生,这年头一旦被人发现你不孝,你会连朋友都没的,更别提做官了,功名都会给你剥夺。 所以这件事上满月必须教育小十要当个愚孝的人,因为那代价小十付不起。 至于其他…… 恶人就让他们七房来做吧。 “现在你去七房的,姐姐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你自己别往心里去,姐姐让人把你的同期都请来,其他地方哪有归林居好?外面再摆开流水席,这人啊,只会记得你好的时候,得了你的好了,你的难处他们自会知道,会替你分说。关键还是你,不要乱想。” 小十心里一动,原来这就是姐姐处世为人的原则么?高明! 他把同期的名字写下来,满月便派了人去送信,又喊来人准备流水席。 小十中了秀才对七房来说是大事,就连祖母和太叔几个叔公都派子弟送来了贺礼,可见秀才功名也是很值钱的。 过了三日,八叔也从宁波过来了,令满月吃惊的是,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官面上的人,官位不大,不过似是知府的示好之意。 好在满月今个儿要办大事,便是空了5间包间没订出去,忙让人去安排,八叔笑呵呵地领着人上去,那几个人对杨满月竟是异常恭敬,令满月感到奇怪。 八叔上楼前,忽然冲杨贞道:“大姐儿,等会把香案摆出来,哦,小公爷,您还站那里做什么?可有兴趣与我们几个老家伙同席啊?” 一听这话,徐远明白了,兴奋地道:“大善,我这就来。” 杨贞愣在那儿,徐远便道:“快让家里人去沐浴更衣。” “你这登徒子居然敢对我姐姐说这话?” 杨九妹眼都瞪圆了,徐远知她又误会了,不由跺脚,“呔!你这呆婆娘!马上圣旨就要到了,不沐浴更衣你是想寻死么?你看什么看?不信你看,等会就有一大批大官过来,这是打头阵先来通知的。快去告诉十一娘,让她好好准备!” 杨九妹愣在那儿了,“你,你说真的?” 还未等徐远回应呢,她欢快地笑了起来,“我这就去!” 徐远嘴角一抽,这姑娘也太实在了。 “这就是杨家姐姐?杨任尔?” 一群同年来了,小十笑得满脸开花,早将三把红椅子的事给忘了,同年们的反应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感觉自己太有面子了。 “正是家姐,来来来,快里面坐。” “见过杨先生!” 一群书生对眼前女子的事熟得不能再熟,没人当她女子,恭敬行礼,口呼先生。 这是女子已有名气到了一定地步才能称呼的,杨满月的诗词名满天下,首首都是传世之作,人品学问都好,当得起一声先生。 “诸位秀才公折煞小女子了,都是文曲星下凡,哪里当得你们一声先生?来来来,快里面坐,小十,你带大家上楼先用茶,我再去厨房看下。” “嗳,阿姐。” “不可!” 杨九妹的声音猛然乍响,吓了众人一跳,等人定眼一瞧,不由一愣。 好一个标致的姑娘,这又是哪位? “十一娘,马上圣旨到了,八叔让你,小十,满仓,七婶去沐浴更衣呢!” 众人一阵惊呼,“圣旨?!” 满月终于明白那些官员为何来了,看这是打头阵的,忙道:“不急这一会儿,礼不可废,小十,你先带同年上去。” “不不不。” 一群书生摆手,“天子之旨岂可怠慢?我等能有幸观看真是三生有幸啊。子辅贤弟,你快去沐浴啊!还愣着做什么?” 一群书生好奇,可却没着急问,从这里就看得出读书人的养气功夫了。 反正等会就知道了,何必着急? 小十点点头,抱拳道:“弟弟失礼,去去就来。” 满月让人领着一群书生上去,又交代了老白几句,便是立刻去了后宅,沐浴更衣了。 天子的圣旨可是宝贝,不沐浴更衣不显诚心,此刻天气又热,若是不好好洗干净,到时给你治个大不敬可就完了。 不然八叔为何要带着几个小官前来?就是给你们空出准备时间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7章 圣旨惊满座 好在时间还早,古人请宴可不是踩点开场的。 比如今天的正宴是在中午,晚上是便饭,可在此之前,客人一般巳时前就到了。踩点来可就失礼了,古人对礼貌可是很看重的。 而且不能空手来,总得带点什么,就是贫寒子弟也会想法带个什么,哪怕是自己写的字画,客人上门礼不重,关键是心意。 送了什么都得登记,唱名,这也是要时间的,所以最晚在巳时已到了。若是农家请客则还要早,大家去了还得帮忙干活呢。 一群书生上了楼,坐定后,小厮侍女便是上了茶,家里条件好的一看便知这是顶级的西湖龙井,不由感叹归林居大手笔。 再看桌上先上来的瓜果都是时鲜货,对普通人来说也是难得。还有那点心,都精致极了,一人还给了一碗冷饮,冰镇的绿豆汤。 秋老虎热得厉害,归林居虽凉快,可大家赶路被晒了半天也是焦躁不行,此刻一碗冰镇绿豆汤下去,暑气全散,再加之明显低于外头的温度,只觉心里焦躁全无,舒服极了。 再吃一两块点心,垫一垫因赶路而落空的肚子,缓过神来后,便是扯开了话匣子。 “看这样子,应是那高产粮的事。” “前阵子敲锣打鼓的,一波一波的大老爷往这儿赶,都跟疯了似的。” “前所未闻啊!” 一个富家书生扫视着归林居,“这归林居奇巧之颇多,兄曾有幸与父亲来过,住过一晚,所见所闻也是令人费解,都出自杨先生之手,如今又培植出如此骇人的高产量,先生所学甚为诡异。” “你们听说了么?” 有人压低了声音,“听说杨家治家外说是心学,其实尚事功之学。” “你何须小声小气的?事功之学脱胎于心学,所谓心学也非阳明先生独创,若是7,80年前自是要被批,可如今理学也不如往日坚固,特别是南迁后,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若是如此倒也不奇怪了,事功之学讲究实用,只是功利心未免太重,于圣人教诲……” “迂腐!” “就是,你看杨先生弄出了这样的高产粮,福泽天下,哪里功利心重了?要我看,人啊,经都是一样的,就看念经的人心里如何。这世上的假道学可不少,道貌岸然的人多了去了!关键还是得看人!” 这群人在这儿议论着,隔壁包间里一群官员也在大拍马屁。 “来来来,借花献佛,杨大人,此一去,扶摇直上九万里,兄弟们以后得仰仗您了!” “哪里,哪里,天子信赖,杨某自当用心办差。” 八叔打着太极,一群人暗骂老狐狸。 骂过后,眼珠子就有些泛红。 就在昨天,他们还可以在杨守池跟前装逼,六七品的官不大,可却不是白身。而杨守池可是被革职回家的,可就一个晚上的功夫,人家不但变回了官身,还一下子成了左佥都御史兼任应天巡抚,那个威风,又是去了江南虽富庶之地,简直简在帝心啊! 更可怕的是,他家成了勋贵之家了。 虽说不顶什么用,可这是荣誉啊! 妈蛋,咱怎没这好的侄女啊! 要知道有杨满月这号人,时光若能倒退,哪里轮得到一个粮长欺负她?早过去巴结了! 现在巴结来不及了,但大家以后都在官场走,多巴结下老杨也是一样的。 一群人红着眼珠子,各种不要脸的话如流水般送上。杨守池看了不由感叹。因弹劾了侯景,虽是名士,特别是宁波日报影响渐大后,大家对他也是客气。可若说巴结,那倒没有。 可现在…… 一道圣旨,人间百态,想想侄女正在新写的小说,不由苦笑。 官场现形记,说得是北边的事,可大明的官场就干净了么? 众人滋味不同,慢慢饮着酒,时间流逝,直到外面响起了锣鼓开道的声音,终把这场宴会推向了极致。 一群人围在归林居,一群食客,住客也纷纷赶来看,香案已被摆起,沐浴更衣过后的杨家人跪在地上,行参拜大礼后,满月道:“民女问圣安。” “圣恭安。” 来宣旨的是老熟人,还是黄穑,天子钦点的,这举动也是让侯景有些吃味,感觉天子似没那么宠幸他了。 “民女临听圣训!” 满月带着家人三跪九拜后,黄穑打开了圣旨,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家褒任有功之臣而荣积善者,重本而忠笃也。尔杨满月,杨震之后,系出名门,忠于王事,制行唯纯,蕴才弗耀……制曰:人本乎祖,妇从乎夫。朕于贤臣登用,尔虞氏慈祥庄静,妇道称贤……” 满月跪在那儿,旁人惊呼不断,几不敢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成了郡君,那可是亲王孙女,郡王女才有的待遇;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荣耀祖宗,连赠三代啊!还荫一子,好嘛,一门四伯爵,前三个是追赠,可还有一个是加封,这还了得?! 更可怕是的,一下家里出了三诰命,一品夫人就两个,封一个,赠一个(去世为赠),再来一个三品的淑人,郡君又是四品,杨家仁川要显耀了! 好不容易念完,要封要赠的实在太多,黄穑嗓子都念哑了,再一番行礼后总算是完事。 满月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走到香案前,放在架子上,可预见的是这将成为传家宝,将荣耀几代人。 何氏激动地在发抖,自己的儿子成伯爵了? 小十待在那儿,荫一子,虽没说是哪一子,可按照现在的规矩立长立嫡,多半,可满仓似乎才是名正言顺的。 心里有些纠结,他不在意那爵位,只是想寻到自己在这家的位置。 他没爵位还可以继续行举业,而继承了爵位后,他就不能考试了。 有爵者不得行举业,这是规矩! 可若是姐姐…… 人就是如此,总想通过一些事来证明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特别是小十现在,很敏感。 晕晕乎乎地跟着姐姐继续行大礼后,黄穑开口了,“杂家给郡君道喜了!” “多劳公公!” 满月行了一礼,这下黄穑不敢受全礼了,忙让开,满月也不在意,笑着道:“公公,还请上楼入座,我已准备好了酒宴为公公和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郡君太客气了。” 随行而来的知府立刻道:“我等奉命行事,与荣有焉,不敢居功。倒是有一事须郡君先拿主意。” “不知大人所谓何事?” “陛下厚爱,荫一子为伯爵,郡君须将此事先理清,好让公公回京复命,造册入档,以显尊荣。” 何氏一下就急了,“立嫡立长,这有什么可想的?” 陈氏有些不悦了,她也不糊涂,儿子小,名义上是该让小十的。哪怕心里有些遗憾,可小十现在也跟她轻了,左右轮不到外人,纠结过后马上也就想通了。 可这何氏急吼吼的模样让她不喜,有些不悦道:“五嫂,这般泼天荣耀是小娘争来的,自听她的。” 来的时候知府与黄穑也清楚了杨满月家里的状况,这会儿见这妇人插嘴,毫无规矩,心里便起了看戏的心情,杨满月会如何做呢? 小弟弟跟自己请,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吃过苦,感情深厚。 大弟弟是过继来的,相处不久,生生父母还在,这可真是不好选啊。 就当众人存了看戏的心思时,满月斩钉截铁地道:“乾坤有定数,尊卑上下,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弟杨立援五房所出,过继七房,族内长老为证,族人为见,乃七房长子嫡孙,此不容置疑,立嫡立长,古有明训,自是大弟立援承继爵位,不容质辩!”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伯爵啊! 大明现在可是很少封了,她就这么轻松推出去了? 小十眼里噙着泪水,他过继给七房虽是名正言顺,可自打杨满月归家后,就总觉哪里怪怪的,好似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可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相信,他也是七房的一份子,那些对于亲生父母的怨恨,留恋好似在这一瞬间消散了,他就是七叔的儿子。 “小娘说的对,小十是我们七房长子嫡孙,该给他。” 陈氏也附和着,满月对陈氏的识大体感到心里温暖。 亲人就该如此啊…… 小十吸了吸鼻子,跪了下去,深深拜服,磕头道:“母亲,姐姐亲近之恩,立援永世不敢忘。以后自当上孝父母,下睦兄弟姐妹,谨记杨家嫡子嫡孙,七房长男之责,戒焦戒燥,不敢疏怠!” 何氏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了,呆呆站在那儿,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杨守瑞比较高兴,连连点头,“好好好,小十,你明白事了,为父替你高兴。” 儿子出息当父亲的总归是高兴的,到底是男人比何氏看得远,无论如何,是他生的,都不能怠慢了他这个生父。 属于七房的田产固然是拿不到了,可儿子成了伯爵啊!他一生的心理阴影就是庶出,如今儿子出息了,哪怕不在他名下了,可无形中也提高了他在家的地位,所以杨守瑞还是很高兴的。 见五伯识趣,满月便道:“好哥儿,你虽过继七房,可五伯父与五伯母与你血肉之躯,与你生命,生恩大于天,莫忘父母恩!”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8章 凤冠霞帔 何氏身子一抖,有些不敢相信杨满月如此大度,她抿了抿唇,终是福身冲陈氏道:“弟妹如此大恩,嫂嫂谢过你了。” 满仓拉着小十的手,道:“大哥,委屈你了,以后你负责养家,我负责光耀门楣,我一定会考中进士的!” “嗯,好弟弟!” 一群人感动了,黄穑擦了擦眼角,“好好好,不愧是杨震之后,母慈子孝,兄弟和睦,如此持家,必得百年兴旺!” 他说着便是冲杨立援行了一礼,“杂家给小伯爷问安了,恭喜,恭喜!” 杨立援忙侧开半个身子,应礼道:“公公太客气了,公公先旨辛苦,快上楼用些茶点吧。” 一群人上了楼,陈氏将圣旨请到了后宅,后宅有个房间,是用来摆放父母亲牌位的。陈氏遣散了所有人,亲手将圣旨放到牌位前,跪在蒲团上,看着牌位半晌,未说一个字,眼泪却是已滴落到蒲团上。 丈夫离去,那段时光的艰辛与无助至今想起还令人恐惧。而今的荣耀也令人迷茫,感觉就像做个梦似的,现在梦醒了,好似又没醒,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也不知跪了多久,最终陈氏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磕了几个头便是离去。 这代表着荣誉的圣旨最终会被安置回磐安老家的祠堂内,这不仅是个人荣誉,更是家族荣耀。 一品诰命的朝服,凤冠以及三品淑人的朝服都被送了过来,而满月也在宫里派来的宫婢伺候下,换上了郡君的朝服,当凤冠戴上头后,红柚等人不由看呆了。 到了这一刻,她们才猛然发现她们家的大姑娘不是普通人了,是有资格面见太后,皇后的人了! 满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些恍惚,终于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以后应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吧? 嘴角不由扬了扬,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进京谢恩也有些无语。这是黄穑刚刚偷偷透给自己的意思,天子自然不能说我给了你东西,你给我滚来谢谢我。 明说就太掉价了,所以只能由黄穑公公这样的人暗示。 满月多聪明的人?自是心领神会。 不过此时要通知祖母,所以冷云已派了人,青云亲自押队,待明天就将圣旨送回老家,然后把老太太接回来。 要去就不能一人去,天子敬重老人,可老人也不能拿乔,挺多您见了我不跪罢了,但你还是得来谢恩的。 一起去仁安的还有府衙的三班衙役,这可是大事,圣旨要丢了,那大家别活了。 而在这等候的时间也正好方便满月好好招待黄穑公公,顺便探探口风。 想到下面的行程,满月反是有些期待。 虽去的不是紫禁城,可能亲眼目睹完整的南京皇宫也是不错的。 “这朝服可真重。” 她不适地晃了晃脖子,心里暗暗吐槽:“以后谁再说穿着郡主,郡君朝服出去耀武扬威就打她嘴|巴子,完全就是鬼扯嘛!” 满月身上朝服是大朝会,祭太庙等重要场合穿的,准确说来应称为大衫。这样的衣服以端庄华丽为主,又怎能轻便?郡君是四品,按制为真红色,用的是纻丝绫罗纱,这是5品以上才有的待遇。五品以下都是用绫罗?绢的料子。 两条霞帔与褙子皆深青色,上俱云霞孔雀文,在末端,霞帔用钑花金坠子扣到了一起。 与韩国那一条绕到前的霞帔不同,明朝的是两条,后端插|入大衫身后三|角形的兜子内。 看着这礼服,满月忽然想要是以后再回去了,自己倒可以去当明史风俗专家了。电视上都弄错了,全学韩国了,倒把自己的东西丢了。那些哈韩的大概也不会知道韩国的传统服装是朱元璋赐的吧? 以前跟汉服是一样的,韩国人后来自己把裙子往上拉,慢慢就区分开来了。 狡猾的棒子总是这么善于变通,无论中原王朝如何变化,总能依靠大国活下来。 让满月感到有趣的是,大衫的后身比前身长,所以腋下那位置竟有纽扣,她点了点,有五个。听宫里来的教养姑姑说,如此走路的时候就可以将衣服扣于纽襻上,等拜服时则可放下,盖住臀|部和脚,免得不雅。 这下满月的疑惑也解开了。 她一直觉得奇怪,电视里那些宫妃,除了清朝剧,都拖着长长的裙子是在扫地么?明朝还能理解下,因受蒙元通知,常服已不是那样拖拽的了。而再往前…… 每次想想就觉奇怪呢,小时候她还一度把此当做剥削阶级的罪证。为了自己的美丽,拿裙摆扫地,既浪费钱还浪费劳力。 现在看来却是她错了。 原来人家还有这妙处,都给设计好了呢。 不过看着是开心,穿起来就不美|妙了,太重了。归林居按理说是非常凉快的,可穿着这衣服以及头上重重的凤冠,没一会儿便觉热得不行,脖子也是酸疼。 便出去让家人欣赏了下,随后便是回房脱了下来。 擦着汗,想想陈氏,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她是三品淑人,装饰更多些,刚看她也是累得够呛。 所以啊,位高权重,责任也重,光这礼服给你穿上,立刻就能感到天威浩荡了! 还有可怜的小十,成了伯爵自然也有朝服的,天子还挺细心,问了满月两个弟弟的身量,稍微往大里做了一点,送了两套过来,选了大的就穿大的,选了小的穿小的。 天子如此作为,满月都怀疑这是天子在挖坑了,是在试探。 选了杨立援更符合古人的观念,这样才显得忠厚老实。 也不怪满月会多想,实在是古人的心窍比现代人多啊! 宴会热热闹闹进行着,如此大喜事不给客人免单也说不过去了。好在如今也不缺钱,这回天子与皇后,太后也是赏了不少钱与宝贝,大手一挥,普天同乐吧! 为小十办的流水席也得加菜,不能光自己高兴啊!也得福泽乡里,再加两个菜那是最好的了! 热闹了一天,到了晚上,晁粟找了黄穑喝茶,又是一张千两银票送过去,黄穑技术熟练地收下后,关上门窗,压低声音道:“老祖宗,干爹让我提醒你们,侯景不怀好意,想在郡君婚事上捣鬼。” 晁粟一扬眉,“臣子之妻如何欺?” “我看皇爷倒也没那心思,不过却起了好奇心,不然怎会让郡君亲自入京谢恩?” 晁粟略一思忖便是明白朱和硅的打算,点了点头道:“多谢黄老哥指点了,这回郡君入京我也随着一起伺候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黄穑大喜,“天子可惦念着您,若是能再见一见也是好的。有您陪着也是稳妥,郡君果是好福气啊。” “呵。” 晁粟笑道:“这杨满月一家母慈子孝,可不是在做戏。家里人都一个德行,见不得人受苦。这郡君都说脾气不好,下手狠辣,那是惹了她的人。其实她这人最见不得人受苦,见人没饭吃都要难过的,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人家这是人好修来的。” 他说着便是看了黄穑一眼,别有深意地道:“所以做人啊,在高处也得与人结善,不然……可长不了。” 黄穑若有所思,想到了侯景,便是拱手道:“多谢老祖宗提点。” 第二日,晁粟见了冷云将这事说了说,冷云面无表情地道:“上次才被敲打了这么快就忘了?” 晁粟感到了一股阴冷,问道:“你打算如何?” 冷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天子不糊涂,侯景若这么着急送死,我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说罢便是越过晁粟,见下人行礼,便问道;“你家姑娘在何处?” “回侯爷的话,姑娘正在小厨房。” “带路。” “是。” 冷云到了后宅的小厨房见满月正在做菜,专注的模样令人心情微好,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满月的手艺越发好了,可具体好在哪也是说不上来,只觉吃她做的菜好似更容易回忆起小时候了。 “怎么今个儿高兴下厨?” “侯爷!” 红柚等人忙行礼,满月却是继续忙活,“遇上大喜事了,亲自下厨做饭给大家吃呗。” 就在昨天晚上她通过了四级考试,算上之前三|级的奖励,又加了10点神之手,加上之前的,有两成了,离着满级只剩下80%了,她很想试试此技能现在的威力。 在去京城前她得加快速度了,得寻机会让太后品尝下她的手艺,好方便日后能完成天下第一厨的任务。 她现在技能没满级,就算天子真封她是天下第一厨也不能算完成任务,必须在十年内把所有技能点刷满再加上天子亲封才算完。 想一想也是坑爹,自己也太懒惰了,所以得加快速度了。每天进去一次,忍受非人折磨才能成就大道啊!这样到达京城时也许能达6级? 见她心情似很好,不由心情也轻快起来,“心情很好?嗯?” “这是自然。” 她笑嘻嘻地将青椒肚丝拨到盘里,道:“这下我不是平民了,没人好再随意欺负我了。而且也不用见人就跪了,还能面见天子,多好!”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39章 帝王菜 想起晁粟的话,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你很想见天子么?” “是啊,很好奇天子老人家长什么样?” 她一边说着又将泡发好的松茸倒进锅里,“来来来,吃大户,松茸虽是新鲜的最好,可那不到云南可吃不到,这是干的,也可尝个大概,是宫里赏的。” 说着便是倒入鸡汤,又将汆烫好的鸡爪放进去,笑嘻嘻地道:“松茸炖鸡爪,鸡爪你们男人用来下酒,我们就喝汤吃松茸了。” 见她浑然也不放在心上,想了想,便明白她再聪明也与普通百姓一般,对天家总是好奇的。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阵松快,他与她的婚事虽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今年母亲又重新给杨家下聘了,互换了八字,杨家老太君已是认了,侯景想拿这事作文章? 一丝冷笑如烟划过嘴角,随即隐没在唇边。 想死的人他从来不会拦着的,天子见一见自是无妨,可若是侯景别有用意可就别怪他到时心狠手辣了。 满月不知冷云心思,将鸡爪松茸炖上后,又献宝似的将泡发好的海参,鱼翅干贝等物拿给冷云看,“看,不愧是上贡皇家的,这可都是好东西,啧啧,这鱼唇,金钱鲍可真呐!我想了一道菜,打算做起来试试,到时好献给天子,以示感激。” “嗯?” 冷云有些意外,“敬献天子?” 立刻冷了脸,“不行。” “嗯?” “这不是你想敬献就能敬献的,而且吃食上容易给人钻空子,莫要做傻事。” 满月心里小人宽面条,你以为我愿意啊? 还不是为了那个天下第一厨? 天子若是对她的吃食有了印象,也许还能再入宫做个什么吃食,为了自己小命总得拼命下撒! 想到这里便道:“我做我的,吃不吃天子的事,就是个心意。” 冷云蹙眉,“你如今地位有了,还担心什么?” 犀利! 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惜不能告诉您呐! 她洗着食材,做佛跳墙的准备工作不少,这事别人做不来,都得她亲自动手。 好在有些原料,如猪蹄,猪肚什么的店里也天天要用的,去前头拿些来就是,倒也省了不少事。 一边做着事,一边心里琢磨着,想了一会才缓缓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厨,你信么?” “嗯?” 冷云愣了下,怎么也没想到满月会如此回答,这答案太出乎意料了。 “我想成为天下第一厨,你见我卧房里么?摆得不是红妆,而是菜谱,菜刀,这是我的梦想,我就是想当天下第一的厨子。” 她的系统等级考试已学了多种烹饪方式,6级的终极考核正是闽地名菜佛跳墙。看到天家赏赐的东西多珍贵干品便想提前来做做。其实佛跳墙她上辈子也会,是爷爷教给她的,据说是那位当御厨的老祖宗跟人学的,还得到过贵人的赞美。 所以这也可算是传家技能,再加上6级大考的内容,所以她也想看看众人的反应。如今她刚过4级,后面过关十分难,因为中国烹饪方式太多了,光学中国的还不够,还有国外的,系统是集大成的美食系统,不会因为你是中国人,就少学点。 她打算今天晚上继续进系统,在这四天内,考过5级别,到达京城时一定要达到6级。因为系统的3到6级是烹饪方式的学习,其实过了6级已能算是顶尖厨师了,但系统要求高,对系统来说,1-6级不过是基础罢了。 在后面的学习中,7级学地方菜,8级学地方特色小吃,9级外国美食,10级还要学药理,是最难的一级,学得是食补! 等过了6级她在系统里也不过是初级厨师,得过8级才能算高级厨师,由此可见系统要求是有多高。 平常不入系统学习,也要在外多练习,等进系统时也好少受点罪。 冷云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记得你说过,你是认真的?” 她用力点头,事关小命,能不认真吗? “那我替你安排。” 他想了想道:“天子也给了我旨意,开了恩典让我亲自护送你们入京。我在京城也有宅子,一直有人打理着,你也不用想起他,好好把这菜做好吧。” “嘿嘿。” 她一阵奸笑,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有徐小公爷与黄穑在,哪里需要侯爷费心?” 她努嘴,指着那堆原材料道:“看看看,这么多东西还有各色高汤炖一锅,肯定好吃。” 冷云也来了兴趣,“怎么又是海鲜又是鸡鸭羊猪的?” “我想了很久了,之前其实也拿少量食材试过,我起了个名,叫佛跳墙。把这些原料都处理好,再一层层铺到绍兴酒坛里去,到晚上就能吃了。你今个儿若没事,先在这儿用午饭,我让人收拾一间上房给你,你休息休息,晚上吃我这新菜。” 冷云应了一声,却是没走,“我看你做菜。” 她心里甜甜的,干脆地应了一声,“不怕热,你就待着。”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她红了脸,似知他要表达什么似的,忙低下头摆弄起鱼翅来。 红柚等人慢慢退了出去,顺带还把几个慢反应得都给拖了出去,厨房里剩下了两人,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他走到她身边,低低道:“你再洗,这鱼翅就废了。” “啊!” 她惊呼了一声,慌里慌张地将鱼翅放下,听到他略促狭的笑后不由侧头去瞪他。 他抿了抿嘴,道:“你那蘑菇可成功了?” “那是自然!” 说起这个就得意了,“家里都铺开了,买了好多山地,就在山里弄了大屋,也不堆一起,不能破坏植被,以后子孙后代还能用呢。” 顿了下又道:“试了好几次配方,现在是用牛粪和锯末发酵,现在制母种的成功率达近十成,制原种的成功率达九成八,制栽培种的成功率是九成。这东西出的快,山里湿气重,在屋里排开出头后,直接移到外面,4,5天去看下,也不费什么事,像草菇20多天就可以收了,香菇,木耳时间长些,不过一年收个2,3次总没问题。” “山下也盖在房子,天冷了可以直接放回屋里,地下烧点火龙,也不费什么柴火,天冷了一样能种。” 满月不会说自己拿出的菌种都是系统出的,而且经过自己种植空间培育过,可缩短生长周期,生命力强悍,适应力强,就和那高产粮一样,那些老农也被她忽悠住了,其实生长周期要比外面水稻短了三分之一,满月愣是拖到那时才去收割,就是想到时再给天子一个惊喜,让他去发现这个秘密,然后让他老人家自己脑补吧。 顺带说一句,系统出品的种子最可怕的就是你不去采摘也不会掉落,十分可怕逆天的能力。 见她说得开心,想起之前她在屋里干得事,冷大侯爷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密密麻麻地弄了一堆,给自己还送了不少草菇,好似一下珍贵的草菇在她手里也变得不值钱了。 而这个丧心病狂的还是按照以前的价钱在卖草菇,想想都替那群食客心酸。他们心里的大好人其实是个大奸商啊! 不过也怪了,她自己培植的菇类,吃着口感竟是比野生的还好,真是怪哉啊! “那你家的族人日子应好过不少了,这东西可贵着。” 满月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他们已卖出去一批了,我给联系的客户,比市场价就低了那么一点,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所以我说提高生产力才是王道嘛!这样你好我好的,投资下去的钱一下就回本了,下次再出,可就要赚钱了。家里都在盖学堂,请老师,族人干劲现在都足着咧!” 冷云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感叹。 这人跟散财童子似的,走到哪里哪里繁华。就跟小港一样,如今这儿都比县城热闹了,那些闻名而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些致仕回家的大官路过都会特意弯道过来品尝归林居的美食,那几个厨子被她调|教得也不比御厨差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到了后面冷大爷直接说不出话了。 在见识了佛跳墙的繁复和奢侈后,他终于感觉到了她的决心。 她是铁了心要天子品尝她手艺,当个天下第一厨了! 这些年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冷大爷都觉这菜有点丧心病狂了。 那鱼翅去了沙后,剔整排在竹箅上,放进沸水锅中后又加葱段,姜片,绍酒100克煮,支其腥味取出后,又拣去葱、姜,汁不用,将箅拿出放进碗里,鱼翅上摆放猪肥膘肉,再加绍酒,上笼屉用旺火蒸,说是要蒸一个时辰才够。 其他如海参、鲍鱼、干贝、鱼唇、花胶等物的处理也是一样繁复,更别提还有鸡鸭,猪蹄羊肘的处理! 冷大爷听她介绍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慢慢龟裂,最后嘴角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搐了。 怪不得要一天时间,不,算上前面食材的准备,要两天才够,若是动作慢点,三天才够。 最后冷大爷总结道:“此菜寻常百姓吃不起,献给天子合宜,当为帝王菜。”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0章 佛跳槽 到了晚上,刚吃过饭的食客们正在花园里消食,却忽然闻得一股浓郁香味,顿时惊异了,有人更是惊呼出来,“什么味?好香!” “似海鲜?” “不,不是!是鸡汤!” “我看也不像!是酒香!” “看看啊,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好似从后头冒出来的!” “总不会杨大家偷偷在研制什么新菜吧?” “看看去?” “走!” “诸位,还是派人去通传吧,那可是后宅,去不得。” “我看不如明日问问,这般有些失礼了。” 一群客人叽叽喳喳,在花园里闹得不可开交。而在后宅,当满月略略掀开荷叶时,便有一股酒香扑鼻,直入心脾 一群人围坐桌边,光听满月介绍都觉不可思议了,此刻味道散出更是惊骇! 冷云最为诧异。 他可是看着她怎么做的,可在煨制过程中几乎没有香味冒出。此刻荷叶才被揭开一个小边,就是如此勾人,真不知吃进嘴里是何滋味? 一下子,竟是期待了起来。 满月将坛口菜胡倒在大盆内,麻利的将纱布包打开,把鸽蛋放在最上面,然后道:“这是我想的菜,想献给天子,大家给我尝尝吧。” 说着又是拍拍手,几个婢女端着盘子上来,上了蓑衣萝卜一碟、火腿拌豆芽一碟、冬菇炒豆苗一碟、油辣芥一碟以及银丝卷与芝麻烧饼。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屏息凝神过后,立刻坐了下来,晁粟的眼睛瞪得老大,好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嘴里连连道:“这,这,这……啧啧,啧啧……” 竟是半天啥也没说出来,好似光看看已是彻底惊呆了。 王子明也是瞪着眼睛,如此多的名贵之物集合一起,这还是菜么?这好一坛子黄金啊! 再看那汤色,看了好一会儿,文人的毛病发作了,忍不住赞叹道:“汤浓色褐,肥厚之物甚之而聚却厚而不腻,啧啧,如此奇思妙想,胆气之大,前所未见,前所未见!” 何氏瞪着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杨满月胆气如此大,都是宫里赏的东西,居然就这样糟践? 心里又是肉痛,要是存着慢慢给小十吃多好?偏偏拿来糟践,还让这么多外人来吃! 可一想杨满月承认了她儿子嫡长子的地位,还将伯爵给了自己儿子便是少了些怒气。虽然她也觉得满月是迫于形势,有点假,可到底人家是用了一个伯爵来演戏,自己便是大度些不与她计较了。 伸出手便去拿汤勺,满月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抢在她之前,笑着道:“我给大家分一分。” 杨贞垂下眼,不由叹息,这五伯母真太上不得台面了,小家子气。 何氏手僵在那儿,呆愣了几秒,尴尬在脸上散开,慢慢怒气便是聚集起来,刚要张口说话却对上了冷云的眼睛,淡淡一瞥,竟是吓得何氏愣是闭上了嘴。 五伯父看出一点端倪,在桌下拉了拉她,使了个眼神,莫要乱来。 何氏气恼,翻了个白眼,又一脸肉痛地看着那些食材,好似心都要滴血了。 冷云品了一口,闭上眼,过了一会儿道:“软嫩柔润,浓郁荤香,又荤而不腻;各料互为渗透,味中有味,奇思妙想,集山珍海味之大全,难得,难得!” 居然用上了两个难得,这对冷大爷来说还真是少见啊! 满月心里一喜,有种被肯定的欢乐,果然恋爱中的女人只有来自心爱之人的赞美才是赞美呐! “恩。” 晁粟点头,“食之酒香与各种香气混合,香飘四座,烂而不腐,口味无穷,佛跳墙,佛跳墙,哈哈,这名也是有意思。” “如何想来的?” 王子明笑着道:“我倒是有些好奇。” 这种谎话如今杨大姑娘是张口就来,佛跳墙由来的版本有好几个,其中一个正好拿来用。 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好意思道:“其,其实是有日见一群乞丐提着陶钵瓦罐讨饭,把讨来的各种残羹剩菜倒在一起烧煮,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我便是停下看,哪里却被调侃,其中一乞丐说,这百家饭是最好吃的,说曾经在寺庙边上吃,有一和尚闻了,禁不住香味引诱,跳墙而出,大快朵颐。” “还说有诗为证:‘酝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我听了觉有趣,便有了构思,当圣旨下来后便有了将山珍海味集合一处的想法,便开始尝试,后来觉那诗有趣,便起了这名字。” “有趣,有趣!” 五伯笑着道:“七弟教你,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十一娘,你心思巧妙不说,还心细,难怪能屡屡脱颖而出,是将这世事洞明做到了极致啊!” 哟,倒是难得听到五伯这么夸人,看来五伯也没自己想得那么坏嘛! 何氏一听这话就气了,酸溜溜地道:“都是山珍海味堆起来的,能不好吃么?” “即使是山珍海味堆出来的,要做到不窜味,层次分明也是不易。” 杨九妹哼了一声,“不信五婶去做做看。” “你!” “咳!” 五伯重重咳了一声,冲何氏道:“我看此物滋补,娘子不如多用些。” 这话刺激了,何氏脸一下就青了,刚要说话却见徐远将碗放下,连连感叹,“这哪里是佛跳墙,我看这是天子也要跳墙啊!” “哎哟!” 黄穑吓坏了,“我的小祖宗,可不敢说这话,可是犯忌讳!” 徐远呵呵一笑,“黄公公,你太紧张了。表哥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黄穑想翻白眼,你们是亲戚自是不怕的。还有太后罩着,可我们就惨了,谁知这里有没有锦衣卫? “不过郡君。” 黄穑擦了擦嘴,“要是想敬献天子恐是不易呢,古来宫里吃食是最为仔细的,不过你放心,奴婢定会将您心意传达。” 满月知道是自己的银子攻略奇效了,笑着道:“多谢公公。” “嘿,表哥爱吃,只要我去一说定会同意的。” 黄穑又想翻白眼了,这家伙如此单纯,以后怎么担起魏国公府的责任啊? 唉!苦难少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1章 立规矩 随后两日,满月就被一群食客老饕餮包围了,纷纷询问佛跳墙。 虽是管理比较严格,可东家新发明菜也不算什么忌讳事,总有下人说出去的。只是满月做得的时候也只有少数人看见,好多食材让人从前头提了,可一些食材却是她自己在小厨房准备的,所以下人也说不清,只说东家发明了一道了不得的菜,准备敬献天子。 这下可好,想起那香味,一群老饕像鲨鱼闻到血腥一般,纷纷涌来,追问满月到底是什么菜。 满月哪里会告诉他们?只说要敬献天子,等天子品尝后,自是会做给大家吃。 拿天子做挡箭牌,总算是消了那群人的好奇。如此又过了两日,虞氏也到了宁波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大伯,二伯,大堂兄。 上京是大事,家里若无几个人陪着一起倒是奇怪了。 虞氏一见满月就掉眼泪,没享到儿子的福,而小儿子却留给了她一个能干的孙女,不但让她这个老婆子有了诰命,还是一品夫人,显耀极了。 更难得的是,整个磐安杨氏的门楣都被她照亮了! 这是何等激动人心的事? 金华的大官都来道贺,杨家已经好多年都没这么风光过了,即使是太叔致仕都没这么风光过! 当圣旨被框起来,悬挂到宗庙时,多少子弟都哭了。 这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大伯也是直掉泪,而主家那边前几天就来人了,这样荣耀的事总要来道贺的。不止是主宗,就是其他分支也纷纷派人来道喜,仁川一脉在浙江杨氏中一下子提高了地位与威望。 而这些都是满月带来的。 祖孙俩抱头哭了一会儿,便是领着虞氏进去。 饶是虞氏眼界开阔,雷厉风行了一辈子,初进归林居也是被吓到了。 我滴个娘唉! 难怪能名满甬上呢! 其他不说,就这布置,就这奇巧,称天下第一酒楼都不为过啊! 进了门见到了袁老头,虽事情已清除了,可当时的家长碰头这一刻还是感到了尴尬。 互相看了好一会儿,老袁同志才拱手道:“亲家母可好?” “好着,好着呢。” 虞氏倒也大方,打了招呼,尴尬也就过去了。都进了后宅,说着话。 主要还是进京事宜,天子有暗示也不敢拖延,打算后日就出发。 满月已把店里的事都交给了杨贞与老白,有他们撑着,店里应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而现在要商量的是进京的名单。 被册封的自不用说,必须去。 而陪同的人则有些研究。 家里的子弟也是必须带些的,婢女更是不用说,虞氏自己就带了两个使唤丫头,两个粗使的婆子以及贴身的姑姑。 大伯与二伯大堂兄简单些,可也是每人各带了小厮与婢女各两名的。 满月这边红柚,绿竹肯定要带。 而陈氏那边要带的人就多了。因为还有满仓与小十要照顾,五六个婢女,再加粗使的婆子,钱妈妈,最后再加上杨立修等负责跑腿办事,甚至是人身安全的杨家子弟十名,还有晁粟…… 这队伍一下就庞大了。 一家人商量着细节,何氏脸都扭曲了,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娘,媳妇也想去。小十可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虞氏看了她一眼,道:“是不错,可你过继给七房了。” “……” 一句话直接把何氏给噎死,可她不甘心,“娘,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进京面见天子也是大事,我怎么能放心,总得……” “你意思是老婆子我老了?照顾不好你儿子?你若心疼便是让孩子回五房,这爵位给满仓。” 杨贞与满月对视了一眼,垂下头,都在偷笑。 老祖宗就是厉害啊。 一下子就把何氏打死了。 就冲她上回坑小十银子的事,这人怎么也不能让她跟着,太恶心人了。 小十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五十两银子的事已让他对自己的生母生不出多少幻想了。他以前有多爱自己母亲现在就有多恨。 所有的恩情都被何氏自己折腾没了。 何氏噎在那半晌,过了好一会儿,眼里便是湿润,哭着道:“娘,儿媳到底哪里惹您不快了?小十是我儿子,虽过继给七房了,可那也是我儿子,我跟着怎么就不行了?” “你以为进京是去玩么?” 虞氏冷笑,“老五,你这媳妇越发厉害了。唉,不怪你,怪老婆子。那兴盛理学之家,媳妇都是要立规矩的,给婆婆布菜,婆婆坐着,媳妇站着,婆婆吃完了媳妇吃,这规矩老婆子觉得坑人,便是没立。如今看来倒是老婆子错了,有些人的规矩还是要立一立的。” 五伯父白了脸,忙跪下道:“是儿子束妻不力,母亲莫要生气。” 说着便是冲何氏道:“你怎么回事?小十是你生的又怎么了?过继给七弟,那就是七弟的孩子!七弟妹客气,不阻着小十与你亲近,你倒拿起乔来了,连娘的话也不听,还不跪下?给娘赔不是?!” “我,我……” 何氏气得嘴唇发抖,“婆婆,你这是不讲道理!” “是又如何?” 虞氏淡淡扫着她,“你若放不下小十再过继回去便是,眼红七房的财产,又舍得不儿子,人算不如天算,何氏,你当真以为老婆子眼瞎,看不出你的打算么?” 她说着便是扫了杨守瑞一眼,杨守瑞的脸立刻就红了。知道自己当初的意图早被老婆子看透,只觉这脸上火|辣辣了起来。 “老婆子虽是不喜,可想想到底自己掉下来的肉,总有些替孩子的打算。况且不管如何,你那苦命的弟弟总是要承你们情的。这事,我看七房做得也好,小十如今可出息了,投桃报李,本是庶出子,如今是嫡系嫡出,还承了伯爵,这恩情也是够大了……” 她说着声音便是渐渐发冷了起来,“你们疼孩子老婆子自是没意见,陈氏大度,也不会计较。可若是你们怀着其他心思想操控小十,呵,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已经重得不能再重了,就差没直接打何氏耳光了,何氏被臊得满脸通红,可又气得不行。总觉就是这老妖婆偏心,想彻底抢走她儿子,让她这个生母半点好处得不到,全归来他们嫡系。 五伯见何氏还站着,脸都青了,一把拉过何氏,怒道:“你给我跪下!母亲跟前岂容你放肆?!不敬公婆,可休之!” 一句话如一个炸雷在耳边炸开了,何氏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样顶嘴,虞氏若发作的确可做主休了自己的! 想到这里便是恨恨的,怎么就嫁了个废物?! 含泪道:“儿媳有罪,母亲莫要生气,责罚儿媳便是。” “小十也见过了,你们收拾收拾回磐安去吧。小五,家里如今事多,回去把蘑菇,木耳的事弄好,这辈子有这样能干的侄女帮扶,怎么也苦不了你。听懂了么?” 虞氏的眼睛锐利极了,看着杨守瑞道,一字一顿道:“做人要懂得知足,不然遭雷劈!” “是,儿子晓得了。” 哪怕心里再不甘愿,可杨守瑞也只得应下。心里有些恼怒何氏,都是这女子眼皮子浅薄,不然自己一直住这儿,杨满月还能赶人不成? 自己也能仗着是她伯父的身份结交一些人,好歹也算个助力,也能沾沾儿子的光,宁波可比老家好多了! 夫妻二人心里都不痛快,何氏怨虞氏,却不知她丈夫已怨上了她,各怀心思地退了下去。 人一走,屋里气氛也为之一变,杨贞喊来自己奶妈,把姝儿,敏儿领了下去。小十与满仓也是有眼力见的,寻了个借口便遁走了。 等人走了,虞氏便道:“丫头,小十的脸色不大好,可是那二人做了什么?” “哼!” 还未等满月接话,杨九妹就闹开了,“祖母,你不知呢!小十中了秀才,十一娘给了五十两以及礼物让他去谢恩师,顺便请同年吃饭,做个人情,可五婶倒好,竟是拿走了银子自己买簪子了。” “什么?!” 虞氏脸色一变,一拍桌子道:“她这是要害死小十?这钱也是能贪的?!” “可不是?小十在同年面前脸面丢尽,幸好十一娘替他圆回来了,请客那天正好圣旨来,这才圆满解决。” 杨九妹与下面子弟混在一起习武,知道的消息比他们还多,说完还不解气,继续告状,跺着脚道:“五叔倒还好,吃相斯文,可五婶,简直没法说了,把自己当老板娘了,大概是知道寻十一娘要账本十一娘不会答应,前日里竟是以小十生母的身份问几个账房要账本,说是要看看每日多少利润。” “更可恶的是,昨个儿白天还硬让人带她去肥皂作坊以及十一娘那个专门研究新物件的小院,那小院没怎么待,等到了肥皂作坊便是问这问那,最后还要去铺子里,又要肥皂铺子的账本。” “砰”的一声,虞氏拍着桌子,“她这是要做什么?!当老婆子是死了吗?!到了侄女这就无法无天了?!去,把那没规矩的东西给我喊来,这就给她立规矩!”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2章 向着京城出发 “祖母,算了。” 满月劝阻着,“我们后日就要上路,五伯母也要回去了,她就是想作妖也是作妖不得,她也没得逞,祖母莫要生气。” “你就是心软,我知你是为了小十!” 虞氏恨铁不成钢,“你心疼小十,都他当亲生弟弟祖母心里安慰。可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何氏简直无法无天,你今日不一下弄住她,你看着吧,她还得仗着小十是她生的弄出事来。” “可祖母……” 杨满月垂着头,“小十比何氏重要多了,打压厉害了,小十总要难过的。” 到底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小十有多怨他父母就有多爱他父母,总要顾着点小十的面子,从情义上来说这是一个主要原因,对何氏客气是不让小十难做人。 而从理智上来说,何氏那等人是打压就能好的?只怕会变本加厉。老太太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与其改变不了,不如在这儿做个好人,到时对小十名声也好。 虞氏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还能说什么? 阴差阳错,只怕以后要苦了孙子,孙女,为难了陈氏。 “罢了,看你面子,这次就让她回去,不罚她了。” “孙女替小十谢谢祖母。” 转过天,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与员工们吃顿一顿饭后,便是早早歇下。 系统已6级了,这几天真是把她虐得死去活来,出来进去,进去出来的,感觉上已是过了好几年一个人的生活,心灵是已是疲惫不已,今个儿不想再奋进,便是早早歇息,明日也好精神饱|满的上路。 将肥皂铺里最新皂化好的一批中高端香皂也打包了一些在行礼里,出一次远门不容易,正好也能亲自是摸一摸销路。 北上南京,路过的可都是全国最发达的地区。如杭州,苏州,太仓,常州等。华夏地大物博,可天下七分灵气,八分精华都集中到这几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江南其实指的只是这几地。 去的时候可能着急些,但回来却可以慢慢走,若是能亲自谈成几笔生意也是好的。肥皂铺开了没多久,可生意却是火爆极了,现在又弄了新产品,除了贡献给天子的土豆,自己还剩下不少,土豆皮与土豆采用热制造的法子,可以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大批量的土豆家事皂,清洁能力不是一般强,成本基本可忽略不计,正是适合走下层路线。 七想八想着,眼皮也渐沉重了。 又看了看放在系统储存空间里的银票细软,再看看挂在床头的大礼服,凤冠霞帔,满月的眼睛有些湿润。 只有经历过极狠的压迫,才知如今的一切来的是不多么不容易。 明天她将穿上这套朝服,在官兵的护送下,感受着全城父老的祝福前往京城,再也没人可以随意欺辱她了。 包括她的家人! 那个吴王听说已回来了,可却是没来闹事,许是也要掂量下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渐渐睡去。 第二日,家里有封位的人都是早早起床,在人的伺候下穿上了大礼服。 等到了前厅时,那些爱睡懒觉的客人们居都是起了个大早,见到满月穿着大礼服出来纷纷鼓掌,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好样的!杨大家,你是我们甬上骄傲啊!” “可要替我们宁波人争口气啊!不要给京城那些纨绔欺负了!” 满月一一行礼,感谢父老们的祝福。 等到了门外,邻居们也都来了。不止是他们,附近好多的人都来了,整条街道都挤满了,一见她出来,纷纷行礼,然后就是鼓掌叫好。 满月感动,这时代的人到底还是淳朴的多。 多是关照她不要怕,宁波人素来团结,京城的宁波会馆只管去,还能找老家的商帮帮忙。 其实满月这次入京对宁波人来说还真是一个大事,一口气家里出了这多贵人,活着的还有四个,地方上不是一般重视。 而且满月是以平民之身,不靠夫,不靠父而荣封,这件事轰动天下,是要记进县志,府志的。晚点还要树碑立传,现在没弄,只是怕去了京城还有什么变数,因为从现在来看,让进京谢恩,很可能那边还有什么安排。 若是抢在皇家面前,可就不美了。 冷云已在门外等候,衙门也来了不少人,举牌的人就有n多个,勋贵出门,是要鸣锣开道,举牌的。 回避,肃静的牌子不说,还有代表家里人身份的牌子,让小十郁闷的是,他虽成了伯爵,不能再行举业,可之前的秀才功名却可以保存下来。 保存就保存吧,怎么说12岁的秀才也是天大容易。可特么把名次也写上去,这太糟心了。 满仓与他坐一个车里,感受着哥哥的威风,看着仪仗,不由道:“难怪世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可真威风。” 说着便是欢喜自己中了进士以后的生活了。看着哥哥苦兮兮的脸,再看看那牌子,满仓哆嗦了下,死活都不能考最后一名,用姐姐的话说这可算钉在耻辱柱上了。 好在哥哥不用再考了,不然以后为官,出行给你打个最后一名的牌子,好如何管理百姓啊?官威都没了。 想着想着又偷乐,是个人总有幻想,小十的六首梦破碎了,满仓暗搓搓地幻想自己的狗|屎运,要是成为唯一的一个六首,出行时得多威风?要知道之前那个六首可是被成祖老人家给废了功名了呢。 人总要有点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满仓幻想着,挥手与家乡父老挥手做告别,虞氏的车打头阵,下来是小十,陈氏,满月,依次排下来,车队缓缓动了,人们发出了欢呼。 坐在车里的陈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她就是个农妇,可现在不但读书识字了,居然还成了淑人,这样的事是她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事情发生好多天了,可她总觉跟做梦似的。 耳边还是民众的议论声,都说她是上辈子做够了好事,前半生是把最后一点功德补齐,后半生就该享积德的福了。 想想,竟是觉得很有道理。 透过纱窗看向车外,乡亲父老的真挚笑容还在脸上挂着,那么真切,那么温暖,若是夫君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吧?又想起袁老太公眼里的悲喜交集,握着牙笏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还想看着孩子们走得更远,这份幸福她很贪婪,她要带着姐姐与夫君的那份一起走下去,看孩子们长大,看孩子们出息…… 起风了,锣鼓唢呐声消散在风里,一身便服的吴王在街角看着,心里苦涩。 成了郡君,离他越来越远了。做夫妻是不成了,冷静下来觉得自己那样做了就禽|兽了,对不起芸娘。可,可起码能全个父女情谊吧? 杨秀才已死了,自己也帮过她们父女,恩过相抵,吕氏也被惩治了,她会原谅自己么? “王爷……” 身边的公公小声喊着,“天家恩遇之人,王爷……” “你以为我是要寻她麻烦?” 脸上的苦涩瞬间收敛,人又变得刻薄阴郁起来,“吕氏与惠熙自作自受,对不起人家,你当我是什么人?” “王爷……” 公公苦着一张脸,“那王爷今日?王爷,奴婢斗胆,这杨郡君不好惹,她不知王爷苦心,恐怕……” 吴王转过身来,目光阴鸷地盯着那太监,那公公吓得脸色发白。 只有他知道,王爷已病了好多年了,就是脑子有些不正常了,喜怒不定,只要与袁芸娘的事一搭上关系,便是容易发疯。 可他不劝阻不行,他真怕自家主子为了这对母女彻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看看王妃与县君的下场便是知道了。 闭着眼睛,正准备接受怒气,可哪里想到吴王沉默半晌忽然道:“她一定是怨我被替嫁时没出面……” 说着便是转身,“那多年我都没去过她那儿,就是怕吕氏再起什么幺蛾子,我自以为自己能力大,可芸娘还是被那贱人害死了。我留着她的命就是用来折磨她的……” 说着他脸上便是露出一丝阴狠冷笑,“吕氏以为她成了庶民就算完了?不然本王为何送那多萤石与她?真当本王是喜欢她么?呵呵……” 他阴测测地笑着,“那种萤石是不详之石,好多人一直把|玩着都会生瘤,我要她死,死得痛不欲生!” 公公脸色苍白,有种发光的萤石很古怪,许多拥有的人都会生瘤子,王爷送了那么多给吕氏,吕氏可喜欢……现在说来,好似王爷从送了那萤石给她后,便再也没踏进过她屋子,难道? 心里一哆嗦,这得多狠? “好了,走吧,等她回来,我再来看她。” “王爷?” 还不死心? 公公苦了脸,自家这主子到底是求啥啊?袁芸娘已死了,再深情那也是杨家的媳妇。而留下的女儿也不可能叫你爹啊! 挺聪明的人,怎么就在这事上糊涂呢? 老太监不敢说,可心里暗暗着急,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影不由悄悄抹泪,要是公主还在就好了,起码能劝一劝……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3章 杨大家的传说 到了码头,便是换走水路了。其实满月从宁波出发去南京最快的应是走海路,从宁波出发到上海,因开海贸,如今的上海可是很繁华的。 到上海从吴淞江入海口进去,再换走运河,这才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内河哪里比得上海上快?近海游行危险也不大,而且其实是要比这样折腾舒坦多了。 想了想,便是改变初衷,若是到了绍兴,杭州,便是让几个家里子弟去打听下,留个样品地址给人,以后再谈好了。 这样回来时,她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常州,苏州,上海等地,到时就坐海船回来。都不用官家的船,海贸利润可是很大的,民间运作也是兴旺,自己到时包条船回宁波就是。 如此也好打探下海运的费用,也好方便折算成本,到时老家的香菇,木耳,干蔬菜,香皂都可以运出来,把商业触角伸到最繁华的地段来,赚更多的银子强大家族。 而且她已准备制造方便面和红薯粉丝了,这也将是拳头产品,能有机会上京城,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发财的细节。 带着这样的心思,满月上了船,就跟来的车队一样,他们的船也是连片的,很是壮观,车啊,马的,都得放船上,难怪古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呢! 就他们这样的人出行都这样耗费钱财了,莫说是天子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回是公款吃喝,不用自己花一分! 而满月,小十,陈氏,虞氏四个也有俸禄了,满月自己每年也有300石的俸禄,想到这里便是觉得可乐。明朝四品官员月工资大概是24石,自己这个郡君也是四品,多了12石,算是占了宗室的光,朱家皇帝的小气可见一斑。 据她所知,就是公主与驸马加一起一年也就2000石工资,而亲王则有上万,果然是女儿不值钱呐! 再想想明朝的宗男是使劲生孩子,而明朝的宗女却是可怜。县主,郡君,乡君还好些,可以和丈夫一起生活。而公主与郡主就惨了,自己开府,拿着低工资,与丈夫还得分开居住,因为行敦伦大礼也是大事,得打申请报告。 要申请过一次夫妻生活,那真比闯关还难。倒不是公主本人不乐意,而是公主并非一个人在战斗,陪公主嫁过来的,还有诸如保姆,奶娘等各色人等,申请一次夫妻生活,就跟进庙烧香一样,那样一级一级往里烧。 而最难烧的一关,莫过于公主的管家婆,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嬷嬷。在公主与驸马之间,看似地位卑微的嬷嬷,却是横亘在公主驸马之间的一道铁门,公主驸马的夫妻生活过不过,一个月过几次,全是她说了算。 要是碰见一个变|态嬷嬷,见不得人恩爱,那真苦逼死了。这事又不能往外说,总不能说嬷嬷不让我过xx生活吧?而公主吃饭,驸马还得站着伺候,这哪里是夫妻哟? 想起明朝这些奇葩制度以及朱皇帝的小气,坐船舱里的满月忍不住笑了,既觉公主可怜,又觉这制度实在是搞笑,也不知朱元璋老人当年是怎么想的? 见她笑,虞氏好奇,便是打趣道:“丫头,一人偷偷乐什么?” 说着便是看向船舱外,冲着一个高大声音努嘴,低低道:“情郎护着上京,心里高兴?” “祖母!” 满月见虞氏又来拿自己与冷云开涮,便是嘟嘴,“我才没有,我是在想孙女幸好是被封了郡君……” 她压低声音道:“我可听黄公公说了,天子本来还觉郡君太低,想给我封个异性郡主呢,如果是那样就惨了……” “还有这事?” 虞氏愣了愣,“那可没先例,的确不能开,那可成出头鸟了。” 满月知虞氏误会自己意思了,也没解释,一解释还被得给她脑补成自己与冷云那啥了么? 陈氏拿出一个铜做的双层保暖壶,也是满月做的,中间的隔层里放着碳灰,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温度。 “婆婆,小娘出门前做了银耳羹,您用一些,刚刚钱妈妈打听过了,午饭可能要晚点,咱先用点吧。” “唉,好,先给孩子们吃,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不能缺了。” “祖母吃。” 满月几个都谦让,虞氏看得心里发暖。 孩子懂事,比什么都强。 退让半晌,索性大家分了一小碗,还剩下一半,虞氏道:“丫头,去给侯爷,五谷先生和黄公公送去,好歹是个心意,这船上能不开火还是别开火。” 满月点头,召来绿竹,耳语了几句,便让她提着东西出去了。 人多了,自然要注意影响,按照理学那套来。 满月忽然发现自己这祖母也是狡猾狡猾的,在家内部实行民主,在外大体顺应大流,谁都寻不出错来。 果然,绿竹也没自己送上去,而是喊来一个子弟,一番交代后让人送去了。 绿竹回来禀报,“老夫人,夫人,十一姑娘,送过去了,几位贵人让人代为感谢。” 说着便是抿嘴,好似有些想笑,“听说八老爷可不乐意,说老夫人您有了孙女婿把儿子都忘了……” “哈哈!这皮猴子……” 八叔虽不是虞氏生的,但他生母是虞氏身边人,生下八叔就没了,故而八叔是她养大的,也跟亲生似的,一向比较亲近。 嘴里骂着,可却是让人拿出洗干净瓜果道:“去,让那皮猴子也解解渴,可别说老婆子偏心,跟小辈争,也不害臊。” “祖母,我也要,我也要!” 满仓一见是苹婆果,顿时眼馋了,立刻嚷嚷开了,“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祖母!” “满仓!” 陈氏瞪他,虞氏倒是喜欢满仓的坦率,将一个苹婆果塞进他手里,又塞了个给小十与满月,道:“给,哪能少了你们的?” 说着便是笑,“这苹婆果可是前几年最新改良过的,说是西夷弄过来的,这口感脆着,酸酸甜甜的,这几年成树了,可摘果子吃了,还是托了十一娘的福,为家里争来了荣耀,人家送来的。” 说着又让人拿了一个陈氏,道:“都尝尝,可是稀罕货。” 满月看着手里小得可怜的苹果,有些无语。 就这还稀罕货? 那自己空间里种的,岂不是要吓死他们? 中国的苹果原来叫柰,就是绵苹果,后世那些苹果都是西洋品种,是十九世纪传进来的,而自己手里的苹果又是系统改良的,卖相口感的得甩这个十几条街。 看着大家吃得开心的样子,满月忽然觉得种后世果树也将是条路子。 一路走走停停,很过便是过了绍兴,到了杭州。和在绍兴一样,让立修带着几个子弟,给一些脂粉铺子送了样品,留了地址后,便是顺手带些特产,趁着开船前回来,如此也算是边玩边工作了。 一路景色不再叙述,每到一处,满月都是如法炮制,看得虞氏频频点头,难怪能赚钱呢,这心思就不简单,人家有九窍就是顶顶聪明了,可她看她这孙女,得多人家一倍。 小脑袋瓜子也不知怎弄的,实在是太聪明了。船上都没空着,都用来放各地特产了,到了京城立马可换成一堆银子,也不怕人说闲话,满月本就是生意人。 虞氏也不怕那个丢脸,当了家才知道钱财的重要,她不嫌钱要口袋。 如此过了常州,镇江等地便是到南京了。 望着17世纪的南京城,满月是感慨万分。她是来过几次南京的,但没想到再来却是跨跃了时空300多年,大厦高楼,霓虹车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声鼎沸,粉墙绿瓦。 南京城的城墙十分雄伟,这个在后世还存在着,保存十分完好,可见建造坚固。 政治中心的再次南移,使得这里又多了一层外城,十年前才完工的,更是高大,这是后世看不见的了,似乎也在提醒着满月:历史与你记着的已不同了。 他们这样的车道是没人敢拦的,看守城门的一看冷侯爷那匹枣红大马吓得魂都没了,哪里敢拦这位主的道?更别提还有宫里的公公陪着,再看看后面牌子,我滴妈呀,这是杨任尔进京啦! 一时间,这家伙好似变身大喇叭,等满月等人才走到内城的时候,居然许多百姓都知道那个以刚硬过男子著称的杨任尔进京了! 满月被封郡君,天子是布告天下的,这是非常难得的,可对于朝廷来说,这事必须天下通知,因为有极积极的政治意义。 消息传出,整个大明都沸腾了! 能写诗,不怕残虐冷枭神,更不怕锦衣卫与死太监殴打,还能赚钱种田,尼玛,这履历太特么辉煌了! 京师百姓可是最爱热闹的,一得到消息立刻去广播了,古代消息传递落后好似成了一个笑话。 如此传奇女子,比秦良玉还传奇怎能不来看热闹? 这下可好,还未到会馆呢,居是先被赶来看热闹的百姓给围上了! 能给大家带来神种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啊?是不是如说书先生说的那样,这女子长了一双金色的竖瞳?平常都眯着,只要一开眼,坏蛋就得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4章 飘飘然 以前杨满月有名主要还在士林,百姓顶多当个谈资,只知那些相公老爷说此女有才华,不畏强权,听着是痛快敬佩,可这事跟他们关系也不大啊! 一群要为生计奔波的百姓可不闲得蛋疼的读书老爷们,可以在那感叹敬佩个没完没了,他们还得吃饭呢!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该干嘛干嘛。 可现在不同了。 通过那些文曲星们的宣传,他们知道这杨大家弄出了神种,过个四五年,大家就能敞开肚皮吃了,就是精米也能敞开吃,那生活得多美啊?! 朝廷的相公是不可能骗人的,所以消息一传出,那杨满月真是万家生佛,立刻就有人供奉她的长生牌位了,早晚祈祷,跪拜,可比天子亲多了! 所以没几日,就有杨满月各种传说。 版本1:仙气护体 比如说马融怎么死的啊? 他被坏王妃指派去害杨大家,对杨大家进行殴打,哪里晓得杨大家得过阎王爷指点,有仙术护体,一鞭子下去,“砰”的一下,杨大家身上爆出仙气,直接就蹦死了一群人。 听着倒不像是仙气,传入杨满月耳中,怎么都像是上辈子骂人的话:“放个屁,臭死你……” 版本2:杨大家的眼睛 杨大家去了阎王殿,抓错人了,就给了一双阴阳眼,眼睛是金色的,竖瞳,跟猫儿似的,竖着的那里通往冥界,所以杨大家平常闭着眼,一睁眼,做了坏事的人就会被她的眼珠子吸进去,到地狱里去了。 满月听了,感觉自己牛逼了。 这就是火影忍者里的写轮眼啊!老子要有这玩意,直接造反了,还刷你妹的名声! 版本3:成母仙缘 杨大家生下来时,母亲难产,因杨大家的骨头太硬,前世在太上老君炉子里炼过,故而凡胎母体难以承受,生下杨大家便是去了。不过也不是白去的,人家生了杨大家功德圆满了,所以上了天,如今人间得享一品诰命,天上也是有主位的神仙,克母一说不成立。 这个最操|蛋了,满月听了都无力吐槽了。 以前被人扫把星,生来克母的喊着,现在倒好,她成吉祥人了,母亲反是因受不住她这真仙之体去了…… 果然是个人的名,树的影啊! 诸如此类的传说还有不少,全国的百姓都用着他们那为数不多的想象力编撰着故事,并乐此不疲,也不知还说他们是淳朴还是啥,总之作为当事人的杨大姑娘有些哭笑不得。 而此刻,在人群里,有几个人脸色不大好,杨满月都进京了,看来大明朝臣并不是在吹牛逼,应是真的。 此女刚正不阿,就是大金都知她大名。 今上偏爱汉学,对她写的几首诗词喜爱不已,甚至写在了养心殿的屏风上。前日他们收到密报,天子要求他们弄清楚此事真伪,若是能将杨满月此人带回大金将赏一等公的爵位。 还说大明天子小气,若是杨满月在大金,必封她一个异姓亲王! 亩产上万的粮食,这太骇人了。 北地现在已封锁消息,普通百姓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证明大金就是得位不正?大明依然是正统? 努尔哈赤本是明将,说起来若是大明灭了,大家也就捏鼻子认了。可大明没灭,反而越来越精神了,这就尴尬了。 而这事更证明了大金是假的,大明才是正统,今上如何能忍这事? 国内高层也是议论纷纷,大阿哥更说了“杨满月可唤城池千座”,都想着把人掳走。 杨满月可是冷云的未婚妻,若是冷云也能被一并带走就好了。 可惜,也就是做梦。能把杨满月带走,他们就烧高香了。 但问题是…… 根本没什么可能性好么?! 他们早有同僚在得到消息后就立刻去了宁波,想趁着圣旨到达前接近杨满月,然后把人带走。可他们发现,他们根本没机会下手。 杨满月出行都没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跟冷云出去,冷云也不可能一个人出去,总有护卫跟着。想着她劫人显然不可能。 想从小的下手,发现就更难了,杨满月在乎家人,采生折割的事可没忘呢,所以家里人出去总有好多人跟着。而小港是冷云的地盘,盘查很严,根本没什么机会。 等杨满月出了宁波,那就更不可能了。到一处,地方官府都要护送出境,等到了另一地界别人又早早来接了,而冷云更是亲自护卫,在路上动手就等着死吧。 如今人都到京城了,想在这儿动手,那就更不成了。 几个苦逼心里拔凉拔凉的,把人掳走实在难,或许直接杀了比较靠谱…… “头,非我所用还不如……” 一人小声提议着,另一人脸色一变,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道:“今天不适合……” “我们大金的巴图鲁不怕死……” “闭嘴!不要命了?这是蛮子的京师!” “头,她若入宫,也不能再用车马,按制是要坐八抬大轿,出示郡君仪仗的,等到了宫门前自得下轿,虽说是宫禁森严,可也不是没机会,属下拉得动四石强弓,家里就靠……” “那里无遮蔽,莫说是强弓,你拿个弹弓就给人发现了。” 貌似首领的人反对着,“莫要胡乱出主意,还是让主子们拿主意,如今神种已出,杀了杨满月也不济事。两国明面交好,若是此刻动手,必是要引起纷争,我等还需时间壮大。” “那就这么算了?” “呵……” 那人冷笑,“侯景与冷云不对付,她又折了侯景的人,你看着吧,不用我们动手,蛮子自个儿会弄死她。蛮子不就是如此么?外斗脓包,内斗行家,我们看着便是。走吧……” 满月不知,自己虽获得了权势,可却也将北边本就不稳的内政推向了极致,自己已被列上黑名单。就在刚刚,一场危机与她擦肩而过,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管如何,总之眼下她还沉浸在幸福里,热情的民众让她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感,被人喜欢总是好的,特别这些人传递来的情绪是爱戴! 在这种情绪包围下,杨大姑娘升华了,咱的人品哟,怎,怎能这好? 一下…… 飘飘然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5章 姑娘不是猩猩 堵了好久,最后好不容易驱散,一行人到了驿馆,本想去宁波会馆的,但黄穑却是反对。他们几个身份不一般,驿馆更安全。 从黄穑的态度上满月感觉到了什么。想起如今的局面,不由暗暗道:“该是有间谍潜伏?也搞刺杀那一套?” 自己搞出这个对大金打击应该挺大吧? 满月是能想到政治意义的,可她想不到人家行动力很强,已是在谋划了。 驿馆入住也是分档次的,他们这样的自然能得到最好的招待,而且京师的驿馆可比地方上的强多啦! 一大群人纷纷住了进去,看得一群人咋舌。 不愧是杨郡君,有钱啊! 要知道朝廷给报销的部分可没算上仆人,朱皇帝对钱财都很敏|感的,能给用功的报销已是很大方了。 所以其他部分都得主人家出钱。 带了这多人,得多多少花销啊? 冷云有些不悦,他想把人接自己在京城的家里去住,可人家不让,一句“瓜田李下”硬生生把素来霸气的冷侯爷给打发回去了。 黄穑看得心里直乐。 这位主可不是好说话的,可为了自家娘子的名声居然退让了,果是如老祖宗说的,这郡君才是侯爷的软肋,是侯爷的宝。 到了京城,满月也不能随便和冷云说话了,到底还没结婚呢,就是在路上都是没怎么说话。这会儿见他要回京城的家,暂时也看不见了,心里可难受了。 打发了红柚出来传信,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交流方式,还得偷偷摸摸的,京城是理学老夫子们的地盘,可没浙江,苏州那儿开放。 冷云把信收了起来,低低道:“告诉你们姑娘,安顿好了,我再来看她。” “是,侯爷。” 冷云走了,满月也不能闲着。 还得再学各式宫廷礼仪。她自个儿也罢了,这点苦也算不得什么。可看看老祖母这大年纪舟车劳顿不说,还要来受这罪,心里便是不忍。 可虞氏却是不放心上,反是安慰她,“别人想受这罪还没呢,老婆子这是命好,身体累着,心里痛快!” 如此五六日,上午1.5时辰,下午2个时辰,晚上还得一个时辰,真是要老命了。 就这档口也没心思惆怅见不到情郎了,只想着快点到位,谢恩就赶快回老家吧,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难怪小燕子要作妖呢,不是小燕子脑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没两日下来,她脚肿了,膝盖都破了。再看看年幼的弟弟,年迈的祖母,脸色发白的母亲,真觉得把这样封建王朝推翻了就是对了,这摧残人的玩意就不该存活啊! 好不容易差不多了,可那些宫里的老姑姑们也没松懈,杨满月之前算盘打得好,还想去京城溜达呢,现在看来没谢恩前是表想了,老老实实地待着吧。 好在,有了学规矩的事倒是替她抵挡了一些好事者。如今名气大了,得知她入京,许多人慕名而来,帖子都收了一打了,那些姑姑也是纳闷。 那些老夫子最是迂腐,怎么到了郡君这儿情况就变了? 求见未婚姑娘,这可不该啊! 她们哪里晓得,杨满月这些事一出来,特别是整了死太监后,就被文人规划到他们一派去了,也没人当她女人了,还琢磨着是不是建议杨满月取个表字也好方便称呼。 古代大家族的女子是有小字的,比如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可有表字的就太少了,那得学问大家才行。北宋名臣胡宿的孙女是个厉害的数学家,又替苏轼仗义执言,便有了表字,那对女子来说也是一种荣誉。 不过这事你自己起不算,那叫不要脸。得别人给你起,或者别人建议你起才行。还得人多,一句话,你得有社会地位啊,就像李清照一样,有地位还不行,得有影响力! 这些读书人的脑回路很奇异,特别是搞理学的,明明迂腐,可有时也癫狂。涂脂抹粉,穿着女人肚兜上街的事都干过,也不知这些人脑里都在想些什么。 满月是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的,京城是理学大本营,他们现在对自己客气,谁知自己哪句话要说得不合他们心意会不会被打进臭水沟,她的名声是用苦肉计换来的,自是珍惜。 有了宫里姑姑挡着,倒也是好事。 这样一待就是半个月,宫里总算想起她这号人了,皇后懿旨来了,天子圣旨也来了,让他们进宫。 第二日,一早就被人从床上拉了出来,天还擦黑着,宫里贵人没他们起得早,可人家是君,只有你等人的份,哪里能让人等你? 睡得迷迷糊糊的杨姑娘再次将封建糟粕们给吐槽了一遍,然后认命的任由那些宫婢折腾了。 说折腾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礼物穿戴的繁琐就不用提了,还得沐浴更衣,那衣服昨个儿就被拿出来,整个驿馆都被弄得喷香,一群人在那儿用各种香料熏着,这得自己花钱,不然人家姑姑才不帮你弄,也不会提醒你。 这群人进宫久了,心里都有些变|态,认钱不认人的,公主都敢欺负,何况小小郡君与外命妇? 好在满月是个会来事的,学规矩老实,没抱怨,也不摆架子,时不时自己花钱添餐,又塞好处的,人家才提醒她,衣服是要熏香料的,不然你臭烘烘的去可不好。 没味道在宫里贵人看来就是臭了,听了这奇葩逻辑后,杨姑娘再次觉得该让这群封建小资们去新社会好好改造改造,这尾巴割了才好! 更恐怖的事来了,宫里的姑姑拉着线在她脸上一顿忙活,把皮都拉红了,再给涂上一层粉,弄得跟贞子似的,脸上还得帖上珠翠,额头,酒窝的地方都给帖上了。 一边刷粉一边还夸着,“哎呀,郡君的皮肤可真好,刚开脸可是一点汗毛都没……” 尼玛…… 当姑娘是猩猩呢?脸上能有多少汗毛?即使有,那些贵人看得清楚么?! “郡君可是好福气,这粉可是皇后赐下的,等闲人不得用呢。将那茉莉花蕊儿搅酥油,和粉匀面,既自然又亮丽,郡君别看现在白,过会儿服帖了可是自然。当年崇祯爷爷不喜欢宫眷涂粉,每次看到后宫们施粉太重就会无奈地笑说活脱像庙中鬼脸,故而这些年宫里也不喜浓妆……” 满月拿自己的小玻璃镜照了照,无语了。 这就叫淡妆了?以前得多浓啊! 一顿折腾,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吃东西? 对不起,木有。 从昨个儿晚上就得限着吃了,不然在贵人跟前放屁或者要求去拉屎啥的,多不雅啊? 满月听着这些规矩,又想起了小燕子。 都说琼瑶奶奶的书有毒,三观不正,可现在想想,那是奶奶对封建糟粕的吐槽哇! 难道进宫了,屁|股就不叫屁|股了?宫里的人都不拉屎撒尿吗? 小燕子的疑惑在刺杀三胖的故事里得到了解答。 心里一顿胡思乱想,竟是很想笑。不过也没敢放肆,这的姑姑太严厉了,她可不是小燕子,有猪脚光环。 喝了一两口水也不给喝了,刚在穿礼服前已被逼再次上了厕所,确定都没什么遗漏了,一家人出了驿馆。 都是4品以上的封位,八抬大轿自是坐得,往日里坐车,今日坐轿,身份该显摆还是得显摆的。 前后三排,举牌的举牌,吹打的吹打,后面还有骑马跨刀的护卫跟着,威风极了。 天刚蒙蒙亮,也不怕扰民,那些整日嫌弃广场舞大妈闹腾的同学真该来封建社会受受教育,回去了,就知道如何构造和谐社会了。 轿子一点也不好坐,虽是八个人抬着很稳当的样子,可就跟第一次坐马车时一般,满月感到有些眩晕。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被人搀扶着下来,皇宫已在晨曦中向她展露开来。 后世的南京明皇宫已不完整,可此刻,天家气象一览无余。似是要比北边更辉煌似的,竟是又修缮过了,巍巍峨峨,肃穆壮观。 她也不懂建筑,也不知怎么形容,就觉到了这儿,便有种压迫感扑面而来,心里那点打趣的心思也收敛了。 这是天子是天的年头,到了他的地盘咱得老实! 中间的宫门是走不得的,若是将来满仓能考中进士,那么他就有机会走一次,这也是每个读书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可过中门走御道!以后无论你多牛逼,官有多大,都是走不得了,除非你造反! 皇后恩典,许他们带着满仓一起过来,不过其他人却是进不去了。 大伯一脸热切,据说昨晚都没睡,兴奋得不行。自己不能进去,可看着大家进去也好。堂兄也是一样的,眼睛都熬红了,还不忘嘱咐两个弟弟。 “小十,你得跟着八叔去见天子,与十一娘他们不同路,记得,都看着八叔怎么做……” 小十用力地点头,孩子脸色有些发白,到了这儿了,才真觉得自己要去见天子了,既激动又害怕,这会儿也是说不出话来,只知用力点头。 好在,古往今来第一三连红椅也不是盖的,虽心里紧张,可大体举止还没崩溃,事后证明,任何一个敢小看万年吊车尾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6章 觐见皇后 满月等人也不敢耽搁,这时已有不少官员陆陆续续来上班了。外命妇入宫总是要避着的。 随着黄穑过了午门,见有五座石桥,桥下有御河。小十与八叔没与她们一起走,他们从左边走,而她与虞氏几个从右边走,中间那桥除了天子与新进士没人可以走。 过了桥就是奉天门了,这是天子举行朝会祭奠的地方,到了这儿,她们几个都把脸侧过去,微微垂着,这儿有不少官员已在等候,按照理学老夫子的说话,非礼勿视,不管男女可不能乱看。 见满仓还在东张西望,嘴里不断发出一些惊呼,满月忙拉过他,低低道:“这是宫里,可莫要没了规矩。” 黄穑也一脸严肃,低低道:“郡君说的是,这儿不比宫外,都是贵人,咱得惊醒着些。” 顿了顿又小声介绍起来,“这儿由南向北依次建有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大殿。三大殿的东侧有文华殿和文楼,西边有武英殿和武楼,统称为“前朝”五殿。这奉天殿啊就是人们常说的金銮殿,是天子爷爷举行重大典礼和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的地方。” 说着又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北京那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就是模仿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建造的。” 满月点点头,虞氏走得已是有些吃不消了,陈氏忙要上前搀扶,可她穿着大礼服也是行动不便,满仓机灵,忙上前,“祖母我扶您。” “好好好,好孩子,祖母不累,祖母能走。” “老太君这会儿不敢耽搁,过了前面的乾清门就入后宫了,等到了地儿再歇歇。你放心,要等皇后传唤要些时间,总能歇歇。” 说着又是小声给几人科普起来。 想来也是,这皇宫不是一般大,就是首辅到了这儿也只能走,除非天子开恩,给你赏个小轿,不然都得走。而这种殊荣可是很少的,当年的张居正,秦桧才有这待遇。 走半天都累坏了,要见天家人总不能失礼,总得给些时间喘口气,整理下仪容的。 到了天子这儿,你就是累死也不得反抗,就想那些大臣可以暗搓搓的给天子下套,有礼法约束天子,提出反对意见,可同样在“礼”上,可不能有半点僭越,不然就是眼里无君父了,那与谋反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此又是慢慢行走,进了内廷,不似前殿那样肃穆,生活气息多了起来。到底是后宫,天子的家就在这儿,若都是冷冰冰的,天子还要不要活了? 许多人见了黄穑都是行礼,见到满月等人的妆容打扮也是纷纷行礼,满月等人也是是矜持点点头,如此便是过了乾清,交泰殿,到了坤宁宫。 这三座殿是后宫的主体,都在中轴线上,也代表了尊卑之分。皇帝与皇后的寝宫便是在这条线上,两侧才是人们熟知的东西两宫。 到了坤宁宫,进得里面,地方还是大得摸不着边际,前来迎接的掌事太监显得特别谄媚,黄穑是二十四监之一,又有在司礼监当掌印的干爹,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人物,区区皇后跟前的管事太监自是要巴结的。 除了这太监还有那管事的大姑姑,也是皇后身边的重要人,能亲自相迎,已代表了皇后态度。 满月是个门清,这些日子的斗争已让她那一点点的政治头脑快速成长,听闻这二人身份后便是笑着接受了半礼。 她是郡君了,也没必要太作践自己,有时太谦虚了,反显得小家子气,容易被人看轻。 虞氏更是受了全礼,她是一品夫人,慢说是几个太监宫女给她行礼她受得,就是宫里品级不如她高内命妇(宫妃)行礼也是受得的。 自己孙女受了半礼,已是代表了一家人的谦虚态度。不过虞氏也是脑子清楚的,受了礼后便是客气道:“辛苦公公与这位姑姑了,请替老身转达皇后娘娘,臣妾(臣妾是外命妇自称,皇帝的妃子自称臣妾是不对的,一下子成位卑者了)凡庸,谬徼昌运,蒙娘娘奖擢之恩,今日特来谢恩,烦劳二位通禀。” 说着便是福身,这是给皇后拜的,非眼前二人。 而虞氏的说辞也是有讲究的,皇后下旨召见,可谢恩这种事要自己先提出,所以在她们到达驿站的事已是报了上去,请求谢恩。 于是皇后再下旨准了,所以虞氏到了这儿依然要请求表忠心,这才符合规矩。 满月看着又是心里暗暗吐槽。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明明姑娘和谐你们老朱家的江山,也是你们暗示我来的,咋搞得好似我求着要见你们呢? 这样一想,天子才是世上最那什么还要立牌饭的人呐! 一番程序走了下来,进了偏殿小屋,喝上一口水,再让人领着去下厕所神马的,回来坐上一会儿,黄穑便是出来领她们进去了。 大功之人,皇后自然不敢拿乔。 到了殿门前又是一番通报,好不容易再等一个公公传话过来,他们娘几个还得再次整理仪容,这才跨过高高的门槛,总算好进去了。 皇后的寝宫也不是一般大,进屋也不敢乱瞧,只看着地板,没皇后允许可不能抬头。 屋子里有股好闻的味道,满月鼻子很厉害,闻了闻,是玫瑰花的香气。 前头黄穑停下了,躬身禀报:“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君安夫人到了。” 君安是天子给虞氏按的号,这比一般一品夫人更殊荣,不过这荣誉只有老夫人一人有,也体现了她这个婆婆始终要比袁氏高一点的意思。 “臣妾磐安仁川杨氏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介绍完了,虞氏便带着家人一起跪了下去。 陈氏,满月,满仓挨个儿介绍了自己,只有满仓,还得自称草民,他无功名,也无封位,能一起入宫是他年岁还小,皇后娘娘破例的。 “平身。” 皇后的声音透着一股平和,让人不自觉就松了心神。 “来人,给君安夫人,淑人,郡君赐坐。” “谢谢娘娘!” 拿了凳子,也不敢坐全了,就坐了四分之一,如此坐着也是为了方便回话,不然一屁|股坐着,起身也费尽,也显难看,这样坐着能保持最佳坐姿,显得优美。 满仓没得坐,不过皇后倒是和气,看满仓规矩地站着自家姐姐身边,也不东张西望,气度很好,不由点头,“都说杨家治家严谨,小小孩童也能有此气度,果是不简单。” 虞氏眼皮子一跳,摸不准皇后什么意思,只得起身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惶恐。” 皇后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严厉了。 平日来参拜请安的基本都是内命妇,外命妇要见她得递牌子,不过一般外命妇也不会随便求见,明朝对后宫干政可是防得很严的。 对于小三自是要拿出当家大妇的威严,皇宫虽大,天家虽贵,可这后宫和后宅没什么区别,都是比娘家,比势力,大老婆和小老婆天天撕逼,争夺公用老黄瓜的使用次数。 皇后放柔了脸色,“老太君不必紧张,你教出了这样好的孙女,为我大明做出了贡献,这可都是你教养的功劳。” “皇后娘娘谬赞,这孩子自己老瞎捣鼓,这回是侥幸,能得天家厚赏已是天大福气,娘娘如此夸耀,真让臣妾无地自容,实不敢当。” 满月也不说话,这些话其实都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你来我往的官面程序,想来很快走完就能回家了,也不用她说什么,长辈在呢,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在这儿胡咧咧。 皇后一边与虞氏聊着,一边偷偷打量满月,见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不由心里暗暗点头。 明朝的宫妃都是出生普通家族,这是为了防止外戚做大,很多甚至都是没什么文化的。而杨满月也是出身平民,虽是后认祖归宗了,可到底没养在杨家,能有这样的气度也是令皇后心里暗暗称奇。 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钱皇后暗暗感叹着,便也不再打太极,直接冲满月道:“都说郡君才情了得,那几首诗词写得可是真好。不瞒你说,见你前本宫还在想你是个什么模样,是否真与坊间传闻那般,眼睛能辩善恶?不过今日一见,你眼睛能不能辨善恶本宫是不知了,可就这公德颜容真真是到家了,老太君,淑人好福气啊!” 满月眼皮子一跳,怎觉这话里有话呢? 皇后夸奖了,不能再坐着,也没管心里明白没明白,总之先站起来,福身行礼道:“臣女惶恐,皇后娘娘如此夸赞,臣女名不符实,心中羞愧,不敢当娘娘夸赞。” 皇后笑了笑道:“郡君谦虚了,你那诗词,你这神种,注定是要名扬天下,青史留名,万古流芳的……” 满月手里汗津津的,怎么总觉这话哪里怪怪的呢? 不敢多想,立刻又用很公式的话回道:“臣女不敢贪官,为大明子民自当为大明尽忠,做好自己,便是本分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7章 给你一笏板 满月也搞不清皇后要做什么,还是自己多心了,索性祖母也教了自己几手,干脆便是也学虞氏,谦虚来恭敬去的,打着太极,也不多琢磨。 钱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道:“都说郡君厨艺了得,前几日远哥儿入宫说你创新了一道菜想敬献天子,可有此事?” 满月一听忙跪下,“皇后恕罪,是臣女鲁莽了。到了京里才懂天家规矩,不可孟浪行事,天家无小事,臣女自以为是了。” “起来,起来。” 钱皇后笑着,看见这名满天下的杨任尔对自己惧怕,心里便是有些说不出的得意。任你如何总不能迈了自己这个国母去吧? 能将如此女子拿捏在手里竟是颇有成就感。 钱皇后也是普通门第出生,格局观是不大的。不似魏国公的女儿,当今的太后,出生勋贵,为了稳住当时局势,崇祯爷给了一个徐家后代子孙凋零不足为惧的理由,愣是将她立为太子妃。 而等局势稳定了,有强势家世的皇后自是不需要了。所以这钱皇后就显得格局有些小了,感觉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人物惧怕自己,心里竟是有些得意。 满月也搞不清楚皇后想做什么,这皇后与天子刚大婚,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正是心思难以琢磨的年纪,刚刚那话听着也不像是有酸味的,她这会儿提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满月猜不透,也不敢瞎说话,只得老老实实地道:“皇后娘娘,臣女惶恐,不敢起身。之前就想着天子厚恩,无以为报,只有一门手艺还算过得去,便想了那道菜,想略尽感恩之情。只是进京后就晓得了,是臣女痴心妄想了,此有媚上之嫌,臣女名声不重要,可若损了陛下英明真是罪该万死!” 她说着便是深深一拜服,钱皇后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女子也不过13岁,自己敲打她做什么?到底还是个孩子,吓坏了吧? “哎呀,你是做什么?本宫可没怪你的意思,就是好奇……” 她脸有些红,“听远哥儿说得热闹,又问了黄公公,真有那么好吃么?” “这个……” 满月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娘娘这问题真是难倒臣女了。” “哦?天下还有能难住你的事?本宫觉着你可是我们女儿家的榜样,自强不息,想想,竟是羡慕了。” “娘娘贵为我大明国母,而臣女是卑贱农女,哪里值得娘娘羡慕?” 说着又是一笑道:“再者,臣女也没三头六臂啊,能难住臣女的事太多了。” 略带自嘲的话听着却是亲切了,皇后笑着道:“起来说话,说实话,平日里也没个能说话的,今日本宫与你倒是投缘。” 顿了下又道:“关于你的厨艺这坊间也是传得厉害,你是没看见,远哥儿可是把你那个佛跳墙说到天上去了,听得本宫和太后啊,都馋死了。” “娘娘,其实这事啊,就跟赏花一样。各花入各眼,所以您问臣女好吃不好吃,还真是不好说。若是娘娘想吃,臣女斗胆借这宫里的厨房做一次便是。” 皇后眼睛亮了,虞氏却是轻咳了一声,道:“十一娘,你怎如此孟浪?娘娘乃大明国母,千金之躯,尔之贱艺如何能入贵口?还不给娘娘请罪?” 虞氏说着便是起身赔罪,钱皇后心里有些堵了。 成了皇后,天子不是太喜欢她,只喜欢那裴贵妃,对她这正妻有些冷淡。所以在听说了佛跳墙后,她心里便是一动,可不可以借着杨满月将天子吸引来呢? 所以才有了刚刚那敲打的事,无非是想此人为我所用罢了。 很奇特的脑回路,这位皇后似乎忘了,天子若来,难得偶遇下臣子妻还行,要老遇见那就搞笑了,外头大臣还以为你这娘娘成拉皮条了,那才是更严重的侮辱。 所以满月和虞氏才纳闷,这皇后怎么看着有点不靠谱呢? 正在嘀咕着,却听外面人通传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后派人通传郡君。” 这是要她放人了…… 钱皇后脸上露出遗憾,可太后的话哪里敢不听?人家是松手不管前朝的事了,可声誉在那儿,废个皇后容易尔。 这婆婆还是要用心伺候好的。 于是便是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是放人了。 出了坤宁宫,虞氏与满月还在心里嘀咕皇后的古怪举动,不过眼下在宫里,也不好交流,只得记下,待回去琢磨了。 再说前头大殿里也是正热闹。 天子自是要垂问新封的伯爵的。一声宣令,小十迈着稳健的步子进了大殿。 行得是三跪九拜的大礼,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十二岁的秀才公,古往今来第一个三红椅,果不是凡俗啊!第一次见圣,这多大臣在此,他竟是一点都慌乱,不卑不亢的,果不愧是杨任尔的弟弟,杨震的子孙! “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爱卿平身!” “谢陛下!” 小十起来了,偷偷扫了一眼天子,可却是看不清楚,心里颇为遗憾,只是眼下他也不能再看了,天子的脸是不能随便直视的,毕竟这是朝会上。若是私下倒可随意些,但在这大朝会的地方必须庄重! “听闻爱卿参加了此次县试,年12,便是一连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取得了秀才功名?” “回陛下,臣资质愚钝,此次是侥幸过关。” “陛下,这华阴伯可真谦虚,12岁的秀才可了不得呢!” 侯景忽然接上了话,“哪怕是小小县试也是国家抡才大典,哪来侥幸一说?华阴伯,您太谦虚啦!12岁的秀才可不多见。” 八叔脸色一变,该死的侯景!这是要挑衅么?拿一个孩子开刀? 冷云眯眼,看着小十背影却是没任何动作。 有些事还是得自己经历下的比较好。 小十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了,他是不是讽刺我坐了三把红椅子?这事是小十的心病,特别是现在出行都得打那牌子,今个儿来的时候又被人看了一回,心里已是发誓能不用仪仗尽量不用了。 可现在好了,自己不想提的事愣是给人提出来了,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这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在小十的想法里,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关注一个小小秀才? 而现在…… 一下子就有火气冒了出来,又听天子道:“侯景说得是,国家抡才大典哪有侥幸一说?爱卿谦虚了。” 八叔看了侯景一眼,心里冷哼,这是要天子以及天下人质疑小十的功名么?好一个死太监,心眼就是多!看来老夫得给些教训他! 刚要说话呢,却听小十道:“这位公公是侯景?!” 众人一愣,这口气怎么? 周培公蹙眉,这话有些失礼,不过对象是侯景便也无所谓了。只是这侯景,忽然说这话是有什么意思么?高位的人想得就是多,以小打大在官场是常态。 当侯景给一个孩子上眼药时,这些大人物第一个就是联想地方上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给侯景抓到把柄了…… 大人脑回路复杂,可小孩不。 一听侯景这名字,小十眼珠子都红了,忽然跪下道:“陛下,请恕臣殿前失仪!” 说罢便是起身,拿着手中笏板,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时,一个箭步已是到了侯景跟前,只听得“啪”的一声响,素来张狂的侯景侯大公公脸上多了一竖条,从脑门正中沿着鼻观而下,下面是鼻血涌流,新封的华阴伯一脸怒容地骂道:“原就是你这狗贼利用吴王妃害我姐姐!马融亲口说的,都是你下的命令!” “轰!” 朝堂一下就炸开了! 他们听到什么劲|爆的消息了? 不,不,不! 关键是这个华阴伯了不得啊! 第一次面圣,居然就敢当着天子的脸打天子家奴,这,这…… 这小子不愧是杨任尔的弟弟,感情一家子都是变|态啊! 朱和硅张大嘴|巴,坐在龙椅上呆呆地望着小十,简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嘴里喃喃道:“这,这,他,他,他刚打,打人了?当,当着我的面?” 天子脑子都短路了,大明臣子在朝堂打架不是新鲜事,可,可一个刚面圣的小子居然直接上来就打人,这,这是要上天啊! 杨守池也是张大嘴|巴,怎么也没想到小十会来这一套。不过很快,他就在同僚看过来时闭上了嘴,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呵斥道:“杨立援!你怎可如此无礼?!让你进宫谢天恩,你却拿私事扰乱圣听,还不快跪下祈求陛下宽恕?!” 杨守池说着便是出列跪下,磕头道:“陛下,陛下,这孩子打小就死脑筋,读书就是个迂腐不灵活的,陛下恕罪,宽恕了这傻小子吧……” 李光地眼睛一下就亮了! 阴阴一笑,冲人使了个眼色,既然要唱戏,总得有人配合啊! “杨大人!” 一个人很快出列,“杨大人,听你这话怎是有什么隐情?那马融残害无辜,不是已被冷侯爷处置了么?难道不是吴王妃命他做的?” 小十冷笑,眼里透出阴狠,给我杨家吃了排头,还来笑话我? 给你一笏板吃吃,不然你不知花儿为何这样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8章 贵妃责难 “杨立援!” 侯景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是被人打了!当着当今圣上的面,被人打了!还是个小孩! 火一下子窜了出来,头发丝都要烧起来了,“你,你这是藐视君父!!” “呵!” 小十冷笑,对于侯景的暴怒好似没看见一般,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指着侯景道:“好一顶大帽子!马融试图杀我姐姐还有前司礼监太监晁粟晁公公,幸而冷侯爷及时赶到,马融欲鱼死网破,却被侯爷砍死,临死前,亲口说‘靖海侯,敢坏老祖宗侯景好事,来日朝堂必不容你!” 小十笑得阴冷极了,一群大臣兴奋了,这三连椅特么的是个狠角啊!12岁,居然什么都不怕,啧啧,侯景费尽心思把马融的事压下,这下又反弹了…… “老祖宗侯景?” 天子终于有了反应,“为何叫老祖宗?” 侯景吓坏了,脸一下就白了,立刻跪下哭道:“皇爷,皇爷,您可替奴婢做主啊!这华阴侯听信几句谣言就打奴婢,奴婢,奴婢委屈!求皇爷做主!” 呕! 众人都要吐了! 果然是特么没卵子的东西!这话都说得出口,不服不行! “所谓无风不起浪,呵呵,侯公公,那马融怎么偏偏就说了你啊?” 小十冷笑着,随即便是跪下,道:“陛下,我父母被吴王废妃所害不假,可马融在宁波四下搜刮,嚣张不可一世。如此之人如何能受区区王妃驱使?镇守太监身负皇命,莫说是小小亲王妃子,总督也不在眼里。若说行贿,我姐姐为求平安曾赠银3000两于马融,吴王妃有多少家底能一下拿出比这更多的钱?!” “这么说,你姐姐是公然行贿了?” 侯景忽然冷笑,接着又是拜下去,“陛下,奴婢看分明是杨郡君心怀不轨,不然好好干满……” “陛下……” 冷云忽然开口了,“臣搜查马融府邸,搜出白银百万两,金十万两,另珠宝首饰无数,宁波非吴淞,地狭人众,亦不兴桑田织造,更无矿产硝铁,所出者乃海贸之利,而海贸自有市舶司,郡君不过是为自保罢了。” 此言一出,侯景脸色都变了。 好一个冷云! 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要弄死人! 明明是个武将,咋这多心眼呢?! 李光地与周培公对视了一眼,心里暗道:“这眼药上的可真是好。朱家皇帝最是小气了!南迁开海后也没给加工资,不过倒是加了点福利,比以前好上那么一点点……” 果不其然,天子的脸色变了,口气冷淡地道:“华阴伯,侯景好歹是朕的家奴,你当着朕的面打他,眼里可有朕?” “臣该死!” 小十不慌不忙地跪下磕头,“阿姐说过,知无不言为忠,若是虚伪矫情,必是有所谋。故而臣一见是害姐姐是人,忍不住心中怒火,请陛下恕罪!” “呵……” 天子一声冷笑,“杨任尔倒是个明白人,罢了,见你年岁小,朕便不与你计较了。只是听来的事不足信,你不知什么叫作孤证不立么?下次做事多动动脑子!退朝!” 冷云嘴角翘了翘,随着众人行礼恭送天子。 自己养的狗再不好也得维护,骂的是小十,可等下苦的是侯景。小十这招误打误撞,正好敲打下侯景。 想到这里,眼睛便是眯起来,荣怀,马融看来要挪挪地了…… 小十那番话说得好,区区马融,就是仗着天子的脸面也不敢如此大胆的!总督都要看他脸色,若不是有人在京里掩护着,如何搜刮那多钱? 有时不需要证据,只要让天子想到这可疑处就足够弄死一个家奴了。 那么多钱啊,宁波又没什么产出,到了宁波才一年多时间就不算给宫里的,就一个太监一人就有那多钱,可见搜刮有多狠? 连杨任尔都向其行贿,才能保得家里平安,其他小商贾呢?宁波是商业繁华,可还没有钱到那个地步呢! 朝堂事宜,波谲诡异,瞬息万变,刚刚只是一个小插曲,看其他大臣未有动作便知。此事弄不倒侯景,不过是恶心他,还没到发动的好时机。 至于华阴伯…… 那是郡君弟弟,郡君又是冷云未过门的妻子,自是冷云一派的。冷云与侯景不合,朝野便知,小小插曲不值一提。 不过小十这一打,倒是博得了不少大臣好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祖宗们太清楚这条定律了,自是要前来示好一番。 再者,郡君弄出如此逆天之物,朝里浙江人不少,力量也不可小觑,自是要示好的。只是一些人也担忧,如此一来,冷云岂不是势大了? 一番客套后,杨守池带着小十出宫,一起走的还有冷云。 都一家人,没什么好避嫌的。 “今日事,小十你鲁莽了。” 杨守池教育道:“侯景不是那么好惹的。” 小十垂着眼,低低道:“我们惹了马融,八叔以为他会放过我们?” 顿了下又道:“他与姐夫不合,示好只显我们低贱。” 杨守池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不错。老夫倒是胆气小了,那没卵子的东西怕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了。” “区区阉人,不值一提。” 冷云淡淡道:“只是朝堂被打,脸面大损,怕是要起幺蛾子。” “暮时,你看他会如何?”杨守池有些担心,“十一娘还要面见太后,侯景在内廷势大……” “八叔还担心十一娘会吃亏么?她如今名动天下,立下不朽之功,侯景不敢动弹,起码这个时候不敢。再者……” 冷云嘴角微微翘起,“刚刚那番事,恐怕他自顾不暇,得夹着尾巴一阵子了。” 这边三人低低商讨着,而坐在慈宁宫里的满月此刻也在玩心眼。 到了太后这里,因着满月的功劳以及与鲜味素的事,太后倒是很和颜悦色,对她很是喜欢的样子。说话也很客气,满月知识面广,太后也不俗,再加之深居深宫,也是寂寞,见虞氏爽利,满月有情趣,陈氏老实,倒是谈得来,还赏赐了点心,大概也知她们入宫是不敢吃东西的。 说起江南风光,美食,杨满月自是不输任何人,老太后听得很是开心,笑着道:“那佛跳墙当真如此好吃?哎哟,远哥儿可把老婆子馋坏了,父亲也是好吃的,宫里诸多不便,哀家是尝不到了,不如郡君替哀家尽心下,给哀家父亲做一回如何?” 潜台词就是:去我爹那里做,我来吃。 满月聪明人,立刻道:“能替太后尽心是臣女的福气。再者臣女有今日,离不开魏国公和小公子的帮扶,若是佛跳墙能得魏国公喜欢,臣女也就心安了。” 太后见她听明白了,心里高兴,道:“老太君,你这孙女可真聪慧,好福气啊!” 虞氏自是又一番谦虚,说得正开心,外面却是来了一群宫妃,原是来给太后请安的。皇后也来了。 见满月疑惑,太后笑着道:“哀家年岁大了,本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可说什么也不肯,便是定了这个时候,不然日日早起,这把老骨头是吃不消咯。” 说着便是让人把人宣进来。 这些人来了,本是要告退,可太后不让,只好起身,等这些太后媳妇们问安过后,便是准备坐到末尾去。可太后却道:“老太君是一品夫人,郡君也是有功之人,都过来,陪着哀家坐着吧。” 太后发话了,也不好违逆,便是坐到右边前几个位置上去。大明以西为尊,故而皇后坐西边,后面是皇贵妃裴氏以及一干品级比较高的妃子。 那些非一宫之主的则坐右边来。一番忙活,左右坐定后,裴贵妃便道:“太后娘娘,这便是杨郡君么?” “正是,便是她弄出了千古未有的祥瑞,乃我大明福星啊!” “太后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说着便是朝裴氏行礼,“拜见皇贵妃娘娘!” 满月行了半礼,贵妃非皇后,可没行全礼的道理,不然将皇后至于何处? 满月自问没什么错处的,可裴氏却是不悦了。 皇后见了自己都是要客气的,除了皇后,太后哪一个不是朝自己行全礼?太后也不曾说什么,自己现在肚子里可是有了龙种了呢,这般轻视自己,果是屡屡克上之人,没规矩! 可她如今是太后座上宾,心里不舒服却也不能发作,便是笑了一笑,道:“郡君客气,你立下这泼天大功,本宫哪里敢受此大礼?这可是活人无数,万家生佛的功劳,姐姐,您说是不是?” 钱皇后点点头,可神情却是冷淡,“妹妹说得是,郡君立下如此大功,便是本宫也要谢她的,有此物,我大明再无饥饿之患,便是本宫也是要替天子感谢郡君之功,母后,您说呢?” 太后笑着,脸上看不出半分不和谐,只道:“哎呀,这么一说,哀家还是觉得赏赐轻了。来呀,去把当年先帝赏的那对玉如意拿来,便当是哀家送的贺礼了。” 她说着便是冲满月一笑,“哀家没记错的话,你与靖海侯已定亲了吧?择日就要过门,当哀家提前恭贺你了。” 满月忙跪下,“太后,这礼物太重了,臣女受之有愧。” “哀家说你受得便是受得,你是有功的人,天下臣民都看着呢,天子金口玉言,赐你仪仗威仪,怎么动不动就惶恐啊,有愧的,这可不好。你可是杨任尔,怎胆子这小呢?” 裴氏脸白了白,这是太后在敲打她了。心里恼怒,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卑贱之躯如何配与她们平起平坐?天子居然还想借此看看她,当真是可恶极了! 虞氏坐着,脸上没表情,可心里却是纳闷:这贵妃怎好似看十一娘不顺眼? 又想了想黄穑的话,不由叹息。 听说这位极受宠,在宫里也是嚣张的,天子不喜皇后,反是对这贵妃喜爱得紧,肚子里才有呢,立刻就提拔为贵妃了。在宫里嚣张极了,恐怕刚刚十一娘的守规矩惹到她了吧? 哼! 虞氏冷笑,就这样浅薄性子早晚是个死,自家那些爱显摆的狐狸精可都没好下场,现在活着的都是老实的。看这贵妃,早晚得吃瓜落。 “是,太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女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满月心里也是在冷笑,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太后,皇后虽也是上位者,刚刚皇后甚至敲打了她,可到底不是用这种尖酸嘴脸来对她,所以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 可这个贵妃,上来就这口气,看见这种表情就会想起叶婆子,叶家媳妇以及吕氏,想起就会来气,不就贵妃么?有什么了不起? 进来一会会儿,就一直在那摸肚子,还没突起呢,就一直显摆,这种人最容易死了。 深吸了一口气,把恼怒放进心底。这是皇宫,若是被心理阴影左右,可是要坏事的。 从太后那接过如意,交给临时伺候的宫婢,又行了大礼感谢,便是坐回位置,不再多言。 气氛好似也没变化,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满仓觉得这些人好无聊,他年岁虽小,可跟在姐姐身边,也见识了不少阴谋诡计,倒也能听出一些门道来。 这些女子互相在挖坑,就为了出点彩,当真是无聊啊! 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后也累了,便是让他们退出来,临了还嘱咐道:“郡君不要忘了哀家的请托,不然那玉如意可得收回来。” 满月脆生生地应下,便是告退。 出了慈宁宫,又拜别了皇后,目送皇后离开后,却见贵妃的轿撵又过来了,居高临下地道:“听闻郡君厨艺了得,食尔之艺有泪流之感,本宫甚爱美食,可愿去本宫那小坐,替本宫做一次菜?” 虞氏脸色变了,自家孩子会厨艺不假,可现在也是郡君了,用这招颐指气使的口气,当自家孙女是奴才吗?! 刚要说话,却见自家孙女福身道:“承蒙娘娘看得起,臣女诚惶诚恐。只是宫禁森严,乃天家所居之地,一切自有法度,臣女不敢违禁,藐视君父,若无天家旨意,不敢贸然为娘娘做菜,还请娘娘恕罪!” 裴氏脸色一变,道:“你这意思……呵呵,好一个恕罪,怎么?请你做个饭还得让本宫去请皇后懿旨或天子圣旨么?” “娘娘息怒,无规矩不成方圆,自当如此。” 一群宫婢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暗佩服!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杨任尔啊! 好生硬气!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49章 有人为难你? 裴贵妃愣在那里,怎么都没想到杨满月拒绝如此干脆,一张美|艳的小脸一下就青了! “如此小事也值得郡君如此较真么?” 这话说的,差不多是眼里喷火,银牙暗咬了。字也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跶,若是小事,您又何必动怒呢? 满月心里笑着,可脸上不显,一揖到底,满是肃穆地道:“娘娘恕罪。臣女阅史书,书上都说天家无小事。又闻娘娘如今身怀龙裔,皇室血脉,大明国祚,不容有失!臣女卑贱之躯,初来此地,不敢冒犯天威!还请娘娘臣女孟浪之罪!” “哦?” 裴贵妃气得都笑起来了,满月垂着眼,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女子生得极为美|艳,听说也就十七岁,可偏生生得妩媚,有股成熟|女人的性|感。常听人说,大叔爱萝莉,少年爱御姐,皇后虽也是秀丽,可却显青涩,天子少年心性,会偏爱裴贵妃也就能理解了。 裴氏居高临下地望着,口气凉凉,“好一个阅史书,那本宫倒是要考考你,威烈王分封魏斯,赵籍等人,司马光何解啊?” 虞氏脸色一下就变了,陈氏不明这事,可见自己婆婆脸色不好,心里更是紧张了起来,便想福身请罪。 哪里晓得,她才动呢,便听自己闺女道:“回娘娘,何谓礼?纲纪也!司马光如是说。” 裴氏眼一瞪,她想拿名分说事,资治通鉴开篇说的就是上下尊卑,礼法与名分。可她万万没想到杨满月如此机智,用同样的事就回击了她! 是啊,司马光对威烈王分封的事做了自己的阐述,天子职位,臣子只能,尊卑上下,最后一语定音:何谓礼?!纲纪也! 四两拨千斤,就裴氏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哪里够得上满月? 此人不但受过现代教育,学得还是汉语言,来古代这久,就为了陪弟弟读书,自己也受了古代教育,空间学习枯燥,且一待就得几个月(空间时间)便是带了书,笔墨纸砚进去,一天厨艺课程完,便是看看书,练习下书法,也算是个消遣。 她都6级了,在空间里待的时间自己都点不清楚了,厨艺猛涨的同时,国学也在飞速进步着,文抄公不是那么好当的,归林居的贵人越来越多,若是露馅了,可就全完了! 这个时代的文抄公只有自杀谢天下一条路可走,死了还得遗臭万年! 区区裴氏,也不过是偶尔听得几句,哪里能和满月比? 一下子就被噎着了! 满月就是在按规矩做事啊,您说我有什么错? 裴氏说不出话来,只觉丢人到家了,可她并不会就这样离去,那样太没面子了! 想了想便道:“郡君果是才学出众,听说郡君诗词也好,今日入宫也是喜事,可有佳作传世?” 好阴险! 虞氏绷不住了,可却又帮不到孙女。 贵妃是天子的女人,她这般垂问也无错,若是发作都找不着借口,只得看向自己孙女,示意她莫要硬抗,回去再商量。 满月知道虞氏的意思,可心里恼火。 她最讨厌裴氏这种嘴脸!明明之前自己也是普通人,可一朝得势就是欺负人,看那小人嘴脸,看着就想打! 可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天子的地盘蛮干是要不得的,只能暂时退让。 想到这里便是福身道:“回娘娘的话……” 她的声音柔柔的,似带着一股喜悦,“臣女本农家女,一朝得天恩,喜不自禁,已是失了方寸,也想写诗表达感激,可奈何却总不得佳句,臣女惭愧……” 尼玛! 给姑娘挖的好炕! 天子都封你郡君了,你又这么会写诗,怎么不写一个? 再抄一个自然没问题,随便改改就有! 可问题时,你写了就是媚上了,是要给世人看不起的。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正是以不畏强权,不媚上而著称,这诗怎能随便写?而且还是被一个小三勒令,传出去,他们一家就成京城笑柄了! 再来,自己若是不写,她就有了上眼药的把柄,到时完全可以跟天子说,那谁,首首精品,可是好才华。可她倒好,让她写个诗感谢您老人家,却不写…… 这种后果,满月这小身板哪里承受得起?! 所以这是一个好坑! 与其给人话柄,不然大方承认自己现在写不出。不说不写,也没说写,来个拖字诀。虽这样一样有软弱的嫌疑,不过这不打紧,晚点给这贵妃也挖个坑就能挽回了! 区区妾罢了,郡君可不是她封的,有什么资格命令满月给她写诗?对天子表达恩情需要你一个小妾过来操弄么?你让天子脸面往哪搁? 本来天子就没有这想法,现在被你一提起,杨满月若是写了还不用说,若是不写呢?满月写不出,天子没了面子,可不会恨满月,只会觉裴氏多事! 一瞬间,满月计算好了得失,便有了以上的应对。 裴氏脸抽了抽,心思转动着,正欲再上第二坑时,慈宁宫里却出来一个姑姑,行了一礼后道:“郡君,太后见您喜欢这桂花糕,便让奴婢送来。” 满月一脸感激,“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裴氏这下不走不行了,很明显,太后已注意到这里了,若是再不走,估计太后得削她! 心里不甘,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郡君好福气,得太后娘娘看重。” 说着便是打了个哈欠,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回去吧。” “恭送娘娘!” 满月等人行了一礼,目送着裴贵妃离去后,便是转身福了一礼道:“请姑姑代为转达,多谢太后维护之恩。满月必用不负太后所托,用心做菜。” “郡君聪慧,太后喜欢,自是要维护一二的。” 那姑姑笑着,福了福身道:“郡君的话奴婢会转达太后,时候不早了,郡君早些回去吧。” “谢姑姑……” 等那姑姑走了,黄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小声道:“小祖宗,您刚刚可是吓死奴婢了。” 说着便是低低道:“刚刚那位可惹不得,那裴氏虽出生小户人家,可却是侯景选来的……” 满月想了想便是明白过来,一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 话不用说太透,有这一句提醒也就够了。 自己这人情可没做啊! 黄穑送着一行人出了宫,宫门外冷云与小十八叔已在等着,送她们来的轿夫也是眼神犀利,一见人出来了,立刻招呼同伴往宫门前走,准备抬了贵人回去也好早早交差。 “十一娘,一切可顺利?” 八叔关切地问道:“没人为难吧?” 满月愣了愣,道:“回去说罢。” “怎么?” 冷云一扬眉,“有人为难你?” 满月摇摇头,“有些累了,回去再说。” “我送你们回驿馆。” 冷云神色有些阴郁了,见满月等人上了轿,便冲青云道:“找人打听下,夫人入宫发生了什么。” “是!” 满月到了驿馆便是回了自己屋,这儿人多,也不可能和冷云在一个屋里说事。 倒是虞氏不用避嫌,便是将宫里的事略略说了说,然后叹气道:“刚也生气,可现在想想倒也不气了,宫里的贵人脾气大些也是正常。” 冷云没说话,沉默了半晌后才道:“老太君今日也劳累了,暮时先告辞。” 虞氏点头,抬手让杨守池送了送,待杨守池回来,便道:“小十真打了侯景?” 杨守池点头,小十往杨守池身后躲了躲,虞氏一瞪眼,“现在知道害怕了?!” 小十低下头,低低道:“祖母,害怕也不能退缩,那侯景是想拿孙儿开刀,借力使力……” “呀!” 杨守池很是意外,“你看出来了?那你还……” “阿姐给我们讲史,说过类似的事,那侯景与姐夫不睦,我们与姐夫结了亲家,就是成了一波的了,无论我们结不结党,外人都只会觉我们是一伙的,那侯景也是。他忽然拿我功名说事,我若不给他一点厉害的,到时我倒霉不提,几个提拔我的老师也得倒霉,许那些人就是与侯景不对付的人……” 杨守池惊叹了! 阳谋,赤ll的阳谋! 十一娘给他们说史?! 她到底说了什么?! 没个十几二十的官场经历,如何能看出里面门道? 杨守池很纳闷,而在自己屋里的满月却是郁闷。 自己难道自带招黑体质么?说起来,哪怕是吕氏,她都没想主动去惹过啊! 结果这一波波的,是没完了还是咋滴?! 这裴贵妃今日如此,怕也是得了侯景指使? 让一个贵妃听太监的,看起来好似不可能。以前满月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只有深入大明生活一段时间后,满月才发现以前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县衙里说话最给力的未必会是县太爷,哪怕是小小的三班衙役若是操作得当,都能县太爷叫板!所以宫里有实权的太监凌驾在贵妃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莫说是贵妃了,就是皇后又如何?当年的魏忠贤与客氏,一个太监,一个奶妈,竟是让宫里一个孩子都留不住,若不是木匠皇帝对皇后有点感情,皇后就给弄死了…… 侯景…… 满月轻轻呢喃着,随即冷笑,狗日的东西,最好不要触碰自己底线,不然自己一定给他好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0章 天价茶叶 面见了天家贵人,人也轻松下来。转过天来,宫里便是赐下了一堆干货来。 满月明白,这是老太后提醒她去魏国公那儿呢! 想了想便是让人去街上买了食材,借了会馆的厨房,打算做几样点心当礼物。贵重的东西魏国公也不缺,倒是亲手做几样点心显心意,古人不是最讲究这个么? 又派了人前去送帖,这也是规矩,不能冒然上门,外一人没空接待你怎么办? 很快便是有了回音,让满月后日上门。 这样便有了一日空闲,冷云派来一辆小车,几个婢女陪着,出了会馆,过了好几条街,便是在一处小酒楼前停下。 红柚扶着她下车,头上还戴着冥篱,到了京城,便是连出门逛街都成了奢望。未出阁的姑娘,想出门也不是不可以。 从头包到脚,再塞进车里,到了地点,几个婢女还得拉起布条把人挡着,去的店铺也只能是女人居多的地方,而且还得在专门招待女宾的地方坐着。 不像在老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若是在京城,有身份的女子这样行事,会被口水淹死。如杨九妹那样的,估计得浸猪笼了。 当然,这只限于有身份的女子。穷人家的丫头没那多讲究,就像以前裹脚,有钱人家的千金才裹脚。穷人家的,那得下田种地呢!裹脚了,那就少了一个劳动力了,嫁到婆家那可真得被磋磨死,取个会吃不能干活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在心里把这封建老古董们一顿吐槽,然后无奈地拉好冥篱,随着小厮上了二楼,一直走到最后头,一间很隐秘的包间内。 私下与男子在这儿私会,这传出去也是要命的事。所以满月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好在有冷云安排,能带她来这,想来也都是摆得平的。 门一开,便见冷云已在里坐着,秋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刚毅坚|硬的脸变得柔和了一些,青云向她行了一礼,便是带着几个侍卫出去了。 红柚与绿竹也是极有眼色的退到外间,小心地将门关上。 满月将冥篱拿下,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刚刚戴着冥篱都快憋死了,这会儿总算视线清楚了,也不用装腔作势了,心里痛快极了。 冷云看她那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不习惯?” “你说能习惯么?” 满月坐了下来,嘟嘴道:“都说京师好,我看是男人的天堂,女儿家的牢笼。” “京城理学老夫子多,又是国朝首都自是要重规矩些。不似浙江,心学之地,最烦繁文缛节,未婚姑娘上街逛逛也不成问题。” 冷云给她倒了一杯茶,道:“尝尝,宋种蜜香单枞,可是稀罕货。”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凤凰山的?” 冷云失笑,“糊涂了?宋种单枞除了那,哪里还有?” “那可了不得啊!” 满月惊呼,心里都快抽风了! 天啊! 姐居然要喝宋种单枞了么?相传南宋时,幼帝赵丙被元兵一路追杀而南逃,在经过凤凰山时,小皇帝饥饿难忍,又找不到水源,侍从们在山上茶树采下叶尖似鸟嘴的叶子,咀嚼后生津止渴,爽心提神,皇帝连连赞叹,此后便广为栽植,还称为“宋种”。 若只是如此,这古树也称不上过分尊贵,此古树最尊贵之处在于他只剩下了几棵母树,其他都是嫁接过去的,到了后世便只有四株了,而此茶的价钱也被炒到了1斤100万! 满月捧着茶盏,感觉手有些发抖,我滴个娘,咱喝得这是黄金啊! 汤色金黄,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入口初觉微苦,片刻后便有回甘,舌尖一片爽滑,好似蜜香又似红薯甜味,很是独特的味道。 “如何?” 满月点头,“入口回甘,味道特殊,不知该如何形容。” 顿了顿又道:“听说宋种单枞比那古普洱更是珍贵,每年就产几斤,你如何得来?” “自有人孝敬。” 她瞪大眼,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惊呼道:“你这是受贿啊!” 他轻笑了声,“侯景的,不拿白不拿。” 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们不是?” “呵,那日带小十面见天子,啧啧,发现翁溥的叔叔下去了,怎么他爹又上来了?我这才想起,他那另一个叔叔在外当知府,当了好几年了也该挪挪地方了。” 轻飘飘一句,便是带出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见他拿着茶盏轻轻转动,漫不经意的样子,满月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侯景难不成是想保他?认输了?” “呵呵,他能跟我低头?他这是挖了坑等我跳啊……” 满月一头雾水,送个茶叶有什么说法? 见她迷糊,他放下茶盏,“此非人臣所能有,除非天子赏赐。” 满月一哆嗦,手里的茶盏差点都掉了,忽然觉得嗓子眼里火|辣辣的了,恨不能将那茶吐出来,急急道:“那,那你还收下?” “侯公公难得给面子,我怎么忍心佛了他面子?” 冷云的表情显得漫不经心极了,可就在这份慵懒不在意间,却是带上了深深的寒意。 “所以昨个儿翁溥的爹和他两个叔叔都回老家去了,算是我对侯公公的敬意吧。” “哈?!” 满月只觉自己要短路了,怎么都听不懂了呢? “那这茶你准备怎么办?” “喏,就这点,我们喝了,其他我送给首辅大人与次辅了,想来他们很有兴趣知道侯公公是从哪里得了天子赏赐……” 冷云说着便是给满月添了一些水,道:“可想我了?” 她一下就红了脸,“你,你这也太跳跃了……” 见他目光灼灼望着自己,低下头,低低道:“嗯……” 下一秒,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起来的,好似瞬间就到了自己身边,将她一把拉起,抱入怀中,下巴蹭上她的脖颈,深吸了口气,低低道:“好香……” 说着便去亲了亲她耳垂道:“我想你,很想。” 说话间拥着她的双臂不由自主收紧,拉过她的手盘上自己的脖颈,寻到日思夜想的柔润处便是覆了上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1章 米汤里的江南 耳鬓厮磨,最是相思断人肠。 一路行来,他们就是互相对望都得小心,这让素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冷大爷很郁闷。 越是不能亲近,越是心底闹腾,这会儿逮着了机会哪里还能错过? 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吃入腹般,满月只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被他吸走了。 脑子迷迷糊糊之际,又觉男人不是东西,天生色胚。 冷大叔这吻技是越发娴熟了,虽热烈可却不会像以前那样弄得她窒息,一收一放间,只觉心间好似有把小刷子在那刷着,喉咙口止不住的低低呻|吟让男子更为热烈。 等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软成一汪水了,软软地窝在他怀里,喘着气,神思微微清明,这才发现大叔不是一般腹黑,也不知何时居然把窗也关上了。 见她略有些红艳的唇,才压下去的冲动又升腾起来,不过却是硬生生地克制住。身体的反应提醒着他,若是再不克制,可就要走火了。 她软软地在他怀里窝着,这半年,她似吃了激素般,身子变得丰腴,刚刚一番缠|绵,他感觉到了她身为女子的曼妙处,只觉心里那股邪火更是难以压制。 可除此之外,心里却是有些高兴。 这样发展下去,到了明年她就彻底长大了吧? 虽是娇|小依然,可他还是敏锐地发现她长高了不少,身子慢慢张开了,头发不似以往那般干枯,变得又黑又亮,脸盘子上的稚气也少了不少,皮肤吹弹可破,他现在都不敢用力,稍稍用力点,便是有红印子,生怕给弄坏了。 牵过她的小手,十指紧扣,捂到自己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看着她似要滴血的小脸蛋,又是低下头,终是忍不住,只想着她的甜蜜都给自己汲取,牢牢占有她的一切,让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因自己而有。 她虽害羞,可却也是异常投入。 本就是在热恋中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长时间的分开? 是的,他们这样与分别也没区别。 虽是能看见,可却不敢说话,行事间都要回避,好似陌生人。 二十一世纪来的女性不似古代仕女那样保守,害羞只是正常情绪,作为一个心灵已彻底成熟的女人,她还是很喜欢和大叔腻歪在一起的。 当然,以她那点心思也就是亲亲抱抱了,其他也不敢想,想想就觉自己堕|落了,会生出一种自厌情绪。 难舍难分一阵后,外面忽然传来青云的声音,“侯爷,可否传菜了?” 青云的声音惊了里面忘我的鸳鸯,吓得忙是挣脱出来,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略带促狭的笑声。 有些沙沙哑哑的,带着一次磨砺心扉的磁性,带着一点情y,性|感极了。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生出一丝幻想,被自己有些窘到了。果是做了太久的老姑婆,头次发现男人的声音也能撩人。眼前不由自主地就闪现了那次在大树下替他擦身子的事来。 古铜色的肌肤,六块腹肌,在靠近腹部下方,一些细密的毛发隐隐约约地闪现着…… 咕咚…… 想着竟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心里又得意。 这个好看身材又很棒的汉子是姑娘的啦! 就上辈子的那个她,长相一般,也就眼睛有点出彩,想找个位高权重外加有才有貌的汉子比中500万都难呐! 而现在,这个汉子是她的了! 想到这里嘴角不是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冷云一直在观察她,见她脸红红的,还在一人傻笑,便道:“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啊?” 她忙收了自己的花痴脸,有些不好意思看他,随便扯了个借口道:“想起京城的盐水鸭马上就能吃到了,心里开心。” “怎么?” 刚脸上还一片温和的冷大爷立刻就冷脸了,“驿馆怠慢你们了?” “啊,啊?” 她愣了下,随即明白了,哭笑不得到:“哪里敢怠慢?饭菜是不错的,不过公家饭哪里比得上外面的精致?我刚刚进来看见了,这儿的特色菜是盐水鸭和酱鸭……” 冷云想想驿馆那饭菜,也是忍不住笑了,“你不是给钱让他们加菜了么?不过那儿的厨子水平不高。” 说着便是拍拍手,让人上菜。 上菜的是红柚与绿竹,让外面的小厮把菜给她们,她们再端进来,不让任何男子再进这个屋。 自古江南无鱼不成宴,南京靠江,吃饭自是少不了江鲜的。 所谓人间有味是清欢,就与浙江宁波一样,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靠海的宁波追求食物本味,靠江的南京一样如此,讲究的是一个返璞归真。 没什么繁复的手段,可点缀在餐桌间却是能让人感受到江南的素雅之美。 就看这几碟凉菜,便是清新自然。 雪白的山药切成片状,搭上桂花,江南人的雅致情趣尽在这一盘菜里了。 以花入菜,大概也只有这水淋淋的诗意江南才会有吧? 木耳也是简简单单的处理,过水汆熟,再过凉水,最后用微量辣椒一泡,吃着爽口又开胃;杭式笋干素鸡卷,笋干韧脆,素鸡微甜而清香,再加上一白一红的盐水鸭与酱鸭,一派江南秋日就这样被搬上了餐桌。 须臾功夫,又有一个红泥小炉被端了上来,系统立刻发出了声音,“请宿主品尝失传名菜米汤鳜鱼,奖励荣养丸每月免费六十颗,三天服用一颗,滋补养颜,强身健骨……荣养丸,以中国传统中药为骨,融合西药理念,以名贵草药为主,添加各类维生素,人体所需矿物质以及雪燕树树汁合成……” 巴拉拉一堆,满月满脸喜色,已被这惊喜给砸晕了!系统奖励的食物虽有滋补改善体质的作用,包括系统空间种的东西,可到底见效不明显,自己这个身子以前苦头吃太多,有些发育不|良,亏损多了,早就想寻个什么可以食补的方子。 没想到现在系统自己送上来一个,一听就很牛逼啊!居然能中西合并,还将一些中国传统滋补品也融进去了,听着就是很高大上! 还犹豫什么?!自然是大吃特吃哇! 红泥小炉上的锅子里煮得是米汤,汤色浓稠极了,而红柚等人这时又送上了一大盘子东西。她定眼一瞧,只见一条被片好的鳜鱼被整齐地码着,鱼头与鱼尾也被切下摆在一边。 鱼肉则是沿着脊椎片下,片成蝴蝶片码在盘中,每一片都入铜钱厚薄,挑起来呈半透明状,足见刀功了得! 满月眯起眼! 内行一看,就看出门道了! “不愧是能在京中立足的师父!” 她感叹着,“这刀功了不得!” 冷云笑了笑,将鱼头,鱼尾还有鱼脊放入汤中,道:“与你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我可不敢自大。” 满月故作谦虚,“京师藏龙卧虎的,可不是宁波那小地方。” “鸭子嘴。” 他打趣道:“明明这会儿心里得意。” 她红了红脸,鼻子里发出轻哼声,也不理他了,眼睛往锅里看。发现里面就是米汤,看不到白色米粒,心里暗道古人可真会吃,如此一来,和粥火锅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想想失传也就正常了。 无法普及百姓的食物失传再正常不过了。 过了一会儿,汤再次沸腾了,冷云夹起薄薄的鱼片在咕嘟嘟的米汤中,轻轻一拖,只见那半透明的鱼片一下就硬挺缩卷起来。 鱼片到了她跟前的小碟里,男子清冷沙哑的声音传来,“尝尝,这才是他们店里的招牌!别看店小,可能在京中立足的,可没普通货色。” 满月点头,夹起鱼片送入口中,只觉又鲜又嫩,还脆,入口即化,米汤清香带微甜,衬着鱼片的淡淡肉香,只觉搭极了,相得益彰,堪称一绝! 放下筷子,笑着道:“真服了想出这道菜的人,这是把江南清淡素雅提升到极致了,菜好吃,还兼诗情画意,想来想出这道菜的人也是雅人呐!” 顿了顿又道:“这淡水里的,做鱼片当选黑鱼与鳜鱼,肉结实又柔韧有弹|性,且无细刺,片出来不散不塌,无论是炒还是做汤,都能保持形态完美。米汤涮鳜鱼片,真是上佳搭配!” 冷云心情显得非常好,一片涮着鱼,一边笑着,他是很少这样笑的,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大概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女子才能看到。 “和你吃东西就是开心,吃的也香,你懂吃,其他人就知吃,像草包。” 冷大爷兴致勃勃地吐槽着别人,好似一下化身了吐槽帝,“个个都说自己会吃,我看他们不会吃,他们就吃钱,但凡贵的,稀少的,没见过的,酒楼门面越大的越好吃,简直与草包一样。去岁来京里,巧逢罗刹国来的商人,弄了鱼子,一群人吃得脸抽抽,却说好吃,我都笑了,那东西我知道,可是要做成鱼子酱才好吃,一群人那样吃也不怕拉死……” 满月也是脸上一抽,鱼子和鱼子酱是两码事好不好,这群人的确该被吐槽啊!装逼遭雷劈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2章 大叔有眼光 满月也来了兴趣,“那鱼子酱我也是听洋和尚说过的,说只有这鲟鱼的卵才能称为鱼子酱。听说这鱼子酱,品质越高,用盐越少,加盐之后,鱼卵便在滤网上筛晃,一罐子里重量都有要求,多了怕上层鱼卵将下层的压坏,不是一点点金贵,而且我可听说了,那鱼子酱不开封也只能保存一月这样,那些罗刹人是怎么把鱼子弄来卖的?还是新鲜的?” “呵!” 冷云轻笑,“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哪里是罗刹国的鱼,就是我大明的鱼。这些西夷来华,坑蒙拐骗的事也没少做。可笑的是,普通百姓倒是精明,显有上当的,倒是那些达官贵人,信什么偏方,听说这西夷皇室才吃得起的东西,一下就觉是好的了。” 满月无语,感情崇洋媚外在大明也有啊! 美美吃了一顿,菜被撤下去后,又上了几碟子干果,二人对坐着,继续品茶闲聊。 “你要找的工匠都给你寻来了,可以弄玻璃了。” 满月一愣,随即感动地道:“大叔,你待我真好。” “别开心那么早,我也不光为了你。” 冷云倒是公私分明,说话直剌剌的,不过满月却是开心。 不会说话的人也有可爱的时候,孔子说,巧言令色,德鲜矣,那是有道理的。油嘴滑舌之辈,心眼也多。大叔这样,分明就是情场初哥嘛! 一想到这个汉子从过去到未来都属于自己了,某姑娘心里笑得贼贼的,感觉棒棒哒! “我还寻了一些西夷工匠……” 冷云压低声音,“西夷那边说得红火,可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我让法兰西人给寻了不少西夷过来,安置在外岛上,赚了钱,自己造船,也去做海贸。” 满月的手微微一抖,有些惊异于冷云的魄力。 “我和那些法兰西人交流了好久,又寻了其他西夷国的传教士交流过,我们华夏落后了……” 冷云显得有些颓丧,“我有预感,未来的世界恐怕是西夷人的世界,我们嘴里的奇巧淫技却在那边被发扬光大,他们会取代我们的四书五经……” 满月满脸惊讶,他…… 居然能看得这样长远? 见她惊讶,他脸上露出疑惑,“你不认同?你应是最认同这话的人!你老跟我说生产力,我跟传教士说了你的理论,他们很惊讶,很赞叹,你的那些香皂如今养活了很多人,你培植的高产种很快就会改变这个世道。我想过了,若是顺利,10年内,百姓就不用为生计愁苦,到时会有许多人送孩子去读书,生产力提高改变世界,我看到了,从你这儿看到了。” “我再想那些西夷,他们嘴里的科技,我就想到你说的那种可用畜力收割的收割机,再联想我们的先辈,科技真得可以改变一切,甚至是战争!” 满月生生打了个冷颤,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告诉她,她就是来自一个科技成果的世界! 忍住了冲动,看着眼前苦苦思索的男子,她想起沈括,苏颂,徐光启,这些中国历史上的伟大科学家都因儒家学说而不被重视,心里便是难过。 儒家到了现在已与宗教差不多了,成了人们心里唯一正确的东西。 而此刻的欧洲,漫长的中世纪已经结束,文艺复兴带来了人们的觉醒,束缚人们思想自由发展的烦琐哲学和神学的教条权威逐步被摧毁了。 封建社会开始解体,代之而起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大大解放。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的繁荣和向机器生产的过渡,促使技术科学和数学急速发展。 德国天文学家开普勒已总结出行星运动的三大定律,导致后来牛顿万有引力的发现。微积分也发明,数学和其他自然科学的联系更加紧密,许多物理学家,天文学家都是身兼数职,水银气压计,播种机更是在3,40年前已问世,而中国此刻…… 还在把地震当成是老天爷的警示,甚至连鸡兔同笼的这样连后世小学生都会做的题奉为数学难题,为能解算此题而沾沾自喜…… 大明不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而是国朝不重视,所以那些人都躲在暗处研究了。个人研究,无传承,无人讨论,还得偷偷摸摸的,又能折腾出什么来呢? 满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闪现的是原本的历史。即使不一样了,可与原本的历史又有什么不同?甚至可能更糟糕。 内斗元气都消耗光了,等外敌来时,又拿什么去抵抗? 甲午战争,八国联军,十四年国殇,八年抗战…… 一幕幕在眼前滑过,为什么,为什么中国人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明明我们曾是世界第一大国,明明我们曾是世界民族之林的强者,在宋朝的时候,我们就做出了水利齿轮钟,在宋朝的时候,我们就发明了火枪(宋末火铳已有雏形,包括大炮),明明世界上第一台青铜大炮是在中国诞生,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发明了火药却让别人用火药打开了自己的国门?! 一切的原因就在这里! 今年是1688年,17世纪末,中国最后一次崛起的机会,我们错过了!! 有人说清朝时期也有机会,可满月对这观点是嗤之以鼻,想当然! 清以少数民族人口统治多于自己几十倍的汉人,注定是大气不起来的,因为他们要防止汉人推翻他们!看看慈禧的话,就知道清的统治者从未放松对汉人的警惕! 一个注定要死于内斗的国度又有什么力气来开放?脚上戴着脚镣的人,他的心胸是大不起来的,因为他时有性命之忧。 所以17世纪是中国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激动起来,莫非老天送她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她受得可是应试教育,就学的那些基础知识放到17世纪也足够吓死人,她可以当宗师了! 她要做的就是像教店里员工那样,把基础交给他们,让爱钻研的人继续钻研,这就足够了!毕竟中国差别人的就是一个系统学习啊! 一下子抓住冷云的手,激动地道:“大叔,我支持你!” 他有些诧异她的激动,可还是用力点头,“嗯,我也想弄些孤儿或者衣食无着的人去那岛上,让他们跟西夷学习……” “此事安全么?” 满月忍住激动,这是小小一颗种子啊,只要用心呵护,谁说不能长成参天大树? “安全,我不用出面,自有可靠之人去做这些事。那岛不错,我们勘探过了,有淡水,也可小面积耕种,养个几千人没问题。” 满月点点头,也没问是什么岛,彼时就是中国附近的一些岛屿尚未明确,就是舟山群岛也与后世的不一样,像大西寨岛等就没被发现,彼时地图上是没的。 “若是能多跟着西夷学点他们的技术也是好的,若是有钱,我们可以去聘请西夷的大儒过来,名义可以是学术交流。大叔,你要培养一些翻译人员,那些西夷很有兴趣跟我们大明往来,也乐意分享他们的学识,我们若是能与之交好,多学点技术,不说家国天下,起码我们能多赚钱,为我们的子孙多留点东西。” “我们?” 他呢喃了下,眼里多了些火|热。 她的脸一下红了,“呸!又想哪去了?” “我没说什么。” 他一本正经。 “哼!” 轻哼了下,又把话题扯回来,“那那几个会烧玻璃的西夷可得尽快给我,住的地方不用急,去租些好点的小院,再雇两个人伺候着便是。” 冷云一扬眉,道:“凭什么?就因为他们会烧玻璃?我国人也会,只是需要摸索罢了。凭什么给他们这好待遇?我开出的月钱可不少,其他就自己解决吧!” 满月语塞,她是上辈子的思维作祟,在那样的社会里待久了,难免也会觉得国外月亮圆,比照专家待遇来了。 想一想,是啊,凭什么啊?! 现在我们虽是落后了一点,可我们的优势还在,西夷还在崇拜着咱们咧,凭什么给他们专家待遇啊?! 可想了想,又道:“还是给着吧,可别那样看着我,晚点请来的大明师父一样是这待遇。我们要不把人看好了,出去和人乱说,到时这技术传出去,可就赚不到那多钱了。等赚差不多再放人也不迟……” 顿了下又道:“我听洋和尚说,西夷有个大儒写了一本叫作赋税论的书,说的东西与我平日说的东西有些相似,你问问看,能找到这书么?” 冷云一思忖,点了点头,“我会问的。” 顿了下又喝了口茶,想起侯公公,他抿了抿嘴,“侯公公这几日可是惨,被小十打坏了脸,没法伺候圣天子了。黄瑜公公这下高兴了……” 满月愣了愣,随即哆嗦了下,大叔目光长远不假,可这小心眼也是出名的,默默为侯公公上了三炷香,您得罪了这位,似乎早晚得死啊! 对于自己汉子的能力某姑娘是盲目崇拜,听了这话,一拍手道:“大叔,你好厉害!” 被她崇拜的目光取悦,想起今日还有一物没送给她,忙是拿了出来,打开盒子道:“看看,可喜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3章 扇子 精致的长形木盒上的图案充满异域风格,盒子里的扇子被展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扇子。冷云将其打开,只见桧木做的扇柄上雕刻着简单的纹理,很有日本风。再看那扇面,绢制的扇面上散布着金银箔,大朵大朵的樱花与其他花朵呈五重叠加,再加之垂下的丝带,风格华丽奢侈极了。 “日本扇?” 满月有些惊讶,这风格只可能是日本扇,而且这把一看价值就是不菲。 “我见你喜欢用折扇,那日见有倭国商客来,说是倭国京扇堂的扇子,便给你买了一把。” 顿了顿又道:“这垂带你若不喜拆了便是,这桧扇本就倭国宫廷贵族使用多,他们追求繁复华丽的效果,加了这垂带,若外出,恐是不便。” 满月欢喜极了,“日本的桧扇,十二单衣那可是日本文化代表,十二单衣由唐服演变而成,将前后裾的长度进行调整后,成了现在的十二单衣。我听人说,若是要领略唐宋之风便去日本的京都与奈良。” “蕞尔小国,有何可去?” 冷云有些不屑,“小小之果妄称天皇,如今却是被幕府控制,真是可笑。” “地狭民众,大叔,你可不要小看那个国家。想想看,当年唐朝时,他们便敢偷袭我们,被打败后,全盘唐化,宋灭后,举国茹素哀悼,天皇已不外呼,国人听之感动,可那哪里是他们在哀悼宋朝?而是在哭自己。宋灭了,蒙元就要打他们了……” “日本到现在都简直认为自己是儒家传承的正统,他们说过,崖山之后中华!(注1)两次神风(注2)灭了蒙元讨伐大军失败而归后,日本便觉这是天意,他们才是儒家道统所在!所以他们对我们大明一直若即若离,概因觉得我们已被蛮夷统治过,非正统啊!!” “这样的国家,注定是要侵略我们的!他们觉得自己师出有名,更不要提,那样小的地方养不起那多人,总有日他们会再打朝鲜,然后侵略我们……” 冷云沉默了。 他想起了嘉靖年间的倭患以及万历年间的万历三大征,其中一征打得就是日本。日本侵韩,大明掏空国库援朝,再造朝鲜,得了名声,可国家也萎靡下去,不然闯王也不会有机会,北边的鞑子更是没机会占据半壁江山。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握拳,在桌上用力捶下,“可恨朝上夫子只见四书五经却看不见我等与人差距。若是恢复河山,这日本也得收拾,以绝后患!” 满月把|玩着扇子,展开着扇面细细看着,不得不说,日本人在艺术上的确有一套,更重要的是,这做工细致极了,充分体现着大和民族力求完美的性格,这是值得学习的地方,可却也是可怕的地方。 “大叔,你看这扇子……” 满月把扇子递到他跟前,“我大明工匠做出的东西不比这差,甚至更好,可我却我们的匠人不如日本匠人,你道为何?” 冷云一脸奇怪,“为何?” “孔圣人曾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大叔,你想想我们的工匠,修那紫禁城的,哪一个不是技艺超群?不说紫禁城吧,就说我们京城的城墙,每一块砖都要刻上工匠的名字,所以这就跟圣人说的事一样了,味道变了。” “工匠害怕受惩罚,只能尽心尽力做,不然一家老小就完了;再看看日本匠人,他们是为了超脱自我,为了技艺更上一层楼,这便是有耻且格,这是日本民族可怕的地方。我们太过充满奴性,而日本虽是等级森严,却有以下克上的传统,你说他们不受礼也好,如何也罢,在国内,幕府将军克天皇,若是以后地不够了,就要克我们这个上国了!” 中国的工匠精神满月真说不好,技艺超群的人往往害怕得罪权贵而不敢让自己太出色,古往今来有太多天才因此而殒命,最典型的就是华佗,医者在古人眼里是和工匠差不多的,就因为思想超前被曹操杀了。 从此以后,谁都不敢再去搞创新,因为创新是要死人的。这便是孔子说的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一个国家的百姓,都是因为害怕受惩罚而守规矩,那国家还有什么向上精神可言? 后世人总说国人奴性重,怎能不重呢?我们被上位者奴役几千年,清朝倒下那会儿搞民主,你不死谁死?! 屋里变得沉默,过了许久,冷云才慢慢道:“这的确是个可怕的民族。” 又沉默了会儿,道:“罢,不谈这些丧气事,朝里如何我们也管不了,倒是说说那侯景,你去魏国公那儿可小心些,我猜陛下可能会去。” “啊?” 满月惊呼,“天子也会去?” “嗯,你这事可名垂千古,天子自然是要看看你的。只是碍于礼法,不得直接传唤,故而去魏国公那儿,看看你什么模样。” 冷云轻笑了下,“顺便勉励你几句。” 他虽笑着,眼里却是冰冷。 他不觉天子想看看自家小东西是什么失礼的事,毕竟这神种的事太让天子有面子了,这是要青史留名的事,换作是自己也会好奇小东西真人是什么样的。 人之常情,可理解。 可侯景那狗东西居敢拿她与他的婚事作文章,他做了初一就别怪自己做十五了,翁家只是个开始。 “哈哈!” 满月笑了起来,说不激动那有些假。到底是一国元首,自己前世就一普通人,能见到一国领袖了,的确是有些激动人心。 “那我得问天子要个免死金牌,让那侯景还不到我。” 冷云被她的异想天开逗乐了,“行,你有本事就问天子要一个。” “天子是什么样的?” 满月忽然好奇。 冷云怔了下,想了想便道:“天子啊……其实也与普通人差不多,谦虚好学,不过……” 想起私下的接触,冷云有些头疼,“也好玩,对新鲜事物都好奇。” “这正常,我听说当今圣人也不过十九的年纪,比徐远就大了半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呢。” “这话老气横秋的,好似你很大一般。” 冷云轻笑了下,“不过这话可不能去外面说,背后议论人君终不是人臣所为。” 满月点点头,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顿茶喝到乌金西坠才算结束。 满月先出了门,上了车,过了许久后冷云才出来,真与偷|情也差不多了,明明二人都快结婚了。 回到驿馆,吃过晚饭,便是开始处理明日要用到的食材了。 魏国公府已把满月需要的东西都送来,这是太后的意思,自然不能占了满月便宜。 魏国公府送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驿馆的人也是人精,看魏国公送来了东西,还知第二日这郡君要去魏国公那儿做什么菜,心里便猜到可能是给天子做的。 立刻派了人手帮着做些打下手的活,像什么处理猪蹄这些事他们还是能做的。 而其他满月则是关起门来自己忙活,经过明天,这佛跳墙必定名扬天下,自己可不能现在就把制作法子流传出去,还得当招牌呢! 把所有东西处理好也很晚了,把东西都整理好,第二日凌晨4点满月又起来了,让人生了炉子,开始处理泡发的干货,这些东西要用黄酒蒸,又是海味,自是刚处理为佳,等到了魏国公那儿,只要把东西放到酒坛子里蒸便是了。 如此一来也省不少事,且太后不可能踩着点来,自己与魏国公约的是辰时初(早上8点),那么很可能太后等到后世9点半这样就得过来了。 太后来了也不能自己就在厨房里头忙活,总得出来行礼啥的,而佛跳墙所有材料处理好后,大部分时间都不用看着,所以也方便给太后问安啥的。 再者,今天祖母这样可不陪自己去,只有两个婢女与本家的几个子弟陪着一起,自己也得警醒着些,免得那侯景再给自己使什么绊子,吃食上是最容易做手脚的。 一番忙活后又去洗澡,然后梳妆打扮。 今日是家宴自也不用穿朝服了,满月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比甲,里面是杏白色的竖领交领上衣,袖口都绣着好看的兰花,而下身则是藕色的碎花绣花裙。 质地依是棉布的,世人以为绸好,可满月偏偏不爱绸,只喜这最简单的棉布。而她身上的棉布也不简单,是混纺的,让人试了好多种材料,才得来这种比较挺括的布料,比不上涤纶布,但好歹都是纯天然,穿着透气也舒服。 上面的绣花是陈氏与大姐给她绣的,在外人看来穷人才穿的棉布衣服愣是给满月穿出了贵族范儿,宁波如今的大小娘,每看满月换出一件棉布料的衣服那都是抢着去模仿。 现代人的审美观或许和古人不同,可对于美的感受却是一样的。一个领口的改变都能带来不一样,简单的衣物花点心思一样能华丽起来。 换好衣服,头发依然是双丫髻,不过这双丫髻与传统的也不同,满月让人做了些改变,立刻就显得俏皮可爱了,简简单单地插上一个头花,少女明媚尽显。 梳妆打扮好,坐上车,出发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4章 魏国公 魏国公府在后世叫瞻园,徐达死后,被追封中山王,在明初时,朱元璋禁止大臣大肆建造宅邸,到了嘉靖年便是松弛,徐达的后人几次修建府邸,其华丽壮美毋须多赘述,总而言之,就看看大门的满月姑娘已是眼睛直了。 去岁她觉着冷云在宁波月湖的宅子已是够华丽了,可与徐家比起来,感觉弱爆了。 而后世她是去过瞻园的,她记得,瞻园只是徐达府邸的一部分,这可真够让人抓狂的,人家的家在秦淮河夫子庙的核心地带,而一个园子比她的归林居都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门口的徐远见满月的车来了,立刻上前,喊道:“满月妹妹,你来拉?” 满月被搀扶着下车,头上还戴着冥篱,冲徐远福了福身,道:“见过徐家哥哥。” “快,里面请,祖父已在花厅等着了。” 满月点头,“做佛跳墙的食材我带来了,得让人搬去厨房,红柚,立修哥,你们留下帮衬着,绿竹随我去拜见魏国公。” “快,听见郡君的话没?把郡君的东西搬去小厨房。” “是,少爷。” 信节与信德跟在绿竹后头,一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姑娘做的点心,是上门的礼物。 蛋挞,炸奶,鸡蛋糕,这些都是归林居的新式点心,是归林居的特色。除了好吃外,其价钱也是令人发指。毕竟这年头西式点心的材料可不便宜,穿越茫茫大海过来的黄油,奶油不是一般昂贵。 再加之做起来颇费力气,卖出天价也就很正常。 为了这些点心,满月可是废了老鼻子劲了,炸奶很好做,鸡蛋糕也不难,主要打发累,这个交给下人,几个轮流做就是。 难的是蛋挞,或者说是蛋挞皮,这玩意做起来比较费劲,店里的师父都是隔夜就做好的,不然第二天现在可来不及。 烘烤也是个麻烦,好在京城里的驿馆接待的都是大官,倒是有烤炉给她用。至于模子则是家里带来的,都是铜制的,等做好了,还得小心拿出来,放进特制的纸膜里,所以几样东西里,最贵的也是蛋挞。 而除了食盒外,信节还拎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不少的姜以及一个满月让人做的小型手动绞肉器,晚点满月要用这个来搅打生姜,挤出姜汁,给大家表演一个姜汁撞奶。 这是满月临时加上的,既然天子爱新奇,就现场表演一个他看看。 满月跟着徐远走着,那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模样令一群徐家奴仆暗暗称奇,奇人有异象,这杨郡君果是不凡。一般人到了他们家,莫说一小小郡君了,就是那一二品的大官都得客客气气的,甚至有些巴结,可这郡君年纪小小,以前还是个农家女,可这气度当真是了得! 难怪能做出那多惊天动地的事来呢,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到了花厅,徐远进去禀报,很快又出来将满月迎了进去。 满月见花厅里坐着一位老人,年岁与虞氏相仿,只是头发全白,想来便是儿子去世时伤心过度,一|夜白头,这事满月听徐远说过。 可好在老人家精神看着不错,一看就是长年习武的,精气神很足的样子。 微微一福身,行了个半蹲礼,“满月见过魏国公,给您问安了。” “客气,客气,郡君客气了!” 魏国公笑呵呵地虚扶了一把,待满月起身便是一番打量,点点头,“果是钟灵秀气之人,来来来,快请坐。” “多谢公爷。” 满月坐下,便道:“满月做了一些点心,不值当什么钱,就图个新鲜,给您带来了,望公爷莫要嫌弃。” 魏国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自己女儿可是太后,好东西见多了,如今能引起兴趣的就是新鲜二字。 一听这话,想起孙儿念叨的事,心里痒痒了,忙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郡君厨艺了得,能特意为我这老头子做点心,老头子若嫌弃那才要遭雷劈。” 绿竹把食盒打开,浓郁的奶香飘出,徐老爷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是他没吃过的东西! 人活到这份上,估计也就剩下吃喝玩乐了。 老爷子大半截身子进土的人,儿子媳妇都死了,孙子也大了,还有啥指望的?也就指望口好吃合胃口的了。 当下便是也不客气,立刻弄了个蛋挞来吃,这一吃眼睛亮了,连连点头,“失礼,失礼,哎哟,郡君可别笑话老朽,实在是家里这臭小子把你念了很久,说你做饭好吃的让人想哭,老头子念很久了,就冲你能发明鲜味素这样的东西,老头子都不觉自家小子吹牛……” 说话间又一个鸡蛋糕被他捞起,结果吃太快,噎得直瞪眼,徐远一边给他捶,一边喂水,那模样滑稽极了。 满月嘴角微微一抽,总算知道徐远这二货逗比的性子像谁了。 可不就像眼前这位么? 简直就是老年版徐远哇! “哎呀妈呀!” 老头子拍着胸口,“差点噎死……” “……” “啧,果是名不虚传呐,来人,藏起来,莫要给人看见,哦,不,留两个,每样留两个,等会大姑娘回来要吃的……” 我去! 那是太后和天子,居然一人一块点心就打发了!徐老爷子,俺服你! 徐林茂也是诧异,这点心新奇不说,怎能这好吃呢?老夫刚刚居然如此失态,好似吃到了母亲的手艺一般。 想起孙儿之前嚷嚷的话,徐林茂心里暗暗称奇,这个杨满月,就凭这手厨艺也该发达啊!若不是自己历经风雨,怕刚才就哭出来了。 系统过了6级,本来5点一加的神之手忽然暴涨了,现在神之手的效果增加了40%,若是心志差点的人,那吃了真是要哭的。 无论是亲情,还是思乡情,都会被满月做的东西给勾起来,简直就是逆天一般的大杀|器! 徐老头让人收好点心,冲满月嘿嘿一笑,丢出一句话来,“这礼物好,是给老夫的吧?老夫得收好了……” 满月崩溃了,这老爷子还怕自己打小报告不成? 有些无语地望着理所当然的爷孙俩,满月感到了一阵内伤。 还真跟天子一家人,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喝了一口茶,道:“能得国公爷喜欢乃是满月福气。对了,满月还带来了生姜与牛奶,满月店里有道甜品叫作姜汁撞奶,不过要现做现吃,满月想给国公也做一碗,国公爷爷可否赏面啊?” 这话潜台词就是能给太后做吗? 徐林茂笑得见牙不见眼,“什么姜汁撞奶?要不你给我先做一碗?” “爷爷,那个可好吃了!” 徐远叫道,“那个口感,绝了!香醇爽滑,甜中带微辣,吃了还想吃,而且像豆腐一样,好生奇妙,真的,爷爷,像豆腐……” 徐老头的眼睛瞪得老大,“那么神奇?那,那先给我做一个……” “……” 满月有些无语,自己今个儿来其实是给太后做佛跳墙啊,等会儿太后肯定要来的,您老这么急也不怕等会闺女来了怨你嘴馋啊? 好在,家里还是有清醒人的。 老管家轻咳了一声,道:“老爷,等会儿还有贵客来,郡君是奉了太后懿旨过来替她老人家尽心的,老爷,是不是先让郡君尽心再说?” 徐老头这才想起女儿今个儿要回来呢。 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初次见面,得拉拉家常么?” 随即这老爷子还真就拉起家常来,什么你家现在几口人啊,宁波吃点什么啊,你奶奶身体好不好啊?那个鲜味素当真是个好东西啊,我们欠你人情啊…… 满月当真无语了,这老爷子倒是一点架子都没啊!就是话好像有点多…… 想了想又觉挺可怜的,徐远大了,老跑出去玩,老爷子也没其他儿女了,老伴也没,几个侍妾也死了,而公事上,他现在也就挂个名,都不用去报道,这样闷家里,的确无聊啊。 想着这些便是耐心听着老头说话,徐林茂对于满月的耐心感到满意,能用心做菜的人果然都是有耐心的。他看得出满月不是敷衍他。 满月说了一会儿话,便道:“国公爷恕罪,佛跳墙蒸煮需要1个半时辰,请容满月先告退,借贵府厨房一用。” 老徐点点头,道:“来呀,带郡君去厨房,可好生伺候着,谁若敢不敬,老爷打断他腿!” 不愧是徐达后人,武将出生,说话都杀气腾腾的。 满月抿嘴一笑,便是起身行礼,暂退。 等人一走,老徐砸了下嘴,忽然道:“你说杨满月的族妹刁蛮?” 徐远愣在那儿,想起那个女汉子,莫名脸红了,“可不是,刁蛮极了,居然敢打孙儿。” 老徐点点头,“老杨家的脾气都不好,以前那杨继盛,现在的杨满月,一家子脾气都不好,这脾气对我老徐家的口味,嗯,是个好的,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晚些她回去,你也送送,在宁波待些日子再回来好了。” 徐远一头雾水,这啥意思啊? 可一想到自己可以继续去宁波玩了,立刻高兴地道:“爷爷,你也一起去吧!那归林居,我跟您说,您得去看看,太多稀罕事了,不去可得后悔一辈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5章 机智 “臣女杨满月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月行了三跪九拜大礼,然后双手叠加,将额头贴在手上,等待天子的那一声“平身”。 “郡君不用多礼,起来吧,今个儿朕是陪母后了看看外公的。” “谢陛下!” 满月起身,出于这时代的限制,所以她也不能去门口迎接天子,只有到了这花厅才可行礼问安。 起身后,垂首站到一侧,很规矩。 “郡君何故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这给朕带来千古一帝名号的奇女子是何模样?” 这话带着打趣,可那千古一帝是什么鬼? 满月抬头,眼里有惊讶,而太后则轻轻咳了一声,显是觉得天子这话显轻浮,笑着道:“好孩子,不用拘谨,你替哀家过来成孝,哀家可该谢谢你。” 朱和硅呆呆地望着杨满月,从来不知廉价的棉布可以穿出这样的效果来。 拿到荣养丸的满月当天就吃了一颗,结果当天就拉起了肚子。 拉过拉,却不难受,上了5,6次厕所后,竟是觉得无比轻松,倒有些像是排毒。本就白净的皮肤过了一|夜过来,似都透明了,莹润得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再加之那一身不同于大明女子的气质,灵动的双眼,此刻眼里的诧异,丰富的表情,朱皇帝何时见过这样的女子? 只觉在自己沉闷黑白的世界里好似一下飞进来了一只百灵鸟,清脆莞尔的叫声让黑白的世界变得绚丽多姿,生机盎然。 满月也在看天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若涂脂,一时间,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涌入脑海。年十九的天子身上还有些少年人的稚气,但因那份尊贵也渐渐有了一些常人所没有的威仪。 稍稍一瞥,立刻收回眼睛,忙福身道:“能替太后办事,乃是臣女福气,臣女不敢当太后夸赞。” 太后笑着道:“那你的佛跳墙准备的……”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果是奇女子……”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天子却是喃喃自语了起来,“奇人果有奇相,迥于我大明淑贵……” “皇帝!” 太后大惊失色,差点茶盏都摔了出去,这话要传出去还了得?!! 这与调|戏妇女没差了,而且还是大臣的妻子! 借口让满月来魏国公这儿,的确是为了让天子见一见这个为他带来荣耀的女子,甚至有人在夸自己儿子有福德,朝堂颓废的气息也一扫而光,称他千古一帝。 虽是马屁,可人人心向君王却是大好事。做了这样功绩的女子怎么也得见见的,大臣们也晓得,这也是老规矩了。 可若是皇帝说这样的话,那可就闹大发了! 就是普通人之间赞美人容貌都是登徒子,同性之间更被视为羞辱。 这年头,娶妻娶贤,娶妾娶貌,有身份的女子往来是不可当面称人美貌的。更别提天子了! 魏国公也吓坏了,下意识地四下看,用眼神警告下人。 倒是徐远,乐呵呵地道:“表哥好眼光,我觉杨妹妹最不同的就是气质。” 太后气得都想把茶盏扔自己外甥脑袋上了,你们俩这是想遗臭万年啊! 满月也愣在那儿,来这么久了,自然知道这儿的规矩。 本挪开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天子,这下可好,四目相对了,朱和硅似也没想到满月这么大胆,竟敢与自己对视,愣了下后,眼里露出赞赏。 满月收回目光,忙跪下,道:“天子如此赞美,臣女荣幸之至!!” “郡君?!” 太后要疯了,这丫头被吓傻了不成,怎么也胡言乱语了? 太后甚至已能看到一群大臣弹劾的场景了,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嗯?” 朱和硅的声音很好听,让人心神忍不住放松。 他觉有趣,她具体就这么应承下了?果是杨任尔,胆子够大! 侯景低眉顺眼的,偷偷打量着杨满月。 果是美人,现在还小,若是再张开些,定是倾国倾城之色。 最主要是这胆气,啧啧,若不是冷云的人,还真想帮一把。 可惜…… 满月行了一礼,面对天子与太后,一脸感动地道:“以前臣女在家乡,总听人说,见面赞人美貌乃是失礼之事,男子赞美女子显轻浮,而女子赞美女子,则是羞辱。臣女一直就想不明白,这好看的东西看见了赞美不是人之常情么?刚刚听了陛下的话,臣女总算明白了,非人之过,而是人心恶。所谓知而不言为不忠,明明好看却偏偏装得不好看,此等人定是心里有不可告人之目的,才会这么藏藏掖掖……” “陛下乃天下共主,上天之子,行事自有天威,磊落阳刚,无半点龌龊污垢,故而天子赞美乃是发乎于心,此为道!” 朱和硅呆愣在那儿,太后也是傻眼,妈妈呀,怪才啊! 这你都能圆过来?! 天子话出口一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孟浪了,没想到杨满月如此机智,居还圆过来了。再一想那话,对啊,我是天子嘛,自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看见好看的人赞美下又怎么了? 想到这里,便是哈哈大笑,“母后,杨任尔果是才女,您觉着呢?” 太后回过神来,对杨满月的机智赞叹极了,连连点头,“吾儿说得是,郡君的诗词写得好,才情自然也是好的。” 侯景低着头,可嘴|巴张得老大,我擦,你这都圆? “侯景,去给郡君搬个凳子来。” “是。” 满月循声望去,见一唇红齿白的男子过来,愣了下,这就是侯景? 这…… 也太美了吧? 简直比女人都好看,眉眼间竟给人一股风|流阴柔的感觉。实在不敢想象这就是那个刁难小十的死太监。 侯景也愣了下,她看自己做什么? 而且眼里居然…… 带着点欣赏? 凳子拿来,满月道了谢,便是坐下。 太后见她拘谨,便道:“郡君,今日无君臣,只话家常,不用如此拘谨。” “母后说得是,朕便服而来,你便轻松些吧。” “如此,臣女放肆,多谢太后娘娘,多谢陛下。” 一群人很快瞪大了眼睛,这郡君居然还真就坐了个满座?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杨满月敬佩不已,就是侯公公都觉此人胆子不是一般人,天子让你放松,你还真放松了啊? 朱和硅看得有趣,不由乐道:“杨郡君,都说你长了个铁胆,镇守太监可是朕的家奴,那马融个畜生与王妃勾结,无非是想多几个钱财,朕听人说你那归林居日进斗金,你也曾孝敬过他,怎么到关键时候就吝啬了?” 满月一扬眉,一脸惊异,“陛下怎如此说话?难道陛下不知马公公是想让我写一封口供,说冷侯爷意图谋反么?”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侯景更是哆嗦了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子会再问这事,想起这几日的冷落,今日又继续带他出宫,他哆嗦了下,难道天子怀疑他了? 太后冷着脸,“竟有此事?冷卿家乃我大明岳武穆,那马融是也要当秦桧吗?!” 天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忙道:“母后,儿臣绝不会做宋高宗。” 满月垂着眼道:“侯爷如何,臣女不知,不过臣女倒听人说,马公公是想对海贸下手,侯爷乃宁波总兵,又兼水师之事,往来盘查倭寇与走私……” 这话不用说太明了,冷云管走私,马融搞走私,这利益冲突下一切就正常了。 “不过幸而陛下英明,臣女虽吃了些苦头但父母之仇得报,臣女……” 她抹了抹眼角,又起身跪下,“无以为报,只得给陛下与太后多磕几个头,恭祝陛下与娘娘千秋万岁,大明盛世永昌!” 这感动人了,想起杨满月坎坷的身世,朱和硅再看她小小年纪已是颇知进退,心里起了怜惜。 若不是受了太多苦难怎能如此早智? 当下起身,便去亲自扶她起来,此举令所有人惊讶,只见天子看着她,有些动情地道:“朕本有一个同母妹妹,若是活着也如你这般大了,你小小年纪受了这多苦,天下还不知有多少如你这般的人,这是朕失责,纵容家奴害了你,朕有罪……” “天子如何有过错?” 满月一脸惶恐,“都是臣女不安分,才让天子烦心。” 侯景嘴角直抽! 好嘛! 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好一个杨任尔! 小小年纪,如此工于心计,简直如官场老油条一般,演戏到位极了。 说起自己死去的那个女儿,太后也是垂泪,“你这孩子,怎说起为娘伤心事来了?” “母后,儿臣是看着郡君想起了妹妹,儿臣不孝,惹母亲伤心了。” 太后抹着眼角,道:“不说这些伤心事,都过去了,你妹妹定也再转世寻了好去处,你看你,不光把娘惹哭了,把郡君也弄红眼了,好孩子,来,过来,莫要哭……” 满月期期艾艾地上前,要不怎么说人小也有优势呢? 估计除了侯公公,没人怀疑满月在演戏。 13岁的人,再聪明又如何?哪那多心机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6章 天下第一鲜 满月看这天子,看似温文尔雅,可怎总觉着此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逗比风呢? 带着疑惑她退了下去,去厨房弄佛跳墙。 等满月一走,太后便是冷下了脸,看着朱和硅道:“皇帝,你今个儿孟浪了。” 朱和硅也知今天有些失常了,吐了吐舌|头,偌大的人了,居然还拉着自己母亲的手臂摇晃撒娇,“母后,儿臣知错了。只是朕见那郡君与寻常女子颇为不同,倒生了几分亲切之心,故而多说了几句。” 太后瞪了他一眼,道:“也得亏杨郡君是个胆大的,不然不给你吓死?幸好给你圆回来了,不然传出去你至冷爱卿于何地?哪有当面夸人貌美的?” “可儿子说的是实话啊!” 朱和硅一脸委屈,“难道母亲不觉她好看么?”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的确是难得的美人。容貌还是次要的,哀家觉着气度才是了得,小小年纪,见到天子竟还能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名士风采。” “太后娘娘说得是,奴婢也觉着郡君颇有名士风采,就那几首诗词也是写得极好的。只是这几首诗都是郡君在落难时写的,听着提气可奴婢总觉心疼呢,今日见了人,更是难受了,那瘦弱的……” 侯景假惺惺地抹着眼角,“都是奴婢管束不力,丢了皇爷和太后娘娘脸面,让马融在地方上胡作为非,差点害死郡君。” 徐林茂抿着茶,心里冷笑,好一个狗东西,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不过此寮的确行事高明,也不知郡君刚刚是不是故意的,若是故意的,那小小年纪有此心机,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不少人传言此人死而复生得了奇遇,要真是故意的,那传言可就有几分可信了。 太后呼吸一窒,觉着脸上火|辣辣的,想想便对吴王恼恨了起来。 真是冤孽! 当年先帝还真动过将皇位传给吴王的念头,因为他可怜吴王,可怜他那苦命的姑姑。再有就是自己儿子当时还无法承担大任,而那时与金国打得火|热,从任何角度看,吴王都是最佳人选。 若不是大臣据理力争,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可是吴王了! 这人难不成是自己克星?怎么老来恶心自己? 杨满月父母都是他那婆娘害死的,杨满月作诗也是因为他那好婆娘,要是后人一问典故,不就显得她这个太后无德了么?吴王可是养她名下的啊! 想想心里膈应的厉害,便道:“说来也是,郡君难道平日不作诗?” 徐远喝着茶道:“皇姑母,杨家妹妹平日就爱做菜,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肥皂便是她捣鼓出来的,她还捣鼓了一堆奇怪的东西。还自己编书,侄儿也看过,可是古怪了,她居然要求每一个给她干活的人都得能写会算,那些课本就她带了几个人弄的。” “认字用了一种叫作拼音的东西,也是她发明的,真是了不得了,学3个月,一年竟能认字五百以上,若是刻苦些,上千也没问题……” “什么?!” 天子手一抖,“拼音?和切音比如何?” “那可比不了,切字还是麻烦,表哥,我觉着那拼音真是好东西,用得是西夷的字母,我给你们演示哈……” 徐远一番演示,“这也不难学,我不过花了半月就会用了,后来看了她编纂的课本,上面标注了拼音,真是不需要看字就能读了。” 太后,天子,侯景等人都张大嘴|巴,有种见鬼的感觉! 侯景自然是有文化的,不然怎么代天子整理奏章?不但要整理,阅读,还得批阅呢!司礼监的太监一般都是很有文化的,宫内有专门给太监上课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老师还都是朝里大臣,和科举一样,学习优异的也就能出人头地了。 所以很有文化的侯公公有种哔狗的感觉,就此一举,杨满月这是可称圣了啊! 仓颉造字,惊天地泣鬼神,杨满月这拼音可以使得凡夫俗子迅速脱盲,这不是要成圣了么? “她还自己编书?” 天子好不容易合上了自己的嘴|巴,一脸古怪地道:“这世上还有她不会的么?朕听说她还颇精通西学,难不成真如民间传说那般,是阎王殿里小鬼抓错了人,给了她生而知之的补偿?” “不管如何,这都是陛下治下有功,不然如何一小小女子都能做出不朽功业?” 徐林茂乐呵呵地拱手,“恭喜陛下啊,我大明有此人才全赖陛下仁德!” 侯景气得咬牙,魏国公这明显是在帮着杨满月,把杨满月的奇异说成是天子仁德,到时也就不好作文章了。 徐林茂何时与杨满月关系这么好了? 侯景眯眼,忽然想起徐远刚刚说得话,难道…… 那鲜味素也是杨满月搞出来的?! 这个认识让侯景震惊,鲜味素的利润简直让他眼红死了,可魏国公的东西他哪里敢想?就是太后死了,他也不敢啊! “那拼音这么好,杨郡君怎么不献出来?还有这人也有趣,要给她干活的人都能写会算?还给他们请老师?她倒是真做到了有教无类,嗯,母后,儿子这下倒觉着只给个郡君浅了,若是拼音她献出,再给她加个封号吧,若是日后有女儿了,便荫一女为县主。” “皇帝说得是。” 太后笑着道:“就是封号倒是要好好想想,而且也不能现在给。至于拼音的事,皇帝何不等会亲自问她?” 朱和硅点头,“是极,朕倒要问问她都编了什么书?还懂什么学问。” 侯景有些后悔了,他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飘忽不定。 一个小小女子便如此厉害,若是让她嫁给冷云,岂不是? 他偷偷看了天子一眼,若是…… 可此事也得细细筹谋,自己那日在朝堂上是冲动了,就这几日,已有好几个自己人下马,白痴都看得出这是冷云对他的报复。 想到这里,侯景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冷云已被赶出京城好几年,可在朝堂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真是可怕! 托孤大臣中,他最忌惮冷云,因为此人行事也是没规则,而其他人好歹还按照程序来,他能摸清套路。唯独冷云,年纪最轻,可却行事飘渺,让人难以琢磨。 就在侯景胡思乱想的时候,满月过来了,“启禀陛下,太后娘娘,佛跳墙已好了,可否现在上菜?” 太后眼前一亮,道:“那便准备开饭吧。” “是。” 徐林茂安排了起来,太后天子来吃饭自是不能寒酸了,主菜是佛跳墙,这由满月做,其他则是他府里的人负责。 一番安排后,满月让人把佛跳墙端上桌,才揭开荷叶边,一股浓郁的香气就飘散开来,饶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天子与太后也是被惊到了。 “这味道……” 侯景也是眼皮子一跳,这杨满月当真是好本事,就闻着这味道,就觉魂都被勾出来了。 伺候着太后天子吃了一碗,太后连连点头,“果不愧是佛跳墙啊!” 天子闭上眼,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眼睛居是红了,微微侧过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道:“这菜让儿臣想起了父皇,当年国事艰难,父亲一餐也就一汤一饭一菜,堂堂一国之君食之如此简陋让儿臣不解。” “那日,儿臣又到了乾清殿,父亲正在用餐,儿臣记得清楚,当日父亲喝得汤是海带豆腐虾米汤,里面加了黄豆酱,父亲喝得津津有味,儿臣不解。国事艰难不假,可父皇是一国之君,过得如此清贫到底为何?” “当时我问了,父亲跟我说,前线将士恐怕连这个都吃不上,海贸开了多年,可大明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再者上行下效,他是天子,若是简朴些,下面的人也不好浪费。如今吃起这佛跳墙,味道浓厚百倍,可儿子却是吃出了当年那碗海带豆腐汤的味道,想来是父皇天上有灵,要我警醒,不可被繁华迷惑。” 满月吓坏了,忙跪下道:“臣女有罪,用奢华之物入菜……” 朱和硅摆摆手,“这不怪你,你在靠海之地,此物不稀奇。朕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郡君你这手艺了得,朕也形容不出这味道该用什么词了,就觉好,吃口里让人心生平静与亲切,我看此物当为天下第一鲜!” 太后抹抹眼角,“今个儿是怎么了?怎竟说伤心的事?我吃着也想起了母亲,好似母亲的手艺……” “姑母,表哥,我就说吧!杨家妹妹做得东西能温暖人心。表哥,你说这是第一鲜,何不给杨妹妹题字一副,我看此菜必会流传四方,到时必成佳话!” 天子来了兴趣,魏国公也是伶俐人,立刻让人再搬来长案,准备笔墨。 满月差点跳起来,想直接给小公爷一个拥抱! 太给力了,有木有?! 这样想着便是高兴地磕头,“求陛下赐字!臣女给您做甜点去!” “哟!” 太后被杨满月的直白表现逗乐了,指着满月道:“瞧瞧,感情也是个势利的,这是把哀家也忘了?那甜品哀家吃不吃得啊?” “吃得,吃得!” 满月笑嘻嘻地福身道:“太后若吃不得,天下还有谁吃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7章 天子的心思 捧着天子墨宝以及太后的赏赐,满月美美地回去了。 而回到宫里的天子则到了裴贵妃那儿。往日看着颇为亲切的贵妃今日看着竟是有些不顺眼,在裴贵妃惊恐的目光下,天子回了乾清宫。 “侯景,你说这世上的女儿家怎都这般无趣?难道像郡君那样的,世上只有一个么?” 侯景心里一动,想起满月那姿容,俏皮,不由道:“皇爷,郡君自小生于农家,性子无拘无束,想来那农家的女子也都是差不多的。” “你个糊涂蛋。” 天子吃着姜汁撞奶,这是他回宫后令人再做的。吃得合口的东西自然是要问人要菜谱的,满月自然也不会吝啬。 朱和硅从裴氏那儿出来,又想起了这特殊的甜品,便是又让人做了来。 此刻他一边吃着这甜品,一边数落道:“一般的农家女想来只有懦弱,粗鄙,哪里能如郡君那般?朕觉着她好似不似此间人似的,行事做派竟与我大明淑贵如此不同。” 说着竟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甜品,忽觉索然无味,喃喃道:“世上只有一个杨任尔啊……” “皇爷若是觉着郡君亲切,何不赐她一座府邸,让她入宫常伴太后左右?” 天子眼里一亮,可随即又摇头,“她是山里的百灵鸟,若让她在这儿,日子久了就没灵气了。” 侯景已确定,天子对这个杨满月是一见钟情了,眼珠子一转道:“其实奴婢觉着郡君可怜。陛下,您想,冷侯爷那人冷冰冰的,又破了相,还比郡君大这多,郡君可是被替嫁的,唉,若是郡君能早点遇上陛下,陛下定能解她出水火,可惜现在……真是命运弄人。” 说着还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奴婢观杨郡君不凡,这样的女子的确世间不曾有,该有个世间最好的伟丈夫。” 朱和硅脸红了,感觉自己心思被人发现了,有些难为情。 可想想白日里郡君的妙语连珠以及大胆,再想想那好似仙人儿般的容貌,便是也有些遗憾。 若是她没被替嫁多好? 自己一定会让她入宫常伴左右。 想起有这样灵气聪慧的女子当贤内助,心里便是火|热。 可惜…… 朱和硅不糊涂,这事若传出去,郡君可就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便是一叹,摆摆手道:“冷云也不算辱没了她,乃是我大明战神,朕看着倒也是配的。你让人去库房挑些东西再给郡君送去,就说朕很喜欢她做的菜,特赏赐。” 侯景眼眸一暗,心里不免遗憾。 这天子到底不是武德皇帝,好玩但并不荒唐。 想想又没能破坏掉冷杨二人,心里只觉遗憾极了。可天子才见杨满月一面就记挂上了,若是多见几面又会如何?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出了乾清殿,招来心腹,耳语了几句。很快那心腹便去了皇后寝宫,寻了皇后寝宫里的总管太监一阵耳语,那太监感激点头,回到宫里跟皇后一说,皇后迟疑着道:“这行么?” “哎呀,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皇爷可疼懿慈公主了,可惜公主早夭,昨个儿皇爷听了郡君遭遇,亲口说郡君宛如公主,竟还因此红了眼,娘娘,这可是好机会啊!您若与郡君交好,郡君也是个有本事的,若是能因此将皇爷从裴贵妃那儿拉来,那就什么都值了!” “郡君无甚靠山,夫家到底是武人,若娘娘为靠山,必是忠心娘娘!” 皇后被说动了,第二日竟是又下懿旨,宣满月入宫陪伴。 这对普通人家来说可是好事,虞氏也是如此想的,反正难得来京城,也打算再待个十天半月再走。一来是为了满月和家里的生意,二来也想领略下京城风光。 她这几日便是与陈氏在京里四下走动,除了逛街也是有许多应酬的。新进的一品夫人,孙女又立下这大功劳,自然值得人拉拢。 当然虞氏也是很谨慎的,把名单都给儿子看一遍,然后根据儿子的建议分别参加了几次茶会,至于私下的聚会却是一次都没有。 今个儿又听皇后宣自己孙女入宫,虞氏也是高兴,能得皇后娘娘庇护,以后家里也顺遂点。特别是那个侯景一看就不安好心,若有皇后维护一二,对家里也是极好的。 满月换了衣服,身上是皇后赐下的衣服,是宫里的常服,不如礼服繁琐,却也比一般的衣服复杂华丽些。 入了宫,一番程序走下来后,便是得了皇后传唤,皇后今日穿着也是随意,满月行过礼后,笑着道:“听闻郡君也喜欢昆曲,本宫就是昆山人,便邀你一起来看昆剧。” 满月惊讶了,“娘娘竟知臣女喜欢昆曲?” “也是驿馆的人说的,说你有次做菜无意中说起,这昆曲乃是百戏之母,后来吃传出来了,郡君不知么?” 满月一脸莫名,“臣女愚钝,臣女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为何会传出来呢?” 看满月一脸疑惑,皇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如今可不是一般人了,那些下面的人自然要揣度你每一句话。而你如今可是我大明的奇女子,自有人会将你说的话奉为圭臬,你说昆曲是百戏之母,这话自会传出来,郡君可知就因你这一句,如今京里的昆剧班子可是身价大涨呢!” 满月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名人效应么? 想不到自己也能代言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这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皇后一听这话笑得花枝乱颤,“跟郡君说话就是开心,这宫里都怪沉闷的。以后你来京城,可得多来陪陪本宫。” “此乃臣女荣幸!” 满月一脸感激,心里却道:“这里的人都是满身心眼的,姑娘才不愿来。” 一番客套后便是听戏,皇后的宫里有小戏台子,请来的艺人自然也是顶尖的,满月上辈子就喜欢昆曲,可像这样艺人在你跟前,原汁原味的唱腔却是没体验过。 唱得是西厢记,莺莺操琴这段真是百听不厌,这一段用苏州评弹演绎也是相当有味道,而昆曲表达出来,更是回味悠长,不知不觉就入迷了。 皇后见满月是真懂昆曲,感觉寻到了知己,心里很高兴。二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没了君臣隔阂,气氛融洽极了。 一段唱完,才喝了点茶,那边通报天子来了,皇后一喜,暗道,这杨满月果是我的福星! 忙整理了下,与满月一起去迎接天子。 “平身。” 朱和硅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常服,上面有金线绣得龙纹,更显富贵。 进了殿,坐下后便笑着道:“听说皇后宣了郡君入宫听昆曲,朕也常听人说这昆曲如何动听,便也来皇后这里一享闲暇。” 皇后忙道:“陛下忙于国事甚是辛苦,若昆曲能让陛下得片刻闲暇乃是贱妾荣幸。” 满月有些无语,你们不是夫妻么?虽说天子是尊贵,先君后夫的,可这一板一眼的也太无趣了。说到底,天子也是人啊! 朱和硅蹙眉,皇后不是不好,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太刻板了,像提线木偶一般,看着无趣。 满月一看天子蹙眉,又想起皇后不受宠的传言,心里便是微微一叹息,暗道,就帮一回,也好留个人情,没准什么时候能用。 毕竟她得罪裴贵妃了,若是能帮皇后一下,那好歹也能替自己说几句话。 想到这里便是笑着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真是令臣女羡慕啊!” 皇后脸一红,心里有些恼怒,你这是讽刺我么? 天子却是睁大眼睛,心里暗道,你眼瞎不成?这哪里好啦? 满月却当没看见这二人的脸色,自顾自地道:“臣女早就听人说娶妻娶贤,皇后贵为国母自是要贤惠端庄,心里关爱陛下可也不能随意说出口,可就刚刚这一问一答,臣女却听出了皇后殷殷关切之情啊!天子贵为天子,掌管亿兆之名,自也不可随意嬉戏,可天子也有疲劳的时候,臣女终是明白了,原来皇后娘娘安排这昆剧是为了陛下啊!” 说着便是一脸羡慕,“陛下与娘娘心灵相惜,这样的感情真令臣女羡慕……” 说着又是忽然捂嘴,一脸惶恐地拜服,“臣女多嘴了……皇后娘娘恕罪,臣女是被您的用心感动,一时……” 皇后目瞪口呆,随即欢喜起来,见满月冲自己眨眼,便道:“郡君,本宫念你年幼,就饶了你这一回。这里是宫里,天家所在,岂能胡言乱语?” 说着便是跪下,“陛下,郡君年幼,又长于民间……” 朱和硅定定地望着皇后,见她真心为满月求情,忽然觉得是自己误会皇后了。 是啊,她是国母,自己贵为天子都必须在大臣跟前演戏,何况皇后乎? 她若不端庄,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皇后果然是真心爱护朕的。再想想自己如此偏宠裴氏,而皇后也无怨言,倒是裴氏老是吃酸捏醋的,便觉还是皇后好。 到底是妻,爱得是你这人,与那些妾是不同的。 天子这么一想,脸上柔和了,亲自扶起皇后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弄得朕跟暴君似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8章 不简单 皇后传来感激的眼神,满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噗”的一下,皇后忍不住笑了,想起了自家的妹妹,便觉有几分亲切感。 “皇后何故发笑?” “陛下,郡君调皮呢,做鬼脸。” 大概是有些明白杨满月的意思了,皇后大着胆子说起了俏皮话,“看着她倒是想起妾身家里的妹妹了,郡君与妾身妹妹年岁相仿,也是这般活泼。” 朱和硅看向满月,见她正襟危坐着,但想想昨日她敢直视自己的大胆,再看看皇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朕这皇宫不好啊,你们来了,一个个都严肃了。昨个儿郡君还敢说笑话给朕听,怎么入宫了倒是严肃起来了?” 皇后一听这话又吓到了,刚要请罪,却见那杨郡君福身道:“回陛下,所谓上行下效,所以越是久居高位者越要严肃,天子严肃乃是天威,国母严肃乃是端庄,臣女严肃是为了活命,不然这多眼睛看着,到时说臣女无状,被大臣弹劾臣女这小身板子可吃不消了,去岁至今日,臣女可吃了两顿板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朱和硅绷不住了,拍腿大笑,“郡君,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就是你那些受过的苦难都能自己调侃,这苦中作乐的精神朕得跟你学学,好啊,身处逆境而自乐,这便是你道心所在。心中无杂念,只有道之所在,所以才可自得其乐,保有赤子之心。以后便这样说话吧,朕说的,杨郡君在朕跟前可放肆,保有其赤子之心。” 皇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又见满月偷偷眨眼,彻底明白了。 原来自己的丈夫虽贵为天子,可心里最向往的也不过是人间寻常之情。 可恨自己愚笨,竟是被那裴贵妃占了先,若是生下的是男儿可如何是好? “陛下,您这是欺负臣女啊!” 满月对天子可没什么特别的敬意,而且她也明白越是在高位的人,你面对他们的时候最好装着自己无知大胆些。自己那汉朝老祖宗杨修聪明吧? 杨震玄孙,四世太尉,家世显赫,一人一口酥的故事流传至今,可这样一个聪明人却被曹操杀了。而典韦,许褚那些傻大个儿却深得曹操信任;再说那刘备的结拜兄弟,张飞,关羽,那都有些二愣子的影子,可却深受上位者喜欢。 反倒是赵云,诸葛亮,魏延,看似重用的背后却是处处是怀疑的影子。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有一技之长已够了,显得自己愚笨些反而容易让上位者喜欢,你闯祸了也能护着你。 满月就走这路线,反正她人小,又以胆大妄为著称于世,一本正经反显心机。 “咦?” 天子好奇,“朕如何欺负你了?” “陛下,臣女这是没法才苦中作乐呢,要是能不吃苦还是不吃的好,那板子打得可疼了,陛下倒好,还说这样好,这不是欺负臣女么?” 少女软糯的嗓音,带着点娇憨,从未有过的大胆举动一下让朱和硅感觉心化了,好似看着自己那个妹妹活过来,又好似这就是一个需要他怜香惜玉的女人,嘴里连连道:“好好好,朕错了,朕错了,皇后,你看这小东西,人不大,心眼倒多,连朕都调侃。” 皇后笑着道:“那是陛下仁慈,您刚刚又允许郡君保持本色,有了鸡毛她当然要当令箭用。” “娘娘!” 满月继续装痴,娇嗔道:“您也欺负我……” 若是满月知道自己这番装痴让天子起了别的心思估计得呕死,不过她现在还不晓得,还打算继续走萌呆傻大胆路线。 皇后笑着道:“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你这胆子可真大。好了,好了,别撅嘴了,你跟本宫那妹妹一样,一说就撅嘴,都能挂油瓶了。陛下,秋日里的御花园景色好,刚刚与郡君说起,郡君心生向往,可否求陛下开恩,让郡君也一览御花园景色?” “有何不可?” 朱和硅心情很好,“走,朕陪你们一起去。” 皇后大喜,道:“谢陛下。” 顿了顿又道:“妾身让人去准备些点心与酒水,郡君可否代替本宫先陪陛下去御花园?” 皇后是完全想岔了,她以为天子待满月亲切是因为想起了以前那个早夭的公主,便想着让二人多亲近下,这样以后冷侯爷也算一个助力了。 后廷与前朝素来是不分的,满月的机智让皇后满意,故在刚刚皇后已下定决心要拉拢满月了。 “这……” 满月迟疑了下,有些怯怯地道:“能代皇后娘娘办事臣女自是喜不自禁,可,可臣女是,是外命妇……” 皇后愣了下,看了看朱和硅,朱和硅一脸不悦道:“有什么不妥?朕看你就像懿慈公主,如朕那妹妹一般,哪个敢闲话,朕割了他舌|头!哪有自家哥哥跟妹妹说几句话还需要外人过问?” 皇后大喜,有戏啊! 天子果然是看着俏皮的郡君想起了自家那苦命妹妹了,说起来,公主去的时候也有这大了,很是活泼的女子,郡君这是入了天子眼了。 连连点头,还抹了抹眼角道:“妾身常听母后说起懿慈公主,见画像也觉郡君与懿慈公主有几分神似,陛下思念妹妹这何错之有?” 朱和硅满意了,从未觉得皇后如此有情趣,当下点头,拍了拍皇后的手道:“快去准备,郡君说得也有道理,朕不惧他们,可郡君却要难做人,再者无皇后陪伴也是无趣,朕与郡君先行一步,皇后速来……” 满月一头黑线。 秋日的御花园自是极美,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介平民居然能和一国领袖在这儿散步,特别是这领袖还如此…… 抽风!!! “郡君,你给朕说说,那西夷的海船真那么大么?他们说我们是站在一个球上,朕听黄穑说,你也颇懂西学,你说我们是站在一个球上么?” “陛下,这是西夷……” “还有,那什么英吉利真是被一个女人统治吗?” “陛下……” “另外,你觉着我们大明工匠也能造出那自鸣钟吗?” “陛下……” “朕觉那自鸣钟精巧极了,有一只尤为精巧……” 满月泪汪汪,您到底是在问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啊? “陛下,臣女不知我们是不是真得站在一个球上,但臣女生在宁波,能见到海,臣女出港的船与归来的船,那桅杆由近及远,各有不同,所以臣女觉着我们或许是站在一个球上。” “真是如此么?” “陛下可以派人观察。” “那我们在球上怎么不会掉下去?按这说法,我们岂不是倒立在球上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对于大地来说我们的确倒立着,臣女想之所以不会掉下去,大概就是西夷说得万有引力吧。就好比吸铁石般,有股力量让我们不掉下去。” 朱和硅成蚊香眼了,满月也没指望他能懂,便又扯开话题道:“至于英吉利女王的事臣女倒也听那些洋和尚说过,想来也是那边风俗,听说倭国的天皇也是有过女天皇的。” 一说起日本,朱和硅就来气,“哼!蕞尔小国安敢自称天皇?” 说着又是一阵丧气,“不知我们为何要与他们交好?他们是狼子野心……” 满月心里一动,看不出这二货皇帝倒是民族主义者,想了想便道:“陛下说得是。不过臣女想,现在对他们的接纳是为了以后的消灭。”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臣女觉得倭国地寡民贫瘠,万历年打朝鲜已是露出狼子野心了,当他们没吃的了,他们一定会再卷土重来,甚至会垂涎我大明国土。臣女见过饿极了的人,那是什么都敢做的。” 说着又是慌张福身,“臣女孟浪了,陛下亲切,臣女竟是说国事,陛下恕罪……” 侯景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你这分明是有心的! 朱和硅笑着道:“莫怕,你乃浙人,憎恨倭国也正常,议论下也没什么……” 满月起身,一脸感激地道:“陛下仁慈,有此明君恢复祖宗基业大有可望,臣女回去后一定日日祈祷,希望陛下能带领我大明臣民恢往日荣光!再现太祖,成祖盛世!” 朱和硅激动了,觉得有些热血沸腾,他虽有不少的女子,可没一个女子可以像杨满月一样,能与他谈古论今,可惜啊,可惜…… 朱和硅远远见着皇后过来,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罢了,以后莫要见郡君了,免得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冷云为国征战,朕可不能对不起臣子。 想到这里,朱和硅冷静了下来,点点头道:“待郡君神种普及神州大地时,便是朕挥师北上之时!” 满月愣在那儿,这一刻天子给她的感觉忽然变了,不是那个逗比了,可再回神后,发现还是那有点二的表情,想起外公的话,满月眯眼,难道他真是装的? 不敢多想,忙过去迎接皇后,秋日的御花园很美,可满月却慢慢觉得有些如坐针毡,是非之地,还是少来得好,这个天子不简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59章 杨满月的礼 御花园里热闹,皇后甚至还让人弄来乐器,琴瑟相合,笛箫相映,欢声笑语不断,天子显得心情好极了,还让人拿来了箭壶,玩起了投箭的游戏。 满月脸上带着二愣子的笑,可心里却是警惕。就刚刚那一瞬,天子偶尔流露出的东西她不会感受错的。她不说真得十三岁,她的心理年龄都快三十了,见惯了人情冷暖,她比谁都清楚人性是什么。 正玩得热闹,却见贵妃走了过来,满月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裂痕,瞬间又敛了起来。 这宫里的人都是有好几张面孔的,得到皇后与天子在御花园的事,这位坐得住才有鬼了。 “贱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贵妃上得前来行礼,天子忙过去搀扶,“爱妃,在自己家里,何须行大礼?” 皇后的脸色僵了僵,可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笑着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秋风寒凉,怕惊了肚里龙裔,不然今日聚会总要带上妹妹的,少了妹妹可不热闹。” 满月嘴角微微上扬,皇后也不简单啊!这眼药上的。 裴氏一脸惶恐,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就是一直在屋里躺着心头闷,出来走一走对胎儿也好,这也是御医说的。没想到却是扰了陛下与娘娘雅兴,贱妾罪该万死。” “哪那么多罪该万死的?” 天子拉着裴氏的手,道:“既然来了便坐下一起赏这御园秋色吧。” “谢陛下。” 又是添加了座位,裴氏坐了下来,看见满月,故作惊讶道:“呀,杨郡君也在?”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满月起身行了一礼,脸上恭敬,心里却是冷笑,您可真会演,若不是得了消息,您老会巴巴赶来么?还大着个肚子? “免礼吧,郡君身份尊贵,名满天下,妾身福小命薄,若无皇后娘娘与太后懿旨,可不敢让郡君请安。”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生的,这就迫不及待给自己上眼药了?还上得这么低劣? 皇后蹙眉,“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郡君有失礼于妹妹么?那本宫倒是要管教一二的。” 天子喝着酒,笑着道:“爱妃,这是不满郡君么?话里带着气啊。” 裴氏脸色一白,忙道:“陛下误会了。贱妾是听闻郡君厨艺了得,上回妾身邀请郡君去自己宫里,想让郡君展示下厨艺,可郡君却说要皇后懿旨或天子圣旨,妾身后来回去想想,妾身这是僭越了,的确不该,郡君是陛下封的,岂可为贱妾做菜?” 她说着便是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低低叹气道:“也是怀了身子嘴馋,听说郡君善做甜品,就是想吃……” sb! 满月送上了二字评价,这女子能傻白甜活在深宫里也是不易啊! 天子看向满月,满月起身,一下就收起了二愣子的娇憨,正色道:“娘娘恕罪,娘娘上回问臣女,何为礼?臣女曰纲纪也!臣女乃是外命妇,行事举止须尽臣礼,不敢冒然应承娘娘,否则纲纪法度何在?臣女若去了,便是不忠之人,便是陷娘娘不义!外命妇,内命妇者为臣,无皇后太后懿旨,岂敢冒然犯法度威严?!” 一番话有礼有节,处处从礼法着手,谁都挑不出错来,就是侯景这样的狐狸,都不得不说,杨满月的确多智近妖,这番作答好极了。 侯景弓着身子,偷偷看了一眼裴氏,心里叹息,小门子出生,眼皮子浅薄,性子还差,若不是仗着有帝宠恐早死了。 恐怕此女也不值得再投资,倒是要另寻一人。 又看了看杨满月,说实话,几次接触下来,侯公公真得很欣赏这杨郡君,若不是因为冷云,马融的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惜了。 “陛下,妾身……” 裴氏白了脸,她没想到杨满月会给她一下扯到礼法上去,而上次她也企图以礼法来压她。上回被将了一军,今日更是被人打脸,裴氏又怒又怕,索性又露出怯怯的眼神去看天子。 “嗯,郡君是个行事稳妥的,此事爱妃你的确孟浪了。” 朱和硅放下酒盏,看向裴氏道:“若是郡君去了,爱妃可就要遭弹劾了。这事以后不可做,规矩不可乱。” 裴氏睁大眼,她没想到素来宠她的天子竟是当着这多人的面说她错了。一时间,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眼里蒙上了雾气,咬着唇,弱弱道:“是,妾身错了,自当反省。” 皇后冷笑,装给谁看呢?贵妃跋扈,恐怕这宫里除了天子人人都知道。也得亏太后还在世,不然自己这皇后都要被她打压下去。 想起这贱人三番五次的恶心自己,今日竟被天子当着这多人面驳斥,皇后心里就跟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舒爽,对杨满月更加满意了。 天子觉着无趣了,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皇后,朕去你那歇会儿。侯景,你替朕送郡君出宫吧……” “谢陛下!” 满月行了一礼,又冲面有喜色的皇后行礼,“多谢娘娘今日款待,臣女告退……” 裴氏脸都气歪了,眼睁睁地望着天子与皇后离去,这可是从未有的事,除了初一十五,天子几乎从不去皇后那,都是这杨满月! 裴氏看了过来,目光如毒蛇一般,泛着冷冷的寒芒。 满月装没看见,行了一礼道:“拜别贵妃娘娘,臣女告退。” “杨郡君不但会作诗文,会烧菜,想不到还是个伶牙俐齿的,本宫领教了。” “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就算是大家闺秀的出生又如何?心志摆在那儿,十分裴氏加起来都不会是满月的对手,这就是个蠢货。 “哎呀,娘娘,秋风寒凉,可不敢在这儿站着,惊了龙裔可就不好了。” 侯景躬身道:“还是早些回宫,不然奴婢们可担不起啊……” 裴氏冷笑,“狗奴才,见风使舵的本事倒大,这么快又巴结上新主子了?果是挨了一刀的人,就是下贱!” “娘娘,奴婢可是为了您好啊!” 侯景不动声色,“陛下刚刚可是让奴婢送郡君出宫,奴婢还得去复命,不敢耽搁啊!更不敢让娘娘在此站着,娘娘肚里可有小皇子了,此乃国事啊!” 裴氏冷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杨满月,阴测测地道:“那公公就好好送送郡君吧,这宫里大,可别迷路了。” 说罢便是抬手,让人搀扶着走了。 蠢货! 满月与侯景都在心里给了一样的评价。 这女子也是蠢到家了,侯景啊,满朝文武都不敢这样当面说他,区区一嫔妃,呵呵……只可怜她那肚里的小孩儿,怕是要给这母亲拖累死,等不到出世了…… “郡君,杂家送您出宫。” 侯景很有风度,若不是知道此人是太监,还真看不出。风度翩翩,如玉一般的脸,高大的身材,不在天子等贵人跟前,很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采。 有这样貌做牛郎也好啊…… 满月暗暗想着,福了福身,“有劳公公了。” “郡君客气。” 御花园已在皇宫深处,满月也没特权,自然只能步行,深知太监这种生物的满月也不托大,见侯景慢了自己半个身子,便是放慢脚步,与之平行。 侯景眼皮不由一跳,此女当真是好资质,若不是被替嫁冷云,能入宫的话,必是能宠冠六宫。 人平静,无架子,就容易心生好感。哪怕有过节,甚至是自己死对头的人,可侯景还是对满月生出了几分好感。 “郡君简在帝心,乃大明有功之人,只要谨守本分,便无人能难为郡君。” 满月愣了下,没想到侯景会提点自己,错愕后,便是拱手道:“多谢公公提点,满月感激不尽。” 侯景笑了笑,“郡君聪慧,哪需要杂家提醒?郡君言重了。” “入宫匆忙倒也没带什么物件,今日得蒙公公相送,若不嫌弃,请公公收下。” 满月假装将手伸进袖口,意念一动,一个从西夷手里买的香水便到了手里,递给侯景道:“宫里贵人喜芬芳,公公伺候天子跟前,想来此物倒也得宜。” 侯景眼前一亮,是西夷来的香水,用药玉瓶子装着,就这瓶子就价值不菲了。笑着拱手接过,“谢郡君赏赐。” “公公言重。” 说实话侯景给人感觉还不错的,这吃拿卡要倒也坦诚,倒是比一些伪君子坦荡多了。 小小一瓶香水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侯公公自不缺,不过满月这礼送到了他心上。明朝阉割之法虽只是去了蛋蛋,可到底是受损了,难免会有些污|秽物遗漏,有时身上会有些味道,用点香粉也是不得已为之。 而香水却是比香粉好得多。这东西比较稀罕,市面上少见,故而侯景倒觉杨满月挺会做人,比那冷云好多了。 满月也是误打误撞,她上辈子曾看过一本书,就说了明朝太监和清朝太监去势的不同,清朝太监回忆录也看过一点,所以觉着香水可能比较对侯景味口。 她也不是巴结,而是觉得没撕破脸皮前,能缓和一下也是好的。 有时与敌人缓和也是一门学问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0章 对话 果是出手不打笑脸人,侯景收了香水倒也亲切了几分,“马融一事还请郡君多担待,是杂家管束不力,这宫里的太监多,总有那么几个蛀虫给皇爷丢脸面,害得郡君受苦,是杂家的不是。” 满月脸上笑着,心里暗道:“说得比唱得好听,若无你指使,马融安敢让我诬陷大叔?” 堆起一丝惶恐,拱手道:“公公言重了,良莠不齐,一样米养百样人,这怎么能怪公公呢?再者公公乃是我大明內相,事务繁忙,偶有疏漏在所难免,我虽出生农家却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公公此言倒让满月无地自容了,给公公添麻烦,给天子丢脸,实为满月之过。” 人如何却还有些看不清,可说话倒是漂亮,就凭这个,杂家也不能小觑了你。 侯景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脸上却是笑容越发亲切,“惭愧,惭愧。曾听黄穑说,郡君曾有言,生而不能择,道可行;贵贱非从业,唯心尔。郡君此言真是发人深省啊!” 满月嘴角微微一抽,倒是有点佩服这个侯景了。 别看人是太监,可这文化水平倒不是盖的,自己那句大白话给他演绎得如此文雅,倒是逼格大升,人才啊! 又听那人道:“不知郡君如何看我等阉人呢?” 满月停下脚步,看向侯景,神色认真地道:“公公是想听真心话么?” “自然。” “那满月就放肆了。” 满月停顿了下,道:“在满月看来,太监是可怜人,若是有得选,怕是没人愿意来从事这个。固然能风格如公公,可人生总是少些遗憾。且因身体有损,心思敏|感,不满公公,满月是既觉太监可怜又觉可怕,因为史书记载狠辣之事太多了。” 侯景愣在那儿,他没想到杨满月还真就这么直接了,素来尔虞我诈惯了,忽然这单刀直入的,他竟不知要如何回应了。 “可我纵使心里害怕,还是同情多些。” 满月悠悠叹出一口气,“一个人受得苦难多了,道德下降难免,非人之过,而是世道之错。若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我想没人愿意伤害自己以求荣华。史记货殖列传里不说了么?仓廪实而知礼节,都活不下去了,谈何道德啊?” 侯景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想起自己入宫的原因,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侧过头低低道:“郡君真觉我等贪财阴狠非我之过么?” “嗯!” 满月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然而真诚,侯景回过头就看到了这么一个笑脸,那素来冰冷黑暗的心竟是察觉到了一丝温暖。 “我一直觉得人是环境的产物,生长在富贵之家,锦衣玉食,不用为生计奔波,自可道德高尚;而若人生于贫贱,饿极了的人想活下去只是本能罢了,所以用出什么手段又有何稀奇?若是可以,谁不想玉台高坐,吟诗作赋,笑看天下无德之人呢?” “所以说,出淤泥而不染才受人追捧,其实世人都清楚那很难,才显珍贵。综合以上来看,投胎是技术活,若是没投胎投好,那也只能对自己说,未来我会发达这样的话了……” “噗!” 侯景被满月这话逗乐了,“投胎是技术活?斯哉妙言!杂家受教了。” 顿了顿又道:“郡君是实诚君子,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不歧视我等,我等又何至于自卑啊……” 满月有些意外,侯景对自我的认识很清楚嘛。 想了想便道:“我以前被人骂扫把星,说我生来克母,大时克父,村人见我都避着走。我就想,我一定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证明自己不是扫把星,所以有时别人的鄙视我觉着也不是坏事,没有他们的鄙视就没今日的我。我当年也设想过,我若发达了要如何打击那些欺负我的人,可等我到了这个位置,却是连他们骂我什么都记不大清了。” 满月看向远方,慢慢道:“这世上总有人会对你不满,我不能让人人都满意,可我却可以强大我自己,等我强大了,那些弱者的呱噪之言也就无需再记挂了。” 侯景震惊了,感受到的是一种震撼。 我不能让人人满意,可我却可以强大自己! 这句话好似黄钟大吕一般在耳边炸开,如一个响雷,震得他心尖发颤。 这一刻,眼前的杨满月好似一个大儒,不,是圣人,那种博大的心怀让他心尖发颤,难道此人真如传闻一般,是仙人降世,是来渡世人的? “郡君此言……” 他喉咙发干,“强大自己也包括不择手段么?” “公公……” 满月看向他,“若是道义在就无谓手段。底线在那儿,我又能不择手段到哪去?” 她说着便是一笑,“再者我小小女子又能有什么手段?今日结果不过是我唯心而发罢了。三宝太监就是满月敬佩之人,我想哪怕过去几百年,人们都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作郑和的太监七下西洋,扬我国威。是的,也许生活给了我许多苦难,但我还是想做一个好人,当一个英雄的,流芳百世总比遗臭万年好。若是到了一定高度,还是前者好啊!” 侯景思忖了下,不由笑了,“可我等阉人被文臣视作祸害,哪里会给我们机会?”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我只信这个。” 已是快到宫门了,满月行了一礼,“满月今日失言了,若有冒犯,还请公公恕罪。” “郡君言重,郡君多智,一番话解我心焦虑,是我受益良多,若有机会定再登门请教。” 看着满月的背影侯景眯眼,脸上闪过了一丝纠结,边上的小太监上前,小心道:“老祖宗,您何必对她如此客气?她可……” “闭嘴!” 侯景呵斥道:“郡君那样的人值得杂家以礼相待!” “哈?” 小太监傻眼了,之前不是还是恨得牙痒痒么? 怎么一番交流后,就变了? 侯景看向那小太监,道:“吩咐下去,以后对杨郡君客气些。” “老祖宗,这,这是为何啊?” 小太监都快哭了,您这变得比女人还快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侯景微微一叹息,低低道:“我倒有些羡慕晁粟那老狗了,难怪愿意追随她……” “啊?老祖宗您没事吧?” 小太监一脸担忧,一副“你没病”的表情,看得侯景嘴角直抽,拿着拂尘拍打过去,冷哼道:“蠢货,跟你说不清!” 是啊,说不清,这些人眼皮子太浅了。 他们哪里能懂刚刚那小姑娘的胸怀呢? 但他懂。 想到这里无奈一笑,都说杨满月此人有魔力,黄穑对她的推崇不是假的,这个女子不媚上亦不会歧视他人,他一直在观察她,然后他发现,她看天子与看他是一样的。 很奇怪的人…… 想了想,便是冷哼,“冷云,算你好命!杂家难得看顺眼一个人,便看在杨满月面上不再与你为难,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 满月还不知自己那番话触动了侯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所以说现代教育还是挺好的,人人平等的思维放到太监身上,尤其是侯景这样的大太监还挺奏效的。 人家已是什么都不缺了,缺的就是平等对待。 歪打正着,侯公公难得慈悲,竟是不计较马融的事了,也算意外收获。 满月出了宫门,外面杨立修已在等候,见她出来,立刻招呼红柚等人上前,将斗篷递上,道:“十一娘,起风了,快披上。” “嗳。” 满月披上斗篷,将上面的帽子戴起,将自己盖住,倒不用再戴冥篱了,舒服不少。 “你们可都吃了?” “吃了,中午就附近吃了点,十一娘,你吃了么?” “吃了,天子赏我观御花园,皇后娘娘备了酒菜,倒是用了些。” 说着又是压低声音道:“就是不怎么敢吃,肚子还是空空的。” “啊?!” 杨立修惊呼,“您又见着天子了?” 满月嘴角一抽,您老这么激动作甚?还有关注点在哪?不是该关心下自己族妹还没吃饱么? 红柚倒是淡定,“大姑娘,现在回驿馆也是吃不上东西,不如下馆子用些再回去?” “也好。” 还是红柚贴心呐,其实满月都饿死了,天子的宴席真没吃头,吃一半还被裴贵妃搅和了,现在只觉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了。 满月上了车,就在皇宫附近寻了一家店进去。 皇城附近有许多衙门,在这儿开的饭店,哪怕门面小小,都是拾掇干净,味道也不会差。能在这儿扎根下来的,手艺都是顶好的。 南京人爱吃鸭,有“无鸭不成席”的说法,此时南京坊间,巷口必定有酱园子和老虎灶,再就是斩盐水鸭的卤茶铺。会吃的老主顾,常会用银簪戳戳鸭脯子,看肉厚不厚,再闻闻簪子上有无桂花香。 盐水鸭四季都有,唯有八月桂花飘香时,用桂花卤水点出的桂花盐水鸭最好吃。满月这回来京城来得正是时候,时间已是进入到八月,上次与冷云吃饭时,那盐水鸭也不错,可她总觉少点这种街边小饭店的生活气。 所以看到这家店,她便是停车下来品尝下此地菜肴。 想了解一个城市的文化不在高大酒楼里,只在这街头巷尾的人声鼎沸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1章 治你的罪 吃盐水鸭,讲究那股子鲜味和嫩劲儿。哪怕吃着鸭脖骨头缝里的肉,也是一丝丝很容易进嘴,连肉带汁水吮咂得透鲜。 光鸭用热盐抹过,下汤锅焖煮的当口,将果木柴禾往灶膛里一扔,积年的高手甚至都不用看,只凭感觉,不管锅里沸了几回,感觉到了,便是起锅。 到了火候的鸭子,那是既断了生,又入了味,肉嫩皮脆味美。一尝之下,便是神仙的口福。 满月坐在临窗的雅座里,拉下的竹帘将外面的喧嚣隔断,不用再讲究什么淑女范儿,一碟桂花盐水鸭,一叠酱鸭,都是南京鸭馔中的顶级代表。 白的鲜嫩,红的味厚,满月啃得津津有味,吃腻了咸的,再来一小片糯米桂花糖藕,秋日的时节,江南每一道菜都充满了诗情画意。 吃的时候也不忘了自家兄弟,让人一边打包,一边又让人上了两只鸭子,让立修红柚他们也好尝尝本地特产。 这家店店面不大,却是雅致干净,生意十分好。满月进来时便见许多达官贵人,想来正是这独特的手艺才能吸引这多人前来吧。 一番胡吃海喝也是饱了,用泡着菊花的水洗了洗手,红柚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小块袖珍肥皂给满月打了打手,再去跟店家要了清水过来,把手洗净了,时候尚早,回去也无甚事可做。 这几日虞氏,陈氏,还有自己那两便宜弟弟都忙得不行,她进宫,他们则去应付各路诗会,茶会啥的。 小十,满仓有大伯和大哥陪着,自己也不用担心。 至于母亲…… 有祖母那个厉害的在,自己比较需要担心其他贵妇。 让人点了一壶茶,这里的老板颇有情趣,给上了一壶桂圆红枣茶。想来是秋日吃凉菜寒气重,来点桂圆红枣茶,驱寒之余也养脾胃。 慢慢地喝着茶,又开始琢磨起要怎么把荣养丸给虞氏与陈氏吃。 正想着,外面却是传来了立修的声音,“岂有此理!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这多位置……” “小爷我想坐哪就坐哪?你可知我妹妹是谁?狗东西……” 清脆的皮肉煽打声响起,满月一蹙眉,道:“去看看。” 红柚出去,一看一个穿戴富贵年约25,6的男子正在打杨立修,杨立修脸上有清晰的指印,眼看第二下就落下,杨立修也是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好个大胆的贼鸟厮!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还有王法吗?!” “王法?” 那人眼一瞪,“老子就是王法!你们眼都瞎了?没见你家大爷被人欺负了?给我打!” 老板跑了过来,连连作揖,“千户大人,千户大人息怒,这小哥一看就是外乡人,没见识,您莫要与他计较。小的请你吃鸭,莫要动气……”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板也是挨了一下,伙计们惊呼,“东家!” “都死了吗?!给我打!” “好个了不起的千户!” 红柚冷笑,“我杨家的人你也敢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说着便是冲其他几人道:“你们也是死了吗?!看见立修大哥被欺负还傻站着?!” 几个杨家子弟回过神来,不是他们怂,而是跟着自家十一娘战斗从未吃亏,这忽然被人打了,竟是反应不过来了,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京城不比宁波,不能带他们的棒球棍了,不过他们被青云指导过,还受过满月的现代军事训练,反应也是很快的,即使是赤手空拳那也不会吃亏。 主要是气势吓人,对方人不少,可一看就是乌合之众,我方人少,可胜在气势,几个杨家子弟一站出来,对方倒也是惊了惊。 不过也就尽于此了,那人一看居然还敢反抗,大怒道:“哟呵,太阳今个儿打西边出了?报上名来,留你们个全尸!” 绿竹偷偷进来,正欲禀报,满月却是一摆手,“我都听见了。” 说着便是端起茶壶,起身道:“出去看看。” 帘子被拉开,所有人都看过来,这应该就是主人家了。 当看见是一个小姑娘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个标致的小娘子。 那气质一看就是大家族出生! 只是…… 一些人看着满月的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裴贵妃受宠,这小姑娘怕是要遭殃。 “何人在这儿吵闹?” 那人一见满月,呆在那儿了。 好漂亮的姑娘! “端得是呱噪!” 满月手里的茶壶盖子掉在地上,还未众人反应过来,一壶热水就泼了上去,一声惨叫响起,立修松开手,立刻招呼人围到满月身边,拱手道:“郡君受惊了,是我等无能。” 郡君?! 我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不是亲王孙女就是郡王女儿,可没听说哪个亲王郡王有进京啊! “你,你你敢泼我?哪里来的贱人……” “立修,给我掌嘴!” “是!” 杨立修上前,那人的狗腿子立刻上前,其他杨家子弟一拥而上,抡起胳膊就是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连我家郡君也敢侮辱!” “你,你是何人,你,你胆大妄为?你可,你可知道我妹妹是谁?” “我管你是哪个?” 满月冷笑,“即是千户,当知我大明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更不用提你冒犯了我,就是将你革职发配都不过分,你当我大明律是什么!?” 满月气势全开,有人惊叫起来,“我,知道了!如,如此气势,是,是杨任尔!!!” “啊!真是杨郡君?!” “拜见郡君!” “你,你是杨任尔?” 那人哆嗦了一下,可随即又狞笑,“小小郡君胆竟敢冒犯我,我定要叫我妹妹治你罪!” “哦?” 满月轻笑,“不知令妹是宫里哪位娘娘?皇后娘娘倒也是有兄长的,不过人家武昌侯听说是个温文尔雅的,想来不是皇后娘娘的家人。啧啧,我倒好奇了,到底是宫里哪位贵人的眷属如此嚣张,竟敢冒犯我?!” “我,我妹妹是贵妃!” “哦……” 满月恍然大悟,“原是裴贵妃的家人。” “怎么?” 裴冲狞笑,“怕了吧?” “本郡君倒不知,这贵妃娘娘何时比皇后还大了?皇后家人尚且受礼,区区贵妃家人却可如此嚣张?” “区区贵妃?好大的口气,小小四品郡君威风竟是比贵妃还嘛?!” “郡君乃我大明福星,裴千户,你失礼了。” 一个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公子从雅间里出来,“郡君乃天子亲封,千户这是要打皇上的脸么?” “你,你胡说什么?啊,你,你是李公子……” 那人瞬间没了嚣张气焰,忙拱手道:“见过李二公子……” 满月看过去,见一年约二十的男子走来,穿着一身墨色交领长袍,外面罩着米白色的绢纱质地的褙子,手拿一把折扇,如玉的脸上带着一股书卷气,温润如玉四字在脑海里浮现,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那男子却似没见裴冲般,径直走到满月跟前,拱手行礼,“早闻郡君才名,今日在此偶遇实乃修之幸事。” 满月回了一礼,“多谢公子仗义执言,不知公子是?” “哦,失礼失礼,在下李钟修,家父李安溪。” “呀!” 满月惊讶,竟是李光地的儿子? “原是次辅公子,满月失礼。” 行过礼后,李钟修看了裴冲一眼,道:“裴千户,还要治罪郡君么?” 说着便是冷笑,“在下倒是不知何时千户也能治罪郡君了。你这般胡作非为,光天化日下,当街扰民,不知是你本性恶劣还是贵妃纵容?” 众人一阵偷笑,这问题很刁钻,很让人没面子。因为裴冲怎么也不敢说是贵妃纵容的。 而由此可见,此事被次辅家人遇见了,既出手了,明日必有弹劾。 这裴冲倒霉了。 啧啧,杨任尔果是嚣张官的克星啊! 刚立下大功,天子亲封的郡君被人这样欺负,哪怕是贵妃亲自来,恐都要受到责罚。 正如李公子所言,这是天子封的,这还没几天呢,就在天子脚下被欺负,难道天子不要脸面么?这裴冲要倒霉了! 那裴冲面色如纸,可转眼一想,自己妹妹已有龙裔,只要生下的是男儿,那就是皇长子,没准以后就是太子了,自己是太子舅舅,什么次辅,郡君的,怕个球! 冷哼了一声,“你们等着瞧!” 说罢便是甩手离开,一群人摇摇头,如此蠢货,自己是贵妃都得哭死。看那模样还不知自己要倒霉了呢! 满月看着那人离开,心里暗暗道:“真是巧合?怎么看着像故意来寻事?若如此,那贵妃也真蠢到家了。” 想想就觉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可怜,自作孽不可活啊!人心眼小了,总没好事的。 福了福身,道:“多谢李公子!今日满月还有事,不便多留,他日定让舍弟登门拜谢。” “郡君言重了。登门拜谢倒不必,不过是路遇不平了。只是在下仰慕郡君诗才久矣,今日相遇,可否作诗一首,已做留念?”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2章 禽兽不如的男子 “哈?” 满月有些懵逼,这要求好古怪! 而且…… 初次见面,自己还是个女儿家,就这样求诗真得好么? 满月还不知,她在天下读书人心里已不是女子,就像她这会儿没呆冥篱,抛头露面的,在这京城理学盛行之地,竟没人觉得突兀,反是兴致勃勃,眼里透着热切。 杨满月每首诗词都是在被压迫时写的,不知今日又能有什么佳作? 满月看着一屋子人的期待,嘴角抽了抽,这不是为难咱么? 摇摇头道:“公子谬赞了,诗文乃抒情之物,岂能说有就有?到底才疏学浅,不敢在大家跟前卖弄,还望公子恕罪。” “郡君何必妄自菲薄?” 李钟修笑着道:“郡君若说无才,天下何人敢自称有才?郡君的诗词每一首都是传世之作,我等京中士林学子已是盼望郡君再出新作久矣,都说郡君的诗词当如珍馐美味,对着郡君的诗词就能痛饮三百杯,可郡君好久不作诗词,着实让我等难过啊!” “是啊!郡君你就作一首吧!” 一群斯文公子纷纷起哄,满月有些懵了。 这些人的目光太热切,太真挚了,满月觉着自己若是不作首,就像犯罪一样。 她想了想,道:“此情此景,倒是令我想起往日之事,想我为农家女时,遇上千户这样的官却是无法。” 顿了顿便道:“拿纸笔来。” 老板高兴坏了! 杨满月是注定要青史留名的人,若今日能得她墨宝,他这个店就发了! 立刻让人取来笔墨,亲自上阵,磨墨。 满月走到墙边,见上面也有不少名士的诗词,心里暗暗一乐。 想不到她一介女流,在这个封建时代竟能与这些名士比肩,竟也能上墙留诗词了! 这时代有点名气的店都会留有白墙,让一些名人题字装逼啥的。这也是营销手段,和后世的明星代言差不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在上面留东西的,这年头的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名气不够大的都不敢去留字,不然要被笑话。 满月前世学文科,又有家族传承,书法本就不差,来了大明更是陪着弟弟苦练,一手字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她想了想,想起郑板桥的诗,文抄公当了就没回头路,节操先扔一边去,想想怎么把板桥大神的诗词改为已用才是。 琢磨了一会儿,便在墙上写道:“酒斋忽闻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这两句很平淡,但就是这种好不做作直抒胸怀的词句才成就了郑板桥。满月改了几个字,将刚刚的遭遇融合进去,倒是应景了。 她写下两句,边上人就开始念,平平淡淡,平淡倒似不似杨任尔往日水平。 一些人不由议论,难道是江郎才尽了?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轰”的一下,安静的小饭店里闹开了! 我等为官,自是要心系百姓,郡君不是官,可她却希望天下官员都能如父母一般将百姓当成自己儿女一般关爱。 在这个时候写出此诗,自是讽刺刚刚的裴冲,甚至是贵妃! 最后一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与那句任尔东南西北风有异曲同工之妙,那首诗也是前几句平淡无奇,可最后一句,一下把整首诗的水准推到了极致,不愧是杨任尔啊! 打脸都这么有水平,不服不行! 满月放下笔,冲众人盈盈一拜,便是转身离去,嘴里还念道:“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众人又是一凛,这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再看墙上的诗,心生惭愧。 他们苦读圣贤书,北地还沦陷着,可他们却整日吟诗作赋,心胸都不如一女子。 古往今来,许多有作为的“官”都以关心百姓疾苦为己任。 从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到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再到于谦的“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深林”,都充分说明心无百姓莫为“官”。 自己似乎已忘了自己读书的初衷了。 看着那小小身影消失在门口,众人想了一会儿,不由肃然起敬,对着空荡荡的大门口深施一礼,嘴里道:“杨任尔大有名士之风,真乃千古奇女子。” “听君一言,某有所得。这便回去,苦读书,多做实事,不再外出交游。” “兄此言正吾意。不过先将此诗抄下来以替任尔壮行色。” 众人都是聪明人,这位仁兄一提便知那裴冲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先把这诗词传出去,也好控制舆论,帮助任尔之余也好给裴冲一个教训。 这个暴发户着实可恶,自裴氏被封贵妃又有了龙裔后,便越发不可一世起来。这店里的老板也是恨极了,被他吃拿卡要的,不知弄去了多少钱。 现在见这群达官贵人终于要收拾那恶人了,心里自然高兴。忙令人准备笔墨纸砚,方便这些相公爷去当大喇叭,替杨任尔造势。 满月出了门,上了车,心里想想,果然在这大明就不能有节操。那裴冲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有人要自己作诗,那就得借题发挥。 还好咱爱读杂书,还是学汉语言专业的,对诗词颇有研究,不然这题还借不了呢!临出门再背一段老范的名言,提醒下那些读书人,自己已贵为郡君还被强权压迫,何况小民乎? 贵妃是皇帝小老婆,枕头风的威力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没给裴氏做菜已是得罪她,没准今日这个千户就是冲自己来的。左右是得罪了,那就得罪个彻底。 屁|股决定脑袋,自己恶心了她,想来侯公公和皇后很乐意帮自己擦屁|股。 果不其然,第二天便有人弹劾裴冲,天子大为恼怒,感觉自己的脸面被裴冲丢尽了,特别是满月那首诗,简直就是在讽刺他这个天子有眼无珠,任由自家亲戚胡作非为。 天子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特别是昨日裴氏埋汰了侯景,侯公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上眼药的机会,裴氏无礼,侯公公自然要给点教训她。 让裴氏感到震惊的是,往日多有巴结她家的人这次竟一个人帮着说话。那首诗挂在那儿,谁还敢多言?郡君的希望成了对官员的讽刺,那些不干好事的纨绔都被父母拎回去教训,百姓一看有人帮着说话,还是惹了杨郡君,顿时如打鸡血,纷纷去状告裴冲的不法行为。 这时若再跟裴家扯上关系,岂不是得臭大街? 侯景心里也是暗暗惊心,杨满月此人绝对惹不得,她比那些读书人更会利用舆情,可以让一个人分分钟臭大街啊! 裴氏在宫里摔碎了一堆东西,可天子却是去了皇后那儿,好多天都是不见她,求见也没用,甚至还把她禁足了。 入宫这久,裴氏头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没了帝宠,她什么都不是。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去寻杨满月的晦气?若是不寻她晦气,天子怎会因此恼怒她? 后悔之余又对杨满月的恨意更上一层楼。而过了几天后,杨满月忽然成了京里恐怖的存在,权贵之家的家主都警告家里人:莫要惹杨郡君,那是比包拯还恐怖的存在! 冷云听完青云的报告,冷笑了一声,“本侯的妻子也轮得一个卑贱之人糟践?吩咐下去,继续弹劾,罚奉一年太轻了,就弄个革职查办吧。” 顿了下又道:“恩,那裴氏的父亲听说娶了个小妾,你可知那小妾什么身份?” 青云心里一凛,这不是什么秘密。 裴氏的父亲娶了自己母亲身边的婢女,这是有违人伦的。京里贵族圈里都晓得,只是碍于裴氏受宠程度,且裴家都是闲散官,没势力这才没作声。 青云想了想,道:“是将消息放出去么?” 冷云把|玩着手里的透雕云纹花卉玉梳,漫不经心地道:“百姓少谈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要把人往火坑里堆,完全不给活路的节奏。 德行有亏,是这世道最不能忍之事,即使裴氏能生下皇长子,也会因此受牵连。因为他有一个敢纳母婢的缺德父亲,这将成为裴氏的污点,连带她腹内的孩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青云心里一凛,感觉脖子后有点发凉。 这个男人护短起来简直禽|兽不如啊!不过…… 身为属下,他喜欢这样的上司! “是,属下这就去。” 顿了下又道:“侯爷,这唐代玉梳非黑处来的,是一落魄子弟祖传的,说是祖上阔气过,是唐皇赏赐的。夫人应会喜欢。” “你做得很好。” 冷云点头,脸上柔和了些,“早想给她寻把梳子,牛角梳固不错,不过终究是有些配不上她。这梳子造型古朴,质地上等,以后寻东西都照此,那些垃圾就不用看了,配不上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3章 黑你一回 过了两日,眼看事态要平息了,可忽然城里起了一股子流言:裴贵妃的父亲睡了自己母亲的婢女,还纳为小妾。 一时,水滴入油锅,炸了! 这还了得?! 唯儒独尊后,特别是到了明朝,人伦大于天,辱母婢是个极大的罪名。虽没律法特别注明这个要受罚,可却会受到舆论的一致谴责。 天子又气又怒,实在想不到便宜丈人竟敢做出这等事来,立刻撸了裴氏一门所有官职,若不是裴氏怀着孩子,估计连贵妃封位都得褫夺。 太丢人了! 朱和硅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脸皮已被裴氏一家给剥了下来,被人放在地上狠狠踩着,任凭裴氏如何求情都不予理睬。 大是非上,这位天子可从来不糊涂。 一连多日天子都歇在皇后那,即使不去皇后那,也是待在自己寝宫,好似都忘了有裴氏这个人。 皇后与太后又召见了满月几次,对她进行了安抚。若说皇后召见她,赏赐东西满月还有些理解。可太后也赏赐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老太太也不喜欢这个裴氏? 不过不管如何,暂时看起来都是好事。如此在京城又待了几日,满月也该启程回去了。 临行前,满月又再次入宫拜别,等从太后那儿退出来时,黄穑来了。 “郡君,圣人在御花园,说你也该去向他老人家拜别。” 满月秒懂,跟着黄穑去了。 心里也有点明白,天子大概也有些怨她写那首诗。能来寻她那倒是好事,若是不闻不问,她反而倒要担心了。 不过辱母婢的事可与她无关,事实上,她到今天也不知这事是谁做的。在她想来,皇后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如此一来,即使裴氏诞下皇长子,恐怕以后在登基的问题上也会受诟病。 这事看来看去的,皇后得利是最大的,不容她不这样想。 到了御花园,天子依旧是一身简略的常服,满月行了礼后,只听天子道:“郡君,陪朕走走吧。” “是……” 一群宫婢太监退出老远,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前头,御花园里静悄悄的,满月手心微有些汗渍,看来天子早有安排,就等她入宫拜别,将她叫来问话了。 天子不说话,她也不废话,只跟在后头慢慢走着。 过了好一会儿,天子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只是不如往日轻快,有点阴测测的,“郡君果是好手段,一首诗拿下了朕一个千户,一个侯爷,好本事啊!” “陛下的意思……” 满月忽然一改往日的娇憨,彻底成了二愣子风格,“是怪臣女反抗压迫么?” 朱和硅愣了下,没想到杨满月会如此直接,而且这口气是充满了怨怼啊! 他停下脚步,看向杨满月,见她咬着唇,眼里冒着怒气,巴掌大的脸上还有些委屈,美人就是美人,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是这样好看。 朱和硅想起她年幼失怙,受尽凌|辱压迫,如今成了郡君还要被人欺辱,心里叹息了一声,起了几分怜惜,脸色缓和下来,“委屈你了?” 满月嘟嘴,“他想打我,我总不能伸出脸给他打,打了右脸再叫好,继续求他打左脸吧?换作是陛下,陛下会愿意么?” “放肆!” 朱和硅一瞪眼,可随即又觉这话好笑,比喻贴切,便笑了起来,“还真委屈你了?” 她鼓着嘴|巴却是不说话,那模样就像一个耍小性子的小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名士风采。 朱和硅张了张嘴,想起自己那早夭的妹妹,便是叹了口气,“过刚易折,你就不能软一软?” 满月低下头,嘴角划过一丝笑,如烟飘逝,再抬起头来便又成了二愣子般大义凛然,“陛下此言臣女不敢苟同。法便是法,裴千户德蒙陛下恩遇,更应懂维护皇家脸面的道理。就如陛下封了臣女为郡君,若是那日臣女任由欺辱,天下人将如何看待陛下?陛下天子威仪何在?!对我这个刚刚获陛下封赏的人尚敢如此,那其他人呢?!陛下可知?京城百姓暗地里把裴家称作土皇帝,鱼肉乡里,无所不为!!” 朱和硅愣了下,“土皇帝?” “是啊,您是天皇帝,管百臣,他们是土皇帝,替陛下鱼肉百姓……” “放肆!” 朱和硅一下就怒了,“什么叫替朕鱼肉百姓?!朕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陛下,您不知么?他们打着进贡天子的口号,四下盘剥商家……” 满月弱弱道:“难道陛下……” 朱和硅的脸一下就红了,两眼珠子都要冒火了,朱家抠门本色一下就发作了,“胡扯!朕,朕可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恼火极了,他们打着我的口号做坏事,居然一分都没上缴内库? 老朱家的人对钱都特别敏|感,大概是朱元璋同志受得苦太多,往上三代都贫农,缺钱意识已成了基因的一部分,即使垂拱天下300来年,对金钱的渴望不但没减少,反是深刻。 朱和硅如一个愤怒的公牛,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想起裴氏天天与自己哭穷,自己不顾母后责难给了她不少赏赐,那就心里呕得不行。 再仔细一琢磨,他就发现出苗头了。 皇后那是真穷,因为他这些天都在皇后那,发现皇后就是燕窝这些东西都是难得吃,饮食也很普通;再想想裴氏,自己在她那儿,她那小厨房可是天天山珍海味,燕窝不但吃,还熬成胶了敷脸,阿胶糕更是长年不断,好哇!感情她家人都是供奉她了! 朱和硅越想越气,自己这个天子花点钱都怕大臣弹劾,因着自己父亲和祖父简朴至极,所以自己也不敢铺张,如今一小小嫔妃竟用自己天子的名声换来奢华生活,这让他如何能忍?! 满月垂着眼,心里暗暗道:裴氏你可别怪我。你叫你兄长来寻我晦气,是你咎由自取。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满月很清楚枕头风的道理,现在她就得给天子心里种下一个梗,到时裴氏哪怕吹得是龙卷风也没用了。 满月垂着头,一副怯怯的模样。 朱和硅觉着这是丑事,也不便当着杨满月的面发作,忍了怒气道:“郡君回去后打算做什么?” “臣女打算办学。” “嗯?” 朱和硅的怒气被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给堵住了,“办学??” “是啊。” 满月笑了起来,颇为不好意思地道:“臣女想再开两个作坊,所以打算再招些伙计。而臣女觉着读书能培养一个人的思维,所以在臣女那儿做工的人,臣女都要求他们能写会算。思来想去的,便觉着办个学堂,请些秀才公教比较好。” “有教无类,你做得好。” 天子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可心里却暗暗嘀咕,这样杨郡君还真是怪异,为何一定要让伙计都读书呢? 培养思维?那是什么意思? “臣女觉着家业大了,难免有人会欺上瞒下,若是臣女教了底下伙计本事,想要欺上瞒下就难了。” 似是看出了天子的疑惑,满月解释道:“臣女觉着经营生意与治理天下是有相似之处的,若是最底层的人都能认字,那么也就不容易糊弄了。所以臣女委派的管事若是不规矩,他们就能反抗,而臣女只要负责公平处事就行,如此一来,臣女就不会成了睁眼瞎了。” 说着又是怯怯看了天子一眼,道:“京城百姓见识多,所以百姓都知陛下爱民,小人在中作恶,所以……” 这话不用太明,朱和硅是聪明人,一下就明白过来。心里不由震撼,她懂帝王术?!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此女不可小觑啊! 而且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京城百姓不信天子会做这样的事是因为他们是京城人,见识多,所以不好糊弄。 朱和硅一下就觉自己抓到什么重点了,一下就兴奋了。 这法子好啊! 自己这个天子在宫里,好多事都是下面人禀报的,若是人人读书认字,虽然对自己统治可能有点麻烦,可对于百官却是极大约束,他一下就想到了满月的报纸。 思忖了片刻,道:“你那报纸朕觉着也不错,你看朝廷可否也开一个报社?” “此乃国事,臣女不敢多言。” “说,就你我二人,朕恕你无罪。” “那臣女斗胆,臣女觉着报纸就是开民智的,天子想办报,无非就是畅通言路,不使闭塞,此乃明君所为,有何不可?” 朱和硅眼睛亮了,哈哈大笑了起来,“郡君此言甚是,朕有所得,尔真乃我大明福星,若为男儿,朕必要让你做大官。” “多谢陛下,即使臣女为女儿身也一样可以为陛下效力。我们都是陛下子民,不分老幼男女,理应为陛下效力。” “说得好!郡君比好些人都明白事理,朕心甚慰。此番回去,继续研究西学吧。” 他说着便是冲满月一眨眼,道:“朕也喜欢西学,感觉非奇巧淫技,是可强国的,郡君若有所成,朕记你一功。” 满月愣住了,随即欢喜地下跪,“臣女谢陛下恩赐,臣女必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4章 召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朱和硅见满月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里十分高兴。 他打听了下满月的肥皂,听说她一路北上,不断接单子,让人做了估算,发现利润大得可怕。这样好的事自然是要有人眼红的,若是自己为她靠山,还有谁敢动她么? 想到这里便道:“朕让侯景准备了十万两银票又抽了二十来个能工巧匠,不是朕吝啬,此事不可声张,20来人已是极限,你好好做,朕不会亏待你。” 说着便是叹息,“如今我大明看着强盛,可金国也不差,与其开战乃是持|久战,若无银钱支持怕是不行啊……” 满月不由肃然起敬,这个天子果然不简单,看来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过他能如此信任自己倒是意外,若是个古人必然此刻已是感激涕零。而做为一个现代人,她本能地想到此事的风险。 思来想去,便压低声音道:“陛下如此信任臣女,臣女粉身碎骨都难报其万分之一。臣女自从崇拜秦将军,如今终有机会替陛下分忧,虽是女儿身,可臣女也是陛下子民,所谓君辱臣死,君以国士待我,我以死报君,臣女有一策,可充实内库而不扰民……” 朱和硅眼睛又亮了,像两个大大灯泡,道:“来,去亭子里坐着,慢慢说,朕让他们上茶……” 于是乎,一个天子,一个郡君,像两个土匪头子一般,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倒上了坏水。 满月将自己的那点关于经济的知识给倒了个空,最后把东印度殖民那套给说了出来,朱和硅瞪大眼,道:“如此可行?” “陛下,如今海贸虽盛行,可海外之财富远远超过我等想象,陛下那个澳洲无主之地,区区英夷何德何能能占据此地?再说那亚美利加,印第安人本就是我殷商后裔,如今被西夷屠戮,我等若不再造大船扬帆,恐赶走鞑子便是西夷进我中华之日,西夷极为贪婪,与其让他们奴役那些可怜土著,我大明何不去解救他们?” “再者,此事陛下不做,也有人去做,好多海商冒然巨富,陛下真以为他们有那么老实?” 满月一脸至诚,可心里却是笑得阴险。 侯景,表以为姑娘不知道你给姑娘上眼药了。 不然天子能把自己叫来?开始那会儿,明显是对自己有怒气的,分明是你这小人给俺上眼药,姑娘要不反击你一下,你得把我当病猫?姑娘送份大礼给你,让你再找我跟大叔的麻烦? 朱和硅蹙眉,“有人私下去做这等事?” 说着怒气就上来了,老朱家的就爱钱,谁动他的钱就是动他的命。同样的,谁能给他弄钱,谁就是上宾。 满月笑得阴险,道:“陛下,这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不信您让人打听下就知道。” 朱和硅想起自己大臣的德行,不由愤怒地道:“岂有此理,让朕吃糠咽菜,他们倒是逍遥。难怪有人再提禁海之事,隆庆爷开海明明国库充盈起来,可他们却极力阻挠,原是如此!” 满月一脸悲戚,“若非如此,我大明何故陷入今日之困局?幸得崇祯爷奋力反抗,不然我大明就没了啊,陛下……” 满月抹着眼角,半真半假地道:“臣女今日斗胆跟陛下说这些已是报必死之心,若是传出去,臣女一家必是死无丧身之地,陛下,今日一别,可能是永别了……” 拳拳忠心,可鉴日月。 朱和硅一下就感动了,他虽聪明,可到底不是杨满月这等怪物,若说之前被杨满月的美貌震撼,可现在却被她的人品吸引,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如此奇女子,朕岂能起非分之心?坏了她名节,朕就是罪人了。 “胡说八道!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朕耳,郡君如此忠君,朕岂能不护着你?你放心,朕不会说出去的。你说的事的确有可为,不过朕观史书,此事也不宜公开,哼,还是让朕的家奴去办吧!” 目的达到! 杨满月对于大明海贸的黑幕清楚极了,而朱皇帝需要钱,又不信任大臣,此事必落于侯公公身上。如此好差事,侯公公不知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这是一个大坑,谁进去谁死,希望侯公公能一如既往地强悍,到时大叔造船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还有天子支持,唯一区别就是:黑锅侯公公背,利益她拿。 想到这里,她垂下头,抹着眼泪的时候,一丝笑划过唇角。 这一刻,杨满月也没意识到,她已具备了顶级政客的资质,黑人于无形,借用海贸这个杠杆撬动了朝堂局势,侯景看不看得明白都必须接下这个锅,然后面对那些海商背后的各路势力。 拿着天子给的钱和人,满月启程回家。 除了带回去了荣耀,还有做到后年也做不完的肥皂订单以及各酒楼需要的香菇,木耳。 9月的时候,满月回到了宁波。 一回宁波,便是立刻招人,现在她得偷偷摸摸地替天子挣钱,有了天子老人家给的钱和批条,好多事就变得容易起来。 一口气买下三千亩的地,让人建造厂房,这里以后不但会有肥皂厂,还会有玻璃厂,眼下海外订单都不用去找,就国内的订单已能把她撑死。 在厂房建造的同时,满月又亲自出面,大发请帖,如今她不但是郡君,且叔叔是巡抚,杨家一下就成了宁波数一数二的公卿之家,给商贾发请帖,哪有人敢不来? 而且杨郡君赚钱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被邀请到的商贾都十分欢喜,倍感有面子。只是心里也纳闷,杨郡君这是要做什么? 归林居的花园已成为宁波一景,就在这两月,随着杨满月名满天下后,便有许多的文人墨客前来举办诗会,茶会。 杨贞是个厉害的,看准了商机,立刻推出了专供诗会,茶会用的套餐。价钱自然是要便宜不少,对外则是宣称归林居赞助,如此不但得了好名声,还赚到了钱。 所谓的优惠就是归林居的赞助,其实到头来,还是羊毛出羊身上,归林居什么都没付出,无非就是少赚一点。去京城前,杨满月把店里,铺子里的事都交给她做主,回来得知这事后,满月很高兴。 自己的姐姐有经商炒作舆论的天赋,用心培养后,自己很快就能当甩手掌柜了。 得益于杨贞的经营,现在归林居可以随时举办大型聚会,将整个宁波的商人召集于此,一群小厮婢女已有了经验,所以一点也不慌忙,井井有条,令人称赞。 满月坐在上首主位,大伯和堂兄则帮忙招呼客人,一道屏风拉起,虞氏与大伯母坐了屏风后,一些杨家主宗的代表也来了,纷纷招呼着,一点也没嫌弃与商贾打交道丢份儿,事关整个家族的利益,谁都不傻。 外公则带着家人与祖母坐一起,杨满月水涨船高,如今杨家内部的势力隐隐开始向仁川一脉倾斜,而外公因着外孙女争气,在家族里的话语权更高了。 一番宾主寒暄后,大家入座。 满月拱了拱手,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有一件买卖与大家商量。红柚,把东西给诸位掌柜掌掌眼。” “是,大姑娘。” 红柚挥手,一群婢女拖着托盘,里面摆着满月写得计划书以及一些样品,满月道:“这些东西我欲与诸位共享,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红绸被揭开,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盘子里放了几样玻璃制品,比起西夷的更是通透,而瓶子里装的东西更是令人疯狂,居然是香水! 满月看着这些人的表情,露出一丝笑。 谁让咱是文科生万金油呢?有了冷云给找的工匠,再加一些落魄西方传教士,再加上自己那一点点皮毛,有些东西就很容易弄出来了。 香水更是简单,大明的蒸馏技术已很成熟了,把酒多蒸馏几遍弄出酒精,再把各色原料反复蒸馏,得到香精,请几个古代调配香粉的专业人士,很容易就能弄出香水来。 比起自十五世纪就风靡西方的科隆水,满月这香水不知高档了多少。 “这,这是茉莉花的香味!” 有人惊叫着,“这,这个好似原木香味,可又不像,好生淡雅的味道!” 满月笑着道:“诸位,你们觉着这东西能赚钱么?” “能,能,能!” 宁波首富何玉山连连点头,“西夷香水不如这个,定能大卖!” 话一出口他后悔了,警惕地看了杨满月一眼,这人是想做什么?都是人精,杨满月的精明也是人所众知,无缘无故给他们看这个,怕是有什么打算。 “何大官人,诸位乡亲,我们宁波人素来团结,既然各位觉着这个好,我杨某人也不藏藏掖掖的了,我今日邀请诸位来就是想让大家一起投资办一个工业区!这玻璃,香水,肥皂,我都愿意拿出来与诸君共享。至于什么是工业区?大家看看我这计划书便是明了。诸位,不急表态,看完计划书再说。” 满月说着便是拍手,道:“来呀,给诸位父老上些点心,好慢慢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5章 大手笔 一群商贾看着这计划书都惊呆了! 要何等的天赋才能做出这样的计划书来? 这就是身为现代的好处了。哪怕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但因见多识广,哪怕是一些皮毛也是会让古人惊叹的。更何况,前世私房菜老板娘也是会做生意的。 一份在后世看起来很粗糙的商业营销计划书在这时代的人眼里却是惊为天人,再加上非凡的身份,过了五六天后,满月便弄到了80万两的投资。 虞氏都被满月惊呆了,自家孙女可是一分都没投入,却也要占股两成,这,这特么简直空手套白狼啊! 暗示了一群人自己其实是替宫里办事,就冲这个,满月就值这20%的股份! 天子占30%,剩下50%的股份给投资人分,大家对这个方案也无意义,有意见的自己找皇帝说去。有了天子当靠山,且杨满月的人品信得过,以前那些靠山不要也罢! 宁波又热闹了起来,准确说是后世的北仑区热闹了起来。大伯父已快马回仁川,这多投资下来,工厂必须赶快建造起来,正是用工忙的时候。 杨家已不能再抽调人力了,但仁川还有好多好邻居,那儿地少,来宁波务工也是好事。这个恩惠给了人家,以后别人也念着你的好。 大伯母往娘家赶,而外公也将诸多袁家子弟送来。在这个年头,亲戚关系往往是最牢靠的。杨家主宗也来人,满月也是大手一挥,全要了! 喜得一群人眉开眼笑的,慈溪,奉化的分支也是赶着送人。杨满月是来者不拒,弄到后面这些人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送来的那点人根本就不够看的,因为杨满月还在招人。 这些亲戚在其中占到的比例更不多,一些老狐狸一下明白过来,不由心生佩服。回去警告家里子弟,不许仗着是亲戚就胡作非为,杨满月绝不是好糊弄的主! 当地政府一看杨满月这计划书,且镇守太监过来也打过招呼了,隐隐有宫里的影子,哪里敢不配合?再说,按照那计划书看,这可是大好事,对自己的政绩很好的,很快宁波将连一个乞丐都没了,人民富裕,这是送上来的政绩啊! 一群官员欢喜,屁颠屁颠地过来帮忙,北仑周边好多地是不能种地的,正好废物利用,把一些人迁走,用来当工业区。满月买的3000亩地就是这样的土地,价格低廉到令人发指,官老爷们过来一看,又给批了1000亩地,都是盐碱地,根本不能种地,倒不如送了杨满月,也算是官府支持项目了。 满月请来专业人士,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开始画图纸规划园区。 厂房不提,还得弄一个楼专门当实验室,除此之外,还得建宿舍以及学校。 好多都是外乡来的人,得把住的事解决了。而学校则是扫盲班,她编纂的课本差不多了,给这些工人上课,哪怕是他们的小孩学习也是够用了。 满月的心越来越大,她深知一个人读书后的结果,所以她要开启民智,给予恩惠,这些人以后也会保护她的。在这皇权时代,你必须得拥有自己的力量!不然就是鱼肉,从裴贵妃的事上,她悟到了这点。 后世的北仑区成了大工厂,甚至周边地区也受到影响,不少无田可种的人也过来试试运气,大家生活有了奔头,干起活来也是特别卖力。 满月不是小气的人,她深知要马儿跑就得给吃饱的道理。一日二餐,还有点心。早饭是肉包子加小米与大米混煮的粥管够;中午必是有一个大荤,或红烧肥肠,或红烧肉,或鸡鸭等。 这些都庄子里产的,鱼儿生长很快,已是能吃了,所以每日一个鱼汤也是必不可少的。 如此饭食,就是中型地主家都比不过,一群股东自有意见,可当他们看着建造速度以及工人们的热情后,终是闭上了嘴。 杨满月的伙计忠心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若能花小代价让其忠心倒也不是不可。而且合同上说了,股东参与分红,杨满月负责经营,只有每年分红利益不够时他们才有资格询问,其他时候可是不大好问的。 所以哪怕心里有些不开心,心疼杨满月的大手笔,可当初自己签字画押的,所以也只能闭嘴了。 王三乐呵呵地徘徊在工地,杨满月把他请来了,他就知道自己当初的投资是没错的。上司乐意卖郡君面子,自是放人过来。 其他好处先不说,就这伙食哪怕不给钱他都愿意在这儿干。 王三带着一群小弟,他们是负责这儿的治安的,所以也能与工人一起吃。若是哪日菜有多余的,还能让他们带回去,这就是身为衙门人的好处了。 “王大哥,当初你照顾郡君,如今郡君请你过来,你这是要生发了啊!” 一个尖嘴的小旗一脸羡慕地望着王三,见烧饭师父将剩余的一点红烧肉的汤汁以及米饭递给王三时,只觉刚吃饱的肚子里又叫了。 这年头人少油水,红烧肉的汤汁也是宝贝,更别提还有白米饭了。 “瞧你那点出息!” 王三将盛放红烧肉汤汁的食盒往那小旗手里一塞,道:“拿去给家里娃子们吃,用心给郡君办事总不会亏了你。” 那小旗连连道谢,把汤汁藏好后,便道:“嗳,我说三哥,你说郡君弄这大阵势是要做什么?我听说这工厂的意思就是个超级大作坊,我去看了,我的天,他们划出道了,一个厂房就得好几间屋子那么大,这是要做什么啊!” “你哪那么多问题?” 王三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如今不比往日,郡君以不是那个在柴桥卖螺蛳的小娘了,那是见过天子太后的贵人,贵人的事是咱能打听的么?郡君请咱们来,那是念旧情,你可别摆不正位置,到时冒犯了贵人。” 顿了下,眼里生出一片迷茫,喃喃道:“我只听郡君说是要所有的家乡父老有饭吃,有书读,即使是我们也可以去那个学校旁听……我们这样的贱役也是摸圣贤书的么?” “郡君生而知之,是得阎王老爷恩赐的人,她说的准没错。” 小旗用力地点着头,“我大哥也在这儿做工,到时我也能把自己的孩子送来,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三哥,我们不用生生世世都做贱役,世道变了,我们的孩子也能读书的,就是我们没钱……” 王三眼前亮起来,“是啊,崇祯爷说了,做何事都自由,匠人的儿子也可读书,我们衙役的儿子也能读书,没必要跟咱们一样做这贱役……” 二人聊着天,眼里生出了一些对未来的向往。再看看工地上的人,也是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建设好厂房后,会留在这儿工作,无论是肥皂,还是玻璃,香水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而听说杨郡君已令人在研究新型纺车,以后这儿会成为宁波最大的商品出产地。 人活着只要有希望,那就有了奔头。 天气渐渐寒凉,可工地上依然火|热,寒冬不能阻止人们的热情,一直到送灶神了,大家才停止了活计。拿上杨东家发的丰厚工钱,欢欢喜喜回家过一个饱年了。 回到家乡,杨满月自是大受欢迎,与去岁一样,依旧是冷云护送,等年初五时又来接他。等年初八时,杨九妹再次跟着杨满月回宁波,令满月诧异的是过年前才回去的徐远又来信了,说是出了正月会再来宁波。 这家伙是待在宁波上瘾了么? 摇摇头,把想不明白的问题堆到脑后,新年伊始,她还有许多事要忙碌。 除了工业区的事,她还得去给石家送一份贺礼。石琮成亲时,她在京城,礼虽到了,可人未去。现在过年时节,正好也去拜访下。 满月到了石家,自是受到款待,石阁老吃着满月亲手做的捆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一边吃一边道:“你这妮子,我早就觉你不是凡俗,如今果真成了郡君了,了不起,了不起……” 满月笑了笑道:“拖您洪福,当初若不是您老庇护,我可被人吞得渣滓都不剩了。” “老夫可没帮你忙,是冷小子帮忙的。” 满月笑着道:“若没您时常照顾生意,满月哪里能那么安省?” 顿了顿又道:“阁老,今日上门是为子玉兄大婚而贺,只是坐了半晌还未见到人,难道子玉兄是怪我没来喝喜酒么?” 石阁老手一顿,沉默了下道:“丫头心意收到了,琮哥儿陪着孙媳妇去她娘家了,倒是不巧。” 满月有些狐疑,明明之前听石阁老家下人说石琮在家的,怎么现在又说去了媳妇家? 不过石阁老这样说她也不好去戳穿人家,再一想,自己好似有些冒昧了,自己是女子,石琮结婚了,自己怎么也得避嫌啊! 想了想便也不再纠结,点点头将自己的礼物递上,道:“那麻烦阁老将此物转交,是满月一点心意,再次恭祝子玉兄新婚大吉,望能与嫂子白头偕老,富贵安康一生。”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6章 相见不如怀念 “怎么不见了?” 待满月走后,一个身影从帘子一侧出来,初春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照在石琮脸上,半明半暗间,好似多了一些忧伤的气息。 “注定没结果了,还是不见罢。” 石琮淡淡说着,心里隐隐有些痛,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被抽走了。 他不止一次想,若是初遇时自己就出手相帮,那么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可他思来想去,最终发现,无论是哪一种开始,她与他都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 她的心气高,是绝不会嫁给自己为妾的;而自己也绝不可能悔婚,所以他们没结果,以后也只能以朋友的模式相处。 得知她来道贺,他心里就堵上了,果然,她对自己毫无男女情义。他想见她,可又怕见她,索性便是躲着偷偷看一眼也罢了。 这个时候,相见不如怀念。 石阁老悠悠叹了口气,道:“你做得对,她如今已贵为郡君,冷云也不好惹,还是放下吧,以兄妹相处也不错。” 石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呆呆坐了一会儿,便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新婚妻子略带惶恐的眼神,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 如果是那个丫头才不会因为自己冷淡就怯怯的,她只会过自己的日子,当没自己这个人。 想着又是悠悠叹息了一声,见妻子端茶来,想了想道:“辛苦你了。” 女子略有些惊讶,自成婚以来,他都是冷冷淡淡的,今日竟与她说谢谢,难道真如传闻那般,他心系郡君?可下人说了,他并未见郡君…… 女子猜不透自己丈夫的心,在家虽是个厉害的,可到了这个家,至今完璧,令她惶恐,那些刁蛮任性也不敢使了。 至于杨郡君,虽有传闻,心里吃味,可她与惠熙也认识,那样厉害的女子都被她整垮了,她不想去招惹那样的人。而且明显是郎有情,妾无意,只要让丈夫多看看自己,也许就忘了那女子了。 大家族出生的女子大多还是聪明的,并不会一味刁蛮。 石琮见妻子惊异,倒是有些愧疚,想起她送的礼物,心里抽了下,便是伸手抓住妻子的手,道:“委屈你了,这些日子。为夫有些事想不通,现在想明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初次的动心,毫无回报的恋情虽痛心,可却也不至于刻骨铭心,也许她是独特,可他却无法拥有。 抱着妻子时,石琮默默地让心里的最后一点不舍泯灭,吻向妻子额头时,眼角隐隐有一滴泪闪出。 有些告别,无须语言,相见不如怀念。 满月从石府出来,心里有些纳闷,石琮这是怎么了? 避嫌么? 想了想,也是有道理。 一下就觉自己莽撞了。自己到底是一个女子,就是现代,一些心眼小点的女子还容不下自家汉子的女性朋友呢,更别提这古代了。 自己除非跟石琮结拜,不然还真不好这么冒然往来了,人家老婆要吃醋的呢! 想了想,嗯,以后就过节的时候让下人送个礼过来,也算聊表心意了,可别给人造成困扰。 上了马车,又赶往工地,在清明前整个厂区厂房必须完工,必须得产出了,不然朱皇帝可能拿自己问罪,这家子的德行就是见钱眼开,没钱要你命的那类,自己可得罪不起啊! 到了工地,下了马车,一些干活的工人立刻行礼,“小东家,又来视察呐?您放心,您待我们这些泥腿子这好,我们都感激着,大家都互相监督,不敢给您丢人。” 满月笑着道:“这话就言重啦!都乡里乡亲的,我信得过大家!” 王三见满月来了,立刻上前,“郡君,您可算来了。侯爷都来了半晌了,好像找您有急事,之前是从归林居来的。” “哦?” 满月有些意外,想了想道:“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厂房后的那什么公事……” “是办公室……” 满月无语,“办公,办差都是干活,用来办事的屋子就叫办公室。” 王三嘿嘿笑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小的这记性不行了,老记不住。” “嘿,王大哥,等夜校开了,你也来读读书,到时记性就好了。我会跟你们总旗说的,只要你们愿意,以后这厂区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王三激动了,为自己当初的礼遇而感到庆幸,“多谢郡君提拔!” “行啦,都老朋友了,不说客套话。你们忙着,我去看看。” 满月到了办公室,平日统筹什么的都在这里进行,故而这里是最先造好的。在办公区的后面就是员工宿舍,现在也已完工了,有了归林居与庄园的经验,现在这伙泥瓦匠干起活来已是熟门熟路,再加之足够多的劳力,这里率先就铺设好了所有管道。 当然,这么大的厂区,想要全部自来水不可能了,院子中央给弄个手压井,厕所则是公用的,等以后有条件了再造水塔好了,现在先暂时凑合着。 冷云坐在办公室最里的一间,这是满月以后办公要用的。装修谈不上豪华,但设施绝对是最先进的。她这里不但有休息用的小间,甚至还有洗漱间。 那啥,自己成了大资本家了,总得为自己谋点福利不是? “大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红柚等人识趣地关上门,现在已是二月底了,到3月中,自家姑娘就整整守孝三年了。过了孝期,这对就该结婚了,再拖着可得有人说闲话了。 显然,冷家老太太也是这般想的,这不,让儿子来传话了。 “等你半天了,你去哪了?” 屋里就他二人,他也不客气,见她过来,便是长臂一伸,将她抱入怀中,“我娘让我过来和你说过门的事。” “啥?!” 满月惊叫,“过门?!我才十四啊!” 冷云一蹙眉,阴郁爬上脸,“你忘了?说好的,等过了孝期你就嫁给我。本来守孝只需27个月,我可是等足了36个月,你想耍赖?” 满月只觉一阵胆寒,缩着脖子道:“我,我没有,就,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7章 驱虎吞狼 冷大爷不好惹,当初只是权宜之计,可现在…… 虽是热恋中,可想到自己才14岁就要嫁人了就心塞塞啊! 咱还是初中生啊啊啊啊! 可说好的话也不能反悔啊,不然她觉着冷大爷会当场暴走把她掐死。 看着他越来越阴郁的脸色,忙狗腿地道:“我怎么会反悔,就,就是觉着自己还小……” 说着便是低下头,故意露出怯怯的眼神看他,装可怜道:“怎,怎么就要嫁人了呢?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少装样子。” 他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下,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装得一点也不像。” 顿了下又道:“放心吧,你没满十八,我不会让你生孩子的。” “啊?” 她瞪大眼,怎么一下又扯到生猴子的事上了? 见她瞪着眼,他轻笑,“我听人说,好多妇人年幼产子会一尸两命,不然就是孩子羸弱,所以晚些生好了。” 说着就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头蹭着她的脑袋道:“我等好久了,你还要我等下去?” 啧啧,这话听着怎么好禽|兽啊? 她红了脸,也不知是他话里暧|昧还是自己内心邪恶,小脸不争气地红了,撅了撅嘴道:“所以火急火燎地赶来就为这个?” “你觉这是小事?” 他的脸上又挂上了冰霜,很是不满。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母亲过两日便来,与你母亲商量日子,今年内就完婚。” 她有些迷茫,自己居然要嫁给他了? 想起来都觉有些不真实,好似做梦一般。 我要结婚了,对象是个将军,好玄幻啊! 见她走神,他有些不满地掐了掐她腰间软肉,“想什么?我在跟你说话……” “就,就觉着好似做梦一般。” 她摇摇头,“居然就要嫁给你了。” “不好么?” 他看着她,心里竟是有些紧张。 “自然是好的。” 她伸手环住他,窝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喃喃道:“就是有些害怕。怕与你家人相处不好……” “成婚后,大多你还是与我一起在小港,不用担心母亲给你立规矩。”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不过成亲了,每月总要回去几日,一切有我在,不会让你为难。”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其实满月早就很奇怪了,冷云与她聊天,会说自己的父亲,可很少说起他的母亲。而提起他那个弟弟,他似总有些不悦,也不在这话题纠|缠。 这会儿听他这口气,更觉古怪了。 这年头,男儿外出闯荡,媳妇一般都是留在家里照顾父母的。而冷云却是直言不会和他母亲住,好生奇怪。 不过…… 不住一起才好吧?古代婆婆规矩大啊! 看看大嫂就知道了。 每次去大伯母那儿,总见大嫂在那儿立规矩,家里没宴会时,都是各自吃小厨房。有好两次,自己去送点自己做的菜,就见大伯母,大伯父,大堂兄都坐着吃饭,而大嫂却在那儿布菜,还得等他们吃完才能吃。 而据大堂兄说,自己老娘其实不在意这个,反而觉得大嫂这样别扭。但大嫂的父亲是个迂腐老夫子,搞得大嫂也迂腐,若是不让她立规矩,那是要哭的。 对此满月都无语了。 总之不管是大伯母惺惺作态也好,亦或者真是大嫂迂腐,总之就从这对婆媳相处的情况来看,立规矩才是正常的事。 公侯之家恐怕更是如此。自己可不想去立什么规矩,婆婆要孝顺,可她不觉得孝顺是在这上面体现的。 能不住一起最好。 这样一想,心里便是轻松了许多,刚要扬脸表示感激呢,忽然觉得腰间一紧,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丰腴了好多……” “啥?” 她瞪大眼,是说咱胖了么?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目光落在她胸口,她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 那个荣养丸的确是好东西,身体多年的亏损经过调理已是大好了。就这几个月她似吃了激素一般,疯狂生长,而她自己吃不了那多,每月领到的荣养丸还分了一点给陈氏,虞氏和杨贞。 九娘也没落下。一人一月只需十颗就够了,满仓与小十还小,一月五颗就够。她能免费领60颗,若是将来还有需要便用积分购买。 而吃了这荣养丸后,满月疯狂生长,其他几人好似也脱胎换骨了。最明显得是虞氏,花白的头发竟然都返黑了,人也年轻了不少,各方面更是好了不少,可见这荣养丸的厉害。 满月这具身子以前亏损得厉害,有系统在手都调养困难,得了这荣养丸后,小平板就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身材也抽高了不少,很有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了。 而那皮肤已如婴儿肌般,嫩滑莹润极了。冷云刚刚就这么轻轻一捏,脸上便是起了红印子。最近洗澡,红柚与绿竹眼睛都发直了,皮肤太好了,和上好的羊脂白玉般,身上肌肤每一处都润白极了,连女子看了都会心动。 见她红了脸,呼吸又急|促起来,他深吸了口气,现在他几乎不敢再轻易吻她,实在是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她好似脱胎换骨一般,明明还是那个人,可却越发勾人了。 他形容不出来她现在的美,只觉自己心头那团火烧得越发厉害,就这样拥抱着,都已有了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他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真成了她嘴里的禽|兽了。 只是…… 微微叹息,收回目光。 这样紧贴着,她的曲线也就感受明显,心里也是暗暗纳闷,都说男儿家是一|夜长大的,可没听说女儿家也是一|夜张开的。 之前明明是个小孩模样,怎么一下就成女人了? 摸了摸她红红的脸蛋,微微不舍地松开她,他怕自己再抱着她会走火。 也没多久时间了,这几月内就会成亲,到时就能光明正大地将她拆吃入腹了。 平复了下呼吸,道:“你给你祖母去个信,我派人去接她,家里主要亲戚都要过来,万不能失了礼数。” 满月噗嗤一下就笑了,“大叔,你这会儿像我爹,絮絮叨叨的,比我还紧张咧。” “爹?” 冷云脸黑了,心里塞塞的,他有这么老么? 见他脸色不好,她忙缠上他的手,笑嘻嘻道:“我可没嫌你老,其实我就喜欢大叔,才不喜欢嫩头青……” 他额头冒出青筋,就喜欢大叔?说来说去这还不是说他老了么? 还有,就喜欢大叔是什么鬼?那换个比他老的,她是不是更喜欢? 心里那个酸味出来了,口气颇为不善道:“大叔?喜欢大叔?大叔有什么好?” “怎么不好?” 满月从胸口拉出琥珀坠子,笑嘻嘻道:“看,大叔送了我好多名贵的礼物。上回那玉梳我也好喜欢,大叔体贴人,怎么不好了?” “那是你命好。” 他不屑,“别的老头都是混蛋。” “噗!” 听他口气酸酸的,心里甜甜的。某姑娘也是抖m一只,对于某冰块展现出来的变|态占有欲心里熨帖极了。情不自禁地靠上去,踮脚搂着他的脖子道:“是是是,都混蛋,就大叔最好啦!” 说着便是在他下巴上一亲,没法,人矮,脚踮到极限,头也昂到极限,也就勉强够到下巴,想想都是泪。 某脸被她忽如其来的主动给惊到了,随即脸色可疑地红了,不自觉地抱住她,“怎么一下又大方了?我真搞不懂你了……” 冷大爷内心真是有点崩,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在他这儿总是有各种变化,怎么也摸不透,让他有些苦恼。 可有时再想想吧,心里又甜腻得厉害。 可没见她对别人这样,她在别人跟前都知书达理的,也就在自己跟前有小性子,虽说飘忽不定,可那也是只有自己才看得见的,察觉到这份特殊,心里就跟灌了蜜般,爽得能齁死,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看她粉粉|嫩|嫩的唇,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低头噙住,一番耳鬓厮磨才是恋恋不舍松开,眼珠子就差没喷火了。自己纵横战场这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在她跟前只有投降的份,时常怀疑人生,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去哪了? 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把|玩着,故作平淡地道:“我打算在小港再买个房。成了亲再住衙门也有些……” “可别……” 她忙阻止,“天子仁厚,让你携带家眷在地方为官已是破例,按我大明律,无论文武官必须得住衙门的。你那儿地方也宽敞,里面整理下,再添置些家具就是。再者,柴桥不也有房子么?置办这多产业,怕是要引非议。你到底是官门中人,再说,若住得不舒服,也回归林居住住好了。” “难得几次也没人会说什么,要长期不在衙门住,我怕……” “你怕什么?” 冷云轻笑,“天下又不是我一个官员不住衙门。京城的大小官员都不住衙门,这也不是现在的事,200多年前就如此,你也太小心谨慎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翻了个白眼,其实她也知冷云说得是实情,其实真没那多人遵守。有条件的都出来住了,毕竟朱元璋当年曾有过规定,官衙不可肆意修建。 大明所有的地方官衙都一个模样,为的就是杜绝贪腐。老朱想得挺好的,这样即使有损毁,用多少材料心里也有数,就可极大程度避免腐败。 可问题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京城官多,朝廷无法解决你总不能让我睡大街吧?时间久了,规矩也就松了,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管了。 满月去了次京城,感觉到官场深度后,回来就越发小心了。且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可得意,不然会死无葬身地。 “这不用小心。” 冷云捏着她圆润可爱的手指头,好似一个贪玩的小孩般,捏来弄去的,脸上带着一股慵懒,口气随意地道:“谁要是敢拿这个作文章,就会被群起而攻。” “嗯?” 她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道理? 冷云见她不明白,便笑着道:“官场与人情场也无甚大区别,这样说可明白了?法不责众。” “哦!” 她恍然大悟,一琢磨,还真这个理。 若是拿这个作文章,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要是掰扯出来,那不就没完没了了吗?把大家日子搞不是舒服了,那还不得被群殴? 这样一想,不由叹气,自己果然还是太小白了。 然后…… 两眼发光,咱家大叔真是厉害啊!这政治才能,啧啧!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大叔,你好厉害!” 她一脸崇拜,“我当了这郡君反是更胆小了,那侯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离开京城时,天子忽然召见,若不是我机灵,没准就糟了。这事都不用想,定是侯景给上的眼药,官场水这么深,我觉得我怎么也得更谨慎……” “眼药?” 侯景一蹙眉,“怎么没听你说?不是陛下找你过去询问生财之道么?” 满月一捂嘴,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低下头道:“这不自己解决了么?陛下还给了银票,让我好好办事呢,我给了侯景一下,我怕你担心呢……” “傻瓜!” 他将她拉过来靠到自己肩头,握着她的手道:“你我就是夫妻了,本是一体。那侯景针对你,其实是受我牵连,你怎可不告诉我?”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芒,忽然想起前两日接到的邸报,冷芒消逝,一蹙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侯景忽然被派督造海船,难道是你……” 满月嘿嘿一笑,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事一说,低低道:“陛下也想开疆拓土,海外无人之地多,无战舰可不行……” 冷云莫名地感到心头发冷。 去岁她才13岁,居已能算计侯景了? 随即便有种骄傲感涌上心头。 若不是如此妖孽,岂能让自己刮目相看? 这反击得好,不但准还狠辣。 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拓土?尤其是大明如此境况下,年轻的天子恐怕对武功已是渴望至极了吧?而建造战船的事,以朱家皇帝的尿性必是要委派家奴过去督造的。 如此一来,便再无朝臣反对天子搞这个。 因为督造者是侯景,大明文官集团的最大死对头。 大家就等着他出错呢! 想到这里男子的薄唇微微扬起,赞赏道:“好一条驱虎吞狼之计,啧啧,小看你了,你这颇有毒士贾诩之风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8章 疯了的吴王 满月嘴角抽了抽,自己若有贾诩那智商,早把侯景玩死掉了,还容得他在那蹦跶!说起来,自己好几次受苦都与侯景脱不了干系。 虽荣怀那次不是侯景授意的,但荣怀也是侯景的人;而马融这次,一看马融的要求便知是侯景干得好事。姑娘为了刷名望不假,可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然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走钢丝?刑罚就那么好受?用针戳个洞都疼得厉害呢,别说是那样的刑罚了! 所以,他们之间是有仇的。而侯景,身为阉人,信奉的可是斩草除根。从他给自己不断上眼药下套就看出来了,看似对自己和蔼的侯公公心里也一样有疙瘩,即使自己能大方原谅,可身为冷云未来的妻子,侯公公恐怕没那么容易一笑泯恩仇呢!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异常繁忙。对于婚礼的流程,明朝的法律做出了明确的指使。首先是法定年龄的结婚年龄是男16,女14。 在符合了这条件后,还得先采纳。 所谓采纳就是与提亲差不多。和后世电视剧里演绎得不同,古人的采纳礼极其繁复。冷家为了表示诚意,所有的流程都重走一遍,以示名正言顺。 冷云一大早得起来穿上深服,到祠堂祭奠祖宗,告诉他们:我年已长成、未有伉俪、已议娶某某之女。今日纳采、不胜感怆等。然后天未亮就得带着司仪媒婆,抱着大雁前去杨家提亲。 等到了女方家,冷云从哪个门走,媒人从哪边走,都是有极其严格规定的。宋亡于蒙元,对于当时的华夏人来说这是亡国灭种之祸,大明打败蒙元后,极倡复古,民族主义情绪严重,大抵因曾亡国亡种而自卑,所以对于礼法极为看重。 就是小到庶民娶亲这事,都必须遵守古法,走哪一个台阶,走几步都有极为严格的要求。庶民尚且如此,莫提公侯之家。 等交换八字后,第二步就是送纳币,也就是下聘。 这一步同样繁琐,其中繁复不多叙述,只道是那108抬聘礼已成了宁波城热门话题。聘礼嫁妆的数量并不受礼法限制,只受财力限制。 108抬的聘礼,足以震惊世人,这手笔得多大? 可再想想娶了杨满月就等于拥有她那多产业,估计陪嫁也不会少,一些精细的家中主妇倒是佩服起冷老太太的手段心思来。 聘礼下了,只要接受了,那就没反悔了。 “诸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辙悔者,杖六十;虽无许婚之书,但曾受聘财,亦是。”此虽为唐律,可宋元明清都沿用这条,所以之前叶戚才敢这么磋磨杨满月。 村人看着嫁妆进了杨家,就是陈氏已同意这门婚事,所以反悔不得。人家嚣张也是有倚仗的。 下聘礼那日,满月见到了冷老太太。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妇人,年岁不大,也就四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戴倒也不见华丽,可从那暗纹交错的布料上可看出这是一个喜欢低调奢华的人。 古代布匹是可当钱用的,像这种织有暗纹的布匹要花费织布娘许多心力,故而价格不菲。初一看,不会觉得冷家老夫人有什么奢华,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觉此人品位很高。 平日想来也是注重保养,看着也就35,6的样子。 见着满月便是笑着道:“历经磨难,总算化得正果,老婆子今日总算见着你了……” 她上上下下得一阵打量,眼里露出满意,“年虽小,可见端庄,气质如空谷幽兰,亲家母,你把女儿教得好啊!” 陈氏矜持地笑着,“亲家母谬赞了,我本一农妇,哪有什么见识?多亏夫君在世教她读书识字,方有今日。日后到了您家,还得劳您费心啊。” 周氏笑着道:“亲家母不必妄自菲薄。我且听人说,亲家母虽出生农家,可却也是勤学上进之人。为了替家媳打理这归林居,二十七岁的年纪再入学堂,短短两年时光便能写会算,真是好本事!” 几人说着话,满月看着未来婆婆,心里微微松口气,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也不知这是不是真面目?若真是表里如一,那以后自己的日子也好过点。 虽说可以和大叔住外面,可若是大叔以后回京,那还是得住一起去的。家庭和谐比什么都重要,若内部不团结,还谈什么梦想? 厨房里的大厨使出浑身本事,尽心做菜。本来按规矩,今日下聘是要请媒人和宾相(司仪)吃一顿的。但今日连小东家未来婆婆都来了,那就得隆重一些了。 菜做得正起劲,却听见外面吵闹,没多会儿功夫便有小学徒进来,哆哆嗦嗦地道:“师父,那吴王又来了,亲自点名一定要东家给他做菜。” 王大厨一蹙眉,有些不爽了。 “这人是故意来寻事的吧?哼!他那婆娘不争气,害得小东家这么惨,还想让小东家给他做菜?再者,今日是小东家大喜的日子,未来亲家母都在此,他怎如此不懂事?” 自打满月拳打县主,脚踢王妃后,店里的伙计基本对吴王一家子已没什么畏惧心。他们心里坚信,平民时的东家能把王妃拉下马,成了郡君的东家即使是吴王也能说灭就灭。 这年头的百姓没安全感,特别是店里的伙计都是底层人民出生,若能得强者庇护,那都会十分忠心。杨满月的护短行为让他们感到了安全,所以这些人都对杨满月有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将锅里的鱼香肉丝搁到盘子里,王大厨道:“先送去后面花厅,未来亲家夫人是蜀人,嗜辣,此乃东家传授,也好让未来亲家夫人见见东家贤惠。” 王大厨是有心人,今日做得菜有一大半是川菜和湘菜,这些来自后世的名菜此时尚未在明朝出现,杨满月的到来,让他们提前享誉大明。 归林居的川菜与湘菜也成了招牌,不少从蜀地,荆湘来的人都会来这里一品创新菜。即使是宁波本地人也会被这香辣吸引,只是点菜的时候要求微辣罢了。 灶炉上,最左边的一个酒坛里的佛跳墙是杨满月做的,这也是孝敬自家未来婆婆的。而在这一排炉子上还炖了许多佛跳墙,天子亲笔书写的“天下第一鲜”已被表起来,挂到了归林居大厅里,佛跳墙一下子成了经典名菜,不少外地人赶来,为得就是一品这连天子都赞叹的天下第一鲜。 王大厨过去,一边嘱咐人小心火候,一边道:“此事可禀报小东家了?” “贞夫人说不用理会,等会给他再上一碗佛跳墙就是。” 王大厨眼珠子微微转了下,嘿嘿一笑,“贞夫人厉害,这是陛下都赞叹过的天下第一鲜,分明是要吴王知难而退。” “师父,您说这吴王是不是来报复的?我看着也不像,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坏水?” “这我哪晓得?不过我听人说吴王这里比正常了,前些日子采纳时,他还言说东家是他女儿,真是病得不轻。” 小徒弟瞪大眼,“这,这怎么可能?” “啪”,脑门上挨了一下,王大厨瞪大眼道:“猪脑子,自是不可能!哼,我看他是装疯,想坏东家名声!” 这边厨房里师徒二人正在讨论着吴王的险恶用心,而在包间里的杨贞也在应对着已疯狂的吴王。 “凭什么?她凭什么不见我?!” 吴王的面目有些扭曲,“若不是我护着,她安能平安长大?吕氏那贱人做的事我后来才发觉,我没害过他们父女,如今她要出嫁,我视她为我女,为何不见我?!她已无父,难道不该认下我这个父亲替她做主么?!” 杨贞蹙眉,之前吴王一直来店里,满月拒不见。后来采纳时,这人忽然就疯了。到处跟人说,满月其实是他女儿。后来又说虽不是他生的,可发觉吕氏阴谋后,他一直保护他们父女,当满月是义女…… 满口的胡话,开始她也以为他是装疯。可慢慢就发现,吴王好似真有些不对劲了。 只要一提到袁氏与满月,他就会忽然抽风,身边的公公也暗示过自己,他们王爷自小在金国当人质,当时已受了刺激,后来回国才慢慢好转。结果袁氏之死又让他想起了那个被打死的小宫女,后面就严重了,动不动就发病,这两年越发严重了。 且看眼前,这说话颠三倒四的,杨贞觉得此人若是装疯,那就是图谋颇大。可吴王好似也没什么理由这样做,就算要报复也不该是这样的。 心里一阵盘算,便道:“王爷,非民女拦着您,而是我家妹妹不愿见您。您又何苦强逼?她若愿见您便是见了,若是不愿,即使是我七婶也无法迫她,毕竟……” 吴王红着眼,一脸狰狞地道:“我这般就是想给她当面说清楚,她母之事乃吕氏所为,我当时完全不知情。为了报复吕氏,吕氏的孩儿除了那个意外,其他都没生下来,难道还不够?她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顿了下,陷入一阵沉默后,他忽然笑起来,“对了,陈淑媛乃她母,我便娶了陈淑媛,这样就名正言顺了,芸娘想来地下有知也会原谅我,我让她女儿当郡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69章 目瞪口呆 杨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里露出惊恐。 这人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几个跟随在后的杨家子弟不自觉地将手伸到腰间,那儿挂着改良过的棒球棍,在他们看来,吴王貌似要暴走了,若是暴起伤人就给他一棍子! 杨贞稳了稳心神,眼眸一沉,忽然暴起大喝道:“岂有此理!王爷虽尊贵,可我家七婶也是陛下亲封的淑人,且早起梳起立守寡之志,王爷何故辱我婶娘耶?!” 吴王身边的公公已是想哭了,王爷这病得越来越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杨贞一边发问,一边后退几步,小声道:“想法去把十一娘叫来,此事她若不出面,恐是撑不住。” “是。” 杨家族人匆匆跑向花厅,可到了门口却不知该用什么借口好。他四下看着,见到王大厨的小学徒令人端着菜过来,眼里一亮,立刻喊住人,“喜贵,小喜贵,过来说话!” “啊,是杨三哥啊!三哥,怎么了?” 一阵耳语,喜贵连连点头,“此事容易,三哥放心,且看我的!” 说着便去亲自端了菜进去,放到一旁的八仙桌上后,走了过来,行礼道:“小东家,夫人,小的师父说东家亲手做的佛跳墙差不多好了,让东家前去看看,以免他手上没准头,弄坏了东家的菜。” 陈氏笑着道:“王厨就是太谦虚了,他那手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嗯,不过小娘,你还是去看看吧。” 说着便是冲周氏一笑道:“亲家夫人见笑了,这孩子昨个儿忙了一宿,给您做了佛跳墙。” “哎呀!” 周氏一脸惊讶与感动,“可是天子赞得那天下第一鲜?我可听外界传闻此菜颇为繁复,有人做了几日都做不来,未来家媳真是有心了。以后可不许这般,你以前苦头吃多了,可不兴再吃苦,还是身子重要。” 满月笑着福了福身,道:“您是暮时的母亲,暮时年少失父,您含辛茹苦将他养大那才是真辛苦。满月不过是炖个菜有何苦?夫人请慢坐,满月去去便回。” “好好好!” 周氏笑得很开心,“亲家母,你把女儿教得这好,以后我可有福了,儿媳孝顺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得谢您啊……” 陈氏嘴上谦虚着,可心里却觉有些怪异。 看着笑着灿烂的周氏,陈氏不知怎得,竟觉着此人有些虚伪。 有些客套过头了,貌似…… 满月退了出去,周氏看了站在一旁的冷云一眼,打趣道:“还看?媳妇都走了,你要不要追去?” “母亲……” 冷云低下头,似不好意思。看到冷面战神如毛头小伙子一般青涩,一群人忍不住笑了。 撇开这边不提,再说满月出了屋子,一听禀报,顿时就怒了,“他害了我生母还不够,竟还想害我养母名声么?且前面带路,容我去会他一会!” “十一娘,那人不对啊!” 杨家子弟一脸惊恐,“我们都觉他好似疯了?” 满月冷笑,“既是疯子,乱棍打出去就是!” 说罢便匆匆往前赶,路上遇见杨九妹与徐远,见二者相伴而来,分明是从外面一起回来的,涌起的怒气立刻被疑惑代替。 这二人何时这么好了? 杨九妹一见满月,居然跟见鬼似的,一下子离得徐远老远,支支吾吾道:“十一娘,你这是去哪?哦,哦,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我想给你买个礼物,就是我眼光不好,找徐家哥哥帮忙……” 徐家哥哥? 满月蹙眉,以前不是都喊混蛋的么? 见二者脸色诡异发红,她心里沉了下,被吴王激起的怒气彻底没了,这二人总不会? 徐远摸着后脑勺,笑得尴尬,“杨家妹妹,你那样看着我作甚?你九姐对你可真好……” 嘴角抽了下,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满月叹息了一声,道:“多谢九姐!” 又冲徐远行了一礼,“有劳徐家哥哥了。” 顿了下又道:“我前面有点事,去去就来。你们快去花厅吧,等会该开饭了,徐家哥哥你也要入席哦。” “哦,一定,一定。” 看着满月匆匆离去,杨九妹一脸忐忑,“她,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十一娘多智近妖,完了,她一定是看出来了,她,她不会现在是去告诉大姐吧?” “告诉就告诉呗!” 徐远这会儿回过神了,“我已写信给祖父了,祖父说等十一娘嫁了,就来提亲。反正早晚要知道的。” “可,可我们这样也是于礼不合。” “嘁,你怎么忽然变迂腐了?在宁波这可没什么,好了,别想那多,我上回送你的步摇你怎么不戴?” “我,我怕被人看出什么来……” 二人说着话远走,杨满月的身影从折廊出又现了出来,原来她并未远走,而是躲在了折廊的拐弯处。 那个杨家子弟脸色铁青,“十一娘,这,这可如何是好?那,那可是魏国公唯一的孙儿,是太后娘娘的外甥,能,能看上九娘么?” 满月思忖了下,“他不说他祖父同意了么?” “外一,外一是这小子骗人呢?九娘心眼小,公卿家的公子几个不风|流?” “此事不许外传。” 满月转过身,道:“如今我等也是伯爵之家,八叔又是应天巡抚,身世也配得了。” “可公侯之家,勾心斗角,特别是与天家……九娘心思单纯,恐怕……” 满月抿了抿嘴,这个意外她没想到,虽说大伯母一直暗示想给九娘寻个好人家,她与大姐也是尽力相看了。可看来看去,都觉不满意,这就又拖下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远居然会…… 唉! 想到这里便是一阵叹息,魏国公会同意这门亲事,只能说明自家有利可图,是要结盟的意思。可九娘的性子…… 微微摇头,道:“人这一辈子,有些路必须得自己去走,他们情投意合,这是他们的缘分,若是魏国公家同意,便是心里好好祝福九娘吧。” 说着便是朝前走去,林玉簪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跟在后头,没多会儿,便见满仓与小十追着晚生跑到天井院里嬉戏。 这几个见过周氏后便是出来玩了,满仓难得有轻松的时候,今日冷家下聘也正好轻松下。 “晚生,过来,跟夫人玩去!” 林玉簪招呼着晚生,满仓与小十见到满月,忙过来,“姐姐,去哪?” 满月不想让两个弟弟操心,便道:“你们还在外面疯玩?我且去前头看看我的佛跳墙,快,去后院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嗳!” 满仓点点头,忽然又道:“刚刚我听人说,吴王又来了,大姐前去应对了,也不知走了没有。姐姐,你去前头可小心,我们虽不怕他,可此人也着实讨厌,如牛皮糖一般,都说他脑子不好了。” 满月笑了笑,道:“知道了,你快去后面吧,我等下就来。” 说着便又是朝前走,满仓与小十拉过晚生,道:“晚生走,去吃好吃的。” 晚生看了看桑玉芹,虽还是不会说合,可却像个正常小孩了,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林玉簪,玉簪道:“去吃,去吃,我帮夫人端菜。” 晚生露出笑容,高兴地跟着满仓小十走了。 满月走了几步,发现林玉簪还跟着,不由头痛,“玉簪,我去办事,你先去后院可好?” “夫人可不是去端菜。” 林玉簪忽然一本正经地道:“你定是去收拾坏人。” 满月一脸惊悚,“你怎晓得?” “嘿嘿!” 林玉簪笑得疯癫,“你心里有气,我闻得出……” 这是什么鬼?难道林玉簪还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满月无语,想想林玉簪的行为,忽然觉得此人是大智若愚啊! 赶不走,只好让她跟着了。 到了前头二楼包间,一开门便见吴王正在咒骂自己,说自己不孝,她不由蹙眉,真疯了? 一见满月来了,杨贞松了口气,“十一娘,我可真没法了……” 满月给了杨贞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不行礼,只道:“王爷,你寻我何事?” 吴王看过来,那目光阴郁极了,满月其实是第一次与这人正面相对,吴王比她想象得年轻许多,只是鹰眼环顾,鼻高目深,让人感觉有些阴险刻薄。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几个箭步到了杨满月跟前,却是一把推开她,冲向林玉簪,激动地道:“芸娘,芸娘,是你,是你,太好了!芸娘!” 满月与杨贞都愣在那儿,刚反应过来想把人拉开,却见林玉簪抬手就是给了吴王一个耳光,“呔!你这畜生,害得我还不够惨么?!居然还敢轻薄于我,我打死你!” 身边小公公吓坏了,“大胆!你竟敢打王爷,以下犯上,来……” “闭嘴!” 吴王回过头,狠狠瞪着那太监,“芸娘打我是应该的!你给我滚出去!” 吴王说着便死死地拉住林玉簪的手,“芸娘,芸娘,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害你受苦!你放心,那贱人现在已差不多了,马上就要断气了,芸娘,我给你出气,若不够,你就打我,我们回家好不好?芸娘,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你夫君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杨贞与满月目瞪口呆,这,这,这简直…… 让人无语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70章 大婚(一)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的意料,吴王似乎认定了林玉簪是袁芸娘,又或者说,他是认定这是那个曾经维护他的小宫女,在他玉树临风的表面下,已是一颗破碎到不能再破碎的心。 满月不知该不该原谅他,略有些懂心理学的满月看得出,吴王是真得疯了。或者说,他其实就没正常过,在金国时,一把尖刀悬在头顶,时不时地被羞辱,那个曾经护着他的小宫女在他眼前被人凌虐致死,这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是难以愈合的伤口。 所以在遇见袁芸娘后,他才会那样疯癫。 问题是,自己该原谅他么? 他不是主谋,起码主观上他没想害过自己父母,他只是想破坏自己父母的婚事…… 满月心里纠结,此情可悯,可她却无法释怀。 她对自己的父母其实没感情,因为她来的时候,父母已不在了。可自己占据了满月的身子,在这个情况下,她无法原谅吴王。 满月是她也不是她,满月的感情也是她必须接受的。如果她原谅了吴王,那是对满月的背叛。 坐在窗边,对着夜空,满月看着天上明月,喃喃道:“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想不出答案,一如沉寂的天空没有任何回应。 日子就这样沉淀下来,满月唯一的选择就是回避。吴王天天都会来看玉簪,玉簪总打他,可他却是乐呵呵,看见晚生喊儿子。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晚生居然不排斥他的亲近。 满月看着这一幕,更是不知该如何办了。 或许这就是天注定的? 魂穿了,本来不信鬼神的她却慢慢相信一些古老的传说。她甚至感觉到了宿命的召唤,比如自己,比如这身子的父母,比如吴王,吕氏,玉簪,晚生…… 天气渐渐炎热,靖海侯108抬的聘礼所带来的冲击也慢慢消退。而杨家却是闲散不得。他们得为满月准备嫁妆。 厂房已造好部分了,肥皂作坊已开工。一日三班倒,五日一沐休,工人们对满月给出的待遇都十分满意。 在仁川老家,新一批蘑菇与木耳已晒干。满月上了一次京城,不但带来大量的肥皂订单,更是带来大量的菌类订单。 相较于市场菌类商品的昂贵,仁川出产的木耳香菇价钱可谓亲民。一下子就吸引了大批大批的人前来订购。杨家的子弟日子开始好过了,连带着整个仁川镇都富裕了起来。 杨满月深知自己一家吞不下这么大市场,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搞联合。树大招风,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利益捆在一起,他们才能安全做生意。 这是一个利益纠葛的世界,有时亲人间也不意外。为家族带来荣耀以及巨大利益的杨十一娘无意是族内数一数二的人物,是拥有话语权的人,在小辈中更是领袖一般的人物。 她要出嫁,娘家怎能轻视? 起码也得108抬嫁妆,十一娘不要那是她的事,咱们可不能不懂事。 而陈氏也是大肆采买,没多久,便是整个宁波都知道了,郡君在准备嫁妆了。 日子忙忙碌碌,而满月也好似一|夜间长大了,待到六月的时候,人们发现,那个素来瘦小的姑娘好似一|夜间就成了女人。 满月看看自己的身材,总算有了一些满意,这才像一个正常发育的样子嘛! 婚礼定在六月二十二,六月二十一时,满月遣了红柚与绿竹去了大榭岛。按照此时的礼节,新娘得派遣自己亲近的人去替新郎铺床,谓之铺房。 满月对此风俗感到无语。 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压新妇子了。 祖母,家里有点地位的族内长老都来了,由此可见满月在家里的地位,一群未出嫁的姑娘那是看得眼通红,羡慕极了。 家里其他重要长辈自是不用说,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亲戚朋友过来。而在21日这天,满月还收到了石琮送来的贺礼。 徐远为此大骂,觉得石琮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竟然都不亲自来道贺。 满月心里大概是有数了,石琮这是为了避嫌。 想了想,心里竟是有些难过。 在这个时代,是没人接受女性朋友,男性朋友的。其实就是在后世,男女走得近了,也没人信会有纯友谊。 世俗,俗;而俗人却不得不遵守游戏规则。 心里微微感叹了下,很快便是无法再感叹。 古人重礼,事实上,就这些日子来,满月就没消停过。陈氏都累得嘴上起泡了,吃荣养丸都有些熬不住了。 这多亲戚过来,那是一个都不能落下的。关系比较远的,也得打发人过去送喜糖,喜饼啥的。事实上,等满月出嫁三日后回门酒还得去仁川办,毕竟还有许多子弟是来不了的,而那边还有许多的朋友需要宴请。 杂七杂八的事搞得一伙人都精疲力尽。好在有诸多伯母婶娘帮忙,总算是没没出什么大错。 到了二十二这日,天未亮,满月便是已起床。沐浴更衣,换上自己的朝服凤冠,按照大明的规矩,在结婚这一日,新郎婚服应该为公服,庶人假九品,绿色,补子练雀。 也就是说,没品级的普通百姓也能在这一日穿一穿九品官的服。而新娘也能戴凤冠霞帔。 满月与冷云具有封位,也就省了这麻烦。把朝服穿起来就是。 然后便是到临时设置的庙堂里上香,把婚书放上去,祭拜祖先,告诉他们,今天我要出嫁啦! 而此时的冷云也是在做差不多的事,然后便是趁着天微亮的时候,骑上一匹黑色大马,前头二人以二烛为前导,前往女方家中。 与后世的想象不同,此时迎亲用的马也好,车也好,都不用红色,而是玄色,也就是黑色。只是在上面扎上红绸。 冷云要从大榭赶到小港,而满月在祭拜了祖先后就被塞回了房间,到了这个时候,是水也不能喝,东西也不能吃。 一怕毁坏妆容,二怕礼服沉重,上厕所不方便。 最要紧的,若是拜堂时忽然内急,那可就搞笑了,新娘子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满月坐在床上,至今她都觉得跟做梦似的,她居然要嫁人了么? 她又要有个家了么? 他们会有孩子吧? 她想起上辈子爷爷奶奶去世时的无助,再想想今日,眼睛竟是有些发红。 若是爷爷奶奶能看见我嫁人多好啊! 红柚见她眼睛发红,一下就急了,“大喜的日子,可不敢哭。之前夫人给您开脸已哭过了,现在可不能哭了。” 满月点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心里的那点惆怅尽力撇开。不管如何,她总算不是一个人在行走了。 陈氏,虞氏,虽都是亲人。可心理上,她总觉差那么一点,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好似亲密无比间也总有那么一点点疏离。 而如今她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要跟她走一辈子的人,怎么看也是好事吧? 想起儒家的人伦关系论,将夫妻放在第一,在父母之前,她心里忽然有点明悟。 父母终会老去,儿女也会独立,这辈子能牵着你的手走一辈子的人只有夫妻。 “姑娘今天您可真漂亮。” 绿竹见满月情绪有些不稳,便想着法寻开心的话说,“姑爷看了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哪有你这样形容的?” 满月轻笑,“他贵为侯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姑娘莫急,那日奴婢与绿竹去侯爷家,偷偷打听了下,侯爷可没通房丫头,也没与宅内任何婢女有过什么,姑爷这么宝贝您,没狐狸精能跟你争。” 满月哑然失笑。 自己还没嫁过去呢,自己这两陪嫁丫头倒替自己先谋划起来了。 轻轻摇头,道:“他日后若是被狐狸精勾了心,你也无法。以后莫去做这些事,免惹人不快。” “哎哟,十一娘,你怎么还在这儿说闲话?” 何氏扭着屁|股进来了,心情显得格外好。 大概在她看来给了这多嫁妆,那剩下的就是小十的了。 这几日她都显得格外热情。 对于她的小心思满月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归林居也好,庄园,工厂也罢,根本不用写到嫁妆单子里,除了自己,谁都没法玩得来。 自己不会亏待自己的弟弟们,而何氏的小算盘也注定要落空,她愿意幻想就让她幻想个够好了。 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微微一笑道:“五伯母,怎么了?” “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快随我去中门迎接新郎官啊!” “嗳!” 满月被扶着起身,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卧房,跨过这个门槛,她就是冷杨氏了。 伤感滑过眼底,随即涌起的是对未来的希望,被红柚搀扶着出了门,到了中门那儿站着。 敲锣打鼓的声音近了,又骤然而止,一身蟒衣的冷云出现在她跟前。 蟒衣是皇帝对有功之臣的赐服,衣上的蟒纹与龙纹相似,只少一爪,人臣蟒袍加身是最高荣耀。穿着蟒袍的冷云气质依然冷硬,只是在这份冷硬中又多了一丝雍容华贵。 侯爷有侯爷的朝服,而蟒袍是天子特赐的,满月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蟒袍,在感觉此人低调之余,忽然心里被甜蜜塞得满满的。 盛装出行,只为你的笑颜……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71章 大婚(二) 二人隔着中门对望着,千言万语,都在鄙视的凝视中。 然后…… 作揖对拜。 她手里的红绸带被红柚牵着过了中门,送到了他的手里。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与他连到了一起。 眼里微微有些氤氲,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感觉很幸福。 拉着红绸,在新娘家自是新娘引新郎。 红绸抽动,带动着他手里的那头,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踏过中门,跟着她往里走着。 一群随从在起哄着,整个院子里都热热闹闹的。 今日归林居休业,可却是摆开流水席,一群老食客也来凑热闹,也不介意跟普通民众一起吃饭,纷纷在外起哄着。即使已在后宅的院子里,满月都能听见外面的起哄声。 而被邀请的宾客也在中门外闹着,闹新娘也是风俗之一,其中属杨九妹与徐远蹦跶得罪厉害。自己闹也罢了,居然还呼朋唤友找人一起闹。 满月被闹了个大红脸,幸好凤冠上的珠帘子挡着了,牵着冷云一边往里走,一边暗暗咬牙,好你个杨九妹,你等着,你们的好事我都知道,到时你结婚,看我怎么折腾你。 到了后宅门前了,陈氏与八叔过来了。 为了满月这次婚礼,八叔可是特意请旨赶回来的。大明官员不可随意离开驻地,不然就是杀头大罪。得请旨才能走。 天子给面子,而八叔的理由也强大。满月无父亲,他这个叔父要回去主婚。 天子大笔一批,准了。另外还令人送来了18抬贺礼,算是添妆。 这事也一下成了大新闻,在报纸上报道后,又成了宁波人的谈资。 天子添妆也是有的,不过一般只给功劳极大的臣子女儿以及自己的姐妹啥的。如是赏赐大臣一般也就9抬,这天子一下子给了18抬,可见杨满月在天子心中地位是何等超然。 想想也是,杨满月那神种可是引得金国人都来抢了,前不久不是抓了几个奸细么?直接按叛国罪凌迟了。 能种出这样东西的人,给180抬都不过啊! 八叔不但是主婚人也代替了满月父亲的角色。他与满月父亲关系最好,年龄相仿,如今又是官身,是最合适的人选。 满月被陈氏领着从右门过去,到了花厅前在东边站定。 而冷云则从左门入,到了花厅前直接从西边的阶梯上去,入了花厅。 八叔则也如满月一样,走右门到花厅前踏东边阶梯入了花厅,在虞氏左右坐下。 冷云抱拳行礼,“某受命於母。以兹嘉礼恭听成命。” 八叔点头,摸着胡须道:“某固愿从命。” 话音落,司仪悠长而富有韵味的声音响起,“鞠躬!” 冷云行礼。 “拜!” 冷云撩开衣袍,跪下向八叔,虞氏与陈氏磕头。 “兴!” 直起身子,那边又喊:“拜!” 再次弯腰,将额头贴上手背,如此两拜后,听到司仪嘴里念“平身”,方可起身,然后由赞礼引导着离开先回大榭岛,今日那里才是婚宴的主战场。 满月踏着东边阶梯入了花厅了。 在红柚等人的搀扶下,她跪了下来,男方两拜,女方四拜,拜别父母,感谢父母深深养育之恩。 然后聆听父母最后一次的教导。 八叔一脸严肃,这样的场合是不能嬉皮笑脸的。 “往之尔家,无忘肃恭。” “是,侄女谨遵叔父教导。” 陈氏看着满月,张了张嘴,话还没说,眼睛又红了。 早上梳妆时母女俩已是抱头哭了一大会儿,本以为能控制自己情绪了,可现在要送女儿出门了,陈氏这嘴一张,眼泪就要下来了。 虞氏一看不好,忙道:“往之尔家,无忘肃恭。” 算是代替了陈氏的训话,不然让陈氏真哭了可不吉利。 陈氏也知自己失态,用力地控制着自己,道:“你祖母说的,就,就是我想说的。” 说着便是侧过头去,一起吃过苦的感情是最深的,陈氏舍不得满月,就像满月也舍不得她一样。 上辈子父母早逝,她几乎没怎么感受过母爱。陈氏弥补了她心理上的空缺。 红着眼睛,低低道:“母亲勿忧,儿日后还回小港,时能见面,勿起忧思。” “嗳,嗳,好孩子……” 虞氏被这一幕也是弄得眼睛发红,可这个时候都得忍着,她轻咳了一声道:“莫做小女儿态,过了吉时可不好。” “是,孙女知道了。” 满月行了一礼,继续刚刚的仪式,“某虽不敏,敢不从命。” 司仪又唱了起来,““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再次行四拜后起身。 蜡烛被点了起来,如新郎来时一样,两个婢女走在前头,举着蜡烛为引导,红绸的那一头已换了小十在牵引。 各地风俗大有不同,可兄弟引姐妹上花轿这在许多地区都是一样的。 更有地方甚至要兄弟背着出门,大概这也是新娘子在人生中最后一次与自家兄弟这般亲近。嫁了人,就不能随便回家了,也不能再与兄弟这样嘻嘻哈哈,是要避嫌的。 小十领着满月走过二进的天井院,过了前头大厅,出了归林居大门,鞭炮锣鼓声响起,在临出门前,大红盖子已被盖上,她看不到此刻长街上的热闹,只是下意识地回头再看看家人。 可头才动,却听媒婆道:“哎哟,郡君,可不敢回头,那可不吉利,新娘嫁出去了就是以夫为天了,回看娘家,那就不吉利了!” 满月定在了那儿,过了许久微微叹出一口气,封建糟粕啊! 陈氏挨在门边,眼里含着泪水,明明女儿以后跟她还是见面机会很多的。满月要打理归林居,周氏也不是不讲理的,也不拦着,以后还是住一起的。 可,可陈氏心里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好似女儿一下被人抢走了一般。这样想想都有些埋怨冷云,小娘还小,大可再留两年。 现在大明并不流行早婚,一般姑娘都要到16,7岁才嫁人的。 小娘才十四啊……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可到女儿要出嫁了,陈氏这个丈母娘忽然看女婿不顺眼了。 有这感觉的还有满月。 不过一个形式,以后还是能和陈氏他们住一起的,可她这心里怎么就觉得有些发空了呢?好似少了什么一样,是不是每个新娘都是这样呢? 既欣喜又难过? 带着困惑她上了花车。 到大榭有些距离,坐轿子显是不合适,所以还是坐花车。 满月也不在意这些,她还不喜欢坐轿子呢,难受得要命。 在花车里坐定,帘子被放下了,锣鼓唢呐声又响起,车启动,小十与满仓跨上马,为了送亲,他们俩最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骑马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马就是蒙古马,不如冷云杂交西域马那般高大,这种出产中国本土的马素来以耐力著称。因个子小,小十和满仓这两个半大孩子骑着倒也合适。 从小港到大榭岛有5,60里路,到了官道后,敲锣打鼓的人也都上了马车。一群看客又是啧啧称奇。这公侯之家就是不同,真是大手笔啊! 无论是婚庆班子还是仆从,都备了马车,纵然是路途遥远,怕误了吉时,可全部用马拖拽也可见手段了。 有了马车,到大榭岛也就半个多时辰这样。 途中还得坐船到岛上。 这一切冷云都安排好了。 上了船再下船上岸,这回没有花车了,而是上了花轿。一群人嘿哟嘿哟的喊着号子,唢呐又吹了起来,鞭炮也是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一直到了靖海侯的侯爷府,声音才消停。 满月坐在轿子里,轿子被倾斜,帘子拉开了,媒婆与司仪请她下轿。红柚与绿竹前来搀扶,随着一声声吉祥话,满月踏上了侯爷府的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被红柚等人搀扶着往北边走着,没走几步便吐停下,又被两婢女转了个身,只听红柚道:“姑娘,姑爷从中门出以面向南,就是面向您,向您行礼了,您得作揖回礼。” 满月盖着头盖,到了这步就如提线木偶般,红柚怎么说怎么做。 福身行礼,其实她就看见自己脚底下了,冷云现在什么表情都看不见,她只知自己越来越紧张。 那条红色绸带又被放到了手里,红柚道:“大少爷现在把红绸给姑爷了,姑爷要牵您进内门了。” “嗳。” 她嗓子干干的,觉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下是要进洞房了?想起大叔禽|兽起来的样子,她是又害怕又窘,心里呐喊着,我还是萝莉啊! 又跨过了两道门槛,红柚又道:“姑娘,您站好了,奴婢等要去东面给姑爷布置席位。青云大哥他们过来您这儿,布置您的席位。” 满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小人宽面条,这古代结个婚太折腾人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赞者与媒人过来搀扶,也不知将自己带到哪了,只记得之前练习婚礼环节时,虞氏说过,等入室后,新郎在室之东南盥洗,新娘随从端上脸盆毛巾以提供新郎沃洗;新娘在室之西北盥洗,新郎随从端上脸盆毛巾以提供新娘沃洗。 等这步过了,才能到双方席位上,东西相向而坐,再行拜礼……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74章 最终章 三朝回门,自也是隆重。 只是杨大姑娘这几天给某个外冷内热的家伙折腾得不轻。虽是顾及着自己初为人妻,有一天没折腾。可等转过天来,这人又不老实了。 满月这几日充分见识到了老处男可怕,用某大爷那充满委屈的话来说,他已经够克制自己了。 软软地倒在他身上,有了媳妇,可爱的马儿已被冷大爷抛弃,改坐马车,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媳妇,心里软和得一片一片的,见她毫无防备地倒在自己怀里睡着,心里熨帖极了。 难怪古语有言:爱江山更爱美人。 有这样的妻子,他觉什么都不重要了。恨不能立刻解甲归田,带着妻子就回蜀地隐居去。不然,把族人接过来,就在大榭岛隐居下来,不问世事,多好? 可惜北伐大业未成,若不把金国消灭了,恐他们一生都无法安心隐居。看着妻子还略带稚气的脸,他的心思沉了又沉,或许该发动了,不能再让侯景祸国,灭了侯景,再休养生息十年,到时北伐必可大成。 回门礼隆重极了,就是县令,金华知府都来庆贺,满月在老家住了足足半月才又回到宁波。 周氏似是个好说话的,只是冷云那弟弟冷荃着实有些令人头疼。不过满月也不是个软蛋,刚准备出手呢,那小子忽然就安静下来了,这令满月很是纳闷。 周氏死死地盯着冷云,眼里充满了惊惧,颤|抖着道:“你,你如何得知的?” 冷云垂着眼,表情淡淡,“几年前你随我来宁波时我便知道了。” “那,那你……” 周氏一阵心寒,冷云自嘲一笑,“儿时我一直不明白我的母亲为何如此偏心?明明我都为家里争来了荣耀,成了侯爷了,可您还是不正眼看我。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原我不是你生的,我本是婢生子,呵呵,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可怜我那母亲以为自己生下一个死婴,郁郁而终……” 周氏惊恐地后退,忽然疯了一样大喊起来,“是谁?!是谁?是谁在嚼舌根挑唆你我母子关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冷云的表情依旧寡淡,“我留你到今日是因世人皆以为我乃你生,荃弟胡作非为,总忤逆长嫂,您带他回老家好好教导吧,母亲!” 周氏瘫软在地,她知道,她敢说一个不字,早晚冷云会让她死。这个婢生子的狠辣她是知道的,这也是她为何在他婚事上作梗,想寻个命硬的克死他,没成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自己在他婚事上做的小动作他也晓得么?那几个女子的确有些是朝臣暗中所为,但有些也是她让人故意散播谣言。包括杨满月与马融的事。 本杨满月一农家女又命硬她是十分满意的,可她没想到杨满月非凡俗,当她看到杨满月势大,又打听到杨满月与吴王妃的恩怨,便是下了重金贿赂马融。 后听说马融一刀被砍死,她才安心。她没想到冷云为了个女子会有这样的胆魄,虽没弄死杨满月,可起码马融也死了,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可周氏不知的是,冷云只是砍了马融的手,并未让他死。所有的一切他早就清楚了。之所以不杀她,是他不能背上弑母的名头。 不过此番话说出来,周氏明白,冷云早已动了杀机,只是在寻适合的时候让他们母子消失…… 冷云睨着她,目光清冷,“我非禽|兽,你虽将我换到你名下,多次想害我,可到底于我有生养之恩。且回老家去吧,带着荃弟好好过日子,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我已让人在老家的府里修了佛堂,前日我做梦,梦见父亲,说是他老人家过得辛苦,让你吃斋念佛替他做功德。儿子我还有北伐大业未成,不能与母亲替父尽孝,便让荃弟代替吧。” 周氏喘着粗气,恨恨道:“你这是要软禁我们?” “你说呢?” 冷云的口气凉薄得可怕,“我生母说是你害死也不为过。你还想害我妻子,我忍到今日全念当年父去世,你未对我下死手,反是起了几分怜惜将我抚养成人,母亲,儿子不欠你什么,你做下这多事,是父亲要你忏悔……” 十天后,周氏以思念亡夫为名,带着冷荃回了老家。从此闭门不出,专心念佛。 满月一直对此事感到奇怪,后来也就察觉出不对了。不过冷云不说,她也不好问。直到四年后她怀孕,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震惊之余,对冷云更加心疼了,夫妻感情更是上了一层楼。 十月怀胎,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冷芷。又过两年,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此时大明的兵锋已荡平东南亚所有西夷势力,故而起名冷平。 满月的工厂已形成了强大的产业链与利益链,天子虽聪明,可等发现其中奥秘时已为时已晚,冷云与满月的结合,一在军,二在工商,势力遍布整个大明,天子再想遏制工商业崛起已是不能。 好在,满月与冷云恪守臣礼,该给天子的钱一份没少,这让朱和硅心里舒服了不少。 就在这一年,满月完成了所有系统学习,而此时金国遣使来人,在点评菜系时出了矛盾,天子下旨召唤满月入宫,满月设计出了108道菜,囊括天下所有菜谱,不但有大明菜,更有金人所喜美食,更是有海外西夷乃至朝鲜日本所喜菜谱,起名为“天下大同”,名震天下,打败金国御厨,天子亲封天下第一厨。 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刀总算没有了…… 又过了四年,在满月又生下两个儿子后,大明的触角已深入澳洲,再经过十年发展,大明因海外殖民地所带来的利益,国力空前膨胀,又因高产量,人口大量增长,北伐时机已到。 北边金国虽也用各种手段得到了神种,可因闭关锁国,国内汉人时有造反而一直不得安省,历史上的盛世并未出现。 这一年,公元1708年,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四日,康熙巡视塞外返京途中,在布尔哈苏台地方,流泪宣布废除允礽太子位。 本欲出兵的冷云立刻建议停止出兵,此时出兵会让金国团结,按兵不动,待夺嫡大战起,再挥师北上。天子准奏,冷云又上书,言称制造出了威力更大的火炮,可大肆建造,为北伐统一大业做最后准备。 这一年,满月34岁,冷云45岁,已经31岁的满仓连中大小三元,以当年24岁年纪成为大明历史上最年轻,唯二的六首,名气大震,供职翰林院侍讲,简在帝心。 而小十也被调往京城,九妹嫁给了徐远,魏国公去世后,小十被调派京城,与徐远一起拱卫京畿。 八叔也在去岁入阁,成为首辅。 一时间,杨家,冷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家。朱和硅早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见没了那帮腐朽夫子,天下越来越好,想想北伐统一之事就要在自己手里成功,便是彻底放权。 不放也不行,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进这对夫妻的坑里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挟持他的人不仅有冷云,还有杨满月。 1709年,康熙四十八年,康熙恢复胤礽太子位,而这一年,朝臣忽然上书,有感杨满月多年功绩,推举封侯,入朝参与朝政。 群臣的利益已与杨满月捆绑到一起,当年先是宁波父老被她绑上战车,分享各种发明带来的利益。到了后来,涉及范围越来越大,此时张英等人相继去世,杨守池入阁,冷云紧握兵权,而杨满月已实际掌控了大明经济命脉,杨满月入朝为女官之事已是势不可挡。 有秦良玉的例子在前,天子连反对的借口都寻不出。想起历史上的汉献帝不由大哭,从此醉生梦死,不再问朝事。 而杨满月为正式女官,也是天下女子期盼。五年前,杨满月撰文喊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值此国事艰难之际,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男女,都应以北伐统一中原,收复祖宗失地为重。 此言一出,如水滴入油锅,一群老夫子写文大骂,一些有才学的女子不忿在家中处处受压迫,竟也以笔名写文反击。有了榜样,一些观望者立刻从之,杨满月又继续带头,在国家民族大义上将一群迂腐老头大骂特骂,然后又开了个善女会,帮助那些受欺辱的女子。 杨满月能参与朝政,对于女子来说是一件喜事,这在她们看来,争斗五年,总算是看见曙光,她们胜利了! 满月入朝,第一道上书就是废除农业税。高产量的普及,大量的海外矿产输入,大明国库现在主要税收已不再是农业税。 此消息一出,杨满月立刻遭受弹劾。而杨满月却是在报纸上大书特书,直接揭穿那些反对废除农业税之人的真面目,更是把人家的家底都报了出来,如此恶劣的手段让群臣震撼。 这是一个比冷云更狠的主! 百姓愤怒,好几家大户被砸后,纷纷闭嘴。 消停没两日,满月再次上书,各部官员工资太低,得加工资。此事一出,大家自然高兴,很容易就通过了廷议。 经此两事,朝臣都认识到了杨满月的厉害之处,当年那个12岁就能拉吴王妃下马的宁波女不是好惹的! 同年夏收后,冷云受封吴国公,领宣威将军衔,率百万大军,陈兵徐州一带,挥师北上。大量火器在此次战役中被使用,更因行军迅速,打了个大金措手不及,一|夜连下大金十二城池。 自1644年,崇祯出逃紫禁城算起,整整65年,明朝的大军再也未能踏上北地。一个甲子过去,终于恢复河山有望,士气怎能不振奋? 大明民族主义相当严重,在失去了北京后更加严重,为了一天,不少人望眼欲穿,有的人未等到这一天就死去了。而高产粮,网箱养鱼,科学的立体养殖,大明海外数不清的殖民地使得明兵都特别强壮。 士气高昂,新型火器犀利,单兵素养高,大明如何不胜? 反观大金,被中原花花之地迷了眼,弓马娴熟的那个马上民族早就消失了。 仅仅一年时间,大明已是兵逼紫禁城,康熙帝怒火攻心,吐血而亡,传位四子,改年号雍正。 大军推进到北京时,满月快马加鞭,来到了北京。 在城下她隔空喊话,“伪帝胤禛!我知你是勤政爱民之人,只是天助大明不助金,天意不可违,你我皆华夏后裔,我大明兵强马壮,势不可挡,天下统一乃是众望所归。我等王师入北以来,多有百姓带路相助,尔等以几十万人欲统千千万万汉民,如何不亡?!伪帝胤禛,尔听着!我大明天子敬佩尔之才华,愿封你为大金王,拨澳洲四地为旗民生养,满汉一家,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放下刀兵,共享盛世荣华!” “呸!牝鸡司晨,大明莫不是无人了?!” 城楼一人大骂着,“杨满月,我大金先帝多次招募你,明帝昏聩,多有猜忌,如今灭我大金,大敌一去,焉能不受天下人猜忌?!” 杨满月哈哈大笑,“尔心不忠,故疑君上!我大明天子仁慈,断不会做出走狗烹之事!倒是阁下你,若我所料不错,尔是八贤王吧?我天子对尔也有所安排,只要尔等肯降,必不杀一人!” “做梦!” 雍正在城楼看着杨满月,隔着虽远,可却能感觉此女的飒爽英姿。再看她那夫君,更是人中龙凤。此二人乃是金国大敌,若无此二人,何至于此? 雍正令人一边抵抗,一边却是安排人出逃,待破了北京后,却只发现了一个穿着龙袍的死八贤王。 满月不由感叹,原本历史上这二人是死对头,可在这时却是能为了国家牺牲,八爷的确是个爷们!挥挥手,让人以亲王之礼厚葬了! 士兵们哭泣欢呼,冷云走进紫禁城,可着这座历经沧桑的宫殿,那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切。 慢慢对着龙椅跪下,“今,祖宗之地收服,陛下,臣终不负您所托,完成北伐大业,臣……” 满月过来,拉过他的手,低低道:“先帝所托我等已完成,暮时,我们按计划走吧。八叔已托病回了老家,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等现在立刻去天津港,除了青云谁也不带,这样不会牵连任何人,你我家人亲友都在那岛上了,美洲也有不少子弟已立下根基……” 冷云起身,拉过她的手,道:“再去看一看吧,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为了夺回紫禁城,我已付出了我大半辈子了……” “嗯……”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大殿,看着殿外飞鸟经过,奴婢太监哭做一团,不由感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月儿,从此你我归隐江湖,不问世事……” “暮时,你后悔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是苦了你,多年征伐,总让你独自照料家中。” “傻瓜,我们还有一辈子……”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相濡以沫,共生死,他们是做到了! 现在他们的使命完成了,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全剧终 第373章 谋杀亲夫 她心里一惊,觉得头有些昏沉,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热的,只觉喉咙里干得不行,人也晕晕的。抬头看他时,见他胸口裸露的肌肤在橘色烛光下竟显得特别诱|人,胸口好几道细长伤痕好似更是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她不自禁得咽了咽口水,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热得很。 他站了起来,忽然将那里衣一拉,脱下就扔在了地上,动作狂|野而放肆,让她的心扑扑直跳。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她怎么有种想扑倒大叔的感觉? 他来到她跟前,弯腰将她抱起,隔着薄薄的丝绸衣料,她感受到了他骇人的温度。一下就觉整个人更软了,无力地靠在他胸口,大有一种任君为所欲为的感觉。 嘴里干得厉害,胸口不住起伏着,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好似有种冲动,想去抓破什么般,难道是喝多了? 刚刚那酒很烈,她喝了两杯呢,是喝醉了么? 他弯腰将她放到拔步床上,床幔被放了下来,视线一下变得昏暗。床幔外的红烛静静燃烧,光线透过床幔,将气氛渲染得暧|昧。 她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竟是无心去关心他做了什么。 等她有所察觉时,却发现他已挨着自己躺下,长臂一伸,自己整个人被他卷入了怀中。 如此亲密的接触,毫无空隙的贴近,让她气喘吁吁起来。 “大,大叔,我,我怎么好口渴?头也有些发晕,嗯,嗯,有些难受,你,你做什么?别捏我……” “小傻瓜,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该洞房了……” “啊,洞……呜……” 翻身压覆,所有的话语被他吞入腹中。 她推搡着,可手却无力,只觉被他亲|吻着感觉好好,没一会儿便是主动搂着他的脖子,脸上一片酡红,带着哭腔道:“大叔,暮时,呜呜,我,我怎么了?我好像喝醉了,我难受,我难受,你别压着我……” “傻瓜,这时压着你才好受……不要动,交给我……” 一阵悉悉索索,呼吸渐沉重,忽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冷!暮!时!你是不是在酒里下药了?!” “哎哟!” 冷云的惨叫响起,“谋杀亲夫啊!!” “你见我年幼不懂是不是?出嫁前母亲都要教得,你从哪学的?” 冷云哭丧着脸,人设全崩了。 “好娘子,我这是为了你好,第一次疼。” “哼!” 她红着脸,刚刚忽然想起小说里的桥段,一试探,这家伙果然做了手脚,气死人了!一定是青云那教的,我家大叔才不会这么下作。 见她哼唧着,冷云暗暗咬牙,该死的青云,果是不能信!我怎么可以信他?他都没媳妇! 低头就噙住她的唇角,低低道:“我是为你好,坏东西。” 她的呼吸又变急|促,过了一会儿,果是又迷糊了,药效发挥得也厉害了,再过一会儿,哪里还记得这事? 哭哭啼啼喊着疼,骂了几句后,就忘我起来了,“暮时,夫君,大叔”的喊个不停,引得身上的男子恨不得将她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里,空荡的心灵变得满足起来,眼里倒映着的全是她的娇媚。 白玉一般的皮肤泛着可爱的粉色,她,终于是他的了…… 帐子里娇喘与男人的低吟缠|绵着,蜡烛静静燃烧,时不时地冒出“啪”的一声乍响,好似在为二人的结合庆祝般,倒映着一屋子的大红色,夜色渐沉…… 满月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觉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感觉中似有人替自己擦洗身子,直觉是冷云便也没再动弹。 她实在太累了,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想睡去。 等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那充满线条美感的庞大身躯紧紧将自己锁住,睁眼第一眼便是那带着几条细长伤痕的胸口,她迷瞪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 想起昨晚的事,自己那猴急模样,脸一下如火烧。可再一想,是这个混蛋给自己下了药,还折腾了自己大半宿,也不怜香惜玉啥的,顿时气得直接伸手就往他腰间拧。 他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睁开眼,低头看她,见怀里的小东西正龇牙咧嘴地望着自己,顿时乐了。 低头蹭了蹭她,“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 “你说呢?!” 她没好气地道:“你干的好事!” 他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得意,“为夫昨晚的表现娘子可还满意?” “满意你个大头鬼!” 她伸手就去捶他胸口,薄被慢慢滑落,他低头看去,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带了一些淤青,不由暗恼。昨天也不知怎么了,有点不知轻重了。 可想起这身肌肤的触感,嫩滑如豆腐,还有那小身板这两年忽然就张开了,让他爱不释手。只是她好似太娇嫩了,皮肤轻轻一捏就红了,稍稍揉搓就会红一大片,如婴儿般,好似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会被自己揉碎般…… 以后得克制点,她还小呢。 心里虽这样想着,可手却不自觉得有揉捏起来,肌肤的温度给指间带来了温暖,他感到了自己深深的留恋。 不自觉地又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双手好似不是自己的了,情不自禁地揉搓着,低头寻着她的唇,听着她慢慢又有些不稳的呼吸,心里欢喜,她喜欢自己这样对她。 男人在女人跟前总喜欢自以为是,冷云虽腹黑,可也逃脱不了基因的纠|缠,暗自脑补小东西的喜好,又开始不老实了。 为了让她欢喜,他可是特意寻了一本书来看,仔细研究很久了,如今成亲了自是要好好实践。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把她从上到下的都爱|抚亲|吻了一遍,想想她的反应,某个刚刚***的超级老处男觉得自己智商真不是盖的,看看书就能让自己的女人神魂颠倒,心里的得瑟止不住得扩大,特别是某人轻微的颤|抖更是让他暗暗窃喜。 想来她也跟自己一样,喜欢到了极致,才想这样疯狂占有吧? “啪!” 禄爪刚伸到胸口,手就挨了下打,下意识地缩回,得意中的男人抬头看她,眼里露出不解。 满月气鼓鼓地道:“我才十四,才,才洞房过,不宜再来……” 他瞪大眼睛,好似看到外星生物般,过了一会儿,如泄气皮球般,闷声道:“你不喜欢?” 心里小人宽面条。 不对啊! 怎么和书上说得不对啊! 难道药效过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书上不是说,女人成了男人的人后,若是周公之礼愉悦,就会身心臣服么? 可看小东西,是有动情,可,可为毛还这么清醒啊啊啊啊啊啊! 冷大爷想哭,可小东西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如今她虽发育不错,可,可到底年幼…… 昨个儿自己不受控制又折腾狠了,的确不能再乱来了。 难得红了脸,低低道:“疼?我给你擦了药了……”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本想继续刁蛮,可见他竟是有些委屈的样子,心软了。 有了情才有欲,或许别的男人是以欲为重,但她的大叔不是这样的人。他洁身自好,绝不将就。这高地位,到昨个儿夜里才告别处男生涯,莫说是在古代了,就是现代25岁的年龄那也绝对是奇葩了。 这样的高富帅能碰到的诱|惑实在太多了。 心里软了软,便是埋进他胸口,撒娇道:“大叔,你,你太厉害了……我,我疼……” 他哪里受得了她这样? 天下第一的枭神,钢铁一般的汉子,可偏偏在她跟前得化作绕指柔。顿时所有的欲|望消散,忙拉起被子便想去瞧,“还疼?我看看……” “去!” 她猛地拉回被子,红着脸道:“看什么看?过几日就好了……” 心里泪汪汪,虽是迷迷瞪瞪的,可那一刻真是疼死她了,疼痛让她短暂清醒,想想那巨大,她便觉可怕极了。同时又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自己能容纳下他真是不可思议。 下意识地拉着他的手臂,道:“几更天了?该起了吧?” 冷云见她执意不让自己看,怕强来再弄疼她,便暂时忍住,起身去拉帐子,见外面的西洋钟指向五点,便道:“时候还早,再睡一会。” 敬茶并不是人们想得天不亮就去,都是从媳妇熬起来的,都知道破瓜之痛,所以和电视剧小说里不一样,第一天的敬茶得到后世七点左右才开始。 他回到床上,回头一看,乐了。 只见她蒙着被子,都成夫妻了,还这么害羞? 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又将她搂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道:“不敢看我?嗯?” “你,你刚刚……” “呵……天不怕地不怕的杨任尔竟怕看见丈夫不穿衣服的样子么?” 她一嘟嘴,瞪着眼道:“谁像你脸皮这么厚?” 他轻笑了起来,按过她的头贴在胸口道:“再睡会儿,昨个儿辛苦了。” 知他是一语双关,脸又红了,低低应了一声便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怒气冲冲地道:“冷暮时!你一直捏来摸去的,我还怎么睡?!”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374章 最终章 三朝回门,自也是隆重。 只是杨大姑娘这几天给某个外冷内热的家伙折腾得不轻。虽是顾及着自己初为人妻,有一天没折腾。可等转过天来,这人又不老实了。 满月这几日充分见识到了老处男可怕,用某大爷那充满委屈的话来说,他已经够克制自己了。 软软地倒在他身上,有了媳妇,可爱的马儿已被冷大爷抛弃,改坐马车,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媳妇,心里软和得一片一片的,见她毫无防备地倒在自己怀里睡着,心里熨帖极了。 难怪古语有言:爱江山更爱美人。 有这样的妻子,他觉什么都不重要了。恨不能立刻解甲归田,带着妻子就回蜀地隐居去。不然,把族人接过来,就在大榭岛隐居下来,不问世事,多好? 可惜北伐大业未成,若不把金国消灭了,恐他们一生都无法安心隐居。看着妻子还略带稚气的脸,他的心思沉了又沉,或许该发动了,不能再让侯景祸国,灭了侯景,再休养生息十年,到时北伐必可大成。 回门礼隆重极了,就是县令,金华知府都来庆贺,满月在老家住了足足半月才又回到宁波。 周氏似是个好说话的,只是冷云那弟弟冷荃着实有些令人头疼。不过满月也不是个软蛋,刚准备出手呢,那小子忽然就安静下来了,这令满月很是纳闷。 周氏死死地盯着冷云,眼里充满了惊惧,颤|抖着道:“你,你如何得知的?” 冷云垂着眼,表情淡淡,“几年前你随我来宁波时我便知道了。” “那,那你……” 周氏一阵心寒,冷云自嘲一笑,“儿时我一直不明白我的母亲为何如此偏心?明明我都为家里争来了荣耀,成了侯爷了,可您还是不正眼看我。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原我不是你生的,我本是婢生子,呵呵,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可怜我那母亲以为自己生下一个死婴,郁郁而终……” 周氏惊恐地后退,忽然疯了一样大喊起来,“是谁?!是谁?是谁在嚼舌根挑唆你我母子关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冷云的表情依旧寡淡,“我留你到今日是因世人皆以为我乃你生,荃弟胡作非为,总忤逆长嫂,您带他回老家好好教导吧,母亲!” 周氏瘫软在地,她知道,她敢说一个不字,早晚冷云会让她死。这个婢生子的狠辣她是知道的,这也是她为何在他婚事上作梗,想寻个命硬的克死他,没成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自己在他婚事上做的小动作他也晓得么?那几个女子的确有些是朝臣暗中所为,但有些也是她让人故意散播谣言。包括杨满月与马融的事。 本杨满月一农家女又命硬她是十分满意的,可她没想到杨满月非凡俗,当她看到杨满月势大,又打听到杨满月与吴王妃的恩怨,便是下了重金贿赂马融。 后听说马融一刀被砍死,她才安心。她没想到冷云为了个女子会有这样的胆魄,虽没弄死杨满月,可起码马融也死了,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可周氏不知的是,冷云只是砍了马融的手,并未让他死。所有的一切他早就清楚了。之所以不杀她,是他不能背上弑母的名头。 不过此番话说出来,周氏明白,冷云早已动了杀机,只是在寻适合的时候让他们母子消失…… 冷云睨着她,目光清冷,“我非禽|兽,你虽将我换到你名下,多次想害我,可到底于我有生养之恩。且回老家去吧,带着荃弟好好过日子,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我已让人在老家的府里修了佛堂,前日我做梦,梦见父亲,说是他老人家过得辛苦,让你吃斋念佛替他做功德。儿子我还有北伐大业未成,不能与母亲替父尽孝,便让荃弟代替吧。” 周氏喘着粗气,恨恨道:“你这是要软禁我们?” “你说呢?” 冷云的口气凉薄得可怕,“我生母说是你害死也不为过。你还想害我妻子,我忍到今日全念当年父去世,你未对我下死手,反是起了几分怜惜将我抚养成人,母亲,儿子不欠你什么,你做下这多事,是父亲要你忏悔……” 十天后,周氏以思念亡夫为名,带着冷荃回了老家。从此闭门不出,专心念佛。 满月一直对此事感到奇怪,后来也就察觉出不对了。不过冷云不说,她也不好问。直到四年后她怀孕,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震惊之余,对冷云更加心疼了,夫妻感情更是上了一层楼。 十月怀胎,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冷芷。又过两年,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此时大明的兵锋已荡平东南亚所有西夷势力,故而起名冷平。 满月的工厂已形成了强大的产业链与利益链,天子虽聪明,可等发现其中奥秘时已为时已晚,冷云与满月的结合,一在军,二在工商,势力遍布整个大明,天子再想遏制工商业崛起已是不能。 好在,满月与冷云恪守臣礼,该给天子的钱一份没少,这让朱和硅心里舒服了不少。 就在这一年,满月完成了所有系统学习,而此时金国遣使来人,在点评菜系时出了矛盾,天子下旨召唤满月入宫,满月设计出了108道菜,囊括天下所有菜谱,不但有大明菜,更有金人所喜美食,更是有海外西夷乃至朝鲜日本所喜菜谱,起名为“天下大同”,名震天下,打败金国御厨,天子亲封天下第一厨。 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刀总算没有了…… 又过了四年,在满月又生下两个儿子后,大明的触角已深入澳洲,再经过十年发展,大明因海外殖民地所带来的利益,国力空前膨胀,又因高产量,人口大量增长,北伐时机已到。 北边金国虽也用各种手段得到了神种,可因闭关锁国,国内汉人时有造反而一直不得安省,历史上的盛世并未出现。 这一年,公元1708年,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四日,康熙巡视塞外返京途中,在布尔哈苏台地方,流泪宣布废除允礽太子位。 本欲出兵的冷云立刻建议停止出兵,此时出兵会让金国团结,按兵不动,待夺嫡大战起,再挥师北上。天子准奏,冷云又上书,言称制造出了威力更大的火炮,可大肆建造,为北伐统一大业做最后准备。 这一年,满月34岁,冷云45岁,已经31岁的满仓连中大小三元,以当年24岁年纪成为大明历史上最年轻,唯二的六首,名气大震,供职翰林院侍讲,简在帝心。 而小十也被调往京城,九妹嫁给了徐远,魏国公去世后,小十被调派京城,与徐远一起拱卫京畿。 八叔也在去岁入阁,成为首辅。 一时间,杨家,冷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家。朱和硅早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见没了那帮腐朽夫子,天下越来越好,想想北伐统一之事就要在自己手里成功,便是彻底放权。 不放也不行,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进这对夫妻的坑里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挟持他的人不仅有冷云,还有杨满月。 1709年,康熙四十八年,康熙恢复胤礽太子位,而这一年,朝臣忽然上书,有感杨满月多年功绩,推举封侯,入朝参与朝政。 群臣的利益已与杨满月捆绑到一起,当年先是宁波父老被她绑上战车,分享各种发明带来的利益。到了后来,涉及范围越来越大,此时张英等人相继去世,杨守池入阁,冷云紧握兵权,而杨满月已实际掌控了大明经济命脉,杨满月入朝为女官之事已是势不可挡。 有秦良玉的例子在前,天子连反对的借口都寻不出。想起历史上的汉献帝不由大哭,从此醉生梦死,不再问朝事。 而杨满月为正式女官,也是天下女子期盼。五年前,杨满月撰文喊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值此国事艰难之际,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男女,都应以北伐统一中原,收复祖宗失地为重。 此言一出,如水滴入油锅,一群老夫子写文大骂,一些有才学的女子不忿在家中处处受压迫,竟也以笔名写文反击。有了榜样,一些观望者立刻从之,杨满月又继续带头,在国家民族大义上将一群迂腐老头大骂特骂,然后又开了个善女会,帮助那些受欺辱的女子。 杨满月能参与朝政,对于女子来说是一件喜事,这在她们看来,争斗五年,总算是看见曙光,她们胜利了! 满月入朝,第一道上书就是废除农业税。高产量的普及,大量的海外矿产输入,大明国库现在主要税收已不再是农业税。 此消息一出,杨满月立刻遭受弹劾。而杨满月却是在报纸上大书特书,直接揭穿那些反对废除农业税之人的真面目,更是把人家的家底都报了出来,如此恶劣的手段让群臣震撼。 这是一个比冷云更狠的主! 百姓愤怒,好几家大户被砸后,纷纷闭嘴。 消停没两日,满月再次上书,各部官员工资太低,得加工资。此事一出,大家自然高兴,很容易就通过了廷议。 经此两事,朝臣都认识到了杨满月的厉害之处,当年那个12岁就能拉吴王妃下马的宁波女不是好惹的! 同年夏收后,冷云受封吴国公,领宣威将军衔,率百万大军,陈兵徐州一带,挥师北上。大量火器在此次战役中被使用,更因行军迅速,打了个大金措手不及,一|夜连下大金十二城池。 自1644年,崇祯出逃紫禁城算起,整整65年,明朝的大军再也未能踏上北地。一个甲子过去,终于恢复河山有望,士气怎能不振奋? 大明民族主义相当严重,在失去了北京后更加严重,为了一天,不少人望眼欲穿,有的人未等到这一天就死去了。而高产粮,网箱养鱼,科学的立体养殖,大明海外数不清的殖民地使得明兵都特别强壮。 士气高昂,新型火器犀利,单兵素养高,大明如何不胜? 反观大金,被中原花花之地迷了眼,弓马娴熟的那个马上民族早就消失了。 仅仅一年时间,大明已是兵逼紫禁城,康熙帝怒火攻心,吐血而亡,传位四子,改年号雍正。 大军推进到北京时,满月快马加鞭,来到了北京。 在城下她隔空喊话,“伪帝胤禛!我知你是勤政爱民之人,只是天助大明不助金,天意不可违,你我皆华夏后裔,我大明兵强马壮,势不可挡,天下统一乃是众望所归。我等王师入北以来,多有百姓带路相助,尔等以几十万人欲统千千万万汉民,如何不亡?!伪帝胤禛,尔听着!我大明天子敬佩尔之才华,愿封你为大金王,拨澳洲四地为旗民生养,满汉一家,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放下刀兵,共享盛世荣华!” “呸!牝鸡司晨,大明莫不是无人了?!” 城楼一人大骂着,“杨满月,我大金先帝多次招募你,明帝昏聩,多有猜忌,如今灭我大金,大敌一去,焉能不受天下人猜忌?!” 杨满月哈哈大笑,“尔心不忠,故疑君上!我大明天子仁慈,断不会做出走狗烹之事!倒是阁下你,若我所料不错,尔是八贤王吧?我天子对尔也有所安排,只要尔等肯降,必不杀一人!” “做梦!” 雍正在城楼看着杨满月,隔着虽远,可却能感觉此女的飒爽英姿。再看她那夫君,更是人中龙凤。此二人乃是金国大敌,若无此二人,何至于此? 雍正令人一边抵抗,一边却是安排人出逃,待破了北京后,却只发现了一个穿着龙袍的死八贤王。 满月不由感叹,原本历史上这二人是死对头,可在这时却是能为了国家牺牲,八爷的确是个爷们!挥挥手,让人以亲王之礼厚葬了! 士兵们哭泣欢呼,冷云走进紫禁城,可着这座历经沧桑的宫殿,那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切。 慢慢对着龙椅跪下,“今,祖宗之地收服,陛下,臣终不负您所托,完成北伐大业,臣……” 满月过来,拉过他的手,低低道:“先帝所托我等已完成,暮时,我们按计划走吧。八叔已托病回了老家,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等现在立刻去天津港,除了青云谁也不带,这样不会牵连任何人,你我家人亲友都在那岛上了,美洲也有不少子弟已立下根基……” 冷云起身,拉过她的手,道:“再去看一看吧,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为了夺回紫禁城,我已付出了我大半辈子了……” “嗯……”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大殿,看着殿外飞鸟经过,奴婢太监哭做一团,不由感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月儿,从此你我归隐江湖,不问世事……” “暮时,你后悔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是苦了你,多年征伐,总让你独自照料家中。” “傻瓜,我们还有一辈子……”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相濡以沫,共生死,他们是做到了! 现在他们的使命完成了,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全剧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