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格格》 楔子 北京 议政王府 书房里,静瑜格格一脸认真的看着手上的医书,即使站在她对面的双亲正在大演双簧、口沫横飞的说着她的终身大事。 “这龙爷可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他生意做得极为成功,是日进斗金呢!”王爷笑咪咪的说着,就算女儿一年闯祸个几百次,贤婿也有金山银矿可以一块一块的挖来赔偿。 “最重要的是,龙爷家中无长辈,也无兄弟姊妹。”福晋也是眉开眼笑,如此一来,他们这对老是提心吊胆的父母就可以少担点心,不怕女儿会气坏长辈或带坏其他人。 “还有啊,龙爷很少在家,就算回家也只是短暂停留就又出远门了。”王爷说到这一点,脸上笑容更浓了。 因此啊,聪敏的女儿只要在那几日当当贤妻,其他日子就是当家主母了,生活还是一样自由自在,就算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又有谁能管得了她所以这桩好姻缘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静瑜实在很佩服她的父母,他们可以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像念经似的叨叨念念个不停。 要是他们知道她对那个龙爷半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从她在听到“龙爷”两字后,接下来的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脑袋去后,不知做何感想? 不过身为一个孝顺的女儿,是该让他们歇口气,喝杯茶了。 “阿玛、额娘,抱歉,我不想跟龙爷成亲,跟任何人都不想。” 她沉静的放下医书,静静的走过两个在瞬间变成木头人的父母,往外面的庭园走去。 两个木头人动了一下,相视苦笑。 虽然他们早就料到女儿会拒绝,可是、可是—女儿身为北京城最恐怖的搞破坏团体公主帮成员,又很不幸的成为最后一颗烫手山芋,皇上可是暗示又明示的要他们赶紧将她推销出去,别让她留在京城带领那群新公主帮管东、管西的管她们眼中的不平之事,那会让他睡不好、吃不好,白发、皱纹一天天的冒出来! 所以他们夫妻俩只好安抚一下彼此沮丧的心情,改明儿个再接再厉。 没想到的是,这个夭寿小孩—呃,是这个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女娃儿,竟然在第二天就留书出走,逃婚去也。 这、这、这……狡兔只有三窟,可是管遍天下事的公主帮可是处处有窝啊,这要他们往哪儿找去。 第一章 “在那里!快追!” 朦胧月色中,几名手臂上绣着“承”字的青衣侍卫飞身追逐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灵活的在洒满月光的屋檐上穿梭跳跃,但几名侍卫紧追不舍,突然间,黑衣人闪身跃入一旁妓院的高墙,再几个纵身就往一间缀满粉色纱帐的阁楼窜进去。 一见一套摆放在床上的薄纱裙装,黑衣人一把抓起衣裙躲入屏风后,三两下换好衣服再拿下黑色头巾,一头乌黑长发披泻而下,她快步奔至铜镜前,惊见这身过于暴露的薄纱衣裳时,她柳眉不由得一攒,但在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惊呼及乒乒乓乓的桌椅倒地声后,她连忙将发丝简单扎起,拿了首饰盒里的一只蓝玉宝钗插上 ,再拿了一条薄纱掩住半张脸,以发夹牢牢系住后,一双沉静的翦水秋瞳瞟向房门,接着匆匆将换下的黑色衣服拿起,往幽暗的窗外丢出去,再快步的端坐床前。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几名来自承王府的侍卫快步走入,但随即又有三名彪形大汉跟着进来,她不忘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啊……” “吵死了!”其中一名中年大汉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闭嘴!” 但她仍不停的尖叫,“啊……救命……救命啊……” “给老子安静点,不然就割了你的舌头!”另一名大胡子走了过来,烦躁的吼了她一声,她吓得捂住嘴巴,僵直着身子,不敢再叫了。 他抿抿唇,“这还差不多!”他看着那三名侍卫,“你们要搜就搜,但这个妓女我买了,我要带走了。” “当然,蓝爷,请。” 三名侍卫不敢拦阻,这位蓝爷跟他们家主子承王爷可是拜把子,他们哪敢得罪。 静瑜就看着这名被称为蓝爷的大胡子瞪着一双铜铃大眼走近她,面对扑鼻而来的酒味,她只能忍住想吐的感觉,不敢乱动。 蓝爷满身酒味,但他还记得今晚的重头戏,他扣住这个眼睛泛泪的小妓女,嚷嚷着,“走了,走了!我的救命恩人在等你!” 他动作粗鲁,步伐踉跄,显然已经半醉了,但静瑜没有反抗,她仍装出小可怜的神态跟在他身后,广州城内外可以说全是承王府的势力范围,她想要全身而退也只能走险棋。 认真说来,她是被这名粗野的蓝爷给拽下楼的,而楼下灯火通明,显然也知道楼上出了状况,莺莺燕燕们都缩到一旁,不少寻芳客躲在桌底下,就连浓妆艳抹的老鸨也拉着一名壮汉挡在身前问:“蓝爷,上面打起来了没啊?” “打不打干爷什么事?人我带走了!” 他指指他拉住的美人,静瑜连忙低头,就担心被人认出来,但她是白担心了,蓝爷显然在赶时间,他粗鲁的将她拉出妓院,立即将她塞进轿子。 她从帘子隙缝看到蓝爷上了另一顶轿子,轿子随即被扛起离开,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安全了吧! 而承王府的三名侍卫在遍寻不到那名闯入承王府,偷走王爷最珍贵宝物的小贼后,急匆匆的下楼又跑出去。 老鸨这才拿起丝帕频拭额上冷汗,莺莺燕燕也回复笑语,客人也从桌底下出来,男男女女又是打情骂俏,笑声不断,仿佛刚刚的事从未发生过。 怪不了他们,广州城里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承王爷,连他的下属也是耀武扬威,看哪个不顺眼或是想染指哪个民女,随便安个罪名就逮人了,这种场面他们早习惯了,只求明哲保身,别遭池鱼之殃。 但在圆柱旁,两名莺莺燕燕却低声交谈,“怎么青娘没逃吗?亏我们把她的行囊及马车都准备好了!” “也许青娘怕拖累我们吧,可是—”她眉头一皱,“你不觉得刚刚的青娘好像高了点?” “有吗?我没注意……” “你们在嚼什么舌根客人进来了啊!” 老鸨的催促声一起,两个姑娘立即搔首弄姿的迎向前去。 夜色中,轿子渐行渐远,静瑜眼看已离妓院很远了,她轻敲轿子喊了一声,“请停轿。” “这娘儿们想干么?”蓝爷很不高兴,但还是叫手下停轿。 静瑜下了轿,“呃……可不可以让我那个—”她低着头,脸上仍戴着薄纱,就担心被看出她不是他们要的人。 “上茅厕?我看你是想偷跑吧!” 她的心一紧,她的确是想偷跑,妓女上轿外出,除了到府伺候男人外,还会有什么事 “不是的,我是—” “我知道外面在传什么,说那个怪大夫把死人开腔挖肚,五脏六腑全拿出来研究,你这一去,他玩完了也会把你大卸八块,”蓝爷受不了的挥挥手,“那些全是无聊传言,总之你不会吃亏的,那怪大夫俊得很,医术又好,你好好伺候。” 她低头求饶,“我……我其实一开始就是向老鸨强调卖艺不卖身的,请大爷饶了我,放我走吧!” “放你走”他冷睨她一眼,“老鸨把你的初夜卖给了我,大爷我可是花了白花花的银两,上去!” 蓝爷伸手要扣住她的手臂,没想到她竟然一转身,施展轻功要逃,他脸色丕变,吼了一声,“快抓住她!” 一声令下,镳局的两名镳师立即飞身窜出,静瑜暗呼一声不妙时,左、右手旋即被扣住,她想挣扎,但两人动作更快,迅速点了她的穴道,她顿时动弹不得! 该死的,如今她也只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其实我是公主帮的静瑜格格—呃—”她难以置信的瞪着将她的哑穴也点了的蓝爷。 “你要是名闻遐迩的静瑜格格,那我们三个就是王公贵族了,”蓝爷一脸受不了的瞪着她,“我蓝爷也许是粗人,但我眼睛还没瞎,你这身衣裳还是我特地差人送去给老鸨的,你不要以为咱们从没见过面,我就会让你给诳了!” 两名镳师突地上前跟他说了悄悄话,他点点头,“她会武功,是该小心点!”他突地上前,以特殊的手法点了她身上的穴道,“我告诉你,这个解穴手法只有我会,而你虽然无法使用武功,但不影响你的任何行动,你好好伺候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从他口中听到满意二字,我就会替你解开穴道!” 什么?这、这怎么行 但她被迫坐回轿内,这次再也没有任何公主帮的朋友可以救援了! 她们嫁得一个比一个远,新的公主帮成员又太过稚嫩,况且这次她是基于私人理由远离京城,谁也不知道她今晚的行动! 半晌,她透过轿子的小窗,看到他们进了一户宅院,她像个木头人似的被搬到一个房间内,被迫躺在床上。 静瑜瞪着床顶,努力想着该怎么办 她这个公主帮里的医痴先是逃婚,又冒险潜入承王府窃取由承王爷强悍夺取珍贵药材、再命那邪恶的聂老太医炼制的“不老药”,而此时不老药正绑在她的肚兜里。 唉!她本想要教训承王爷的,可这会儿倒大楣的却变成自己了! “你送我一个女人当礼物蓝爷,你开玩笑吧!” 门外突地响起交谈声,这个男声极富磁性,而且怎么好似在哪儿听过 “什么开玩笑”蓝爷忍不住粗声大叫,“这可是我费心准备的礼物,没有男人不喜欢收到这种礼物!” “可是—” “放心,她很干净的,是初夜,哈哈哈……”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大夫对妓女可能没兴趣,可我又不识什么皇亲贵族,你也知道妓院、赌场我比较熟,但这个绝对是好货啦……” 两人的交谈声似乎愈来愈远,一切转为寂静,但不一会儿后,她又听到两个脚步声响起,其中一个蹦蹦跳跳的,似乎是个孩子 “哇,没想到大胡子真的送来女人啊!”一个女娃儿的稚嫩嗓音说道。 “原来他是向你打探的。”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 “我需要嘛,但大胡子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才不要别的女人伺候你呢,你是我的!”女娃儿轻哼了一声。 “人小鬼大。” 静瑜愈听柳眉攒得愈紧,怎么这个男人的声音愈听愈像那个“他” “你干什么?回房去。” 靖宇手一伸拦住了想闯进房里的小不点。 “我想看看大胡子送给你的女人长啥模样嘛!”八岁的小不点拚命的跳啊跳的,但个儿太小,什么也看不到。 “不会多一双眼睛的,去!” “那你答应不乱来,你可是我预定的丈夫。”她双手叉腰,小嘴儿噘得高高的。 他直接敲了她的小脑袋一下,“我救你可不是让你来缠我的。”再将她转个身推出去,直接将门给锁上。 小不点瞪着门,她知道啊,他救起她这个又脏又臭又发高烧的小乞儿时就说了嘛,他救她、把她捡回来只是想扶她一把,让她有个新人生,那等她长大嫁他后,不也是一个新人生她气呼呼的转身往外踱去。 进来了!静瑜甚至听到锁门声,她好紧张,可能吗?真的会是他吗?那个曾让她崇拜不已,后来却彻底幻灭的男人…… 四个月前— 这是静瑜一生中最特别的一天,同一天内,她将喜怒哀乐四种滋味都尝尽了。 她的好友馥薇格格落马重伤,在生死一瞬间时,她竟然见到“他”了! 此时,在馥薇的病榻旁,她和深爱馥薇的沙特雷屏息的看着高挺俊秀的他,从一个白玉瓷瓶里倒出三颗散发着浓浓异香的白色小药丸,放入馥薇的口中,见她咽下去后,他突然一笑,“好在,最后一口气还在呢。” 闻言,她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扬起笑意,满满的崇拜在她的胸口汹涌沸腾。 她从小到大对药草、医书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沉迷,但因身在皇族,即使有再多丰富的医学常识也只能“纸上谈兵”。 所以她极其崇拜这名在传闻中神出鬼没的年轻神医靖宇,再加上他名字的发音与她的名字极为相像,这个美丽的巧合总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深深的缘份,于是她对他的崇拜也渐渐转成爱慕。 她常想着,他应该是一名沉稳内敛、斯文俊逸的儒雅男子,见他一面也成了她此生最大的企盼。 而此时他就站在她面前,她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熠熠发光的眼眸凝睇着他。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俊美,剑眉星目,一袭儒雅白衫与她想象中的温文儒雅一模一样。 她看着他再为馥薇把脉,原本蹙眉的表情转为轻松,黑眸透了一抹— 嗯,好听点的叫慵懒不羁的光芒,但若以她的标准评断,应该是“吊儿郎当”要来得贴切,而这个神情变化令她的柳眉不由得攒了起来。 他是她所崇拜的神医,他不该也不可以有这种如街头痞子的轻佻神态,接着又听到他以讨论天气的轻松口吻说话,她心中那座因对他的崇拜而砌起的高墙竟开始出现裂缝…… “那三颗续命丹,是我到阴山跟一群蝙蝠斗了好久才摘到的天仙草,这草传言是天上神仙种的救命草……” “她到底怎么样了?”沙特雷对他不够慎重的态度感到不满,躺在床上的可是他最深爱的女人! “她死了!”每个天才都有怪癖,而靖宇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被打断,因而不客气的直接送上这三个字。 “什么”沙特雷脸色丕变,连一旁的她也刷地面无血色。 “但被我救回来了。”他又道。 “你—”沙特雷第一次这么想揍人,她也是,但她忙拉住他的手。 “他是只闻声不闻人的‘神医’,等他救活了馥薇,我再陪你打他!”她也很生气,一个享有盛名的大夫怎可如此嘻皮笑脸 “也是!”沙特雷放下手,但表情仍然难看。 她也知道神医在打量她了,但她没给他好脸色。 靖宇细细打量着气得粉脸涨红的静瑜,她高如牌楼的旗头上有一朵绢制红花,她的五官像精凋细琢过的,貌若天仙,一袭紫色绸缎旗装,衬托出她的娇贵气儿,而那双攫住他目光的璀亮明眸则有着跳跃的怒火。 她大概就跟那些在乎“神医传奇”的多数人一样,认同他的医术,也自以为是的认定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个发现他一点都不意外!尤其在他认出她是公主帮的“医痴”后。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她曾经崇拜、拚命追逐、只为能见上一面的人,竟能随口拿馥薇的生死开玩笑医德何在她好呕、好气、好恨,他彻彻底底的挥霍了她的崇拜! 靖宇也清楚的看到这双美眸里所闪动的多种情绪,令他好奇的是其中的哀怨及愤懑,好像他跟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倒新鲜,让他忍不住的扬起嘴角,想确认她的身份,“你是公主帮的‘医痴’?”毕竟他只匆匆看过她的画像一眼。 “是又怎样?”虽然他救了她最好的朋友,但她就是讨厌他的态度!她不要再喜欢他了! “我要处理她的伤口,你有胆子就留下来吧。” “我当然会留!”她冷声回答。 但她后悔了,看到他把女人用的针线拿来缝馥薇头上的伤口后,她跑出去呕吐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仍以无所谓的态度医治馥薇,甚至最后,还放尚未清醒的好友不管,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自从分开的这几个月以来,他们未曾再见过面,但可能吗?今天她有可能再见到他? 靖宇懒洋洋的走到床边,但在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那张戴着薄纱、仅露出一双璀亮明眸的脸蛋时,他浓眉先是一蹙,接着令她难以置信的,他竟然俯身靠近,直到那张英俊的脸庞几乎都要贴在她脸上了,他才缓缓扯下她脸上的薄纱,黑眸露出浓浓的笑意。 靖宇见她嘴巴张张阖阖,好心的伸手解开她的穴道,但似乎感觉到什么,他眸光一闪。 终于能动了,静瑜本想吐口长气,却见他的俊脸再次欺近,她屏息不敢动,忍不住开口,“你一定要靠得这么近吗?” 呵呵……这个不耐烦的口气就对了!“还真的是你呢,静瑜格格!”他莞尔一笑的直起腰杆,看到她不自在的坐起身来。 “怎么?这是名闻遐迩的公主帮又一件惊天骇人的事?格格扮妓女?” 他邪魅的黑眸故意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再停在她诱人的上半身,不同于上回见面的旗装打扮,绣花肚兜外只罩着一件缀珠的粉红色薄纱,春色尽收眼底。 她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低呼一声,慌乱的以双手环抱自己,再恶狠狠的抬头瞪他,“非礼勿视,亏你还有神医之名!” “神医也要吃喝拉撒睡,一样有七情六欲。”对她的嘲讽,他可是一点也不以为忤。 再见她双手防卫的挡在胸前,阻隔春色,靖宇扬嘴一笑,但在见到她跳下床,快步往门口走时,他一个闪身,立即挡住她的去路。 她一愣,从这个迅捷的动作透露出一点,他的武功不弱,还有刚刚解穴— 她试着提起真气,发现自己真的无法凝聚内力,“我身上被蓝爷以特殊手法点穴制住了内力,你有没有可能也会解?” 他摇头,眼神一敛,正好掩去一抹狡黠笑意,刚刚解她穴道时,他就察觉到她还有其他穴道被制,他虽有能力却未一并解去,因为直觉告诉他,她若恢复武功麻烦也就来了! 既然没能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杏眼一瞪,“当我没问,请你让开,别挡住我的路。” 他笑笑摇头,“你可是蓝爷花了大把银子买下送给我的礼物,怎么可以离开。” 她粉脸一沉,“他花多少钱买了谁的初夜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我!” “此言差矣,他送来的女人分明就是你。” “那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说来听听。” 她怎么能跟他说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一个格格成了小偷外,还自以为能摆平那几个粗犷的莽夫,结果…… “总之就只是一个误会,可我是谁你很清楚,我要走,没必要也毋需跟你交代细节!”她冷冷的道。 他一挑浓眉,“意思是你的身份高于我?嗯,这一点可有待商榷。” 这话另有含意,但在她听来可是刺耳极了,“敢情你真把本格格当妓女?” 他不介意的耸肩,“我只是个收礼的人,中间的转折或是你的身份都与我无关,重点是,我就是可以拆开你这个礼物的人。” 她粉脸一凛,“你敢!” “啧啧,”他突然笑笑的接近她,“你知不知道男人是激不得的,这会更挑起他的征服欲?”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很努力的在挑起我的征服欲,该不会是你喜欢上了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讨厌你—” 他扬嘴一笑,“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怎么你的厌恶感还是如此强烈?这很不寻常!” 当然不寻常了,他哪能明白,一个她本来极其仰慕的对象,可没想到竟是个面对生死交关却嘻皮笑脸的人,当下将她的仰慕给摔得七零八落! “讨厌就是讨厌!” 她不想再跟他啰唆下去,她示意要走,但他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她咬牙切齿怒道:“你是心疼蓝爷花的银两?那好吧,他花多少钱买那女人来陪你,我再给你两倍甚至三倍—” “你听过神医很缺钱?”他反问。 是没有,“那你欠什么?” 他直勾勾的笑看着她,“我就欠女人。” 她脸色一变,瞧他故作色迷迷的样子,要不是看过他精湛的医术,打死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俊美挺拔却像色胚的男人是神医! 他清楚的看到她眸中的鄙夷,或许是跟那些硬邦邦的死尸溷太久了,眼前这张俏生生的丽颜实在很吸引人,不过扪心自问,这话不够坦白,她是他看过的女人中最有胆识的,不只是一个雍容华贵的格格,也不只是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女人而已,她身上的某些特质令他印象深刻。 但她对他似乎很反感呀?他有点儿哀怨,“很多女人看到我,都不是你这样的表情。” “我想我应该不是特例,若有女人对你投怀送抱,蓝爷应该就不需要去买个妓女让你来发泄吧!”她故意出言相讥,没想到— “你真是聪慧,”他竟一脸雀跃,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所以把别人送到家里的礼物不管是退回或是原封不动,都是很失礼的事嘛。” “别乱来—”她愤怒的嗓音微微颤抖,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欺近,她被迫后退。 “不乱来就辜负他人的好意!”他当然继续前进。 她勐咽口水,继续后退,“我可是格格……” “你说什么?”他故意装没听到,步伐也未停。 她如惊弓之鸟,一步步的倒退,一直到双脚碰到了床铺,一见他那双黑眸露出的狡狯,她才惊觉自己根本就错了,但想走也来不及了,他像座高山似的挡在她面前,他一个倾身,她吓得往后仰躺在床上,面对他继续逼近的俊俏容颜,她的心拧了、揪了、怕了,“你……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蓝爷从妓院买回来的当家花魁青娘。” 他整个人过份的贴靠在她身上,她徒劳无功的想推开他,但他的大手轻易的擒住她纤柔的手腕,将其拉高,完全不受干扰的贴靠着她令人心动的身躯。 她虽然动弹不得却咬牙提醒,“你敢昧着良心把我当花魁乱碰—” “那也不坏,我就当定额驸了。” “你!” “还是我们打个商量,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逃婚的你会被蓝爷从妓院带来这里,那我就不碰你了。” 他带着可恶的笑容,看着她那双错愕的美眸。 这—他怎么可能知道她逃婚这里离京城有几千几百里远啊,而且阿玛跟额娘在跟她提及那桩婚事时她便拒绝了,隔天即留书出走,在此情况下,那桩婚事应该是取消了,怎么可能会传到他耳里? “我知道你很好奇,所以我们不妨交换一下秘密?” 她没好气的瞪他,“我才没什么秘密!” “为什么我在你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药香?”他还煞有其事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狡黠一笑。 她脸色倏地一变。 “而且……这个味道在某个地方特别的浓?”他的手轻轻从她粉嫩的脸颊往下轻抚到她起伏的胸口,黑眸中迸出狡黠笑意,“其实我对药味特别的敏感,特别的好奇,一定要看个清楚。” “你—”她倏地瞪大了眼睛,“敢”字就梗在喉间,他的手竟然探入她的肚兜里就算他没有脱她的衣裳,但他的手的确碰到了她的柔软,她眼眶泛起愤怒及鄙夷的泪光,瞠视着他。 他的确不应该碰到那团柔软,但那瓶药被绑在肚兜的带子上,他得稍微用力一扯才能拿到,这一扯就不小心碰到了,感觉很好,是那么饱满而柔滑,吸引他更进一步的侵略,但是他此时若是要了她,就怕这个尊贵又好胜的格格会咬舌自尽,他可舍不得,反正他会拥有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将手中一柄锋利的小刀收回袖口里,拿起那只有手指大小的葫芦瓷瓶,“这是—” “你劫财还劫色,我鄙视你!”她忍住泪水,凌厉的批评。 微笑的黑眸低敛,“劫色?这只是时间早晚,劫财嘛,就我所知,这珍贵的不老药,是不知杀了多少人、花了大把银子才到手的,怎么会变成你的?” “这—” “今天该累了吧?当小偷又被当成妓女送到这里,好好睡吧……” 他温柔的嗓音低低的诱哄着,竟让她感到一阵心颤。 一颗有着异香的药丸从他略微粗厚的手指送到她口中,几乎一入口就融了,一道温热入喉,她眼神转为迷蒙,即使她拚命想看清楚他那双深沉的黑眸,但仍缓缓的阖上眼眸,睡着了…… 第二章 “你醒了。” 静瑜迷迷蒙蒙的拧眉,再眨了眨眼睛,听到那稚嫩的嗓音后,她顿时全醒了,倏地坐起身来,看着以双手托住脸颊的小女娃,那双水亮明眸骨碌碌的转了又转,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她以下巴努了努放在床边的女装,“真不知道大夫从哪儿拿来的,总之他交代了,你会想换上衣服。” 对靖宇的贴心,静瑜有些讶异,但她还是很快的将身上那件薄纱换下,这套舒服的白缎绣花袍子很适合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不得不承认靖宇的好眼光。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小不点,是大夫的妻子,就算你长得比我美、那儿—”女娃儿不开心的瞟了她胸部一眼,“比我大,也不可以抢走我的夫婿,听到没有” 看来靖宇真是大小通吃—不对,大的是指谁?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撇撇嘴角,“我对他没有兴趣,但是我现在就要见他,跟他拿样东西我就走。” 从初见面后,传言中说他洒脱自在,一人上山下海的找寻旷世药材,说他一人行医济世,有着不收分毫的出世情操,甚至是在东北发生瘟疫时,是他单独进入灾区阻止疫情蔓延,展现勇者无惧等事迹,都再也感动不了她了,她就是讨厌他! “他现在在一个地方,但我要是你,我绝不会在这时候去找他。” “我是大人—” “我也是大人,我们去。” 小不点双眸一瞪,她最讨厌听到大人这两个字,所以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出房间。 静瑜愣了一下,连忙跟上,这栋老旧的大宅院,白天与黑夜的景致并无太大不同,除了屋瓦、墙面斑驳外了点,小小的亭台、池塘,甚至小小花圃,都算洁净,她静静的跟着小不点,一边打量,突地一阵风儿吹来,带了一股腥臭味,虽然空气中还有一股浓浓药味,但仍掩盖不了前一个味道。 小不点的五官皱成一团,突然开始倒退,再看着静瑜,“你自个儿去吧,我、我、我可是看过了,我先走了。” 她看着她一熘烟的跑掉,而这个难闻的气味在愈接近这栋红砖屋后更浓了,然后,她突地想起了蓝爷的话— 怪大夫把死人开腔挖肚,五脏六腑…… 红砖屋的门突地打了开来,靖宇正好走出来,而在门打开的刹那,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一只长方桌上的五脏六腑,鲜血淋淋的,一片惊怖的光景,吓得她脸色倏地一变,双手急急捂住口鼻,转身快步往另一边跑去,站在冒出几根枝芽的树下大口大口的呼吸,拚命压下想吐的感觉。 突然间,有人轻拍她的背,她毛骨悚然的猝然回头,一看到他,立即惊恐的看向他的手。 他双手高举笑道:“放心,没有血。” 她脸色苍白,没回话。 “这里气味不好,回前厅去吧。”他率先往前走,她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不忘索回她的东西,“把药还给我!” “你要吃?”他突地停下脚步回头,她走得太快,差点没撞进他怀里,但那还是他拉住了她的手臂,才免了这个尴尬的。 但他的眼神太过灼烫,她竟然满身不自在,几乎无法开口,“呃—我当然没有要吃,这个药的背后,有太多条平白死去的生命,在聂老太医被刺伤身亡后,我就打算将它偷走,我要代老天爷惩罚承王爷,要他做白工、要他气坏身子,没力气再作恶,那药当然就找个地方丢了。” “丢了可惜了,我把它暂时藏在某个地方。”那毕竟是聂老太医以一生所学所炼成的仙药,虽然手段是残酷了些。 “是吗?那你可以拿来还我,东西是我偷的,当然也由我来藏。” 他摇头,“那种药留在你身上就是危险,让你知道地方也危险—” “你就不危险”她实在不明白。 “就算被承王爷逮到了,我有把握他舍不得杀我,但是你,就很难说了。” 所以他是为她担下这个责任?她困惑的看着他。 “你穿这样很漂亮。”他突然改变话题,以赞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她还有些转不过来,先是一愣,但随即脸色丕变,“别想改变话题,那个药—” 他突地跟她摇摇头,一回身,小不点正带着蓝爷往他们这儿走来。 “大夫,我要大胡子在前厅等你,他就是不肯,硬要过来。” 小不点看来很不高兴,本来嘛,大夫交代什么她就做什么,他是收留她这乞儿的人,就像再生父母,但人人都觉得她小,说话没份量,没人理睬! 蓝爷哈哈大笑,“我跟大夫交情那么好,弄那么麻烦做啥。” 他回以一笑,看着嘴巴噘得高高的小不点,“你该去学堂上课了吧?” 又来了!她双肩一垮,她根本不喜欢写字读书嘛,但大夫说她不学就不收留她,唉,她一脸哀怨的走了出去。 靖宇一面招呼蓝爷到前厅去坐,一面也不忘示意紧绷着一张粉脸的静瑜跟着走,但她连动也不动。 蓝爷浓眉一挑,“说,你有没有好好伺候我的救命恩人?” 一看到这个大胡子,静瑜就想到昨晚她被靖宇碰触到身子的事,她冷冷的瞠视着他,转身就走。 “这娘们!”蓝爷脸色丕变,就要上前抓她的手,但靖宇不着痕迹的闪身挡住他,邪魅一笑,“放心吧,她让我很舒服,谢谢蓝爷的这份厚礼,我满意极了。” 满意静瑜脚步勐然一顿,一个踉跄,差点没跌个狗吃屎,好不容易站稳了,她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那个满嘴谎言的狂徒一眼。 蓝爷也看到这个眼神了,再见大夫一脸爱死她的神情,他频频点头大笑,“原来大夫爱这种呛辣的重口味啊。” “没办法,柔顺的女人澹而无味。” “好,大夫喜欢就好,她这娘们,”他瞟了她一眼,“会一点儿功夫,虽然大夫也是练家子,但怕她伤了你,我还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让她不能乱来。” 他故作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她的气脉不顺,但试着解开那几个穴道,却没有助益。” “当然,那得要我才能解开。” “那就麻烦蓝爷了。” “可是—”他蹙眉,小声的提醒他,“男人在做那档子事时,最容易遭算,万一她—” “放心,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蓝爷现在看她似乎对我有所不满,不过女人一旦上了床,就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他故意语出暧昧,惹得蓝爷哈哈大笑,但静瑜的脸色已经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就在她怒气冲冲的要越过两人走出去时,靖宇的大手突地像铁一般的揽住她的纤腰,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声,就被他揽进了怀里,俊俏的脸突然俯下,戏谑笑问:“客人还在呢,你怎么就急着往房里去了?” 意思是她急着跟他—她瞠视着他,却开不了口,因为两人的脸只有咫尺之距,近到她都感觉得到他灼热的呼吸。 他的唇轻轻往她的耳畔移动,但并没有碰触到她的肌肤,以极低沉的声音道:“你不想让他解了你的穴?” 她错愕的看着他,敢情他演这出戏是为了让蓝爷解开她的穴道 他亲密的捏了她的鼻子一下,再抬起头,看着蓝爷,但话却是对她说的,“主动亲我一下,让蓝爷放心。” 这—趁机占便宜嘛!但理性提醒她,这是权宜之计而已,不该有太多的想法,于是生平头一遭,她嫣然一笑的主动吻上男人的脸颊。 他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因为那个瑰丽笑靥太过迷人,而这可是从他跟她见面以来,她给他的第一个笑容,柔软的唇瓣虽然只蜻蜓点水的碰了他一下,但也够令他再三回味了,这也是头一次,他发现自己也有如此色欲的一面,体内翻腾着强烈的渴望,竟想从她身上拥有更多,心弦被强烈的勾动了…… 而她则被他这双灼灼发烫的黑眸给怔住了。 唉,要是蓝爷不在该有多好!靖宇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离开,“蓝爷还怀疑吗?” 他呵呵大笑,“怎么会?我想,要不是我杵在这儿,你们……呵呵呵……” 他暧昧的看看两人,走向静瑜,而静瑜虽然对他这句话有异议,但她聪明的没做任何驳斥,在解开穴道后,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走人,但是— “到房里去,我还有个东西要送你,我先跟蓝爷聊一下。” 她怔怔的看着他,东西?难道是他改变主意要把她偷的药还她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她点点头,乖乖的往房里走去。 到底还要聊多久? 静瑜鼓着腮帮子一肚子火,她在房里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看到靖宇走进来,她受不了的站起身,伸出手,“东西给我,我要走人。” 他点点头,一直放在背后的双手伸了出来,放到她手上的竟然是一朵刚摘下且削了刺的粉红色玫瑰,“送你。” “等等,你说有东西送我就是这个”她难以置信,她在这儿无聊的踱步那么久,就为了这朵玫瑰 “我一直觉得你就像这种颜色的玫瑰,美丽但不冶艳,澹雅沉静却又有刺。” 这最后一句话令她有些不悦,她直接把玫瑰放到桌上,“我要离开了。” “我劝你再等些时间。” “为什么?” 他坐下优闲的为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后才道:“怒不可遏的承王爷正在找偷他宝贝的小偷—”他看到她整个人一僵,“甚至派人盯紧陌生的脸孔,而你身为公主帮的一员,目标太大,我认为你还是继续扮百花楼的青娘,留在我这儿好。” 这是他跟蓝爷聊天得到的重要讯息。 “我身为格格,他能耐我何?何况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是偷他药的人?” 他也倒了一杯茶给她,但见她没意思拿,便搁在桌上,“就因为你是静瑜格格,就因为公主帮管了太多闲事,你是绝对的嫌疑犯!” 她语塞,知道他言之有理,但也因此不敢跟他承认,她之前向蓝爷坦承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反正那大胡子也不相信,应该没关系才是。 “承王爷个性残暴,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 这一点她也无话反驳。 “看来你是认可我的话才沉默。” 她讨厌他此时的自信,甚至是眸中的狡黠之光。 “至于何时离开,”他耸肩,“老实说我也没有答桉,因为得视情况的变化而定。” 她愈想愈不对,“但那个药对他何其重要,若依你所言,我根本没有机会逃走! ”她可不打算在这里跟他耗上一辈子! 他坏坏一笑,“生命可贵,就算跟我耗上一辈子,总比丢了性命的好。” 这讨厌的家伙除了精湛的医术外,难不成还会读心术? 但她也明白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暂时留下来。 靖宇当然也清楚她有多么不愿意,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怎样也不该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 不过她要是期待留下来会有什么盛情款待或是有什么活动,她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他正在跟时间赛跑,红砖屋里的那些五脏六腑,他得尽快的做好记录,所以三餐都由小不点到外面去买些米、菜,简单烹煮就可以吃了,至于他上回到市集已替她买了几套衣服,够她更换,衣物各自清洗,彼此生活互不相干。 还好静瑜不是个娇娇女,跟小不点处在一起,渐渐有话聊,慢慢的两人似乎也愈处愈好。 但静瑜从不忘离开的事,他若出门,她总会问问外面的情形,一听到他说仍是风声鹤唳,她的失望就全写在脸上。 “罢了。”此时静瑜听到又是承王爷又派了多少人,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务必将小偷揪出来后,她已经不想再问这件事了,“我现在比较好奇你从什么地方弄来那么多的死尸?” 若不是胆量不够,她是想进红砖屋瞧瞧的,因为靖宇每天一进去后,总是待到傍晚才出来。 她边问边漫步走到这个旧宅院中庭,前几天,她跟小不点在这儿栽种了玫瑰。 他跟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看看小小的枝桠,再起身看着她,“到刑场扛回来的,就我所知,这儿的冤狱特别多,全拜承王爷之赐。” “所以你是因为这儿死人多才……” “总不能杀人来研究,何况,”他阔步往前走,眼神变得严肃,“了解人体结构,在碰到一些棘手的疑难杂症时,会使患者有更多的救命机会,所以我也想着做一本人体结构图,清楚的描述每个部位……”他突地住了口,神情又转为轻浮,“这些话实在不适合跟娇滴滴的格格谈。” 但她很想听—不过,她硬生生的将这句心里的话咽下。 他实在是个很矛盾的综合体,谈到医术的事,他的神情绝对是吸引人的,但是只要跳脱这方面,他就像个凡事都不在乎的人,慵懒不羁,不正不经,让人生气! 这是她在这儿生活十多天的感触。 “不过你既是医痴,我倒想听听你到底读了什么有关医学的事?” 他这话听来就有点儿瞧不起她的意思,她抿抿唇,开始聊起了担任宋仁宗时的太医局翰林医官王惟一,编着了《铜人腧穴针炙图经》共三卷,考订了针炙穴位三百五十四个;金代名医刘完素,善用寒凉药,主张从表里降心火、益肾水来治疗病原中的火、热,着有《素问玄机原病式》。 至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全书五十二卷,收集药物一千八百九十二种,附图一千一百零九幅…… 但她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他难以置信的笑看着她,“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那些厚厚的医书你竟如数家珍?” 他的确是佩服的,但她听来可刺耳极了,“你认为我是穷极无聊才会读这些医书” 她美眸又冒火了,靖宇得承认自己很坏,竟忍不住的顺着她的语意逗弄起她,“当然喽,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尽谈这些让人倒胃口的话,我实在很担心你会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也不会赖上你,谁要你替我担心。”她没好气的驳斥。 “那可难说了,”他的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也许你就真的就嫁给了我。” “嫁你?那我直接去跳河还比较快!” “你敢赌吗?” “我有什么不敢” “不,不好,还是二选一好了,若你真的不幸嫁给我,你可以选择跳河,也可以主动亲我十下,我总得替你先找个退路,免得一成亲就闹出人命也不好。” 说得像真的会发生似的,无聊!她就讨厌他这种不正经的态度。 但他却喜欢起她生气发火的容颜。 当然,这屋子里还住了一个小不点,在她看来这两人分明就是在打情骂俏。虽然青娘是妓院的人,但她人美、心又好,也不会乱发脾气,相较之下,她是比较没看头,也难怪大夫变心。 罢了,她刚学了一句话叫“君子有***之美”,她就把大夫让给她了吧! 蓝爷运了一趟镳回到广州后,就先去承王府探视王爷。 没想到两人才短短一个月没见,高大健壮的王爷竟小了一号,不仅瘦了不少,过去自豪已年届六十因保养有道,看来只有四十上下的他,现已苍老得厉害,岁月一下子在他脸上化上老妆,而且不过是早上,他身上就有酒味。 “我的老朋友,怎么回事” 承王爷脸很臭,他大口的喝了一杯酒,“那天的偷儿偷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那天—”蓝爷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我是有在百花楼看到你的人,可一来我有些半醉,二来我又惦记着要给怪大夫送女人去,想说王爷的人要逮小贼已绰绰有余,就……” “你也在百花楼” “是啊,王爷的人没说吗?” 也许他们想说,但他耐心全失,一人一刀全送他们上西天了。 从那天起,整个广州城内外他都布下天罗地网,要偷儿无处遁形,因为被偷的那样东西着实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啊。 他能抵抗岁月、常保四十多岁的外貌及体力全仰赖它,但它也是毒药,他得天天服用,以毒攻毒才能维持青春,一旦停用后,就会像现在这样— 他抚着灰白胡须,手微微颤抖,该死!他在变老了!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可否请蓝爷好好回想,当日可有印象深刻之事?” 蓝爷上回没帮到忙,这一次他可是很努力的给他想。 然后他眼睛倏地一亮,“对了,那个妓女临阵想脱逃,找了一大堆借口,最后竟说她是公主帮的静瑜格格!”说到这儿,他突地拍腿大笑,“格格?一个金枝玉叶连进妓院都嫌秽气了,哪还可能穿上那套薄纱。” 然而承王爷却认真的思索起来。 公主帮的静瑜格格、议政王的爱女,这公主帮的行径原本就无脉络可循,她们的父母常被她们出乎意料的行为吓得魂飞魄散。 几名贪赃枉法的官吏巧立名目向老百姓敛财,就是在她们明查暗访逮到事证后,被送进了衙门,甚至几名好色的官家子弟强掳民女一逞私欲,也是她们破门救出。 如果他为了求长生不老药而听信聂老太医的话,派人四处强取一些珍贵稀有药材而杀人之事传到她们耳里,她们因此介入,也不意外…… “蓝爷,我突然感到有点累了。” “好吧,若东西丢了真找不回来,看是什么奇珍异宝,我可以替王爷效劳。”蓝爷豪气的大拍胸脯。 “谢谢。” 蓝爷一离开,承王爷立即要手下备轿,前往那名怪大夫的住处。 第三章 阳光正烈,在红砖屋里待到天明的靖宇,在夏日暑气下,也受不了那脏腑发出的异味,他沉眉敛眼的走出来,做了个深呼吸后才回到他房里,一个大浴盆已备好,但温水已半凉了,他很快的洗了澡,换上干净衣物便上了床。 近日天气太热,他不得不改变作息,那对大小女人倒也贴心,总是在清晨就备好热水,不过静瑜否认他所说的贴心,她只是不想闻到他身上有那股难闻的味儿。 总算可以小睡片刻……突然的,他从床上起身,套上一件长白襦衫后,快步的走出房间凝神细听,没错,真的有不少人往这边来了。 由于这栋偏僻的老宅院离热闹的街道仍有一大段距离,平时甚为宁静,内功深厚的他却听到不少脚步声,再从其中几人较重的脚步声判断,这几人极可能是轿夫,可见坐在轿上的人来头不小。 他立即往前厅走去,但只看到小不点坐在椅上把玩着一本书,“她人呢?” 真是偏心,每次看到她都只问大美人,她没好气的撇撇嘴角,“她说闷,要到后面小山坡去走一走—嘿!” 他突地拉起她,吓了她一大跳,“你快去找到她,还有带她躲起来,在我去找你们之前都不要回来。” “出了什么事吗?” “快去!” 小不点第一次看到大夫的表情如此严肃,她不敢再追问,连忙往后面的小山坡跑去,一眼就看到大美人,“快!大夫要我带你去躲起来呢。” “躲?为什么?”静瑜不懂,但小不点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她不得不跟着她跑,但可能是脚步快了点,一不小心差点就要踩到小不点的后脚跟,她急忙顿住脚步,没想到却因此扭伤了脚踝,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痛得皱了眉头。 “你怎么跑到跌倒了。”小不点觉得好奇怪。 “我的脚扭伤了。”她脸色有些苍白。 “那……那……”小不点看了看,“就停这儿吧,你看那边。” 由于大夫常常一人窝在红砖屋里,无聊的她常往这儿走,因此把这小山坡的周围都摸熟了,知道只要窝在这个凸起的坡度往下望,就可以将这个老宅院看得一清二楚,连门外那条长长的斜坡路也能瞧见呢。 所以她们这会儿就趴在坡地上,也清楚的看到一顶金碧辉煌的轿子、四名轿夫、多名随侍,浩浩荡荡的从斜坡路上来,一行人停在陈旧的大门前,可能有叫人吧,但没人应门,她们便看到大门被推了开来。 静瑜柳眉一拧,那些青衣侍卫明明就是承王府的人,可是这名刚被扶着下轿,一身绫罗绸缎、头发灰白的老人家是谁啊? “那是承王爷。”她身旁的小不点突然开口了。 她詑异的转头看她,“不,他不是,我看过承王爷。” “我也看过啊,尤其他佩戴在腰上的那方大玉佩,我在广州当了一、两年的小乞儿,瞧见他好几次,那块玉佩他是从不离身的。” 由于这里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两人倒是放心的交谈,经小不点这一说,静瑜倒想起来了,那块白玉佩是皇上所赐,承王爷的确是不曾离身,可是— 他苍老的速度未免太可怕了!而她也能明白靖宇为何要她躲起来,承王爷追查不老药已查到这儿来了。 接着她们见到靖宇出现,迎上承王爷,两人边说边往屋里去,但距离太远,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屋内,靖宇又是拿椅子又是倒茶给承王爷这名贵客,“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承王爷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承王爷连碰也没碰那杯茶,冷峻的眼先打量这间陈旧但还算干净的房子一圈,目光才回到这名外表出众的年轻大夫上,“我想看看蓝爷送给大夫的‘礼物’。” 靖宇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出来。 他老脸一沉,“你笑什么?” “王爷不觉得奇怪,我这宅子周围怎么半点人影也没有,安静得几乎异常?” 也是,他们一路往这儿走,即便前面有两、三户人家,也是静悄悄的,像是没人居住,更甭提这更偏僻的老旧宅院了,“说清楚。” 他抱拳弯腰,恭敬的说:“外面盛传我这儿在做一些残暴的事,就是切割人体,所以根本没人想接近我这儿,怕我是杀人魔。” “传言是真的?” 他点头,“不过我想王爷不会想看被我大卸八块的‘礼物’才是。”此话一出,站在王爷身后的管事、侍从个个脸色丕变,青娘生得花容月貌,他怎么下得了手? “你这个大夫在我面前坦承杀人毁尸,不怕我把你送进衙门,或是直接杀了吗? ” “不怕,因为她是不小心看到我的收藏品,活活把自己给吓死的,既然死了就别浪费,我这才被迫动刀的。”他一脸可惜。 “但我听蓝爷说那女人自称她是静瑜格格,她要是格格,你敢动刀?” 他冷冷的瞅着他看,想在这张轻浮的俊脸上找出他撒谎的蛛丝马迹,但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承王爷,”他一脸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的有趣模样,“她是从何处来的?她的话能当真哈哈哈哈……” 承王爷抿紧了唇,看着笑个不停的他,“我与你素昧平生,怎知你的话能否当真?” “或许承王爷可以亲自跟我走上一趟。” “好,我就跟你去看。”他站起身来。 “请。” 不过当承王爷跟着靖宇到红砖屋走一趟后,他是脸色发青,脚步未停的直接上了轿子,当轿子一上路,他再也憋不住的大吐特吐起来…… 靖宇并未去确定轿子有无走远?基本上,为恶之人愈无胆识,从承王爷那变色的老脸,他相信他一上轿就可能狂吐,而且还恨不得五脏六腑全吐出来,为了维持他王爷的面子,他不可能回头! 再想起他将那颗心脏拿近给他观看时,那眼睛暴凸、嘴巴抿紧的惊悚状,靖宇的嘴角勾起笑意,一边往后面的小山坡走去,却见到小不点扶着静瑜,一拐一拐的走下来。 “脚扭伤了。” 毕竟是个大夫嘛,一眼就看出问题了,他走上前,直接弯下腰,在静瑜还没意识过来时,双手就将她打横抱起,他的脸颊还不小心擦过她的粉脸,两人都愣了一下,她更是尴尬的涨红了脸。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他笑,“何必逞强?”他还是抱着她往下走。 跟在后面的小不点忍不住嘀嘀咕咕的,“真不公平,上回我也扭伤脚,大夫就要我自个儿走。” “你上回是装的。”他头也不回的提醒她。 她哼了一声,“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静瑜静静的听着一大一小的谈话,她发现靖宇身上有种药草的味道,这味道澹澹的,闻起来很舒服,还有他的胸膛也比她想象中的坚硬厚实,而且很温暖…… 她偷偷的抬头看他,没想到竟正巧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她吓得急忙低头。 “我想承王爷已找上这儿—” “你要我走了?”她已猜出他的想法,詑异的抬头看他。 怎么会这样呢在度过这些无聊的时日后,她才做了一个决定,不管如何?馥薇的确活过来了,居功厥伟的绝对是先行离开的靖宇,而此时再回想,是因为他已经确定馥薇没事了他才离开的,也就是说他的确有妙手回春的医术,更是一本活生生的医书。 所以与其一人浪迹天涯,倒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拜他为师,至少有个方向跟目标。 可现在看着他点头,她要怎么跟他说自己的决定? 他要她走,她却想留下,这不是如他先前所说的,赖定他了 在她思绪翻涌时,靖宇已抱着她回到房间,轻轻的将她放到床上去。 “忍耐一下。” 她还没有意识到他说什么时,她的脚踝突地一阵痛楚,她痛呼一声,难以置信的瞪着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好痛!” 他露齿一笑,“当然痛,但值得。” 她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轻轻的动了一下,还真的不痛了,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俊美的男人,也许他态度欠佳,不够稳重,轻浮又惹人厌,但不可否认的,他的医术高超,若真的就此分开,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深吸了口气,定视着那双含笑的眼眸,“要我走可以,但你也要跟着走。”瞧他扬起一道浓眉,她接着说:“我希望能拜你为师,教我医术,我很愿意学习… …” “不行。”他直接打断她激动的话。 “为什么?你担心被我拖累?我可以扮成男子,当你的助手……” “你说到重点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的学生,尤其是女人,我更要收学费。” “不就是银两吗,我给得起。”在他看来,她身上也许没半点银两,但那是因为她在那晚潜入承王府时,先将身上的银两藏在一个地方,她可以趁夜去拿。 他炯炯有神的双眸瞅着她,“不,是要以身相许。” “你!”她杏眼圆睁,没想到他这么大剌剌的谈论自己的色欲。 他突然笑了,又摇摇头,“这一点你肯定办不到的,所以你还是要走。” “可是……” “不过,”他突然饶富兴味的盯视着她,“我总算是见识到金枝玉叶的怪脾气了,我要你留下时,你还不太愿意,此时要你走,你却要赖着我,敢情你是看上我了” 她粉脸蓦地涨红,气呼呼的道:“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上你啊!我,我我只是……” “只是怎样?你在口吃了喔。”他一脸可恶的笑。 “我、我、我是说,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要我留我就要留,要我走我就得走,就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故意跟你唱反调,不行吗”这话说得心虚,但她总得替自己留些颜面嘛! “行,但我这一教起来,少说也要好几年,孤男寡女刚好凑成一对,你我互相合作,互取其利,彼此满足,这不是很完美?” 瞪着他那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魅惑笑容,她很懊恼的发现她的脑袋瓜竟是一片空白。 “这么吧,”他突地以一种勾引的眼神挑逗着她,“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只要你说好,我们今天就一起离开,至于学费的付费方式,第一天就是亲这里,”他的手大胆的摸上她粉嫩的脸颊,“第二天是这里……”他的手轻轻的碰触她的唇,“这是第三天……”他的手竟然往她的脖颈探去— 而她竟呆呆的看着他为所欲为她眨了眨眼,像是从那魅惑的双眸中回了神,她气急败坏的打掉他的手,“罢了、罢了!我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说出要拜你为师的疯癫话,我走,我自己走。” 她很快的越过他身边下床,但他一把扣住她的纤腰,“不急。” “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我得做点安排,把你妥妥当当的藏在轿子里,除了不让承王府的人发现外,还得一路顺畅的前往议政王府—” “我不要回王府。” 她留书逃婚,就是不想嫁人,因为她太清楚一旦她许了人后就只能相夫教子,可她还有未竟的心愿,她不想就这么过一生,她想悬壶济世,当个女大夫! “恕难从命!” 等她发觉不对劲时已经太晚了,他极迅速的点了她的穴,她顿时昏厥在他怀中。 “还不去收拾收拾,我们要跟她一起走了。”靖宇说边话边将怀中的美人儿放回床上,再转身看着躲在窗外的小不点,瞧她又笑又哭的,他忍不住开她玩笑,“以为我会丢下你?” “嗯。”她拭去泪水,直接趴在窗前,看着美人儿,“她根本就不是青娘,对不对?” 他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有怀疑但没有问。” “那当然,因为我只听大夫的话,大夫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说到这里,突然看着他,“大夫,你喜欢她,对不对?” 其实她还算喜欢她,因为她是唯一看到俊俏的大夫不会流口水、不会羞答答、不会欲言又止的让人讨厌的姑娘,也是唯一在知道大夫就是那名会切割死尸的大夫时,不会吓得惊慌而逃的姑娘,总之她就是跟那些一下子喜欢一下子又害怕的女人不同! 他喜欢她,这点无庸置疑,但只是喜欢吗?他看着眉宇间还带着傲气的美人儿,反问自己。 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出她最真诚的一面,不矫揉造作,坦率而迷人,知道自己心里的悸动已超过了喜欢的程度,他终于明白了他的和尚师父在圆寂前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有个人将赐予你从未尝过的甘霖雨露,成就你不凡的人生,但那也将是一个攸关你生命的冒险抉择。 她惹上了承王爷,他若理智就该离她远远的,但他想保护她,这样的感觉愈来愈浓,希望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在他的羽翼下,这就是他的抉择! “小不点,去准备准备,今晚就走。” 于是在这晚,被点了睡穴的静瑜被安置在一辆马车里,那张绝美的脸蛋让靖宇以一种可以改变容貌的药给弄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身上也换穿了老妪的衣服,顺利通过承王府派在官道的官兵,平安出城。 静瑜认为那个鬼神医根本就是在故意整她! “奶奶,小心走啊。” 夜暮低垂,一辆马车在这熙来攘往的热闹街道停了下来,一旁就是高朋满座的五福客栈,靖宇跟小不点先行从驾驭马车的座位跳下来后,小不点拉开帘子,靖宇则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扮成老妪的静瑜下车,走进客栈。 靖宇叫了简单的酒菜,笑咪咪的看着她,“奶奶,你牙齿不好,我替你叫碗粥喝。” “不用了!”她咬牙低吼,一把拿起筷子,气呼呼的就吃起饭菜。 这是第七天了吧?明儿个应该就能回到议政王府了,她这张老太婆的脸—她恨恨的瞪向自在喝着酒的靖宇,“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他笑,“奶奶请放心,我说话算话的。” “最好是!” 对她气得牙痒痒的模样,靖宇眼睛、嘴角全是笑意,没办法,广州跟京城距离太远,她又已恢复武功,为了让她能乖乖的、不造反的留在他的视线内,让他可以将她平平安安的送回议政王府,他只好让她那张皱纹满布的小脸儿继续保持下去,其实看久了也不难看的。 三人用完晚膳后,他随即起身向店小二要了两间房。 “客倌,真不好意思,今天客房只剩下一间,不过,那间房的床比较大,你们祖孙三代挤一下,应该是没问题。”店小二笑笑的建议。 静瑜脸色一变,瞪向靖宇,一边也在警告他最好别答应。 “我们就要了那一间,谢谢。”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但他立即挽着她手臂,再看了咯咯笑的小不点,“还不快点扶奶奶到房间去。” 她隐忍着怒火,一步一步的像个老太婆的让两人扶上楼,因为箭步如飞的老太婆或是声音如少女的老太婆都会引来他人侧目,而她已经领教过那样的目光了! 店小二在前头招呼着,带着他们来到最边角的一间房后,便先行下去了。 房门一关上,静瑜就挺直腰杆,忍不住对着靖宇发飙,“你不要欺人太甚,更不要得寸进尺,先是弄老我的脸,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替我换衣服,现在又要我跟你住在同一间房……” “啧啧啧!你这么说实在是恩将仇报,”相对于她的激动,他还是一贯的气定神闲,“把你的脸变样,是为了救你的小命,为你换衣服,也是要让你从头到脚都像个老人家,不露出破绽,何况……”他故意停顿一下,“我都碰过了,看一下又如何?” “你!你好色!” “抱歉,食色性也。” “你,轻口薄舌!” “而你,泼妇骂街。” 气氛火爆,两人的声音愈来愈大,而一直很安静的小不点对这样的针锋相对、不不不,应该是打情骂俏,已经很习惯了,而且她也有一件事要忙,就是替两人各倒杯水,让他们解个渴。 他们喝水的方式也大不同,大夫喝得优雅,格格,对,这几天来她已经得知她可是公主帮的静瑜格格,所以也许是贵族,这一生起气来除了贵气之外呢,连喝茶的动作都有火气,她总是大口喝下,再继续骂— “我不想跟你挤在那张床上,我们可以连夜赶路,明天就可以回到王府,然后分道扬镳!” “但我累了,驾马车的人可是我。” 说完他就大方的上了床,拉了条被子盖上。 她一愣,随即怒叫,“等等,你睡那儿,我跟小不点呢?何况你身上还有汗臭味呢!” 他挑衅一笑,“你又不跟我睡,管我身上有没有味道。” “可是……那小不点呢?”她看向小不点。 “我行的,我当过小乞儿,我不是跟格……呃奶奶说过了,”她也跟着跳上了这张大床,而且就要窝在大夫的身边睡,但马上被大夫拎到最里边去,“小色鬼睡过去。”另外再扔了一条被子到她身上。 “那中间呢?这么大个位置耶!”她不悦的鼓起腮帮子。 “当然是‘奶奶’睡大位,”他笑看静瑜,“如果你以为以你目前的‘尊容’我还会想对你怎么样,那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何止是想太多,自从遇上他之后,她唯一的崇拜及敬仰之神垮了,她个性中的沉静也消失了,她觉得自己的三餐都加了一道叫“火”的菜,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呼……呼……呼……” 思绪翻涌的她突地听到熟睡的打鼾声,她一愣,走近床边,发现这声音来自小不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刚还睁着眼看他们,这会儿就睡着了。 她错愕的看着呼吸也变得平稳的靖宇,他看来也挺像呼呼大睡的模样,这—他们竟然就这么睡了 其实,广州离京城还真的远呢,靖宇为了早早把她送回家,的确是马不停蹄的赶着路,好不容易明天就能进入城里,这会儿一放松,他也很快就入睡了。 可不知怎么的,静瑜反而没有睡意。 她坐在椅上子,以手撑着头想睡,但睡不着,趴在桌上嘛,硬邦邦的手又麻,也不好睡,再看到那张床上的两人,一左一右都睡得好熟,中间的空位那么大— 她忍不住轻声的打了个呵欠,想了想,还是偷偷的爬上床,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她靠向小不点,让她跟靖宇之间隔个楚河汉界,这才阖眼睡了。 不过入夜后更冷了,熟睡中,微微颤抖的静瑜本能的往温热的东西靠过去,不知道自己依偎着的是靖宇的胸膛,也不知道她柔软的身躯让靖宇醒过来,再也无法找周公下棋。 他瞧着她在睡梦中更往他怀里钻,俊美的脸上浮现笑意,他如何从她身边逃开? 即使逃开了,老天爷也是将她又兜到他身边来,而且一次比一次的还要吸引住他的目光…… 看来那件事,他是该面对了。 第四章 荒谬! 静瑜直到这一刻仍不敢相信,她竟然得在新郎倌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她才能看清她丈夫的面貌! 她知道这是家人担心她二度逃婚,所以一回到家里,让她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就将她给穿上凤冠霞帔、送上花轿,又担心这一路到她夫家的路途遥远,她又要花样,因此还派了六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沿路盯着。 毕竟公主帮的恶名远播,她身为四名恶格格中的最后一个烫手山芋,她的阿玛、额娘虽然不舍,但她能有个好归宿却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所以婚礼虽然匆促,但绝对隆重风光,而她除了忐忑外,还有一张讨人厌的容颜如影随形的盘踞脑海! 靖宇真的很可恨! 她不知道自己是睡死了还是又被他点了昏穴,总之她只记得她爬上床睡觉的事,当她再醒过来时,人已在议政王府,容貌回来了,衣服又换回绸缎旗服,问家人是谁送她回来却没人知道,只是丫鬟听到她房内有怪声音一走进去,竟然就看到她睡在自己床上。 她若没猜错应该是靖宇抱着她进人房间的,他为什么不等她醒过来,跟她说点话?还是好不容易可以丢掉她这个累赘了,迫不及待的走了? 她吐了一口长气,她干么想那个没良心的家伙! 花轿一路从北京摇啊晃的才来到郑州,在鞭炮声中,她踏进了“南曦围”的大门,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跟“龙爷”完成婚礼。被送进了洞房。 其实龙爷是哪一号人物,她实在没啥兴趣了解,也许阿玛跟额娘都跟她说过些什么,但她都没听进去,因为她这颗心,莫名其妙的好沉重。 不过即使如此,她来郑州的这一路上仍然听到不少人在谈论龙爷。 他们说他是一个有着飘泊灵魂的男子,他的先祖曾任朝廷重臣,后来在南方经营商行成功后,便在郑州盖了一座豪华又不失典雅的南曦围。 在龙爷五岁时,父母就因意外双亡,六岁便让爷爷、奶奶送到黄山向一名得道高僧学习武艺,一直到他十八岁才回到南曦园。 在长辈及管事的帮忙下,他很快的掌控各商行的情况,再花近两年的时间检视各商行的营利状况,评定其结束、扩展或另设据点扩增,其精准的判断力,创造了日进斗金的传奇,虽然才二十郎当岁,便让那些商界老前辈也俯首称臣,赞他是人中之龙,又因他生肖正巧属龙,便尊他一声一龙爷”了。 但这两年也是他留在南曦园最久的一次,接下来的日子。 他总是来了又走,短暂停留,时光流转,一晃已六个年头过去,他的爷爷、奶奶在离世前,叨叨念念的就是他的婚事,在一名告老还乡的王爷牵线下,拿了她的画像让对方“监定”后,她跟这名龙爷才有了婚约…… 这些年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根本没人知道,这一次也是消失了几个月,在成亲的前几日才又回到了南曦园。 这样的男人根本走不下来,成个什么亲呀! 此时她独坐在新房里,喜帕仍盖着头,房里有着龙凤烛火的光影,四周一片静寂,可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喧闹声。 新郎要进房了? 她咬着下唇,迟疑不决,但随着声音愈来愈近,她没有时间可以再考虑了! 她很快的掀开头巾,将上花轿那天就备妥的药粉从腰带取出后,急急的走到桌旁,看着桌上已倒好的两杯酒,她很快的将药粉倒人其中一杯后,再将另一杯拿起。走到床沿坐好。 几乎在同一时间,笑闹声已在门口响起,然后房门被打了开来,她清楚的听到有人说:“请各位到前面去,让龙爷跟新娘子独处,谢谢,谢谢。” 那名可能是管事的人顺利将闹洞房的宾客带走了,一切又变得静寂,而在烛火摇曳下,她清楚的看到一个顽长的身影朝她走近。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交缠,脑海中靖宇的俊脸竟益发的清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想着他,难道是因为他碰了、看了她的身子? 她不懂,但她自始至终都清楚,她不想把自己给一名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男人,所以她才会准备那包药——让男人即使想要也没有能力要的阳萎药! 当然。药效只能维持个几天,但也够了,她今晚就要请龙爷写下休书,下药让他不举只是以防万一,担心他喝醉了听不进她的话,仍想霸王硬上弓,或是不在乎她所言,仍想强要了她…… 思绪问,她看到喜秤正要挑起她的喜帕,她忙道:“等等,我们先喝杯酒好吗?我有些紧张。” 掀开喜帕的动作暂停,龙爷似乎停顿了一会儿,但没有异议的走到桌旁,拿了那杯酒,再走回她身边坐下后,她感觉到他温柔的将她拿着酒杯的手轻轻拉起,与他的相交后,感觉到他微抬的手臂,应该是喝下那杯酒了吧! 她安心的将手上的酒也喝了。 龙爷拿起她手上的杯子,起身走到桌旁放下,再次拿起喜秤,却注意到窗户外有个小小的身影偷偷的晃动着,浓眉一蹙,他走了过去,那个小小身影已急急跑远了,但他可不确定她待会儿会不会又跑过来偷看。 他将窗户关上,走回床沿坐下,拿起喜秤要挑喜帕时,新娘的柔荑突地握住喜秤,浓眉再度一拧。 “龙爷,我知道我们已经拜了堂、交杯酒也喝了,可是我还是不能当你的妻子。”她勇敢的开口了。 四周顿时跌人一片静默之中。 龙爷突然起身往前定,从地上的影子,她可以约略看得出来他的举动,但一出了喜帕下的视线范围,她就不知道他是出了房门还是去了哪里。 突然问,一把椅子出现在她的视线内,龙爷在上面坐了下来,但她只看到他的下半身,他是想听听她怎么说的? 她轻咳一声,“我知道你一定很错愕、很震惊。但一女不事二夫,我的确让一个男子给碰过身子了,我相信龙爷不会要一个不贞洁的妻子,所以……”她紧张的绞着十指,因为他自始至终的沉默令她惶恐,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不去,“所以,你可以直接给我一封休书,这次下嫁,我身边没任何陪嫁的丫鬟,其实就已有这个决定,你给我休书,我马上离开,我阿玛、额娘那里,你也可以把我跟你说的事照实跟他们说,他们不会怪你的。” “这事有损女子闺誉,你为何坦承?” 龙爷总算开了口,但声音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低沉。 她深吸口气,“我不愿你日后怨我,我也不愿自欺欺人。” “那该名男子呢?” “我跟他已分道扬镳。” “你不怨不恨?他始乱终弃,你不求他负责?” “我跟他原就不是情人,龙爷也不必过度揣测他与我之间的关系,总之我不适合当你的妻子。” “那又如何?我们拜了堂,在休书未写之前,你就是我的妻,他玷污了你,我就有权力跟资格杀了他!” 好狂霸的口气!这个男人——她柳眉纠紧。对他要杀靖宇的话,令她起了反感,也大大的感到不悦,“你不必去杀他。” “你在乎他?” 她微微一僵,“当然不是!”可怎么会说得如此心虚? “那为何阻止?” 龙爷的口气明显不悦,却也莫名的撩起她心口的一把无明火,口气也转硬,“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龙爷又何必为我的事让双手沾惹血腥?” “难道你跟他就这么算了?” 算了?能不算吗?就算她有着莫名的不甘心,很多很多的不甘心,但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甘心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能不算了吗? “你答不出来,可见你对他还有眷恋,不过我不打算写休书,这等有失颜面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她一愣,“龙爷的意思是还是要我当你的妻子?”她难以置信。 “没错。所以你要感谢我的宽容贴心,从今而后在府里做个贤妻良母。” 话语乍歇,她竟听到轻笑声,而这笑声怎么有点儿熟悉? 此时喜秤终于挑起了喜帕,而她却是战战兢兢、深吸一口气后。才敢抬起头正视龙爷,但看清眼前人时,她的美眸倏地瞪大,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见鬼了吗?还是她刚刚一直在谈论他,所以眼前有了幻觉。让她将穿着新郎红袍的男人看成是俊逸迷人的靖宇? 见到她瞠目结舌的滑稽神情,靖宇憋了好久的笑意终于爆了开来,“哈哈……” 这熟悉的笑声大大的震醒了她,也将她的理智全震了回来。 劫色?这只是时间早晚…… 他曾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了,他知道她逃婚,他早就知道两人的婚事,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碰触她! 该死!“你怎么可以……” 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床上的枕头用力的朝他扔过去,但他接得俐落,抱着枕头走到她身边坐下,“可以怎样?” 她直接将凤冠摘下,也想砸向他,但他已接过手,她气得咬牙切齿,“你的声音……你刚刚故意伪装你的声音,让我听不出是你!” “是吗?那要我“等等”的又是谁?要不喜帕一掀开,你会不知道我是谁?可见我没有隐瞒你的意思。” “那在广州时又怎么讲?你分明——唔!” 他的唇无预警的封住她的红唇,她的脑袋先是一片空白,他则趁她惊愕的当下放肆的品尝她的樱桃小嘴,纠缠、吸吮、逗弄,在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而急吸一口气时,脑袋也回了神,她用力的推开他,大力擦拭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谁准你亲我的?” “刚刚拜堂成亲不就是赋予我这个权利?"他答得理所当然。 臭家伙,她的眼神瞟到桌上的那个空酒杯,突然很庆幸她有准备,要不她今晚肯定让他给吃干抹净了!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瞪着这张俊脸,那双黑眸里满是笑意,她看他能笑多久,等药效开始后,她定要好好嘲弄他一番! “你决定了没有?” 这没头没尾的话谁听得懂?“决定什么?” “是谁说过要是嫁给我,她就要去跳河的?” 她脸色一变。 “没关系,不跳河也可以主动亲我十下,夜凉如水,这个选择是比较聪明。”他很好心的建议。 “你!我、我又没有嫁你,我嫁的是龙爷!” “是,但就这么刚好,龙爷是我,名医靖丰也是我,只不过知道这个双重身份的人只有几个,你刚好也是其中之一。”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错了,那不是把戏,只是身份的转换罢了,当我在南曦园时我就是龙爷;当我浪迹天涯时,我只是一名大夫,但在成家后我会做点改变,适时的发挥点医药方面的专才——”他说到这里突然一笑,“言归正传,考虑好要选哪一个了?” “我决定了!” 什么叫兵不厌诈? 她走到桌子旁,拿了酒壶直接以酒在地面上写出个“河” 字后。她以挑衅的眼神瞟他一眼,站到椅子上直接往下跳,不偏不倚的就跳在河字上,然后看向那张突然愣住的俊脸,她勾起嘴角得意一笑,“我、跳、河、了!” 他突然爆出笑声,天啊,他还真小看了公主帮的人了,她们的确很不一样! 亲他十下,下辈子吧!她很得意,却也不明白在得知新郎就是他后,之前那股一直跟随着她的沉重感竟然在瞬间消失了? 她迳自脱了绣鞋上了床,那种阳萎药要在有反应时他才会有感觉,所以她可以小小的牺牲一下色相,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嘲笑他,好扳回一城! 靖宇没想到她会这么自动,他世开心的上了床,将床帘拉上,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吻她柔嫩的樱唇,愈吻愈深—— 她不安着、紧张着,怎么他的吻愈来愈狂野,这太亲密了,她心儿酥麻、身子发软,开始喘气不已。 不对,太危险了!在感觉到他的手就要解开她的衣扣时,她忙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按住他的手,“你、你确定可以吗?” “什么?”他一时之间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说……奇怪,怎么我觉得愈来愈热,头也有点昏昏的?”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吻是很棒,但她体内有道奇异的火在燃烧着。 “你没事……”靖宇坐起身来。他也觉得不太对了,他体内怎么一下子热又一下子冷?他伸手为自己把脉,奇怪,怎么有一冷一热的药物在他体内交互冲击,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 静瑜是愈来愈喘了,她的呼吸急遽,身子也愈来愈不舒,服,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口干舌燥,觉得像被人放在火炕上烧,她好热啊! “我们被下药了!”靖宇替她把脉,却发现她的状况与他的并不相同,“奇怪?你看来应该是被下了春药。” “春药?”她难以置信的揪着胸口,“不对,不对啊,我只在你的酒里下了阳萎的药……” “你说什么?”他差点没疯了,这女人竟在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让自己的丈夫不举? “我、我想——我不想跟你有任何肌肤之亲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我!” “那又怎样嘛!”因为不舒服,她的口气也冲了起来,“我就是不想成亲才准备这药、才跟你开口要休书的,但是为什么会有春药呢?你这个卑鄙的色大夫!” “你这个女人,”他气得咬牙,“我怎么知道有春药?更惨的是我体内还有你的什么鬼药,你认为我很好受?” 他此时的感觉是忽冷忽热,两种力量拉扯着,若不是内力深厚,他怀疑他会被这两种药给弄得死去活来,但只要熬过去,他相信自己就没事了,不过比较不好的感觉是,冷的一方似乎药性较强,那代表他可能得要不举几天了! “你是大夫,是神医,你快想办法,我愈来愈不舒服了…… 很、很不舒服……好热……真的好热……”她才不管他吃了几种药,她已难受的开始颤抖,甚至想哭了。 “我先去把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他连忙拉开床上的帘子,下了床,却看到又有一个小人影躲在窗户后,难道是—— 他脸色一变,快步的开门出去,窗户后的小人影似乎吓了一跳,急急要跑,但后衣领立即被拎住。 “解药!” “什么啊?”小不点整个人缩成一团。 “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好嘛,是我,我在交杯酒里下了药,可是……” “你这小娃儿什么事不做,竟去做这种事!”他实在是气炸了! 她瑟缩了一下,“我想帮忙嘛,我想格格一看到你是她的新婚丈夫,依你们过去相处的经验,她才不会让你碰她咧,然后我就想到妓院老鸭很爱弄给姑娘或客人吃的药……” “你这个色小鬼,真的在妓院待太久了!” “才不是呢,是那些姑娘们常拿东西喂我这个小乞儿……” “算了,解药呢?” “不行,我要格格早点生娃娃,那我才可以当姊姊。” 他咬咬牙,才能忍住不对她破口大骂,他可以想象静瑜正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你不把解药交出来,你就回去当你的小乞儿!” 她怔怔的看着大夫,第一次在那张老是无所谓的笑脸上看到阴沉及怒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事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好想要有家人……我知道大夫喜欢格格……知道原来大夫是有钱人,跟格格成亲了,有好多人送礼过来,我也要送你们礼物,可我没银子,我只能想到你们生了娃儿,我可以帮忙照顾……我也可以一直留下来,陪着他长大……” 她哽咽一声,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包药,“这……这是你收留我之前,我常去乞讨的那家妓院的姑娘在喝醉时连碎银子一起丢给我的……我就留下了,然后就想到可以帮你……”她愈哭愈伤心,愈哭愈害怕,就怕他不要她了! 他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蹲下身来,拿走她手中的药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回到南曦园的那一天,我就向所有人宣布了你是我的义妹,既是妹妹,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要引不动就怕我不要你,懂吗?” 她开心的点点头,但泪水仍不停的掉落。 他拍拍她的头,笑了起来,“不要再胡思乱想,去吃点好吃的东西,我要回房了。” 她只能拚命点头,又哭又笑的往热闹的大厅定去。 他则快步的回到房里,静瑜已经难受得要撕开自己的衣裳,不停的呻吟,在床上翻来覆去,美丽的脸上一片酡红,“我好难过……” 她泪眼蒙胧,一看到他就紧紧的贴了上去,感觉到体内沸腾的欲火似乎熄了一些,她忍不住的在他身上磨蹭,甚至狂野的猛剥他的衣服! 他苦笑,“你想要我却不行了,真不知道我是哪儿欠了你。” 他任她在自己的身上乱摸乱亲,困难的将药物放入她口中,但她仍不安份,他只好将她整个人压在床铺上,她痛苦的扭动身子,他黑眸转为深黝,俯下轻吻她泛起香汗的额头,慢_慢的往下到她的鼻子,再到她粉嫩的唇,封住她的低吟,她喘息着、要求着要更多,但他的唇只在她脸上、耳畔、脖颈间磨蹭、吸吮、轻啄……渐渐的,她体内那把躁郁又渴求的欲火变小,甚至熄灭了,而她的眼皮渐重,疲累的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静静的凝睇着她,说不懊恼是骗人的,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在这些不入流的药物上又太过清高,不屑涉猎,这下子洞房要等到何时? 但无所谓,有些帐明天再算,至少她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 明月下,一抹孤单身影伫立,夜风袭来,杜玉梅忍不住将身上的披风拉得更紧,却挡不住由心底泛起的凉意。 龙爷成亲了,可新娘却不是她! 可笑她一年一年的等着他,等到的却是他跟静瑜格格的婚约,等到的却是他带了一个小义妹回来,兴高采烈的请她帮忙办喜事。 而她只能将泪水往肚里吞,一手包办了喜事,代挑吉日、备席、广发喜帖,装点新房,将整座南曦园弄得金碧辉煌、喜气洋洋,在今日贺客川流下息的到来,贺礼堆满屋的同时,她却向老父亲——也就是南曦园的总管大人告假了。 她从后门离开,她必须离开这座园子,至少在外面将泪水流尽后再回来做龙爷的姊姊。 是啊,他敬她如姊,即使她只是总管的女儿,但她大他两岁却是不争的事实,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一直到他离开去学艺,然后他十八岁回来了,俊美迷人的模样令她顿时失了心魂。 她爱他,所以婉拒了一切婚事,再加上她自小就聪明伶俐,深得父亲喜爱,在管事上竞成了父亲最大的左右手,然而岁月年年过,青春早逝,在龙爷的婚事一再被讨论提起时,竟没有人想到她的等待是为了谁! 不,父亲一定明白的,可是她只是总管之女,为什么?为什么? 她好不甘心啊! 泪,溃决而下,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第五章 睡梦中的靖宇是被一只乱抓乱摸的小手给吵醒的。 他浓眉先是一蹙,接着睁开眼来,看到的是衣衫不整的静瑜正半睡半醒的伸长了手找被子,但手却在他赤裸的胸膛摸来摸去。 他扬嘴一笑,将被她踢到一旁的被子拉起,替她盖上,她舒服的呢喃一声.就靠在他的肩窝上,继续睡觉。 他凝睇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她的肌肤粉嫩粉嫩的,但是微张的红唇竟然有一丝银丝,看来她睡得很沉嘛!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昨晚她不仅剥掉他的衣服,也因燥热扯坏了自己的衣裳,所以这会儿不仅衣襟大开,里面的红肚兜一条带子已断落,肚兜斜落一半,白皙胸脯就裸露在他眼前,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像在邀请他揉弄爱抚,他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命令自己不得往邪恶的方向想,免得—— 唉,他试着让某个地方亢奋,但它真的投降了! 可恶,他苦笑,究竟还要等多久? 怀中的人儿似乎还折腾他不够,竟然又踢翻了被子,然后一个翻身跨上他的腰,不安份的小人儿最后竟然整个人趴上他的胸膛,那裸露的半球就挤压着他的胸口,他急喘了一声,她却像只佣懒的小猫,寻找着更舒服的位置,在他身上又磨来磨去的。 天啊,就算那儿不行。他也受不了了,他的手忍不住的去搜寻那团柔软,睡梦中的她低低呻吟,感觉到胸脯有着奇怪的酥麻感,还有好奇怪的热气一直拂向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推开那股热气,但是怎么好像碰到 她眼睛倏地一亮,脸儿一抬,竟然发现自己叠在靖宇的身上,她的手就碰在他的口鼻间,两人的脸靠得好近,所以,那股热气就是他的呼吸…… 她怔怔的瞪着他,然后见他那张俊脸出现不正经的可恶笑意,她直觉的低头一看,他不安份的大手竞捧着她半露的酥绚—— 天啊!她猛地倒抽了口凉气,急得翻身滚下他的胸膛,但动作太大了,眼看就要继续滚到床底下时,靖宇的大手一捞,将她整个人又捞进了自己的怀中。 她以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气愤的瞪着他,“色胚!” “错了,要叫相公!”他笑笑的指正她。 “你——”他说得没错,她竟然无言驳斥。 “饿了没?” “饿了。”其实哪里饿呢,但这么说他就会放开她吧? “我有个地方也饿了,可偏偏没法子喂它!” 闻言,她一张粉脸儿通红,尴尬的不知所措。 他环抱着她略微起身,身后塞了枕头,半坐卧的凝睇着她,为了护胸,她不敢乱动,却变成趴卧在他身上,两张脸靠得更近,吓得她只敢瞪着他平滑的胸肌,但心头小鹿已乱撞一通了。 “你昨晚可真狂野。”他笑笑的看着床上及地上被她又扯又拉因而破掉的外衣及单衣,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粉脸儿一红,却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念头一转,想起了始作俑者不就是他吗? “是你太恶劣了,竟然在洞房花烛夜下春药!” “难道你就不恶劣,竟在洞房花烛夜让我不举?” “怪我吗?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新郎是你——” “你就不会下药了?” 原来她早已打算不把自己交给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啊,他的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她一愣,脸一红,“呃……呃……”她怎么又找不到话讲了,“我、我是说,至少我不会有罪恶感,因为碰我跟娶我的是同一人。”她在心里替自己拍拍手,她的思绪回来了!“但木已成舟,嫁给你也是事实了,所以你可否先放开我,让我换衣服,吃点东西呢?” 兜了一大圈,她还是迫不及待的想逃离他的怀抱!靖宇挑眉一笑,嘲笑她的怯懦,但她硬是不做回应,故意看向另一面半开的窗子,单从目前所能看到的一小片风景,阳光下那微绽的桃花,后方的假山、楼阁,再看这问精致典雅的卧房,看来靖宇——不,龙爷的财富的确不容小觑。 “想什么?” 他还没打算放开她,抱着她的感觉的确很舒服。 她的视线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他身上,“我是要叫你龙爷还是……” “在这儿我就是龙爷,不过进了房间,你可以叫我靖宇。” “难道这儿真的没人知道你就是神医靖宇?” “知道神医名讳的原本就没几人,更何况一个从医、一个从商,要将两人联想在一起更难。”他话刚说完,就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她粉脸涨红,他倒是良心发现的饶了她,没有再调侃她。 他将她放到一旁,先行下了床,套件外衣后走了出去。 不久后他回房,而她也已从另一旁的大衣柜里找到衣服换上了。 靖宇瞧她仍是一身素雅粉衣,长长的头发上只有简单的簪花,舍了那高如牌楼的发髻,整个人看来更是清丽动人。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日后就这么打扮吧!”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脑海突地窜过这几个字,可是她并不是为了他打扮的,但听到他这么说,她竟然也没有半点不悦? “坐一下,待会儿丫鬟们就会送上早饭了。” “嗯。” 不一会儿丫鬟陆续送上丰富的餐点,两人静静的用餐,似乎各有所思。 静瑜知道她无公婆,要不今儿个一早是该去为长辈奉茶的。 突然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外面探着头,她眼睛倏地一亮,“小不点。” 小不点立即笑嘻嘻的跑了进来,但在看向大夫时,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格格知道了吗?” 他摇头一笑,“你自己跟她招吧,我到书房处理点事。” 他随即起身,走到房门口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往回走,正巧逮到了静瑜凝睇的视线,她急忙低头,蓦地,她的粉颊被亲了一下,她诧异的抬头看着倾身吻她的英俊脸孔。 “多吃点,我抱起来会更舒服。” 她脸儿瞬间涨得更红,这个老是没正经的男人,不知道有个小女娃儿在旁边吗?这会不会污染她纯洁的心灵? 但她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他志得意满的直起腰杆走出去了。 “真好,是不是我下的药起作用了?你们变得好恩爱喔!” 小不点兴奋不已的话突地在她耳畔响起。 静瑜瞠目结舌的转头瞪着她,“春药是你下的?” 她用力点点头,“嗯,我想要弟弟喔,不对,格格先生女儿好了,不好,还是先生男孩,一年生一个……” 静瑜呆呆的看着她古灵精怪的俏脸儿,要是她跟靖宇的孩子也像她一样调皮捣蛋,那可怎么办? 等、等,她竟然……竟然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疯了?她连忙拿起水喝了一口,“咳咳……”没想到竟然呛到了,猛咳不已。 小不点急急的帮她拍拍背,“生八个小孩太多了吗?那总共生七个就好了,连我算进来就是八个,中国人喜欢“发”嘛。” 把她当母猪吗?何况也要那个男人够强,才生得出来吧…… *** 在府邸的庭院一隅,栽植了一小片竹林,另一边有着花团锦簇,而居中的就是古色古香的书房,这里一向是靖宇处理商行大小事的地方,离他的卧室只有一条长长的回廊。 书房里,靖宇的桌上堆了许多帐册,而南曦园的老总管杜烽在他的坚持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慈祥的老脸上有着欣慰的笑,这栋宅院终于有了女主人,主子应该也会定下心来,留在府里了吧? “怎么不见玉梅?” 靖宇会这么问,是因为从他回到府里的每一天,她都会亲自准备早膳,由于他到书房的时间向来是固定的,因此他到书房时,她也一定已备妥了热茶,但今日却什么也没有。 “那丫头……”叫他这个老爹怎么说呢?女儿的心痛与失落,他可比谁都清楚,偏偏她娘死得早,她的伤心难过又不好找他这个爹说,但他是全看在眼里。 其实靖宇也没那么钝,但是他一直将玉梅视为姊姊,也暗示她要为自己的终身打算,可是她太执拗了,听不进去。 “杜伯?” 靖宇这一声唤,才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尴尬的道:“那丫头说要出去玩个几天,龙爷身边有人伺候了,她比较走得开。” 他深吸口气,决定把话挑明了说,“杜伯,我想征询你的意见。玉梅年已二十八,谈婚事的确是晚了些,但这几年我在外行走,有认识几名不错的友人,他们的年纪配上玉梅——” “没用的,龙爷,这种事要是我答应就算,玉梅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他叹息二声。看着英俊挺拔的主子,“这件事算是我求主子,在玉梅回来时亲自跟她谈谈,或许她就愿意嫁了。”他这么说也是因为她心仪的主子已娶妻了,或许她会死了心。 “叩叩叩。” 门外突地传来敲门声,杜烽立即起身前去开门,一看到是静瑜格格在门外,他连忙行礼,“格格吉祥。” “日后叫她夫人吧,省了后面的一大串话。”靖宇直接的下了指示,却发现她直直的盯着他看,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七个小孩吗?如果是男孩,像他应该不坏……静瑜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她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连忙转头看看这问藏书丰富的书房。一边让怦怦狂跳的心恢复正常,真是的,小不点的那席话把她的心给弄乱了! “夫人。喝杯茶。” 她看着这名慈祥的老人家,回以一笑的接过他手中的茶,“你是?” “小的是府里的总管。” “他是杜伯,”靖宇凝睇着她,似乎想从她那双不敢直视他的眼眸里看出她刚刚的思绪,但除了腼腆外,倒瞧不出什么,“杜伯对这里的大小事都很清楚,你若有不了解的地方都可以请教他,他在南曦园已有五十个年头了。” “龙爷说请教实在太客气了。”杜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讫异的看着不好意思的点头笑了笑的老总管,“可是杜伯看来也只有五十多岁上下。” “没错,因为杜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走近她,“事实上有很多仆从在这里的时间都比我还要久,所以我也不把他们当成仆人,是亲人。” 对这一点她绝不怀疑,因为他个性中那不正经的一面.就不像是个会要求主尊奴卑的人。 杜烽对着主子跟夫人拱手,“我先去忙别的事。”因为格格会到书房来,应该有事找主子谈,他先行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 靖宇显然跟老总管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定到椅子上坐下后,便看着静瑜,“说吧,有什么事?” 她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却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我希望我们暂时分房睡。” 他点头,“好主意。” 她好意外,原以为他会反对的,而且他连原因都不问? 瞧她攒着柳眉不语,他反而笑了出来,他不是柳下惠却被迫成柳下惠,那个中滋味实在太煎熬了,所以他不急,反正来日方长。 但见她一双柳眉就要打结了,他饶富兴味的反问她,“难道你希望我反对?” “当然不是!”她急忙否认,开玩笑! “那就好,不过现在先告诉你,一旦我可以的时候,我就会主动搬回去了。”她一愣,“可以——”她倏地住口,粉脸儿一红,意识到他在指什么,“可是那个药效只有几天。” “只有几天?”他以一副她好残忍的眼神看着她,“男人只要有一天不行就很悲惨了。” “呃……”她干啥老跟他在这亲密话题上打转呢?就算他们是夫妻了,认真说来,她也还是个黄花闺女,对那种事完全没经验。她做个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定视着这张神态间又转为吊儿郎当的俊颜,“我希望……就是那个……”还真难以启齿,“不管你行不行,可否在我们更了解彼此,有感情基础下再共床共眠?” 他突然不说话,神情转为认真,她不由得也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太奇怪了,她贵为格格,就算他是传说中精明睿智的龙爷,但也是推倒她心中崇拜之墙的神医,她竟然畏惧他此时的神色? “没想到蓝爷曾跟我说的一句话还挺有道理的,女人,唯一最不需要的就是跟她们讲道理,男人只要不说话,女人就会怕了。”黑眸突然进出可恶的笑意,她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她生气,但却找不到话反驳。 “就依你所愿吧,我从不勉强女人。真需要时,妓院的大门也是开的。” “你!”他是在威胁她,他会去找妓女? “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也随时欢迎你来告诉我,夫妻嘛,是该彼此坦承,维持良好的沟通,才能长长久久不是?” 这一席话就透露出他身为生意人的柔软度,静瑜看着一派泰然的他,突然有种预感,这样的男人她是掌控不了、驾驭不了的,反之,她会变成被他掌控、驾驭的女人。 不行!她成了神医的妻,这绝对是上天对她的恩泽,她怎能甘于当个相夫教子的传统女子! 似乎洞悉了那双美眸中突然跳跃的火花所隐藏的坚定决心,靖宇突然聊起了他已成家,事业有成,所以接下来他将开设一家药铺子替人看病,这几年他在南曦园来来去去,停留的时间极短,他将对外表示,那些在外的日子他是去拜师学医。 其实这也是事实,在他少小离家向老和尚学艺时,他才知道老和尚也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但是这件事他几乎隐瞒了所有的人。 因为治病救人不需浮夸、不需虚名,再者他只医有缘人。 而在师父将他一生武学及医术传授给他后,他也照着师父的行事风格去走,因此神医这事他不会透露半个字儿,那将是麻烦的开始。 届时平民百姓将没有让神医看病的机会,一顶一顶金碧辉煌的轿子将会在南曦园外排成长长的一列,金银珠宝会一箱箱的送进来,不管是无病呻吟还是得了难治之症的宫商名流,将竟相要求神医看诊,且不惜任何代价…… “好了,说了这么多,这就是我日后要做的事,娘子……” “我想要在你的旁边学习。”她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决定。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摇头。 “我也想当大夫。”夫妻要坦承嘛。 “你是格格、是女……” 她粉脸一变,“所以不该抛头露面?” “寻常百姓的闺女就是如此,你又贵为格格——” “我这个格格是京城有名的公主帮,与那些锁在深闺的官家千金又不相同。”她眼内冒火。 “也是!”听她这么形容自己,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但在她气呼呼的眼神下,他轻咳一声,正经八百的又道:“有些病是碰不得的,有危险性,有些则是看不得的,我怕你反胃……” “我不怕。”她等不及的又打断他的话,这一再打断他的话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可对这个小女人,他发现他竟然允许她享有特权,他笑,“可是我怕,我更不希望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沾染了不好的东西。” “你呢?你就不会沾染到?”她不服,虽然他的用字的确很温柔,事实上连他的眼神都好温柔,“我跟你不同,我看了太多疑难杂症的病人,知道什么时候要特别小心,但你的无知却会令你身陷危险而不自知。” 她以为他开朗英明、不同于那些自以为是的狂傲男子,但她显然错了!她语气陡地一沉,“无知,原来这才是你眼里的我,所以因为我是女子,就该乖乖留在家电相夫教子,不该抛一头露面、不该行医济世,因为我太“无知”了!”她说到那关键二字,几近咬牙切齿。他浓眉一蹙。 “我提醒你,如果你以为公主帮的成员在成亲后会跟传统女子一样,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她冷冷的丢下这句话,猝然转身走出去。 一看到守在外面的老总管,她立即说:“杜伯,麻烦你备轿,我要出去。” 无知?他凭什么说她无知?他了解她吗?知道她对医学有着无可救药、难以形容的狂热吗? 他又知道当阿玛跟额娘带着只有五岁大的她入宫跟皇上一起赏花时,她对那些争奇斗艳魄花儿兴趣缺缺,却被一股淡到几乎难以闻到的中药味儿吸引,一路的追着味道到一个宫院,除了正在熬煮的中药外,那里面一层一层的放了好多好多的药材,她竟然待在那里东问西问了两个多时辰,差点没将找不到她的阿玛跟额娘给吓坏了! 而后她识字了,再艰涩、再厚重的医书她也愿意挑灯细读,她很努力的吸取知识,没有理由因为她是女子就不能当大夫!或许是思绪太过激动,她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就连靖宇跟上她、示意杜伯备轿她都毫无所觉,一直到一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拉她上马车时,她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你怎么……” “我不知道我的哪一句话伤了你,但是我一定有我的考量,才会拒绝你。” 靖宇的眼神很真诚,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马车动了,她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着外面不语。 靖宇也安静下来,让她的心沉淀一下,好好思考他的话。 马车到了郑州街上,靖宇示意停车,带着心情低落的新婚妻子四处走走看看,身后还有两名随侍跟着。 郑州百姓知道龙爷娶妻,而且娶的还是一名格格,如今看两人相偕而行,郎才女貌,让众人是看直了眼。 这条街上有南北味的糕品店、果脯蜜饯店、绸缎、古玩、客栈、茶楼、珠宝、药铺店等等,但靖宇注意到,她除了只在药铺店前脚步略微停顿外,其他都没逗留。 此时,街角处突地起了一阵骚动。 他好奇的看过去,竟见到一名泼妇似的粗壮女子拎着一名瘦小男子的耳朵就这么的拖着他走。 “我、我不回去。”男人还想展现点气魄,无奈—— 女子凶巴巴的发出河东狮吼,“老娘说了算,给我走!” 男子瑟缩一下,“等等嘛,娘子,这样很难看!”窘迫不已的瘦小男子脚步不敢停歇,但也不停的请娘子放掉她扭着他耳朵的手。 “难看?我们家是谁在当家的?你要是有能力撑起这个家,老娘就听你的啊,你不行就只能乖乖听我的,给我回家带孩子,让老娘赚钱养家去!” 男人唉唉唉的叫个不停,靖宇忍不住皱眉摇头,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一旁的妻子,没想到他竟在那双原本落寞的翦水眸子看到浓浓笑意?她也要当家!此刻的静瑜心中想的就是这五个字,脑海中更是将刚刚看到的那—幕主角换成她跟靖宇,她眸中的笑意更浓了。 是了,她要当家,一旦证明她的能力不输他,甚至高过于他,她就可以趾高气扬的说她比他行,他只能乖乖听她的话,给她回家带孩子…… 思至此,一向沉静的她难得散发了股骄蛮气儿,而这全落在靖宇的眼中,看来刚刚那出荒腔走板的闹剧给了她一些想法了。 希望不是坏事就好。 第六章 女人想当家应该不算坏事吧?靖宇心想。 “你说夫人向你请教如何管理南曦园的人跟事,以及与我们来往的商行,甚至我们自家商行的营运状况?” 书房里,靖宇看着杜烽,表情是好笑、有趣的,看来她的胃口不小嘛! “是的,因为她是夫人、是格格,小的不敢隐瞒,但不知龙爷……” “没关系!”他知道杜烽担心他会不悦,“不过夫人有没有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有,夫人她想跟在我身边学习,说她已嫁为人妻,男主外、女主内,为了让龙爷能无后顾之忧,为龙爷分忧解劳,她想成为南曦园的当家王母。” 杜烽边说边以赞叹的口吻道:“龙爷真的讨了一房贤淑的好妻子。” 这背后应当有什么动机吧?希望不是梦想有一天能拎着他的耳朵游街示众便行了,他黑眸浮现笑意,再看着杜烽,“夫人现在人呢?” 老总管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夫人问了我好些事儿,我详细回答,可不知是否说得太多,夫人向我要了文房四宝,应该在记录吧?” “我明白了。” 他从座位上起身。 “呃……还有一件事,龙爷,玉梅刚刚回来了。” “我知道了。” 老总管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了下去。 靖宇步出书房,知道杜伯希望他能找玉梅谈谈,但此时此刻他比较想去见见他的爱妻,他举步沿着日光洒落的长廊往卧房走去。 这几天他们夫妻已分房睡了,不过杜烽及其他下人并不知情。因为基本上他跟静瑜仍同在一个屋檐下,只是他睡在侧厅房间,两人之间就差面墙而已,但这一面墙已经让小不点急得跳脚,大大的抗议了。 事实上他那方面也已恢复正常,这让他颇为后悔,不该答应静瑜在双方没有感情的基础下不碰她,偏偏君子得重承诺…… 此时他已走来卧房门口,看到静瑜坐在椅上,嘴巴念念有词,一边以毛笔在砚台上沾了点墨汁,一边写着。 静瑜并没有注意到他,美眸里沉淀着思绪,若说龙爷是富甲一方的鉅富,应该没人有异议,他所经营的生意相当多元,有从北方运来的动物皮毛的买卖,有从江南出产的丝绸、陶器、运往外国或在本地设铺的买卖,另外就近的还有粮行及客栈,这其中还有许多细项,譬如货物的品质与数量的审核等等。 而也因为人力的需求量较大,所以若遇到大量进货时,府里的小厮及丫鬟也得到各商铺及粮行去支援,说来还真是辛苦,但是这些奴才们看来皆乐天知命,脸上总见笑容,由此可见龙爷这个主子做的一点都不失败,她要如何超越他,赢得他们的心? “想什么?” 靖宇的声音突地在她身边响起,没察觉他进门的静瑜着实吓了一大跳,她抚着胸口,略微惊慌的瞪他一眼,“怎么走路都没声没息的。” “是你太专注了。” 他笑笑的在她身边坐下,瞥了桌上那本册子上的娟秀笔迹,人如其名,就连她刚刚的专注神情,都令他无比着迷,这张美如天仙的脸孔,与她接触更多就愈显动人。 “想当当家主母?” 她柳眉一拧,“有人去通风报信?” “当然,这个家还是我在作主,什么风吹草动都得向我报告。”他开玩笑的扬嘴一笑,但话中语意非常清楚,这个家是由他在作主的。 “不然呢?这几天你忙着找药铺子的地点及一些相关的事宜,甚至安排小不点到天林书院读书,你忙得快活,总不能把我晾在家里,吃饱睡、睡饱吃的当猪养吧?” “有何不可?我送小不点到天林书院的路上,软硬兼施的要她乖乖留在那儿读书,每三个月就能回南曦园几天与我们相聚时,她便提了——” 他突地一笑,还刻意拉近他与她那张粉脸的距离,“她已经跟你说好了,要生七个宝宝,那也算只小母猪了吧?” 对这张打趣的容颜,她粉脸很没用的涨得红通通的,还吞吞吐吐的说着话,“那、那是她说的,我可没答应。” “是吗?那我不白开心了,我的小猪仔都没了?” 没正经的家伙!她受不了的给他一记白眼,再把话题转回来,“总之你开药铺子后,整天都得在外头替人看病、抓药,府里有我这个格格当家作主,不必事事知会你,不是很好吗?” “我还以为有人想向我拜师学医?”他装出一脸困惑。 她眼内冒火,“是你不肯收我这名学生,我的记忆力很好。” “错!显然还不够好,我说过只要是女人当我的学生,就得以身相许,后来还开出优惠的条件,让你一天一天的付学费——” 他那双目光灼灼的黑眸一一的掠过她光滑的额头、挺翘的鼻梁、红艳的唇儿,再继续往那柔嫩的脖颈而下,他的声音也转为痦哑,“如果你改变主意,接受上述的条件,你就是我的学生了。” 她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他明明没有碰到她嘛,怎么全身一直热了起来,这竟让她又想起吃了春药后的反应,她的脸更红了。 不要想!不可以想! “不说话是不打算改变主意?”他一挑浓眉,突然大大的叹息一声,“真是的,说来你是误人误己,要是你在洞房夜没有玩花样,这会儿我不收你当学生都不成,你也不必尴尬不自在。” 他发现他真的挺喜欢逗她的,瞧她粉脸儿红通通的,他真的有一亲芳泽的冲动,不,不只是那里,他脑海中想的可邪恶了,让某个地方都亢奋了起来。 好笑,他何时也成了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了。 她是真的困窘,感到手足无措,因为这个话题实在让人无法自在。 “罢了,”他也不在这个令他沮丧的话题上打转,他知道短时间里他是无法吃到她的,“言归正传,你若想当家,有个人你得认识认识,我想她能帮你很多。”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 她看着他起身走出去,向外面的丫鬟说了些话后旋即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一名容貌清丽、身着翠绿袍裙的女子来到卧房门口,微微一福,“龙爷、夫人。” “进来吧。” 靖宇朝她点点头,她步步生莲的走了进来,静瑜注意到那张脸上有着干练的神态,虽然她是天之骄女,但看她时并无其他仆人的敬畏。 “龙爷有何吩咐?” 杜玉梅必恭必敬的看着她心爱的男人,却不愿直视那张她初见的刹那,就令她心如刀割的美丽容颜。 她相信也猜测静瑜格格是个美人,却不知道她比她所看过的美人都还要美,那身绫罗绸缎、绣花繁复的袍子烘托出她下凡的贵气外,沉鱼落雁之姿容、白里透红的肌肤,还有如此的年轻…… 是,她看来不过十六、七岁,正如一朵初绽玫瑰,而她已二十八岁了…… “夫人想学着如何当家作主,这些年来,我很清楚是杜伯主外、你主内,将这个大家庭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能得辛苦些,教教夫人。” 辛苦些?静瑜不太开心的看他一眼,她资质驽钝吗? 靖宇正巧对上了她不悦的眼神,但他只是温柔的笑了笑,“玉梅是杜烽的独生女,跟我一样,很小就没了娘,从小就在这个宅院里长大,我十八岁回到这里时对一切都很陌生,她帮了我很多忙。” “龙爷太客气了,那都是玉梅该做的。”面对他的赞美,难过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是你客气了,”他回她一笑,但目光又回到静瑜的脸上。 “玉梅长我两岁,我视她如姊,所以我希望你也以这样的身份来看待她。” 怎么她看来就像会欺压奴才的样子吗?她更不悦了,她在这里也住了好几天,哪个奴才被她骂过、念过?她又不是那种趾高气扬、自命不凡的格格! 靖宇不是没有看到那双美眸中闪动的不以为然以及不满,不过对杜玉梅,他的确有亏欠,而且这一辈子在遇上静瑜后,是完全没有机会弥补她了,所以他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委屈。 “你带夫人去好好走一定,我想这个大宅子夫人还没有好好的看过。” 他这一点倒是说对了,南曦园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偏偏小不点缠着她,希望她能劝靖宇打消让她去书院读书的念头,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走上一逼。 杜玉梅虽想再多留一会儿,再看看龙爷、再听听他说话,但多年来的训练让她轻易的戴上干练的面具,必恭必敬的向静瑜点个头,示意她跟她走。 “好好考虑。” 静瑜走到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她同头看了那张俊颜,脸蓦地一红,忙回过头走了出去,她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虽然已是他的妻子,但是为了当他的学生而献身或一天让他轻薄一个地方,怎么说都怪啊! “请夫人小心,有阶梯。” 杜玉梅的声音让她从沉思中惊醒,也免了跌个狗吃屎的糗态,她步上阶梯上了小桥,向她感谢一笑。 但杜玉梅却没有表情,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她,静瑜有这种感觉。 南曦园是一座仿江南的园林建筑,有绿意、小桥流水、山水造景、亭台楼阁,环境优美宜人,而每个院落、房间的陈设都很豪华,尤其是会客的大厅堂里,精绣的山水画、古董.玉饰,质感十足的家具及精雕细琢的雅致屏风更是富贵逼人。 然而带着她走这么一大圈的杜玉梅,口气却是寒气逼人。 她冷冰冰的陈述着这里的管事及奴才,大都是一代传接一代的效忠于南曦园,因为主子对他们毫不吝啬,虽有主仆之分,但待他们如亲友…… “说白了,这里其实更像一个大家庭,没有‘尊卑之分’。” 静瑜柳眉一拧,看着边走边说话的杜玉梅,是她多心了吗?怎么那四个字似乎说得格外的重,像在特别强调? “夫人既要当家,对府里内外的事就不能一知半解,龙爷出远门时,夫人才能里里外外都能作主,不致在状况外。” 接着她开始说起府外的所有生意,静瑜瞧她一脸的冷若冰霜,以平板的语气说着一大串的话,那些她其实已经请教杜伯了,可是她也不好打断她,就当她在替她复习吧…… 不过,她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很忙。 *** 静瑜发觉自己错了,且错得离谱,当家是一件很累人、很辛苦的事,而且她还尚未完全接触商行那边的事务,她就忙得人仰马翻想投降了。 也因此她格外佩服杜玉梅的干练及俐落。 依她所教的,对外的生意能否成功,一半成就于男人,另一半就要靠女人了。 因为商家的重量级客人大多是有钱人,可能是皇族或官爷,而这些人中又有不少人专听女人言,尤其毛皮或绸缎生意,为弥补失宠的元配或心爱的小妾,那些高价品可是女人一开口就送到府中去了,因此对这些女人,她就更不能失半点分寸,三不五时就得邀她们来府里喝茶聊天,笼络感情,而送她们离开时也不能忘了准备回礼,因为她们来时可也是携礼前来的,这就是所谓的礼尚往来。 “还有茶叶、糕点甚至杯盘的选择,这都要夫人亲自选定,甚至先品尝过,以免失了礼数……” 卧房里,杜玉梅像念经似的语调让每晚睡前都得将一天所听、所要注意的每件事都写到册子里的静瑜昏昏欲睡,眼皮频频打架。 “明天再继续吧。” 靖宇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有人想去梦周公了。 “但是算算时间,再过几天就该邀请那些夫人们来茶叙了,所以玉梅才先教导夫人这方面的事,时间实在不够……” “没问题的,我对她有信心。”他看着静瑜那张略显心虚的脸,心中暗笑,看来他好像说错话了。 “但是龙爷既然将教夫人的事交给玉梅,玉梅就有责任教好她,请龙爷……” 他脸上的笑意一敛,“我看夫人已经累了,也许你太过尽责了。” 她脸色丕变,口气也一冷,“龙爷是在暗示玉梅欺负夫人? 她是主子,又贵为格格,她若不想学,难道玉梅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逼她坐定不动?” 她看得出来他在舍不得她!那她呢,她又算什么? 静瑜也看得出来他在舍不得自己,因为自己要跟他视为姊姊的玉梅吵起来了,“呃……我还可以的,真的,龙爷,你先回房睡吧。” “这个家目前还是我在当家作主。” 靖宇的个性中也有霸气的一面,杜玉梅很清楚,而她的坚持以及他对静瑜的心疼,就将他这一面给激出来了! 她抿紧了唇,身子一福,“玉梅退下了!” 她再向静瑜行个礼,走出卧房,将门轻轻给关上,而眸中已现泪光。 靖宇沉沉的吐了一口长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那么冷峻的口气对杜玉梅说话,但是他其实已在窗外站了好一会儿了,看着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也看着静瑜强忍着睡意,认真的听着,可是她看来好累了…… “你去睡……”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到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妻子正以一种不快的眼神瞪着他,美眸的火花跳跃,与刚刚被瞌睡虫占领的无神状况一比,可是南辕北辙。 “怎么了?” 怎么了?以他刚刚狂傲的语气来说,这个家还是由他作主,只有他说了算,而她说的都叫废话! 她气呼呼的迳自越过他就要上床睡觉,但他大手一揽,略微强硬的将她圈人自己的怀中,蹙眉问道:“你到底在气什么?” “放开我!” 她有点儿想哭,她感到挫败,即便她努力的学,却发现自己连做好的把握都没有,这一点已经让她够难受了,他还大刺刺的在她面前表现他大当家的气魄! “静瑜?” “算我拜托你,不要现在问,我真的累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怯懦,公主帮里,她一向是最倔强、倨傲的那一个,为什么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似乎却变得柔弱了? 他看到她眸中的泪光,轻轻的拥抱她一下便放开了,“好吧,你好好睡一觉。” 她点点头,静静的上了床,而他站在床边为她将被子拉好后,才俯身在她脸颊吻了一下,再直起腰杆回到侧厅的房间去睡。 不知是否这个吻太温柔,她一点都不想抗拒,反而有种被安慰的感觉,心里不似刚刚那么难受了。 她轻叹一声,很快的熟睡了。 但一墙之隔的靖宇却睡不着,他得克制着那股想定到隔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她近日太忙了,所以并未察觉到他留在这里的时间愈来愈少,大部份都在外忙商行跟药铺的事,原因就出在她。 药铺的事都筹备得差不多了,等那些药材送来后,他也许该为自己先开一帖阳萎的药来吃吃吧! *** 靖宇知道今天对他的妻子来说是很特别、很重要的一天,偏偏杜玉梅一早就说人不舒服,只能在床上躺着,静瑜势必得唱独脚戏了。 所以即使她并没有开口要他留在家里,他还是留下来陪她,或许说壮胆比较贴切些。 今天是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宴客,她亲自拟定了名单,邀请那些重量级客人的元配前来家中聊天、喝茶,她很聪明的没将小妾列在其中,让元配们可以畅所欲言。 “怎么都没有人来?” 静瑜特地打扮过了,此时的她光彩夺人,美丽比过去更胜一倍,但眉宇却微微打结。 靖宇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等着迎接来客。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略微冰冷的小手,她先是一愣,但却忍不住的回握住他的手,感觉到那股紧张减缓了不少。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又问:“会不会没有人愿意来?”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我的夫人,邀帖上的时辰尚未到呢,当然没人来了,这客人早到也是不礼貌的,等会儿客人会多到你恨不得能多几个分身好招待呢!” 真的吗?她还是好紧张,坐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眼神频频看向外面。 “来了!来了!客人来了。” 杜烽连忙跑进来通报,而静瑜也看到大门外那一顶顶的轿子了。 其实公主帮的名号早已传递大江南北,她们劫富济贫、打击贪官污吏,不让须眉的义行早令这些夫人们崇拜无比了,因此来客是浩浩荡荡,一张帖子竟然就来了四、五名贵夫人,还真的是应了靖宇刚刚的那句话,若是多几个分身多好,这是有些手忙脚乱的静瑜的心声。 对这些认为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的传统女人来说,静瑜格格就是一个传奇,所以她们不聊是非、不聊讨人厌的小妾,而是请她说公主帮的故事。 每个人都听得兴味盎然,直至满天彩霞了都还舍不得离开。 可是靖宇可舍不得她当起拍板的说书人,一个深情的凝睇,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让那些贵夫人们识相的起身,个个的脸上却有憋不住的笑意。 静瑜在心里是又羞又气,却不得不勉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含羞带怯的送走这些夫人。 “龙爷看来好爱你呢!” “好幸福喔。” “好羡慕喔。” 一个个元配夫人在离去前都笑咪咪的向她说了句悄悄话,而在送定最后一名夫人后,她脸上的笑容也立即收起来,猝然转身瞪向与她故作恩爱夫妻的靖宇,“请你不要那么呕心好不好?” “什么叫呕心?”他一脸无辜。 “那种眼神,大家都忍不住笑了,你不是也看到了。” “又如何?”他再次深情的凝睇着她,他看得好专注,好像他的眼中只看得见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她不想要让他这样盯着看,她的心跳会乱,她的脸儿会涨红,她……她……好不自在,她想转开目光的,但不知怎么的竟被锁得死死的,而且在这种目光下,她几乎快要无法喘息了。 就在静瑜慌乱到想逃走时,他突然迷人一笑,打破了刚刚嗳昧的氛围,让她得以稍喘口气。 他挽着她的手,在落日余晖下轻松的在园林里漫步,她没有挣扎,因为她得忙着低头调整呼吸,也忙着在心里埋怨他那张俊脸太魅惑、他的眼神太勾人。 “这几天药铺那里没什么事要忙了,只等着各种药材到货,所以我有空可以带你到经营的各商行去定定。” 她一愣,脚步一停抬起头问:“你的意思是?”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这么努力学习又学得这么好,从今日的完美表现,我这个丈夫有骄傲也有愧疚,所以觉得该亲自上阵,尽份心力。” “你这是赞美?认可我的能力?” “你以为呢?” 闻言,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不远处的亭台柱子后,一抹忧郁身影看着在漫天的橘红色霞光下,那虽然没有相拥却恍若相依的两道长长身影。 杜玉梅的眼中泛着妒火,她瞠视着心上人身边那抹娇小的身影,她不要、不想、不希望静瑜将所有的事情都学会,可是静瑜天性聪颖,再加上认真,勤记册子,她学得好快,且她待人亲切,比起她来,又更快博得其他人的喜爱,今天那些贵夫人,竟然没有一人想到她、提到她…… 她不懂!她难过!她嫉妒! 为什么静瑜格格那么轻易的就夺走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为什么把她的存在价值整个抹煞了?她恨,她真的好恨! 第七章 静瑜发现她似乎太小看她的丈夫了。 她原本就知道他的医术精湛,也知道他有商业头脑,有缜密的心思、不凡的魄力,但除了医术外其他都是听说的,未曾亲眼见过,不过这一连几天他带她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时,她亲眼看到他对这些复杂多元的生意有多么了若指掌,并末因他有大半时间不在郑州而有半点生疏。 最让她佩服的是,每家商行的管事、下人,他不仅熟悉,一个个全叫得出名字,甚至连他们的家庭状况都极为了解。 “云玉,你娘身子可好?” “很好,龙爷,我娘吃了龙爷开的几帖药方后,都能起床做事了。” “那就好。” 她看着他跟那名小丫头微微一笑,继续在这间规模不小的粮行巡视,她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齐万,北方的定远城闹饥荒一事,你办得如何了?”他又问了一名管事。 “禀龙爷,按您的吩咐,定月除了送去米粮济助外,也依爷的意思,派了一组人马、带了适合的农作种子前往播种,就今早得到的消息,农作已发芽了。” “很好。”靖宇微笑点头,再对上妻子那好奇的眼神,“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是个上地贫瘠的山城,雨神下爱眷顾,所以常闹饥荒,可是常常等待救济也不是办法,倒不如让他们学习种植不需太多雨水的农作。” 她定视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眸,发现他真的是高深莫测,有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一面,但心里对他的崇拜,却像是一点一滴的回来了。 到了下午,他们到买卖动物皮草的店铺去,店里连半个客人也没有,但顾店铺的人却不少。 “此时非秋冬之季,天气暖和,但这些毛皮如此厚重,会有客人上门吗?” 因靖宇走到店后方,她直接问了店家的管事。 两鬓斑白的管事老眼浮现笑意,“有有有,而且都是一大群呢!” “一大群?” “对,这些毛皮大都是卖给要前往北方的商旅队伍,价位不高,但品质可不输人,”他以佩服的眼神看了正跟另一名下人交谈的主人一眼,“爷的想法极为正确,方向也对,当商旅韵队伍欲将南方的商品运到寒冷北方时,御寒衣物总得事先备着,所以当商队路经此处时,人人都舍买上那么一件,一次交易就有数十件,平时就算没生意也不受影响。” 所以这间如此突兀的毛皮店铺才能在夏日也开店喽。 他真是太厉害了!对这几天所听、所看到的,就算她对他没有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也够让她心服口服的了,并开始怀疑起自己,她有办法做得像他这么好吗? 这些繁杂思绪,让她在回来的路上沉默着,愈想也愈灰心。 马车在南曦园大门前停了下来,靖字先行下车,再将她拖下车来,而她太过沮丧,对这个亲密的动作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静静的杵着不动。 他温柔的凝睇着她,伸手将她落在粉颊上的发丝撩到耳后,她这才抬起头来,还是没说话,但专注的眼神就瞪着他这张英俊的脸孔瞧。 “究竟怎么了。这一路回来,怎么这么安静?” 他是真的不懂。 唉,她轻声叹息,她有些挫败嘛,原来要当家真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即使她自诏她是公主帮里最沉静、最能思考、最可以掌控事情的人,但靖宇的面面俱到、处事待人游刀有余的能力都让她自叹弗如,硬生生的将她给比下去了! 她不懂,男人天生就强过女人吗?不论在体型、权力或是天赋上? 她那一声轻叹可让靖宇明白了,他俯身靠近她美丽的脸庞,笑着这问:“这么快就投降了?” 她先是一愣,但随即抗辩,“谁投降了。” “你的表情告诉了我,你比不上我。” “胡说!”就算她真的这么想,她也不会承认,以免让他更嚣张! “那何不向我证明你的能耐?” 她蹙眉看着他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这是鼓励的笑? “还是认份的当我的妻子?在家相夫教子?偶尔办办那些女人的茶叙就好?” “你认为我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吗?”她不怎么高兴他的二选一。 “傻瓜,若真如此,你还有二选一的机会吗?”他笑着反问她。 也是,她的反应太大了,“我要回房间去把今天的一些事情写一写。” “先去洗个身子、吃了饭再写吧。” 是啊,是晚膳的时间了。 两人分别梳洗后,一身干爽的用餐,他们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进食,不久静瑜就先回房了。 靖宇也起身,看到在旁伺候的杜烽那张疲累的脸时,忍不住问了,“玉梅还是不听劝?” 这一问差点没把杜烽的眼泪给逼出来。 靖宇忙拍拍这个老总管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几天,杜玉梅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房门一步,杜烽好说歹说的,她就是不听,靖宇也知道这件事,但只请杜烽表达他的关切,却不曾亲自慰问。 因为在明白了爱情后,他才知道爱情这玩意儿有多折腾从,杜玉梅的个性有多执拗,他比谁都清楚,就算他去也劝不了她,若是因此而燃起她心中的一点点希望,日后不断的以此方式来乞求他的关注,那不更糟了。所以他拒绝了杜烽那期盼的眼神,摇摇头,转往书房去看帐册及医书。 直到一更天,他才起身往卧房走去。 没想到卧房的灯未熄,他定到窗户旁,看着妻子仍专注的在册子上写东西,他眼眸浮现温柔,转身往厨房走去,过了好一会儿,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品。 “喝一些吧,你晚上吃不多。” 她看着他,他竟亲自送上夜宵,这个味道……她在广州那问老旧屋子小住几天时也曾尝过的,她一直以为是小不点煮的,原来—— 她有惊讶、有感动,却说不出一句道谢的话来。 “怎么不说话?我亲自煮夜宵还不够,还得喂你吗?”他当然看出她有多感动,可是他喜欢她笑,木喜欢她眸中微微闪动的泪光,“还真的要我喂?好吧!”他舀了一汤匙吹温后,竟先放入自己口中,这才倾身接近她的唇一 她瞪大了美眸,急忙闪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啦!” 这个人,好不容易她那么感动呢! 他看着她边瞪边吃,一下子就将那碗粥给喝完了,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便笑笑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去。她继续挑灯夜战,渐渐的眼皮愈来愈重,最后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靖宇走了出来,看着本子上记录着各家店务的管事、小厮或丫鬟的名字,他笑笑的摇头,轻轻的将她抱起到床上后,为她脱掉绣鞋,再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在她额上印下柔柔的一吻后,回身将灯吹熄,再次回到他的床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一批东北来的中药材迟迟未到,药铺子的招牌就没有挂上去,这多出来的时间,靖宇一直不着痕迹的在教导妻子或提点她一些生意上要注意的事。 “做生意不能硬邦邦的,有时候人情反而是成就交易的最大功臣。” “林老板的六十大寿快到了,他爱茶,差人送份顶级茶叶去。” “三天后北方的杜大爷来访,他特爱粉味,得派人去安排安排。” 说来这全是“迎合胃口”的人情安排,而这些人全是跟他们有来往的商家,有的是买方,有的则是卖方。但在静瑜看来却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能记得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事? 光最近的这些杂事,她的册子已是写得密密麻麻了,看得她头都疼了。所以她又得到一个结论,男人天生的脑容量应该也比女人的大吧? *** 时序来到秋天,层层的绿荫转黄再转成醉人的红。 “龙爷药铺”的招牌挂上了,虽然明天才是开店的黄道吉日,但已有不少老百姓争相走告,也在药铺里走来走去,因为在这儿看病的将是龙爷本人呢!小不点也在昨日回到南曦园,虽然才三个月不见,但她长高了一点点,那张粉离玉琢的脸更美了,不过走路跟站姿好像没太大改变,此时瞪着靖字跟静瑜这对俊男美女的大眼睛还露出凶光呢! “怎么这种眼神,难道书院的伙食不好?” 靖宇问得直接,因为她曾是小乞儿,所以她不讳言她最在乎吃的,而这一桌子的早膳如此丰富,莫非她是在气他们在这儿吃香喝辣,却把她丢到书院去受苦? “谁管伙食啊!”她快气昏头了,她受不了的猛拍自己额头一记,“我是要一个弟弟或妹妹,你们答应我的嘛,他们人呢?” 静瑜尴尬,靖宇却笑了,怀胎还要十月呢,才三个月不见。 她就找他们要人。 “大夫你还笑?据我昨晚的观察结果,你们根本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为什么?你们会害我的弟弟、妹妹没着落的。” “恩,说得对极了,这种事的确要两个人睡在一起才办得到的。”靖宇点头附和。 “你怎么跟孩子说这种话!”静瑜不悦的瞪他一眼。 “我懂,格格!”小不点气愤不平的大叫,“虽然我是个小乞儿,但我什么地方都混过,一些不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也许格格还没有我看得多呢!” 说着说着,她脸色突然一整,好认真的看着她,“大夫明腰是我见过最俊、最好相处、最棒的男人,格格都已经跟他成杀了,为什么还跟他分床睡?” 她答不出来,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看向靖宇。 小不点也看向他,但他却指着妻子,“这要问她。” 她一怔,“呃……是该问你吧!”她是女人耶!难道要她跟他说可以来了吗? “问我?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已经可以那个了?”他一挑浓眉,笑得好乐。 “当、当然不行。”真是的,哪有人这么问的,她的脸是红到不行。 “可我行啊!”他故意这么说。 “你、你……”羞死人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小不点睁着那双狐疑的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实在是她听到的话都很粗俗,但这两人文雅的来来去去,反而将她弄糊涂了! “你不懂是应该的,可见你去读书也是对的!”靖宇笑笑的拍拍她鼓起的小脸儿,至少她脑袋里塞了点东西了,“明天药铺要开张了,我再过去巡视一下。”他先行离座,小不点却发现格格的眼神追着大夫走呢,但人都看不到了她还在看?她贼兮兮的拍拍她的手,“看不到了啦!” 她脸儿一红,“什么看不到?” “大夫啊、龙爷啊,你的相公啊!”看来她的弟妹有望了。她心情大好。 瞧那张笑到嘴巴咧得开开的脸儿,静瑜粉脸一红,“呃…… 我、我也去看看玉梅,她这阵子染了风寒。” 她连忙逃走,真是的,她在想什么呀?可是她对他的感觉真的愈来愈复杂了,其中有一样是崇拜,有一样也愈来愈明显,那就是他好像已逐渐占据她的心了。 “呃——夫人怎么来了?”沉眉锁眼的杜烽刚走出女儿房间,没料到会见到静瑜,连忙弯腰行礼。 她忙摇头,“杜伯不必如此多礼,我只是来看看玉梅。” 虽然她从头至尾都表现出她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教了自己许多事,先前她闷在房里不愿见人,她没来探望还说得过去,可人都病了还不来的话人情何在? “谢谢夫人。”他开了门让她进去,以眼神看向躺在床铺的女儿,要她千万不可以乱说话。 “夫人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不清楚,怎么可以来看我这个下人,若在我这儿感染了风寒,龙爷可会心疼死了!” 杜玉梅的话既酸又涩,眸中也有恨意,因为她看来太美、太高贵,脸上甚至有聿福的光彩,但自己呢?她躺在这里多久了,龙爷除了送来补品外,竟没来见上她一面! 静瑜柳眉一皱。 “夫人,还是出去吧,小女说得对,何况明儿个店铺要开张,有得夫人忙的。”杜烽不敢让她再留下来,几乎是以催促的方式将静瑜请出了房间。 “那我走了,请玉梅好好休养。”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夫人一走,杜烽吐了一口长气,看来他得将女儿送走了。 其实龙爷在玉梅熟睡时曾去替她把过脉,说她是心情郁结,积怨成病,长久下去恐怕连命都会没了,虽然龙爷暗示会替她安捧到其他地方住下,但被他婉拒了,只是此时看到她对夫人那么不友善,他是不得不放手,免得出了乱子。 *** 翌日,一个天朗气清的黄道吉日,龙爷药铺开张了,成串的鞭炮声是响彻云霄。 或许是龙爷的身份太不寻常,不管有病、没病的百姓竟然长长的排了整条街那么远,若以“生意兴隆”来形容都不为过。 更好笑的是这一个早上下来,有不少男女老少竟只是为了看看龙爷的长相或是为了看格格而来的,还忘了这是药铺,当成茶铺闲话家常起来,当然也有真的生病的,但让龙爷把了脉,却又下怎么相信他开的药帖;或是小小娃儿发烧,在他抱过去安抚看病后。却不愿离开而哇哇大哭的…… 静瑜在一旁看着他手忙脚乱,好几次都忍不住噗哧的笑了起来。 她知道他若是有空管她,他肯定要她回去的,可看着这长长不见尾巴的人龙,她可是开心极了,这代表着她可以好好坐在这儿,听他怎么问诊、怎么开方子。 靖宇可是没有错过她那张粉脸上的浓浓笑意,看来他是错估了龙爷变成大夫这件事的影响力,人们太好奇了,唉,他可是名医呢! 一连几天,药铺里的人龙总是长长的,因为龙爷这个大夫很大方,有病的就给药方子治病,至于没病的,加减的给了补身补气的药,有银子付医药费的就付,没银子的写张借据即可。 什么时候还呢?药材进货时,这些人就会被叫来,帮忙整理那些中药材,偏偏做了这些事还有银两可拿,所以了,这人龙不会少只会多,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龙爷开的药方子还真的灵呢,自然人就愈来愈多了。 靖宇当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的。 但也有人趁“忙”打劫,笃定他无暇分心,气定神闲的搬了张桌椅到他身边,他在药帖上写什么处方,她也在她的册子上写什么,至于他在口述病情时,她手上的毛笔更像鬼画符似的勾来撇去,写了一行又一行,分明在上免缴学费的霸王课! 至于当家主母那档子事呢? 这个美人儿说了,“过去我没嫁过来之前、你去拜师学医的那段时间,南曦园也没有主子,也没出过乱子啊!” “但不是有人说她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那又怎样,我也听人说过,做人就要懂得变通,因为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 “你这分明是狡辩。” “不,这叫真理。”他挑眉瞪她,她也依样画葫芦的挑了境眉瞪回来,也是如此,靖宇发现了他沉静的妻子有调皮及骄蛮的一面,甚至还有可怕的求知欲。 像现在在书房里,在他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时,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着好学不倦的认真及执着—— “我不懂,那个秦大娘的病若是以你开的方子也只能控制病情青而已,不能药到病除啊!” “因为她的病已是药石罔效。” “可是她看来还很不错,若照你所言,我应该会这么开……”她试着开药方。 他想吻住她那开开阖阖的小嘴儿,只求她让他安静片刻,因为他从不知道当一名“医术普通”的大夫如此辛苦。 “错了,你开那几味药,她会……”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太认真了,所以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口教她了。 “而这当然是自找麻烦的开始,所谓学问,要学就要问,他的亲亲娇妻可是将这一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每个晚上,当日病人的病情、药帖,再加上好几本厚如砖块的医书都上了书房的书桌,不过看着她一脸恍然大悟,甚至得到他赞赏时的灿烂笑容,一切辛苦好像也都值得了。 静瑜是很期待晚上的来临的,虽然白天也在靖宇身边,但那时他是属于很多人的,不过晚上只有她一人独享,她对他的崇拜仰慕全回来了,甚至还多了情不自禁的心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悸动,让她光是想到他就会觉得甜甜的。 每晚的气氛都特别的好,他的眼神也总是很温柔,当然有时还是会吊儿郎当、不太正经,这在过去她会讨厌,可现在她却是喜欢的。 每次他说晚了、累了,要她去睡了,她虽然口中顺从,但其实心里是舍不得和他分开的。 此时她躺在床上,面对着这道墙,知道墙后面就是靖宇的房闯。不由得猜测他睡了吗? 她把自己的脸埋进被窝里,惨了,她竟然在期待他过来? 快睡!快睡! 第八章 翌日,很难得的,一向早起的靖宇竟然在用早膳时缺席了。 静瑜看着桌子对面的空位,觉得奇怪,难道他还在睡?可是他一向都比她早起啊。 或许是看出她脸上的困惑,杜烽道:“龙爷有访客,而且是天刚泛鱼肚白时就来了,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天刚亮就来?怎么会有客人挑在这个时间到访。 “是哪一位客人?” “呃……说来惭愧,那名访客并未通报,而是直接到龙爷房里的,若不是龙爷交代我,要我一早别让丫鬟到书房去整理,说他有贵客,我也不知有访客。” 贵客?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静瑜随即离开饭厅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的两个男人已聊了许多,事实上,在靖宇安全的带着静瑜离开广州后,除了派人回广州布线外,也写了封信送到他多年好友承晔贝勒的手上,将承王爷要聂老太医炼成的不老药被静瑜偷走等后续发展一事告知,并请他注意安全,承王爷说不定会从他身上追查神医靖宇的下落。 如此小心,是因为承王爷除了四处派人追查偷药贼人外,因聂老太医已死,他也派多名下属查行踪一向飘忽不定的神医。 他的打算,靖宇比谁都清楚,也因为他曾治好承晔贝勒的眼睛,所以在这危险时刻,两人最好都不要有任何接触。 “我得到消息,承王爷已有月余不曾露面,这颇不寻常。” “所以你才第二度派人送信到靖武山庄,要我前来?” “没错。”靖宇看着相貌俊美的好友,“我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多虑了,也许是他放弃找我,改找其他医术精湛的大夫为他提炼不老药。” 承晔摇头,“错了,他的目标还是你。” 他的浓眉一蹙。 “从接到你的第一封信开始,承王爷就几次派人前来,最后甚至还亲自到靖武山庄打探你的消息,并且私下贿赂山庄里的人,但一如一开始我向他们交代的,大家口径一致,不曾再见过你,也不知如何联系,”承晔严肃的看着好友,“由于这跟外界对你的印象相符,他们也没辙,但他们并未放弃。” 承王爷其实是个丧心病狂的老家伙,偏偏财大势大,即使坏事做尽了,可偏偏用计细密,就是无法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总之你是我预留的活棋.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为我保住静瑜。” 承晔承诺,“我会保住她,但是保护她一辈子的责任请你自己扛。”也就是他也不准出事! “当然。”但就怕事与愿违,这是他的隐忧。 此时书房外突地传来些微的脚步声,靖宇看向窗外,正巧看到一个身影慢慢的靠近窗户,也许她以为自己躲在窗户旁躲得很好,却没料到月光斜照,硬是在窗边形成一个美丽的黑色翦影。 靖宇一点也不意外来人是他的娇妻,他跟好友点个头。使个眼神后,随即以轻快的口吻道:“你知道我在药铺看病时,静瑜也在一旁学习,因为她想当大夫。” “她不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承晔也很配合的跟着好友的话题走。 “她与一般女子不同。”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窗外,静瑜的心突然“咚”地一声,漏眺一拍。 “你的不同是指她在你心中有一定的份量、无人可取代?” 承哗眸中浮现笑意。 是吗?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屏息以待。 靖宇笑看着好友那双狡黠的黑眸,这家伙在强逼他说出静瑜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还是他这个爱得轰轰烈烈韵男人有经验,知道要如何打动美人心。 “对,就是那个意思。”他笑。 静瑜脸儿一红,心跳如擂鼓。 “所以即便我很清楚她想当_位女大夫,但这条路原就艰辛,还得面对生命的无常、低落的情绪与挫败……” 他眸中泛着柔光,“因为舍不得她吃苦,我一开始便以很多藉词拒绝了她。” 她的手放到温热的胸口,眼圈一红。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看了大街上一出泼妇骂街的闹剧后,她开始学习当家作主,我很清楚,这不过是一条抵达她梦想的弯路,但她不得不绕远路来向我证明她的能力,证明她不是那么赢弱娇贵。” 他、他竟然这么懂她?她眸中的泪水盈聚。 “而她说服我了,我相信她能熬过那些我所担心的事,她绝对做得到,所以我敬重她也支持她,我也感觉到她的快乐,尤其是最近,”他笑,口气中尽是宠溺,“我想一个妻子的快乐就是一个丈夫最重要的责任及课题。” 窗外的静瑜深深的吸了口长气,轻轻的拭去滚落脸颊的泪水,她好感动,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有蝶儿在翩然起舞。 承晔喝了口茶,笑看举一反三的好友,他才说上一句甜言蜜语,他就开窍了,句句动人。 “我看你是爱上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第一次见到静瑜那张嫣然绝美的画像时,吸引他的是那双沉静得几乎不见任何波动的美眸,而在替馥薇格格治病那次见到她,那双星眸迅速变化着各种情绪,到最后的怒火闪动时,他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微妙悸动,至后来她竟然让蓝爷送到了他床上,至此他明白了,月老早将红线系在两人手上,他逃不了,屈服了,她注定是他此生甜蜜的负荷,也是他幸福的来源。 他、他爱上她了!静瑜粉脸酡红,一颗心儿怦然狂眺的像是要撞出她的胸腔,这鼓动的心跳太大声,她不敢再待下去,轻声的转身快跑。 她回到房间,抚着卜通卜通的胸口,想着靖宇刚刚的话。 她先是羞涩的扬起嘴角,接着她忍不住的轻笑起来,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 “有什么好事吗?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到嘴巴大张,都足以塞下一颗鸡蛋了。” 靖宇的打趣声突地在房门口响起,她吓得连忙闭上红唇,粉脸上出现窘迫之色,惹得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她咬着下唇,偷偷的看他一眼,却见那双黑眸闪动着一抹狡猞的玩味,她连忙又移开目光,心想怎么他这么快就回房了。 靖宇走到她身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笑什么?” “没有啊,你不是有访客?”她哪能说她偷听了他们的交谈。 他挑眉看她,轻咳一声,“是啊,承晔来访,因为他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其实他是被他赶走的,也算第一次重色轻友,因为他迫不及待的很想看她的表情。 “喔。”她干笑一声。 他不悦的瞅她一眼,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她分明知道他的心意,他双手环胸,“他拿礼物过来,是晴心特意要他带来的,还有馥薇跟兰轩格格的礼物,她们一个跟丈夫在航行、两个忙着顾孩子,所以三人都无法过来,还有,”他顿了一下又道:“晴心特别交代,因大家都嫁得太远了,所以收集礼物也耗了好长一段时日,直到昨日承晔才送到。” “喔。?她可以感觉到他灼灼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她被看得心神不宁,他说了些什么她似乎并未完全听进去,只知道公主帮的人及礼物…… 他突地俊脸一绷,恶狠狠的问她,“你只会说‘喔’?” “没、没有啊。” “没有?” “恩。” “除了恩、喔,没有外,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说什么?她粉脸儿红通通的,想到他说的那些话,胸臆问又是满满的幸福,她凝睇着他,却是以一种崭新、跟过去完全不同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对嘛,这个熠熠发亮的眼神还差不多!但他还是忍不住调侃她,“怎么这样看我?我多了一个眼睛还是鼻子长出花,还是你终于发现我有多英俊,让你情难自禁了?” “当然没有。”她困窘否认,手足无措。 深邃的黑眸中有着促狭的笑意,真难得她也有像只待宰小绵丰的时候,要在过去,她肯定是以凶巴巴的口气反驳,可见他那一席沾了糖蜜的话影响不小。 舍不得再捉弄她,他从怀中拿出一支珍珠发钗,钗上的珍珠一看就是珍品,圆亮光滑,颜色莹白中透着粉色,非常美丽。 “送你。” 她错愕的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 “这可是我第一次送女人礼物,你要觉得荣聿,也要珍惜,知不知道!” 其实他已买了这支发钗好几天下,但一直找不到什么好时机点送她,今天他既然已经大声说爱,当然就是今天了! “谢谢。”她好讶异,又惊又喜,这个珍珠发钗的样式她真的很喜欢,因她本来就偏爱简单高雅的首饰。 “我帮你戴?” “恩。” 他站在她身前,温柔的为她戴上,她天生就有一股沉静优雅的气质,再加上那张倾国倾城之貌,他轻声赞叹,“你怎能如此的美?” 她粉脸羞红,胸口心跳愈来愈紊乱,她好紧张,莫名的紧张起来,好像有事要发生了,她忍不住的低下头来,所以没看到他俯身欲亲吻她的动作。 “龙爷!龙爷!” 门外突地传来杜烽紧张的叫唤声,靖字在心中叹息一声,但立即挺直腰杆转身走出去,静瑜也抬起头,却正好看到门外站在靖宇和杜烽身旁的浓妆艳抹的女子,瞧她一脸谄媚的笑,手也不知羞的摸上靖宇的手,她突然生起气来。 然后令她难以相信的是,靖宇竟然跟着那名姑娘往外跑去?同时一阵秋风袭来,打落了树上几片枯黄的叶,也带进来一点点廉价的胭脂水粉味…… 这是怎么回事? 杜烽进门禀报道:“爷要我跟夫人说,他去妓院办点事就回来。” 妓院?办事?一个男人上妓院能办什么事? 我从不勉强女人,真有需要时,妓院的大门也走开的…… 靖宇曾说过的一句话突地闪过脑海。 她的心陡地一沉,可能吗?不,不可能—— “夫人,其实凤姑娘来找龙爷好几次了,这一次可能……” 杜烽后来还说了些话,但她根本听不进去了。 这一次可能……刚好他有需求? 因为他说爱她,送她礼物,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示,所以基于他们的约定,他不能对她怎么样,因此就去了妓院? 唉,是这样吗?她心情低落的趴在桌上,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杜烽不解的看着夫人,奇怪,他有说错话吗?他猜这一次可能是凤姑娘真的找不到大夫去帮牡丹楼的妓女看那种难以启齿的病,龙爷才不得不去的,为什么夫人要频频叹气呢? *** 他去妓院、他去妓院、他去妓院……天啊,静瑜苦恼的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怎么都睡不着。 时间都过了一天了,从早到晚,他的“需求”有那么多吗?他是大夫,纵欲过度会伤身体,他不知道吗? 她对他失望透了,药铺因他上妓院也无法开门,她本想换自己上阵,没想到那些原本排队的病患一看是她这位格格当大夫,竟然礼貌的说下次再来好了。 唉,她信心严重受创,看病又不是买东西,什么下次再来? “叩叩,”敲门声陡起,“你睡了吗?格格。” “没有,小不点。”她连忙下了床,定去开门,小不点晃了进来,贼兮兮的笑看着她,“我就知道爷没回来,你肯定睡不着,所以我替你走了一趟妓院去问清楚啦。” “你什么?”她吓了一跳。 “骗你的,我是问杜伯而已,是妓院的女人生病,爷才走这么一趟的,不过,”她突然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你是应该要担心龙爷被那里的女人包围,因为那里的女人通常不会付银两给年轻又英俊的大夫,而是用另一种特别服务喔,也许就是我曾不小心看到的,”她吐吐舌头,“就是女人光溜溜的坐在男人身上……” “好了。太晚了,你快去睡吧,我也想睡了!” 小不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但静瑜可是听不下去了,拉着她的手就往门口走。 “耶?你不会好奇想去瞧瞧吗?我是说我可以陪你去啊,我们去看爷在那儿做什么嘛,整整一天耶……” 小不点叽哩呱啦的说了好多,但还是被静瑜拉到房门外。 真是的,原来她想去看热闹! 她再次回到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影,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就算去看病,也没理由看这么久啊,还是真如小不点所说的,被留下来特别服务了? 你不会好奇想去瞧瞧吗? 她随即从床上起身,翻箱倒箧的找了些衣物,不一会儿她一身男装的走了出来,随即施展轻功出了南曦园。 *** 牡丹楼前,大红灯笼高高挂,几名身着薄纱肚兜的俏姑娘巧笑倩兮的招呼着路过的客人,不是又拉又扯,就是投怀送抱,嗲声嗲气的将男客们给拉了进去。 里面的气氛更为热络,有酒香、菜香、女人香,男男女女打情骂俏,莺莺燕燕跟客人们勾肩搭背,又吻又摸的,真到欲火焚身时就各自带开的上楼解决去。 此时一名俏姑娘也搂着一名俊美无比的少年郎往楼上房间走。’ 少年公子其实就是静瑜假扮的,她被这名姑娘带到一问粉红纱帐的房间后,就被她从背后贴上前来,吓得她头皮发麻,急忙拉开了她,咳了一声,装出较低沉的嗓音,“本公子想多喝些酒,这样才能玩得尽兴些。” “好好好,等我喔!”俏姑娘娇笑一声,随即扭腰摆臀的走出去。 她趁此机会也闪身出去,往后面的房间定。 该死,他会在哪里呢? 她偷偷的开了一旁的房门,竟撞见一对男女在床上翻云覆云,她脸红心跳的急急关上,快步的又往后找去,没想到一个转弯,“噢~”她的鼻子,她捣着被撞疼的鼻子,正要抬头道歉时—— “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靖宇看到她吓了一大跳,虽然她一身男装,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还先发制人呢!“我才想问你,怎么来一天了还不回……” 她的话尚未说完,靖宇突地抓住她的手臂,着急的看了看,就拉着她往对面的房间走进去,“快!” “快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直接将她塞到床底下去,自己又挤了进来。 天啊,好挤喔!她受不了的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被好几个女人轮流缠住脱不了身,只好跟她们玩一下捉迷藏。” 他已在这儿看了一天的病了,除了姑娘们外,竟然也有些男客们沾上了同样的病,这也是他无法再拒绝凤姑娘的原因,因为这些男客们的命根子快阵亡了,再不救就只能当太监了,因此才耗了这么长的时间。 而这些男男女女中,竟有几位姑娘想以“服务”来付医药费,一直纠缠着他,他刚刚才会走得这么匆忙。 他脱不了身?满口谎言! “你怎么可能制不了她们,你会武功——” “她们没有恶意。不小心伤了她们也不好。” 切!明明是怜香惜玉嘛!不专情,还说什么她在他心中有多特别! “我要出去了。” “等等——” 房门突然被推开,接着响起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有个人显然是跟踉舱臆的走进来的,然后他们听到女人的娇笑声及男人的调情声,愈走愈近,他们都看到女人的绣鞋跟男人的乌皮靴,然后“砰”地一声,床板突地往下重压,两人的体重显然都不轻,再加上这张床恐怕也被操到快寿终正寝了,除了发出叽叽歪歪的怪声音外,这床板竟然会往下压,偏偏床板与地板的距离原本就不大,静瑜瞪着那床板,担心自己会被压到。 蓦地,靖宇突地叠到她上方,正巧床上来了一个激烈动作,床板一往下压,靖宇也跟着压向她…… “你、你走开,好不好?”她没想到她的声音会如此沙哑。 他没回答,但乐于从命,因为他也快受不了,于是俐落的从她身上下来。 而此时,床板上方突地传来女人的尖叫及男人像野兽的低吼声,然后床板不动了,只剩女人跟男人的粗喘声。 不一会儿,在宪宪牵牵的穿衣声后,女人娇笑的搂着男客走了。 靖宇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先行出了床底,再伸手轻轻的将她拉出来。 在她站起来后,他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紧得她都几乎感觉到痛了。 但不知怎么的,她一点也不想挣开来,反而是不由自主的紧握回去。 他没有看她,带着她直接从窗户跳下后到了后院的马厩,他先上了一匹黑马,将她拉到他身前坐下。一手紧紧抱着她的纤腰,另一手直接拉缰绳策马,往南曦园奔去。 第九章 月色中,靖宇用最快的速度拉着妻子进入卧房,门一关,连油灯都顾不得点上,他将她打横抱起,几个大步将她抱到床榻上,猛地吻住她的唇,她呻吟一声回吻着他,他的吻愈形狂野,火花愈来愈烈,他的动作也愈来愈急,她似乎听到自己的衣物被撕裂的声音。 当他的手碰触到她裸露的身体时,她急喘一声,接下来,娇吟声,初体验的痛呼声,他的闷吼声,在两人奔赴情欲狂潮的顶峰时交错响起。 窗外洒进了一室的银色月光,他清楚的看到她美丽的容颜泛着泪光,她美得让人不可置信,而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了! 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后,一切转为静寂。 静瑜垂下眸子,脸也低低的,怎么都不敢抬头迎视靖宇那双她就算没有看见也能感觉到的灼热目光。 他到底在看什么?又要看多久,她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即使油灯未点,但月光皎皎,她身无寸缕,整个人被他环抱在赤裸的怀中,她的腿儿还和他那双强而有力的大腿交缠在一起,这姿势实在亲密得让她羞惭到不行,她想抽回,他竟缠得更紧。 “还好吗?”他的声音好温柔。 “还好。”其实好疼的。 “疼吗?” 疼,但她就是嘴硬,“不疼。” “那很好,可以再来。” “等等!”她吓得急忙抬头看他,一见他促狭的黑眸,她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终于愿意看我了。” 尴尬嘛,她再次想抽身,但他就是把她抱得更紧,如此亲密却又如此清醒的说话,真是羞死人了! 更可恶的是他那双灼烫的黑眸还锁着她不放,她生气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那又怎样?”她很难不粗声,他的眼神莫名的让她好紧张。 他又不说话了,但那双魅惑的黑眸却像是把她看得更深、更深了,像是要看到她、心里的秘密…… “那个……难道成了女人,就变丑变老了?” 她浑身不自在,他纠缠的视线让她无法闪躲,脸愈来愈烫,心跳愈来愈快,她真的受不住了,但却不是生气,而是屈服的低语,“请你别这样一直看着我,我真的不自在。” 他微笑的勾起她的下巴,神情好温柔,“我一直看你是因为这一刻的你实在太美了,我舍不得移开目光,把你留在我怀中,不让你走,也是因为此刻我们是一体的,那是一种完整,我企盼了好久的完整,你应该懂的。”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好,这么让她感动! “我爱你,我知道,这一生我只要你,也只想爱你……” 她的美眸闪动着泪光,“我知道,我也是,我也是,真的…… 真的……” 他吻住了她的唇,又开始爱她,今晚如此的不同,如此的特殊,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 那天过后,南曦园的仆从们都可以看得出来这对夫妻不一样了。而他们也的确不一样了。 静瑜柔亮的头发上总看得见丈夫送的珍珠发钗,夜罩她依偎在他怀里,带着甜甜的幸福笑容入梦,在他温柔的吻中醒来。 他为她着衣,她则娇羞的坐在他怀里,整理他的衣领。 两人的互动愈来愈亲密自然,眼神交会中尽是幸福的浓烈,眼中嘴角的笑意迷人,常常他们大手牵小手,漫步笑谈于南曦园,再不就是静静的相依相偎。 也因为看到两人的情意与日俱增,小不点可是笑得阖不拢嘴的回书院读书的。 在药铺里,他开始鼓励病人让她把脉、写药帖,再由他查看一遍,由于几乎没有动笔修改,再加上她说的有条有理,用药也有疗效,一段时间下来,大部份的人已不再排斥让格格看病,甚至习惯给她看病了。 于是龙爷药铺内,常可以看到这对恩爱夫妻为老百姓看病的美丽画面。 此时的杜玉梅就站在药铺外,看着这一幕,这就所谓的夫唱妇随吗?即使离他们仍有一段距离,但她都能感受到他们四周有一股动人的温暖气流在缓缓流动,营造出一股沉静又温馨的氛围。 可她呢?她怎么像深陷冰天雪地里,只能像行尸定肉的过活? 她无法再看下去,快步的往另一个街道走去,她无法不怨、无法不恨,在静瑜尚未进入龙爷的生命之前,她的日子也是美丽的、温暖的,即使是守着一座没有龙爷的南曦园也没关系,因为他终会回来,回到她身边…… 如果没有她,多好,多好…… 突然间一辆豪华马车驶近她身边,马车夫下来,将车上厚重的锦帘拉开,“杜小姐,我家老爷想请你走一趟,他说一定让你不虚此行。” 她看着这名车夫,他的语气及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平凡的车夫。 不虚此行?有何不可,反正她现在是一无所有,看那位老 爷可以给她什么! 于是她坐上了马车…… *** 静瑜跟靖宇其实是天生绝配静瑜是医痴,靖宇是药痴,他终年追逐奇珍异草,研究药的属性,所以他知道哪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将有什么珍贵的花要开了,或是什么千年奇树要结果…… 所以在深秋时分,靖宇在静瑜的支持不出了一趟远门,当药痴去了。 静瑜成了当家格格,替他守护这个家、他的家人。 她从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眷恋一个人的味道,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每晚她独自躺在床上,却得抱着被子,闻着被子上他所留下的气味,感觉自己被他拥抱着,她才能沉沉睡去。 这一天,府里的仆佣有大半以上都被派到各分行去帮忙整理大量的新进货物,杜烽则是一家一家的去盯视,府里的丫鬟、小厮大概只剩两、三名而已。 而也在这一天,拒绝了父亲的安排而低调的在府里过着有如隐士生活的杜玉梅却直接来到靖丰跟静瑜的卧房,送上她亲手做的甜年糕。 这是每逢过年她必做的糕点,龙爷若在府里过年少不了要吃的点心,不过这一年,她却是在这个深秋时分就做来了,“我要离开郑州了。” “离开?为什么?” “因为,”她深吸口气,“我妒忌你,这把妒火愈来愈旺,我很担心有一天我会被这股护火吞噬而做了伤害你的事,所以我一定要离开。” 她怔怔的瞪着她。“你难道……” 她苦笑,“是,我爱龙爷,爱了好久好久,但我是仆,他是主,这份爱从来不敢说,”她摇摇头,看着桌上竹篮里的甜年糕,“你替我尝尝味道如何?我希望这最后一次做给爷吃的甜年糕,是好吃的,而不是我此刻所感到的苦涩。” 静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拿起切好的一块年糕来吃,味道竟然还真的是苦的。 “好吃吗?” 不忍伤她的心,她连忙一笑,“好吃。” 她突然冷笑一声,“想当滥好人,不想让我伤心?静瑜格格,你的善良未免太愚蠢了。” “什……”她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她连忙扶住桌子,却发现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但她摇摇头。努力的看着她,竟见她脸上有着令她毛骨悚然的诡谲笑意。 “你、你在甜糕里……”她想起身去找人求救,可是她的双腿无力、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 杜玉梅冷冷的扶起她往后门走去,门外已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 她就这么被杜玉梅给扶进马车,离开了她跟靖宇的家。 杜玉梅接着又回到他们的卧房,拿了一些静瑜的衣服、珠宝首饰、银票,收拾了桌上的甜年糕后从后门悄悄离去。 “听说了吗?静瑜格格不见了!” “听说了,好像有好几晚没有回南曦围了。” “恩,杜总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派人往外找,可也不见格格。” “我想是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 “我听说有人在最近的码头看到一名长得极像静瑜格格的姑娘上了一艘洋人的船,那船是往外国去的。” “是喔,对了,公王帮的四个格格不是想效法前朝郑和下西洋吗?过去不是也传了好几次,她们女扮男装上了船又被逮回来的事。” “对对对,我也听过,这公主帮的格格们老做些惊天动地的事,这一次静瑜格格不会是趁龙爷不在家,航海去了吧?” 郑州热闹的街道上,不管是摊贩、茶馆、客栈、其他店面,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接着几乎在同一时间静了下来,因为一个高挺的身影鞭策胯下的黑马疾驰而过。 “是龙爷!” “龙爷回来了!” 众人的说话声再次此起彼落响起。 靖宇并没有听到那些纷扰的言语,他一路奔驰回到南曦园,只想直奔卧房见他的静瑜,但得到他回来消息的杜烽跟杜玉梅已匆匆迎上前来,不敢有任何隐瞒的将静瑜格格不见的事说了,杜玉梅则补充了有人看到她上船一事。 事有蹊跷!静瑜不可能不告而别,更不可能丢下他去圆她的航海梦! 因为只有他知道她放在心里最深的梦不是航海,而是当一名大夫,这是她认为不可能却又舍不下的梦想,所以没有理由她会舍弃这里的一切! 他精锐的目光突地看向杜玉梅,“你是当天最后跟夫人相处的人?” 她脸色丕变,眼中也浮现被怀疑的羞愤泪光,“我知道很多人。可能包括龙爷都觉得我对夫人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所以她才不见了,我……” “龙爷!”杜烽突地跪了下来,“玉梅她已承受许多目光与压力了,她甚至曾要拿刀自杀以证明她的清白,所以我请求龙爷,不要再怀疑她,我怕她承受不了又要寻短!”他说着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盯视着她泪如雨下的脸,“算了,你下去,我好好想一想。” 他快步的往卧房走,不一会儿又去了书房,想试着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除了她的衣物真的少了许多,一些珠宝银票也不见了之外,毫无线索,她有可能真的去圆她的航海梦吗? 他一夜无眠,而第二天一早南曦园就来了一名陌生的访客指名要见龙爷,两人短暂交谈后,靖宇即将杜烽跟杜玉梅找来。 “我有重要的事得出门一趟,至于夫人,我也已有她的消息了——” 杜玉梅闻言整个人突然一震,这奇怪的反应引起了靖宇的一瞥,她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他抿抿唇接着道:“我们会一起去办件事情,可能得耗费一段时日,所以南曦园就麻烦你们了。” 杜烽点点头,虽然过去龙爷也常来来去去的,但这次他的表情太凝重,他直觉有些不对劲,可他只是下人。又不能过问。 杜玉梅则是很不安,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她做了坏事! 不过不管龙爷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他什么也没说,跟着那名陌生访客坐上马车后就离开南曦园了。 马车喀啦喀啦的疾驰前行,靖宇注意到他们已出了郑州,但一到州界马车便停了下来,那名陌生人拿了一颗药丸给他,“抱歉,要请龙爷睡个觉了。” “我若是不吃?” “那就请龙爷在这里下车,但这一生就再没有机会见到静瑜格格了。” 他的手摸向胸口那支他送给静瑜的珍珠发钗,深吸口气。 他伸出手拿了药仰头吞下,浓眉一皱,“这药——”话未说完,他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靖宇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看似地窖的阴凉地方,由于看不到外面,他甚至无法猜测从他昏厥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少时辰或是几天了。 他试着提聚内力,果然真力涣散,武功是无法施展了! 这个地窖相当宽敞。放眼看去除了墙上的火把外。只有石桌、石椅及一张石床.蓦地.一面看似岩壁的墙面突然打了开来,而从这道暗门里出现的男人竟然是承王爷! 尽管他更为消瘦、更为苍老,也更加虚弱了,必须坐在轮椅上让身后的两名侍从推向前来,但那张几近疯狂的邪恶神态及嘴角的狞笑并未改变。 靖宇黑眸半眯,心中的寒意更深了,人生第一回他如此害怕,不为自己,只为静瑜,他害怕会失去她! “格格呢?”他力求冷静。 “龙爷,不对,我该称呼你一声‘神医’吧?” 阴恻恻的声音从承王爷的口中传来,语气中有羡慕、有嫉妒,当然也有愤怒。 靖宇对他的这一席话不再意外,精明残暴的他会掳走静瑜,再以她威胁他乖乖上马车,这一切绝不是巧合,而是他计划好的。 “你这神医的命还真好,出身官家后代。家财万贯,又讨了个格格当妻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格格呢?我要见她!”他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 他冷笑一声,点个头,身后的一名侍从立即走出暗门,不久便见他粗鲁的拖着静瑜走进来。 “静瑜!” 乍听见熟悉嗓音,原本瞪着那名粗暴侍从的静瑜先是一愣。随即飞快的转过头来,一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她眼眶一红的飞奔过去。 靖宇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还好吗?承王爷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她拚命摇头,再泪眼蒙胧的看着他,“他没有对我怎么样,但他不相信我从他那里偷出的长生不老药被我丢下万丈深渊了。” 他抱紧了她,冷冷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承王爷,“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森冷一笑,看向静瑜,再看向倨傲的靖宇,“原本问题很简单,把药交出来格格就可以走人,可她再三强调药被她丢了,不得已我只好请你一起来做客,帮忙把药再炼制回来。” 闻言,两人脸色丕变。 承王爷见状却发出近似尖锐的笑声,因为他知道他注定是赢家! 因为老天爷也站在他这边,当他在广州迁寻不着那名偷药的小贼时,他的手下却抓到一个人——青娘,她明明让蓝爷亲自送给了怪大夫,也看到那些怪大夫自称从青娘体内挖出的五脏六腑,但她竟然没死! 所以有人撒了谎,送给怪大夫的根本不是青娘,一切的线索都指向静瑜格格,于是他派人一路暗地追查,整整花了好几个月才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了出来,更将龙爷的真实身份查得一清二楚。 承王爷狞笑的看着这对璧人,“总之我只要药,从我没有伤你们一丝一毫,这一点应该无庸置疑,当然,也为了让你们在这漫长的炼药时间不致因寂寞或太思念对方,所以这里是你们夫妻独处、可以恩爱的地方,不过时间可要拿捏好,否则暗门一开,”他暧昧一笑,“那就彼此抱紧一点吧,最重要的是,一旦成功炼制我要的不老药,你们就自由了。” 靖宇冷冷的看着他,他把他们夫妻当成无知的孩子吗?一旦成功,怕是一命呜呼吧! 静瑜也瞠视着他,眸中有着不信与厌恶。 但承王爷毫不在意的说:“好了,小别胜新婚,别说我对两位贵客招待不周,”他突地拍拍手,暗门再次打开,又有两名侍从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端进酒菜放在石桌上,另一名则带了枕头及暖被放在石床上,“走了,让夫妻俩恩爱一下、叙叙旧,对了。龙爷,明天我就会派人带你去做活,别把力气全用在妻子身上,哈哈哈……” 承王爷说完这一席话,便让侍从推进暗门离去,垫后的两名侍从则盯视着他们,直到退入暗门后,一切才沉寂下来。 “让我好好看看你。” 靖宇放开她,想仔细的、好好的看看她,但她不愿意放手,她用力回抱着他,说出了她被带到这里来后一直掩饰的恐惧,“我好怕,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你……” “我也怕,怕你受到伤害,更怕失去你……”他也紧紧的抱着她。 在她抬起泪如雨下的丽颜时,他低头封住她的红唇,这个深深的吻里有着他对她的爱、不舍及忧心,而她也回以对等的回应,但毕竟处在简陋地窖,随时还可能有人闯入,两人不得不慢慢结束这已挑起欲火的狂吻,他们磨蹭着彼此的脸颊,轻啄温柔的低语,让紊乱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 接着他拉她到石桌前坐下,“吃一些,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我想酒菜不会有问题。” 她点点头,勉强自己吃了一些,其实靖宇也没有胃口。 “你知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多久了?” 她摇头,眼眶突地红了,“玉梅她竟跟承王爷联手……” 她将那天的情形说给他听,“她在甜年糕里下了药,醒来后我又在马车里昏了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还是几天。 总之再醒过来后我就在这里,并看到了承王爷。” 他叹息一声,在他说出他有静瑜的消息,而杜玉梅脸色丕变时,他心中便有底,是由爱生恨吧!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现在我要说的话,你要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她不喜欢他此时的严肃,那令她没来由的感到害怕。 果不其然,在听完他所说的话后,她一脸惊悸,“不要!我不要!”为何要她独自逃亡?要她一人去找承晔跟晴心寻求保护?她不要丢下他! “不可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可以回来!” 他也很坚持,“承王爷有多残酷你不是不知道,不老药的炼制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一旦他没了耐性,你不可能完好无缺的站在我面前,你懂不懂?” “不懂不懂,”她拚命摇头,泪如雨下,“我不要,承王爷他也会伤害你的。” “错了,他若将我弄到半残或是杀了我,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一脸凝重,“所以记得,一定要连我的份也一起活下去。”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她受不了,她不要! “静瑜,你冷静点。” “我不要!你会死的,我会再也看不到你了!”她哭泣的声音透着绝望。 事实上他比她还要绝望,但他一定要保住她,至少她要活着,所以他说着善意的谎言,“不,我不会死,就算受了伤,我是神医,怎么会连自己的命都救不活!” 这个声音没有绝望,只有坚定,她终于静了下来,看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她哽咽不已,“那你得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让我孤单的活着,我求你,我是如此的、如此的需要你,你一定要再回到我身边……” 听着她句句伤心欲绝的请求,他再也无法忍受的吻住了她的唇,他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 她在两人的吻中尝到咸咸的泪水,她好怕明日一别,再见是何年何月? 他放开了她,努力的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不要伤心,为了我要坚强,好吗?” 她虽然点头,但晶莹泪水却不听使唤的掉个不停。 他温柔的为她拭泪,却以歉然的口气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此时的你不会深陷危险,不会有那么多的泪水与伤心……” “不,我很高兴你爱上了我,让我能体会爱上一个人的美好与伤痛,也因为我有如此多的眼泪与伤心,所以你一定要活着补偿我。” “好,一定,一定为你活下去!” 两人深情相对,静静依偎。 第十章 第二天,或许是第二天了? 在没有日月星辰的地窖里,两人相依偎着睡了一觉,在听到暗门开启的声音后才醒过来,但室内仍只有火把的光亮,承王爷等人旋即从暗门走出来。 “该去干活了!” “等等,其实不老药并没有丢掉,但这事格格并不知道,一直到几个时辰前我才告诉她。” 靖宇此话一出,承王爷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般大,“你说真的?” “是真的,那是聂老太医耗了多少奇珍异草的药草才完成,我无法不在乎它而丢了它。” “那好,药呢?在哪里?” “送我们出去,我一定会给你。” 靖宇冷冷的看着他,但只有站在他旁边的静瑜知道靖宇这话只是个诱引。 “什么?” “承王爷有听到我说的话了,你可以拒绝我,但整件事就只到此为止,我跟格格大不了就一人一命陪葬,但你的长生不老的梦则确定梦碎!” 两人都出去?他以为他是笨蛋吗!承王爷突地指着一直沉默的静瑜,“那就麻烦格格跟我的人走一趟吧。不过……” 看到她惊愕的瞪向他,他笑得更得意,一下准逃,不准向任何人求助,拿到药就乖乖的跟着我的人回来,要不然……” “不然怎么样?”她真的害怕,真的怕。 “你只要出任何状况,他的耳朵会少一只,眼睛少一个,手臂也会少一只,但他还能看、能听、能炼药,会被我一直困在这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脸色苍白的看向靖宇,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眼中另有意含,可说出口的却是,“承王爷太小看我们的感情了,我为了你来到这里,你又怎么可能丢下我一人自生自灭?” 她眼中泛起泪光,因为她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他要她定,好好的活下去…… 但两人这副恩爱模样,让承王爷更放心的吩咐手下将静瑜给送出去。 尽管有再多的不舍,静瑜还是被蒙上了双眼,被带离了这个不知名的地窖。 虽然她试着去听、去感觉马车行走的路线,但马车飞驰,似乎又刻意的转弯、绕路,就是不让她记得路线。 但她一定要回来,想尽办法也要回来…… *** 时间缓缓的过去了,太阳从高高挂天空,渐渐西落,到夜幕低垂,直至满天星斗,静瑜仍未回来。 承王爷眼中爆出怒火,怒甩袖子咬牙道:“去密室。” 旁边的奴才立即将他扶上轮椅,他怒气冲冲的经一道道暗门,通过了长长的他脸色丕变,这个看似温文的男人以一种令人畏怯的眸光盯视着他,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慑人气势,他不禁心下一凛。 “我敢说,只有我有这个能力完成你的梦。” 他一步步的逼近他,一滴滴血随着湿漉的白衫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但那张脸上的冷意却令人畏惧,若不是还有太多奴才在身边,他散发出的气势,竟让他有种想逃的感觉。 “放了她,我不会逃,至少我留在这里,会设法延续你的生命,治疗你那病态的身与心!” 承王爷深吸口气,冷冷道:“万一她找上皇上或议政王——” “她进得了皇宫?可以接近议政王府?”他面无表情的反问他。 他森冷一笑,当然不可能!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即使是从他建好的笼里逃脱的小鸟,他也会设不重重障碍禁止那只鸟飞到会危害他的地方,不只如此,他还会设法赶尽杀绝。 靖宇注意到那双透着杀意的眸子,也知道他会继续追捕静瑜,他只能祈求上天,看在他曾经救人无数的份上,慈悲的保佑他最挚爱的她,让她能平静安全的在承晔贝勒及晴心格格的保护下。好好活下去。那么即使要他粉身碎骨、困在这里终老一生,他都无怨无悔! *** 苏州靖武山庄 夜,深了。 花容月貌的晴心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上的好友,疲累的脸上眼角还有泪水,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门外。 承晔贝勒等在门外,俊美的脸上也有着沉重。 两人脑海中想到的都是静瑜突然来到靖武山庄,强颜欢攥的看着他们,“抱歉,靖宇说他有个东西寄放在承晔贝勒这里,要我来取回。” 一看到她身后那两名面无表情的侍从,再想到好友说过,他是他预留的活棋,他很快的跟妻子交换了一个目光,她立即明白的笑着定向前,“我知道放哪儿,我带你去拿。” 在她一拉住好友的手时,承晔就出手了,他迅速的点了两人的穴道。本想留活口,可没想到那两人竟然咬了口中预藏的毒药,立即就毒发身亡了。 他们虽然从静瑜的口中知道所有的事情,但却无法找到那处秘密地窖位在何处。 晴心挽着他的手臂,两人静静的步往一清轩,两名年轻侍卫齐心、齐力向他们行礼,看着两人定进房间。 晴心一想到好友在看到侍从毒发而死后,几乎是情绪失控的请他们救救靖宇的情景,她的眼眶又盈满了泪水。 “不用担心,靖宇是我的好友也是恩人,我能重见光明,完全是他的功劳,”他将她拥在怀里,“我会救出靖宇,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陪着静瑜。” “恩。” 他拥着爱妻上了床,但两人都没睡意。 其实在客房里,静瑜也是阖眼未睡,一滴滴的泪水沿着眼角掉落得更凶,将枕头弄湿了一大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承晔贝勒以他广大的人脉及派出去的采于所得到的消息都令静瑜感到沮丧。 承王府里的人只知道承王爷带了几名心腹出远门,但这一出去已几个月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至于蓝爷也是一问三不知,什么地窖、密室,他从未听承王爷提过。 时间在等待中空转三个月,等到静瑜都要灰心了,承晔贝勒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几个告老还乡的太医还有在各大城镇上极富盛名的大夫都神秘的失踪了,承晔大胆猜测是承王爷派人掳走的,极可能是靖宇没有做出不老药来,而承王爷的身体已快要撑不住了,所以才掳定这些医术精湛的名医…… 因此承晔拟定了一个救人的计划,静瑜唯一的意见是她要当一饵! 晴心跟承哗自然是坚决反对的,但她一再坚持,也因为只有她才有极丰富的医学涵养,两人终究被劝服了。 接下来,一名年轻大夫的传奇在各地被传了开来,说行将就木之人只要有缘遇到他,就能将他的命从阎罗王手中抢回来;还有瘫痪多年的老人在他的医治不能起身行走;一名出生就成了哑巴的人因他的妙手回春,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天,这名年轻大夫一早就被几个黑衣人给盯上了,当他步出下榻的客栈,才拐了个街角,身后突地传来杂沓且急遽的马蹄声…… 来了吗?女扮男装为年轻大夫的静瑜心头猛地一震,但脚步未歇。 接着她被强掳上一辆马车,车上的一名黑衣人迅速的点了她的穴道,她倒卧在座位上,一块黑布迅速的蒙上她的双眼,但她感觉得到马车的速度愈来愈快了。 就在马车后。几名驾驭着高大黑马的黑衣人则以一定的距离尾随着,另外还有一些黑衣人施展轻功,紧盯着前方那辆奔驰的马车,就伯那辆马车会突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 这个行动他们的主子可是策划了好久,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而马车里的静瑜忍着路面颠簸的不舒服,却不觉得难过。 事实上她的胸口暖烫,心情激动,虽然晴心说地不得不残忍的提醒她,靖宇可能已经死了。 但是她始终相信他还活着,相信他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会浯下来,一定会!所以此时此刻,她是向着她爱的男人奔去的…… *** 静瑜终于又见到承王爷了。 蒙住眼睛的黑布被解开后,她看到了他,他仍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瘦得可怕,但她置身的并不是那个简陋的地窖,反而是承王爷为自己长生不老的美梦所建造的地下密室,举目看去,有许多人在忙着抓药、煎药,他们之中有老有少,还有几个大炉子在烧,空气中有着浓浓的药味,但她没有看到靖宇! 承王爷拧眉看着这张俊逸清秀的脸庞,虽然他早就听闻这名医术精湛的大夫相当年轻,但他怎么有似曾相识之感? 但印象中他不曾看过如此年轻又沉稳的晚辈,就连人称神医的靖宇,都没有眼前的年轻人来得内敛,瞧他被掳来这儿竟面不改色,眸中无惧。 “我们见过?”承王爷一开口就是嘶哑艰涩的声音。 她缓缓摇头,但仔细盯视着这张下过几月光景,竟已疾速老化的削瘦脸孔,“这位老爷一听声音就体虚气弱,脸上有奇怪的紫色斑块,似有中毒之象,需不需要晚辈为您把把脉?” “你不问这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为什么把你抓到这里来?” “我的启蒙老师告诉我,对一个大夫而言,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生病的人,一种是健康的人,我们只要会分辨这两者即可。” 语调铿锵有力,比这张太过年轻且俊逸的脸有说服力多了。 承王爷蹙眉,细看他的神情变化,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平静,蓦地心口又一阵揪疼,他烦躁的挥了挥手,“把他给我带来!” 他?可是她日思夜想的他? 两名手下退了下去,不久,她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铿锵” 声。她柳眉拧得更紧,再细听,那像是链条拖地的声音,难道—— 一张熟悉的脸孔在她的心干呼万唤下,终于朝她走了过来,但是她得用尽全力忍住,才能将眸中突然浮现的水雾给逼回去。 他看来消瘦许多,过去一派泰然、笑容魅惑的男人仍是一袭白袍,但他的眼神是冷的,整个人都是冷的,分离三个月又十七天的日子里,她不敢去想他在这儿受了什么折磨。还有他的手跟脚…… 她必须暗暗的拚命做深呼吸,以免她的眼神泄露她的不舍、思念及深情。 但他的目光扫过她,依然神态冷峻,他在牡丹楼曾一眼就认出女扮男装的她,此刻却认不出来? “我又找人来帮你,我警告你,再做不出不老药,你就死定了,咳咳咳……”一阵吼声似乎引起了某部份的疼痛,他拼命咳了起来,咳得脸红脖子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侍从们连忙上前,给他水喝又拍背的。 靖宇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接着转身就走,但静瑜却动不了,她心痛的看着他挺拔而坚强的身影,每走一步,那链条拖地的声音就像把槌子重重的击痛她的、心。 他的双脚跟双手都被铐上了系着链条的脚镍、手铐,而这四条看来又粗又重的链条,另一头竟是被深嵌在坚硬的岩壁上的,也就是说他的活动范围是有限制的。 天啊,这三个多月来他是怎么度过的? “跟我来。” 她担忧焦虑的神思被他这一声给唤了回来,沉默的跟着他,看着他沉重的拖着手链、脚链往另一个地方走去,经过热炉、药草还有好多年老的大夫,应该就是那些神秘失踪的老太医,他们个个忙着试药,另一边还有好几个相连的牢房,里面关了不少人,有人痛苦的呻吟,有人眼神呆滞,有人像疯了似的又叫又跳…… 接着他们经过一处阴影处,突然间他的大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臂,动作迅速的将她拉进了一个狭长且黑暗的狭缝里,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他已抱住了她,饥渴的唇狠狠的吻上她,这个吻有着太浓烈的相思、爱意与狂野—— 他从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虽然他日日夜夜盼望能重新拥抱她,但是他没有把握自己能等到这一天—— 他想她,疯狂的想念着她,想得他的魂魄几乎都碎了…… 他的吻充满了激情与掠夺,她几乎站不住脚,但她也狂烈的回吻,天知道她多么渴望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气味,这段日子来,她觉得自己被切成两半,一半的心魂都远离到了他身边,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他贴着这冰冷的墙面,紧紧的抱着她,痦哑着嗓音,“为什么把自己当饵?承晔怎么可以让你涉险?” 他还是如此聪明,轻易的猜出是谁策划了这一切,她也仍紧抱住他,贪婪的感受他的心跳及温暖,“再等一等承晔贝勒就会带入闯进这里,这个——”她急急的从袖口内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承晔贝勒特别要我带来的,是可以让你恢复内力的药。” “不需要了。”他苦笑的看了看手铐跟脚锁。 “我没想到你还会被链住……”她也低头看着,泪光闪动。 “因为我曾经逃跑。” 她诧异的抬头看他。 他点头,“这里有这么多珍贵的药材,我是大夫,要让自已恢复功力并不难,只可惜我即便打赢了这些守卫,却还是逃不了这个铜墙铁壁的监牢。” 想到那一次怎么也无法找到暗门的开关,在对峙了几个时辰后,承王爷以人海战术让他筋疲力竭,最后只能束手就擒。接着他发疯的鞭打他、用烧得发红的烙铁折磨他,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后,一阵天摇地动,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 “他们来了!”她仰头看着紧紧护着她的靖宇。 他苦笑,“显然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也是唯一的方法,他们跟监必须有一段距离,而这个应该位在山洞下的铜墙铁壁,有着一道道的暗门、密道,不知道的人极可能就死在某一个暗门里,所以把它夷为平地的确是最佳选择。 “轰隆隆~”再一次的天摇地动,落石灰沙漫天落下,有咳嗽声、怒吼声,隐约的,他们甚至听到承王爷以嘶哑的声音大吼,“该死的,去给我杀了外面那些人!我的丹药快完成了,听到没有……” 一阵混乱下,灰沙乱石不停的掉落,吼叫声、尖叫声,痛苦的哀号声不断。 “那个真的快完成了?”她诧异的看着他。 “不,一再的失败,因为我知道一旦成功,我连看到你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的唇颤抖的抵在她的额头,仿佛他曾经历过希望被捏碎的惊恐与害怕。 他放不下她,他渴望见她,再拥抱她,就是这个强烈的思念支持着他度过无尽的白天黑夜,甚巨是承王爷因为身子病痛,又见他迟迟没有进展时的疯狂凌虐…… 老天垂怜。他终于见到她了,虽然可能就这么的匆匆相聚又离别。 他抬头看着掉落的沙尘,再看着她,“你走。” 她泪眼模糊,“不行,这次我们要一起走。” 他摇头,“不可能的,”他动了一下手中的链条,“这是承王爷特地差人打造的,普通的刀剑也砍不断,所以,”他深情的看着她,“听话,快走。” “我不要,不要,不要……”她激动的摇头,紧紧的抱着他,“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要离开你,承晔贝勒会来救我们的,我要跟你一起等待——-” 爆炸声再起,轰然巨响中,一块块大小落石从天而降。 “小心!” 他用身体保护了她,一块块落石却砸在他的身上,他咬牙忍住痛楚,但他的头流下了鲜血,嘴角也渗出股红的血—— 她不要!她泪如雨下,“不可以,我度日如年,我等了好久好久才回到你身边的,你不可以就这么放下我,我命令你,我不允许……我要你跟我一起逃出去,听到没有……呜呜……” ‘快走!”他咬牙,“快走!”他还能撑多久他也没把握,但他要她安全离开! 她拭去泪水,从他身下爬出来后,却不自量力的想搬开压在他身上的石块,但根本不可能,那一块块大石拚命压向他,他快撑不住了,“走!走!”他使尽力气的怒吼。 然后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在飞沙落石间,他看到好友承哗飞奔过来的身影,还有许多官兵街上前来。 接着他坠入黑暗中,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她痛彻心扉的哭叫声…… *** 一个月后—— 在南曦园,每日的早、中、晚,空气中都可以闻到浓浓的中药味儿。 园里的管事、小厮、丫鬟,每个人都有共识,尽量不要去打扰到龙爷跟夫人。 主子发生的事他们不是很清楚,也不想去探究。毕竟他们是仆,但是他们天天祈求主子的身子能早早康复,他们期待早日看到相依偎的身影、深情相对的笑颜,那曾是府中最美丽,最动人的风景。 不过比较让他们不舍的是,杜玉梅在差点害龙爷丧命后才幡然醒悟、打算出家为尼。向父亲坦承她与格格失踪一事有关后便离开了,而杜烽在取得龙爷的谅解后也离开了,虽然龙爷一再挽留。但他已无脸留下。 撇开这事不谈,这段日子南曦园其实是很热闹的,承晔贝勒跟晴心格格、有海上霸主之称的格雷跟兰轩格格、沙特雷与馥薇格格,这一对对俊男美女都来探望过龙爷,还有一堆王公贵族前来探病,其中有一名雍容华贵的紫袍男子,有人说那可是一身便装的当今皇上呢! 就在这些贵客探望过后才有消息传出,作恶多端的承王爷死于非命,他强掳多名老太医为他冻制不老药的事也一并传了出来,传闻还说,救他们的人就是神医,也就是富甲一方,的龙爷呢! 但是对南曦园的人来说,神医也罢、龙爷也好,他永远是他们的主子! 一名丫鬟踏着月色,双手捧了铜盆走进主子的卧房,对着坐在床边的静瑜道:“夫人,温水送来了。” “放着就好。”她温柔的看着床上的人。 丫鬟欠了欠身,轻轻的把门给关上。 她站起身,看着搁在椅上的铜盆,拿起浸在里头的毛巾拧干后坐到床沿,为躺在床上的靖丰轻轻的擦拭脸颊。 “我可以自己洗了。” 靖宇的口气有着无奈,没办法,他已经被她当成小婴儿伺候一个月了,老是全身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任她擦来拭去的。就是故意忽略某个地方的亢奋。 “是吗?那你站起来啊!” 她笑笑的凝睇着床上的靖宇,瞧他俊脸一苦,她又起身拧了毛巾,为他擦拭身子,十指也擦净,轻轻的按摩…… 而这男人没正经的,竟发出她在跟他翻云覆雨时的吟吟哦哦的呻吟声。 “别乱叫嘛。”她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正常男人,衣服被剥得一干二净,还被一个天仙美人摸来摸去,却什么都不能做,当然会‘呻吟’了。” “你才没有被剥得一干二净,你这里、这里、还有这儿都有纱布呢!” 她指着他左手被压断的手肘,瘀青红肿的臀部及被压断的右小腿。 当他从崩坍的大小石块下被承晔救出来时,她以为他死了,他体无完肤,全身都是血。 而她怎么也没想到承王爷的秘密地窖竟然建在山东与河南边界,离郑州极近,所以他们很快的将他送回南曦园,在她为他净身时,她才发现除了被崩坍的石块所压的新伤外,他身上其实还有许多旧伤痕,那是一条又一条丑陋的鞭痕,更可怕的是,还有像是烙铁的伤痕…… 她可以说是边流泪边为他净完身的。 好在他很快的恢复意识,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伺候他喝药,再加上皇上及公主帮好友送来的各式补药。还有神医自个儿的宝贝药丸,他的伤好得相当快,奈何伤在左手右脚上,即使接了骨也不容易好,再加上臀部的大片瘀血,他连使力都很困难,已经过了一个月起不来的日子了。 靖宇看到那双美眸盯着他身上的伤又泛起泪光后说道:“过来。” 她眨眨泪眼,摇摇头,“不要。” “过来给我抱抱。” “不行,你都会偷袭,然后又唉唉叫。” 他会吻她,然后会想要更多的接触,在激情下碰到这儿又撞到那儿,痛到连想继续都难,只能龇牙咧嘴的唉唉叫。 “我龙爷保证不碰你,绝不唉唉叫。” 因为他终于熬到今天,可以让他备受煎熬了一个月的女人唉唉叫了! 她不疑有他,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在不碰到他的伤势下,她的脸靠在他的胸膛,双手抱住他的身子,而他则以右手环抱住她,然后,他的手开始不老实的往她的胸脯—— 她忙抬起头来,一手拉住他不乖的手,“你不是保证了?” 他的左手不着痕迹的搂住她的腰,将她娇小的身子往上拉,让她美丽的脸可以跟他面对面。“没错,可是跟你保证的是龙爷,而不是神医靖宇!” “这——咦?”她突然注意到怎么还有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她明明抓住他不乖的右手了。 “别忘了我是神医。” 夜色。渐浓;春色,无边…… 尾声 今儿个,红色春联贴上了南曦围的大门,写着“春”字、“顺”字的花灯处处高悬,将备了多桌山珍海味的中庭照亮得犹如白昼。 今晚是除夕夜,中庭里一桌桌的圆桌上都坐了府里的仆从,主子们也在其中,而且龙爷说了,今晚没有主仆,只有家人,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因为这是个团圆夜。 所以彼此互道恭喜,气氛是欢乐无比,大人喝酒聊天。小孩说吉祥话拿压岁钱,每个人都是笑得阖不拢嘴。 接着主子再赏每人一个大红包,感谢他们这一年的辛劳。 然后是他心目中最辛苦的女人—— “等等等,我先给。”小不点看着靖宇手上那个大红包袋,先抢着将红包交给静瑜。 她看着手中的红包好讶异,“这个不是我跟龙爷给你的红包?” 她笑得好开心,“我还有很多啊。”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大叠,这个大家庭真的太棒了,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红包呢! “可是怎么给我呢?” “是给我的弟弟或妹妹的!” 她笑嘻嘻的看着她平坦的肚子,龙爷说里面的娃娃大概有三个月大,还要再等七个月,好久喔,“对了,要乖乖的在里面长大喔,姊姊给红包就是要你平安健康,懂不懂?” 她站起身来,看了靖宇一眼,“好啦,我把她还给你啦,不过我要是你啊,一定把她带远一点,不然想说话都难呢!” 没错,劈哩咱啦的鞭炮声响起了,还有冲天炮的声音,点燃了过年更热闹的气氛。 靖宇拥着爱妻往卧房走去,一回到房内,他将手上红包交给了静瑜,“给你的。” “我也有,给你的。” 她也将准备好的红包拿给他。 黑眸中有着深深的感动,“你已经给我够多了,你不知道我的人生因你而变得多么富有。” “你也给了我好多好多,尤其是——”她双手贴靠在平坦的腹部,粉脸上有着美丽的幸福光彩。 他从她背后抱住她,双手与她的交握,“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 她转过身来,他低下头,轻轻柔柔的吻上她的红唇。 外头隐隐约约又传来鞭炮声。 他放开了她,深情凝睇。 她也以同样的深情回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