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嫁番王》 楔子 馥薇不自在的僵坐在椅子上,在她狂跳如擂的心跳下,同坐一桌的家人脸孔似乎渐渐变得模糊,唯独坐在她身旁的外国男子──一个对家具设计有兴趣,特地前来中国实地考察的洋人,也是她弟弟新交的友人──沙特雷,那张英俊过人的异国脸庞,却显得格外清楚。 虽然,两人刚刚才「正式」见面,虽然,此时她是目视正前方…… 她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仍不时停在她脸上,甚至往下扫过她的颈项……然后再往上,回到她微微颤抖的唇瓣。 不可能!他不可能认出她的,她才不会那么倒楣! 虽然她是公主帮的一员,是大家口中北京城里的恐怖份子之一,可是她跟其他的公主帮成员都是做些济弱扶倾的好事耶!好吧,就独独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她「不小心」做了一件恶劣的小事,老天爷就把她过去所积的善德都抵掉了,所以才会让他出现在她面前,还要借住她家 思绪翻涌的她强忍着想逃离座位的冲动,不停向上天忏悔她不会再做坏事,而且老实说,她也不算真正误会他嘛!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偷偷地以眼角余光再瞄他一眼── 老天爷!她的视线与他饶富兴味的眼神对个正着,从他的表情看来,像是早就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仓皇的眼神迅速回到正前方,细致的肌肤似乎太过紧张害怕而起了阵阵疙瘩,心跳也因为太快而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认出她的,她现在是盛装打扮,粉雕玉琢、贵气逼人的馥薇格格,而非当日一身平民装扮的小农妇啊! 席间,阿玛、额娘跟弟弟克彦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低沉的笑声就在她耳畔响起,令她胸口心跳更为紊乱。 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她肯定会紧张到昏厥过去! 僵硬着身子站起身,听到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顿了一下后,她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我有点累,想先回房了。」 身旁的男子也站起身,他嘴巴开阖,说了什么,她仍然听不清楚,只听得见自己紊乱的心跳跟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反正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她急着要走,却又得力图镇定,逼自己缓步往房间去。 一切都很完美,终于到了房门口,馥薇正低头、松口气时,手臂突地被人扣住,并将她转过身。 她错愕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张从今晚踏进福亲王府开始,她就不敢逼视的脸庞,瞬间脸色一白,呼吸似乎停顿了。 沙特雷轮廓分明的英俊容貌上,漾起了一抹迷人笑意。 「几天不见,妳又绑了几个男人,脱了几个男人的衣服了?女淫贼!」 第一章 碧空流云下,北京巿郊一处林木青翠、环境幽静的山间小径上,静立着一座无人管理的小寺庙,寺院附近还有一方开满莲花的池水。 庙里,馥薇一身荆钗布裙的平民装扮,头上还扎了一条碎花头巾,脸上虽脂粉未施,却益突显出她的粉嫩无瑕与清丽绝美,就像一朵不染尘埃的莲。 「来了!来了!」 突然,一名年纪不到二十的小农妇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确定是他吗?」她忙问。 「呃──他离这儿还是太远了,但我能确定他身上穿的那套洋人的衣服,那洋人会说中文,说些猥亵的话,还把我的衣服……」说着说着小农妇眼眶就红了。 「没关系,等近一点时我们再确定,而且静瑜格格在另一条山路上,那里也有两名农妇帮忙指认,我们一定会把这个洋人采花贼揪到官府去的。」 小农妇哽咽的直点头,「谢谢格格。」 馥薇看着比自己大没两岁的农妇,有些同情。 这条路离京城虽近,但来往的人并不多,没想到最近竟然传出在附近耕作的农妇被洋人轻薄、甚至玷污的事? 虽然已有人到衙门报案,但基于来到京城的洋人绝大多数都是有钱的生意人,要不就是贵族,再加上他们只对小老百姓的农家妇女伸魔爪,所以,地方衙门案子是接了,却没有任何动作,摆明想睁只眼闭只眼。 也因此,有百姓想到由她们几个格格所组成的「公主帮」──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是她们的创帮宗旨,至于她们的丰功伟业,包括逮捕几名贪赃枉法的官吏、从几个好色的官家子弟中救出遭他们强掳入府一逞私欲的民间闺女等……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所以,这会儿,她跟静瑜就是受老百姓所托来擒拿采花洋贼的! 由于那名色胚曾在两个地方逞兽欲,所以她跟静瑜──两名仅存的公主帮成员,也只好兵分两路,守株待兔了。 思绪间,藏身在寺里的她已经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往她们走来。 「是不是他」 馥薇连忙低声向小农妇确认,没想到她先是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我吓坏了,那天又下大雨,一片灰蒙蒙的,我只、只能确定他的胸部一片毛茸茸,好可怕……」她哽咽低泣,「我不敢让我相公知道,他会不要我的……呜呜呜……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我后悔了,我不该找上妳的,对不起!」说着竟然就从寺庙的后门跑掉了。 「等等,妳别放弃,我们不可以姑息养奸的!」馥薇急着想追上去,却看那个洋人竟然没有上寺庙台阶,即将拐弯过去,偏偏小农妇又跑了,她也只好随机应变,拿自己当饵了! 因为,绝不能有下一个受害者啊,就算只剩下她一人,她也要为民除害! 灵机一动,她很快躺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救命……救命……」没有回头?她只好继续发出呻吟,还将声音更拉高了些,「救命……快来人……」 有脚步声了,而且是往她这儿靠近…… 馥薇佯装痛苦的微微张开眼,该名洋人正好在她身旁跪坐下来,低头看她── 她柳眉一拧,这名黑发棕眸的外国人有一张英俊的脸,但又不怎么像她曾看过的洋人,他的五官轮廓中好像还掺杂了点东方味,也因为混合了中、西方的脸孔,让他看来更为俊美优雅,全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真会是他吗她突然有些怀疑起来。 「这位姑娘,妳哪里不舒服?」 会说中文!她先是诧异,随即对他的色胚身份又笃定了些,小农妇说了,欺侮她的洋人会说中文,但就她所知,熟悉中文的洋人并不多,大多是传教士。 「姑娘?」 沙特雷关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中国姑娘,虽然她面露痛苦,但清丽的五官相当精致迷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俊脸又接近了些许,馥薇才蓦地回神,「我的肚子好疼,疼得不得了……」她抱着肚子呻吟。 「肚子疼?还好,我有带一种药,先帮妳抹一抹,再带妳去看大夫。」沙特雷连忙将背在身上的干粮袋拿下来,在里面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瓶他从法兰西带来的舒缓腹痛药膏。 他有药?哪有这么巧的事馥薇还在思索时,这名洋人竟然直接将她上衣的下襬、连同里面的单衣、甚至肚兜都一起往上拉起── 她倒抽了口凉气,随即怒火高涨,她确定了,他一定就是欺侮小农妇的洋人!「你这可恶的淫贼!」她大叫。 「什么?」沙特雷尚未反应过来,身上就突地被她点了好几下,莫名其妙的,竟然动弹不得了。 而更令他惊愕的是,这名方才痛得脸色发白的东方美人,下一秒竟然没事般的站起身来,气呼呼的瞪着他,「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样出色的男子竟然会欺侮女人!」 「妳在说什么?妳又干什么?」 他看着她从桌子下方摸出一大捆绳子,把他的手脚绑了起来。 该死的,难怪老总管不让他一个人四处乱走,还叮咛着即便是京城重地,也有骗子、盗贼,显然他是遇见一个女骗子! 这男人实在不是普通的高大,要不是她懂得点穴,肯定制不了他!因为光是要将他绑起来,她就气喘吁吁了。 「妳打算做什么?女骗子!」沙特雷一脸不屑。真是太可惜了,瞧这张美得不可思议的粉脸,竟然如此堕落。 「我?女骗子」馥薇抿紧了唇,「我不是骗子,我是行侠仗义、济弱扶倾的──」她倏地住口,「怪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淫贼解释!」 「淫贼?妳这两个字是在骂人吧?」尽管好几代前祖先的异国婚姻让他有了东方血统,但他的中文只到还算能讲的程度,有些字仍不见得听得很懂。 「少装蒜了,你在这里欺侮了好几个农妇,我真的不懂,看你人模人样的,为何做这种坏事!」 「等等,我想妳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才刚到这里……」 「我才不相信,有人指认了你──」的衣服她突然又有些不确定。 「叫她出来!」他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呃──她走了,因为她不想再面对你!那会让她想起那天不好的记忆。」 「该死的,妳真的找错人了!」沙特雷恶狠狠的瞪着她,因被反绑双手,不得不侧身躺在地上的他,已经开始感到身子僵硬、不舒服了。 「我才不信,来这儿的人不多,洋人更甭提了,而你就上来了!」 「可恶,这儿有写洋人禁入吗」 「是没有,可──可你那么下流的直接拉开我的衣服,要不是我的动作快,我的一半身子不就让你给瞧──」她倏地住了口,气呼呼的瞪回去。 他一脸受不了,「是妳喊肚子疼,我要帮妳抹药,难道隔着衣服抹妳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了,就那么巧,我随口胡诌肚子痛,你就有药可以抹」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那我也可以问,就那么巧,妳在桌子底下随便摸摸就能摸出绳子来」他气得咬牙迸话。 馥薇柳眉一挑,「我早就在这儿守株待兔,该准备的东西自然都准备好了!」 「那药膏也是我家人准备好的,因为曾有朋友到东方来却生了病,喝不下你们这里黑幽幽又难闻的中药汤,所以我这一趟来,他才提醒我要准备的。」沙特雷瞧她仍是一脸怀疑,气得火冒三丈,「妳要不信,那个袋子里就有一个小皮盒,里面备有各式各样的药膏、药丸,是方便随身携带的。」 她瞥了地上那只皮袋子一眼。 「去看!」他气得咆哮,愤怒使得他的胸膛起伏剧烈,俊脸扭曲,原本一派优雅的绅士风度此时是完全瞧不见。 「看就看嘛,你凶什么凶!」 她瞪他一眼,将袋子拉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看到一只精致的皮制盒子,再打开,里面真有一盒一盒的小东西,上面还贴了字条,应该是外国文字,但与她熟稔的洋文又不尽相同。 她质疑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我懂洋文,但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个村妇会懂洋文?可恶!敢情他真的遇到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女人了?沙特雷在心中大叹倒楣,还是回答她的问题,「那是法文,字条上的字是标明药效。」 那看来,真的不是他了她沉眉锁眼的将东西放回袋子里。 他的胸部一片毛茸茸的…… 突然间,这几个字窜进脑海里,想也没想的,馥薇直接倾身向前,一把解开他身上外套的钮扣,再来是背心,接下来是里面的白色丝衫── 沙特雷的脸色丕变,虽然这女人脸蛋美,身材看来也纤弱娇小,靠近他的娇躯还有一抹淡淡馨香,即便是一身朴拙布衣,仍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极品,不过,身为百年望族的侯爵,他可不习惯让女人来个霸王硬上弓! 「干什么?栽赃不成,妳要劫色」 但她听归听,没理会他,依旧专注的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一旦确定他就是采花贼,她马上将他送进衙门去吃牢饭! 终于解开了!一拉开衬衫,她倏地瞪大了眼,怔怔的看着他胸前那整片毛茸茸的胸毛,错愕的眨眨眼。她曾跟公主帮的其他成员偷偷看过有春宫图的书籍,但里面的男人没半个有长胸毛的! 哼,说她劫色他要不劫色就阿弥陀佛了!她眼眸微瞇,「现在有了事证,看你要怎么狡赖!」 沙特雷不解的瞪着她,「剥了我的衣服能找到什么事证?我有的,别的男人也有,我没有的,别的男人也不会有!」这个脑袋坏掉的疯女人! 「错了,就有别的男人没有的,你有!那名农妇说了,你胸口有一片毛茸茸的胸毛!所以,就是你!」 冷静!冷静!沙特雷瞪着这双指控他的星眸,「我想姑娘会找上我,那名色胚肯定是个洋人吧?」 她点点头。 他咬咬牙,有种想要狠狠揍她一顿的冲动,虽然,他从没打过女人! 「这位姑娘,我可以告诉妳,每个洋人的胸膛绝大多数都是毛茸茸的!」 是吗?馥薇柳眉一拧。她连中国男人的胸膛也不曾亲眼看过,哪知道洋人的长啥模样 瞧她一脸困惑,让他更是快气疯了,「可恶!我不是,听懂了没?妳这女色胚,枉妳长得么美丽──」 「我才不是女色胚!」 「妳剥我衣服,瞪着我的胸膛看──唔──」怒气冲冲的吼了一串话,突然觉得不对,他的声音怎么她的手指一点就……他难以置信的瞠视着她,她居然、居然把他给弄哑了! 馥薇颇为得意,「我早该这么做的,怎么会忘了点你的哑穴!」害她的喉咙都快跟着他喊哑了。 此时,外面突地传来马蹄声。 她连忙走了出去,却看到了……她一手摀着胸口,脸色微变。不会吧? 同她一样打扮成农妇的静瑜正高坐在马背上,而马儿后方则有一名双手被捆绑的洋人,他身上也是一件白色丝质上衣,衣襟敞得开开的,胸膛如寺庙的男人所言,一样也是毛茸茸的,她忍不住的快步走上前去,近看他的长相。 不一样,这个男人的头发是深棕色的,只是远看或在没有光影照到的地方却像是黑色,他也有一双棕眸,但不同于寺里的男人是一双深邃又炯亮的棕眼,眼前这双眼却邪魅轻佻,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他竟还不怀好意的将好色目光停顿在她的唇瓣上。 「逮到他了,那两名村姑也指认过他,所以我先让她们回家了,不让她们到衙门去,怕对她们造成第二次的伤害──」静瑜说到一半,才发现好友的表情不大对,「妳怎么了?」 天啊!怎么办?她真的搞错了!还把人家绑起来、剥衣服又痛骂一顿…… 「妳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没、没事,妳先带他到衙门去,我随后就到,我里面还有些东西要带走。」 「妳又不会骑马,不对,这儿也没马,我等妳。」 「不用了,我用走的就好了,又不远,而且,我想想点事情,妳先带他走吧,我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她连忙催促。 静瑜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妳没事吧?」 她忙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没有。」才怪! 「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点点头,看着好友骑着马儿往山间道路下去,那名洋人也开始加快步伐的跟着跑,免得被拖着走,由他从头到尾没吭半声看来,铁定也是被静瑜点了穴了。 好了,现在── 她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转身走入寺内,先是将男人的袋子轻轻放到他身边,再替他松绑,可是解穴道…… 看着那双恶狠狠瞪着她的棕眸,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向他行礼致歉,「我认错人了,真的对不起!」 眸子微瞇,火气迸出,他耳朵没聋,刚刚外面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真的很抱歉,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今天的事虽然是个误会,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做了很恶劣的事,我……」她不安的咬着下唇,「现在我要帮你解开穴道,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我一般见识。」 很快的伸手解开他身上的穴道,再忐忑的看着他动动被绑了好长一段时间而僵硬不舒服的脖颈,揉揉手腕,整理一下衣服后,再定定的瞪着她,「给我妳的名字。」 「做什么?」 「我现在还想不到要怎么跟妳算这一笔帐,虽然跟淑女算帐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她不得不承认,这洋人还满有风度的,没有直接揍她一拳,但今天这件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只想跟他分道扬镳,永远不再见面是再好不过了。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说,也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她真的很沮丧,自己没有行侠仗义,还弄出个乌龙事来!「我们还是现在就把帐清一清吧。」 馥薇怯怯的低头,「你心中一定余愠未消,我让你打脸,打几下都没关系,因为我从小到大不曾被打过,更甭提被掴耳光了,可我身上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只能让你消火,那么我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不是她讨打,而是为了扮村妇,她的首饰都没敢戴上,身上也没银两,什么实质赔偿都做不到,但也不想另约地点,演出付钱消灾的戏码,她只想要快快的从他的眼前消失! 沙特雷看她一副准备从容就义的模样,莫名的,原本沸腾的怒火突然熄了大半,深棕近似黑夜的眸子在她美丽的脸庞,以及纤细窈窕的身子迅速打量一遍后,慵懒一笑,「妳不诚实。」 「什、什么?」是她多心吗?怎么他的表情不太一样了 「妳说妳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可我明明在妳身上看到了比打耳光更快让我消火的东西。」 「有吗?」她怎么不知道?低头看了看,自己从头到脚全是向农妇借来的,没一样值钱的啊!不解的抬头,「是哪一──唔!」 馥薇一脸愕然的瞪着突然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而他的唇竟然就落在她唇上 在她怔愕的欲开口时,沙特雷以熟练的吻功经验立即直驱而入,汲取她唇中甜美的蜜汁。 她吓坏了,只能愣愣的瞠视着他,然后,随着他的舌、他的吻变得火热,一股陌生的战栗感突地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好热……好热……所有的感官像被唤醒似的,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舌吮遍她口中的柔软,诱哄着她的舌与他的玩起游戏,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力量似乎逐渐在消失,变得浑身无力,瘫软在他强壮的臂弯中,但那股奇妙的战栗仍在持续,她毫无抵抗能力。 沙特雷没想到她的滋味如此诱人,尽管她的反应生涩,他却像着了魔,气息有些不稳却又不舍放开她,只想一而再的深深品尝令他眷恋的好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才不舍的放开她,而怀中的美人儿敛着水光的美眸娇慵迷醉,这个表情他很熟悉,被他吻过的女人都是如此的沉迷,但,她却是其中最美的…… 「怎么办?妳消了怒火,却点燃了另一道火,我的东方美人……」他粗哑的嗓音低低响起。 这个嗓音穿透了馥薇被陌生的狂野情欲所占领的混沌脑海,先是茫然的眨眨眼,接着,迷蒙的视线突然有了焦距,瞠视着眼前这张英俊得过火的异国脸庞,一双深邃棕眸正以温柔得几乎会让人沉溺的眼神凝睇着她── 「妳的味道好甜。」 甜甜! 天啊!她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骇然的瞪着他,他、他、他、亲了她!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着脸色倏地变得惨白的美人。 怎么了?他无耻的吻了她,居然问她怎么了她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名门闺女,现在── 她急着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他的怀里。「快放开我!」 「除非妳告诉我怎么了,妳又肚子疼了吗?」 「我何止肚子疼,我头疼、我心疼,我全身──我跟你这个色胚说这么多干什么」 她的手直觉的要再去点他的穴,但沙特雷也许不懂中国功夫,却是个很会记取教训的男人,仗着高大的身形,他直接反身将她压倒在地上,两手抓到她会作怪的小手,往上拉高到她的头顶。 「可恶!我根本没有抓错人,你就是另一个淫贼!」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偏偏她只有轻功跟点穴的功夫能搬得上 面,根本没能力跟人大打出手。 「我不知道妳是怎么回事,但我绝对不是妳口中的淫贼。」 「那你就放开我!」他好重,压得她几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好小,躺在他的身下,他可以完完全全的感觉到她圆润的柔软,那令他的呼吸再次变得灼烫,他知道,再这么任由情欲的火燃烧下去,他绝对会变成她口中的淫贼。 「好,我放开妳,可是,妳不可以再让我动弹不得、出不了声音,可以吗?」 她点点头。 「妳确定?」不知怎么的,那双美眸迅速闪过一道他来不及捕捉的异样光芒,让他不由得再问一次。 「确定。」她说得斩钉截铁,因为她不会再做那些事,但她会逃开,并向上苍祈祷,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轻浮的男人! 于是,沙特雷放开了她,看着她慢慢的起身,然后,仅仅一个回身,在他意识到不对而欲上前扣住她的手臂时,她竟然身形一凌,飞了! 他很快的跑出寺庙,但宁静的山林里,哪里还有美人的踪影? 第二章 公主帮又添了一件丰功伟业──把一名专找平民妇女下手,欺负她们是弱者、没有靠山可以帮她们出头的采花洋贼扭送到衙门。 这个洋色胚的来头其实还不小,已经来大清三年,是一家国外通商行派驻在北京的代表,这个身份自然引起朝廷关切,但偏偏是公主帮亲自逮到的人,让平时跟这名洋人有往来、拿了不少昂贵玩意儿的文武官员也只能噤声,不敢替他平反,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另一头,不例外的,静瑜跟馥薇都因为这件在京城沸腾的大事情而被家人狠狠的念了一顿。 因为她们以己身当饵的事不知怎么的竟从衙门传出去,虽说她们武功了得,没被占去半点便宜,但这大胆行径,还是吓坏家人了。 不过惊天动地的事她们又不是没做过,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等风波平息后,家人就会渐渐放松对她们的看管的。 只是,静瑜还是发现有个人变得不太一样了,通常,在完成一件「好事」后,都会兴高采烈的在书册上记录的馥薇,这会怎么才写几个字就停顿好久? 在议政王府的小阁楼里,静瑜不解的抬头看着站在馥薇身旁的丫鬟,以眼神询问。 脸庞清秀的小香摇摇头,小小声的答,「不知道,格格这几天都是这样魂不守舍的,问了,格格也不说。」 的确奇怪,瞧小香的声音虽小,但馥薇应该还是听得见,可她连动也没动,毛笔还停顿在半空,连墨汁滴落到本子上也没感觉。 陷于思绪中的馥薇是真的写不下去,这本册子要留给以后的公主帮,让她们知道公主帮曾做过多少济弱扶倾的事,是要详载发生的一切,可她要怎么写那一段? 那张该死的俊脸,她记得超清楚,想忘都忘不了!她一直在想着自己算不算不再冰清玉洁了?是不是不可以嫁人了? 天啊,她发出无力的呻吟,整个脸埋进书册,谁来教教她,要如何才能忘掉那可怕的记忆? 可怕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她的心底突地冒出另一个声音。 不然呢?难道,我很享受吗她受不了的反问那一个声音。 不知道有没有,但妳没有反抗,绝对是真的! 妳! 看吧,妳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天啊,受不了的在书册上摇头,她快得失心疯了!都是他!都是那个该死的男人! 「妳干什么?馥薇,妳快抬头啊!」 静瑜的声音好像从好远的地方传来,然后,有人硬是将她的头抬起来,她诧异的看着突然摀着嘴,噗哧笑出来的静瑜跟小香,「妳们笑什么?」 「妳自己看吧!」静瑜给小香一个眼神,她立即拿了一面铜镜过来。 馥薇一看,差点没傻眼,她的脸竟然沾了一大片墨汁,简直像唱戏的小丑! 「妳到底怎么了?」静瑜边问边拧了条湿毛巾给她。 「没、没事啊。」困窘的接过手,擦拭脸。 静瑜静静的看着她,知道有件事困扰着好友,但她不会强迫她告诉她,「好吧,」她看了看外头,「时间也差不多了,妳不是该回去当『厨娘』了?」 她一愣,「啊,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向来朋友满天下,倡言「五湖四海皆兄弟」的弟弟最近又交了一名洋朋友,听见那洋人仅跟一名老随从住在城里的客栈,他便征同阿玛、额娘的同意,热情地邀他到家中小住。 而阿玛为了炫耀女儿的好手艺,特地叮嘱她亲自下厨,让这名贵客尝尝中国美食。 按理,她应该会很开心的,她是公主帮里的「食神」,对烹饪有着无可救药的喜爱,可现在怎么意兴阑珊的? 「好了,走吧,妳再磨蹭下去,那名客人只能吃生肉跟生菜了。」静瑜笑笑的拉起她,再向小香点点头,「顾好妳家格格,别让她把自己手指给切了加菜。」 馥薇尴尬无措,明白这名嗜医的「医痴」好友已看穿了她,但时间不允许她多说什么,只好带着小香先回福亲王府了。 夜暮低垂,灯火乍现。 对馥薇而言,第一次,她觉得家中的园丁仆佣太过尽责,为什么要将高高的树木修剪得那么整齐?他们应该让枝桠树叶长得茂盛,好遮住这片园林亭台旁的宫灯光线,还有,他们更不该天天擦拭宫灯,应该让它们沾上一层厚厚的尘灰,好让光透不出来! 总之,既然夜晚来临了,就不该夜如白昼,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认得出她来 「几天不见,妳又绑了几个男人,脱了几个男人的衣服了?女淫贼!」 她杏眼圆睁的瞪着眼前这张不该熟悉却又熟悉、想要忘记偏又忘不了的英俊容颜,她、她真的要昏倒了! 「沙特雷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努力维持大家闺秀该有的恬静优雅,压抑那股想冲入房内的强烈渴望。 「是吗?」他自信的表情说明了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念这张纯净美丽的东方脸孔已有几天,怎么会认错人? 更何况,他出现在这里,可不是凑巧的── 洋人玷污农妇被公主帮的格格们抓到衙门,这事在城里是传得沸沸扬扬,这让他轻而易举的得到一个寻她的最好线索。 而公主帮显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向客栈店小二描述小寺庙那位美人的外貌,店小二便拍胸脯肯定那是福亲王府里的馥薇格格,就那么巧──她的弟弟克彦贝勒正在客栈里与友人喝茶聊天。 一见那张十四岁的稚气脸庞,他更确定了馥薇格格就是他要找的美人,因为他在克彦贝勒俊秀的五官上可以见到寺中美人的影子。 而接近美人的第一步,就是跟她的弟弟结成好友,所以这几天,他费尽心思跟克彦培养友谊,一句「出外靠朋友」,就让天生热情的克彦不设防的踏入他设好的桥段,顺利将他带进福亲王府。 而且方才她一见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还想否认 「沙特雷先生,你走错方向了,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此时,一名小厮走了过来,但显然察觉到他跟格格之间有股奇怪的气氛在,有些无措起来。 馥薇看向小厮,「你带沙特雷先生回房去,」再逼自己正视那双略带戏谑的眼睛,「我想回房休息了,晚膳恕我无法作陪。」 「胆小鬼!」他以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低喃。 她的心脏猛地一震,抬头看着他,咬牙问:「馥薇不明白沙特雷先生的意思。」 「我听小贝勒说,妳以自己的厨艺为傲,怎么菜还没上桌,妳就要逃了?」 「你是说我没勇气听你的评语」这句话可真是踩到她的死穴了! 「没错,不然妳为什么急着回房?」 「那是我担心你会认出我来才──」该死的,她脱口说出了什么 瞧着那张俊脸上饶富兴味的促狭笑意,她知道自己掉入他设下的陷阱了,她傻傻的顺着他的话,承认了她就是当日的小农妇! 沙特雷注意到她不安的看着他身后的那名小厮,再次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道:「妳不怕我不小心将那日的精彩『相遇』说溜嘴?」 「你敢!」她粉脸一变。 「那就陪我回房去拿个礼物,再回到餐桌上。」他迷人一笑。虽然那是看到她坐立不安的起身而随口丢下的一句话,但总是得拿个东西送大家才说得过去。 在他威胁的手段下,馥薇不得不在小厮困惑的目光中陪着他回房间,看到他拿了几个相当精致的迷你西洋家具,每一个大约都只有手掌大,听到他说是自己设计、自己手工完成的,她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相信他有这么出色的才能。 回到了座位,她佯称自己又觉得不累而陪同用餐时,沙特雷像是在「回敬」她不同于其他人对他礼物的赞美,只以虚应的笑容点头带过。 就在以小香为首的十多名丫鬟将一道道精致美食送上桌后,馥薇却发现他的目光有异! 果然,在阿玛热络的要他先小口品尝每一道菜色时,笑言「爱肉成痴」的沙特雷就从看得到的肉类佳肴开始品尝,但从他口中吐出的评语竟只有一个字──「硬。」 「是吗?」正等着听女儿被赞美的福亲王,沉稳的脸上露出不解,看女儿一眼后,又看着沙特雷笑道:「可能是上菜的时间等了太久,焖过熟了,那就放到一旁,待会儿撤掉,你再试试另一盘。」他笑容可掬的指着另一道菜,女儿的厨艺是他最自傲的,可没想到── 「这也硬。」沙特雷尝了,浓眉一皱。 是吗?福亲王的眉头也皱了,「那再试试这一道。」 他点头,尝了一口,叹了一声,「抱歉,还是硬。」 尝了一轮下来,沙特雷的评语都很类似,再以无辜的棕眸看着改坐到他对面的东方美人。 馥薇脸色已变,一双水汪汪的翦水明眸迅速掠过一桌的山珍海味,再瞪着那有一半都被他归类在「硬」字上的菜色。 忍耐,忍耐!她勉强挤出笑容,怒火已经快克制不住。 「姊,来者是客!」克彦坐在她的左手边,清楚看到美丽姊姊漂亮的菱形嘴已经气得要抽搐了,不得不低声提醒。 此时小香在福亲王的眼神示意下,将桌上的另一盘菜换到这名来自法兰西的洋人面前,可心里忍不住替格格叫屈。格格的好手艺是出了名,这个洋人的味觉肯定有问题,哪有每一盘美食都不合他的口味! 这会儿,见他用汤匙舀了一块肉入口,眉头又是一皱。 「还是硬。」 这句话不是沙特雷说的,而是美人儿干脆开口代劳,他也不吝惜的点点头。 两簇怒火窜上那双明眸,她知道要忍耐,来者是客,眼一闭,牙一咬就过去了,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可是,就算她拚命的深呼吸,还是有一股想将桌上的菜全砸向他的冲动。 因为他深邃的棕眸虽然透着歉意,但她却从那微扬的嘴角看出他的恶劣,他根本是故意挑剔的! 看到美人儿气坏了,玩得很开心的男人又觉得舍不得,终于说出公道话来,「其实,民风不同、文化不同,我对中国菜原本就不怎么有兴趣,也担心我的饮食习惯会造成你们准备上的困扰,所以,」回头看着一直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后的老总管乔治,以中文问:「你已经把东西放到厨房了吗?」 这一问,其他人不由得将目光全移到这个沉默的老总管身上,因为他到了这里之后,也只点头、行过礼,没见他开口,他们还以为他不会说中文,可没想到,白发灰眸的老总管以比主人还字正腔圆的中文道── 「是的,主子,刚刚已经在福亲王府的何总管帮助下,将新购好的食材放进去了。」 「你尽快去准备一份过来。」 「是。」 自备餐点?他根本是存心给她难看的!馥薇真的忍不下去了,丽颜上勉强维持的最后笑意消失,再也遮掩不了的怒火已占据一双又圆又亮的美眸。 甭说是她,疼女如命的福亲王原本的好修养也被一声声的「硬、稍硬、还是硬」的批评给消耗殆尽。 要不是福晋一手抓着他、一只高底盆鞋重重踩着他的脚,他可能已经把这个死洋人给轰出福亲王府了! 罪魁祸首克彦已经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氛,吓得冷汗涔涔。「呃──阿、阿玛、额、额娘,姊……姊,」他几近口吃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想应该是像沙特雷说的,文化不同,民情不同,那个──那个,既然他的总管有替他准备晚膳,那就各吃各的嘛,哈,哈,哈。」干笑。 「可是沙特雷先生到我王府做客,日后又是房客,三餐却要自己张罗,这件事要是让奴才们传出去,福亲王府的面子要往哪里搁」福亲王说得还算好听,但瞪着小儿子的眼睛可是怒不可遏。「再说了,我以为『入境随俗』,沙特雷先生应该要有勇气尝试中国美食才是,更甭提馥薇的厨艺是众所周知,能吃得到她亲手煮的菜色可是沙特雷先生的福气!」 「呃──希望不是我的中文不好,引起你们的误会。」他可没打算激怒这个两鬓斑白,有着沉稳气质的一家之主,「我不是第一次到异国,但吃对法兰西人而言,不只是填饱肚子而已,还是一种生活方式,要改变并不容易,何况,小住已是叨扰,怎能在饮食上再添麻烦?」 见他说得诚心诚意的,原本也有些怒气的福晋意外的笑了。「我明白了。」 原本怒目相向的福亲王听他这么说,怒火也消了不少,可是他否定了女儿的厨艺,他还是不开心,不过不再多说什么。 福晋看向脸色也不好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馥薇明白一向好客的娘亲要她表达什么,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得不开口了,「老子曾云,『治大国若烹小鲜』,馥薇对其他闺女该学之事一概不通,仅以这一身过人厨艺自傲,不过,馥薇亦不得不承认,可能地域不同,口味不同──」 她的目光再次掠向一整桌菜,那是她在厨房奋斗了好几个时辰才做出的正式筵席。 四道点心、四道鲜果、四道干果、四冷荤、两热荤、四海碗、两道点心,再加上六大碗,这中间蒸煮炸烩爆、炒烤煨溜卤,再加上蔬果刻花刻字,这么辛苦,只因阿玛的六个字──「要尽地主之谊」,亲自下厨诚意才足。 可现在,她却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挫败感! 不过对美食,她一向有不耻下问的求知欲,「然而,馥薇是井底之蛙,不曾踏出大清国土,所以,为增见闻,待会儿馥薇定好好看,学习研究。」 「对对对,活到老,学到老,等待会儿乔治总管一上菜,我们大家就一起用膳,中西美食对照品尝,这不很热闹嘛。」克彦笑笑的频点头。 在他的想法里,人一肚子饿,脾气就坏,一填饱肚子,就雨过天青,所以,他对自己的建议感到满意极了。 沙特雷定定的看着美人那双不服输的美丽眸子,他笑了,突然很期待,当她看到他所谓的「美食」时,会是什么样的表 静瑜是未卜先知吗 这是馥薇在看到老乔治为沙特雷送上的菜色时,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 除了一盘生菜外,一块份量颇大的长方形半生不熟牛肉就躺在白玉瓷盘上流着粉色血丝,只看到老总管替他主子洒了些调味料之类的,然后说:「禀主子,这是小的前去购买时,肉贩从刚宰杀的牛身上切下来的,应该很新鲜。」 福亲王一家四口还有其他家仆,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看着沙特雷拿起刀叉,姿态优雅的切了块血淋淋的肉,就那么放入口中咀嚼,眼神还绽现一道满足之光。 当他吞下肚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摀着嘴,露出惊恐的表情。 天啊,馥薇的胃一阵翻绞,她快要吐了,处理生肉她当然有经验,但看到人吃生肉,她可是头一遭! 沙特雷切了一块肉,以叉子叉好后,突地起身,拿起那盘生肉走到她身边,放到她面前。 她想也没想的就别开脸,看着他一身的白色蕾丝衬衫、合身外套、领巾、细长合身的黑裤子、长皮靴,这身洋服打扮让原本就高大英挺的他看来更为修长,也更为迷人。 不是她愿意当缩头乌龟,而是与生肉两相比较,她宁愿看这个令她讨厌的男人! 「妳不是想研究?先试试味道吧。」他可不打算让她逃过。 「我用看的、用推论的就成了,不必麻烦,我要走了。」她脸色苍白,只想快快走人,但他的双手陡地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起身。 「妳的求知精神呢?」 跟他一口吞下的生肉一样,死了!但父母在场,她只能说:「我想休息──」 话尚未说完,一个东西迅速被塞进口中,她先是一愣,接着在意识到就是一块血淋淋的生牛肉后── 「恶~」她脸色发白,迅速的拿了碗吐掉,连忙拿起茶水拚命漱口,连水都不敢吞,吐到另一个空碗上。 「啧啧啧,妳浪费了美食!」 美食这不用烹饪的东西叫美食那她像个疯子似的弄出这一桌呕心沥血的筵席,竟只博得一个「硬、稍硬、非常硬」的评论 她自认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他先前的嫌弃,加上赞美从牛身上刚切下来的肉叫美食后,她的怒火完全爆发了! 听音判人,她猜测他就站在她身后,所以,完全没考虑的,迅速端起右边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贵妃牛肉」,嘴巴说着,「小香,端走!」但却假装手一滑,往身后一泼── 「天啊!」 不意外的,一切突然变得静寂,她可以想象那张俊脸被蒜苗、胡萝卜片、姜、牛肉片加上酱油、辣椒油等汤料淋得惨不忍睹的模样。 「格──格」一脸惊恐的小香怯怯的指着她身后。 活该!「很抱歉,我的手突然滑了──」她装出一张歉疚的脸转过身,没想到──怎么、怎么满脸菜渣的是阿玛而那个英俊男人正忙着扯下自己的领巾,歉然的替阿玛擦拭脸上的菜渣。 「很抱歉,我突然走开,你刚好过来,不然应该是我──」 「不不,只是意外。」他心疼女儿,要过来帮她拍拍背,怎知── 「阿玛,对不起。」馥薇也急着拿起丝帕帮忙擦。 「没关系,妳也不是故意的,」看着自己这一身,再看向福晋,她明白的点点头,起身。 「我跟妳阿玛先回房了,这会儿也没胃口。」福晋的表情也很尴尬,那块生肉真是个大震撼,「馥薇,妳跟妳弟好好招待客人。」 「这──」她还来不及说话,阿玛跟额娘已先离席了。 虽然额娘这么交代,但她也想走了,「克彦,好好招待你的客人。」 她再看向小香,示意她跟她走,但手臂陡地一紧,抬头看向沙特雷,她忍着怒火说:「放手,你这样很不礼貌。」 小香跟克彦也以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但他毫不在乎,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道:「下一次,妳还是要回头看一下,才瞄得准。」 他脸上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慵懒笑意,但那双棕眸却透露了他洞悉她把戏的坏坏笑意。 「我会的!」她气愤甩掉他的手,气冲冲的回房去,小香不解的又看了沙特雷一眼,这才追了上去。 克彦用暧昧眼神瞅着沙特雷看,他可是嗅出了两人的火药味,也看出了一点点端倪。「如果,你希望你跟我姊之间的关系再更好一点,我可以提供建议。」 「很好,谢谢,我很需要。」他很坦白。 「我想你们洋人应该都很会骑马吧?」克彦再问。 「当然。」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再起身握握手后,相视一笑,达成交易。 第三章 沙特雷图的是美人,克彦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十四岁已情窦初开的克彦,在大半夜打包了一大堆剩菜,偷偷摸摸跑到京城一家有名的妓院。从后门翻墙后,小心翼翼的避开前面灯火通明、买春客与妓女们的打情骂俏,来到一间被遗忘的简陋木屋。 昏黄的烛火下,一张美得惊人却楚楚动人的小脸蛋在看到他后,眼睛顿时一亮,「大哥哥你来了。」 其实他才大这个小不点五岁,但她实在太瘦小了,才一直叫他大哥哥。 「趁妳娘接客的时候,快吃。」 「嗯,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大哥哥走?」她不想留在这里。 「要等我存够了钱,妳娘说妳以后要卖五千两的,我还存不够。」 「那要好多钱啊,一定很难。」 克彦笑了,疼爱的揉揉她的头,「不会,我找到一个金主了,不会太久的。」 看着她大口大口吃着姊姊煮的东西,想起和沙特雷的「交易」,他实在有点儿愧疚,可是,小不点太可怜了,被关在这里的原因竟是为了日后让那些寻芳客惊艳,出高价买她的首夜,他不懂,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要不是几个月前,他带洋朋友来这里尝鲜,无聊的踱到后面闲晃,不小心撞见她,他还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悲惨的事! 反正,沙特雷看来那么优秀,他应该不算是出卖自己的姊姊吧? 心思单纯的他随即又温柔的看着小不点,那一丝丝罪恶感早就随夜风消逝。 因此,不管馥薇再怎么防堵,尽量不跟沙特雷碰面,三餐除了早膳走不开外,其他两餐一定小心避开,在福亲王府里跟他大玩捉迷藏,然而在克彦收受「贿款」,出卖姊弟亲情后,沙特雷还是成功的闯进了她的生活,而且,还专门闯进禁区的部份。 朗朗晴空下,一片翠绿的坡地上,沙特雷高坐在黑色骏马上,从口袋里拿了一袋银两交给克彦,「够不够?」 「够了!够了!」克彦笑咪咪的掂了掂那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揣入怀中后,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由他私下派了府中奴才搭建的马厩,「人跟马儿都在那里了,不过,我虽然拿了这些银两,还是要把话说清楚,你不可以有违背礼数的行为,不然被我阿玛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不然,在王府近水楼台,岂不更有机会?」虽然这阵子有人逃他逃得凶,他是不太开心。 「也是,但我也要提醒你,我姊会功夫的,你要真的想乱来,要三思。」这么说当然是怕他真的存有坏心眼,威吓用的。 来不及了,他已经乱来过了!沙特雷在心中笑道。 「我姊把马牵出来了,瞧她牵马的模样,你就知道她有多么需要教导。」 的确挺糟糕的!沙特雷的浓眉一蹙。他从小就有自己的马,小时候的玩伴可以说就是马儿,但他即使是小男孩时,都不曾像她这样别扭的牵着马! 此时,她虽然拉着缰绳,但人跟马完全没默契,马走右边,她走左边,待她往右边走时,马儿又往她挤过来,一人一马的脚都要打结了。 「老天爷,」克彦仰头一翻白眼,「难怪我阿玛、额娘不让她接近马,说什么有算命仙算过我姊有马劫,有血光之灾,你瞧瞧,光是用看的,就让人胆战心惊了,我姊直嚷着说要当侠客,连马也不会骑的侠客,象话吗?」他吐了口长气,对着姊姊挥挥手,「姊,这里啦,快点!」 「我看我们过去好了。」语毕,沙特雷立即轻踢马腹,策马过去。 馥薇一看到他,粉脸一沉,也不走了,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英俊高大的他,骑马的英姿确实很吸引人,但是── 「他为什么也会来这里?」 明明这么大个儿的人就站在她面前,但她却故意瞥向他身后,看着同样策马过来的弟弟,口气中丝毫没有掩饰她的不满。 「我今儿个有事不能教妳骑马,刚好听到沙特雷说,他在法兰西也有一座很大的马场,他的骑术一流,所以我想『名师出高徒』嘛,就请他教妳,妳会进步得更快。」他这谎可是撒得脸不红气不喘。 但他的理由馥薇可听不进去!「我以为这是我们姊弟间的秘密!」 「现在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了!」沙特雷低沉的笑声响起。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谁准你说话的!」 「妳也没说不准,我的东方美人。」 「不准那样叫我!」她气愤的怒叫,那令她想到那天不好的经历。 「为什么?姊,我觉得挺好听的啊。」他真的这么想。 「好听才有鬼咧!」 克彦以一种好奇的眼神瞅着她看,「姊,我第一次、不,第二次看妳发脾气耶!」 「我比你幸运,见到她发了不少次火。」沙特雷打趣的凝睇着脸色微微一变的女人,「如果你姊愿意,我很愿意和你分享另一个我跟她的秘──」 「够了,请你离开!」她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下起逐客令。 但克彦却不识相的出声,「姊,有事的人是我,是我要离开,我先走了!」 「喂」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掉转马头策马离去的弟弟,他竟然就这样把她扔给这洋人,那她这段日子躲他是躲假的 克彦一走,沙特雷得以好整以暇的慢慢打量呆若木鸡的美人。 没有高如牌楼的绢制花朵假髻、没有长长的旗装、高底旗鞋,她一头长发编成发辫、几支珠花发钗、一袭长度至胯的红罗刺绣马褂加长裤、平底绣鞋,人虽矮了一大截,却展现了另一股动人风情。 「看什么看」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细细打量,火气更旺了。 他露齿一笑,凝睇这双璀亮如星的眸子里跳跃的火花,以及那张抿紧的樱桃小嘴,这个美人儿生起气来,怎么让他更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不知是否他的棕眸里透露了这些讯息,她的粉脸陡地一红。 「我、我要走了。」她急着想将马儿再拉回马厩去,但到底是马笨还是人笨?直的路不走,弯来拐去,走得她香汗淋漓。 沙特雷憋住一肚子笑意,策马来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路。 「你是瞎子吗?」她凶巴巴的抬头瞪他,没看到她一人一马走得多辛苦,他还挡路。 「妳不觉得妳又多了一个把柄在我身上?」 他干么答非所问,而且没头没脑的?「什么把柄?」 他浓眉一挑,「譬如说,先前我亲了妳,而现在,妳不顾妳阿玛、额娘反对,偷学骑马?」 她杏眼圆睁。那个长舌的弟弟!「可恶,你到底想怎样?」 他莞尔一笑,「不想怎样,只是想教妳骑马而已。」 她咬牙,「好,看你有多大耐心教我」这么说,是因为克彦很受不了她,不明白能学会轻功的她,为什么在马背上就学不会平衡。 于是,骑马课程开始了。 不同于正常程序的是,这个洋夫子要天天付费才能教到这名美人学生,而美人儿却是因为被这臭洋人抓到把柄,才不得不天天赴会。 于是,这项课程唯一不必付出的受益者,就成了天天拿一袋银两的克彦了。 「呵呵呵……早晨的空气真是新鲜啊!」 一大清早,福亲王走出房门外,看着天空的金色晨曦,转转头啊,甩甩手啊,再做一个深呼吸,咦?本该是沁入心肺的新鲜空气,怎么有股怪味儿 他吸,他吸,他吸吸吸,顺着味道走过去,一看到那对早早就在花园里用餐的洋主仆,脸色一沉。唉,早该猜到是他们! 「王爷,早。」沙特雷礼貌的起身道早,在后方伺候的老乔治则行鞠躬礼。 「早。」伸手不打笑脸人,客人笑,主人也不得不笑,他勉强将嘴弯一下,走过去,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简单的餐点,「这是你们的早膳?」 「王爷试试。」沙特雷很热情的请他坐下。 「不不不,不用了。」 他观察他好几天了,这洋鬼子早膳也讲究得很,听说老乔治一早就在厨房忙,用面粉做了些不像包子、馒头的玩意儿,还去附近农家找来新鲜的牛奶,今天还加上一杯黑幽幽的鬼东西,仔细看,跟他们的中药汤没两样! 其实,不仅他吃的东西跟他们中国人不同,他的规矩也多。 像吃完餐点后,老乔治会送上一个装着水的琉璃杯上来,头一次看到,他还以为是送来漱口的,没想到是洗手用的,害他差点没喝下去! 另外,他除了爱吃生肉、半生不熟的肉外,也爱吃烤羊腿、乳酪、葡萄酒,如果有蜗牛肉、蛙腿肉就更佳。 老实说,这其中有好几样,他光听名字就敬谢不敏了! 更匪夷所思的还有一件事,瞧他长得高头大马,阳刚气味儿足,但一到下午,只要他没有出门去看那些园林建筑、中式家具,就得来个他口中的「下午茶」。 光看那姿势,他就觉得这洋人娘儿味十足,不像个男人! 思绪间,奴才们送来中式早膳,瞧瞧,稀饭、包子、馒头、菜、肉、酱菜……有多丰富啊。 但他也不会叫这洋鬼子试,免得他又端出一盘生肉,害他没胃口。 这会儿,福晋、馥薇跟克彦也都前来用餐,这是福亲王立下的规定,大儿子尚未离家至边关驻军时,也得在这个时间前来这鸟语花香的庭园里一起用膳。 「什么怪味道?」福晋也闻到了。 「这种东西叫咖啡,洋人爱喝,但很苦,比中药还难喝。」克彦交的洋朋友多,马上回答。 沙特雷笑问目光都不看向他的馥薇,「没有求知欲了?」 她不想看他,这几天他上的马术课简直是把她当白痴看,不是要她跟马儿说话,就是要她牵着马儿走路,啰啰唆唆的叮咛一大堆,而昨天更过份,竟然要她陪着他帮马儿洗澡! 她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到现在,她都还没坐上马背呢! 「馥薇,不可以没礼貌。」福晋对沙特雷倒是很有好感,他相当有礼貌,而且,从他手工雕出的迷你家具看来,他也相当有才华。 「我真的不好奇嘛。」她随口应了一声。 「馥薇──」福晋还是又念了她。 「没关系的。」他可以猜出她今日心情为何不好,偏偏她不去上课又不成,因为他们之间已有不能说的秘密。 「抱歉,我这女儿被她阿玛还有我给宠坏了。」 福晋显然对女儿的回答不甚满意,白了女儿一眼,再看了下一脸不以为然的丈夫后,才对沙特雷说:「其实馥薇喜欢烹煮,有大半都是我的原因。」 「额娘,妳跟他说别的事儿嘛,别说我成不成?他没兴趣听的。」她不喜欢成为焦点,更不希望沙特雷知道太多她的事。 「错了,我很有兴趣。」他却故意唱反调。因为这几天上骑马课,美人儿都是臭着一张脸,他问十句,她只答一句,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有限。 福晋微微一笑,开始谈起了自己,说年轻时她可以为了美食上山下海,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后来成亲,一心只想生个女娃儿,能一起在厨房做出好吃的东西,但第一个孩子却是男孩,取名叫克朗,后来又因她身子虚,福亲王不让她生了,直到十年后,竟意外有了第二个娃儿,那便是馥薇,不仅她疼,中年得子的福亲王更是疼得过份,接下来,又有了克彦── 说到这儿,福晋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随着年岁渐长,身子骨差,我便鲜少进厨房了,而小馥薇已长大,她疼惜她这个额娘,也就努力的专研中国美食,以满足我这个额娘的口腹之欲。」 沙特雷赞赏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脸红红的女人,「真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谁要他赞美!馥薇满脸不自在。 「是啊,可是也因为我的坚持,认为已有一身好厨艺的她已经够辛苦了,所以其他姑娘家该学的琴、棋、书、画、女红,我便不要她学了──」说到这儿,福晋歉然的看着女儿,「眼看其他同龄的闺女一个个嫁出去,我好担心……」 「额娘!」她忍不住打断母亲的话,她在向沙特雷推销她吗 「福晋,女儿还小,妳急什么?」福亲王也不悦,这个女儿他可是捧在掌心里疼的,还舍不得让她嫁人呢! 「额娘,姊乏人问津又不是因为她不会那些一般闺女该会的事,而是──」 克彦话还没说完,福晋的拳头就先敲过来了!「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痛!」克彦苦着脸揉着头。 福晋再白他一眼,她其实是存有心思的,沙特雷住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她除了自己观察他外,也要下人们告知他的生活习惯。 所以,她知道他虽有老总管随身伺候,但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对老总管、以及王府的奴才们也相当随和。 其实,就公主帮已出阁的两位格格,在她看来,嫁的都算委屈,而这委屈都拜公主帮的「盛名」之累,因为没有任何的王公贵族愿意讨一名爱管闲事、不受礼数规范的格格当媳妇儿。 所以,她宁愿自己挑,以防某一天,皇上想「一劳永逸」,不想再因公主帮的事气白头发,而草草的将女儿指给某个离京城遥远的小贝勒。 「我吃饱了,阿玛、额娘,我要到胡嬷嬷家拿镇江老醋,先走了。」馥薇不想再留下来,光看额娘的表情,她就知道她在算计什么了。 虽然待会儿,她就必须与沙特雷独处,但能少多少时间就算多少呗!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忍不住的在起身前,狠狠的踩了弟弟一脚。 「噢~姊,妳踩到我了!」克彦几乎是痛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真对不起哦!」她背对着其他人向他道歉,但很没诚意就是。 要不是他,她哪需要天天找借口,天天去见沙特雷这个讨厌鬼,还得天天去跟马说话! 克彦当然听出姊姊的怒火,他有惭愧、有心虚,虽然每回在钱袋入帐时、到妓院偷看小不点时,这些感觉都会自动消失,但此时愧疚感还是在。 不过,他也偷偷问过沙特雷,姊姊的受训情形。 本以为他是想趁机跟姊姊谈情说爱,哪知道他竟来真的所以见到姊姊正在接受严格训练,他也没辙了。 福晋不解的看着匆匆离开的女儿,再看着匆匆追上前去的小香,不解的问着丈夫。「怎么最近馥薇老是忙着去买老字号的调味料或食材,她又在研究什么新美食了?」 「我不知道,但我很期待。」福亲王一脸笑呵呵的,事实上,他也不希望女儿留在府里,他是男人,当然看得出来一个男人对喜欢或动心女子的眼神,沙特雷的眼神有问题呢!所以,女儿出去最好,如此一来他才无机可趁。 「前天我在大街上找到一间家具铺子,我想再去看看,王爷、福晋、克彦,你们慢用。」沙特雷很有礼貌的告知后,也出门了。 「老总管,你不跟去吗?」福晋对这个沉默寡言的老总管很好奇,他几乎是个没有声音的人。 「主子需要奴才时,奴才便会跟去。」 他毕恭毕敬的行个礼,将属于他那部份的杯盘收拾干净后,退下。 接着,福亲王准备进宫与皇上商谈国事,所以花园里,就只剩还在咬着包子的克彦跟福晋面对面。 「克彦,你也该去练武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时就崭露了不凡的才智,二十岁就让皇上拔擢在身边当御前侍卫,二十五岁就已经──」 「成了大将军驻守边疆,额娘,我已经会背了,我马上去练功。」克彦无奈的起身,将口中的包子丢回盘子。唉,有一个大十几岁的大哥并不是好事,尤其他太优秀了! 庆幸的是,大哥不住王府,不然,他的日子肯定更难过。 「等等,沙特雷有没有说他家是做什么的?」 「他好像有提到他家是世袭的领主,应该是这么说的,若是到波尔多,视线所及都是他家族的私人土地。」他边走边说,心里可乐了,看来额娘真的对沙特雷有好感呢。 「领主……」福晋沉吟了会儿,看看大伙儿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交代一些话后,等了一会儿,老乔治便端来一杯咖啡放到桌上,「福晋请用。」 「谢谢。」她朝他笑了笑,女儿没有求知欲,她可有呢,不过──她喝了一口,差点没吐了出来,好苦! 就算老乔治加牛奶、加糖,还是又怪又苦。罢了,这种洋人的中药汤喝一次就行,至于洋女婿嘛,她得再好好加把劲! 第四章 阳光暖暖的,此时,馥薇走在翠绿的坡地上,至于跟着她出府的小香则被留在胡嬷嬷家,陪一个八十岁的老嬷嬷。 其实,她每回来上骑马课都是如此,包括先前弟弟教她时,她也总是让小香留在某个地方,待她上完课后才去找她,一起回家。 额娘跟阿玛知道她对食材、调味料的求知欲,有时会留在胡嬷嬷那里学习制作,也知道她对公主帮的热忱,却都不限制她回府的时间,因为他们知道她是个洁身自爱的人。 但是,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在学马术……对那名算命师深信不疑的阿玛、额娘肯定会阻止她,至于小香,虽然不得不让她知道她来学骑术,但为了不让她为难,她便将她留在别的地方,当她不知情。 思绪间,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是沙特雷,这里离福亲王府有一段路,而她通常都是搭了马车到前面的小街后,再径行绕路上来的,天才的弟弟在前方插了一块「私人土地,闯入者死」,让这儿成了她的最佳骑马场。 「啊──」她惊叫一声,因为她被凌空抱起,坐到了沙特雷的身前,她火大的回头,「我不是说过了,我是来学骑马,不是让人载的!」 「是的,但离上一次这么做已经太久,显然我忘记了。」他知道自己在赖皮,但她跟以前他在法兰西认识的女孩不同,她们热情,而且主动投怀送抱,不像这个东方美人,全身几乎都碰不得,可天知道,这阵子相处下来,他真的很想「温习」那一天在寺庙里的吻── 她又看到那个眼神了,目光灼灼得几乎要烫伤人,但诡异的是,她竟会因这个眼神而脸红心跳。 「我要下去。」 「到了。」 是啊,马儿几个步伐,他们已经站在马厩前了。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边说边翻身下马背,将她抱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马厩里的那匹棕马上,绝丽的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笑意。 要骑马前,要先跟牠当朋友,跟牠说话,让牠习惯妳的存在、妳的味道,甚至在看到妳时,牠就会兴奋的跺脚、仰头……这是沙特雷在教她时,不停再三叮咛她的话。 此时此刻,这匹棕马就像他说的那样,一看到她,就开始跺脚、仰头,甚至小跑步的转起圈圈,她太兴奋了,忘情的拉着一旁男人的手臂叫着,「天啊,真的跟你说的一样,真的跟你说的一样耶!」 沙特雷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泛红的小脸,「妳要怎么谢我?可不能这样拉拉手臂又叫又跳的就算了。」 闻言,她才发现自己孩子气的举动,连忙放开手,脸上的酡红更深了一层。 他眼光放柔了,「我们上课吧,把牠牵出来。」 她一愣,诧异的看着他。 「趁我还没有改变心意前,不然,我可能会吻妳的。」 她的心咚咚咚的突地打起鼓来,急急的低头走了进去,再将马儿牵出来,看着他那张跟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有些迷惑了。 沙特雷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专心的教她上马背时,脚要踩在马蹬上,身子不能那么僵、稍微俯低一点、要放轻松…… 他不得不专心,因为一分心,他就只想要抱她、吻她,可是他还不想吓坏她,一种陌生的微妙情愫正在他心中滋长,他已经感觉到了。 沙特雷的骑马课虽然上得缓慢,但绝对是按部就班,就连原本对他的方法感到不满的馥薇,也不得不对他心服口服。 此时,她已坐在马背上,以他指示的方式策动马儿缓步行走,再慢慢加快,以小快步享受奔驰的美好滋味。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贪心了起来,想看看景色飞逝而过、迎风驰骋的感觉,而身下的马儿不知是感觉到她的渴望,还是最近被她这个蠢主人给闷坏了,竟然真的快步奔弛起来。 沙特雷一看,脸色一变,忙喊,「太快,放慢速心,妳还不稳啊!」 「不会的,好棒啊!太棒了!」她好开心! 该死的!他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了骏马,快马加鞭的追上前去。「馥薇,安抚马儿,牠太亢奋了!」 「不会——」馥薇突然住口,因为她看到前方有块凸起的大石,她吓坏了。「怎么办?前面有块石头啊!」 他脸色丕变,「拉扯缰绳!」该死的,他们不曾走到这边来,不了解这里的地形。 「好,」她害怕的去拉,但马儿完全不理,而且愈跑愈快,她快哭出来了,「怎么办?沙特雷!」 「别怕,稳住身子!」他急忙再鞭策身下的快马,拚命追逐,也看到了那块突立在草坪上的石块,他看向她,突然想到了,「妳不是会飞?飞过来,我接住珎。」 「不行的,我只要在马背上,什么都做不来,我太害怕,不敢放开手呀!」眼眶已经泛泪了,抱着马的脖子,浑身都在发抖,怎么施展轻功?! 可恶!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咬牙加速,终于快与她的马并行了,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手扣住马的缰绳后,整个人突地倾斜向馥薇,而两匹马儿都还在疾速奔驰! 她吓得面无血色,因为他几乎是斜挂在马的侧身,就在此时,他大手一捞,抓住了她那匹马的缰绳,一个挺腰,回到了马背上,双手用力的拉扯缰绳,两匹马儿同时仰头嘶鸣,但终于、终于停下来了。 那块石头与馥薇那匹马就差一步距离。 火速下了马,沙特雷将浑身发抖的小女人抱入怀中,「妳还好吗?」 她哽咽,她吓坏了,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刚刚他冒险救她的一幕,她不敢想象要是有个差池……她忍不住埋进他的怀中—— 「妳真的吓坏了,我也是。」他紧紧的拥抱她。 应该要退开来的,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男女授受不亲,有失礼数,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想感受他的温暖与这充满呵护的拥抱。 沙特雷吐了一口长气后,将她轻轻的推开。他是男人,这样的拥抱是不够的,但不能更进一步,当绅士实在很辛苦。 「还好吗?」 「嗯。」他眼神的温柔,令她的心又怦怦狂跳起来。 怎么办?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不算好,但是,这样一天天下来,她的心开始动摇了吗?! 「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让妳这样的东方美人添麻烦是我的荣幸呢。」 同样的「东方美人」,以前听得刺耳,现在听来竟然有一种被呵护、宠溺的感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分别牵着马回到马厂,原本都会策马跟在她身后的沙特雷,突地来到她身边,「妳介不介意帮我个忙?」 「呃——当然。」且不管之前的恩怨,单凭他今天的救命之恩,她也该礼尚往来。 「最近我虽然看了不少中国的建筑园林、家具,想找一些设计灵感,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感觉,」他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听说,有美人相陪会更有灵感,妳愿不愿意陪我逛一圈?」 看着那双再认真不过的眼睛,她怎么好意思说不?「嗯,好啊。不过——」 「我懂,进城之前,我们就不骑马了,免得有些人说些不好的话。」 他懂她的顾忌!她有点儿错愕,毕竟他曾贸然的吻上她的唇,虽然当时的状况是不寻常了点,可是,她还是好惊讶,这个男人有另一面,而且,是很吸引人的一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是明朝苏州所制的家具,花梨、紫檀木,这种木质硬又坚实……」 城中家具店的老板一见到馥薇格格,又见到这名高大英挺的外国男子,马上迎上前来,热络的介绍起店里的精品。 「木纹细致、色泽光润,设计简洁大器,构件断面又细小……」沙特雷仔细的看了又看,用手去摸、去感触,「榫卯严密坚固,还有这色漆工艺,」他抬头看老板,「这是刻后磨过再上色的吧,相当雅致。」 老板眼睛一亮,「这位洋人先生,你厉害,看得真准啊,来来来!」遇到行家,老板可是兴奋极了,东西卖外行人是很痛苦的事,东挑西捡又嫌价钱贵。 「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是来参观、学习的,所以,你可以招呼其它客人,我不会在意的。」沙特雷微笑的道,他的家族也从商,他很清楚老板的眼神代表什么,不过,东方人显然较有人情味,而非唯利是图。 「你这年轻人好,馥薇格格,别说我不会说话,但我现在带他好好参观、学习,不是看妳的面子,而是他这话让人舒服!」 老板跟她说了这一席话,就笑咪咪的带着人参观去了。 馥薇看着回头向她一笑的沙特雷,这个男人,怎么她看得愈多愈清楚,却愈看不到缺点了?! 「这里的家具,感觉又不同了……」 老板带着沙特雷到另一区观看,告诉他,当朝的家具有分广州跟苏州两大流派,但说穿了,就是重装饰,彩绘、雕刻、镶嵌珐琅、螺细、玉…… 馥薇看着沙特雷仔细的看着一个柜子上的珐琅饰品。 「这个技术应该有吸取西洋的精华吧?看来很眼熟。」沙特雷询问。 「厉害,厉害!咱们目前有画珐琅和錾胎珐琅两种工艺,见贤思齐……」 她好像被忽略了,可奇怪,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心情竟然很好。 结果,他们在这家店就耗了好久,接着又逛了两家,两人才分手,她去接小香回府,而他则晚她们一会儿才踏进王府。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没有再看到他,晚上,在灯火通明的庭园里,也只见到老乔治,而且他并未替他主子准备晚餐。 「我家主子有个习惯不太好,就是当灵感一来,要设计家具图时,不吃不喝也无所谓,就是不能让人打扰。」 他是特意来知会的,也不打扰他们用餐,便先退下了。 这餐吃得莫名的有些久,福晋也注意到有人吃得心不在焉的。 「馥薇,沙特雷先生不要人打扰,我想晚一点,妳还是弄点好吃的送过去,来者是客,别让人饿着了。」 「额娘,杀鸡焉用牛刀?」克彦笑了起来,「请厨娘切一块血淋淋的牛肉送过去就可以了啦,对不对,姊,沙特雷还觉得比较对味呢。」 她正想反对,可额娘替她说了。「不行,来者是客。」 福亲王纵然对这沙特雷的某些行径不以为然,不过,表面功夫仍是要做足,免得落个执行不周的话。「馥薇,听你额娘的。」 「是!」 在晚餐结束后,她派小香去问老乔治是否能煮夜宵了,答案是还不行,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直到小香已呵欠连连,她便要她先回房睡。 走到厨房,要她端一盘生肉去给沙特雷吃,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所以,在挣扎许久后,她做了最简单的牛肉粥,再洒点青葱花,看来是美味许多的。 「咦?格格,小香没跟妳说我家主子还在忙?」老乔治看到她端了粥来,连忙迎向前。 「有,只是我想也许——呃——差不多了。」她有点儿不自在,看着一旁的座位,「我坐着等好了。」她把粥放在桌上,与老乔治一起坐在屋外的走廊上,从半开的窗户看进去,房里的灯火亮着,坐在椅子上的沙特雷眼神炯炯发亮,只见他似乎陷入思索,不久,又开始振笔疾挥。 于是,在等待中,粥凉了,她又去将它温热,一次又一次的,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她不知不觉的看着他,竟看到痴了,她不知道认真的男人竟如此吸引人—— 吸引?!她猛然回神。天啊,她在想什么? 再想到今天白天时,他灿烂的笑脸及温柔的眼神…… 「格格,我看妳先回房睡吧——」老乔治发现她有些恍神。 「可是万一粥又凉了……」 「但主子也许会熬到天亮。」 她抬头看了天色,也不怎么怀疑,再过不了几个时辰,天空就会泛起鱼肚白了,他到底要画多久?!她希望他先吃点东西再做事,可又不好意思进去,也怕打断他的思绪…… 于是,两人又坐在椅子上等,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天色已微微亮了,而沙特雷竟然仍维持着她睡着前看到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已有好几张单稿堆放在桌边。 此时,他突然吐了口长气,伸了个懒腰,再站起身来。 此时,他突然吐了口长气,伸了个懒腰,再站起身来。 「你要休息了吗?我去把粥热给你吃。」她连忙出声,就怕错失这个空档,他又要画图了。 闻声,他诧异的转过头,一看到她,显得很错愕,再看到她身边已经睡倒在长椅上的老总管,他快步走出房门,瞥了桌上那碗早已冷掉的粥品。「妳、妳不会待在这儿一整晚了吧?」 「呃,没、没有。」她脸红红的连忙否认。 但他略显惊愕的声音吵醒了老总管,老乔治坐起身来,一看微亮天空,再看看他们,白白的浓眉一皱。「主子,格格那一碗粥不知温几回了,你快点吃一吃,让格格回去睡,她等了一晚啊。」 「等等,粥还是凉的,我去温——」谎言被戳破的馥薇尴尬的端起粥就要走,但那碗粥突地被人腾空拿走,她抬头看着沙特雷。 「不用了,我这样就能吃。」 「可是——」她咬着下唇,不怎么敢看他。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妳会等我,下一回,不,我下次会先用完餐再回来做事,不然,让娇滴滴的妳陪我一夜没睡,我会舍不得的。」他温柔的看着她。 「请别这么说。」 「主子,快让人家回去休息了。」老乔治不必去看主子的眼神,光听他温柔的低沉嗓音,就知道他对格格动心了! 他就觉得奇怪,主子血液中那法兰西人的天生浪漫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有沸腾起来,原来早就中了爱神的箭了! 「也是,妳先回去休息吧。」 「我其实有打个盹,不困了,倒是——」她的眼神忍不住看向屋内桌上那迭设计纸,她是真的好奇,毕竟是她陪着他去的,两人看了同样的事物,但从他的眼睛、脑海又看到了什么她所看不到的?! 从她的眼神,他已明白,「进来看看。」 她一愣,「可以吗?」 「当然。」他笑,端着冷粥回到书房里。 因为维持同个姿势太久了,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边吃粥,一边看着她一张张的看他刚画好的设计图。 不过,馥薇看他这样一手吃东西,一手还揉着后颈,索性放下那些她其实看不太懂的设计草图,「我、我常常帮阿玛槌背,听他说很舒服,我想——」 他吐了一口长气,「那真的麻烦妳了。」他是真的想好好享受这滑嫩好吃的牛肉粥,即使它是冷的。 轻轻槌着他的肩膀,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男人,看着屋内充满着男性气息的衣物用品,被这样的阳刚气息包围着,与沙特雷如此亲密的行为,她的粉颊正在加温发烫,就连心跳也开始乱了。 沙特雷一直闻到一股属于她的淡淡体香,她的力劲不大不小,却带来极度的舒适感,他感到纠结酸疼的肌肉和僵硬的肩膀逐渐纾缓放松。 「谢谢,感觉舒服多了。」他怕她的手酸,示意她停下来。 她轻点螓首,「那我回房了。」 「谢谢。」 「不客气。」 他轻拉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前,「今天的课要暂停吗?」 她迟疑的看向老乔治,但像是猜到她会看向他似的,老乔治马上转过头去。 「他知道。」沙特雷笑,「但他不是个会多说的人。」 她脸红红的点头,「不要停课,我想好好的学,可是你行吗?你一夜没睡——」 「当然没问题,不过,绝对不可以问男人『你行吗』,这话很敏感。」 「咳咳咳!」老乔治发声了,还回头看了主子一眼。 馥薇不懂,一脸困惑。 见她这反应,沙特雷有开心也有懊恼,这代表她完全不明白男人那方面的事,一旦他拥有了她,她将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但也代表了,他若是想象对故乡的女人一样,拥吻后再有进一步抚胸等动作,就不可能了。 「先回房吧,免得小香找不到人,天就要全亮了。」 她点点头,「那待会儿见。」 「等等——」他握着她的手,突然低头吻了她的手背,好久好久,久到她抽回来也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但她能感觉到他柔软的唇贴着自己的手—— 沙特雷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这是洋人的吻手礼,谢谢妳为我做的一切。」 「不客气,你为我做的——」 「咳咳,我不是不想让你们谢谢、不客气下去,而是再过不了多久,福亲王就要起床了,到时候……」老乔治虽然话少,但也因为如此,眼睛看得更多,他知道福亲王不会容许女儿跟自家主子在一起的。 果然,馥薇立即点头,快步的走了。 沙特雷有些失望,但俊脸随即浮现笑意,因为他可以感觉得到,她也受到自己的吸引了。 而当彼此吸引后,原本在两人间的微妙悸动,便成了情感的催化剂。 每一天,他教她骑马,而她陪着他走访一些老字号的家具店,甚至到一些专卖骨董、字画、古玩、雕漆、陶瓷、青铜器等深具文化气息的店家,还有一些名园看建筑、陈设、布局结构,当然,也聊她所自傲的公主帮。 偶尔,馥薇跟静瑜聚会,无法陪他,他就会觉得那日特别无聊。 而馥薇脸上的迷人光彩也让静瑜看出有人心动了,但她习惯不问,几次下来,反而是馥薇自己忍不住招了,让好友分享她的好心情,在说到寺里误将心上人当成采花贼那一段,两人是笑到不行。 然而,那里就是缘份的起点啊。 沙特雷跟馥薇的感情正逐日增温,虽然没有人说破,但从两人愈来愈热烈的眼神就可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五章 一连几天的好天气,今日却下起子倾盆大雨。 一场雷雨,让沙特雷只能待在房里,馥薇则陪着额娘、阿玛,好几次想去看看他,但还是忍住了。用餐时间,两人视线有交集,但总是被克彦的咳嗽声给吓得分开来,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还是没有碰面。 第二天,阳光露脸,沙特雷仍然哀怨,因为馥薇今日跟公主帮有约,无法上课。 而福亲王却是一早就让皇上给请进宫中,说有要事商量。 福晋仰头看着蓝天,突地轻声一叹。怎么办?皇上似乎早了她一步呢! 此时,紫禁城里。 「赐——婚?!」福亲王一脸震惊的看着皇上,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雍容气度的皇帝一手抚着胡须笑道:「不错,但朕也知道你的三名子女中,你对独生女最是疼爱,所以,想知爱卿可有啥异议?」 「这——」幅亲王面露迟疑,「馥薇还小。」 「晴心格格跟朕的爱女兰轩格格与她同年,不也成亲了?」 唉,提的都是「公主帮」成员,他已经明白这桩婚事所为何来了。 公主帮成员专管些不该管的天下事,说是济弱扶倾、行侠仗义,但跟她们不对盘的阿哥、格格等人私下都管她们叫「恶女帮」,严词批评她们的行径离经叛道,习武、习医、学洋文,还特意发展秘密组织,甚至到下层的旗人、农民、百姓家小住,说是考察民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馥薇会成为公主帮的一员,根本是疼女如命的他闭两只眼成全的,没想到现在却疼出问题,他还挺想哭的。 皇上见福亲王嘴巴都扁了,知道他疼他的宝贝女儿是众所周知,当然舍不得女儿出嫁,但他特别宣他入宫,就是要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爱卿千万别说朕狠心,『公主帮』惹的事太多了,朕的后妃们都说朕对她们太纵容,才会让她们愈来愈无法无天。」 这一席话,连福亲王都不得不点头赞同。 晴心格格的大胆换夫;皇上的金枝玉叶兰轩格格竟敢带头夜探酒池肉林、专门招待洋人的皇室招待所;还有近期,静瑜跟馥薇以己身当饵抓到采花洋贼的事…… 其实,他跟福晋也相当担心女儿,就怕有更大的乱子在等着他们,不过——那个「乱子」好像已经成形了。 脑海浮现沙特雷那张异国的英俊脸孔,旁观者清,那洋人跟女儿之间有一股相互吸引的气流在流动,眼神交集就像黏住了,这实在不是好现象。 扪心自问,皇上赐婚,至少馥薇还留在大清国,他要见她,总有机会,万一她要是跟着沙特雷飘洋过海去……不!那他会想死她的! 「谢皇上恩典,臣没有意见。」他起身拱手感谢。 「坐下、坐下。」皇上显得心虚。这哪叫恩典?应该叫杀鸡儆猴吧。 因为已有人向他通报,公主帮看似状况连连,却蒙上苍眷顾,一个个俏格格都觅得好郎君,因而已有不少格格打算「见贤思齐」,组个什么格格帮,还有一些崇拜公主帮的小格格打算加入公主帮,兴致勃勃的想闹些惊天动地的事来,他要不赶紧把公主帮剩下的「余孽」丢得远远的,怎么阻止这波热潮?! 「好,很好,那朕这几日就会决定人选,请爱卿静待佳音。」 一看福亲王离去后,皇上又开始搔胡须抓头发想剩下的静瑜格格要怎么扔,才能扔得远远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不过,皇上杀鸡儆猴的动作还是嫌慢了。 就在议政王府的一间雅致阁楼里,现下可是贵客满门,除了静瑜跟馥薇这两位创帮格格外,还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小格格,她们全是公主帮的新成员。 纯稚的脸上有着单纯的向往,此时,正专心的听着两位貌若天仙的格格说着前朝郑和率领船队先后七次出使西洋,历经三十七国的航海记,而其中,船队规模最大的一次还高达两百四十九艘…… 每个小格格都听得好入神、个个杏眼圆瞠,脑海里想象着蓝蓝大海上全是船只的壮观景致…… 这间阁楼,说穿了,就是公主帮的「秘密花园」,原先的秘密花园是在皇宫的后花园,自从兰轩格格出嫁后,公主帮的聚会地点就移到这里。 阁楼的墙面上,还有郑和的航行路线图,包括第一次到占城、爪哇、旧港、满剌加等地及后续的航行图,还展示了一些航行用的小工具,像指南针、地图、船模型、甚至还有向洋人买来的航海书籍……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照进阁楼,凉凉和风拂来,竟然带了点甜糕香? 「格格,外面有个好高大的洋人要找馥薇格格。」丫鬟小竹的眼睛闪闪发亮,在京城里,洋人她看了不少,但没有一个像外面那个洋人那么帅。 「不会是妳的……」静瑜笑咪咪的看着脸儿一红的馥薇,「请他上来。」 「我想我下去好了。」馥薇想想又觉得不对,沙特雷又不知道她们的聚会地点。 「姊!我还有事,我把沙特雷交给妳了,妳带他回家,我叫小香去帮我买东西,妳也不必去找她了!」外面突地传来克彦的大喊声,也解除了馥薇心中的疑惑。 而此时,克彦正接过沙特雷给的「贿赂金」,掂了掂重量,笑咪咪的揣入怀中后,策马走人。 「沙特雷就是寄住在馥薇姊姊家的洋人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一群童心未泯的小格格好奇心旺盛,直奔楼下去了,静瑜也很好奇,便随着好友走下去。 只见一个英俊到不行的洋人正被一群小格格团团围住,他和馥薇的目光一接触,静瑜就发现好友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且眸光璀璨,至于沙特雷呢,那双深邃的棕眸有着灼热的火花,原来,我眼中只有妳,妳眼中只有我,就是这样啊! 「咳,咳!」她不得不出声,不然,不知道两人是否会对视到天荒地老。 闻声,沙特雷的目光落到这名出落得标致,有着倾国之貌的美人,「妳应该就是公主帮里的静瑜格格吧?」 「何以见得?」 「馥薇说了,妳身上有股沉静的气质。」 她微笑,「你也跟馥薇说的一样,有股雍容的自信,却又有一抹闲逸的慵懒贵气,就是这样的矛盾气质更显出你的魅力。」 「静瑜!」馥薇简直难以置信,她竟然把她的私密话说了出来。 「原来我在妳眼中是这样的人。」他的棕眸有着迷人光彩,显然很满意这一席话,看到她羞惭到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的可爱神情,他真希望眼前的这些人都能消失,他就可以…… 算了,他还是将脑海的邪念踢了出去,笑说:「这是我特别带来给各位格格的,听克彦说今日议政王府里没大人在,所以就只带了这些。」 听他的口气,好像只买了一些些,可是待他将手中的茶点放到一旁的桌子后,一群格格们都忍不住噗哧笑出来,他当她们每个人都是大食量吗?! 馥薇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茶点,也不禁傻眼,没想到他又说了。「现在是喝『下午茶』的时间,不过,那里面没有馥薇的,因为我需要她带我回家,所以,在她带我回家的路上我会另外请她,妳们就尽情的吃吧。」 原来啊,兜了这么一大圈,竟是拿这些吃的来贿赂她们,要她们放人的。 除了馥薇之外,每位格格又忍俊不住的笑出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静瑜忍不住送给他这句话。 但沙特雷哪听得懂,反而是馥薇被众姊妹们含笑的眼神看得尴尬万分,一张粉脸涨红,「妳们别乱想,他真的不太识得路,妳们知道的,北京的胡同特多,街道小巷错落,别说他了,就连我也会迷——」 「走吧!」几个小格格咯咯笑的不待她说完话,就将她推了出去。 她忙回头,看到静瑜向她点点头,眼神中透露着赞赏,像是认可了沙特雷,更甭提那些兴奋过头又叫又跳的小格格们。 说真的,她心头小鹿乱撞,粉脸酡红,不太敢看向他,倒是他,竟大方的牵起她的手。 她一愣,抬头看他,他朝她温柔一笑,与她并肩而走。 其实他怎么会不识得路,只是想多一点时间跟她在一起,尤其每次公主帮的聚会往往都是一整天,他只好以银两利诱克彦,问出公主帮的聚会场所。 馥薇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静静带着他往福亲王府的方向走去。 高大英挺的他相当受到瞩目,不少百姓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可是他的眼神,却是不时的看向她。 那眼神太深情,她不敢凝睇,怕会就此沉溺,也因此忍不住愈走愈快,但这一点困扰不了沙特雷,他人高马大,手长脚长,她走得匆忙,他走得优雅。 他噙着迷人的笑意,欣赏那张粉嫩得如玫瑰花瓣的脸庞,只是……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一间小小草药店。这家店他好像已经看过了?! 「馥薇?」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抬起头来,有些防备的看着他,「什么事?」 他勾起嘴角一笑,俯身靠近她的脸,「妳的脸怎么那么红?」 「没有,只是有点儿热。」 见他直起腰杆,她暗暗的吐了口长气,没想到他突然又俯身靠近她,这一次,他的脸离她的更近,近到她几乎感觉到他温暖的鼻息轻拂上她的脸颊,她全身僵硬,完全不敢动,但又好像期待着什么,心,跳得更快了。 「妳确定走对路?」 一开始,她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但过一会儿,她眨眨眼,看了看四周。惨了!这里是哪里? 每次她出门不是乘轿就是有小香陪着,再不,就是身旁的男人,可是她不会走胡同,眼前这拥挤的小巷小弄、绿树成荫的四合院分明就在告诉她,她走进胡同里了! 「对不起,我好像迷路了。」她真的好抱歉,亏她还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没关系,跟妳在一起,就算迷了路,也是一种幸福。」天生的浪漫派,说的话真的甜死人不偿命。 「你们——我是说法兰西的男人都这么会灌迷汤吗?」会这么问,实在是他真的很会说让女孩子开心的话。 「那不叫迷汤,而是真心话。」 「对每个女孩都说这种真心话吗?」 「不,只对喜欢的女孩。」 她粉脸一红,看着他俯身,就要靠近她的脸时—— 「要吃糖葫芦吗?好吃的糖葫芦!」不远处传来叫卖声。 一群小娃儿突然从四合院跑了出来,迫得沙特雷不得不与美人保持距离,无奈的叹息。 馥薇又娇又羞,随着小娃儿们走出了胡同。 沙特雷没吃过糖葫芦,买了一串,还喂了她一颗,甜甜蜜蜜的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在回到王府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了?阿玛怎么看来无精打采的?」 馥薇不解的看着垮着双肩,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对着额娘问。 福亲王难过的看了女儿一眼。叫他怎么雀跃得起来,虽然她不必飘洋过海去,但他还是得将她送给另一个男人,他还是难过啊。 「有喜事。」 沙特雷注意到福晋在回答馥薇时,竟以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额娘,到底是什么喜事?」好奇心旺盛的克彦在将沙特雷扔给姊姊后就回来了,那时阿玛刚回来,但不管他问什么都没人理他。 「皇上要赐婚。」福晋明白丈夫是说不出口的。 「是我吗?」克彦眼睛一亮,「噢呜——」立即惨叫一声,「额娘,妳干么打我的头,不是我难道是大哥?噢呜~妳怎么又打我?!」说错话的他,一颗小头已经肿起两个包了! 「皇上将固守边关重镇的责任交给你大哥几年了?要真有心赐婚,早也该赐了,你大哥都快二十六、七了!每年只有大过年的才让他回家两天……」 他这额娘一谈起远在他乡的大哥,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长长的一大串话,所以克彦连忙插话,打断她的「老调」,「好嘛,不是我,不是大哥,那就只剩姊了!」 没想到额娘竟然真的点头。 「是姊?!」他大叫。 馥薇整个人一震,惊愕的眸子直觉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沙特雷。 他浓眉一蹙,显然也听懂了,「不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行,皇上指婚,绝不能有异议,除非,你想被诛九族。」 克彦见他还是一脸困惑,进一步解释,「就是把你的祖宗八、九代,还要下下一代,总之,就是全部的亲人全都砍头、砍头、砍头,懂吗?!」 那他跟馥薇不就没有机会了?!他怔怔的看着表情复杂的心上人。 良久,馥薇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君无戏言,看来你若再多待久一点,也许就能参加我的婚礼了。」 她要嫁给别人当妻子?让另一个男人独享她那张盈亮动人的笑脸,亲吻她柔软的唇,拥抱她纤弱的身子?! 不行!不可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在他的心里扎了根,那一次次的微妙悸动,都是因为他对她动了心,他是不可能坐视她嫁给别人的! 「我、我想回房休息了。」馥薇很快的转身跑回房间,在眼眶的泪水滑落之前。 虽然在晴心跟兰轩相继出嫁后,她也有出阁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她会遇见沙特雷,甚至爱上他…… 一进房间后,她便将脸埋在枕头里,低声哭泣。 叩叩叩—— 她连忙起身,擦拭泪痕,走去开门,竟然是沙特雷。 「妳哭了?」 他的声音有着不舍,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净过的翦水眸子闪动楚楚动人的泪 「没有,刚刚不小心揉到眼睛,有事吗?」她努力把持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投入他的怀抱,他们没有未来了,她没有理由依赖他了啊。 「有事,我想告诉妳我在法兰西的家。」 为什么突然要告诉她这个?她一脸不解。 他拉着她走入房间,让她坐下后,也在她身前坐下,「我的家是座城堡,雄踞在一片绿意中,以粗犷的岩石砌成,右边还有一座大庄园,左右两旁都种植了一大片葡萄树……」 他深情的凝睇着她,为她描述出他家乡的美景。 「城堡前,有一座花团锦簇及三层雕像喷泉的美丽花园,城堡内的墙面有一幅幅精致的彩色挂毯,天花板上是彩色壁画,还高挂了一盏美丽的水晶吊灯……」 「听起来就很漂亮。」 她的语气中有着渴望,公主帮的人都想渡海去看看另一个不同于中国的世界,可眼前,只有兰轩随着海上霸主格雷乘风破浪的圆梦了。 「是很美,但城堡后方更美。」他仍紧紧锁着她的美眸,「在蔚蓝天空下,除了一片静谧的绿意外,还有流水潺潺的美丽河谷。」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勾画美景。 「尤其当葡萄树发出嫩芽、长出新呀、开花结果,一直到八月时,青绿色的葡萄会先变红再转成黑紫色,那景致的转换是相当的壮观、鲜明而生气盎然的。」 「一大片的青绿、红、黑紫……」她喃喃低语,脸上绽放出一抹梦幻的笑容,「好美哦,好想亲眼去看看。」 「那就跟我去。」 她一愣,慌乱的睁开眼睛,对上的竟是那深情脉脉的深邃棕眸,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让我带妳去看,带妳访遍波尔多的每一吋土地、每一个晨昏美景,好吗?」 她有些意乱情迷,看到他的靠近,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当他的唇缓缓要碰触到她时—— 不行,皇上已赐婚了,她怎么可以!她急急的推开他,站起身。「不行。」 他脸色丕变,「为什么不行?!我爱妳,我想带妳回到我的城堡。」 「不行,不可以,我的终身已经定了,我不可以……不可以……」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拒绝他,她难过的将他推了出去,把门关上,低声啜泣。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主、主子?你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老乔治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俊脸紧绷的回到房间后就开始脱衣、穿衣,这会儿,白衬衫的领口系了一条缀了蕾丝的领巾,身上穿了一件黑色刺绣背心,还套上一件短的黑色外套,胸前还有一排排醒目的徽章,腰间系了一把细细长刀,而除了手上的白手套外,他甚至还戴上那头卷成一卷卷的白色假发。 「我要去见大清皇帝。」 「什么?」 他将皇上赐婚的事告诉刚刚不在前厅的老总管,他对他亦师亦友,并不真的把他当仆从看。 「所以,你是为了馥薇格格,要去求见大清皇上?!」 「当然,看馥薇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只能找皇上了。」 「可是主子,我觉得你不要过头了,就算皇上撤了赐婚一事,就福亲王来说,他爱女心切,再怎么都不可能将女儿嫁到咱们法兰西去的。」这是老乔治看得最清楚的一件事,也是他最担心的。 「真爱可以征服一切难关,我现在就要请求皇上取消赐婚。」他走出房间,到了大厅,只见到克彦。 克彦一看到「全副武装」的沙特雷,登时看傻了眼。天啊,简直是英俊挺拔到不可思议! 他眨眨眼,在他身边转了好几圈。「你看来好不一样喔,尤其这头白白的卷发——」 「带我进宫,我要见皇上。」 克彦倒抽了口凉气,差点没吓呆,「开……开玩笑吧?皇上?!你别害我了。」 「你也是小贝勒,难道进不了宫?」 「是进得了,可是见不到皇上啦,你以为皇上吃饱闲着,只等着见客哦。」真是一个天真的洋人!  、 「你带我进宫,我就能见到。」他有一个贵族身份,克彦并不知道。 「哎呀,我不想说你算哪根葱,可是,皇上不是什么人都见得着的。」 尤其他只是一个设计家具的小人物耶,不过,在看到他拿出一袋重到不行的番银时,克彦的眼睛再度亮了。够了,这铁定够给小不点的娘,把她买回来了! 「好吧,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你,爱情太伟大了!」他边说边笑咪咪的收下那袋银两,带着他坐上马车往皇宫去。 反正只是到皇宫绕一圈嘛,他是不可能见到皇上的。 第六章 奇怪,人呢? 福晋在王府里看了看,就是看不到小儿子跟沙特雷,她要请他们帮帮忙、想想法子,怎么让女儿从这件婚事中抽身,虽然小儿子不怎么长进,但至少比那个哭得像个孩子的丈夫还有用些,找了找,总算看到一个人了。「老总管,你家主子呢?」 「进宫去了。」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福晋大惊失色,先去女儿房里将她拉去找丈夫后,才一古脑儿的将老总管说的事告诉这对父女。 天啊,沙特雷在想什么?克彦又在想什么?馥薇又急又气又担心,简直不知所措了! 福亲王则是愣住了,没想到沙特雷那么有种,不,应该是吃了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福晋见两人竟杵着不动,抚着发疼的额头,「你们还愣着干啥?快去阻止啊!」 这句话才让父女俩动了起来,不一会儿,马车便进宫了。 一进宫,他们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就遇到太监总管,只见白发童颜的他眼睛一亮,笑咪咪的走上前行礼。「福亲王,馥薇格格。」再对着福亲王道:「王爷来得正好,皇上正派奴才去接您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儿子跟那个洋人闯祸了是吧?他们人呢?公公快带我去!」他快急死了。 「呃——闯祸?」他一愣,不懂。 「公公,快点啊!」馥薇因心急也跟着催促。 太监总管被这对父女催得头昏昏,忙道:「好好好,请跟我来。」 福亲王快步的跟着他走,心里却在哀号,惨了!肯定是龙颜震怒了! 馥薇也好害怕,几乎是小跑步才能跟上阿玛。沙特雷怎么会那么放肆?他以为皇宫是什么?皇帝又是什么?! 然而,随着太监总管踏进金碧辉煌的宫殿后,他们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皇上见到他们先是一愣,但随即泰然一笑。「爱卿来得好快啊。」 福亲王父女看着眼前景象简直傻眼,因为皇上竟设宴款待沙特雷跟克彦,一桌的满汉大餐及美酒在他们面前排开,而沙特雷是满嘴油光、目光含笑的看着他们,只是他们不解的是他的头发,怎么没多久他头发全白了?卷了?! 「来,爱卿坐下,馥薇,妳也过来。」皇上看见他们呆立不动,唤道。 两人这才回神,相偕行礼。「皇上万岁——」 「不用了,坐。」 皇上阻止他们行礼,两人连忙直起身子,而沙特雷也已从座位起身,礼貌的替馥薇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后,见福亲王已坐下,他才在心上人的身边落坐,深情温柔的凝睇着她困惑的星眸,只是微笑。 福亲王一头雾水的看着坐在他左手边的小儿子,正想开口问时—— 「阿玛,我帮你倒酒!」克彦喜孜孜的替父亲倒酒。 皇上也在此时开口。「爱卿也太客气了,替朕招呼这么尊贵的客人,他的家族在朱仙镇跟汉口的投资都带起地方的繁荣啊,爱卿竟然没提及?」 尊贵?不过是带了一个老管家的寒酸洋人,为什么能从万圣之尊的皇上口中听到「尊贵」两字的形容?!他愣愣的看向自家女儿。 馥薇也是一脸错愕,不过,即便是处在皇城这样气势宏伟的宫殿里,沙特雷看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感,依然是气定神开,自在得很。 皇上看了一直没有回答他问题的福亲王一眼,也不介意,只是笑说:「另一件事爱卿铁定开心了,赐婚一事,在沙特雷侯爵向朕说明后,朕已打消主意了。」 因为馥薇这一嫁可是远至法兰西,他再怎么安排也没法子把她丢那么远啊! 馥薇闻言,美眸倏地一亮,又惊又喜的看着沙特雷。 福亲王也愕然,不敢相信皇上就这么取消了。「敢问皇上,沙特雷——侯爵,说明了什么?」 「哈哈哈!他说他倾心于馥薇,朕原本要做个顺水人情,替他指婚,不过,」皇上赞赏的目光看向彬彬有礼的高大洋人,「侯爵婉拒了,说要靠自己赢得美人心,以及福亲王跟福晋的信任。」皇上点头,「说真的,以侯爵的家世身份、人品才华,福亲王就不必担心了。」 侯爵?家世身份?福亲王跟馥薇拧眉,不喜反忧,心中惴惴不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夜暮低垂,马车哒哒行驶着,皇宫已远。 沙特雷的假发此时已戴到克彦的头上,酒足饭饱的他倒在父亲的肩膀上睡着了。 沙特雷依旧一脸笑意,虽然他不是很明白眼前两人的脸色为何那么凝重。 半晌,福亲王终于开了口。「你以为耍耍嘴皮子,把皇上唬得一愣一愣的,就代表你安全过关了?!」 「嘴皮子?」他浓眉一皱。 「没错!待会儿回到王府后,你就带着你的人离开吧。」 不解的眸光看向眼眶泛泪的心上人,再看向福亲王,「为什么?」 「为什么?万一皇上发现你是个冒牌货,我、馥薇、克彦、福晋就犯了欺君之罪,我们还能活吗?!」他快气炸心肺了! 听见这话,沙特雷才发现他们压根不相信他的话。「馥薇,妳也觉得我在皇上面前撒谎?妳忘了我跟妳说的家乡事?」他严肃的蹙眉。 「我记得,可是我不知道……」她摇摇头,还是有些怀疑。 「我的家族在河南朱仙镇的确有投资酿酒生意,那与我家乡波尔多的红酒产业有着相同属性。」一再被质疑,沙特雷忍不住大声起来,「至于在汉口的制铁业,我的家族在多年前就已在当地设厂,带起当地的繁荣也是事实。」他抿紧唇,「其实我这一次来大清,也不是单纯考察中国的园林家具,也是来巡视家族产业的。」 「真的?!」幅亲王依旧不怎么相信,虽然这小子的确贵气十足。 「在来到京城前,我已先后到朱仙镇及汉口的家业巡视过,待回国后便可对长辈报告,大清其它地点的产业投资都可以进行了!」 他的眼神认真,口气认真,还有一股像被激怒的狂傲贵气,馥薇凝睇着他,回想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她安心了,美眸浮现笑意。「我相信你。」 他深吸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谢谢,妳不知道妳的信任对我有多重要。」 福亲王拧眉。他刚刚的气势逼人,的确不像假的,所以,他真的是一名拥有世袭爵位,有尊贵家世的「贵客」了?! 「馥薇,我相信妳也看到我的认真与真诚,我想请妳接受我的爱。」 这番大胆表白让馥薇立即羞红了脸,但福亲王可不太高兴了。「现在是怎样?你把我当隐形人了?!」竟然当他的面表白?! 「福亲王,我以为——」 「不用以为!」他长他多少岁,他的脑袋在想什么他会不知道?「你是贵族,那很好,但你是洋人,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我坚决反对馥薇接受你的……爱。」说到这个关键词,他还有点儿尴尬,中国人在情爱上是保守内敛的,哪像这个洋人轻易就把爱说出口。 沙特雷的神情转为严肃,「被王爷拒绝我很难过,可是我想听听馥薇的意见。」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佳人身上。 她咬着下唇,「我——」 「我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因为我是她的阿玛!」福亲王没给女儿说话的机会,正巧马车停了,他立即拉了女儿下车,也不管那个直接倒在座位上的儿子,就要女儿跟着他进王府,而且回房去。 沙特雷看着克彦下车后,自己才下马车。 「不是我不看好你,你还是放弃吧。」在后半段的路程中,克彦早被他阿玛的吼声给震醒了,只是装睡。 「为什么?」他很不服气。 「我姊是我阿玛手中的珍宝耶,更何况,就算你突破重重障碍摆平了阿玛,后面还有更艰困的一关在等着呢!」他不是开玩笑的,大哥那一关才叫铜墙铁壁,沙特雷绝对过不了关的。 沙特雷不解,「还有哪一关?」 「说了也是白说啦,等你先闯关成功,我指的是我阿玛那一关,再告诉你也不迟!」他边走向前边向落后的他挥挥手。 闻言,沙特雷眼眸透着坚定,他不会就此放弃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从这一天开始,福亲王府里的气氛就变得诡异。 沙特雷既是皇上口中的贵客,贵客要赖着不走,主人也不好赶,不过,福亲王为了保护宝贝女儿,除了小香外又加派一名小厮跟着,而且要「寸步不离」,严格执行不得让「外敌」接近宝贝女儿的命令。 因此,沙特雷跟馥薇的骑马课被迫暂停,就连相偕看园林建筑的约定也停了。 好在他还有福晋的支持,不准福亲王改变用餐的地点与时间,所以,用餐时间他总是准时到位,甚至改变饮食习惯,吃馥薇煮的每一道饭菜,然后说了许多赞美的甜言蜜语。 但这些言行举止看在福亲王的眼里,不知有多讨厌,因为他很清楚这男人这么做,不过是要把他的心肝宝贝夺走而已! 「不老实!」冷冷的轻哼声在餐桌上响起。 福晋不悦的看了丈地一眼,「吃饭时间,你怎么又来了!」老是选在这种时间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我有说错吗?他以前不吃这些玩意儿的,他像野兽吃生肉、像牛吃青草!」他就是要他难看! 「爱一个人就是要把她煮的东西吃光光,再说了,王爷也曾教晚辈要『入境随俗』,在一再尝试过后,我现在已能明白什么叫中国美食,而馥薇的手艺又是如何的让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了。」 这一席话的后半段沙特雷说得有些心虚,因为他一开始的确不敢尝试,但爱情让他有了勇气,就算在他口中吃来属于硬邦邦等级的咕咾肉,他也是照吞不误。 「哼!你是对我女儿垂涎三尺吧!」福亲王对他为时已晚的赞美完全不领情。其心可议嘛! 「阿玛,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馥薇忍不住开口,虽然额娘已再三叮咛,为免有人在餐桌上大打出手,她最好维持中立少说话,而她这回显然多话了! 就见她的阿玛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双肩一垮,眼眶立时浮出两泡泪。「妳在维护他?这个只吃生肉,喝什么鬼下午茶的番王?!」 她急忙摇头,偷偷投给拉下脸的心上人一个歉意的眼神。「不是不是!呃,阿玛,你不是好久没吃驴打滚了吗?我刚好吃饱了,我去帮你做,让你下午吃。」她赶忙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福亲王马上笑了起来。「好好好,那是我最爱的点心,」随即又看向沙特雷,得意扬扬的炫耀。「馥薇有没有把我这阿玛放在心上,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沙特雷抿紧了唇,看着一直以眼神向他示意别再响应的小女人,但男人就是禁不起激!「我突然好想吃一种糕点,那是家乡味儿,味道其实就跟前几天中午吃的红豆拉糕很像。」他看着她的眼眸突地放柔,口气也柔。 家乡味?也是,他离家一定好久了。馥薇回以一笑。「好,我也一起做。」 看女儿起身要离席,福亲王连忙喊,「等等!」先是恶狠狠的看着一脸无辜,但难掩得意笑容的臭洋人,再看着女儿说:「我还想吃鸭黄香糥卷。」 「下午吗?」 「现在,呃,我是说妳做好了我就想吃,连鸭黄香糯卷都想现在吃。」这样她就没有时间替洋鬼子做拉糕了! 馥薇顿了一下,笑着点头,「好,那我马上去做!」转身要走,又有人喊住她。 「等等。」沙特雷一看到福亲王挑衅的向他露出一整排牙齿的刺眼笑容,便整个人开始不受控的幼稚起来。「我也想吃芝麻薄脆片。」 她一愣,福亲王火冒三丈的声音又起。「乖女儿,阿玛更想吃五香羊糕、四丝银卷、酒酿圆子……」 「我的东方美人,我还想吃玫瑰糕、杏仁糕、松花糕、雪片糕……」沙特雷也劈哩啪啦说了一串。 见状,福晋受不了的抚额摇头,克彦吹了一声口哨,馥薇则忍住隐隐被挑起的火气问:「你们吃得下吗?」 「当然!」两个男人不服输的大声回应。 「好吧,小香,来。」 没多久,一道道指定的点心送出来了,两个男人就像在比赛似的,迅速囫囵吞下,但随着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一道道诱人糕点把桌面摆得愈满,两人也吃得愈慢,到后来索性不动口也不动手了。 当馥薇端了最后一道糕点出来时,还没说话,她阿玛就说了。「不是有人说爱一个人就是要把她煮的东西吃光光?」 福亲王笑得很得意。看你怎么把大半桌的东西塞进肚子去! 沙特雷俊脸微微一变,看着那一盘盘糕点,再吃下去,不是撑坏肚子就是吐了。 馥薇也看出他脸上的为难,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其实,我非常讨厌浪费食物的人。」 闻言,他脸色更是微微发白,福亲王却是笑到连眼睛都弯了。「听到没有?」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即将被讨厌的人之一。 但沙特雷可没忘。「幅亲王,这桌上有一半是你点的。」咽下看见对方突然一僵而涌起的笑意,他一脸慎重的看着馥薇。「我不想被妳讨厌。」然后又开始吃了。 福亲王一看,输人不输阵,也拿起糕点拚命往嘴巴塞,一时之问,好像又成了吃食比赛,众人莫不傻眼,来回看着分别将嘴巴塞得鼓鼓的两人,什么沉稳、帅气,完全看不见! 「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幼稚!」最后,福晋生气了,要小儿子跟她回房,别被两个因爱而退化的愚蠢大男人影响。 馥薇也跟着离开,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因为她的用心被两人给糟蹋了。 剩下来的沙特雷愧疚,福亲王生气,但都有志一同的认为这一回合不分胜负,两人的分数皆被倒扣不少,必须等待来日再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宁静的夜,西厢的房间响起一阵极轻的敲门声。「馥薇格格,可以麻烦妳去看看我家主子吗?」门外响起老乔治的声音。 房里的馥薇才刚让小香回仆人房休息,正准备上床,一听到老总管的话,她连忙开门。「他怎么了?」 「肚子疼,但只要是男人,都有傲气跟自尊,他不想叫大夫,不愿惊动任何人,更不愿让福亲王笑他。」 真是的,肯定是吃太多了!「我跟你去看看。」 「谢谢格格。」 他们很快来到沙特雷的房间门口,老乔治说:「请格格进去就好,主子有交代要我守在门外,免得被人发现格格在他这里,坏了格格的清誉。」 连这一点他都想到了!她摇摇头,明明对他下午的事感到生气,但此时却又气不起来了。 她一进门,老乔治便将房门带上。 「妳来了。」 沙特雷躺在床上想起身,她连忙走过去,示意他躺下。「还好吗?吃药了吗?」 「在桌上,还没吃。」 「我来。」她回身拿了药,看到那个小小的皮制盒子,再想到寺庙里发生的事,只觉缘份真的很奇妙。 她笑着倒了杯水,转身走到床边,原本要将药跟水交给他,却见他双手抱着肚子,表情有些不舒服,她只好坐上床沿,喂他喝了口水后,脸红红的将药丸放在手心,送到他唇边,没想到竟碰到他柔软的唇瓣,在他就着她的手吞下药后,她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让沙特雷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她。 她脸蓦地一红,想抽回手,他却不放。 「妳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妳,就连睡着了,梦中也是妳。」 「沙特雷……」 「妳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把我网住了,我沉溺在妳的眼、妳的眉——」 「等等,」她知道再听他说下去,她可能会虚软无力,脸红心跳,于是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洋人的热情,她是听闻的,可是……「中国人发乎情,止乎礼,更何况你跟阿玛——」 「我会尽力改善的,我知道妳为难。」他吐了一口长气,也很懊恼自己下午的孩子气行为。「而一个绅士是该尊重淑女的意愿,这是礼貌,也是对所爱的人的尊重,可是——」他深情的凝望着她,不着痕迹的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吻着她的发。「再一下就好,再让我感觉一下就好。」 馥薇眨了眨眼,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一股满足与幸福感居然就这么打从心底升起。 沙特雷感觉着软玉温香在他怀中的美好,他的朋友一定不相信他同一个漂亮的女人相处好长一段日子,竟然没发生亲密的事。 可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得强忍着碰她的欲望,她是如此甜美可人,他好想、好想品尝她身上的每一吋肌肤、完完全全的占有她,可是—— 吐了一口长气,缓缓的放开怀中佳人,他辛苦的压抑着轻易就沸腾的欲火。「回房休息吧,好好的睡,但梦里要有我,好吗?」 尽管对男女之事不甚明白,但馥薇也看得出他正极力克制自己不踰矩,被重视与认真对待的喜悦让她愈来愈明了自己的心意,就算她现在还做不到对他吐露爱语,但相信那一天也已经不远了。 「恩。」她回以羞涩的笑容。 第七章 爱得愈深就愈浓烈,可惜,沙特雷只能靠一张嘴倾诉他对馥薇的深浓爱意,也因此,在他人听来恶心肉麻的话,他却能一再重复宣告。 「只要见到妳的笑容,我这一天就是晴天。」 亭台旁,福亲王没好气的学着沙特雷说话,但眉宇间可是满满的不屑。「这种男人只会哄女人,油里油气,不见半点诚意!」他愈说愈气,尤其是那死洋人愈来愈得寸进尺,赞美女儿就罢了,还捞过界,对他的妻子也说尽甜言蜜语。「到底要住多久?偏偏又赶不得!」 看着池塘里的倒影,福晋笑得甜美。「沙特雷说了,这里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站,他在为他的最爱在奋斗——」 「够了,我听他说还不够,还要妳传送?!」 「女人就喜欢听啊。」 「听?听他说妳不像三个孩子的娘,说妳的姿色要是到法兰西,肯定会风靡社交界?拜托,那是在哄妳的,妳老都老了,孩子也生了,脸上没涂东西能看吗?还想——」他突地住口,因为娘子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啊。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啊!」福晋气呼呼的瞪了丈夫一眼,头上珠翠随着甩头离去的力道之大,还掉了一朵。 「福晋,福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被鬼迷了心窍,完全没有记忆了,福晋,等等我嘛——」福亲王顾不得一旁待命的奴才们都在掩嘴偷笑,很可耻的编了一个烂谎言,慌张追妻去,却被走得飞快的妻子关在门外,并勒令不得进入。 于是堂堂一个王爷,就这么垂着耳朵窝进书房,顺便在心里再度替沙特雷记上一笔,这个人不在场,却依然可以惹事的祸端! 申时,被小厮跟得受不了的馥薇索性坐在大厅里,哪儿也不去,可是尽管这样,小厮仍旧还有话要说—— 「格格,您这不是在为难奴才吗?」 就见馥薇的视线直直黏在园中的某个男人脸上,而那人也深情的回视着她,纠缠浓烈的视线让树上小鸟也识相的自动让出空间。 「我怎么了?不是没跟他碰面了吗?坐在大厅歇息赏花也不成?」 「可是您明明就在赏男……」单纯正直的小厮心直口快的说出心里话,却被主子一眼瞪掉最后一个字。 沙特雷早就趁此机会在园中摆开下午茶阵仗,只是久久也没见他端起由热转凉的茶喝上一口,因为他正忙着藉由这难得的极短距离,与佳人眼神传情。 正当一切无声胜有声时,突见福晋拉着儿子及一个小女孩走进大厅。 「娘,这位是……」暂时中断痴缠的视线,馥薇起身问。 福晋还未回话,就见丈夫自内厅走出,脸马上拉下。 「额娘,妳和阿玛吵嘴啦?」 「你来做什么,别以为——」福晋看着瑟缩一下的小小美人儿,口气不由得放柔了。「我不是凶妳,以后,妳就在这儿安心住下。」 「这娃儿是谁?怎么身子跟四季豆一样干扁,不过五官挺美的,跟我的宝贝——」福亲王说着,眼眶红红的看向女儿。 「阿玛,我没在生气了。」馥薇知道父亲有多么爱她,不过,一看阿玛又要向才踏入门的沙特雷得意呛声,她赶紧先对来人摇摇头。 见两人视线又黏在一起,福亲王真的很受不了,但不想再惹女儿和妻子生气,他走到小女娃儿面前,发现这娃儿长得标致,才这么小就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愈看愈有他的缘。「妳打哪儿来的?」 「阿玛,小不点是我买来的!」克彦看到阿玛脸上的笑意,马上邀功。 可没想到福亲王一听,脸上大变,马上瞪向他。「你买小孩?!你——」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这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吧?你这死小孩,你才多大——」 「阿玛,弟弟不会做那种事的。」馥薇连忙跑过去,替弟弟挡住阿玛的拳头,但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抓住福亲王的手。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孩子。」 福亲王瞪着沙特雷。 「是啊!」福晋受不了的走过来。「这孩子做了件好事,虽然我也骂了他,但是我也感到骄傲,你不要怕女儿被抢走,原有的理性与沉稳都不见了!」 于是,她将儿子如何四处拐钱……也不算拐钱,就是交一大堆外国友人,带他们到哪儿尝鲜或买东西时赚些地陪费,店家也给一些感谢酬金,当然,还有最大的金主沙特雷—— 说到这事时,福晋停顿一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惊愕的女儿及有些困窘的沙特雷后,还是隐瞒了小两口骑马一事,仅说了小儿子制造机会让两人感情加温好赚取银两,替身陷妓院的小不点赎身的。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福亲王还是恶狠狠的瞪着儿子,虽然他是做了好事,可是替洋人牵红线,还是可恶! 克彦苦着脸,哀怨的看着额娘,不知道她到底是替他解套,还是替他把原本就套在脖子的绳子拉得更紧?! 「好了,好了。」福晋见几个人神情各异,目光来了又去。「晚点就要用膳了,大家先去沐浴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馥薇看着沙特雷,心情复杂。 「请妳不要生气,表面上,我用钱贿赂克彦,那是我希望能跟妳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沙特雷不希望她想太多、太复杂,他的爱其实很简单。 「是啊,姊——」 「你不要说话!」她生气的打断弟弟,虽然额娘没说,但她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娘已经知道她跟着沙特雷学骑马的事。所以,换个角度看,她的亲弟弟出卖了自己,让她每天不得不去跟沙特雷碰面,弟弟有错,但沙特雷以钱相诱,在她看来更是不应该! 「漂亮的姊姊,请妳……请妳不要生大哥哥的气,他是为了我……」小不点怯怯的声音突地在这令人凝滞的气氛中响起。「我请我娘把钱还给大哥哥,我再回妓院去,大哥哥再还给那位大哥哥好吗?」 馥薇看向泪如雨下的小女孩,不禁眼眶泛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心疼的揉揉女孩的发丝。「不要说傻话,妳会这么说,可见是聪颖的好孩子,安心的留在这里,大姊姊不生气了,妳也别乱想,好不好?」 「真的不生大哥哥的气?」小女孩还是不安心。 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回头看向弟弟,露出一个笑容。「既然买下她,就是你的责任,她是朵美丽的花,你要好好呵护。」 「嗯,」克彦反而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姊。」 她摇摇头,「我回房去了。」站起身就往房间走去,沙特雷随即跟上,福亲王原本也想跟去监视两人,但被终于愿意跟他说话的福晋拦住。「让他们谈谈,你回房去沐浴。」 沙特雷静静的跟在馥薇身后,一直到她房门前,见到她转身过来,他才歉疚地开口。「还在生气吗?」 「不气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注意到她的视线避开了自己,说明了她在撒谎。 「馥薇——」 此时,房门突地打开,小香欠了欠身后说:「格格,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看向沙特雷,眼中有着排拒。 「妳先去洗,我晚一点儿再来找妳。」 「我累了,想休息。」 他仍抱着希望。「那明天?」 「再说。」 沙特雷只好点头,抬头看着夜空,乌云遮月,坏预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们的关系的确要生变了。 第二天,在福亲王上朝后,沙特雷、馥薇及克彦都被福晋叫到房里,扎扎实实的训了一顿。 尽管算命师所说的「马劫」福晋是耿耿于怀,但沙特雷显然有不同的想法—— 「福晋,如果马劫一事是真的,那馥薇更应该要了解马儿、驾驭马儿,在危险来临时,她才有足够的应变能力,而不是慌张无措。」 「你说服不了我,那名算命师是高人,我不会拿自己女儿的生命来开玩笑。」 「不能因为害怕——」 「好了!」福晋难得大声,「这件事不许再说,也不许再去那个练马场,王府里的马厩在这几日会送进来几匹马,那都是塞外的野马,我不管妳学到什么程度——」她严肃的看着女儿,「不准接近牠们。」 「放心吧,额娘,我也不想骑。」馥薇想了一夜,决定暂时跟沙特雷保持距离,好好厘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在跳脱那双深情的眼眸与动人的言语后。 不管沙特雷投来的错愕的眼光,她继续道:「今天跟公王帮有约,我先出门了。」 「等等——」他追了上去,但却迎上她疏离的眼神,心中不禁一窒。「我真的很抱歉,虽然知道妳并不想听,但请妳记得,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爱妳,也请妳在做任何决定前,想想我爱妳的心情。」 看着他心慌意乱的姿态,加上真挚的情感,说不感动是假的,但眼下她的心也乱成一片,实在无暇他顾,只是淡淡点头,就坐了马车到议政王府,努力的掩饰心中落寞,堆起笑脸,跟公主帮成员打成一片。 但静瑜的眼神不时瞥向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强颜欢笑。 而且尽管她想暂时逃开有沙特雷的世界,却事与愿违,小格格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们的相遇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聊着他为了爱她直接去见皇上,为爱勇敢,简直叫人羡慕极了! 「不过,」一个小格格说了,「馥薇姊姊要跟着沙特雷先生到法兰西吧?如果是我,一想到要离开阿玛、额娘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就很害怕。」 「嗯,而且,万一他的父母不喜欢馥薇姊姊怎么办?还有,我记得馥薇姊姊说过,洋人吃生菜、生肉,那到那里要不要入境随俗?」 「妳想太远了啦,也许沙特雷先生没有打算带馥薇姊姊回去呢!」 「不可能!他一定向她许下共度一生的承诺了……」 静瑜看到好友的表情因为这几个小格格的对话而变得凝重后,立即结束话题,「好了,今天公主帮的聚会就到这儿,妳们先回去吧。」 「好。」几个叽叽喳喳的小美人儿这会儿才发现馥薇的表情怪怪的,又不敢多问,只好先离开了。 「馥薇,她们想太多了,妳别放在心上。」 「不,是我想得太少了,糊里胡涂就陷了下去。」 那几个没有心机的小格格在无意间反而挑出了这段异国恋的关键问题,而她自己竟然都没想到。 静瑜难以置信的看她。「妳的意思是要放弃?」 她眼眶微红,「静瑜,妳不知道……」她将昨天发生的事向好友娓娓道来。 「原来——虽然他的方式不对,可我相信他对妳是真心的,想想他为妳做了什么吧。」 「我知道,」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想回想方才沙特雷讲相同的话时那种真切的模样。「可是,刚刚她们说的话,让我的决定更清楚,也更坚定了。」 这段感情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一旦他离开大清,她的深情该何去何从? 若是要她跟着他离乡背井,舍弃她的家人、朋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生活,她办得到吗? 不!航行只是一段时间的冒险,但要离她挚爱的家人如此遥远,她舍不得!所以,她必须学会割舍。 静瑜从她的眼神看到哀伤,也看到坚强,只能叹息一声。「不管妳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妳。」 第八章 沙特雷很快的就发觉有人在逃避他。 「馥薇又出去了,她最近怎么这么忙?」他不解的问着正在教小不点写字的克彦。 他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一看小不点仰头看他,他笑道:「这句话太深了,妳长大点我再教妳。」 沙特雷抿紧了唇,离开书房,走出王府,这几天他老是见不到馥薇,去问福晋,她只是摇头,「她还没想通吧,多给她一点时间。」 至于福亲王则是笑容满面,女儿与他这洋人保持距离,小不点又与福亲王投缘,当然笑都来不及。 最后,连老乔治都劝他缘起缘灭,别强求了,但他不能放弃,也不愿意放弃,除非她明明白白的拒绝他! 尽管已吃了几次闭门羹,他还是再次来到议政王府,这一次,静瑜直接出来见他。 「她在后花园,你从那边过去——」她指了九曲桥后的长廊。 「我以为她不想见我。」他松了一口气。 「她是不想见你,是我多事。」 沙特雷诧异的看着这双沉静到几乎不见波动的美眸,微微一笑。「妳也是个很好的女孩。」 「谢谢,快去吧。」她学医,知道心病难医,现下有个解药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替好友送药呢! 看着天上的白云,馥薇轻轻的叹息一声,不解自己处在如此美丽的花园中,为何会如此意兴阑珊,什么事都不不想做。 突然她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眸光正看着自己,她蹙眉转身一看,见到朝她走来的人时,不知怎么的,竟害怕面对他,所以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见状,沙特雷俊脸绷紧,有股怒火在胸臆间隐隐燃烧起来。 她怕他吗?她以为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吗?! 他追了上去,馥薇边回头边往前跑,没想到却直往隐密的假山后奔去,待发觉前方已无路,想要转身再跑时,已来不及了。 沙特雷就站在她的面前,英挺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馥薇屏住气息,一颗心忐忑不安,认识他那么久,撇开寺庙那次不谈,这是第一次在他的俊脸上看到怒火! 她直觉的往后退一步,但他立刻上前一步,棕眸中的怒火更炽烈了,她忍不住又倒退一步,他咬牙再上前,但这次馥薇已经无路可退,她的背已贴到墙面,而他跟她的距离更是零,她清楚感觉到他的阳刚气息,与喷着怒火的鼻息——她暗自咽了口口水。 他眸子半瞇,两手分置在她左右墙面,将她困在他的怀中。 「你、你一定要靠这么近吗?」心因不安而乱了节奏,更糟糕的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之大,让她都忍不住怀疑他也听到了! 「妳为什么要逃避我?!」他很心痛。 「我……」她忍不住又吞咽了口口水,「我有理由这么做。」 简直是废话!他必须忍住,他要解决问题,不是制造更多的问题! 但他还是忍不住朝她低吼。「是因为我贿赂妳弟弟的事吗?我可以道歉。」 「不是的,那件事……不重要了。」 「那是什么事?」她咬着下唇,「我——」 「把理由告斥我!」 「妳就这么看不起我?!」他咬牙忍住满腔怒火。他的好脾气在他朋友圈里是赫赫有名的,可瞧瞧这个可人儿竟能掀起他胸口的滔天巨浪,足见她对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绝不是你不好。」馥薇楚楚可怜的说:「我是为你着想,沙特雷——」 「该死的!馥薇,我要妳把问题交给我,让我来解决!我是男人!一个绝对可以替妳的人生遮风避雨的男人!」他简直快气炸了。他的眼眸沉淀着即将扬起的风暴,心因她而悬在半空中,她却不将问题清清楚楚的说出来!「这一趟来到大清,我等于是横渡了爱情的海洋,航行了几千几万里,在上帝的引导下才来到妳身边,妳怎么忍心辜负我的爱?怎么忍心就这么放弃了?!」 她泪水盈眶,「我怕,我好怕,我无法舍弃我的家人……虽然决定了不要爱你,可是我对做什么事都没有兴致了!」晶莹泪水滚落脸颊,她思绪乱得语无伦次,「我又想到阿玛,他不喜欢你,就算要鼓起勇气去爱,一想到会伤害阿玛,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够了!我听懂了,明白了!」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我在妳身边,妳要相信我可以保护妳,可以给妳满满的幸福。」 「我相信你,但我们之间有阻碍也是事实——」 他放开她,「是不是排除万难后,妳就会义无反顾的跟着我走,伴我一生一世?!」 「呃——我——」 他不待她说完,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一看到静瑜,马上喊,「马车——」 「准备好了。」她笑。 他惊讶的看着她,随即笑着点头,「谢谢。」 馥薇也看着好友,瞧她无声的说着「加油」,她忍不住摇头。 但沙待雷已经把她拉上马车,一听到他向车夫说要回福亲王府,她不由得担心起来。「你想做什么?」 「找妳阿玛谈谈。」 又来了!「你遇到问题都是这么直接吗?」上回是直接进宫找皇上呢。 「我是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因为我要让妳没烦恼、没困惑、没有罪恶感的跟我在一起。」他深情的看着她,「最重要的是,我要妳快乐。」 闻言,馥薇感动的看着他。这个男人,要她如何不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王爷、福晋,我的人生需要馥薇的加入才能完美,请你们成全。」沙特雷拉着心上人站在福亲王夫妇面前,一脸真诚的说。 福亲王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差点没有掉满地。「这么恶心的话也只有你这个臭洋人才说得出来。」 「好感动啊,这才是女人想要的爱情。」福晋倒是很赏脸。 「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口蜜腹剑,馥薇,妳别被他的话给骗了!」王爷一听妻子赞美别的男人,当下新仇加旧恨的火气全冒出来了。 「王爷,我是真的深爱馥薇,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沙特雷不平的反驳。 福晋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到她对身旁男子的深情,虽然隐约有担心,但她很清楚,那是来自她顽固的丈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王爷,女儿有女儿的人生旅程,我们有我们的,别忘了,女大不中留。」 「我没有要将她留在身边到老,可是就是不要他!」 「王爷,请你把最心爱的女儿交给我,我一定会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福亲王看着他眸中的坚定,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被感动。 福晋不理顽固的丈夫了,直接把女儿的手郑重的交到沙特雷手上。「别理他了,女儿是我生的,丈夫是我认识大半辈子的人,你要他心甘情愿的说好,恐怕要等到下半辈子,所以,就由我作主把馥薇交给你了。」 沙特雷很感激,但还是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福亲王。「我还是很想得到王爷的祝福。」 「没听到福晋说的?下辈子吧!」福亲王生气的大手一挥。 福晋忍着怒火对丈夫说:「王爷,女儿的幸福比较重要吧?我知道你疼她,为了她,就算要你这条命也不会吝惜,可是我们老了,你能陪她多久?」 他一怔,无言的看着妻子。 「错过了沙特雷,你有把握女儿可以遇到一个比他更爱她的男人,抑或你有把握女儿还愿意接受另一个男人?」她轻叹一声,「他们相爱啊,不要让沙特雷在绝望下离开,不要让馥薇在思念中度过一生,否则当我们两个阖上了眼睛,女儿怎么办?」 福亲王不得不承认妻子的话都对,她的话像把槌子一句句的敲向他的心坎。 他眼眶微红,咽下喉间的哽咽,态度终于软化了。「好,我把女儿交给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不,你要向我保证,至少能给她五十年的幸福,而且,绝对不可以比她早死。」 「你在胡说什么啊!」福晋朝他摇摇头,但心儿微酸。这个丈夫啊…… 「好!我承诺一定给她五十年的幸福,绝不会比她早死,但是——」 沙特雷还没说完,正在偷偷拭泪的福亲王便气得咆哮。「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是唱反调唱习惯了吗?! 「不是。」沙特雷凝睇着心爱的人,「我只是要说,我会晚她一步死去,我怕天堂太大,我会找不到她。」 这句深情的话让馥薇泪如雨下,就连福亲王都不得不被感动,他泪光闪闪的看着女儿,笑中带泪的她看来好幸福,能让她遇上这么一个深情的男人,他真的也该放心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沙特雷用他的诚心「闯关成功」,笃定可以抱得美人归,尽管知道中国人是发乎情、止乎礼,但既然大家长答应了,适时的表达热情也是洋人世界的一种礼仪,为了日后将随着他回国的馥薇好,他得让她早点习惯,日后也较能适应法兰西的人事物。 所以,一开始当然就从吻手礼开始。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下她粉嫩的手背,再喃喃低语。「接下来就是拥抱——」 馥薇脸红的任他轻轻将她拉入臂弯中。 「妳做得很好,是个聪明的学生,我们的课程可以上快一点。」沙特雷的声音有些瘖痖,因为渴望太久了。 她困惑地抬头,「什么叫上快——」声音消失在他俯下的唇中,因为他的激狂热烈,她恍若被电殛般地惊喘一声。 沙特雷以高超吻技探入她粉嫩的唇中,与她的丁香纠缠。 天啊,她的味道跟他的记忆中一样甜美! 馥薇被吻得忘我,被动的与他火热的舌缠绵,脑袋渐渐不能思考。 沙特雷则渴望更多,主动加课,让她的手抱住他的脖子,好让她更贴近他,但这一堂课有难度,两人的高度有若天龙跟地虎,她努力的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子,却像在吊挂什么似的。 还好,老师就是老师,沙特雷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后,缠绵的吻着她,大手缓缓来到她的脖颈间,解开她的衣扣,火热的舌缓缓下移,当他的大手触碰到她胸前的柔软时,馥薇突地惊醒,急急的推开了他,抓着衣裳,喘着气。 「不……不行,不可以的。」 她颤抖着,天啊,她怎么可以像个荡妇,而且,他们是在王府的书房里,万一要是让小香还是其它丫鬟,甚至是近日常带着小不点来的克彦看到了,她怎么有脸见人?! 沙特雷知道她吓坏了,「对不起。」但他真的忍太久了,自从遇上她后,他也「守身如玉」,许久不识情欲滋味了! 「没关系的……」她慌得不知所措,想穿好衣服,但双手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扣不上扣子。 「我来。」 「不要……」她急急摇头。 「相信我,我不会做妳尚未准备好的事,虽然我是那么的渴望妳。」他温柔地微笑。 她咬着下唇,终于点点头,让他替她将衣服穿好。 此时,小不点跟克彦突然推门进来。「吃饭——」 克彦看着姊姊酡红的双颊、略肿的红唇,再感觉这一室高温,蓦地也脸红起来,「呃——我建议姊,用冰水敷一下嘴巴再去吃饭。小不点,我们走了。」 「好。」小人儿似懂非懂,脸也红红的走了。 两人一定,馥薇的脸更红了。「克彦知道了……」 「他也是男人,他会懂的。」 沙特雷接受未来小舅子的建议,替她的唇暂且冰敷一下,才手牵手的到庭园用餐。 两人到时,老乔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福亲王一眼,沙特雷随即明白,他是在提醒昨天他们讨论的事。 「王爷、福晋,我留在大清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所以我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请你们通知馥薇的大哥回家一趟,我想见见他。至少,在我带馥薇离开时,大家能见上一面。」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变得凝滞,就连在座的小不点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围。 馥薇一颗心也沉甸甸的,看到阿玛鼻头突然泛红,她知道他是在忍着落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福亲王才开口,「在中国,儿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即可,何况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不必那么麻烦。」 福晋闻言,伸手拍拍他的手。说来,丈夫还是疼爱这个女儿,不然,若是让克朗回来,他就有一位所向无敌的最佳战友了,届时甭说她,就连馥薇恐怕也不敢坚持再爱沙特雷! 「沙特雷,你还是别见我大哥比较好,我上回跟你说过,最难过的一关就是他那一关。」克彦直视着头垂得低低的姊姊,同情的说。 福晋看准女婿一脸困惑,叹息一声,才娓娓道来她最骄傲,但在某部份也最让她感到无奈的大儿子。 克朗是个文武全才,早熟内敛,对唯一妹妹更是放在手心里呵护有加,投注在她身上的爱绝不输于他的阿玛,不过,真要认真说来,他比他阿玛更像个父亲。 要不是爱才的皇上先是将他留在身边当御前侍卫,接着又派他到边关驻防的话,此时,沙特雷所见到的馥薇绝对不会是现在的馥薇。 她应该不懂厨艺,应该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也不可能加入公主帮,而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也因此,别人过年吃团圆饭时,是吉祥话不断,气氛热络,不过在他们家,会有一个时辰先让奴才们回家吃年夜饭,这一段时问,是他们一家四口听克朗训话用的…… 「福晋的意思是,克朗大哥绝不可能接受我?」沙特雷看了在座的每个人,除了小不点,竟然连头低低的馥薇都点头了。 他执起她的下颚,让她面对自己,「可是他还没见过我——」 她咬着下唇,看向阿玛。「你是洋人,光这一点,我大哥就不可能接受了。」 福亲王点点头。「毕竟太远了呀,我连法兰西在哪里都无法想象,不过,」他直视着沙特雷,「我知道你会让我女儿幸福,这点就够了。至于克朗,他知道后一定会骂、会生气,但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男人疼在手里的宝贝要送出去,都是不舍的,那需要时间,这件事就别再说了,倒是——」幅晋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最多一个月吧。」 那么快?!馥薇的心儿愈来愈难受。 「那得把婚事办一办,还是要风风光光的啊……」 福亲王不知道说了什么,馥薇已听不清楚、看不清楚,满脑子只想着她要离开父母了吗?她好舍不得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也许是因为舍不得,即使嫁衣在赶着做,一些嫁妆也在准备中,但馥薇就是感受不到嫁人的喜悦,窝在厨房里的时间反而变多了。 她做了好多点心,尤其是阿玛爱吃的驴打滚,还有一些可以放的干粮饼干,三餐也尽可能做额娘、弟弟爱吃的美食。到公主帮的时间也少了,大半时间都在家里陪家人。 沙特雷明白她在想什么,虽然不舍她的离愁,但也尽量找事做,一个人去外面看东西,让她可以多些时间陪伴她爱的家人。 是夜,馥薇亲自做了夜宵端去父母的房间,正要敲门时—— 「王爷,下午的驴打滚你又不吃了?又包起来?拜托,你还包不够?!」 包不够?门外的馥薇柳眉一拧。 「妳少管我。」福亲王的声音有着不满。 「我不管你?你看这些。」 房内的福晋气得去打开一个柜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从沙特雷说最多只留一个月后,女儿只要做驴打滚,你就用油纸包起来,你看,有的都发霉了!」 听见这话,馥薇的心狠狠一揪。 「妳不要管我行不行?」 「我也不想管,但这些糕点再放下去会有味道的。」 「我会去买些消除臭味的东西——」 「不行,我要你把那些丢掉,这盘驴打滚吃下去!」 「不准丢,我、我是——」 阿玛的声音哽咽了,阿玛在哭吗?!馥薇眼眶红了。 「我是舍不得啊,一旦女儿去了法兰西,我就吃不到她做的东西,留这些也许不能吃,可至少……至少我可以看啊,这是我女儿做给我吃的……」 馥薇侧身走到半开的窗子旁,看到父亲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保护她做的那盘驴打滚,而一旁的额娘早已泪如雨下。 「傻……傻瓜,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做嘛!」福晋也哭得好伤心。 「你……跟我……都是一对傻父母,我最近都不敢多吃女儿煮的东西,因为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怕以后吃不到……怕会想念……」 灼烫的泪水呛得馥薇的眼睛都痛了,她一手捣住嘴巴,掩住低泣,快步转身离开。 第九章 「怎么了,想了我一整夜吗?怎么有一对黑眼圈?」 沙特雷笑看着一早就来找他的馥薇,老乔治看出格格的表情不对,自动离开房间,让小两口去谈。 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脸色苍白的说出她想了一夜的决定,「我——我不想再见到你,想请你离开。」 他浓眉一皱,「妳在说什么?!」一见她那双闪动着盈盈泪光的眼眸,眼神由惊愕逐渐转为难以置信。「妳是认真的?」 「……是。」这句话像是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才从喉间说出来的,可是听来仍是那么虚弱。 「妳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过了一夜妳就……」 她一阵抢白。「对,不过是一夜,可是你知道吗?其它爱我的人不知道已有多少个夜,不曾好好的睡过一觉了!」 「妳到底在说什么?」那将失去她的恐惧让沙特雷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馥薇的泪水决堤了。「我不要那么自私,我要生活在这个土地上,至少阿玛、额娘想我时,可以来看看我,至少,我可以做些他们喜欢吃的东西,任何时间我都可以派人送来王府,让他们尝鲜——」 这算婚前恐慌吗?沙特雷摇头,「馥薇,妳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他们,过妳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我都加道!」她退后一步,离开了令她眷恋的怀抱。「可是我不要离他们那么远,我要跟他们的距离近一点——」 「馥薇,我们可以回来大清。」他试着跟她讲道理。 「多久回来一次?法兰西跟大清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来回要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她泪光闪动。 「妳的意思是除非我留在大清,妳才愿意嫁给我?这是无理取闹!」 「我知道,这一样不公平,你的家乡也有你的家人在等着你。」 「所以妳要我们各自回到最初的原点,假装妳我之间不曾相爱?!妳做得到吗?」他气急败坏的反问,简直快被她逼疯了。 她做不到,但如果他可以,那是最好不过了。 沙特雷那双深邃的棕眼洞悉了她的思绪,想也不想的大声咆哮,「不可能,我做不到!」 馥薇泪眼汪汪的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的,放下我,去找一个更好的女人来爱你,你是那么的好,家世外貌才华皆有——」 「这算什么?赞美我再甩掉我?」他沉痛的讽刺。 要她舍弃他的爱,她也很痛苦,可是——「我不是存心的,只是……」 「爱情是死心眼的东西,不是妳想换人就可以换人,说不爱就可以不爱的。」 沙特雷不懂,二十六岁的他不是第一次跟爱情相遇,但却是第一次爱得刻骨铭心,结果却是伤心?!不,他不甘心! 「我知道妳的心思,知道妳的为难与不舍,我们一起去面对,一起解决,甚至一起去跟王爷和福晋谈。」 「我不能,我知道他们深爱着我,会努力的说服我他们痛过就没事了,然后呢?我到法兰西过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却可能日日思念、夜夜垂泪……」 她说不下去了,整夜难眠,眼前这张俊脸与父母流泪的脸不停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父母为了成全她的幸福,不让她在亲情与爱情中选择,这是他们对她的爱,那她呢?她回报了他们什么?!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岂能再让他们如此伤心挂念? 即便,她会因此而伤害了她深爱的男人。 「馥薇,在我历尽千辛万苦,披荆斩棘的赢得妳的爱后,妳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放弃我们的爱情?」 「对不起。」她泪水汹涌。 凝睇着那充满歉然的泪眼,一丝怒火从他的眼底冒出。「对不起?!早该在妳接受我的感情之前,就该先给我这三个字!」 「我说过、拒绝过、逃避过——」 「对,我忘了是我死缠烂打。」他哈哈冷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伤害你——」 「妳已经伤害我了。」 英俊的脸庞泛着吓人的铁青,沙特雷转身就开始整理衣物。 馥薇愣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他冷冷的回答。「如妳所愿,妳不想再见到我,我马上就离开。」心中尽是被放弃的怨怼和愤怒,他暂时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这教他又爱又恨的小女人。 「可是——」 「妳不会期望我再去跟妳父母辞别后再走吧?」 「我——」她知道自己的反悔一定会让深爱她的男人生气,可是却错估自己灭火的能力。 「一个男人应该要有接受女人拒绝的风度,这也是我该有的涵养,但是——」他冷冷的看着她,「这次,我拒绝当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因为妳拒绝我不是不爱我,而是亲情的包袱远重于妳我之间珍贵的情感,如果我跟妳一样,不,应该说如果中国的女人都跟妳一样,那她们都不该爱上男人!」 「你不要这样!」 怒气让沙特雷吐出伤人的话。「我很心痛、很生气,在妳我的关系里,我毫无保留。完完全全的付出,而妳呢?得到我的爱情,却又紧握着父母的亲情不放,贪心的想拥有全部!」 「不对,不对!」馥薇伤心的驳斥,「在爱情里,我也给了你全部的爱——」 他失望的眸子紧锁着她,让她倏地噤声。「错,妳正在收回!不对,妳是丢弃不要了!」 「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最后她只能做出承诺。 「妳知道吗?」看着她梨花带泪的娇美脸庞,缓缓勾起一抹苦笑。「我甚至开始怀疑,妳是否曾爱过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甚至开始怀疑,妳是否曾爱过我…… 从沙特雷处奔回房的馥薇,尽管已过了几个时辰,一想到他以颓丧心灰的语气说出这话时,心仍如当下那般紧揪痛苦,泪也不曾停止过。 「格格!格格!」 听见唤声,她连忙以袖子拭泪,确定脸上不再有泪珠后才开门,看见负责照顾王府马房的老马夫急匆匆的跑过来。 「森伯,什么事?」 「您快去阻止沙特雷先生,他突然说要骑马,可现在马房里只剩下几只前阵子才从漠北送来的未驯服野马,其中一匹额前有道白光纹路的黑马更是正值发情期,脾气凶悍,一个驯马师昨天才硬被牠抛下来,去了半条命,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呢!」森伯急得不得了,「可沙特雷先生直说没关系,说什么要去跑一跑,让脑袋清醒清醒——」 馥薇脸色一变,一出房门就施展轻功火速离去。 身形一凌,她很快来到王府后方,一眼就看到心爱的男人在马厩中挑选马匹。「沙特雷。」 闻声,他停了一下脚步,但没回头又继续往前走,当馥薇看到他就是朝着那匹额前有道白光纹路的黑色高大驹马走去时,立刻出言制止。「你不可以骑那匹马!」 沙特雷原本不打算骑那匹马,他懂马,虽然牠是这里面最漂亮的,但从牠充满敌意的攻击眼神,鼻孔不时喷着气,脚不停跺着的姿势看来,他可能一上马,就会被牠摔下来了。 可是——她不是已经选择放弃他了吗?为什么又要来关心他,是想让他陷得更深,更无可自拔吗?! 看到他还是往前走,馥薇忍不住大叫。「那匹马不能骑,牠正值发情期,还是匹未驯服的——」 「我比妳懂马!」他转过身来,直接打断她的话。「只是,就算被这匹马甩出去,都没有妳给我的伤害来得重。」 「我是无心的。」她泪光闪闪。 「一句无心,就要抹煞我所有的感情,一句无心,就要我们共有的回忆归零,一句无心,就要妳忘了我,我忘了妳,既然妳都这么无心的表达妳的坚决了,又何必再管我呢?」沙特雷看着爱人,笑得很悲伤,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 馥薇的喉头被酸楚哽住,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把他伤得好重啊,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么绝望的话来,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她一定要阻止他…… 看到他转身打开栅门,她没有半点迟疑,施展轻功早他一步坐上马背,马儿前脚一仰,嘶鸣一声后,立即冲出栅门奔驰而去,沙特雷好在闪得快,不然铁定被牠撞个正着。 回头看他没事,馥薇才松了口气,随即却脸色发白的发现座下的马儿完全不听使唤,她控制不了牠,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只能紧紧拉着缰绳,好几次都被甩得东倒西歪,差点坠马。 沙特雷早已跳上另一匹白色骏马,尽管仍是未驯服的马,但他了解马性,在牠几次甩身还甩不下他后,他用力踢马腹,让牠知道谁才是主人,几次人马对战后,他成功的驾驭了牠,紧追着馥薇而去。 「快点,沙特雷先生,格格出王府了!」 王府里的奴才都吓呆了,偏偏王爷、福晋及小贝勒爷这会儿都不在! 森伯直指着门外,沙特雷急忙追了出去,不久,就看到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小女人,那匹黑马已经停下,只是不时昂首长鸣,烦躁的想甩掉背上的人,街道上的摊贩跟行人早就吓得躲在两边。 沙特雷看得心惊胆战,立即奔驰向前,没想到那匹马儿见到他,竟然像疯了似的再度向前狂奔。 「抓好!馥薇!」他急得大吼,拚命催马向前,恨不得马儿长了翅膀。「抱着马脖子,伏在马背上!」 担心害怕的吼声不停随风灌入馥薇的耳膜,她也努力的照着他的指示做,但马儿像箭一般奔驰,她的手没力了,艰难的回过头,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身后拚命追赶的身影。「救……救……我……」 突然,马儿一个嘶鸣,她再也抓不住缰绳,整个人被抛高,然后重重落地,她感到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随即陷入黑暗之中。 沙特雷很快来到馥薇身边,迅速翻身下马后,脸色惨白的抱起倒卧在地的苍白人儿。「醒——」他倏地住了口,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有一股热流缓缓流下,低头一看,脸色刷地一白。 血!好多好多的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沙特雷抱着面无血色,浑身是血的馥薇奔回福亲王府时,鲜红的血还从她被血浸湿的衣服一滴滴的滴落地上。 「快来人,快叫大夫,大夫!」听着她细微的呻吟,他整个人方寸大乱,而那片沭目惊心的鲜红则令他浑身发寒。 王府的仆佣们看到这情景也是吓得面无血色,小香更是哭了出来。 接着,有人回过神来,急忙去禀报刚回府中的王爷跟福晋,两人急急的跑出来,一看到女儿时,脸色同时一变,福晋更是立即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大夫呢!快点!」福亲王连站都站不稳。「还有,去请静瑜格格,对,帮我去请涂老太医。」 虽然心跳紊乱,但他力图镇定,将脑海中只要曾学过医、甚至是重量级的涂老太医,都要家中奴才去请过来。 一时之间,王府是一阵忙乱,很多大夫来了又走,但每个人都摇摇头。 在馥薇的房间里,沙特雷干涩的双眸只盯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像个没有魂魄的人,别人叫他他也不理,手只是紧紧的握着床上小女人的手,即使沾染到的血已经干涸了也浑然未觉。 没多久,静瑜来了,看到好友的伤,忍不住泪水直流,面对那一双双期盼的看着她的眼眸,也只能难过的摇头。 最后白发苍苍的涂老太医也赶来了,在看了馥薇的情形后,竟也摇头。 「流血太多,伤口太深,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更多的哭声响起,他轻叹一声,「我会试着延续她的生命,派我的人去请有神医之称的一位晚辈,他的医术连我都自叹不如,看看——」 「对,我知道他,请老太医快去将他请来。」静瑜急着说,因为公主帮的另一个成员,晴心格格的夫婿承晔贝勒的眼睛也是他治好的,而她身为公主帮里的「医痴」,一直仰慕其医术,却无缘见到他。 「可是他日前才来拜会我,昨日已离开前往太行山,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将他追回来。」 「我去!我去追!」克彦转身就跑,小不点也急着跟出去。 「等等,你又不识得他!」 望着早就不见人影的大门摇了摇头,老太医交代跟来的随侍快点赶上小贝勒后,才回身过来,忧心忡忡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再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福亲王跟福晋的心几乎跌到了谷底,但沙特雷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表情没半点变化,动也不动。 时间就在等待中又过了两天,众人望眼欲穿,仍没有看到年轻神医的身影,而房内的馥薇,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消逝,她身旁的男人仿佛僵化成雕像,就连皇上来探望,他也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睡,英俊的脸憔悴得吓人。 这两天静瑜一直陪着好友,再次把了好友微弱的脉搏后,她轻轻的拍拍沙特雷的手,强忍着泪水说:「让我换掉她身上的血衣吧,让馥薇漂漂亮亮的离开,好吗?」 沙特雷没有表情的脸突地一沉,冷冷的瞪着她。「离开?她要去哪里?」 静瑜看到他的眼神,心也一阵痛,因为她看到他赤裸的痛苦与心碎。 「有我守着她,她哪儿也不会去,她知道,也舍不得走的!」他哽咽,「因为我是如此、如此的深爱着她……」大手小手紧紧交握,眼眶已泛起泪光,「馥薇,妳不是个残忍的女孩,妳的心太善良,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可以听到哭声。 「沙特雷,求你让我为她净身吧,她后脑勺的伤口太大了,血一直无法完全止注,现在已陷入昏迷,她不行了……呜呜呜……」静瑜忍不住哭了出来。 陷入悲伤的两人都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福晋,自然也没看见她听见这话后的疯狂表情。 「我说了不可以骑马,她有马劫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拚命拚命的告诫……呜呜呜……」她跑了进来,气愤的槌打沙特雷。事情的经过他们都听森伯说了,早知道她就不要这个洋女婿,女儿也不会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对不起,对不起……」沙特雷只能这么说,是他害了馥薇。 「我要打死你!」泪流满面的她拚命朝他怒打,「该死的你!我恨你,我恨你!你还我一个女儿来……快还来!」 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动,这是他应承受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好了!」福亲王一进房门,看到这情形立即大喝,但泪水也不停的掉。他最疼、最疼的女儿啊! 沙特雷凝睇着床上的小人儿,所有的心魂都在她身上,对其他人又听不见、看不见了,此时此刻,他正用心与她对话。 请为我活下来,给我机会弥补,求妳,我是如此的在乎妳,请为我醒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第三天,馥薇真的醒了。 福亲王夫妇、克彦、静瑜、小不点、小香,还有沙特雷,全围绕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苍白脸上飘忽的微笑,心里都有了最不祥的预感。 「阿玛,额娘,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孝顺你们了。」馥薇眼神迷蒙,声音哽咽。 「胡说什么?妳快好了。」幅晋哭着喊。 福亲王也忍着泪水,「是啊,再过不了多久,妳又可以做阿玛最爱吃的驴打滚,阿玛已经嘴馋好久,但是其它人做的阿玛不要吃,只要吃妳做的。」 「我也想……也好想再做最后一次的……驴打滚给阿玛吃……可是,」她的眼眶红了,「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妳快好起来做给阿玛吃就好!」福亲王生气的喊,却再也忍不住的走到旁边,背对着女儿低声哭了起来。 馥薇泪眼婆娑的看着弟弟。「要好好孝顺阿玛和额娘,连我的份一起,知道吗?」 「我知道,呜呜……」克彦哭得满脸泪花,「姊,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大哥了,他一定在赶回来的路上,妳要挺住,见大哥最后一面……」 「大哥?」她的泪水跌落得更凶了,从小疼她、视她为宝贝的大哥,她好想、好想再看到他,更何况——「对,我要……我要努力挺住……替……你……说情……不然,他会……杀了你……」是他将沙特雷带入她的人生,大哥一定会因此震怒的。 克彦边哭边拭泪。「就是、就是,妳知道我有多怕他的,阿玛和额娘也怕他,为了我们三个人,妳一定不可以走……」 「是啊,不可以走!想想晴心跟兰轩会有多伤心呢!」静瑜也哭成了泪人儿。 馥薇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可以,她也不要走,这里有她爱的人,还有爱她的人,尤其是——她的目光移到另一个紧盯着她的男人,话却是对其他人说的。「我可以单独跟他说说话吗?拜……拜……托。」 她觉得好疼,全身都疼,连呼吸、说话都疼,但看着围绕着她的家人,她的眼里,有好多好多的不舍。 泪流满面的福晋才不愿意走,她要把握跟女儿相处的最后时间,但丈夫跟儿子还是将她给拉走了,而静瑜则走在最后,顺手将门轻轻关上。 沙特雷看着憔悴的她,在他眼里,她仍然是那么的美,就像第一次在寺庙里看到的她。 「馥薇。」 轻声一唤,她哽咽了,原想给他一个美丽笑容,但泪水却先流了下来,「对不起……」 沙特雷喉咙像梗了个硬块,差点说不出话来,但眼中也已泛出泪水,「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但是,我一定要妳知道,我爱妳,好爱好爱妳。」 「我知道,所以,更觉得抱歉……」泪水不停的落下,「我走后,你要承担的责任太大,我真的……真的……很想……撑住……」 「那就撑住!」他的泪滴落在她同样布满泪水的苍白脸颊。「妳走了,可以自由的飞了,可我会被妳的家人痛殴,妳爱的这张脸就会肿得像猪头。」 闻言,她露出一抹令他心痛的俏皮微笑,虽然是那么的虚弱。「我……我……还……挺……想……看到……的。」 闻言,沙特雷突然出拳用力的打自己的脸,一拳又一拳,却没哼上半声。 「不……不要……」她不舍的哭了起来,看见他嘴角流血,和那张肿胀瘀青的脸,却连抬手阻止的力气都没有,「笨……笨……蛋,我……希望……你……笑……才……那么……说的。」 他勉强的笑了,但这个笑却比哭还难看。「而我希望妳想看什么,我都可以让妳看到。」 她哭得更伤心了。「要让我没有遗憾吗?」 「不可能没有遗憾的。」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生命力送到她身上,「还有好多事等着妳做,我要带妳去航行,去圆梦,去看我的家乡,跟我成亲、生子——」他轻声细数着,最后无助地吻着她的发、她的眼、在她耳旁恳求。「我请妳、我求妳,为我留下来,不要走……」 馥薇的脸色惨白,像难以呼吸似的,突然急遽的喘起气,眼皮也变得沉重,但她不肯闭上眼睛,怕这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她想看着他,把这张脸牢牢记在脑海里,那么,下一辈子,她才能再找到他…… 虽然没有说话,但沙特雷从她的眼里也看出她的不舍与眷恋,他颤抖着,俯身轻轻的以唇贴住她同样颤抖的唇,感受她最后的温度。 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消逝,馥薇的眼渐渐阖上…… 第十章 砰地一声,房门突地被用力打开。 静瑜快步跑进来,「快走开!快点!」身后还跟着一名高挺俊秀的男子。 沙特雷连忙退开,不明所以的看着该名男子飞快从一个白玉瓷瓶里倒出三颗充满着浓浓异香的白色药丸,放入馥薇的口中,再将她的头往后微压,见她咽下去后,满意的笑了。 「还好,最后一口气还在呢。」那男人说。 沙特雷看着这名男人,再看向笑中带泪的静瑜,她哽咽的直朝他点头,「有救了……馥薇有救了……呜呜呜……」 「真的?!」他几乎要因这份狂喜而昏厥过去。 「当然是真的。」人称神医的靖宇看着这名高大的番邦男人,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男人哭得这么凄惨、涕泪纵横,真丑。「麻烦你让一让,让我好好看看她的伤。」 沙特雷马上退开,这时才看到门外站着福亲王、老太医等一群人,瞧他们朝他笑了笑便离开,看来这个年轻的大夫医术一定很厉害。 靖宇像其它大夫一样,先把了馥薇的脉搏后,一派轻松的开口,口吻也像在聊天气一样淡然。「那三颗药丸是续命丹,是我到阴山跟一群蝙蝠斗了好久才摘到的天仙草,这草传言是天上神仙种的救命草——」 「她到底怎么样了?」沙特雷对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感到不满,躺在床上的可是他最深爱的女人! 「她死了!」每个天才都有怪癖,靖宇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打断话,所以不客气的直接送上这三个字。 「什么?!」沙特雷脸色丕变,连静瑜也立时面无血色。 「但被我救回来了。」 「你——」沙特雷第一次这么想揍人。 静瑜忙拉住他已经要付诸行动的手。「别冲动,等他救活了馥薇,我再陪你打他!」她也很生气,一个大夫面对病人怎么可以如此嘻皮笑脸的?!亏他还是神医! 「也是!」他放下手,脸色还是很难看。 靖宇看着气得粉脸涨红的静瑜,微笑问:「妳是公主帮的医痴?」 「又怎样?」虽然他救了她最好的朋友,但她就是不喜欢他! 「我要处理她的伤口,妳有胆子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我当然会留!」 但她后悔了,强忍着看他拿针线缝伤口,并漂亮的缝合完成后,她跑出去呕吐了。 不过,在靖宇的眼里,她已经算有胆识,因为那个洋人,在他缝第一针时,就跑出去吐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接下来,馥薇的脉象转趋平稳,但仍沉睡了好几天未醒,众人虽担心,但靖宇仍是一派泰然的固定喂她喝药,说是调理休养。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众人果真看到她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但沙特雷却因为寸步不离的守着心爱的人,反而是一天比一天消瘦。 靖宇对这一点倒没说什么,反正爱情这玩意儿,他的好友承晔贝勒跟晴心格格已经玩得够轰轰烈烈了,他早是见怪不怪。于是,某一天清晨,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形下,他便离开了。 静瑜当天到了王府,得知他离去的消息,表情竟变得复杂。 不知是第几次月光溜进房内,沙特雷仍守候在馥薇的房里,双眼紧盯着床上的人儿,可是随着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他的眼皮也愈来愈重,终于还是不敌几日未眠的浓浓睡意,迷糊睡去。 凉风轻轻拂入,扬起了树叶的沙沙声。 馥薇的睫毛动了一下,再动了一下,接着,幽幽转醒,睁开眼睛。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正趴睡在她床边的男人,他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她,似乎担心她随时会消失不见。 她柳眉一蹙,再看了看熟悉的房间,视线又回到她爱的男人身上,她再次眨眨眼,这才意识到一件事。她撑过来了?她没死?! 老天爷没有带走她!她眼眶泛起了泪光。 此时,像是感觉到什么,沙特雷突然惊醒过来,一抬头,眼眸正好对上一瞬也不瞬看着他的女人。「妳醒了?终于醒了?!」他难掩狂喜的哽咽,手颤抖的轻抚她的脸颊,感觉她的温度,确定她是真实的。 馥薇拚命点头,目不转睛的直瞅着眼前的男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沙特雷激动的将她拥入怀中,却不敢紧紧拥抱,怕她太虚弱,怕弄伤了她!老天爷,他未曾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掉这么多眼泪。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别这么说,是我害了妳,」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可是不要不爱我,在妳抢坐那匹马时,我就知道妳深爱着我,在妳几乎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觉得自己也跟着妳死去了……」 「对不起。」他颤抖的声音让她深刻体会到他当时的惶恐。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把我推开,让我们一起克服问题,好吗?」 「我明白了,我知道了。」她怎么会以为舍弃爱情就能让所有人幸福呢?「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剎那,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多舍不得你,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要……」 沙特雷欣喜的放开了她,为她擦拭脸上的热泪。「以后不准再骑马了,除非是我与妳共骑,听到没有?!」他的口气霸道,但更掺杂了浓浓的深情与不舍,让馥薇的泪水再次滚落眼眶。 她哽咽的点点头,吸吸鼻子。「知道了,以后不再骑马,除非是与你共骑。」 「我说,妳以后都别想骑马了,不管是跟谁共骑,都不许!」 一个冷飕飕的低沉嗓音突地从门口响起。这个声音——馥薇立即看向门口,一脸惊喜。「大哥?!」 沙特雷看到一名像天神般英挺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戴着头盔铠甲,下颚冒出胡须,再看这一身沾了尘灰的衣裳,可以看得出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他就是克朗!站起身,他礼貌的伸出手。 但克朗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来到床边坐下,揉揉妹妹的发丝。「好在妳没事,大哥一看到克彦的家书,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就怕……没事就好。」 「对不起,让大哥担心了。」她好歉疚,但在看向他身后的沙特雷时,眼中露出笑意。「大哥,我先帮你介绍——」 「我知道他是谁!」克朗冷硬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藏他的不满,「我已经骂过克彦了,下次带任何友人到家里暂住时,都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大哥……」她突然觉得不妙。大哥的语气—— 克朗阴鸷的眸光射向沙特雷,逐客之意相当明显。「我想跟我妹妹好好聊聊,『闲杂人等』请出去,这里毕竟是我妹妹的闺房。」 闲杂人等?!沙特雷眼睛微瞇。屋里只有三个人,那不就是在说他了?眼睛陡地看向门外,这才注意到福亲王夫妇和克彦都站在门口拚命的向他使眼色,要他先出来。 可是馥薇才刚醒来,他还没有好好抱抱她、亲亲她—— 见他还站着不动,福亲王等人个个更加卖力的挤眉弄眼,像是颜面神经出了问题。 沙特雷看向他深爱的女人,没想到连她都在跟他使眼色,不停的看向门口,也就是她也看到她阿玛跟额娘了,那他们为什么不进房?他们一定很高兴她醒过来了,怎变…… 「馥薇,这位爵爷听不懂我的话吗?」 大哥冷飕飕的声音把馥薇吓个半死。「他听得懂,大哥。」她连忙跟沙特雷点点头,几乎是以哀求的眼神要他先出去。 沙特雷不悦的撇撇嘴角,猝然转身,迎向那群看来就是松了一口气的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到底怎么回事?馥薇的大哥对我相当不满,但他根本还不算认识我!他目中无人,太没礼貌了!」 静寂的大厅里,沙特雷气呼呼的念了一大串,却没人跟他同仇敌忾,连个相挺的声音都没有。 他愤怒转身,这才看到福亲王和福晋与克彦,甚至是老跟着克彦的小不点,四人的表情都很沉重,而老乔治的表情也不太好。 「沙特雷,在我们家,真正的老大是我大哥,这一次大哥回来,我看你跟我姊的喜事是办不下去了!」克彦苦着脸看着他,早知道就不写什么家书了。 沙特雷再看向福亲王跟福晋,他们也点点头,表情无奈。 老乔治觉得自己应该向主子说明他在不久前看到的事情,加以佐证,于是他给主子一个眼神,沙特雷立即明白的走出大厅。 「禀告主子,我看到那位大哥是怎么骂克彦贝勒的,他吼声如雷、眼光如冷箭,简直把他说成了引狼入室的低能儿,还有——」再瞥了一眼大厅里的福亲王夫妇,他面有难色的继续说下去。「克朗贝勒说他们一个是纵容女儿到无法无天的阿玛,一个是把女儿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的额娘。」 「什么?」 「真的,他还骂了他们好多,后来他往格格房间走去时,大家都不放心,怕他跟你打起来,连忙跟过去,看到格格醒过来,大家都高兴的流泪,可是没人敢哭出声,也没人敢进房,直到听见你被赶出来——」 「我明白了。」 「呃——」明白了,怎么主子还往格格的房间走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房里面的那个女人是我深爱的女人!」一声低沉的怒吼声陡起。 「因为里面是我妹妹!」另一个不分上下的咆哮也跟着响起。 「你只是哥哥!」 「长兄如父。」 「以后我是她的丈夫!」 「下辈子吧!」 沙特雷和克朗的雷霆吼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唇枪舌剑不分上下,突然间。一连串叽哩咕噜的话自沙特雷口中逸出。 事情发生的场景就在馥薇房门外,两名同样高大英挺的中西俊男脸上的神情差不到哪里去,都是额头青筋暴突,眼内冒火。 不远处,就在半人高的树丛间,躲着四个人,当沙特雷以那浓浓的口音说着洋文时,福亲王等人直觉的看向窝在他们最右边的老乔治。 他摇摇头,老脸儿有些红。「你们不会想知道的,那是脏话中的极致。」 「呃——格格要我出来跟大贝勒说她想见沙特雷,请大贝勒——」小香莫可奈何又带着害怕的声音出现。 克朗连头也没回,直接打回票。「妳去跟格格说,我刚刚已经把话跟她说得很清楚,不会再让她见到他了。」 「是。」小香连忙走进房里。 沙特雷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你不可以替她决定——」 「我是她哥哥!」 「格格,不行啊,妳不要起来啦……」突然,小香慌张的声音传了出来。 克朗立即推门进房,沙特雷趁机也走了进去,树丛间的四人连忙起身跟上。 只见馥薇坐在床边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焦急地看着大哥。 大哥说了,他不可能让她跟着沙特雷到番邦去,万一她出了事,受了什么委屈,娘家如此遥远,谁给她当靠山?再说她这次差点香消玉殒,证明了沙特雷没有能力照顾她,保护她,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哥,这次的事不是沙特雷的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她看着大哥身后的双亲还有弟弟,简单的说出那天发生的一切。 福晋听了,忍不住热泪盈眶。「傻孩子!女大不中留,我们有我们的不舍,但是沙特雷是可以给妳幸福的人,我们不想也不愿让妳错过他,妳懂吗?」 福亲王也哽咽,「妳昏迷时,他像个没魂没魄的人,死守在妳身边,那模样连我也动容,妳这一生跟着他,阿玛是放心的。」 「是啊,姊,他真的对妳用情很深,我们每个人,包括静瑜格格,也都感受得到。」克彦跟着附和。 「阿玛,额娘,我不认为他值得信赖」 克朗仍持不同意见,当他的声音一起,福亲王及福晋的表情就不太自在。 沙特雷先是看了馥薇一眼,才看向克朗。「为什么我不值得信赖?」 他余怒未消的瞪了这收买全家人的洋人一眼。「再怎么说,馥薇是受伤了。」 「大哥——」 沙特雷朝馥薇摇摇头,自己回答。「我承认,可是老天爷终究把她还给了我,在我一再向上帝祈祷后,牠给了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心甘情愿、欣喜若狂要给她一个幸福人生!」他深情的目光看向床上心爱的女人,然后对克朗说:「我请求你给我时间,赢得你的信任。」 馥薇感动的看着今生最爱的男人,心涨得满满的,他爱她爱得如此坚定,她怎么能不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大哥,请你成全我们。」在小香的帮忙下,她跪了下来。 沙特雷惊愕的看着她,但随即露出笑意,看向克朗。「请你成全我们。」跟着走到她身边跪了下来,但一手环住她,让虚弱的她能靠在自己身上。 克朗一脸震慑的看着两人。 「不要跪了,克朗,答应他们。」福晋实在不忍心,尤其女儿才从阎王那儿抢回来,身体还虚弱得紧。 「克朗,我跟你一样疼爱馥薇,你现在有多舍不得,阿玛就有多舍不得,但是这个洋小子用行动、用他的爱说服了我,你就别阻止了。」福亲王虽然不舍,但女儿的幸福是他更在意的。 「是啊,大哥,他们真的是彼此相爱,你要觉得他们跪还不够,那、那、那——我陪他们跪好了!」克彦扑通一声跪下,也不知道小不点是什么时候跟进门的,竟然也跟着跪下了。 福晋看着仍不为所动的大儿子,有些不满的质问:「还不够吗?还是我也一起跪下?!」 「额娘,妳别胡闹了!」 「克朗,皇上曾想替沙特雷和馥薇指婚,但他拒绝了,说要靠自己来赢得馥薇的心及我跟你额娘的信任,他现在都做到了。」福亲王一脸认真的看着大儿子,「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不值得馥薇托付终身?」 克朗有神的利眼看向妹妹,似乎有些犹豫,半晌后才问:「妳真的愿意跟他走?到遥远的海外生活?」 馥薇抬头,瞥见一旁的双亲,仍是不舍,但这次,她不会再退缩了。「是。」 没有错看妹妹依恋的眼神,克朗心中立即有了决定。 「馥薇她跟我差了十岁,是我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我在心里想过,日后这个妹妹若出嫁,我的妹婿一定要给她一个最隆重、最风光的成亲仪式——」 「我做得到。」沙特雷立刻说。 克朗挑眉看他。「若是这也做不到,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再多说半句。」 「大哥还有其它要求?」克彦反应很快,知道哥哥还有后话。 「没错,我要你送馥薇一个礼物。」他说:「一个能让她加倍幸福的礼物。」 馥薇有些虚弱的出声。「大哥,现在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妳错了。」克朗转向沙特雷,语带挑衅,还是不甘心妹妹就这么和番去。「还是你让她幸福的能力就只有这样?」 沙特雷看向身旁的小女人,就见她表情也很困惑,但他仍是点头。「不,我答应你。」 要让她加倍幸福的东西会是什么?这个答案,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小香,还不扶妳家格格上床休息。」条件既已说清楚,就没必要让妹妹继续受罪。 「我来。」自万千思绪中抽身的沙特雷直接将病美人抱到床上,此举让馥薇立时羞红了脸,毕竟这儿站了一室的人啊! 「你不要得寸进尺!」克朗可不习惯看到妹妹被另一个男人抱。 「抱歉。」沙特雷没啥诚意的道歉,又胸有成竹的看着克朗。「总之,我会回到法兰西,率领上百艘船,带着我的家人,风风光光的来迎娶她,也会奉上让她更幸福的礼物。」 克朗面无表情的点头。「好,我等你,记得,若是你的礼物得不到我的认可,馥薇一样不可能嫁给你。」 「你要回去?那要多久?」馥薇错愕的看着他。 「不管多久,妳都要等我,也要养好自己的身体。」沙特雷深情的交代。 「多陪她几天再走吧。」福晋忍不住开口。 「嗯。」 于是,他多留了几天,期间克朗仍维持一贯的淡漠,即使皇上也替沙特雷说了好话,但他对他仍不见热络。 转眼间,到了离别的日子。 当天际划出第一道曙光时,港口边,一双强抑哀伤、忍着泪水的翦水秋瞳,跟一双闪动着热切深情的眸子紧紧凝视。 「馥薇,这几天我特别学了一首中文情诗,那是在表明对爱情的忠贞。」沙特雷紧紧的拥抱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元稹的「离思」啊,她眸中盈盈的闪动着泪光。 「一定要等我。」 「一定会等你。」 最后,他的唇吻上她的,代替道别。 尾声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 馥薇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望眼欲穿,她天天到港口数着情人抵达的日子,只是法兰西离大清实在太遥远了,她向船家询问过,一趟航行走个大半年是正常的,晚一、两个月也正常,因为天象气候都会影响船的行进速度,只是时间一个月又一个月的过去,不也迟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见人?!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坐在港岸边的草地上,对着海的尽头发呆。 尽管和风送暖,吹拂得人昏昏欲睡,但她却浑然不觉倦意,只是痴痴地耐心等待。 突然,一件斗篷罩上她的肩,她欣喜的回头—— 「大哥……」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失落。 克朗在妹妹身边坐了下来,有些埋怨的挖苦。「怎么,是大哥妳不开心吗?」 馥薇落寞的扯了下唇,摇头。 看她这副沮丧的模样,克朗也没再和她开玩笑的兴致,只是轻声劝慰。「他会来的,我妹妹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我不是怕他不来,而是过这么久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在途中出了什么事?」说完又捣住檀口,轻斥自己的乌鸦嘴。 「妳忘了,他可是答应过阿玛不能比妳早死的?怎么可能出……奇怪,那是什么?」克朗边说边注意着海面上的动静,一双利眼忽地看见海洋的尽头处依稀可见一片黑压压的不知名物。 馥薇不解的跟着望去,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没有啊,大哥,你是不是眼花了?」 拥有过人眼力的克朗相当确信海平面那端有些异常,连忙要人拿来从弟弟那儿搜刮来的洋人望远镜,他本来是要拿来给妹妹开心的。 待他拿过一看后,嘴角高高扬起。「看来,我有事好忙了。」将望远镜递给心情低落的妹妹,他只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带人。」 馥薇看着哥哥骑马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的拿起望远镜看了下海上,这一看却叫她睁大了眼,因为她终于看见哥哥说的「东西」了! 一艘大船正往港口缓缓驶来,其后跟着的是数也数不清的中型船只,因为距离岸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她连忙拿起望远镜细看。 「绿色植物、红紫色果实,还有……」着迷的看着每艘船船身及风帆上彩绘的图样,手中的望远镜不停探索着这令人惊艳的缤纷色彩,最后在视线转移到那艘大船上时,她蓦地红了眼眶。 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气宇轩昂的站在船头,风吹得他的领巾不断飘扬,阳光映得他的黑色背心更加乌亮,颀长的身躯在剪裁合宜的洋服包裹下显得益发精实,那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是她的沙特雷啊! 急急忙忙跑到港口边,尽管喘着气,红着脸,但她却笑得很开心,她要让他第一眼就看到她,她要自己是他第一个上岸就见到的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直到视线清楚地闯进一个小女人,她双颊绯红,不停地朝他用力挥手时,沙持雷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终于回到陆地上,回到心爱的女人身边了。 船才停妥,他还来不及告知家人,便迫不及待的冲到馥薇身边,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回来了。」 「嗯。」被抱个满怀的馥薇又哭又笑的在他胸前猛点头,激动得无法言语。 「我爱妳。」他拚命深呼吸,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一切。 「嗯。」 「我想妳。」 「嗯。」 「除了这句妳不能换点别的吗?」沙特雷满心的喜悦稍稍被浇熄,有些不满的抬起身前小女人的头。 「欢迎回来!」馥薇笑着勾住他的颈项,难得主动的踮起脚尖,嘟起粉唇——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克朗没好气的大喝陡地响起,吓得馥薇立即退离情人的怀抱好几步。 「哎唷,大哥,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姊姊他们可是大别耶,当然要热……热,好热啊,我大概是被晒昏了,大哥你别理我,继续骂……」硬是要跟着来凑热闹的克彦先是勇猛的跳出来为姊说情,但接收到大哥的冷眼一瞥后,马上很没骨气的低头,小不点也很配合的在一旁以手替他搧风。 「风光是够风光了,但你的礼物呢?」大庭广众之下,要不是他来得快,妹妹早就被轻薄去了,所以他现在愈来愈看这个洋人不顺眼!心中完全拒绝接受方才主动献吻的其实是自家妹妹这个事实。 沙特雷先是把跳离的小女人重新拉回怀里,这才满足的回答。「自然是带来了。」 克朗眉头一挑。「那还不拿出来?」 「拿不出来的,礼物就是我的诚意。」沙特雷深情低头对馥薇一笑。 克朗立即不屑的一嗤,神情更冷。「你就想拿这种烂东西来说服我?未免太可笑了吧?」 「当然不是。」沙特雷径自对着怀中人解释。「回法兰西的航程上,我不停的在想,怎样才能让妳更幸福,想了好久好久,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我想通了,如果要妳远渡重洋和我回法兰西,妳对家人的思念就会有这么长的距离,这样太难过了,而我不想妳难过,所以决定不走了。」 馥薇一呆。「你的意思是……」 他笑得好温柔好温柔。「我决定留下来,和妳一起。」 这不是在作梦吧?她下意识的伸手掐了下身前人的脸。 「好痛,妳不是在作梦。」就算脸被掐得变形,沙特雷还是笑得很开心。 「可是你的家人……」回过神的馥薇虽然狂喜,但也没忘记他也会有同样的问题。 「放心好了,大家都很认同我为爱奉献的浪漫精神,家族长老已授权让我管理在大清的投资事业,只是妳每两年得跟我回法兰西一次,大家也偶尔会到这里来探望我们,这样妳还愿意嫁给我吗?」他说得有些不确定,就怕佳人连两年一次的短暂与家人分离都会不舍。 「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你对我真是太好太好了!」她又开心又心疼这个傻男人为她的付出。 「那么,克朗大哥,我通过你这一关了吗?」沙特雷转向克朗。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确实是我想要你承诺馥薇的。」扶着额娘和阿玛,克朗首次对他露出微笑。他比谁都要了解妹妹的孝顺,自然不可能让她抱着极端不舍远嫁重洋。 「太好了,女儿不用走,我们还多了一个洋儿子呢!」福晋笑得很乐。 「那我也不必再收着那些发霉的驴打滚了,以后想吃仍旧是天天有啊!」福亲王开心得连泪都掉出来了。 几日后,福亲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室内室外莫不红成一片,但穿梭其中的不少是黑发棕眼或异色瞳眸的洋人,虽然与王府上下沟通小有困难,但比手画脚后加上一个微笑也就足以互相了解了。 是夜,沙特雷深情款款的看着一脸娇羞的小妻子。「我都还没问妳,现在的妳幸福吗?」 馥薇经过精心妆点的小脸更显艳丽,听见他的话,她笑了,绝美的笑容让深爱她的男人无法自持的在她唇上印上他的吻,而后轻吻成了热吻,而后轻喘变成娇吟,在汗水与粗重的鼻息充斥整个房间后,依稀可以听见一声细小,但满足的回应。 「再幸福不过了。」 【全书完】 ※欲知公土帮的睛心格格,如何征服厌恶女性的承晔贝勒,请看新月甜柠檬系列070公主帮之一《换夫格格》 ※欲知公主帮的兰轩格格,如何不甩海上贼头格雷,请看新月甜柠檬系列085公主帮之二《格格不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