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侠》 第一章 开始 夜。深夜。寂静,萧瑟,凄凉的夜。 青霞镇,乱葬冈。九月既望,明月中天。月莹洒向大地,射入老林,印入绝壁坟冢。剩下的余光落在了这乱葬冈唯一的两个活人身上。 一男,一女。 男的倚壁而立,被月光照个分明:一身玄色装束,脸宽,眼突,鼻梁上拱,尤为突出的是那额头之上的一块伤疤。那伤疤斜斜的从额头至鼻梁,似极一抹弯月把脸部剖成了两半。 伤曾今是致命的,可这汉子仍然活着。 他手持一柄银白长刀,刀锋向下,刀身青光霍霍。月下似极了一条活脱脱的银龙,急欲破土而入。只是那刀尖上还染着几抹欲滴未滴的血。 血,何来的血? 蛇、鼠、乌鸦? 抑或人? 当然是人血,只有人血才会红的那么凄丽,只有人血才会如此引人注目。 男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是女尸,半裸着身子,唯一有遮掩的地方搭落着块散在地上半白不白的衣衫,以然随着夜风轻轻舞动,摇摇欲坠。尸体的颈上有一道极细极微的血痕。血痕曼延处还丝丝的滴着血。 她刚死不久。她是被慢慢放血而死。是那把刀,带着血的刀。夺去了她的生命! 坟堆的边沿是树林,一片连着一片,一层叠着一层。老树下,一女子悄然而立。正对着她的是绝壁,是崖,是那个活着的男人和他的刀,以及那个躺在地上死去的女人。 她半身被隐没在树下,握剑捏拳。两人没动,都冷盯着对方。风轻送,叶颤动。南天上的银河微微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辰。 除月光外,天上只剩下这几颗燃着的星。 半晌,女子轻叹一声,用最慢的速度,细声细气的,一字一句的,简洁明了的开口说道:“是你,杀了她?” 男子眉头微紧,似乎有些错愕,随即回道:“恩,是。我还杀了她全家。” 女子道:“你与她家有仇?” 男子道:“没有。” 女子耐下心,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杀她全家?” 男子漫声说道:“嘿嘿,谁说杀人就要理由,大爷想杀谁就杀谁。”话音刚落,倏地,只觉得两道杀气,自林中曼延开来。 女子深深吸了口气,叹声道:“你倒是坦诚,全说了,不需我明查。你杀了这么多人,不用我说,应该知道江湖规矩吧?” 男子笑道:“呵呵,我这人从来不按规矩做事,规矩只能束缚我。” 女子也不理会,只道:“你有两条路走。” 男子道:“哪两条?”女子道:“一条路见阎王,一条路见佛祖。” 男子奇道:“见阎王我懂,见佛祖----难道我这样的人还能见到佛祖?” 女子道:“嘿!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向你这样的人,恐怕很难。”男子淡然一笑,女子接道:“见了佛祖你自然不必死,只不过要废去武功,行善十年,方能赎你杀人积的冤孽。” 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条路好是好,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这小妮子去行什么善,积什么德。看来也只好走这第三条路了。” 女子皱眉道:“你说什么。哪有第三条路!” 男子厉声道:“这第三条路嘛,就是你去见阎王!”接着男子双手持刀,在地上的尸体上飞掠划过,见得白光一闪,尸体上多了一道凄惨的刀口!整个刀身染上鲜血,刀“噌”的一声响了起来,一如吸过血的苍龙,发出阵阵龙吟。 这把刀,会吸血! 随着男子的手腕在空中抖落出一道凄美的曲线。倏地,一重逆风卷天盖地的袭向边沿的林中,气浪冲击着边沿的树叶,那叶沾着丝毫的刀气都瞬间枯萎,站在林边的女子似乎也被这一幕骇然。 她不怕他。但她怕他的刀! 女子也举起了手中的剑,剑身轻颤,剑意瞬间部满全身。边沿被刀气席卷的飞叶,也只能顺着她两旁的空隙飘散入更深的林中,丝毫碰不到她身上。 但是只有那女子,她一个人清楚,这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她的剑意完全控制不了那个男人的刀气! 好可怕的刀! 崖边的男子浓眉紧怵,随着脸上那块伤疤拧成了一团,面容欲发的可怕。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出刀以后没着伤人。 出刀必伤人,这是他的准则,从未打破。然而今天却被她的剑意所破! 女子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逆着朔风,喊道:“既然你不听,那可怪不得我了。似你这等禽兽不如之人,也唯有一死以泄民愤了!” 男子冷哼一声,道:“杀我泄民愤?装什么侠义!要杀我,先问问它同不同意。”说着横刀护胸,内劲逼出,刀芒大盛。那把杀人允血的刀,此时似地狱邪魔再无所顾忌,暴发出所有的力量。 一时间,杀气泛滥,遮云盖月。 朔风如刀,女子深凝着眉。她以被无边的杀气包围,再不能运气说话。当然此时对他也无话可说。她要聚集所有的剑意,所有的精气,所有未爆发的潜力。 她要一击绝杀! 静。只有风卷叶扬,林边的老树被杀气掠过,叶儿越来越少,女子的身影也渐渐与树影分离。她清楚,在她身形完全暴露后,他便会发动最猛烈的攻击。 猛烈到她也无法把握、无法揣测命运之神何时降临。 她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丝毫没有。剑意还未圆满,提前发动攻势,若一击不中,她就必死无疑。 高手是不会放过丝毫致敌死命的机会。 她只能等。 南天上,银河中。星辰或明或暗的流走着,恒古未变。斗转星移间,谁又会在意一场撕杀的结果。流星长长的从九天中陨落,那是希望之星吗? 刀气渐弱,但仍不停,老树,那受波及的可怜的老树,被刀气撞的满是伤痕的老树。那残破的老枝上挂着最后一片孤叶。 月明星稀,孤叶在松散的夜风中摇曳不以,那叶,成了女子身边最后的遮拦。女子沉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准备好了吗? 叶呢,以被刀气蒸腾许久,满是褴褛枯黄的叶。它还能坚持多久? 倏地,“哑”的一声鸦叫,震落了那最后一片焜黄华叶。它悠悠扬扬的飘落而下。 空气以凝的不堪重负,但这种凝重终于随着最后一片叶的落地消散了。 那月光似乎也随之沸腾,女子动了,没有丝毫预兆。那一抹艳丽的绿爆发了。她微一点地飞身上树,只一瞬,人以似蛟龙冲向半空。 月下,男子也急掠过地,他提气、飞身、转腕,他人未至顶那刀以带着浓烈的杀气扑将过去,人连着刀仿佛要劈开这昏暗的天空,劈开半空中形单影只的苍颜! 两人力量以激发到极点,这崖岸旁,乱坟岗。最终谁会埋葬于此呢? 她身在半空,长剑连身,人剑一线。锐意的剑气顺势俯冲向飞身而上的男子。 他上势不减,暴喝数声,刀芒更盛,刀锋带着战意,凝着杀气。将那股原始的混乱铺天盖地的挥洒过去。 霍地,“嘣”的一声巨响,夹杂着碎裂声,耸动山谷。在刀光剑影飞掠过后,两只影子坠落而下.久久未能平静的大地再次合上了沉重的双眼. 月光再次映照在女子身上时,她以凝立在绝壁旁。崖岸旁的月光总是那么耀眼,毫无遮掩的照着女子那被风吹动的青衫,憔悴的容颜以及翠绿袖口处滚滚流动的鲜血。守护着她的剑以不知去向。 女子微微仰头,望向疏朗夜空。完全没有在意跟着她一起顺势跌落在地,飘入林旁的男子。也没有顾及身上那道可以致命的伤口。 她就一直倚着崖壁,仰头看着天。 男子似乎也有些错愕,跟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天空依旧有月,只是那光显的暗淡了。夜空像少了些什么,但又似乎都没变。男子皱了皱眉,出神的凝望,不一会他便看出来了。 ----原来,那天空,只是少了些须的繁星。 没由来的一阵呻吟,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这呻吟像会传染似的,从男子那传来,至女子那以变成了一声叹息。 男子的呻吟是因为身上镶满了细细碎碎的残片,那薄如蝉翼的碎片刺的不深,但数量极多。显然在激烈的绝杀中,那把剑碎了。但它和驾御它的主人在照面的一刻还是给对手造成了伤害。 很多,但又无足轻重的伤口。 至于这声叹息,似乎包含着比呻吟更沉痛的东西。 他知道身上的这些伤与女子的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就像生或死根本是两回事。他很想就这样撑下去,直到自己恢复些,直到她倒下。可是他很想在她死之前得到一个答案,于是轻叹一声,说道:“你。。。。为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值得拼命么?”话说的轻,说的柔,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女子,还是那澄静如水的女子,痴痴望着夜空的女子。她那样的出神,仿佛已经超脱了,完全没在意她身边的动静。 男子清了清嗓子,见她依旧静静的站在那儿,只是身子微微的缩了缩,但神情如凝固般的坚定,没有一丝回应。他在也忍不住了,颤声道:“难道。。。。。你真的为了那个什么所谓的侠。。。侠义?”他像是在问自己,随后又轻声说道:“这世上,真还有肯为别人而死的人?!” 男子的话似对她有了反映,她撑住崖壁的手剧烈的抖了抖,平静的脸上又现出了波痕。她叹声道:“是啊!燕城三侠,大哥以亡,二哥沉沦。自今以后三侠除名。这世道上还有人能管住你的侠义之士吗?” 男子有些不信,说道:“你。。。。你就是燕。。。。燕城三侠中的“碧海波涛”梅雪华?” 女子突然间,转过仰起的头,看着林中的男子,没有言语,只是淡淡一笑。笑容始终保持在她脸上,她以向着林边走来。那挺拔的身资,坚定的步伐简直不像是受过重创的人能办到。月光洒在她的青衫上直似出尘的仙子一般娇艳绚丽。她的手缩在袖口贴在腰间,隐隐可见青衫里的皓腕. 那衣袖口处以不在滴血. 无血可流? 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看见女子向他走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要往后退,这才发现身子以动不了。原来镶他身上数十枚剑刃的残片以刺进了他的穴道,初时不觉,直到此时发现,以是动静无矩了。女子走的不快,但这前后数十丈的距离又能有多远呢。她依旧带着笑,只是面容毫无血色,她一步一步坚定的走着。此时距男子不过几丈之遥。 他不由急的满头是汗,可是也只能暗运内力一点点逼开穴道。他知道这笑里暗藏着的杀机。 就在这时,霍然间女子飞身跳起,以朝离她数丈的男子袭来。男子也是一惊,但此时他穴道未解只能认人宰割,闭上眼默默喊道:“罢了罢了,我命休矣!” 在那幻灭之间,空山寂静,无数的思绪在他脑海流过,那些记忆尖叫着,凄惨喊着,苦苦哀求着,却钩不起他心中丝毫的涟漪,他似乎在焦急的找寻着什么。。。。。。。终于他找到了-----微笑。温暖的笑,安慰的笑,平息生死之间心灵的笑。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一片迷茫,他试图再次回忆那段记忆,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毕竟过往只是过往。他暗自问道:“难道,我没死么?”低头,却见女子倒在他脚边,手中还紧紧握着块被削尖锐的石头。看来在飞身而至时,以命到终结。 此时男子身上的穴道以解,他看着女子的尸体,半响,叹了口气,忍痛蹲下身,抹上了女子的双眼。又走至坟堆中央提起刀,几个起落,以挖出一大坑,抱起女子放入坑中,埋好土。又转身到老树旁,挥砍下一节树干,拨去树皮,想了想,便提起刀,霍霍数刀,几个起落那木版上就有了一行字:“燕城梅女侠之墓”。他不知这女子的名字,也只得用女侠带称。他把树干插入坟旁,盯着墓碑看了半晌,拖着步子,缓缓消失在林中。 第二章 新 逝者如撕,时光逐水,十年的时光恍然而过。 青霞镇,这个小地方没有随时光而流走,只是这里的秋更深了,深得叶儿都发了黄。 又是夜晚,这深深的夜也不知埋葬了多少罪恶。月光越发的清澈如许,只是不知为何,这夜空仿佛变的暗淡了。 乱葬岗,一衣衫褴褛的男子,卧在坟头边,身旁插着把无鞘铁剑,剑锋似久以不磨,月光折射上去只发出乌溜溜的金属色,却无丝毫耀眼的锋芒。只见他长发垂落至肩,风轻轻微动,那乌黑油亮的长发就不自觉的遮住了半张脸,在加上满腮胡须根根歪七扭八的倒挂在脸上,便给人一种乱、惶惑的感觉。 他双手抱着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上几口之后,楞上一会,只听喉咙中“咔咔”作响几声,却是哼起歌儿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唱的便是苏轼的《江城子》。酒性既起,声如醉汉的酒一样,清冽冷澈,柔中含悲。夜风轻拂,吹开他丝丝垂发,露出微熏醉的脸旁,本来沉静如水的眸子似被歌声中恍如隔世的哀愁逾越了禁锢,忽然地爆发了,荡起波纹般的涟漪。连山上老林似乎也晃了晃,随着歌声静谧下来,整个夜色天空也为之一颤。 醉汉又豪饮一番,开始唱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嗓音夹含双层,口中唱出的乐曲,如有仙人伴奏,曲调相融,更添凄凉韵致。直把丝丝愁苦唱的空山凝云徒然不流。他眼眶微红,眸中波澜更盛,眼中之物直欲冲出阻拦,一泻千里。 唱罢两段,见醉汉转过身来,手抚着身边坟头的墓碑,木做的墓碑,因年代久远,碑文以不可辨认。他看了半晌,颤颤的叹了口气,又开始哼道:“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声音拖的空旷久远,如醉汉的乱发,随风挥洒,形状无常。他华发白鬓,坐卧在坟头,情景似极了歌中离人。 这离人,是咫尺天涯,还是相隔无期呢?咫尺天涯的人,有距离,还能期许等待。这生死相隔的人,又该怎么办? 也许只能如醉汉所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唱罢,只觉得胸腔起伏澎湃,他长长舒了口气,终于,一滴泪不知不觉从眼角划落。曲终酒尽,唯有愁未散。歌声悠远浩渺,在谷中回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此间荒际空旷的山野,夜行的生物,也被歌声中的哀愁感染,死寂下来。 倏地,壁崖上寒鸦四起,叫声一阵连一阵,犹如戍角悲吟。一个身影随着洪亮雄阔的话音飘落而下“好一首愁煞人的《江城子》,好个能歌会唱的角儿。” 醉汉唱罢,正自沉沁其中,忽听一豪亮的声音哗然而起,为之喝彩,不禁面露讶色,台头望去,更是吃惊不小。只见一人从崖壁上纵身飘然而下,来人一袭白衣,在月下分外明朗。只见那人在夜空中一手扛着个大麻袋,另一只手却是在空中随风舞动,把袖口撑大,急风袭入袖口,衣衫便被涨成球形,他脚下缓缓虚踏半空,稳稳落下。 待那人站定,醉汉蹒跚的直起身子,揉了揉醉眼,望去,才看清来人是个宽脸,突眼,额有刀疤的魁梧汉子。再瞧那袋子,袋口紧捆,袋内鼓鼓的不知是何物。又见他身后背有兵刃,刃身一节突出肩头,月光泛滥下,不觉有厉光闪动,凶气逼人。醉汉不禁皱了皱眉。 男子站定片刻,打量了醉汉一翻,见他醉眼朦胧的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抛下手中之物,拍了拍手,整好衣衫。笑道:“兄台好雅兴,在荒山恶岭清歌唱哀曲,竟也能唱出点滋味。想必也是有些名气,不知兄台何方人士?” 醉汉像是喝多了,没一会脚下踉跄不稳,跌跌撞撞的在地上踏来踏去,待站定以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兄弟见笑,在下只不过是个浪迹江湖的无名小卒而已,哪有甚名声,今来祭奠亡友,胡乱唱几句悼词而已。” 男子见动作怪异,粗看去只见他步履虚浮,毫无警备,但仔细一瞧,又是虚中有实,实中含虚,虽摸不准套路,却瞧出是会家子的模样,微笑道:“兄台过谦了吧,我怎么看兄台也不像是无名之卒,既然兄台不肯说,也不强求。只是,嘿!兄台能猜的出我来此为之何事否?” 醉汉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那散乱的头发被山风吹开,露出锐利的眼芒。 男子霍然一笑,说道:“嘿,我想啊,那能得兄台祭奠的人,当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这人啊,就算在了得,一死也就什么都没了。此地恶山乱坟,阴气忒重,兄台追悼一天,悼词以闭,就不打算走吗?”说着,只见男子俯下身,解开身边的麻袋,缓缓斜滑,只见一女子从中倒出,躺在地上。 醉汉越看越惊,以顾不得回话,心道:“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等荒凉之地又怎会有好人来。”在向女子看去,不禁一痴,哑然楞住。 月光下女子肤白似玉。鹅蛋样的雪腮凸现一颗梅花花瓣似的小嘴,那五官无论是鼻、眉、眼都小巧精致到极点,几束黑发夹带着青丝波浪般的划过女子肩头直至腰间。衣衫紧束处显出曲柔优美的身资,微青色琉璃绸缎,让整个人儿都笼罩在淡漠的宁静里。瞧到细处便有一种出尘之感。但见她胸口起伏,呼吸均匀,知是被点了睡穴,无性命之忧,才舒了口气,恢复面色。 男子看醉汉神色变换数次,并不失沉稳之色,便笑道:“我猜,兄台也知我此来的目的了,既然兄台之事以了,不如速速下山去好些。看兄台也是算是个识时务之人,方才我不来妨碍你的事,你也最好别来多管闲事。” 醉汉瞧瞧趟在地上的女子,微叹口气,双手一拱做揖,肃然说道:“刚才,见兄弟赞我曲儿哼的漂亮,想必也是知音达理之人,又见兄弟夜间白衣显袍,更不像是大盗强人了。若是与这女子家中有什么过节的话,在下不才,愿替兄弟疏通疏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家相安无事,启不更美。”说完又做一揖。 男子听他说完,皱了皱眉,眼有狠色,但面上似又有得意之态,嘿然冷笑道:“哼,看来兄弟是不给陈某面子了!” 醉汉见男子背上刀芒闪耀,微一沉吟,忽有所悟,猛然问道:“你。。。你姓陈!莫不是江湖人称‘且自逍遥没谁管’陈杀?” 男子哼道:“兄弟高抬陈某了,我哪里是逍遥,哪里会没人管。这不被管到了这等荒凉之地,还是有人要跟陈某过不去!”说罢,面露狠色,顿生戾色。 醉汉虽久未涉足江湖,但近来也听闻过陈杀大名,知他是近十年来黑道上新崛起的人物,见男子直认不讳,气势逼人,杀气外露,直似要把他屠之而后快。心中着实惊惧不小,不禁向后隐退数步。但余光瞧到睡状可掬的少女时,心中一叹。 此时醉汉惊惧交加,蓦地,醉汉一把拔起铁剑,横在前胸,沉声道:“陈兄见量,兄弟不知是陈兄在此行乐,打扰之处还请海含。只是我们初次会面,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请陈兄能放过兄弟这一回。” 陈杀目光鄙夷,奇道:“怎么,你刚才不还装大侠要跟我调和来着么,现今怎突地变狗熊想逃跑了?”陈杀顺着月光看去,见醉汉脸上涨红,满面的羞愧尴尬之色。笑道:“既然你想走,我也不拦你,你可以走。” 醉汉被他羞辱一番,心中矛盾沉痛不以,但听得他说放行,心里一轻,在无所束缚,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不在看见这少女受辱才好受些。 醉汉转身快步走向林中。不过数步,突然心中一紧,暗暗不安,心道:“他怎会如此轻易放我,那少女看去也该是个大家闺秀,难道他不怕日后传出去,平白惹一身麻烦?”他混迹江湖多年,阅历甚深,此时觉察出不对,正自沉吟,蓦地只觉得身后突然杀气大盛,一股劲风正向自己飞快袭来。当下也不转身,双脚一沉,硬扎于地,内力激发,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热。一股凌烈霸气从他身旁射入林中,那十丈内的林木树叶便似经历过冬霜的洗礼一般,纷纷凋落。 劲风过后,草木凋零,却见醉汉仍然好端端的站着,不曾受丝毫影响。他转过身来,面对陈杀,惨笑道:“好一个不拦我。好一个想走就走!嘿,这一走,准会去见阎王吧。你我无怨无仇,难道非杀我不可?” 陈杀愕然当场。十年练一刀,十年前他失手过,但那一刀的威力又怎可与此时相比。此前江湖传闻陈杀出刀必伤人,失误也仅有一次,毕竟人总是有失误的,高手也不例外。可这次还是意外、失误么? 陈杀冷汗直出,他很后悔刚才没观察清楚这人武功的深浅而贸然出刀,他很清楚像醉汉那样江湖人只要能保住自己一时安宁是不爱多管闲事的。 俗话说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刀口上恬血,风浪中拼命的事那是时有发生。拼到头来,那些撕杀中的幸存者才会意识到生命对于人是多么的重要!拼命杀,拼命夺,也只是为了日后能有个好日子过,然而人若是没了命,还拿什么去享受?所以那些老江湖,老侠士才急需归隐。他们需要风平浪静,需要颐养天年. 而刚才很明显有机会不惹麻烦,但还是果断出刀,他明白这一刀的结果也许能让他今天晚上的盛宴变成葬礼。 可他何曾想到在荒山野岭之地碰到的竟都是高手。深藏不露的高手,和他一样在江湖中寥寥无几的高手。也许十年前那一战,他命中注定。 风寥寥,木叶起,草儿颓唐。那些被刀气带着满天乱舞的枯叶,它们将飞往何处?将在哪儿归根?或者根本无论于何方? 陈杀知道,这样的僵局必须由他化解,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想尽力避免这场毫无目的的撕杀。“嘿嘿,只怕是兄弟误会了,刚才那一招,只是试探兄弟功力罢了,若非如此,我何必不出全力,你应该看得出我留有余地,是吧。”他这句话,既掩盖事实,又起到威慑作用,但此时话声分明弱了许多,也少了些锐气。 醉汉气运丹田,流走周身,以是神闲气定,做好拼斗的准备。听得陈杀话中有退让之意,心想:“你这哪像是试探武功,分明是想要了我的命。”但一时也拿捏不准陈杀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又斟酌道:“他说未出全力,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此人武功高强到是不假,真要硬拼可讨不到什么便宜。只是那女子。。。。。。。哎,说不得,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样想来,不禁萌生退意。 醉汉正自思量,却见陈杀走近女子身边,驱指在她身上点了数下,不一会,瞧见女子转醒。心道:“不好!那淫贼要下手了。” 女子幽幽醒来,朦胧中看见一人俯着身笑西西的对着她看,心中突然一紧,倏地又合上眼去,胸口砰砰直跳。陈杀见她明明以睁开眼,却不料她又晕呼了去,心中纳闷。他本做好两手准备,若醉汉听他的话,去了,那还罢。要真打起来,也好拿这女子先挡挡,是以提前解开她穴道。 陈杀上前,探出左手往她胸口按去,想要看她到底有没心跳。突然,见那女子手双急抱陈杀左手,张口就往陈杀胳膊上咬去。 陈杀愕然。醉汉亦愕然。 陈杀见女子咬紧不放,微一气恼,左壁一甩,便把女子连人一起甩向崖边。但他有心留手,并未用狠劲,是以女子也无大碍,但这一动三人都吃惊不小。女子狠命着瞪着陈杀,醉汉诧异的看着女子。却听陈杀哈哈笑道:“不愧为将军府的人,确实有些胆色。恩,有意思,有意思呵。” 女子厉色道:“贼子休猖狂,待我爹爹来了,定杀你个尸骨无存!你要是识相,就快快束手就擒或投案自首,还能有一线生机。”陈杀并没有回话,只是笑盈盈的盯着这女子,上下打量。 月色苍莽,一片混沌之色。 文章引用自: 醉汉回过神,轻叹一声,沉声道:“你放了她吧,就算你在厉害,要与整个将军府为敌恐怕也吃不消。何必为逞一时之快,而沦落到亡命天涯的地步。”他又恢复了一个老江湖具备的,并且应该有的睿智眼芒。 ----只要能陈述出这样一个厉害关系,那么他的对手就会有所顾忌,他就能在意志上击挎他。因为有时人做事情是不会考虑很全面的,他正是抓住了这个弱点。 而陈杀就有这样一个明显的,并且可能是致命的弱点。 随后又面带得色的说道:“你这样做真就值么?” 陈杀笑了笑,似乎浑不在意。“这不劳兄弟费心,今日劫她来,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陈杀没人不敢动!你若无事,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初时他还有所顾忌,做两手准备。却让形式更为混乱,他是见过大风浪之人,命是拼出来的,索性豁出去,都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是以说话时在无所顾虑。 醉汉打心里冷,这冷传遍全身。 月黑风高,地上躺满死人的夜都不曾让他惧怕。只是陈杀的那句话,让他为之战栗。他始终想不通,一个人所干的事怎会比他的命更重要。他以前也作过扶微救弱打抱不平赈济救灾的好事,不过那都是性命无忧时做的。真要做危及到性命的事,那是说什么也不干的。 女子醒来时,惊惧交加,只是想办法对付劫她来的恶人,哪会在注意周边情况。却听得林旁突然有人说话,知这荒山老林中除自己和大恶人之外尚还有一人陪伴,心里欣喜万分,毕竟阅历不厚,这会儿心志皆以丧尽,也不管他是何人。总算一颗沉倒底的心,渐渐冰释。满心希望之余,也没听清他们说的内容。想要窜到林旁,却怕陈杀阻拦,当下只得高声叫道:“好汉救我。快快了结贼子。我当。。。。我定当有重赏!”她生于官宦之家,言语中带了点官气。但却又出自将门,自然话中又有些不勒和豪放。讲者固然不在意,可听者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醉汉一听,心中不顺,面带嘲笑向她瞧去,两人双眼对望,刹时间醉汉楞住,心神不住颤抖,脑海中记忆不断翻腾。觉得那双眼时而柔情款款,时而亲密无间,时而怅然若失。他恍惚中依稀记得这眼神在哪里见到过,他努力的去搜寻记忆,但记忆却像开他玩笑一样,怎么都展不开,搅不匀,理还乱。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神色,游丝般在他心里穿来穿去,刺得他想悲却无从悲起,想喜却不知喜从何来。 陈杀见醉汉看那少女看得痴了,心中妒火升腾,冷笑道:“哼哼,兄台双目发呆可不是好兆头啊,若在加上个口齿流涎,那便是痴呆拉。”被陈杀这么一说,醉汉翻然醒悟,顿时扭过头来,但眼中竟是迷茫之色。陈杀看着他神情疑惑,又说道:“嘿,也不知是美色钱财重要,还是命重要。啊,对了,兄台以为呢?”说着笑看醉汉,满脸讥讽。醉汉道:“对于杀人越货的强盗,自然是钱大于命,他杀人夺命当然是为了财。若是寻常人,只想太平安宁的过日子,自是命大过钱了。”这一番话,自然是含沙射影的说陈杀了。陈杀听了,也不以为意,又笑道:“那兄台是想当强盗呢?还是想做只求太平过日子的普通人呢?” 少女听陈杀问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凛,顿时紧张起来。她此时神智以清醒三分,自然知道这个叫陈杀的强盗在问林旁那人肯不肯救自己。但把肯不肯救人比做当不当强盗,却又觉得十分别扭,至于哪里欠妥又一时想不出来。却听得醉汉道:“什么想不想做太平良人,我本人就是国之良民,是太平世道里的普通人。”少女听得,顿时知希望破灭,脑中昏眩,脚下踉跄,一下坐在了地上,心里觉得一个莫大的悲哀油然而生,只欲大哭一场。却想贼人便在身边,不能给他瞧到了自己落魄样子,竟强忍了下来。 陈杀见他虽然嘴上没有明确示弱,但以知他不过是功夫高强的懦夫而已,轻视之心大起,喝道:“你既是良民,那还不去良民该待的地方,还在这赖着不走吗?哼,可是要强盗送你走?”醉汉顿时松了口气,立即点头说道:“这就走,这就走。”他知这次陈杀肯定是真的放他走了,至于背后偷袭这种招数,一次不中,那实在没什么必要在做第二次,但他还是暗暗提防,保险要紧。再斜眼向少女那儿看去,见得那少女正贴着崖壁,双手抱胸,低头蹲着。她身旁竟是些衰败颓唐的枯草枯花,与那黄混混的崖壁一起围着她,便感觉人儿也憔悴了许多。醉汉实不敢再看她,生怕又见到那双令他晕旋的眸子。当下拔了剑斜插在腰间,便大步流星地向林中走去。 未至丈许,突然听得陈杀喝道:“且慢!”醉汉转过身来,眉头紧蹙。又听得陈杀道:“这是怎么回事!”见陈杀手指向他刚才窝醉的坟堆,双眼充满怒火。醉汉向坟堆望去见并无异状,心下不快,沉声道:“陈兄还有事么?”陈杀道:“那坟堆的墓碑是怎么折断的,是不是你弄坏的!我刚才来时可见你是躺在这堆坟上。”醉汉见陈杀颇为重视那堆坟墓,心中纳闷,道:“恩,我刚才歌唱到尽兴处,一不小心便把那墓碑折断了。哎,那墓碑年岁可久了,下次来得带块新的换上。” 但见陈杀不吭声,怪盯着自己,一脸阴霾,说不出的阴森,直看得人浑发毛。醉汉瞧他这样不似伪装,心道:“难不成他与这墓碑有甚关系,若非如此又怎会这样重视。这事关联到我义妹的死亡,务须问个明白。” 原来,这醉汉便是大名鼎鼎的燕城三侠之二,他姓柳名雁痕,江湖人称“吟风剑”。十五年前,他与池铸涛,梅雪华二人在燕城结义金兰。这三人未结义之前,便名镇大江南北,他们到处行侠,惩恶扬善。结义之后更是名满天下,黑道上也组织过强人大举围攻过,却被三侠杀的大败,因此江湖上也送了他们个绰号,叫做:三侠连手天下无敌。但十二年前因二侠柳与大哥和三妹的意见发生歧途,自动出走,从此了无音训。便在这一年强人来犯,大哥战死,随后过又两年,梅三侠也因乱葬岗一战而死。柳梅二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梅虽与他意见不和,但彼此之间仍然深情不减,是以柳一闻知梅三侠乱葬岗陨毙,立时便赶来查看。本想检查尸体伤痕,却见梅三侠已经下墓,心中不忍在开棺取尸。他只道三侠做过好事无数,有好心人来为其下葬也不足为奇。于是下得乱葬岗来,在江湖上漂泊一年有余,却查不到丝毫有关梅三侠遇害的消息,便心中灰冷,就此作罢。只不过每年来祭拜两次,一次是清明,一次是祭日。他本书香门第,念过几年书,每每来此,都要唱上祭词一两首,偃仰啸歌之处,时时不能自已。 山风微凉,柳雁痕心中乒乒直跳,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他双眉一竖,以换了一幅神色,清了清嗓子,抱拳道:“看陈兄神色,想必与这墓碑有些干系么?”陈杀冷哼一声,道:“你可知这墓中躺着的是何人?”柳雁痕心想:“还是先不明说的为好,且探探他口风在说。”说道:“在下愚钝,不知这墓中躺着谁,陈兄能否告知?”陈杀道:“告诉你也不妨,这墓中躺的便是燕城梅女侠!哼,你弄坏梅大侠的墓碑这就想走了?”燕城三侠名气甚大,死去一个自然是天下大事,陈杀知道也没甚奇怪,但柳雁痕听得他话里似乎对自己打坏了墓碑很是不满。想来却是满脑迷糊,心中纳闷:“这厮强盗一个,我弄坏了小梅墓碑却又关他什事。”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隐隐觉着陈杀与小梅的死有些干系。 柳雁痕一心想要查出他义妹的死因,于是口中不说,只是面露讶色,说道:“这。。。这墓里埋的是燕城梅老三?她死了?她。。。她是怎么死的?”陈杀面色一呆,顿时锤胸顿足的哈哈大笑,直笑的头仰朝天,就差没翻了过来,他手指着梅雪华的墓,像疯子一样的吼道:“十年了,十年了!你看看,当年你名满天下之时有多少人上门求你替他们打抱不平,而今呢,谁还记得你!这个自诩正道的高手却连你死活都不知道。哈哈,哈哈,笑死人了!”突然一个冷清的声音悠悠地道:“你何必笑得伤心,这世上没有了侠义二字,你不是可以活得更好。”柳雁痕和陈杀一同瞧去,却是崖便那少女说的,少女这时已经抬起头,神色冷漠的看着柳雁痕,柳雁痕不敢与她目光对接,转过头去。陈杀顿时笑得更大声了,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笑中磕磕吧吧的传出:“哈哈。。。你。。。好。。哈哈。。今天你。。。也终于也明白了。” 柳雁痕听得陈杀乱吼乱叫,心头一阵一阵的悲伤,他装做不知,固然是为了从陈杀那知晓梅雪华的死因。但自从十年前燕城三侠死的死散的散,现今就算以前受过他们恩惠的人又有几个在乎他们的死活呢,这事在别人也许不知,他柳雁痕在江湖上混迹了数十年,受人冷眼,看人脸色多了,又怎会不知。 陈杀笑了半晌方停,神色间突自有得意之态。柳雁痕见此时月以中天,北风忽紧,想来以至后半夜,心想在问下去,陈杀也未必知道小梅的死因,反而平添羞辱,不如就此离去。微做一揖,道:“陈兄可笑够了?”陈杀道:“恩,够了。”柳雁痕又道:“若是陈兄在无他事,那就告辞了。”说着缓步向林中走去。陈杀微一沉吟,说道:“且慢,你在这耽误了不少时间,嘿,就这样走了可划不来拉。”柳雁痕住步,转过身来,皱眉道:“陈兄到底想干什么,痛快说出来,也好快点解决问题,在此地僵持久了对我们可都没好有处。”陈杀笑道:“不急,不急。嘿嘿,你不想过太平日子么,我且告诉你点事情,你若日后把握好了,当做谈资,也能赚点钱,养家糊口。”柳雁痕奇道:“什么事?”陈杀道:“你既然知道了这是梅雪华的墓,就不想知道是谁杀死她的吗?我若把这消息告诉于你,将来碰到想帮她报仇的人,出高价买出不是件便宜事?” 柳雁痕心中惊惧,忽然脚下一软,差点倒了下去,颤声问道:“还请陈。。。陈兄告知在下。。。感激不禁!”原先他认为陈杀只是要一心使自己难堪,是以想速速离去,不料陈杀当真知道杀梅三侠的凶手,顿时欣喜若狂。 陈杀见他受了自己这点恩惠,便软成这样,心想:“这人不仅懦弱,而且还是个窝囊废,真当枉费了他这一身好功夫。”当即大笑道:“那个杀死燕城梅老三的人嘛。。。。”柳雁痕见陈杀拖延,又急道:“陈兄请快快说出来吧,兄弟这心真个如悬着一般,忒也难受了。”说完又连连叹气。陈杀道:“你当真心急火燎呵。好我就告诉你,杀梅老三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柳雁痕顿时瞪大眼睛,喝道:“你说什么!是你杀的小。。。。梅三侠?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一再骗我是何居心?”陈杀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于我有什么好处?”柳雁痕一呆,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哪有自己作案自己报的,世上哪有这等傻的人,何况你又。。。。”陈杀笑道:“哼,告诉你真凶是我,自然是于我有好处,我要世人知道我陈杀没什么不敢做!何况连你这般武功,都惧我怕我,难道现今这世道还有人会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来找我报仇?让你把着消息散到江湖上去,目的不过为了镇威而已。”柳雁痕颤声道:“那。。。。那你为何一开始便装出对梅三侠一副虔诚的样子。你。。。。。又是何心机?”陈杀怒道:“你这伪君子,装侠义的小人,也配来问我!我陈杀做事一码是一码,从来不违心。虽然她是我杀的,但我佩服她侠义了得,为什么不能敬重她。哼,我何必跟你说这许多,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柳雁痕双腿一软,向着梅雪华的坟墓跪了下去,眼中竟然流下泪来,口中喃喃道:“我懂她的,我懂她的!” 黑夜渐凉,呼啸的冷风飕飕的穿过岗子,带来簌簌秋叶,不知几时以落得满地狼籍。陈杀转过身,向崖边的少女道:“我今晚本打算把你先奸 第三章 斗.终 至此已经是剧情的高潮到来的前奏了,也许大家早厌烦了这沉长的对白,在此我向看过前面两篇的同志们致敬。。。。。。。。 我写武侠也许剧情并不奇诡,情感也不浓烈。我的宗旨是写一部小说那就要读来有意义,要能表达出内容。毕竟一部中短篇小说不能把所有的人物感受都囊括在内,而且我的学识也是非常有限的。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坚持读完,能给我点意见。 好了,就说这么多,过两天在贴出大结局出来。 文章引用自: 陈杀不解,还待在问。柳雁痕大喝一声:“狗贼!受死吧。”话音刚至人以奔来,只见一点寒光闪过,“当”的一声,剑尖点在了“耀日”刀的刀背上。陈杀不料他说打就打,不经意间又被攻了数招,顿时弄了个手忙脚乱,被柳雁痕抢着了上风。陈杀与他武功相互伯仲之间,这一点陈杀在出第一刀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而两个武功齐等的人,过招成败往往在一招一式之间,陈杀久历江湖,怎会不知这个理。心里直暗骂自己疏忽。 此时他把长刀舞的密不透风,试图以守代攻,转回颓势。但柳雁痕抢占了先机哪里会容他喘息,他出剑速度越来越快,招招都是只攻不守的险招,瞬间周遭剑刃破空之声响成一片。陈杀见他周身破锭百出,偏偏自己又被快剑封的缓不过身来。闪过一剑后,向后退了数步,见柳雁痕抢上,他暴喝一声,双手横握刀柄,力沉于臂,眼见对方长剑袭来,也不招架,随即一招“大风起兮”呼的一声刀声大震。柳雁痕只觉得一股迅捷无比的霸烈刀气随风席来,他这时若是后退,则虽然可以避过这招,便也给了陈杀喘息的机会,哪怕是一顺,也会浪费了先前所占的优势。若是硬接,他此前从没接过这么凛冽的刀气,又如何有把握。 柳雁痕见刀锋劈来,心中栗六,直想往后退却。但他刚踏出一步,心一凛:“放弃所占先机,要在杀这贼子千难万难。他不死,我如何对得起小梅!”想到此处,胆气徒增。当下强提一口真气,双手举剑,朝向陈杀斩将过去。刀鸣剑啸之中,只听‘乒’的一声,铁剑顿时被耀日刀劈成了两节,刀势被阻,可刀刃上附带的真气依然不停,直击上柳雁痕胸口,柳雁痕胸口剧痛,如遭重锤,鲜血从他口角溢出。此时柳雁痕虽然受创,所持铁剑也被宝刀削去了半节,但另外半截剑锋仍去势不减,眼看便要击中陈杀。突然陈杀向后一纵,退了半尺有余,险险避过。柳雁痕见陈杀后退,连忙飞身抢近,一招“流星赶月”改劈为刺。‘当’的一声,陈杀架刀挡住,但刚挡住一剑,又跟着一剑袭来,顿时迫得陈杀乱了阵脚。 这“流星赶月”先后共分七招,前后相继,招招迅疾若狂。本是以快打慢,逼迫对手招架的剑式,柳雁痕又占尽上风,直杀的陈杀不住后退。又过数十招,陈杀渐渐不敌,又待后退。斜眼一瞧,心中不禁凉了半截。原来陈杀不知不觉间以退到了崖岸旁,不过数步便要走到尽头,若是一会在招架不住,还往哪而退却? 柳雁痕与他正对,心中明亮,情知若能把他逼到崖旁,到时候封住他退路,那时他后无退路,前有追兵,只有受死的份。想到此处,柳雁痕心中大定,剑招也越来越沉稳,丝毫不给敌手喘息的机会。突然间陈杀抽出左手,单手持刀,见他左手在腰间一晃,不知在拿什么。柳雁痕不知他搞什么鬼,暗暗戒备,下手速度更快。陈杀单手持刀与他相斗,招架不住,顿时险象环生。柳雁痕初时被他刀气所伤,强提真气攻上,也不觉得怎地。但片刻后他便觉得胸中气闷,随着自己步步逼近,胸口压抑之感也越来越强。他知自己受了不小的内伤,但此刻也只能强忍着支撑,心知若不能把陈杀速速杀死,自己便要步梅三侠的后尘。此刻见陈杀招架艰难,要不了数招便能取他性命,立时下手更紧。 却见陈杀满脸阴笑,突然间他左手“啵”的一弹,一粒弹丸急急飞向柳雁痕。柳雁痕想也不想,剑锋抽出,一剑砍向弹丸。只听“嘭”的一声轻响,那弹丸被剑刃割裂,在空中炸出一团白粉。柳雁痕一惊,立刻闭起呼吸,急提真气,弹开向周身飞来的粉尘。但情急之中也染了不少于身上。这一来手上剑招一疏忽,陈杀便乘机向自己右面跳去。柳雁痕心中惊鄂,也不知这白色粉末是何东西,若是毒物那自己是有死无生了。但心中一想起梅雪华的倩影,随即运气飞身跟去,心想:“若能杀了此贼,就算死也有面目去见小梅了。”但见陈杀忽然空中一个转身,脚踏崖壁,竟然冲向左边。此时柳雁痕在他左侧,见他不逃反近,当下一剑刺出,要封住他去势。然而陈杀并不挡他剑招,长刀直指正左方。柳雁痕随他刀光看去,见他这一刀竟然是砍向崖旁抱臂而立的少女! 陈杀本来心想柳雁痕突然与他翻脸,在下杀手,不过是片刻之间。那么定是与自己说的话有关联。与他说了半晌,只说道两人,一是死去的梅雪华,一是待在崖边的少女。死人不能做怪,也只能从少女身上下手了。是以见柳雁痕紧追不舍,无法可施,只能飞身砍向少女,盼柳雁痕能去救援少女,这样自己也能缓过劲来。情知这样做是在赌命,若是猜错,就只能去见阎王了。 此时柳雁痕心中以萌死志,见陈杀刀光霍霍砍向少女。想也不想,举起残剑劈向陈杀脖颈。连自己命都不要的人,怎会顾惜他人。陈杀长刀刚一挨到少女的脖颈时,但见一条人影似苍鹰一般,俯身冲向自己胸前。陈杀心头一惊,暗呼糟糕。但回缓刀刃以是不及。见人影越来越近,分明要直捣黄龙。陈杀性命以在顷刻,眼睛一闭,大喊道:“且慢!” 柳雁痕剑以架在了陈杀脖颈处,红着眼,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陈杀低头看了看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剑刃,又斜眼瞧了瞧对准少女刀刃,苦笑道:“你这一剑下去,可会有个无辜之人要死。”柳雁痕冷冷道:“你放了她,我就不杀你。”陈杀哈哈大笑道:“亏你也在江湖上混迹这么久,当我是三岁毛孩子么?我虽不知道你这么与我拼命是何目的,但我知道若从这女孩脖子上刚一拿下刀,我就会身首异处。”柳雁痕道:“你威胁我么?这女孩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干系,只要能杀了你就行。”说着,柳雁痕剑眉一竖,杀气徒增。剑锋轻颤,举手间要有颗人头落地。陈杀这才意识到不妙,大喝道:“当年梅三侠为救一死人拼命,而今你不顾他人死活,要杀我扬名,这算什么大侠行进。小人!小人!”少女这时早以六神无主,柳雁痕和陈杀在说些什么她听都没听。 柳雁痕心头一震,刹时间想到梅雪华为救无辜人而死的情景。猛然惊醒:“小梅为一死人打抱不平,就是为了让人知道这世道上尚有侠义存在,她一个人死了,便是想树立榜样,要千千万万的人站出来,帮助更多的无辜受苦之人。我若为给她报仇而害死无辜之人,那。。。那。。。。” 陈杀一语道完,本欲待死。但见柳雁痕眼神迷茫,似乎犹豫不决。当即反手迅速抽回刀身,一刀挑开剑刃,连忙纵起向少女身旁跳去。陈杀抽刀挑剑飞身跃起都是一气呵成,柳雁痕反应过来时,陈杀已然飘身跳起。柳雁痕跟着纵起,一掌拍向陈杀。 陈杀飘近少女身旁,见柳雁痕一掌追袭而来,突然间右腿发力,猛然踏向崖壁,人若蛟龙般斜飞出去。柳雁痕一掌拍上,本欲致陈杀于死地,哪料他空中忽然变向,这一掌便对着少女击去。柳雁痕身在半空眼见转身不及,少女就要毙于自己掌下,连忙强行收回掌力。一把扶住少女肩膀,“哇”的一声,口中狂喷鲜血。他这一迅猛若雷之掌,哪容想收回就收回,此番掌力反噬加之他先前所受的内伤一并发作,顿时站立不住。 少女虽惊恐无矩,但柳雁痕与陈杀打斗她全瞧了个清楚,虽然不清楚柳雁痕为何吐血,却明白那是为救她而受伤了。连忙扶住柳雁痕。柳雁痕站立不住,单手按着她的肩膀,口中丝丝的滴着血,他踉跄的拖起身体,艰难的抬起头,刹那间又看见少女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不同的是这次看见的却是满眼的温柔怜惜,浑不似先前的冷澈慑人。柳雁痕越瞧越心惊,猛然间他想到了:“这不是小梅的眼神吗!难怪这么熟悉,但我为何一眼瞧不出来?难道十年一别,我们生疏了么?”他看着那眼神,心中愈来愈疑惑,又想:“。。。世上真有一模一样的眼神?不。。。不会的。。。一定是我做对了!小梅在鼓励我,她把眼神给了这少女难道是要。。。。。” 陈杀站在林旁,一切尽收眼底,心道:“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真气一提,刀芒大盛。白影一晃,瞬间以距崖旁不过数丈,突地单脚踏地,冲上半空,倏地人刀齐鸣,迎着月光只见半空里一条白练临空斩下。 柳雁痕那么痴痴的痴痴的瞧着,想着。忽然间他艨艟的双看一颤,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刀的强烈杀气。但这一刀以势在必行,他能如何? 陈杀距柳雁痕越来越近,那啸声也高到了极点。 十丈,临空而下的刀气席卷了崖壁的飞石,滚滚而下,湛蓝色的刀气映的陈杀鬼气森森。 五丈,那刀身的蓝光似乎感觉到了生命的脉动,斩下的速度更快了。。。。。 三丈,柳雁痕手双抖动着揽住少女全身,把一颗头压在自己胸前。。。。。 两丈,柳雁痕单手护住少女,左手青经暴出。手握着残剑。。。。 一丈,鲜活的生命极尽枯萎。。。。。 突然“嗖”的一声,有暗器破空袭来,直击陈杀后心。 陈杀全身颤抖,只听得那暗器声越来越响,猛然间他身体在空中一转,刀口一偏,砍中了柳雁痕身旁的岩石,“哄”的石块散裂。陈杀抽出长刀,还待反击,忽地眼中白光闪过,只觉胸口一凉,长刀拿捏不稳,掉在地上。 插在陈杀胸口的是把剑,而且是把残剑。那残破的铁剑的主人是柳雁痕。正是柳雁痕用这把剑插如陈杀胸口。 陈杀深深的叹了口气,封住胸口几处大穴,好让血流的慢点。继而望向林中,缓声说道:“林中的兄弟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的,哎,我终究输在大意上了。”见林中并无回应,又摇摇头道:“我陈杀将死之人,难到你还怕我?”过了半晌,陈杀见林中始终无动静,笑道:“哼,卑鄙小人,想来杀我却没胆见我。” 突然“嗖”的一声,又有暗器袭来,陈杀卧在地上,受了重伤,只能待死。哪知这暗器始终不到,不禁向声源看去,那声音竟然是柳雁痕口中发出。柳雁痕笑看着陈杀,口中不断发出“嗖嗖嗖”声,那“暗器”竟像从四面八方袭来一样。人口中发出暗器声音来,并不算奇特,那江湖上买艺的口技人自是小菜一叠。而柳雁痕口中所发暗器声竟然能够肆意转换方位当真神乎其技。陈杀恍然大悟道:“你。。。你。。原来暗器声是从你口中发出的!”柳雁痕笑了笑只是不答 少女这时见陈杀胸口中剑眼看活不成了,心中稍定。她一会看看柳雁痕,一会又斜眼瞧瞧陈杀。眉头微皱,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阁了一会,陈杀咳嗽数声,咳出之物竟全都是血。他长叹一声,盯着柳雁痕,眼中尽是迷惑之色,他说道:“我。。。我说活不成了。。。不过死前我只想知道你。。。你何以。。何以对我动了杀心。”柳雁痕哼的一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我与着这墓里人物是什么关系?”说着手指向梅雪华的墓地。陈杀心道:“看来是我猜错了,他竟与梅三侠有关联。”想着,口中道:“难道你是为她报仇?”柳雁痕叹了口气,说道:“你与我对招不下数百,难道瞧不出我是谁吗?”说罢见陈杀脸现疑惑,又道:“哎,数十载不出江湖,江湖上都不知道有我柳雁痕这一号人了。”陈杀心中惊讶,说道:“原来你就是燕城柳老二!哈哈。。。哈哈,我竟然傻到跟你说梅三侠是我杀的,哈哈。。哈哈。。。”笑罢又道:“嘿嘿,你外号‘吟风剑’却不止剑快的能响,原来口中能发兵器声。”随即又自言自语:“他歌儿哼的那么好听,我为什么没留心。”柳雁痕道:“哼,你有今天便是十年前积孽太深,你死在小梅的祭日便是报应!” 陈杀哈哈大笑,边笑边咳血,但还是大笑不制。柳雁痕皱眉道:“笑什么笑!你作死么?”陈杀浓眉一挤,停下笑声,喝道:“报应!哼,世上哪有报应!若是有,那杀我全家的人怎么不死!他们怎么不受报应!”柳雁痕奇道:“你全家?你全家人都被人杀死了?”但转念一想,他乃是江洋大盗,被官府灭了全家也没什么希奇。陈杀沉声道:“哼,你一定在想,我是强盗,家里被官府杀光也是应该的,是不是。”见柳雁痕不答,陈杀又道:“这你可猜错了,我家早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被恶人杀光了。你说哪有人从小就是强盗的。”柳雁痕心道:“不错,可没有从小就当强盗的孩子。” 陈杀抹去嘴角边的鲜血,头仰星空,似在回忆。缓缓说道:“那年我们村来了六个强人,到处烧杀,全村上下几乎全部遭了殃。哎,好好一个村子就这么被毁灭了。”柳雁痕道:“哼,难道在你手上毁灭的村子还少吗?”陈杀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我家本是村中大户,强盗一来就前瞧准了我们家。我妹妹当时在院子里玩,突然见到几个相貌凶悍的外人,吓哭了,我正好在菜园子里干活,听到哭声,就赶了上。那几个强盗嘴里不干不净的指着我妹妹说。她当时还只有三岁啊!我心中气愤,就走上去和他们理论,没想到那为首的恶人突然一刀劈向我脸,我立刻便倒了下去,依稀记得他口中说道:‘别都站着,赶快行动,官府一来,可麻烦了。’”柳雁痕见陈杀脸上那条要命的伤疤,心中冷飕飕的。陈杀顿了顿,又道:“后来,还是我命大,醒来后,脸上剧痛。但见满屋子狼籍不堪,妈妈身首异处,爹爹的身子被拦要斩断两截,妹妹就倒在我身边,想是强盗杀了我后就把妹妹也杀了。”少女本怕陈杀,但此时听得陈杀描述自己凄惨身世,也不禁感动,说道:“哼,我爹当时要知道强盗猖獗,肯定会派兵镇压,绝对不会让老百姓吃苦的。”柳雁痕心想:“这少女真是天真,既不知别人的村名,又不知是谁做的案,而且小小一个村落被毁,难道官府会惊动大将军么。” 陈杀咳嗽几声,又说道:“哼,你以为官府人都会像你这样想吗?我后来被村里一个幸存的老伯伯救了,他说我家待他有恩,便带我去看病。我的病情刚稳定下来,官府的人就来了。”少女又插口道:“看吧,官府是不会不管的,他们是不是帮村里抓住了强盗?”陈杀咳嗽几声,呕了一口血,才说道:“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好?他们来是抓那老伯伯的,他们把村里几个幸存的人都抓了,惟独我当时被老伯藏在地窖里,这才幸免。”少女奇道:“他们抓村里人干什么?难道是去问他们强盗的事吗?”陈杀嘿嘿冷笑不止。柳雁痕阴阴的说道:“这帮当官的真不是人,就这样抓人充数么?”少女道:“什么?什么充数,官府要他们干什么?” 陈杀道:“还是柳兄有见识,哈哈,这帮贼官是抓他们充当强盗,拿去杀了向上极交差!”少女惊道:“啊!他们怎么乱好人!这还有王法吗!”柳雁痕与陈杀齐齐摇头,陈杀又说道:“我从老伯那出来后,便在江湖上漂泊,后来练好了武功,就想去报仇,我到处打听,却得不到消息。最后在一豪客家的宴会里,我桌边的几个江湖人说起了此事,我想村子被灭的事都有些年头了,这几个人现在还在交谈,想必和那几个作案之人有些瓜葛。之后和那几个人交谈,一言不和便打了起来,我出手杀了几人,便被群豪通缉。”柳雁痕接道:“最后,他们一个接一个被灭满门,便是你的杰作了,是不?” 少女不信,望向陈杀,见陈杀面目冷傲,嘿嘿直笑,只不过他边笑边吐血,情景诡异之极。少女怒道:“那些江湖人跟你有无仇怨,只不过言语不和便被人杀了几个,后来你竟然灭了他们全部。。。。你好毒!”陈杀猛咳几下,说道:“是言语不和我就杀他们,不过你知道怎么个言语不和法?他们不告诉我也罢了,还出言侮我父母家人。说什么弱肉强食,说我们村里的人活着也白活,趁早给人杀了,也别浪费粮食!嘿嘿,既然弱肉强食,既然他们不要浪费粮食,那我陈杀可得为这世道清理清理浪费粮食的人!”少女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听陈杀又说道:“哼,那帮追击的我江湖豪客大侠们又有几个是真为那几个人报仇的,我当时初拿耀日宝刀,那些人还不是为了刀来的。一个一个假惺惺的装腔做事。你说他们为杀我夺刀而来,我能不还击?” 少女低头思绪片刻,抬起头,叹气道:“这世道当真衰落了,全然不像爹爹说的那样。各自为了私利角逐,连你杀陈杀也是另有原因才使为。若你不告诉他是你杀死的,那今晚。。。那今晚。。。。”说到此处,忽地又想:“那他为我受伤,又护住我,不让陈杀杀我,却又是。。。。。” 柳雁痕心中暗暗问道:“我若今晚听不到陈杀那句话,我还会与他拼命吗?”想到此前自己一味保全自己的窘迫模样,心中一阵愧疚。却听得陈杀说道:“不,这世道上还有是身怀侠义之人的。十年前燕城梅三女侠便是为了,我杀掉一个无辜少女和我动手,死在我刀下的。哎,我现在都忘不了,她临死之前拼尽全力要杀我的神态。”少女听得,不禁望向那做破烂的坟土堆,那墓上连块墓碑也没有,一时她心中怅惘不已。 陈杀口中流出的血渐渐少了,脸色也惨白的吓人,却听他又道:“哎,到如今我杀光害我之人,却全然找不到灭我全村的那几个恶贼,这世上只怕没人知道他们的所在了。我陈杀不报此仇如何能死得瞑目!”柳雁痕微微叹气,说道:“你不报仇此仇是死不瞑目,而那些被你杀掉的无辜之人,他们就死得瞑目?”陈杀咳嗽数声,脸上黑气密布,只听他说道:“哼!那帮人死得不瞑目有什么法子,他们之中明明有武功高强之人,却是个个自危,谁遭了难都不相帮。心中都想别人死了,自己就少了个竞争对手,抢到宝刀的机会便会更大。嘿,他们若是有一丝侠义之心,我哪里能活到现在。”他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越发的嘶哑。 柳雁痕见他气色衰败,知他死在顷刻,心中叹道:“世道冷淡,人心不古,却也如陈杀所说着般。我虽手刃仇人,却也中他毒粉。哎,到是死在这里最好,至少。。至少死后能见到大哥和三妹,我不会在寂寞。。。。” 突然,陈杀哈哈大笑道:“柳兄,哈哈。。。。我终于明白。。。哈哈,我最终还是死在这侠义二字上!”柳雁痕眼露迷茫,似不知他所云。陈杀平息笑容,脸色苍白异常,他缓缓说道:“我与你功夫相当,可以说我还高出那么一筹。想我陈杀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千次,阅历何等丰富,却在关键时刻输给了你,柳兄你知这其中的原因何在?”柳雁痕道:“比拼性命,七分靠本事,三分靠运气。最后那声暗器破空,我攻你出其不意,所以你败了。”陈杀道:“你说的对,但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柳兄,若不是你在关键时刻收回掌力,不是你用身体护住那少女。用这等舍命救人的行径,怎能让我放松警惕,被你用暗器声骗过。你说我是不是败在侠义二字之上。”说罢又咳嗽不已。 柳雁痕沉默不语,心中思绪道:“陈杀说我救那少女是为了侠义二字,却哪里想到这一切全都是小梅功劳,不是那双眼神,她如今还有命在么?”但是随即又想:“我救她时难道只为了那双神似的眼?我大仇未报,却去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难道我那时便知道陈杀会用什么招杀我,而我危急时会出奇制胜?我万一一死,谁来报仇?”他口中叹气,仰望夜空,忽然想到:“那时我与大哥、三妹意见不和分别时,大哥说我尚存仁义之心,只是安贫乐道的思想太重。。。。。难道我心中还保留着一丝侠义之念?”他越想越远,口中喃喃念道:“侠义。。。。侠义。。。侠义。。。。。。”眼望远方,神色恍惚,竟一时痴了。 少女见柳雁痕不说话,听得陈杀不住咳喘,转过头去,只见陈杀胸前满是鲜血,他周围的草地石壁之上也到处都是。心中也不禁为他难过,说道:“你。。。你痛么,哎。。你这样死一。。。一定很难受。。。要。。要不要我。。。。我帮你拔。。拔出来?”她手指着插在陈杀胸前的剑。陈杀胸前起浮跌宕,稍稍平息一会后,说道:“死我都不在乎,这又算。。”陈杀一句话卡住,胸口剧烈浮动。柳雁痕猛的一惊,心道:“我数十载漂泊江湖,早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现今小梅以死,我心中还有何牵挂。原来生与死与我也没多大分别。”陈杀吐出几口血泡,缓缓道:“你要我少受痛苦总是好的,先谢谢了,不过我还有事问柳兄,问过了才能合眼。” 柳雁痕思前想后,早以心灰意冷,只待陈杀一死,他便陪在梅雪华坟头等着毒发生亡。此时听见陈杀说什么不问不能合眼安息,像是心有不甘似的,便冷声道:“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陈杀猛然间身体一震,手撑住刀柄,竟然站了起来。“啊”的一声,少女心中骇然惊的叫了起来,连忙躲在柳雁痕背后。月光射在陈杀脸上,那苍白的脸似乎扑满了柔和的春风一般,充满温暖的笑意。听他说道:“柳兄,我陈杀今夜死在这儿是毫无怨言。但想起往日的死在陈杀刀下之冤魂,皆是由那六人屠戮我村而引起的。我陈杀死后一切仇怨尽化为乌有,可这些恶棍,强盗们只要一天在,那些善良无辜之人便要遭灾,他们之间的人可能以后会成为第二个陈杀,再在江湖上掀起惺风血语。也可能便在天地间自生自灭。我想这些原由都是没人给他们打抱不平而造成的。柳兄,我这最后一事,便是请你秉承梅女侠遗志,以慈悲为怀,救大众于水火之中!”说罢,竟单腿跪在了地上。 少女一惊,缓缓从柳雁痕背后走出,诧异的看着陈杀。柳雁痕表情惊讶,而顿时惊讶变成了困惑,转而又成了迷茫。倏地哈哈大笑,说道:“可笑啊,可笑啊。不,是可笑至极,竟是一个江湖巨寇求我去行侠丈义!”陈杀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到头来谁没个死?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光想着自己活命,到忘了他人。什么富贵奢华,什么报仇血恨。到头来只是引得几人图添悲伤罢了。大丈夫行事只要无愧良心,只要心中舒畅,管其他的做甚!”柳雁痕心中澎湃,口中喃喃道:“生与死有何分别?小梅,我们此生不能在见,我生与死又有何区别。大丈夫行事只要无愧良心。。。良心。。。”忽然,他眼光一亮,说道:“对!大丈夫行事无愧良心,此生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我了!”随即又道:“陈兄,我要谢谢你。你在我心中不在是强盗,不在是仇人。而是。。。。。。。朋友!我会完成你的遗愿,你。。。你放心去吧。” 陈杀脸露微笑,终于力气不支,倒了下去。“咚”的一声,脑袋磕在了石头上。但陈杀不觉得痛,反而他看的更清晰了:一把刀,一个男人洒然向远放走去。 其时间,夜色清淡,一抹朝霞印红远放的天空。那初明的蓝天上,点点星云毫不退色,仿佛要让那一晚的夜色永不退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