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果探案集》 (一) 1 初春三月,正是暖风拂面,万物生长的好时光。承先皇之德,当今圣上任人廉能,知人善用,复兴文教,并大力平定外患,稳固边疆,仅仅在五年间便使大恒皇朝取得天下大治的理想局面。而皇城燕京刚刚经过寒冬的压抑,此时更像是那沉睡多时的春花,爆发似的繁荣喧嚣起来。 燕京本就是各地交通要地,此刻三教九流通通涌入客栈、酒肆,门庭若市的酒楼必少不了个说书的,即便太平盛世,奇人奇事不见多,但说书的更不怕底下没人听。 瞧、这底下个个异乡客,都竖着耳朵打听着呢! 说书的拿着一把响尺,喝了一口茶,轻咳亮了下嗓子,说道: “这太平盛世,七分靠的是当今圣上,那另三分啊,还得说起现今的刑部尚书——裕世子安誉啊!” 底下有人觉得怪了,嚷道: “瞧你说的!这太平盛世,有十分便就十分都是圣上的功劳,怎还有旁人呢!你这说还不怕得罪圣上吗?” 说书到笑了笑,拍了一下响尺,继续说道: “你这异乡客便是不知,此裕世子若是凡人,我岂敢讲此话!这裕世子啊,正是先皇同母胞弟裕亲王的嫡子,当今圣上的堂兄。便说此身世,就是万人之上了。可这裕世子,更是我们大恒一等一的聪明人啊!听闻他一岁便识字,三岁成诗,五岁拜号称天下至博学者东郭先生为师,十四岁便出师,此后东郭先生便不再收徒,称世间无人能较裕世子甚之。” 底下的人听了,个个都感叹世间仅有如此之能人,这说书的见此,又笑了笑,继续讲道: “此裕世子,见过他到人,都说他有天人之姿,神人之能,自圣上登基,裕世子便顶替当时告老还乡的刑部尚书,进了刑部。咱们裕世子铁面无私,决断英明,领着刑部屡破奇案,将恶人绳之于法。” 听闻如此神人,底下个个讨论如潮,突然一股声音问道: “难道没有裕世子破不了的案吗?” 说书到一听,便激灵一下,又拍了一下响尺,说道: “确实有一!这不但是刑部破不了的,任是天下都无人能破的悬案!” 底下人一听又有新奇事儿,个个精神抖擞,催着说书到赶快道来。 “这便是三年前楼氏全族一百零三人一夜之间被全家毒杀之案,此案一出,全燕京个个人心惶惶,试问何人有此手段,将当时大恒四大世家之首一夜全灭!此案乃燕京之忌讳,望底下诸位不要轻易言提!” 底下的人见说书的口风如此紧,便不再深究,个个便问起这燕京城最近之事,说书的听了,便又含一口茶,娓娓道来: “最近便出了一件奇案,在燕京郊外十里远处有个叫桃花村的村落,近一月竟接连出了五次奸杀案。问此盛世竟有人如此大胆,在天子脚下犯此等大罪,故此次裕世子亲自出马,捉捕真凶。” 。。。。。。。。。。。。。。。。。。。。。。。。。。。。。。。。。。。。。。。。。。。。。。。。。。。。。。。。。。。。。。。。。。。。。。。。。。。。。。。 虽说这燕京城处处笙歌燕舞,好一派热闹,可这歌声,这舞姿是怎么也传不到这大恒的刑部牢房里来,可偏偏这被外间世人传颂的刑部尚书——裕世子却破天荒的出现在此地。 只见安誉一身白色的锦袍,腰间一根银色镶玉腰带,腿上一双黑色暗龙纹靴轻轻地踏在刑部牢房黯黑的通道里,后门还跟着一位青衣公子和一名黑衣侍卫,三人容貌皆被黑暗遮隐,但借着依稀的灯光,还是能看到那清朗的轮廓,尤其是中间那人,堪胜千百凡姿。 三人一直走到牢房尽头,其中过了三个大铁门,个个铁门皆有三位壮汉守着,皆是大恒一等一的猛将,每个铁门间隔一段,里面按犯人犯罪程度划分牢房。这让人不禁想到,刑部牢房尽头的这间房,到底住着何人。 “世子爷又来光临寒舍,瞧我这却没好酒好菜招待,确实是小人之过啊!” 安誉刚到牢房门前,一股颇显沙哑的女声便随之响起,安誉不语,径直从怀里拿出牢房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刑部最深处的牢房,叫刑天牢房,整个门由天寒铁打造,天下间只有一把钥匙能解,关在此牢房的,只能是世间罪孽至深之徒。 裕世子三人进入牢房,瞬间房内微弱的灯光便把他包围,只见安誉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双眼如曜石般清亮,目光深邃,轮廓优美,却不减威严之势,他转身对着身旁黑衣男子说道: “文琦,把灯都点了。” 文琦听到,便立即把牢房里的灯全点上,瞬间通室光亮起来。 只见这刑天牢房内部与普通牢房大致相同,一张书桌,一张床,不过那堆在一旁的书山和一扇精致的屏风却显得格格不入。 刚才说话那女子随即跳上床,寻了个阴暗处便躺下,灯光照不清她的脸,可裕世子却分明感觉到了她轻浮的笑容。 “看来是捉到凶手了。”那女子一只手撑着头,侧着身子,说道:“裕世子是来做结案陈词的吧。” “李汾,后改名李芬,住在桃花村三年。”安誉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他男扮女装。” 躺在床上那女子听到此言,便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循循走到裕世子面前,灯光一下映出了她狡黠的笑容,这关押在世间最严密之地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八芳华,鹅蛋般的脸庞上柳眉弯弯,樱唇微翘,却略显苍白之色,不如安誉般俊美无双,却简单得舒服,随性。 安誉盯着眼前女子,那双目像黑葡萄似是,清亮无比。单看这双眸,还以为是哪家天真丫头,可她那眼角微翘,狡黠的眼神,却透露着她的本性。 只见她伸出沾着几滴墨水的右手,说道: “世子爷,问问题前是不是该给些奖赏呢。” 安誉早知她的意图,便侧头叫道: “文琦,药。” 文琦从怀里拿出两个药瓶,各倒了一颗药丸,递给女子。 “两颗?怎么回事?”女子接过药丸,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安誉。 “另一颗是清嗓子的。”安誉面不改色地说道。 女子听完放心地抬手就把两颗药丸送进嘴边,毫不犹豫地一把吞下。随意地咳了两色,感觉嗓子果然没之前那么难受,便笑着感谢道: “世子爷不愧天下至能之人,连治嗓子的药都如此的立竿见影!” 还未等安誉开口,他身旁的青衣男子骄傲地说道: “那当然啦!你这颗清音丸是我爹在制你解药时一起配的,不仅能清热解毒,凉血利咽,还能打通你体内淤积的肺气,吃完通体舒畅,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若不是咱们世子爷开口......” “文清,你话太多了。” 安誉冷冷地打断,牢房内温度瞬间被被他微冷的语气降到了极点,文琦看了文清一眼,表情分明在说:你果然在找死! 文清深知不妙,默默地低下头,身却似被无数利箭刺穿般,只能在心里默念:俺不想死!俺不想死! 此刻居然还有个不懂看气氛的,激动地嚷着: “原来是文神医制的啊!果然不负他天下第一的盛名!” “拍马屁的话就别多说了,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安誉心中默念他绝对不是因为关心她才特意吩咐文太医给她配制的,绝对是因为他不想听到她之前那让人反胃的沙哑声音而已。 只见那女子眯了一下眼,笑着说道: “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桃花村的壮男基本白天都会进城工作,而凶杀时间都在白天,如果一个大男人白天还在村子里晃来晃去的,任谁都会觉得显眼吧。” “文清,把它记下来。”安誉唤了一声,还在云游的文清立刻回魂,并从怀里拿出纸笔,默默地记下。 “可是单凭这点,也不足以确定李汾男扮女装吧。”文清着了个疑点,便随之问道。 安誉不语,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到破案时机,眼前这毫无特点的女子,就会像变了个样般,机智聪明,条理清晰;讲到案件时,那双狡黠的大眼睛好像点缀着点点星光般,璀璨一室。 “确实如此,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个假设很难成立,直到听到你们给我描述凶杀现场时,那桌上的两杯茶,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想。” 文清大惊:“两杯茶?!”这,不跟裕世子当时所关注的一样? 文清随即抬头看了一眼世子,只见世子的目光专注地看着那女子,虽然自己经常被这个关在刑天牢房的女子的言论震惊,不过此刻他还是不得不佩服她,当初世子叫他跟她描述现场的时候,特意吩咐要提到那“两杯茶”,竟有如此深意。 “对啊!”女子继续讲道: “本来男人离家,家中的女子便不可能轻易让陌生男子入屋,即便是认识的男子,也会对其清誉有所影响,而犯人却屡屡在屋中作案,门锁却无破损,这便极有可能是受害妇人认识的女人,这是其一。刚才说的“两杯茶”,便是最好的证明,客人入屋,两位妇人聊个家常的,当然要茶水侍候。若是平常乡里男子,应该一饮而尽才对,但两杯茶都只酌一点,若不是女子的话,便是像咱们世子爷那样深谙风雅之人才会做的事情,这是其二。” 文清文琦听罢默默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只见那女子挪揄完世子,还一脸谄笑,狗腿地看着世子,只见他们的世子爷眼神微黯,右嘴角却轻微翘起,脸容依旧云淡风轻,可在他们眼里却异常恐怖。 “继续。”安誉轻启朱唇。 女子见马屁拍不成,便继续讲道: “所以说一个男扮女装的,住在桃花村有一段时间的人,肯定是不可能有丈夫的,那便只会是以寡妇的身份生活。寡妇哪有不风骚的,可他既然是个男子,若无龙阳之好,又不想暴露身份,便肯定洁身自好,长久便会有贞洁之名,所以我才会叫你们注意一下桃花村内有贞妇之誉的寡妇。” 安誉盯着眼前的女子,她对案情并不熟悉,可凭几点线索便推断出犯人身份,虽然其中不乏猜测,可是却一一能将其对应,她进入刑天牢房,也将近三年,其中帮他破过的案件不算少,可每次当他刚刚发现疑点时,她就已经推至到真相了。 此人,绝非凡人。 “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那女子语气突然沉下,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房中三人皆觉奇怪,便都盯着她,看她这次又要闹哪一出。 只见女子表情严肃,直直地看着安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世子爷,我想我在这里已经够久了,现在也该是出去的时候了。” 语罢,文清文琦都大吃一惊,这女的住在这里也有三年了,之前从未提过要出去,反而貌似是死赖着不肯走,为何今日会出此言。 今日之言,任谁都听出那女子不像开玩笑,她苍白的脸容上竟挂着从前未有的期待,而此刻安誉清冷决绝的脸上,也看不成一丝端倪。 “楼氏一族不是我灭的,之前我说谎了。”你也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三年?虽然他早就猜到七八,可还是想从她的口中得到确定。 “躲一个人。” “谁?” 只见那女子叹了一口气,眼神凄切,双唇毫无血色,双目无神,幽幽地说道: “你知道是谁。” 安誉听罢,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告诉我,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女子盯着眼前举世无双的安誉,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啦!我叫无花果。” “我问的你的是真名。” “这就是我的真名!” 女子又恢复了之前狡黠的笑容,不过这次,她可没有说谎。 (二) 第二章 与无花果会面之后,安誉便回到刑部继续工作,文清被打发去结案了,只有文琦跟着他。 其实结束了刚刚的对话,他们三人都会有所思虑,不过文琦较之更加稳重,不会多言,可他的弟弟文清虽饱读诗书,十六岁便进士中举,十七便荣登状元,是大恒不可多得的年少之材。 可文琦深知,文清本质却遗传了他们娘亲的八卦长舌,和爹的不识时务,若此刻他还在此,肯定会揪着世子不放,问那无花果的事,倒不如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让他给世子添乱了。 安誉好像根本没在意刚才无花果说的事情,一直埋头在处理事务之中,竟忘记了时间,一连工作了好几个时辰,却一口水都没喝,待至他略感口干嗓燥,一抬手竟发现自己的右袖竟蘸在砚台之上,整个袖口都染上了浓墨。 他摇了摇头,对一脸惊讶的文琦说道: “帮我拿备用的袍子来。” 安誉冷静地拿起茶杯,轻酌了一口龙井,却突然想起之前无花果的那句“若不是女子的话,便是像咱们世子爷那样深谙风雅之人才会做的事情”。 随即含在口中的茶竟吞不下吐不出,一下噎着了喉咙,手中的茶竟溢出了几分,又溅到了外袍上。 文琦见裕世子少有失态,今日却连连出状况,自己要是在逗留多一刻,有可能又会看到世子的窘态,便应了一声,飞快离开了现场。 安誉见四下无人,自嘲地看了看自己一身污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果然,还是在意啊!” 安誉闭上疲倦的双目,回忆起三年前的她,全身伤痕,身中奇毒,爬着来到刑部大门,声称自己是灭楼氏一族的凶手,那时的他上任已有两年,没有他破不了的案件,却在楼氏被灭一案上久久不得其解,每每有新的线索出现,就会又有另一个阻碍被摆出。 而她便是在他开始有些头绪的时候,突然闯进来,生生把这个案件了结,却又要藕断丝连,无法断的案,无法看清的人,这些都是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前从未遇见过的事情,越是不懂,越是执着,这便是他。 思及至此,安誉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又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可此刻却听到外面一把熟悉的声音: “文琦,你拿着阿誉的外袍作甚?” “参见......”文琦随即应道。 “不必多礼,我在宫外都叫我......” “皇上又来光临寒舍,瞧我这却没好酒好菜招待,确实是微臣之过啊!” 安誉站在门口,正对着疾步走来的男子说道,只见那男子剑眉斜飞入鬓,目光深邃,与安誉有几分相似,脸部线条更加分明,好生一副俊朗无边之相。 安誉脱口而出,却瞬间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听就怎么像白天那个女人讲过的话。 文琦跟在皇上后门,也听到了安誉的话,却不敢有所表示,便把头低下,不敢让裕世子在丢一次脸了。 “是黄杉。”皇上讪笑地看着安誉的外袍,说道: “民间都传裕世子日理万机,为万民排忧解难,现在瞧着可不假,瞧着安大人治案如此专注,我为万民深感安慰。” 黄杉说罢便径直地走进房间,坐在椅子上自己倒起茶来。 安誉也不看他,接了文琦手上的月白色外袍,褪下身上的给换上。他也不问他所来何意,因为他这个乖张恣肆的堂弟,即便无事也会时不时过来此地。 可这次,恰好安誉有要事要谈: “桃花村之案已经结了。” “那个颗果子帮你的?”黄杉嘴角微翘,新奇地问道。 “你怎么就信了她叫无花果呢?”安誉竟有些好奇了,想起那狱中女子与这九龙天子地位差天共地,性格却颇为相似。 “她叫什么很重要吗?”黄杉一语道破,“其实不然吧!你只是想更加了解她而已。” 安誉被其说的竟打不上气来,想要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那样,黄杉看着他这个天上天下的堂兄竟有一天被自己打击到,看来他还得感谢那关在大牢里的姑娘啊! “这个先不说,她今天跟我说她要出狱。” 安誉觉得此事自己是没法正常处理的了,便寻了黄杉,他虽恣肆,可在处理事情上可能比自己还要果断。 “出狱?她可是灭了楼氏一族的凶手,这刑天牢房是这般说走就走的吗?”黄杉开始怀疑起眼前这人是不是安誉了,这般道理他竟会不懂。 “确实如此,可你我皆知犯人不可能是她,她隐匿了三年,这案子便三年无解,或许放她出来,此案便会有新的线索。” 黄杉点了点头,这才像安誉本人:“你不怕她一放出来就远走高飞?” “不可能,她体内毒素未除尽,需文太医之药才能吊命。”安誉说道。 黄杉非笑地说:“安誉啊!你是没见过煮熟的鸭子也会飞啊!” 就在安誉正心烦意乱时,只见文清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一股脑地冲进房间,一边说道: “世子,出大事了!” 可这一抬头看见的却是当今圣上,顿时又语塞道:“皇、皇、皇......” “叫我黄公子即可。”黄杉看着跑得满脸通红的文清,失笑地说: “文侍郎,出什么大事了?” 文清理了理气,大眼看着两位爷,说道: “周老将军三天前不知所踪,现在、现在被将军府的仆人找到了,可是却只找到一部分。” “文清,说清楚点。”安誉和黄杉一听便觉不妙,瞬间沉重的气氛布满一室。 怕是被事情吓到了,文清条理了一下,说道: “周老将军被人分尸了,仆人在他府上的荷花池里打捞到他的尸身,将军府一发现便派人紧急报案,到目前已经找到了将军的身体和手脚,经过他的两位夫人鉴定后,基本可以确定是周老将军本人,可如今将军府都翻了遍了也没找到周老将军的头。” “周老将军是我大恒两朝元老,更曾是西北军的将领,竟有人能够将其杀害分尸,这确实是件大事!”黄杉一改平日嬉笑态度,此刻也认真起来。 “将军府现在情况如何?”安誉思及此地极有可能是案发现场。 “将军府现在人心惶惶,周老将军的大夫人当场吓得晕过去,还险些休克,二夫人也是痛哭不已,吵着要周小将军回京,还说要禀报圣上,誓要找到杀害周老将军的犯人。”文清将其所知一一道出。 安誉听罢冷静地分析道: “将军府出此番大事,周小将军必然要回京一趟,但他如今人在西北,回京少说也要十天,怕是也无补于事。如今唯有尽快抓拿真凶,才能安抚周老将军九泉之魂。” 黄杉也深知此理,沉思了一会后,竟发出一声冷笑,冷冽地说道: “此番还真是应了那无花果的道啊!”妖孽欲出,天下将乱。 “她破案不是很厉害的吗?我大恒不需无用之人,传朕的口谕,放无花果出狱,五天内立破周老将军被杀之案,逾时,杀无赦。” 安誉三人听罢,瞬间惊觉皇上的狠烈果断,霸气欲展,此刻的黄杉,断是比清绝的安誉更加的冷凝,更加的肃杀。 。。。。。。。。。。。。。。。。。。。。。。。。。。。。。。。。。。。。。。。。。。。。。。。。。。。。。。。。。。。。。。。。。。。。。。。。。。。。。。。。 安誉独自走在刑部牢房,一边是狱卒恭谨的低语,一边是囚徒窸窣的呻吟,这般光景,他居然看了三年,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真相。 刑部地牢只有绝望和等待,是连阳光都不曾照射过的地方,而这般光景,她竟呆了三年。她来之前他从未入过此地,她来之后他无时不想要来此地。 他不懂,困着她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一种毒,还是一个执念。 不过,她亦未曾想过让他懂,他又何必呢? “世子爷,我就知道你改变心意了,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吧。”又是熟悉的人未见而声先至。 仍是昏暗的室内,仅书桌上点着一盏灯,仍是苍白的女子,仍是狡黠的笑。 “世子爷,怎么你一个人来的,你两个小跟班呢?”又是熟悉的语调。 “世子爷,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舒服吗?成不成你好歹也应我一声啊!”光亮忽然出现在眼前,女子手里的灯瞬间照亮了他,也照亮了她自己。 安誉定定地看着这个于刑部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女子,到底能不能称为伙伴呢,说能的话,他们互相并无过多的了解;说不能的话,这三年来她却协助他破解了不少案件。 他看着这个意味不明的女子,暗笑道: “也可说成,也可说不成......” 是与不是,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探究清楚,既然相遇,便没有随便分离的道理。 。。。。。。。。。。。。。。。。。。。。。。。。。。。。。。。。。。。。。。。。。。。。。。。。。。。。。。。。。。。。。。。。。。。。。。。。。。。。。。。。 “我说世子爷,你们刑部是吃草的吗?将军被杀了,居然让我一个弱女子来查,到时候我也很有可能被大御八块的啊!”女子一路跟在安誉旁边,一路叫嚷着。 安誉没想到这女子刚刚还答应得如此爽快,现在却翻脸认怂: “皇上下令,让刑部尽力配合你,你放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没想到皇上居然也会欣赏我这点破本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某果好像忘记了那句要命的“杀无赦”也是皇上说的那般,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我没坐牢前也确实听到很多人说我是什么天下最聪明的人啊、世间少有的天才啊之类的话,我都是听了就算的,也没想承认,世子爷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想过和你争那些东西......” 安誉默默地忍耐着旁边蜜蜂般的碎碎念,仿佛是十个文清围着他身旁,这让安誉不禁思考,自己放了这妖孽出来,是不是在祸害人间。 “可是,我没钱没亲戚的,出去了该怎么办呢?我住哪呢,难道要流落街头,那地牢还算有瓦遮头,一日两餐,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安誉听罢没好气地说: “我已经在刑部后院给你安排了房间,你现住那儿。” “那我就放心了!可是我出外打拼可不能顶着个真名啊!不然又招惹一批仇家,那我真是得不偿失了。世子爷,帮我取个名吧!” 无花果这个名字,是师傅给取的,知道的人不多,可偏生知道的人又不信,还是取个普通点的假名,行走江湖也方便。 “为什么要我帮你改?” “世子爷你救了我,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般,由你取名字是最好不过的了。” 某果觉得取名字最麻烦了,她师傅在无花果树下捡了她,便叫她无花果,简单直接。 安誉思量了一下,转过头看着眼前活得简单又纠结的女子,笑着说道: “你不是说你叫无花果吗?就取中间花字为姓,叫花无果吧。” “花无果?”女子顿了顿,随即也轻笑道:“好名字。” (三) 第三章 周老将军当年统领西北军时,曾多次抗击戎狄,保卫大恒西北地区千万百姓的安全,二子周凤见十五岁便随周老将军奔赴沙场,九年来浴血西北,英勇奋战,三年前待周老将军卸甲归田时,更是子承父业,受封西北统领,掌管西北军各大事务。 周家世代忠良,对安氏皇室忠心耿耿,如今周老将军却惨遭奸人所杀,不得善终,若不能尽快抓拿真凶,那么周氏一族很有可能会对安氏皇室失去信心。 皇宫飞霜殿,是大恒皇帝的寝宫,天下至严密的地方,而除了当今圣上能够自由出入此地的,世间不超过三人,此三人便是皇上堂兄裕世子、同母胞妹承乐公主和他们三人的亲祖母西皇太后。 “那周凤见虽然武功高强,可脑子却继承了他们周家的一根筋,若让他爹死得不明不白的,要跟我们翻脸也是有可能的,你们刑部要尽快在他赶回京前抓拿真凶。朕可不能少了周凤见这般容易让人摆布的人才。” 安誉看着比自己小不过数月的堂弟,不禁对他乖张肆意的性格感到无奈: “不是五日内必查出真凶吗?” 皇上嗤笑地看着正坐在殿内茶几旁悠闲地品茶的安誉,不禁觉得好奇: “那颗果子听到朕的口谕什么反应?” “很兴奋,今天一大早就跟着文清去了将军府。”安誉实话实说。 皇上听了,剑眉一挑,打趣道: “你就不怕那颗果子查不出,被朕砍了?” “我为什么要怕?”安誉依旧云淡风轻。 “嗯。”皇上笑着点了点头,说: “这就最好了,本来还想说如果你心疼的,朕就放过她,不过可惜咱们裕世子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果然是红颜薄命。” 安誉冷笑一声,悠悠地说道: “就她那几分姿色还叫红颜,我看啊,她命硬着呢。” 皇上看着胸有成竹的安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 花无果是被耀眼的阳光叫醒的,刑天地牢里从未出现的,最珍贵的,便是这最平常的阳光,花无果躺在床上,娟秀的脸庞全部沐浴在阳光中,忽然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她没有起来,只是静静地睁开眼躺着,她要看看这三年不见的世间,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 忽然屋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花无果立刻把泪擦掉,翻身闭上眼。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食物的香气随之飘进花无果的鼻子,肖是她太久没吃上什么好吃的了,一下子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只见眼前端着饭菜丫头打扮的小姑娘吓了一大跳,花无果走近问道: “你是谁?” “小姐,我叫小桃,是裕世子安排给你的丫鬟,我现在去打水给你洗漱。” 只见那丫头放好饭菜,便又一股脑地往外冲,花无果想叫都叫不住。 昨夜跟着世子爷出狱,花无果一进房间便扑向床上倒头就睡,来不及观察下刑部后院状况, 她环视一下四周,房内还挺大的,坐北朝南,阳光充足,房内格局分明,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一面书柜上摆满书籍,一张大书桌上置放着笔墨纸砚,房子中间一套同样精致的茶几,房内还有一张崭新的木制的梳妆台,清新闲适,深得她意。 她推开房门,只见小桃正端着水进来,刑部后院还是比较朴素,只种有几颗松树,并无新奇的地方,她随着小桃进入房内洗漱,小桃见花无果洗漱完了,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青白色的男装出来,说道: “裕世子说小姐要出去办案,所以特意给您准备了男装。” “咦,没想到世子爷这么细心,连衣服都给准备好了。”花无果看着样式简单却做工精美的衣服,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啊!”小桃一听到有人夸赞裕世子,便止不住嘴: “世子爷对小姐真的很好呢,因为小姐是女子还特意打造了梳妆台......” 花无果一心奔着早饭,早就没在听小桃在说话。直到外面侍卫唤她去与文清会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没被****干净的早饭。 。。。。。。。。。。。。。。。。。。。。。。。。。。。。。。。。。。。。。。。。。。。。。。。。。。。。。。。。。。。。。。。。。。。。。。。。。。。。。。。。 这次将军府发生特大命案,理应由作为刑部侍郎的文清亲自出马,而花无果因为接到圣谕,也一同前往将军府调查。 文清与花无果坐在前行的马车上,花无果一开始只顾着看街上的情况,没有留意。一转头便看到了文清的娃娃脸像涂了胭脂一样,红彤彤的。 花无果本已猜到原由,不过碍于室内就快被文清脸上的热气蒸熟,她还是很好心的开口: “文大人之前没有跟女子坐过马车吗?” 文清听了那熟透的脸蛋瞬间像火烧一样,他仿佛失去理智一样,大声说道: “我没事!花姑娘!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文清一身清白,绝不是那碍于你是女子便有不适的迂腐之人!花姑娘请你放心!” 花无果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脑袋秀逗的文清,花姑娘?叫得跟那万花楼里卖笑的一样,敢情你跟安誉在整我吗? “文大人,我出外查案,叫我姑娘还是不好。要不就跟别人说我是你的副官,这样行事会比较方便。” “好啊!花副官。”文清糊里糊涂的就认了个副官,还乐此不彼。 “文大人,除了周老将军的信息外,将军府其余的人我都不认识,可以给我讲讲吗?” 花无果认为,将军的尸身都藏在将军府内,将军府又不像集市,不是谁都可以进出的,所以很有可能周老将军就是在自己府内被杀的,而且凶手极有可能是将军府内的人。 “周老将军有两位夫人,大夫人宋玉瑾是西皇太后的侄女,也就是燕京四大世家之一的宋家一支的嫡女,大夫人年轻时精通音律,兰心蕙质,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当时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倾心于她,可她偏偏看上了那个不解风情的周老将军,当时西皇太后本想将她赐婚给当年的状元爷,也就是现在的柳丞相的,可大夫人死活不肯,偏生认定了周老将军,周老将军其实也钟情大夫人,便双双约定私奔,最后被西皇太后得知,便许了他们二人,成就了一段良缘。” 花无果看着文清说得像个说书的那般,不禁怀疑起话中的真实性: “若是这周老将军与大夫人伉俪情深,怎么又会有这二夫人呢?” “原因是这样的,周老将军与大夫人成亲许久,都未有一子。而周氏世代从军,子承父业,周老将军作为一族之长,必不能断后。迫于家族压力,大夫人也无可奈何,便亲自给周老将军挑了李副将的二女李菀做妾,可就在二夫人嫁过来第二年,这大夫人居然怀上了。” 文清一改之前羞涩之貌,讲得眉飞色舞的,连花无果听得也不禁感叹世间果然造物弄人,好好一对患难夫妻,竟因这事徒增间隔。 “那二夫人岂不是在将军府左右难行?”花无果试探地问道。 “那倒没有,大夫人本就是世家女子,行事得体,待人大方,对二夫人也是有求必应。而周老将军常年在西北统军,家中事务全是由大夫人和二夫人管理,两人也互相礼待。后来西北休战,二夫人也怀上了孩子,便是现在的周小将军,我见二夫人并无为难之处,反倒是可怜那大夫人,早年周大公子战死沙场,如今又失去了丈夫。” “战死沙场?” “是啊,七年前就死了,当时燕京城的人都纷纷为大夫人惋惜,而大夫人也因为悲戚过度,一病就是多年,不能再受过大打击。这次周老将军被杀,大夫人都吓得休克了。” 文清还想继续说,可看到花无果一脸严肃专注地思考着什么,无心再听他人的家长里短,便不再多说,安静地观察着她。 虽说这花无果平时嬉笑怒骂,没个正经样儿,可怎一到办案,便好似换个人样。只见她此时静坐在马车内,双目紧闭,嘴唇轻微地开合,好像在嘟囔些什么,却无声。 文清紧盯着她,能够看到她合上的眼皮内眼珠在不停地转动,就好似他们都是黑白不同的棋子,而她便是那下棋之人,统观全局,运筹帷幄。 不知这女子与裕世子相比,如何。 文清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对一个黄花闺女异想连篇的,脸上又挂起了朵朵红花。 花无果沉思片刻,一睁眼便又正对着文清那朵大红花,不禁嘴角一抽,正想撩开帘子呼吸一下空气,一抬眼便看到了将军府大门,他们到了。 花无果跟在文清后门,便听着带路的周管家讲诉事发现场:周老将军的尸体被分散了好些部分,手脚还算齐全,可那身体却是被分得难以拼接,再者头部仍没找到,据说将军的尸体都是半夜被人扔进府内荷花池中,第二天清晨被仆人发现浮在上面,便打捞出来。可这一打捞完,第二天又有新的尸体部位出现,花无果也因此确定了凶手是府内之人的想法。 观察着将军府的情况,因为周老将军尸骨不全,周小将军仍在西北,无法入葬,府内虽未挂白绢,却死气沉沉,府内之人皆低头行走,无声无息,整个将军府无一丝生气。 走至府内大堂,只见一位身穿橘红色衣裙的妇人,一见到文清便疾步走来,劈头盖脸地问道: “文侍郎,皇上怎么说,你一定要为我家将军找出真凶啊!” 花无果见眼前妇女大约三十有余四十不到,虽脸有悲色,却仍然精神,眼神真切却颇凌冽,此人应该就是...... “二夫人,你放心,圣上勒令严查此案,慰周老将军泉下之灵。”文清指着花无果,说道: “此人是我的副官,花无果,皇上特派她来调查此案,请告知府上众人,要极力配合她办案。” 二夫人李莞一开始并没有关注文清背后这个矮小的男子,此刻听罢怀疑地盯着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就凭他一人?皇上以为我们周家老将军去了,小将军还在西北,一家子女人便容易打发了么?单派这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过来,戏弄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的?” 花无果听了并没有恼怒,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心想这武家出身的二夫人,呆在这将军府少说也有二十几年,性格还是如此彪悍直接,不少妄言,这将军府也确实不如外头那世家大族那般墨守成规。 “阿菀,不得无礼!”一阵虚弱却庄严的女声从二夫人背后响起。 花无果侧身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碧色衣裙,打扮素雅,比二夫人更加成熟的妇人,瞧这架势,此人应该就是......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你刚刚醒来不待在房间好好调养身子怎么行?”二夫人一见大夫人,嚣张的气焰便压了下来。 “一待在房间,我就想起将军,倒不如出来走走。”花无果看着端庄典雅的大夫人,脸上确实还挂着泪痕。 大夫人转过头,迎着花无果的目光,说道: “既然花副官是皇上特派的,便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是阿菀口直心快,多有冒犯了。” 文清和花无果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文清出来打马虎眼,说道: “花副官是大恒少有的破案能人,二位夫人放心。” 花无果也笑着抱拳说道: “花某定竭尽全力,还周老将军一个公道。” (四) 第四章 花无果在将军府待到傍晚才回刑部,而文清因为刑部有事要处理,早早就回去了。肖是周大夫人吩咐了底下的仆人,他们待花无果也都有礼,而且有问必答,可这个个的回答都一个样,花无果觉得无用,便不再询问,只拉着周管家带路,把这整个将军府逛了个遍后就告辞了。 一回到刑部后院,花无果本就饥肠辘辘,谁知外面又传来裕世子唤见,她便心不甘愿地走到安誉书房,只见一桌饭菜已经摆好,安誉和文清文琦都入席了,而且还多了双碗筷,她便不含糊,坐下便开吃。 安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没好气的说: “看来将军府的人怠薄你了,竟连顿吃的都没给你。” 花无果抬起头,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 “我才不吃他们家的菜,前两天将军的手脚出现在荷花池,很有可能今天就混在生猪肉里,我怕吃了将军大人今晚来问我索肉。” 其实花无果只是因为查案太过专注,忘记了吃午饭而已,不过免得安誉说她怕死,便随口编了个谎而已。 安誉不过轻笑一声,可他旁边突然“噹”的一声,三人立刻转头,只见文清满脸悲壮,脸色青得像见鬼似的,手里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他回忆起白天在将军府里那顿午饭,怪不得那花无果好似没听他叫唤似的,一溜烟便跑了,他自个还觉得那肉包子皮薄馅厚,更多吃了几个,现在思及居然还记得那入口即溶的滋味。 其余三人无语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文清,侍女已经拿了双干净的筷子过来,他却迟迟未敢下口。 安誉也不再看他,继续对着花无果说道: “今天查了一天,有什么收获吗?” “新的倒没有,不过可以肯定是府内之人所为,而且我觉得犯人两次往荷花池里投尸体,不像是示威。” 安誉听罢,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 “那像什么?”这花无果不会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吧。 “像一次拿不动这么多,便分几次扔。”花无果边吃着饭菜,边应答。 “哦,那这不便否认了犯人是府内之人了?” “不矛盾啊!既然是半夜扔的,很有可能是打更的或者是倒夜香的,不过我今天都去调查过他们了,不见有什么可疑的。如今就只剩一个可能,那就是犯人可能是个女眷,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花无果仔细地分析道。 “噹”的一声,安誉旁边又有一双筷子掉地,可这次不是文清。 白天时文琦听安誉对案件的分析,也提出了这个猜想,连安誉自己也觉得猜想很难成立,可这花无果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此人果然不简单。 其余三人讶异地看着文琦,安誉是最早恢复神色的,今天这一个两个的,他们刑部的人都是这么经不起惊吓的吗。 文清听了花无果的分析,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到女眷,今天见二夫人穿得大红大紫的,神色也算精神,不像经受丧夫之痛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她?” 花无果点了的头,其实她今天也发现了这点,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这不一定,虽然她今天确实穿着不当,可我见她穿的褙子打了个死结,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她刚经丧夫之痛,便无心情挑选衣裳,随意便选了件平常的衣裙,连系个褙子都胡乱如此,正正体现了她心乱如麻,假若搜寻她的衣柜,可能大都是这种颜色的衣裙吧。而且她既是副将之女,便极有可能练过拳法,故有精神之气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花无果说完,竟然一遍鸦雀无声,她便不满意了,是对是错好歹你们也哼个声吧。众人无言,皆思及此花无果虽看似乖张,却能够观察得如此细微。安誉看了看正不爽的花无果,笑了笑问道: “那大夫人呢,有没有可能是她?” 花无果正准备回答,文清却一下子爆发似的插进来: “怎么可能是大夫人呢,大夫人是世上最爱周老将军的人啊!” 花无果疑惑地看着文清,心想他好歹也是刑部侍郎,她挂名的头头,竟说出这种不客观的话来,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安誉看着正臆想篇篇的花无果,也不揪文清了,他对着花无果说道: “你怎么看。” 花无果见安誉神色不变,便也正色说道: “我也觉得不会是大夫人,因为就像文侍郎刚刚讲的那样,周老将军死后,我看大夫人肯定是伤心欲绝,看她神色憔悴不似人样,双眼红肿,应是日夜以泪洗面,那些悲戚的神态是装不出来的。” 文清听完了花无果的解释,差点高兴得跳起来了,一直夸道: “花副官果然是观察入微,任是我文某也自叹不如啊!” 花无果疑惑地看着这文清,一时害怕一时激动的,莫不是打了鸡血了,一惊一乍的。不过瞧他那面红齿白的娇俏模样,每每谈及大夫人便想那情窦初开的妹子似的,不得不让人怀疑,思及那大夫人与他年纪相差甚大,都能够当他娘亲了,嗯?娘亲!对了,花无果好像想到什么,突然看着文清问道: “文侍郎,你不会有什么恋母情结吧?” 顿时底下一遍鸦雀无声,安誉与文琦都停下,他们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这事摆在文清身上,他们可得真要注意了。 文清被花无果一说,一时头脑空白,嘴却快过脑子: “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喜欢人妻!” “噹”!听到文清爆炸性的宣言之后,其余三人的筷子就习惯性地掉地了。文清抬头看着裕世子、花无果和他哥那讶异的眼神,花无果更是直接把口里的汤都喷出来了,溅得对面的安誉一身。 花无果可惜地看着眼前被糟蹋的菜肴,更是不敢抬头看那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的安誉了。而文琦震惊在自己弟弟怪异的癖好中无暇顾及其他,清醒之后的文清也发现自己出大事了。整个饭局惊吓不断,众人好似约定似的,不约而同的自动饱腹了。 最早清醒的是喷了人家世子爷一身的花无果,她嗖的跑到安誉跟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猛地帮安誉擦干净,而受害方安誉见她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好不尴尬,俊美的脸忽然染上了红晕。避免自己对她的动作有更激烈的反应,他一下抓住花无果擦在身体上的手,可又触摸到她娇小细长的手指,一下子便又甩开了,他沉下声说道: “我先回房审批公文了。” 文琦虽仍在云里云外,可也知道世子爷是待不下了,便也随着安誉离开。剩下那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花无果面无表情地盯着文清,心里想着真的很想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一半是水,一半是草。 文清怕是被花无果赤裸裸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刚刚清醒的脑子又开始不转了,回想起刚刚自己那番言论,瞬间脸似关公那般,简直是火烧云级别了,他羞得尖叫一声,掩着脸便跑出房间,刑部后院的仆人们都听到他娇羞的哭泣声,纷纷朝花无果那边看去,花无果双眼一翻,心里暗暗骂道: “莫不是都以为我要非礼他吧,呸!这种小白脸才不是姐的菜!” 。。。。。。。。。。。。。。。。。。。。。。。。。。。。。。。。。。。。。。。。。。。。。。。。。。。。。。。。。。。。。。。。。。。。。。。。。。。。。。。 花无果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自己房间,看着小桃已经放好的洗澡水,花无果真想一下抱住小桃亲一个,小桃本来还想服侍她沐浴的,可是花无果不习惯,便拒绝了,可小桃这丫头不依不饶硬是要侯着,花无果便叫她待在屏风外面。 花无果一边舒舒服服地洗着澡,一边跟小桃聊天,虽说小桃今年才十四,不过人却机灵懂事,听过的事儿可比她花无果的多得多了,还跟花无果说了很多燕京城的趣闻。花无果听得起劲,却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侍女家里的事儿。 “小桃,跟我说说你家里人吧。”花无果幽幽地问道。 “我爹早年就死了,如今剩下我娘和我妹,我娘在周将军府上做浣衣的,我妹也在那儿当丫环。”小桃说道。 我滴亲娘啊!原来最大的情报就在身边,得来全不费功夫!花无果顿时激灵一下,简直的天助我也啊! 也顾不上其他疑惑了,花无果直接问她关于将军府的事情,不过将军府这事口风很紧,基本外界都还没有得到消息,即便是小桃那在将军府内做事的亲人,都没法出府回家。仆人们大多不能时常回家,所以小桃也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不过,我记得我妹之前跟我说过件事,我觉得蹊跷得很。”小桃这丫头摸准了花无果不喜欢听那些家长里短,便挑了个新奇的来讲。 “什么什么,快讲来听听。”花无果果然捧场。 “我妹妹是服侍周大夫人的,府上其他大人晚上睡觉都会有仆人守夜,不过唯独大夫人不要,有天夜里我妹妹起来上茅厕,看见大夫人往院子外面走去,我妹妹好生好奇,便跟着在后面,发现大夫人原来是去了大少爷的房间,而且还点了灯,独自在里面小声哭泣着,我妹妹以为是大夫人怀念死去的大少爷,才去了他房间的,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大夫人还在说什么‘等龙儿回来了,娘再跟你荡秋千,娘这次要把你荡得高高的。’我妹妹吓了一跳,这周大少爷早就死了好些年了,明明大夫人深知此事,可这大半夜的却跑到大少爷房间里说话,我妹妹当时还以为大夫人是中邪了,后来更大夫人的嬷嬷讲起,还被她大骂一顿。原来大夫人是有梦游之症,周府上下都知道此事,就我妹妹一个新来的不知,还以为大夫人是被鬼上身,吓了好些天。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小桃说罢自己竟大笑起来。 虽说是件趣事,可在花无果看了却不失其重要,无花果一边泡着澡,一边喃喃道:“梦游?” 花无果想了好一会,忽然又疑惑起来: “对了小桃,这么说来,你的家人都在将军府做事,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反而跑到刑部后院来了?” 小桃听了这话,便积极地说: “小姐,是这样的,我之前一直在乡下照顾我的奶奶,我娘亲跟妹妹便去将军府内做事,后来我奶奶过世了,我便想跟着娘亲她们去将军府的,可就正碰上将军府出事,府内管事不敢招人,正好又遇到刑部后院需要一个侍女,那管事便介绍我来这儿了。” 花无果听了,不禁点了点头,还真是天意啊!自己和小桃居然因为将军府一案便牵连一起。 。。。。。。。。。。。。。。。。。。。。。。。。。。。。。。。。。。。。。。。。。。。。。。。。。。。。。。。。。。。。。。。。。。。。。。。。。。。。。。。 清晨又一次照常来临,说明五日之期更加逼近,可花无果依然是一脸神清气爽的,丝毫没有害怕自己到期却破不了案。 洗漱之后花无果还在疑惑小桃为何不拿早点过来,小桃却一脸笑嘻嘻地跟她说道: “小姐,裕世子说以后三餐你都要去他那边吃。” 花无果皱了皱眉,觉得麻烦,问道: “世子爷平时都住在刑部的吗?” 小桃见自家姑娘问起裕世子,便更加雀跃地说: “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看得出来,因为经常处理案件,世子爷基本上都住在这,小姐你可要抓紧机会了。” “好好好!”花无果也不和这花痴小妹贫嘴,自己便向裕世子房间跑去。 安誉已经开始吃起早点了,花无果习惯性地坐在他对面,瞧着这裕世子气定神闲举止优雅的模样,花无果不禁多看了几眼,即便是通室点灯的刑天大牢也比不上阳光下看得清晰,她发现自己以前好像忽略了他的很多东西,例如,他竟俊美如斯。 安誉觉察到她的视线,抬头看向她,正好对上她肆无忌惮的眼神,他轻咳一声,正想说些什么,花无果却笑了笑说道: “世子爷果然是天人之姿,吃个早饭都如此优美,叫我这市井小人坐在你对面,不会妨碍你进食吗?” 看着花无果大口地吃着包子,安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五日期限只剩四日,此刻还毫无头绪,你就不怕被砍头吗?” 花无果直直地看着安誉笑道: “我根本没想过这个事情,以生命做要挟,确实会使人加快速度,不过这法子用在我身上可行不通,我有我自己的步伐,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 “连死亡也不行吗?”安誉正色道。 “是,连死亡也不行。” 安誉看着阳光下的花无果,她那坚定的眼神是那么的耀眼。果然,妖孽困得再久还是有法力的。 两人没有僵持很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文清颇有些急忙地说道: “周老将军的头找到了!” (五) 第五章 周老将军是在昨夜卯时被打更的仆人发现,打更人远远就看见拱门有什么东西掉在门顶上,瞧着似个腌菜罐,走近一看,居然是个有些腐烂的人头,当时便把他吓个半死,直接便晕了过去直到辰时初才清醒。一见天亮了便壮着胆子有抬头看了看,人头居然还在,这时也管不了太多,屁滚尿流地跑到大院通报。 大夫人和二夫人闻及便立刻前去,看到将军的头时两人都晕过去了,在场的人大半数都吓得魂飞胆丧的。 “这周老将军的头真的有那么恐怖吗?”花无果在拱门周围踱来踱去,一边观察,一边跟旁边的安誉说道。 “头部已经被送往仵作那了,你回去刑部时可以去看。”安誉看着花无果专注的模样,幽幽地说道。 花无果看了看跟着过来的安誉,没说什么继续观察周围,待到实在没发现什么的时候,花无果一下走到之前吊着周老将军的头的门顶底下,她看了一下门框,果然没有血,这个头应该是放了好些天才吊上去的。 花无果刚刚听了侍卫的描述,她盯着那条曾吊着将军头部的绸子,那绸子本是白色,现在却被血染得通红,那深沉的红,好似地狱之火,把人的魂魄燃尽。 它是绑着将军的头发吊上去的,可是看着绸子虽然陈旧却不失织工,花无果本想从绸子入手,可刚刚周管家跟她解释了将军府很多地方都有用这种绸子,尤其是用作房间的桌布和床单,基本到处都可以找得到。 花无果听罢也没用失望,反而是勾起她的挑战欲,安誉看着花无果雀跃的神情,想起这跟刑天大牢里每次她破案时的神情是一样的,但现在却更加充满活力。阳光晒在花无果娟秀却认真的脸上,竟如此的生机蓬勃,连他枯萎已久的心,都好似被滋润了一般。 “世子爷!”安誉的思绪一下子被花无果打断: “世子爷,快过来帮把手。”只见花无果神色紧急地唤着他。 安誉的脚好似不听叫唤似得向她走过来: “怎么啦?”他站在花无果旁边问道。 “世子爷,可不可以把我抱到那个位置。”花无果指着绸子绑着头部的那个位置说道。 “你觉得凶手把将军头部挂在此处是有意的?”安誉好奇地问道,这倒不失为一个突破口。 花无果歪了一下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之前两次凶手都把尸身扔到荷花池里,有可能是因为那地偏僻,可这次为什么就不扔那里了呢?特意挂在此处吓人?我想凶手不会这么恶趣味吧。” 安誉看着眼前穿着青色男装的花无果,虽然女性特征都掩盖得很好,可是她那稍有红润的脸和秀丽的五官,在别人眼里可能是雌雄莫辩,但在他眼里就一个丫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的坏丫头。 “世子爷、世子爷”花无果唤了他几声:“赶紧的!” 安誉呆呆地走到她后面,慢慢地伸出手触上她的腰,“好细啊!”安誉心中不安分地想道,他一下提力,花无果就被抬起来了。 “过了,过了,再低一点!”只见花无果认真地盯着前方,她听打更的描述,周老将军的眼睛是瞪得大大的呈惊恐状,凶手特意把他的头挂在此处,莫不是要他看些什么? 此刻的安誉可没心情想破案,任是举世无双的裕世子,也没摸过其他女子的身体啊。安誉一边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一边想些无谓的事情来冲抵自己的震惊,“这花无果还真是轻啊,看来今晚回去要叫厨子煮多点肉给她,虽然自己喜欢吃些清淡的,可是偶尔吃些荤菜也不错啊,可以顺便调养一下身子,再长些肉,肉肉的,肉肉的......” “世子爷,可以放我下来了。”花无果把神游到天际安誉勾魂了回来,安誉顿时大窘,便把花无果慢慢地放了下来,也迅速平复一下自己,问道: “挂得这么高,看见什么了?” 花无果摇了摇头,说: “最远就看到隔壁院子的假山,什么都没有。” 安誉听罢随即挑了挑眉,试探道: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都断了。” 花无果并没有深究安誉话中的质疑,只是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那可不一定,这样一来周老将军的尸体不是都齐了吗,尤其我听那打更人的描述,他这头可藏着不少玄机呢?” 花无果记得师傅说过,受害者的尸体会告诉我们案件的经过,绝对不会出错的。 安誉看着花无果自信的笑容,好奇这世上会有什么能够撼动她的内心呢? “那我们现在就回刑部检查周老将军的尸身?”安誉笑着问道。 花无果盯了一眼安誉,心想感情这世子爷空闲的很,竟跟着自己走来走去,还听了她东拉西扯的推理,不禁好奇道: “朝廷对此案不着急吗?为什么放任我一个无名小辈处理这种重大案件。” 事实上安誉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诚然与花无果所说的一样,皇上下令让花无果五日内必查真凶,而刑部都要全力协助她查案,看似荒唐,但是细想,皇上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对她有所期待? “你不是自诩世间最聪明之人么,以世间至智之人的性命相要,此案肯定会水落石出。” 花无果直直地盯着安誉,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出错药了吧,她胡言乱语都记得,还真是不好意思,花无果偷笑了一下,不过还听着还挺顺耳的。 花无果随即咳了一声,正色道:“我想先去周大少爷房间看看。” 周龙见的房间?安誉顿时皱了皱眉,说道: “你怀疑大夫人?”周龙见是大夫人宋玉瑾的独子,七年前战死沙场,任是这花无果再天荒夜谈,也不会怀疑一个死人,那最可能的就是大夫人了。 花无果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怀疑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不过我倒是听了一些将军府内的传言,觉得好奇而已。”花无果把小桃给她的密料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安誉。 “周大夫人思子心切,周龙见十五岁便从军,四年未得回燕京一趟,周夫人一等再等,最后竟等得其子的讣告,怎会不肛肠寸断,有夜游之症也是情有可原,但世上未曾有夜游之人在不知情下杀害他人之事。”安誉分析道。 “是啊,我也觉得这个怀疑不合理,不过我还是要去一看究竟。”花无果坦然地说道。 安誉叫衙差唤来周管家,周管家一边带路,一边给他们讲道周大少爷的住处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因为比较偏僻,所以人迹罕至。 就在花无果和安誉两人正准备进入周大少爷房间的院子时,忽然一阵沉稳的女声唤住了他们,他们二人回头,看见的是虚弱的大夫人。花无果与安誉对视一眼,安誉先回过来问候道:“周大夫人,你身体尚好?” 周大夫人神色深谙悲戚之情,她忍着自己的痛苦,刻意平抚自己的声音,问道: “不知裕世子与花副官搜查犬子的房间有何用意?” 花无果听罢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毕竟这将军府她昨日已都走遍,今日却又特意搜这周大少爷的房间,这摆明是怀疑周大夫人。不过也可借此一探这周大夫人“梦游”真假。 花无果瞬间清醒过来,回应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昨日匆匆一览将军府,发现忽略了这周大少爷的院子,咱们刑部查案勒令要彻底搜查,花某便厚着脸皮,叫周管家带我过来,裕世子见我粗心大意,便跟着来搜查此案,绝无他意,请周大夫人见谅。” 周大夫人神色依旧凝重,但碍着安誉之位,不敢表现不满,思及既然裕世子都亲自出马了,说明朝廷也是非常重视夫君的地位的,也有所安慰,便舒缓了一下语气说道: “既然是这样,民妇就谢过裕世子、花副官如此尽心尽力搜寻杀害亡夫的真凶了,民妇刚刚还妨碍大人们探案,真是失礼了。但是犬子已逝多年,民妇因不想他魂魄无归处,才留了他的房间,平日此处除了打扫的下人,根本没人去过那房子,怕是对案情无补于事。” 花无果盯着周大夫人的眼睛,平淡地问道: “大夫人也很少进去吗?” 周大夫人抬起满是伤怀的双眸,正对上花无果说道: “除了犬子的生辰忌日外,民妇基本不会去,免得睹物伤怀。” 安誉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花无果,花无果趁着大伙不注意,对安誉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安誉接收到信号后随即向周大夫人抱歉道: “大夫人,是安某的属下无理了,勾起你的悲切之情,实属无意,请多见谅。我们现在就回刑部,继续查案。” 花无果听罢还装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嘴里叨念着“可是、可是”,可见这安誉一部迈开,瞬间就走远了,花无果有假装着急地一脸朝院子看去,一脸又看着走远的安誉,随即神色矛盾地向周大夫人道歉后,飞快地追向安誉去了。 安誉走得飞快,花无果追上他的时候,他都坐上了马车了,花无果一下跳上马车,坐在安誉旁边,说道: “世子爷走得还真快啊!” 安誉斜视了花无果一眼,幽幽地说道: “不走还留在那陪你耍戏?” 花无果狗腿地点了点头,嘴里说着“是、是” 安誉无视花无果的狗腿行为,冷静地说道: “周大夫人她没有说谎。” 花无果也正经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 “对啊!而且是千真万确,情真意切呢。” 安誉看着颇有些沮丧的花无果,无视她的滥用成语,好奇道: “刚刚这么急着回去,你要的信息都收集到了吗?” 花无果没有看安誉,反而转过头看向窗外远去的将军府,笑着回答道: “是啊!都收集到了,不过现在我却更加迷惑了。” 安誉看着花无果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禁又放心了。 越高耸的山峰,越值得去攀登;越难破的案件,越值得去挑战。花无果与他,又怎么不是同一类人呢? (六) 第六章 花无果和安誉很快就回到刑部,花无果提出要看看周老将军的头部,安誉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花无果,问道: “你确定,它可是把将军府一批人都吓晕过去的,你承受得了吗?” 花无果看着安誉好奇的神情,心里嘟囔道:我当然是一千万个不想啊!可是这是受害者尸身唯一保存完整的部分啊!要不是我的命还吊在这颗头上,我才不会这么想不开呢。 看着安誉的戏谑的表情,花无果不禁心生傲气,鼓着腮帮子看着安誉说: “我才不会被一条死尸吓到。” 安誉看着花无果鼓起的那两个稍有气色的脸颊,神情倔强中含着胆怯,目光却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好像被踩着尾巴的小兔子那样,可爱到不行。 还真是想掐一下下,肯定软软的......安誉又很不符合自己身份地臆想起来。 “我也去。”安誉还是放心不下花无果,索性一起去。 “世子爷,这殓尸间阴气重,你身娇肉贵的就别进去了。” 虽然花无果觉得拉上安誉去真真是极好的事,但嘴上还是得推脱一下,照安誉的性情听到花无果“无心”的讽刺有可能一头地给她冲进殓尸房都说不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何仵作领你进去吧,本官就回去处理案件了。” 嗯?怎么回事?没有听到预想的回答,花无果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讶异地看着没有上钩的安誉。 安誉戏谑地看着奸计未得逞的花无果,本来他是想陪她进去的,可一见到花无果说话时那假装关心她的表情和粗略的讽刺,就想直接把她扔进殓尸房里并锁上门,好让她看个饱。 不一会,一位身穿深色麻衣的男子便走过来,花无果见他唇红齿白,肤色白润,不禁赞叹道这刑部底下做事的个个都生得如此俊俏。 那男子先对安誉拜礼,再转过来对花无果鞠了一个躬,说道: “花副官,小人何茨,是刑部的仵作,以后请多有指教。” 花无果没想到眼前这看上去比她还白嫩的美男子,居然是个仵作,果然人不可貌相,每个外表娇嫩的美男子都有一颗壮士般强悍的内心。 “何茨,验尸有什么发现?”安誉对花无果赤裸裸的眼神颇有不满,便无视之。 何仵作也不废话,便开始报告周老将军的尸检: “回世子,在下在检查将军头部之时发现将军的声带有被割裂的痕迹,而且双目呈睁开眦裂状,脸部紧绷,可以判断这是他死时的模样,没有被人为地改动。而且从他的面部表情和其他肢体,可以发现他是在活着,甚至是清醒之下被人分尸的。” 花无果听着何茨的报告,顿时惊骇不已,安誉也被将军的尸检有所震惊,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任是在场的人都目睹经历过不少杀人案,可这样的杀人手法却是极其的凶残,这让人不禁思考,凶手到底与周老将军有多深仇怨。 “那么凶手是怎么控制住周老将军的呢?”周老将军虽已卸甲,但这一身的功夫却还在啊,花无果提出自己的疑惑。 “是的,花副官,虽说将军的尸身被分散得比较零碎,但在下在将军的食道里发现有尚未消化的迷药。”何仵作正想提出这点,花无果却比任何人都先问出来,可见此人思考是如此的敏捷。 “被人迷晕,割断声带,活人分尸,抛尸府内,挂头梁上,这一切可以肯定了我之前的推论,凶手就是府内之人。” 花无果转过头,刚刚被吓坏的神色一下精神起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安誉,似乎在找一个呼应她的人,却不让别人有回应的机会,自说自话起来: “而且还是周老将军身边最亲近的人。” 花无果盯着安誉,严肃的表情使安誉觉得眼前的花无果不似一位碧玉之年的少女,却像一位一锤定音的判官。明明他早就推断出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听听从她花无果的口中说出的,是否就跟自己想的一样,看看这花无果,是否真的能与自己相比: “你如何得知?” “将军府的等级不算深严,能够靠近周老将军的基本是府内之人都有机会。但是据何仵作的尸检,周老将军死时遭受如此虐待,正常人本应痛苦得睁不开眼,可周老将军却保持了这个动作,应该是凶手是周老将军最意想不到之人,最难以置信的人,那便只有他最为亲近之人。” 何茨一直听着花无果的分析,不免有所醒悟,死者死状之异常却在她的口中变成合理的推论点,这花副官果然是个破案人才。 “那么你觉得是谁?”安誉得到了满意的分析,接着向花无果抛出问题。 花无果看了看安誉,呼了一口气说道: “应该是在大夫人、二夫人和周管家三人之中。” 安誉看着表情严肃的花无果,不似平日轻浮作风,此刻大厅里顿时冰冷到极点,虽然还是推断,但是没有人会去猜想这三人中任何一个作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凶手背后到底又藏着怎样不堪的故事。 “对了,何仵作你检查死者分肢有发现凶手的凶器是什么吗?”花无果一句话勾醒还震惊在她推论中的何茨。 何茨冷静了一下情绪,说道: “回花副官,小人在拼接死者尸体时候发现骨头处的刀痕非常多,而且很多细小部分不见了,凶器应该是不怎么锋利或者施力点较弱的刀。” 细小部分?碎屑?很多刀痕?花无果顿时双目睁大,转过头盯着神色严峻的安誉,嘴角囔囔道: “世子爷,是,是......” “是用作砍肉的菜刀。”安誉冷静地接过她的话。 安誉话音刚落,在场之人都大吸一口冷气,堂堂前朝西北统领,居然被最亲近的人用菜刀活活砍死,这信息量也太大,太可怕,太匪夷所思了。 何茨也同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而且小人在观察刀痕时发现,骨头切口呈上宽下窄,右边多有碎屑,故凶手应该是个习惯右手的人。” 不是周管家! 花无果回忆起之前周管家在将军府带路的情景,他通常站在她的左边,左手拿钥匙,右手指路,送她出门之时也是先开左门,再开右门,这些都是潜意识的动作,是不经大脑刻意加工,由身体自发的。所以说,周管家是左撇子,面对周老将军如此健硕之人,凶手自然会尽全力控制他,必然会使出自己习惯用的手。 这么说,凶手就是大夫人或者二夫人了。 花无果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誉,他,也猜到了吧。 枕边之人竟对自己怀有如此深的恨意,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使一个女人杀害自己最爱的丈夫,这太荒谬了,可事实却往往比人的想象更加天荒夜谈。 。。。。。。。。。。。。。。。。。。。。。。。。。。。。。。。。。。。。。。。。。。。。。。。。。。。。。。。。。。。。。。。。。。。。。。。。。。。。。。。 新春刚过,消停的罪犯又开始蠢蠢欲动,导致最近案件繁多,看似琐碎却不简单。安誉在书房内认真地处理案件,好似未被刚刚的推断有所影响,可此时在他房内踱来踱去的花无果却是异常的亢奋,又满脸忧心。 对案件强烈的破解欲和对凶手扭曲的心理使花无果无法把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走走停停,东看看西瞅瞅,而且还是在安誉的书房里。 安誉并不介意花无果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移动,不过对于五日之期她也太没在意了,安誉终于放下手中的笔,对沉默多时的花无果说道: “既然将凶手缩小范围到二人了,你怎么还不去调查清楚。” 花无果转过头看着安誉,奇怪,他刚刚不是还当我是透明的吗,花无果笑着走到书案前,问道: “世子爷,文清文琦去哪了?” 安誉皱了皱眉,不满地回答道: “刑部要处理的案件数不胜数,文清文琦当然是去办案了。” “办案?文清不是被分派来查周老将军之案的吗?文琦他不是你的护卫吗?怎么会去办其他的案件?”花无果的兴致又被勾起。 安誉听了花无果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他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轻轻地抿一口,然后对她说: “这杯茶凉了,帮我换一杯。” 花无果见安誉根本没有理会自己,不禁懊恼起来,可是还是噘着嘴走过去帮安誉换了杯新茶,然后放在安誉刚刚放在的位置。 安誉看了眼气恼的花无果,那撅着小嘴的模样还挺可爱的,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便满意地说道: “周老将军的案件由我接管,文清去调查其他地方的案件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文琦并非是我的护卫,他是刑部武卫的统领,地位与文清无差。更何况,端茶倒水之活,连你花副官都能做好,为何我要大材小用呢?” 花无果盯着笑得云淡风轻的安誉,俊美之貌确实天下无双,可这欠扁的个性确实让人难忍,不过谁让他是高高在上的裕世子呢,就算再难以忍受,自己也没办法给他一拳。他来接管周老将军之案,确实对自己也有很大的帮助,该不会是皇上也对他施加压力了? 花无果看了看早已重新执笔处理案件的安誉,那旁若无人的模样,好似世间任何事情都打扰不了他,好像师傅啊!花无果坐在茶几旁,单手撑着脑袋,双目闭合,回忆起师傅专心读书的情景,她那时就只会呆呆地坐在一旁,一声不哼地享受着天地静谧的美妙,心似玄镜,方能目览千万。 安誉察觉周围气氛的变化,抬头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花无果,便笑着又开始自己的工作,是累了么,虽说她表面嬉皮笑脸,但事实上内心还是紧张的,神经还是紧绷的,让她好好休息下吧。 此刻,翻阅纸张的轻微声音,窗外吹来的微暖春风,分坐两边的俊美之人,是景,是画。 (七) 第七章 浑浑噩噩度过一天后的花无果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虽说这刑部后院修建得比较简朴,可比上地牢可好上百倍,尤其是现在这床,软绵绵的,使睡惯硬木板床的花无果舒服得好似升仙般。平时她基本一沾床边就会睡着,可今夜却翻来覆去,硬是没法入眠。 在床上滚了好一会,花无果终于放弃入眠,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在发了狂地拨弄头发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花无果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大声问道: “谁?” “花副官,世子唤你过去。”门外人回应。 安誉?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花无果赶紧整理一下自己,打开门见到刚刚叫她的那个人,昏暗的灯色使花无果看不清来着的模样,却见到他壮实高大的身躯,好壮一个人! 住在隔壁的小桃听到声响,还以为花无果出什么事了,一下就冲出来大声叫道: “小姐你那边怎么了。” 花无果和传唤的人闻声都转过头看向小桃,花无果回应道: “没事,世子叫我过去而已。” 小桃见无事便松了一口气,可这一低头却见到只穿着里衣的自己,便尖叫起来,兔子般溜回房间去了。 哎,这孩子。花无果本想过去安慰小桃一下,不过安誉那边比较要紧。 花无果迅速来的安誉的房间,那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安誉见到花无果,便放下手中的笔对她说道: “将军府那边又出事了。” 周老将军的死状过于骇人,二夫人白天看过周老将军的头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本想早点入睡安抚内心,怎知梦见周老将军拖着一副残缺的身体,提着他的头来找她,吓得她连鞋子都不穿就跑了出去,还阴差阳错地掉进了之前抛尸的荷花池里,因为最近出了白事,将军府没有点太多的灯,二夫人在漆黑中看见模糊的灯光,以为是将军的鬼魂追来,直接便晕在了池塘里,幸好侍女听到叫声发现不妥,才叫来仆人把奄奄一息的二夫人救了起来。 “二夫人现在没事了吧?”花无果冷静地问道。 “侍卫刚刚传来消息,二夫人已经醒了,不过神志不太清醒。”安誉抿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 花无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是亥时中旬,便转过头走向安誉,在安誉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白纸和一支毛笔,想了一下便在上面写下几行字后,一边把纸折叠起来,一边激动地对安誉说道: “世子爷,我想现在去一趟将军府吧。” “好。”安誉并不知道花无果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不正是让他好奇的地方吗。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没有叫马车,而是叫仆人牵来一匹马,自己先骑上去,这次轮到花无果不明所以了。 “世子爷,你这是?” “现在什么时辰了,大伙都休息了难道还要因为你一个人劳师动众的?赶快上来。” “可是世子爷,你不休息吗?”花无果见安誉还穿着白天时候的衣服,估计跟她分开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案件,现在居然还要带她去将军府。 “查案为重,抓紧时间。” 花无果虽然感觉不妥,不过安誉这么做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便伸着自己的小短腿往马鞍上蹭。 可是安誉的马是西域的宝马,名叫绝尘,是相传九逸良马的后代,高大壮硕,花无果手短脚短的根本没法爬上去,刚开始宝马还是很有耐心,但被花无果蹭久了就开始不耐烦地跺脚,安誉见状便一伸手把她拎起来。 花无果一上马,绝尘就开始走了几步,晃得花无果立刻抱紧前面的安誉,安誉见状嘴角便浮起轻微的笑容,赶着绝尘便去了。 绝尘之快,使从没骑过马的花无果愣是没敢松开抱着安誉的手,身体因速度带来的颤抖通过后背传到安誉的身上,安誉知道花无果害怕得要死,不过他一点都不想放慢下来,花无果这么怯生生的模样,他还没有看过呢,而且抱紧他的双手,让他第一次有被她依赖的感觉,风从脸的两侧刮过,温暖却从后背传来。 花无果还死死地抱着安誉,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从头上传来安誉的声音: “到了。” 花无果睁开紧闭的双眼,尴尬地看着被自己死命抱着的安誉,唰地一下便放开了双手,却一下子没平衡过来,从马上滚了下去,屁股先着地,疼得她大叫起来。安誉见此窘状,不禁笑了起来,没想到这花无果还是颗开心果。 。。。。。。。。。。。。。。。。。。。。。。。。。。。。。。。。。。。。。。。。。。。。。。。。。。。。。。。。。。。。。。。。。。。。。。。。。。。。。。。 将军府内一片狼藉,不是因为救援二夫人而出动的,就是被二夫人撞鬼之事吓得不敢走动的,府内人心惶惶,底下都开始传是二夫人做贼心虚,或是将军阴魂来找她索命了。 而此刻二夫人房间里也挤满了人,大夫、大夫人、周管家还有安誉和花无果都盯着在躺在床上大哭大喊的二夫人,二夫人刚经历生死,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嚷着要自己的儿子回来,尽管大夫人和周管家都在安慰她说周凤见正在回来的路上,可二夫人还是无法停止颤栗,口口声声说自己真的看到了周老将军。 花无果看了看天色,刚刚到子时,她环绕了周围一下,很好,该来的人都来了。既然二夫人那么确定自己见到了周老将军,那么她的计划就可以更顺利地进行了。 花无果慢慢地走到二夫人跟前,对二夫人温柔地安慰道: “二夫人,你别害怕。或许将军并非是存心回来吓唬你的,花某曾经听大相国寺的高僧说过,逝者因为死时怨念过深,留一丝魂魄托梦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不是要害你,而是要托梦于你,告诉你杀害他的真凶啊!” “什么?”二夫人听到花无果的解释后,冷静了许多:“将军他原来是为了告诉我真凶,而我却避他如猛兽,我真是傻啊!” 二夫人开始小声地哭着,而大夫人和周管家明显觉得花无果之言纯属妄言,花无果转过头跟安誉使了一下眼色,安誉无可奈何,只好回应道: “花副官所言,确实属实,刑部也有好几例案件是因此查破的。” 大夫人和周管家面面相觑,本来半信半疑,现在却因安誉的话对此说法感到神奇。 “是吗,那阿菀你别怕,将军会告诉你杀害他的人,你要为将军沉冤得雪啊!”大夫人颤抖地握着二夫人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对啊,二夫人,你今晚好好休息,看看将军会不会再来托梦。”花无果也加入进来。 安誉一直冷眼看着花无果演的这场戏,她就认定二夫人不是凶手吗?那么大夫人呢,悲戚之情丧夫之痛却是不假,那么真切的眼神,仿佛盼望着周老将军来托梦于她,那么真的就是她吗? 花无果和安誉走出将军府时,已经快到子时中旬了,大街上空荡荡地,只有挂在每家每户门前的灯笼,隐隐约约地透出光亮来。 “好黑啊!”花无果坐在安誉后面,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马鞍,刻意与安誉保持一点距离,夜风瑟瑟,吹得她也不禁发抖。 “纸条给出去了么?”安誉控着绝尘,不似刚刚的飞驰,却是在慢慢踱步前进。 “嗯,刚刚演戏的时候给了。”花无果想起刚才,还拉上安誉来编故事,还好是他,如果是文清那根木头,怕是事情根本没法进行下去。 “你就那么肯定不是二夫人?” “我不肯定,不过我只剩三天,与其让凶手继续拖延下去,为什么不主动去引她出来。” “真的就是她了吗?”安誉觉得花无果的孤注一掷可能会使案件更加复杂。 “我害怕不是她,但我更害怕是她。如果不是她,那我会死,或者重新回到大牢,如果是她,那她该有多么可怕,她能够一直演下去,直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真相为止。” 安誉静静地听着花无果的话,原来她也会害怕,那个敢生活在刑天大牢三年的女孩,也是会害怕的。 “安誉。”后面传来花无果小小的叫唤。 “嗯。”安誉温柔地回应着,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听着还不错。 “谢谢你。” 安誉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漏跳了一拍,又痒痒的,好似羽毛在拨弄他的心。花无果啊!花无果!你要是不在,我的生活该不会少了许多不同的体验? 安誉讨厌这种被别人轻易挑拨的感觉,一时恶作心起,一抽缰绳绝尘便飞奔起来,被吓到的花无果瞬间尖叫起来,大声骂道: “安誉,你搞什么!” 安誉低笑起来,花无果还在埋怨地说个不停,双手却乖乖地抱紧着前面的安誉,怕是这整个燕京城唯一敢这样骂自己的人,就只有她花无果了吧,怕是这世间唯一能让他心动的人,也就只有她花无果了吧。 (八) 第八章 花无果回去之后便睡得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小桃唤了好久才醒来,一醒来却看到小桃的两只熊猫眼,这丫头该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一夜无眠吧。也对,毕竟小桃还是个小姑娘,作为老姐姐的她得好好开导她一下。 “小姐......”小桃羞红个脸却说不出个什么来。 “你想说昨晚的事吧。”花无果贴心地看着小桃,只见那丫头猛地在点头,她笑道: “昨晚那么黑,我都是凭声音认出你来的,更何况那个叫唤的人眼睛有问题,是个弱视,他自己走路都看不清,还摔了一路,根本就看不见你。” “真的吗,太好了小姐,他居然是个弱视!” 花无果听了小桃的欢呼顿时额头上出现三条黑线,他是不是弱视花无果确实不知道,不过目前安抚少女娇嫩的内心比较重要,那位仁兄就先充当一下弱视吧。 “对了小桃,你之前跟我说周大夫人有梦游,还经常去大少爷房里对吗?”花无果突然想了起来。 “对啊,我妹说的,大夫人梦游还说话呢,说什么‘等龙儿回来了,娘再跟你荡秋千,娘这次要把你荡得高高的。’” “对,就是这句话,可是我后来去了周大少爷的院子,甚至是逛了整个将军府,都找不到大夫人口中的‘秋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花无果一直对这点有所疑惑,所以当时才会故意要去周大少爷房间。 “这个我就不清楚,不过我娘在将军府干了好些年了,我可以去问问她。” 花无果顿时站了起来,拉住小桃的双手,激动地说道: “你现在就去将军府找你娘问清楚,事关重大,千万别跟任何人说你的来意,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家里发生些事情了,要找你娘商量,如果可以的话,再找你妹妹,问清楚大夫人梦游是从半夜几时开始的。记住了,任何人问起都不能说,要淡定,好吗?” 小桃听了花无果的话,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怯生生地问道: “小姐,这件事很重要吗?” “小桃,我不是故意要施压于你,不过这事关乎你小姐我的性命,记住一定要冷静行事。”花无果知道这对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来讲很严重,也很困难,不过她花无果的人,绝对不是经不起风浪的,这是对小桃的考验,也是对她自己的考验。 小桃听了花无果的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放心吧,小姐,我一定会问到的。” 。。。。。。。。。。。。。。。。。。。。。。。。。。。。。。。。。。。。。。。。。。。。。。。。。。。。。。。。。。。。。。。。。。。。。。。。。。。。。。。 与安誉一起吃过早饭后,花无果一直没有走,反而是跟着安誉在他的书房里又开始踱来踱去。花无果的内心异常地躁动,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些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她的内心有一个非常荒唐又极其可怕的推论,它可以解释之前的一切,却又过于天荒夜谈。 她走了两步又坐下了喝了口茶,然后又走了两步,又叹气又激动,行为完全像个疯子,而思想却超越想象。 安誉也感觉到花无果的不安,要处理的案件还是没有尽头,但他却不得不停下来,跟眼前这个过度慌张的孩子聊聊: “花无果。” “嗯?”花无果看向神色平静的安誉,难道自己打扰他了吗? “你有什么想说的。”安誉开始循循诱导着她安定下来。 花无果长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安誉知道她在确定之前是不会说出来的,便不再追问,自己挑起话题来: “你知道之前桃花村的李汾为什么会突然作案吗?” 花无果被安誉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她确实是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因素找到了凶手,可是桃花村一案确实还有很多疑点,例如李汾男扮女装多年,一直没有犯罪,为什么会突然奸杀同村朝夕相对的妇女来呢? “李汾后来坦白了,桃花村里有一个无赖叫孙二,有次他去偷窥李汾洗澡,却发现李汾竟然是个男的,之后便要挟他把他家值钱的都给自己,很快李汾便因孙二变得一穷二白了。有天孙二又来要钱,李汾却没有钱给他,在二人争执之下孙二竟把李汾给凌*辱了,李汾羞愧难当却有口无证,痛苦之下便使计把孙二给杀了。可是孙二在他内心留下的创伤却无法弥补,所以李汾便开始疯狂地施暴于其他女性身上。” “那么李汾为什么会男扮女装?” “李汾幼时声线柔美,妓院便培养他来替那些貌美但不会唱歌的**做假唱,久而久之他的性别便开始模糊了,他开始认定自己本就是女人,加上声线尖细又精于打扮,外界也以为他的个女子,后来妓院倒闭,他便背井离乡,来到了民风淳朴的桃花村,以寡妇的名义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花无果安静地听着安誉的话,是啊!找到真凶并不代表案件就结束了,那藏匿在犯人背后偌大的真相才会使人更加无可奈何,感叹世事蹉跎。 “等等,这么说来李汾会犯罪,是因为他被某件事给刺激而产生出另一种性情,从而抑制不住自己,才会对他人施暴。所以说,犯人有的时候会因为一个刺激点而被激发去犯罪的。”花无果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突破口。 安誉听了花无果的分析,也被她的领悟能力震惊到,诚然她的总结是有根有据的,却又是前所未见的。这不仅对目前这个案件有所帮助,对之后的办案也不失是一个调查点。 两人在刚刚的谈话结束后便没有人主动说话,花无果在书房里找来了一本书,他们便各自沉默地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直到一个人打破了局面。 “世子,黄公子来了。”文琦突然出现在安誉房门,还冷不禁地通报了一声,差点没把陷入沉思的花无果吓死。 “多日不见,安兄别来无恙。”人未至声先到,花无果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这黄公子身穿霜色外袍,精致无比的花纹使一件剪裁简单的袍子显得格外大气,他手执一把扇子,上面题字道:明月清风,旁边一个赤色章印,花无果冷笑一下,随即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花副官,你先回去......”安誉正想唤花无果回去,现在让她和黄杉见面可不是什么有益之事。 “欸,别啊安兄,这位就是帮你屡破奇案的花无果吗?我得好好认识一下。”黄杉剑眉轻挑,眼神直直盯着花无果,花无果也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正对着黄杉,笑着说道: “黄公子,在下花无果,才疏学浅让你见怪了。” 黄杉神色不改,依旧笑着把花无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花无果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那轻佻的神色中蕴含的不经意的威严,与他浓密的剑眉相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花无果好似看见了自己,坠入万丈深渊的自己。 “花副官,这位是黄杉,是本官的友人。”安誉觉得气氛不妥,便先发言打破僵局。 黄杉?还真是当她是蠢材吗?花无果强忍着笑,黄杉却不以为然,他看了看花无果放在桌上的书,竟是关于庭院修建的,便问道: “花副官怎么会看此类书。” 花无果和安誉闻言都看向黄杉,正好花无果有疑问,到不如看看这黄杉到底是否有真材实料。 “我只是想找关于燕京城近年来各府庭院修建记录而已。” 安誉看向花无果,瞬间便明白了: “你是觉得周老将军的头挂是有意挂在拱门上的?” “嗯,当时我确实只看得到假山,但是有可能将军府的后院有修建变动,那么看到的东西便不同了。” “你为什么那么纠结于将军的头部的悬挂位置呢?”黄杉淡笑地看着花无果,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把将军的手脚扔到荷花池了不也是有意为之的了?” 花无果看着问得云淡风轻的黄杉,心里想着一个刑部尚书的友人居然会知道这朝廷重案的这么多细节,还真是能装下去啊!不过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无意去隐瞒自己的身份吧! 花无果摇了摇头,解释道:“荷花池是将军府最大最深的一个湖,虽然现今不是荷花开放之时,但池内还是有很多残叶,而且湖水深绿浑浊,投至其中并不会散发很大的异味,肉眼又很难发现细碎的尸身,是隐藏尸身的绝佳地点。但是犯人却偏偏另把头悬挂出来,不仅加大了他/她处理尸身的工作,还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所以我猜想,犯人之所以要这么做,肯定是有意的。” 黄杉听到了花无果的回答,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动摇,只是一直盯着花无果的那双黑得透亮的眸子越发的深邃。 安誉觉得花无果的猜想不失道理,但是将军府内有所修建,除了工部会有记录之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法找到,但现在一时未得令旨,不能随意调动其他部的内部结构图,除非是皇上亲自下令调动。 想必这花无果是已经知道了,此黄杉即彼皇上。 黄杉自顾自地坐在茶桌旁,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起来,细细地品味花无果的话。这颗果子确实不是平凡之辈,自己是不是该帮帮她呢? 。。。。。。。。。。。。。。。。。。。。。。。。。。。。。。。。。。。。。。。。。。。。。。。。。。。。。。。。。。。。。。。。。。。。。。。。。。。。。。。 花无果等到晌午小桃才回来,她一听闻就火急火燎地回去找她,一回到房便见到满头大汗的小桃,花无果先让小桃坐下休息一下,又让她喝了几口水,等她平抚呼吸了,才开始说: “小姐,最近将军府发生很多事,我差点就找不到我娘了,不过我哭着说家里真的发生大事了,那管事的才好心放我去见她。我娘跟我说原来将军府是真的有秋千的,就在大少爷的院子前面,不过前些日子将军请了个看风水的,他说那棵挂秋千的大树挡着了将军家的恶运没法退散,将军便命人把他砍了,大夫人也是支持的。” 花无果听了霍地一下站起来,拍了一下手,这难道就是刺激点? “对了,你问到你妹大夫人梦游的时间了吗?”花无果继续追问。 “没有,管事的一直催我快走,我妹去服侍大夫人了,根本脱不开身,所以没问到。”小桃失望地说道。 “没关系,不过你上次说你妹妹半夜起床上茅厕时遇到一次,你知不知道是几时?”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妹妹平时挺晚睡的,她那疯丫头老是等到子时过之后才会睡。”小桃知无不言。 “子时之后。”花无果嘴里囔囔道。 还剩下两天五日之期便到,但花无果并没有慌张,她在等,等那张将军府内部结构图,等待将最后一个疑点揭开。 (九) 第九章 第二天的清晨按时来临,花无果照常去安誉房间吃早饭,却只见到两天未见的文清,文清一见花无果便激动地问道: “花副官,五日之期就快到了,你找到真凶了吗?你怎么还这么优哉游哉的,难道你决定等死了吗?” 花无果觉得此时文清的回来真不是什么好时候,给自己添堵不止,若知道她怀疑的是大夫人,那不把这房顶都揭翻了,毕竟他的人妻情结...... “对了文侍郎你前两日去办什么案?”花无果觉得这文清有可能会一直说下去,便先转移了话题。 “是在燕京城附近的县城里,一位教书先生的女儿上吊自杀了,本来这女子平时非常开朗,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开始抑郁起来,还经常伤春悲秋的,家里人就奇怪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可观察了好久也没见她跟其他人有来往,就跟一般女子一样,平日绣绣花,看看话本,可不知怎地她就是抑郁不已,等有天家里人都出去了,晚上回来时发现她在院子的大树下上吊自杀了。” 花无果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如此不珍惜生命,自己选择死亡。 “可是她上吊的刺激点在哪呢?”花无果不经意地提出。 “花副官,你是说刺激死者上吊的原因吧。”文清回答道: “我们也在找,本按理说上吊自杀不应归刑部处理,但是死者之父却一直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便报了官,可官府也觉得此事稀奇,恰逢燕京之前也发生过好几案类似的上吊自杀案件,所以世子便叫我去查一下。” 本来花无果还想问多些消息,不过安誉突然进来,花无果见处理目前的案件比较重要,便不再多说了。 “世子爷,那个,构造图,你......”花无果吞吞吐吐的,安誉听了眼尾都不瞧她一眼,回应道: “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 花无果听完就安心吃饭了,构造图应该是拿到了吧。文清也觉得奇怪,什么构造图?不过听了安誉的话,也不敢出声问。 果不其然,吃完早饭后安誉便差人把构造图拿了过来,花无果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她兴奋地看着平铺在桌上的构造图,将军府果然在年前有所整修。 “咦,这将军府的图怎么会在这,这应该是放在工部中的啊!没有皇上的令旨怎么会拿到?”文清惊讶叫道,在场的人根本不想理他,世子爷更是直接无视他,不过花无果觉得有趣,本想逗弄一下他,可事情紧急便不做解释了,至于黄杉其人,事实上在看他第一眼,花无果就知道他是谁了。 “挂着将军头的拱门应该在这。”花无果指着构造图一处说道: “那么将军看向的方向是......” “大夫人的房间。”安誉冷静的说道。 原来假山和围墙都是后来改造是时候建的,这么说挂在此处的原因是看着自己? 花无果苦笑了一声,该查的都查了,真相还是等凶手自己说出来吧。随即便对安誉和文清说: “呆在牢房三年了,都没有好好看一下这个燕京城呢,我想去街上逛逛。” “什么?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你现在还有心情逛街?”文清被花无果的乐观吓到了。 “就是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天,我要捉不到真凶不是死就是继续呆在牢房,我干嘛不趁现在好好看看外面?” 文清被花无果的话堵住了喉咙,按她这么讲还挺有道理的。 “我陪你去。”文清睁大了两个金鱼般的大眼,看着讲话的安誉。世子爷,难道你...... “啊!世子爷你陪我?不用了吧......” “你有银两吗?” “银两?”花无果顿时清醒了,原来自己不但身无分文,连这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人家的东西,看清现实的花无果只好乖乖地低下头,说: “麻烦你了世子爷。” 安誉没说什么,自己径直地就往刑部外走去,花无果赶紧跟上自己的饭票。文清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人,心想原来世子爷也有想偷懒的时候啊!还有借人家花无果之口说出,好可爱啊! 。。。。。。。。。。。。。。。。。。。。。。。。。。。。。。。。。。。。。。。。。。。。。。。。。。。。。。。。。。。。。。。。。。。。。。。。。。。。。。。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燕京大街上,花无果激动地看着周围的街景,距离上次来燕京,已经有十一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啊!那时的自己身边还有师傅,还有一个依靠,即便她们一直在漂泊,她却从未感到孤独。 “世子爷你看,是糖葫芦!”花无果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小时候她想吃,却不敢跟师傅说,因为她们的银两从来不是用在消遣上的。有次师傅说给她买一根,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师傅给人写字一次收十文,而一根糖葫芦就要三文钱。 “你要吗?”安誉觉得花无果兴奋的样子,好似那童稚小孩,那么天真浪漫,他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见她有时行为举止彬彬有礼,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可有时讲话却大胆包天、天马行空,到底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养出这样的女儿。 花无果闻言愣了愣,可随即摇了摇头,如同当年一样,得不到的糖葫芦,永远是最甜的。 “龙凤客栈!”花无果激动地叫了起来,指着前方那个高大华丽的客栈,“这个是龙凤客栈吗?怎么会比以前的大那么多?” “龙凤客栈是燕京最热闹的地方,每过几年就会扩张,而且绝无分店。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十一年前啊,我七岁的时候来过一次燕京,那时的燕京已经非常繁华了,没想到如今更胜一筹,我以前就是住在龙凤客栈的,这是我住过最豪华,最漂亮的客栈,比现在住的房间还豪华。我当时还害怕没钱结账呢,不过碰巧龙凤客栈摆了一个非常难解的结,叫做千连结,他们说谁能将结解开,就送他一个馒头一样大的黄金。” 花无果回忆起当时在龙凤客栈的场景,亲切的小二哥,美味的饭菜,舒服的房间,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后来呢,你解开那个结了吗?”安誉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急切,花无果的话竟然与自己的回忆相切合。 “当然啦,一开始我本来就想一刀砍开它的,后来我细想了一下它的名字,发现这个千连结就是由一条主线做勾连,九百九十九条副线缠绕而成的,只要把那条主线剪断,结自然就开了。当时每个人都惊呆了,那个金子真的跟馒头一样大,拿起了重极了。” 花无果还在自豪地讲着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安誉却无法冷静下来,原来自己第一次输给的人就在眼前,世人都说他安誉聪明绝顶,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了,十四岁那年他学成回京,东郭先生赠他一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却没想到在他刚回京时,就应验了。 而此人,竟是花无果。 花无果见安誉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查案的事,便对他说道: “世子爷,我花无果什么本领都没有,可这运气却多得是,你不必为明天之事担忧,因为此案今晚便有分晓。” 。。。。。。。。。。。。。。。。。。。。。。。。。。。。。。。。。。。。。。。。。。。。。。。。。。。。。。。。。。。。。。。。。。。。。。。。。。。。。。。 丑时一刻,将军府经过昨天的混乱后稍有平息,白天没有官兵来查案,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在大夫人的门口响起。 “谁啊?”大夫人被急切的敲门声惊起,警惕地问道。 “姐姐,是我。” “阿菀?”大夫人随即打开门,见到二夫人披着个披风,头发凌乱神色凝重,孤身一人站在门房前。大夫人赶紧让她进门,问道: “这么晚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夫人惊恐地对大夫人说道: “姐姐,你还记得前日将军他托梦于我吗?” “哦?哦!对啊!怎么了?” “今晚将军他又来找我了”二夫人带着哭腔,悲戚地说道: “我问他是不是要来告诉我凶手,他的头被砍了,连声带都被割断了,他说不出话,就一直指着龙见的房间,我问他是不是去龙见房里就能找到真凶,他那双瞪大的双眼,竟然就眨了起来。我当时就吓醒了,一股脑冲了过来。姐姐你看,咱们要不要现在去龙见房间看看。” 大夫人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她讪讪地安慰道: “怎么可能,这种鬼神之说你也相信。” 二夫人不依不饶,继续哭诉道: “不是啊姐姐,将军真的就是这么说的,要不等明早告诉官府的人?裕世子好像也觉得将军托梦是可信的。” 大夫人大呼了一口气,急切地说: “你要是真的那么相信,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二夫人点了点头,大夫人披了件披风,提了个灯笼便拉着二夫人一起走向大少爷的房间。夜幕漆黑,打更的人刚刚离开,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两个人便借着昏黄的灯走到了周大少爷的房间。 “吱呀”一声,大夫人推开房门,二夫人却不敢进去,大夫人只好把房里的灯点着了,二夫人才迈出脚步,跨到房里。 “你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凶手呢?”大夫人指了指空阔的房间,对二夫人说道。 “可将军他明明就指着这里的,怎么回事?难道是龙见做的?” “阿菀,话不可以乱说,龙见现在在西北驻兵呢,怎么可能回来杀了将军。”大夫人的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姐姐,你在说什么,龙见他都去了七年了,怎么可能在西北驻兵?”二夫人觉得大夫人神志不清,害怕地说道。 大夫人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阿菀,你跟我来。”大夫人领着二夫人走到了书柜前,不知道在哪按下了机关,一个小门从旁边光洁的墙中慢慢打开。 二夫人不可置信地走了进去,嘴里问道: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当然不知道,整个将军府就只有我和将军知道,可现在将军死了,你也该下去陪他了。”大夫人端庄的容颜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恐怖,可她话中的意思更让人寒颤。 大夫人按下机关,门再度关上,她一个一个灯慢慢地点亮,整个房间却被血红色蔓延,二夫人看着密室中间的桌子上那沾满血的绳子和那把有些生锈的菜刀,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人,嘴里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因为之前有习武的原因,她一下便清醒了,她一把挣开大夫人,想往门边走去,却发现脚步越来越沉重,是迷香! “妹妹,别挣扎了,去陪将军吧!” 二夫人眼睛开始模糊起来,看着手里拿着菜刀的大夫人一步步走来,却无能为力。 就在菜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噹”的一声,大夫人手里的菜刀被打飞到一旁。顿时满室光亮,文琦手中的剑还指着大夫人的脖子,安誉和花无果神色严峻地站在密室门外。此时,丑时三刻。 (十) 第十章 漆黑之夜,虽然将军府灯火通明,却显得更加凄冷。子时已过,今日正好是第五日。 花无果看着正坐在大堂侧椅上的大夫人,神色绝望,那不是之前失去心爱之人的绝望,而是败寇的绝望,是不得屠杀的绝望。 大堂里站满刑部的官兵,还有神色严峻的安誉,不可置信的文清,刚刚出手救了二夫人的文琦和一个显得格格不入的黄杉。 “大夫人,不对!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宋氏?或者是另一个大夫人?你是子时过后才会出现的吧,在午夜诞生的复仇之人。” 大夫人惊讶地看着表情冷漠的花无果,难以想象她竟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白天的大夫人完全没有晚上的记忆,就像晚上的你没有白天的记忆,你是大夫人分裂出来的第二种人格,是从她内心深处的恨意中诞生的。” 在场的人都被花无果的话所震惊,世上竟有这等奇事,大夫人她不是撞邪,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杀人的冲动和欲望。 安誉想起了花无果之前所提的种种,原来她口中天荒夜谈的猜想,就是这个。一个人有两种人格,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却不会记得各自的经历。 黄杉一直盯着解说案件的花无果,天下间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可鲜有敢去想象之人,此花无果不愧是安誉看重之人,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女子? 大夫人忽然冷笑起来,说道: “她不知道我,我却知道她,她是个蠢女人,守着过往的山盟海誓,却要亲眼看着李莞那贱人与自己分享同一个丈夫,对儿子百般呵护,却换来一张血染的讣告,这世间种种的不平都伤害着她,她却还要继续强颜欢笑,看着那贱人生出来的贱种,夺我儿的地位、名声,看那负心之人,将我和我儿的东西都一一扔弃。” 花无果看着眼前心狠手辣的大夫人与白日温柔和蔼的她相比,都是那么的极致,一个是善的极致,另一个却是恶的极致。 说罢,大夫人突然戚戚地哭诉起来: “男人都是这样,年轻时说要出外打拼,就算女人怎么苦求,他还是连头也不回便走了。女人便被豢养在家里,默默地等啊等,等到人老珠黄,男人终于衣锦还乡了,孩子又要离开了,女人便又再一次含着泪,送走当年还在自己怀里安慰她,说要一辈子不离开她的孩子,对着不再浓情蜜语的男人,看着比自己年轻的妻妾,守着怒马鲜衣却空虚寂寞的日子,又一天又一天的熬啊熬啊,熬到白头,熬到发狂,熬到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花无果被大夫人的话震惊到了,师傅何尝不是因为一个情字流浪天涯,被永远逐出家门,过着无根浮萍一般的生活,世间最难懂的便是情,世间最残酷的也是情,动了情便再不得控制自己,情让人寂寞,情更让人疯狂。 安誉看着满脸恐惧和忧心的花无果,觉得是时候结束了: “来人,将宋氏收押。” 大夫人神色凄烈,却依然保持那端庄的风度,即便迎接她的是可怕的将来。或许她已经不在乎了吧!杀人者还会把自己的生死看得那么重要吗? 。。。。。。。。。。。。。。。。。。。。。。。。。。。。。。。。。。。。。。。。。。。。。。。。。。。。。。。。。。。。。。。。。。。。。。。。。。。。。。。 当所有的一切都交代完后,天色已经渐渐光亮起来了,可不知道是为了衬托气氛,居然下起大雨来,等安誉准备叫花无果上马车回去时,却发现花无果已经不见踪影了。 花无果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豆大的雨打在她的脸上,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啊!她终于出来了,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觉。之前的案件就像石头一样,堵在自己的心中,现在终于把它卸下了,可她才发现,原来那里一直是空洞洞的,她是那么空虚,那么害怕,这不是她的燕京,也不是她的大恒,这里没有家,也没有师傅,她只是一个人,空荡荡的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大街,打了个冷颤。突然后面传来一丝温暖,雨水也被头上的大伞隔绝了。 “世子爷?”花无果看着身上披着的月白色外袍,和旁边正撑着伞的安誉,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 安誉并没有回答,只是撑着伞默默地站在花无果身边,花无果看着高大的安誉,大雨正打在他的肩膀上浸湿了他的内袍,连忙把伞推过去他那边,说道: “世子爷你身体贵重,我这种小百姓淋一下雨死不了,你可别淋湿了啊!” 安誉顿了顿,心里听着怎么也不是滋味,便说道: “那,好吧。”说完便一个人提着伞走开了,留花无果愣是站在风雨中。 花无果失笑一声,她只是客套一下下,没想到这安誉做到这么绝,她管你是天皇老子,你这死小子让姐不爽了! 花无果突然神志不清地提起旁边一家店铺盛满雨水的木桶,刷的一下便往安誉身上泼去,把安誉的后边全弄湿了。 安誉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花无果讪笑地走过来,嘴里说着: “世子爷对不起啊!我手滑。” “花、无、果!”安誉愤怒地抓着花无果的衣领,花无果却一提脚踢到安誉的下档,趁他生疼时一把溜开,一边跑还一边大声说道: “世子爷对不起啊!我脚滑。” 安誉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气愤不已的他连伞都不要了,一股脑地追着前面兔子似的花无果,心里暗暗骂道:花无果,你千万别让我追到了,不然的话...... 。。。。。。。。。。。。。。。。。。。。。。。。。。。。。。。。。。。。。。。。。。。。。。。。。。。。。。。。。。。。。。。。。。。。。。。。。。。。。。。 众人惊骇地看着全身湿透的安誉和被他提在手里的花无果,两个当事人都很有自觉地默默回房换衣服,花无果毕竟没有安誉那般身体强健,竟感染了风寒,小桃一直忙前忙后的,花无果只能很抱歉地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心想自己真的太没用了。 幸好在大牢三年的生活磨砺了她的身体,她以后该怎么办呢,身体了还残留余毒,还得靠安誉才能活命,而且除了刑部之外,她根本没有别的去处。 出去卖字吧,等着饿死,卖艺吧,没什么技能,卖身吧,不行!花无果猛烈地摇了摇头,自己想到哪了。反正现在过一天是一天,安誉不赶自己走就绝不能离开刑部。 不过她刚刚才这么对自己的金主,是不是太过分了呢?花无果一想到以后还得看着安誉的脸色过活,立刻像打了鸡血那样,哪管什么风寒,一股脑地跳下床,往安誉书房走去。 安誉换了身干净衣服后,根本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跟花无果这样玩,还挺有趣的,至少他们之间也亲近了不少。 文琦正端了杯热参茶给安誉,安誉见文清一直忧心忡忡地坐在他书房里,瞬间觉得好气,也不知道他那什么人妻情结是从哪来的,参茶也就放在了一边。 在他正准备写结案词时,便听到花无果从远处叫道: “世子爷!世子爷!” 安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怎知那花无果一进书房便走到他面前,一股脑地跪下,因为惯性太大再加上她身体还比较虚弱,花无果竟一个头地磕在了地板上。 文清、文琦听着那声响彻房间的撞地声,连他们都觉得花无果不愧是玩命的,对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花无果本来想着表现得夸张点博人同情,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把额头都送上了,不如就将计就计,凄厉地说道: “世子爷,都是我不好,那时我是淋雨淋疯了才会对你做出不敬之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人计较好吗?” 安誉不可思议地看着花无果,她又在演哪出戏?不过刚刚那声还挺大的,不会疼死她吧?安誉顿时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花无果见安誉这么久都没反应,还以为安誉生气,正准备抬头看看时,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起来吧。” 花无果知道安誉应该是消气了,便笑着抬起她疼得要死的头,见到的却是安誉和文清文琦一脸惊骇的样子,怎么了?花无果还好奇着?发现自己的脸怎么湿湿的,抬手一摸居然是血。文清立刻给花无果递了根手帕,她尴尬地擦着额头,抱歉地笑着说: “世子爷,你原谅我了吧。” 安誉瞟了花无果一眼,幽幽地说道: “过来。”花无果一听有戏,便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喝了它”安誉指着桌上的参茶说道。 “好的!”花无果一口就把参茶给喝了,安誉又瞟了她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 反倒是文清开启了话匣子,急切地问花无果是怎么发现凶手是大夫人的。 花无果听罢神色便沉静了下来: “其实我是先排除了其他可能,认定了凶手就是大夫人,再在大夫人身上深入研究,这样做虽然非常冒险,但是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凶手。 “然后你就和二夫人演了那场戏?二夫人怎么会相信你,陪你演呢?”文清继续问道。 “当然不会,二夫人谁都不相信,唯一相信就是他的儿子周凤见,虽然我没见他,不过我见过他的字迹。”就在第一天逛将军府时,她就看到了大堂里周凤见是书法,果然与其名一样,不似蛟龙起舞,却似凤凰腾飞,大气磅礴却不失柔情。 “所以说你看了一眼就能模仿他在字迹。”文清觉得这花无果太神奇了。 “当然不是,只能模仿七八,不过那个时候二夫人都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还顾得上鉴定什么字迹。” 其实花无果也知道那张纸条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毕竟自己跟周凤见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他怎么会将此等重要的信物交付于自己。整个过程花无果都在赌,要想在五日之内就将凶手缉拿,那便只能够主动引诱他出现了。 “所以你在纸条上就指示她引诱大夫人现身。” 花无果点了点头,表示正确。不知道二夫人知道真相后会怎样,该不会杀到刑部宰了她吧?她好歹也救了她一命啊,虽然准确的来讲是文琦救的。 安誉觉得花无果的计划虽然有些莽撞,不过在最短的时间能够做到这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那么大夫人为什么要把将军的头挂在拱门上呢?”文清继续提出自己的疑惑。 “事实上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了大夫人讲的那番话后我就想到了,其实大夫人还是爱着将军的,无论是白天的那个,还是晚上的那个。她把将军的头挂在那,其实就是想要他回头看看自己罢了。”以前的周老将军连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她,她这次不过想要他回头看看自己,哪怕一眼,哪怕他已经死了。 爱之深,恨之切,应该就是这样吧! 安誉帮她取的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难道她的爱情也会像无果之花那般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何必开花呢。 (十一) 第十一章 花无果没想到自己的风寒一病便是从月中病到月尾,最近燕京城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也没有能派上花无果的地方,花无果闲的没事,便跑到安誉的书房去打发时间。 花无果一边喝着安誉顶好的洞庭碧螺春,一边看着处理公务的安誉,心想这世子爷的相貌真是绝了,这安誉身份高贵,容貌英俊,还聪明绝顶,瞧瞧自己,一个大龄女穷光蛋,还坐过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安誉察觉她的视线,随即抬起头看着悲愤状的花无果,笑着说: “你看我干嘛?” 花无果讪讪地收回视线,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之前一起来捉凶的黄杉,好奇地说道: “世子爷,之前那黄公子怎么不来了?” 安誉早知花无果明知故问,便调侃道: “怎么了?你看上他了?” 花无果一见安誉兴致勃勃的样子,便走近说道: “不是啊,我只是寻思着那黄公子怎么长得有点像世子爷你呢?他是你亲戚吗?” 安誉见花无果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没好气地回答: “你别在这儿演戏,他这次看到了你的能力,下令放你出来,你要是对朝廷没作用,他同样可以把你送进去。” “哎!”花无果长呼一口气,说道: “这么说那我是要继续留在刑部了?可我帮刑部查案,连一点俸禄都不给人家,这样不太厚道吧,世子爷!” 安誉看着假装委屈的花无果,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爱演,不过逗逗她还挺好玩的: “你有俸禄啊,不过你在刑部吃喝穿用的全抵消了。”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竟与那些以剥削部下为乐的官员是一个样的,自己难道进了狼窟? “我可以去外面住啊。” 安誉笑了笑,说道: “那不行,你是楼氏灭门案的疑犯,在还没有捉捕真凶之前,你都不能离开刑部。” 花无果听了之后完全瘪了,不过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一丝欢喜的,至少还有个能够依靠的地方,至少自己还有点用,安誉他没有一脚把她踢开。 “对了,大夫人现在怎样了。”花无果想到了正事上。 “她的情况太特殊了,加上她是西皇太后的侄女,刑部已将此案交由皇上定夺。她没有被处死,而是终身幽禁在皇宫。” 花无果点了点头,神情不似刚刚的轻浮,世上确实存在着杀人不用偿命的规则,只要你有钱,有权,你就不会成为游戏的输家。但是大夫人真的是那种人吗?她终究会发觉自己就是那杀死她挚爱的凶手,到最后,即便再多的欺瞒也骗不过她的良心,活着对她来讲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么将军府现在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听到一丁点周老将军下葬的消息?”花无果倒是奇怪了,离事件都快十日了,怎么外头都没有周老将军过世的消息传出来。 “周小将军还在回来途中,大夫人身份特殊,要下葬也不会大肆声张,燕京知道周老将军之死实情的人并不多,这是朝廷机密,任何人都不能再提。” 花无果看着一边低头办案的安誉,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也对,其实刑部能做的事,就只是查明真相,除此之外,便不能多做什么了。 两人之后便无交流,良久之后,安誉感觉眼睛有些疲倦,便放下手中的案卷,一抬头就看正陷入沉思的花无果,不知道从哪产生了恻隐之心,他幽幽地说道: “今天是闰二月最后一天,外面应该很热闹,咱们出去逛逛吧。” 花无果愣了愣,安誉又要陪自己出去,这世子爷是有多想出去逛啊!还得拉上我这个跟班。 “世子爷,这样不太好吧,你不是有很多案件要处理的吗?”花无果觉得还是跟小桃出去逛逛会比较舒服,反正都是去看热闹不花钱。 闰二月最后一天,是大恒四年一度的春花节,每家每户会把家里养得最美的花摆在门前,很多地方都会举行选花王赛,街上集市上热闹非凡。 花无果回想起四年前的春花节,江南的花是开得多么的绚烂,大街上全是色彩缤纷的花,连空气都带着香味。那时师傅还在,自己也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时间过得太快了,世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不知这燕京的春花节,是否比江南的更加绚烂华美。 “走吧。”安誉没有回答,但心里却不喜欢花无果对自己这么抗拒,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是他亲手将她关进刑天牢房三年,还是每个女孩最珍贵的三年。 花无果看着面无表情的安誉,心想世子爷也太别扭了吧,既然能出去娱乐一下,当然得带上好心情啊!花无果跟在安誉后面,安誉没有带侍卫,只是交代了一下便领着花无果从刑部后门出去了。 街上果然人山人海,花无果跟在安誉身边,看着周围奇花异果,燕京是各地的交通要塞,在在这里不仅有本土的花,还有许多从西域带过来的奇异的植物。 “世子爷,你看!那个花会吃蚊子!” 花无果睁大双眼兴奋地看着赛花台上西域选手带来的植物,“这个真的是花吗?”花无果看着一脸淡定的安誉,无法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花叫猪笼草,确实有捕食细小飞虫的能力,不过这么大的确实少见。” 安誉冷静地解释道。看着花无果一脸神奇的表情,安誉不禁觉得好笑又可爱。幸好他们坐在专门的观赏间里,不然她这么大声,周围的人都知道堂堂裕世子竟然连公务都不干,陪个副官来看花市。 花无果听了安誉的解释,觉得这就是土鳖和凤凰的区别啊!不过她其实不比安誉笨,只是见识少了些,住在燕京城果然能看到许多外面看不到的事物,燕京城真是太神奇了! “裕哥哥!”花无果忽然听到一阵娇柔的叫声,还在想什么花叫做“玉咯咯”突然一个小女孩便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花无果看那小姑娘不过豆蔻年华,身穿酡颜色抹胸腰束藕色罗裙,皮肤细润,唇红齿白,尤其那双灵动的眼眸,更显调皮淘气,却浑然天成。 花无果看了看后面跟着的文琦,心里便了然了,敢问这世上谁能叫这天上天下的裕世子作哥哥。 “承乐?你怎么在这?”安誉平静地说道。 “文琦带我出宫来看花市啊,我还顺便买了最新的话本。”承乐高兴地扬了扬手中的书,花无果一看书名,《错恋鸳鸯》?《情牵一线》?什么东西,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 “可惜我最期待的悯情生他没有出新书,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新书的初版。”承乐继续自说自话,神色都变得阴暗起来。 花无果见此刻正是巴结贵人的好时机,便主动向前说道: “这还不简单,只要等那个悯情生一出新书,在下一定第一时间将初版抢到手献给公主。” 安誉和文琦听到后都向花无果投向怪异的眼光,她又要闹哪出?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承乐睁着自己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天下间能叫裕世子为哥哥的人可不多。”而且刚刚安誉不也叫了你的名字了吗? 承乐听后便更加雀跃了:“你好聪明!你是谁?” “在下花无果,是文侍郎的副官。” “花无果?你就是破了将军府一案的人!你真的好厉害!我一直想见你,可是皇兄一直都不肯让我出宫,你居然就自己过来了,我们真的好有缘!” 承乐双眼冒着桃花,可其他人却被她的话惊讶到了。 “承乐,你怎么会知道花副官的?”安誉表情严肃,他从未在任何案卷里提到花无果,将军府一案本就是重大机密,皇上更是不可能跟承乐提到她。 “我无意间听下人跟皇祖母说的,我不但知道他,而且还知道他破案的经过,你真的好帅气,你怎么会想到使计引周大夫人显身,这招实在太妙了。” 承乐一时跟安誉说,一时跟花无果说,两人都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花无果不禁背后一阵寒栗。 承乐公主的皇祖母也是当今圣上和安誉是祖母,是先皇和裕亲王的生母,也是大夫人宋玉瑾的姨母,她是在先皇登基之时以其生母之位才能封为西皇太后,凭借自己强大的宋氏家族支撑着在皇室的地位,随着东皇太后一族的没落,她逐渐在皇室站稳脚跟,成为这个男权之上的王朝里赫赫独立的一朵异花。 而承乐的话,正正提醒了安誉和花无果,朝廷之中没有任何的秘密能够瞒过这位已过七旬的老太后,这偌大的燕京早就布满了她的线眼,甚至刑部也不例外。 花无果倒没觉得有什么,短暂的震惊之后她很快就安慰自己,或许这是她与皇室唯一有牵连的一次吧,她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民,即便有再大的查案能力,也不会对皇室构成任何威胁。 安誉见花无果一脸淡定,也不作任何解释,就让花无果自己应付吧。 “能得到公主的喜爱,花某实在惶恐。查案不过是花某的本职,也是在下唯一的用处而已。” 承乐见花无果如此妄自菲薄,便心急地说: “没有啊!你真的很厉害,你破的案比那书上写的更加精彩百倍,如果我能遇上的话,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看你查案,实在是太刺激了。” 花无果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只是比自己年少三四岁,心智还这么天真,想想三四年前的自己,若是像这公主一般,早不知死几回了。 承乐见花无果一副为难无奈的样子,不禁急了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定要跟着你查案,你不也比我大几岁而已吗?” 花无果觉得这公主还真难缠,便应付地点了点头,看得一旁的文琦一身冷汗,若是这公主还要出宫,自己不是还得跟着她? 承乐满意地看着花无果,正想继续讲的时候,一名衙差突然求见,安誉见事情紧急,便让他上报。 “回世子,今日傍晚时分,燕京多处发生上吊自杀事件,文侍郎见事情蹊跷,便加急向你禀报。” “砰”的一声,天上陆续盛开着五色的烟花,花王选出来了。 花无果看着刚刚才完全变黑的天,五色的烟花绚丽夺目把夜色挥散。她与安誉对视了一下,看了看满是兴奋的承乐和万念俱灰的文琦,心想,这燕京的春花节果真是不平凡。 (十二) 第十二章 春花节本来就是让世人在这天享受春日的美好而定的,想不到这盛大的节日,竟是那群正值人生青春之时的男女的忌日。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燕京城已经有地方开始传这些上吊的男女正是春花之神看上的仙童仙女,他们是被蛊惑要成仙而上吊自尽的。 “周晴儿,周记米铺的二女,年方十五;孙若其,是个秀才,年方十八;吴娣,怡红院歌妓,年方十九,加上上次文侍郎去查的那家教书先生的女儿,一共四起。还有更早之前的上吊案件,有些根本没有报官,这些如果都算上话可能都超过十起了。” 花无果看着衙差传过来的报告,对正坐在刑部后院大堂正中的安誉总结道。安誉喝了一口碧螺春,无奈地看了看神色雀跃的承乐,说道: “此事确实蹊跷,虽然一两件可以说是巧合,可这些堆起来却可以确定是刻意为之。” “在这些上吊的人中,有被救下来的吗?”花无果转过头向文清问道。 “没有,这些上吊的人都很会挑时间和地点,基本都是些人迹罕至的树下,所以通常都是过了很久才被发现。” 花无果看着之前负责此案的文清,文清似乎被今日之事震惊到了,脸色一直不是很好。 “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上吊了,他们是真的中邪了吗?”承乐着急地说道。 “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神的,有的只是好事者的臆想而已。”花无果冷静地说道: “虽然中邪之说不可信,不过这些人肯定都受到一些东西的蛊惑,而且很有可能是同一样东西。” “蛊惑?难道是迷药,我听过南疆有一种蛊,它可以迷惑人的心智,操纵人的行为,会不会是这个!”承乐接着花无果的话,急着提出自己的见解。 花无果看到承乐反应敏捷,而且想象丰富,不禁觉得这丫头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她的推断过早,在尸检还没有出来之前,一切的推断都只能打上不确定的标记。 花无果笑着说道: “公主所说的也不无可能。” 随即向安誉打了个眼色,即便她是再厉害的良才,她始终还是大恒唯一的公主,怎么可能跟她这种市井小民混为一谈呢?查案,便是把人性最黑暗的部分活生生地掀开,对于公主来讲太残酷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承乐你也该回宫了。”安誉严肃地说道。 承乐深知安誉是不会因为自己哀求就会服软的人,便撅着嘴对花无果说道: “花副官,我今日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文琦和花无果都听完都一脸惊骇,这公主不会真的赖上刑部了吧? 花无果目送着承乐离去,又讪讪地转回去跟安誉和文清讨论案情。 “何仵作正在尸检,你们有什么看法吗?”安誉看着手中的案卷问道。 文清依旧心神不宁,不过还是说道: “回世子,我调查了这些人的关系网,发现他们之间任何联系都没有,孙若其虽中秀才,却因为没有能力而未得入仕,周晴儿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家闺秀,吴娣的话跟她有关系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妓院之人和她的姘头,要说他们共同认识的人一个也没有。” 文清刚说完,外面就传何仵作求见,花无果见何茨刚刚检查完三条尸体,神色却一丝不改,不禁佩服起来。 尸检结果很简单,就是单纯的上吊自杀,死者体内没有任何的药物,例如刚刚承乐说的南疆之蛊。所以说这是完完全全的一宗疑案,不需要找出杀人凶手的案件,比那些有着单纯目标的凶案更加困难,更加匪夷所思,无从入手。 不过可惜它遇上了花无果,遇上了安誉,遇上了以此为乐,以此为生的二人,越有挑战性的难题,越值得去慢慢斟酌,慢慢品味。 花无果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静中带着兴奋: “他们现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是上吊自尽,而且其中还有三个人选择了今日,这也是目前仅有的线索,世子爷,看来这几个人肯定有更多共同的特征,它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将会成为破解案件的关键。” 安誉轻笑地看着眼前的花无果,一谈到案件她的眼神就会变得不一样,她所言虽然大胆,却不失根据: “会不会是传教组织所为?”安誉提出自己的猜想。 “传教?世子爷,你怎么会想到这上呢?”文清对安誉的猜想感到疑惑。 花无果笑着对文清说:“文侍郎你想,你觉得当今圣上的祖母西皇太后和咱们刑部后院浣衣的林婶两人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共同之处?她们都是女子,都是大恒的子民,都是孩子的娘。”文清细想道:“哦!对了,我知道林婶信佛,西皇太后也是大恒出了名的佛徒。” 花无果听了点了点头: “对啊!同样的信仰会使两个漠不相关的人牵连在一起,所以世子爷才会有这样的顾虑,如果是传教组织,现在没能够加以控制的话,到最后肯定会越演越烈,死的人只会更多。” 其实花无果和安誉所担心的是一样的,若一个人,一个组织能够有操纵他人生死的能力,那便等于获得了无上的权力,而这种权力不仅是对朝廷的威胁,还是对每一个人的威胁。如果不趁现在事情没有大范围的扩散开来制止的话,那势必会造成百姓的恐慌。 “文清、花无果,明日你们二人前去死者家中,将所有死者生前所用之物和家族、朋友来往记录下来,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安誉神情严肃,此刻风雨欲来,何不盛装迎接? 。。。。。。。。。。。。。。。。。。。。。。。。。。。。。。。。。。。。。。。。。。。。。。。。。。。。。。。。。。。。。。。。。。。。。。。。。。。。。。。 花无果和文清去死者家里探寻了一整日,发现他们真的怎么找都没有联系,尤其的那足不出户的周晴儿,长这么大都没能见上几个人。而她的房间也只有那深闺小姐的必备:勤练女工、闲时赏花、背诵《女诫》和那少不了的爱情话本。 花无果拿起周晴儿闺房里一堆堆的话本,其中也不乏之前承乐昨日买的《错恋鸳鸯》同一系列的《孽恋鸳鸯》、《残恋鸳鸯》,这鸳鸯到底要怎么被折腾啊! 花无果荒谬地看着这些话本,里面一幅幅插图画着女子在闺房哭泣、女子在树下哭泣、女子看着夕阳哭泣、女子看着水向东流哭泣,女子写着写着信哭泣、女子笑着笑着突然哭泣...... 到底这女子要哭多少次!花无果无语地一本本翻着这些话本,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悯情生?这不是昨天承乐说的没能买到书的作者吗?花无果拿起一本起来,随意翻了一下,发现他的话本插图不多,不少文字性的故事也多是伤情悲词。 花无果翻着翻着,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确实还不是没有的,例如这眼前的话本。死者四人都是识字的,周晴儿养在深闺必然读过不少书,孙秀才就不必说了,连那吴娣也是以才气而出名的歌妓,加上之前教书先生的女儿,肯定不是大字不识的村妇,而且他们对诗词歌赋也颇有了解,这个就是他们的共同特征。 而刺激他们的上吊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这写满酸词腐句的话本?! 这,应该不可能吧! “文侍郎!”花无果突然跑到周府大堂,文清正在查问周晴儿父母,周父一副神色严峻,而周母在一旁谈起女儿来便泣不成声。 “花副官?怎么了?”文清和周家人都转过头看着花无果,正好奇地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话本。 “你在孙秀才家有没有看见过这些书?” “这,我倒没有留意,不过孙秀才家书目甚多,可能不乏此类。”文清一脸漠然地看着花无果,周母一见到花无果手中的书,便泣不成声: “小女生前最爱看这些话本,每每看完都因书中之悲欢离合而心生感触。有一次她看完悯情生的《桃夭亭》竟悲戚得三日吃不下饭,你说这孩子多善良!” 周母一说完,悲从心生,就哭得更欢了。花无果和文清都疑惑地看着手中的话本,这些话本真的就这么神奇? 花无果和文清紧接着去了吴娣的妓院,这一路上他们心里都有些小忐忑,文清是因为自己长这么大都没去过花柳之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虽然说现在是在查案,可是毕竟一个正经人家去那里也会对自己名声有所损害,但是作为刑部侍郎的自己如果现在抛下自己的部下回去的话,不就更加可耻吗?文清在这两难中徘徊不定,可一旁的花无果同样也不安分,心里面想的可不比文清少。 虽然说现在是在查案,可是自己毕竟是个女子,女子去妓院真的可以吗?其他人会不会发现呢?如果有女子过来献媚自己该怎么办?自己是受呢还是受呢,要是人家发现我是个女的,还邀请我去当他们的头牌,自己不就开拓副业了? 文清和花无果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可当到了冷清的妓院后门,看着里面没有一个人,心里便停止了之前的臆想。 原来自从吴娣上吊自杀之后,其他歌妓都吓得根本不敢出来接客,有些连妓院都待不下去,纷纷往妓院外租房住。 一脸憔悴的鸨母带着他们去到了吴娣的房间,花无果看着冷冷清清的妓院,不禁向她问道: “那些歌妓为什么可以擅自出入妓院,不用经过你批准的吗?” 鸨母看着面红齿白的花无果和书生做派的文清,便长叹了一口气说: “两位大人肯定很少来妓院吧,现在不像以前了,那些姑娘要不是找到靠山就是傍上金主,她们个个都比我有钱有权,怎么会还听我的话。咱们这小妓院可比不上那藏娇楼,那里个个姑娘都气派的不得了,傍的金主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可那鸨母一开口,没有一个姑娘敢不听她话,这才是真正的厉害。” 花无果和文清都没把心思放在鸨母的话上,一心想寻着他们的共同点,鸨母跟他们说,吴娣本是富家小姐,可后来家道中落,她便流落到妓院来当歌妓,本来这种小妓院就是卖艺也卖身的,不过这吴娣硬是不肯,加上她平时根本不跟其他歌妓来往,一般就是呆在房间看书写字,别人都说她是假清高,她这次上吊妓院里也没有什么人好伤心的。 花无果和文清走进了吴娣的闺房,果然与那周晴儿的房间大同小异,不过多了一把她的生活工具——桃木古琴。花无果走上前拨动了一下琴弦,不过她不懂音律,也听不出个好坏。她留意到吴娣的琴上刻着几行字: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这是首苦情诗,刻在琴上却不怎么合适。 花无果随即抬起头指着琴问: “这把琴是谁送给吴娣的?” 鸨母一直站在门口,连进都不敢进房间,一听到那琴便来气: “还能是谁送的,她自个掏钱买的,她还真舍得花了大价钱定制这最贵的桃木琴,我都说叫她买个便宜木头的就好了,反正这也没人真的细听她弹,可她就是不肯,连我生辰都只送个次货,却买个这么贵的琴。” 虽说这吴娣是个歌妓,却深谙风雅,刻了首苦情诗,却没有个相思的人,她苦什么呢? “花副官”文清突然唤她: “这吴娣也收集这些话本。” 花无果走进书桌一看,确实不少,而且有很多在周晴儿家也发现的,花无果拿起被小心装了封皮的话本,心里突然激灵一下,这不就是他们的共同点吗? (十三) 第十三章 安誉本想去向黄杉报告此案,怎知黄杉消息灵通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听说这花无果好生有本事,竟把承乐哄得贴贴服服的。”黄杉依旧扇着他那把不合时宜的扇子,坐在安誉书房处幽幽说道。 “你还有心思管这些,现在都火烧眉头了。”安誉无奈地看着黄杉,那自然天成的闲暇却让人无法生气。 “有你和那颗果子,有什么案能破不了?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她的实力,确实不一般。”黄杉回忆起那日花无果和安誉半夜“捉鬼”,当安誉派人通知自己时,连他也耐不住性子跟着去了。 那日的花无果神色是如此的冷静,甚至是冷漠,那双眼睛是如此的坚定,好像世间任何事都无法撼动她。 她愿意因为一个谎言而在刑天牢房待上三年,却不愿意放弃任何捉捕真凶的机会,这样的女子任是放在天下都不多见,何不让她留在刑部,让她创造更多惊喜。 安誉见黄杉一说起花无果,神色便浮出一丝雀跃,谁说他和承乐不是亲兄妹,连欣赏的人都一样。 “对了,承乐呢?是你不让她出宫的?” 黄杉一听便轻笑起来,说道: “皇祖母知道她昨日出宫,今日还想来刑部,便差人唤她到养心殿陪自己诵读佛经,我看她现在肯定心生怨气却无处可卸吧。” 又是皇祖母?安誉想起了昨日承乐之言,却没有说什么。 “那文琦你也是时候放他回来了吧。”虽说刑部目前用不上调动衙差,但文琦毕竟是刑部侍卫统领,时常离开岗位还是对工作有影响的。 “文琦啊!我有个提议,”黄杉有些为难地歪着头,神色却意味不明: “不如升他为御前侍卫吧!”黄杉一直觉得文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见他在安誉身边就像左膀右臂般,自己也眼红了。 “那可不行,我是看在承乐份上才肯借你一用的,况且区区要当你的侍卫也太委屈他了。安誉直接否定了黄杉的提议。 黄杉没有发怒,反而轻轻地笑了,他摇了摇头对安誉说道: “安誉啊!安誉!这世间就你敢违背我的话了。” 安誉淡淡地轻啜了一口茶,抬头对着黄杉似笑非笑的眼睛说道: “如果没有我,这世间早就被你混得一趟糊涂了。” 黄杉不置可否,安誉对于他来讲,确实是不可缺少的存在,看来这次自己又要服软了。 忽然一阵声响在安誉书房外响起,安誉一听便知道是刑部最闹腾的两个人回来了。花无果和文清每个人拿着一大沓话本匆匆走进安誉书房,却不料会碰到他们的幕后大老板黄杉。 文清一见到黄杉,又开始犯口吃,他紧张地说道: “皇、皇......” “黄公子,你来啦!”花无果一见到主宰自己生杀大权的人来了,那条狗尾巴便高高地翘了起来。 “花副官,文侍郎,你们为何拿这些书过来?”黄杉看着他们手中那一大沓话本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 花无果把话本放在茶几上,对安誉和黄杉说道: “之前世子叫我们查死者的共通之处,我们今儿把死者家都翻个遍了,就只找到这些。” 安誉也走了过来,与黄杉各自拿起一本细看, “《世子之恋》?” “《帝皇之爱》?” 安誉和黄杉荒谬地看着眼前的书名,这是什么东西!花无果一见这两人怎么会恰好拿到映射自己的话本,便一把走向前解释道: “这两本是应那些深闺小姐要求定制的书,印得不多,只在书会内部流传。而且讲的是前朝的皇帝和世子......” 花无果一开始在周晴儿和吴娣家见到此书的时候也吓坏了,虽说大恒民风开放,但是居然明目张胆地把皇上和世子摆上台意*淫,确实太凶猛了吧,没想到这群深闺小姐居然如此饥*渴。 花无果之前已经瞄过几眼,觉得里面的内容还是不要让本人看到,虽然她深知安誉的性情不会一个激动就活生生地把它们撕毁,不过这黄杉黄公子,花无果是一点都看不懂,外面传他有多好多爱民她是知道的,但是自己却总觉得眼前的黄杉跟百姓口中的皇上有差别,可自己就是看不透这样的人,倒不如敬而远之。 “世子爷,黄公子,这些都是证物,你们能不能......”花无果小心翼翼地问起来,却正好对着黄杉翻开的那页插图上,图中的皇上正把一名女子逼到了墙边,单手靠在墙上让其完全无处可逃,另一只手正挑着女子的下巴。这姿势,太销*魂了吧! 花无果把黄杉和安誉手里的书一把抽走,生怕他们再看到更加劲爆的画面。她一边抱起桌上的一大堆话本,一边说道: “世子爷,黄公子,在下先回房逐本研究仔细。” 文清见花无果脚下生风,还卷走了几本自己想看的,一着急便连忙向安誉和黄杉告辞,一把冲出去在花无果背后大喊道: “花副官,等等我!” 安誉无语地看着自己两个不靠谱的得力部下,转过头与黄杉相视而笑,有他们俩的刑部,肯定不会冷清。 。。。。。。。。。。。。。。。。。。。。。。。。。。。。。。。。。。。。。。。。。。。。。。。。。。。。。。。。。。。。。。。。。。。。。。。。。。。。。。。 花无果没有想到,这些话本的传播范围居然这么广,当她跟文清提出自己的猜想时,文清便派人搜查其他死者家中的话本藏书,这些加起来都可以堆砌一座小山了。 花无果和文清盯着眼前那一堆堆的话本,他们有着各色各样的故事,却离不开一个共同的主题:爱情。 爱情是这世间最难懂的东西,花无果早就在师傅身上验证了这点。花无果和文清先将每个死者的藏书分类,然后再找他们共同拥有的话本,虽然话本甚多,但一些比较出名的作家还是深受一众人喜爱,例如之前看到的“鸳鸯”系列的逍遥浪子,和以《桃夭亭》闻名的悯情生。 因为话本在文坛上还处于低下的地位,所以一般文人都不愿意以真名出书,这令刑部的查找工作变得困难。而且对于这些话本和死者上吊是否有真正的联系,文清和花无果都对此存在怀疑。 至昨日起,花无果和文清就开始研究这些话本,花无果着重先看了最近很火热的逍遥浪子的“鸳鸯”系列,发现他们无非就是一见钟情,再见定终身,却遭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反对,或是身份悬殊而无法在一起,然后男女主人公排除万难,最后终成眷属的戏码。而且对女子的悲戚之情反复描述,所以插图才会出现那么多女子哭泣的图。 “文侍郎,我现在是越看越不懂了,这样的书怎么会如此受欢迎?” 花无果放下手中的《残恋鸳鸯》,在看到男主人公为心爱之人买下整个花田,并把它们修剪出女主人公的名字的戏码后实在无法再看下去。 可一抬头便看到文清在津津有味地沉醉在这些话本中,文清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兴奋地解释道: “花副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因为与自己的情况相似,所以很多人在看这些话本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代入角色里面,自己的命运跟着故事前进,这种对未来的好奇和惊心动魄的爱情正是驱动大家对此无法割舍的原因。” 这也包括你吗?花无果很想问一句,不过还是忍住了,诚然,这些话本的女主人公大多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这也迎合了受众,而且故事男女主人公都是终成眷属,有段美好姻缘,这样也使读者的心理获得圆满。 不过文清口中的“未来的好奇和惊心动魄的爱情”花无果便不敢恭维了。对于她来讲,自己从来只会对案件和刺激的事有所好奇,而惊心动魄的爱情?她还是比较想要一份简单真挚的情感。她从来没想过以后要和谁共度余生,但如果要选的话,还是选一个懂她的,温柔的男人就好了。 不过自己现在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大恒民风开放女子成亲的年龄也很早,基本及笄就可以成亲了,而自己已经是双九年华了,迟了三年,现在还会有人要吗? 花无果突然想起了承乐,多好的孩子啊!无忧无虑,又养尊处优的,还正处在豆蔻年华,不像自己,连根糖葫芦都没吃过。不过让她重新选择的话,她还是原来留在师傅的身边,过那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生活。 花无果随即抬头看了看继续沉浸在话本世界里的文清,他那无法抑制的表情,一时高兴一时悲伤,而现在他那诡异的笑容,让花无果不想再看他多一眼,她安慰自己道: 这世间的蠢男人还是不少的,到时实在不行就骗一个老实的就好了,但至少是个正常的,不像这厮,看着都烦。 (十四) 第十四章 午膳过后花无果便留在安誉的书房里,让文清一人回去继续看话本,事实上花无果已经看了一个上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它们颠覆了,所以便留下跟安誉讨论案情,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都看了一个上午了,有什么发现吗?”安誉一边审批案件,一边问道。 “什么都没发现,净看了些荒唐的故事。” 花无果一见到安誉,便想起昨天那本《世子之恋》,不禁轻笑出声。安誉闻声抬了抬头,笑着问道: “昨日那本定制的话本,你看了么?” 事实上昨天一回去她便把那两本书都看完了,不过避免影响安誉心情,花无果便摇了摇头说:“没有看。” 安誉笑了笑,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可是文清说昨天为了跟你抢来看,差点连书都撕烂了。” “原来世子爷你早就知道的啊!”花无果噘着嘴看着安誉,明明知道还有问人家,她就是不喜欢像他这么聪明的人。 安誉看着花无果懊恼地一只手撑着脑袋,顿时觉得可爱,便没说其他只是问道: “讲的是什么故事?” 花无果回忆了一下,讲诉道: “讲的是前朝世子救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女子进了亲王府当了世子的贴身丫鬟,世子因为她的善良而爱上了这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孩,还跟她私定终身,可是因为地位悬殊,世子无法给女子一个妻子的名义,而且女子还遭受到亲王府众人的排挤和唾弃,最终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了亲王府。世子以为女子不爱他了,便娶了其他国的公主,可后来他派人查到那女子是因为亲王府和公主合谋才离开的,便去找回了那女子,最后休了公主,和那女子成亲了。” 花无果自己讲着都觉得快要睡着了,这么一个无聊而且荒谬的故事居然还可以写成一本书。 安誉听了之后,笑着问道: “你觉得这故事可信吗?” 花无果摇了摇头,她觉得安誉是太无聊了才跟自己聊起这故事: “这世上不会有这种事,世子根本就不会看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姑娘,这个故事本来就漏洞百出,一个平民女子长得又不漂亮,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世子;世子见到女子离开了,怎么一开始就不去找她,还得等娶了公主再调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安誉听着花无果的分析,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如果你就是书中那女子呢?你会怎么做?” 花无果觉得安誉今日真是闲的没事才会继续聊下去,她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如果我是那女子,我肯定不会爱上世子,做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找个跟她差不多的男人不就好了吗?什么都不用顾虑的日子不好过每天活在心惊胆战之中?” 安誉听了花无果的话,刚刚还能融化冰川的笑容瞬间被凝练成晶,他呼了一口气,神色冷峻地对花无果说道: “你过来。” 花无果没瞧见安誉的严峻的神情,狗腿地笑着走了过去,刚想问是什么事,安誉便开口说: “帮本官换杯茶。” 花无果愣了愣,忽然感觉到安誉身旁冰冷的气息,便乖乖地收声倒茶。 安誉喝着温暖的新茶,通体清香,可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惬意,不过他没有责怪花无果,她说的都是事实,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对此有什么期望,是自己太天真了吗?还是自己太贪心了。 。。。。。。。。。。。。。。。。。。。。。。。。。。。。。。。。。。。。。。。。。。。。。。。。。。。。。。。。。。。。。。。。。。。。。。。。。。。。。。。 花无果见安誉心情不佳,便不再开声打扰他,她走到安誉的书柜里拿出一本《燕京地理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原来燕京还有很多地方自己是不知道的,不过也难怪,她都离开这里将近十一年了,而且之前来基本都在龙凤客栈附近行动,根本没办法见识更多。 花无果回忆起十一年前来燕京,居然真的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她与师傅一直云游四海,每到一个地方师傅都愿意带着她去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可在这燕京,师傅和她就只是在龙凤客栈住了整整七日。 花无果极力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关于燕京更多的信息,不过都没什么收获,到最后索性不想了,专心看起书来。 花无果看到关于燕京名亭的记载,桃夭亭?这不是悯情生写着那本书吗?原来是根据此亭为背景的啊,花无果细细地看着手中的书,桃夭亭地处偏僻而且周围风景如画,是燕京男女赏花赏景的好去处,而且男女配对的成功率也非常高,所以被称为燕京的红娘亭。 可是花无果记得据之前周母所言,这《桃夭亭》应该是个悲剧啊!明明是撮合最多情人的地方,偏偏来写个悲剧,这悯情生确实大胆,不过这新颖的体裁也吸引了不少读者,例如这群死者,还有承乐,想必燕京里肯定还有更多人喜爱这本《桃夭亭》吧,不过这里面到底讲的是什么故事呢,花无果突然很想回去好好看看这本话本。 安誉看着花无果一会专心看书,一会又耷拉着脑袋思考,不禁觉得这丫头又开始异想连篇了,安誉忽然很想把花无果的脑袋剖开,让他好好看看这丫头到底有多少鬼点子,到底能超越他多少想象。 但是一想到花无果刚刚说的话,他便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安誉握紧手中的笔,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为了爱情而抛弃一切呢? 忽然脑海里却浮现出自己爹娘的画面,看着夜夜垂泪的娘亲,他却没办法怪责他那永生活在痛苦中的父皇,****都是折磨世间男女的毒药,但如果因为胆怯而连争取都不去尝试的话,那么失去不是更加的让人心痛? 安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花无果,明明离自己那么近,他却无法看清她的心,或许这丫头的心根本没有自己吧。他只知道她为了躲避一个人的追杀,身中奇毒却藏匿在刑部三年,他只知道她是十一年前用千连结赢了自己,却来不及看清她脸容的女孩,他只知道她就是东郭先生口中的:人外有人,他只知道她很聪明,同时又很脆弱...... 这些够了么?果然是不够吧,关于她的一切,再多也不够,直到她的所有,完完全全的展示在自己眼前,到那个时候就够了吗?自己的心就可以对她停止悸动了吗? 。。。。。。。。。。。。。。。。。。。。。。。。。。。。。。。。。。。。。。。。。。。。。。。。。。。。。。。。。。。。。。。。。。。。。。。。。。。。。。。 晚膳时分,今日仍然只有文清和安誉,因为这几天承乐那边都蠢蠢欲动,所以连带文琦也得留在宫中。 花无果和安誉都在安静地吃饭,可是文清却一直闷闷不乐,花无果以为他是因为案件没有进展而苦恼,可是见他一会苦笑一会叹气,不就跟他之前看话本那鬼样子一模一样吗。 花无果和安誉都很默契地选择无视他,可这吃着吃着,文清居然戚戚地啼哭起来。花无果和安誉都惊讶地放下饭碗,不得不看向神神怪怪的文清。 还未等花无果问他怎么了,文清自己便出声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为什么相爱的人往往不能在一起,今生无法相依相守,愿来生能长相厮守,哎!为何这天要黑得这么快,连我都思念都快要被这黑夜淹没。” 什么回事?花无果和安誉都愣住了,这厮又闹什么?花无果见文清这样子,还真像那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咦?他这情况不就跟那周母口中周晴儿一样吗?文清见大伙没一个理他的,便哀伤地放下碗筷,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回去继续看我的《伤离别》吧。” “文侍郎,《伤离别》是谁的书?”花无果好奇地问道。 文清讪讪地回头,淡淡地笑了一下,又用哀愁的语气回答道: “是悯情生的书,我都快把他所有的书看完了,果真没有一个是大团圆结局的,可这淡淡的忧伤和不完美的结局却让人无处可逃,只能沉迷于中。” 虽然花无果经常怀疑文清是靠关系才能当上侍郎一职,不过文清平时还是有些才干的,例如他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可以把几十本的话本全部看完,而花无果却只看了寥寥几本。 她记得师傅曾经说过,头脑转得越快的人看书就越快,可她看书却很慢。不过跟安誉比起来,他们两个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花无果曾经见识过,安誉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把一沓厚厚的案卷审阅完。 刑部果然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文清和安誉的才能也是有目共睹的,可这几天下来,她怎么觉得文清越来越不正常了。 花无果看着文清远去的背影,不禁担忧地对安誉说道: “世子爷,文侍郎平时就是这样的吗?” 安誉也看着神经兮兮的文清,虽然觉得丢人,但也不禁摇了摇头,文清文琦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似文清文琦为自己的弟弟,文琦平时沉稳收敛,可文清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他年少成名,但心智却还未成熟,可总不会因为****之事而郁郁寡欢。 “世子爷,我觉得这些话本确实有问题。”花无果转过头对安誉说道。 安誉转过头与她对视,她的眼珠像葡萄一样干净澄澈,他慢慢地说道: “这要等我们看过才知道。” (十五) 第十五章 花无果观察了一下在死者家里收集到的书,果不其然到底是悯情生的书封皮最为破旧,这也可以说明他们最常翻阅的就是悯情生的作品,尤其是这《桃夭亭》。 花无果拿起里面最为破旧的《桃夭亭》,这是孙秀才的,翻开第一页居然上面还有泪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诗经》的桃夭,是一首送新娘的歌,它唱出了女子出嫁时对婚姻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用桃树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来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满。可在这却是对这悲伤的故事的讽刺。 故事讲一位男子年仅十九便中进士,却因无权无势而无法在官场生存,做了几年官却被一贬再贬,心灰意冷的他在一个雨天里郁闷难解,便前去桃夭亭赏雨景,还未到亭他就听见一阵凄婉的琴声,琴声应和着他此刻心境,他便惊觉与弹者心意相通,等到走近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倩丽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雨中,不敢前去打扰女子弹奏,一曲终了,女子转身与他相视,男子英俊潇洒,女子娇婉秀丽,二人便一见钟情互诉衷肠。 原来那女子是燕京有名的艺妓,以弹得一手好琴闻名。二人便日日相约桃夭亭,郎情妾意日渐深浓,后来女子的行径被鸨母知晓,鸨母便阻挠其不得与男子想见,无奈下男子只好日日去妓院找女子,可却因此被人弹劾而罢职。 男子没有了生计来源而不得入妓院,女子与男子私定终身,决定以假死私奔,却被心狠手辣的鸨母知晓,鸨母偷偷换了男子给女子的假死药,有日女子不慎将药倒了一些在地上,女子养的猫舔了之后便死了,鸨母带着串通好的药师说男子为了正名要杀了她。 女子心灰意冷去找男子对质,男子为了以示清白将女子手中剩下的药喝了,男子当场倒下。女子才惊觉这是鸨母演的一场戏,见爱人因为自己而死,便含恨撞墙而死,可后来男子却被救活了,见爱人已逝从此阴阳相隔,便将此故事写了下来,最终在家中杏树下上吊自尽,而这一天正好就是春花节。 这样一个话本,花无果用了半个时辰便看完了,而安誉更甚,不过几刻时间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最后的上吊自尽与案件有所相似,其他的都显得格格不入,可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使周晴儿茶饭不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无果翻了翻书中插图,多是男女主人公站在树下低头哭泣之景,除此之外便无其他,比那逍遥浪子的插图枯燥得多了。 花无果看了看悯情生的其他话本,《伤离别》、《苦情怨》都写的是悲剧,“这悯情生还真是怜悯天下有情人啊!个个故事要不是男主人公死就是女主人公死,反正就一定要阴阳相隔。” 安誉也无语地看着这些故事,心里暗暗想道:承乐怎么会喜欢看这些东西,看来黄杉没有好好教育她。 花无果忽然想起了妓院里吴娣的桃木古琴,明明没有情郎,却刻了首苦情诗,那么她思念的人是谁呢?难不成真的凭空臆想出一个这样的人。 花无果听过写书的人为书而疯魔,却从未听过看书的人为书而癫狂。书写的再好,故事描绘得再妙,也终究是故事,终究是白纸黑字,怎么会迷惑人呢? 她忽然想起了文清之前那句“因为与自己的情况相似,所以很多人在看这些话本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代入角色里面,自己的命运跟着故事前进。”难道吴娣竟因书中故事的进展,代入了自己是命运之中?这会不会太过于荒谬了呢? 花无果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对安誉说道:“世子爷,你说就算他们再怎么喜欢这些书,那不成还得横着看一遍,竖着看一遍,斜着看一遍,正着看一遍,倒着再看一遍,把这书给翻烂了,也不会看出什么新奇玩意来。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对此痴迷至此。” 安誉听罢,放下手中的话本,认真地问道:“除了周晴儿之外,你是怎么知道其余的人也痴迷于话本。” “孙秀才的话,看他的书封也能看出来,因为多次翻阅,这订线也开始松散了;至于那吴娣呢,她可是醉心于悯情生的书不假,连只是略懂音律的她都偏要花大价钱去买把昂贵的桃木古琴,这不就应着与那《桃夭亭》中的‘桃夭’二字相对应吗?”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事实上我也觉得这些书确实有些蹊跷,死者的身份都是识字之人,而且不是深谙文采的学问家,只是将文学使于消遣之上,这就正正对应了话本的阅读人群。” 安誉的话给了花无果很多启发,诚然,肖是有些文化底蕴的人也不会去看这些不入流的话本,而不识字之人更不可能醉心于此,死者大都是社会中低人群,连那稍微有点墨水的孙秀才也只是个半吊子的文人。 “其实。”安誉顿了一下,开声说道:“我刚刚还倒真是横竖斜正倒着都看了一遍这《桃夭亭》,但也并无其他发现。” 花无果听了,睁大了双目盯着安誉,就在自己看第一遍的时候,他就已经换着花样看了这么多次,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安誉看着讶异的花无果,他原意只是不想花无果再做无用功,倒不知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花无果见天色已晚,便拿着悯情生的书回房了,一路上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切入点,虽说确实有人喜欢将自己代入故事人物中,却不可能会失去理智学故事里的人上吊自尽的啊! 就算文清再离谱也只是悲伤一阵罢了,因书而死,简直就是荒谬至极,可为什么她就是对此久久不能释怀呢? 洗漱之后小桃便把房内的灯都灭了,只留了一盏在茶桌上,花无果正准备就寝便把外袍脱了。她忽然感觉口渴,便走到茶几边想喝杯茶润喉,此时西风忽起,从花无果忘记关上的窗里吹了进来,将那桌上的话本吹得哗哗作响。 花无果转头看向话本,正好吹到那插图页,借着昏暗的灯色,花无果惊讶地看到图片突然变了个样,女子在树下低头哭泣之景竟完全不同了,那树枝边缘竟勾勒出了一条挂在树上的绳子,女子低下的头正缠绕在吊下的绳子上,站在脚下的石头好似不见了,呈现在眼前的竟是女子凌空上吊之景。 花无果顿时全身冷汗淋漓,她紧张地一本本翻阅着话本中的插图,竟然都与刚刚一样,画者故意将底下的石头画得非常淡,而上面的树枝却特别纷繁,白天咋一看不会看出什么,可借着这昏暗的灯色便一切都不同了。 花无果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继续翻阅,却又有更重大的发现,她细细地检查着每一页书,竟发现有些字眼的印刷的色彩与其他的不相同,特别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每一页都有好几个字比其他字书写的颜色更加深一些,怪不得安誉换着花样看都看不出来,原来还得这样巧看。 花无果细细检查每本悯情生的书,发现每页凸显的字,不是“生无可恋”,便是“殉情”、“上吊”、“自尽”这些字眼,这就说明它在无意间反复提醒着读者。 花无果想到此点时,背后已经被冷汗全浸湿了,她完全瘫在椅子上,久久无法相信这就是杀人于无形的最高境界。花无果突然惊起,蓦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文清!” 她迅速拿起桌上的书箭一样地走向安誉书房,安誉正准备在书房偏室就寝,忽然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便大步走到门口一下把门打开,来不及收起敲门的手的花无果顺着惯性,竟一把掉进了安誉的怀里。 安誉惊讶地抱住花无果,此时的她刚刚梳洗完,身上还留着淡淡的皂香,没有覆着厚厚的胸衣,安誉的胸膛贴着女性特有的柔软上,安誉的手触到只穿着里衣的花无果湿透的后背,心里一阵阵的悸动随着胸膛传到花无果身上,安誉红着脸把花无果扶正,瞬间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到她的身上。 花无果不知道自己竟然慌张得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不禁害羞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正事,抬起头急切地看着安誉,说道: “世子爷,不好了!文清有危险!” 花无果用最短的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安誉惊讶地看着话本中一幅幅荒谬的插图,和仔细地看了花无果指出的字眼,这些字眼确实比其他字颜色要深,初次阅读可能不会发现,可细看却能很明显地看出来。 他不禁对此也感到震惊,思及文清白日的奇怪举动,莫不是也被其迷惑了心智?虽然安誉觉得文清不可能会如此荒唐,但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便立刻派人去传唤文清,可侍卫却很快跑回来说文清已经回文府了。 本来刑部公事繁忙,安誉和文清文琦基本都会在刑部后院住下,可今夜却不知文清为何要早早回府。 “文府是不是在很偏僻的地方?”花无果问道。 “文太医喜爱亲自采药,文府便建在燕京郊外的山脚下。”安誉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冷静下来: “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 安誉走进卧室,拿出了一件外袍披上准备出去,却被花无果拦住了: “世子爷,我也要去!” 安誉见花无果头发凌乱,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外袍,拒绝道: “不用了,我去看看就好。” 可花无果不依不饶,她把安誉宽松的外袍束紧,把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急切地说道: “我也要去,文清他不仅是你的亲友,他也是我的朋友啊!” 安誉见花无果神情严肃,不似平日轻浮,惊觉文清居然在她心里有如此大地位,心里虽不是滋味,却答应了她。 花无果坐在绝尘上,已经是第三次坐了,自己还是不习惯这飞快的速度,花无果紧紧地抱着前面的安誉,他也是刚洗完澡,干净的皂香味中带着他独特的气味,而这种气味花无果根本没办法形容,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是一种文静深沉的气味? 花无果摇了摇头,默默骂自己干嘛这么不害臊,还贴着鼻子去闻其他男人的气味,不过或许是习惯了,只要安誉在自己身旁,就觉得心可以很快安定下来。 花无果还在臆想篇篇,可坐在前面的安誉却不如她那般好受,花无果急着过来,却忘记穿她平时扮男装时穿的胸衣,安誉的背后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花无果的女性特征,虽然不怎么明显,不过加上自己的心理暗示,安誉强烈地抑制了自己身体反应,却没能控制住脸上的温度,即便这冷风萧萧,他的脸却如热铁一般火烫。 好不容易折腾了半个时辰,安誉和花无果敲开了文府的大门。 文太医和文夫人急急忙忙地装好衣服出门迎客,可安誉却没时间寒暄,他直接叫文太医领着他们去找文清,文太医和文夫人见文清今日早早回府还以为他在刑部做错事情了,现在见到安誉便更加确定了,文太医忧心忡忡地领着安誉和花无果到文清房门,只见文清房内灯色幽暗,像极了花无果之前发现问题的情况。 安誉和花无果站在文清门外,听到房内一阵阵戚戚的叫声,文太医以为儿子真的犯错了,躲在房里哭,便忽然心生怒气,这小子犯错就要敢于承认,居然还躲在房里像个娘们那样哭哭啼啼,便气得一脚把门踢开。 文清闻声转过头看着门外的一群人,花无果和安誉直直地盯着他正定格的强忍着笑的脸庞,和他手里的那本《世子之恋》,感情这厮一心奔着回家,就是为了躲在一旁看这本定制版。 等到文清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时,忍笑的脸忽然僵硬地变化起来,诡异地带着哭丧的表情,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双手递上那本话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羞愧地说道: “世子,我,我错了。” (十六) 第十六章 安誉和花无果在文府呆了很久才能回去,事实上误会很快就解释清了,剩下的时间都在拉着文太医不让他把文清给打死,不过见文清糊里糊涂被他爹暴打了一顿,也算是慰藉了花无果对自己居然这么无知还赶过来救他的心。 回去的路上安誉叫她坐在他前面,免得像刚刚那样控制不住,花无果还以为他发现自己死皮赖脸地嗅他,便没说什么就上马了。晓是习惯了,花无果终于能够平衡坐直,安誉见她双臂向里缩,尽量不去触碰自己牵着缰绳的手臂,心里不禁觉得来气,加上她刚刚那急急忙忙的样子,让他好生不爽。 “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会三更半夜过来救我吗?”安誉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花无果惊讶地睁大眼睛,却不敢掉头看他一眼,世子爷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他也受了悯情生的影响。 安誉见花无果许久不回答,便乘胜追击:“嗯?” 花无果顿了顿,低下头想了一下,随即便笑着说道: “不会。”安誉也有想过这个答案,可当真的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了落寞了一下。 “因为如果连你也都倒下了,那我可能也坚持不下去了吧,怎么救你呢。” 花无果并不知道为什么安誉会选择来刑部,可是即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都能感觉到他就是刑部的核心,他强大的内心是这看尽世间黑暗的刑部里屹立不倒的支柱。 安誉没想到花无果竟然是这样的人,这样随意摆弄自己内心,让他一会伤心一会雀跃,让他悸动不已的人,她真的太可恶了。 安誉深吸了一口冷风,双臂收紧夹着胸前的花无果,还没等花无果有反应,便驾着马绝尘而去。 。。。。。。。。。。。。。。。。。。。。。。。。。。。。。。。。。。。。。。。。。。。。。。。。。。。。。。。。。。。。。。。。。。。。。。。。。。。 第二天清晨,花无果见到刑部大堂里文清两个熊猫眼便觉得好笑,他肯定被训了一夜,看他以后一见到那些话本,就想起昨晚那一顿打吧。 “花副官,这悯情生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想到用这个办法来杀人。”文清一边揉着自己的伤处一边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个人肯定没有人性可言,对了!得赶快叫世子爷把那些书都回收过来,不然的话......” “不用了”安誉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昨晚就叫人去查了。悯情生的书虽然流传很广,不过是分初版和再印版的,而你昨晚发现的情况,只有在初版才会出现。” “那你们查到悯情生是谁了吗?”花无果没想到安誉行动如此之快,心里不禁夸赞起来。 安誉摇了摇头: “悯情生用的是假名,真名更是从未出现过,而且他行事特别谨慎,他从来都是自己印了初版,再拿到一家店里卖,店家虽然对他好奇,他却威胁店家如果将他的信息说出去,就不再与他合作,店家为了不失去这么一条大鱼,便对他的事极力隐瞒。” “所以说,唯一见过他的人就只有那位店家?”花无果没想到确定了目标,可人却这么难抓。 “而且悯情生每次卖书,都用布遮住自己的脸,所以说唯一见过他的店家也只看过他的眼睛。”安誉冷静地说道。 “难道不可以全城通缉他吗?”文清疑惑道。 安誉看了看文清,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不禁笑了笑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以什么名义呢?说他杀人了,不就让天下人怀疑了,要是奸邪之人也发现了这种手法,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况且我们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绝不能轻举妄动。” 花无果听罢提出自己另一个猜想: “悯情生是因为《桃夭亭》而闻名的,又是从这本书开始杀人,有没有可能这个就是他的故事呢?” 安誉也点了点头,说: “你的说法确实不错,但我已经派人查了近几年的燕京官员内部死亡情况,没有一个是上吊或者服毒自尽的。” “那我们现在不就什么办法都没了吗?”文清垂头丧气地说道。 花无果却摇了摇头,说: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文清和安誉听罢都转过头看向她,她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世子爷你派去打听的人或许为了不暴露我们的目的而没有深究下去,可是如果我们去店家那演一出戏,以利熏之,可能会挖到更多。” 悯情生行事如此谨慎,对于店家来说获得初版就有抢占先机的机会,当然不敢将更多信息告知,可是如果他们以情以利旁敲侧击,不见得找不出悯情生的行踪。 可是如果要演戏的话,这文清肯定不靠谱,难道自己又要和安誉搭档了?花无果看着安誉跃跃欲试的笑容,不禁觉得恶寒。 。。。。。。。。。。。。。。。。。。。。。。。。。。。。。。。。。。。。。。。。。。。。。。。。。。。。。。。。。。。。。。。。。。。。。。。。。。。。。。。 那家店在城南的角落,叫文宝阁,原本只是家小书店,可近年来书店生意兴隆,所以成了那一带颇为出名的书店。 花无果一身女装坐在马车上,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安誉,不禁觉得别扭起来,好歹这是自己出狱以来第一次穿女装,居然没有人看。 事实上花无果一提出演戏这个构想,安誉便想好要怎么演了,他先叫花无果回房换好女装却不说要做什么,花无果只好讪讪回房,小桃一见她要换回女装,不知多高兴,连忙从衣柜里拿出几套女装让她挑,花无果惊讶地看着小桃手中的衣服,原来自己的衣柜有这么多女装,之前一直忙着查案,都没留意自己的房间。 花无果看着那些裙子,件件都合她心意,而且看起来都价格不菲!花无果心里暗暗雀跃起来:世子爷!我花无果决定一辈子追随你!这裙子实在太美了!花无果顿时少女心爆发,兴奋地一件件细看,件件都难以割舍,还真的挑不出来。 “怎么还没穿上?”安誉的声音从花无果身后传来。 花无果狗腿地转过身看着安誉,眼神中全是激动和崇拜,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金主,说道: “世子爷,这件件都太美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选。” 安誉听完不禁失笑一声,只见他笑着走过来,指着一件粉色襦裙说: “这件吧,赶紧的。” 花无果见金主有令,便猛地点头,瞬间走进屏风后换了,安誉没想到花无果虽然外表看起来不黯风月,但事实上还是颇注重自己外在的。 花无果笑着从屏风里走了出来,手里还不停摆弄着顺滑的裙摆,越看越喜欢。安誉直直地盯着穿上女装的花无果,她鹅蛋般的脸庞上柳眉弯弯,樱唇微翘,脸色不像之前的苍白,反而是红润的,粉色的襦裙更衬得她像那院子里的桃花一般娇嫩秀丽,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清亮无比,更显出她的随性。 安誉觉得自己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便直直地往外走,边说道: “我去备马车,赶快跟上。” 花无果和小桃愣了愣,小桃急急忙忙地帮她系了个最简单的发髻,花无果便跑着跟出去了。 在马车上花无果还在摆弄着自己的裙子,自己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以前跟着师傅的时候,在外闯荡为了方便都是穿男装的,而在家里穿的也是最简单的襦裙,哪像这些款式新颖,绣工精致的襦裙。 可是花无果越看越觉得这不属于自己,她不是那种还能享受别人宠爱的女孩,她是没有归宿的囚徒,是一辈子流浪的孤儿,而此刻的自己反而像是偷穿了美丽裙子的下人,总有一天要把它放回原位,穿上自己原本的破旧衣服,做自己该做的事。 花无果突然想起了那本讲前朝世子和丫鬟的故事,可能那个女子经过这么多阻挠都不放弃和世子在一起,不过是想多穿会不属于自己的裙子罢了。 安誉睁开眼看到沉默的花无果,她好像回忆了什么,眼中的哀愁让她桃花般的脸颊更加让人爱怜。 他深呼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说道: “我们这次要扮的是一对新婚夫妻。” “什么!”花无果听了一下子惊起,刚刚的愁绪被一挥而散,“我跟你?夫妻?” “对,而且你还是个病入膏肓的娘子。”安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给花无果,花无果虽然觉得为难,但也觉得安誉之计确实妙,便硬着头皮答应了。 马车停在了文宝阁门前,文宝阁的老板一见马车华丽非凡,便知车中来者不凡,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只见从车中先走下了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男子丰神伟秀,身如玉树,目光深邃,看到此等神人之姿,书店内无论是老板还是顾客眼珠子都好像黏上了那般,一动不动。 男子温柔地看着车内,伸出手扶着车上的粉裙女子慢慢走下了来,只见那女子虽不及男子般绝美,却面红齿白,长眉若柳,秀丽端庄,女子面带病色,靠在男子身上,过了一会才徐徐走进店内。 事实上真实的情况是,安誉先下了车,转过头对花无果说: “我扶你下车。” 花无果觉得自己好好的干嘛要人扶,便奇怪地看着安誉,安誉见状解释道: “店里面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花无果听罢把车帘掀开一角,见到果真如此,没想到现在就要开始演了,花无果便为难地牵着安誉伸过来的手,假装虚弱地下车,怎知一下车安誉便把自己按在他怀里,花无果更加莫名其妙了,本想推开他可是想着文宝阁的人都在看着,便顺势倚在安誉怀里,头上传来安誉的声音: “你等一下的任务就是装病和装哭,其它的我来讲。” 花无果立刻了解情况,便笑着说: “放心吧世子爷!我会看着办的!”安誉看着花无果在自己的怀里信誓旦旦的样子,突然想掐一下她那红彤彤的脸蛋。 不过想了一下还是算了,正事要紧。 安誉扶着花无果进入了文宝阁,店家连忙把椅子帮出来迎接贵客,花无果一把坐在椅子上装作一蹶不振,安誉心疼地看了一眼花无果,转过头向店家说道: “老板,你知道悯情生的行踪吗?我们急着找他。” 店家连忙摇了摇头,心想这几天怎么那么多人问起悯情生来,安誉见状也不含糊,向站在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连忙递上黄金百两,店家见到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花无果一见百两黄金更是欲哭无泪,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居然为了个悯情生还得花上这么多,安誉这个混蛋,既然这么有钱干嘛不分点给我! 花无果突然戚戚地说起话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夫君,怕是我到死也没法见上悯情生一面啊!” 说完还猛烈地咳嗽起来,安誉见状大叫一声:“夫人!”便连忙走到花无果跟前,边抚顺她的后背边说道: “我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就是想临死之前见上悯情生一面,如果今日没能见到,小心你这家店......” 还未等安誉说完,一直沉默的店家一边看着那金灿灿的黄金,一边看着安誉俊美严肃的表情,一下脚软了,他扶着旁边的柜子,支撑着自己说道: “老爷夫人啊!小人不是不愿告诉你,是真的不知道悯情生的行踪,这个悯情生本来就生性多疑,有次我主动问起他住在哪,他便狠狠地叫我别多事,说若下次再问便不卖我书了。我一听急了,便不敢再问。” “知不知道,这是你的问题。而我的问题是我的娘子能不能见到,如果见不到他,不只是他连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安誉言辞狠烈,连花无果这旁人都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店家更是慌了起来,咚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说: “老爷啊!求你放过我吧,我说,我说就是了。”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这招这么好用,把这店家恐吓得贴贴服服的。 “悯情生上次卖书时说今年三月初四会把新书送过来,瞅这过几日就是了,老爷夫人要不就等初四那日再来,悯情生还算守信之人,他约定了几次都没有爽约。” “初四?”安誉和花无果同时默念道。果然是天助我也! (十七) 第十七章 花无果没想到事情居然过得那么顺利,便欢欢喜喜地坐在马车上,一改刚才的颓靡,兴奋地看着窗外的燕京集市。 安誉见花无果穿上了女装,更加俏丽可人,心想这丫头看起来并不像十八岁,却像是刚刚及笄般。 “花无果,你说你七岁来过燕京,离现在十一年了,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十八了?”安誉问道。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年龄,便点了点头,回应道: “对啊!” “我看你不像,你长得像个小丫头一样。”安誉逗趣说。 花无果听了这话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有人说自己年轻,还是弥补了她的自卑: “那世子爷你呢?你今年多大了。” 安誉盯着花无果机灵的双眸,说: “我比你长七岁,如今二十五。” 二十五了!花无果惊讶地看着安誉,他才是真正的不显老,花无果还以为他不过是弱冠年华,可居然比自己大上半轮又一。 花无果笑着说:“原来世子爷你都这么大啦!怎么现在还没娶妻呢?” 大恒国的男子基本到弱冠就可以婚配,家里有点势力的男子早早就定好亲了,可这堂堂裕世子却没有成亲,这不是撑起了大恒朝大龄男青年的一片天吗?这裕世子简直就是她花无果的偶像! 安誉见花无果桃花般的笑脸,心里不禁一暖,心想这丫头怎么关心起自己来了: “没遇上合适的人,我是不会成亲的。” 花无果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也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怎么配得上咱们世子爷!世子爷你别担心,你这身世加上容貌,就是等到七老八十,燕京城的女孩都会倒贴上门。” 花无果没有深究下去,因为毕竟不关自己的事,反正这裕世子的妻子,她花无果是想都不会想的,何不乘机狗腿一翻,哄哄自家金主。 安誉听完也浅浅地笑了,这花无果说话就是这么不修边幅,不过却勾起了自己的回忆,为什么自己对成亲如此抗拒呢? 每每想到这点,自己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夜夜啼哭的娘亲和无可奈何的父皇,无爱之人却被迫在一起,婚姻并不是一方情愿便可以结成的,可这世间却有多少不情不愿的婚姻,痛苦的不仅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孩子也一样生活在不幸中。 其实皇祖母已经多次向他提出人选,可是每次他都很坚决地拒绝了,还让黄杉以他为挡箭牌,也学着迟迟未选妃。 安誉看着眼前的花无果,她不也是大姑娘了吗?怎么还好意思问他,先顾好自己先吧!不过既然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正好凑成一对吗?安誉被自己的想法逗趣到了,不过如果是花无果的话,自己会不会过得很不一样呢? 回到刑部之后,花无果一直没有换回男装,而是先去安誉书房商量对策,可花无果这女装打扮却一点都没有吸引到文清的注意,花无果深知文清的人*妻情结,也很自然地以女装相待。 在他们正部署明日之事时,外面传来侍卫的传唤,说是周将军在大堂求见,花无果还在寻思着周将军是谁,安誉便冷静地应了一声,叫下人传话他现在过去,不过下人听了没走,说周将军还想见花副官一面。 花无果一听便清楚了,这周将军不就是周老将军的二子周凤见吗?感情是过来答谢自己的,花无果一下便从位置上站起来,准备过去见客,可被安誉唤住了。 “你想就穿着这身去见周将军吗?本官可不想跟别人解释这么多。” 花无果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色襦裙,心里不舍地点了点头,说: “我现在就去换。”说罢就跑回自己房间了。 坐在一旁看到整幕的文清瞬间明白了,不禁心里默道:世子爷,难道你...... 安誉叫文清留下继续部署,自己便往大堂走去了,文清看着一面清风的安誉远去的背影,默默说道: “世子爷也太别扭了吧,明明跟我一样看不惯花副官穿女装,又不好意思提出来,还借人家周将军之口,真的太可爱了。” 待花无果换好男装走进大堂时,只见安誉正坐在正中喝茶,而旁边侧椅坐着的便是周将军了,周凤见身穿一身黑衣却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英俊的五官仿佛是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果然是大恒西北军的统领,这威慑感使花无果不禁缩了缩脖子。 安誉见花无果进来了,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地说道: “周将军,这位就是花副官了。” 周凤见一抬头,见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刑部副官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不禁对这个没半两肉却机智如神的花无果感到好奇。 花无果顶着周凤见灼灼的目光,拜见道: “周将军,在下花无果。” 周凤见也不含糊,直接说明自己来刑部的理由: “听家母讲这次家父遇害是借了花副官一计才能如此迅速破案,周某在此要多谢你。” 花无果见周凤见真的是来道谢的,便还是狗腿起来: “不不不!这是花某职责所在,将军不必道谢。” “周某此次前来,不但要多谢花副官,还要问一件事。”周凤见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正是那日花无果仿周凤见字迹写给二夫人的字条,说道: “写这张字条的人是谁?” 花无果见周凤见事到如今才来追问此事,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呢,明明自己都帮了周府破案了,虽然确实害二夫人虚惊一场,不过结局还是好的,便疑惑地问道: “这确实是当时的权宜之计,周将军为何问起这个来?” 安誉一直在旁边观看,并没有想要帮助她的意思,花无果便急了,该不会真的来兴师问罪吧? 周凤见看着手中的纸条,说道: “虽然上面的字确实与我的字有七八分像,不过有个地方,却让我想起了我之前的一个友人。” 花无果和安誉对视了一眼,愣头愣脑地问道: “哪儿了?” 周凤见指着字条下的署名:儿凤见书,其中的凤字内有一点,花无果忽然惊觉这都能发现,事实上自己写字的时候有很多小习惯,例如写这个凤字时确实喜欢在里面加上一点,花无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那天因为情况紧急,她记得模仿周凤见的字,却忘记自己的习惯了。 可是花无果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可没有结识过想周凤见那般显赫的友人。 “这个字是刑部内专门写文书的先生写的,他最擅长就是模仿别人的字迹,不过他今年都差不多五旬了,怎么可能是周将军的友人呢?”安誉见状随即说道。 花无果还在自己的脑海寻思着周凤见这个人,不过一点信息都没有,或许是个误会吧。安誉这样正好,自己也不用和周凤见有所牵连。 周凤见看着手中的字条,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又能见到她了。”花无果很明显地看到周凤见眼里的失望,或许这个友人对他来讲真的很重要吧。 周凤见整顿了一下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庄重,他转过头看着安誉说: “周某昨日夜里才回到燕京,一直在忙着家父的身后事,现在才来刑部拜谢,实属不当,还望裕世子见谅。” 安誉笑着说道: “周将军客气了,近日刑部案件繁多,本官和花副官都抽不出时间,待案件侦破后,本官一定来将军府探望二位。” 花无果在一旁看着说话一套一套的安誉,不愧是刑部尚书,客套话都可以随意拈来。花无果看了看周凤见凌冽的侧脸,不禁后背一阵恶寒,便不敢再看他。 “那么到家父下葬之前,周某会给刑部发讣告的,我就此拜别!” 花无果看着周凤见严肃正经的样子,忽然想起他还是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人,心里不禁对眼前这个享誉大恒的骠骑将军感到敬佩,毕竟只有面对过无数生死的人,才能像他那样用最快的时间平抚内心。 “请慢走,周将军。”安誉回答道。 而准备告辞的周凤见转过头,正对上花无果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澄净得好似一汪见底的潭水。花无果,无花果,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 周凤见走后,花无果和安誉都习惯性地回到安誉的书房里,花无果见部署已经做好了,便自觉地来到安誉的书柜上挑书看,而安誉也继续处理其他案件留下来的工作,两个人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就这样没有交流地做到了深夜。 花无果见已经很晚了,便想回房睡觉,可一放下书,便看到安誉坐在书案前,一只手挣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睡着了?花无果好奇地看着安誉。见他许久没动,果真是睡着了。 没想到安誉这个工作狂都有疲倦的时候,花无果蹑手蹑脚地走近安誉身旁,看着他俊俏的睡颜,心里却异想连篇起来。 这安誉的睫毛真的好长啊!嘴唇又红又润,真像那话本里说的“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没想到安誉居然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娶亲,我看他眼光都高到天上去了,莫不是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他,那他不就铁定打一辈子老光棍了? 花无果顿时被自己的想法逗趣了,小声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安誉的声音忽然在自己头顶响起。 “世,世子爷?我吵醒你了?”花无果慌慌张张地问道。 安誉摇了摇头,说: “我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什么?那自己刚才这样那样掂量他,不就全被他知道了? “花无果”安誉突然叫她,花无果随即看着安誉:“嗯?” “我见你今晚一直没说话,书也没翻几页,是有什么心事吗?”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观察如此入微,自己今晚确实心神不安的,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担心悯情生之事?” 花无果听罢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是觉得这个悯情生太可怕了,他要报复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所有看过自己书的人,他比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可怕,因为他更聪明,更没有人性,这样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杀人是想法呢?” 安誉听了花无果的话,一把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说道: “刑部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案件,每个罪犯的犯罪的原因各有不同,却又大同小异,不是因为欲望便是憎恨,欲望越大,所做之事便更疯狂,憎恨越大,所做之事便越残忍。在刑部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看到人性的黑暗,即便是文清也一样,可是我们想要破案,自己的内心就要足够的强大,我认识的花无果,是个敢在牢房待上三年的女子,这个怕是刑部很多人都比不上的,你还害怕什么?”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居然会安慰自己,心里忽然涌出了丝丝感动,师傅走了之后,多少个夜晚,她看着暗无天日的牢房,含着泪默默地坚持下来,那时如果身边也有个鼓励自己的人,那该有多好啊! 花无果随即扯出了一个笑容,讪讪地对安誉说: “世子爷,谢了!” (十八) 第十八章 三月初四的清晨,花无果早早就起床了,他走到安誉的书房里,发现安誉也整装待发了。 花无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早膳,见文清不在便觉得奇怪,今日明明是捉捕悯情生的日子,而且还是由他负责部署的,便疑惑地问安誉: “世子爷,文侍郎呢?” 安誉边坐下边回答道: “去审悯情生了。” “什么?”花无果惊讶地看着安誉:“悯情生抓到了?” 安誉云淡风轻地说: “是啊,我早就觉得文宝阁那个店家讲的话半真不假,所以早就派人在文宝阁那里守着,他们卯时就交易了,店家打算在天亮前卷款潜逃,不过被我们截住了。” 花无果不禁皱了皱眉,说道: “那店家还真是的,明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干嘛还要这样折腾。” 安誉看了看花无果,其实自己也觉得事情有蹊跷,即便表面上看店家所做之事很矛盾,一方面想拿到悯情生的书,而另一方面却不顾及悯情生的安危,可实际上却没能找到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人为财死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似乎店家看中的不止是财。 安誉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总觉得告诉花无果只会增添她的担忧,她因为悯情生之事已经困扰了好几天了,还是自己解决吧。 花无果却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安誉还是按住了她:“食不言寝不语,快吃你的。” 花无果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便吃起早膳来,可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看来她也要去会会这个悯情生。 就在安誉和花无果都吃完的时候,外面忽然有衙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通报: “世子,不好了,悯情生服毒自尽了。” 花无果和安誉对视了一眼,立刻从位置站了起来,见文清也神色慌张地走进来,说: “我没想到他竟在我们捉捕他之前便服毒了,刚刚毒发,不过一刻便死了。” 安誉见文清一副自责的模样,看来是确定悯情生已经死亡了,也不多深究,便只是问道: “有问出什么吗?” 文清摇了摇头,说: “他一直都不肯说话,听到我们发现了他的杀人手法也无动于衷。” 花无果也迅速地冷静下来,问道: “确定他就是悯情生了吗?” “基本上是确定了,我们派人跟着他到了他家,在里面搜出了大量的初稿,还有一些练习用的画纸,都可以说明悯情生确实在研究这种杀人手法,而且我们也捉捕了文宝阁的店家,他也确认了他就是悯情生。”文清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语气中却还是饱含失落。 “文宝阁的店家呢?你们有查他的底细吗?” 文清点了点头,说: “我们一开始知道文宝阁出售初版时就查了,他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在确认了文宝阁之后,安誉就立即派人调查了文宝阁里所有人,见一切并无特别,才会选择与花无果演戏的。 花无果怎么想也想不通,难道悯情生已经知道有人跟踪他了?或者早就有自尽的想法,可怎么会等到把新书交给文宝阁之后才服毒呢? 文清见花无果和安誉都沉默,便觉得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长叹地说: “这案是不是就这样断了呢?” “不”花无果和安誉同时说道,花无果见安誉深锁着眉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自能在悯情生的身份上入手了。” 文清摇了摇头说:“可是悯情生的脸全都烂了,只有眼睛以上是完好的。” 被毁容了?花无果惊讶地听着文清的话,心想这个案件居然在最后关头又九曲十八弯。 “只要他是大恒的子民,就一定能查到他到底是谁。”安誉在一旁冷静地说道。 花无果和文清都定定地看着他,安誉在这个时候有如定海神针般,又一次稳定了刑部的状况。 文清离开后,花无果坐在安誉的书房里,心神不宁地对安誉说: “世子爷,我总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好像有谁在后面操控着什么一样,悯情生,文宝阁,和死去的人都跟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偏偏这联系实在太散了,散到根本没法找寻,悯情生为什么会服毒呢?如果是发现了有人跟踪他,他大可有的是机会当场自尽,为什么要服下隔一段时间才会发作的毒药呢?难道他是故意要在刑部死去?那又是为什么呢? 花无果觉得,现在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一直拿着一把剪刀,每到他们走到关键那步,便硬生生地将其剪断。 安誉何尝不是这样认为,悯情生之案确实疑点重重,但他已经死了,便只好在活着的人身上找线索。 花无果看着桌上悯情生的新作《闺阁怨》,这五十本初版,五十个杀人工具。她翻开《闺阁怨》第一页: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是一本描述女子思君不见君的话本,日夜思君,却只能守在闺阁之中,伤春悲秋,最终在思念中死去的故事。全书确实秉持着悯情生一贯的哀愁格调。 “咦?好奇怪啊!”花无果看着书的结尾说道。 “怎么了?”正准备写结案的安誉停笔问道。 “这《闺阁怨》的结尾不想是悲剧啊。”女子确实死了,可是在自己的梦中终于见到了思念已久的郎君,与她双宿双飞,含泪带笑而逝。 花无果细细研究了书中的图和字,也不见了之前的杀人手法。可这明明就是悯情生的字迹,花无果深谙字迹之学,不会认错的。 “世子,户部传来了近年的失踪人口,我筛选了一下,发现有个叫连商的人颇为可疑,他是在一场大火后失踪的。”文清急忙地带着一张案卷从外面进来。 “连商。”安誉默默地念了一下。 “怜悯伤情?”花无果疑惑地接了一句。 安誉和文清都惊讶地看了看花无果,这连商确实值得怀疑。 “这场大火是什么回事?”安誉问道。 “回世子,这场大火就是连商放的,烧的是城西的商贾之家李府,大火中死了李府小妾甄小蝶和她的侍女。据说这连商本来就是在歌妓院了写曲的,与当时在当歌妓的甄小蝶相恋,可后来甄小蝶为了财利嫁进了李府。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连商放火打算与甄小蝶同归于尽,后来却没找到他是尸骸,他在大火中消失了。” 花无果也想到了,敢做出与人同归于尽的行为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李府中大火烧死的只有甄小蝶和她的侍女,就可以看出连商不是会将恩怨牵连到更多人身上的。 加上悯情生最后一本书,他为什么没有再使出杀人之计?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死。 “如果,我是说如果,连商,或者说悯情生是自己想出了以书杀人的技法,加上之前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了,那么他应该会为自己所发明的杀人手法感到自豪,肯定不会停止。可偏偏这最后一本书,却悲中带喜,而且一改前例。会不会,之前的那些并不是悯情生想出来的,或者说,他是被迫这么做的。”花无果神色凝重,幽幽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安誉听了花无果的话,顿了顿,心想花无果的猜想竟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 “那么悯情生之所以会服毒,并不是他知道刑部已经发现他了,而是因为他不想再害人,便将遗作交付于文宝阁后,便选择自尽。可是为什么不当场自尽呢?” 花无果细思极恐,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离谱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 “会不会是,操控悯情生之人,也就是发明此杀人法的人已经发现悯情生心生退意,或者说他已经知道刑部盯上他了,便想除了他,毒药也是他给予悯情生,而要他等到了刑部再毒发身亡,便是,便是......” 挑衅!是对刑部的挑衅! 花无果没办法说下去,这个猜想实在是太离谱了,但是却异常的真实,可这份真实让她感到可怕,天底下真有这般擅于操控人心,却隐匿暗处之人。而他,又偏偏是自己的敌人,这不可怕吗? 花无果看了看安誉,或许安誉最初的想法是正确的,会不会是哪个潜伏在大恒的组织所为。花无果觉得自己好像渐渐踏进了一个更大更危险的谜团,但是自己却不愿意抽身离去,因为他还在刑部,还有这个坚不可摧的后盾。 文清还惊讶于花无果的推论,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被事情的严重性再一次震慑到那样。 安誉察觉到花无果的视线,却没有回应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结案吧,文清,这次案词你来写。” 花无果点了点头,觉得确实该收手了,查案才是刑部的正职,如果越线了,便会触犯更多,但安誉他会罢休吗? 听了安誉的话后,文清却迟迟没有动身,他站在安誉案前,低着头好像要说什么,却一直没说话。 安誉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文清长呼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世子爷,还是让花副官写吧。” 安誉和花无果对视了一下,不解地说道: “刑部的结案词只能由我和你写,你不是不知道的,为何提出要让花副官写?” 文清看了眼花无果,又看向安誉说: “世子爷,要不是花副官,这个案怕是让我查一辈子都查不出来,花副官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虽然刑部有不少人知道花副官是个女的,但是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是不会对外说的。” “所以说你想把刑部侍郎之位退给花副官?” 文清点了点头,花无果虽然知道不可能,不过也很佩服敢说出这句话的文清,同时也很好奇安誉会怎么做,她不会就此当上了大恒第一位女侍郎吧!好吧,她心里是有些小激动的,不过还得看安誉怎么说。 “就因为最近这两个案件,你就觉得自己不如人了?”安誉继续问道。 文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我这次让悯情生自尽,本来就是失职了,而且我不只是因为此事,之前花副官在牢房时帮助刑部破了不少案,就让我感到不如他。” 安誉听了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花无果见有希望,便窃窃偷笑。可安誉突然转过头看着花无果,问道: “花副官,你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花无果没想到安誉居然会把问题抛给自己,突然没辙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文侍郎,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可是你我都知道世上没有女子当官的道理,刑部即便能容一位女副官,可是不能有一个女侍郎。况且我才不想当什么侍郎呢,整天一大堆案词要写,什么案件都要亲自出马,这个实在不适合我这种只爱动脑的人。” 安誉和文清都被花无果的话逗趣了,安誉笑着转过头看着文清说: “刑部确实很需要像花无果这样的人,可更少不了像你这样任何事都愿意去亲力亲为,每一个小问题都细查清楚的人,你如此妄自菲薄,可对不起皇上和我对你的厚望啊!” 文清听到安誉的话,不禁红了眼眶,花无果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文清,心想他不会真的被悯情生的话本迷惑了吧,怎么这么多愁善感的?俗话说得好,天掉下来也要当被子盖,这文清啊比她一个姑娘家的更糊涂。 花无果忽然想起了远在皇宫的承乐公主,是时候拍一拍皇家的马屁了,她拿起桌上的一本《闺阁怨》说道: “悯情生的最新力作也到手了,得给承乐公主留一本。” 文清奇怪地看着花无果,问道: “可这不是害人之物吗?” “我都检查过了,这批书无碍。” 安誉跷有兴致地看着花无果说:“那剩下的呢?” “当然是传出去啊!”花无果笑着看着房间里的人: “这毕竟是悯情生用最后的生命来完成的。” 文清听罢便悄悄地拿起了一本,心里默默窃喜,又可以看了。 (十九) 第十九章 悯情生之案后,刑部也没什么重大的案件,花无果除了进宫跟承乐见了一面之后,最近也没有出过门。 随着周凤见回京,很快就传出了周老将军病亡的消息,花无果等人也心知肚明,心想隔了这么久,这件案子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周老将军下葬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十,花无果也没想到葬礼日程竟定得如此匆忙,刑部也收到了将军府的讣告,眼看今日也初九了,花无果细想,这毕竟是自己出狱之后处理的第一件案子,而且破案经过和结果都如此离奇,也算是人生中一次难忘的经历,而自己也作为案子的侦查人员,理应前去吊唁。 肖是安誉也有同样的想法,毕竟周老将军作为一朝元老,不仅是作为皇室成员还是刑部尚书,也理应去吊唁。所以便派人去叫了花无果,一同前去将军府。 花无果见马车上只有安誉,不见文清,便好奇地问道: “世子爷,文侍郎怎么不去?” 安誉端坐在马车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无果,心想这丫头怎么老是提起文清,虽有不悦,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冷冷地回答道: “文清文琦前些日子已经去吊唁了,我还有些公务耽搁了,所以今日才前去。” 花无果听了,不禁有些自行惭愧,还以为安誉跟自己一样故意把这事给拖延了,原来他是忙于公务啊! 花无果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一会就到了将军府。 花无果下车一看,将军府虽到处挂着白绢,却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做派,葬礼也是朴素低调,周管家身穿丧服,早就在门口接引宾客,周老将军入殓后停柩于府内殡室,殡期也只有五日,花无果跟在安誉身后,默默地观察着里面。 只见殡室内只有周凤见和二夫人,两人皆身穿丧服,周凤见神色凝重,却不改英挺之气,二夫人身子骨硬朗,也经过了这么多天,身旁有儿子的陪伴,也没有之前那么憔悴。 周凤见先上去迎接安誉,见花无果跟在后面,瞥了她一眼便开口说道: “家父被害之案之所以能够这么快解决,还得多谢两位。” 二夫人见状也上前拜谢,她还特意走到花无果跟前说: “花副官,这次多得你鼎力相助,我之前不知道你与凤见早有认识,还差点不信你给的那封信,幸好老妇思及当时确是危急之际,便按信中所说的去做,才能帮将军沉冤得雪。” 花无果听了二夫人的话,感觉云里云外的,一转头正好对上周凤见那深邃而且意味不明的目光,想起了之前假冒周凤见字迹一事,看来他并没有跟二夫人说出原委,便摇了摇头说道: “二夫人不必客气,破案本就是花某职责所在。” 二夫人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安誉和花无果二人吊唁完后,也不便多做久留,安誉拜别后便动身离去,花无果也跟在他身后,刚刚走出院子,便听到身后一阵急忙的声音: “花副官!花副官!” 花无果闻声回头,只见周管家拿着一张纸条递给自己,嘴里说道: “这是将军叫我给你的,说请务必前往。” 花无果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刚劲的字,是周凤见的字迹,写道:七日后龙凤客栈一聚。 马车上,花无果正纳闷此事,明明将军府一案都结束了,这周将军怎么还会面她呢?她花无果无权无势,怎么能得到当朝骠骑大将军的邀约呢? “周小将军可能想了解多一些关于自己父亲的死因,你不必多想。”安誉安静地端坐在马车一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幽幽地说道。 花无果闻罢转头看向他,不禁笑了笑,说道: “世子爷,你怎么知道我在多想,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花无果如此聪慧之人,怎会低估作为大恒唯一能够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安誉呢,问这个问题只是闲的无话说而已。 “怎么?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周小将军没有当着二夫人面前揭穿你的计谋,便说明他对你有所好奇,出门后叫周管家传信,却没有更多的交谈,必然是邀请你之后见面。而你一坐上来不是急着吃这桌上的桂花酥,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之所想跃然脸上。” 花无果静静地听着安誉的话,安誉见平时话多的花无果一声不响,便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却一眼对上花无果一双颇有落寞之色的大眼睛。 “怎么了?”安誉心里有些紧张,但脸色依旧保持平静地问道。 花无果随即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撩起马车车窗的帘子,看向热闹的燕京大街,说道: “我师傅以前跟我说过,聪明人其实也会有很多烦恼,最大的烦恼就是不容易开心,很多东西都在自己的预想之内了,情感就不会那么大起大落了,太过聪明的人,都容易寂寞。” 花无果看着街上每个人的表情,那么鲜活,那么真实,这些都是她一直羡慕的,想要的。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要做一个不一样的聪明人,我要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该糊涂就糊涂,该痴癫就痴癫,我一直以为,我是自由的,但是现在却觉得,我一点都比不上你。” 安誉定定地看着自嘲的花无果,一股莫名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他忽然想靠近这个满是疑点的女子,又忽然想起了父亲的沉默和娘的眼泪,内心满是苦涩与无奈。 诚然,他名誉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行事无所顾虑,但是一旦遇上了花无果的事,内心便不再平复。 “哎,我在说些什么呢?世子爷,你千万别往心里想,我刚刚胡说八道呢!” 花无果见安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急忙打圆场,这一路回来,徒生了尴尬。 。。。。。。。。。。。。。。。。。。。。 悯情生一案后,燕京城并无出重大的案件,花无果也偷得浮生半日闲,整天不是拉着小桃到处闲逛,便是窝在安誉书房埋头看书,安誉也是随着花无果的性子,不阻挠她穿着男装招摇过市,也由她随意翻阅自己的藏书。 文清一如既往不着调地兢兢业业,花无果看书速度极快,一下子就把安誉书架上的书看了一大半,安誉偶尔闲得无聊还会搭理一下她,跟她探讨一下书的内容,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处理案子。 就在花无果闲得快要长草之时,燕京城竟出现了惊天大案。 此案起于寻常凶杀,但背后之诡测离奇,竟让花无果在往后的日子想起背后因果,仍不自禁地打起冷颤。 (二十) 第二十章 燕京富商司徒实夫妇及其家丁一共十五人于一夜间惨遭杀害,说是灭门之灾却也不全然,毕竟生还者还是有的,司徒实二女司徒晴因藏在水缸中没被发现,得以幸免,但尚在昏迷当中,而现场并没发现其大女司徒雨的尸首,行踪不明,尚不能确定生死。 此外,尚有马夫李眺失踪,据熟人所言,李眺是前年从西北流落到难民群中一员,因司徒实出外行善时,马车陷于泥土难以前行,数名家丁协力都无法将其抬出泥潭,倒是这李眺竟跳出来一把抬起马车,司徒实见其身壮力健,便收留他当马夫。 目前初步推断,司徒雨被李眺绑架,司徒实一家之死与李眺也脱不了干系,但刑部不敢直接下定断,这一切尚待司徒晴苏醒才能确定。 “士农工商,本就是商人为下,虽说这司徒实为燕京富商,可更为家财万贯者多的是,怎会惊动整个燕京城和刑部呢?“ 花无果见安誉命文清迅速立案,深感此事严重,但个中却甚是不明。 “花副官,你虽来燕京甚久,但窝在那大牢房里更久,这个就不了解吧。“ 文清饶有其事地说: “这司徒实一家甚是奇特,他本不是燕京当地人,应是岭南道司徒世家本家之人,却在数年前,只身一人来到燕京,此人生财有道,在短短几年便发了大财,成为燕京数一数二的富商,燕京大门大族都想招他为夫婿,但司徒实却一一婉拒,回乡娶了早年家族定亲的本家女子,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此为守信。司徒实为人敦厚,与人为善,常年行走西北,不是为了行商,而是为了救济难民,不论是否汉人都一视同仁,在西北到燕京一路都有他的美谈,此为守义。他也因此获得先帝特赐的“燕京第一仁商“的美称,燕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花无果认真地听着文清的话,内心不禁疑虑: “这么说来,司徒实为善守义,仇家所杀的可能便大大减少了,那么,可是盗财劫杀?” 文清摇了摇头: “据侍卫上报,司徒一家并无遭抢劫痕迹,家中财物无一被盗。” 花无果细细揣摩文清的话,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入,花无果闻声抬头,便见安誉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眼前的他一身白衣,依旧俊朗清明,但她却注意到他清亮的眸子少了几分精神。 “世子,您从宫里回来啦!”文清一见安誉,便急着上前问道: “皇上怎么说?” 安誉先是看了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花无果,随即坐下说道: “此案已经广传燕京,如今整个燕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民间人心惶惶,皇上勒令刑部必须在七日内查明真相。” 花无果看着神色憔悴的安誉,疑惑地说道: “离凶案发生时间不过一夜,怎么会流传得如此之快,怕是……” “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安誉说道。 “故意为之?当今竟然有人敢暗地挑战刑部?”文清颇为惊讶。 “不止如此,上次悯情生一案,我便有此感,怕是同一人为之。”花无果幽幽地看着文清,却感到安誉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我亦有此感,不过先别妄下定论,专注此案。”安誉回道。 花无果和文清听了安誉的话,不禁点了点头。 此时,侍卫上报:仵作何茨求见。 花无果见何茨身穿素衣,脸色冷静地走进房间,“何仵作,尸检结果如何。” “回太子,微臣检查了司徒家十五人的尸首,其中十三人皆可肯定为大刀砍杀致死,但惟独司徒实夫妇的尸首却见端倪。” “有何端倪?” “其余十三人,刀伤皆在身上,而惟独司徒实夫妇不止身上有刀伤,而在脸上亦有刀伤,臣仔细检查,发现司徒实夫妇多处刀伤下覆盖着插伤痕迹,微臣怀疑司徒实夫妇是先被插伤,后被大刀砍伤,但道道刀痕都完整遮掩插伤,并非常人能做到,此人必定是使刀好手,而其余十三人身上都有数刀伤痕,但微臣发现死者其实皆一刀毙命,而其它刀痕皆无用处。” 花无果大惊,从刑部接到案件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除去收敛尸体取证时间,给何茨验尸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他竟然能将十五具尸体一一检查完,不愧是刑部仵作之首。 “这么说来,死者十五人,身上有刀伤,也有插伤,那么请问何仵作,插伤是由何种凶器所致。”花无果寻着个疑点问道。 何茨抬头看着花无果,说道: “插伤之痕,比防身的小刀更细,却又比女子的发簪更粗,刀头锋利,倒是像那锥子,但插痕无碎肉痕迹,不似锥子粗糙,定是刀身整体皆被磨滑,微臣从未见过这样的凶器,无法定断。” 花无果听罢皱了皱眉,这种兵器倒是闻所未闻,随即抬头看向安誉,只见他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本官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何茨告退后,花无果便像猴子似的窜到安誉的身旁问道: “世子爷,何仵作刚刚所说的凶器,你听说过吗?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的,对吗?” 安誉见花无果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黑色的眸子映出他的模样,心不禁狂跳了一下,不过他强装镇定,意图平复自己的心跳,怎知思绪开始混乱,呼吸竟也急促起来。 “我确实知道它是何物。” 安誉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 花无果见安誉神色不妥,英俊白皙的脸竟逐渐变红,心中又着急着案情,又讶于安誉之状,忽然也紧张起来,一下抓住安誉的手臂唤道: “世子爷?” “那个,凶器,就是……”安誉话没说完,便一下倒进了花无果怀里。 一阵暖香扑入鼻中,安誉记得那是花无果的香气,内心一软,便彻底晕睡过去了,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浅浅的思绪: 真是奇了怪了!你这个花无果!明明有花无果,怎得一身甜果香气,直叫人采摘品味。 (二十一) 第二十一章 花无果内心着急透了,安誉一倒下,文清便像着了魔似的吓得大嚷大叫,侍卫十万火急地把文太医请来,期间安誉还倒在自己身上,花无果既动弹不得,还要忍受文清的胡话,后来还是她硬把文清拉出房间,文太医才能专心诊断。 文清和花无果一直在房间外头等候,文清嘴里一直嚷嚷着: “我跟了世子这么久,从未见过他生病,我还以为世子乃神人转世,不会生病,这下可如何是好!” 花无果听了文清的话不禁翻了翻白眼,心里腹诽: 正常人被你这么吼一吼,没病都得有病吧!要不等下你爹出来,叫他顺道治治你这小破嘴! 花无果虽然内心吐槽,可心思也基本随了文清,对安誉倒下甚是惶恐。毕竟这世间,惟独这刑部能给她一个居所,而这一切,又是安誉赠予的。 忽然一阵“吱呀”的声音,安誉房门慢慢打开,只见文太医摇着头走出来。 “爹,世子怎样了?” 文清一见文太医便似风地走上前询问,花无果见状也跟随他之后。 只见文太医盯着自己儿子,止不住地摇头,文清见他爹的神情,内心忽然五雷轰顶,世子,不会就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花无果还没来得及细细询问,便听到文清“哇”地大哭起来,嘴里哭喊道: “世子啊!我文某人还来不及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你怎么就撒手人寰了呢!真是天妒英才啊!” 花无果见文清顿足捶胸,本来她只是觉得安誉应该是累晕的,可见文太医一直摇头不语,竟心生恐慌悲切之感。 没想到,安誉,安誉竟然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倒下了,她本是弃婴,居无定所,自遇上师傅便有了第一个家,师傅走后,她本以为自此亡命天涯,但安誉却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施以援手。 安誉,是她的恩人啊! 花无果一下冲进安誉房间,见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安誉,心中大恸,竟跪在他的床头,喊道: “安誉!你不准死!你不是还要破那楼氏之案吗?我,我都没来得及报答你的恩情呢!你不准死!” 文清也随花无果跑到房间,跪倒在床头哭道: “是啊!世子!都怪我办事不利,老要你担心,不能帮你分担公务,害你积劳成疾,竟,竟就这么……” 文太医站在文清身后,见自家儿子像脱了缰的野马在哭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随即弯下腰一手脱下鞋子,猛地砸向文清的大脑袋,嘴里骂道: “你这乌鸦嘴,没病都被你说出病来!整天唧唧歪歪,不务正业,为父今日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孽子!” “啊!爹!你怎么……”花无果砸吧着欲哭的眼睛,看着文清被文太医追着打,脑子一下顿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间头顶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 “花无果,你说,你要怎样报恩啊?” 花无果顿时愣住了,慢慢睇抬起头看着脸色仍然虚弱的安誉,他那俊秀的脸庞带着三分疲惫,但眼睛里满是笑意。 “世子爷,你?你不是?” 安誉看着泪眼朦胧的花无果,俏丽的小脸庞全是不知所措,因为哭泣而变得通红的脸颊,粉嘟嘟的挂着泪痕,心里不禁一暖。 “世!子!”文清的声音如同一道雷电,生生惊醒众人,只见他一下冲到安誉跟前,猛地抱住安誉,激动地喊着: “世子!果然天佑大恒啊!世子你居然起死回生了啊!” 安誉无语地忍受着文清的咆哮和熊抱,花无果也呆呆地愣在一旁,倒是追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鞋的文太医,深深地长叹一口气,说道: “真是,家门不幸啊!” 。。。。。。。。。。。。。。。。。。。。。。。。。 “你小的时候被门夹了脑袋,你娘以为小孩子没多大事儿,便没告诉我。你天资聪颖,大家一直没留意此事,直到你长大,一直嚷着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后,你娘亲才说起此番经过,为父知道也是追愧莫及,怕是你小的时候,就坏了脑袋。” 花无果站在安誉床头,看着被安誉推开的文清坐着他的床上,而文太医边叹着气,边喝了口茶,良久才说出了文清幼年之事。 “爹,你这个时候干嘛说这个呢?”文清露出哀怨的表情,幽幽地看着文太医,说: “明明就是爹你一出门,什么都不说就直摇头,那我必定想歪了啊!” “世子本就因疲劳而晕倒,而你这孽子一直在屋外嚷嚷,吵得十里八乡都听得到,把为父弄得心烦意乱,诊断完世子后,为父本就想出来教育你一番,怎知你像中了邪般的哭喊,你让为父怎么说出实情!” “原来是虚惊一场啊!”花无果幽幽地说道,不禁为刚刚的洋相感到羞耻。 “好了,文清你亲自送文太医回府,再回来继续追查李眺行踪,不得延误。”安誉的语气里不容置否,让花无果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那世子,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还没等文清反应过来,文太医便提着他离开了安誉房间。 随着文氏父子的离开,房间顿时便安静下来,花无果看着脸色憔悴的安誉说道: “世子爷,你要不先躺下休息吧,我去吩咐下人给你熬药。” “花无果!”安誉见花无果欲离开,便心中一紧,立刻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花无果见状,以为安誉有什么要紧的事,便立即坐在他的床上,神色紧张地面对着他问道: “怎么了?世子爷,你身子还有不适吗?” 诚然,安誉已经清醒了,可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真想一下便睡倒在床上,但此刻花无果的关心,让他必须保持清醒,不然他好起来的话,可又见不到了。 “我冷。” “冷?”花无果紧张地看了看安誉,说道: “莫不是发烧了?不对啊!文太医说你是累晕的啊!要不,我去给你加多床被子?” “不。”安誉迅速回答道,随即便抓住花无果的手臂,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床上,两人便隔着一床被子,搂在了一起。 “世子爷?你干嘛呢?”花无果被安誉反常的举动震惊了。 安誉也没想到,脑子不清醒的自己竟如此大胆,还把人家姑娘拉上床了,心中又羞又悦,却硬是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吐出了几个字:“你来当被子。” 花无果先是愣了愣,心想这安誉莫不是累傻了?竟想出个如此荒谬的办法。 “花无果”耳边响起了安誉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怎么了?世子爷!” “我要是傻了,你不开心吗?你可就变成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嗯?” 哎,这安誉还真没变傻,她心里想啥都能猜出来,花无果笑了笑说道: “不开心啊!你要是傻了,这刑部于我,也没什么稀罕的了。” “哦!所以说,我是你待在刑部的唯一因素?” “是啊!所以说世子爷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的话刑部混不下去了,我那三百文月晌不打水漂了,这刑部也就不稀罕了!”花无果跟安誉隔着一床被子,这情形有多奇怪便多奇怪,可她倒没有心生抗拒,反倒跟安誉贫嘴起来了。 安誉闭着眼睛忽然睁开,盯着花无果的姣好的脸蛋笑着打趣道: “好你个花无果,看来连那三百文都不应该给你这小白眼狼,还说报恩呢?你说,你打算怎样报答我啊!” “额,世子爷,此情此景你要我怎么想啊!要不让我回房间,仔细想想?” 花无果见安誉盯着自己,竟心生羞赧,随即便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安誉那绝世的容颜。 以身相许吧!安誉内心腹诽道,可一想到这词,安誉的脸竟也慢慢发热,脑子也慢慢更迷糊了。 “你可不能不辞而别啊!”安誉小声地叮嘱道,随即便闭上沉重的眼皮,睡过去了。 花无果以为她说的是现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大哥!我晚饭都还没吃呢!不走?你想饿死我吗?” (二十二) 第二十二章 一大清早,安誉便神清气爽地召集花无果和安誉,花无果昨夜待安誉熟睡后便悄悄离去,故刑部后院无人知晓昨夜之事,今早获安誉传唤,她还以为安誉又要捉弄自己,待见到已经着手审阅案情的安誉,花无果才大松一口气。 “司徒夫妇身上的插伤,应该是西夏兵器‘锐蛇匕’所致。”安誉冷静地分析道: “此兵器型似匕首,通体锐利,无需匕刃,仅以匕身就能伤人,正面插下,伤口小但出血量极大,是西夏人防身之利器。” 文清听罢,心中一惊: “那么,凶手便极有可能与西夏人有所关联。” “这也不无可能,捉拿李眺之事,可有进展?” “回世子,燕京关口素来严谨,据汇报无近日可疑人物出关,昨夜刑部已通报燕京关口加紧排查,也调集刑部人员乔装民间排查,李眺身形壮硕,极易辨认,抓捕有望。” 花无果听了文清的回答,疑惑地问道: “文侍郎可知李眺是哪里人?” 文清摇了摇头,回答道: “李眺是司徒实于西北行商时所遇的难民,因机缘巧合归于司徒府下,极小出现在大家视线下,现司徒府人除了司徒姐妹,无人生还,难以从中获得其人背景,我已经派人找寻西北难民一行人,看看能否从中获取李眺的信息。” “西北,西夏,此二地相隔甚远,真是奇怪。”花无果小声地嘀咕着。 安誉沉思片刻,说道: “这世间机缘巧合,怕是故意为之居多。司徒实此人,本官很久之前就对他有所留意,岭南道司徒一族,其根源可追溯到远古时期,偏生这司徒实既是本家之人,却于燕京闯荡,明则意欲脱离家族,却功成名就后仍然娶了家族定下的女子,那么便是欲在燕京布下司徒一族的暗线。” 花无果点了点头,思索着: 岭南道与西夏位置相近,在以前的朝代中曾是西夏的附属国,后来才归属大恒,说不定司徒家与西夏有所勾结。 花无果没想到这一桩凶杀案,背后竟牵连到国家阴谋,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专注破案,万万不可越线。 安誉继续说道: “李眺来自西北难民一行人,却身强力壮,体型壮硕,后一直潜伏于司徒府,必定是府上有他所求之物,他潜伏已久却突然出走,要么是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但却同时拐走了司徒雨,那么便是第二种可能,他因凶杀案事出变故,贸然逃离,那他所求之物,必定还在司徒府。文清,你立即命人加强司徒府上的搜索,一切可疑之物皆要上报。” 文清听罢,惊讶安誉的推断,立刻领命: “是,世子!臣先行告退!” 花无果也讶于安誉缜密而长远深刻的推断,细碎的信息被他一一串联,想必他早已深知司徒一族与西夏的关系,却如此沉得住气,可想此人心中布局有多么庞大。 安誉见花无果若有所思,忽然想起昨夜自己的举止,内心百感交集。花无果虽曾入狱,但还是还没出嫁的女子,自己昨夜真是魔怔了,如此调戏她,看来自己还是躲不过这情字啊! “花无果,昨夜,我……” “世子爷,看到你脑子清醒了,我就放心了。”花无果认真地说道: “我师傅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特别是喝酒或发烧时,总是搂着身旁地人胡言乱语,我都不知道被搂过多少次了。” 花无果的师傅?是个男子?居然还有人在他之前搂过她!安誉一想到这点便怒不可遏。 花无果见安誉神色有异,怕是自己刚刚说他胡言乱语,惹他生气了?识相的她赶紧告退开溜,心里默默腹诽道: 安誉,确实是个世间少有的聪明人,但比起自己来,还是小气了些,所以她还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哈哈! 。。。。。。。。。。。。。。。。。。。。。 抓捕李眺的工作还在进行中,而司徒晴的醒来,为案情带来了更大的疑团。 司徒晴乃司徒实二女,年方十三,本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家中仅遭此变故,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 花无果与文清被派去询问,眼见司徒雨坐在床上悲痛哭泣,二人都不知从何问起,只得赶紧叫侍女于她旁安慰,待喝过定心茶后,司徒晴的情绪才有所稳定。 “是李眺杀了我的家人!”未等他们问起,司徒晴便开口,声音颤抖地说道。 果然!花无果内心暗道。 “司徒小姐可真看清了?”文清问道。 “回禀大人,民女看得一清二楚,李眺在我面前,一刀刀地砍向我府上的家丁,一个不剩!”只见司徒晴眼带悲愤,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么司徒小姐你是怎么逃过的呢?”文清继续问道 “是姐姐她救了我,当夜我早已入睡,记得姐姐衣裳凌乱地跑进我房间,拉着我跑到厨房旁边的空水缸,姐姐见水缸只能容纳一人,便让我躲进去,然后就去找其他地方躲藏了。” “司徒小姐你既然躲在水缸中,怎会看得到李眺杀人呢?”花无果寻着疑点问道。 司徒晴含着泪,说道: “当时姐姐帮我盖上水缸的木盖时,我问她爹娘在哪,姐姐含着泪告诉我,爹娘已经被李眺所杀,便离开了。姐姐没把木盖全盖上,留了一条缝隙让我呼吸,我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跑步声,定睛一看,李眺追着一个家丁,在我面前砍死了他,然后我便晕了过去。” 花无果细细揣摩司徒晴的话,确实如司徒晴所言,司徒府厨房外确有一条府上家丁的死尸,而其他尸首皆在家丁房中,当夜司徒府数人遇害,邻里却没听到一丝声响,许是李眺杀人之快狠准,惟独司徒晴眼前却出现了一条漏网之鱼,此番甚是奇怪。 “大人,李眺此人丧心病狂,不但不报家父收留之恩,甚至灭我司徒一家,枉我姐姐还对他……”司徒晴思及家姐,便开始哽咽,眼泪再次落下。 而花无果却抓住了一丝苗头,司徒雨对李眺有意?意欲再问,却听到司徒晴问道: “大人,民女想去见家姐,敢问她现在情况如何。”司徒晴悲戚之余,依旧想起家姐司徒雨,可谓姐妹情深。 花无果和文清听了却面面相觑,因为怕再次让司徒晴伤神,他们谎称司徒雨已被救。 “司徒小姐,你姐姐仍在昏迷当中,已移至太医馆医治,现已见起色,几日后便可回来。”花无果见文清一面为难,便来做这个丑人,先圆了这个谎,莫让司徒晴更加悲伤。 “如此,那民女便谢过花副官、文大人的恩情了。” 司徒晴虽是商户人家,礼数却有世家小姐的风度,使人不禁赞赏。 “对了,司徒小姐,你可否知道‘锐蛇匕’一物呢?”花无果思及司徒实夫妇死因,突然问道。 “锐蛇匕?”司徒晴摇了摇头说道:“民女并没听说过此物。” “那你可曾见过形状类似锥子,通体打磨光滑的匕首?”花无果继续追问。 “类似锥子?”司徒晴沉思了一下,突然说道: “有!我姐姐身上便有一把类似这样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