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金玉良缘》 第一章 重生了 密码 瞻衡院中,菊花已是全都开了。一丛丛一簇簇,或隐于山石之处,或在茂于竹篱之边。 其态或如千丝勾卷,或如婴拳正抱。 其色或黄或紫或白或红,又有几株绿色和墨色穿插其间,自是聚起一份自然天成,逸出一份清绝品格。 院子是二进的,内院北边三间厢房做了书房。 书房内,正中一间是会友品茗之所,与西间隔着一副多宝格,安放着赏瓶、铜鼎之物。 透过多宝格可看见西间内正中放着一张黑漆两轴大案台,案台上笔墨纸砚色色齐全。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临案而坐,嵌宝小白玉冠将乌鸦鸦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来,穿着一袭霜色锦罗箭袖素服。 少年轻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大案台上铺散着十来页抄好的经文,正在晾干墨迹。 明日便是母妃的忌日,做鬼好多年,也不曾遇到过母妃,不知她可安好?少年心里有些低落。 除了画像外,他从来没有见过母妃。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前世里,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便殇折了。 就在前几日,一直莫名其妙被拘在宫中做鬼已经十来年的他,不知什么缘由,竟然慢慢淡了,碎了,天地一片空白…… 等他再醒过来睁开眼,入目便是石青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顶子,上面的萱草、菊花栩栩如生,蝴蝶、蜻蜓、蜜蜂、大尖头蝗活灵活现。 这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一顶帐子,没事的时候,就躺在帐子里想心事。 少年时总是愁绪如丝,就如同这帐子上绣着的花纹一般,一根根丝线,反复交错,形成复杂的图案。 他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重新做回了那个被奴仆下人们私底下在口中嚼来嚼去的“老爷的外室子”旭少爷。 想到此,金旭不由苦笑。 前世里,他曾经被“外室子”这个名头压得喘不上气来。那些奴仆下人的口舌,风刀霜剑一般,虽不见血,却割的人生疼。 也养就了他不爱出门,不喜读书,只把自己圈在瞻衡院这一方小天地中,整日里昏沉沉,自哀自怨的性子。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直至十三岁上,他死了。 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外室子,而是当今圣人和先淳懿皇贵妃唯一的孩子,行四。 前世,母妃在他两岁时,殁于一场宫中的算计中。 父皇那时羽翼未丰,为了保全他,假托他已夭折,偷偷把他送出宫,交给了心腹林如海抚养。 从此,真正的身世就隐匿了下来。 金旭叹了口气,连做人带做鬼,也有二十几年了,现在想想前世自己,甚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作为男儿,实在不该那样将自己蹉跎了去。真真愧对爱护自己的林伯父和许铎、周镇二位叔叔。 正想着,小厮青松进来回道:“周叔说明日辰时出门往灵泉寺去,一切诸事均已打点好了,让小的来问主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 原来,金旭想着在母妃忌日这天,给母妃做一场七日的法事,也算是尽一尽孝心。 便打着替自己烧香祈福的名头,让周镇去往城外寻了个寺庙,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金旭见青松问,缓过神儿来,笑道:“没什么要嘱咐的。林伯父那里,我晚间用完饭后过去再说一声便是。” 一面又从架子上寻了一个紫檀木贴雕竹黄虫草的匣子,将抄写完毕的经文放进去装了,免得丢个一张两张的。 青松忙应了,从暖瓶里到了一杯温水给金旭喝了,才退了出去。 又见金旭话里的意思是晚上要在自己院子用饭,便转身跑去小厨房里招呼了一声。 按着林府的规矩,一概吃食都是由大厨房供应着,就连贾敏的正院也是如此。 可因着金旭的身份,刚到林府时年纪又小,林如海担心他在吃食上有什么不妥,便在金旭的院子中设了小厨房。 这一设就没再撤去,一概用度采买供应都是由许铎调停着,厨娘精心做了来,也到便宜。 用毕晚饭,金旭略歇息了一会儿。估摸着正院那边也用完了饭,这才起身往过去。 一进院门,有眼尖的丫头看见金旭,便忙笑迎上来。 一面给金旭请安,一面向正房里回话说:“老爷,旭少爷过来了。”又打起帘笼。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金旭迈步进了房内,只见林如海正欲起身,身边还依偎着一个斩衰麻衣,身形怯弱的小女娃。 金旭向林如海施了一礼问安后,女娃也上前,给金旭见礼,低声道了句:“旭哥哥。”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金旭抬眼看去,只见女娃巴掌大的面庞上沾着晶莹的泪珠,眼睛粉融融的,眼见是刚哭过的。 便忙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第二章 妹妹要去外祖家 林如海示意金旭坐下说话,叹了口气。 说道:“玉儿的外祖母自都中遣了男女船只来接,明日便到了。玉儿不忍弃我而往,无奈她外祖母致意务去,我正在劝说与她。” 扣扣 林如海抚了抚黛玉头顶的髽鬏,接着又说:“我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玉儿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 金旭看向黛玉,黛玉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可若再仔细些,却能看见一颗颗泪珠儿正砸向地面。 金旭想起做鬼的那段日子,虽说不能出宫去,却也曾经在凤藻宫中听过贾政之妻王氏对黛玉的怨怼之词。 多多少少也知道黛玉在荣国府中过的日子并不好,忍不住想劝说林如海让黛玉留下来。 正要开口,忽又想到前世自己被人毒杀身亡,连带着还害了林伯父的性命。 黛玉如果留在扬州的话,也恐有性命之忧。 虽说自己也会防备着,但万一伤着黛玉,岂不是更添无辜? 金旭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林伯父说的很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都派了哪些人跟着,可别让妹妹受了委屈。” 林如海道:“旭儿不必担心,玉儿的外祖母来信说那边色色都备得齐全,一切都照着他家的小姐们一般份例行事。玉儿此行只需带上王嬷嬷和雪雁便可。去的人多了,那府里反而不好安置。” 金旭也是见过王嬷嬷和雪雁的,雪雁年纪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遇事也使不上心力。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不由摇了摇头,说道:“话虽如此说,可到底妹妹年纪还小,又是刚失了母亲,合该多派些妈妈们跟着,悉心照料,也放心些个。” 接着又说道:“再者说,那边府里分派给妹妹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也摸不准妹妹的脾性,难免让妹妹受些委屈。不如咱们家多去些人,也能让妹妹过的舒坦些。” 林如海看着小大人一般的金旭,忍不住逗他:“旭儿说的很是。不过,玉儿的外祖家是诗礼簪缨之族,咱们赫赫扬扬地派人跟去那么多人,难免不被人笑话了去。” 金旭生怕林如海发现他言语间太过,不像孩童的样子,忙装样撇了撇嘴角,说道:“那有什么,林伯母哪回出门不都是身边跟着一群婆子丫头的。” 林如海心里也是担心黛玉受了委屈,便哈哈一笑,说道:“那就依着旭儿所说,咱们多派些人跟着。” 金旭也跟着呵呵笑了,看了一眼黛玉,想了想,安慰道:“妹妹,你别怕,直管安心的去。在那边住上几年,便去接你回家。” 黛玉抬起眼眸,看向林如海,惊诧中略带喜悦。 林如海望着女儿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心软的化成了一滩水:“且安心去。过个三几年,定会去接你。” 黛玉听了,喜欢地什么似的,汪着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林如海见女儿脸上略有了一些倦色,忙让人将黛玉送回房中安歇。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黛玉走后,金旭方和林如海说起去灵泉寺一事。 林如海点头道:“去做一场法事也是好的。只是那里人多事杂,去了万万不可淘气,一切要听周镇和许铎两位的安排。”又细细嘱咐了一回,方让金旭回房。 翌日清晨,金旭起床后,净面更衣,简单地收拾了。就听见小丫头在外面厅上摆饭。 出来一看,见桌上一碗热牛乳,一品红枣山药粥,一碟野鸡瓜子,一碟油盐炒椒芽,外加金旭平常爱吃的两样酱菜。 金旭见了那碗热牛奶就苦笑不叠,许叔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喝了牛乳对身子好。 于是,自打两年前,金旭每日里早上必要喝上一碗才行。 真真是铁打的牛乳,流水的饭啊。 用过早饭,金旭在许铎和周镇的护持下登上了前往灵泉寺的马车。 因着要做法事,金旭须在灵泉寺内住上七八日,因此又将被褥铺盖等凡动用到的什物,满满装了两大车,一色都是齐全的。 一行三辆马车,金旭坐在第一辆车上,周镇许铎二人骑马,带着四五个家丁护在左右。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青松、青竹两个小厮押着后面两辆车紧跟着。 马车上铺着厚厚地大褥子,靠着右手那边有一个小几,几上放着八宝攒盒,各式零嘴儿点心装在里面,供应路上填嘴儿。 茶壶、茶碗、枕的、盖的等物什也是备的整整齐齐,无一遗漏。 金旭将两个大迎枕垒在一处,半歪着靠着,想着前世的一些是是非非,心下筹划着自己今后应该如何去做。 第三章 灵泉寺之行 正琢磨间,金旭忽的记起王氏曾说过黛玉进府的第一天就招惹的她家儿子,那个叫宝玉的公子哥儿。 说起这宝玉来,金旭还是知道几分的。 说来更奇怪,这宝玉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 因而贾家老太太爱如珍宝,自小就抱在身边。养的这宝玉幼时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偏贾家老太太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听王夫人与贾元春闲话时说,宝玉因着黛玉没玉,把自己那块常年挂在脖子上通灵宝玉给摔了,害得她担惊受怕了一场。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到现在,金旭依旧能够清晰记得王氏说起黛玉是“惹事的根苗”“狐媚子”时那一脸厌恶的神色。 金旭越想越觉得黛玉委屈无辜,那么个娇弱弱的小人儿,刚刚到了陌生的地方,看见陌生的人,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却遭遇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黛玉好歹也是叫自己一声哥哥的,既然知道她初进荣国府就遭遇如此不堪的境况,就要想一想办法才是,别再受了惊吓不提,还被人迁怒了去。 金旭琢磨着这事儿,细一想,其实黛玉也是有玉的,还是一块罕见的墨玉。 他也是见过的,雕刻成长命锁的样子,如意云头形,雕工相当的精致。虽说过去了这么久,金旭还能想起那玉锁的模样来。 玉锁的正面外层是浮雕的“暗八仙”,中间为三只羊图案,一是应了黛玉的属相,二是取三阳开泰之一。另雕了“岁岁平安”四个字在里面。 背面左右对称刻有鱼戏莲、喜鹊登梅、牡丹花、正中落地为兰花。中层中间为“岁寒三友(松、竹、梅)”拼成的“寿”字。 整个玉锁皆是透雕,层层叠叠,玲珑剔透,虽如鸡蛋般大小,却不是很重,很适合小女孩子戴着。 听林伯父说那还是父皇得知林伯父喜得一女,且取名黛玉时,特意赏赐下来的。 只是黛玉自小身子娇弱,不惯在身上带那些金的玉的,现在又是在孝里,更是不肯了。 首发:塔&读小说 得想个法子让黛玉将那块墨玉戴起来。 金旭靠在大枕上,一路想着,忽然嘴角一翘,露出一个狡黯的坏笑来……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过了没多久,便到了灵泉寺的山门前。 眼下太平盛世,各处寺庙道观香火旺盛,灵泉寺也是香客络绎不绝。好在他们来的尚早,山门前尚且还有一片空地能容他们停放车辆。 停好了车,周镇撩开车帘子,将金旭抱下来。金旭低声向周镇说了几句话,周镇点头应了。 早有知客僧在山门前应着,见他众人来了,忙上前打个问讯。周镇许铎二人忙回礼,然后随着知客僧,簇着金旭一起进了山门。 灵泉寺内古柏参天,并栽种着几株银杏,具都是已经很有些年头的,枝叶茂密,金灿灿的一片,很是耀眼。 一路进了寺门,穿过天王殿、钟楼、鼓楼,便到了正殿。 这大殿高有十丈,共有三层。二层和三层皆是面阔三间。 进了殿门,迎面是矗立于莲瓣须弥座上的观音菩萨。 塔读@ 十几尺高,四十二臂,分别执掌日、月、净瓶、宝剑、宝杖、宝镜、白佛、金刚杵等法器,庄严端详,神态安然。 灵泉寺原本叫做观音寺,因寺中有一泉眼,色碧味甘,终年不溢不涸,百姓皆称之为灵泉,久而久之,这灵泉寺的名字便叫了起来。 金旭站在菩萨像前,抬头仰视,只见观音菩萨眉目低垂,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仁慈和忧伤,又带着些许怜悯。 金旭不禁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祝祷自己和林伯父、黛玉妹妹,还有一直陪伴自己的许叔、周叔,还有父皇,还有青竹青松,都能够在这个世上活的安安顺顺的。 这些人,都是前世对金旭一心一意好的人。 金旭等人在知客僧的引领下,上了三炷香,诚心磕了三个头。又把抄写的经文供奉在佛前专门放佛经的桌案上。 礼拜完毕,许铎又给了二百两香油钱,方退出了正殿,由知客僧引了到寺中后院的客房歇息。 金旭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看了四周,皆是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一字排开。 院内是三间正房,坐向朝南。两侧还各有三间厢房,倒是够住。 早有小沙弥将青松、青竹及家丁诸人引了进来,此刻正在安插铺陈。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金旭几人进屋,只见中堂上挂着四时花鸟条屏,条屏前设一八仙桌,桌两边各放一把官帽椅,厅内东西对称布置着座椅、茶几等。 东西次间临窗设有案几,案几上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佛经,地面上纤尘不染。 金旭没成想这客房如此的整齐,心中暗自点头。 第四章 影子卫 许铎请知客僧坐了,闲话了几句。 说话间,青竹已奉了茶上来。 许铎又让了知客僧一回,知客僧才接过茶,浅浅尝了两三口,点头赞到:“此茶的初尝寡淡无奇,再品却又有了些韵味,入口生津,真乃好茶。”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许铎笑道:“这是我们铺子上的人往南边去时,从西海沿子上置办洋货,觉得甚好,便顺路带回来。听说是暹罗进贡来的,最是养人脾胃,大和尚若是吃着好,我送两包与你。” 知客僧听了,忙谦让了几句,又说道:“既有好茶,几位不若取了贫寺的泉心水来烹。每日辰时,我便让人送过来。” 这灵泉寺的泉心水及其甘美,许铎亦是知它的好处,忙不迭地歇了。 知客僧又说了一会子明日开坛做法事的事,特意又提了提需要准备和注意的诸多事项。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金旭有些惊诧,佛门净地,怎可随意在这里吵闹? 知客僧皱了皱着眉头,起身道了声脑,便出去查看。 周镇略等了等,也出去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周镇和知客僧一同进来,并未言其他。 众人接着未说完的话,又讲了近半个时辰,知客僧方告辞出去,为这几天的法事去做准备。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许是刚重生回来不久,金旭还不是很适应这个身子,面上就露出一些倦色。 许铎见了,忙让青松、青竹先把正房的东次间给收拾出来,抬了铺盖行李箱笼等物。 周镇亲手将带来的厚毡垫子替换了炕上原来的被褥,又在毡垫上铺了一条三寸厚大炕褥。 拿出一副素色的帐子系了,压好边,取了蜜合色金银丝织锦缎被和一个松花色大枕并一对同色卧枕,放在帐子里,这才来请金旭歇息。 金旭躺下没盏茶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见金旭歇下,周镇冲着许铎向房间外努了努嘴,许铎会意,跟着周镇出了正房。 二人来到院中,找了个偏僻地方说话。 许铎看着一脸神秘的周镇,奇道:“出了何事?” 周镇看了看四周,见无人理会他二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圣人派了影子卫来了。” 许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周镇,强压着内心的惊讶,同样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不可能啊,能被你看见还能叫影子卫啊?” 讨论群 周镇抬眼怒视了许铎一眼,说道:“什么叫被我看见还能影子卫?老子的本事不比他们差!” 许铎听了,嘿嘿一笑,敷衍道:“是是是,你比他们强多了。快说说你怎么发现他们的?” 周镇嘴角撇了撇,很看不上许铎那敷衍的态度,却也没有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说道:“是郑源找到我的。 说是奉了圣人的命,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一起护着小主子的安危。” 许铎有些心惊,郑源在影子卫中排名第二,是除了领队漠婴以外最厉害的人物。 圣人派了他来,可见是把小主子放在了心尖尖上了。 可究竟是因何又增派人手,却不能得知了。难不成是宫里又有什么动静不成? “郑源什么时候找上你的?我怎么不知道?”许铎有些狐疑。 “就在刚刚。我不是出去看了看那阵喧哗是怎么回事么,可巧郑源也在那里看热闹。他见我出去了,就使了个眼色,把我叫到旁边说了几句话。”周镇答道。 “这样也好,郑源一过来,小主子就更安全一些。对了,只来了郑源一个人?”许铎问道。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郑源带了甲字队的四个人过来的。”周镇嘬了嘬牙花子,说道。 “嘶……”许铎也跟着嘬了嘬牙花子。 别人不清楚,他们二人却是知道这影子卫除去漠婴,共八十一人,分三组,分别是甲字队、乙字队、丙字队。 影子卫内部每三年大比一次,前十名入甲字队,乃是高手中的高手。当年周镇和许铎便是从甲字队出来的。 第十一名至第三十名,入乙字队。剩下的其他人都排在丙字队。不过,也不能小看丙字队的人,那也都是全国顶尖的高手,不然也做不了圣人的暗卫。 二人对着“嘶”了一会儿,许铎想起那阵喧哗,问道:“刚才外面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斋菜 周镇脸上露出一脸的鄙夷之色,说道:“是赵瑞麒家的那个纨绔,今日陪着他祖母来上香,嫌弃寺里客房简陋,闹着要回家。 他祖母不说劝着些,还责骂下人没有伺候好主子,要当场发卖了出去。我出去时那几个下人正哭着喊着求情呢。” 许铎听了,连着啧啧了几声,说道:“他们家一天不闹点幺蛾子出来,也就不是他们家了。” 这赵瑞麟乃是扬州城的首富,家中做着官盐的生意。按说,这大富之家,礼仪教养都应是上上等的。 只是这赵家是从赵瑞麟的父亲赵文顺那辈才发迹起来。 赵文顺年少时家中经营着一间小小的米面铺子,机缘巧合下求娶了从金陵甄家放出来的一个三等丫鬟。 这丫鬟也是个乖的,原先在内院当值时,就认了甄府小少爷的奶妈子做了干娘,放出来后也没少奉承她干娘。 偏她干娘在甄府夫人面前也是有些脸面,哄得那甄夫人开心了,便从手缝子里漏出点生意给了赵文顺。 自此,赵文顺便扒上了甄府,赵家这才一点一点起来了。 塔读@ 等到了赵瑞麟这辈,贾府的小少爷成了甄大老爷,赵瑞麟也成了甄大老爷的半个钱袋子。 靠着甄大老爷,在这江南盐路上十分吃的开。 林如海一到扬州的盐政任上,赵瑞麟就前来拜见。 又因着甄府与贾敏娘家连着亲,赵瑞麟的太太借着这个名头,一个月里也要往林府跑上几趟。 故而,周镇许铎二人对他家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且说这丫鬟原本是三等的,本就粗鄙。做了祖母后,自持对赵家有恩,便将自己当做是个老封君,在家中说一不二。 赵瑞麟之妻也是商贾人家出身,为人聪明伶俐,偏是个色色要强之人。这婆媳间便渐渐有了些龃龉。 赵老太太为了拿捏儿媳,就将唯一的嫡孙赵程元抱在膝下养着。 这一养,就养出了赵程元的骄纵性子。年纪小小就学的倚财仗势,言语傲慢。 七八岁上已是性情奢侈,一有不如意便打骂下人。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 身份证- 近两年大了些,更添了聚赌嫖娼的毛病,渐渐无所不至。 周镇所说的“赵瑞麒家的那个纨绔”便是这赵程元。 二人又说了会子赵家的八卦,周镇才想起来金旭交代给他的事,忙对许铎说道:“我一会子还要出去一趟。小主子交代说要打一个金项圈送给大姑娘。 还让叫人回府里传个话,让大姑娘等他回去再走。正好郑源也在,倒不怕什么。” 许铎点点头,说道:“你快些去吧,这一去一回的,也要三两个时辰。今天把事办完了,到明天一开坛,就要忙开了。” 周镇又在院子里外巡视了一圈,不见有什么异常,也不见郑源的踪影,心知他们定在附近哪里猫着,便也放心离开。 金旭歇到将近午时才醒了过来。 小沙弥过来几次,金旭都在睡着。这次过来见金旭醒了,忙跑去厨房端来素斋。 灵泉寺的素斋在扬州城也是很有些名气的。 因着这寺以泉而得名,管着斋食的典座大和尚便让人取了这泉水来做饭食。没想到做出的斋饭竟鲜美异常,渐渐引来众多香客专门前来品尝。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金旭第一次吃素斋,席上一道酿豆腐,是将炸酥了皮的豆腐块掏空了,在将各色的菌菇粒炒熟,填满在豆腐块里,外面再浇上一层秘制的汁子。 一口咬下去,豆腐的香与菌菇的鲜融合在一起,加上汁水的调味,简直是妙不可言。 金旭吃着饭,不由想起林伯父和黛玉,他二人因着守孝,不说朝齑暮盐,却也是饮食十分的简单,近些日子人也清减了许多。 林伯父待他如亲子,金旭看在眼里,亦是心疼不已。若是能够用这样的斋菜送饭,想必林伯父和黛玉也能多吃上两口。 金旭叫来青竹,本想让他去厨房说一声,晚上再备些相同的饭菜,给林府送去。 又一想,这灵泉寺到林府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眼下虽说是四月天,并不冷,可饭菜到了府里,也是凉透了的。再热的话,恐怕就失了原来的味道。 金旭不由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青竹下去了。 青竹有些不解,出了房门,嘟囔了两句,正巧被许铎听见。 许铎也没理会他,进了门,见金旭有些兴味索然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小主子,莫非是这斋饭不合胃口?属下这就安排人另做了来。” 金旭摇摇头,说道:“并不是,这斋饭很好,色香味俱全,令人齿颊留香。”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许铎有些不解,正待再问,就听金旭又说道:“是我想着林伯父和妹妹近日来饮食太过简单,想着晚间备一份送回府里,又怕失了味道反而不好。因此便有些惋惜。” 第六章 赵程元 许铎劝到:“这也无妨,等哪日林大人休沐,小主子邀了林大人一同前来便是。只是大姑娘不几日便要上京,恐怕是吃不上了。” 金旭呆了一呆,叹道:“若能得了这个方子就好了,交给随行的妈妈们,随时都能做着给妹妹做着吃。可惜的是,这乃是人家寺中的秘方,定是不肯给的。” 许铎愣了一下,也没再说其他的,只是劝着金旭多用些饭菜。 待金旭用完饭毕,许铎唤了青松、青竹二人进来收拾,自己也去厢房用饭。 出了正房门,许铎四下里看了看,院门关着,家丁们都在西厢房中用饭,院中倒是没人。 他便垫着脚往屋脊上瞧了瞧,又顺势瞄了几眼院子中和隔壁院中的大树上,轻咳一声,低声说了句:“听见了没?方子。” 话音刚落,许铎就打了个喷嚏。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嘿,这厮还挺小心眼儿的。许铎心里腹诽着。嘴角一翘,脸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沾了沾鼻尖。 然后对着眼前的空无一人的院子,嘿嘿一笑,说道:“你骂我也没用,这事我干不得,我在明面上的,让人知道了,小主子丢不起这个人。” 只听见空中传来“哼”的一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许铎志得意满地摇摇头,哼着小曲进了厢房。 平时午饭后,金旭都是歇晌的,不过因着上午已是睡了一会儿,此时便没了困意。 在屋内喝了一盏茶,又拿起房间中给香客们常备的经书翻看了几眼,颇觉没甚意思,就想着出去走动走动。 金旭来到院中,正巧许铎也刚用完饭,正在院中转悠着消食。 见到金旭,许铎问道:“小主子怎地不歇一歇?” 金旭笑道:“无甚睡意,想出去走动走动,许叔中午可要歇晌?” 许铎影子卫出身,本就昼夜不分的,更没有歇晌的习惯。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虽说这些年跟着金旭,由武转文,做了大管事,管着杂七杂八的事务,却也一直没丢下功夫。 别人歇晌的时候,他就和周镇一起去铺子里的后院相互喂招,切磋武艺。 见金旭问,许铎也笑道:“属下一直没有歇晌的习惯,小主子要出去逛逛的话,属下倒是可以陪着一起去。”说完,又喊了两名家丁跟着,几人就出了门。 因着客房在寺庙的最后面,几人便从后往前逛,先去看了灵泉。 出了院门往西行了两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一个开阔的泉池,差不多十来丈见方。 池中的水极清,中间有个大泉眼并几个小泉眼,水从泉眼里往上涌,冒出水面一尺来高,像煮沸了似的,不断地翻滚。 池南边开了一口,一湾活水蜿蜒而出,渐渐隐入一片枫树林中。 众人沿水而行,不断有落叶飘入水中,猩红点点,竟然有一种误入桃花源的意境。 愈往林子深处行,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林中又间杂着一些银杏树,此时叶子已是变黄。两下相衬,红得浓烈,黄得明净,在乍寒的秋光映照下鲜艳夺目。 继续往前行,忽见树阴中又漏出几处飞檐来,原来是一处供人歇脚的凉亭。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金旭笑道:“周叔,此处如画,浓墨重彩一般,很得我心。我们且进去歇息歇息。” 众人进去,刚刚坐下,就见有一行人遥遥地走过来。 一边走一边大声笑闹,还有人抽出马鞭击打树枝,枝叶四散飞溅,看起来是肆无忌惮至极。 金旭和许铎皆是皱了皱眉头,不想和这些人碰面,刚要起身离开,就见一个小厮模样的跑了过了。 那小厮到了近前,也不施礼,神色傲慢:“我们大爷瞧上这儿了,要来歇歇脚。尔等识趣的话,赶紧把亭子让出来,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铎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自打进了影子卫到如今,还不曾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 “你是谁家的奴才?怎地如此猖狂!”许铎森然一笑,呵斥道。 那小厮一听,反而更加嚣张起来:“说出来吓死你!我们家是扬州城首富赵家。”一边说还一边挺胸昂头往前欺了欺,一双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许铎往那群已经走近了的人看去,果然见居中的那个肥头大耳的正是赵程元。 许铎冷哼一声,眼角鄙夷地扫了那小厮一眼:“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我们先到的这里,凭甚么要让给你们。你们若是能好好的说话,这事还能商量一二。若是想着用强,那真真是打错了算盘!”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哎吆呵……让爷瞧瞧,看看是哪个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要让爷好好的说话!”赵程元把袖子往上一撸,摇着膀子走了过来。 许铎正待出手教训赵程元一二,就见赵程元忽的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那膝盖砸地的声音让许铎心肝一颤,嚯,这膝盖骨不得碎了么? 果不其然,就见赵程元抱着膝盖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嚷着:“是哪个孙子害你爷爷!来福,快把人抓住,给我打死了事。” 第七章 金项圈 声音还没落下,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块泥巴,拍在赵程元的脸上。就听赵程元嗷的一声,吐出一口混着三几颗牙齿的血来。 赵程元见自己吐了血,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双眼一番,竟然昏死了过去。 他这莫名的一折腾,唬得跟着的人又是喊又是叫,那小厮也顾不上继续摆架子,也跑上前去。 一番忙乱后,有僧人过来,帮着把赵程元抬回了客房。 这番操作,惊的金旭目瞪口呆。许叔什么时候功夫这么精进了,居然还能从那人的后面暗算于他。 许铎本来还怕吓着金旭,扭头一看,见金旭正满脸敬佩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略一思忖,便明白金旭所想,不由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许是哪位好汉路见不平,见的不这等猖狂之人,便出手教训了这厮。”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说罢,又对着空不见一人的琼花林拱了拱手:“多谢好汉相助!若是方便,还请见上一见,容我等当面拜谢。” 许铎嘴上说着,心中却嘿嘿一笑:“郑源这厮不愧是兄弟来着。” 琼花林中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动静。 许铎假模假样地又等了一会儿,才对金旭说道:“小主子,看来那壮士是做了好事不想留名,想是见不到了。” 金旭点点头,略有点惋惜。这样身手的人,如果能留在身边,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离了琼花林,又往前逛去。谁也没把赵程元这事放在心里。却不知,从此赵程元就暗恨上了金旭等人,没少出些幺蛾子来恶心金旭。 金旭因着重生的来历,将寺中每处大殿中跪拜了一番,分外虔诚,每一处都捐了香油钱。 又至观音殿,上了二层,只觉市井民宅历历在目。登上三层,则远处群山隐隐诸峰,尽收眼底。 细风微起,扑簌簌地吹起金旭的衣摆袍袖,仿若要乘风而去。 许铎看的都呆住了,直想要上前伸手去捉住衣襟,生怕金旭飞了天去……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直到金灿灿的余晖将人的身影拉的老长,金旭几人才回到客院中。 刚一进院子门,迎面就看见周镇走了过来。 “周叔,你回来啦?”金旭语气中略带兴奋。 “我也是刚到。”周镇咧嘴一笑,回道。 边说又边瞪了许铎一眼,神色略有些不满:“小主子身子弱,又经了那样的事故,你怎地还由着他逛到这么晚?” 许铎被周镇一说,也是有点后悔,小主子打小到现在,每年都要病上两三次,长这么大,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次出来,看着小主子兴致那么高,也就没忍心劝阻。 他不由仔细看了看金旭的面色,看着还颇为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金旭听了周镇所言,忙嘻嘻笑着说:“周叔,我那里像您说的那么弱不禁风了。您看,我好着呢。”说罢,还把小脸凑到周镇前面。 周镇见也的确无事,便不再说什么。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几人一齐进了屋。 只见八仙桌上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匣子,金旭伸手将匣子拿起来,问道:“周叔,这是都做好了?” 周镇点点头,说道:“属下去的是扬州城里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宝福记。那里的头面首饰最是齐全的,小女娃的项圈也是样式不少。我就按照小主子交代的,从中挑了一个,又现等着他们把字錾上,这才回来。” 金旭一边听周镇说,一边把盒子打来来瞧。 那项圈金灿灿的,粗细和簪子差不多,精致小巧,正适合黛玉这个年纪戴着。且上面又嵌着豆粒儿大小的珍珠、白玉、青金石等物,也不会让贾府那些“有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的奴才小瞧了去。 金旭将那项圈拿起来细看,只见项圈两边没有嵌宝的地方,各有四个篆字。一边是“不离不弃”,另一边是“芳龄永继”。 当年,金玉良缘之说在四王八公之间传的是沸沸扬扬的,他不想知道都不行。薛家就是凭着这个与贾府结了姻亲。 他一时心血来潮,便让周镇去做了这么个项圈。 一来是想着恶心恶心薛家和王夫人,看他们以后还拿什么做借口,鼓捣出这“金玉良缘”来。 二是想着告诉黛玉,无论她在哪里,家里的人都会牵挂着她,对她始终是不离不弃。好让妹妹知道家里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她的依仗。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三是要哄着妹妹把那块墨玉戴起来,进了那贾府,被贾宝玉问起来,也有个话儿说。 更何况这玉是父皇赏赐的,让那起子势利小人不敢低看了妹妹去。 金旭一心为黛玉着想,却没有想到,这“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八个字却成了他与黛玉之间的盖棺定论。 第八章 噩梦 金旭仔细看了一会子项圈,见上面接触肌肤的地方打磨的甚是光滑,又伸手摸了摸,才放下心来。 他将项圈仔细放了回去,盖上盖子,交到许铎手中,说道:“许叔,您将这个交给知客僧。烦请寺中的高僧给开了光,再在佛前供奉上七日,咱们走时再带上。” 许铎应了,唤了青松、青竹进来伺候金旭更衣洗漱,才拿了盒子,转身出去找知客僧。 刚回房时,金旭还不觉得什么,洗漱完毕后,就感觉很是疲惫。金旭不由心内苦笑:自己这身子,也太是弱不禁风了些,才走几步路就累成了这样。 首发:塔&读小说 看来以后要跟着周叔和许叔练上一练才是。不然,自己即便活过上一世的那个年纪,恐怕也是一事无成。 想着想着,金旭竟然半倚在榻上睡着了。 周镇走进东次间里寻金旭说话,瞧见金旭睡了,忙取了薄被给他盖上,悄悄退了出来,坐在中堂里守着。 金旭睡得并不踏实。 在梦中,他沿着一道溪水前行,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遥遥的有一月洞门,门上恍惚有一匾额,走近举目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潇湘馆“三个字。 金旭觉得这三个字有些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不过,他并未纠结于此。此刻,院内仿佛有人在召唤他一般,金旭想也没想就迈了进去。 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 绕过房舍,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将外面的水引进来,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金旭正玩赏间,忽听一阵咳嗽声响起,他寻着声音看去,见声音是从那一明两暗的房舍中传来。 金旭虽然心知不妥,却不知为何,还是走到后窗,向里望去。 只见屋内一个骨瘦如柴面色惨白的少女倚着大迎枕半躺在床上。金旭虽未见过这个少女,心中却知道这正是黛玉。 只见黛玉一手攥了旁边丫鬟的手,使着劲说道:“我是不中用的人了。你伏侍我几年,我原指望咱们两个总在一处.不想我……“ 说着,喘了一会子,闭了眼歇着。那丫鬟见黛玉攥着不肯松手,自己也不敢挪动。 过了盏茶的功夫,黛玉又说道:“妹妹,我这里并没亲人.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 说到这里又闭了眼不言语了。那手却渐渐紧了,喘成一处,只是出气大入气小,已经促疾的很了。 金旭大惊,待要进去,却好似有什么阻着,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屋内。想喊一声妹妹,也是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只见那丫鬟慌了神,连忙叫人请了一个妇人过来,又有一个姑娘跟着来了。 那丫鬟见了,忙悄悄的对那姑娘说道:“三姑娘,瞧瞧林姑娘罢。”说着,泪如雨下。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被称作三姑娘的女孩子走近了黛玉,摸了摸黛玉的手,便哭了起来。 那妇人叫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刚擦着,猛听黛玉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说到“好“字,便浑身冷汗,不作声了。 金旭心里又是急又是疼,大叫一声,忽的醒了过来。 周镇在外间守着金旭,刚要喝口茶,就听见金旭在里间叫喊,忙掷了茶杯,急匆匆走进里间。 见金旭睁大着双眼,神情恍惚,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唬得周镇一叠声地喊着:“小主子,快醒醒,快醒醒。”又叫着青竹投块帕子进来。 在一阵忙乱中,金旭渐渐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安抚着周镇:“周叔,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周镇仔细看了看金旭的神色,见他目光渐渐变得清明,才放下心来,又喂了金旭几口水喝。 金旭喝了水,回忆着梦中的种种,心中不禁纳罕。 难道这是黛玉前一世谢世的情形?前世,黛玉的死自己并未亲见,只是做鬼时,在父皇的书房中听漠婴提及过。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漠婴只说林大人之女殁了,但并未提到是如何殁了的。 金旭记得,父皇当时十分自责疏于对故人之女的照看。其实,金旭心下明白,这并不能怪罪父皇。 父皇不但时不时与贾政说要善待林爱卿的遗孤,还嘱咐过贾元春,让她提点着王夫人,好生照料林家大姑娘。 不但是父皇,就是他自己,也是想着黛玉与贾府是嫡嫡亲的亲戚,贾家总不会亏待了黛玉去。 只是后来,金旭偷听到过贾元春与王氏之言,可奈何那时自己已经做了鬼,鞭长莫及矣。 第九章 路见不平 金旭只道黛玉前世命苦,在贾府受了些委屈,死的早。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临死前竟然是如此的境遇,如此的凄苦,最终是含泪而亡。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金旭想到这些,心中莫名的痛了一下。 在梦里,看到黛玉闭上眼睛那一刻,心中也是这般的痛。 这是为何?金旭说不清楚,也许在自己的心中已是把黛玉当成了亲妹妹,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金旭甩了甩头,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周镇正好回头,看见金旭如此动作,忙阻止:“我的小祖宗,这是刚好些了,当心晃得头晕。”又扶着金旭半歪在床上歇息。 周镇口中又唠叨了一会儿,就有小沙弥过来问何时开饭。 周镇见问,回手向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来,瞧了一瞧,见那针已指到酉正,忙回说立时就可以。 半盏茶后,两个小沙弥拎着食盒进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许铎。 许铎见金旭还在床上歇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了周镇一眼。 周镇一边吩咐小厮扶着金旭下床,一边将金旭被梦魇着了的事说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许铎听了,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平安符来,又将金旭随身带的一个荷包取下来,将平安符整整齐齐地叠好,塞了进去。 周镇看着笑道:“你想到的是周全,身上连这个都带着呢。” 许铎呲着牙一笑:“我刚才去找知客僧,正好赶上寺里刚供奉完一批平安符,这不我就讨了一张回来,正好用的上。” 原来这灵泉寺每四十九日便制上一批平安符,在佛前镇着。等日子满了,就撤下来散给信众。这也是灵泉寺香火旺盛的原因之一。 许铎说完,又将荷包给金旭系上,服侍着金旭吃饭。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起来,几人就开始围着开坛做法事的事忙活。 一连七日,金旭不再做他想,每日照着大师的嘱咐行事,给母妃祈福,虔诚至极。 在第九日上,金旭几人才告辞离开。 因早上金旭身子不适,多歇了一会子,便走的略有些晚,路上已经是有了不少行人。 马车只能慢慢前行,一摇一晃的,晃得金旭又有些想睡。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正欲睡不睡时,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阵嘈杂。 金旭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就见几个年轻的奴仆正在殴打一名老者。 老者身旁有一个小男孩,已是哭得涕泪满面,一边用身子护着老者,一边绝望地哀求:“求求你们,别打了。我这就和你们走,求求别再打了,要出人命的……” 金旭最是见不得老人和小孩子受欺负,不由一把掀起车帘,怒道:“住手!倚强凌弱,聚众殴打老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了这话,从那群奴仆中窜出一人,高声喝道:“王法,咱们爷家里就是王法!你算是哪根葱,敢管我们爷的事!” 那人话音还没落,就见周镇身影一晃,还没让人看清,就已经从马上跳到他跟前,拍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只听这奴仆得嗷的一嗓子,蹦起来老高,正待开口再骂,却一眼瞥见了骑着高头大马护在金旭一旁的许铎。吓得他一个哆嗦,忙住了嘴。 许铎细看了这奴仆一眼,发现是前几日在琼花林中遇到的那个来福。 许铎冷冷一笑,面色有些阴森,声音如同冰块一般:“你家主子可还好?” 来福见对方认出了自己,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猛地磕头:“求老爷饶命!求老爷饶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许铎冷哼一声,凉凉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口出不逊,冒犯了我家主子,合该就将你这舌头割了去喂狗!” 那来福听了,吓得面色惨白,不一时他跪着的那块地面上便出现了一滩水渍,一阵骚臭也随着传了过来。 周镇:……,然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许铎见来福如此不堪,也没再理会他。 目光往那群奴仆看去,那些奴仆此刻早已是松了手,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向地上的来福,不知在作何想法。 见许铎看了过来,慌得也跪倒了一片,口中连连讨饶。 路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已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铎不想让金旭被人注意,大喝一声:“还不快滚!” 那群人就如同听了圣旨王音一般,爬起来便跑,还有两个胆子大的,拽着来福也跑了,一时不见了踪影。 被打的老者颤巍巍地领着小男孩前来道谢,脸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金旭见那老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打的不成样子,颇有些衣不蔽体。忙让周镇帮忙去买件成衣来,给老人换了。 第十章 有个事要告诉 许铎见时辰也不早了,怕金旭饿着,便就近找了间食铺,要了个包房,一来让金旭吃点东西,二来也让老者有个地方梳洗换衣。 一行人进了包房里,见里面很是宽敞,还专门用一个屏风隔出来一块地方,以供客人净手或有女子不方便见外男时使用。 如今,正好方便老者换衣梳洗。 许铎吩咐小二去打些热水来,那小二也是个有眼色的,方才外面的那一场也都看的清清楚楚,痛快的答应着去了。 不一时,小二便拎了两个大铜壶进来,笑呵呵地冲着许铎说道:“爷,这一个壶里是热水,一个壶里是凉水,要不要让小的帮您兑好了?” 许铎点点头,随手赏了小二一个六钱的小银锞子。 那小二连声谢赏,喜笑颜开地走到屏风后面把水温调好后,乐滋滋地退了出去。 转眼又拎了一个小铜壶进来,说道:“这是给几位爷沏茶的,不知道是用小店的茶叶,还是用您带来的?” 小二知道一般讲究的人家,出来都是自己带着茶叶和杯子器皿的,故有此一问。 扣扣 青竹笑道:“辛苦小哥儿了,我们自己带着茶叶呢。”边说边接了小铜壶过来。 正说着,青松捧了个匣子进来,打开来是一套汝窑的青天釉茶壶茶碗。 小二见了,不由在心底啧了啧,看来这家子人家是贵人啊,也难怪敢出手教训赵家的奴才。 小二心里对金旭几人更加恭敬起来,满脸堆笑着问:“几位爷要用点子什么?要不小的给您报个菜名儿?” 许铎摆摆手,说道:“不用,只将你们店里做的精细的吃食端上来就行了。”小二哈腰应是,退了出去。 正巧,周镇也买了成衣回来,对老者说道:“老伯,去得急促,也没好生地挑上一挑,还请老伯将就着穿一穿吧。” 那老者忙不迭地道谢,泪珠儿滚滚而下,泣声道:“多谢几位爷的救命之恩,小老儿无以为报,只愿几位爷长命百岁!”说罢,就要跪下磕头。 周镇一把扶住老者的胳膊,许是手中力道没把控好,又因着老者身子孱弱了些,差点把老者掀个趔趄。 周镇有些讪讪,忙把老者扶稳站好。 许铎瞪了了周镇一眼,对老者安抚道:“老伯,您先去洗漱换衣吧。”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老者用破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抱着衣服,领着身边的小男孩一同转到了屏风后面。 金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颇有些感慨,若不是自己出面阻止,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将会怎样呢。 青竹给金旭沏了一壶茶来,倒了一盏,奉给金旭。 周镇抬眼望了望屏风,又看向许铎,悄悄地说了声:“你认识那些人?”许铎点了点头,将琼花林中的事细细说给了周镇。 周镇咧着嘴角傻呵呵一笑,说了句:“还真是兄弟。”后又皱起了眉头,说道:“这赵家也忒猖狂了些。”许铎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言。 一盏茶后,小二将饭食端了上来,十来种菜色,还有两品粥,一品银耳莲子粥,一品鸭子肉粥。看着都是精致的做法,色香味齐全。 老者和那孩子也梳洗了出来。老者身上的衣服倒也合身,散乱的头发也已经梳拢的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他身边的男孩子却是让人有些惊讶,虽然是粗布衣裳,却是个雪玉般的小人。 皮肤在窗外晒进来阳光下呈现出羊脂玉一般的质感,唇红齿白,漂亮狭长的眉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看着有些清冷。 二人明显的差异让金旭等人很是不解。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许铎不动声色,将老者与男孩子让到桌边,与金旭一同坐了。 老者谢过了许铎,又谢了金旭,谦让了一回,才敢落座。 金旭只喝了一碗红枣山药粥,便觉得有些饱了,也没撂筷子,就慢慢陪着老者和孩子吃,偶尔还布两着子菜给他们。 老者心下感激,难免要看向金旭几眼。这一看却看出了事来。老者心下有些踟蹰,可面对着救命之恩,却又无法忍心不说。 金旭也看出老者有些不对,笑着问道:“老伯,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老者沉吟了一会儿,方开口问道:“小爷近来可是常觉得疲惫?时不时就要睡上一会子?” 金旭心中一紧,忙问:“老伯,您是如何得知的?” 那老者叹道:“小老儿家在常州府金匮县,祖上也曾是耕读人家。在我年少时,家中祖父与后山上庙里的老主持交好,也算是常来常往。那老主持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下了毒。” 第十一章 又中毒了? 他此言一出,周镇和许铎顿时警觉,一起看向老者。 老者吓得一哆嗦,却也是将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他初中毒时,除了觉得有时会有些疲惫,并不并觉得有其他不适。 讨论群 后来一年中病了几场,眼中和指甲上便有了红血丝。再后来,就日日昏睡,最后睡死了过去。” 金旭听了,抬起手来看了看指甲,只见上面果然隐隐显现出一道道红丝来。 许铎和周镇也忙围上前去,盯着金旭的眼睛和指甲看了一会子,猛然回头问向老者:“老人家,您可知道如何解了这毒?” 那老者摇摇头,说道:“我并不知晓。不过,老主持圆寂前,我曾随祖父去拜见过他。 他亲口对我祖父说自己是中了毒,若警惕些,还不至死。只是发现的晚了,才药石无医。想来,小少爷还是有救的。” 金旭心中苦笑,自己这是什么命啊,难道是和毒分不开了?上一世中毒而死。重生了,却又中了毒! 不对!金旭想起前世来,心下一沉。前世他也是总觉得疲惫,又爱生病,一直还以为是自己身子弱。 尤其是临死的前几个月,总是想睡觉,眼睛里也是有很明显的红血丝。没想到自己前世中了双份的毒! 金旭闭了闭眼睛,觉得有些憋屈。 不过又一想,上天既然让自己又活一次,且在毒刚发未发就被人识破,无疑是上天对自己的怜惜,可见这一世,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如此一想,金旭精神大震,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许铎和周镇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掩饰不住的惊涛骇浪。 许铎倒了一盏茶,递给老者,放缓声音问道:“老伯,那老主持可曾说过谁能解了这毒?又或是他可曾说过解药在哪里能找到?” 老者低头想了一会儿,猛然一拍大腿,欢喜地说道:“是了!我记得那老主持曾对我祖父说过一句:如果能遇到唐家的人多好。” 说罢,老者又耷拉下脑袋来,神情变得有些沮丧:“可惜的是,我祖父细问那唐家是哪里的,意欲帮老主持去请了来。” 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可那老主持却闭口不言,最后才说曾与那唐家有过过节,那唐家必是不肯来的。我祖父也无他法,便没再追问下去。” 唐家?天底下姓唐的也忒多了些,这去哪里找? 金旭安静地听着,并未插言。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拢在袖口内的手指却是捏的有些发白。 “这可如何是好!不如……”周镇急得团团转,抬眼看着许铎。 许铎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冲着周镇点了点头。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然后又对着老者深揖一礼:“幸得老伯识破,我等感激不尽。人命关天,我等现就要送小主子回府,不知老伯意欲何往,我等也好帮衬一二。” 那老者摇摇头,叹道:“小老儿家乡去年秋天遭了灾,眼下青黄不接,便来扬州府投奔亲戚,谁知那亲戚已全家迁往了别处。 没想寻人不到,却又遭遇上那起子恶奴。 说是他们爷看上了我这小孙儿,丢给我二两银子,要买回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 小老儿哪里敢肯,那恶奴就要强抢了去……”老者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一盘的小男孩却没有跟着哭,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清冷俊俏的脸上带了几分倔强的神色,眸子里却是燃烧着浓浓的恨意。 周镇听了勃然大怒,正待开口。 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金旭开口道:“即使如此,老伯不如先跟着我们回去,暂且安置在我们府里。一来可以躲开那家再来滋事,二来也能将老主持的事细细说与我们。” 金旭说完,向许铎看去,许铎也跟着劝到:“老伯,我家小主子说的甚是。那家子的小爷是个纨绔,向来横行惯了。” 许铎见老者脸上有些惧色,又劝到:“我们眼下也顾及不到您,难免您那小孙儿不会再落入他们手中。不如您就和我们回府,待我们回过身来定然帮您讨个公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那老者听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千恩万谢地应了。又让小孙儿拜谢恩人。 那小男孩对着金旭等人恭恭敬敬地拜下去,清凌凌的声音让人听着很是悦耳:“宋琅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小子衔草结环,来日此恩必当重报!” 金旭并未将此言放入心中,自己也并不是那施恩图报之人,只是路见不平,伸一伸手而已。 他却不知,他这一伸手,便让自己在未来的路上又多了一个膀臂。 第十二章 能沉得住气的孩子 话不多说,许铎护送着金旭上车回府,周镇则是直接去了林如海的衙门。 众人回到府中,青竹青松二人自是留在院中照顾金旭。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许铎将老者与小男孩交付给林府的管家赵康去安置后,便去了林如海外书房的院子中,心急如焚地候着林如海和周镇回来。 正转磨间,许铎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而他手中却多了一张纸条。那人行动虽快,许铎却也是看清来那人的相貌,正是郑源。 许铎心中疑惑,不知道郑源这是作何。 他低头打开那张纸条,见上面写着一个人名:唐绍之。 许铎为之一振,他认识的叫唐绍之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太医院的前太医,乃大方脉科圣手。 说起来,这唐太医与小主子也是有缘。当初因着圣人的亲生母妃先孝宁皇太贵妃患了重疾,四五个太医轮换着看诊,都医治无效,天子一怒,要都拉出去打死。 还是先淳懿皇贵妃百般求情,这几个太医才被圣人赦免。其中就找个唐绍之。 若不是因着先淳懿皇贵妃的缘故,唐绍之恐怕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只是这唐绍之已被圣人逐出宫去,现也不知从何处去寻。 思虑间,林如海与周镇二人心急火燎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许铎向着林如海行了礼,三人进了外书房中。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林如海问了几句,便让人去请那老者过来说话。 那老者原是不知这府邸的主家是谁,后来才从管家口中得知原来是盐政林老爷的府上,唬得心下难安。管家安抚了许久,才落下心来。 这时一听林老爷传他说话,一颗心又提溜了起来。 还是宋琅在一旁劝说:“祖父不必如此担惊受怕,这林老爷最是清明的,定不会苛责我们。孙儿想着,林老爷叫祖父前去,必是要问问那老主持的事。” 老者听了孙儿话,觉得甚有些道理,这才理了理衣襟,带着小孙儿战战兢兢地跟着管家来了。 进了屋,老者和小男孩对着林如海跪下,口称:“小老儿(小子)宋安(宋琅)给林大人请安。” 林如海忙叫起了,又让老者坐了,才问起老主持的事来。 宋安将事情原原本本再讲述了一遍。 林如海又细细地问了,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后,才让管家带宋安祖孙二人回去,并吩咐要好生照应着。 待他几人下去后,林如海身上如同压着千钧重负,目光焦灼地看向周镇许铎二人:“二位仁兄可听说过这唐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周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神情很是沮丧。 许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卑职倒是听说过一人,乃是太医院的前太医,大方脉科的圣手,名唤唐绍之的。据说他家也是医药世家,不知道那老主持说的唐家,是不是他家?” 林如海思忖了一刻,点点头,说道:“这唐太医的来历,我略知一二。其父也曾在太医院任职,把的一手好脉息,生前堪得老圣人的看重。” 周镇也是见过此人,不过还是有些忧虑:“不知此人是否可行?毕竟当年就是因他不曾为医治好先孝宁皇贵太妃,才被圣人逐出去的。” 书房内一阵沉默。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听林如海长叹一声:“先请了来试试吧。禀了圣人罢。” 又对着周镇和许铎说道:“唐太医那里,还需二位仁兄细细查寻到此人。若真能医治了四皇子,也是你我之幸事。” 周镇、许铎二人忙点头应了。林如海几人商定了后,便去了金旭的院子。 金旭此时与平时并无两样,坐在临窗的书桌前,静静地看着一本书。 头发整整齐齐在头顶束成个小髻,也未带小冠,只齐眉勒着艾绿云纹抹额,穿着一袭湖水色销金云纹团花小夹袍子,俊秀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子从容神色。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见林如海进来,金旭忙起身行礼问好。 林如海快走了两步,将他扶起,嗔声说道:“怎么刚回来就看书,合该歇一歇才是。” 金旭让林如海上座了,又斟了一盏茶递与林如海,才笑道:“左右又不累,闲着无事就翻看翻看。” 林如海生怕金旭得知了中毒后心内不舒坦,细细看了金旭的神色,见他并不作假,心下稍安。 不禁暗自佩服:这孩子性情最是温和,年纪小小,遇到这等性命攸关之事,却能依然沉得住气,是在不可多得。 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自得,毕竟自己带大的孩儿怎么看都是好的。 林如海几人见金旭不急不躁,不由得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喝了口茶,林如海没再说那些劝金旭歇息之言,转而说起了求医的安排。 第十三章 和圣人抢儿子 塔读@ 几人又说了会子闲话,金旭想起黛玉远行之事,问道:“不知妹妹可定了行程?” 林如海笑道:“你前几天让人传信往家来说,要等你回来再让玉儿走,就定大后天启程。” “这么快?”金旭有些惊讶。 “本想多留几天,只是玉儿的外祖母一心念着玉儿,早点去了也能让她老人家安心。 且玉儿的西席也要进京寻情起复。我便修下荐书一封,转托玉儿的舅舅为之周全协佐。 一来可酬报其向蒙训教之恩,二来途中也可对玉儿照看一二。” 金旭知道林如海所说之人乃是那叫贾雨村的,虽说宁荣两府抄家之事也是因着此人从中参合了一脚,才到底抄了的。 但其为人性情狡猾,擅撰利益,沽清正之名,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实不堪掌一方之政事。 得想个法子莫让此人得了呈,不过却也不是眼下的事。金旭心中默默地记下,待日后慢慢处置。 得知黛玉大后日便要启程离开扬州,金旭想了想,说道:“不如今晚我去林伯父那里,设个小宴给妹妹践行。我还给妹妹备了件礼物,妹妹见了定是喜欢。” 首发-:-塔读小说@ 林如海见他兴致颇高,并未劝阻,点头应了下来。 晚间,金旭由许铎陪着,往林如海正房去。 进了屋子,看到黛玉已经在屋里里,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字帖在看。 人儿瘦瘦小小的,衬着那椅子巨大无比。 见此情景,金旭又想起了那个梦境,心中只觉酸楚。 黛玉见金旭进来,忙起身问好。 金旭也回了礼。刚要说话,就见林如海一掀帘子,从外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本字帖。 金旭上前见了礼,从许铎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与黛玉。 说道:“妹妹,这是我特地让人做的,在佛前镇了七日,给妹妹保平安。” 黛玉眼中有一丝惊喜,却未接那匣子,只抬眼瞅着林如海。 密码 林如海冲着爱女温和一笑,点点头说:“这是你哥哥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 黛玉这才谢了金旭,接过盒子。刚要递给身旁伺候的丫鬟收起来,就听金旭说:“妹妹,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听了,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匣子打开,林如海也好奇地看过去。 里面是一个玲珑精致的金项圈。金旭见黛玉有些疑惑,忙解释道:“我知妹妹正在孝中,不宜戴这些金银之物。 只是你到了那边府里,有着外祖母健在,也不能太过素净了,免得犯了老人家的忌讳。因此才给了妹妹这个。” 林如海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旭儿还有如此心细。” 这项圈虽相嵌着珍珠、白玉、青金石等物,却并不张扬,颇能入了黛玉的眼。 黛玉听了金旭和父亲之言,也不再言他,将项圈取了出来细瞧。看见上面錾着几个字,因是篆字,并不怎么认识。 林如海也瞧见了,笑着接过来,轻轻念出了声:“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又念了两遍,笑着问金旭:“旭儿,这八个字是你想出来的?” 金旭点点头,笑着说:“我是想着告诉妹妹,无论她在哪里,咱们都会想着她念着着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时,知道咱们是她的依仗。还想着告诉妹妹,去了那边府里,也别忘了咱们远着咱们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一席话说的黛玉和林如海皆是眼圈一红。 黛玉的泪顿时滚滚地落下,只哽咽地叫了一声:“旭哥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金旭没想到黛玉会哭,有些手足无措。 林如海趁着两小没注意,悄悄地将头抬起,用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才强作笑颜地从丫鬟手中接了帕子,给黛玉拭了泪。 又轻轻抱了抱小女儿,认真地看着黛玉,说道:“玉儿,你要记得你旭哥哥说的话,这也是为父想要说的。” 黛玉止了泪,也认真地答道:“玉儿不敢忘记父亲教诲。”然后又郑重地向金旭福了一福:“多谢旭哥哥。玉儿会一直将这项圈戴在身上。” 金旭心下暗喜,面上不显,温和地说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这项圈还是要配个长命锁才是。我记得妹妹以前有块玉锁常戴在身上,不如就拿着配了来戴。” 林如海听了一怔,后又在心中暗笑:这孩子,定是怕玉儿去了她外祖家被人小瞧了去,特意想法儿让玉儿带上那块御赐的长命锁。 接着心念又一转:若是这孩子是玉儿的亲哥哥该有多好。百年之后,玉儿也有个依靠。不由心下便有些不是滋味。 接着又想:圣人将旭儿交在自己手里,从两岁上就带着自己身边,其实和父子也不差什么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样一想,林如海又觉老怀甚是安慰。 却一点儿没想到他这是和圣人抢儿子呢。 话又说回来,即便抢了又怎样,做不了整个的儿子,做个半子也是好的。 第十四章 背锅的兄弟 黛玉听金旭说要拿自己的玉来配了这金项圈,歪着头想了想,嘴角边绽起一朵笑意,眉眼弯弯:“哥哥说的很是。” 几人接着又说起派了哪些人跟着黛玉去都中。 林如海说道:“昔日听玉儿的母亲说过,现如今荣国府里的小姐们每人有两个贴身的丫鬟,专门掌管小姐们的钗钏盥沐,皆是领着二等的份例。” 黛玉见父亲谈起荣国府里的事,心知这与自己切身相关,也认真的听着。 “妈妈们除自幼乳母外,还有四个教养嬷嬷。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子。” 林如海接着说道:“玉儿这一去,想来她外祖母定会从身边调拨出一个人来放在玉儿身边。 另还有那不算等的小丫头子们咱们也不必管,由着他府里安排就是。剩下的就是一个二等的丫头,一个奶嬷嬷,并四个教养嬷嬷。”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金旭听了,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安排还算尚可,说道:“二等丫头妹妹身边就有两个,挑一个伶俐地跟着就是了。 只是妹妹的奶嬷嬷不知派了谁去?依我说,不如多派上两个充作教养嬷嬷,一同上都中去。” 原来,因着黛玉自幼身体怯弱不胜,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林如海夫妇为此给黛玉配了四个奶嬷嬷,一日里分四个班,一人一班轮换着精心伺候黛玉。 林如海目露赞赏之色,对着金旭温和地笑了笑:“你说的极是,我也是如此谋划的。 玉儿身子弱,实该多派些奶嬷嬷跟着。王嬷嬷有了些年纪,就留下她在扬州荣养着。其他三个跟着吧。” “至于教养嬷嬷,玉儿母亲去后,我也已托都中的故交好友寻着了两个,都是要从宫中放出来的。 听说是在宫中也是管着小主儿们礼仪教引之事。原本想着派人去接了来,没成想玉儿要进都中去。 这也好,也省去了往返奔波。”林如海补充道。 金旭听说是宫中出来的,不禁心里蹙了蹙。 他做鬼时在宫中晃荡多年,深知这些嬷嬷们放出去时已是年岁大了,无依无靠,只能靠着做教养嬷嬷过活。 讨论群 只是这教养嬷嬷绝大多是在被教养的姑娘出嫁后就要另寻人家来,再去教养另一家子的姑娘。 所以这些教养嬷嬷为了拔高自己的名头,对姑娘们甚是严苛。 金旭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妹妹还小,身子又弱,教养上应是要徐徐图之。 不如与这两位嬷嬷签了死契,容她们慢慢教导。将来府里给她们荣养了就是。她们有了着落,更是尽心。” 林如海虽为重臣,但于后宅之事并不清楚。 听金旭如此说,心下里也觉得有些道理。只不过他想的是嬷嬷们若是半路上不教了,再找也是麻烦。 正说话间,有丫鬟来请,说是小花厅中已经安置好了。 林如海看看时辰,虽说并不晚,但两个小的要早早歇息养身子,就点了点头,吩咐摆饭。 林如海领着两个小人儿过去,又邀了许铎一同前往。许铎推辞不过,也就随着金旭一起去了。 小花厅里已有几个丫鬟在此伺候,捧饭、安箸、进羹。桌上皆是素食,简简单单的几个菜,无非是豆腐、青菜、面筋等物。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林如海在正中主位坐了,金旭坐了左边,黛玉坐了右边,许铎挨着金旭也落了座。四个丫鬟立于案旁布让。 林如海略有些歉意地对着金旭说道:“因在孝期,今日小宴过于素淡了些,旭儿将就着些吧。” 金旭忙笑着应道:“无妨无妨,我这些日子一直吃斋,反倒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金旭倒也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只是那寺中的素斋在扬州城中都是有名号的,自是滋味不凡。 想想寺中的斋饭,又吃了口桌子上的,金旭心中不由得一叹。 一旁的许铎看在眼里,明白金旭的心思,悄悄伸手摸了摸袖袋中的那几张纸。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这几张纸是莫名出现在他卧房的桌子上的,折叠的整整齐齐,还有个杯子压住。那个摆放的法儿正是以前在影子卫时的暗号。 纸上写着七八种素斋的方子,想来定是郑源那厮在人家厨房屋顶上趴了几天,才把做菜的方子搞明白。 可现在拿出来的话,林大人问起来,也没法说明白啊。况且又是偷来的,多丢人啊…… 嗯,不行就让周镇身上推,这事总要有个背锅的不是?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此刻,已经出门赶路,去往唐太医家乡的周镇突然觉得后背莫名一紧,接着又打了几个喷嚏…… 第十五章 嘱咐 用罢了饭,几人移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说了一会儿话,几个小丫鬟用黑漆云纹托盘托着几个茶盅进来。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林家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 喝了几口茶,许铎从袖中将那几页纸拿出来,递给金旭,说道:“周镇临行前,把这个交给了属下。 说是他看着林大人这些日子吃的过于素淡了些,便偷着从灵泉寺里学了来这斋菜方子。又嘱咐给林姑娘也抄一份带上。” 金旭心喜,忙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皆是他曾赞过的菜式。知道应是许铎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这才拿出来的。 金旭笑眯眯地将方子交到林如海手中,顺嘴还夸了一句:“周叔真是有心了。” 许铎听了一噎,也罢,丢人的锅周镇背了,这夸赞也给了他吧。瞧咱,这心胸……多宽广啊。 周镇又莫名打了几个喷嚏,心下疑惑:难道是着凉了?马上要进十月了,可别冻着再耽误了行程。 周镇如是想着,行色匆匆地加了件衣服继续赶路。 林如海并不知内情,见许铎如此说,心下感激不尽。 他倒是并不贪图这几口吃食。只是,如果能让黛玉吃的好一些用的多一些,那就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塔读@ 因此上,正人君子林大人并不觉得周镇偷学人家的方子有什么不妥,反而也跟着金旭夸赞了周镇几句。 一时间让许铎有些后悔,不如自己背了这锅呢。不过,都是兄弟,谁背还不一样呢。 许铎这里想着,金旭那里又和林如海说道:“不如请跟着妹妹去的嬷嬷前来,我再嘱咐几句话。” 林如海看着金旭认真的小模样,笑着应了,让人去请三位嬷嬷。 不一时,三位嬷嬷进来,给主子们见了礼,一溜儿站在地上。 林如海道:“这么晚了叫你们过来,是旭哥儿这边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为首的赵嬷嬷是管家赵康家的,与金旭也是相熟。忙又一礼,笑道:“但凭旭少爷吩咐。” 金旭也笑道:“妈妈莫须多礼。只是妹妹这一去,也要三几年的功夫。虽说去的是外祖家,定不会受了什么委屈去。 不过,妹妹年幼,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妈妈多提着些。 那边是国公府,定是规矩大的。可咱们家也是几代列候下来的,论根基门第,也玷辱不了谁去。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们到了那边,眼睛里看的,耳朵里听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指出来,自然有伯父给你们做主。 还有一句,也不过是我白说。他们那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天去。圣人待妹妹什么样,你们也是知道的。” 金旭一番话,正中林如海下怀。这些是他想说又不好直说的,没想到今日金旭竟然都说了出来。 赵嬷嬷听了,也是频频点头。她们两口子对金旭一向是敬着的,从未因那莫须有的“外室子”传言对金旭有什么想法。 今日听了金旭这番话,心中更是敬服。忙说道:“老奴定然要打起一百倍的精神来,不让大姑娘受一丝儿委屈去。” 金旭见她心里省的,放心下来,才让众人退了下去。 待到黛玉启程那天,金旭早早地起床洗漱了,就着几样精致小菜吃了一碗江米粥,便匆匆到了林如海处。 林如海也是刚刚用罢了饭,二人便一边喝茶一边等黛玉过来。 一盏茶过后,黛玉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因着要往外祖家去,也不好再穿麻戴孝,黛玉便换了素淡的衣裳,一身月白袄裙,上下不见一丝纹饰。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黛玉上前拜辞林如海,还未开口,泪珠儿就滚了下来。一时哭的泪人一般,哽噎难言。 “我儿此去,凡事要听老太太的话。天凉时,记得早晚添衣,天热时也切不可贪图一时凉爽,省的着了寒……” 林如海一面说,一面也掉了泪。 金旭见了,虽说心酸,却也走过来劝说了好一会儿,二人这才都止了泪。 跟着的夏安忙唤了小丫头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伺候着黛玉去耳房盥洗。林如海也去一旁的厢房里净了面。 收拾完后,已是到了出门的吉时。 一行人出了门,只见门口十几辆大车,俱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箱笼行李,用绳子紧紧勒住,乌压压的占了一街。 一路随行的人除了府里的丫鬟嬷嬷们,又有五六个镖师护着。 林如海携了金旭坐了一乘轿子,夏安陪着黛玉坐了一乘小轿,缀在后面。 剩下的几位嬷嬷坐着车跟着,接下来便是那十几辆大车,逶逶迤迤地往码头上去了。 第十六章 初进荣国府 到了码头,自又是一番离情难述。过了好一时,黛玉才洒泪拜别父亲,与夏安和奶嬷嬷们并荣府几个老妇人登船而去。 贾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并镖师们依附黛玉而行。 一路上,黛玉思念父亲,也落了几回眼泪。多亏了夏安和奶嬷嬷们劝慰,倒也开解了不少。 行了月余,方到了都中,贾雨村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去拜访贾政自是不提。 且说黛玉等人下了船,便见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在码头上候着。 首发&:塔>-读小说 几个仆妇上前来见礼,扶着黛玉上了最前面的轿子,其他人也坐着后面的小轿随着往荣国府去。 其他荣府的下人男丁则是留在码头上装卸黛玉的行李。 行了半日,忽见街北三间兽头大门,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列坐在门前说着闲话。 门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黛玉想道:这必是外祖的长房了,听母亲说过,现如今是珍大哥哥当家。 往西行,没走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制式相同,只是匾上书的是“敕造荣国府”。 轿夫抬着轿子,进了西边角门。走了百二三十步,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并夏安奶嬷嬷们已都下了轿,跟了上来。 一时又换了三四个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人步下围随至二门处,轿子方落下。 直等众小厮退出去了,夏安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 一行人等由贾府的婆子引着,进了垂花门。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进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看见黛玉进来,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接着就听见有人回话:“林姑娘到了。”又有三四个丫鬟争着打起帘笼,将黛玉往房内让。 夏安扶着黛玉进了房,奶嬷嬷们自是在外面候着。 一进去便看见两个丫鬟搀着一位鬓发苍苍的老太太迎上来。黛玉心知这是外祖母,就要跪下磕头。 贾母不等黛玉曲下膝,就一把将黛玉搂进怀里,心肝儿肉的叫着,大哭起来。 黛玉更是哭个不住,房内其他人也跟着掩面而泣。当然了,这里面有真哭的有假哭的,只是各自心里知道罢了。 过了一时,众人慢慢住止哭,有小丫头子拿了垫子过来,夏安扶着黛玉一同给贾母磕了头。 当下贾母又将房内的两个妇人并一个衣着寡淡的年轻媳妇子指与黛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黛玉才知是大舅母、二舅母并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忙上前一一拜见。 贾母又吩咐人去请了姑娘们来见客。 盏茶功夫,就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女孩子过来。三人皆是一样的钗环裙袄,只是身材相貌各有不同。 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黛玉想着,这必是母亲所说的几位表姐妹,忙起身迎上来见礼。 几个女孩子互相厮认过,贾母便让黛玉挨着她坐了,又说了一会子话。 正说话间,只听后院中传来一阵笑声,又听见那人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心下纳罕:“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这来的是谁,这样放诞无礼?” 首发-:-塔读小说@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袄儿配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项上戴的都是金灿灿的嵌百宝的头面,彩绣辉煌,很是有些恍人眼睛。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见黛玉不知如何称呼,众姊妹中年纪略大一些的女孩子忙告诉她说:“这是琏二嫂子。” 黛玉才知这是大舅家表哥贾琏的媳妇,学名唤作王熙凤的。上前陪笑见了礼,喊了声“二嫂子”。 王熙凤笑着应了,又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没想到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第十七章 教养嬷嬷 王熙凤一面说,一面拉着黛玉走到贾母面前,笑道:“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倒像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贾母听着,很是受用。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又听王熙凤说道:“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拿着帕子拭起泪来。 贾母笑着嗔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那些话了。” 这王熙凤听了,连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 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婆子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说着,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有婆子回道:“林姑娘的行李还在码头上,刚刚外头的小子回说咱们家去接行李的马车不够用,又现回来叫了车过去。” 婆子喘了口气,又回道:“跟着林姑娘来的嬷嬷们眼下正在外头候着,等着给老太太磕头呢。” 王熙凤一听黛玉带了那么多的行李来,一时有些发愁。 原本她是要收拾出个院子来给黛玉住着,可二太太说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远道而来,又没了母亲,合该跟着老太太住,也相亲相亲。 王熙凤知道她这个姑妈的小心思,姑妈的次子宝玉一直养在老太太房里,姑妈早就想把宝玉腾挪出来,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借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如今林姑娘来了,正好就着这个由头,用林姑娘将宝玉替换出来。 可眼下这么多的行李,老太太的院子里肯定是搁不下的。 王熙凤心下里转了几转,想着还是要赶紧着将前些天看好的院子给黛玉收拾出来才是。 于是便给身边的唤作平儿的通房丫头使了个眼色。 平儿看在眼里,心下里领会王熙凤的意思,朝着王熙凤点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边贾母听见婆子说跟着黛玉一同来的人要来磕头,忙笑着吩咐让人进来。 有丫鬟出去传话,不一会儿,陪黛玉进京的三个奶嬷嬷鱼贯而入,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进门便跪下磕头,齐声给贾母请安。 贾母叫了起,细细打量着几个人,见几人都是四十岁的年纪,衣着打扮很是得体,心中先就满意了几分,命人拿了三个脚踏来给几人坐。 为首的嬷嬷忙道:“老太太赐座,原不敢辞。只是我等身份卑微,实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放肆。” 贾母见她及其知礼,更是满意上几分,又问了几人的姓名,当着什么差,拿着几等的份例。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那嬷嬷笑回道:“老奴的男人姓赵名康,在我们府里时都叫老奴赵康家的。是大姑娘的奶嬷嬷,现领着一等的份例。” 然后说了另两个奶嬷嬷:“这一个是钱礼家的,这一个是张治家的,都是大姑娘的教养嬷嬷,现领着二等的份例。”。 贾母笑着点点头,又说道:“现如今我们府里姑娘们都是两个二等的丫头,四个教养嬷嬷。既这么着,我就再给你们添上几个人。” 赵嬷嬷笑道:“我们老爷也是这么说,我们初来乍到的,还需求着老太太派个人引领着才是。 只不过,另两个教养嬷嬷已经托了通政司的孔大人寻了来,上个月就定下了。只等咱们这里安定了,就送过来。” 贾母听了,心里便有些怪林如海事先不和她商量,就将教养嬷嬷的事定了下来,外头的人哪里和家里的一样知根知底的。 赵嬷嬷觑了贾母一眼,心下明白贾母所想,便解释道:“这两个教养嬷嬷原是宫里管着教导小主儿们礼仪的,如今要放出来。 我们大姑娘将来也是要选秀去的,因此上,我们老爷好容易才求了人定了来。” 贾母听了此话,心中也转过弯来,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你们老爷想的长远。” 说完,指着身边一个二等丫头说道:“鹦哥,你跟着林姑娘吧,要仔细照看着些。”鹦哥领命应是,上前给黛玉磕头认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赵嬷嬷等紫鹃起身后,又笑着对贾母说道:“还有一事要回了老太太,还请老太太恩准。” 贾母趣道:“又是你们老爷说什么?” 第十八章 不缺衣裳料子 赵嬷嬷也笑,回道:“这次来时,我们老爷说,大姑娘来外祖家本不该外道才是。 只是我们跟着的这些下人们,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 贾母明白自家虽是不计较这些嚼资费用,但长久下来,难免有人说三道四。 又知他家不难于此,遂亦从其愿,便吩咐王熙凤将此事记下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正说话间,就听见二太太王夫人插言问王熙凤:“月钱放过了不曾?” 王熙凤回道:“月钱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笑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王熙凤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赵嬷嬷听了,心里不禁皱了眉头:什么叫随手拿出两个来给大姑娘? 她家大姑娘自幼金尊玉贵地养着,衣裳都是特特挑了精细的料子来做。怎么到了这府里,就如此随意对待? 赵嬷嬷心中不忿,却也是面上不显,识理守份地侍立着,并未插言。 又暗自记下日后要慢慢和大姑娘分说分说,也教导着大姑娘识人辨人。 却没想,黛玉虽年纪小小,却也能听出二舅母言语中的轻慢之意。 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这些日子在船上所见的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皆是不凡。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 又因着初到这里,对方又是长辈,原想着低头忍了就是。 可又想到临上船时,旭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一句话: “你此去荣国府,原本是客,合该他们敬着你才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长辈们说话若是不好,也不必忌讳什么,直管说出来,咱们只在理上就行。 不然只会被别人嘲笑了咱们家软弱,不会教导孩子。” 黛玉想到此,生怕被人说父母不会教导,便起身对着王夫人福了福,说道:“多谢二舅母爱惜赏赐。 二嫂子繁忙,也不急着去寻了来。 进都中前,父亲特特为我置下四五箱子的衣裳料子,若有不济,再向二嫂子讨了来。” 王夫人没想到黛玉会如此说,心下便有些不舒坦。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但碍着众人都在,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勉强扯起笑模样儿来,将黛玉揽在怀中,说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你的自是你的,二舅母给你的是二舅母给的,怎能因着怕叨扰你二嫂子就要推辞呢。” 说完,又剔了王熙凤一眼,柔声劝黛玉:“你二嫂子一贯如此,有个疏忽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贾母原本听了王夫人刚才那话,心下便有些不喜,却也不好当众发作。待听了黛玉那一番话,一时就舒坦了许多。 暗赞女儿将外孙女教养的很好,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说话又有礼有节,遂放下心来,也就不再担心日后黛玉被谁欺负了去。 她却不知,前世里黛玉进荣国府时,并不曾如此伶俐果决,硬生生是将这些委屈都吞进了肚子中。也正是因此,才被人小瞧了去。 赵嬷嬷心中则是感念金旭,若没旭公子一遍遍的叮咛嘱咐,想必今日大姑娘必是说不出这番话来,定是低头忍了,人后再伤心落泪罢了。 一旁的凤姐则是一个愣怔,不曾想王夫人会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 晃了晃神,才忙扯出个笑来:“都是我的错,原本不应提这些,让妹妹误会了去。合该做好了衣裳送过来就是了。着实该打!该打!” 说话时,丫鬟已摆了茶果上来。王熙凤亲为贾母和黛玉捧了茶果,又对黛玉说道:“好妹妹,你今儿个就饶了我这一遭儿吧。” 贾母怕黛玉年幼,不知如何应承这话,又有心哄着王熙凤,不让她嫉恨黛玉,忙接过话逗趣:“今日不容易,终于见到了你这辣子也有说软和话的时候!”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王熙凤见贾母打趣她,心下明白贾母并未脑了她。 便顺杆儿爬,挨着贾母坐了,扶着贾母的胳膊,笑道:“老太太要是爱听,我今儿个就不走了,在这里给老太太说上几车子话来。” 一句话逗得众人皆笑。 赵嬷嬷不禁暗自心服,这琏二奶奶能上能下,是个厉害人物。 第十九章 黛玉住哪儿? 笑音儿还未落,就有婆子进来回说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到了,来请问黛玉的房舍在何处,也好将行李安置了。 凤姐忙笑问贾母道:“原说要让妹妹住老太太这里的,眼下看着却是不行了。 妹妹行李多,跟着的人也多。 不如就让妹妹住在我西边那个院子,正在老太太院子的后身,往来也便宜,跟住在一起也不差什么的。” 这院子原本是贾母嫡长孙女贾元春入宫前的居所,小小巧巧。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正房三间,两边是厢房,后面还有三间后罩房,约有十余间房屋,里面一应家具俱是全的。 这院子虽说闲着,也是天天有人看顾打扫的。 王熙凤说完,觑了一眼王夫人,又说道:“咱们府里还有一处是空着的,就是东北角的梨香院。 前厅后舍俱全,也是十来间房屋。最是清净,只是离着老太太远了些。” 贾母一听,立刻摇头说:“那里不行,一是太远了些,二是那里临街,还有一个门通街上,哪有姑娘家住那里的。” 王熙凤已是料到贾母会如此说,笑道:“老太太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这不,早就让人去收拾您后头这院子去了,这会子应是差不多了。” 贾母点头笑道:“你做的很好,以后就该这样,多疼惜着你妹妹些。” 黛玉听贾母如此说,也忙起身向王熙凤行礼道谢。 王熙凤笑道:“这有什么。”又逗趣道:“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个好的了。”一句话逗得贾母哈哈大笑。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王夫人有些气闷,原本想着用黛玉将宝玉替换出来,眼下却是不成了,还搭进去了自己闺女以前住的院子。 元春虽说是进了宫,可却是女史,能不能遇着皇恩雨露很是难说。保不齐还要回来的。 可却也不能说不让住,毕竟元春就是回来的话,也要等上七八年。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贾母便命两个府里的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位舅舅。 贾赦之妻邢氏忙起身笑着说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与众人作辞,携了黛玉的手,坐了一辆翠幄青绸马车往自家院子中去。 马车原路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停下来。 邢夫人搀着黛玉下了车,进入院中。黛玉见其房屋院宇,便知这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 进入三层仪门,果然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树木山石随处皆在。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的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一炷香后,方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 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同家里是一样的。 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 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 又坐一刻,黛玉便要告辞。 邢夫人无儿无女,如今新来了个娇娇柔柔的外甥女,本就看着喜欢。 刚才那一场看下来,心里更是喜欢上了十分,拉着黛玉的手,苦留着让吃过了晚饭再回去。 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听黛玉如此说,心中暗赞黛玉知礼有度,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 一时黛玉进了荣府,下了车,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是一座大院落。 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 黛玉便知这才是正经正内室。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荣禧堂”三个字,如斗般大小。 后又写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又见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海。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 上面写道: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第二十章 二太太不高兴了 黛玉虽是有一两个字不认得,却也能揣度出其意来。 密码伍陆彡74彡陆7伍 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谁知王夫人不并在房内。 黛玉在屋内等了一会子,才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 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只见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 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半垂着眼,手里端着杯茶,也没喝,就只拿着杯子盖蔽着茶叶沫子。 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 她话音未落,黛玉忙上前见礼。王夫人抬眼见黛玉人在地下站着,才淡淡地说了句:“坐下吧。” 黛玉四下里看了眼,王夫人的对面空着,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 挨炕还有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于是便向椅上坐了。 王夫人见她坐了,吩咐丫头上茶来,道:“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容日后再见罢。”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说完,又看了一眼黛玉,半笑不笑说:“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黛玉闻言,忙起身,说道:“还请二舅母教导。” 王夫人见黛玉如此恭谨,心中的气也消了些,不好让黛玉就这么站着,示意黛玉坐下说话。 只听王夫人说道:“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 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家有个表兄,唤作宝玉的。性子顽劣异常,又不喜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位了。便陪笑道:“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道:“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 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便会生出不知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 不一时,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王夫人忙携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 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 院门口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黛玉不见王夫人告诉她这里是谁的居所,只好自己心下记着。 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小小的宝瓶门,便是一个东西穿堂。 穿堂北边有一所院子,开着月洞门,里面是一个大影壁,看不清院子里的格局。 黛玉边走边用眼角打谅着,就见王嬷嬷和夏安从那院子里面转了出来。 黛玉才知这是琏二嫂子给自己安排的院子。也就明白刚才路过的那房室是琏二嫂子的屋子。而自己现在已经是到了外祖母的后院了。 王嬷嬷和夏安也见着了王夫人和黛玉,忙上前请安。王夫人点了点,也未说话,带着几人进了贾母的后房门。 此时,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 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王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不肯。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又让三春姊妹坐了。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纨和王熙凤二人立于桌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寂然饭毕,漱了口,净了手。便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黛玉因见与在家时并不一样,也未说什么,接了茶,沾了沾唇,便放在了桌上。 贾母想着松散松散,便让王夫人等人各自回房。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李纨和王熙凤二人出去了。 贾母刚和黛玉说了一两句读书识字的事,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响。有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黛玉心中暗道:“这个宝玉,不知是怎样一个讨嫌的人物,倒不见也罢了。“正想着,忽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小公子。 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命他先去见王夫人请安再回来说话。宝玉即转身去了。 第二十一章 赵嬷嬷威武 不一时回来,已是换了在家穿的衣裳。 贾母笑嗔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黛玉也忙还礼,方各自落座。 宝玉细看黛玉形容,心中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不由脱口而出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贾母听了,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妹妹一直在扬州,你又何曾见过她?”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闲话了一会,问:“妹妹可有玉没有?” 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自己有没有。 自己虽然没有他那样生而衔来之物,可也是有圣人御赐的玉锁,何况还有旭哥哥特特送的金项圈呢。 黛玉笑道:“有个墨玉的锁片,今日下船急,不曾带在身上。” 宝玉听了,登时便要拿来看看。黛玉无法,只好让夏安回去取了来。 一时夏安回来,宝玉就着夏安的手看了一眼,见虽也莹润可爱,只是漆黑如墨,又见纹样繁复,心中不喜,便没了兴趣。 贾母倒是见多识广,见这墨玉质腻色重,油润圆融,灯下看着更是柔光莹莹。心知此物珍贵罕见。便从夏安手中接过来细看。 身份证- 那边宝玉又问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 宝玉笑道:“不如我送妹妹一字。《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莫若取用这……” 赵嬷嬷在一旁听着,心中惊怒,暗道:这是什么礼数,自家老爷还在世呢,那有替了老爷给姑娘起字的!。 赵嬷嬷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怒气,没等宝玉说话,就沉声说道:“宝二爷万万不可如此玩笑。我们大姑娘的字,是要等圣人起的。” 说罢,又看向贾母,解释道:“大姑娘满月时,圣人赏了这墨玉的长命锁。 又说等姑娘长大了行及笄礼时,要亲自给我们姑娘赐字。 我们老爷都不敢说要给姑娘起字呢。” 贾母听言,忽的想起来女儿贾敏曾来信说过此事。背后顿时惊出冷汗,掌中紧握着玉锁,硌得生疼。忙喝到:“宝玉住口!” 宝玉正在那里说的热闹,听贾母怒声喝止他,唬得一跳。见贾母面上严肃,知道贾母是真的生气了,也忙住了口,不再言语。 首发&:塔>-读小说 贾母看向赵嬷嬷,陪笑道:“小儿间的玩笑,嬷嬷莫要记在心上。”赵嬷嬷施礼道:“老太太言重了。还请老太太宽恕奴婢刚才一时失言。” 贾母叹道:“我知道你是个守礼的。你也是为着宝玉好。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宝玉恐怕是要……”话还未说完,贾母便落了泪。 赵嬷嬷忙道:“请老太太放心,这话奴婢就当做没有听见过。不过这屋中……”赵嬷嬷故意没有把话讲明了,毕竟是在人家的屋檐下。 贾母也明白赵嬷嬷的意思,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扫了一眼屋中众人,狠声说道:“这话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许乱说出去,否则一律打死!” 众人连忙低头应是,宝玉也不敢再说二话。 一时屋中静寂,贾母也没了心思,将玉锁还给了夏安,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 赵嬷嬷、夏安、鹦哥等人跟着黛玉回了后面的院子。一进屋子,还没等黛玉落座,鹦哥就跪地上给黛玉磕头,请黛玉赐名。 黛玉年幼,房中的丫鬟夏安、冬乐等人都是直接从贾敏房中拨过来的,一直沿用着在贾敏房中时的名字,也没人说过让黛玉给改个名字。 黛玉看了看跪着的鹦哥,又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笑道:“咱们家原本也是有这规矩的。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新拨到主子房里的丫鬟都是要主子们给另起名字的。 只是姑娘年幼,太太便将这规矩免了。是以姑娘不清楚这事。” 赵嬷嬷看了眼鹦哥,又说道:“如今姑娘大些了,鹦哥姑娘又是个懂规矩的,不妨就从现在把这规矩捡起来。” 黛玉点点头,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就叫紫鹃吧。”至于为什么起这个名字,黛玉也不清楚,就是觉得这个丫鬟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紫鹃忙磕头谢了恩。 第二十四章 门房说唐绍之不在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四天又过去了。 金旭每日无事的时候,就去书房中读书。 上一世,因着中毒,时常病着,又因着一心把自己圈起来,金旭所学并不多。也只是把《诗经》《论语》粗粗读了一遍,并未深解其中经要之意。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虽说做鬼时,跟着父皇上下朝,耳濡目染的也跟着学了些父皇的帝王之术,但毕竟一出一辙的,不是正经的学问。 都说人从书中乖,这一世重生回来,定要好好学起来。 林如海和许铎曾劝他不急这一时,可金旭却不想每日这样荒废时光。与其坐等着周镇回来,还不如看会子书,更觉得时间过的快一些。 林如海见拗不过金旭,便将《大学》拿与他,并言说: 学问须以《大学》为先,次《论语》,次《孟子》,次《中庸》。……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又叮嘱金旭切不可因着读书而不顾忌着身子。先慢慢把书通读一遍,待日后身子调养好了,再正式学起来。到那时,他要亲自教导与他。 金旭心喜,上一世林伯父的心思都放在了给自己延医问药上,在学问并不十分看重。。 只是请了个西宾,工课不限多寡,有一时无一时的教着。虽也是个大儒,但与林伯父比起来,学问上还是差了一截。 金旭接了书,见那书上面皆是林伯父的批注,不由心喜。 林如海曾高中探花,学问才识是一等一的,有此批注,书中不懂之处,亦可解惑七八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自此,金旭天天都要在书房中坐上半晌。 这一日,用罢了早饭,金旭正要起身去书房,忽觉得头有些眩晕,忙坐了下来,喝了一盏茶,又闭目歇了一会子才缓过来。 许铎见状,劝着金旭再去卧房中歇息歇息。金旭起身在厅中踱了十来步,觉得不再有眩晕之感,便没听劝,又去了书房。 金旭读了会儿书,又让青竹磨了墨,铺上纸,开始临字。 许铎在另外一旁的案子上看账本子,时不时用蝇头小楷在上面写着什么。 金旭看了,笑着打趣道:“许叔,这账本子上又填了多少银子的进项?” 许铎看了看账本,也笑道:“从过了年到现在,已经是九万三千四百二十一两了。” 金旭咂咂舌,以前他不曾把心思放在过这些上面。只知有吃有喝,有花有用就行,没想到自家还挺有钱的。 这许叔还真是个人才,把生意经营的如此之好。 二人又闲话了半个时辰,许铎见金旭并未再有不适,才放下心来。转身去茶房想给金旭沏一杯参茶,好歹也能养养身子。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没想到,许铎刚到茶房,青竹就追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道:“许叔,小主子他睡过去了。” 许铎大惊,忙回了书房中,看见金旭已然靠着椅背睡着了,许铎瞬时心疼的红了眼眶。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起被金旭握住的本书,慢慢的放在桌上。又轻轻将金旭抱起来,放在了屏风后的软榻上,盖了一层薄被,防着被风吹了再着了凉。 安置好金旭,许铎守着床榻坐着,有些发呆地望着屏风上的鸟虫绣纹,心里琢磨着周镇现在走到哪里了。 周镇也是心中记挂着金旭,行程上一点不敢耽误,一路轻衣简行,快马加鞭的往泗州赶。 唐绍之祖籍在蜀地。高祖时,他们这一支从蜀地迁移到泗州,一直以医药传家,在泗州颇是有些名望。 因此,周镇略一打听就寻到了。 此刻,周镇正在站在唐家的大门口。被守门的老苍头告知他家大老爷并不在家,去川蜀之地访友了,何日归家,并不曾交代。 周镇瞬间石化,接着,他觉得自己裂开了,碎成了一堆渣子…… 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让他受打击的话,没有之一。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许久,周镇才缓过劲来,默然离开。 老苍头目露怜悯,望着周镇的背影摇摇头,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个外乡人来寻访他家大老爷了。老苍头长长叹息一声,回身关上了大门。 走在街上,周镇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周镇想着,抬脚进了一家食肆。店小二引着上了二楼,寻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又点了几个菜和一壶茶。 点完饭菜,周镇默默坐着,望着窗外的景色,满面踌躇,一杯杯的抿着茶,脑子里不停地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里寻人。 本来是定时发布的,结果点错了,提前发出来了。22章和23章晚上8点发出。抱歉啊 第二十二章 王熙凤敲打下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赵嬷嬷给夏安使了个眼色,夏安忙上前扶起紫鹃,笑道:“紫鹃姐姐,如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妹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姐姐多多教导。” 紫鹃忙携了夏安的手,笑着说道:“姐姐这是哪里话来,妹妹又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怎么敢称教导二字。” 二人姐姐妹妹称呼着,甚是亲热。 黛玉今日自从下了船到现在还未曾歇息过,此刻早已是疲乏困顿。 紫鹃也是个有眼色,转身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几个小丫头子抬了热水进来,笑道:“奴婢知道姑娘乏了,不如梳洗了,也好早点歇息。”边说边往净房走。 赵嬷嬷见紫鹃知事,也是暗自点头,陪着黛玉进了净房。 一进去就见紫鹃挽着袖子,正拿胳膊试着水温,边试便让小丫头往里加凉水。待水温好了,才和赵嬷嬷一起伺候着黛玉沐浴。 事后,又取了布巾子给黛玉绞头发,上发油,动作轻柔,与夏安冬乐二人也不差什么。赵嬷嬷看在眼里,便也放下心来。 一时,赵嬷嬷陪着黛玉安置了。紫鹃与夏安也各自回屋歇息。片刻,院内就熄了灯。 贾母一直让人哨望着黛玉的院子,见院子里一直安安静静的,眼下又熄了灯,这才放下心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宝玉仍在贾母房内的碧纱橱中安歇,只因晚间被贾母呵斥,受了些惊吓,睡得并不安稳。闹的贾母也不得安静。 次日起来,贾母便有些不舒坦,头昏沉沉的。 王夫人领着李纨、王熙凤并三春等人过来请安,见贾母脸色不好,宝玉也蔫蔫的,大为不解。 贾母与众人说了几句话,就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忙去,又叮嘱鸳鸯琥珀等人照看好宝玉。自己回房歪着去了。 王夫人等人退出来,并未离开。等着贾母歇了,才叫了鸳鸯过来问。鸳鸯哪里敢说什么,只是给王熙凤使眼色。 王熙凤瞧见,心中一动,笑着接过话来说道:“想是昨儿个老太太和宝玉看见林姑娘,一时开怀,说话说得晚了,也就睡得晚了些。 这才显得精神不济了,不如我们下午再过来。” 其他人一听,心想着也在理,便并未深究,纷纷回房各自忙活。 用过了饭,王熙凤趁着众人都在歇晌,悄悄地从后门进了贾母的屋子,看见正靠在软榻上的贾母,忙上前请安。 贾母摆摆手,让她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你是当家理事的奶奶,这事我虽下了令封了口,谁也不能再提。 不过也不能瞒过你去。“ 贾母说话的语气有些萧索,王熙凤听着心里一颤,不知发生了何事,忙起身立在地下,恭敬肃立听着。 贾母看了王熙凤一眼,继续说道:“以后你要好生看顾着你妹妹。一日供给切不可简薄了去。”接着又把昨天晚上的那事与王熙凤说了。 王熙凤大惊,连声说道:“老太太请放心,孙子媳妇儿定会看顾好妹妹。 下头的人孙子媳妇儿也会盯着,不让人传出宝玉一丝丝儿的闲言碎语来。“ 贾母微微颔首,说道:“那就好。“说完就闭目养神去了。 王熙凤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候了盏茶的功夫,见贾母没再有吩咐,便悄悄退了出去。在院子中站着想了一会子,抬脚去了黛玉院子。 黛玉正在歇晌,院子里静悄悄的,鸦声不闻。 紫鹃和夏安各自拿了绣活,守在正房门口。见王熙凤进来,忙都起身见礼。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王熙凤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紫鹃,又指了指外头。 紫鹃疑惑,跟着王熙凤来到影壁后面。王熙凤问了黛玉昨夜里歇息的可好,又问赵嬷嬷有没有再说什么。 紫鹃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一都答了,王熙凤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紫鹃好生伺候黛玉,切莫让黛玉受了委屈。 紫鹃笑道:“奴婢省的,二奶奶放心便是了。”王熙凤也笑着点点头,才迈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又把平儿喊过来,让把黛玉院内负责日常洒扫的丫头仆妇都叫到东边的小议事厅去,说是有话要说。 平儿领命而去。 王熙凤坐着喝了两口茶,才把心中的惧意压了下去。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人都到了,才姗姗往小议事厅去了。 四五个小丫头子并三四个婆子在议事厅里站了一地,交头接耳说着闲话。见王熙凤进来,顿时禁了声,皆是垂首立在那里。 王熙凤坐了,一时并未发话,只是一个个用眼扫了过去,指了两三个平日里拔尖要强,爱嚼舌头说酸话的人出来,让平儿将人打发出去。 那几人忙跪下求饶,又分辨了几句。王熙凤耳朵里听也没听,挥挥手让粗使婆子将这些人拽出去。 首发&:塔>-读小说 众人不知王熙凤为何发作,皆是吓得胆战心惊。 只听王熙凤在上头冷冷地说道:“剩下的你们这些人,要好好在林姑娘院子里当差。 错了半点儿,管不得谁家里头是有脸的,又谁家里头是没脸的,一例现开发了!” 接着又说道:“若让听见谁对林姑娘有半点子不敬的,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众人忙齐声应是。 王熙凤这才挥手让人散了。 这个文每天晚上8点开始更新,每天大概是4个章节。小伙伴们记住这个时间段,就不用总是刷新啦 第二十三章 来自郑源的惩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林如海和金旭从码头送了黛玉上船,又站在码头上望了一会子,直到看不见船只影子了,才打道回府。 林如海将金旭送回了院子,又和许铎交代了几句,匆匆忙忙回书房去给圣人写密折。 金旭因着在码头上站着久了,回来后就觉得有些疲惫。不禁暗自苦笑,这身子骨,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许铎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心中的某个位置作痛起来,仿佛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一般。 这些天,小主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往那样一头闷在院子里,谁也不理。 现在的小主子虽然也是话不多,却不是以前的那种逃避,而是变得沉静内敛,身上多出了一股子生气,让人心中充满了期待。 谁知,眼看着那个颓废少年振作起来了,上天偏偏又让他遭遇了这等灾祸,何等的不公! 就像一棵小树,马上就要伸展枝条,新冒绿芽了,忽的来了一场狂风暴雨。让人眼睁睁的看着这棵小树在风雨中挣扎,随时都有被连根拔起的危险,令人心揪不已。 许铎强忍着心中的痛楚,低声劝金旭去卧房中歇息一会儿。 金旭摇摇头,他不想把时间都用来睡觉,笑笑说:“无妨,我去书房内坐一会,看会书。” 身份证- 说罢转身进入了书房。 许铎看着金旭离去的背影,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才叹口气,默默的跟随着进了书房。 书房内,金旭端坐于案桌后,正襟危坐,手中拿着这几天一直在看着的书在瞧。 金旭见许铎进来,忽然想起宋安宋琅祖孙二人,笑道:“许叔,这几日也没见着宋老伯,不知他二人可还好?” “他二人甚好,这几日也歇了过来。不过……”许铎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倒是听说了另一个消息。” 金旭带着询问之意看向许铎。 许铎笑道:“听说赵家出了个逃奴,卷走了他家不少金银细软。已经报了官,正是那日里打被周镇拍了一巴掌的那一个,叫做来福的。” 许铎说起八卦来,略有点兴奋,啧啧连声:“这来福乃是家生子,父亲管着赵家春秋两季地租子的事,母亲管着赵太太出门的事。 这下可好了,把一家子都栽进去了。 现在衙门里已经将来福的父母缉拿了,还出了公文抓捕来福。”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金旭不解,问道:“他家父母既然都是主子面前得脸的人,怎么就出逃了。” 要知道,当今对逃奴管得甚严,抓住了就要先打四十板子。 然后家中父母兄弟姊妹皆连坐了,在脸上刺了字,发配给军中。 男子为奴,女子为妓,下场颇为凄惨。 “谁知道呢。许是一时见了钱财,忘了根本,也未可知。”许铎答道,一脸的漫不经心。 许铎如此说着,在心里却又很是佩服了郑源一次。 这家伙也够阴损的,见来福辱骂小主子,瞅个冷子就把来福弄出了一百多里外,割了舌头打折了腿脚,丢进乞丐堆里去了。 又从赵家弄了些东西出来,假作是被来福卷走的,恶狠狠地出了这口气。 对于郑源做的这些,许铎心中满意极了。 因着不干己事,金旭也非那爱好八卦之人,便没再细问,转而说道:“这样也好,宋老伯二人暂时也脱了困,不必再担心那来福再来难为他们。”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许铎点点头,又想起一事来,说道:“昨个儿下午宋琅那孩子来寻周镇,找不见人却被我给撞见了,问他何事。 他说想拜周镇为师,跟着学些功夫,将来想去军中闯荡一番,要做个大将军。” 金旭惊讶:“他年纪小小,居然还有这般的志气。”却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和宋琅实是差不了一两岁。 话一出口,就引得许铎心中暗笑。 “就是不知宋老伯是什么意思,他若是愿意,不如就住下来,让宋琅跟着周叔学上几年,等略大些了再去军中也不迟。”金旭抬眼望向许铎,征询许铎的意见。 许铎想想,也是可行。自家又不是养不起三两个人来,若这宋琅真的能做了大将军,也是小主子的一段善缘。 不过,若是长久留下,还要好好查一下宋安的底子,看看是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个简单人家。 许铎点头应了,又陪着金旭说了会子话。 一时,有小厮进来传话,言说林如海请许铎过去说话。 许铎叫了青松、青竹二人过来伺候金旭,又嘱咐了几句,方才起身往林如海那边去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此时,林如海已将密折写好,正放在案几上晾干墨迹。 见许铎进来,便把密折递给了许铎。 许铎接过来细看了,问道:“何时送进都中?” “下午我去趟衙门,把折子发出去。”林如海回道。 许铎点点头,没再说其他的,请辞退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 偷听 这时候,店外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周镇抬眸向着窗下望去,只见四五个家丁模样的人拥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骑着马从街中穿行而过。 “哟,这不是唐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吗。”旁边两个食客认出了那两个少年,闲聊着。 “他们不是在桐山书院读书吗?听说那书院管的甚严,只有过年时才放假一个月,让学子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另一个也说道。 周镇一听,精神为之一振,竖着耳朵听着那两人说话。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唐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就要到了。这二人定是回来给唐老太爷拜寿的。”开头先认出两个少年的人笃定说道,语气中还带着有些嘲笑对方孤陋寡闻的意思。 “你又知道?”另一个有些不服气,反问道。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我当然知道了。”那人一脸得意,说道:“我那姨妹子在他们家厨房上伺候,这些日子得了不少东西。 前个儿还往我家送了些。我婆娘问她哪里来的这些,她说他们府里老太爷要过寿,厨房里堆山填海的……” 那人并未将话说完,隐晦地嘿嘿一笑。 周镇听了,回忆着刚才老苍头告诉他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当今圣人推崇仁孝治天下,世人也是纷纷效仿。 唐老太爷七十大寿,身为长子的唐绍之不可能在过寿之前出去访友,更不可能会像老苍头说的那样归期不定。 周镇心里越来越气愤,越想越生气:“我真是笨死了,居然会相信这种谎话!” 周镇拍拍脑袋,心中暗骂自己过于粗心大意了,险些误了小主子的病情。 那几人还在继续交谈,而周镇已不再听了,安下心来正正经经地吃了一顿饭,又喝了一壶茶,才离开了这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一个客栈住下,好好睡上一觉,等到夜里再去唐家探查一番,定要把这唐绍之找到才行。 是夜,唐家大宅里的灯火次第熄灭,后宅院落屋子笼罩在黑暗中。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高高的院墙外,影影绰绰走来一个人,正是周镇。周镇一个跃身,轻如飞燕般翻上墙头。 周镇在墙头上蹲着,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是个花园子。 远处有零零散散地有灯火闪过,应是查上夜的婆子们。 周镇跳下来,悄悄跟了上去。借着山石树木的暗影,缀在婆子们后面,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跟了一会子,只听那些婆子们说的无非就是谁领了赏,谁挨了训,要不就是昨个谁打牌赢了钱,没一句有用的。 周镇有些失望,待要离开去四处打探打探。 就听一个婆子笑着说道:“我呀,现在就盼着老太爷寿日那天呢,各房的大大小小的主子们赏下来银钱都够一年的月例的。” 另几个听了立时跟着说道:“可不是怎地,去年大老爷赏的可都是银锞子呢,最少的一个也有六钱呢。” “阿弥陀佛,大老爷今年要是还跟去年一样就好了。” “我前儿不当值,就去街上买头油,远远瞧见卷柏从福记的金银铺子出来,怀里揣的鼓鼓囊囊的,说不定就是去倾锞子去了。”有一个婆子说道。 扣扣 周镇不知道这卷柏是谁,不过听着这婆子的意思,应该是唐绍之的人。 看样子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唐绍之并未出远门访友。 说到卷柏去倾锞子,那几个婆子又说起锞子的样式来。 这个说去年得了一个小葫芦样式的,今年还想要一个,凑一对给儿媳妇做聘礼。 另一个又说想要笔锭如意样式的,给脱了籍放出去的小孙孙讨个好彩头…… 虽是些废话,不过周镇到也没厌烦,继续在后面缀着偷听。 又往前行,是一处院落。 院子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丫鬟。大丫头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小丫头手中提着明瓦的灯笼,照着亮儿。 婆子们见了,纷纷见礼,口中说道:“南星姑娘好,这早晚儿的,还没歇着呢?” 那叫南星的大丫鬟笑道:“嬷嬷们好!嬷嬷们辛苦了。这不,我们老爷又要让去药房里取些药材回来,说是新研了个方子,正在调制呢。”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南星姑娘自幼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精通药理。如今到了大老爷这边,更是大老爷的左膀右臂了。”一个婆子奉承道。 “谁说不是呢,自打大老爷从都中回来,除了逢年过节的,都没出过这个院子的门。 也多亏南星姑娘里外这么调停着,才能让大老爷安下心来摆弄那些方子。”另个婆子也跟着谄媚说着。 那南星也没搭话,只是笑笑,寒暄了两句,便往前行去。 周镇一听此番对话,来了精神。 第二十六章 找到唐绍之了 周镇打量了一下,此处已是花园子的西南角了,有些偏僻。 若不是凑巧跟着婆子们来到这边,他怎么也猜不着唐绍之会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里。估计早就往那片深宅大院里去寻人了。 巡夜的婆子们继续说着闲话往前行去。 周镇停下来,等了一刻,侧耳听了听,见再无动静,轻轻推开小院的门,侧身闪了进去。 院内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廊下点着两只灯笼,昏昏暗暗的。 西边三间房内有灯光透出来,想来这三间是打通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周镇猫着身子,从廊内穿过去,来到最西边的窗根底下,将身子隐在暗处,捅破了窗户纸往里看。 只见房内灯火通明,一男子弯腰站在一个大案前,大案上放满了各式药材。 男子手中拿着一个药戥子,一边看案上一张写满字的纸,一边称量着药材。有时还会停下来拿笔涂改一番。 这人正是唐绍之。周镇一眼就认出来,虽说几年未见,但唐绍之除了两鬓增了些白发外,并没什么变化。 周镇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跳窗户了,万一吓到唐太医就不好了。 他来至正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又伸手敲了敲,手下加了点力度,这才听见里面人说:“进来吧。” 周镇进去,唐绍之并未抬头,只说到:“放到那边的案桌上就行。你再去把这两味药材寻了来。”说罢,将手里一张单子递了过来。 周镇用拳头放在嘴边掩住笑意,轻咳了一声,说道:“唐先生……” 话音一出,把唐绍之惊的“啊”一嗓子喊了出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周镇忙上前捂住唐绍之的嘴,带着歉意地说道:“莫怕,莫怕,我不是歹人。” 唐绍之扭着头,愤怒地看着周镇,嘴里“呜呜”地想要说什么。 周镇商量道:“我放开手,你不要喊,好么?” 唐绍之点点头,周镇刚放开手,唐绍之就高声骂道:“你这贼……”子字还未出来,就又被周镇给堵在了嘴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周镇才问道:“还喊么?” 唐绍之摇摇头。 周镇这才又放开手来。 唐绍之这次倒是颇为镇定,冷哼一声,甩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喘着粗气,也不说话。 周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前深揖一礼,说道:“还请唐先生恕罪。晚辈前来求医,被门房告知先生外出访友不在府中。晚辈无法,才出此下策,惊吓了先生。”说罢,又是一揖。 唐绍之面色冷淡,说道:“我早已不再看诊,还请仁兄另请高明。”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周镇赔笑道:“先生若是怪罪,周某任打任骂。不过,还请先生看在周某奔波了几百里地的份上,出一回诊,给我家小主子瞧一瞧。” 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高几上取了茶壶,斟了一碗茶奉给唐绍之。 唐绍之看也没看那碗茶,依旧一副冷目霜眉的样子。 周镇尴尬一笑,放下茶碗,忽地双眼中滚下一行泪来,哭道:“求唐先生救救我家小主子吧,我家小主子中毒了,怕是没几日活头了。”一边哭,一边就要给唐绍之跪下。 唐绍之最近不得人掉眼泪,不是觉得心疼,而是心烦,尤其这还是个男人,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唐绍之伸手拦住周镇,不让他跪下去。周镇也就顺势站起来,抓住唐绍之的衣袖,一头扎在衣袖里,呜呜哭起来。 唐绍之无法,只好说道:“你先莫哭了,有话好好说来我听。” 周镇一听,立即止了哭声,抬起头来,涕泪糊了满脸。 唐绍之嫌恶地抽回袖子,转身去了屏风后面,换了身外袍才出来。 又让周镇去屏风后净面。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周镇把脸洗干净,胡乱擦了一把,就从屏风后转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唐绍之。 唐绍之看到周镇这幅样子,心里又是可笑又是可气,叹着气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周镇赶紧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依旧看着唐绍之,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 唐绍之扶额,真是没眼见啊。 “你仔细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奈何医者父母心,唐绍之还是问了出来。 周镇连忙将如何发现金旭中毒,老主持又是如何说的,等等一概经过,都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又站起来深作一揖:“唐先生,还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主子!“ 唐绍之听了一愣,这毒他是知道的,是远在川蜀之地的唐家嫡支所创,甚是绝密,怎么会出现在扬州城? 二十七章 两难 “唐先生,还请您务必救救我家小主子!“见唐绍之没有任何反应,周镇突然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首发&:塔>-读小说 重重的声音在整个屋内响起,让人听着都心肝儿都颤。 周镇这副模样倒是吓到唐绍之了。 “你先起来说话。“唐绍之赶紧伸手想拉起周镇,却被周镇躲开,唐绍之付之一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周镇。 周镇抬着头,看向唐绍之,眼中满含希冀:“求求您了,唐先生,我家小主子的命就交到你的手里了,求求您了,救救他!“ 唐绍之苦笑不得,只能又是一声叹息,说道:“不是我不救治,实乃我也不会解这个毒。“ 周镇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什么?您竟然不会解这个毒?“ “嗯。“唐绍之点头。 周镇顿时失望,脸上带着焦急:“唐先生可知还有哪个唐家能解这个毒?” “我不知道。“唐绍之摇摇头,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祖训难为。 原来这唐家嫡支一直以毒为传承,旁支需另择他法,可以以文武入仕,亦可以以商谋生,还可以以医救世。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只是为了防止内讧,在唐家祖训中,约定嫡支所创之毒,旁支不得触及,也不得说出去,免得给嫡支带来祸患。解嫡支研制的毒更是禁中之禁。 因此上,嫡支每年年末还会将当年新研制毒药的性状用密信通报到所有旁支家主,就怕有哪个莽撞的犯了祖训去。 “不知道?“周镇听了一愣,心中质疑,抬眼看向唐绍之。双目触及唐绍之的眼睛时,却发现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为难之色。 周镇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唐绍之。 这是临行前,林如海当着许铎和他二人的面,从书房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锦盒中装的就是此物。 林如海说如果见到了唐绍之,他若不肯前来救治,可以将这个给唐绍之看,并让告诉唐绍之,此物的主人是金旭的母亲。 他还记得林如海当时说:“旭儿的身份本不当说,但事从权宜,圣人若怪罪下来,我一人承当便是,二位只作奉命行事即可。” 周镇许铎二人自是不肯,齐齐地说道:“在下不才,愿与大人共担。” 林如海并未纠结此事,只道日后再说。便催着周镇早点出发。 周镇揣着此物,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弄丢了这救命的东西。直到此刻,看出唐绍之似有难言之隐,才拿了出来。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唐绍之虽是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这是一个半旧的荷包,明黄的底子上绣着凤穿牡丹的纹样,精致非常,一看就是宫中内作监的绣工。 唐绍之心中更加生疑,打开一看,入手是一块羊脂玉佩。温润如凝脂,通身无瑕,在灯光的映射下,凝白的表面上还浮着一丝儿粉雾,实乃是上品羊脂籽玉所制。 那玉佩正面刻着一只凤凰,双翼振振,正飞落在梧桐树上。背面是四个篆字:有凤来仪。寓意很好,只是雕工略显稚嫩。 唐绍之看后,大吃一惊,这是圣人亲手雕琢,作为生辰礼送与先淳懿皇贵妃的。 凤阳宫中的人无人不知晓。当年,他作为给纯懿皇贵妃诊治病情的太医,也是多次见过皇贵妃拿在手里把玩。 唐绍之忙将玉佩并荷包放在桌子上,三拜九叩行了大礼。 周镇待唐绍之起身,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家小主子是这玉佩主人的亲生孩儿。“ 唐绍之听了,身子一僵,心里掀起惊涛咳浪。呆怔了许久才说道:“后日此时,你来寻我。” 周镇点点头,将桌上的玉佩依旧收入荷包之中,揣入怀中。 读者身份证- 拱手行了个礼,并未在多说话,转身出了屋子。 一个跳跃便翻上房顶,再几个跃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唐绍之呆坐在房中,心中思绪万千。 先纯懿皇皇贵妃于他有着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而祖训这边又是难以违抗。真是愁煞人也。 唐绍之只顾想着事,就连南星进屋都未发觉。 直到南星上前问他从药房取来的药材要怎么处置,唐绍之才缓过神来。 他挥挥手,让南星下去歇息,自己起身要出门。 南星纳罕,这大老爷已是许久都没出过这个院子了,不知为何要出去,还是这么晚。 心中想着,嘴上却没敢问,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南星躲在暗处,远远看见唐绍之往老太爷住的主院方向去了,更是疑惑不解。 身份证- 唐绍之行到父亲院子门口,见院门紧闭,才突觉自己莽撞了。 待要回转,却又愁绪难解。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定下心思,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婆子打着灯笼出来看,见是唐绍之,也是吃了一惊,忙福身行礼。 二十八章 断没有知恩不报 唐绍之强笑着问道:“唐嬷嬷,父亲他老人家可安歇否?” 唐嬷嬷一边将唐绍之往院子里让,一边说道:“老太爷还未歇息呢。正在书房中看那新才得了的字画呢。” 唐绍之点点头,也不等唐嬷嬷引路,径直就往书房那边去了。到了门口,低声朝里喊了一声:“父亲。”。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唐老太爷听是唐绍之的声音,心中暗惊,这是出了什么事么?怎么一向不出门的大儿子这个时候来找他? 唐老太爷一边吩咐让唐绍之进屋,一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在亥时正了。 唐绍之进了屋,给父亲见了礼,也不多话,直接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和唐老太爷讲了。 只是隐瞒了淳懿皇贵妃的身份,只说是曾救过自己一命的人。 唐老太爷听了,沉思许久,才缓缓说道:“一饭之恩尚且舍命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咱们家断没有知恩不报的说法,否则便是辱没了祖宗。” 唐绍之听了,踌躇问道:“那祖训这边……?” 唐老太爷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明日川蜀嫡支的大小姐便到了。届时为父带着你一同求上一求,请大小姐亲自把毒解了。” 嫡支大小姐? 唐绍之脑子里显现出一个白白胖胖娇娇嫩嫩的小女娃的样子。 第一次见嫡支大小姐,是在父亲的六十寿诞,那时她才两岁。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如今十年过去了,满打满算也就才十二,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了这毒去。 唐老爷子看出了唐绍之眼中的疑惑,说道:“她虽年幼,却因着长房中只有这一个孩子,便自小充作男孩养着,跟着你从叔学了多年,本领还是有的。” 唐绍之刚放下心来,忽又问道:“不知道大小姐她能否答应?” 唐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好好求上一求,那孩子听说是个仁心宅厚的,或许能应。” 唐绍之听闻,心里还是忽上忽下的。他们这一支和嫡支交往并不多,只是在各个节下彼此派下人送些节礼罢了。 这次嫡支的人过来拜寿,也算是例行公事。 嫡支那边有个规矩,但凡分出去的旁支家主,从五十寿诞开始,凡是逢十的整寿,嫡支的长房都要派出子弟前往拜寿,以示不忘手足之情。 唐老爷子见儿子东想西想的,安慰道:“先不要胡思乱想,明天见机行事吧。” 唐绍之听父亲这样说,点了点头,说道:“是,父亲。明日全凭父亲做主。“ “嗯,你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迎客。“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是,儿子告退。“ 唐绍之离开了父亲居住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的睡不着。最后干脆直接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杯猛地喝了几口茶水,才将心中烦闷之意压下。 第二日清晨,唐绍之心中有事,早早便起来,洗漱了一番,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八段锦。 估摸着主院那边应是已经起身了,才换了衣服赶过去。 路上遇到二老爷唐绍贞带着长子唐文谦,次子唐文诚也去给唐老爷子请安。 这二人正是昨天周镇看到的骑马穿街的少年。 唐文谦和唐文诚见到唐绍之,忙肃立站住,给唐绍之请安。唐绍之勉励了几句,一行人进了唐老爷子的院子。 可巧,唐老爷子已是收拾停当,准备用早饭。见儿子孙子们都过来,便招呼一起用饭。 饭毕,陆陆续续有客人登门,唐绍之带着二弟与侄子在府门口接迎。一时间忙碌纷纷。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巳时正,唐绍之正在前厅中与人应酬说话,忽听外面报说川蜀嫡支的大小姐到了。 论辈分,只需唐文谦唐文诚二人前去迎客便可。 可耐不住唐绍之心中悬着解毒这一事,忙与在座的众位道了脑,急匆匆赶去府门口。 唐府门外早已停了十来辆马车,马车四周站着二十来个仆从。 唐绍之扫视了众人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为首一辆华丽奢侈的马车上。 唐文谦、唐文诚二人见唐绍之亲自迎了出来,虽是有些诧异,却也面上不显,躬身喊了一声:“大伯父。” 对面领头的一个管事见状,心知这定是府里的大老爷了。 忙上前问安,并说道:“恭贺老太爷寿诞大吉!我等奉家主之命,前来与老太爷贺寿。” “恭贺老太爷寿诞大吉!“跟随的众仆从也一并行礼祝贺。 唐绍之拱手回礼,随即对着身后侍候的下人吩咐道:“快卸了门槛,请大小姐的马车进去。”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下人连忙点头称是,将门槛卸了,引着为首的那辆马车从正门驶了进去。其余车辆则是再从东行数百步,从角门进了唐府。 第二十九章 送礼 到了二门处,马车停稳,一个丫鬟从车上下来,转身又扶了一位少女从马车中出来。 少女长发披肩,红衫红裙,衫裙上皆用金线绣着折枝海棠花样。头发上束了条金带,与衣服上的金线交相浑映,阳光下更是灿然生光。 只见其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双目极为灵动,鹅蛋脸,鼻梁高挺秀丽,身材虽还尚未长开,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少女脚步轻快地走到唐绍之面前,行了一个福礼,笑道:“明玉给从伯父请安。”声音清脆悦耳,如珍珠落玉盘一般。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唐绍之忙虚扶了,笑道:“快快免礼。”又指了指唐文谦、唐文诚兄弟二人,说道:“这是你两位从兄。” 唐明玉又转身看向唐文谦、唐文诚兄弟二人,对着唐文谦、唐文诚展颜一笑,仿若鲜花盛开一般,行上前去,笑着说道:“明玉见过二位从兄。” 虽然自己族中也有姊妹,但唐文谦、唐文诚还是头一次这般耀眼的女孩子,不禁看的有些呆了。 直到唐明玉行至跟前,才缓过神来,连忙还礼。 见三人厮见过了,唐绍之便将唐明玉引至后厅。 进了厅中,唐老爷子正坐着喝茶。见唐明玉进来,有小厮拿了垫子过来,铺在地上。 唐明玉上前跪地,行了肃拜之礼。口中道:“孙女明玉尊父命前来给从祖父贺寿。祝从祖父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唐老爷子笑呵呵地忙叫起了,让唐明玉坐下说话,又让人上茶。问了家中各人安好,唐明玉笑着一一答了,言谈间落落大方。 唐老爷子不由暗自点头,心中不停赞叹明玉这孩子果真不凡,如此年纪竟就能够如此稳重,将来定是必成大器的,不枉费从弟这些年来教养。 说了一会子话,唐老爷子便开门见山:“明玉,从祖父这里有件事要求你。”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唐明玉听见这个“求”字,忙站起身来,福了福,展齿笑道:“怎敢让从祖父说一个‘求’字,如若有事,但凭吩咐。” 唐老爷子将孙子支出门去,只留下唐绍之作陪,说道:“你从伯父救命恩人的孩子中了咱们唐家的毒,还望你能援手相助。”说罢,看向唐绍之。 唐绍之忙接过话来,将事情细细说了。 唐明玉听完,皱皱眉,说道:“这毒是咱们家的秘传,怎么会流落到扬州境内?” 继而又笑盈盈道:“这事既然是由咱们唐家而起,自然应是由咱们唐家来解决。” 唐绍之不禁问道:“这个毒,你可会解?” 唐明玉莞尔:“这个毒我八岁时便学会了解法。还请从祖父和从伯父放心。” 唐老爷子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继而问道:“可要派人回去蜀中禀了你祖父和父亲? 唐明玉笑道:“大可不必,此次出来,祖父与父亲嘱咐我说,等过了您的寿诞,让我四处游历游历,也不拘那一处,多识些人情世故便好。” 唐老爷子和唐绍之听了,暗赞嫡支真会教养孩子。尤其是唐老爷子,也起了让孙子出去游历的心思。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翌日,是唐老爷子寿诞的正日子,府中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府中宾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泗州的大小官府主事,大到知州、同知、判官等官,小到主簿、典史,都差人持了名帖送寿礼来。 管家一一俱回了唐绍之,先收在帐房里,礼单都上了档子。领谢的名帖也都交给各来人了,并照旧例赏了,众来人都让吃了饭才去了。 更有亲自登门拜寿的,由唐绍贞亲陪着,往前院席间坐了。 女客这边则是由唐绍贞之妻唐家二太太钱氏接了进去,在花园子里设了席,又预备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在园子里,好不热闹。 周镇虽未前往,却也是用心打探了,得知唐老爷子喜好字画,便于昨日往书画铺子里去寻,果然见到一副前朝文大家所绘的云林烟瀑图。 周镇虽是出自暗卫营,可祖上却是汝南周氏,世代文武进士及第入仕,因此上,对书画一门也是颇有涉猎。 见到这幅云林烟瀑图时,便一眼就相中了。只是这价格,却是让周镇直嘬牙花子,纹银二百八十两,还不带还价的! 周镇摸了摸荷包,忍着心痛,从里面十来张银票中抽出了三张递给掌柜…… 读者身份证- “大老爷,南街上李记客栈的伙计送来一副画,说是他们店里一位姓周的客人让送来的,贺老太爷寿诞之喜。”有管家捧着一个匣子过来,向唐绍之报说。 “小的打听过,这周姓客人从扬州过来,与咱们家并无往来,还请大老爷示下。”管家又说道。实是这寿礼过于贵重,管家不敢擅自做主收了。 第三十章 这才是正主儿 唐绍之一听,便知是周镇送来的。颔首笑了一笑,吩咐道:“收下吧,回张谢帖交与来人。这寿礼登记上就径直送到老太爷的书房中,不必入库。” 管家应了,遵照着吩咐去办了。 唐明玉则是跟着钱氏在园子中待客,身上穿着石榴红缕金彩绣百蝶纹样的夹袄,下着同色同花的红绫裙,整个人看起来灿若明霞。 加上她人又活泼知礼,言语处事也大方得体,引得女眷们纷纷向钱氏打听。 钱氏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昨儿一见了唐明玉,心眼儿里就爱都爱不过来了。 眼下别人问起,她也是一脸忍不住的笑意,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她也享受了一回什么叫众星捧月。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钱氏只言说是远房一脉的从侄女,来给公公拜寿的。众人听了,心下颇为失望,却也是连连夸赞明玉。 至席后,众人相继告辞而去,管家带着一众奴仆收拾残局。 唐绍之亲自将客人送出门外,目送着各自离开,方才回转,进了父亲的书房。 书房内,唐老爷子正在赏鉴那副云林烟瀑图,闻声抬头看到了进门的唐绍之,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画卷,问道:“这是那求医的周姓小友送来的?” 唐绍之看了看,点头说道:“正是。” 闻言,唐老爷子满意的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文大家的这幅画,颇有南宋院派的画风孓遗,实是不可多得。这位周姓小友真是有心啊!“ 唐绍之心下微动:这个周镇还真是不简单,竟然投了父亲的所好。 唐绍之想到和周镇的约定,问唐老爷子:“父亲,周小友今晚来府中寻我,您可要见上一见?” 唐老爷子想了想,说道:“见见吧,也叫上明玉,一起见见。” 唐绍之点头应是。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是夜,周镇按照原路寻到了唐绍之院子里。正房西边三间灯火通明。丫鬟仆妇在廊下候着吩咐。 众人见周镇突然从院门处闪进来,皆向他看去。 周镇见了,脚步一顿,这是布下人手要抓自己么? 也不对啊,就这几个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怎么看也不像能抓人的啊。 正这时,一个声音在院中响起:“禀老太爷,客人到了。” 话音刚落,唐绍之便从房内迎了出来,笑道:“周小友,久候多时,快请。”边说边把周镇往屋里让。 周镇有些讪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拱手说道:“冒昧了。”跟着唐绍之进了屋。 一进屋,就见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并一个稚龄红衣少女坐在那里。少女见周镇进来,忙站起身来。 周镇看向唐绍之,唐绍之笑着说道:“这是家父和鄙人的从侄女。”周镇忙上前给唐老爷子行礼问好,又道:“晚辈未能亲来拜寿,还请唐老爷子见谅。” 唐老爷子哈哈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周小友不必多礼。老夫还要谢你,那副云林烟瀑图老夫甚是喜爱,周小友有心了。”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周镇谦让了几句,目光移至唐明玉的身上,心中纳罕,为什么会让一个小女孩在场,莫不是这小女孩有什么惊人之处? 唐明玉见周镇打量自己,也不在意,浅浅一笑,上前福了个礼,说道:“晚辈给周叔请安。” 周镇忙虚扶了。不待他问,就听唐绍之说道:“这是我从侄女,你家小主子的毒,还需她亲手来解。” 周镇听闻,心中并未因她年少,又是女娃而起了轻视之意,暗道:果不其然,这才是正主儿啊。忙又向唐明玉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小姐肯出手援助,救命之恩,不敢苟忘。” 唐明玉侧身让过,并未受周镇的礼,口中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周叔快请坐。” 周镇落了座,几人也不言其他,开门见山地说起往扬州去的行程。 周镇记挂着金旭的病情,恨不得明日就启程,可耐于对方是个小姑娘,无法说出口。 倒是唐明玉说道:“从祖父,今日也已给您拜了寿。我想着要不然就明日启程,早一日到了早一日解毒,也让小公子早一日康复。” 唐老爷子点头道:“很该如此,不过也不能让你自己一人前往。”说罢转头看向唐绍之,吩咐道:“你虽是已闭门许久,不愿出门。不过这次还是要陪着明玉去一趟。家里的事自有你二弟在,不必牵挂。” 唐绍之忙应了,几人定下明日巳时正在唐府门口汇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周镇心中感慨不已,虎目盈泪,对着几人深深拜了下去。 唐老爷子安慰他道:“周小友连日奔波,又心悬着解毒这事,定未能够好好歇息。不如早点回去,安安生生睡上一觉。你若是有个不适,可就耽误行程了。” 周镇也觉得唐老爷子所言甚是,拜辞去了。 待周镇走后,唐明玉又写了二十几味药材名字,交给唐绍之:“从伯父,这是此次所需药材,我担心到了扬州不好采买齐了。不如先看看家里药库中,若有,就一起带上。若没有,一路上再寻访着采买。” 唐绍之接了单子,匆忙忙往药库去了。 第三十一章 不必心焦 待周镇走后,唐明玉又写了二十几味药材名字,交给唐绍之:“从伯父,这是此次所需药材,我担心到了扬州不好采买齐了。不如先看看家里药库中,若有,就一起带上。若没有,一路上再寻访着采买。” 唐绍之接了单子,匆忙忙往药库去了。 …… 四天后,周镇带着五六个家丁,骑着马,护持着四五辆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口。 几日的奔波,让众人看起来很是有些疲态。 门上当值的一个小厮见了周镇回来,忙跑过来,上前见礼,笑嘻嘻地说道:“周叔,好几天没见着您了,这是打哪回来啊?” 说罢,又不解地看了看那几辆马车和家丁。 周镇笑着不答,从身上扯下个荷包扔给他,嘱咐道:“烦劳石头小哥儿跑一趟,把赵管家请出来,说咱们家来了贵客。” 石头得了荷包,随手一捏,里面硬邦邦地有个小疙瘩,估摸着是个银锞子,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欢天喜地一溜烟就没影了。 片刻功夫,大门里出来个中年男人,正是管家赵康。 赵康见了周镇,拱了拱拳,笑问道:“周爷,这是……?” 周镇还了礼,笑道:“这是大人命我去接的贵客,还请赵管家斟酌着安置。” 赵康心下纳罕,没听老爷说过呀。不过面上却不显,看了看马车,见车门帘子纹丝不动的,便知里面定有女客。 忙转身招呼着人把侧门的门槛卸了,好让马车使进来。又吩咐小厮赶紧去衙门里请老爷回来。 马车在二门处停了下来,唐绍之和唐明月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 赵康见是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自己并未见过。 赵康也是见过些世面的,看着这二人的穿衣打扮,并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尤其是这个小姑娘,那一身衣裳的料子,颜色又鲜,纱又轻软,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可见其家中定是积世之大族。 赵康跟了林如海十几年,家中的亲戚都是见过的,偏这二人没有见过,心中更是疑惑不解,心中琢磨着该怎样安置方不失了体面。 他正想着,周镇已将二人往林如海的书房那边让了。赵康忙带着跟随着来扬州的唐家家丁们下去歇息用饭。 许铎听闻周镇回来了,也匆忙忙赶了过来。他以前见过几次唐绍之,现在虽说是过去了许多年,可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回原位。 几人相互厮见了,坐下闲谈中,许铎才知道给金旭解毒的并不是唐绍之,而是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衣裙,娇俏明丽的小姑娘,不禁有些惊诧万分。qqxsnew 再问下去,才知小姑娘是川蜀唐家的大小姐。 周镇出身大族,对江湖上的事并不是很了解。而许铎却都是草莽出身,因着偶然结识了漠婴,这才“弃明投暗”,进了影子卫。 这川蜀唐家,他是听说过的,最善于制作和使用各种毒药。 当时宋安提到“唐家”时,他就曾经起过疑心。但又被郑源的那张写着“唐绍之”的字条给打乱了思路。 虽说最终这事还是落到了川蜀唐家的身上,可是从唐绍之这里入手,却是简单直接多了。 想到此,许铎不禁又对郑源佩服了几分。这厮居然能将御医与制毒世家之间关系挖出来,果不简单!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年轻两三岁就是不一样。 许铎感心中叹着,口中也没闲着,把金旭这几日的情形又和唐明玉细细地说了。 唐明玉点点头,说道:“无妨,这毒虽说霸道,但其性及慢,只要是在大发作前被发现了,便能慢慢除了去。只是时日上有长有短罢了。” 周镇有些好奇,问道:“这还有大发作和小发作之分?” 唐明玉道:“正是,大发作是一睡四五日不醒,连着出现几次,人便不行了,就是我们家的人,都束手无法。” “这小发作,是一睡便是十二个时辰那种。小发作一两年后,甚至更久,才是大发作。眼下看,小公子的情况尚还称不上是小发作,二位不必心焦。”唐明玉解释道。 周镇和许铎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正说话间,门帘掀开,林如海走了进来,正巧听见唐明玉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也是安心不已。 周镇见林如海进来,忙给唐绍之和唐明玉引荐。 林如海见了唐明玉,也是有些惊诧,却并未起那轻慢之心,而是又重重的言谢了。 许铎见林如海已回,便看向唐明玉:“还请唐姑娘移步到瞻衡院。”这瞻衡院正是金旭住的院子。 第三十二章 圣人 此时金旭正在书房中,大案上放着一张琴,琴面嵌螺钿徽,配着青白玉琴轸,白玉雁足,玉质细腻,冰润荧洁,岳山高起处嵌作紫檀,冠角亦为紫檀材质。 这是他昨日闲来无事,一时心血来潮,就跟着许铎去小库房起东西,在架子上看到了几张琴。 一问才知,原是林如海在他刚刚启蒙时就为他寻了来,还说君子养德于琴,只等他大一点了就请人来教授。 金旭心中感念了一番,便让许铎帮着把琴抱回了书房中。 今日一早,就到了书房中,正赏玩间忽听见院门处有说话声传来,金旭抬眼从窗户望出去,入眼便在林伯父、许铎、周镇几人簇着一个鹅黄色的娇小身影走了进来。 虽未看清来人面目,却让金旭想起了园子中春日里,假山上开的那一丛丛的迎春花,明媚灿烂,充满活力。 金旭忙起身迎了出去。 林如海见金旭从书房中出来,嗔道:“不要总是一头就扎进书堆里,也要顾看着身子才是。” 金旭笑嘻嘻地点头应了,说道:“并未读书,昨儿个在小库房中寻了伯父送我的琴,今日无事,便拿出来了鉴赏。” 林如海听了,笑道:“你若是喜欢,等你再大一点了,请个大家来教。”金旭也笑着应了。 几人边说话,边进了屋子,林如海将唐绍之和唐明玉引荐给金旭。金旭听闻是来给他解毒的,忙对着二人深施一礼。 唐绍之知道了金旭的身份,哪敢受他的礼,又不敢做的太过明显,忙暗中侧了侧身,将将躲了过去。m.qqxsnew 唐明玉倒是大大方方受了,上下打谅眼前这个小小少年,又将目光放在了金旭的手上看了几眼,冲着林如海展颜一笑,说道:“承蒙大人看重,小公子的情形我已知了七八分,不如现在就开始解毒,如何?” 林如海自是忙不迭地应了,依着唐明玉的吩咐一一准备起来。 …… 此时,京都,皇城,太极殿中,黄袍中年男子面色阴沉,手中攥着一份密折。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透露出这双手的主人此刻正在震怒之中。 总管大太监刘福低头敛目地站在殿角的灯影下,不时用眼角偷偷地瞄一瞄黄袍中年男人,有心上前递个茶水,劝说上两句。 只是见那黑压压的面色,却也不敢,只好在那里鼻观口,口观心,做个影子人。 不知过了多久,啪的一声,瓷片落地爆裂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宛若一声霹雳,劈的刘福一个哆嗦。 刘福往响声处望去,那里已是一片狼藉,明黄云龙纹的茶杯已经四分五裂成了碎瓷片子,与茶叶沫子和水渍,混杂在一起,飞溅了一地。 又看了一眼黄袍中年男人,刘福见其面上无甚表情,便溜边哈腰地退出大殿。 招呼了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进去收拾,自己又去茶水房重新沏了一碗茶来。 正在茶水房忙活间,就看见徒弟小胜子跑了过来,说道:“师父,圣人一个人去了凤阳宫,您老人家要不要跟着过去?” 刘福听了,蹙了蹙眉头,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紧不慢地往凤阳宫去了。 进了凤阳宫,刘福如往常一样,并未进到殿内去,而是默默守在殿门口。 这凤阳宫乃是先淳懿皇贵妃的旧宫,自打先淳懿皇贵妃薨了后,便闲置了下来,不曾有嫔妃搬进去。 正殿中供奉着先淳懿皇贵妃的画像,一切布置依旧如皇贵妃生前一样。又有宫人日常打扫,并不显荒凉,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殿内,金泓将点燃的三炷香插在画像前的香炉内。 画像中的女子身穿海棠红折枝牡丹纹样的锦纱宫装,高挑身材,秀丽的鹅蛋脸儿上,一对柳叶眉斜飞入鬓,双目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看起来灵韵至极。 金泓盯着那画像看了许久,才喃喃低语道:“栖桐,不知当初你我做出的决定是对是错…… 今天收到如海的请罪折子,他说旭儿中了毒……” “栖桐,你说我该怎么办?”黄袍中年男人望着画像,似是在问画像的人,又似在问自己。 画中女子无言,一双眸子似是看向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向那无名的去处。 刘福在门口听着,心中不由一惊,飞速扫了周围一眼,见宫女们都在远处侍立着,才略略放下心来。 四皇子出宫的事是他帮着圣人一手安排的,想起那个白白胖胖的,如年画娃娃一般的小人儿,不禁摇摇头,在心里叹息一声。 在心底暗自埋怨林如海怎地如此不察,竟然让四皇子遭了暗算。又腹诽了周镇和许铎一番,也忒是不尽职了些。 刘福正胡思乱想间,就听见殿内的人吩咐道:“刘福,传漠婴晚间到太极殿见朕。” 第三十三章 惧意 半月后,正午时分,金泓并未歇晌,一人独自坐在书房的大椅上,看着窗外的婆娑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见刘福进来,报说漠婴要面圣。 金泓急忙要离座去迎,刚要起身,才觉得不妥。 抬起的手顺势就端起了一旁小几上的茶杯,装作要喝茶的样子,稳了稳心神,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让他进来。” 刘福看在眼中,心下一叹,自打圣人收到林如海那封上报小主子中毒之事的密折后,心里都没安稳过。 甚至在殿上和大臣们商议国事时,都会走神。还得靠他在一旁提着一些,才能应付过去。 漠婴现在这个时辰过来,应是又有小主子的信了。 刘福心中念叨着,退出去传漠婴。 漠婴进来,给金泓行了礼,说道:“南边来信儿了。” 金泓忙问:“怎么说的?”身子仿若绷着的一张弓,往前倾着,看向漠婴。 漠婴道:“周镇已经请回了唐御医,解毒的却是唐御医的从侄女,叫做唐明玉的,已经给小主子解毒了。” 金泓听了,示意漠婴继续说。 漠婴道:“唐明玉说,虽说这毒已是有了时日,肌体受损已久,不过因着这毒药性及慢,还未到发作的时候。 因此,解了毒去,小主子再调养上三两年,便能和常人无异。” 金泓点点头,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才放了下来。又有些不解,问道:“这唐明玉是何许人也,居然有这等本领。” 漠婴将唐明玉的出身细细说了,又说道:“这毒是川蜀唐家的不传之秘,唐明玉已经传信回去,唐家开始查这件事了。” “不过……”漠婴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金泓,欲言又止。 金泓蹙了蹙眉,问道:“不过什么?” 漠婴这才道:“唐明玉说,小主子中毒已有了八九年的光景……” 八九年的光景,旭儿今年才十岁,莫不是在宫内时就被下了毒去? 一想到这种可能,金泓心下顿生一阵悲凉之情,眼圈微红。 他这个儿子两岁就送出了宫去。在宫内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稚童,也不知是碍着谁的“大事”了,怎么竟遭人如此阴毒的暗算? 他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相信。 金泓的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除了疼痛、愤怒还有愧疚,更还夹杂着惧意! 怒的是竟然有人胆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事。 愧的是自己连妻儿都护不住,还不如栖桐看的明白,自以为能将前朝后宫之中的事处理的妥妥帖帖。 可是呢,不但断送了栖桐的性命,还差点把最心爱的儿子搭进去。 怕的是,这宫中竟然随意就能使用毒物,先是栖桐,后又是旭儿。不知几时会轮到自己? 想到大权在握的兄弟们,想到东宫中不甘心放权的父皇,想到出身四王八公的后妃和她们所出的儿子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身下的这把椅子。 金泓不由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深吸了口气,金泓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等旭儿解了毒,安顿好了,就招唐明玉进京。朕要仔细地问问。” 说完,又问了金旭近日来的情况,漠婴也一一回了。 金泓得知儿子并无其他大碍,也才放心下来。吩咐漠婴时时盯着。 漠婴点头应是,领命而去。 刘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见漠婴出去了,才走到金泓近前,悄悄问了句:“圣人,可是要查?” 金泓点点头,说道:“先从以前伺候过旭儿的人查起吧,悄悄的,别惊动任何人。” …… 又过了二十来天,宫中传出消息,说是皇后娘娘缠绵病榻,不能起身。 有品阶的外命妇纷纷请旨进宫探视。 贾母、王夫人得闻,亦俱是递了牌子。除了向探视皇后娘娘外,还想着看一看在皇后身边做女史的元春。 谁知,牌子递都没递上去,就又传了消息过来,说皇后娘娘要安心静养,闲杂人等一概不见,等病好了再招外命妇进宫闲话。 就连皇后娘娘的娘家,齐国公的太夫人,递了牌子都没让进去,只说是怕过了病气。 王夫人经的事情少,到没觉得有什么。贾母却是历经两朝,宫中和朝堂上的波云诡谲也是领略过,不觉有些担心,却也丝毫动弹不得。 这一日,天色渐晚。元春正在自己的小书房中想着心事,忽听院子中有人说话。 元春从窗户往外望去,是抱琴和小宫女采儿在那里,便隔着窗户说道:“进来说话。” 第三十四章 是走?还是留? 小宫女掀帘子进来,伏身行了一礼,说道:“贾女史,皇后娘娘召见,速去。” 元春听了,忙起身待要出去,忽又转回身来,来到穿衣镜前,揭开已经套上镜袱,对着穿衣镜照了照,见衣衫略有些起了皱。 便对着小宫女笑道:“好采儿,你先出去和你抱琴姐姐玩,我换了衣裳就来。” 说罢又从身上扯下一个荷包来,塞给小宫女:“这是昨个皇后娘娘赏的玫瑰糖,拿去吃吧。” 小宫女眼睛一亮,口中不迭声地应好,捧着荷包,乐颠颠地出去了。 元春从小书房西墙山上的小门穿过去,过了耳房,来到寝室中。 开了衣柜,想了想,取出了一件秋香色绣蝶花纹的锦缎夹袄,并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换了。 又对着靶镜,将鬓角的发丝用篦子抿了抿,才起身出去。 此刻,坤德宫的寝殿内,珠帘绣幕,灯火辉煌,传闻中已经“病的起不得身”的陈皇后独自一人,正襟危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榻上。 陈皇后虽在“病中”,装扮的却是一丝不苟,依旧是仿佛要召见内外命妇一般。 头上挽了一个桃心髻,戴了全套的累丝亭台楼阁人物纯金头面,层层叠叠,影影幢幢的。 又拿了个金围髻围在桃心髻下面,金围髻梁下用各色宝石穿坠成璎珞样子,自然下垂在发间,颇有顾盼生姿之态。 身上穿了真红色彩绣百凤朝阳纹宫装,彰显着皇后的身份。 榻上设置一个小几,几上摆着紫檀嵌百宝缂丝小插屏,插屏前放着铜质错金丝福字纹鼎式香炉,从里面飘散出幽幽的香味来,让人心情极为舒缓。 陈皇后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捻着串十八子的佛珠,一只手搭在旁边的雕花小几上。手边上还放着一个黑漆螺钿花鸟纹长方匣子。 陈皇后见元春进来,冲她招了招手。仟千仦哾 元春碎步上前,躬身行礼,口中笑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陈皇后颔首,淡淡一笑,说道:“你来本宫身边也有三年的光景了。你初进宫时,你祖母曾求过本宫的母亲,让我提携与你。 本宫也尊着母亲的意思,将你要了来,放在身边做女史。本想着等你大一些了,开春荐给圣人,也做个人上人。 可眼下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将本宫困在这坤德宫中,不得见圣颜。 本宫今日唤你前来,是想问问你: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是想着出宫去,还是想着留在这宫中再搏上一搏?” 元春听了一怔,这也是近些日子元春一直在问自己的一句话。 是走?还是留? 走的话,出了宫,自己虽然顶着荣国公嫡出长孙女的名头,可毕竟父亲才是个五品的官衔,若说想着以后嫁入侯门公府的话,也只能是寻了旁支去。正经的宗妇肯定是不能够肖想的。 且自己已经翻过年就十七了,年纪相称的男子,早就定下了亲事。难不成还要给别人做填房? 元春在宫中又是见惯了等级尊卑的,自不甘心以后一辈子就湮没在长房嫡支的影子后面,仰人鼻息。 留下的话,又如何才能出头?虽说现下圣人还未发旨由谁来掌管宫务。可明眼人都知道非丽妃莫属。 这丽妃是治国公马魁的孙女,原也是四王八公之属,可自从她生下皇长子金晖后,便渐渐冒出与皇后分庭抗礼的苗头来。 自己一入宫,就在皇后的身边,在丽妃眼里,自己就是皇后的人。日后丽妃掌了权,哪里还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自己眼下少年青春,正如枝头新绽的花朵。可若再有三四年,花期就会过去。到时恐怕只留一声叹息罢了。 陈皇后看出了元春眼中的挣扎,目光微闪,嘴角悄然翘起,露出一抹冷笑。又瞬间隐匿了去,换上一副怜悯爱惜的神情来。 陈皇后伸出手,携了元春的手,一边示意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一边笑着说道:“论辈分,你合该喊我一声姑姑。 可在我心里,一直是拿你当妹妹看待,一心想留你在宫中,我们一辈子姐姐妹妹做着,那该多好。” 元春不敢与陈皇后平起平坐,见陈皇后脚边有一小脚踏,便坐在了那脚踏上,抬眼偷偷看了陈皇后一眼,垂下头作害羞状。 陈皇后心里冷哼一声,却也知道元春是她翻身的大机缘,眼下只能哄着。于是,假作叹息道:“只是现如今,我虽有意,却使不上力……” 元春听了,心忽地往下一沉,只道陈皇后要遣她出宫。 却又听陈皇后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元春到底年纪轻,听了这话,一颗心又提起来,抬头看向陈皇后,眼中闪着惊喜的亮光。 第三十五章 老太妃的信物 陈皇后看在眼中,心中暗恨,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我送你去到老太妃娘娘的身边。 请她老人家寻个机会,把你指给圣人,好歹也能全了你我的这片心意。” 元春听了不禁欣喜万分。 宫中能称作老太妃的,现只有一位,便是老圣人的庶母,顺安皇太妃。老太妃娘家姓甄,祖籍在金陵城,与陈皇后的祖母是亲姊妹。 甄老太妃娘家与贾家也是世交,又是老亲,走的甚是亲密。甄家小一辈中嫁到京都的大姑娘和二姑娘这两家,都和贾家关系甚好。 陈皇后将元春的神情都一一看在眼里,假作悲伤,说道:“好妹妹,如今姐姐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说着,便用帕拭泪。 元春受宠若惊,见陈皇后如此,唬得忙跪下磕头,口中不停地谢恩。 陈皇后站起身来,亲手将元春扶了起来,垂下几滴泪来,泣道:“姐姐看到你有了好的归宿,就是立时死了,也安心了。” 元春被哄得心里热热的,忙劝道:“娘娘切莫如此说,看在二皇子的份上,也该振作些才是。” 说到二皇子,陈皇后更是泪珠儿如滚瓜般落下,泣不成声:“我可怜见的旸儿……等我死了,你在丽妃母子手底下过日子,可怎么活啊……” 陈皇后的一席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元春的心里,让元春猛然醒悟到丽妃是她未来路上最大的障碍。 陈皇后眼下虽说是失了势,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她还有二皇子可以依仗。 立嫡立长,虽说是前朝之事,可也牵扯着后宫诸人的生与死。 自己眼下只是个小小的女史,即便承了天恩雨露,最高也就是得个贵人的位份,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倒不如紧靠着二皇子这个靠山,保全了二皇子,也就是保全了自己。 想到此,元春忽地又跪倒在陈皇后的罗裙前,匍伏在地,口中说道:“承蒙娘娘看重,奴婢他日若有出头之时,定会保娘娘和二皇子周全。也会劝导着家中叔伯子侄效忠二皇子,还请娘娘放心。”.qqxsnew 陈皇后忙将她扶起,二人执手相看泪眼,虽说是无语凝噎,也只是各自心中暗藏心思罢了。 又过一时,二人止了泪,元春出去吩咐人伺候陈皇后梳洗。 不一时,陈皇后的贴身大宫女如意领着几个小宫女捧了铜盆、巾帕、香胰、靶镜等物,低头弓背地走了进来。 陈皇后因坐在木榻上,那捧盆的宫女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将铜盆高高捧于头顶。 另三个小宫女,也都在旁屈膝捧着香胰巾帕并靶镜之物。 元春忙上来与如意一起,给陈皇后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巾来,将陈皇后面前衣襟掩了。陈皇后也没劝止元春,由着她服侍着梳洗了。 梳洗毕后,如意吩咐宫人们退下去,自己先是奉了茶来,又将放在几上的香炉盖子打开,投了几块上好宫香进去,用银簪拨了拨,方才躬身告退了,依旧守在殿门口。 陈皇后将一直放在小几上的匣子递给元春,说道:“妹妹,这是皇祖父当年命内作监打制的,只得了两对。 一对给了老太后娘娘,一对给了老太妃娘娘。 我大婚后,去给老太妃娘娘敬茶,老太妃娘娘将其中的一支赏了我,如今这匣子里装的便是。” 元春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是一支金缧丝嵌宝凤钗。 金钗上嵌着几十颗大小不一的宝石,所嵌宝石皆以莲瓣纹包裹着。凤呈展翅状,凤身、翅以金丝织成羽毛,脊背上装饰有红宝石嵌的火焰纹,看上去十分精致了得。 陈皇后说道:“你且将这个收好,待见了老太妃娘娘,将此物呈给老太妃娘娘看,就说是我赏你的,老太妃娘娘就会明白了。” 元春点头应了。陈皇后又说道:“过几日,我寻你个错,将你退回尚宫局去。 再过几日就会有人把你送到老太妃娘娘那里。 这中间,难免会被磋磨几日,你且稍安勿躁,切不可慌了手脚。” 元春伏身叩首称谢。 陈皇后又说:“采儿那丫头你带着身边,日后我们姐妹间传个话儿也便宜些。” 元春听罢,心中一惊:没想到采儿那看似憨憨傻傻的,却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真是人不可貌相。估计皇后娘娘将这采儿放在自己身边,也是有着监视之意吧。 元春心中苦笑,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也就不怕了,且走且看吧。 元春笑道:“多谢娘娘赏赐。采儿这丫头娇憨伶俐,我甚是喜爱。” 陈皇后点点头,待要再说上几句,几上摆着的葫芦样式自鸣钟叮当响了起来,二人抬眼望去,已是亥正。 第三十六章 旧人 陈皇后笑笑,说道:“都是我的不是,这么晚了还拉着妹妹说话,耽误妹妹歇息了。” 元春低头连称不敢。 陈皇后携了元春的手,送到殿门处,站下,一边轻轻握了握远传的手,一边说道:“妹妹好生珍重吧,我就送妹妹到这里了。” 元春跪地谢了恩,才起身回转寝室。 一路上,元春心里忽上忽下的,一时喜一时忧。 回到寝室,抱琴还没有睡,一脸担忧地坐在那里里。见元春回来,忙起身问道:“大姑娘,没事吧?” 元春见了抱琴,想到在宫里二人相依为命地过了这几年,不由如同失散的孩子见到久别的父母一般,扑倒抱琴怀中,一声儿一声儿地抽泣起来。 抱琴被唬了一跳,焦急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莫哭了,说出来一起想想办法。” 元春不应声儿,只顾着哭,想把心中的害怕与担忧一同哭出来,让风儿一吹,便散了去。 抱琴不知原委,只急的直跺脚。 哭了一会子,元春才缓过来。断断续续地将事情与抱琴说了。 抱琴没有元春看的长远,不禁喜道:“阿弥陀佛,总算是如了老太太的心愿。” 又劝元春道:“大姑娘,这是喜事啊。 您想想,您以后得了势,老爷太太不说,就说宝二爷,那就是国舅爷了。 再说上一门子门当户对的亲事,咱们府里那可就愈加兴旺了。” 听抱琴提到宝玉,元春也抛却了烦恼,笑着嗔道:“宝玉如今才多大,就说起亲事来了。” 抱琴也笑道:“现在是不急呢。只等您做了贵妃娘娘,亲自给宝二爷指一门婚事,那才叫好呢。” 元春听着,脑子里不禁勾画起宝玉现如今的样子来。她三年前入宫时,宝玉才四岁。记得走的那天,宝玉抱着她的腿,哭的喘不上气儿来,也哭的她肝肠寸断…… 想着想着,元春渐渐定下心来。 过了三四天,果不其然,陈皇后当着诸多宫人的面,排揎了元春一顿,砸了杯子。 又将元春退回了尚宫局,只言说贾女史行差踏错,惹怒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罢了职。 其实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是皇后娘娘被幽禁的久了,拿元春煞性子出气。 元春卸了女史的妆饰,一身未挂职的宫女打扮,神色淡然地站在尚宫局的院子地上,听着徐尚宫的例行训话。 徐尚宫嘴上说着训斥的话,心里却对元春颇为同情。又见她不卑不亢,既无呼天抢地地哭诉委屈,又无一蹶不振垂泪自怜,心中便有了一丝赞赏。 就想着暗暗地帮元春再寻个好一点的去处来。因此上,便只在第一日训了一回话,就放了元春,不再罗唣。 元春也落得耳朵清净,一整天也不见出门,只躲在房中给自己绣帕子。抱琴也随着主子,安安分分地守在房中,从不惹是生非。 这一日,元春刚用过早饭,就听见院中有说话声,隐隐约约提到了她的名字。 元春心下好奇,便将窗户推开了小缝,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大宫女模样的少女一边往正厅里走,一边和徐尚宫说着话:“周贵人听说你们这里退下来个闲人,正巧贵人那里还缺个人伺候,便遣了我来说一声,要到我们那里去。” 元春听闻,顿时大惊失色。这个大宫女连带着她口中说的周贵人,元春都是认得的。 这周贵人名唤周蕙,与元春同时入宫,刚一进宫时,也是分到了尚宫局。三轮的才选,回回都拿个头等。满以为能够到陈皇后身边做个女史,不巧却被元春得了去。 周慧只好在尚宫局里候着缺儿,这一等就是半年的光景。好巧不巧的是,在其父刚刚加授昭武将军后,周慧就在御花园的偏僻角落里遇到了圣人。 圣人一见,便生了情,次日就封了贵人,一时风光无两。就是在皇后面前,也是不是刺元春几句一解心头之恨。qqxsnew 因此上,元春才害了怕。心知这周贵人想着把自己要过去,定不会怀着什么好心。 徐尚宫听着大宫女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子怒气,当她尚宫局是什么地方?还来她这里挑使唤的人,就是一个贵人罢了,也配?! 遂冷笑道:“她一个犯了错的人,也配到贵人身边伺候? 要我说,不如挑个好的去使唤。 眼下内务府那边已经来了一批新人,再过几日便调理出来了,那时再请贵人去挑选,那岂不是可着心意儿去了。” 大宫女仿若没有听出话音儿来,笑道:“何苦那么麻烦,我们主子也是从这里出去的,贵人不忘旧地,寻个知根知底的,也好相亲相亲。” 徐尚宫正待再要开口,忽听得门口有人笑道:“我来迟了。” 第三十七章 截人 几人抬眼望去,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子,穿着藕合色的绫衫,雨过天晴色锦缎做的背心子,下面月白挑线绣花裙子。头上插了一支金簪子并几朵珠花,看着很是气派。 几人不用看女子腰间的挂着的腰牌,就知道是哪个宫中的。 也只有老太妃住的寿安宫中的宫人们才会与其他宫人衣饰上不一样。 原来,自从圣人大婚,离了寿安宫后,老太妃上了年岁,愈发喜欢把身边的人打扮伶伶俐俐,花团锦簇了。 圣人为了哄老太妃欢喜,太特意让皇后下了懿旨,特许寿安宫的宫人们可自行穿着打扮,不必遵着只能穿宫人服饰的宫规。 那宫人走进来,只对着徐尚宫福了福,眼睛看都没看一旁的大宫女,浅浅一笑,说道:“寿安宫海棠见过徐尚宫。” 徐尚宫忙笑道:“海棠姑娘客气了。不知海棠姑娘来尚宫局有何贵干?” 海棠拿眼角淡淡扫了一眼大宫女,笑面如花:“老太妃派我来要个人过去。不想我却来迟了,该打该打,这要怎么向老太妃交代呢。” 元春听了,顿时心中的一颗石头落了地,不由地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是才发现后背一阵清凉,原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真是让周贵人要了去,老太妃怕是不肯放下面子从人家手里抢人的。 徐尚宫一听,便知她是为了元春而来。笑道:“正在说这件事呢。周贵人那里缺人使唤,怕是这位姐姐弄错了地方,原应向内务府要人去的。” 海棠点点头,笑道:“正是呢。这位妹妹怕是新来的吧。咱们这里的规矩是妃位上的娘娘们才有女史……”话半说不说的,瞟了一眼大宫女。 大宫女听着二人的对话,脸臊得通红,几乎要掉下泪来。匆匆向二人福了福,便跑了出去。 海棠和徐尚宫只当没看见一般,一边说着话,一边正厅走,又一边吩咐人去叫了元春来。 元春听见叫她,也顾不上换件**的衣裳,只把外面的衣裳脱了,穿了件新裁制的衣裳,便去到了正厅。 一进正厅,那叫海棠的宫人就走过来,拉起元春的手,笑道:“早就听闻姐姐是个才貌双全的,今日得见,果是名不虚传。” 元春脸上堆起一个笑,行了一个礼,说道:“元春见过姐姐。” 海棠笑道:“我叫海棠,以后你直管叫我名字就是了。今儿个老太妃听闻皇后娘娘这几天脾气不好,还发作了一个人。 老太妃不放心娘娘的身子,细一打听,原来发作是亲戚家的孩子。老太妃怕您受了委屈,便让我来接。” 元春面带感激之色,眼中盈着泪花了,冲着寿安宫的方向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口中说道:“承蒙老太妃挂念,奴婢不胜惶恐。” 海棠看着元春磕完头,上前将元春扶起,笑道:“姐姐真是个急性子,等见了老太妃再磕头也不迟呢。” 元春笑道:“等见着了,我定要再磕的,就是一天给老太妃磕个百十遍的头也是应该的。” 徐尚宫在一旁看着,不禁暗自摇头,看来自己是看走了眼。这元春姑娘可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啊。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趁着海棠与徐尚宫办理交接任命的手续的空当,元春回屋收拾了包袱,小心翼翼地将那匣子裹在包袱的衣裳中,领着抱琴,在廊下等着。 一时办理清楚,海棠便领着元春回了寿安宫。 进了寿安宫,元春以为会去拜见老太妃,谁知海棠却说道:“昨儿个晚上老太妃吃的不舒坦,夜里起来了几次。仟千仦哾 后半夜才睡安稳了,眼下正睡着呢。 已经给姐姐预备了房屋,我先领姐姐去歇歇,等会子老太妃醒了,再去不迟。” 一边说,一边领着元春往寿安宫的西侧走过去,宫墙上设有小门,穿过去是一条夹道,沿着夹道前行百十步,是个花园子。 园子中,只见遍植松柏、梧桐、青竹等奇木佳树,茂林修竹之间,又见亭台楼阁。 园内巧布太湖、灵璧等地奇石,大者高逾丈,阔逾仞,小者不过百斤,在庭园之中或立或卧、或俯或仰,极具情趣。 元春从未见过如此布置的园子,见之甚为惊奇,忍不住驻足细细观赏。 海棠也站住,并不催她。 笑道:“老太妃年轻时曾几次跟着圣祖出巡,看尽了山川江河。现在上了年岁,愈发想念那个时候,无奈又不能出京游历。 圣人便想了法子,请了专门的先生做了图样,又四处搜集奇石,安置在园子中,以小代大,一现山川之奇,以解老太妃的念想。” 元春听闻,暗道这个法儿甚好。又想着,不知道自己日后能不能被圣人如此看重。 第三十八章 住处 二人继续前行,绕过几处大山石,便见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而出,再进数步,汇入一处清池。 池上有亭,压水而成。海棠笑指着那亭子,说道:“这里是圣人最喜欢的地方,每每遇烦躁之事,定会来此坐上一坐,消遣一二。” 接着又嘱咐道:“姐姐以后若是遇见了,万不可上前。只远远地避开就是。免得触怒了天颜,受了牵连。” 元春听着,心下动了动,脸上却十分恭谨,笑道:“多谢姐姐提点。” 再往前,便是到花园子的最后面,有一排几个连着的小院。 海棠指了最西边的一个院子说道:“你先在这里安置了吧。你东边这个院子里住的是李女史。” 元春看了看,院子小小巧巧,三间正房,一明两暗,左右各一间厢房,两边种着数本芭蕉。 虽然说小了些,好在只有她和抱琴二人,又是在花园子里,四时景色宜人,倒也是个好去处。 元春笑着道谢,又让着海棠往房里坐一坐。 海棠也没客气,陪着元春进了屋。 眼下已经是十月里,屋内烧着炭盆和熏笼,很是暖和。 中堂墙壁上留白,前面设一八仙桌,桌上摆着一副架纱桌屏并一个条盆。条盆用玉石凿就,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水仙,点着宣石,绿油油的,只是还未开花。 桌两边各放一把椅子,上面搭着崭新的石榴红金银丝织锦缎椅袱。 再看中堂与西稍间之间,用百宝阁隔开,百宝阁上摆着几件前朝定窑的赏瓶。 再往里看,则是书案书架等物,想来是用来做了书房。 房内桌椅家具皆是鸡翅木的,肌理致密,紫褐色深浅相间成纹,纤细浮动。与元春原先住的地方很是不同。 元春心中叹道:到底是老太妃的地方,连她这个无品阶的女史住的地方都是用的这些,真真是一派富贵繁华。 海棠见元春打谅四周,便笑着说道:“妹妹看着还缺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让人去寻了来。” 元春心知这定是海棠所布置,忙笑着道谢:“多谢姐姐劳心劳力,妹妹感激不尽。我看着就挺好的,不需再添置什么了。” 海棠笑道:“这没什么,原是应该的。昨儿个晚上老太妃才吩咐我说这两日要接了姐姐过来,我就赶忙着收拾。 本来想着明儿再去接姐姐,谁想被周贵人抢了先,亏得采儿那丫头悄悄跑了来告诉我,我才赶过去把人给截下来。 这匆匆忙忙的,收拾的有些简陋了,还请姐姐多担待些个。” 元春这才知道为何海棠来的那么巧了,忙又着谢了一番。随后,将包袱放在桌上,从里面翻出来一个荷包来。 打开荷包,倒出一块玉在手心里,那玉有两寸方圆,上下结着绦子,乃是一只回头梅花鹿的步禁,色白而有红斑,甚是古朴精致,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 元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便往海棠手里塞。口中说道:“妹妹身无长物,只有入宫时老祖母给了这块玉,做个念想。 如今,承蒙姐姐相救,妹妹无以为报,唯有将此物送与姐姐,方能略略全了妹妹的一片心意,还请姐姐收下。” 旁边的抱琴看着,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想要上前阻拦,可又不敢。这块玉是大姑娘入宫临行前,老太太给的。 她还记得当时老太太拿出这玉来,说:“这块玉还是我祖母的嫁妆,祖母疼我,我临出嫁的时候,叫了我去亲手递给我的。 还说:这玉从西周传下来的,很贵重,你拿着就象见了我的一样。 这玉我从没带过,一撂便撂了五十多年。如今,我传了你罢。 今儿你要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你拿着它,就权当祖母陪着你了。” 如此贵重之物,大姑娘怎可送与他人!抱琴心下琢磨着怎么劝姑娘收起这来。 那海棠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并不敢收,连忙推辞:“姐姐这是哪里话来,快快收起来。主子吩咐下来,咱们是应到应分的,哪里又说到谢呢。” 元春说道:“虽说是老太妃的意思,可若姐姐躲个懒,慢走几步,我也就被周贵人要走了。 姐姐非但没有那样做,还为了我强出头,把我拦了下来,得罪了周贵人,我心里是明白的。” 二人又拉扯了一会子,海棠到底没有收:“咱们在这里头,不得见家中人,你留着这个念想,想家了就看看。” 一句话说的元春眼里热热的,禁不住掉下泪来。 海棠忙掏出帕子,给元春拭泪,打趣道:“瞧你,这么个俏模样,再加上这泪珠儿,诶哟哟,让我想起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叫梨花带雨……”仟仟尛哾 一番话说的元春两靥飞红,也不好意思哭了。一旁的抱琴用帕子遮住嘴角,忍不住笑起来,心也跟着落了地。 第三十九章 讲道理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元春才知道海棠原是老太妃身边的一等宫人,元春心道,还好自己没有仗着家世托大,不然岂不让人笑话了去。 原来这一等宫人乃是从七品的品阶,而元春虽是女史,却无品阶。在宫内,无论是宫人还是嫔妃,品阶低的见了品阶高的,无论年纪大小,都是要尊称对方一声姐姐的。 元春心里暗自思忖,笑着问道:“不知姐姐芳龄几何?我十六了。” 海棠一听,笑道:“我虚长你一岁。十七了。” 元春赶紧笑着说道:“既这样,姐姐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海棠笑着点头应了。 只听海棠又把寿安宫内各个宫人的情形告诉了元春:“咱们娘娘喜爱花草,给我们这些宫人们起的名儿都是花草的名字。 和我一起的,叫玉茗。二等的两个,一个叫红雨、一个叫荷华。还有三等的四个,分别是鹿韭、鼠姑、白茸、雄红。 延龄姐姐是大宫女,管着我们的。上面还有个余容姐姐,是凤仪女官。” 元春听了纳罕,这三等宫人的名字都是牡丹的别称,而最高品阶的凤仪女官的名字却是芍药的雅称。 人常道牡丹为花中之王,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却成了三等宫人的名字?元春在心中暗自琢磨。 二人说着话,抱琴已经从厢房里烧了水出来,捧着黑漆海棠纹样的茶盘,奉了茶来。 喝了一盏茶,海棠便要辞去,元春知道她繁忙,也不苦留,送到院门出看着海棠走远了,才转回屋内。 见元春回来,抱琴忍不住低声抱怨:“不是我说大姑娘,那玉何等的珍贵,怎么可以轻易就这么送了人去?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有多伤心难过呢。” 元春淡淡一笑,说道:“她不会收的。” 抱琴抬眼,眼中满是疑惑。 元春看了眼抱琴,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去把西稍间的窗户打开,我们进去说话。” 抱琴不解,依然听话进去把窗隔子都推开了,一股子冷风冷不丁进来,吹的抱琴打了个哆嗦。 “大姑娘,不如关了窗子吧,风这么凉,别再把大姑娘给冻着了。”抱琴劝到。 “无妨,咱们在这里说话,抬眼就能看有没有人来悄悄在外头。去找件厚衣裳来披上就不怕了。”元春答道。 抱琴这才明白过来,忙又去找了两间件厚夹棉的褂子出来,二人披上,坐在窗下榻上说话。 只听元春问道:“抱琴,你还记得她去尚宫局时说的话吗?” 抱琴愣住了,想了想才说:“她说是老太妃娘娘让她来接您的。”元春摇摇头,又问:“你再想想,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抱琴皱着眉头,苦想了一会子,突然展开眉头,说道:“我想起来了,她说老太妃娘娘听说皇后娘娘发作了个人,细一打听,原来发作是亲戚家的孩子。老太妃怕您受了委屈,便让她来接。” 元春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就是了。她既然知道咱们和老太妃娘娘连着亲,怎么敢收咱们的东西呢。” 抱琴还是不太明白的模样,问道:“既然姑娘知道她不会收,怎么还拿出来?” 元春心中哀叹一声,怎么会这么笨呢。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抱琴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自己个去想,想不出来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抱琴小脸垮了下来,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元春无法,只好又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细声细气地慢慢与她说道:“抱琴,以后不比从前。以前我只是个小小的女史,碍不着谁去。.qqxsΠéw 可以后就不一定了,若是得了天恩雨露,咱们会碍着许多人的路子。 咱们在这宫中,虽说有着老太妃娘娘能够依仗着些,可到底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能结个善缘就不能错过了。 你以后万事都要多想想,虽说不求你有那一万个心眼子,但也要学着把事情看明白些,行事上也要学着看个高低才是。” 抱琴听了,一时明白一时糊涂,止不住地点头应是。元春知道一时半会儿的也教不会她,不由又长长叹了口气。 抱琴虽是懵懵懂懂的,但看着元春叹气,心下里也有些难过,刚想表白几句,抬眼却看见采儿带着两个小宫女进了院子,几人怀里各抱着一摞子衣裳。 元春忙嘱咐了一句:“这个采儿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你日后与她说话时要小心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个筹算。”说罢,就起身出了西稍间。 抱琴一怔,却也听到了心里去。见元春出去了,也跟着来到中堂,又快走了几步,在房门口迎住采儿。 第四十章 金丝绣牡丹团花纹的夹袄 抱琴伸手接过采儿抱着的衣裳,笑问道:“这是做什么去了?我刚还和我们姑娘说怎么不见你呢。还怕你找不到这里,特特给尚宫局的人留了口信,让人告诉你一声。” 采儿笑道:“我去给贾女史领入冬的衣裳去了。”边说边指给元春看。 这些衣裳有夹棉的,有小毛的,还有大毛的,还有猩猩毡的斗篷,更有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 与元春在家穿的没什么两样。 元春在陈皇后那里的女史服饰都是有定例的,该穿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是定好了的,从未见过这些。不觉疑惑:“这不会逾制吧?” 采儿笑着答道:“这寿安宫中的衣裳都不是按照定例缝制。一贯是什么颜色好,就穿什么。 我刚过来时刚好遇见延龄姐姐,她便让我给贾女史带了过来。 还说眼下老太妃娘娘正歇着,等醒了自会来叫贾女史过去谢恩。” 元春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采儿姑娘了。” 又看了一眼抱琴,抱琴立即从怀中摸出三个荷包出来,递给采儿和另两个小宫女。 采儿和小宫女谢了恩,便要退下去。 元春不解,问道:“采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采儿笑道:“我虽跟着贾女史过来,不过还是要归到寿安宫的宫人里去。” 元春霎时羞红了脸。 原来,按规制,女史一向是由五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来做。 这些女孩儿在家都是娇惯着养大的,皇家天恩浩荡,怕她们进了宫不习惯,便从本朝起,让带一个贴身丫鬟跟着一起入宫。 不过却也只能有一名丫鬟伺候着。元春一时不查,问了出了来,在别人眼里,其实就等同那周贵人,不知自己身份几何了。 抱琴见主子这样,也猜出了内情。忙岔开话:“采儿,你如今住哪里?分着去做了什么活计?” 采儿笑道:“我刚来,白日里洒扫院子,晚上就排着班跟着姐姐们巡视寿安宫四处。现在住在一进的跨院里。你若有事,可以过去找我,让人传个话儿给我也行。” 抱琴点了点,笑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采儿和小宫女对着元春福了福,往前面去了。 元春抚了抚发烫的面颊,稳了稳心神,笑着对抱琴说道:“你刚才做的很好。” 抱琴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了,又低头整理起那些衣裳,一股脑儿抱进卧房,一件件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橱里。qqxsnew 元春在中堂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子,元春也跟着进了卧房,从衣柜里往外挑衣裳。 抱琴指了件水红色金丝绣牡丹团花纹的夹袄,说道:“这件衣裳颜色好看,衬着大姑娘的跟个玉人儿似的。 这牡丹花又富贵又喜庆,一会儿穿着去见老太妃娘娘,定是不错的。” 一边说,一边拿出来在元春身上比着。 元春从穿衣镜中望去,的确是衬着她肌肤似雪,水红色的衣裳映着脸蛋儿粉嫩嫩的。整个人看着都能掐出水儿来一般。 元春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收起来罢,换一件。” 抱琴不解,看向元春。 元春冷笑道:“这个延龄真是个不简单的。”抱琴更加疑惑,问道:“姑娘这话是打哪儿来的?” 元春指了指那衣裳,问道:“是不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抱琴点点头。 元春又冷笑一声。说道:“她是摸准了咱们的心思。咱们在家时,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穿过。 可入了宫,做了这女史,穿衣打扮一切都有份例,何时又见过这些? 眼下见了,定是要穿起来,才不负了这青春美貌。” 抱琴听着糊涂,却又点了点头,眼中依旧是不解之色。 元春也没埋怨她,继续和她说道:“你记得海棠说这寿安宫中的三等宫女都叫什名字吗?” 抱琴是个记性好的,忙道:“记得记得,分别叫鹿韭、鼠姑、白茸、雄红。当时我还想:怎么还有个老鼠在里面呢。” 元春冷哼了一声,说道:“她也太会算计了。你读书少,自是不知,这鹿韭、鼠姑、白茸、雄红都是牡丹的别名。” 一句话说的抱琴不好意思起来。 元春却没理这些,继续说道:“你想想,这宫中的规矩是三等以上的宫人,都是由主子赐名字的。 老太妃娘娘给这三等的宫人赐名都是牡丹的别称。而那凤仪女官,赐的却是芍药的别称。可见的老太妃是多厌恶这牡丹花了,恨不得天天踩在脚下去作践呢。” 抱琴听了元春这样一说,不禁啊了一声惊叫出来。随后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惊恐又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向元春。 元春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就是你想的这样。” “我们又没得罪了她,为何她如此算计我们?这若是穿出去见了老太妃,可想老太妃会怎么看待姑娘了。”抱琴缓过神来,恨恨地说道。 【作者题外话】:这里说一下各种花的别称: 余容:芍药 延龄:菊花 玉茗:茶花 红雨:桃花 荷华:荷花 鹿韭、鼠姑、白茸、雄红:牡丹 第四十一章 甄老太妃 元春安抚地看了一眼抱琴,说道:“这件事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以后要多加提防着些。日后要多看多听少说,遇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定要来问我。” 抱琴点点头,有些暗恨自己看的不如姑娘明白。 元春又嘱咐道:“不但这个延龄,其他人也要放在心上。唯有海棠,我看她是个爽利的,倒可结交二三分。” 抱琴一一记在心中,自此后,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算计了她和元春去。 元春又看向衣柜,一时定不下来要选什么的衣裳。 因着她只是女史,能走动的也就是坤德宫那一方小小天地。老太妃娘娘她只见过三两次,并不清楚老太妃娘娘的喜好。 元春忽地想起陈皇后每次去见老太妃娘娘时,都是或深或浅的红,整个人看起来喜庆又有精神。 她伸手翻了翻,倒是有几件红色的,就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看。还好,除了那件绣着牡丹纹样的以外,还有一件缕金百蝶百花纹、一件金银丝线彩绣西番莲折枝花纹、一件掐金满绣花鸟纹的。 元春从中选了见银红缕金百蝶百花纹,又挑了一条松花撒花折绫裙,才算罢了。 临近午时,有小宫女跑过来,进了院子,隔着窗户喊了一声:“贾女史,延龄姐姐叫你过去呢。”说罢,就一溜烟的跑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下马威么?元春蹙了蹙眉,心里暗自揣摩着。 抱琴服侍着元春将衣服换后,发间又添了一簇金制的并枝海棠,急急地往寿安宫正殿赶过来。 进了正殿院子,但见梁栋贴金,绘画五爪云龙,及各色花草。凡旁庑楼屋,均丹楹朱户,让人顿时在心中升起一番敬意。 院子中也有宫人来往,却皆蹑足噤声,面色肃穆。 正殿门口,站着四个宫人,一水儿的杏红掐牙夹棉背心子,下面荼白裙子。 见元春过来,一个宫人向殿内回道:“贾女史来了。” 殿内闻讯迎出一人来,正是海棠。海棠笑着说道:“刚才娘娘还念叨呢,可巧就过来了。” 元春笑道:“蒙娘娘召见,不敢迟了。” 进入正殿中,见一与祖母岁数相差无几的老太太坐在当中的西面那张椅子上面,生的慈眉善目,心便知是甄老太妃。 元春忙跪地磕头拜见了,声音宛若莺啼。仟千仦哾 甄老太妃令海棠将元春扶起,对着元春招招手,笑道:“这脆生生的嗓子,真是好听。过来,让我瞧瞧。” 元春趋步向前,垂头站在甄老太妃面前。甄老太妃上下瞧了一遍,又笑道:“这水灵灵的孩子,跟个水葱儿似的。今年十几了?\" 元春低眉敛目:“十六了。” 甄老太妃笑道:“我和你祖母在闺中的时候也是手帕交来的,你也不要拘谨,就跟在家中是一样的。” 元春听了,便照着贾母的喜好,略微抬起头来,大方得体地对着甄老太太展颜一笑,说道:“谨遵娘娘吩咐。” 甄老太妃点点头,让人搬来个绣墩给元春坐了。又笑问道:“你祖母可好?七八年都没见了,也不来宫中看我,直管在家躲懒。” 元春笑道:“在家时常听祖母提起您呢。只是祖母说: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甄老太妃笑道:“她哪里是走不动了,整日家含饴弄孙的,若是我也有那样的孙子孙女在膝下解闷,也定和她一样,躲在家中不出来。” 元春只笑,并未接话。甄老太妃又道:“好孩子,这几天委屈你了,亲戚们住一场,淑华那里你就多担待些。” 淑华是陈皇后的名字。老太妃这样一说,元春赶忙跪下,连称不敢。又抬头看向老太妃,脸上露出欲说不说的神情来。 老太妃见了,蹙了蹙眉,问道:“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元春沉了沉,未说话。 老太妃挥了挥手,海棠和另一个在内服侍的宫人躬身退了出去。 “现在没人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老太妃声音沉冷。 元春听出了老太妃的恼意,一股怯意从心中腾起来。又心下转念,只觉路行到此,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元春从怀中掏出陈皇后给的那只簪子,双手捧着,高举于头顶。 甄老太妃一眼就看出了那只簪子正是当年自己赏给陈皇后的认亲礼。她将簪子拿了过去,沉目看了一会子,又摩挲了一会子,最终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起来吧,哀家知道了。” 第四十二章 薛姨妈来了 元春忙起身谢恩。甄老太妃又道:“你的事,哀家会好好斟酌。你也要安分守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不用我说了。” 元春垂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色,只能听到她温婉地应了。 又过月余,元春在寿安宫中安安分分地做着女史,圣人也来过一两次,也不见她出头招惹,只埋头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甄老太妃看在眼里,心下满意了几分。 这一个月来,元春慢慢摸清了寿安宫中各人的底子。 才知道延龄为何算计于她。 原来,住在元春隔壁的李女史与延龄交好。因着元春是甄老太妃亲点的,李女史怕元春来了,自己被替换出去,故与延龄密谋了这样一个计策来算计元春。 想着让甄老太妃一始就厌烦了元春去。 没想到元春来了后,甄老太妃对她淡淡的,招她说话的机会还不如李女史多。 二人又试探了几回,都被元春躲了过去,又见元春也什么恃宠而骄的样子出来,也就渐渐放下了心思。 元春对于她二人这些装神弄鬼地小把戏嗤之以鼻,心中嘲笑她二人的眼界也太低了些,遂也放了些心下来。 荣国府中,贾母初闻元春被撵出坤德宫,又问不出缘由来,唬得心中皆惶惶不定,每日里也没什么心思与黛玉、宝玉等人取笑。 只嘱咐王熙凤不住的使钱往宫里去打听,后来一个小黄门漏了点风声出来,说贾女史如今到了甄老太妃跟前,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 过了几日,王夫人与王熙凤、李纨并黛玉和三春姊妹正在贾母屋中说话。忽见琥珀笑着进来,说道:“外面人来报说:金陵薛家的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呢。” 王夫人听闻,心内欢喜。上月她就接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二兄王子腾之妻遣了两个媳妇来说金陵的薛家姨太太要来进京。 一则送薛姨太太的姑娘,名唤宝钗的,进京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二则自薛父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他家小爷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消耗。于是他家小爷便要亲自入部销算旧帐,再计新支。 实则,只为避祸矣。 原来,这小爷在金陵城倚财仗势,打死人命,他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意欲唤取进京。 只对亡者家人说已得了无名之病,被亡者追索而死,从而脱了身去。 贾母并不知道底细,见王夫人欢喜,也笑道:“姨太太大老远来的,你快去迎一迎。” 王夫人忙谢了贾母,带着王熙凤和李纨、三春等人,往正门去接。黛玉见众人都去,也要起身跟了过去。 却被贾母一把搂住,摁住在身边,笑道:“让他们去吧。你原也是客,没有让客人去接客人的理儿。再者外面冷,你从这暖和屋子出去,难免伤了风。” 赵嬷嬷也跟着笑道:“老太太说的及时,大姑娘自小身子弱,这里又比不得南边,十月里的风又冷又硬,还是多注意些好。” 黛玉便也没动,留在屋中陪着贾母说话。 却说王夫人领着众人在二门处等着,一时便见四五个丫头婆子簇着一个年方四十上下年纪的妇人,携着一位姑娘并一位小爷进了大门。 那妇人见了王夫人,只喊了一声姐姐,便泣不成声了。 王夫人快走几步来至那妇人跟前,携了那妇人的手,也是泪珠儿直往下滚。仟千仦哾 姊妹二人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 一会子止了泪,王夫人抬眼看那姑娘,只见其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身上穿了樱草色百蝶穿花窄褃轻罗夹袄,系了一条酡颜锦棉裙。一头黑鸦鸦的青丝挽成桃心髻,只簪了珍珠发箍并一簇金制的并枝海棠,再无它物。 耳上也是坠了莲子般大小的珍珠坠子。整个人看起来雅致又贵气,不说的话,任谁都以为是哪个公候家的小姐。 王夫人便问道:“这就是宝丫头吧?” 宝钗闻音,上前与姨妈见礼。那小爷名唤薛蟠的,也与王夫人磕了头,便被小厮引着去了贾政处。 李纨、王熙凤等人与薛姨妈见了礼,又与宝钗相互厮见了,众人齐齐往贾母院子中来。 薛姨妈和宝钗拜见了贾母,又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贾母知道她姊妹多年未见,也没多留,就让王夫人自去治席接风。 第四十三章 住了下来 王夫人便吩咐了王熙凤,在荣禧堂这边设宴与薛姨妈接风洗尘。王熙凤也是许久没见着姑妈,自也是欢喜。 忙不迭连声吩咐了下去,又亲自去厨房走了一趟,嘱咐人出去,采买治了些不常见的山珍海味出来,想着也在姑妈面前呈一回子当家奶奶的脸面。 贾政书房中,薛蟠拜见了姨爹,贾政又唤了贾琏来,让贾琏又引着去拜见了贾赦,贾珍等。 两刻钟后,贾琏带着薛蟠复又回到书房。 在薛姨妈上京时,贾政便已经知道薛蟠打死人的事。 今又见他外甥谈吐间不知世路,便对薛蟠道:“如今你舅舅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你们又新来这里,处处不熟悉,且别忙忙收拾房屋。我这里倒有一处,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那薛蟠原正愁进京来有个嫡亲的舅舅管辖着,不能任意挥霍挥霍,偏如今又升出去了,可知天从人愿。 今见姨爹如此说,忙推辞道:“我们家在京中也有几处房舍,虽说这十来年没人进京居住,不过先着几个人去打扫收拾,也快的很。不好叨扰了姨爹这里。” 贾政摆摆手,说道:“无妨,我已遣人去与你姨母说了。”薛蟠听了,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情知扭不过的,只得谢了贾政。 贾政见他依了,也放下心来,又命贾琏设宴款待自是不提。 且说荣禧堂这边,王夫人让人将酒席摆在小花厅上,因着人少,三春陪着宝钗坐了一席,王夫人与薛姨妈坐了一席,王熙凤与李纨立于席旁布让。 每一席旁边设一几,几上设银制的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又有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野趣横生。 又有小洋漆茶盘,内放着旧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里面泡着上等名茶。 因怕有风,又围着席面设了一色紫檀透雕的屏风,屏风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格式配色皆是雅致得体,不似那市卖之物。 宝钗也是大富之家出身,自小也是看惯了的。今日见到这些,却也感叹:这荣国府真真是比自家富贵了十倍不止。 王夫人与薛姨太太正在席间说话,忽听外面说政老爷有话带进来,王夫人忙命人将人叫进来。.qqxsΠéw 来的是个才总角的小厮:“老爷让太太和姨太太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 咱们这里东北角上有一所院子,里面十来间房,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王熙凤站在一边,脑子里略一过,知道说的是那梨香院。便往王夫人处看去。果不其然,王夫人面上并不是很好。 薛姨妈也看出了王夫人的异样,忙笑道:“到不用这么麻烦……”王夫人这才发现薛姨妈误会了,忙道:“妹妹多心了,只是那处另有一门通街,我怕妹妹住在那里太过吵闹了。” 话音刚落,贾母也遣了玻璃来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等语。 薛姨妈正要同居一处,方可拘紧些儿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纵性惹祸,遂忙道谢应允。 又与王夫人说明:“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王夫人知他家不难于此,遂亦从其愿。从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 且说这梨香院,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 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 且说黛玉自来了荣国府以来,因着宫里下来的沈、何二位教养嬷嬷管教甚严,每每宝玉要进了院子中玩笑,都被沈、何二人隔了出去。 每日里只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在一起读书写字。如今又来个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的宝姐姐,自也是欣喜不已。 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倒也十分乐业。 那宝玉因黛玉不太理会与他,如今来了一个姐姐,又因宝钗常陪着薛姨妈与王夫人一处说话,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了些。 既熟惯,则更觉亲密。便时时在心中将宝钗与黛玉相比。与黛玉渐渐的言语间有些不合起来。 跟在宝玉身边的丫鬟也渐渐都说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比不得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 尤其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也是很多时候喜欢与宝钗去玩,因此宝钗大得下人之心。 第四十四章 教养嬷嬷的劝导 黛玉心中便有了些悒郁不忿之意,被沈、何二位嬷嬷看在眼里。二人合计了一回,这日下午,待黛玉歇过午晌,便一起过来伺候黛玉梳洗。 赵嬷嬷见她二人过来,心中疑惑,这贴身伺候的活计本不由她二人来做的。 二位嬷嬷以沈嬷嬷为首。沈嬷嬷见赵嬷嬷起疑,忙笑着说:“赵姐姐,我二人这两日见大姑娘有些事情想不通透,便想着过来给大姑娘分解分解。” 赵嬷嬷也知黛玉的心思,正愁无法开解。见她二人提了出来,忙笑道:“多谢二位妹妹想着。”侧身将二人让进了黛玉房中。 里头黛玉已经散了发,夏安正在隔间里给黛玉挑衣裳,紫鹃给黛玉擦了面脂,正要给黛玉梳头。 见二位嬷嬷进来,紫鹃忙对着二人福了福,沈嬷嬷笑道:“紫鹃姑娘辛苦了。我有几句话要和大姑娘说……”一边说一边从紫鹃手中拿过梳篦。 紫鹃见她如此说,心知定是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忙笑道:“正好我要去催催姑娘的糖蒸酥酪,都这早晚儿了,还没送过来。”又与二人道了辛苦,才退了出去。 隔间的夏安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黛玉不知二人要说什么,只看她二人。 沈嬷嬷笑道:“大姑娘,老奴来帮您梳头。” 黛玉甜甜地笑了笑,转身坐在妆镜前,娇声问道:“嬷嬷要和我说什么?”qqxδnew 沈嬷嬷笑道:“我看着大姑娘这几日有些钻了牛角尖了,特意与何嬷嬷过来。和大姑娘分说分说。” 黛玉听了,小脸一红,不再说话。 沈嬷嬷拿了梳篦慢慢给她篦着头发,黛玉的头发很细很软,人都说头发细软的姑娘,心也很软。 沈嬷嬷心里想着,口中却说道:“我看大姑娘这几日为着宝姑娘的事,多有不忿。” 黛玉被人看出了心思,也就不再隐瞒,遂点了点头,语气略带撒娇:“嬷嬷,她们总是说我不如她。” 沈嬷嬷放下梳篦,将黛玉的身子扳过来,看着黛玉的眼睛,有些严肃地说道:“这正是嬷嬷要说你的。她们?她们是谁?姑娘又是谁?” 黛玉听了一怔,心里把这话想了几个来回,心下渐渐明白过来:“嬷嬷说的很是。” 沈嬷嬷见黛玉心思灵透,也换了语气,缓缓说道:“姑娘是大家闺秀,行事自然要有规有矩。 那些小丫头子们,喜欢呢,和她们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她们。 便是他们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了。不恕时就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她去责罚。 很没必要自己不尊重,去讨她们的喜欢。那岂不是失了体统?” 黛玉听了,心里更加明白,不觉为自己以前的想法惭愧起来。站起身来,对着沈、何二位嬷嬷福了福,认真说道:“多谢二位嬷嬷教导,黛玉不胜感激。” 赵嬷嬷在门外侧着耳朵听着里面的人说话,很是佩服老爷当初的决断。也感念金旭,提出了给教养嬷嬷签死契的法儿。不然,这二位嬷嬷又怎么如此尽心尽力? 过了半个来月,王夫人闲来无事,往薛姨妈这边来说说家常闲话。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薛姨妈和宝钗二人眼睛红红的,哭过了似的。忙惊问:“这是怎么了?是谁给妹妹和宝丫头气受了?快叫了人来,看不打死了了事!” 薛姨妈忙道:“并不是谁。姐姐快坐。”边说边将王夫人往炕上让。宝钗也忙起身给王夫人见礼。 王夫人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语气中有些委屈,回道:“是宝丫头的事。今天上午蟠儿回来说宝丫头牌子被宫里退了回来。” 王夫人不禁奇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的吗?怎么又出岔子了?” 薛姨妈说道:“宫里如今是丽妃娘娘当家,又是为着她女儿选伴读。丽妃娘娘言说: 应选去都是名牌上的官家小姐。这皇商虽然挂着个‘皇’字,毕竟也是‘商’不是? 士农工商,自古来这‘商’都是最次等的,如何能为公主伴读?” 薛姨妈说罢叹了口气,又眼泪汪汪地说道:“我也知道我们这身份低微,比不得那大家的小姐,我们也只是妄想一番罢了。” 宝钗在一旁低头不语。她从小到大,都是爹妈哥哥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家里也是呼奴唤婢,一人坐轿众人抬。 在金陵时,结交的那些官府小姐,对她也是恭恭敬敬,这么大,头一次听说自己的出身是会让人看不起的。 第四十五章 送宫花 王夫人听了这话,忙安慰道:“宝丫头这出身上,你也别太在意,总归在我这里,是没什么两样的,府里也没人敢说什么的,妹妹放心就是了。” 接着,王夫人又说道:“不去也有不去的好处。那皇家贵胄的,养的是何等的娇气跋扈。好好的孩子,何苦去了平白受些腌臜气,倒不如在家里来得舒服自在些。” 薛姨妈听了心里发酸,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王夫人便携了她的手,引着她慢慢说些长篇大套的家务人情等语。一时薛姨妈倒也开解了不少。 宝钗在一旁,自觉无味,便假借身上不舒坦,便要请辞。王夫人知道宝钗心里有些郁结,便说让她往贾母院子里找三春姊妹玩耍散心。 宝钗怏怏的拒了,无精打彩回了房。在床上呆怔地坐了一会子,忽的扑在床上,一头扎进枕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莺儿一直在里间里给宝钗烫衣裳,听见声音忙出来看,见宝钗哭得不能自已。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敢来相劝。关上卧房的门,拿了个针线笸箩,守着房门做针线。 莺儿心里正想着心事,就见周瑞家的从外面进来。莺儿见了,忙站起身来,满面堆笑:“周大娘来了,姨太太正和我们太太说话呢。” 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里面,又见莺儿守着门口坐了,便顺势问道:“你们姑娘好?” 莺儿笑道:“身上不舒坦,正歇着呢。” 周瑞家的道:“姑娘是什么病?也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势儿除了去才是。” 莺儿正欲说话时,忽听里面王夫人问:“谁在外面呢?\"周瑞家的忙进去答应了。 原来,这周瑞家的一大早就见了一个人,这人的女婿祖上与王家连过宗,人称刘姥姥。 因着家里穷,女婿又抹不开面子,便由着刘姥姥上门来打个秋风。周瑞家的有心显弄自己的体面,揽下这事,在王夫人和王熙凤之间跑了几个来回周旋。 眼下那刘姥姥拿了王熙凤给的二十两银子回去了,周瑞家的便上来回王夫人话。 周瑞家的向王夫人回了刘姥姥之事后,等了半刻,不见王夫人说话,便要退出去。 薛姨妈忽说道:“你且站一站,我有一匣子的花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了一个叫做香菱的丫头去取了来。 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 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 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 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 王夫人看了一眼那匣子,前两天还在薛姨妈这里见过,知道是薛蟠给宝钗备下进宫时插戴的。便没说话。 周瑞家的领了差事,退了出来。因想着三春现如今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便顺路先往这里来了。 三春姊妹也没推辞,让丫鬟把花儿都收了,又谢过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辞了三春,便往凤姐儿处来。遂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 不料贾琏在家,此时正与王熙凤在屋中嬉戏。 周瑞家的忙蹑手蹑足往东边房里坐了。不一会儿平儿过来,问周瑞家的什么事。 周瑞家的忙起身,拿匣子与平儿看,将送花儿一事说了。 平儿听了,蹙了蹙眉,说道:“你老人家也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如今却越来越回去了?” 周瑞家的忙陪笑说:“平姑娘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 平儿因常见王熙凤事事敬着黛玉,便私下里问过王熙凤。虽说王熙凤不肯说,平儿却也渐渐猜出了几分来。 因而说道:“虽说林姑娘要在咱们家长住,却也是客人,哪里有先自家人后客人的道理?” 周瑞家的一听,才觉自己做错了,怕让贾母知道了责罚,惶惶不安起来。 平儿笑道:“你也别着急,前儿我们奶奶也得了一匣子,我取了来,你看着有一样的,就先拿去补上,回头林姑娘挑剩下的,你再拿回来就是了。” 周瑞家的愧道:“怎么敢让奶奶用挑剩下的呢。” 平儿笑道:“无妨,她也不缺这个,无非是个玩意儿。别为了这得罪了亲戚去。” 说罢,转回房去,不一时取了一个匣子出来。周瑞家的打开一看,笑道:“这可巧了,估摸着是一家的,两个匣子里的花儿一模一样。” 平儿也笑道:“那还不好,赶紧拿了去吧。” 周瑞家的取了六支放在原来的匣子中,对平儿谢了又谢,才告辞出去。 王熙凤见平儿从房里取了一个匣子出去,因贾琏在,也没顾得上问。此刻贾琏去了另一处歇息,她见平儿进来,便问:“怎么回事?” 平儿边将周瑞家的送花一事与王熙凤说了,又说了自己自主主张把王熙凤的花儿让了出去。 王熙凤点点头,冷笑道:“太太身边的人也太没眼色了些,以后也该敲打敲打了,不然有多少亲戚也要得罪了去。” 平儿叹了口气,说道:“怕是以后的是非还多着呢。我这几日听了些风言风语的,说林姑娘不及宝姑娘大度。林姑娘前些日子有些不高兴,不知道是不是也听说了。不过这几日又看着没什么事了。” 王熙凤沉了脸,说道:“你既然听说了,就该来告诉我。回头去打听出来是哪个说的,先罚她在冷风地里跪两个时辰的瓷片子去再说。” 平儿见王熙凤恼了,忙点头应了下来,又端了热茶让王熙凤消消火气。 周瑞家的从王熙凤这里出来,往前几步,便是黛玉住的院子。进去一问,才知黛玉已经去了贾母那里。周瑞家的从后门进到贾母的屋子,见黛玉和她的几个奶嬷嬷正陪着贾母说话。 周瑞家的进来,先给贾母问了安,又对着黛玉笑道:“林姑娘,薛家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戴来了。” 贾母听说,便问道:“什么花儿?” 周瑞家的上前,把匣子打开,呈给二人。 里面菊花、兰花、牡丹、月季等各色宫花共十二支,染纱做的花瓣儿,缀以米珠,看着甚是精巧。 贾母拿起一支细细地看,笑道:“这匠人的心思也是灵巧,用这米珠子缀在花瓣上,看着和露珠儿似的。” 黛玉也看了,笑着问道:“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作者题外话】:亲们,抱歉,今天只有一章。 第四十六章 年礼 周瑞家的心下一紧,念了声阿弥陀佛,口中道:“各位都有,姑娘是客,自然要先送到姑娘这里来的。” 黛玉笑道:“哪里这么麻烦了,周姐姐既然从姨妈那边过来,就先让姊妹们挑,顺路再给我带来就是。何苦还要再来回跑一趟。” 周瑞家的正待开口,却听贾母笑着说道:“你周姐姐这么做才是正理,哪像你这么没规矩?” 黛玉笑着一头扎进贾母的怀里,扭股糖儿似的粘在贾母身上撒娇,逗得贾母哈哈大笑。 周瑞家的见了,也跟着笑,心里面却已经是念了七八回佛了。 笑了一会儿,贾母问道:“你到姨太太那边作什么去了。” 周瑞家的笑回道:“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 黛玉听了,问道:“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这边来?\" 周瑞家的道:“听说身上不舒坦呢。”黛玉听了,便和夏安说道:“你回去叫上紫鹃,跟着我往姨妈那边瞧瞧宝姐姐去。”夏安应声刚要转身回去,就听有老妈妈过来说林府的管家来给老太太问安来了。 黛玉惊喜万分,抬眼看向赵嬷嬷,赵嬷嬷也是一头雾水的,看向来人。 那婆子笑道:“是送年礼来了。已经见过了大老爷二老爷,说是想着再来给老太太磕个头。二老爷让人过来请老太太的示下,不知道是见还是不见。”.qqxsΠéw 黛玉没有出声,却满脸期望的看着贾母。贾母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让他进来吧。”那婆子出去回话。 不一时,就听见门口有丫头回道:“林府的赵管家来了。”屋里的年轻的丫鬟媳妇子便都避到了碧纱橱里。 贾母吩咐婆子把人带进来。 谁知赵康进来时,身后还跟着四个粗使婆子,两人一个箱子,往里抬了进来。 赵康见了贾母,先给贾母磕了头,又向黛玉问了好,才说道:“奴才奉了我们老爷的命,来给府里送年礼。刚刚在外面已经见过了二位舅老爷。” 说完又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大箱子,说道:“这两个箱子里的是专门给老太太的。我们老爷说:今年太太虽然不在了,但是他孝敬老太太的心是一样的。”说罢,又掏出份礼单子呈给了贾母。 一句话说的贾母心酸,又险些掉下泪来。往年贾敏给娘家送年礼时,总是特意再给母亲单独送上一份。 今年贾母原想着姑娘没了,这姑爷过了年出了孝,再续上一房,也就淡了。没想到林如海竟然和以往贾敏在时没什么两样,还是心里想着她这个老岳母。 贾母从婆子手里接过礼单,一样一样看过去,只见上面写着:迦南香珠一对,紫檀羊脂白玉如意一对,红珊瑚盆景一对,翡翠柿柿如意石盆景一对,蜜蜡佛手一对,紫檀百宝嵌插屏一对…… 贾母看在眼里,便知道林如海是用了心的,色色都是合了她的心思的。 收了礼单,贾母又打听了几句林如海的近况,才端了茶送客。 赵康走后,黛玉有些怏怏的,贾母知道她记挂着父亲,笑道:“也不急这一时。你且让你赵嬷嬷出去几天,一来是让他一家子团聚团聚,二来你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让赵嬷嬷给你带了话儿去。” 黛玉尚小,还不是很懂这些人情世故,见贾母教导她,忙点头称是。 赵嬷嬷也上前谢过了贾母。 正说着话,紫鹃从后面过来,笑着说道:“姑娘快回去看看吧,几个婆子几箱子东西过来,说是你们府上的管家送进来的。先是送到了二老爷那边,二老爷又让人抬了过来。” 黛玉听了一喜,刚才还暗想着父亲怎么没有给自己捎带东西,原来是赵叔已经送到二舅舅那边去了。 黛玉暗笑自己糊涂了,如今二舅母当着家,自然要先过了那边的明路才是。 贾母见黛玉已经坐不住了,笑道:“快去吧,看看你父亲都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黛玉欢喜地辞了贾母,往后面过来。 一进堂屋,就见满地下摆着五六个大箱子。箱子上还贴着签字,黛玉一一看去,都是些衣料首饰,还有些小玩意儿。在往后,居然还有一箱子的书。 黛玉是个爱书的,来着这边后,因外祖家是以武功出身,虽说家有财帛万千,却在藏书这方面远不及林家十中之一。 两三代人累积下来都不曾在藏书上下功夫,除了些子集经史外,无非就是些女四书了。 不似林家那边集百家之杂学,收市间之珍牍,家中藏书用汗牛充栋也不为过。 黛玉见了书,就如鱼儿见了水一般,忙命人开了箱子,打开了,却也不似是家中的藏书。看新旧程度,应是新出的。黛玉拿出几本来翻了翻,竟是些山川地理的游记。 她手上的这本上边写着《粤西游日记》,黛玉顺势就手打开,只见里面先记了柳州洛容之罗山风景。穷洞极崖、历险登山,风光山色描绘甚细。这一看,黛玉就不肯放下手来。 第四十七章 金旭的铺子 赵嬷嬷出去了几日,这日傍晚才回来。在前面给贾母磕了头,才回黛玉这边。 见她回来,黛玉也是高兴,用了晚饭,就拉着赵嬷嬷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 问过了父亲安好,又问过金旭,这才知道原来那箱子书便是金旭给她寻来的,说是让妹妹看看,就当是亲自出去走了一趟。 原来这金旭在解毒期间,和唐明玉渐渐熟悉起来,才知唐家嫡支那边养孩子的法子:凡是孩子大了,都要出去历练一番。 虽说唐明玉是女孩子的,但因着自幼充作男孩儿教养,很是大方得体,言谈间又有物。 金旭心中十分艳羡,虽说自己是个男子,前世今生加起来三辈子了,却从未出过远门。 有心想要学一学唐明玉,却也知道眼下自己的身子并不允许。 后来还是许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给他寻来很多名山大川的游记来。虽不能亲往,却如同亲历一般,金旭一下子就爱上了。 看了几本子,又想起黛玉来。想着黛玉在那深宅大院里,平日里见的人也无非就是那些丫头婆子们,也没个什么消遣。 便想着也送她些这样的书,既解了闷,也能增长了见识。 可巧林如海要打发了赵康上京来送年礼,于是金旭就和林如海商量给黛玉挑些书一齐送进京去,林如海也觉得甚好。 于是金旭又让许铎去寻了许多书来,挑挑拣拣,装了一个箱子,又给林如海过目。 就这样,送给黛玉的东西里多了这么一箱子书来。 金旭还让赵康带话儿说:若是快看完时,就写信家去,家里再给她寻了新的来。 或是有什么立即就想要的,也可以写个单子,让金旭在京中铺子上的掌柜去寻了来,也是便宜。m.qqxsnew 又让许铎写了手书,交给赵康,让赵康来了京,去铺子里找大掌柜的。 说起来,金旭出宫前,金泓给了许铎一些私产,又把先淳懿皇贵妃生前娘家给的产业也交给了许铎。这些产业大部分都在都中。 这许铎也算是个经商的好手,几年的光景,新开了不少铺子,替换了原来的那些产业,经营的盆满钵满,还又不显山漏水的。 赵康去寻的那个大掌柜,就是三年前新开的铺子,是间银楼,在都中也是小有名气,专门为售卖定制金银首饰。 这个掌柜也是个妙人,脑子活泛,因觉自家是新开的铺子,无法与那些老字号银楼一较高低,就想了个法儿另辟了蹊径。 掌柜的亲自画的图样儿,从南边请了匠人过来,用金或银拉成仿若绢丝般粗细的丝儿。 再织成如同绢纱一般的丝网,再用丝网仿着那绢堆的花儿,做出牡丹、兰花、海棠,玫瑰等各色花朵来。 那花朵精致又轻巧,并不像其他银楼出的那些簪子沉甸甸的,没得扯的头皮疼。很是受年轻的姑娘媳妇子喜爱。 更妙的是,这些匠人都是与铺子签了死契的,放眼整个京都城,也只有他们家能做得出来。 赵康开始并不知晓,等领着赵嬷嬷去了那银楼,心中才后知后觉地佩服起许铎慧眼识人来。 拿了手书给掌柜的看。那掌柜的也是个爽利人,满口子答应了。又收拾了一小匣子银丝编的小物件来,说是送与大姑娘,或留着自己玩,或赏了人也是好的。 赵嬷嬷推辞不过,只好收了。 赵嬷嬷说着,便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匣子来递与黛玉。 黛玉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缠丝镂空香薰荷包六个,绣花线般细的银丝,层层叠叠,交叉缠绕,有的织成虫草样式,有的织成花朵样式,甚是精巧可爱。 黛玉惊叹道:“真是难为他们了,怎么就能想了这样的巧法儿。”一边说,一边拿起来细看,又一边开口吩咐紫鹃:“去寻几个小匣子来,给姊妹们送过去玩。” 不一时,紫鹃就捧着几个小锦盒过来。 黛玉一个一个往锦盒里分拣,口中还说道:“这个是云妹妹的,这个是迎春二姐姐的,这个是探春妹妹的,这个是惜春妹妹的,这一个给宝姐姐。” 后头几个念叨的人名字,赵嬷嬷都知道,可这云妹妹又是谁呢? 赵嬷嬷笑着问道:“这是哪里的云妹妹?” 黛玉听了一愣,才想起来赵嬷嬷并不知晓贾母那边来了个小姑娘。想着那小姑娘娇憨可人的模样,黛玉忍不住笑道:“是外祖母家的侄孙女,唤作湘云,最是淘气可爱了。”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又有女孩子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和笑声。 紫鹃笑道:“正说着,这不就来了。”边说边往外迎了出去。 就听见一个娇嫩嫩的声音笑道:“紫鹃姐姐,林姐姐干嘛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围着大红羽纱斗篷的女孩子女孩走了进来,后面一齐进来的还有三春姊妹并几个丫头。 那女孩见了黛玉便笑,说道:“快点把下午没看完的那书拿了出来,咱们接着看。” 黛玉起身,来到女孩跟前,亲手帮着女孩解了斗篷上的绦子,笑道:“哪里就那么冷了,看你穿着这么多” 湘云一边亲手将斗篷脱了递给紫鹃,,露出里面一身杏红绣银丝花鸟夹棉袄裙,一边笑道:“我也不想穿,老太太说怕我吹了风,这不就给了这个让穿上呢。” 黛玉见了又笑道:“难怪老太太让你穿呢,看你穿的这么伶伶俐俐的,可不就要被风吹了么。”一边说,一边拉着往湘云隔间的小书房坐下,三春姊妹也一齐过去坐了。又让夏安取了书来,又让把蜡烛多点了几支。几人凑着趣说着话。 这几日,因着赵嬷嬷不在家,她并不知,正因着那些书,眼前这几个姑娘与黛玉愈发要好了起来。几人一处看书,一处议论着书中的内容,甚是友爱融洽。 姊妹们新得了什么好玩意儿,也是想着黛玉。这湘云昨个新得了贾母赏的和田玉的甜瓜,黛玉只说了一句好看,她便要送了黛玉。 黛玉推辞不要,她偏要送,二人在贾母的碧纱橱里一来一往地说话,被贾母听见。贾母也喜她二人姊妹亲密无间,又取了同样的一个,给了黛玉,湘云这才罢了。 【作者题外话】:今晚再熬一夜,明天就能好好睡一觉啦。感觉好辛苦啊 第四十八章 儿子要被抢走了 话说黛玉这里在荣国府里过的有滋有味,林如海在扬州那边却有些不高兴了。 这一天,林如海正在衙门中处理公务,有衙役拿了公文进来,说是京都中来的。 林如海也没在意,以为就是往来的公文,随后就搁在了一边。 等处理完手中的事,林如海打开一看,却是兰台寺发出来的,让他来年开春三四月份回京述职。 林如海纳罕,他才来这边不到两年,怎么这时候让回去述职?按说这出来在任上的,都是任满了后和后面的人交割清楚了,才让回去述职,由圣人亲自考评了,再另派差事。 也不知道这圣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林如海又往公文袋里翻了翻,果不其然找到一封密信。 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从林如海伴读之义写起,写到青年时林如海的鼎力相助之忠,又写到近些年的为国为民之仁,林林总总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 林如海却知这是他那好友惯用的把戏,只拿眼睛一溜,轻哼了一声,就往信的末尾看去。仟千仦哾 这一看,林如海就不高兴了。 这圣人是要和他抢儿子啊。只见上面写到: 初悉知旭儿中毒之事,朕万分牵挂。其后又知旭儿已无大碍,甚为欣慰。然,幼子离家久已,朕亦思念久已。若年后春天旭儿身体尚佳,万望携之进京,朕意欲微服前往探视,以慰老怀,甚谢甚谢。 这是几个意思?林如海端了手边的茶盏,也不顾茶冷不冷,一口气灌了下去。 自己战战兢兢把旭儿拉扯大,眼瞅这孩子一日比一好,人也不闷了,毒也除根了。现在这孩子又稳重又乖巧,读上几年书,考个功名在身,做个富贵闲散人多少,这不正是他们两口子当初所图的吗? 怎么现在又想着认回去?他就不怕旭儿再给人害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心中又是一痛。 还记得解毒那几日,三寸长的银针,扎的旭儿跟刺猬似的,他看着都疼, 旭儿却咬着牙一声儿未出。 扎完针,又用热热的药汁子泡上半个时辰,中间怕那药汁子凉了,还要用风吕加热。 旭儿倒是苦中作乐,戏言自己是唐僧,要被唐明玉给煮熟吃了。 林如海等人听着也觉得好笑可背后皆是心疼地落了泪。他可不像旭儿再受一次这样的罪! 这一日,林如海十分的,非常的,不开心! 回道府里,简单用完饭,也没过去金旭那边,就自己闷在房中,只言说身子不适,早些歇息了。 金旭请唐绍之过来探视了两次,都言说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林如海在房里反复想着这事,最后终是无奈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若是他的玉儿在荣国府出了什么事,他定是爬也的爬过去瞧瞧。 圣人对旭儿的一片心,他是明白的。可也是因着明白,就更舍不得金旭了。 无法,谁让金泓是旭儿的亲爹呢。林如海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不去把旭儿记在自己的名下。不过又一想,如果记在自己的名下,那旭儿这外室子的名分算是定下了,对旭儿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自己当初没这么办,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林如海一会儿这样想,一会儿又那样想,一宿没睡好。早上起来,眼圈也黑了,眼睛也红了,头还昏沉沉的,索性就让人去衙门里说了一声,明日再去。 金旭得知后,又请着唐绍之一起探视。唐绍之这次被唬了一跳,一个晚上没见,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唐绍之赶紧给林如海诊了脉,却是积郁于心,又外感风邪,已是有了些症候。忙开了方子,让人去拣了药来煎。 林如海有些后悔昨日一语成谶,怎么就说自己身子不适呢,找个上门理由不行啊。林如海仰头长叹中…… 过了三两日,林如海渐次好了起来,脸色却一直阴沉着,看不见一丝儿笑模样,弄得家中下仆都心惊胆战,生怕一时不察,就开罪了老爷去。 金旭也是心中疑惑,虽说林伯父不耐烦吃药,可眼下也不用药了,怎么还是这样一幅别人欠他钱的样子? 这一日用过晚饭,金旭便到了林如海的书房中。 一进去,只见林如海愣怔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连自己进来都不知道。 金旭上前轻轻喊了一声,却把林如海唬了一跳。 金旭觉得十分不对,便问道:“伯父这几日闷闷不乐,难不成是公务上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妹妹在京都有什么事?” 林如海见他如此懂事,又在心中忍不住长叹:多好的孩子啊! 可再好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能藏起来? 藏起来,他倒是想,可想着若是金泓得知后的那副委屈样子,他又不忍心拿眼去看,是在是太辣眼! 林如海摇了摇头,又咬了咬后槽牙,终于开口说道:“旭儿,其实你并不是我的孩子。” 金旭惊诧地抬眼看向林如海,心道:“您不是一直都跟人说我是您故人的孩子吗?怎么今天又说起这个。” 林如海看出金旭眼中的诧异,感觉这眼神怎么跟看个傻子似的呢? 林如海尴尬一下,抚了抚金旭的头顶,让他坐下说话。 金旭想着,莫不是林伯父要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吗?于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着林如海开口。 林如海沉寂了一刻钟后,才又说道:“你是我故人之子……”话以说开,林如海便再无顾忌,细细将前尘往事与金旭说了。又将圣人让他来年开春去京里见上一面。 金旭听着,心底却一叹:前世里,自己死后才知道身世,也是那时才见到了父皇。 只是那时,父皇却见不到他。 他只记得那一日,他睁开眼,便是在一处大殿内,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瓷罐,在一副画像前呜呜咽咽地哭,哭声压抑而痛苦,令人闻之落泪。 他知道,那个瓷罐里装的是他的骨灰。 那么这个男人是谁?他不清楚,于是就在一旁看着这个男人哭。 又过了不知多久,又有一个男人进来劝说。他这才这道,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也是当今的圣人。而殿中挂的那副画上人,便是他的母妃。 第四十九章 众人的心思 金旭心中想着做鬼那时的一些事,不免有些忧伤。 林如海看在眼里,却以为是金旭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林如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开口低声说道:“旭儿,我知道你一直都以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以为我是迫不得已的才不能承认你……” 金旭一直沉浸在前尘往事中,没有听到林如海的话语。 林如海见金旭呆怔怔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定是舍不得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亲生父亲,迫不得已没承认他。现如今知道了事实,难免接受不了…… 林如海心里哀叹着,也不知道再怎么开口去劝说金旭。心中思忖了一时,便唤了两个小厮在房中守着,自己出门去寻许铎和周镇。 房顶上的郑源也哀叹了一声:看来自己这个轻松活计要结束了啊。虽说每日蹲在房顶上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活计,但也不用刀里来剑里去不是。 又让他遇到了一直仰慕在心的唐家人,还居然是未来的当家人,如果大小姐一直没有弟弟的话。 这差事简直是太好不过了!这舒坦日子就要没有了,假期就要结束了…… 郑源蹲在房顶上暗影里,一面叹息着,一面侧耳听着房内小主子的动静,一面警醒地看着四周。 远远地看见有一串灯笼过来,心知定是林大人寻了许铎和周镇过来。 林如海与许铎周镇进了书房,见金旭依然是呆坐在那里,不由苦笑。许铎和周镇看见金旭眼下这幅样子,也都以为金旭是一时不能接受。 来的路上,林如海已经将事情的经过与许铎和周镇说了。 许铎和周镇心里却为金旭高兴。 小主子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虽说做个富贵闲人安稳些。可是,让小主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是在是有些憋屈。 金旭以前的颓废,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人生仿若浮萍一般。 他二人不敢置喙圣人和皇贵妃的决断,但在心中,却是一直为小主子惋惜。 现在圣人后悔了,小主子要认祖归宗了,这真是一件好事! 几人都揣着不一样的心思,围坐在金旭身边。 金旭这才缓过神来,见几人都在看着他,眼中都是担忧。金旭忙笑了笑,却不知,他这笑在众人眼中变成了自嘲。 几人也不知如何去劝解,静坐了一时,还是金旭看出了些端倪,只好假借困乏了,要回去歇息。 林如海几人如释重负,心想着还是让金旭自己想通了才好。 许铎和周镇将金旭送回了房,二人有些不放心。便唤了青竹和青松回去二人的住处抱了被褥过来,在床前打了地铺,准备守上一宿。生怕金旭有什么想不开,再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就麻烦了。 金旭见二人如此紧张,心中甚是感慨,这二人在他前世死后,查出了谋害自己的凶手,便自尽谢罪了。二人对金旭的真心,实乃是日月昭昭,天地有明。 今生重新遇见他二人,金旭一直是心存愧疚。又经历了解毒这件事,他二人待金旭之心,让金旭更为感动。 今见二人如此这般,心下不忍,劝到:“二位叔叔还是回房安歇的好。我没事的。” 他二人哪里肯信,只道是金旭拿话再哄他们,更是不肯离开。 金旭又劝了几句,又说自己有人在卧房中便睡不着。这倒也不是金旭的借口,自打他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后,便不愿有人在他卧房中伺候。 因为只有在这小小的卧房中,他才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可以生气,可以哭,可以不说话发呆…… 许铎和周镇也素来知道他这习性,又细细看了金旭的神色,见其目光中清明一片,不似那神识不守,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便放下心来。 最后还是让青松与青竹在外间的炕上歇了,二人才转身出了金旭的院子。 一路上,二人无话,心中却明白彼此的想法。临到住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跃而起,跃上了房顶,寻到老地方坐下。 依旧无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才听许铎悠悠地出了一口长气,开口说道:“小主子的身份终于可以见光了。” 周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往后的路也越加难走了。” 许铎也不看周镇,只抬眼望着天上的星星,问道:“你怕么?” “不怕!”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许铎听出一个声音是周镇的,另一个声音却是郑源的。 二人回过头,见郑源蹲在房屋脊的暗影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二人。 郑源见二人看过来,嘿嘿一笑,蹭了过来,坐在二人身边,笑道:“圣人当初让我来时,就说过,以后我们哥几个,生是小主子的人,死是小主子的鬼。” 第五十章 阳谋 金旭待许铎和周镇二人走后,便洗漱安歇了。 躺在床上,原以为自己早就知道身世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谁知却一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一时想前世活着的时候,一时又想做了鬼以后的时候,反反复复,跟走马灯一样。 想了些有的没的,金旭才静下心来,细细筹谋着日后的事。 眼下的自己势单力薄,还不足以抵抗来自前世那些人的势力,势必要劝说父皇,暂且不要揭露自己的身份。待到自己大一些了,足够能保全住自己后,再提认祖归宗才好。 不过,如何才能保全自己?金旭原来只是想好生跟着林伯父读几年书,再凭借着前世的经历,躲过中毒而死那一劫,而后再慢慢谋划。 可现如今却不成了,所有的谋划都要提前。还好做鬼时看够了前朝的那些事,对于朝臣们的心思也是知道了几分。 金旭想着朝堂之事,又想起父皇后来的一些手段,心中慢慢有了些头绪,这才踏踏实实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金旭照例喝了牛乳,又吃了两样点心,才让人去将许铎和周镇二人请到书房中。 许铎二人进了书房,见金旭穿一件青碧狐腋箭袖,襕边用同色的丝线绣着连云纹,外罩同色满地绣银丝连云纹的天马皮坎肩,一顶和田羊脂小冠将头发利利索索地梳拢在头顶,真真是如玉君子一般。 许铎二人又细看了金旭一眼,见其眼中也是神采奕奕,这才放下心来。 金旭见二人进来,抬眼一看,嚯,这是昨儿个夜里一宿没睡么?怎么眼底下都发青了? 许铎见金旭眼中带着担忧看向他们,忙笑着解释道:“昨儿个夜里和老周闲话,忘了时辰,歇息的晚了。” 金旭心中一叹,估计昨儿不仅仅他二人如此,想来林伯父也是一宿没有睡吧?貌似好像就自己睡了,而且还睡得挺踏实的,真真是不好意思了。 金旭有些自责,忙起身将二人让到椅子上坐了,又问道:“二位叔叔可曾用过早饭?” 许铎周镇二人忙道:“都用过了。” 金旭点点头,不再言他。唤了青松青竹在门口去守着,不待二人开口相问,便说道:“今日请二位叔叔前来,乃是为日后之事计较。”m.qqxsnew 二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许铎略带疑惑,开口问道:“不知小主子说的日后之事是指……?” 金旭笑道:“我既然已经知晓了身世,必然要为日后打算一番。想必二位叔叔亦是曾经帮我筹谋过的。” 许铎周镇闻言,立即起身肃立:“但凭小主子吩咐!属下必将万死不辞。” “二位叔叔坐下说话”金旭忙又请二人坐了,才又说道“此事我还需要与二位叔叔仔细斟酌一番。” “小主子请讲。” “许叔,眼下咱们手中能够调动的银钱有多少?我想着在四处多开些歌肆酒楼当铺。”金旭说道。 许铎不解,问道:“为何要多开些歌肆酒楼当铺?” “歌肆酒楼当铺是各路消息来往密集之所……”金旭道。 许铎周镇二人皆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白金旭这是想要掌控高官要员的底细。心中不禁暗赞自己跟对了人。小主子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做事情总是能抓住关键所在。 许铎低头想了想,说道:“眼下咱们能动用的银钱大概有五十万两左右。若说开歌肆酒楼当铺,十几二十几间也是够的。不知道小主子打算在哪里开?” 金旭笑道:“京都中自然要有,外面也要有。先不要多,只拣着几个要紧的地方安排就是了。” 接着,又说道“还有就是,我还需要一批人。人不必太多,二三十个即可。主要是监察一些官员私下里的动作。” 金旭说罢,又是一叹:“只是咱们眼下只有二位叔叔,若再有一人能够帮衬着把这批人操持起来就好了。” 许铎和周镇听了大惊,没想到金旭会做如此的打算,一点都不像是十来岁孩童能想的出来的。不禁对金旭的“早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踟蹰了一会儿,许铎才说:“还有几人,是圣人给了小主子的。” 金旭一惊,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许铎说道:“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此人名叫郑源,是圣人派了来保护小主子的。他手下有四个人手,皆听命于他。” 金旭一听是郑源,不禁在心里暗叹:此次重生而来,上天真真是未曾薄待了他。 原来,这郑源正是后来监察作的大都督。这监察作是金泓后面弄的,用来暗地里监察百官。 郑源是监察作的第一任大都督,整个监察作就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 监察作的人最是神出鬼没的,只要盯上了谁,哪怕这人出恭用了多长时间都是一清二楚的,因此也最是让百官心惊肉跳的所在。 金旭也正是在做鬼的时候,看到了监察作的作用,所以才想着自己也弄这么一个,倒是比金泓那时提前了十来年的光景。 此时听闻是郑源,正是想睡觉时递来个枕头,金旭怎能不感到高兴? 金旭忙问道:“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周镇笑道:“我现将他寻了来。” 第五十一章 小产 金旭点点头,周镇转身出去。金旭又对许铎说道:“许叔,这是我一点子想头,不知道许叔是何想法?” 许铎笑道:“小主子真不愧是皇家血脉,这么小的年纪,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就能想到这些,属下实为佩服的紧。” 一番话说的金旭有些汗颜,这也是跟着父皇在朝堂上逛荡了多年学了一些东西。若是放在前世,真真是死了也想不出这些来。 “不过……”许铎有些踟蹰。 金旭忙道:“许叔有什么话要说?不妨说来听听。” 许铎蹙了蹙眉,说道:“还请小主子恕属下不敬之罪。”金旭见状,正色说道:“无妨,许叔尽管说来。” 许铎道:“小主子此番做法自是为了自保,可若是被圣人知晓了,恐怕会被定个肆意妄为藐视皇权之罪。” 金旭笑道:“这也是我正要说的,此两件事并非阴谋,而是阳谋。我会光明正大地和父皇讲明此事,且咱们所有收集到的消息都要报与父皇知晓。想来父皇定会乐见其成。” 话音刚落,周镇和郑源走了进来。二人皆是将金旭的这番话听在了耳中。 许铎等三人在心中对金旭的心思之缜密又是一番感叹。主子有脑子,下面的人才能活得久不是? 几人在房中谋划半日,才商量定了稿子。金旭对生意上是一窍不通,歌肆酒楼当铺之事,由许铎去操持。监察的时交由郑源料理。周镇就守在金旭的身边,照顾日常起居。 三人都得了差事,遂分头行事。 周镇起出还有些不甘,后又一想,小主子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忙不迭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 这一日,正逢腊月初一,大朝会结束后,金泓正歪在暖阁的榻上,手中拿着本折子正在看。 暖阁中烧着地龙,正中的地上点着掐丝珐琅折枝莲纹炭盆,里面烧着旺旺的红罗炭,用铜丝网编的罩子罩着,防着有火星子外溅出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让人有些熏然欲睡。 金泓让刘福去开一扇窗户,透透气。刘福寻了处离着卧榻远远的一扇窗户。拿屏风在窗户与榻中间挡了,这才推开。虽有冷风进来,但不并直吹着,只觉得凉浸浸的,令人通透。 刘福怕金泓冷着了,又叫了小太监将屋子正中的那个碳炉抬到榻前,又从外面拿了两三段而三寸长的松树枝子,投进炭盆中。 一会儿便飘出了一股子沁人肺腑的清香来,中间还略间杂着些苦味,很是醒神。 金旭随手将手中的折子放在榻上的小几上,端了茶来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刘福:“唐明玉也该到了吧?” 刘福一边接了他手中的茶盏,换了一杯热茶,一边说道:“算着脚撑,今日就应该到了。漠婴已经遣人去码头上候着了。因着是唐绍之一同陪着前来,也算是旧相识,倒也不怕接错了人。” 金泓听着,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和漠婴说,都和善着些,莫吓到了那小姑娘。” 刘福忙应了。心中却暗道:“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便出来江湖上四处历练,定是有着一身的本领,家里人才敢让她出来。估计没人能吓得到她呢。”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门口有个小太监回道:“盈福宫的掌事嬷嬷求见。” 金旭一愣,看了下小几上摆着的西洋钟,上面的指针还未到午时,这后宫的掌事嬷嬷怎么跑到太极殿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金旭思忖了片刻,说了声:“传。” 刘福也是诧异,想着如今盈福宫中如今只有一位纯嫔娘娘住着。这纯嫔娘娘人如其名,最是温顺纯良,历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怎么会这个时辰谴了掌事嬷嬷过来? 正思索着,见一个嬷嬷迈步进来,一见金泓就泣不成声,扑通跪下,说道:“圣人,我家娘娘小产了。求圣人赶紧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她昏了过去。” 金泓唬的一下子站起身来,这是怎么说的?都没听到说纯嫔有了身孕,怎么就小产了呢? 金泓皱了皱眉,喝问道:“怎么回事?”一边问,一边抬脚往盈福宫那边疾行了过去。 那嬷嬷见问,忙止了哭,小跑着跟在金泓身后,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的原委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这纯嫔已是怀了近三个月的身孕,她本是性子谨慎的,因着后宫之中久不见婴儿啼哭,便起了防范之心,生怕被人知道有了身孕被算计了去,只想等着胎儿大一些了再说。.qqxsΠéw 谁知她也是心机用的太过了些。今日一早,她推说身体不适,本想借着太医之口将有孕之事说出来,自己只当做年幼不知事,免得被圣人责怪。 谁知那太医却说‘不是胎气,只是迂血凝结.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经脉要紧。’于是写了一方,让人拿了药煎了给纯嫔喝。 一个时辰后,纯嫔腹痛不止,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又血行不止,竞就昏迷过去。 如今皇后病着,不能理事,便去报了丽妃。又怕丽妃落井下石,这老嬷嬷又忙着往太极殿来,报与圣人。 第五十一章 到了甄老太妃这里 金泓听了,便知纯嫔是遭遇了有心人的算计。 心中一边暗恨纯嫔蠢笨,好好的一个皇子便这样被她的这样折腾没了。一边暗自心惊:这宫中现有的皇子俱都是四王八公家出身的嫔妃所出。这纯嫔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知州,他们就这么容不得外人么? 更可恼的是父亲他老人家只想着夺权,居然还信由他们生事。难不成以后这姓周的江山要去给外戚们坐了? 金旭心中恼火,立即吩咐刘福让人去拿了那太医来见,又吩咐另叫了太医过去给纯嫔诊治。 待到了盈福宫,刚进宫门,远远地便听见寝殿内宫人的哭泣声。 金旭忙寻声过去,寝殿门口并没人守着。金泓一路进去,直到暖阁中,见几个宫人围着炕上的人在哭。 刘福也跟着进来,见状,忙唱了一声:“圣人驾到。” 众人听了,忙惊的四散开来。见金泓已是在屋内,俱都跪倒了一片在地上。 金泓也未理会,直奔炕上坐了,只见纯嫔双目紧闭,面若金纸,气若游丝。脸上的水渍已经分辨不出来是眼泪还是汗水,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额头上,令人好不心惊。 金旭眉头蹙成一团,抬眼不见一个太医,怒道:“太医死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太医拎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进来。见金旭在此,忙跪下磕头,口中颤声说道:“卑职听见传唤,便急匆匆赶了过来,不敢耽搁分毫,没想到还是落在了圣人后面,请圣人责罚。” 金泓知道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机,忍下怒气,挥挥手:“快去与纯嫔诊治。” 那两个太医闻言,慌忙起身到了纯嫔跟前。早有宫人将那银红销金芙蓉幔帐放下,只伸出一只手来,一方素色的帕子覆在手腕上。 两个太医轮番搭了脉,又在一旁窃窃讨论了几句,方过来回话:“禀圣人:纯嫔娘娘性命是无妨的,眼下昏迷是因娘娘身子弱,小产一时承受不住。娘娘元气十分已伤其八九,还需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才行。且……”太医顿住,未敢再往下说。 “且什么?说!”金泓正在气头上,十分不耐烦太医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怒斥道。 那回话的太医一个哆嗦,扑通又跪了下去,另一个也跟着跪了:“且……且……娘娘她日后病愈也很难再度怀胎了……” 太医的话未说完,就见一个粉彩成窑的小茶盅子在他二人眼皮底下碎成了五六片。 屋内伺候的众宫人见金泓发怒砸了茶盅,呼啦啦跪了一片,伏身在地,一声儿不敢出。 刘福对金泓的心思略知几分,知道这怒气里还含着几分对老圣人对四王八公的怨怼。 刘福躬身上前劝到:“圣人还请暂时歇了怒气,眼下要紧的是让太医们赶紧与纯嫔娘娘开方诊治为好。” 金泓看了一眼刘福,从刘福的眼中看到一丝担忧。金泓长叹一声,对着地上的人挥了挥手,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刘福忙唱道:“圣人起驾。” 金泓心中烦闷不已,随着性子在宫内游走,不一时竟到了寿安宫门口。他前朝事务繁忙,已有月余没有亲到寿安宫给老太妃问安了。 如今既到了这里,不如就进去瞧瞧老太妃。 金泓在宫门口站了站,整理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咧出一个笑来,才往里走。 早有眼尖的小宫人看见,一路偷跑回去给甄老太妃报信儿。 甄老太妃听闻金泓过来了,心知他定是因着纯嫔之事烦闷。却也装作不知,依然拿着把竹剪修剪眼前高几上养着的茶花的枝叶。 又对一旁陪侍的元春笑道:“你去后面院子里剪几支红梅花来插瓶。”元春点头道是,转身往后面去了。 海棠将一个美女耸肩瓶拿来,贮了水准备插梅。 金泓迈步走了进来,殿内的宫人纷纷见礼问安。甄老太妃也撂了竹剪,笑问道:“这大冷天的,怎么就顶风冒雪地过来了?” 金泓未作答,见正在修剪花枝,也围了过来,笑道:“这花养在这里,得了暖和气,竟是要开花的样子。” 甄老太妃见他不愿意说,也不深问,只是指着几处花苞,笑道:“正是呢,这几处都打了朵儿,想来年里是要开花的。正好凑个热闹。”一边说,一边让金泓坐下说话,一边又让人去端了新做的杏仁酪来。 金泓坐下,笑道:“整个宫里,也就是祖母这里的杏仁酪好吃了。” 一直在甄老太妃身边随身伺候的凤仪女官余容笑道:“圣人不知,老太妃知道圣人爱吃咱们宫里的杏仁酪,就天天让人做上一份,备着哪天圣人过来,能吃上一口。若是圣人没来,就便宜了我们这些人。” 金泓闻言,心中暗愧。自责因着国事,月余都不曾过来问安,虽说也曾遣了人过来,却也并不能真正替代了自己。 金旭自幼母妃早亡,且又身份低微,因此上金泓幼时并不得当年的圣人的待见,便随意指了一个嫔妃做了金泓的养母。 哪知他这养母却受了别人的挑唆,每每冷淡于他,并不曾仔细照料,也不收拾他,弄得他整日里的黑眉乌嘴,跟个活猴儿似的,一点没个正经皇子的样子。 还是甄老太妃看着不像,才仗着是老圣人的庶母,硬从这个嫔妃的手中将金泓要了过去,养在膝下,慢慢调教着,才有了今日。 第五十二章 红梅花 甄老太妃见余容如此说,便笑着嗔道:“哪里那么多话来说。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杏仁酪没见你少吃呢。” 余容也不脑,笑着说:“这也是托了圣人的福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宁可少吃几口,也想着常常能见到圣人呢。” 余容是甄老太妃进宫时从娘家带进来的贴身丫鬟,随着甄老太妃的位份不断晋升,她也水涨船高,如今做了寿安宫的凤仪女官。 金泓刚进寿安宫时,就是由她亲自照顾,衣食住行不假人手。在金泓心中,余容如同对甄老太妃一样,也很是尊重。 陈年往事,历历在目。金泓对着余容讪笑着,说道:“让容嬷嬷见笑了,都是我的不是。原该常来探视祖母,怎奈近来前朝诸事繁多,一时便抽不出身来。” 甄老太妃插言笑道:“你别理她。这个老货是个人来疯,惯会逗弄人的。” 余容笑道:“今天见了圣人心里高兴呢。还请圣人原谅则个。”说罢,便向金泓郑重地福了一福。 金泓忙起身相扶。 一时,宫人将杏仁酪呈上,金旭伸手接了,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引得他垂涎欲滴。 金旭轻轻取一勺,将将放入口中,那杏仁酪便融化的无影无踪。蕴结的香气瞬间迸溅开来,流动在整个口中,连带着呼吸都有甜润的滋味。一下子就让金泓的心情好了七八分。 正吃着,忽见眼角扫过处,有一人影走近。.qqxsΠéw 金旭抬眼一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围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戴着观音兜,怀里抱着枝如胭脂一般的红梅,从大殿门口徐徐走进来。 甄老太妃也看见了,笑道:“你们瞧,这雪玲珑般的人儿,配上她这件衣裳,抱的又是这红艳艳梅花,像个什么?” 众人都笑道:“倒像是娘娘的小书房中挂的那副《双艳图》。”金泓也不禁点头。 甄老太妃笑道:“正是呢,元春这丫头这么来,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样。” 金旭仔细看了看来人,只见她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再看她裹着大红的斗篷,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真真是天然一段风流,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金泓看其外貌最是极好,且又有些眼熟。不禁扭头向余容低声问道:“容嬷嬷,这是何人?” 容嬷嬷心中低叹一声老太妃好手段。面上堆着笑,也低声回道:“这是老太妃身边的女史,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任职。 前段日子,因一件小事惹怒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撵出来。老太妃见她平白受了委屈,又是亲戚家的孩子,便接到了这边,继续做着女史。” 金泓一听是前段时间被皇后撵出来的,便知道了根由。 那段时间,他查出暗中给金旭下毒的正是陈皇后,便将陈皇后幽禁在了坤德宫中。 也正是那段时间里,陈皇后秉性无常,发落了不少人。许多宫人被殃及池鱼,受了责罚。 想到此,金泓难免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有些怜悯。又听余容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忙问道:“是什么亲戚?” 余容笑道:“是甄家的老亲,唤作元春,她祖上是一门双公的荣国公。其父现任工部员外郎。因她贤孝才德,十三岁时便选入宫来作了女史。” 金泓听了,脑子里便出现了一个相貌端方人物来,知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想必有其父必有其女,金旭不禁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间,海棠已经将供瓶取了过来,玉茗也忙上前将红梅接过,插入瓶内。 甄老太妃笑着招呼众人道:“都来赏玩!我知道你们中间有几个是有才的,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就用‘红’字做韵,每人一首七言律来咏这红梅花。我来做个评判。” 一边说,又一边将挂在衣襟上的一串红珊瑚珠子的压襟取下,打趣笑道:“怕你们平白的不肯用功,就用这个做个彩头。”说罢,将珠串挂在梅花枝头。 红珊瑚和红梅花两两相称,甚是娇艳的很。甄老太妃又笑道:“其他人我不管,延龄和你们一等的几个,还有你们几个女史,定是要做的。做不出来,就罚她讲个笑话儿。” 余容也爱凑个趣,转身去取了一支梦甜香来燃上。 原来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虽说甄老太妃说的罚也就是讲个笑话儿,可谁也不愿丢这个人不是。 第五十三章 不想要 众人听闻甄老太妃的话,纷纷笑着上前,围着看那梅花。 这一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枝纵横而出,约有二三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围看的人皆是赞赏不已,也有人已是在心中打起了腹稿。 早有小宫人搬来了几张桌案,又铺上纸笔,研好了墨。.qqxsΠéw 金泓也兴趣慢慢地看着众人。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绵纱袄子的女子率先走向案几,挥笔书写起来。 接着众人也都纷纷写了来。待众人都写完了,那梦甜香还有三分高,未燃完。 余容打趣道:“看来这笑话儿,今儿是听不上喽。”一边说,一边扶着甄老太妃起身去看那些诗稿。 甄老太妃每一张都细细点评了一番,最后拿起一张,却是元春所做: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喜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甄老太妃赞道:“好一个‘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又将这张纸传与众人看。 众人看了,都笑着称赞了一回。 金泓也接过来看了,上面的诗乃是用簪花小楷书就。 那字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已是深得卫夫人之精髓所在。 不禁赞了一声:“好字!” 元春听见金泓赞她,心下微动,脸上飞上一片红云。喏喏地向金泓谢了恩。 甄老太妃玩笑道:“你若是喜欢,带了去帮你写字。” 若是往常,金泓也就当做玩笑话听了。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让他处处警醒着。 这是祖母这是要塞人给他么?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这个元春出身也是四王八公。这四王八公,就像一张网,紧紧缠绕着这朝堂上下,皇宫内外。难道自己就逃不脱他们了么? 金泓有些后悔当初为了皇位去拉拢四王八公,却不想引狼入室,眼下处处受制于他们,实在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想到这些,金旭心中越加烦恼,可脸上并不显,也笑着打趣道:“就怕我这边前脚把人弄走了,后脚祖母就派人去追了。” 那边甄老太妃点到为止,也并不强求。转了话风,说道:“这寒冬腊月的,一会儿午膳就在我这里用罢。你也别回去了,省的路上吃一肚子冷风。” 金泓虽不喜甄老太妃给他塞人,却也不想让祖母失望,便点点头,吩咐刘福道:“去和御膳房说一声,今日的午膳就摆在寿安宫。” 刘福领命下去。又过一时,御膳房进了膳过来。 用过了膳,甄老太妃又留金泓在寿安宫歇了晌再回。金泓言说还有折子没批完,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只有金泓和刘福两人。金泓将刘福叫到了身边,低声问道:“今日在老太妃那里,你可曾看出了什么?” 刘福哈着腰,也低声回道:“老太妃想着送元春姑娘给圣人呢。” 金泓斜睨了刘福一眼,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刘福仿若没有听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哈腰走在金泓身侧。 过了一时,金泓又问:“你怎么看?” 刘福心道: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老太妃若是一个懿旨下来,您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这老太妃后面站着的是甄家,当年圣人谋这皇位时,甄家也是出了力的。且这甄家也是个乖觉的,从不曾给圣人添麻烦。反而在朝堂上还能多多少少制约住一些四王八公的党羽。 只是这甄老太妃在宫中久了,看的多,也想的多,想必觉得圣恩难测,甄家眼下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女孩子能入得宫来,也只好寻了亲戚家的来稳固圣心了吧。 刘福心中想着,却也不敢实话实说。只好说道:“听闻这元春姑娘的父亲是个端方君子,为国事尽忠尽责。” 金泓又是一声冷哼,说道:“你又知道?” 刘福的腰哈的更低,回道:“奴才不知道,奴才也是听圣人您说过,奴才这才这么说的。” 金泓被这个自小陪他一起长大的同伴给噎了一口,半晌没说话。 刘福更是一心低着头走路,二人无话至太极殿。 金泓回道暖阁中,换了衣裳,歪在榻上继续看折子。心里却是波澜起伏静不下心来。 眼跟前的这些事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外头河工上又再要银子了,一年投在这上面的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 第五十四章 梅贵人 工部花钱如流水,户部这边却没什么进益,唯独盐政上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多,这也亏得林如海是自己的人。 其他各道上,年年报天灾,上缴国库的银钱从来没有十成十的缴过。也不知道被贪了去多少。 这一入一支,已是寅年吃了卯年的粮。若有个大的灾荒,国库中还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赈灾。 这宫里面又是你争我夺的,没有一日舒心的。 金泓默默看着折子,刘福打算继续装着木头人。眼角却扫见他徒弟小胜子悄悄进来,晃了晃身,给刘福递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 刘福知道他定然是有话要说,忙出来问道:“有何事?” 小胜子阴沉着个小脸,低声说道:“师父,太医院那边有消息了,圣人是见还是不见?” 刘福觑见小胜子的脸色,便知定不是什么好事。可也无法,吩咐他道:“你且等等,我进去回了圣人再说。”仟仟尛哾 金旭正烦躁,见刘福出去又进来,便问:“出了什么事?” 刘福哈腰答道:“说是太医院那边消息了,圣人是见还是不见?” 金泓原本不想见,后又想弄清楚纯嫔小产的原委,便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刘福应了一声,出去告诉了小胜子。 过了一时,太医院的陈院使带着几个太医,鱼贯而入。 见了金旭,皆跪下请罪。 金泓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抬手挥了挥,让众人起来,问道:“陈院使可曾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陈院使躬身回道:“给纯嫔娘娘看诊的太医已经被抓住,关在了慎刑司。只是关进去的时候口中连喊冤枉,可过了中午,却被发现已服毒自尽了。” 金泓听着,只嗯了一声,说道:“继续说。”这些是他早已意料到的了。服毒自尽么?慎刑司里关进去人时,什么时候开始不搜身了?金泓心中冷笑连连。 那陈院使继续说道:“从脉案上看,纯嫔气血生亏弱,受胎以来,又担惊受怕,愁思不断,郁结于中,诊脉时一个不察便易诊成郁结之症,实非那死了的太医故意而为之。” 金泓沉声问道:“此言属实?” 陈院使跪地伏身,说道:“臣等已亲去盈福宫给纯嫔娘娘诊脉。与脉案上并无二样。” 金泓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只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退下去吧。” 陈院使见金泓并未怪责太医院,悬着的心才稳稳地落回原处。又跪辞了金泓,退了出去。 金泓呆坐在榻上许久,才开口吩咐刘福:“去和丽妃说一声,晋纯嫔为纯妃,也不必大张旗鼓的,铃了印,赏赐些东西就好。至于赏什么,让她看着安排就是。” 接着又说道:“再和她说,册封寿安宫女史贾氏元春为梅贵人,赐乐安苑居住。就说朕甚爱她做的诗。再去老太妃那里把那《双艳图》讨了来,赏给梅贵人。” 乐安苑是后花园子中嫔妃们游乐歇脚之处,十来间房屋,修的甚是精巧,门前还有一片梅林,此时开的正是时候,喷火蒸霞一般。给了元春住,倒是合了封号中的那个“梅”字。 刘福有些诧异,抬眼看向金泓。 金泓唇角漾起一丝苦笑,笑容中又带着一丝谋算。淡淡说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而已。” 刘福垂下眼皮,退了出去找丽妃宣旨。 且不说这丽妃是符合咬碎了后槽牙。这册封的旨意传到寿安宫中,元春觉得自己飘荡荡的,脚下踩不到底儿一般。 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成了金泓的嫔妃,且位份还不算低。至少没从答应、常在做起。 那李女史羡慕的很,只是可惜自己没有投了圣人的眼缘。且论那诗作,虽说她是第一个落笔的,但论起风流别致,实是不及元春。 元春接了旨,去给甄老太妃磕头。 甄老太妃也是一脸的喜色,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会子体己话,直听得元春的脸一时比一时红。 甄老太妃笑道:“这有什么,都是打这么过来的。你年纪轻,又是在宫中。比不得在家中临出门子前由母亲教导一二。我今儿个就全当担了你祖母的责,和你分说分说。” 一句话说的元春感激涕零,险些落下泪来。 甄老太妃又笑说道:“这里也算是你的家,有空了就回来走动走动,也陪着我老婆子解解闷儿。” 元春忙点头应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外面有人过来传话说乐安苑已经收拾妥当,请梅主子择个吉时这就过去。 甄老太妃见元春一时无措,便替她看了黄历本子,笑道:“可是巧了,再过半刻钟便是吉时。你且带着宫人慢慢过去便是。” 元春叩别了甄老太妃,离了寿安宫,一行人往乐安苑去不提。 第四十五章 那原是她该去的去处 且说贾府这边,当天下午,丽妃便打发了六宫督太监夏守忠去荣国府传圣人的旨意。 正巧这日贾政回家早些,正在书房中与相公清客们闲谈,忽有门吏忙忙进来书房院子,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 忙让人传话给贾赦、贾母等人。又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 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 内监们簇着夏守忠走至厅上,南面而立。 夏守忠环视四周,笑道:“人都到齐了吗?” 话音刚落,只见贾赦匆忙忙跑了过来,跪在贾政身边。寒冬腊月的,额头上却是冒了汗。 贾政伏在地上,说道:“老母亲等内眷尚还未及时赶过来。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夏守忠笑道:“无妨无妨,是咱家来的太过突然。” 过了不到半刻钟,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人就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急匆匆赶过来,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低头听旨。 夏守忠见人都到齐,口内说:“特旨:咨有工部员外郎贾政之长女贾氏元春,久简宫闱,动循礼法。备令仪之淑慎、彰厥有常。禀懿德之静专、协于克一。兹册封为梅贵人。钦此。” 说毕,笑看着众人接旨。又说道:“圣人怜惜老太君等诸女眷,言说天气寒冷,不忍诸人劳动,特赐不必进宫谢恩。贾政贾赦等上折谢恩即可。” 众人等听了圣旨方心神安定,又闻圣人体贴,不叫劳动,心下更是感激不禁。忙又跪下向着皇宫方向磕了头,这才起身。 早有管家赖大家的,命两个小厮端着黑漆托盘过来,托盘里铺着暗红色的丝绒。一个托盘里装着若干的红封,另一个里却只放着一对红封。 贾政取了那一对,躬身递与夏守忠,笑着说道:“天寒地冻的,还劳动大人跑一趟。政实是过意不去,一点子心意,买来打酒暖暖身子。” 夏守忠笑着伸手接了,放于袖中,对着贾政拱拱手,笑道:“政公高福,那咱家就不打扰诸位了。” 说罢又看向贾母,乐呵呵说道:“老太君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贵人的,不妨告诉咱家,咱家给您捎个口信。” 贾母等女眷俱是喜气盈腮,见夏守忠问,忙又跪下说道:“上告贵人主子:贵人切勿以老身与汝父母残年为念,惟兢兢业业,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夏守忠点了点头,回头瞥了一眼跟着来的内监们皆取了红封,便携着众人告辞而去。 待夏守忠走后,宁国府内那边也已知道了消息,贾珍、贾蓉忙领着众人收拾祠堂,准备明日祭告祖先。 尤氏则是丫鬟婆子过来荣国府这边贺喜。 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唯有宝玉闷闷不乐。 贾母见了,唤了他坐在自己身边,摩挲着宝玉后背,笑问道:“是哪一个招惹你了,怎么臊眉耷眼的?” 接着又哄他道:“今天是你姐姐的好日子,赶快高兴起来,不许触了你姐姐的霉头。” 宝玉听了,才勉强露出个笑模样来。 王夫人也觉察出宝玉的异样,问道:“宝玉这是怎么了?” 宝玉再也忍不住滴下泪来,泣道:“大姐姐这下子是回不来了……” 众人听了不禁笑他孩提心性,皆说道:“大姑娘做了贵人主子,那是享福去了。过上几年再升个位份,就是娘娘了。那是何等的风光。” 贾母也笑道:“你大姐姐生在正月初一,和你们太祖太爷一样,是个有福的,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去处。” 贾母怕宝玉不信,又说道:“前些年,你大姐姐还小时,外省荐了一个算命的,说是很准。 我便叫人将你大姐姐的八字夹在丫头们八字里头,送出去叫他推算。 他独说这正月初一日生日的那位姑娘只怕时辰错了,不然真是个贵人,也不能在这府中。 你老爷和众人说,不管他错不错,照八字算去。 那先生便说,这姑娘是作飞天禄马格的,又说什么日禄归时,贵重的很,天月二德坐本命,贵受椒房之宠。 这位姑娘若是时辰准了,定是一位主子娘娘。 这不是算准了么!所以说啊,你大姐姐她,合该是要到那里去的。” 宝玉听了,不禁呆住,没想到大姐姐的生日还这么讲究。可又想着元春待他的好,又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宁可大姐姐嫁个寻常人家,也好过去那不得见家人的地方。” 一旁贾母正与家中仆妇说当时那些话,故此并未听见。却叫一旁的黛玉听得真真的。 黛玉不禁想起自家来。自己将来也是要去选秀的,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和大表姐一样,住进那深宫之中,常年不见父亲,想想便有些心酸忐忑。 第五十六章 今晚去丽妃处 晚间回了房,赵嬷嬷见黛玉一直思虑重重,便问道:“大姑娘有心事?” 黛玉便将心中所想一一说与了赵嬷嬷。 赵嬷嬷忍俊不禁,笑道:“姑娘家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且不是嫁到天南海北,就是嫁到一处,两家子挨着,也不能说时时就能见了老爷的。一年见个三五七次就算不错了。” 接着又劝到:“姑娘将来选秀的事,原先听圣人的意思,并不是要选进宫去。言说要满天下挑个好的给姑娘指婚。姑娘倒不必为这事揪心不已的。” 黛玉听了,这次放下心来。又听说要满天下挑个好的给她指婚,虽说她年纪小,却也知道了臊,小脸红红的,一头扎进赵嬷嬷的怀中,不肯抬头。 赵嬷嬷又低声哄了她几句,这才肯去洗漱歇息了。 再说皇宫中乐安苑这边,元春安置在了暖阁中,一应的宫女太监,丽妃也都配的整整齐齐的,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屋中烧着地龙,又有炭盆,很是暖和。推开窗,就有一丝丝的暗香飘进来,正是那梅花的香气。 元春很满意这个地方,身为贵人,却能单独住一处,这在宫中来说,是少有的待遇。听说只有早逝的淳懿皇贵妃,入得宫来是住在了栖梧苑,因着那处暗合了淳懿皇贵妃的名字,所以圣人才点了那一处。 而这里,外面是一大片的梅林,也正合了自己的这个封号,看来自己应是得了圣人的心。 元春思忖着,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太监,一时未说话。 那宫女太监因摸不着元春的心思,皆是心惊胆战,规规矩矩的伏在那里。 元春自小在贾母身边长大,大一些了又跟在母亲身边看她处理家事,对于如何降服下人,元春也是耳濡目染地地学了些。 再后来,贾母便把她那个院子里里外外都交由她来亲管着,因此上,对于恩威并施的法子,元春并不陌生。 元春静默了一会子,下头的宫人们愈发谨慎。一盏茶后,元春才开口叫了起,又赐了名字,打了赏,多余的话一字未提。仟千仦哾 那些宫人们一时也弄不清楚元春是何想头,因此上日后伺候的愈发小心了。 傍晚时分,金泓坐在暖阁中一张紫檀雕盘螭纹样的大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看着。 刘福跟个隐形人一般,守着门口,低着头,心中腹诽着: 这位爷今儿个自打出了册封二位嫔妃的圣旨后,就脾气躁起来,一个下午已经发作了两拨伺候的人了。 看来明日要叫太医院的人过来给圣人请个平安脉,开点子清热下火的方子,也好去去圣人的火气。 暖阁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金泓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啪”的一声,唬得刘福一个激灵。 细一看,是金泓把书扔在一旁的案桌上。 刘福见金泓不看书了,忙走到门口轻轻击掌三声,便有小太监捧了茶进来。 刘福接过来,悄悄用手贴在碗壁上试了试水温,觉得和往常差不多,方才进给了金泓。 金泓接了茶,吃了一口,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梅贵人那里可安顿好了?” 刘福敛目垂眉,回道:“丽妃娘娘都已安排妥当,梅贵人已经住进了乐安苑。赏赐上也是按着旧年的规矩办的。” 金泓点点头,说道:“她也是办事办老了的,这上面她向来会做人。”他知道丽妃一心想取代了陈皇后,故而这方面一贯是让人指摘不出什么。 正说话间,有敬室房的人递了牌子进来,金泓扫了一眼,见元春的牌子已经制好放了上去。 金泓却并未选中,只说了句:“今晚上朕去丽妃那里。” 敬室房的太监应了,待要出去传旨,就听金泓又说道:“你只记档就是,不必去告诉丽妃。朕一会子就过去了。” 那太监以为金泓要给丽妃一个惊喜,心中只道丽妃娘娘真是圣人心中的第一人也。忙应是退了下去。 金泓又将手中的茶吃完,才让人进来伺候更衣。又对着刘福说道:“便宜你了,让你徒弟跑一趟吧。” 刘福笑着应了,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转身出去唤了小胜子,让他往丽妃那里报信儿去。 丽妃接了小胜子送来的消息,自是喜不自胜,随手就从银钱笸箩里抓了一把子新铸的金瓜子赏了小胜子。 又笑道:“多谢你来告诉本宫,这些你拿去打酒喝。”小胜子虽知道此次过来定是有赏钱的,却没想到丽妃如此大方,忙弯腰上前领了赏,又连接着谢恩,才要告辞出去。 丽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墨染笑道:“我送胜公公出去。”边说边让着小胜子。 第五十七章 暗自欢喜的丽妃 二人出了正殿,墨染从袖带中掏出一个打赏用的荷包来,递到小胜子手中,悄声说道:“娘娘也知道你们师傅徒弟的那回子事儿,这个是专门赏你的。” 小胜子接了荷包,捏了捏,硬邦邦的有五六个,心下暗喜,口中说道:“多谢娘娘体恤。” 墨染闻言,笑道:“娘娘一向体恤下人,日后你来的多了,自会知道。”小胜子连连称是。墨染把小胜子送至宫门口,方转身回去。 丽妃原本因着今日册封了两位嫔妃,正暗自生气: 那纯嫔升了妃位,倒也是不怕,横竖再也生不下孩子来。倒是这个贾元春,出自荣国公府邸,当时圣人承袭大统时,她家也是出了力的。陈皇后这是眼看着是不行了,便又推出个人来,看来自己是小瞧了她们。 话说今日金泓封了元春为梅贵人后,又赏了个那么幽静雅致的住处,丽妃心中便以为元春得了金泓的心。 却没想到金泓今日却没去这二人处,这就让丽妃欣喜异常了。 丽妃心下想着:圣人不去纯妃那里也就罢了,她一个小产的人,也合该避讳着些。可圣人也没去梅贵人处,看来自己才是圣人心中是第一人。 丽妃越想越高兴,忙不叠的叫宫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想着圣人素来喜她着偏红,常戏称她“琼姿花貌,香娇玉嫩”,丽妃便特特挑选了件海棠红的蜀锦窄褃蚕丝夹袄,又系了一条樱草色缕金挑线纱裙,显得腰肢盈盈一握。 发上又簪了一大一小两支金累丝珊瑚草虫嵌珠簪,行动间草虫颤颤袅袅,如展翅欲飞一般,灵动异常。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妩媚,一点都不像已是有了两个孩子的人。 待妆毕,丽妃望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虽朱颜绿鬓,但终不及梅贵人年轻鲜活,心下难免又有些哀叹: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正想着,宫门口高唱一声:“圣人到。”丽妃忙领着众人匆匆迎驾,一群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齐声道:“恭迎圣人驾临,圣人万安。” 金泓下了肩舆,紧着两步走到丽妃跟前,伸手笑道:“爱妃免礼。”丽妃口里谢恩,顺势扶着金泓的手站了起来,二人相携进了屋子。 丽妃伺候着金泓坐定后,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蝠纹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粉彩吉祥如意盖盅,捧与金泓。 金泓接了茶,品了一口,说:“亏得你细心,还记得朕爱的什么茶。” 丽妃见金泓高兴,心里颇为得意,又拣着金泓爱听的话儿,二人说了一回。周弘侧着眼,瞅了瞅她,嬉笑着说:“爱妃今日倒是盛颜仙姿。” 丽妃脸儿红了红,嗔了一声:“圣人”,而后又说道:“臣妾可比不上那梅贵人纯妃的,一个个都那么娇俏可人的。臣妾只能是将就些了。” 金泓笑了笑,揽过丽妃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丽妃的脸更是红了,转身离了金泓,坐在了另一边,嗔道:“圣人越发没个正经了,谁和你说这个。” 金泓也不脑,笑道:“怎么没个正经,难道朕说的是假话?”说完又斜眼笑着睨了丽妃一眼。 丽妃面上虽说臊的通红,可心下却暗自欣喜,伸手给金泓剥了一颗干果儿,递了过去。 金泓也不接,就着丽妃的手,一口吃了。这边二人缱绻按下不提。 有道是一家欢喜一家愁。乐安苑这边,元春满以为金泓晚间会宣她侍寝,可到了掌灯时分,也不见敬室房的人过来。 有那消息灵通的,打听到金泓去了丽妃处安歇,心下便有了几分浮动。 采儿也借着年纪小,听来了消息,报与了元春。 元春心中有些失望,面上却不显,自行用过晚饭,又看了一会子书,才让宫人伺候着歇下了。.qqxsΠéw 翌日清晨,元春起身后,准备梳洗,不曾想热水久候不至。抱琴又叫了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去催。 谁知等了两刻钟,才见两个宫女嘻嘻哈哈的说笑着进了乐安苑来。 两个人共提着一桶水,一手撩着衣裳,趔趔趄趄,泼泼撒撒的。便走边相互抱怨“你湿了我的裙子”那个又说“你踹了我的鞋”。 抱琴忙上前去接了过来,却见那水只冒着几缕白气,不像是滚热的。抱琴撂下水桶,墩身隔着水面拭了拭,似乎没什么热气。 又伸了根手指,将指尖轻轻点了点水面,最后直接将手指插入水中。 那水已经都不算是温的了。抱琴一时怒急,开口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给贵人主子拿这快冷透了的水来!” 第五十八章 元春发威 那两个宫女横睨了抱琴一眼,其中一个说道:“要我说,抱琴姐姐也不必这样大呼小叫的。 咱们这里又比不上那些得宠的主子,有自己的小厨房,一应热水都是自己供应,自是便宜。 我们大老远的从热水房将热水取了来,不说功劳,总是还有苦劳不是? 再者说,这天寒地冻的,谁又能保着这热水不冷?” 一番话气的抱琴直哆嗦。元春在里面听着,也是气恼不止。见采儿在屋内,便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嘱咐了几句。 采儿听完,点了点头,掀了门帘子出去,喝道:“什么时候咱们宫里的规矩改了?都敢在主子面前吵吵了?”m.qqxsnew 那二人见她人小,心中便有些看轻她。却又因着她拿宫规说话,就都住了嘴,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采儿瞅了那二人一眼,接着说道:“宫里取热水,都有专门的桶。你们这是拿的什么去? 别跟我说是新来的不懂这些,若是这么说,合该去拿了教导你们的嬷嬷过来打板子! 无非就是瞅着昨儿个圣人没过来,就一个个张狂了起来,眼中就没了贵人主子!” 一句话点破了二人的心思。她二人昨日见金旭去了丽妃处,便自以为元春并不得圣人的心,且又想着踩着元春,好洑上水巴结讨好丽妃,便有了这么一出子事。 二人有些恼羞成怒,说道:“你这小蹄子满嘴里胡诌!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罢便要上手。 抱琴便上前拦着,几人搅在了一处。一时乐安苑里乱哄哄的。 元春看着不像,只好出来,喝道:“一个个越发都没了规矩!” 众人见她出来,都静了下来。 元春沉着脸,伸手随意指了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去丽妃娘娘那里请掌事嬷嬷过来。”说罢又看了那两个宫女说道:“我也不和你们分说什么,自然有人会教导你们。” 那两个宫女没想到元春会如此这般的将事情闹到丽妃处,脸色霎时退了血色,一片惨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讨饶。 元春冷笑,不并理她二人,转身回了屋内。采儿和抱琴也跟着进了屋,翻出来从寿安宫中带来的红泥小炉。 这小炉子本是专门用来烹茶的,眼下也顾不得了,从炭盆里夹了碳放进去,又取了小银壶,将水灌进去,打算先烧点热水供元春洗漱。 还好这碳烧的正旺,没盏茶的功夫,就烧了两三壶水出来。 抱琴兑了水,采儿捧了盆,正准备伺候元春洗手净面。就见一个掌事嬷嬷模样的人掀帘子进来,先是行了个礼,又笑着上前道:“让贵人受委屈了。” 一边说,一边替元春挽袖卸镯,又从抱琴手中接过一条大巾子来,将元春前衣襟掩了.元春方伸手向面盆中盥沐,也未搭话。 那掌事嬷嬷见元春未说话,又讪笑着说:“她们若是有不是的地方,贵人就直接责罚就是了。” 元春让抱琴帮她拭了面上和手上的水,凉凉地说道:“她们不对,自然有嬷嬷们管教。很没必要自己不尊重,那岂不是失了体统?” 一句话说的掌事嬷嬷一个愣怔,这才想起来,这梅贵人出身荣国府,一进宫就在皇后身边做女史。前段日子又被甄老太妃要了过去。自然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清二楚的。 掌事嬷嬷有些心惊,忙跪下磕头,说道:“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挑了好的给贵人换过来使唤。” 元春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起身去了妆台前,由着抱琴和采儿给她梳头均面。 那嬷嬷候了一时,见元春不再说话,便起身悄悄退了出去。狠狠瞪了那两个宫女一眼,冷声说道:“跟我走吧。” 那两个宫女始知犯了大错,一个劲对着元春的屋子磕头讨饶。过了一时,采儿出来,斥道:“吵吵什么吵吵!如今连嬷嬷的管教都不服了么?” 那嬷嬷听采儿话中的意思是自己管教不了这二人,心中更是恼怒。对着跟着自己来的老嬷嬷们一努嘴,示意她们赶紧把人带走。 那几个老嬷嬷们呼啦涌上来,拧胳膊的拧胳膊,堵嘴的堵嘴,连抻带拽把人弄走了。 午膳时,看了一个上午折子的金泓才抽出空子来,问刘福道:“昨儿个没过去乐安苑,梅贵人那边怎么样?” 刘福将昨晚元春的反应以及今天上午乐安苑的那出闹剧都一一回了金泓。 金泓沉了沉,道:“这个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又说道:“去让你徒弟跑一趟乐安苑,就是朕晚间过去,再去和御膳房说一声,把晚膳摆在乐安苑。” 第五十九章 梅贵人的赏赐 小胜子心里喜颠颠的,有个圣人心腹的师父就是好,这传旨侍寝的事,无论到了哪位嫔妃那里,定是赏钱不少的。一路腿脚麻利往乐安苑去了。 到了乐安苑,元春刚用完善,正坐在厅堂椅子上喝茶。见了小胜子过来,忙笑着起身道:“你怎么过来了?”又吩咐抱琴看茶。 元春在陈皇后身边时,与小胜子也是相熟的。今日见了他过来,心中便想着莫不是来传旨的? 小胜子笑着给元春请了个安:“给梅主子请安,梅主子大喜。”元春笑着侧身避了,虚扶了一把,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到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了。”又让小胜子上坐了。 正说话间,抱琴托着黑漆螺钿茶盘,端了碗茶进来。 元春一边看着抱琴将茶递给小胜子,一边笑着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要孝敬你的,这是甄老太妃赏的枫露茶。 早起沏了,这会子才出色。这茶最是温养脾胃,冬日里喝着正好。” 小胜子忙起身接了茶,笑道:“快休如此说,真真是折煞奴才了。哪里敢说让梅主子说什么孝敬不孝敬的。” 接着又笑道:“恭喜梅主子,圣人说今儿晚上要过来,还要在梅主子这里用晚膳。梅主子可要好好预备着迎驾呢。” 元春听了,心中大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说道:“多谢你跑一趟告诉我。”又看了一眼抱琴,示意她去拿赏过来。 抱琴自上次之事后,也渐渐有了些眼色。见元春看她,又听见小胜子如此说,心下便明白了十分。 不言不语地悄悄退下去,回到元春歇息的暖阁中,从腰里掏出钥匙,开了炕东头一个雕花海棠酸枝炕柜,取出个匣子出来。 匣子里面满满地放着小银锞子,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吉庆有鱼的,也有八宝联春的。这是临来时,甄老太妃给的,说是让元春留着赏人。 刚拿回来时,抱琴还私下里数了数,八钱的一百个,六钱的一百个,四钱的一百个,共是一百八十两。 这些银子比起以往陈皇后的赏赐来,倒是不多,难得的是老太妃的这份心意。 陈皇后赏的都是些钗环首饰,若拿出来打赏,一来太贵重了些,而来也太过打眼了,到让别人小瞧了去,说是没钱。 倒不如这些银锞子,往小荷包里一装,任谁也看不出什么来,收的人心里也踏实安稳。 抱琴看着那盒子银锞子,略想了想,拿了四个八分的出来,寻了个不起眼的荷包装了。 刚要出去,忽又想起原先在府里时,主子们打赏外面的人时,都是双份的上等封。 自己手中这三两多银子,估计是不够看的。又折回去,一共取了十二个八分的,分着两个荷包装了,放在小托盘里,这才出去。 元春见她捧着小托盘出来,伸手取了荷包,暗自捏了捏,觉得抱琴做的尚可,这才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若是抱琴吝啬些,今儿的笑话儿可就闹大了。 元春转头将荷包递在小胜子手中,笑着说道:“你也知道我的,一直都是做着女史,身上也没什么积蓄。这点子心意你且收下,打点酒喝,暖和暖和身子。一会子走的时候,再给你师父带上二两枫露茶去。” 小胜子笑着接了,说道:“多谢梅主子打赏。梅主子这是哪里话来,您日后的富贵还长久着呢。”心中却道: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儿,任谁也不曾落下他师父那份。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元春便旁敲侧击地打听着金泓的喜好。小胜子哪里敢说,只挑着众所周知的与元春说了。 元春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问,只拣着日常的话说了。那小胜子见元春如此,也趁机就告了辞。元春又让抱琴包了茶叶给他。qqxsnew 小胜子将茶叶揣进袖子里,笑嘻嘻地来找他师父刘福。 此时,金泓已是躺下歇晌。刘福在茶水房里沏了杯茶,正在喝着。 小胜子四处不见刘福,想着可能是在茶水房,便掀了门帘子往里看。 一股子冷风顺着大开的门帘子钻了进来,吹得刘福一个哆嗦。气的刘福骂道:“小兔崽子,还不快滚进来!” 小胜子嬉皮笑脸地进来,把炭盆往他师父跟前挪了挪,笑道:“师父,您喝茶呢啊。” 刘福撇了他一眼,紧了紧披着的夹袄,没理他。 小胜子从袖子中取出元春给的茶叶,递给刘福,谄笑道:“师父,这是刚才去乐安苑,梅主子赏的,特特指明了是给师父您的。说是枫露茶。” 第六十章 圣人不容易 这枫露茶都是宫里主子们喝的。金泓也赏给过刘福,因此上他并不缺这个,不过这也是贵人主子的一番心意,刘福自是要领受了的。 刘福示意小胜子将茶叶放到茶水房中专门放茶叶的立柜里。笑着问道:“这两天可舒心了?” 小胜子笑道:“这还是要多谢师父。”说着,从怀中将这两日得的赏都拿了出来,笑道:“徒儿一文不取,全都孝敬师父。” 刘福冷哼了一声:“你师父还缺这些个么?” 小胜子笑道:“师父自然是不缺的,只不过是徒儿的一片心意罢了。” 刘福笑骂道:“你少他娘的作怪了,赶紧着收起来。这也是圣人赏你的,你只记得圣人的恩情就是了。” 小胜子笑道:“那是自然。别说圣人赏了,就是圣人不赏,咱们做奴才的,也要时刻感念着圣人的恩德。” 小胜子一边说,一边将丽妃和元春给的赏赐之物都收好,又一边凑在刘福跟前,嘻嘻笑着,小声说道:“以后再有这好事,师父还多想着点徒弟些。” 刘福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心道:你倒是挣钱挣得开心舒坦了,这是圣人的卖身钱啊。 想想圣人他,不容易啊。用自个的身子哄着这些嫔妃们,哄着嫔妃们背后的势力,日日算计着,既费心又费力的,真是太难了!.qqxsnew 还是自己这个老太监好做,只需狐假虎威的站在圣人身边就行,自然有那些徒子徒孙们孝敬着。 想到这里,刘福不禁在心中为金泓叹息了一声。 小胜子看着师父没搭理自己,也臊得慌,依旧往刘福身边凑,说道:“刚才梅贵人还跟我打听圣人的喜好来着呢。” 刘福斜睨了他一眼,小胜子忙道:“徒儿可什么都没说啊。您嘱咐过徒儿,关于圣人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够吐露。” 刘福这才放下心来,给了小胜子个笑模样,说道:“你小子还算机灵。” 说罢,又讲了些在宫中的处事之道,小胜子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一一都记在了心里。 元春这边,自打小胜子离开之后,没一盏茶的功夫,满院子的宫人就都知道了金泓晚上要来乐安苑,纷纷向元春贺喜。 元春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依旧端着,让人看着荣辱不惊的样子。 一会子就有敬室房的人遣来了两个燕喜嬷嬷。 那两个嬷嬷到了以后,先是给元春请了安,贺了喜,说了些吉祥话儿。元春再怎样又心机,奈何年轻岁数小,哪里经过这些,顿时满面通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嬷嬷笑道:“各位主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梅主子不必害羞。”元春红着小脸低声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二位嬷嬷?” “老奴桂芝(兰霞)”两个嬷嬷见问,齐声答道。 “原来是桂嬷嬷和兰嬷嬷。先请坐下喝茶。”元春一边让,一边看了抱琴一眼。 这抱琴也练出来了,暗一点头,假借沏茶,退了出去。嘱咐了小宫女去沏茶来,便又回了暖阁中,斟酌着取了十二个八两的,分两个荷包装了。 抱琴一边往荷包里塞银子,一边叹道:这刚做了贵人,银子花的就跟淌水儿似的。 一天还没过完,就出去了二十两了。放到穷人家里,一年的嚼用都够了。 看来要和主子说一声,让家里送些进来才是,不然这些银子眨眼就没了。 日后若是做了娘娘,可不要堆山塞海的花去?真是愁煞人了。抱琴一边腹诽着,一边过来寻元春。 元春见她过来,也放心她的为人处世,便使了个眼色,让抱琴直接赏了那两个嬷嬷。 抱琴上前,笑道:“今日就辛苦二位嬷嬷了。这是我们小主儿赏的,请嬷嬷们喝茶吃点心。” 两个嬷嬷忙接了,又欢欢喜喜地到了谢。 这才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掏出一包子药来,说道:“好姑娘,这是香料,你打发了人去热水房给梅主子烧水来沐浴。烧水时记得让人把这包东西放在热水中一堆儿煮了。” 抱琴暗呼万幸。若是这银子不给的话,想必这香汤是用不上了。看来这银子该花还得花,千万省不得。 抱琴接了香料包,谢了嬷嬷,出去找到采儿。叮嘱了让她带两个宫人过去,亲自盯着烧香汤,别出了纰漏。 元春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做法,不觉诧异。 那两个嬷嬷见了,以为她是怀疑那包香料里的东西来路不正,便笑着解释道:“贵人放心,这香料里的东西都是太医院过了目的。 里面都是些青木香、藿香、沉香、丁香、熏陆香,还有蜀水花,桃花、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这些花朵儿。 洗出来那叫一个肤如凝脂,滑而不腻,三日都余香不断呢。保准让圣人喜欢。” 第六十一章 十年后再看吧 一番话说的元春脸又是一红。元春笑问道:“何时有了这方子的?以前在皇后娘娘宫中也并不曾听闻。” 那个桂嬷嬷笑道:“这是上个月才进上来的方子,太医院验了,只说对肌肤好。 丽妃娘娘就先用了,打此后,各个妃位上的主子们便都用上了。 今日老奴想着是贵人的大喜日子,不妨也用上一用。” 元春蹙了蹙眉,问道:“我只是个贵人,那岂不是僭越了?” 桂嬷嬷笑道:“并不会,宫中并没有定下规矩说给谁用不给谁用的。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 元春点点头,笑道:“承二位嬷嬷的情。”那二人连说不敢。又一边吃着茶,一边又小声教导了元春一番如何侍寝。 说的元春小脸是红了又红,赛过了身上穿的银红小袄。抱琴也臊的不敢在屋里伺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见采儿回来,后面跟着一辆热水车。 这热水车是专供后宫主子们洗浴时用的,与日常乘坐的青幄小车并无两样。只是将车厢换成了双层的木桶,两层之间塞着厚厚的棉絮,用来保温。 今日采儿过去,原不指望能够用上热水车来拉水。毕竟在这宫里面,贵人以上的主子不少,热水房自然要先紧着那些更有权势更得宠些的不是? 谁成想,她们几个一过去。热水房的掌事太监听说她们来了,忙笑呵呵地寻了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又让人往厢房中坐了歇息等候,又沏了茶供应几人。 最后走的时候,竟然主动将水装了热水车送过来。 采儿寻到抱琴,把事情和她说了。抱琴撇了撇嘴,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一群势力小人,今儿早上怎么不见他们这样送过水来!”m.qqxsnew 采儿劝到:“姐姐且莫生气,咱们在这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这些事也是见得多了。眼下还需姐姐取些银钱来,打赏那两个送水的小公公。” 抱琴虽说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也知道这是规矩。一边在心中暗骂着,一边回身又去暖阁中取钱。 因着是身份低的打杂太监,故倒也花费不了多少。抱琴取了四个四分的银锞子,也不装荷包,出来直接递给了采儿。 采儿拿了银锞子,笑嘻嘻地和那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一人两个,把银锞子分给了二人。 那二人也是乖觉,笑道:“明日我们再来取车,也不必劳动姐姐自己亲去还了。”采儿笑着应了。二人又顺口道了两句大喜,这才回去。 两个燕喜嬷嬷见香汤到了,也打住了话题,开始伺候元春沐浴不提。 等晚间,金泓踏进乐安苑,只见四处灯火辉煌,苑外的梅花香气一阵一阵飘进来,若有若无,很是撩人。 刘福唱了一句:“圣人驾到。” 呼啦啦的,忙碌的众人在地上跪了一片,候着接驾。 打头的是个穿着殷红小袄的女子,柔顺的青丝挽成桃心髻,簪着一套点翠嵌宝的百花头面。 翠生生的颜色配着乌鸦鸦的头发,衬得黑的越发的黑,翠的越发的翠了,一时让人挪不开眼。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露出一段白腻的脖颈,无端让人想起诗经里的那句“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金泓稳了稳心神,弯身将这人扶起,笑道:“起了吧”。 元春谢了恩,就势站起来,抬眼看向这个让她心中筹划已经的男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 金泓拍了拍元春的手,只觉一片柔腻,笑着说道:“外头冷,你穿的单薄,小心冻着了。咱们进去说话。”说罢,携着元春的手进了正房。 元春将金泓让至暖阁中。金泓进去,迎面便见了那副双艳图,又见下面条案上有一玉石条盆,盆中的水仙开的正好,便极口赞道:“好花!这屋子越发暖,这花香的越清香。” 元春笑道:“这原本是我在老太妃宫中时养的,因舍不得这花香,便带了过来。” 一边说,一边将金泓围着的江山万代暗花黄绸貂皮大氅卸了,又将自己亲用的菱花珐琅手炉用块崭新的帕子包了,塞到金泓手里,笑道:“圣人一路过来,虽围着大氅,想来手也是冷的。” 说罢,又亲去沏茶端果子。 金泓坐在暖炕上,看着元春忙碌的身影,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儿。 刚在外头时,不曾仔细看,眼下灯火通明的,金泓就瞅见了元春殷红的小袄上绣着石榴万代纹饰,果实累累,花朵盛开。 金泓蹙了蹙眉,这梅贵人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若真的想要个子嗣,十年后再看吧。 第六十二章 原常伴郎君左右 金泓见元春一番忙碌,便笑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咱们坐下说说话儿。” 元春含羞带怯的应了,侧身坐在了炕几的西边。 金泓见她如此,不禁莞尔。笑着问道:“这里住着还习惯?” 元春笑着点点头,说道:“甚好,虽说是在园子了,可烧着地龙也是暖和的很。更何况外面还有一大片的梅花林,整日闻着这梅花香,想必不几日,人也会跟着变香了呢。” 她不说这话,金泓还未发觉。此时听她一说,又与元春就近,只闻一阵阵暖融融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气。 遂问:“你熏的是什么香?”元春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 金泓笑道:“既如此,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元春含羞道:“应是今日燕喜嬷嬷让人煮的沐浴香汤的味道。” 金泓奇道:“往常也见其他人用,怎么不见这么好闻。” 元春更羞,低声喏喏了一时,才说道:“曾听闻,一样的香,落到不同人的身上,混着这个人的本身的味道,出来的香味就是不同的。” 金泓笑道:“这味道很好。”说完,就叫刘福进来。 刘福听见圣人叫他,忙进了暖阁。金泓吩咐道:“一会儿找个人去传话,就说这香汤日后就只供着梅贵人用就是了。” 刘福应声出去找人传话。 元春心中狂喜,没想到金泓如此宠爱于她,忙要跪地谢恩。金泓伸手去扶,谁知元春被脚下的裙子一绊,竟然歪倒在了了金泓的怀中。 一时,金泓软玉在怀,竟有些迷醉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刘福在外面说道:“禀圣人,御膳房过来摆膳了。不知道圣人要在哪里用?” 金泓心中暗愧,忙说道:“就摆在赏梅阁中吧。” 原来,这乐安苑内挨着西侧墙,有一座两层双亭相连的亭阁。上了二楼,打开朝南的窗户,整个梅林便尽收于眼底,景色又与在下面看到的不同。 此处深得嫔妃们的喜爱,常常来这里赏梅花。 刘福领了命,下去传话,又往赏梅阁跑了一趟,见里面点着六七个炭盆,就算开着窗户,也不冷。 刘福唤了人上来,让人用屏风将窗户挡了,不见风吹进来,只有梅花的幽香,盈盈地充满了整个房间。 待御膳房的人摆好了晚膳,刘福才去请金泓。 金泓这才携了元春过来。元春昨日才住进来,往常在陈皇后宫中做女史时,因着要整理陈皇后的手迹文稿等物,也并不曾出来逛。因此上这还是第一次登上赏梅阁。 只见二楼上甚是宽敞,绕到窗前,举目望去,梅林中星星点点,挂着灯笼,望过去,遥遥地一片,如花海一般,让人顿觉心胸开阔。 元春不由开口赞到:“好一个阔朗之处!” 金泓这才知她是第一次来,笑道:“咱们先吃饭,等吃完了,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赏景。” 元春露出小女儿般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点了点头,并未说话。m.qqxsnew 金泓在主位坐了,元春挽袖卸了手腕上的镯子,净了手,便要服侍金泓用膳。 金泓笑道:“不用你服侍,有他们呢。咱们吃,一会子凉了就不好了。” 元春谢了恩,才在金泓身侧坐了下来。虽说有宫人在一旁布让,元春却也是经着心,时不时觑着金泓的眼神,见他多在哪个菜上看了一眼,便用专门布菜的筷子给金泓夹在碗中。 金泓见她如此小心,也不再劝她,自顾着吃起来。 今日御膳房因想着金泓在乐安苑用膳,这乐安苑又是在园子里,怕菜品凉了腻住,便以锅子为主,下面用碳温着。吃的金泓浑身暖烘烘的,便让人将屏风撤下几扇去。 用了膳,二人刚喝了半盏茶,就见窗外飘起了雪花,一朵朵,晶莹剔透的。 金泓一时来了兴致,说道:“下雪正好,我们去梅林里逛逛,来个雪中探梅君。” 元春也是兴致颇高,二人围了大氅,携手下了楼,进了梅林。 梅林中幽幽静静,元春被金泓牵着手,眼前一枝梅花一枝梅花的晃过去,心思却飘飘荡荡的,并未在那梅上面。 一片情思完全覆在了金泓身上。心中暗自祈祷:但愿此生能够一直如此,常伴郎君左右。 金泓虽也在赏梅,却也时时看顾着元春,见她恍恍惚惚的,便笑着问道:“想什么呢?” 元春正心神恍惚,被他这样一问,便将刚才的祈祷脱口而出。 金泓眼中暗了暗,拦住元春的肩头,说道:“你若一心待我,我自然会一直陪伴你左右。” 第六十三章 没钱了 金泓在乐安苑里连着住了几天,每天下了朝就过来,甚至还把折子也带过来,批完了就直接歇在了乐安苑。 第一天的时候,元春侍寝,人们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是新晋封的贵人,侍个寝也没什么。何况又不是在晋封当日,所以并没引起嫔妃们的注意。 第二天,便有人开始打翻了醋坛子,酸唧唧地背着人说些风凉话,无非是说梅贵人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金泓,哄的金泓离不了身。 第三天,各个宫中便多出来一些拧烂了的手帕子、“无意”碰碎了的茶盅子。让内务府负责登记的忙了一整天。 第四天,前朝便有了些动静,一些臣子便开始劝谏金泓不要沉迷女色。 与王子腾有旧的那些人便替金泓争辩,说圣人晚间睡在哪里,是圣人的家事,与国事无关。 朝堂上两拨人争执不下,金泓却甩甩手,下朝去了。丢下群臣面面相觑。 第五天,老圣人和皇太后露面了,吩咐人将梅贵人带至东宫,准备训斥一番。 第六天,没想到问起话来,竟然是荣国公贾代善的后人。老圣人感念她一门忠烈,因恤先臣,居然又大张旗鼓地赏赐了元春一番。qqxsnew 金泓见了,也就势收了势,搬回了太极殿的暖阁中,不过也五六天过去一回,还时不时赏赐个物件。 有时是御笔亲临的诗词,有时是一品只有圣人才能吃到的膳食点心,虽说并不值钱,可好歹也是一片心意,并不让元春觉得被冷落了。 这样一来,元春便在宫中风光无两起来。可这银钱上,却有些捉襟见肘。 这一日,抱琴打赏完前来送菜的小胜子,就苦着小脸,来到元春跟前。低声说道:“主子,咱们的银钱并不多了。” 元春一惊,这才十来天的功夫,那可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呢。可却也知道并不是抱琴做鬼。 元春蹙了蹙眉头,说道:“咱们刚来,难免花费上高了些。想来过段时日便会好些。” 抱琴叹了一口气,问道:“咱们还有不到二十两银子了,是不是让家里送些进来?” 元春思忖了片刻,无奈道:“我只道做了嫔妃,能给家里带些进益,没想到反而要花费家中的了。” 抱琴劝到:“主子大可不必这样想,日后主子若做了娘娘,何来照拂不了家中。眼下咱们只是暂借着使罢了。” 元春听了抱琴的话虽说不像,细想想却也是这么个理儿。照眼下的势头看,三两年保不准就会升了一宫主位,若再生个小皇子,那岂不是…… 想到此,元春不禁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你找个相熟的人,往家里去一趟。和家里说一声,按年节送些进来。”抱琴应了,闷着头,在那厢里想着找谁合适。 只听元春又说道:“你悄悄地跟小胜子说一声,烦劳他跑一趟。” 抱琴满眼诧异地看着元春,这种事遮着瞒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自曝其短呢? 元春笑道:“去吧,按我吩咐地做就是。” 抱琴虽说想不明白,却也出去找小胜子。 小胜子受了抱琴的托付,爽快地答应了。本来这种没钱了问家里要的事,在宫中是很常见。 从老圣人熬圣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追究其夹带私货。 不过,小胜子还是跑到刘福跟前,将事情和刘福说了一遍。刘福笑笑,说道:“既然托付了你,你好好办就是了。” 小胜子应声去了。 刘福转身进了暖阁中,说道:“刚才梅贵人打发人来找小胜子,让小胜子回家要钱去了。” 金泓沉了沉,说道:“她倒是好算计。” 刘福也不吭声,一直侯立着。金泓心中烦闷,冷声冷气地说道:“从朕的私库中取五百两送过去,就说朕知道她手头紧花费大,是朕一时思虑不周,让贵人受委屈了。” 金泓一边说,心里一边抽抽儿,这叫什么事啊,白花花的五百两呢。金泓叹了一口气,真真是骑虎难下。 刘福听金泓说要给梅贵人送过去五百两银子,也不禁直嘬牙花子,啧啧,五百两啊。 圣人的私库中才多少钱?只有区区四千两!这一去就去掉了一成多。 刘福应声出去,开了金泓的私库,取了五百两银子,张张扬扬地给乐安苑送了过去。 元春满以为金泓知道了信儿后,会私底下给她一些,也趁此再看看自己在金泓心中的分量。 没想到刘福就这么摇摇摆摆的过来了。让元春羞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不明摆着跟全宫里的人说自己没钱么。 偏生刘福传话时说的又委婉好听,说是圣人说自己一时思虑不周,让贵人受委屈了。 让元春没上没下的,也弄不清楚金泓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也暂时歇了试探的心思。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病了,更新少了,还请友友们见谅 第六十四章 荣府有些不讲规矩 且说小胜子,得了师父的应允,乐颠颠地往荣国府来。 到了门口,只说是宫中的贵人主子让带个话给家中的长辈。门上一听,生怕耽搁了什么事,急匆匆进去回话。 可巧的是贾政去上班还未回家。贾赦则是听说琉璃厂新来了一批金石玩器,出去品鉴去了。贾琏则让贾珍叫了去,商量给贾蓉下聘娶妻之事。 于是门上便报了内院里来。 贾母这边正和王夫人说话,听了门上报的信儿,唬得忙让人请进来,又打发人去东府里将贾琏叫了回来。 门上奉命将小胜子让进府之后,由着个小厮陪着去了贾母的院子。 小胜子一边行一边看,见是径直往内院这边来,忙问道:“敢问咱们这是去哪里?” 引路的小厮笑道:“论理儿实不该的,只是男主子们都不在家,我们老太太怕耽误了您的事,就让先去她那里说话。” 小胜子心下冷笑,看来这荣国府里的规矩也不咋地,又没甚么见识。虽说自己是个太监出身,可看着也是个爷们,他家真把自己当成个丫鬟婆子了不成? 引路的小厮觑见小胜子脸上淡淡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一路无话进了贾母的屋子。 小胜子见了贾母,上前问了安,口中说:“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安好!” 贾母忙让人扶了,口中连说:“使不得,使不得。不知小内官此次来,贵人主子有什么吩咐?” 小生子将抱琴让捎带的话一一说了,说完又取了一物出来,说道:“这是贵人主子让拿给府里看的,说是见物如见人。” 贾母一眼就认出那物正是元春临进宫时,自己送她的那个回头鹿的禁步,忙笑道:“那就烦劳小内官在我府上等上一等,我们这就酬了来,托小内官给带进去也便宜些。” 正说话间,贾琏和贾珍匆匆赶了过来。几人又将话说了一遍,二人才放下心来。 贾琏也是常办事的,忙吩咐丫鬟去准备席面,招待小胜子。又陪着小胜子去了前厅饮茶。 贾珍却未一同过去,倒不是他托大,实是他乃族长,供奉家中出的皇家主人,也是他做族长要跟着一起谋划的事,更何况两府又亲叔伯,和一家子没什么两样。 贾母问道:“宫里的事我也不太懂。珍儿,你觉得咱们家每年给元丫头多少开销合适?” 贾珍笑道:“往常倒是认识几个家中有女儿做了常在、宝林的,一同喝酒时,也是抱怨着开销太多。不过那都是些小户人家,一点子银子就看的比天还大。” 王夫人在一旁,听了前半句,不禁心下紧了紧,生怕贾珍说出个不字来。接着又听贾珍的后半句,这才露出笑容来。 不禁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是,若是大姑娘将来得了势,能携带咱们的可就不是这些了。” 贾母横了她一眼,心道:你心里想想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又怕贾珍多心,说道:“我不管元丫头将来怎么样,眼下里她遇到了难事,寻到家里头来,难不成她不得势,咱们就不管了?” 王夫人虽说被贾母堵了一句,心中却知道贾母是真心疼爱元春,也因着贾母这些话解了心头顾虑去。 忙笑着起身给贾母行了一礼,说道:“是媳妇儿想差了,多亏了老太太教导。” 贾珍倒是没什么,几天他在外面喝酒应酬,影影绰绰听了些话儿,都说进晋的梅贵人如今深得恩宠,引得圣人流连忘返,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劲头儿。 原本想着细打听打听,可愁摸不着门路。 正巧今日小胜子上门,他又和小胜子的话里话外的坐实这件事,心下正高兴着,只觉得王夫人那话也没什么,却也不好反驳贾母。 只好笑道:“他们那些人家眼皮子浅的很,自然是不能拿着和咱们家比着说话。不过,这银钱方面倒是可以参详参详。” 贾母笑道:“那就说来听听。” 贾珍道:“那几个常在宝林的,一年的开销差不多五六百两的样子,不过他们在宫中都是些不甚得圣恩的。倒是周贵人的,可以拿来看。” 贾母问道:“你和他家可以往来?” 贾珍笑道:“往常听琏儿说,他和周贵人的侄子倒有些往来,不如叫了琏儿过来问问。” 贾母一听,忙让人去请贾琏。 贾琏此刻正陪着小胜子喝茶说话,见人来说贾母叫过去呢。也不好意思就将小胜子一个人扔在前厅,说道:“你回去说一声,待我陪着客人用罢了饭再过去。” 小胜子开始还有些着脑,这家子怎么这么没规矩,哪有将陪客的主人说叫走了就叫走了,也太不尊重了。后又听见贾琏这样,才暗自点点头,看来还有个懂事的。 第六十五章 吃的真好 贾琏陪着小胜子喝了一回茶,不一时,便有小厮婆子在前厅西侧的小花厅中摆好了一桌上好的席面来。 小厮过来请,贾琏忙将小胜子让至小花厅中,自己寻了空子,找了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往内院去问问老太太,有什么话儿要告诉我的。问清楚了,悄悄回来说与我听。” 那小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忙点头应了,急忙忙往内院跑去。 小花厅中早已点起了四五个炭盆,温暖如春。中间是一张大桌,贾琏让小胜子坐了主位,自己在下手作陪。 小胜子相让了两句,也就落了座。往桌上一看,嚯,这客饭和圣人吃的也差不多了。 只见桌上主菜十二道:鹿筋酒炖羊肉一品、燕窝鸭子火熏片镶管子一品、白菜镶鸡翅肚子香蕈一品、肥鸡火熏白菜一品、羊渣古一品、苏脍一品、托汤烂鸭子一品、酸汤野鸡丝一品、芽韭炒鹿脯丝一品、鸡冠肉炖鸡硬筋一品、锅塌鸡晾羊肉攒盘一品、清蒸鸭子烧狍肉攒盘一品。 又有点心三道:竹节卷小馒头一品、孙泥额芬白糕一品、蜂糕一品; 小菜四种: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南小菜一品、菠菜一品、桂花萝卜一品。 小胜子心道:怪道说四王八公富可敌国。光说这荣国府里,看看这桌子客饭,也就不言而喻了。 贾琏又让人温了酒来,小胜子忙道:“身上有差事,怕酒后误事。”贾琏便也不敢往狠里劝,只劝着多用些菜。 小胜子一边吃一边感慨,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这才是真真的富贵窝里呢。 一时用罢了饭,二人又回到前厅喝茶。 那去后院传话的小丫头回来在小花厅里找不见人,便来前厅这边寻。贾琏见她回来,知道她已经得了话,忙向小胜子告了声脑,要出去问话。 小胜子见二番这般,心下便知他家定是有要事寻贾琏商量。可巧自己吃饱了,正想着眯眼歇一会儿,于是就笑道:“贾二爷若是有要事,可先去办了,我在这里左右也无事,只是等老太君的话儿罢了。” 贾琏见小胜子如此说,便也笑道:“那就烦劳小内官略坐一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又吩咐小厮好生伺候,这才告辞离开。 出了前厅的门,贾琏问那小丫头:“老太太说了什么事没有?” 那小丫头回道:“老太太说:原说急来着,不过现在二奶奶回来了,这事从二奶奶这里知道了。” 贾琏见小丫头这样说,倒也不急了,又想着既然已经是和宫里来的小太监说了,不回前厅也没什么,便一路去了贾母这边。qqxδnew 这边王熙凤已经出门做客回来了。正巧请她去的那家是周贵人娘家嫂子的亲妹子的小姑子。 这小姑子今日做满月酒,因出嫁前与王熙凤相熟,便也递了帖子过来请。 王熙凤便去了,这小姑子的娘家嫂子也来了,正与王熙凤坐了一桌,席间便说起话来了。 两下一说,都有亲戚在宫里做着贵人主子,说话间便亲近起来。这小姑子的娘家嫂子也是个爱说话的,一顿饭的功夫,便将她能知道的周贵人在宫里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里面正有说她姐姐的婆家每年都要给周贵人送两千两银子进去。说着话时,一边叹,一边摇头,又一边啧啧连声,说每年填那么个大窟窿,却也不见得了什么好。 王熙凤见她说起了酒话,忙令主家的丫头扶着去歇息了,自己也略坐了一会子,就回来了。 没成想,回了家中,来给贾母问安时,老太太几个正商量给元春送银子的事。 王熙凤便把她听来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屋里几个人听了王熙凤的话,也拿定了主意,准备每年也给元春送两千两进去开销。 门外守着的小丫头抬头见贾琏来了,忙向里回道:“琏二爷来了。” 贾母忙道:“快让他进来。” 贾琏进了屋,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贾母嗔道:“家中有事,你倒好,请了一回还不来,陪着个小太监在那里说话。” 贾琏忙给贾母弯腰赔不是,笑道:“是孙儿的不是,只不过看着贵人主子的面子就是了。” 贾母道:“随便找个人陪着坐着就是了,他又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 贾琏虽觉贾母目光有些短浅了,却也没说什么,只点头赔笑。又问道:“不知道老太太太太们刚才在说什么?” 贾母这才笑道:“你父亲和叔叔不在家,我们刚才和你珍大哥哥说定了,咱们家每年给元丫头送两千两银子进去。” 贾珍这是笑着插话道:“我这里也想着尽点子心意,不知道老太太太太同不同意?” 贾母笑道:“一家子说什么两家子话,你若想,也凑一起就是了。” 贾珍笑着谢了贾母,说道:“我们府里再出一千两,让贵人主子手里也宽泛着些,别为这劳什子犯了难。” 第六十六章 妥帖人 贾母笑着应了贾珍的说法,说道:“你大妹妹知道了,也定会擎你的好儿的。” 贾珍笑道:“倒不是为着这个。咱们这样的人家,比着齐国公、治国公这两家也不差什么,没得让他们小看了去。” 这齐国公是陈皇后的娘家,这治国公是丽妃的娘家,如今贾珍这样一说,众人一想,除了份位上不同之外,还真没太大的差别。难免就生出了这样那样的心思来。 贾母想着孙女的前程,心里也是欢喜,吩咐道:“琏儿你现在就往外头账房上归拢出两千两银子来。” 贾琏应声正要出去,却听王熙凤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小太监知不知根底,这大笔的银钱交给他,也难让人放心。” 贾母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很是,他若是个眼皮子浅的,卷了去,虽说钱不多,但到底是失了脸面。不如就让他先拿上五百两回去,剩下的咱们再另寻了妥帖的门路送进去。” 贾珍也说道:“大妹妹思虑极是。老太太这样安排很是妥帖。不过,我那边就一口气取过一千两来,放在老太太这里,什么时候送,送多少,全凭老太太安排就是。” 说罢,吩咐了个丫头让过东府那边给**奶尤氏传话,拿一千两银票到西府里老太太这边来。小丫头领命出去。 贾琏也往账房里去了,不一时,拿了五百两的银票过来。 贾母吩咐贾琏道:“也不必等你珍大嫂子,你先拿着这五百两去给那小太监,早早打发了他回去,别让元丫头等着急了。” 贾琏揣着银票回道前厅。小胜子正眯着眼歇息,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知是有人过来,忙打起精神来。 贾琏进来,见小胜子正一人独坐喝茶,忙上前陪了个不是,将银票递与小胜子,说道:“这是五百两银票,烦劳小内官给贵人主子带个信: 家里两位主事的长辈都不在家,这些钱请贵人主子先用着。等长辈家来,拿了主意,再打齐儿一并送进去。” 小胜子心道:这是不放心我?脸上就有些淡淡的了。也没去接那银票,说道:“咱家只是帮忙传个话儿罢了。这银钱上的事,还是等贵府拿定了主意,找个妥帖人再一起送进去的好。万一在路上少个一分二分的,咱家也难交代不是。” 贾琏被说破了心思,脸上一阵泛红,暗道这厮真是难缠的紧。忙笑脸贴上去,说道:“您这是从哪说起呢。您要是不妥帖,恐怕天底下就难找到妥帖人了。” 说着,又从腰间扯下个玉佩来,连着银票一起塞到了小胜子的手里。 小胜子觑了觑,见那玉佩成色还不错,便顺水推舟将银票和玉佩守在了怀中。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核桃大小金表来,瞧了一瞧,说道:“眼下时辰也不早,贵人主子还等着我回话儿呢。” 他这一掏出金表了,贾琏心下就一沉,知道自家小看了这个小太监,也庆幸自己刚才塞了一块玉佩过去,当时还觉得有点心疼,现在却觉得万幸了。 贾琏忙让人去备车,又吩咐取对上等封儿过来。赔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小内官还是坐了咱们家的马车回去吧,好歹避避风寒。” 小胜子见贾琏看见自己掏出金表来,神色就有些变化,现在又见他如此说,心中不由赞叹这贾琏还真是个有眼力的,行事还算妥当。忙笑着谢了贾琏:“承蒙贾二公子照顾,不胜感激。”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行至大门口,有小厮捧了一对红封儿过来,贾琏取了递到小胜子手中,笑道:“这是在下一点子心意,还望小内官在宫中替我们梅主子在主子面前多多美言一二。” 小胜子接了,笑道:“那是自然,贵府还请放心就是。如今梅主子在圣人面前得脸的很呢。” 说着又凑到贾琏耳朵边上说道:“从侍寝那天起,圣人一连在梅主子房里歇了五天呢。” 然后,又伸出五个手指头在贾琏眼前比划了比划。这才在贾琏的受惊般的呆怔中上了车,告辞去了。.qqxsΠéw 直到车走的不见影子了,贾琏才缓过神来。这番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了,贾琏拎起袍脚就往贾母处跑去。 此时,尤氏已经送了银票过来,正陪着贾母说话,贾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也具在。 见贾琏慌慌张张进来,都唬了一跳。贾母嗔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慌脚鸡似的。” 贾琏也不理这话,只管上前,凑到贾母耳朵边上把从小胜子那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顿时,贾母喜得见牙不见眼,直盯着贾琏问道:“此言可当真?” 贾琏说道:“应是错不了的,那个小太监看着貌不惊人的,实则身份还待考量,定是哪个主子身边得脸的人,身上还带着金怀表呢。他的话一准儿是真的。” 第六十七章 端倪 贾琏也不理这话,只管上前,凑到贾母耳朵边上把从小胜子那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顿时,贾母喜得见牙不见眼,直盯着贾琏问道:“此言可当真?” 贾琏说道:“应是错不了的,那个小太监看着貌不惊人的,实则身份还待考量,定是哪个主子身边得脸的人,身上还带着金怀表呢。他的话一准儿是真的。” 贾珍在一旁,不知道尊孙二人嘀咕些什么。听见贾琏这么说,忙问是怎回事。 贾琏又将小胜子的话一一说了。贾珍笑道:“这应该是真的,我近日里也有所听闻,只是没有坐实了,没敢和老太太说,就怕空欢喜一场。” 贾母众人一听,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贾母笑着吩咐王熙凤,晚上制备酒席,一家子骨肉乐呵乐呵。又留下贾珍和尤氏在这边吃饭。尤氏也是个爱凑趣的,上前贺道:“孙儿媳妇恭喜老祖宗。” 王熙凤一把扶住了贾母,便把贾母往暖阁里请,口中还说道:“老祖宗快走,珍大嫂子这是要讨喜钱呢,咱们走,莫让她把老祖宗的宝贝都要了去。”逗得众人一阵笑,贾母更是指着她连声见她“猴儿”。 又过了一时,东西两府上下人等便都皆知道了大姑娘受宠一事。自然也传到了黛玉的两位教养嬷嬷耳朵里。 两位嬷嬷在宫中久了,磨练得人精儿一般,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就觉得不甚妥当。莫非圣人是想着把荣国府的这位大姑娘当个靶子立气起来,好和丽妃娘娘斗法? 若真是这样,这荣国府可是不能长久住的了。 二人商议了一会子,左右也拿不准,便相携着去了赵嬷嬷。 赵嬷嬷听二人一说,也是一惊。本想写封信回去报与老爷知晓。可眼下都快到年底了,铺子里的伙计们也都散了回去过年。 正发愁间,赵嬷嬷忽想到金旭在京都里的那间铺子,首饰铺子一般到年底打首饰的单子都多,估计还有伙计没放假呢。 赵嬷嬷识字不多,便让桂嬷嬷代笔,写了一封长信,把京都中的这些事一五一十说了。 写完后,赵嬷嬷便等信件用火漆封了,放在梳妆匣中,出去找王熙凤请假明日要出去一趟,给黛玉寻几本书回来。 自打头一回金旭给黛玉送了书来,黛玉几个便也是不是央着赵嬷嬷出去寻些新鲜的书本子回来,王熙凤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因此上并未回绝了赵嬷嬷,反而问赵嬷嬷手中银钱是否够用。.qqxsΠéw 赵嬷嬷笑着和王熙凤客气了几句,待要告辞离开,就见有婆子们陆陆续续碰了食盒过来。 王熙凤笑道:“嬷嬷来的正巧,老太太在院子里设了家宴,还劳动嬷嬷去请了妹妹过来吃饭。我就躲个懒儿,就不亲自去请了。” 赵嬷嬷笑道:“也不敢劳动二奶奶,奴婢这就回去请大姑娘过来。” 待黛玉收拾妥帖了,跟着赵嬷嬷从贾母的后门进来,直接被小丫头引进了前头的大花厅里。 但见花厅中已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铺陈开五六席,有婆子抬了屏风过来,要从中将席面隔开。 贾母却道:“一家子骨肉,难得聚上一聚,又弄这劳什子做甚么。”那婆子们听了,忙又抬了下去。 不一时,贾赦贾政贾珍等人也都到了。贾赦贾政早已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听贾珍说了每年荣国府这边要孝敬到宫中两千两银子。 贾赦脸上就有些抹不开,两千两银子怎么说也能买几件看上眼的金石器物,总比送进去打了水漂儿强些。 贾母知道大儿子一想是为人悭吝左性,不想让他败了大伙儿的性质,便哄着贾赦说道:“你也不不舒坦,这都是为着咱们这个家。以后还不得指着元丫头。” 又说道:“我也不让你亏着,鸳鸯,你去后头,将我陪嫁的那个青铜小鼎给你们大老爷取了来。” 此话一出,王夫人便蹙了蹙眉,那个小鼎她是见过的,甚是精致。本来想宝玉大一些了,就给宝玉要过来,没想到却给了贾赦。 贾政倒是没什么,本来就是他家姑娘要花费家中银钱,正心中惴惴不安,如今见贾母将自己的私房给了贾赦,更加愧疚。 正想要开口提出由自己来补偿大哥,却被贾赦一口答应了。那小鼎贾赦几年前就寻思上,一直没好开口要。如今见贾母要赏了他,顿时笑的见眉不见眼。 贾母见稳住了贾赦,便招呼着一家子落座吃席。 第六十八章 挑拨 话说小胜子坐着荣国府的马车,一路优哉游哉地到了供小太监们出入的西侧宫门口。下了车,正好遇见相熟的小太监也从外面回来,两人便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进去了。 荣国府的车夫见贾琏给小胜子两个上等的封子,满心以为小胜子下了车会从中拿出一两个银锞子赏他,没想到小胜子理都没理他,就进去了,连个铜钱都没有摸着。 气的那车夫冲着小胜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绝户吝啬的。”又想到小胜子本身就是个太监,可不就是绝户?又骂道:“呸!原是个没有子孙根的杂种,也配让爷送你过来。”,一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边驾着马车回府去了。 却没成想他这一番做派,却被后面经过的一个小太监实打实地看在眼中听在了耳朵里。 小胜子进了宫里,先去找到抱琴,将信物与荣国府托付的银钱都给了她,又被元春看见,拉着说了几句话,问了些荣国府里的情况,小胜子也俱一一都说了。 半个时辰后才从乐安苑中出来,自然也没少领了元春的赏。 回道太极殿,小胜子准备找师父把在荣国府看到的都说一说,没想到左右找不见刘福和圣人的踪影。 刚想到茶水房暖和暖和,就见一个相熟的小太监过来找他。二人便相携进了茶水房。 小胜子伸手在火炉上烤着手,笑道:“你来的还真是巧,我也是刚回来。” 那小太监也笑道:“我看见有马车送你回来了,这才过来寻你说个话儿。那是谁家的马车,看着很是气派呢。” 小胜子见他这样问,也不答,只笑道:“你个猴儿,不在丽妃娘娘跟前当差,专门盯着我做什么?” 那小太监也是经常帮着丽妃出宫办事的,其实早已看出那马车是哪一家的,只是想着试探一下,见小胜子不说,便也不再问,只嘿嘿一笑,对着小胜子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小胜子瞬时就变了脸,怒声问道:“此话当真?”那小太监道:“谁要是说瞎话,天打雷劈。我就是心疼哥哥你,帮着人忙里忙外的,反而让人家背地里骂了去,冤不冤啊。” 一句话刺的小胜子心里怒火腾腾,耳红目赤。仟仟尛哾 那小太监瞅见,忙从柜橱里寻了个茶杯,给小胜子倒了碗热水递过去,安抚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做奴才的,哪天还不挨上几句骂呢。” 小胜子冷冷说道:“挨骂也是挨主子的骂,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奴才骂我了。行,这事我记下了。”又对着那小太监说道:“多谢你来告诉我,改天请你吃酒。” 那小太监也是个乖觉的,见这根刺已经扎进了小胜子的心中,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客套了几句,便回去了。 小胜子一个人闷坐在茶水房中,一肚子也无处发泄,更加想找师父说道说道。 而此时,刘福正陪着金泓在皇城根的一处民宅中。 这处民宅地处皇宫的西边,一个不显眼的胡同子里。虽说位置不打眼,却是金泓设在出宫的密道出口之一。 原来,在太极殿暖阁中,有一条密道直通西郊大营外的一处庄子,若有宫变,圣人便可从此密道中逃脱去西郊大营。 此密道只有历代的君主知道,每当帝王接替之时,便将西郊大营的兵符连同玉玺,并这条密道的消息一同传给下一代帝王。 金泓登极之时,老圣人便把这三样东西都交给了他。过了一二年后,金泓越来越觉的皇位不是很稳当,生怕生出些变故来。 便让漠婴在这条密道的基础上,又偷偷开了几个出口,也算是狡兔三窟,权做保命之用。 再后来,有一二处便成了金泓偷着出宫去的落脚之处了。 金泓坐在房中,刘福在一旁侍立着,房间中虽说烧着炭盆,还有有些冷,金泓紧了紧围着的氅衣,问道:“漠婴去了多久了?” 刘福从怀中掏出金表看了一眼,说道:“小半个时辰了。” 金泓嗯了一声,又陷入沉寂之中。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外面院子中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刘福快步走到门口,挑着帘子看了一眼,回身笑道:“回来了。” 说话间,就听见漠婴在外面低声说道:“主子,属下回来了,人也带来了。” 金泓面上不见喜怒,说道:“进来吧。” 漠婴闻声,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清丽少女。 第六十九章 陈皇后的说辞 这二人正是唐绍之和唐明玉。 二人奉旨进京,先是在漠婴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家不显眼的客栈,眼下又被蒙着眼睛送到了马车上,来到了这里,直到进了院子下了车,才摘下蒙眼的布巾子。 进了屋,唐绍之见金泓坐在那里,忙拉着唐明玉一起跪下磕头:“草民唐绍之(唐明玉)叩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泓见唐绍之的黑发中已经间歇有了些白发,不由心生感慨,岁月荏苒,从不曾遗漏过去谁去。 金泓叹了口气,叫了起,又赐了座。 唐绍之连称不敢。 刘福笑道:“唐先生,地上凉,椅子这边有火盆,还暖和些。何况还有唐大小姐呢,看别冻着。” 唐绍之不敢狠辞,就势领了恩,领着唐明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却也只是坐了半边椅子罢了。 金泓见二人落座,开口问道:“一路上可还安好?” 唐绍之和唐明玉见问,忙又起身肃立,答道:“一路上都好,只是顶风行船,加上过了河南,那河水便冻住了,又换了马车,因此上耽搁了几天,还请圣人恕罪。” 金泓笑道:“无妨,坐下说话。你若这样起起坐坐的,朕看着都累。” 二人又谢了恩,这才又坐下。 几人说了几句路上的行程,金泓便直接开口问了金旭的近况。 因是唐明玉的主治,她见圣人问,便一五一十将金旭的情况都说了,最后说道:“金小少爷的身体已无大恙,调养个几年便能大好了。” 金泓又问:“可知旭儿是何时中毒的?” 唐明玉答道:“从脉象和中毒症状上来看,金小少爷应是在幼时便已中毒,约莫是两岁之前。好在用毒的剂量并不多,所以直至如今才漏出端倪来。 不过,奇就奇在这下毒的时间上,若是连续用上一年,便不是眼下这个样子了。可见是过了两岁便再无下毒了。” 金泓点点头,旭儿可不是就是两岁就出了宫去,那人胳膊再长,也伸不到林如海家中去,何况她还不知道孩子被送去了哪里。 “可能看出是如何中毒的?”金泓问道。 “此毒无色无味,置于饮食中便可。不过,也可让奶嬷嬷服下,幼儿吃了奶,亦可中毒,只是这毒效上便要减上两三成。”唐明玉思索了一下,认真答道。 金泓听了,正合了他在宫内调查的情况。 金旭原来的奶嬷嬷,在金旭出宫后过了三四年,就因着懒怠,总是白日里睡觉,触犯了宫规,被打了一顿板子,轰出了宫去,没多久便死了。 想来,正是这毒发作了。 平时与这奶嬷嬷来往最多的,是淳懿皇贵妃宫中的一个三等的宫人。 一路查下去,发现这宫人是老圣人宫里出来的。 当时金泓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要毒杀了亲孙子,但想到虎毒不食子,一个幼儿又奈何不到父皇,不至于下此毒手,便又让刘福接着查。 这一查,就查到了陈皇后那里。原来这个三等宫人,是陈皇后安插在丽妃处的眼线。.qqxsΠéw 因着身份低贱,兜兜转转便去了老圣人的东宫,又从东宫分到淳懿皇贵妃的宫中,这下倒是如了陈皇后的意。 刘福将人抓了,扔给了漠婴。 没一天,这宫人便如实招了。说是陈皇后曾经给了她一包药粉,命她日日投在那奶嬷嬷的饮食或者水中。 当时陈皇后曾对她说:“四皇子身子弱,这包药粉是我娘家秘制的,专门给奶嬷嬷吃,她吃了,便能滋养孩子。你看,旸儿便是这样养的。如今谁不说他身子骨康健。” 那时,已是三四岁的二皇子金旸的确是白白胖胖的,十分招人喜爱。 这宫人便信以为真,还劝她不如直接赏了淳懿皇贵妃,也让淳懿皇贵妃领了陈皇后的情儿。 陈皇后却说:“我也想赏了她去。可你也知道我和她面和心不和的。怕她疑心了我去,反而不给四皇子的奶嬷嬷吃,那岂不是耽误了孩子?” 那宫人依稀记得陈皇后说这话时,还落了几滴泪,又说只是看在孩子份上不和淳懿皇贵妃计较罢了。作为一国之母,岂能因着个人的恩怨而弃皇家子嗣而不顾。 陈皇后一番话,哄得她热血沸腾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开始时,她还多了个心眼,并未按照陈皇后吩咐的剂量去下药,只是一点一点往上加。 后来见奶嬷嬷一直无事,她便当真以为陈皇后做的都是为了四皇子,才按照陈皇后说的剂量将药粉下到奶嬷嬷的饮食中。 后来四皇子“夭折”了,她还着实担心了一阵子,生怕是那药粉的缘故。过了几个月,也没见人查这事,这才一颗心落了地。 宫人的话,本就让金泓对陈皇后起了疑心。今日又听唐明玉如此一说,更加坐实了陈皇后是幕后真凶。 第七十章 圣人的心眼儿真多 陈皇后的事再次被唐明玉证实,金泓听了,反倒没有当初刚知道时那么愤怒,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一般,只道:看来还真是没有冤枉了她去。 真相已经解开,金泓便不再追问下去,也有心情打量眼前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 只见这小姑娘相貌清丽,秾纤适度,一双明亮的眸子中,透着一股子坚定,仿佛天塌了也不能动摇。 又见她说话落落大方毫不扭捏,且又身怀绝技,不由起了惜才之心,心道:若是能将这个女孩子留在旭儿身边,也是一件幸事。旭儿此生就等于多了一张保命符。 当然了以这姑娘的家世,还不足以做个正妃,不过一个侧妃位份还是可以赐下去的。这正妃之位还是留给林如海的闺女吧,谁让人家照顾了旭儿这么久,送给他当半个儿子也并不亏。 金泓心里盘算着,看向唐明玉的目光便热切了起来,仔细问起了唐明玉家中的情况。 唐明玉也是个聪明的,见金泓这样问,心里便疑惑起来。面上却不显,笑盈盈地一一细说了。 最后又笑着把父母的安排说了:“因着家中就我一个孩子,且又是个女子。 所以父母自小便将我做男儿来养,说我将来是要执掌门户的。这次出来历练上个几年,回去便要娶亲,开始接管家中事业。” 唐明玉到底年纪还小些,说到娶亲时,小脸便涨得绯红。 可她心中也明白这话是必要说的,只有这样,才能让金泓知道自己是不外嫁的,也省的被金泓纳进宫去或是乱点了鸳鸯谱。 金泓听她说要娶亲,便知是要招赘的,心中不觉惋惜。可也无法,毕竟唐家在川蜀之地也是世族大家。 他虽是一国之君,可也不能让人家断了承嗣。不然传出去,和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身后定是要留下一片骂名的。.qqxsΠéw 金泓退而求其次,问道:“唐大小姐,朕有一事相托,还万望应允。” 唐明玉忙跪下,说道:“圣人吩咐之事,明玉定当尽力而为。”唐绍之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心跟小鹿似的怦怦乱跳,也不知道金泓要出什么牌。 金泓忙叫了起,说道:“唐大小姐技艺高超,金小少爷那里,还需你多加照看些。” 唐明玉见是这事,便笑着说道:“明玉谨遵圣人之命,定会好生调养金小少爷的身子。” 金泓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此次之事幸而及时遇到了唐大小姐,对于唐大小姐的医术,我自是相信的。只不过,我担心的是金小少爷的日后,难说不会再有人害他。” 唐明玉略有些为难,自己一个姑娘家,总不能时时陪着个小男娃吧?何况还有大好河山要去逛逛呢。 她看了看唐绍之,心道:“这里有个现成的,圣人怎么就看不见呢?” 唐明玉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民女书封信回家去问问父母,看看族中可否能推选出一人来照顾金小少爷的起居。” 在她族中,技艺精湛的人并不少,解毒不敢说,但是防毒,还是有些高手的。 只是碍于他们与“毒”沾边,这些人才往往都被世人敬而远之,埋没了去。若能借此机会,帮着族人寻个立足之地,也是不错的。 金泓见她如此说,心中安稳了好些。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唐大小姐答应朕的事,可一定不要忘记才是。” 说罢,又看向唐绍之,说道:“绍之啊,前些年朕无故发落了你,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唐绍之得了这句话,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呜咽道:“草民怎担得起圣人这句话啊,明明是草民学艺不佳,草民万分感激圣人的不杀之恩。” 金泓示意刘福扶起唐绍之,说道:“还好当年淳懿皇贵妃阻止了朕,才没犯下大错。如今,朕依旧恢复你原来的职位,只是不能明宣,你就在金小少爷身边做个太医如何?” 唐明玉在一旁听着,不由腹诽:这圣人真是心眼够多的,赚了我们唐家一个圣手,这又要拐了一个回去。也不知这金小少爷与圣人是何关系,居然让圣人如此看中? 唐绍之听金泓如此问,心中波澜起伏,被罢免出宫,一直是他的心结,眼下圣人又让他做回太医,不禁又落下泪来。 唐绍之用帕子拭了泪,整理了整理衣襟,对着金泓行了朝臣之礼,回道:“臣遵旨。” 刘福见都已安排妥当,便躬身向金泓说道:“圣人,时辰也不早了,起驾回宫吧?” 金泓点了头,漠婴又掏出了那两方布巾子出来。 唐绍之和唐明玉见了,出了房门便乖乖闭上眼睛,让漠婴蒙了布巾子,扶上了马车。 待唐绍之和唐明玉走后,漠婴又在附近巡视了一圈,不见异常,这才与刘福一起陪着金泓从密道中回了宫。 第七十一章 来信 回到宫中后,刘福从暖阁中出来,先是去了太医院,宣了恢复唐绍之御医身份的旨意,替唐绍之重新办了入职的手续,领了腰牌。 又叮嘱太医院的陈院使说,圣人派了唐绍之在民间搜集医药方子,可能过个几年才能回太医院。 不过,人不回来,但是俸禄还是要从太医院这边出,到时自会有人替唐绍之领了。 陈院使要不是认识唐绍之,差点就以为圣人要吃空饷呢。陈院使连声应了,还问了句唐绍之每年的评定等第如何取拟。 刘福笑着让他自己斟酌着办就好,把锅又甩了回去。陈院使无法,心中暗骂刘福是个老狐狸,嘴上还得应着。 送走了刘福,陈院使命人将两位院判请来,心道:是福是祸,大家一起担着吧。 刘福从太医院回来,正好遇到正在寻他不着的小胜子。 小胜子见了刘福,颠颠地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把在荣国府的所见所闻细细说了,又将那车夫骂的他的事也说了。 刘福站了站,冷哼一声,又继续前行。慢悠悠地说道:“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瞧你那个出息。” 小胜子低着头跟着,苦着脸说道:“我倒是想下次再去的话,好好教训他一顿,可眼下梅贵人正得势,我不是怕给师父惹麻烦么。” 刘福站下,抬脚踹了过去,骂道:“小兔崽子,你师父就那么点能耐?这点事都担不起么?” 小胜子挨了师父一脚,脸上却有了笑模样,嘻嘻说道:“徒儿知错了,师父莫生气,莫生气。” 刘福斜眼睨了他,说道:“你不是和梅贵人交好么,这事就让梅贵人给你做主就是了。” 小胜子一听,愣住了,转眼就又笑了,躬身给刘福行礼:“多谢师父指点迷津。” 刘福也不搭理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小胜子跟在刘福后面,将刘福伺候回太极殿,才转身往乐安苑去了不提。 且说扬州这边,衙门里腊月二十便已经放了假。林如海在家中每日以教导金旭为乐。 这几天林如海一直在不断地感慨着:这个孩子真是太聪明了,什么文章只要讲一边,金旭便能悟出个七七八八来,还能举一反三,讲出一些自己的观点来,言之有物,简直堪称神童! 这日,林如海正在书房中给金旭授课。忽见赵康蹙着眉手中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林如海见了,忙问道:“哪里来的信?” 赵康给林如海和金旭行了礼,把信双手呈给林如海,说道:“是京都里写来的,奴才家的那口子托了旭公子家铺子上的人捎了回来。是给老爷的,奴才猜着莫不是大姑娘在京都中有事?” 林如海听着,心下焦急,忙揭开了封着的火漆,从里面取出两张纸来,抖开了,一目十行读了下去。 金旭不放心,也偷眼望去,见那纸上并不是黛玉的字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莫不是黛玉在京都出了什么事?还托了自家的铺子让捎来的,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在京都的赵嬷嬷此刻若是知道她这封信给林如海和金旭二人带来了的惊吓,估摸着怎么也得等年后再让人送回来了。 林如海见那信中只是说了荣国府大姑娘贾元春在宫里的情况,又将沈、何二位教养嬷嬷的揣度也细细写了。 信中又将黛玉的近况也说了,只言说黛玉在荣国府里过的倒是甚为舒心,有众姊妹陪着,每日里不是一起读书,就是在贾珠之妻李纨的教导下做些女红针黹。 李如海看罢关于女儿的那些文字,这才放下心来。 抬头看见金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信,眼中一片担心焦虑之色。 李如海不觉莞尔一笑,将信纸递给了金旭,说道:“拿去看吧,玉儿无事。” 金旭接过信纸,仔细读了,心中却是一叹:虽说这一世,有了一些改变,可是这个上一世毒杀了自己的女人,依旧还是做了父皇的嫔妃。 只是比上一世提前几个年头,起因也是不一样的。 上一世,贾元春暗地帮着陈皇后毒杀了自己,从而也连累了林伯父辞世而去。在陈皇后和太上皇两边都算是立了功。 尤其是太上皇那边,等林伯父一咽气,便让皇太后将这个女人赐封为了凤藻宫尚书,又加封贤德妃。 可怜父皇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是宠信了这个女人一阵子。直到后来自己被毒杀的事揭了出来,才发现这个女人的所做所为甚是可怕。 虽说后来父皇赐死了她,却也因着此事让父皇消沉了许久。仟仟尛哾 毕竟心爱的人转眼成为恶人,杀了自己的儿子,断了自己的臂膀,还蒙蔽自己,这是件很令人伤心的事。 第七十二章 亲事 金旭心里揣度着,不知道这一世,贾元春会做出什么事来?看来要提前提做些准备,不能再按上一世的轨迹来防范了。 正想着,外面又人来报说衙门上值班的人送要紧的公文来了。 林如海惊讶不已,忙让人将来人请进来。 来的是个衙门里的书吏,见了林如海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将公文奉上。 林如海接过来,拆开看了,却也无甚要紧的事,只是夹着一封金泓给他密信。 林如海先是吩咐了打赏来人,说了几句官面话,让赵康将人送出去,这才将密信打开了看。 金泓在信中絮絮叨叨地将元春的事也说了一遍,又把对唐绍之的安排也说了,还说已经让唐明玉推荐人到金旭身边当差,有唐绍之和那人守着金旭,以防再被算计了。 看到这里,林如海略略放心了些。 接着往下看,却是金泓对唐明玉一段赞美之词,还说要不是因着唐明玉要招赘,就想着指给金旭做侧室。 林如海心里就突然有些不舒坦了,好似自己珍藏了多少年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 再往下看,林如海的嘴角却是不由翘起来。只见那信上说,想着将黛玉指给金旭做正室,让金旭给林如海做个半子,就是不知道林如海意下如何? 如果林如海同意的话,等来年林如海带着金旭去京都,父子相认后就定下来。 林如海心里自然是乐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性格都是好的,可比猛不丁来个女婿强多了。 可转念一想,黛玉就这么定出去了,心里又很是不舍,不觉抬眼瞅了瞅金旭。 金旭在一旁见林如海看信,脸上表情如同翻书:一时晴一时阴,一时眉开眼笑,一时又眉头紧蹙。 眼下林伯父又看着自己,就像自己欠着林伯父银子似的,满眼的嫌弃。 金旭悄悄往后挪了挪身子,试探着问道:“伯父……”m.qqxsnew 林如海也不答话,直接把信递到金旭手中。 金旭心内惴惴,伸手接过了信,低头迅速浏览了一边,觉得信中也没写什么啊,为什么林伯父这么不高兴呢? 啊,不对,最后这段话,父皇是什么意思?要将黛玉指给自己为正室?那就是说自己将来要娶黛玉做妻子? 金旭脑中顿时“轰隆隆”一声,跟炸了一样,一片空白。心里却如同放了烟花,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一阵阵狂喜喷涌而出。 林如海看着傻呆呆的金旭,不由冷哼一声:“怎地,你还不乐意?” 金旭没缓过神来,顺嘴就接了话:“妹妹那么好,我怎会不乐意?”说完,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起身,讪讪笑道:“旭儿唐突了,还请伯父原谅则个。” 林如海见他直直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由在心里偷着乐了。脸上却不显,只是哼了一声,表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不料金旭却又说道:“看伯父愁眉不展,莫不是不同意这事?”一句话问的林如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林如海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旭儿,你也知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小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我宁愿辜负了皇恩,不愿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金旭听了这话,不由想起黛玉前世的种种,心下更是心疼不已。忙起身,对着林如海一躬到底,说道:“伯父,我不敢说让妹妹事事如意,但若妹妹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委屈了她去。” 林如海得了这句话,不由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你今日的话,往后要好好待玉儿,切莫辜负了她去。” 金旭抬起头,郑重地看向林如海,眼中充满坚定之色,说道:“请伯父放心。” 这让林如海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个孩童,而是一个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帝王一般。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林如海暗笑自己:这是圣人的孩子,难免有些相似的地方。 晚间,金旭躺在床上,心中想着那个娇嫩嫩的小女孩,在过几年,便要成为自己的妻了,不禁脸上一片泛红。 说起来,他连做人带做鬼,也有二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提及亲事呢。 金旭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一会子想着,会不会被黛玉嫌弃岁数太大了。一会子又劝自己,大一点也好,老夫少妻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一会子又笑自己:这一世自己才十岁,只比黛玉大四岁,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一会子又想,自己比黛玉大四岁,还要再等上十来年才能娶媳妇过门,不禁又叹起气来。 他这里左右翻腾睡不着,弄得守夜的青松还以为他被梦魇住了,起身看了他一回。金旭这才觉得自己好笑,又略躺了一会儿,才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出行 这几日,金旭一直觉得跟做梦似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黛玉将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前世里,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只知道林伯父有个女儿,远远地瞧过几眼,都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 做鬼的时候,他在凤藻宫晃荡,偷听到贾政之妻王氏和贾元春对黛玉的议论,当时也只是觉得黛玉受了很多委屈,心中有些不忿罢了。 待重生回来,从那次去灵泉寺路上,突发奇想给黛玉定做了一个金项圈时起,这个小人儿才渐渐被他放在了心上,不过也只是当做妹妹罢了。 如今,父皇突然提出指婚来,金旭的心里忽的一下子就觉得满当当的,仿佛此生如此,便是圆满了一般。 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天。 金旭坐在船舱中,透过大开的隔子,向外望去。 这是他三世一来,第一次出远门,一切都透着新奇与喜悦。 岸上杨桐绿影,桑麻芃芃,又有大片大片的花树,开的正是热闹。一阵风过,把树头上花儿吹下一大半来,落的树下行人满身满地皆是,仿佛是下了一场花雨。 远处,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稻田,微风吹拂,仿若波浪般起伏。扑面而来的泥土香、花香、草木香,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微醺。金旭看的心旷神怡,驰目骋怀。 去年,这时候,他还在宫中游荡。如今,他却是在明媚春光里,游览着大好河山。 他要进京去,那里有他的父皇,好久不见了,不知父皇可安好?不过,想来也不是很好吧。林伯父和他说过父皇的境遇,虽是身在高位,却也岌岌可危。 正想着,许铎进来,问道:“小主子,下个码头便到了宿豫境内了,咱们船只要靠岸补给。您要不要和林大人一起上岸逛逛,给林姑娘买点子什么?”仟千仦哾 也难怪许铎这样问,但凡到了大码头补给时,金旭总是陪着林如海一起去岸上转转,给黛玉挑一些有特色的衣服首饰书籍万器等物。 他还发现金旭每到一处,总要往玉石铺子中去,看中了,便买回来。现如今已经有六七件了。小主子好容易对一样事物有兴趣了,许铎自然也乐得往外掏钱。 金旭点点头,换了件艾绿银丝线绣竹叶直袖,头发束起来,带了一顶嵌宝白玉冠,齐眉勒着同色的银丝云纹抹额。 打过了年,他好像又长了些个子,以往的衣裳穿着都有些短了。索性趁着上京,周镇又给他重新添置了不少衣衫配饰。 话说,周镇的眼光还真不错,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选的衣衫配饰皆是清雅出尘的,很是得了林如海一番赞赏。 许铎对周镇也是放下心来,毕竟有后长时间照顾金旭的人是周镇,他还有开酒楼歌肆的事情要处理。 金旭出去寻林如海,林如海并未在船舱内,而是站在甲板上赏景。 见金旭寻来,笑问道:“是不是想着一会儿靠码头了,下去看看?” 金旭也笑,说道:“正是呢,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给妹妹买上些。” 林如海见他对黛玉如此上心,心里更是满意了几分,点点头,笑道:“这宿豫是太祖南巡时钦定的南船北马之地,甚是繁华。倒是可以细细看上一看。” 不一时,船靠了码头,船工自去采购。林如海携了金旭,并许铎周镇赵康等人下了船。 因着他们的是官船,自是停靠在官船码头上。这里与其他民间码头并不一样,无那些鱼龙混杂之相。 不过也是店铺毗邻,一片繁华。众人在铺子里逛着,那卖的物件虽说也颇能入眼,可也只是入眼而已。 直至行至街尾,有一处卖文房四宝的。门面不大,里面布置的倒很是雅致。金旭一时兴起,便迈步进去。 众人也跟着一齐进去,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到也没白来,竟然在这里看到一套彩笺,有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共十色。 纸质坚韧如帛,细薄光润,精美雅致,并不逊于谢公笺。 金旭想着黛玉一定喜欢,便看向林如海。林如海也觉得女儿应是喜爱的,便点了点头,开口道:“掌柜,这彩笺包上十套。” 掌柜一听,知道是来了个大主顾,忙吩咐小二去包了来。又让几人坐了,奉了茶来。 又捧出一个黑漆托盘来,笑问道:“小店这里还有一镇店之宝,不知道客官可愿一观?” 林如海笑道:“拿来看看。” 第七十四章 老父亲的心事 掌柜将托盘放在林如海与金旭之间的桌几上。只见托盘上放着一块澄泥砚,色如朱砂,泽若美玉,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一般。 上面浮雕着犀牛望月,栩栩如生,神韵十足。 林如海拿起砚台,曲起食指,轻轻叩击砚身,发出的声音如击钟磬。 金旭见了,想起父皇甚是喜爱澄泥砚,不由心下一动,想买下来送与父皇,脸上便带出了期盼之色。 林如海见了,笑着问道:“旭儿喜欢?” 金旭低声回道:“我想买下来送给父亲。”林如海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旭儿真是孝顺,还未定亲就想着送自己礼物了。 不过,叫父亲还是有些早了点,不过也没事,早晚也得叫不是。 林如海美滋滋想着,就听耳边金旭又说道:“我们父子多年没有见了。这个砚台,我想着父亲应是喜欢的。” 多年没见?不会啊,不是天天见面吗?林如海心中差异,忽而转念一想,这个父亲难道不是自己?莫不是说的金泓那个家伙? 林如海瞬间心中如同浇了一盆醋水般,酸酸的,真不舒服。 金旭见林如海刚才还笑呵呵的,转眼脸色就耷拉下来了。一时也弄不明白,只怔怔地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见状,只好挤出一丝笑来,说道:“旭儿很有孝心,你父亲见了,定是欢喜。” 金旭点点头,让掌柜将砚台包好,由着许铎付了账。 众人出来,跟着在一起的唐绍之便提出要与川蜀唐家来的从侄唐文谚去药铺里转转,看看是否有上好的药材,买一些回来备用。 林如海和金旭应允了,又告诉他二人不必着急回船上,今夜船就泊在码头上不走了。 剩下几人,继续逛着。林如海一路心里冒着酸水,也不言语,只顾暗自伤心去了。 金旭不知所以,见林如海神情有些落寞,还道是他想念黛玉了,也不好多说,便也只好默默陪在林如海身边。 转过街角,有一间书画铺子。金旭心下一动,想着过几日便是林如海的寿辰,便想进去看看,若有珍品,就给林如海挑一件送做生辰礼。 刚要抬脚进了那铺子,就见一个衣着破旧的男子,斜刺里冲着林如海扑了过来,手中的的匕首寒光一闪,正好被金旭看见。 金旭生怕那人伤到林如海,下意识地就抢身站到了林如何的身前。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进金旭的脖颈,那人却忽的飞了出去,落在了两丈之外,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一旁。 原来是周镇,见那人冲过来,顺势一把揪住来人的领子,一个甩手就扔了出去。紧跟着就欺身上前,将一把利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不敢挣扎,只由着林如海带着的护卫将他腰带解了,绑了起来。口中却不停骂着“狗官”“贪赃枉法”的词句。周镇听着刺耳,又撕了那人的前襟,团吧团吧堵了那人的嘴。 这边,林如海脸色惨白,双唇略有些发抖,双臂紧紧揽着金旭的肩膀。心中一阵后怕,刚才若不是周镇出手,想来此刻金旭已是受了重伤。 街上出了这等事,便有人过来围观。也有胆大的过来看金旭有没有伤着。 金旭也有些后怕,不过想想,如果再来一遍的话,他还是会这样做。林伯父待他如子,他护着“父亲”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许铎已向那个一间书画铺子的掌柜借了间谈生意的净室,又给了些许银两。那掌柜的见是在自己门前出的事,且被刺杀的这位又是一位“狗官”,不想惹事,便也答应下来。qqxδnew 许铎将林如海和金旭让进铺子里,两个护卫一个拎着刺客的裤子,一个拧着刺客被捆着的膀子,将刺客弄了进来。等跟着的人都进来后,周镇反手将铺子的门关了,又随手掏出来一张十两的银票塞在掌柜的手中。 那掌柜本来心中有些着脑,不料眼前这帮人倒是大方,塞了两回银钱了,反倒是能顶的上一两个月赚的利钱。便忙将他们让到了净室里,又奉了茶给众人。 林如海坐定,接了茶便三两口喝下去,才把心中那惊慌失措之感压了下去。缓了缓神,便教训起金旭来:“你乃万金之躯,怎可如此鲁莽行事?你可知你若是出了一丝儿的差错,叫他们如何自处?”边说边指了指许铎和周镇。 接着又训道:“你又叫我如何对你父亲交代?如何向玉儿交代?”林如海没想到自己一个着急,把黛玉也带了出来,忙把话顿住了。 第七十五章 污水 一旁的许铎和周镇,听到林如海提到他们,正自责没有留意店铺周边的情形。忽又听到林如海说了一句“如何向玉儿交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八卦之火。 金旭见林如海生气,也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怕自己出事。忙堆起一脸笑,又给林如海斟了一盏茶,毕恭毕敬奉与林如海,口中还说道:“是旭儿错了,还请林伯父消消气。那情景下,旭儿没想那么多。”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接了递过来的茶,又两三口喝了下去,又教训了几句,这才说道:“你的事暂且撂下,等回去再和你分说!” 金旭连忙应是,然后屏声静候在一旁。 林如海转眼看护卫,吩咐将刺客口中的前襟布取出来。那破布取出来后,那刺客并未像在门口时那样高声喝骂。反而是双唇紧抿着,半句话都不说。 林如海看向刺客,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为何要刺杀于我?” 刺客冷冷看了一眼林如海,说道:“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既然落到了你手里,这条命我也不要了,任凭你杀了刮了就是。” 周镇闻言,开口道:“大人,不如将人交给在下,不出一顿饭的功夫,保准给您问出来。” 林如海自诩为官多年,政绩也算清明,却不知为何成了这人口中的“狗官”,又让他舍了性命来刺杀自己。 林如海轻嗽了一声,摇摇头,对着周镇说道:“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才让这位壮士做出此等事来。” 又看向那刺客,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亲人?如若就这么含冤去了,让他们怎么办?” 一句“含冤去了”,说的那刺客神色微动,垂下头来。 林如海见了,又说道:“你若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若真是我的不是,我自会承担。” 那人低着头不言语。 林如海也不急,就在那里等着。金旭将林如海的所言所行看在眼中,不禁佩服起林如海的沉稳与心胸。要知道若是其他官员遇到此事,定是先将那人打个半死,然后扔进打牢候斩,刺杀官员那可是死罪。 过了一时,那刺客忽地落下泪来,对着林如海砰砰砰磕起头来,口中说道:“求林大人放过小女吧,她年纪还小,小人愿意拿性命换了她出来。” 一番话说的众人皆愣住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林如海沉声问道:“你让我放过你小女,可我并未见过什么女子,你这话从何而来?” 那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林如海,见林如海不似撒谎,便跌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若没在这里,我那女儿又去了哪里?” 林如海见状,心道这里定有些曲折,且与自己有关。便示意护卫扶了那人起身,问道:“这话是如何说起,还望你细细道来,若有冤屈,我定为你裁决。” 那人又跪下给林如海磕了个头,这才起身说道:“小人乃扬州广威镖局的镖师,土生土长的扬州人。 膝下唯有一女,颇有些颜色,家中父母与小人夫妻都甚是疼爱。 就在一个月前,那城内首富赵瑞麟来至我家中,要买了小女去。小人不从,被打了一顿,家中也被他带来的人砸了,扔下十两银子,抢了小女去。 临走之前还说:这是送与盐政衙门的林大人做妾的,回去还要找个养瘦马的好生调教一番。若小女得了林大人的青眼,将来做个主母是有的。让小人不要不识抬举。 我几次去上门寻人,人没要回来,反而挨了打,镖局的差事也让他们给弄黄了。 我父母因着这事,一病不起。母亲更是因着牵挂小女,伤心过度,过了半个来月便过世了。” 金旭听着,怒从胆边生,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喝道:“放肆!林大人清正廉明,岂是你能污蔑的!” 把许铎和周镇唬了一跳,这次他们第一次见金旭发脾气,没想到还这么有气势呢?啧啧。 林如海见金旭回护自己,心里也很是老怀甚慰,劝道:“旭儿稍安勿躁,且听他说。” 那刺客见金旭发怒,虽是个小孩子,可那气势却压得他膝盖发软,扑通一下就对着金旭跪了下去,胆战心惊,频频磕头不已。 金旭对着那刺客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你接着说。” 许铎和周镇在一旁看着,心道:真不愧是皇家的子嗣啊,怎么看着比圣人还霸气呢?啧啧。 那人颤颤巍巍,也不敢起身,只跪在那里接着说道:“我最后一次上门要人时,那守门的门客说他家老爷已经将小女献给了林大人,还说,还说如今定是已经开了苞儿…… 又说没准过两天林大人玩腻了,便会送回来,到时候就由着他家老爷和少爷享用了。qqxδnew 我心中担忧小女,打听到大人进京,便一路跟了过来。见了大人,一时怒急,才对大人行刺。”那人说完,又磕起头来。 林如海此时已是面色铁青。 其他人听着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如此的狗血。 金旭看了一眼许铎,沉声说道:“许叔,让郑源好生查上一查,莫要让这盆污水脏了林伯父的名声。” 第七十六章 应该是和金泓一样的 金旭说完,又看了一眼那人,无意见看见了那人乱蓬蓬的头上胡乱簪的那根不起眼的乌木簪子。脑中突然轰的一响,不对!这人是梁王的人! 金旭记得很清楚,那年,他已经在宫中有七个年头了,梁王在老圣人的支持下,在宫中哗变,想着替了父皇坐了这江山。 还有父皇早有准备,带着虎符从太极殿暖阁的密道逃了出去,调动了西郊大营的军队,把这场叛乱给平复了下去。 他留在了宫中,把这件事瞧的一清二楚。还记得梁王,他那个最小的叔叔,也是皇太后嫡子的叔叔,一脸得意地坐在父皇书房中,吩咐着他的亲卫去暖阁寻找密道,要活捉了父皇。仟千仦哾 他那些亲卫,头上皆是簪着一根乌木簪子。因着这亲卫队被梁王唤作黑蝠卫,所以乌木簪头上都雕刻着活灵活现的蝙蝠。 只是簪子上的蝙蝠数量并不相同。当时金旭还很好奇,甚至飘过去仔细数了数,发现上面的数量一至五只不等。 后来金旭听着他们说话,看着他们办事,才弄明白唯一簪着雕有五只蝙蝠簪子的那人是亲卫队的统领,四只的那两个是副统领,依次下去便是小队长和亲卫。 今日这刺客头上的簪子与黑蝠卫如同一辙,且上面还雕有三只蝙蝠,看来是属于小队长一职的。 金旭心惊,要知这小队长虽听起来没什么,可是亲历过那场哗变的他却十分清楚这些人的厉害。 金旭不动声色,将许铎唤了过来,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许铎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这一退,正好退到了林如海的身旁。 周镇与许铎早有默契,见许铎这看似不经意的退后,心下便起了疑,用眼神询问许铎是怎么回事。 许铎看在眼里,眼角往那刺客身上扫过去,周镇便明白了,又递了个眼神,表示知道了。 林如海此时正气的两眼喷火,那刺客又低着头做胆怯状,护卫也知一直盯着那刺客。因此上,除了金旭,谁也没发现他二人的眉眼官司。 金旭见他二人此状,便也略略放下心来。又对林如海劝道:“伯父切莫因着这莫须有的事气坏了身子。 既然他这样说,不如我们将他带在船上,让郑源将事情查清楚,找到他的女儿,也好给他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还没等林如海说话,那刺客便又连着磕头,口中连连称谢:“多谢小公子仗义,若能找到小人的女儿,小人定为林大人和小公子立个长生牌位,日日求菩萨保佑林大人和小公子长命百岁。” 林如海见状,心中平复了一些,说道:“你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说罢,又看了看金旭,说道:“我们先回船上。” 金旭点点头,示意护卫带着那刺客先出去,才在许铎和周镇的护卫下陪着林如海往外走。 林如海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这郑源是怎么回事?”金泓身边那些影子卫中高手的名字他也是听金泓说起过二三的,知道这郑源的本领,只是不知是何时到了金旭的身边。 金旭略有些尴尬,陪着笑说道:“是去年父亲去年打发他来的,我也是才不久知道他的。查个事情跑个腿还是可以差遣的。” 一句话差点没把林如海给噎着。好家伙,圣人身边数二数三的人物,到了这小子身边,怎么就成了跑腿的了? 不过,这是交给郑源来做,还是很不错的。林如海心中暗暗腹诽。不过他倒也没有因着金泓派了郑源过来没告知他而生气,他知道金泓这样做,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林如海点点头,不再多说。 金旭又说道:“伯父,咱们在这里停留几日吧,待把这事查清楚了再走不迟。” 林如海蹙了蹙眉,说道:“停留几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郑源能在这几日里将事情差个水落石出?” 金旭笑道:“伯父还请放心就是。这郑源别的本领我暂且不知,不过,查个案子还是可以的。” 林如海看了一眼金旭,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你。” 金旭又说道:“伯父,让许叔住到您隔壁吧。”林如海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金旭道:“侄儿觉得那人有些蹊跷,眼神飘忽不定的。担心他又起了什么心思,再伤着伯父。” 林如海心下一叹,又想起了金旭舍命护着他的那一幕,感慨万分:看看这孩子,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为了自己都能豁出命去了。而自己刚才还因着那方砚台而耿耿于怀。这份真情岂是一方砚台能比的。 想罢,林如海心中又是得意起来。自己在旭儿的心中,也应该是和金泓一样的吧? 第七十七章 林如海的寿辰 林如海点头答应了金旭,又朝着那刺客看了一眼,却猛然发现押着刺客的其中一个护卫有些眼生。那护卫见林如海看过来,咧着嘴朝他笑了笑,却也没有说话。 林如海又看了看金旭,问道:“那个护卫可是郑源?” 金旭也抬眼看过去,答道:“正是他。” 林如海奇道:“我们下船时,跟着的护卫中不曾有这个人。” 金旭笑道:“我也不曾注意,许是刚才乱的时候来的吧。” 林如海点点头,看了看许铎和郑源,后知后觉地问金旭:“你觉得这刺客有问题?” 金旭点点头,道:“正是,伯父您刚才怒气攻心,一时心烦意燥,许是没有细想。 他若是真心求伯父放过他那女儿,何必又要刺杀于您。 假若他得了手,他便是死路一条,而他的女儿又去哪里寻?岂不是一家子就都完了,哪里有这样的人呢?” 一句话点醒林如海,林如海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想的周全。 林如海伸手拍了拍金旭的肩膀,说道:“旭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话说完,他不禁一怔:自打从准备送玉儿进京后,旭儿就突然间长大了一样,一反往日只在自己院子里闷着的样子,为人处世成熟了不少。 莫不是玉儿上京刺激到了这孩子?没想到他如此看重玉儿,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没错的!林如海想到此,不禁又满意地看了看金旭。 金旭无觉,若是他知道林如海做如是想,定然是一脑门子的黑线。 众人相跟着上了船,郑源将那刺客押到了舱底一个房间中,派了两个手下轮换守着,倒也没有捆绑,只是不让出舱门,每日也好吃好喝供应着。 许铎也搬到的林如海舱房的一侧,与林如海紧挨着。若是林如海这边有什么动静,他能立刻就过来。 林如海吩咐船工要在此地停留几日。船工倒是无所谓,总归是按日子拿银子的。 唐绍之和唐文谚却有些乐不思蜀,每日里都要下船去各处的药铺里转悠,也买回了不少珍贵药材,大呼不虚此行。 且说这样过了几日,金旭捧了一个匣子,来到林如海舱房中。林如海正在房中吃茶,见金旭过来,笑道:“这是拿了个什么过来?” 金旭笑道:“今日是伯父的寿辰,旭儿这几日也不方便下船去,才托了周叔下去城中寻了两本前朝的字帖来,为伯父贺寿。” 说罢,将匣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与林如海,林如海因那刺客的事闹得七颠八倒,也没甚心思,又加上在船上不方便,便也没有提起。 今见金旭来拜寿,便喜欢道:“多谢你还想着我。”一边说,一边接了那匣子。 金旭又撩了袍子角,双膝跪地,对着林如海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拜寿。慌得林如海忙起身扶了他起来,嗔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金旭嬉笑道:“旭儿给伯父拜寿。愿伯父绿琪千岁树,杖朝步履春秋永。” 林如海轻咳了一声,伸手去拿茶盏,喝了一口,才将激荡的心神稳了下来。这是多好的孩子啊,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呢。 林如海让金旭坐下说话,又将那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两本台阁体的字帖,林如海取出来翻看,顿时惊喜异常,这是两本沈度的真迹。 沈度被前朝称之为“我朝王羲之”,是台阁体的开山之祖,其字用笔流畅圆转,潇洒秀逸,结体婉丽飘逸,雍容有度。 林如海作为前科探花,自是习得一手好台阁体。如今见此真迹,真真爱不释手,反复翻阅着,居然忘记了金旭还在房中。 金旭见林如海如此喜爱,也放下心来,不由在心中感叹:父皇给自己的这些人,真真个个是人才啊。就拿周叔来说,这挑选字画的功夫,真是一绝。 金旭正感叹着,赵康进了来。一进来就先给林如海磕头拜寿。林如海忙撂下字帖,叫了起。 赵康笑道:“今日是老爷的寿辰,咱们在船上也不方便操办,小的就整治了几桌酒席。现来请老爷示下,这酒席设在何处?” 林如海笑道:“路上又不必再家中,何苦来这么大费周章的。” 赵康笑道:“今日一早,许铎兄弟便弄来了几尾尺长的新鲜鳜鱼,四五只野鸡崽子,还有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烤乳猪,又有鹿筋火腿燕窝等物,说是要给老爷张罗寿宴用。奴才又让人下去采买了些时令的果蔬,眼下各色菜肴已是置办齐了。” 第七十八章 特殊的寿礼 林如海知道这定是金旭吩咐了许铎去做的,眼圈有些发红,说了句:“就在大花厅中吧。”便籍口要换件衣衫,抛下金旭和赵康,转身去了内室。 进了内室,林如海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儿,心中情绪激荡。第一次被一个自己带大的孩子操持着过寿诞,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也算是我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吧。 林如海挑挑拣拣,一改往日沉闷打扮,换了一身天青色的描银细花云纹底的锦服,这件衣服还是临行前金旭硬塞在他的行李中的。.qqxsnew 当时制衣局的人捧了布料让他和金旭挑选,金旭便说这个颜色好看,要林如海选来做一身衣裳。 林如海觉得这颜色有些轻佻了,但又不忍心拂了金旭的好意,只要勉为其难定下了一身。 换好衣服后,林如海对着穿衣镜瞧了瞧,大片的银色云纹在天青色的衣上若影若现,衬外面的大好春光,光影交错间,令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 自打贾敏去世后,林如海都未曾仔细打理过自己,衣衫的颜色也都是暗沉乏味的。今日换上这身,还别说,林如海自己看着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林如海又将簪发的鸡骨簪换了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整个人看起来,真真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收拾停当,林如海出了内室,发现金旭还在,又看看时辰钟,不禁略觉有些尴尬。自己一个半老头子,居然像个妇人似的,捯饬了有两刻钟。 金旭倒是不觉,见林如海焕然一新地出来,眼前便一亮,心道:难怪当年林伯父被老圣人点为探花郎呢。日常不显,如今换了鲜亮些的颜色,便流露出当年的风采来。 林如海见金旭笑着看他,略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去大花厅吧。”说罢,自己先掀了帘子出去。 金旭也笑呵呵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同到了大花厅。 这大花厅设在船甲板上的二层,一层皆是打通的,四面雕镂隔子糊着纸,此刻皆是半开着,春风吹进来,令人微醺。 从推开的隔子往外望去,河道中除了来往的装货载人的船只外,远处还有载网波上行的渔船,不时传来渔歌互答的之音,颇有野趣。 花厅内已是设了桌几,几个小厮正陆陆续续捧了菜肴上来摆桌。 许铎、周镇、赵康、唐绍之、唐文谚以及跟随着的护卫皆已到齐,见了林如海过来,纷纷恭贺林如海寿诞,又献了各自的礼,热闹了一回,方才落座。 金旭和唐绍之陪着林如海坐了一席,赵康陪着许铎、周镇和唐文谦坐了一席,护卫们自坐了一席。 林如海看了一圈,不见郑源,心知他定是还在查案,尚未回来。 正想着,忽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起,郑源走了上来。 郑源进来后,直奔林如海这一席,先是给林如海拜了寿,又笑着递了一个匣子过来,说道:“在下未曾辱命,此物便当是寿礼送与大人。” 林如海一愣,便明白过来,这里面定是那刺客案子查清的证据了。 林如海伸手接了过来,笑道:“辛苦你了,快快落座。” 郑源谢了,坐在了许铎那一席。 林如海今日是真的高兴,众人也是推杯换盏,颇为尽兴。就连金旭也喝了两盏果子酒。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众人酒足饭饱,纷纷辞去各忙各的事。 金旭也陪着林如海回了舱房中。 林如海坐定,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郑源送与他的那个匣子。里面是一叠子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林如海取出来,细细读了,不由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郑源那日领了命,带了两个手下,便雇了一艘快舟,顺流而下,日夜兼程返回了扬州。 到了扬州后,直接去了刺客所说的家中。郑源也未惊动他的家人,只是向周边的邻居打听。一问之下,甚觉蹊跷。 原来这家人家一个月前才由乡下搬来此处,说是家中男人在镖局做镖师,赚了些银两,便搬到城里来住,往来镖局便宜些。 邻居还说,这家子搬来没几日,便有一伙强人来到他家,要买了他家的女孩子去。那女孩子年纪尚小,十一二岁,却生的水灵灵的。 他家那做镖师的男人不同意,被那伙子人打了一顿,家中也被砸了。最后扔下十两银子,抢了那女孩子去。 郑源听着倒是与那刺客说的一致,可这为何刚搬来就被人上门买人? 第七十九章 兰娘一家子 郑源又问了邻居,是否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那邻居大娘也是个爱说闲话的,眼见跟前的帅小伙子一脸和气地与自己闲聊,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郑源。 郑源让手下往那乡下走一趟,问问清楚。自己夜里便翻进了那家的院子里,想着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正房东边那间屋子亮着灯。 郑源欺身悄悄过去,戳破了窗户纸,往里看。 屋子里是一个老人并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子。 老人躺在床上,那媳妇子正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给老人喂药。媳妇子一边喂药,一边叹气,说道:“也不知道你女婿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回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娘一个人在乡下,也不知道怎么样。” 郑源一听,这里面又戏啊。不说说他家老母亲病死了吗?怎么又去了乡下? 只听那老人也叹了口气,说道:“兰娘,是爹娘对不住你们啊。要是爹能拦住你娘,不让你娘贪图那几十两银子,便也不会让大成坐了那人的人质,到如今生死不明啊。”边说边抽泣起来。 那被唤作兰娘的媳妇子也跟着哭了,又不忍老父亲伤悲,忙劝道:“爹爹不必自责,娘也是为了咱们家的日子能过的好一些。只愿老天爷保佑大成他平平安安回来。” 郑源听着,心中更是疑惑,这人质又是怎么回事?郑源想了想,来到屋门口,寻了几个石子,往院子中丢过去,发出了一阵响动。 只听屋内兰娘说道:“定是有野猫跑进来了,院子中还晒着干菜,被再让这野猫给糟践了。”说罢,便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 郑源趁着兰娘打开屋门往院子中查看的空当,溜进了屋子。那老人刚吃了药,眼下正闭着眼歇息。 郑源上前便捂住老人的嘴,从怀中掏出布巾子塞进去,又捆了老人的双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那老人反应过来,却是一点声都发不出来了。 郑源也不解释,悄悄行至屋门后,等着兰娘进来。 不一时,兰娘推门进来,郑源又照旧堵了嘴,捆了手,将她扔到床前脚踏上。 老人与兰娘心惊胆战,眼中满是恐惧。 郑源蹙了蹙眉头,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也不用怕。我今日来,是想问清楚一件事,你们只需如实说就是。不过,若有欺瞒,被我查出,你二人的命也就别要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往那放在一旁的药碗切了过去,只见刀影一闪,那药碗便从中间整整齐齐地裂成两半。 二人一看,那还敢起欺瞒的心思,吓得捣蒜一般,连连点头。.qqxsΠéw 郑源睃了二人一眼,又说道:“我现在将你二人嘴中的布巾取出来,你二人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我问你们,方可说话。”说完,又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冷森森说道:“不然,可以试试看是你们的嘴巴快,还是它快。” 二人被郑源吓得魂都快没了,只顾着点头。 郑源将油灯拨亮了些,才把二人嘴中的布团给取出来。 这二人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发出一点点声音来,触怒了眼前这个玉面阎罗。 郑源看着二人,点了点头,拉了把凳子,坐下来,问兰娘道:“你家男人是怎么回事?” 兰娘也不敢隐瞒,都照实说了。 她家原本在扬州城外的十里镇上,家中在镇上经营着个杂货铺子,日子也能过得去。 只是她家中只有她一个,她不忍心抛下父母外嫁,便招赘了个女婿。 这个女婿名唤张大成,是她家街坊。十来岁时,他爹走镖丢了命,兰娘家没少接济他。到了十七八上,张大成的母亲又去了,只留下他一个。 因着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兰娘的爹娘便也放心让他进了自家的门。 婚后,兰娘和张大成倒也恩爱,这张大成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跟着一起操持着杂货铺子。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铺子隔壁那家失了火,连着杂货铺子一起烧没了。一家子的营生就这么断了。 张大成也是个男人,见家中这样,便自觉担起了养家的重任。因他自幼跟着他爹学了点把式,便来了扬州城里的广威镖局做镖师,也算是子承了父业。 兰娘一家子自从张大成做了镖师后,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张大成和他爹一样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有一日,有个过路的客人看见坐在门口的兰娘她娘,便借口讨口水喝,与兰娘她娘拉呱了一会子闲话。 第八十章 梁王的局儿 待摸清了兰娘的家情形后,那人便说想出五十两银子请她们家帮个忙,就当接济她们家了。 兰娘她娘也是心疼姑爷,问了问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接着那人又说,需她家的姑爷躲一阵子才行。兰娘她娘便托人把张大成叫了回来,把人交给了那人。 没几日,那人又来,领着个女孩子,说要搬到扬州城里。一家子便跟着一起来了。 进了城,那人便冒了张大成的名字,对街坊邻居说那女孩子是兰娘与他的孩子。 兰娘一家子见状觉得不对付,可因张大成在那人手中,只好乖乖配合。 没过几天,便有人过来抢走那女孩子。那伙人沸沸扬扬地,说自己是扬州首富赵瑞麟家的,又说这女孩子是要送与盐政衙门的林大人做妾的。 兰娘一家虽说是在城外乡下,可也是听到过赵瑞麟和林如海的名头,本心就有些惧了。又在那人的示意下,就没再反抗。 又过没几日,那人便让兰娘她娘装病,对外只说是思念孙女病倒了。约莫过了半个来月,那人便将兰娘她娘送到了乡下老家中,只说自己的岳母忧虑成疾过世了。 街坊们看着她家的表面上遭遇的这些事,无不愤慨,说起赵瑞麟和林如海来,无不啐上几口。 郑源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简直是要下雨了似的,一脸的森然之色。吓得兰娘不敢再往下说。 郑源也懒得听后面的话,挥了挥手,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只是今日这事,还万望二位能够守口如瓶,不要与外人说去。” 二人听了,都呼出了一口长气,却又一眼瞅见郑源冷冰冰的眼神如刀子般扫过来,不约而同地胡乱点着头。 郑源站起身来,也不再管二人如何,径直出了房门,翻出了墙去。留了暗记,自去寻了地方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郑源属下回来,将访查到的消息与郑源说了,倒是与兰娘说的无甚大的差别,只是那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并不像兰娘说的,她娘在乡下独自一人过活。 街坊们也都说自从兰娘一家搬到城里后,并不见人回来。 郑源思忖了片刻,说道:“回去提审那刺客。” 待三人回到停靠在宿豫码头上船时,直接便奔了关押那刺客的舱房中。 开始时,那刺客也是个骨头硬的,什么都不肯说。可耐不住郑源这厮手段狠辣,不过一个时辰,那刺客便招了。 原来,这刺客正如金旭所猜测,是梁王属下的黑蝠卫,名唤宋奇,因家中行三,故人皆唤他宋三。 这宋三本是奉了梁王的命,来扬州搜罗十一二岁的干净女孩子,准备调教好了送与老圣人修炼不老神术。 说起来,这老圣人年后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本仙书,上面皆是些采阴补阳之术,这老圣人如获至宝,跟着那书本子修炼起来。 起初只是采天地之阴,后来便觉不足,打起了童女的主意。梁王便投其所好,派了黑蝠卫四处寻人。 这宋三与另一名唤李直的伙计来了扬州。他们两个前脚到,后脚就又收到密令,让其遵命行事,想办法除掉林如海。 于是,宋三与李直二人依命开始做局。 二人先是各处寻访适宜的人家来做苦主。 宋三运气好些,遇到正值家中出了点事的兰娘家,又赶上兰娘她娘眼皮子浅,加上是招赘的姑爷老实,老婆子在家又是个做主的,几下里一凑,便让宋三给盯上了。 宋三给了足够的银子,将刚买来的女孩子冒充这家的女孩儿,诓骗着她们一家子到了扬州城里。 李直便冒充赵瑞麟的家管家,雇佣了几个乡下的泼皮,打着赵家的旗号前来抢人,二人合着演了一出双簧。 郑源觉得奇怪,这么费劲干嘛,直接找个厉害的高手刺杀了林大人不就结了,何必把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拷问之下,那宋三才说:“上头说,这赵瑞麟背后的人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老爷,甄老爷又是宫中甄老太妃的娘家侄儿。所以才叫冒了赵瑞麟的名儿。 说是进可攻退可守。成与不成,这甄老爷都会保赵瑞麟,为了不丢了这个钱袋子,定会动用宫中的关系,阻挠圣人查下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郑源这才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心中暗暗记了下来,看来自己还是经验不足啊,以后再办事,要先把这人的底子摸清楚才是。 郑源得了宋三的口供,让他签字画押,便来寻林如海。 m.qqxsnew 第八十一章 出游散心 林如海将这些口供的细细看了一遍,叹道:“这梁王真的是好手段好算计,亏得旭儿发现了蹊跷,才不至于被他们诓骗了。 这件事成与不成的,于他都没甚坏处。 且若不成的话,也能让我和甄应嘉结个仇。日后在盐政行事便不会像如今这样便宜了。” 金旭笑道:“伯父说笑了,伯父只是一时生气,被蒙蔽了。等伯父心平气和了,自然也能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不过,伯父以后还是要多提防着些,旭儿觉得这只是个开端,这江南盐政上的事,他必是要插上一手的。” 林如海赞赏地看了金旭一眼,轻拍了拍金旭那还尚为稚嫩的肩膀:“你说的很是,此事待上京后,还要告知你父亲,让他也要多提防。 眼下的情形你既看到了,也想到了,所以日后还要多替你父亲分担一些才是,他太不容易了。” 金旭看着林如海,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满满的坚定之色。 林如海将那些纸张收起来,依旧放进了匣子里。心中琢磨着如何处理这件事。 若是简单处置了宋三和李直,就怕打草惊蛇,让梁王起了防备之心。若是不处置,这样关着也不是长久之法。 金旭瞧着林如海的神情,料到他定是在思虑这事如何收尾。便对林如海说道:“伯父,旭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伯父应允。” 林如海奇道:“何事?你说来看看。” 金旭道:“论理说,此事到此,就应该是交由伯父来处置了。 不过旭儿想着,这郑源日后也是旭儿的一个臂膀,不如就交由他来处置这件事,也算是磨练磨练他。 伯父在一旁看着就是,他有做的不到的,伯父多教导着些。” 林如海心道:这郑源办事是办老了的,哪里还需要磨练啊。不过这事交给郑源去了结了,也倒是省心。便笑着点点头:“也好。” 金旭见林如海同意了,出了门,叫青松去请了郑源过来。 不一时,郑源进来,向他二人请了安。金旭请郑源坐了,说道:“郑叔,一事不烦二主,刺客的这个案子,还是交给郑叔去了结了吧,怎么处置,全凭郑叔做主就是了。” 话说头一次见金旭,金旭就按着许铎和周镇的称呼,也将郑源叫做叔叔。郑源听着“郑叔”这个词,心里就犯愁。 开始时,是有些受宠若惊。后来习惯了,又觉得自己明明才二十几岁,都被小主子叫老了。 可要是让小主子叫声郑哥,自己岂不是要喊许铎和周镇那二人叫做叔叔?自降辈分这事,那肯定是不能的。 他也知道,金旭其实满可以直接叫他名字的。只是将他几人都看作了亲人,才这样称呼。 只是没想到,日后跟着金旭的人中,也只有他们三个被金旭尊为叔辈了。这也是从始至终这三人都誓死效忠金旭的原因之一。 郑源听了金旭的安排,看向林如海。林如海也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此时就都交给你了。”qqxsnew 郑源这才领了命,也不多留,转身告辞便出去办事。 金旭隔着窗户,向外瞧了瞧,说道:“听许叔说,这附近有一天然湖泊,景色颇好。今日这事已了,且喜现在外面又风和日丽的,不如旭儿陪着伯父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几日林如海面上不急不躁的,心里却很是烦闷。听了金旭这话,也起了兴致,说道:“甚好,也邀上唐太医和许铎周镇几个,一同去游玩游玩。”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金旭相跟着也走了出来。 到了甲板上,林如海吩咐人去知会众人,又怕湖边风大,便让青松回房给金旭取了件夹披风过来。 不一时,众人皆到齐了,让许铎引着路,相携着下了船。 下船后,众人一路沿着运河泄洪的河渠向东,缘水而行,走了约莫两刻钟,便见河水注入一天然湖泊。 湖水面积不大,湖面如镜,微波粼粼,一群群白鹅在水面迤逦而过,留下一道道水痕,很有一些悠然野趣。 岸边有一道长堤,逶迤伸向湖中,长堤的尽头是一座七折曲桥,直通一座小岛。长堤两侧遍值垂柳,微风轻佛而过,宛若绿影纱一般笼在长堤之上。 林如海见之,心中顿觉开阔。 众人上了长堤,沿着长堤而行,走到尽头,是一座小小的白玉石牌坊,高有丈二,宽则六七尺,玲珑精巧。 牌坊刻有联额,道是:云影波光天上下,松涛竹韵水中央。上又有横额:堪画相逢处。 林如海看了,笑道:“这联额虽有些落了俗套,倒也贴合这一处的景致。妙的是这横额,好一个相逢处!”众人看了,也是觉得妙极。 第八十二章 郑源的安排(1) 过了牌坊,便是那七折曲桥,过了桥,便上了岛。岛上迎面竖立一麻面石碑,上刻:鹅湖屿。 许铎笑道:“此湖唤作鹅湖,这湖上小岛叫这名字倒也直白。” 众人站在桥上向岛中展目一望,翠林叠叠,矛顶朱亭,在远远的目及之处还有三两农家,亦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鸟语鸣鸣。 下了桥,众人慢慢游玩,实乃十步一景,百步一绝,兜兜转转,浑然天成,绝无半分雕琢之气。 岛中还有一观景楼,隐在绿树从中,只漏出几处飞檐。众人游至观景楼,只见楼有二层,一层四壁上皆是文人题咏之墨迹,或笔铁画银钩,或委婉含蓄,又或随意布势纵横挥洒。 登上二楼,湖光水色尽收眼底,金旭见此景色,心生感慨,心中颇有“茫然不悟身何处,水色天光共蔚蓝”之感。 林如海更是顿觉心中开阔,一解这几日的郁闷之意。 众人在这里散心赏景不提,且说那郑源,领了命去后,坐在自己的船舱中思忖了两盏的茶的功夫,心中生出了一个计策。 便点了两名属下,提了宋三,直往扬州城里去。 走时又叮嘱留下的二人:“林大人回来后,你等禀了大人,就说我去过几日便回,不必等我。请林大人按照行程继续北行便好,我办完了事自会赶上你们。” 留下的那二人忙点头应了。 郑源几人依旧坐船,一路上倒也不急。 他手下有一名叫冯琦的,精通易容之术。遵了郑源的吩咐,利用这几日在船上之机,仔细观察学习那宋三的行为举止。 待下船之时,已是惟妙惟肖,惊得宋三直抽凉气,自觉命不久矣。郑源见了,则是连连点头。 郑源又给宋三灌了药,让他失了言语不能行动。又和船家讲了需在此处盘桓几日,而后还要继续北上。 因着付了足够的银钱,那店家自是乐得满口答应。 郑源见这里安排妥当,便与冯琦下了船,往兰娘家中去。 到了兰娘家中,兰娘见了冯琦,只认错是宋三,开口问道:“您可算是回来了,不知此处的事情可曾了却?我那夫君何日能够归家?” 郑源让兰娘和兰娘她爹坐下说话,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又说道:“你夫君在另一人手上,你等且稍安勿躁,过几日你夫君便会回来。” 接着又看了一眼她父女二人,目中流出一丝惋惜,说道:“还有一件,大娘已经遭了宋三的毒手,毁尸灭迹了。请二位节哀顺变。” 她父女二人闻言,顿时痛哭流涕,泣不成声。郑源本是个心冷的,见了这幅场面,只觉心烦。 心道:若不是因着一时贪婪心起,何苦丢了性命?到如今又从哪里寻那后悔药去?这做人啊,还是老实本分的好,意外之财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郑源摇摇头,看了一眼冯琦,说道:“你来料理此处之事,我去找那李直。”说罢,转身便出了院门,留下冯琦在风中凌乱…… 那李直的下处早已从宋三处获知。郑源也不急着去抓人,先是去了趟赵瑞麟家。 郑源没有惊动门上的人,直接翻了墙进去,一路摸索到外书房。可巧赵瑞麟今日并未出门,此刻正在外书房中闲坐。 郑源从门外听了听动静,便推门而入。仟仟尛哾 赵瑞麟见一陌生男子带着一股子冷意进来,唬得忙起身躲到桌案后面,颤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闯进我的家中?” 郑源施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说道:“某奉林大人之命,前来拜访。” 这玉牌还是上次回来办案时林如海给他的,说是此事若用得到赵瑞麟时,可拿着这块玉牌去寻他。 赵瑞麟瞧了一眼那玉牌,正是林大人上京时自己送的程仪之一。这才放下心来,从书案后面走出来,问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郑源冷冷一笑,说道:“你倒是安稳,可知已是大祸临头?” 赵瑞麟心中一惊,忙问道:“大人此话怎么说的?” 郑源寻了把椅子坐下,皮笑肉不笑:“有人冒充赵老爷家的管家和下人,强抢了民女,还扬言说是替我们家大人寻的小妾。 我们家大人派了某来问问赵老爷可知晓此事?” 赵瑞麟一听,这可了不得了,林如海最是正经的一个人,如此给他身上泼脏水,岂能饶得过去的? 何况又是冒着自己的名头,这简直是让自家去捋老虎的眉毛不是? 赵瑞麟忙起身施礼,说道:“还请大人明鉴,此事小人一概不知啊” 第八十三章 郑源的安排(2) 郑源冰冷冷的眼神扫向赵瑞麟,凉飕飕一句话愣生生让赵瑞麟打了个哆嗦:“某可是听说令郎赵程元与那伙子人现在是打得火热。” 赵瑞麟听了这话,又惊又气,即命唤赵程元来。一时,有小厮过来回说赵程元并不在家,说是约了朋友出去散心。m.qqxsnew 赵瑞麟怒道:“这不肖的孽障,一日不惹点事出来,就不得消停!这是嫌我活的时间长是也不是?”底下人低着头,不敢应声。 郑源也不理,只在那里坐着捋衣裳上的褶皱。 赵瑞麟一肚子没好气,便抬腿踢在小厮的身上,骂道:“下流东西们!眼见我要叫人来,还不说出去找,越发拿大起来了搪塞。还不快多派些人出去把那孽障找回来!\" 那小厮被踹了一脚,也不敢言语,慌忙忙起身就往外跑,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赵瑞麟打发了人,回头见郑源还干坐着,忙又吩咐人去沏那刚下来的明前茶进来。 脸上堆着笑,说道:“还请大人稍待片刻,已经派人各处去找。想必那孽障一时半会就会家来。” 郑源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在此处恭候了。” 说话间,有小厮端了茶进来。赵瑞麟亲手接了,递与郑源,谄笑道:“这是进上的龙井,刚下来的明前茶,大人还请赏脸吃上一盏。 若是觉得好,也给林大人带上些,也是小民的一点子心意,权当给林大人道恼了。” 郑源接了茶,吃了一口,这明前龙井还真是不错,遂点了点头,说道:“这茶很好。”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几上。 赵瑞麟见郑源缓和了下来,便开始闲话套近乎。郑源也是个有心计的,见前面已经吓住了赵瑞麟,此时便开始示好,毕竟以后林如海还要在盐政上做上几年,把人得罪狠了,行事也便宜。 于是,二人一边等赵程元,一边天南地北闲扯。说了一会子话,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完全是新出炉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赵程元终于被叫了回来。他也不知是何原故,忙赶来,一进屋子,赵瑞麟开口便骂道:“该死的孽障!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你天天在外面胡混,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的,如今祸及于我!” 赵程元也是横混惯了,见他老子开口便骂,顿时不依不饶起来,支棱着脖颈子,冲着赵瑞麟嚷道:“我作甚就胡混了? 我又没杀人没放火的,就是一起喝个花酒罢了!你自己还常去兰香院呢,这会子又说我!” 一句话噎了赵瑞麟一个倒仰,抬手拣了个东西就往赵程元身上砸去,赵程元一躲,那东西就落了地,啪一声碎成了几瓣。 郑源闻声看过去,嚯,看那碎片子的形制和颜色,还是个定窑的梅瓶。 赵瑞麟也认出了那东西时自己最爱的藏品之一,今日无事拿来出来把玩,居然就被他这样给砸了。一时怒火攻心,冲着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绑了!” 外面守着的人听见,也不敢不进来。拿了绳子,只未在赵程元身边咋呼,却不敢下手,生怕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赵瑞麟也知道自己儿子是府中的霸王,下头人若有一点子不如他意,便要凿牙穿腮的,何况说要绑了他去。 赵瑞麟一把夺了绳子过来,命人将赵程元按住,亲手绑了赵程元,扔在地上,又狠狠踹了两脚,方才解了气。 赵程元见父亲动了真怒,也老实了,耷拉着脑袋蜷缩着不说话。 赵瑞麟骂道:“现在你又哑巴了?还不快快将你这几日在外面做的事一一交代了!” 赵程元低声嘟囔:“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多了,谁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件?若要都说了,讲到明天天明也讲不完。” 赵瑞麟听了,刚要开口再骂,却被郑源拦住:“赵兄先消消气,别再为这气坏了身子。”说罢,转过头来,看向赵程元。 赵程元见郑源看他,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敢再乱说话。 郑源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和一个叫李直的人在一起?” 赵程元连连点头,说道:“前几日在望春楼偶然遇到这李直,颇为投契,这几日便在一起喝酒。” “这便是了,他还与你说过些什么?”郑源问道。 “他说最近新得了个小妞儿,说是调教写日子便送与我。”赵程元说道。 郑源看了一眼赵瑞麟,赵瑞麟背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李直是要坐实了自己啊! 第八十四章 郑源的安排(3) 赵瑞麟此时气的目瞪口歪,开口喝骂道:“孽畜!你这是要生生断送了咱们家不成!” 说罢,提起袍脚,没头没脑地连着往赵程元身上踹了几脚,直踹的赵程元嗷嗷直叫。 郑源见了,怕把赵程元给踹坏了,赵瑞麟再嫉恨林如海,忙劝住:“赵兄且住,他还年幼,不知世间险恶。赵兄慢慢教导便是了。” 赵瑞麟被劝着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冲着赵程元直瞪眼。 郑源又问赵程元:“你可知他把那女孩子藏在了何处?” 赵程元道:“今日本来说要去他家里会一会那个小妞儿,只是父亲寻我寻的急,我要回来。他便说让我先回,随后就将那小妞儿送过来。” 正说着,就见赵程元的一个贴身小厮探头探脑地将帘子掀了个缝隙往里偷瞧。 另一个已经在屋内的小厮眼尖,先瞧见了,使眼色儿不命他进来。 谁知赵瑞麟口渴,回身要端茶来喝,门口那小厮不防,便没躲伶俐。赵瑞麟喝道:“外头是谁?还不滚进来!” 那小厮听见,只好掀了帘子蹭进来,见赵程元被绑了扔在地上,吓得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还未等赵瑞麟开口,便招了:“那李管家把人送进来了,奴才是过来请大爷的示下,看安置在哪里?” 赵瑞麟惊得是面如金纸,亏得郑老兄早来了一步,不然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瑞麟心中后怕,此时已是怒不可遏,恨声道:“还赶紧不把这灾星给打发了出去!” 那小厮听见,如蒙大赦,转身要出去。 郑源却拦住了,说道:“既然已经送了来,一会儿我悄悄领走送还她家便是。若是赶出去,再在门口闹腾起来,不就坐实了是赵兄做下的这事?” 那赵瑞麟此时连吓带气,脑子已经糊涂了。 听郑源如此一说,才想到这事还真不能张扬。 忙对着郑源躬身作揖:“多谢郑兄弟提醒,为兄感激不尽!” 郑源忙起身扶了,笑道:“自家兄弟,何必那么外道呢。” 一句话说的赵瑞麟连连点头,对着那小厮吩咐道:“快去把人带了来!”小厮应声跑了出去。 赵瑞麟见小厮出去了,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赵程元,抬脚又要踹,被郑源拦住。 郑源看着蜷缩作一团的赵程元,蹲下身子,问道:“你可知道李直的住处?” 赵程元偷瞧了赵瑞麟一眼,见父亲脸色阴沉的要拧出水汁子来,忙说道:“听说他家就在城隍庙街上住,我并没去过。” 郑源点了点头,这赵程元说的和宋三说的倒是一致。 他起身对着赵瑞麟拱了拱手,说道:“赵兄,不如同小弟一起去拿了那厮回来问话?” 赵瑞麟自是忙不迭地应承着,吩咐管家点了二十来个护院,又从赵程元口中问了大致的住址,便赫赫扬扬一起往城隍庙街去了。 到了城隍庙街上,家丁们为了在主子面前邀功,也是鼓足了劲打听李直的落脚之处。 李直与赵程元分开后,自己一个人又喝了点酒,觉得没甚意思,便溜达着往回走。 还未到家,便听见有人要拿他。心道定是事发了,只是不知道到了何种程度。 李直躲在角落里,听了片刻,知道是赵瑞麟带了人来拿他,不禁冷冷一笑。 心道王爷真真是好计谋,这连环计使的,任他林如海如何,也是逃不脱了。 定是宋三那里失了手,顺便将脏水盆子扣在了赵瑞麟身上。 林如海找上了赵瑞麟,赵瑞麟这才带着人来抓自己。看来这两家子的梁子是结下了。 自己这几日假作是某位盐商家的奴仆,与那赵程元走的极近。 又让赵程元唤他李管家,处处伏低做小。在外人眼里,自己便是赵家的奴仆了。 李直见他们搜寻的热闹,把手一袖,转身往兰香院寻乐子去了。 郑源心知定是拿不到李直的,装腔作势地与赵瑞麟带来的人将李直住的小宅子搜了个底朝天。 一时见戏已经做了个全套了,便对赵瑞麟说道:“今日寻他不见,不如我们先回去,留下几个人在此处盯着,那厮一露面,就赶紧拿了。” 赵瑞麟无法,想着家中还有一个女孩子要赶紧打发了,点头应了,点了几个人留下,便与郑源一同回了赵府。 赵程元依旧在书房地上,家中下人没有赵瑞麟的吩咐,也不敢给他解开绳子。 屋中还有一个女孩子,虽然年幼,生的倒好个模样。俏生生站在门边上,把赵程元看得呆住了,酥在了那里,也不知看了多久。 第八十五章 会造势的冯琦 赵瑞麟进来,就见到儿子一副色坯子模样,气的又狠狠踹上了几脚。 郑源这次倒也没拦着,看了看那女孩子,对着赵瑞麟说道:“赵兄,时辰不早了,小弟将这个女孩子送还回去吧。” 这女孩子对于赵瑞麟来说,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此时听了郑源如此说,忙应了。又吩咐人取了一千两的银票过来,塞到郑源手中,说道:“此时多亏了郑兄弟你提携,一点子心意,还请兄弟你笑纳。” 郑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心中嘿嘿一笑,假作推辞了一番,便将银票揣在了怀里。让人备了顶小轿,一路抬回了兰娘那里。 到了兰娘家中,父女见郑源回来,忙上前拜见。又见那个女孩子从小轿里出来,心中很是诧异。 郑源冷着一张脸,说道:“她对外说是你们的女儿,我自然是要将她还回来,这都是林大人的恩德。” 冯琦是个机灵的,一听郑源这话,立即跪倒在地,抢天哭地的嚎起来,嘴里嚷着:“多谢林大人恩德,救我女儿脱离苦海……”脸上也是涕泪纷飞。 兰娘父女见状也顿悟过来,忙一齐跪下跟着大声谢恩。兰娘看着冯琦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张大成来,心中悲戚,痛哭了起来。 一时间,引来了不少邻居前来,有那好事的婆子,进门来问是怎么回事,又见那女孩子也在,不由惊道:“大成媳妇,你家红姐儿回来了?”m.qqxsnew 冯琦怕兰娘说岔了,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接口说道:“二婶子,这多亏林大人相救啊,不然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着红姐儿还是两说呢。” 二婶子奇道:“不是说红姐儿被赵瑞麟的人抢了去,送给林大人做妾了?难道是林大人没瞧上?” 说罢,又细细瞅了瞅那女孩子,叹了口气,说道:“瞧瞧这小身板,瘦瘦弱弱的,全身上下加一起也没几斤肉。林大人怕是看着红姐儿不好生养,才退回来的吧。 唉……你看我家大花,壮壮实实的,当初那赵瑞麟咋就眼瞎了,没看上我家大花。唉……还是林大人眼光好啊……”二婶子一叹三折,跟一同进来的婆子诉着心中的不甘。 兰娘听二婶子如此说,回护之心顿起,愤愤然对那婆子嚷道:“你凭什么说我们家红姐儿没被林大人瞧上?我家红姐儿怎么了?这十里八街的小妞儿,掰着手指头数,哪个有我家红姐儿长得俊?” 冯琦见兰娘扯歪了,忙大声道:“二婶子有所不知,并不是林大人没瞧上咱们红姐儿。其实,这里面根本就没林大人什么事,林大人是冤枉的!” 众人一听,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忙都涌进来小院来,站了个满满当当,就连墙头上都骑着不少人。 郑源见状,不禁暗暗点头,心道:这冯琦倒也是个可造之材,以后要多带在身边,好好磨练磨练。 冯琦忽觉背后莫名有一股子冷风出来似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中嘀咕着:这又是谁在算计老子? 有那心急的,扒拉着冯琦问道:“大兄弟,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冯琦清了清嗓子,怒声说道:“都是那起子挨千刀的贼人,看着我家红姐儿相貌好,就起了歪心,要把红姐儿卖到京城去。更可恨的是,他们还假借了赵老爷和林大人的名头,为的就是让咱们不敢追究。 我虽是信以为真,可又心有不甘,便去追赶林大人的船只。在宿豫码头上遇到了下船疏散疏散的林大人,一时不忿,就上前刺杀林大人。 没想到咱技不如人,被林大人的手下当场给按住了。林大人是个好人,并没有处置了我,而是细细问我刺杀他的原由。我就把原委说了一遍,林老爷当时十分震怒,派了这位大人带着我回扬州查案。” 说罢,冯琦冲着郑源拱了拱手,又接着说:“这位大人身手利索,仅仅用了一天的功夫,就把那贼人的落脚之处给查了出来,将我家红姐儿给救了回来。”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郑源,目露钦佩。更有那大姑娘小媳妇的,见郑源生的好,又有本领,眼睛里都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郑源被众人看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在下也是奉了林大人之命行事。林大人为人正直,又慈悲为怀,不肯让百姓遭遇此种祸事,这才派了在下过来查案。 在下幸不辱命,找到了张大哥家的红姐儿,也洗清了赵老爷和林大人蒙受的不白之冤。” 第八十六章 回家开杂货铺子 众人听了郑源的话,也纷纷赞起了林如海人品高洁。 郑源从怀里摸了摸那叠子赵瑞林奉上的银票,有点肉疼地捻了两张,掏出来递给了冯琦,说道:“林大人知道你被那起子贼人打伤了身子,担心你无法再去镖局走镖,怕你们日后无以为继,临行前让我带给你二百两银票,让你看着做个营生,也好养家糊口。” 冯琦心中疑惑,却也机灵。立即冲着宿豫的方向跪下,咚咚咚连着磕了九个头,口中高呼:“小人一家多谢林大人怜惜,必当为林大人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祈佑林大人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在场的人看到那两张看似轻薄实则贵重的银票被郑源拿出来,又听了郑源的那番话,一下子就炸了锅。羡慕的有,嫉恨的有,还有那后悔自家姐儿怎么没被抢走的,真真是众生百态。 郑源看着众人,眼中浮现出一抹冷意。 他轻嗽一声,目光扫向众人。众人触到郑源的眼神,觉得仿若有座冰山兜头压过来一般,心底发寒,纷纷闭上了嘴。 冯琦磕完头,从地上爬起来,又对着郑源拜了拜,说了一番感激肺腑的话。 郑源把银票递到冯琦手中,伸手拍了拍冯琦的肩膀,问道:“不知道张兄弟日后有什么打算?” 冯琦看了看那女孩子和兰娘父女二人,又看了看众人,笑道:“我原来家中是开杂货铺子的,后因着隔壁走了水,连带着将我家那铺子也烧了个干干净净,一家子的营生也就断了。 无奈之下,这才来了扬州城里做镖师。如今林大人赏了银子,我们打算依旧回乡下老家去,重新把铺子整治起来。” 兰娘父女听见冯琦如此说,惊喜万分,连忙点头附和。 郑源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个好法子,毕竟也是做长久了,轻车熟路的。且在乡下的话,嚼用也少些。” 冯琦笑道:“大人说的极是。这扬州城里虽好,可吃住都要用钱,哪一样都省不得。咱们乡下,有自己的宅子,仅是这赁房子的钱每个月就能省下五百钱。”.qqxsΠéw 说罢,又对着兰娘说道:“红姐儿她娘,你去街上置办点鱼肉果蔬,在打上一壶酒,家来整治一桌席面,请大人小酌几杯,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兰娘忙点头应了,向郑源福了福,道了恼,回屋往怀里揣了一两多碎银子,匆匆出门而去。 在场的众人见再没什么热闹好瞧的,便也散去了。 冯琦将银票递与兰娘的父亲,说道:“这银票您收着,等大成兄弟回来,家去了好好经营铺子。” 老者攥着银票,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对着郑源和冯琦就要跪下。冯琦一把扶住,说道:“您这么大岁数,岂不是折煞我们了。” 老者掀起衣襟擦了眼泪,颤巍巍地将郑源和冯琦二人往屋里让。郑源和冯琦也没客套,随着老者进了屋。 郑源见那女孩子还站在院子里,又出来把她叫了进去。 女孩子神情有些怯怯的,不知所以地站在屋内地上。 郑源看了看她,对老者说道:“老伯,这姑娘是自小被拐子拐来卖的,正巧遇到了那起子贼人,便买来用于构陷林大人。 可怜她并不记得小时之事,家乡父母一概不知。 如今我等要随林大人进京,不方便安置这姑娘,不知可否请您照看些时日?待我等从京都回来,细细查访了,再送她回去与父母亲人团聚。” 老者也与这女孩子相处了一段时日,知她是个乖巧的,忙点头应了。 郑源又捻出来一张银票来,递与老者,说道:“这一百两银子权当做是这姑娘在这里的嚼用,若有余下的,就给老丈打酒喝。” 老者忙摇头摆手,说道:“只不过是添双筷子多个碗的事,那里用的着这么多银子。更何况您二位刚才还将林大人赏的银票给了我,足够了。” 郑源将银票塞进老者手中,说道:“您还是收着吧,平白无故多个人,也要有些花销呢。何况我们这一去,估摸着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老者见拧不过郑源,便也不在多说什么。 那女孩子本是心中发慌,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飘零到何处。眼下见郑源做出如此安排,又说等回来后还要为自己去查访家人,自是感激不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郑源磕了个头,说道:“大恩不言谢,无论将来是否寻得到家人,小女子都会铭记您的恩情,必当结草衔环,不敢忘分毫。” 说罢,又转向老者磕了个头,说道:“多谢您收留与我,秀红身无长物,只能给您磕个头了。” 第八十七章 认了干亲 过了一时,兰娘从街上回来,左胳膊上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一条鱼,一刀肉,若干的蔬菜果品,一壶老酒。右手里还抓着一只鸡,鸡嘴里还发出咕咕的叫声。 兰娘将东西放进厨房,过来正屋见礼。 老者见女儿回来,忙道:“你回来的正好,刚才恩公说想着把秀红寄养在我们家一段时日,让问问你的意思。”说完,不待兰娘回话,又原原本本将秀红的身世和郑源的打算都说了一遍。 兰娘原本就与秀红这女孩子相处的甚好,且她自身又没个孩子,听见父亲如此说,心下一动,笑道:“这有何不可,秀红这孩子乖巧伶俐,我喜欢的紧,不如咱们认个干亲,日后找到家人,咱们就当个亲戚来往。 若是找不到,就长长久久住下,等将来大了,我当亲女儿一般,寻一门好亲,再备一份上好的嫁妆送她出门子。” 郑源一想,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点了点头,便看向秀红。 此时的秀红看郑源就如同刚孵出壳的小鸡看到老母鸡一样,对郑源是言听计从。见郑源点了头,想着郑源定不会害她,便对着兰娘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女儿秀红拜见母亲,愿母亲万福金安。” 兰娘这是第一次听人喊她做母亲,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嘴角弯弯向上翘起,眼睛里却泛起了泪花儿。 她一把抱起秀红,连声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老者见状,也笑道:“好,好!孩子,快起来吧,地上凉,别上了膝盖。” 冯琦暗笑道:刚才给你磕头的时候,也不见你说什么,现在成了自己孙女了,就心疼开了。 兰娘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麻花绞丝银镯子来,拉起秀红的手,套在了她手腕上,口中说道:“这东西虽不贵重,你别笑话,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这还是你外祖母给我的陪嫁呢。” 秀红慌得忙将镯子退下来,说道:“既是祖母给母亲的,秀红怎能要?” 兰娘却不依不饶地将镯子又套回了秀红手腕上,说道:“好孩子,你就收着吧,你是我闺女,我给你什么不适应该的?如今,你外祖母也过世了,她若是知道我收了你做闺女,不用我说,也会让我把这镯子给了你。”.qqxsΠéw 提起母亲,兰娘不由落下泪来。 秀红诧异,忙掏出帕子给兰娘拭泪,问道:“外祖母不是回乡下了吗?怎么就过世了呢?” 兰娘恨恨道:“都是那起子贼人害的。日后我慢慢给你说。” 说罢,又看向郑源,问道:“大人,我家夫君何时能寻回来?家中老母过世,我们还得赶回去办丧事。” 郑源说道:“你们明日先回去,张兄弟不便在此处露面,一两日内他自会赶回去与你们汇合。” 兰娘点头应了,又看向老者,说道:“爹爹,你陪二位恩人坐一坐,我与红姐儿去做饭。” 老者挥了挥手,说道:“快去吧,这里有我招呼着就行。” 兰娘又向郑源和冯琦福了福,这才携着秀红去了厨房。 郑源看了看冯琦,只见他大马金刀的坐着,也不推辞,心下不禁疑惑,但又不好问,只好暗自憋着好奇之心。 冯琦看在眼里,冲着郑源一笑,动了动嘴唇。 郑源等人都是经过训练的,自然看出来冯琦说的是“用的是我的银子”,便也笑了。 用罢饭后,二人告辞出来,一同前往宋三藏匿张大成之处。 路上,郑源不解的问道:“这顿饭怎么说是用的你的银子?” 冯琦笑道:“你走以后,我见这家人家过得甚是清贫,正好我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便一股脑都给了他们。没想到郑头儿你比我还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郑源笑道:“我这银子来的容易,是赵瑞麟那货孝敬的。等回去禀了小主子和林大人,我再拿出来与兄弟们分了。不过这二百两也算没白花,这下子满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林大人是个慈善人了。” 冯琦点点头,说道:“郑头儿所言极是,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一半了。那个宋三打算怎么处置了?” 郑源想了想,说道:“这个人留不得,待明日你送兰娘一家回乡下后,依旧扮作宋三的样子回来,也别声张,直接去城外湖上的花船喝酒,喝个七八成时,就假作醉酒失足落水。 我自会安排官府断你个溺水而亡。这样李直和梁王便不会疑心林大人已经知晓事情的原委。他在明,咱们在暗,防备起来也便宜。” 第八十八章 财神哥哥说笑了 郑源和冯琦二人在扬州城内又盘恒了两日,将整个事情利利索索了结后,方去追赶林如海等人的船只。 却说自那日船上郑源领了命去后,林如海怕再生事端,便传下令去,除非需要补给,否则将不再靠岸停歇。 于是众人在宿豫又滞留了一天,待船工把各种补给都预备齐全,足够半个月的用度后,这才继续启程往京都去。 这一日,金旭正在临字,忽见青松撩帘子进来,禀道:“郑大人回来了,此刻正在林大人的书房中。林大人吩咐小人过来请爷过去说话。” 金旭听了,忙搁下笔,起身便要过去。却被青松拦住,笑道:“爷别着急,好歹先把手上的墨汁子洗了再去也不迟。” 金旭低头一看,只见修长的手指上不知何时被染了墨,黑白分明,衬得皮肤如玉一般白皙。不由笑道:“瞧我,倒像个孩童似的,写个字还弄的到处都是墨汁子。” 青松已经拿了暖壶中的热水往铜盆里续上,又拭了拭水温,才请金旭去洗手。金旭用胰子搓了搓,方才洗净。青松取了帕子,给金旭将手上的水拭干,又拿小壶倒了些沤子在他手内。 金旭沤了,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衫,见是干干净净的,这才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进了书房,许铎和周镇也在,郑源正在和林如海说话。见金旭进来,这三人忙站起来。待金旭给林如海行了礼后,他三人才向金旭行礼,金旭侧了侧身,只受了他们三个的半礼。 林如海让几人坐下,对着郑源说道:“旭儿也过来了,你就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讲给我们听罢。” 郑源应是,便将如何让冯琦扮作宋三,如何去了赵瑞麟家,如何为林如海正名造势,如何处置了宋三等等,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又将赵瑞麟给一千两银票的事也说了,当然也没落下给兰娘一家三百两银票的事。 林如海听罢,笑道:“此事处置的甚好。那银票也不必充公,任由你来安排就好。” 郑源起身对着林如海一躬,笑道:“郑源替兄弟们谢林大人了。” 金旭见郑源办事办得如此利落,不禁暗叹:这郑源真是个人才,这才几日,就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的。真不愧是前世监察作的第一任大都督。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许铎三人方告辞出去,金旭留下和林如海手谈。 三人出了门,许铎笑道:“小主子还说让我给你支一万两银子,也好助你网罗人才,办起事来也便宜些。没想到你自己就能弄来银子,看来这笔钱是可以省了的。” 郑源哈哈一笑,对着许铎作了一揖,谄媚道:“财神哥哥说笑了,我手里这点子东西翻不起什么水花来,还是需要财神哥哥多多帮衬才是。” 周镇在一旁看着,忙扭过头,用手顺了顺胳膊,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书房内,金旭和林如海坐在楸枰两侧,着手布局。 金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伯父,再过几日便是个大码头,旭儿想着下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上等的玉石,寻几块回来。” 林如海心下好奇,一边落子,一边问道:“又寻玉石?听许铎说你已经已经有六七件了。何时起了这个兴致?” 金旭笑道:“妹妹是花朝节的生日,我想着寻些上好的玉石回来,给妹妹打制十二支月令花簪当做生日贺礼。虽说咱们到了京中,妹妹的生日早就已经过了,可是这心意却不能省。”说着说着,金旭的耳朵便开始泛红。 林如海看了金旭一眼,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趁机遮住了眼底的笑意。 金旭见林如海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急,忍不住撒娇道:“伯父,您就看在妹妹的份上,答应了吧。妹妹一个人在京都,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给妹妹做生日……”仟仟尛哾 林如海听到后面,心中一叹,是啊,这是玉儿离家的第一个生辰,不知道荣国府是怎么给玉儿做生日的。 林如海心疼黛玉会不会在荣国府受了委屈,忙答应道:“去倒是可以去,不过一定要让他们三个跟着你,好护你周全。” 金旭见林如海应了,心下快活,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伯父请放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旭儿定会照顾好自己。” 二人索性也不下棋了,去了书桌那里,拿起笔来开始画玉簪的样式,一边画,一边商量。 因着黛玉喜好清雅,最终定下每支簪子的簪头打制成小巧的月令花,簪身上镌刻上与之相配的诗词。 第八十九章 紫娟的心思 荣国府中,众人都在歇午晌。 黛玉在床上歇午,丫鬟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躺了一会子,因心中算计着父亲行程该到何处,便总也睡不着。想着在家时父亲待自己的好,由不得思念之情顿起,滴下泪来。 紫鹃在外面守着,听见屋内黛玉啜泣,便揭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里看。 黛玉见她进来,恐被她笑了去,忙用手帕子盖上脸。 紫鹃被黛玉的孩子气逗得暗笑,又怕自己笑了,再把黛玉弄的恼了,只好装作没看见。轻手轻脚行至床边,低声问道:“姑娘可是醒了?” 黛玉轻嗯了一声,表示醒着呢。 紫鹃回身往桌边去拿起暖瓶,到了一盏温水,又走过床边,说道:“姑娘喝口水吧。” 黛玉起身,接过来,慢慢啜了两口,想着心事,有些蔫蔫的。 紫鹃见她无精打采的,便劝到:“姑娘还是躺下略歇歇儿吧,走了困下午就没精神了。” 黛玉摇摇头,说道:“我不困,躺着反而身上酸疼。” 紫鹃笑道:“姑娘若是不睡,不如我去取了那套九连环过来给姑娘玩?” 黛玉歪头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拿过来吧。” 不一时,紫鹃捧了个酸枝木的匣子过来,匣子上相嵌着螺钿,很是精美。 黛玉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羊脂白玉雕琢成的的九连环,这九连环还是她生日时,宝玉送她的礼。 可自打过生日那日,金旭的银楼掌柜送了些银丝编织的小玩意过来,又把林如海要进京的消息也捎了进来,黛玉便提不起心思玩这些了,只是每日里思念父亲,就连最爱的游记也看不下去。 宝玉每每见到黛玉便问她可喜欢那九连环,有没有玩,还说自己学了几种解法,要和黛玉一起玩,却被黛玉婉拒了。 紫鹃看在眼里,便总想寻个机会说和说和。正好今日见黛玉百无聊赖的,便提起了这套九连环。 黛玉取了九连环出来,手里有一搭无一搭地摆弄着。 忽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细一听,是宝玉的声音:“你们姑娘可醒着呢?” “紫鹃姐姐进去了一会子了,想必姑娘是醒了。”一个小丫鬟答道。 “我进去瞧瞧妹妹去。”又听见宝玉说道。 “宝二爷,姑娘还没起身梳洗呢,请宝二爷先到西厢的大书房中略坐一坐,待姑娘收拾妥当了,便就过来。”这是沈嬷嬷的声音。 接着便听见宝玉嘟囔了几句,说的是什么却也听不清楚,然后就没了动静,想必是去了大书房。 黛玉有书房两处,一处为小书房,就在黛玉内室的隔间,自不会让宝玉进来。一处为大书房,设在西厢,宝玉过来或姊妹多时,就在这里,地方宽阔,做什么都便宜。 紫娟也听到了,忙去外间唤了小丫鬟将沐盆,巾帕、香胰子等物拿进来,又亲自试了水温,方请了黛玉。 梳洗完毕,紫娟又取了外国进来的玫瑰香油往手心里倒了几滴,用手搓开了,又捂热了,才敷在黛玉面上,细细地揉着,笑道:“宝二爷日日牵挂着姑娘,一天见不到都不行呢。” 黛玉却道:“二哥哥正经该看些书才是。我家哥哥每日里都要读书,不像二哥哥这样天天闲逛。” 紫娟笑道:“这不是宝二爷的西席才辞馆走了,二爷这才得了闲。” 黛玉没再说话,闭着眼睛,微微抬着头,让紫娟涂面脂。 黛玉年幼,不用胭脂水粉之类,自是很快便收拾妥当。紫娟又从衣柜中挑拣了一套浅藕荷色银线挑花的衣裙,给黛玉换上,这才跟着一起去了大书房。 宝玉正在书房内吃着茶,两个丫鬟在门口候着传唤。见黛玉过来,忙给黛玉行礼。 宝玉听见黛玉过来,立即起身迎了出来,笑道:“见妹妹这几天没甚精神,怕妹妹睡多了,再睡出病来.便过来寻妹妹说话,替妹妹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 黛玉明白他是好意,笑道:“多谢二哥哥牵挂着,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想念父亲罢了。” 宝玉点点头,脸上扬起笑容,说道:“我刚在前头听父亲说姑父要进京来述职面圣,便急急过来告诉妹妹一声。过不了多久,你们父女就能团聚了。” 黛玉抬头,见他眼中一片真诚,心下也是感动,对着宝玉福了福,说道:“多谢二哥哥前来告知。”说罢,又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将宝玉的茶盏斟满,递与宝玉:“二哥哥坐下吃茶说话。” 宝玉接了茶盏,又让了黛玉,这才一同坐下。 第九十章 刮目相看 “妹妹今天在家做了些甚么?我昨儿听蓉哥儿说他们府中玉香海里的玉兰花都开了,珍大嫂子要治酒,请老太太、太太们过去赏花。估计这一两天就该来请了。到时候妹妹也一起过去逛逛。”宝玉絮叨着。 “玉香海?”黛玉正月里过去那边会芳园赏过一次梅,并不曾听说玉香海这个地方。 “玉香海原是那府里宁国公老祖宗暮年养静之处,约有十余间房屋,周边种满了白紫两色玉兰,占地约有三几亩。 花开的时候,其色莹洁清丽,仿若玉片,白似雪,紫如霞。其味似莲如兰,清幽袅袅,若有还无。偏生它又占地极大,所以才叫了玉香海。”宝玉见黛玉疑惑,忙解释道。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黛玉听宝玉这样说,不由心生向往,笑道:“若是这样,我倒是等不及了。” 宝玉一听,忙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黛玉奇道:“这急急忙忙的,要去做甚么?” 宝玉笑道“我去求老太太,让老太太派人去东府里给珍大嫂子说一声,说咱们明儿就过去赏花。” 黛玉忙拦着,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早一天晚一天有甚么要紧的。这般蝎蝎螫螫地过去说,倒显得我们不知事。珍大嫂子必然有她的安排,我们等等就是了。” 宝玉听说,站住身,笑道:“瞧我,一时听妹妹说等不及想看了,便没往多里想。不如我们去大太太那边,她院子里也有几株玉兰树,想必也是开了的。也不知你们扬州有没有玉兰树,妹妹见过没有?” 黛玉并不觉得是宝玉小看她,相处了这几个月,宝玉的心性她还是知道的,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宁可自己不吃不用,也要先紧着她。如今问自己见过玉兰树没有,也只是问问闲话罢了。 黛玉笑道:“我们扬州的家里也有玉兰树,只不过都是白玉兰。紫玉兰却不曾见。” 宝玉笑道:“这紫玉兰又称作辛夷。 《群芳谱》有曰:‘初出枝头,苞长半寸,而尖锐俨如笔头,重重有青黄茸毛顺铺,长半分许,及开似莲花而小如盏,紫苞红焰,有桃红及紫二色。’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唐时裴迪的诗作《辋川集二十首·辛夷坞》中曰‘况有辛夷花,色与芙蓉乱’ 紫玉兰还称作木笔花,古人董静传曾作《木笔花》有云‘红脂含蒂长枝劲,紫粉粘蕤老叶肥’,最是佳句。” 黛玉有些听住了,过了一会才笑道:“二哥哥真是博闻广识。连这些都能信手拈来。” 宝玉被黛玉赞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道:“妹妹过奖了,我也只是旁学杂收罢了。” 说罢,又问道:“妹妹可要去大太太那边去瞧瞧?” 黛玉看了看房内挂着的时辰钟,笑道:“大太太现在定是还在歇晌,等起晌了咱们再过去。你且在这里坐坐。” 二人正说话,只见紫鹃进来换茶。宝玉笑道:“紫鹃,把你们的好茶倒碗我吃。”紫鹃道:“那里是好的呢?要好的,只是等袭人来。”qqxsnew 黛玉笑着对紫鹃道:“你去把昨儿罗掌柜送进来的茶拿去沏了,给二哥哥尝尝。”这罗掌柜便是金旭那金银首饰铺子的大掌柜,得了金旭的令,经常往黛玉这里送些好东西。 又对着宝玉说道:“这个茶最是养人脾胃,只是味道淡些。颜色也不大好。我吃着好,不知别人尝着怎么样。老太太那边只吃六安茶,尝着这个说不大甚好。我想着平日里府中吃的茶都是味厚色重的,便也没给你们送过去。” 宝玉笑道:“一会子我尝尝,若好吃,少不得问妹妹讨要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黛玉笑道:“你若果然爱吃,就让紫鹃给你装上些。” 不一会儿,紫鹃捧茶盘进来,上面放着新沏的茶。 宝玉接了茶,忙不迭地尝了一口,果然寡淡无奇。待要将茶盏放下,口中却有些回甘。不禁又尝了两口,又有了些韵味。 宝玉不禁赞到:“人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却觉得君子之交应如此茶,初时淡淡,不尚虚华。再往后,便渐渐生出了意境来。” 黛玉不妨宝玉竟说出如此话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刚来进荣国府时,王夫人便对黛玉说宝玉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在家时,贾敏也曾说宝玉顽劣异常。黛玉便多和姊妹同处,怕生出多少事来,故对宝玉只是泛泛之交。 如今见宝玉所言,品其心志,竟觉百个不及他一个。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看了一会子书,不觉便到了起晌的时辰。 有丫头来报说老太太已经起身了,二人便往前院去给贾母问安。 贾母见他二人一同过来,笑问道:“宝玉,是不是去叨扰你妹妹歇晌了?” 第九十一章 尤氏来请赏花 宝玉给贾母行了礼,便上前挨着贾母坐下,搂住贾母的胳膊,笑嘻嘻说道:“我见妹妹精神不济,怕她睡多了再病了,才过去和她说话解闷。” 贾母笑呵呵地拍了拍宝玉的手,笑道:“你做哥哥的,原该这样。”说罢,又招手让黛玉坐在另一边,摸了摸黛玉的手,并不觉得热,不过还是不大放心,又问了一句:“可是身上不大好?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黛玉见贾母担心,忙笑着安慰道:“我好着呢。就是有些思念父亲了,所以二哥哥才看着我懒懒的。” 贾母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小年纪就离开你父亲来到这里,心中自然是有几分牵挂的。不过也不要太过忧思,没事了多找你姐姐妹妹她们说说话,日子也就好过了。” 黛玉点头因是。 宝玉从一旁插话道:“老祖宗,我才听我父亲说林姑父要进京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妹妹就能见到林姑父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正说着,就听见有丫头在门外报:“二太太、二奶奶过来了。” 宝玉和黛玉忙起身,站到地上,候着二人进来。 王夫人、凤姐先给贾母问了安,又受了宝黛二人的礼,众人这才坐下说话。 王夫人禀到:“老太太,刚才老爷传话过来说林妹夫就要进京了,让我过来回老太太。” 贾母笑道:“刚才宝玉还说起这件事呢。” 凤姐听闻,心下替黛玉高兴,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林妹妹定是想念林姑父了,这下子可好了,马上就要见面了。” 贾母嗔道:“这几日你妹妹正因思念你林姑父伤神呢,我刚劝了几句,你又来招惹她。” 凤姐笑道:“若搁在昨日,我是断不敢提的,如今有了这个好消息,林妹妹听了定不会再伤神,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要我说,我还得收拾个院子出来,请林姑父在咱们府里住下呢。” 贾母听了,心中甚喜,因说道:“你所言极是,你林姑父虽说在京中也有宅子,只是这十来年没人进京居住,虽有看守的人,若是细细收拾也来不及,恐住着不舒坦。” 说罢又低头细想了想,对着凤姐说道:“我这前头有处院子,本来打算明年给了宝玉做外书房的,不如就让你林姑父住那里。且那处又紧挨着垂花门,你林姑父进来瞧玉儿父亲也便宜。”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黛玉见贾母安排的如此周到,心下感激不已。 凤姐笑道:“老祖宗安排的极是,那一处去前才又重新归置的,新粉的墙壁和窗户,一应物件也都是全新的。倒不用特特地收拾了。” 众人又说说笑笑了一回,就听见丫头又报:“珍**奶来了。” 王熙凤忙迎出去接。 二人相携着进了屋子,尤氏给贾母问了安,笑道:“老祖宗,玉香海的玉兰花眼下开的正好,又值这几日风和日丽的,chun光正好,便治了酒,来请老祖宗明儿过去散散闷,不知道老祖宗肯不肯赏脸。” 凤姐逗趣道:“单请老祖宗我可不依,我明日倒没有什么事情,也要过去逛逛。” 贾母笑道:“有事没事都害不着什么,你成日忙里忙外的,难得散淡散淡。” 尤氏也跟着笑道:“老祖宗要过去,你还不跟着一起过去伺候着,难不成还要我下个帖子给你不成?”仟仟尛哾 “唉……”凤姐一叹三折,笑道:“我倒是乐意伺候着,只是又不得受用了。” 贾母道:“到明儿,我与你们太太在一处吃酒,你和你姊妹们在一处,你也不用到我这边来立规矩,可好不好?”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凤姐儿笑道:“这就是老祖宗疼我了。” 贾母因又向王夫人道:“请姨太太也去,宝丫头也一起去。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王夫人笑着答应了。 一时,又有李纨,迎,探等姐妹们前来问安,闻得明日要去东府里赏花,也是欣喜。 贾母又令人去传话给邢夫人。又打发人去请了薛姨妈和宝钗过来说话。 宝黛见明日要去玉香海一观,便没再提去东院大太太处看玉兰花。 次日众人梳洗了,先来贾母处请安,待都到齐了,才在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上了小轿,往二门去了。 出了二门,早已有车马候着,鸳鸯和凤姐扶着贾母上了头一辆车丫鬟婆子跟着,一时进入宁国府。 早有尤氏引了多少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 见贾母车停下,尤氏紧走几步,来到车前候着,挨着车窗户轻喊了一声:“老太太。” 车帘子闻声从里面掀开,鸳鸯先下了车,伸手又接了贾母的手,扶着贾母下了车,琥珀也跟着下来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其他众人也都下了车来,与尤氏等人一齐簇着贾母往仪门里去。 第九十二章 做客东府 众人进了仪门,早有粗使婆子抬着五顶翠幄小轿候着,尤氏扶着贾母上了小轿,其他人候着贾母上轿后,也依次上了小轿。 粗使婆子抬起,众丫鬟随伺在各自主人的轿旁,一路直行,过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又西行穿过一个穿堂,方到了尤氏的正房。 众人下了轿,且说黛玉上次来宁府还是正月里与三春姊妹并宝玉宝钗随着王熙凤到会芳园赏梅花,并不曾来过正房这边。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今日因随着贾母,才初次到正堂这边来,不由细细留神打谅。 只见院落外面是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高砌,凿成各色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墙上桶瓦泥鳅脊,挖空的海棠漏窗上,雕以花草虫鸟,朱粉涂饰。 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条甬路直通正房,两边种着数本芭蕉。芭蕉已是翠脂凝绿,新发的蕉叶半卷半舒,黛玉不禁想起前几日刚看过的唐时旧诗: 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 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正房门口是三级的台基,两侧种着各式花卉,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进了正房,只见虽然已经开春,正面炕上依旧铺着猩红毡条。上面又铺着石榴红金银丝织锦缎的褥子,设着大红彩绣锁子锦的靠背引枕。炕正中设着一小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qqxsnew 尤氏请贾母上去坐了。 这边横头排插之后小炕上,也是一式的铺陈,又请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坐了。 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深青色闪大红鸂鶒连云嵌八宝紵丝的椅搭小褥,让黛玉等姊妹坐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尤氏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又捧与邢夫人等,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侯。 银蝶等众丫鬟奉茶与与众姊妹。 众人说笑了一会子,宝玉早已坐不住了,贾母见了,笑道:“你们几个小的坐着听我们说话也怪闷的,去园子里逛逛,过一时我们再过去。”又对李纨吩咐道:“你跟着一起去,小心看护着些。” 李纨和众姊妹应了,起身退出。尤氏又让银蝶跟着,由小丫头子引着从正房后头绕绕进园子的便门来.但只见: 花满地,柳横坡,时有莺啼,暖日当暄。小桥横陈曲径通幽处,更有那山石中清流激湍。 遥望东南,依山建了几处轩榭,山上遍植松柏、梧桐、青竹等奇木佳树,绿影叠叠,疏林如画。 向北有几百株玉兰花,白色晶莹皎洁,紫色喷火蒸霞,自有暗香几缕,令人倾怀。正是宝玉所说的玉香海。 银蝶笑道:“姑娘们走了这一程,定是累了。这林中有处凝曦轩,不妨到那里歇息。” 众人的确有些乏了,便随着银蝶进了花林。只见里面数楹轩舍,有一处临水而建,上悬一扁,“凝曦轩”三字甚为苍劲。凝曦轩前面是一处宽阔平台,平台的东南角凌空架在水面上,下部以石梁柱支承。四周或设栏杆,或设鹅颈靠椅,檐下四角皆有垂铃,有风拂过便叮咚作响。 此时早有丫鬟婆子在平台上侯立,鹅颈靠椅上铺着花毡,众人也不进去,只是在花毡上坐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银蝶笑道:“姑娘们略坐一坐就罢了,虽说是天气和暖,但此处毕竟临水,坐久了怕着了寒凉。不妨进到里面去,开着窗隔子,既能看花,也不怕着了寒气。” 李纨也怕她姊妹们身子弱受不住,便说道:“此言甚是,咱们到里面去坐,歇够了再去林子中赏玩也不迟。” 众人应是,起身随着李纨进了凝曦轩。 只见避风处放着一张竹案,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有两三个丫头正在煽风炉煮茶。 宝玉喜的忙道:“这茶想的周到,又是这么一个地方,那花香入了茶香,味道定是不同。” 一时茶好,丫鬟用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与众人进了茶。宝玉也顾不上是不是烫,急急地就吃了一口。 宝钗见了,不禁一笑,打趣道:“宝兄弟,你可尝出了花香?”宝玉笑道:“却是不凡,宝姐姐也试试。” 宝钗也啜饮了一口,片刻,笑道:“味道确实不错。大嫂子,妹妹们,你们都尝尝。” 众人一听,也纷纷端起茶盏。 只听探春笑道:“很是,很是。记得我们旧年夏日里,常让丫头们把茶叶包在初开荷花包里窨制,出来的茶香韵独特。不如跟珍大嫂子要些玉兰花,来窨制茶叶,想来定是好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宝玉一听,顿时兴起,笑道:“三妹妹说的极是。《离骚》中就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的佳句。咱们今日虽然与木兰之坠露无缘,可用这木兰花窨制茶叶也是雅事一桩了。” 银蝶听见他二人如此说,便吩咐丫头婆子去林中寻那含苞待放的摘下来,供他姊妹挑选。 宝玉见了,忙说:“我们自己去摘,岂不是更有意思?”说罢,便往外走。 第九十三章 懵懂少年 众人见他如此性急,均笑他是个无事忙。 探春也撂下茶盏,笑着说道:“二哥哥,你且等等我,我与你同去。” 众人见探春也要去,也都起了孩童之心,纷纷起身,一同往花林中去。 一时间,罗绮穿林,让玉香海倍添韵致。 宝玉和探春一处,细细地挑选着花蕾,看中了便让跟着的丫鬟摘下来。若是能够得着的,便亲手摘下。.qqxsnew “呀,快看,这里有一对并蒂的。”宝玉闻声抬眼看去,见是宝钗站在一棵紫玉兰树下,浅笑盈盈,手指着一对并蒂花,正跟迎春说话。 但见那柔荑纤纤,皓腕凝脂,指尖处还有一抹淡红,那是前两日刚用千层红的花瓣做的染指。一身藕合色绣莲花纹样的袄裙,在日光下,更衬着肌肤似雪一般。 宝玉心中忽然如轰雷一般,不禁看的呆住了。口中喃喃:“腻如玉指涂朱粉,光似金刀剪紫霞。”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一旁的探春正在挑花蕾,听见宝玉呢喃,却没听的清,不禁回头问道:“二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是两句诗呢?” 宝玉一惊,生怕被探春看出端倪,忙指着一株紫玉兰花树说道:“前几日看到白乐天的《题令狐家木兰花》,今儿看到这紫玉兰,便忽的想起来。” 探春笑道:“念出来听听。” “腻如玉指涂朱粉,光似金刀剪紫霞。从此时时春梦里,应添一树女郎花。”宝玉本来稳住的心神,念出后两句时,心中不由一荡,又闪现出了宝钗的身影。 探春跟着念了一遍,笑道:“不愧是白乐天,真真是令人口舌生香。” 宝玉笑了笑,并未接话,目光却去搜寻黛玉的身影。少年懵懂,他虽然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却有直觉对不起黛玉一般。 黛玉此时正领着惜春小妹妹一起看花,李纨在一旁看护着。 众人游玩了一会子,就有小丫头过来寻,说是老太太过来了,此时正在凝曦轩吃茶,问姑娘们在做什么。 她姊妹听闻,便说说笑笑地齐齐往凝曦轩去了。 贾母见她姊妹们进来,笑问道:“怎么这等高兴?”众人给贾母见了礼,李纨才将刚刚说的采玉兰花拿来窨制茶叶的事说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好巧的心思!你们也会乐,等窨制好了,我也尝一尝。”贾母笑道。尤氏等人听了,也只是抿着嘴儿笑。 正说话间,忽见外面彤云四起,天色暗了下来,转眼就下起了小雪珠子。 尤氏因说道:“这是怎么说的,都开春了,天又下雪。也好早晚的了,老祖宗,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摆饭。我叫人取了炭盆过来,开着窗户,再用屏风隔住,又暖和又透气。”贾母应允。 尤氏出去,命丫头婆子都各忙活不提。 谁知这雪越下越大,用过饭后,雪珠子竟变成了雪花片,纷纷扬扬从天上飘落下来,一阵紧似一阵,只见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贾母见天色如此,心中大惊。往年虽也遇到过倒春寒,却不像今年,这都进三月里了,突然下起了如此大的雪。此非吉兆,不知道要应在何处?贾母猛地想起宫中的元春,忙不住声地在心中念起了佛号。 荣国府那边见下起了雪,各房中留下守屋子的丫鬟们忙又翻出早已收起的斗篷手炉等物,又让小丫头子烧了炭盆将屋子烘暖和,这才撑着油布伞往宁国府这边接人。 待到晚间入睡时,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赵嬷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叹着气进来。黛玉奇道:“嬷嬷这事怎么了?为何叹气?” 赵嬷嬷在熏笼边上考暖了身子,又摸了摸黛玉的手,热呼呼的。才说道:“姑娘不知道,眼下这场雪,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黛玉不解,问道:“虽说刚下雪时,冷是冷了点,可是把炭盆烧起来,就不觉得了。怎么会冻死了呢?若这雪天就会冻死人,那些人冬天可怎么过来的?” 赵嬷嬷叹了口气,说道:“论理不该和姑娘说这些,不过临来时老爷和旭公子都嘱咐过,要让姑娘知道些世事。” 赵嬷嬷端了杯热茶递给黛玉,接着说道:“若是冬日里,各人家中都备下了冬衣和木炭,自然能够度过来。 只是眼下都已经近三月了,那些穷苦的人家,大多已经将棉衣典当了出去,等入秋了再赎回来。木炭也就只是备上一个冬的,定是早都用完了。 眼下既无棉衣又无炭火,可不就要冻死了人了。” 黛玉自小生活在锦绣堆里,金尊玉贵地养着,从未听过这种事。听了赵嬷嬷的话,心下既吃惊又难过,眼中便有些泪花儿打转儿。 第九十四章 狠厉的政老爷 赵嬷嬷心下不忍,有些自责自己唐突了。忙搂住黛玉哄道:“都是嬷嬷不好,不该和你说这些。那些人离咱们远着呢,姑娘还是早些睡吧。” 夏安已经用汤婆子在被子里搪了几遍,此时正是暖的。 黛玉点点头,由赵嬷嬷和夏安伺候着梳洗了,钻进被子里,被热气一扑,顿时眉眼饧涩,迷迷糊糊合上眼睛,口中还不忘问赵嬷嬷:“嬷嬷,有什么好法子能帮一帮他们?” 赵嬷嬷给黛玉掖了掖被角,合身躺在黛玉身边,身上随意搭了一条被子,轻拍着黛玉的后背,哄道:“睡吧,这府里也是慈善人家,老太太和太太定有决断,明日起来也就知道了。”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睡了。 却说贾母,生怕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应在元春身上,一直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从宁国府回来后,就打发了贾琏出去打探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贾琏虽然觉得老太太思虑过多,却也是一口应承,顶着大雪就出了门。 王熙凤虽说心疼贾琏,却也不好说什么,便给平儿递了个眼色。平儿心领神会,趁人不备,拿了王熙凤的手炉,又加了几块碳进去,急匆匆追出去。 因风雪有些大,贾琏行动便没那么快,平儿在贾母的院子门口处追上了贾琏:“二爷,奶奶让把这个手炉给二爷带上。雪大风寒,二爷该避一避就避一避,别作践坏了身子。”一边说,一边将手炉塞进贾琏手中。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贾琏心中一暖,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奶奶。告诉她,爷自己省的,冻不着。”说罢,将手炉往怀里拢了拢,径直往外去了。 至晚饭前,贾琏才与贾政相携着回来。 “快说,咱们家贵人可有什么事?”贾母正心神不定,见他二人进来,也不等二人行礼,急急看向贾琏问道。 “老太太放心,咱们家贵人好着呢。”贾琏忙道,“只是……” “只是什么?”贾母听到说元春安好,一颗心放落回原地,又听到贾琏后半句,不禁心焦地问道。 “眼下宫中都在传这场雪是圣人失德,上天动了怒……” “闭嘴!”贾琏还没说完,就听见贾政一声断喝,吓得忙禁了声。 “怎可胡乱妄议圣人!你头上有几个脑袋?竟然说出这种抄家灭门的话来!这种话以后非但万万不可说。即便听到旁人说,也要躲得远远的,省的被牵累了去!”贾政训斥道。 贾琏喏喏应是。 贾政环视了一圈屋子里,只有王夫人和凤姐在这里伺候,丫鬟只有鸳鸯和琥珀二人。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看到这两个大丫鬟,贾政神色一冷,眼中泛起了一股子杀意。 鸳鸯和琥珀被贾政的眼神吓住,扑通就跪在了地方,也顾不上膝盖磕的生疼,咚咚咚对着贾政磕头:“二老爷饶命,奴婢们定不会说出去。若是说出去了,全家不得好死!二老爷饶命!” 贾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二人又向贾母求情:“求老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们定会守口如瓶。求老太太看在奴婢忠心服侍的份上,饶了奴婢们吧。” 鸳鸯和琥珀都是贾母贴心的大丫鬟。尤其是鸳鸯,贾母离了她,饭也吃不下去,那里就舍得了。忙道:“政儿,她二人都是家生子,家中上下都是三四辈子的老人儿了。嘴又严,你们何曾听过她二人说过我这里屋子里的事?她们也是知道分寸的,这话若是传出去,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贾政见贾母如此说,又想着若是无缘无故处置了两个大丫鬟,在府中下人面前也说不过,难免招人非议,更加惹出是非来。遂点了点头,冷着脸对鸳鸯和琥珀说道:“今日是老太太替你们说情,暂且饶了你们。若是日后我听到一丝儿的风言风语,定饶不了你们两个!还不快谢老太太恩典!” 鸳鸯和琥珀从鬼门关绕了个圈回来,腿都软了。磕完头谢了恩,爬了三四次,才相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贾琏几人也是初次见贾政如此狠厉,唬得都呆住了。 贾母打发了王夫人和王熙凤回房去,又让贾琏去请贾赦和贾珍。 不一时,三人便联袂而来。 “老太太……”贾珍一进来就喊了一声贾母,忽见鸳鸯和琥珀也在,忙停下不说了。 鸳鸯和琥珀早被贾政吓过一回,眼见贾珍说话又吞吞吐吐,想来也是有什么听不得的话,忙对贾母说:“老太太,奴婢们去门口守着。” 贾母也是疼惜她二人,点了点头,说道:“去廊下看着吧。”这廊下是说的东西两侧的抄手游廊,虽说冷一些,却是离的正房远些,听不着里面议事。qqxδnew 鸳鸯和琥珀心里也明白,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第九十五章 老辣的贾母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贾珍见鸳鸯和琥珀退了出去,又不放心地将门帘子掀开了一丝缝隙,见鸳鸯和琥珀在西边廊下里站定了,才回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孙儿今日听见一则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这场大雪是圣人……” “珍儿,不必再说,此事我已知晓。叫你们过来,正是要商议此事。”贾母打断了贾珍继续说下去的话。 “既然能够从宫中传出此话来,想必朝堂上这几日亦是要动荡一番,不知道你们几个可有什么主意?” 贾赦不明所以,浑浑噩噩地看向贾琏。 贾琏忙紧走几步,附在贾赦耳边低语了几句。贾赦听毕,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贾母,说道:“母亲,此事非同小可,咱们两家已不如从前,经不起风吹草动的,还是莫掺和进去为好。” 贾母没有说话,看向贾政,问道:“政儿,你怎么说?” “母亲,圣人得位正统,是老圣人亲传的,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自圣人继承大统后,广施仁政,单单是从我们工部出去的修桥建路,整治河流的银子就有近百万两,这几年国泰民安,不曾出现洪灾,也正是因为这个。如今说出那个话来,可见其心可诛。”贾政为人端方,断断不肯信那些谣言。 贾母又看向贾珍和贾琏,说道:“你们两个怎么看此事?” 贾珍在外交游甚广,宫中的秘辛也是知道一些。他又走到门边,掀开门帘子往外瞧了瞧,确定无人偷听,这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孙儿觉得这应是哪位王爷的手笔,保不准想变天。” 贾赦贾琏吓得面色苍白,险些要坐到地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贾政却沉思不语,他心中不是没有浮现出过这个念头,只是不敢往那上面想罢了。如今见贾珍说了出来,不禁顺着这个方向把几个王爷都从心中过了一遍。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圣人登极已有几年的光景,想要动摇其根基甚为不易。 更何况眼下元丫头已经是贵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咱们跟圣人也算是一家子了。 虽有有老圣人在,没人敢动咱们四王八公,可是老圣人总有百年的那一天。 不如咱们就给圣人卖个好,明日一早就出钱赈灾,让那些穷苦百姓们能过去这个坎儿。一是给子孙积德,二是也能给圣人减些口舌之争。” 贾政一向忠心耿耿,自然愿意为金泓出一份力。贾赦唯母是从,兄弟二人纷纷点头应是。 贾珍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怕被幕后主使的那一位来个枪打出头鸟。但又想自己现在才是个三等将军,若是不寻个机会出头,恐怕过几年圣人连这世上还有个宁国府都不知道了。 贾母见他犹豫不决,叹了口气,说道:“珍儿,你若不想,我也不勉强于你。明日就单单以荣国府的名义赈灾就是了。” 贾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两府一贯同气连枝,若明日只有荣国府出头,岂不是让人小瞧了自己。又一想,贾母出身史家,其父亲史公封保龄侯,居尚书令,位极人臣,乃治国大才也。其兄弟虽说早逝,可两个儿子却是一门双候。此等人家出来的嫡女,其眼界自是不能小觑。况自贾母嫁过来来后,做当家主母时也是杀伐决断的很,将荣国府整治的井井有条,远不是现在的二太太和凤丫头能比的。 想到此,贾珍笑道:“老太太说笑了。咱们两府一贯是同出同进,若是我们宁国府避让不出,让我父亲知道了,岂不要打死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贾母闻言思忖片刻,说道:“我也知道你悬心何事。趁着眼下还没宵禁,派些人往相熟的人家去,就说咱们两府明日要赈灾,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贾珍暗赞:姜还是老的辣。这个主意甚好,有道是法不责众,这赈灾的人多了,幕后主使的那一位也就不好下手了。 贾珍应承下来,匆匆回府去安排。 荣国府这边,贾母让鸳鸯将王夫人和王熙凤请了过来,只说雪大,担心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明日要赈灾。让她二人连夜拟个章程出来,天亮了好做安排。 这几年风调雨顺,王熙凤没经过灾荒之年,自是不知道如何操办此事。 王夫人以前倒是跟着贾母操持过几次,略还有些门道。 二人一合计,又命人去东府里将尤氏请了过来。三人商议到三更,才将章程落定。 又回了贾母,贾母又细细问了一回,又将几个老成的管家奶奶们叫了过来,将时辰、钱粮、地方等一同议了,这才最终定下如何行事。 第九十六章 捐银子 第二日清晨,众人来给贾母请安,尤氏也早早过来,准备着一起行事。 邢夫人、李纨等人听说今日要赈灾,无不感叹贾母仁慈。 用罢早饭,贾母向王夫人笑道:“今日赈灾虽是官中的,可我自己也要出一份子,我捐二百两,算是给几个孙子孙女祈福了。” 王夫人笑道:“我也想着呢。只是不敢和老太太并肩,我捐一百两罢了?” 邢夫人没有说话,她 尤氏和王熙凤笑道:“我们自然要比二太太矮一等,每人六十两罢。”李纨也笑道:“我也跟着捐六十两罢。”她虽说丧夫守寡,平日里俭省,本是不出钱也没人说出什么来。 不过,她一是想着为贾兰积些福德,二是她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王熙凤多两倍银子。贾母还怜惜她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贾母、两位太太平等。 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里还有田产铺子等可以收租子,她和贾兰吃的用度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三四百银子。这些年也积攒下不少,故而拿出这些也并不心疼。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众姊妹也说要捐一个月的月例。黛玉本想多捐一些,但又怕拂了姊妹们的面子,到叫人说她不知事。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悄悄对着赵嬷嬷招招手,赵嬷嬷看见,忙过去问。黛玉小声在赵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赵嬷嬷赞赏地笑了笑,点点头,就回院子里去了。 宝钗见各人都要捐银子赈灾,咱家若是没有个说法反倒不好。忙遣了莺儿回去告知她母亲。 不一时,薛姨妈便过来,一进门就笑道:“听说老太太要赈灾,我也过来凑个热闹。” 贾母见是她,请她和自己对坐了,也笑道:“你来的正好。你若不来,我还要打发人去问问你呢。” 薛姨妈笑道:“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知道了定是要赶过来的。我也随着老太太的例,也捐二百两罢。外头的事,我也打发蟠儿去找琏哥儿和珍哥儿,又嘱咐他只跟着府里行事,府里怎么办,也让他跟着办就罢了。” 贾母心下稍慰,这薛蟠虽说平日里淘气顽劣,可却是薛家的家主,他一出面跟着赈灾,在外人眼中,自是薛家在出面。只是不知其他相熟几家子会作何打算。 贾母正思忖着,就有婆子来报说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永昌驸马府,乐善郡王府、锦乡侯府、忠靖侯府和临昌伯府等都派了人来,问询今日赈灾的章程,打算一起出面赈灾。 又有宁国那边婆子过来说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阳侯府、景田侯府、锦乡伯府、昭武将军府、神武将军府、征虏将军府等都派了人来。 贾母听闻,一颗心才踏实下来,忙打发王夫人、尤氏、王熙凤三人出去见客。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余下众人见今日事多,也不好久留,纷纷告辞回去准备银钱。 黛玉见众人都走了,才来到贾母身边,笑道:“老太太,我昨日听赵嬷嬷说百姓过的甚是苦寒,心下不忍。所幸父亲给我的零用钱还不曾动用,今日我就替父母也捐上二百两。若有冒犯外祖母之处,还请外祖母原谅则个。” 贾母一把搂住黛玉,说道:“我的儿,你是个好心的。”贾母知道黛玉有银子,因此也并未拦着,反而觉得黛玉为人淳厚善良。 外头的雪一直都在下着,不时有消息传来说某处的房子被压塌了,让人听得心惊胆战。接着又有消息传进来说谁家开了粥棚,谁家散了棉衣,谁家施了柴炭……,都快把京都城里的铺子给搬空了。 后面又有消息传进来说城里城外四处贴了榜文,让百姓上报损失,压塌的房屋由官府出钱修缮。一时,百姓们都念着圣人仁厚,感念天恩。 贾母和黛玉听了后面的这些消息,才放心下来。想必这场雪灾带来的苦难很快就会过去。 至午后,贾政下午无事,便早早下班回家。雪因天路滑,轿子行走便比往常缓慢多许。贾政在轿内,抱着手炉闭目养神,却听见外面有人争吵。 “你放屁!圣人如此仁德,拨钱给咱们百姓修房舍。你却说这场雪是因为圣人失德上天震怒才下的,你良心让狗给吃了?!” “你别推搡我呀。不,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别动气,我也这样骂了那个人的。” “你听谁说的,要是找不出这个人来,我就拉着你去官府,让官府老爷打你的板子!哼!”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仟仟尛哾 贾政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往外望去。只见几个人围着一人推推搡搡的,皆是义愤填膺。 贾政心中一惊,这谣言这么快就传出来了? 第九十七章 也不知道是谁没见过世面 贾政听着街上的人吵嚷,想到自家今日做的事,又想到官府今日的作为,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母亲此次所做的决定真乃是明智之举,圣人看在眼中,定会记在心里。 果不其然,贾政前脚到家,后脚就有礼部官员过来传圣旨:钦赐荣国府太夫人贾氏金玉如意一柄,沉香拐一只。钦赐一品诰封夫人邢氏、五品诰封宜人王氏每人金玉环四个,彩缎四匹,以彰赈灾之德行。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接着,又有小内监过来传口谕给贾赦贾政贾琏等人:汝等能以民生为重,为朕分忧,朕深感欣慰,望日后汝等能够兢业于勤,莫辜负了朕的厚望。 众人都磕头谢了恩。眼角眉梢无不带着喜出望外的笑意。邢夫人心中更是欣喜万分,又怕别人笑话她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便故意紧绷一张脸,反倒让那宣旨的礼部官员迷惑不解,不由地看了她两眼。qqxsnew 王熙凤见状,忙暗中抻了抻邢夫人的衣角。邢夫人见那官员看她,更是肃了起来。 贾母也见了,忙对那官员笑道:“妇道人家,头一回接圣旨领恩赏,没见过大阵仗,难免有些个拘谨,还请大人见谅。” 贾赦听了,才发现邢夫人的与众不同,横了邢夫人一眼,笑着兜揽道:“还请大人移步前厅用茶。” 那礼部官员心中摇摇头,说笑着和贾赦贾政二人去了前厅。 贾琏则留下陪着贾母和小内监说了几句话,打了赏,又将小内监送出府去。 待人都走了,贾母脸色一变,拿起一个茶盏砸向邢夫人的裙角,训斥道:“邢氏,你摆这副嘴脸是做给谁看!” 邢夫人此刻还在心中埋怨贾母当着那么多人说她没见过大阵仗,被茶盏一砸,唬了一跳。见贾母暴怒,虽是不明所以,却也忙跪了下去,心中却不甘,问道:“不知道媳妇儿做出了什么,惹得老太太如此生气?” 贾母见她糊涂至此,也懒怠和她说话,对着王熙凤说道:“凤丫头,告诉你大太太,她错在哪里了。”说罢,端起琥珀另送上来的茶水,吃了一口,压压心中的火气。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王熙凤怕大太太尴尬,本想悄悄躲出去,却不防贾母指派她给邢夫人掰扯此事。 王熙凤无法,只好应是,走近邢夫人,弯下腰,低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咱们家今天接的是圣人的赏赐。大太太板着脸,不带一丝儿的笑模样,让外人看着,还以为大太太不满意圣人的赏赐呢。” 邢夫人一听,全身发软,颤声道:“老太太,儿媳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儿媳寻思着若是带出笑来,让来人看着觉得咱们小家子气,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贾母一口茶水噎在喉咙里,看了眼手中的茶盏,抖了抖,叹了口气,将茶盏重重往旁边的几上一顿,无力地对着王熙凤说:“凤丫头,送你们太太回房去,这几日不用过来请安了。”王夫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王熙凤也没想到邢夫人说出此番言语来,心中更加瞧不上邢夫人:想那老太太是什么出身,打嫁过来又是身份,这话让人听着不就是说说老太太眼界低?还顺带着捎上了在场的所有人。 王熙凤无话可说,只好领了命,将邢夫人扶起,送出了门外。 刚出了院子,就见贾珍和尤氏相携着过来,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他二人给邢夫人见了礼。王熙凤笑问道:“大哥哥和大嫂子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尤氏笑道:“正是呢,刚才我们那边来了礼部的官员,赐下了圣人的恩赏,又有圣人的口谕夸赞了你大哥哥。我们过来和老祖宗说一说,一齐乐呵乐呵。” 王熙凤笑道:“咱们这边也得了恩赏和口谕,宣旨的人才刚刚送走。本想着一会子就捧了东西去你们那边宗祠里供奉,给祖宗们看看,可巧你们就过来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贾珍笑道:“正是这话。自打两边的太爷仙去了,咱们两家除了每年的春祭恩赏,这还是头一遭得了圣人的赏赐。按理说,这给女眷的赏赐应是由后宫发出来,没想到却是圣人亲自恩赐的,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咱们上领圣人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了。” 邢夫人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出身小门小户,自是不知里面这些弯弯绕绕的,刚才在贾母屋中被王熙凤一番话给吓住了,现在又听贾珍如此说,才明白过来自己眼界有多低,人又有多糊涂了。 贾珍、尤氏和王熙凤又说笑了几句,便进了贾母的院子不提。 且说王熙凤虚扶着邢夫人往垂花门那边去,瞧着邢夫人有些懊恼的样子,想着自己日后迟早要去东院院子里和这个婆婆同住,王熙凤不由心中又是一声长叹。 第九十八章 新闻 此时,太极殿的书房中,金泓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绵延不断的飞雪,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帘轻轻被揭开一条缝,刘福匆匆走了进来。 “他们都回来了?”金泓听见动静,回过身来问道。 “禀圣人,去外头传口谕的小内侍们都回来。”刘福行了个礼,答道。 金泓抬眼瞧见刘福脸上舒眉展眼的模样,和刚才出去前完全不一样,心下诧异,问道:“外头可是有什么新闻?” 刘福嘿嘿一笑,说道:“可不是有新闻么。小子们回来,说了几个新闻呢。我和圣人说说,也让圣人听着一起乐呵乐呵。” 刘福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桌上茶盏的温度,觉得有些凉了,便想着先去换了热茶进来再说。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些许小事,让他们去做,你直管说你的。”金泓被吊起了胃口,拦道。 刘福笑着走到门口击掌三声,打外面进来一个小内侍,垂首恭立在门边。刘福回身取了茶盏,吩咐道:“换盏热茶来。” 小内侍躬身接了茶盏,退了下去。 刘福这才说道:“头一个要说的新闻,您听了保准儿就乐了。” “哦?”金泓挑了挑眉,笑问道:“哪家子的事儿?” “要说是哪家子的事,这跟您多少还有些牵扯呢。”刘福笑道。 金泓一听,这里面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啊? 刘福笑道:“今天您不是被那流言闹得心烦了一天嘛。这下好了,外面都为这个打起来了。” 金泓一听和那流言有关,心下便一紧。又见刘福一脸扬眉吐气的样子,忙追问道:“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刘福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有人想着算计您吗?这下子让那人的心思落空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也多亏了您早上下的那道圣旨,让户部拨钱给百姓们修缮房屋。 那流言一到坊间,传话儿的人就被围了,百姓们都念您的恩德,为您抱打不平,便吵嚷起来。 有几处扭打在一起的,传话儿的人被打了个满脸开花,啧啧……那叫一个惨。”刘福一边说,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摇着头。 接着又说道:“还有几个被打了后,还嘴硬,便被百姓们扭送到衙门里去了。估摸着这会子漠婴早就摸了过去。” 金泓一听,心底压的那块石头一下子就被搬走了。漠婴办事他是十分地放心的,不愁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想来也无非是和东宫的老圣人有些牵扯罢了。 昨儿夜里他听说了关于“圣人失德,上天动了怒,才降下这场大雪以警示天下。”的流言,心中便知不好,忙命漠婴去彻查。 又让刘福对各宫下了噤口令,封了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生怕这流言传入了坊间,动摇了民心。 就连今日派出去传口谕的小内侍们,也都是刘福的心腹之人。 没想到就这样防着,外面还是流言四起了。不过万幸的是,这些年来自己不曾施以苛政虐刑加于百姓,今早又下了那样的一道旨意,让百姓们不至于流离失所,虽然天寒却有所庇护。 有道是得人心者的天下,古人诚不欺我!金泓内心感叹万分。 密码 刘福觑着金泓脸上覆着的寒冰一点点碎掉,化了,又逗趣道:“除了这个,还有两家子的新闻,圣人要不要听听?” 正说话间,小内侍捧了热茶进来。 刘福接了,端给金泓,笑道:“天冷,您先吃口热茶,暖暖身子。” 金泓心下已释重负,吃了一口茶,只觉神清气爽,也想着听个闲话儿解解闷子,便笑道:“说来听听。” “话说今儿赈灾的除了那些勋贵以外,还有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名唤薛蟠的,现领内府帑银行商。 他是薛家新任的家主,倒也是个大方的,这次赈灾没少出银子。 奇就奇在,小禄子去到他家宣您的口谕时,看见礼部宣旨降赐的官员正站在他家门口和一个婆子说话。 小禄子十分纳罕,上前一问,才知他家居然只有看屋子的人在,言说主人一家并不在此居住。 再细打听,才知道原来薛蟠他们娘母子打去年来京,一窝一拖的奔了荣国府去,合家住在那边,自己家却并不曾打扫收拾了来住。 小禄子又和礼部的官员去了荣国府,这才把事给办结了。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小禄子回来就问我说:‘福爷爷,您说这做小姨子的又不是没自家的宅子,怎么在姐夫家一住就好几个月呢?’ 唉……您说,这让我怎么答他呢。”刘福一边说,一边嘿嘿笑。 金泓也很是不解,打趣道:“要不回头你让小胜子去荣国府里打听打听?” 刘福一听,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明儿您想法儿让梅贵人着给小胜子安排个差事,让他去一趟。”仟仟尛哾 金泓笑骂道:“你倒是给朕安排起差事来了。” 第九十九章 圣人开始卖艺了 刘福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没多言语。 “说起梅贵人,朕也有段日子没过去看她了。她家这次帮了朕的忙,分了朕的忧,朕也要赏赐她些什么才好。”金泓漫不经心道。 刘福眼皮一跳,冒了一脑门的细汗,心道:咱们私库里可没什么东西了啊,再赏下去可就倾家荡产了。 金泓看在眼里,嘴角一勾,笑骂道:“瞧你那点子出息,送点东西,怎么跟割你肉一样?” 刘福干笑:“圣人,若是梅贵人肯要,奴才还真想着让您割了奴才的肉去呢。这几个月,零零碎碎,不赏不赏的,咱们的东西也出去了好些个。眼下奴才再不替您把着点儿,估计经不起几回折腾了。” 金泓安之若素:“朕自有妙计。”说罢,起身来到房中大案前。 刘福紧跟两步,心道:这又是要写个字来哄人?忙不迭地取了花笺铺好。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换了雪浪纸来,朕要作画。”金泓笑道。 刘福又忙不迭把花笺撤了,换上了雪浪纸。又将各种颜色和笔取了出来,又研磨调色的伺候。仟仟尛哾 只见金泓挥毫落笔,不一时,一支俏生生的江南红豆跃然纸上。又落了题跋,钤了一枚刻着“雪友”二字的私印。 这枚私印是册封了贾元春后才让内作监的匠人刻制的。自此,凡是给贾元春的字画上均是钤着这方小印。 听说因着这事,丽妃暗地里还砸了两个茶盏,一个花瓶,却也不敢闹到圣前。 只是愈发比以往温柔小意,时不时熬些汤水做些点心,让人送到太极殿。 晾了一会,金泓见墨迹干了,吩咐道:“让人把这个给梅贵人送去。记得要让人都知道这是朕赏的,也要让人都知道为着什么赏梅贵人。” 刘福顿时心下里对金泓升起无尽的佩服,没想到还能这样玩。不过,这圣人也真是不容易,以前只是卖身,现在居然是又卖身又卖艺了,啧啧…… 刘福一边腹诽着,一边将画仔细卷起,放入画桶中。见金泓再无甚吩咐,这才退出去,寻了小胜子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小胜子最爱接这个活计,自是欣然领命而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没一个时辰,整个宫里都知道圣人赏了梅贵人一幅画,还是圣人特特亲手为梅贵人作的画。赏赐就罢了,宫中的妃嫔谁没得过一两回赏呢。可恨的是圣人居然亲手作画,亲手作画也没什么,以后撒个娇只怕也能得上一幅。最最让人咬碎银牙的是,那上面居然画的是一支红豆! 啥?你说画个红豆也没什么?你懂个屁啊!在家时没读过书啊?全唐诗没看过?王摩诘你不知道?算了,你胸无点墨,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妃嫔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恨的,还有埋怨家里不给自己长脸的,好好的机会没抓住,都便宜了梅贵人。 乐安苑的暖阁内,元春将画铺在桌上,目光温柔地看着,纤巧如玉的手指轻轻描绘着画上的线条,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娇羞来。 抱琴虽说不懂画中的含义,却也不妨碍她高兴:“圣人虽说有段时日没来,可心里还是念着主子的。这份恩宠在宫里也是没谁了呢。” 元春听了,展齿一笑:“这也是咱们家里给圣人做脸,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赏赐呢。” 说罢,又低头看了看那幅画,脸上飞起一片红云。不由自主的拿起一支紫毫,在画上空白处提了一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抱琴看着,赞叹道:”大姑娘的字写的愈发精进了,等圣人来了,也请圣人品评品评。”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元春自己看着,也觉得挺好的,含笑点点头,吩咐抱琴:“把这画儿收好,等哪日圣人来了,让圣人瞧瞧。只是莫对外人说我在这上面提了字,省得让人说咱们僭越了,在御赐之物上写画。” 抱琴跟着元春在宫中时日久了,也认识些许字,自是识得上面写的是什么。这才明白画的含义。 她又是替元春欢喜,又有些替元春委屈。撇了撇嘴角,说道:“这个我自是明白。只是那些人可恨,眼睛紧盯着咱们。” 元春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也是为自己抱不平,轻声斥道:“噤声!这话以后不许再说。说顺了嘴,被外人听了去,一个乱嚼舌根子的罪名就能治死你!你有几条命可活的?” 抱琴听了,脸色都变了。 元春也没理会,有意要吓吓她,好让她知道以后说话办事要提着心些。 第一百章 都想着渔翁得利 元春命抱琴将画收好,又想着金泓今晚没准会过来,便让采儿去热水房要了热水香汤,沐浴一番。又用脂粉细细地匀了面,挑了件鹅黄色绵纱袄子,并条牙色裙子。 抱琴将元春一头乌鸦鸦的秀发绾成朝云近香髻,只插了三两根珍珠簪子,珠子如拇指肚大小,晶莹润泽。元春望着镜中的人儿,真真是明眸善睐,顾盼生情。 只是,今晚注定要让元春失望,也让那些心生嫉恨的妃嫔们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太极殿的暖阁中内,明烛高照。 刘福觑了一眼坐在榻上看书的金泓,快半个时辰了,那书却是一页都没有翻动过。也不知道圣人在想些什么? 听小胜子说,今日傍晚间,后宫很是热闹了一番,杯儿碟儿瓶儿碗儿的,碎了不少。估计这些内务府又要置换一批新物件了。只是不知这换物件的开销从哪里出?若是让各宫的主子们照物件算帐描赔,那倒是能省一笔。且这股子动不动就砸东西的风气也能煞一煞。 金泓发着呆,刘福脑子里天马行空。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蜡烛偶尔哔啵地爆出个灯花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小内侍在帘子外禀道:“启禀圣人,漠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上报,现在前殿候着,等您的示下。” “喧!”金泓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漠婴。 那小内侍领命而去。 不一时,门帘一动,漠婴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些寒气,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冰冷。 刘福见漠婴进来,便知是要说外面那些事,便悄声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防着有人偷听了去。 漠婴给金泓见了礼,说道:“禀圣人,属下幸不辱命,已将事情查清楚了。” 身份证-仟仟尛哾 “说吧!”金泓有些心急,又有些忐忑,生怕漠婴说出背后主使之人是自己的父皇。老圣人将皇位禅让于他,他一直在心中甚为感念。金泓对老圣人,秉着君臣之道外,更添了一份孺慕之情。 若此事是父皇主使,那将情以何堪? “这宫内的流言最早是从东宫传出来的,不过这主使之人却是太后娘娘。宫外头也起了流言,则是梁王府上着人去做的。”漠婴也不啰嗦,直接就说出了真相。 金泓听见这里面没有父皇什么事,一颗心便稳住了。不过想想也是,罢黜帝王这种动摇社稷根基的事,做了多年圣人的父皇定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想来也是不敢去碰触这个底线的。 可笑的是太后和梁王这两母子,就算是自己被迫于流言禅让出皇位,可按祖宗法理,也是把皇位交给自己的儿子或者还给父皇啊,怎么也轮不到他! 想到这里,金泓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皇位交还给父皇的话,这皇位就真有可能落到梁王手里了。 老圣人虽然看起来没插手这件事,可谁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让流言从东宫中传出来呢?无非是做壁上观罢了。 金泓想到此处,心中一片冰凉。他只以己度人,却不曾想过父皇会弃江山社稷而不顾,难道他就有那么大的把握能够在非正常的帝王更替中稳住民心?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失德”而禅让皇位,那几位兄长也是虎视眈眈的,难免天下大乱,生民涂炭。 “还有一事……”漠婴欲言又止。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但说无妨。”金泓朝漠婴摆摆手,让他继续说。 “属下查知,昨日太后曾派贴身伺候的芳嬷嬷去了趟坤德宫。” 这坤德宫是陈皇后的居所,虽说陈皇后被金泓软禁起来,但对外只是声称卧病休养。这当婆婆的派人去探望儿媳病情,本是常理。更何况是太后派去的人,金泓派去看守坤德宫的人也不敢太过阻拦。 “可知道说了些什么?”金泓蹙起眉头,问道。 “她们是在内室说的话,宫人内侍一概不让进去伺候,羽蔚虽说耳力甚强,却也是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提到二皇子、齐国公等话语。”漠婴说道。 “他们说了多久?”金泓沉思片刻,问道。 “也就是两盏茶的功夫。只是那芳嬷嬷走后,皇后娘娘独自留在内室里,直到晚间用膳时才出来。这中间并未召唤任何人进去,出来时神情也甚是平静。”漠婴回道。 金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外头梁王府昨日晚间也曾派人去了齐国公府,说的什么不曾问出,不过今日齐国公府并未插手流言之事。”漠婴又补了一句。 金旭冷哼一声,心下明白陈皇后和荣国公府与老圣人并无两样。都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emailprotected]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个是曾经的圣人,一个是嫡出的皇子,估计都觉得将来这皇位禅让了,非自己莫属吧。 第一百零一章 圣人不慈,天帝降罪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金泓思忖了片刻,开口说道:“漠婴,你也跟了我许多年了,除去君臣,你和如海还有刘福三人也算是我的莫逆之交。” 漠婴忙躬身对着金泓拜了一拜,说道:“属下不敢。属下虽不才,却是愿为圣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金泓叹道:“不必过谦,朕说的都是实情。” “朕想着立旭儿为太子,你怎么看?”金泓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圣人,此乃国本,属下不敢僭越妄言。”漠婴被金泓唬的一惊,忙说道。 “无妨,你只当我是个乡绅地主,如今要把家业交给一个儿子来打理。”金泓看着漠婴一脸诧异,解释道。 漠婴闻言,低头想了一会子。金泓也不着急,就坐在一旁静等着他说话。 约莫过了两刻,漠婴才一丝不苟地说道:”兹事体大,属下对四皇子并不熟悉,德行品性才学一概不知,四皇子能否担起一国之重,属下实不敢妄言。且,如圣人果真属意四皇子,也需四皇子认祖归宗之后再考量不迟。“ 金泓听了漠婴一席话,才发现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他不想把皇位交还给老圣人,也不想把皇位传给宫内的几位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是八公所出,三皇子的母妃身份低微,五皇子年纪尚小。唯有四皇子是他心爱之人所出,甚至在金旭出生之时,他就认为唯有此子方能称得上是他金泓的儿子。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那时,他欣喜若狂,要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还是?皇贵妃苦苦相拦,说怕旭儿没那么大福分,压不住,反而给孩子带来不利。 细想想,漠婴的话也没错,不过这孩子在林如海身边长大,才学如何不敢说,但品行定是不错的。 还是先让孩子认祖归宗吧,反正旭儿年纪也不大呢,还可以慢慢教导。 金泓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极是。梁王倒是给朕提了个醒,这场雪来的正是时候……”二人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漠婴才告退离去。 翌日,天空中依旧飘着大团的雪花,丝毫没有停歇的预兆。 今日朝会,众臣来的整整齐齐,就连往日称病不出的几位亲王也都到了。不过,倒也没有人感到惊讶,大家都心照不宣,昨天街上闹出那些动静,都想来看看圣人如何处置这事。 金泓刚一落座,便有钦天监监正出列奏本:“臣李正阳有本启奏。” 众人一惊:这李正阳是有名的刚正不阿,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主儿。圣人一来就要奏本,难不成昨日那流言是真的不成? “准。”金泓面色无波,说道。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今日已是第三日。臣昨夜演算一宿,总算窥得一丝天意,不得不奏。”李正阳躬身奏道。 密码 地上站着的其他大臣们,耳朵都忙高高竖起,生怕漏听了半个字。 这李正阳祖上是曾得唐高宗亲颁“追复诏”,追复为“太史令”的李淳风。 据闻,这李正阳自幼聪慧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天文、地理、道家、阴阳之学,又得兼其家世渊源,得先祖世代真传,对于运势演算是极准的。 金泓只在鼻孔里哼出来个“嗯”字,便再无二话。 李正阳却不理会,见金泓“嗯”了,立时开口说道:“天意昭示,此场大雪与圣人有关。” 众人心中大呼:原来真的是和圣人有关!有胆大的偷偷用眼角余光觑了金泓一眼,只见金泓面沉如水,不知此刻作何想法。 “圣人不慈,上天动怒,这才招来这场灾祸。”李正阳一语道破天机。 众人被这句话劈的还没缓过神来,就见一道黄色的影子直奔李正阳而去。 只听诶呀一声,仔细一看,却见龙椅上的一个引枕落在李正阳的面前。 此时,李正阳已是双膝跪地,口中却依旧不停:“臣说的乃是实情。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圣人有一子流落在外,如今已满十岁。皇子一旦成人,其龙气便会显现,正巧这龙气冲撞了地方值日功曹。 地方值日功曹一查,才知是龙子流落在外。高祖闻之,甚为震怒,求了天帝降下这场灾祸,以警示圣人。” 这高祖便是金泓那早已仙逝的祖父,也是打下这万里江山之人。 众臣又被李正阳这番话给劈了一回。怎么回事?圣人在外有一子?难道圣人偷着养外室了?也没听说过皇后善妒啊,怎么圣人就沦落成这样? 众臣心中揣测,只听金泓冷冰冰说了一句:“不可妄言。” 那李正阳突然落泪哭泣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磕头,口中大呼道:“圣人啊,切不可让皇子流落在外啊。为了百姓苍生,您还是下一道罪己诏,向天帝和高祖认个错,寻回皇子吧!” 大殿内一片静谧,群臣相视无言,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之色,当然,也看到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第一百零二章 罪己诏 当群臣都以为金泓会大发雷霆时,没想到却听到上面坐着的那位一声长叹:“是朕错了。流落在外的便是朕的四皇子。” 四皇子?群臣们有些怅然若失,原来不是私生子啊? 不过话说回来,四皇子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殇逝了吗?还记得当时说四皇子年幼夭折,丧事便没操办,只是将那小小的一只棺椁寄放在当今圣人正在修建的陵寝配殿中。圣人还曾下谕说要等圣人百年之后,再随圣人一同入地宫,以期黄泉路上再见。 为此,圣人还休朝七日,可见其悲痛至极。怎么现在又说四皇子流落在外了?群臣都疑惑不解。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当年朕的四皇子重病不起,送了多少替身也是无用,最后只好按照大国师所说,假托身死,送往宫外养着。如能熬过十岁,便能够站住,自此性命无虞。却不想此举招致祖宗震怒,降下灾祸。”金泓及时为群臣解惑。 这大国师原是皇家寺院报恩寺的住持大和尚,法号“空了”,深悟佛法精要,乃当世的高僧大德。 老圣人在位时,奉其为大国师。天下之人无不对其礼敬尊崇。 只是这空了大和尚已于去岁圆寂,无法证实金泓所言真伪。 “李密,拟诏。”金泓趁着群臣还在茫然不知所以之中时,干脆利索地叫了翰林院侍讲学士李密草拟罪己诏。 纸笔书案都是现成的,每次朝会都会安置在大殿的一角,备着用来临时草拟文书。 李密强压着内心的激荡,思虑片刻,稳稳落下手中的笔,端端正正台阁体便出现在白色纸张上。 他没想到一直被家族认为已经殇逝的四皇子还活着,如今不但要认祖归宗,而且还是由他亲手拟诏。 这李密是先淳懿皇贵妃李栖桐的同族从兄。庙堂之上,他李氏族中原本也是有几人的。 可自从先淳懿皇贵妃仙逝后,皇贵妃之父,帝师李修远大病一场,康复后心灰意冷,执意辞去内阁次辅之职,在家静养,不见外客。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皇贵妃之兄,国子监祭酒李守忠,也以侍奉老父汤药为名,辞官而去。 从此,李氏族人在朝中日渐凋零,除了李密以外,只还有三两人在外任上。 李修远的几位得意门生也在朝廷党争倾轧中零落四方,金泓唯一保住的也只有林如海了。 一炷香刚过,李密便将罪己诏拟好,双手呈上:“启禀圣人,微臣已将诏文拟好。” 刘福走过去将诏文接过,奉与金泓。 金泓取了来,但见上面写道: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百姓仁德,以全天下之盛。 不期吾之四子,因病遵循空了大国师之言,假托身故在外休养,流落民间。遂致高祖震怒,于京城降下大雪,百姓受灾。m 夫灾祸由朕而起,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惭愧,罪实在朕。 特行此诏,祈高祖宽宥朕之罪行,护佑朕之百姓。”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金泓看罢,点了点头,说道:“尚可。交中书省制诏,明日于广阳门颁诏。李正阳,你还需择明日一吉时,告知中书省。” 中书舍人和李正阳忙领命应是。 刘福捧了那张看似轻飘飘的白纸下去交给了中书舍人,心中对金泓佩服万分:圣人这真是神来之笔啊。将计就计破了梁王的局,还打着高祖的名号,名正言顺的把四皇子给了回来。 又顺带着也佩服了一把漠婴:也不知这漠大人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李正阳这个刚直不阿的硬骨头撒了这么一个弥天的大慌。看来回头要好好向漠婴请教请教了。 金泓见今日之事办的圆满,这才舒了一口气。又怕群臣缓过来,再生事端,忙给刘福使了个眼色。 刘福见了,大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紧接着也不给群臣说话的机会,又唱了一句:“退朝!” 说罢,便扶着金泓走了…… 几位亲王也都冷着一张脸,甩一甩袖子,走了…… 这就退朝了?群臣愣怔在大殿内,面面相觑。 谁知,第二日这罪己诏刚刚颁布了,这雪便小了,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停了下来。 身份证- 百姓皆呼圣人大德,上感苍天,让这雪停了。就连那些认为金泓胡诌的大臣们,也不得不信。 东宫中,金泓跪在老圣人面前,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老圣人心中虽怨怼金泓欺瞒与他,可面上却做出一副珍宝失而复得的模样来,说道:“四皇子能够得高祖爱重,如今归宗,朕甚慰之。汝要善待该子,切莫因久未曾见而疏远了去。” 金泓一脸涕泪,点头应是,又叩谢了老圣人的不责之恩,方告辞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不同人的心思 金泓出了东宫,用帕子抹了抹脸,径直去了凤阳宫。 大殿内依旧是打扫的清清爽爽,只是伊人已去,空留画中人巧笑嫣然。 金泓点燃三炷香,插在画像前的香炉里。 刘福扑通一声跪在画前,咚咚咚磕了几个头,声音哽咽:“皇贵妃,四皇子就要回来看您了。您一定要保佑着咱们四皇子平平安安的……” “刘福,你先下去吧。朕想和皇贵妃说一会儿子话。”金泓打断了刘福的念叨,吩咐道。 “是。”刘福口中应着,又絮叨了两句,方才磕头起身退出去,回身又将大殿的门掩好,站在外面守着。 金泓望着画像,一种突如其来的委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的酸楚,泪珠儿也滚了下来。 许久,金泓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栖桐,请你原谅我。我没和你商量就把旭儿昭示于天下,是我的错。 可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看到了,一个个潜图问鼎,竹柏异心。我不甘心把天下交给他们,给了旭儿不好吗?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我知道你担心旭儿不能自保,可旭儿是我们的骨肉,你忍心让他活在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根基在哪里的日子中吗? 如海曾在密信中和我说,旭儿自打知道了自己身世后,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不再像从前那般颓废自弃。 可见旭儿也是想着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愿做个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人。 你放心,我会护好旭儿,将这天下都交给他……”仟千仦哾 凤阳宫中,殿门紧闭,四周鸦雀无声。 而皇城内外却已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注定这些日子不能平静。 皇子、后妃、亲王、群臣,每一个人心中都在盘算着圣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举动,自己这些人又要如何应对。 贾元春的心中更是游移不决。 当初去甄太妃宫中时,她曾向陈皇后承诺将来要扶持着二皇子谋取帝位。 可眼下圣人却来了这么一出,这新蹦出来的四皇子说起来和她还算是亲戚。 口口 娘家的珠大嫂子李氏,正是原国子监祭酒李守忠的长女。这李守忠是四皇子嫡嫡亲的舅舅,自家这大嫂子便是四皇子滴滴亲的表姐了。 论亲疏远近,自然四皇子更近一些。可论利益得失,却也说不准将来谁登极大宝,可以让自己和家族的益处更多一些。 元春思前想后,心绪难宁。抱琴见状,还道她是听闻多出来个四皇子,而自己身上还无动静,因此不快。便温言劝道:“大姑娘也不必为这事烦心,您还年轻,把身子骨调理好了,说不准哪日就有了呢。” “什么有了?有了什么?”元春被抱琴这句话说了个愣怔。 “小皇子啊。奴婢以为您是为这个心烦,还请饶恕奴婢多嘴。”抱琴见自己猜错了主子的心思,忙讨饶道。 “小皇子?”元春呢喃着重复了一句,忽如醍醐灌顶,心中一片清明。 是啊,自己如此年青,圣人也正值盛年,说不准不久后便有了皇子,那还有比这亲生骨肉更亲的吗? 到时,这天下若是自己孩儿的…… 元春眉头渐渐舒展开,眼含笑意看向自己小腹,一只手轻轻抚上去,对着抱琴说道:“你说的极是,是要想法调理调理,早日生下小皇子才是正理。” 抱琴见元春赞她,喜眉笑目:“奴婢也是为大姑娘着想,不如托人出去问一问老太太和太太,可有什么好法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说着又凑近元春耳边低声笑道:“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老太太生养了两个儿子,太太也生养了两个儿子,大姑娘保不准也要生养两个小皇子呢。” 一席话说的元春两腮绯红,啐了她一口,嗔道:“你这死蹄子,又在胡诌,还拿我来打趣。看来是有几日没罚你,你要疯魔了呢。” 抱琴知她只是嘴上说说,却也凑趣地连连讨饶。 主仆二人笑闹了一会儿,元春又有些愁肠绕腹:“可这事怎么和家里说呢?咱们在宫中也没有知根知底的人。小胜子虽说往咱们家里去过几次,可到底不是咱们的人,银钱往来的事托他帮忙倒是还行,可这般私密的事,就不能了。” 抱琴思忖片刻,提醒道:“大姑娘得想句话儿,要让外人听起来只当是句家长里短的话,却又能让老太太或者太太能明白您说的是什么。” 元春听了,心下一动,点点头,说道:“容我想想……” 荣国府中,贾母听闻四皇子还活着,且要归宗后,先是震惊,后是欣喜,忙命人将李纨叫过来说话。 府中之人绝大多数业已听闻圣人的罪己诏,也都知晓李纨与四皇子的关系,纷纷来向她道贺。 李纨受了众人的礼,心中感慨万分:当年小姑母薨了,紧接着小表弟夭折,祖父和父亲又双双辞官,而后夫婿病逝,自己在这荣国府中的境遇便一落千丈。 虽有老太太心疼庇佑,可自己何曾被他人看重过?门庭何曾这番热闹过? 第一百零四章 要请客 李纨正在屋内独坐,想着婆母王夫人是如何待她,如何待贾兰,那些心酸过往,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自打贾珠死后,王夫人便迁怒于李纨母子二人,认为李纨克夫,贾兰克父。 先是罢免了李纨的管家权,说是李纨一个寡妇本应清心守节,养育儿子,陪侍小姑,实不该再掌管家中大小事宜。要知道外头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家里又有多少亲友的调度,没得让人说嘴,笑话让一个寡妇抛头露面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纨出身书香门第,性本清高,又因着礼教如此,见王夫人如此说,便不肯再去争那管家之权。 王夫人对嫡长孙贾兰更是不闻不问,看不出一丝儿的疼爱之处。虽有公爹贾政时常记挂着贾兰,却因公务在身,不能时时带在身边教导。 没成想,她的退让隐忍却让自己和儿子贾兰的日子过的益发简薄,只落得在荣国府内可有可无,偏居一隅罢了。 索性李纨在家时,与家中姊妹一并由祖父亲自教导,虽不敢说是满腹经纶,却也不是那胸无点墨之人。 于是便立身修德,令其子贾兰专心读书,立志功名。遇有学不明白之处,也是悉心教诲,以至于贾兰小小年纪,学问上便与宝玉不相上下。 只是并不敢叫王夫人与贾政知道,生怕夺了宝玉的光芒去,令王夫人生厌。 正想着,忽听得外面有人说话:“大奶奶在家吗?”李纨隔着窗户问道:“是谁在说话?”有小丫头应道:“是琥珀姐姐过来了。”李纨想着定是贾母有事吩咐,忙拿帕子将眼泪拭了,起身迎道:“快请进来。” 琥珀进来后,给李纨施了礼,笑着说道:“老太太吩咐:让大奶奶过去说话。”说罢又福了福,说道:“四皇子归宗的事情外面都传遍了,奴婢在这里给大奶奶道喜。” 李纨伸手扶了琥珀,笑道:“外道了不是,论理,这也是咱们阖家的喜事。” 琥珀也笑:“大奶奶说的是,是奴婢愚笨了。” 口口伍陆彡74彡陆7伍 二人说笑了几句,便相携着往贾母院中去。 待到了贾母房中,王夫人和薛姨妈早已坐在椅上陪着贾母说话。 李纨进来先是给贾母施了礼,又向王夫人和薛姨妈问了安,便安安静静侍立在王夫人身边。 贾母看着李纨如槁木死灰一般,心中不由叹息:这孙媳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 “刚才和你太太商量,打算过几日请亲家母过来吃酒,也贺一贺。今日叫你来,也是说这个事。明日你带着兰儿陪着你太太回你娘家去一趟,亲自去请你母亲来。”贾母和颜悦色,对李纨说道。 回家?回娘家?李纨心中诧异。 自贾珠死后,李纨还从未回去过娘家,不是不想家中父母亲人,而是家中曾也来接过几次,却都被王夫人拦住了。李纨便也不再奢想。幸而她母亲每年也来过几次探望于她,这才没和娘家断了来往。 这是看着娘家里出了个四皇子,才看重起两家的来往?又是允了让自己回去探望,又是要二太太亲自去请。李纨心中浮起一缕讥讽,面上却不显。 她上前两步,辞道:“怎敢烦劳太太,明日我家去说一声便是。” 王夫人本就不想去,见李纨如此说,便要开口应下。谁知贾母却道:“无妨,你母亲许久没来,是我们怠慢了,你太太亲自去请才是正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王夫人一句话被噎在口里,不上不下,甚是难受。又听贾母暗中责怪自己慢待了李纨母亲,一张脸便涨得绯红。 贾母只当没看见,温言对着李纨说道:“我库房里还有些好东西,一会子让鸳鸯陪着你去挑一些,是我老婆子给你母亲的贺礼,你不许说不要。” 李纨知道贾母待她乃是真情,并不是临时抱佛脚。以往母亲做生日,贾母也是要送母亲些寿礼的。 于是笑道:“孙媳领命就是。” 贾母也笑:“合该这样。鸳鸯,陪你大奶奶去库房。你大奶奶是个生事的,我记得家中还有一套\"慧绣\",是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你也一并取了,让你大奶奶带回去送亲家太太。”qqxδnew 王夫人听了面色一沉,这套\"慧绣\"她心仪了许久,想着将来宝玉大婚时要过来,拿出来摆。 李纨更是一惊非小,忙辞道:“老太太,这太贵重了,还是换样别的吧。” 原来这璎珞所绣之花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其格式配色皆为雅致,本非一味浓艳匠工可比。 每一枝花侧皆用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书来,且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不是市面上那些绣字可比拟的。 绣这璎珞的是个姑苏女子,名唤慧娘。因她亦是书香宦门之家,精于书画,不过偶然绣一两件针线作耍,并非市卖之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且她不仗此技获利,所以天下虽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贵之家,无此物者甚多,当今便称为\"慧绣\"。 偏这慧娘命夭,十八岁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 凡所有之家,纵有一两件,皆珍藏不用。有那一干翰林文魔先生们,因深惜\"慧绣\"之佳,便说这\"绣\"字不能尽其妙,这样笔迹说一\"绣\"字,反似乎唐突了。便大家商议,将\"绣\"字便隐去,换了一个\"纹\"字,所以如今都称为\"慧纹\"。 若有一件真\"慧纹\"之物,价则无限。以贾府之荣耀富贵,也只有两三件。这一副璎珞,用时便嵌成屏风,一共十六扇,贾母爱如珍宝,不入在请客各色陈设之内,只留在自己这边,高兴摆酒时赏玩。 如今要给了李纨母亲,王夫人心中是一万个不乐意。 第一百零五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贾母见李纨推辞,便佯装嗔怒,说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若再这样推辞,我可就脑了!” 李纨觑了眼王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抿嘴一笑,道:“是孙媳错了,还请老祖宗饶了我吧。” 贾母这才满意的挥一挥手:“快去吧,一会子回来,让我看看你都挑了些个什么,也替你掌掌眼。”李纨笑着又给贾母行了礼,这才跟着鸳鸯往后院库房中去。 站在一旁的王夫人心中如同被剜去块肉一般。 她满以为李纨看到她不快的脸色,会像以往那样退缩,说不要了。 没想到李纨却一改常态,居然连个谦让都没有,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收了贾母的东西。 王夫人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后槽牙都快咬烂了。 心中暗暗恨道:作死的小娼妇,别以为娘家出了个什么四皇子就如此作妖作怪的。那屁孩子才十来岁,能不能活到大还不一定呢。到那时,怎么拿走的还得怎么给我还回来! 贾母瞧着王夫人一张脸沉的跟水似的,也懒得没搭理她。心道这个儿媳真真是个眼皮子浅的,看来以后还得敲打敲打才是。不然有多少亲戚都得得罪了去。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且不说王夫人在这厢里如何咬牙切齿,骂天咒地的。 却说李家此刻也是一番热闹情景,下人仆从们无不欢天喜地。李老太爷吩咐下来,晚上要摆家宴,请同族的兄弟子侄共庆一番。 李守忠之妻朱氏和两个儿媳,大奶奶佟氏、二奶奶周氏,围坐在李老太太的房里说话。 李老太太眼圈红融融的,明显是刚哭过了。 “母亲,莫要再悲伤了。如今旭儿还活着,母亲合该高兴才是。”朱氏一边劝慰,一边给李老太太端了盏茶。 又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旭儿如今有多高了,最后一次见着他时,他还是个奶团子,软软的一个小人儿。 老太太,我想着亲手给旭儿做两身衣裳,也不知道这尺寸怎么下?” 李老太太被她这样一问,也跟着转到了这上面去,说道:“我瞧着你那陪房李嬷嬷那双胞胎的两个小孙子也是十来岁,不如就仿着他们两个的身量做。” 朱氏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瞧我,猛听得旭儿还在,便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牵挂,竟都糊涂了。” 佟氏也是聪明伶俐的,心知是婆婆在引着李老太太不去想那伤心过往,也凑趣道:“昨儿我开库房,看见靠着门横放着的那个大板箱里还有好些匹上好的绸子,有石青的,有玉色的,有艾绿的,颜色鲜亮,料子又轻软。眼下就要进四月了,拿来做了衣裳穿正合适。”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李老太太见她说的热闹,不禁笑道:“你说的那些我是知道的,还是皇贵妃娘娘赏下来的,说是苏杭那边进上的,用的都是上等的辑里湖丝。皇贵妃娘娘得了些,想着家中两个哥儿,便挑了些适合颜色的赏了下来。 没成想,大哥儿和二哥儿都是个闷葫芦性子,说那颜色太鲜亮,不肯穿。便一放就放到了如今。” 佟氏和周氏一听,也都跟着笑起来。这大哥儿和二哥儿说的就是她们二人的夫婿,如今李府的大爷李澈和二爷李湛。 周氏笑道:“大嫂子说的这几样颜色,正适合表弟的年岁,再选些竹叶兰草绣上去,最好不过了。” 一句话又引得李老太太忙令大丫鬟去取了花样子来,娘儿几个便围在桌边挑花样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李修远李老太爷则在自家宅子里四处转悠,打算选一处给外孙子住。心里琢磨着等外孙子回来,怎么也要和圣人说一说,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方不负自己这一身的学问。 而在离京城还有一百多里的大运河码头上,所有的船只都停靠在了岸边。林如海他们的那艘官船也不例外。 这里虽然没有下雪,却也是有些寒凉。林如海邀了金旭、周镇、许铎、唐绍之等人在书房内围炉品茶,正到竹炉汤沸火初红之时,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嚣: “快看,来了来了。” “阿弥陀佛,等着凌汛过去,咱们就能早日启程了。”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就是凌汛啊?” …… 林如海笑道:“估摸是上游的河开了,凌汛下来了。” 金旭在江南长大,从未见过凌汛。林如海也想着让金旭长长见识,便道:“咱们也出去看看。”说罢,与众人一起来到船甲板上。 金旭以往只在书本子上见过关于凌汛的写状,做鬼时也曾在朝堂上听到过关于凌汛的奏折,今日真实一见,不觉惊叹不已。 只见水面上飘着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薄冰,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在流水的冲击下,那薄冰又不断堆积挤压,发出此起彼伏的哔哔啵啵的声响。 偶尔有冰堆撞向船体,那较小的船便跟着晃一晃,若得船上的人惊叫连连,让人心惊胆战。 幸而林如海他们的船是官船,船身宽大,吃水又深,是以稳如山岳一般,屹然不动。 众人正看着,就见郑源从外头回来,径直来到林如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第一百零六章 竟出幺蛾子 林如海一边听着,一边蹙起了眉头,脸色十分不好看,似是怒了一般。 金旭正在林如海的身边站着,见林如海如此,不禁问道:“伯父,可是有什么事?” 林如海强压着心中的怨气,说道:“是有些事,走吧,我们回书房中细说。”说罢,便提脚回了书房。 首发-:-塔读小说@ 众人相互对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目光便齐刷刷看向了郑源。 郑源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一个字都没说,也跟着抬脚去了书房。 金旭也没耽搁,跟着一起去了,剩下的几人,也都没有再看凌汛的心思,一齐回了书房。 待众人都落了座,林如海才开口说道:“前几日京都下了几天大雪,虽未有人因此忘,却也是压塌了不少处房屋。钦天监言说是因为圣人有个皇子流落在外,被高祖知晓,才降下这场雪灾。于是圣人便颁了一道罪己诏,要寻回四皇子归宗。” 四皇子?周镇、许铎、唐绍之等人都看向金旭,他们是知道金旭的真实身份的。 金旭也是有些发懵,怎么回事?这就要把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了吗? 虽然说,树高千尺有根,水流万里有源,可自己还未准备好,这对自己来说,还是相当的危险。 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如此急迫?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金旭疑惑地看向郑源,问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事吗?” 郑源见金旭问他,忙开口说道:“属下听闻,刚开始下雪的那天,就隐隐有流言说是圣人失德,上天降罪,才降下这场雪。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第二日市井之中便传开了,还好圣人应对及时,命衙门中接受百姓上报损失,帮助百姓重建房屋。 百姓们心存感激,民心所向,并不相信这流言,这才揭了过去。” 金旭这才知道父皇是被逼如此,才出此下策。 林如海听了后,也叹了口气,看向房中几人,说道:“旭儿的身份,你们几个是知道。 如今旭儿就要被推到明面上来了,其中的危险,想必几位也是心知肚明。 其他话我不多说,只是拜托几位日后要处处警醒,圣人一日不向世人昭告旭儿的身份,咱们就一日不能泄露出去。” 说罢,林如海又向着他们深揖了一礼。 其他几人忙起身还礼,口中齐声道:“请林大人和小主子放心,属下誓死守护小主子平安!” 金旭心下感激,向着房中众人抱拳当胸,郑重说道:“旭儿多谢诸位叔叔伯伯,此恩此情,当永世不忘。” 众人连称不敢。 读者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林如海又请众人落了座,商议进京后如何应对此事,直至两个时辰后,才各自回房。 待众人都散了,金旭宽慰林如海道:“伯父不必如此忧心,父皇并不是那莽撞之人,想来无奈之下只能出此计策来应对。且父皇只是昭告要寻回四皇子归宗,并不曾指明我便是那四皇子。” 看着金旭那张小脸,林如海满心的心疼。不禁对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竟出幺蛾子的好友甚是埋怨:旭儿这孩子解那所中之毒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这又要被陷入险境…… 林如海抬手轻轻拍了拍金旭的肩膀,叹道:“你能这么想甚好,也不要怪你父皇。不过这也不算是件坏事,总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你认祖归宗了。否则后面又不知是怎样的啰嗦呢。” 金旭点头笑道:“父皇这也算是神来一笔吧。” 哼!狗屁的神来一笔,也不和别人商量,就自作主张!林如海心中暗骂金泓,却也不好叫金旭知道。便岔开话题:“今日看了那凌汛有何想法?” 金旭思忖了片刻,认真说道:“这才冻了几日,河面上便有如此的阵仗,想那开春的时候,河道里想必都是堆的满满的。仟仟尛哾 那河水本身是向着下游流的,这样一来,堆积的冰凌势必会阻滞了水流,而致使河水水位陡涨,更有甚者便会漫滩偎堤。 若是那堤坝修的不结实,被那冰凌反复撞击,毁堤溃坝也是有的。” 林如海惊叹金旭小小年纪,看事情却洞若观火,对事物观察得十分明白透彻。不禁又问道:“旭儿有何应对之法?” 读者身份证- 这个问题,金旭已经思考过许多年。 做鬼时,黄河曾经发生过几次凌汛引发的凌洪,受灾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流民**也是频频发生。 父皇也为此事愁白了头。可朝堂之上,却无人能提出好的举措来。 金旭倒是想出些个法子,奈何人鬼殊途,无人能听得见他的所言所述。 今日见林如海问他,他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便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来印证是否能够行的通。若真的可行,那岂不是造福万民? 第一百零七章 认可 金旭在心中梳理了一下,说道:“旭儿觉得,应从三管齐下,多措并举。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首先是要“防”,何谓之“防”?即由里正出头,每里出二十人,每年开春时巡视防守堤坝,一旦发现险情,立时抢护加固,以保堤坝无恙。 其次是要“分”,何谓之“分”?即在以往易发凌洪的河段之上游,开凿分水渠槽,渠槽与河段之间设水闸,一旦下游出现凌洪,可立时打开水闸,将河水分泄出去,消减下游的水量,避免冰水泛滥成灾。 第三便是要“破”,造成凌洪的最大成因是冰凌堵塞,产生冰坝,致使河水上涨。可在河道狭窄的地段,由官府用炸药将冰坝炸开,使冰凌快速通过河道,冰水不再堵塞。仟仟尛哾 若是做到这三点,想必可缓解一二。这是旭儿的一点愚见,还请伯父指教。”金旭看着林如海,眼中闪着光。 此刻,林如海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泊里卷起千堆雪。 他没想到金旭思虑的如此周全,好一个三管齐下,多措并举!真乃为一个上佳的策略。朝堂上像自己一样有着丰富阅历的人都不见得能想的出来。 可是,旭儿才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林如海看向金旭,心中惊叹:这还是个人吗?简直是个仙童啊! 愣怔半晌,林如海才说道:“你说的很好。来来来,细细地写个条陈出来,等见到你父皇以后呈给他,让世人也看看为何高祖会震怒。如此聪颖的子孙流落在,任谁知晓后都会生气。” 林如海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书桌旁,亲手替金旭铺了纸,备了笔。 金旭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的得到了林如海的认可,还让他写条陈呈献给父皇,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扣扣伍陆彡74彡陆7伍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什么,担起一个皇子应该承担的责任,方不负重活这一世。 金旭坐下来,又想了想是否还有不周之处,譬如每里出的这二十人,是否可以折减当年徭役?又是如何折减?又如,这炸药乃是危险之物,又是禁物,又要如何监管?等等等等。 金旭将所思所虑都一一列在纸上,再一条一条去琢磨如何解决。 林如海在一旁喝着茶,看着金旭认真思考的样子,不禁频频点头,却也并不搭言。他想看看这个被他在心中赞为仙童的孩子,还会给他多少未知的惊喜。 就这样,书房中,一人围炉品茶,一人奋笔疾书,显得分外安静…… 转眼间,已到掌灯时分,金旭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和手腕,笑道:“总算写完了。” 说罢,将那眷写好的条陈拿起,捧道林如海跟前:“还请伯父赐教。” 林如海将条陈接了过来,细细看了三四遍,看到那关于徭役和炸药的地方,不禁在心中拍案叫绝:这几处思虑甚为缜密,也难为旭儿是怎么想的。 随后林如海又有些自得,谁让旭儿是自家的孩子呢,自家的孩子自然是聪明有大智慧的。 林如海心中如是想,嘴上也是着实地夸赞了一番,夸得金旭心中汗颜:若不是多出那些做鬼的岁月,自己又怎能有此之见?福兮?祸兮?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不过金旭面上并不显,只是谦虚地笑一笑,说道:“伯父过奖了,旭儿学识浅薄,见识又短,实在是难当您如此夸赞。” 林如海见了金旭这个样子,心中又赞道:真是个好孩子,不矜不伐,不骄不躁,真不愧是我林海看重的人。 于是笑道:“旭儿,怎可妄自菲薄。你虽年纪小,却凡事肯用心,人又聪慧,假以时日,定会出类拔萃。” 金旭闻言,忙对着林如海深揖一礼,正色说道:“旭儿多谢伯父教诲。” 林如海挥挥手,哈哈一笑:“旭儿不必多礼,这半日了,想必你也饿的很了,咱们去先吃饭。”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金旭写的条陈细细折好,又在书架上寻了个匣子,放了进去。复又将匣子递给金旭,说道:“旭儿,这条陈你收好了,待见了你父皇后,你亲自呈给他。” 金旭恭敬地接了匣子,点了点头。只觉得这是巴掌大小的匣子沉甸甸的。这里面装着的不止是那几页纸张,而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认可。 第一百零八章 到家了 三日后,林如海一行抵达了通州码头,却是并未下船,而是又转行御河,直接进入京都城内,方停泊在城东码头的宽阔水面上。 众人皆收拾好行李,站在甲板上,等着船工放艞板。 放眼望去,水面上帆樯如云,舟楫栉比。 岸上遍布茶楼酒肆、商铺作坊。米铺、面铺、绸缎铺、珠宝铺、果子铺…… 南北大贾、西域客商充斥于水边的酒楼歌台。又有绿柳低垂,红衣粉腻,花光人面相映,真真是人如花,花若人,两相娇俏,尽显一片风流态度。 金旭第一次来京,此情此景,让他心中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这里就是母妃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这里有他的父皇,有他的外家,他们都在等着他回来! 因着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又是在水面上,风便有些寒凉。林如海侧身给金旭紧了紧斗篷上的围帽,又把斗篷的前襟给金旭掩好,这才放下心来。仟千仦哾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船工已将那艞板搭好,过来请众人下船。 林府留在京中的下人早就得了信,赶了马车来接,此刻都已候在了艞板的那一头。见林如海等人下来,纷纷请安问好。 林如海笑道:“你们来的倒是时候,正好赶上我们下船。” 那领头的下人唤作丁福,一直留在京中照看着林府留在京中的宅子,备着林如海一家子回京时,也有个落脚之处。 丁福上前笑道:“奴才们也摸不清具体的日子,前几日见河水上的冰化开,便估摸着差不多就是这几日了。于是就天天来码头上候着,这天气冷,码头上水气大,风又寒,不敢让老爷们等久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携着金旭坐了头一辆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被褥,坐上去软乎乎的很是舒适。林如海心下又满意了几分, 丁福服侍着林如海上车后,又安排青松、青竹两个小厮上了第二辆车,又吩咐其他马车和下人们留下来等着拉行李,这才自己坐了第三辆车,与林如海和金旭等人先行回了林府。 郑源和他的手下几个兄弟身形晃了一晃,眨眼间就不见了,实际上却是暗中缀行在林如海马车四周,生怕小主子金旭有个万一。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余下等人则是按照之前商定的,去了许铎前些年在京中置下的一座二进小宅子中。 就这样,一伙人分散开来了,化整为零,混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溅起一丁点儿的水花。 且说这一行三辆马车,逶逶迤迤,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到了林府在京中的宅子。 这是一座三进三路的大宅,是林家祖上添置的,说是日后子孙若是在京中无论科考还是做官,都便宜些。这位祖上死后还留下遗嘱:“此处不在分家析产之列,日后子孙凡是在京中科考或为官,皆可居住于此。” 无奈自这位祖上之后,代代单传。到了林如海父亲这一辈,只留下他孤零零一个独苗苗,连个姐妹都没有。 林父虽说本贯姑苏人氏,却因着老圣人隆恩盛德,额外加恩,敕其封袭祖上列候之爵位,再加上林父身上又任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官职,便一直居住在这宅子中。 林如海在这宅子中出生,在这宅子中长大,在这宅子中成亲。 所以说,林如海虽是从科第出身.却也系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也只有如此的家世,才能求取到荣国公贾代善的嫡女贾敏。 如今,林父林母亦已驾鹤西去,林如海又外放多年,大门前虽冷落无人,但里面厅殿楼阁,皆是峥嵘轩峻,就连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是蓊蔚洇润,毫无衰败之相。 马车一路行至正门,便停了下来。丁福行动便利,下了车后,小跑着来到林如海的车前,候着主子下车。青松、青竹也下来,见丁福在车前候着,也忙跑过来。 口口 林如海听见外面的动静,掀了帘子,在丁福的服侍下,踩着车凳下来。金旭也从车中出来,丁福伸手便要抱他,唬得金旭往后一躲,差点又摔回车厢中去,丁福的脸吓得惨白。 林如海暗中好笑,摇摇头,给了丁福一个安抚的眼神,回身将手递给金旭,让金旭扶着自己的手下来。 站定后,林如海笑道:“旭儿,这里就是伯父出生长大的地方。在京里的这段时日,你就随着伯父住在这里。走,进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是否合你心意。”说罢,便领着金旭往里行去。 进了垂花门,是一个大院落,两侧手抄游廊,连着院子东西两边的厢房。一条大甬路,直接上面一排三间大正房,正房两侧接的是鹿顶耳房钻山。皆是丹楹朱户,梁栋彩绘。 第一百零九章 住所 林如海指着那三间正房,对着金旭笑道:“此处便是伯父的日常起居之处,我们先进去吃盏茶,再去你的院子看看。” 金旭随着林如海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皂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余晖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安平侯林苍\",又有\"明兴御笔之宝\"的印章刻在上面。 金旭知道这“明兴”乃是先帝之年号,想来这林苍应是林伯父的祖父或曾祖父了吧。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果然,林如海见金旭看向那匾额,便笑着说道:“这匾额是先帝亲手所书,赐予我曾祖父的。明兴二十年,我祖父在西边抵御外族,俘虏败军首领,又恰逢我曾祖父八十寿辰,先帝便赏下来这个。” 金旭心中惊叹:没想到林伯父祖上还如此战功赫赫,可不知怎地,在上一世林伯父去世后,他在宫中前朝逛荡了那么多年,却没听人提及过这些。 林如海引着金旭往西边耳房中坐了,这一处原是两间,中间打通了,作为小书房之用。大书房则是设在东厢之中。 不一时,有小厮端了茶进来。二人也不甚渴,只是吃了两口润了润口舌。 林如海放下茶盏,问道:“旭儿,累不累?累的话,你就先到东侧暖阁中歇息歇息。不累的话,咱们现在过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金旭笑道:“伯父,无妨的,一路上不是坐船就是坐车,正好可以四处走走疏散疏散。” 丁福也是个机灵的,听了此话,忙在前面引路。 给金旭安排的院子在林府的西路,说着挺远,实际上却与余晖堂只隔着两道夹墙,夹墙中间有设有小门,直通余晖堂的院子,因此行走起来甚是便宜。 大家出来,穿过夹道,便又是一个院子,式样与余晖堂那一处毫无差别。室内也是窗明几净,还烧着地龙,一进来暖烘烘的。 丁福见林如海的脸上并无不快,才笑着说道:“奴才想着旭公子年岁小,又久居江南,没来过咱们北边,怕旭公子受不住这边的春寒,便擅自做主烧了地龙。”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赞到:“你做的很好,一会子下去自己给自己封个二两银子的赏,记在账上。” 丁福忙谢了,又道:“旭公子的卧房就安排在暖阁里,跟着来的随从分别安置在西厢房和后面的院子里。暖阁的外间又添置了一张床榻,上夜的人睡在那里也便宜。” 林如海看向金旭,问道:“你觉得如何?” 金旭见他安排的很是得体,笑道:“旭儿觉得很好。” 林如海点点头,吩咐丁福:“一会子旭儿的行李东西搬进来,你安排几个人帮着青松和青竹安插铺陈,晚饭就设在余晖堂,有几个客人要过来。” 丁福忙应了。 林如海又问丁福:“大姑娘的院子可收拾好了,过两日我便要去接大姑娘家来了。” 金旭一听,心中漾起一阵喜悦,很快就能见到玉儿了。 只听丁福回道:“已经按照老爷您的吩咐,将余晖堂后面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大姑娘住。房内的安插铺陈也是照着您信中的吩咐添置的。奴才怕办的不好,又偷偷去荣国府那边给赵嬷嬷递了个信,请她亲自过来查看了一番,保准儿让大姑娘住的舒坦。” 余晖堂后面的院子原是林如海夫妻二人的居所,现已由丁福按照林如海的吩咐,改成了黛玉的院子。林如海的卧房则是搬到了余晖堂的暖阁之中。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林如海听了丁福的回话,问道:“你可曾听赵嬷嬷说大姑娘过的怎么样?” 丁福忙回道:“奴才也问了大姑娘安,赵嬷嬷说大姑娘一向很好,无病无灾的,还长高了一些呢。” 金旭在一旁听着,不禁在心中描绘着黛玉现在的模样。 林如海也笑道:“哦?长高了些?真想现在就去看看玉儿。”金旭在心中也紧跟着说了一句:“我也想啊……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 林如海睇了一眼满脸期待的金旭,顾左右而言他:“旭儿,咱们去花园子转转,看看那西府海棠是否开花。 咱们府里那几株西府海棠也叫作`女儿棠‘,乃是外国之种.俗传系出‘女儿国’中,云彼国此种最盛。 此花花开之时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只可惜咱们扬州并无此物,你此次来京,定要观赏一番,也是妙事一桩。” 金旭知他故意逗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同意。 谁知那丁福却道:“禀老爷,因着前几日一场大雪,院子里的花都给冻没了,索性那海棠花还未打骨朵,倒是没伤着,不过也要过些日子,天气回暖后,才能开花。” 第一百一十章 心生醋意 “就你知道!”林如海瞪了丁福一眼,嗔怒道。唬得丁福惶惶不安,忙伏身向林如海请罪。 金旭听闻,差点没笑出声来,忙又憋了回去,低垂着头,唯有小肩膀轻微耸动着。 林如海袖子一甩,去了中路的余晖堂。金旭暗笑着缀在后面,小尾巴似的,也跟着去了余晖堂。只剩下丁福一脸的懵然。 首发&:塔>-读小说 回到余晖堂,林如海径直去了小书房中,金旭亦步亦趋也跟了进去。 林如海没搭理金旭,只寻了空白的奏本出来,打算写个请安折子递进宫去。金旭也是个乖觉的,见状忙挽起袖子,上前帮着的研墨。qqxsnew 林如海依旧不理不睬,低头写着字,可向上翘起的嘴角却露出了小端倪…… 奏本下午申时三刻递进宫去,酉正就有个内侍上门来传圣人口谕,让林如海第二日巳时初进宫面圣。 林如海将人迎直余晖堂,跪接了口谕,又打点了内侍两个上等封,这才让定福备车,将人送去宫门口。 金旭并未出来接旨。近申时,码头上候着接行李的马车便回了林府,安插铺陈好后,林如海就打发金旭回院子里歇息。 因此上,小内侍来后,林如海并未惊动金旭,一是想让金旭好好歇歇,二是不想让小内侍着了金旭的面,免得生出些没必要的是非来。 金旭回去后,但是没睡多久。内侍过来,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林如海没叫他,他便知林如海肯定有自己的计较,因此也没冒冒失失地过去余晖堂。 不过幸好也没过去。来的这个内侍在宫里也有十来年了,是 是见过淳懿皇贵妃的。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而金旭又生的和他母妃十分相像,如果二人着了面儿,又有金泓闹出的四皇子归宗那一出子,内侍定会生出疑心来。 送走了内侍,林如海转头来到金旭院子,见金旭正在小书房里摆弄着给黛玉雕刻的那十二支月令花簪子。 十二支玉簪铺陈开来,莹莹生辉。 金旭抬眼见林如海进来,忙起身行礼。 林如海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宫里来人了,那人是个老人儿了,也见过你母妃,所以我就没叫你过去。” 金旭点头笑道:“旭儿也听了一耳朵,心想着伯父未让人唤,便知这其中定有缘由。” 林如海点点头,说道:“咱们来了京都,万事都要小心。我明日进宫后,先和你父皇商量妥当你们父子见面的地方和日子时辰。然后等见了面,咱们再一起仔细计议日后的章程。” 林如海并未因为金旭年纪小,就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擅自做出决断,这一点让金旭很是喜欢,被长辈尊重的感觉真好! 金旭也并未像同龄人那样说什么但凭安排,他思忖片刻才说道:“这地方不能太僻静,太僻静咱们去了容易招人眼。 您又是奉旨回京述职的,盯着您的人肯定不少。 首发&:塔>-读小说 不如就去您往常常去的地方,假说好久未来,甚是怀念,打消那些人的疑虑。 父皇安危方面,有漠婴郑源他们,应是无妨。” 因着郑源他们已经过了明路,金旭提起漠婴也是大大方方,丝毫没让林如海疑心他是怎么知道漠婴的,还以为是郑源说给金旭的。 林如海听了金旭一番话,心中又是赞叹金旭思虑周全一番。只是面上不显,笑着说道:“这是自然。伯父会仔细考量的。” 说罢,目光一转,落在那玉簪之上,问道:“这是……” 金旭面上一红,却也爽快说道:“旭儿总觉得这装玉簪的匣子不是甚好,正想去请教伯父,不知妹妹她的喜好如何?”这送礼定要送到她心里去方能让她欢喜自己,金旭心中又默默补了一句,只是不敢说出来。 林如海见金旭如此上心,心中很是满意,也很愿意提点一二,让二人感情更好。 于是,林如海便将女儿黛玉的性情喜好无一遗漏的说给了金旭听。 让金旭在二人情感上少走了不少弯路,更是对这个岳父感激不尽。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金旭一一记下,脑子里描补着匣子样子,待林如海吃茶的功夫,他便画了出来。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待匣子花样捧道林如海眼前时,顿时让林如海心生悔恨:这小子也太会讨好玉儿了吧,这匣子完全是对着玉儿的心思呢。时日久了,玉儿心中恐怕只有这小子,没有自己这个老父亲的位置了。可怎么办呢?唉……真后悔和这小子说了这么多! 金旭觑见林如海面色不善,还当是自己没有领悟,抬眼看着林如海,问道:“可是旭儿会错了意?” 林如海无奈,这怎么好说出口?再说旭儿对玉儿好,不正是他所求的么?自己总有老去的那一天,谁知道又能陪玉儿走多久呢。 想到此处,林如海心下那份计较便烟消云散了,他笑着惊叹:“旭儿画的这个样子很好,玉儿定会喜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没白养这个孩子 林如海又和金旭闲话了一炷香功夫,看了看墙上挂的时辰钟,叫了青松和青竹进来,吩咐道:“你们二人去后门候着,一会子许管家他们过来,你们也不必声张,将人带到这里来便是。” 原来几人早就商议妥当,下船后,为了避人耳目,许铎和周镇先带着唐绍之和唐文谚去了另一处早年间置下的宅子中,待到晚间再趁着夜色再悄然无声地进入到林府。 青松青竹听到林如海吩咐他们从后门引人过来,面上并无一丝一毫的惊讶之色,躬身领命而去。 林如海点点头,笑道:“这两个越来越稳重了些。”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金旭也笑道:“都是许叔和周叔调理的好。” 林如海感叹道:“许铎周镇还有郑源他们几个,都是一等一的有用之人。日后也是你的左膀右臂。” 林如海停下话,郑重地看向金旭,叮嘱道:“旭儿,以后无论你在什么位份儿上,都要善待他们,伯父希望你能把伯父这句话记在心上。” 金旭也一脸正色,对着林如海一躬身,说道:“请伯父放心。这三位叔叔于旭儿来说,等同于家人一般,苟富贵勿相忘!旭儿定不会忘记伯父的教诲。” 金旭是这样承诺的,也是这样做了一辈子。许铎周镇郑源三人也因着这六个字,为金旭呕心沥血,付出了一辈子的辛劳。不过,在他们心中,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也是无怨无悔的。 林如海审视着眼前的这个才十来岁的孩子,想到金泓,又想到了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叹息一声,问道:“旭儿,若是让你留在京中,随你外祖父学习几年,可好?” 金旭惊讶,不知林如海为何如此说,不禁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见金旭眼中满是不解之色,无奈地笑了笑:“旭儿,你外祖父当年乃是帝师,又是内阁次辅,在治国理政上颇有见地。 伯父在这方面只能望其项背,恐不能教导你多少学识。你若得他老人家悉心教导,将来必是得益甚多。” 外祖父的能力金旭是清楚的,前世梁王叛乱后,朝廷上并不安稳,还是外祖父出山,力挽狂澜,才帮着父皇安定了这江山。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想到前世,金旭摇摇头,过不了几年就到了林伯父和自己中毒离世的时间了,自己怎么放心让林伯父独自一人处于危险之中? 自己若留在林伯父身边,虽眼下无凭无据的,不能一下子就把凶手揭露出来,但也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来防范不是? 想到此,金旭朝着林如海咧嘴一笑,说道:“旭儿明白。可是旭儿放心不下伯父。若旭儿留在京中,伯父身边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不若旭儿哪日见了外祖父,和他老人家商量商量,若能去江南修养二三年,是再好不过了。” 林如海看着金旭那一脸灿烂的笑容,心下倍觉妥帖:真是没白养这个孩子啊,时时都想着自己。 本想着再说教一二,让金旭留在京中。可转念又想,金旭这个提议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记得当年老师也曾说过将来告老还乡了,要到江南走一走,住上一些时日,细细领略领略文豪大家笔墨之下的旖旎风光。如此也合了老师的心意。 “也好,明日从宫中回来,我就递个帖子去你外祖父家。说来,你外祖父还是我的老师呢。这学生回来拜见老师,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情。届时你和青松扮做我的贴身小斯,同我一齐进去便是。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林如海思忖了片刻说道。 金旭趣道:“那旭儿倒要好生和青松学上一学了,可别到时漏了陷。” 正巧青松正进来回说许铎等人来了,听到金旭提到他,不觉愣怔:小主子要和自己学?学什么?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金旭看着他一脸懵然,笑道:“回头再和你说。是许叔他们来了么?” 青松见问,忙回是。 金旭抬脚往外迎去,刚出门,就见许铎等人在青竹的引领下进了院子。 林如海又引着众人看了各自安置的房间,方一同去了余晖堂。 在几人被青竹引进金旭院子中时,丁福就远远地瞧见了。因着林如海提前嘱咐过他,他倒也并不惊异。 只是当众人进了余晖堂,他张罗布席时,用眼角一扫,咦?不是来了四个人吗?怎么又多了几个呢? 丁福心下疑惑,却也不敢问,也不敢仔细看,只好闷头张**活。 还好,林如海并未让他疑惑多久,很快就叫了他到跟前,将众人一一说与他,并嘱咐他管好其他下人的嘴巴,不要将家中的事说出去。 丁福这才知道多出来的那几位是小公子的侍卫。心道:也不知这小公子家是何来历,居然有如此大的排场,出个门又是管家,又是大夫,又是侍卫的,一个小人儿居然要十来个人伺候。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陈年往事 第二日,许是一路行船,昨夜终于踏踏实实的在陆地上睡了一觉的缘故,林如海直睡到辰时初方方才起身。 好在昨天已经说好金旭等人今日在西路院中各自安置,不必过来请安,不然被堵在床上可真要臊死了。 起身后,林如海一边梳洗,一边问伺候水的小斯:“旭哥儿那边可有动静?” 那小斯也是个实诚的,也不知道转圜,一边将旁边托盘里放着的干净面巾取了奉与林如海擦拭,一边回道:“小的刚才去厨房取热水时,见旭公子那边已经开始传饭了。” 一句话说的林如海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吩咐道:“咱们也传饭吧。”小斯应声下去唤人。 饭罢,林如海又在书房中消磨了一会子,眼瞅着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巳时,这才坐车往宫里去。 到宫门口下了车,便遥遥地见一个小内侍从里面迎出来。那小内侍笑眯眯地看着林如海与守门的侍卫交验了牌子,方才上前给林如海行了一礼,开口道:“小的小胜子,是太极殿总管刘公公的徒弟。师傅他老人家本来想着亲自过来接您,又怕扎了别人的眼,这才派了小的过来,还请您见谅则个。”仟千仦哾 林如海忙拱手还礼,笑道:“这是哪里话来,有劳胜公公辛苦一趟了。”边说,边从袖袋里摸出个荷包来,递与小胜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小胜子哪里敢接,眼前这位可是圣人旧时的伴读,现又为圣人掌管着江南的盐政,在圣人心中那可是顶顶要紧的人。他忙躬身笑嘻嘻说道:“小的谢林大人的赏,只是这若是让我师傅知道了,一顿责骂是跑不了的。” 林如海将荷包塞进他手中,笑道:“无妨,到时让你师傅只管找我说话。”说罢,又问道:“许多年未见你师傅了,他近来可好?” 小胜子握着那荷包,如同个烫手的山药,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下吧,师傅那里知道了,定会骂他眼皮子浅,谁的银子都要。不收吧,万一得罪了林大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小胜子脑子里转的飞快,嘴上却也没闲着,见林如海问他,忙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好着呢,知道您今儿过来,一大早就念叨着您,又将您爱吃的菜色,拟了单子,交给膳房那边预备着您在宫里留膳。” 林如海笑道:“你师傅他有心了。他那老寒腿怎么样了?今冬有复发么?” 刘福从进了宫就在金泓身边,虽说只比金泓大上几岁,却一直像个大人似的护着金泓。 这老寒腿就是因为护着金泓落下的病根。那年金泓八岁,正是淘气的年纪,腊月里下了一场雪,金泓贪玩,骑着竹马拿着小弓在后花园子中追着小鹿兔子跑,还美其名曰闲着无事,所以演习演习骑射。 谁知疯跑间冲撞了赏梅的贞妃。彼时贞妃正得宠,哪里将金泓这个不受父皇养母待见的皇子放在眼里,当即便要将金泓罚在雪地里跪上一个时辰。 刘福哪里肯让金泓吃亏,搬出宫规来,言说皇子犯错,只有其母妃和皇后娘娘才能责罚。惹的贞妃震怒,虽说奈何不了金泓,但处置一个内侍还是可以的。于是,贞妃便以刘福未看护好皇子,惯纵皇子犯错为由,罚刘福在雪地里跪上两个时辰,任由金泓磕头认错,也不肯善罢甘休,生生要毁了刘福的一双腿方能解她心头怨气。 金泓人小言微,又不忍心刘福替他受过,只好将身上穿的皮裘脱下,要扑在刘福膝下给他垫着。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刘福哪里肯,金泓追着小鹿兔子跑了一段路,已是额头冒汗了,眼下脱下皮裘,再着了风定会生病。刘福跪在那里,强着给金泓把皮裘穿上,又劝着金泓回寝宫避寒。 金泓灵机一动,跑回寝宫中取了一个厚棉垫子来,要给刘福垫着。 谁知贞妃留下的监罚内侍却夺了那棉垫子,远远地丢开,冷言冷语地用贞妃来压他。 金泓心知刘福若长久跪下去,这腿肯定是保不住了,急忙又回寝宫去找养母求情。虽然他也知道养母不见得会为了他为了刘福去开罪贞妃,可是不试试他又不心甘。 金泓回到寝宫,欲求见养母,谁知宫人却说养母夜里走了困,眼下正在补眠,不肯为金旭通传。 金旭无法,只好在偏殿等候,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直到他养母起身梳洗完毕后,才召见他。听他说了原委,他养母不但没有去找贞妃求情,还将金泓训斥了一顿,责怪金泓主仆得罪了贞妃,让她受牵连。 金泓被她训斥的心冷如冰,心里又记挂着刘福。待她养母训斥完了,磕了个头,起身便往后花园子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带来转机的余容 园中,刘福双腿此时已是冻的全无知觉,再也坚持不住,腰一软,瘫倒在地上。 监罚的内侍却不依不饶,上前狠狠踹了刘福的脸几脚,一边踹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刘福装死,叫嚷着让刘福爬起来继续跪着。 这一幕正好让跑过来金泓看到。金泓顿觉一颗心像被人撕扯碎了一样,阵阵生疼。 他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扑在刘福身上,将刘福护在身下。 密码 监罚内侍没料到金泓会出现,一时没收住脚,金泓身上便印了几个鞋印子。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欺辱皇子?!”一个低沉严厉的女声从一侧传来。 金泓顺着声音抬眼看去,是个中年嬷嬷,圆圆的脸,乌黑的头发梳的纹丝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颧骨有些高,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含威而不怒,一看便是个精明能干的。 金泓并不认识,他也没有想到正是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一生带来转机。 这一刻,被金泓牢牢记在心里,以至于后来他讲给林如海听时,无论说多少遍,也不曾说错过毫厘。 他记得当时那监罚内侍吓得慌了手脚,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对着来人跪了下去,膝盖触地的声音听着都疼。 只听得监罚内侍口中连声讨饶:“容嬷嬷恕罪,容嬷嬷恕罪!小的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看见六皇子冲出来,这才没收住脚。还请容嬷嬷饶了小的!” 一边说一边又咚咚磕起头来,额头撞击着冻的坚实的地面,不一时便青红一片。 被称作容嬷嬷的女子并未理他,径直走到金泓身前,将金泓扶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块淡青色的帕子,仔细地将金泓身上的鞋印子擦拭干净。又规规矩矩对着金泓行了宫礼,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地说道:“见过六皇子,给六皇子请安。” “奴婢是寿安宫的凤仪女官余容。”见金泓眼中流露出的疑惑,那女子又补充了一句。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寿安宫,那是顺安皇太妃的居所,对于此时的金泓来说,是一个遥远且威严的所在。却不知,这寿安宫正是他走向皇权的起点。 金泓茫然地点点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刘福,怯懦懦地问道:“余女官,我能带他回寝宫么?” 余容看了看金泓,又看了看刘福,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吧。” 金泓忙向余容道了谢,便要扶刘福起来。谁知刘福双腿早已没了知觉,怎能起的了身。挣扎了几下,连带着金泓,二人一齐跌在地上。 余容又叹了口气,吩咐身后捧着刚采下来的梅花的宫人道:“你们几个去帮帮忙。” 那几个宫人忙将梅花交与余容,上前连拖带拽地将刘福弄了回去。m 那监罚内侍待要阻拦,被余容横了一眼,冷冷清清地堵了一句:“你还是先回去请罪吧。” 监罚内侍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踹了金泓几脚,吓得后背发凉,忙头也不回的跑了。 余容也没等送金泓和刘福的宫人回来,自己捧着梅花回了寿安宫。 不知余容回去后如何与顺安皇太妃说的,只是十来天后,金泓被顺安皇太妃从他养母处接去寿安宫教养。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自此,金泓活的才像个皇子的样子。只可惜刘福却因着此事落下了毛病,那膝盖一入冬便开始疼,行动上颇为艰难。 金泓坐上皇位后,没少让太医院给刘福看诊,也为此发落过几回太医。 小胜子见林如海问起他师傅的腿疾,忙笑道:“托圣人的福,去年夏天太医院新研制了一贴膏药,师傅他老人家用着甚好,今冬还未疼过。为这个,小的还过去给那位太医磕了头呢。” 林如海听闻,也放心下来。他与刘福同是金泓心腹之人,又在宫中给金泓伴读过一阵子,与刘福也算是至交。得知老友不再被腿疾所困扰,甚是安慰。 一路前行,入目景物依旧,朱红色的宫墙矗立着,想来每年都会粉刷一遍,墙面上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 反而是脚下的青石板路让林如海找到了往昔的时光。在第一百一十二块地砖上,记忆中的人字形裂痕仍旧还在。 记得当初做金泓伴读时,每日都要低着头走过这条路,时日久了,哪一处裂了破了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物依旧,人心也依旧。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面圣 林如海和小胜子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穿过几道宫墙,这才到了太极殿。 金泓正现在殿前的高台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刘福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往宫墙拐角处瞟,还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刘福心中暗自好笑,说道:“圣人,不若你在里面坐着等,早朝上议事都把嗓子说哑了,奴才去给您沏盏茶润一润。” 金泓摇摇头,说道:“无妨,今日晴天,朕也晒晒日头。”边说,便抬头看天。 哦……金泓扶额。这天空中都是大朵大朵的白云,只有几缕日光努力地撕破云层,洒在远处大殿屋脊的骑鹤仙人上。 金泓有些尴尬,恨不得自己眼下就骑在屋脊上,将那骑鹤仙人替换下来,哪怕替换个神兽也行啊,好歹也能被日光扫上个边边。 刘福也抬头看了看天空,睁着眼说瞎话:“的确,这天色真是不错,正该晒晒。” 正说话间,林如海和小胜子拐了过来。 金泓见了,咧开嘴冲着林如海直笑。刘福看见金泓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在心里撇了撇嘴角,很想去找个地方洗洗眼睛。 不过身体做出的反应总比脑袋快,只见他快步迎了林如海去,没一刻耽搁。 金泓因着身份,只好矜持地站在原地,眼巴巴瞅着刘福和林如海说的热闹。 好在刘福也没让金泓久等,只说了四五七八句,就将林如海引到了台基上。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林如海上了台基,紧走了几步,拜倒在金泓跟前:“臣林海觐见圣人,万岁万万岁。”说完,又叩了首,才在金泓一连串儿的免礼声中站起来。 金泓待林如海站稳了,笑道:“可算是来了,咱们里面坐着说话。”边说边往殿内踱去。 林如海紧跟其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太极殿。 直到进了书房,赐了座,金泓才将心中憋了好久的话问出来:“旭儿可还好?” 林如海献宝一样,将金旭夸了又夸,眼中尽是骄傲得意之色,让金泓真真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明明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弄的跟林如海亲生的似的?亏的自己还让旭儿做了他女婿…… 金泓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悔婚来气气林如海,转念又一想林如海将那唤做玉儿的女娃娃视若珍宝,万一惹急了他就不好了,金泓忙将开玩笑的心思压了下来。 “明日见旭儿,可好?”金泓问起了正事。 林如海斜睨了金泓一眼,有些置气地说:“不好,太危险。” 金泓被他话一噎,也知自己行事过于仓促,不该在那场雪灾后将金旭暴露出来。忙脸上堆笑,说道:“旭儿的事,我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此次若不借助流言将旭儿的身份说出来,日后可又能有什么好办法让旭儿认祖归宗呢?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眼下虽不是什么好时机,却也名正言顺不是?有高祖的名头在前面支挺着,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到旭儿的安危,我打算把漠婴给了旭儿。有他护着,我也放心些。” 林如海没想到金泓居然不顾自己安危,要把顶尖的护卫给了金旭。这拳拳爱子之心没啥可说的。 可这漠婴好多大臣都认识啊,安排他在旭儿身边,那不是就等于向世人说:看吧,这就是我那流落在外的儿子,朕的四皇子。 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己这个头脑清奇的好友,无奈一笑:“罢了,你的安危更重要。旭儿身边那几个人挺好,但也能护住旭儿。 且以我之意,旭儿的身份过两年再说出来更好一些,他年前刚把毒拔干净,身子有些弱,禁不住大风大浪的。 此次回扬州去,旭儿依旧跟着我,由唐家人继续帮忙调养。好歹江南离这是非之地远一些。”也离你这是非之人远一些,林如海心中又补了一句。 金泓有些失望,可儿子的性命更重要一些,自己眼下羽翼未丰,让儿子远离京都,放在林如海身边不失为上策。 金泓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在理。明日让我见见旭儿可好?”金泓又将话绕了回来,可怜巴巴地瞅着林如海。 林如海见他如此,也放下心中那股怨气,说道:“你安排吧,看在哪里合适?”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在皇姐的玄素局可好?那里闹中取静,又能避人耳目“这玄素局乃一棋馆,为金泓三姐梁安长公主的产业,其名还是金泓取的,出自唐代太宗皇帝李世民《五言咏棋》: 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 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 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 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 林如海见选的这一处,思忖片刻,觉得尚且不错,便点了点头,又问道:“安排在何时?” “明日申时初吧,往常这时候我都在书房中批阅奏本,出宫去倒也不会惹人注意。”金泓答道。 地点和时辰都是金泓早就想好的,他从地道中去到上次见唐绍之和唐明玉的民宅中,再从民宅中去到玄素局,神不知鬼不觉,很是便宜。 第一百一十五章 商议 商议好了和金旭见面的时辰和地点,两人说了一盏茶功夫的闲话,金泓又将宫中近来发生的变动也细细说与了林如海。 当说起前几天那场雪灾,太后和梁王两母子为了逼他禅位,鼓捣出了关于“圣人失德,上天动了怒,才降下这场大雪以警示天下”的流言时,林如海心中顿时警醒。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他便将路上来时,遇到宋三与李直二人奉梁王之命做局离间自己与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之事说与了金泓。又道:“此人狼子野心,还是要多加提防着些才是。” 金泓点点头,说道:“自打出了流言这事后,我已命漠婴安插了暗桩在东宫和梁王府里,他们若是有什么动静,立时会传递消息出来。” 随后又嗤笑一声:“这二人,空有一腔子野心,却没什么谋算。若换做是我,定是要蛰伏起来,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击即中。像他们这样,有事无事弄点子动静出来,倒是提醒了我。” 林如海沉声道:“话虽如此,但也不可轻敌。” 金泓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了窗外,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浓重的疲惫,长叹一声:“如海,我好累,防着这防着那,时时刻刻都不敢懈怠。说句实在话,我真的后悔登上这皇位。” 林如海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说罢,又道:“好在旭儿已经长大,再历练几年便可为你分忧了。为了旭儿,你也要把这位置坐稳了。” 提到金旭,金泓双眸中闪现出一丝亮光,苦笑道:“你说的很是,为了旭儿,我也要把这位置坐稳了。将来还要把这江山稳稳当当地交在旭儿手中。” 将来谁来继承大统,这是皇家的事。林如海虽是金泓的好友,但也是下臣。他并未接话,而是转而言他:“我后日带着旭儿去老师府上,你可有要捎的话儿没有?” “替我向老师磕个头吧,我没看顾好栖桐,害的栖桐早早便珠沉璧碎,玉损花飞,是我辜负了老师的嘱托。”金泓声音低沉,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提起淳懿皇贵妃李栖桐,金泓心中便是一阵痛楚,更是觉得对不住老师李修远,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因此上,李修远致仕求去时,他也不敢强留,虽如断臂一般,却也无法。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林如海点点头,劝道:“这许多年了,斯人已逝,还是往前看吧。”又道:“有旭儿同去,老师心中的怨气许是会消散一些。还有一事,要与商量。” “何事?”金泓抬眼看向林如海。 “老师在治国理政上颇有见地,由他老人家来教导旭儿,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旭儿要随我回扬州,若是等上两三年,恐又白白荒废了光阴。 因此上,我想着接上老师一起去江南,一来老师可以随时教导旭儿。 二来江南气候宜人,又有旭儿承欢膝下,老师的身子应是很快就能恢复康健。不知你意下如何?”林如海和金泓商量。 虽说老师已经致仕,但按规矩,老臣离京还是要朝廷同意了方可。而老师此次还是为着金旭离京,自然要避人耳目,所以也只是和金泓说一声罢了。 有老师教导儿子,金泓自是求之不得,忙点头应允。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盐政上的事,便已近午时。刘福进来禀到:“禀圣人,午膳已经伺候好了。” 金泓起身,对着林如海笑道:“先去用膳,一边吃一边说。”二人相携着来到摆膳的侧殿。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林如海一看,还真如小胜子所说,桌上的菜式都是自己往昔喜爱的,不由向刘福一抱拳,笑道:“多谢刘公公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刘福忙回了一礼,也笑道:“您许久都未进宫了,老奴也有些想念您呢。这不,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一桌您爱吃的菜,就当替您接风洗尘了。” 金泓也笑道:“正是呢,昨日知道你今日要进宫,他便时不时在我耳朵边上叨叨上两句今日要给你做什么吃。朕都有些吃醋了呢。” “不敢,不敢。”林如海和刘福齐声说道,又相视一笑。 金泓看着眼前两人,尤其是这个鬓角有些白发,相识于微末的刘福,感叹道:“岁月如白驹过隙,多少磕磕绊绊,就这样走过来了。这些年来,多谢你们一路相陪。”说罢,又对着两人拱了拱手。 金泓此举,让林如海和刘福一个愣怔,忙躬身对着金泓深揖一礼。刘福更是侧身擦了擦眼中溢出的泪花。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能放心说话的园子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一顿饭吃下来,宾主俱欢。 饭罢,金泓也没歇晌,和林如海又说了一会子当前朝廷的局势,直至酉时初,才放他出宫去。 林如海原想着下午去老师家递拜帖,没想到被金泓絮絮叨叨缠到此时。 林如海无奈叹口气,不过也很是同情金泓。金泓位高和寡,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是向自己这个经久不见的伴读吐一吐苦水。 自己作为好友和下臣,也是尽可能地要为他分忧解难不是? 回到自己府邸,林如海先是将给老师李修远的拜帖写了,又寻了个乌木竹雕贴黄刻花鸟的拜匣装了。 这拜匣是林如海在进京前给老师采买送礼之物时,在扬州一个笔墨铺子里偶然发现的。 这拜匣内里黑红,色泽温润,打磨得法,如同镜面一般光亮。表面却呈鹅黄色,质感尤似象牙,纹理细腻,看起来清淡幽雅。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上面铲地浮雕花鸟纹样,盖盒四周上下饰有云纹,子母扣拍子以掐丝珐琅制成云形,其上饰缠枝纹,扣饰蝠纹,做工精致,十分讲究。林如海一眼就相中了。 店掌柜也是很有眼色,忙说这是湖南那边竹雕匠人最新的制艺,表面那层鹅黄色是南竹之内皮,经过水煮、晾干、压平、雕刻,然后贴到木胎上,称之为竹雕贴黄。只不过,物虽好,但价钱略高些。 林如海因着喜爱,也不计较这些,便买了下来。如今正好用来装给老师的拜帖。 装好给老师李修远的拜帖,林如海又落笔写了给荣国府的拜帖。 不过只是寻了一个普通的酸枝木拜匣装了。因着荣国府那起子下人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林如海懒得附和应对他们,索性就普普通通的,比什么都好。 给两府的礼单是从扬州出来前就拟好的,也不用再填补什么,直接核对了东西就成。 林如海喊来丁福,把两个拜匣和两份礼单交给他,吩咐道:“这礼单上所列之物,皆在乙字号的箱笼里,你取出来打点好。这竹雕贴黄的拜匣是送到前内阁次辅李大人府上的,明日一早你亲自去送。 这酸枝木的拜匣是送到荣国府上,你去送也使得,让别人去送也使得。记得给老太太的和两位舅老爷的礼都要贴上签子,分开了送。” 丁福是家生子,知道这李大人是自家主子的老师,以前也曾接送过主子去那府上,自是熟门熟路,荣国府那里更不用说,便利索地领命而去。 林如海打发了丁福,又去了金旭的院子。 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金旭今天和往常一样,依旧是看书习字,累了便歇一歇。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虚弱,虽说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但也不逞强,当下还是以养为主。 他心中明白,只有身体康健,才能帮着父皇理政安邦。没有好身体,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林如海过来时,金旭正在小书房看书。 林如海见状嗔道:“莫要一门心思都铺在读书上,你身子要紧,该歇息了也要歇息。别太过耗费了心力,于你调养身体不利。” 金旭见林如海过来,忙起身行礼。又听他如此说,笑道:“旭儿一直依着着唐太医嘱咐,白日里上下午都要歇一个时辰。实在闷了,方才看看书。” 林如海点点头:“如此甚好。” 说罢,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将今日见金泓的情形细细说与了金旭。 对于金泓的困境,金旭也是知道的。 他想起前世里做鬼时在后宫前堂的所见所闻,低头思忖片刻后,将书房内服侍的青竹谴了出去,命其在厢房的廊下守着。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又吩咐除了许铎周震郑源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小书房半步。 青竹领命出去,金旭这才看向林如海,神色郑重地说道:“伯父,旭儿有些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如海见他如此慎重,心知金旭要说出来的话定是十分要紧,且事关重大,想了想,开口说道:“你随我来,咱们去园子里说话。” 金旭心中诧异,却也没说什么,起身跟着林如海去了东路的花园子。 这园子并不是很大,约莫有两亩地左右,修的很是精致。 不知道是引的哪里的河水,自墙外而入,开沟有步余宽,一弯活水曲曲折折,灌入园中一池内,复又蜿蜒而出,想是依旧又汇入了那河中。 池边几处山石错落,上有迎春倒垂,依旧留有一些黄灿灿的花朵,如翠玉镶金。看来前几天的大雪也没能扼杀它迎接春天的脚步。 池旁有一座丈余高的土丘,应是用挖池子的泥土堆积而成。土丘上并无树木,只是种了些花草,土丘顶上建有一间竹亭,无遮无挡。 若是站在竹亭里说话,视野开阔,四下里一目了然,任谁靠近竹亭想偷听的话,都如有登天。 金旭这才明白林如海为何要来这里说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权术制衡玩的炉火纯青 正如金旭心中所想,林如海拾步上了土丘,往竹亭去了。 金旭也忙跟上,一起进了竹亭。 二人站定,金旭叹道:“这里的确是说话的好地方。” 林如海笑道:“这竹亭还是我祖父所建,他说在这里看园子里的景色是另有一番风味。 我小时候常在这里陪祖父下棋,那时小,不知事,大一些了才明白祖父说的别有一番风味是何意……” 林如海像是在思忆过往,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旭儿想说什么。” 金旭略蹙了蹙眉,说道:“旭儿觉得,梁王觊觎皇位既然已被父皇发觉,那便是不足一提的事的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眼下紧要的首先是皇爷爷不肯放权而给父皇造成的掣肘。 然后是这四王八公。这些人因功富贵,同难同荣。 又历经几代人,门生故旧众多,加之其在朝中广结姻亲,盘根错节,把持着朝堂和军中,结党营私。 再后就是国库空虚,可调度的银钱不足。若是遇到大灾大难,别说赈灾的银钱,恐怕连军饷都不足以支撑。 而这三者又是相辅相成。皇爷爷的依仗便是这四王八公,而四王八公也因着皇爷爷而肆无忌惮。 父皇又因着国库空虚而不敢妄动,万一军中以军饷为由闹起来,没有银钱如何弹压的住? 如此往复,终成四王八公尾大不掉之势,才有了如今这局面。” 林如海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眼中除了诧异,还有惊喜。 “继续说。”林如海点点头,勉励道。 “以旭儿之拙见,这其中紧要的便是这四王八公。只有将这些家族拔除了,父皇才能真正坐稳这江山。”金旭不紧不慢地说道,并不因林如海的岳家在四王八公之列而有所顾忌。 首发&:塔>-读小说 做鬼的那些日子里,他知道了林如海的底细。因此,这一世,金旭才对林如海如此尊重和信赖。 “你可有什么法子?”林如海脱口而出,话刚落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就连自己和圣人都无计可施,旭儿这个孩子虽说聪颖了些,看事情透彻了些,可毕竟朝堂之事纷纷杂杂,牵一发而动千钧,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想虽是这样想,可他还是有些期待地看着金旭。 “这样的结党连群,若从外头杀去,一时是杀不死的,一个不察还会被其反噬。这就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必须先从内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正所谓’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如何让其自杀自灭?自是一个利字当先。 而最大的利,无非就是皇权。 父皇若是让出身四王八公的后宫女子诞下皇子,再以立太子为饵,四王八公势必相争夺利。起了争纷,定有裂痕。 到那时,父皇再逐一击溃,所得家财还可以充盈国库,两相便利。“金旭说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让林如海甚是震惊。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为何这个孩子的城府如此之深?!真不愧是皇家子嗣,未受过任何帝王之术的教导,便能将这权术制衡玩的炉火纯青。 林如海心中并不觉得金旭如此有何不好,反而更放心下来。毕竟金旭日后面对的是复杂和危险的局面,有些城府不好么? 不过……林如海想了想,开口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过伯父觉得还是由伯父跟你父皇说要好一些。 并不是伯父要夺了你的功劳,只是你年纪还小,此事又涉及到皇权,万一你父皇多心,于你不利。” 林如海对金旭算是掏心掏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说。 金泓会不会因此疑心金旭,就连林如海都不敢保证。 毕竟金泓并未与金旭相处过,对金旭的疼爱也只是因为他是已故淳懿皇贵妃之子。 想着将皇位交给金旭,也不过是现在这些皇子都是四王八公之后,他心中膈应罢了。 如果这个主意由金旭说出来,万一金泓认为金旭借此铲除异己,打压其他皇子,觊觎皇位,那就麻烦大了。 金旭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对林如海深揖一礼,目中含泪,说道:“伯父爱护旭儿,旭儿心中明白。旭儿定会在人前守拙,才不枉伯父的拳拳爱护之心。”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林如海见他明白,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夸赞道:“旭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谋算,真让伯父佩服至极。伯父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哪里能寻个能咬的蛐蛐儿发愁呢。” 一句话说的金旭不禁脸红,这哪里是他的计谋,这明明是前世里父皇的计谋。 只是父皇是在他和林伯父死后痛定思痛,才想出这个主意来。他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了几年罢了。 然,早行事早了断,没必要再拖上几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给外祖家备礼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林如海见金旭脸红,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夸赞而害羞。 他拍了拍金旭肩膀,哈哈笑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我让丁福明日去老师家递帖子,你也预备着,咱们后日上午便去。” 金旭一听后日就能见到外祖父母和舅父舅母,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心中盘点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貌似从扬州带来的和一路上采买之物,除了那澄泥砚外,都是给黛玉的。 看来明日要让周震去采买一番才是。 “不知外祖父母和舅父舅母的喜好如何,旭儿明日让周震采买。”金旭问向林如海。 林如海闻言笑道:”老师和李祭酒都是文官清流,喜好自是清雅。 老师好金石之学,致仕前曾说要编撰一册金石辑考。只是你母妃去世后,老师便没了这个心思。 李祭酒喜印石,寿山、青田、昌化等皆有涉猎。其有一方极品鸡血石,还是你母妃所赠。 此石通身红艳明晰,血色凝练,深入其里,真真不可方物也。“ 首发&:塔>-读小说 金旭一听,不禁咋舌,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应数奇世珍宝了吧? “如此极品,母妃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金旭问道。 他想着若是从铺子里买的,明日便让周震也去那家铺子里看看,再给舅父挑上一方好的。 林如海看出了金旭的心思,笑道:“自然不是铺子里买的。 这种极品之物,都是要造册进上的,不会流入民间。否则便有欺君之罪。 这块印石进上后,恰逢你母妃晋位为皇贵妃,圣人便赏了你母妃。 你母妃知道李祭酒痴迷印石,便请了圣人的示下,又割爱赐给了李祭酒。 李祭酒得了这印石之后,一个月里都是咧着嘴笑,就没见他闭上过嘴。” 林如海一边说,脑子里又浮现出李祭酒那些日子里二傻子般的模样,不禁笑着摇摇头。 金旭也跟着笑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心里却寻思着要寻一方好石,除了铺子里要看看,还得去当铺里瞧瞧。 京城里纨绔多,难免有败家子,偷了家中的贵重之物拿来当了,万一这里面有好印石呢。 金旭如是想着,又有些乐了。 林如海又将师母的喜好也和金旭说了。 毕竟他年少时也曾真心实意地送过几次礼给师母,谢师母在老师责罚自己时的维护之情。 至于金旭的舅母,因着他是外男,不好打听内帷之事,故此李祭酒夫人的喜好他却是不知。 金旭心知这才是正理儿,也不强求,想着舅母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不如就选件精致素雅的摆件送过去,总没大错。 二人说了会子话,林如海抬眼见日头有些斜了,怕一早一晚的风寒,再吹着金旭,便将金旭送回了房。 待林如海走后,金旭忙吩咐小斯去寻了周震过来。不一时,周震匆匆赶来,进屋便问:“小主子,寻属下何事?” 金旭见他形色匆忙,笑着倒了一盏茶递给他,说道:“周叔,坐下说话。这么着急忙慌的在做什么呢?”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周震也不推却,接过茶,坐下吃了一口,方笑道:“在后院听唐太医说药膳方子呢。 唐太医上午给小主子请了脉,说是要改药膳的方子。 拉着唐文谚一起参详了两个时辰,方才改好。 刚刚把我叫过去,把方子给了我,又细细嘱咐什么火候下什么药。 正说着,青松就找过来说小主子寻我,我怕耽误了小主子的事,便匆匆忙忙跑来了。” 自从拔了毒,唐太医怕汤药喝多了伤脾胃,就把药膳给金旭安排上了。哪怕是在来京的船上也没耽误一天。 金旭笑道:“有劳唐太医费心了,一会子我去谢他。” 接着又说道:“我寻周叔来,是想着明日里请周叔帮我采买些物件,我后日去外祖家。” 周震一听也替金旭高兴,忙问道:“可拿定了主意采买何物?” 金旭点点头,笑道:“物件不多,只几样,不过就是不太好寻得到。明日周叔可能要在外面辛苦一天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周震笑道:“这倒无妨,我去银铺子里找罗掌柜,他在京中多年,又做着买卖,哪家铺子里卖什么,想来要比我熟识多了。小主子倒是说说要采买什么。” 金旭也笑道:“可不是,怎么把他给忘了。 我要一本书,是古人编撰的金石之学,最好是孤本。是给外祖父的。 再要一方印石,不论寿山还是青田亦或是昌化皆可,最好是极品,若寻不到,珍品也行。是给舅父的。 再寻一盆兰花和一副摆件,兰花是给外祖母的,银边鱼魫皆可,尽量寻好的来。 摆件是给舅母的,挑精致素雅的。 两位表兄那里送文房四宝一套,表嫂与表姐那里,衣裳料子每人二匹。表姐守节,她的要素净些。”金旭一口气说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周镇想给小主子抬身价 周震听完都惊住了,难怪小主子说要用一天的功夫,照他看,这十天也不见得采买全了啊。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只听金旭又自言自语:“也不知表兄家是否有孩子,若是有,没备着礼可就让人见笑了。” 接着,又听金旭叹了口气:“也罢,让郑源晚间跑一趟吧,探探外祖有没有重孙子,几岁了。” 周震扶额…… 片刻后,他方小心问道:“李老大人有没有重孙子,林大人应是知道的吧?” 林如海和李修远的关系,他们几个都是知道的。 金旭一怔,随即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忘记问了,你等等,我现在就去。” 说罢快速出了书房,去寻林如海。 周震心里偷着乐,没想到素来聪颖谨慎的小主子,也有如此糊涂马虎的时候。 周震越想越乐,咧着嘴还没笑够,就听了外面脚步声响起。 周震忙收敛住笑容,合拢起嘴,看向门口。 本小。说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 进来的却是金旭。 周震诧异,小主子这是跟着郑源练轻功了?怎的这生迅速。 金旭笑呵呵地解释道:“还未出院子门,就碰到了林伯父,他也是来告诉我这事的。倒是省了我跑腿。” 周震合上因惊诧而张开的嘴巴,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金旭又道:“外祖现在有两个重外孙,一个三岁一个一岁。 正巧周叔去首饰铺子找罗掌柜时,再给这两个孩子选对长命金锁。” 周震点点头应了,忽又想起一事,说道:“咱们进京时,也是带了些东西的。 原是想着小主子许是会跟着林大人去荣国府,便给那府里备了些礼。 里面也有印石,不如小主子瞧瞧?” 不是周震躲懒,实在是前几样东西是真心难找。 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幸好他们从扬州来时,带了几样好东西。 那还是周震想着林府中都传闻小主子是林大人的外室子,那荣国府中想必也是传遍了。 他又素来知道这些勋贵世家眼高,上好成色的东西都不见的能入了他们的眼。 于是就想着和金旭商量,从离宫时带出来的物件中选两样,给小主子抬抬身价,别叫荣国府的人低看了小主子去。 没想到他去找金旭时,金旭满脑子里都是要给黛玉带什么东西。 他刚一开口,金旭就说让他和许铎看着安排就是。 于是他又去找了许铎,两人一合计,从宫中带出来的物件中选了一幅前朝的古画和一块田黄石,预备着送给荣国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 印石他们带出了两匣子,都是历年来地方上进上的极品。m 这块田黄是这些印石里最不起眼的。 不过放到宫外头的勋贵之家,那也是可以用来传世的物件。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金旭倒是不知道这些,听闻他们带了印石上京,也来了兴致,说道:“拿来看看。” 周震答应了一声,抬脚匆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手里拿了个六寸见方的团花锦缎绷面匣子回来。 金旭一眼便瞧出来这绷面的锦缎是金陵那边进上的库锦。 他做鬼时,亲眼见两个位份并不低的嫔妃为了一匹库锦争风吃醋,暗刀叠出。 他当时很纳罕,不就是一匹衣裳料子嘛,至于这样? 于是闲的无事的他便去听宫人们说闲话。 才知道这料子是金陵织造府进上的库锦,一机两人,一天不停歇的干,也只能得二寸,故而有“寸金寸锦”之说。 金旭“求知若渴”,又跑去放库锦的大库里看了五天才出来。 因此上,他看到这匣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拿库锦绷匣子面,这也太奢靡了些。这也不像是许铎周震的行事啊。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金旭蹙了蹙眉,问道:“这匣子哪里来的?” 周震笑道:“这是小主子出宫时带出来的,属下看着挺好,怕白放着再霉坏了,便拿出来用了。” 周震知道这是库锦,他故意挑了这个匣子,就是想让荣国府的那群势力人不敢小瞧了小主子去。 金旭一听是宫中带出来的,心下明了,便不再问了。 打开匣子,里面铺的是雪白的异纹吴绫,吴绫下面应是用棉花做的模子,正好卡住了一块印石。 只见这印石莹洁如玉,质地细密,色泽金黄而略微泛红,看起来浓郁而老熟,华光内蕴。 整块印石在白色吴绫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润泽古朴。 细看便见印石的肌里纹路隐约如丝,宛如萝线纹,若隐若现。 金旭顿时心生欢喜,取出来细细把玩。 那印石入手生温,有些沉甸甸的。摸上去则是不燥不涩,颇有些“缠绵”之意。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金旭把玩了片刻,才问道:“这是在扬州采买的?应该算是珍品了吧?” 对于印石,金旭还真是不懂,他从未经心在这上面。 周震笑道:“这个是进上的,外面买不到。” “那咱们家里哪来的?”金旭不解的问道。 想到那匣子,便又问道:“难不成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章 给李老大人的礼有着落了 周震笑道:“正是。小主子出宫时,圣人给了不少物件。 单印石就给了两大匣子,有二三十方呢。这个是里面最一般的。 因想着您估摸着会去荣国府,我和许铎便商量着选了这个作送给二老爷的礼。” 周震和许铎的心思金旭很是明白,但一想到黛玉前世在荣国府里的遭遇,心中便甚是郁结。 金旭想了想,开口又问:“给其他人备的是什么礼?” “大老爷的是南宋夏禹玉的一幅扇面,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老夫人是一串伽南香珊瑚福禄寿喜十八子佛珠,二位夫人是每人两匹官造时新花样的缎子。”周震答道。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佛珠也是宫里带出来的?”金旭蹙眉又问。 “那到不是,佛珠是许铎在咱们扬州当地采买的。”周震回道。 金旭这才点点头。 不过,荣国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前世里对玉儿不闻不问,他们怎能配的上这个礼? 金旭想了想,淡淡说道:“荣国府的还是不送了,没得让他们起疑心。林伯父那里我自会去说。” 想想黛玉前世的处境,金旭是一分钱都不想用在荣国府上。那个门,金旭压根就不想登! 周震想想,觉得金旭说的也有道理,点头应道:“属下知道了。” 金旭把手中的田黄印石当回匣子里收好,笑眯眯说道:“周叔,这印石甚好,送与舅父最好不过了。” 周震见金旭如此说,心底暗念了声佛,还好小主子相中了,不然品相比这还好的印石,恐怕他跑断腿也寻不到。 不过,想起其他几样,周震心中还是有些犯难。 塔读@^> 到时圣人定会赏小主子些物件的,不如就让小主子讨一本库藏的金石之学来。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下明了,便不再纠结此事。 “那兰花和摆件,罗掌柜可有推荐?”周震问道。 “京城南西门外有几个镇子,住的多是花农,以养花卖花为生,频出珍品,极品也是有的。供应着城里不少的簪缨世家,勋贵之族。不妨到那里看看。 这摆件,如今京城里时兴在家里摆双面绣的纱桌屏,还有各种玉石盆景。这绣坊和玉石铺子鄙人倒是认识几家。” 说罢又看看天色,又说道:“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外头铺子里应都要打烊了,明日一早鄙人先带着周管事去卖花的镇子上,那边开市早。待回来再去铺子里寻摆件,也是来得及的。”m 周震见他如此安排,想来定是有他的道理。于是点头应下,问道:“明日几时去?我来接罗掌柜。” 罗掌柜笑道:“那就有劳周管事了。这里离那镇子约莫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您卯时初来这里,咱们早去早回。” 周震算了下林府到银铺的路程,也要一刻多的时辰。京城里寅时五刻开禁通行,倒也能赶得到银铺。便笑着谢了罗掌柜,与许铎二人告辞出来。 路上,二人又合计了大概的花销,许铎想着金旭既然说是要极品珍品,那银钱上定也是要不少的,便说让周震带着五千两的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首发&:塔>-读小说 周震也觉得应是够了的,到林府下了车,便随着去了许铎房里,取了银票。又去找金旭回话。 金旭已用了晚饭,此时裹着披风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见周震过来,笑着问:“周叔回来了?罗掌柜那里可有眉目?” 周震将罗掌柜的话细细说了,又说道:“这金石之学确实难寻,依属下拙见,若明日小主子面圣,圣人定会问小主子喜欢什么,赏赐小主子……” 金旭一听,便明白了他后头的未尽之言。笑着点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知晓了。” 心道:若是跟父皇说是送给外祖的,估计父皇就算是把藏书馆给扒拉个底朝天,也得找出来一本来。 想到此,金旭不禁莞尔。 周震虽不知金旭为何失笑,不过见金旭答应了,他也是一颗心落了地,给李老大人的礼算是有着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买兰花 第二日,周震早早起身,胡乱吃了点东西,待到寅时五刻,开禁通行晨钟响起,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到了银铺,略等了一会子,才见铺子门从里面打开,罗掌柜站在门口向外望了望。 见门头停了一辆马车,周震坐在车夫的位置,唬了一跳,忙快步上前,做了个揖,笑道:“您来的到早!” 周震跳下马车,还了个礼,也笑道:“我也是刚刚到。不知罗掌柜可收拾妥当?” “待我和小伙计说一声,就可以走了。”罗掌柜回道。 塔读@^> “好说好说,不知客人想要什么品种,什么品相的?小老儿也好给客人推荐一二。”张老头满脸堆笑,看向罗掌柜和周震说道。 “张老丈,我家主子想要盆上好的兰花,您只管捡着好的带我们去看看。”罗掌柜也不啰嗦,直接就把来意说了。 张老头一听要上好的,顿时来了精神,一边把人往院子里领,一边说道:“您算是来对地方了,这方圆几里,最数我家的兰花好,别说城里的大户人家,就连公侯府、将军府,都来咱们这里挑过花。” 跟着的花农也附和道:“确实如此,不然我也不会带您来他家。” 说罢,又对着张老头说道:“张老哥,你给客人实惠点,没准下次客人还来你家买呢。” “好说好说,客人看上了的话,肯定给个最低的价钱。”张老头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忙不迭应承。 进了后院,是一个大花房,几人随着张老头进去,只见里面都是兰花,大多数是春兰,花开的正盛,淡淡的花香掺杂着泥土腐熟的味道,扑鼻而来,显得有些憋闷。 “我们家新近得了一盆鱼魫大贡,刚刚养护好了,还未把消息散出去,不知您二位可有意看看?”张老头停下来问道。 这花还是张老头三年前去福建淘澄兰花时,从一山涧中发现的。 初见那花时,正值花期,叶色劲绿,端似匙状。花开十二朵,花色嫩绿澄澈,极似鱼卵。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张老头家世代养兰花,熟知兰花谱,见之心惊,莫不是鱼魫大贡?m 张老头按下心中狂跳,小心翼翼将兰花起出来,不敢伤了根须孽芽分毫。 又寻了处溪水,将花瓣浸入水中,只见那花瓣与水相融,不辨花色,无形可指。 张老头大喜过望,摘去花瓣,用家传的绝技将花连叶带根的包好,一路遮遮掩掩回了京城。 那兰花经过三年的养护,已是根繁叶茂,年前冬里还开了花,可以售卖了。 这鱼魫大贡已近失传,张老头也不敢四处嚷嚷,生怕被小人觊觎被偷了去,又怕被不讲理的豪门霸占了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下便踏实了大半 周震一听,心中狂喜,当初金旭说要银边或鱼魫时,他就放弃了鱼魫,毕竟已近失传,只盼着能寻一盆好银边。 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遇到鱼魫大贡,实属出乎预料,没想到普通花农家也有如此珍品。看来,真是不可小觑。 他却不知,这鱼魫大贡对于张老头来说,就如同一块烫手的山芋。 自从带回来这株兰花,张老头费尽心思,分蘖出来的根芽一株也没养活。唯有的这株也是养了两年才有起色。 年前花开时就想着卖,却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家。 虽说他家也供应过几家公侯府、将军府,可是他也深知这几家的奴才一贯跋扈,来买花时价格压的极低,不卖便要得罪了去。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到时估计连买卖都做不下去了。 其他大户人家又舍不得花费那么多的银钱在花草上。 卖不出去搁在家中,又担心死了或被偷了去,白白空欢喜一场。 今日,他见来的这二位一看就是富贵之人,且有十分面善,又说要帮主子找上好的兰花,这才试探地问了句。 周震忙道:“若真有鱼魫大贡,还请老丈让我等一观。价钱上都好商量。” 周震祖上是汝南周氏,世代文武进士及第入仕,家中自是也有些好东西的。 这鱼魫大贡,他幼时在自家族中也是见过的,辩个真伪的本事还是有。 张老头见周震如此说,心中有了底,领着几人穿过花房,来到后面一个隔间里。 只见架子上放着一盆兰花,株型挺拔潇洒,劲健高大,叶长尺半,叶宽如手指,叶脚紧企,呈箭形斜立状。叶色深绿有泽,叶尾有小齿,部分呈阴阳尾。 周震上前看了又看,还上手摸了摸叶片,看的张老头心里直抽抽,刚要开口劝阻,就听周震说道:“老丈,这兰花开价多少?” 塔读@ 张老头一听,这是看上了啊,忙道:“三千两。”接着,又补了一句:“虽说这价钱高,可这鱼魫大贡已近失传,市面上少有。这样论起来,您花个三千两买个绝世的品种,也不算亏。” 本着有价不还就是亏的想法,罗掌柜生怕周震大大咧咧的一口应下来,忙插了一句:“花虽好,可咱也没见着开花,只有一丛叶子,拿什么来说这就是鱼魫大贡呢? 老丈,你便宜些,我们买回去即便不是,那也认了,不会再回过头来找你。” 这兰花张老头是真心想出手,可眼下却因着没开花,也拿不出来实证说这就是鱼魫大贡。 不过,反应这花也是捡来的,能卖出去就是赚。 张老头如此想着,一咬牙,又给了个价钱:“那就两千八百两,可不能再少了,小老儿收这花时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呢。” 罗掌柜笑了笑,看了一眼周震。 周震虽认得这花确是鱼魫大贡,可能省些银子,谁又不干呢? “两千两!若是上当了,两千两也折的起。”周震报了个价钱。 也不是他狠,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一来一往,正常的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张老头听了周震开的价钱,是一脸的纠结。卖吧,和自己打算的相差太多,一千两啊,自己家一年的花费才三十两不过,这一下子就砍去了三十年的花费,想想就肉疼。 可是不卖吧,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主顾也是不容易。 张老头纠结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二千二百两,不能再少了。”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心想着若再不行,二千两也卖了。 周震原想着二千六百两上下能拿下就成,没想到张老头开出了二千二百两的价钱。 他和罗掌柜对视一眼,罗掌柜点了点头。 “成,那就这个价钱吧。”周震一槌定音。 张老头也没墨迹,接了银票,将花搬到了外头马车上,又交代了如何养护,才让周震和罗掌柜离开。 周震得了花,心下便踏实了大半。剩下就是给舅太太的摆件了。 回去时,罗掌柜驾车,周震坐在了车里,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盆,生怕有什么折损。 回到铺子里,周震将鱼魫大贡放在账房中,叮嘱账房先生看护好,就又拉着罗掌柜出去寻摆件。 塔读@ 罗掌柜领着周震逛了十来家铺子,都没周震瞧上眼的。 弄的罗掌柜暗中诧异,这周管事是什么出身,怎么眼光如此之高?还有那兰花,他看一看摸一摸就能确定是鱼魫大贡了。 一时罗掌柜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马不停蹄地领着周震逛铺子。 还好周震是个脑子活泛的,顺道把其他几样都给置办齐了。 眼瞅着日头西斜,周震有些心焦,暗道:再看最后一家铺子,若是还没合适的,就去买前面那个略能入眼的牛角冻小石鼎罢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日之事已了 周震正想着,却见罗掌柜勒住马车,停在了一家绣坊门外。 只听罗掌柜说道:“这家铺子里卖的也是双面绣,虽比不上前几家,不过在京城里也算是不错的,要不要去瞧瞧?” 周震点了点头,也没抱多大希望,想着既然走到这里了,就进去看看罢了,反正是最后一家了,也不差多少功夫。 二人进去,周震懒怠和店里的伙计磨唧,直接就说让拿了店里最好的双面绣纱桌屏来看。 那店里伙计见来了大主顾,乐颠颠的将他二人请至一旁的净室,奉了茶,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也才去将店里镇店的几件绣品取了来。 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一起来的还有绣坊的掌柜,进来先是奉承了几句,才和伙计一起将绣品一字排开在长几上。 周震打眼望去,只见有富贵牡丹,有锦鲤戏水,有喜鹊登梅,有猫蝶相戏……都是寓意极好的。 “这几样都是咱们铺子里最好的了,您看这猫睛,是绣娘用了二十多种颜色的丝线,才能绣得如此栩栩如生。”掌柜的指着其中的一幅猫蝶相戏图说道。 周震扫了一眼,只见那小猫毛发蓬松,细致柔软,眼睛晶亮如水,炯炯有神,如同活了一般,呼之欲出。 这绣工确实不错,可猫蝶相戏的寓意是耄耋长寿,送给舅太太还不太合适。 周震又看了看其他几样,觉得离着金旭说的精致素雅还差了点意思。皆是精致有余,素雅不足。 唯有一幅,绣的是湖石丛兰,寥寥几笔,便将那石与兰的神韵描绘了出来。 绣面设色很是清雅,花叶飘逸多姿,湖石则是简单勾勒,用绣线仿着山水画的技法,绣出皴擦点染,与丛兰相得益彰。 只可惜,送给李老夫人的是兰花,这幅就不太合适了。 那掌柜见周震看着这幅兰花一脸惋惜的样子,心道这笔买卖怕是不成了,急中生智,忙道:“绣这兰花的绣娘那里还有一幅早春图,只是还差上几针,尚未完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您若是不介意,我让人取了来,您先瞧瞧,若是看上了,晚间补上那几针,明儿一早留给您送了去。” 周震思忖片刻,说道:“也好,先拿来看看吧。” 那掌柜忙应声出去取那绣品。 周震趁着空暇,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罗掌柜,说道:“我在这里等,麻烦罗兄跑一趟,将前面玉石铺子里的那个牛角冻小石鼎买下来。” 罗掌柜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要留个备用的,也不多说,接了银票,转身出去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掌柜拎着个小布包进来。 先是给周震道了脑,才将布包放在长几上,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绣品拿出来,呈到周震跟前。 只见绣品上,远处山峰耸拔,气势雄伟。近处圆岗层叠,山石突兀。山间泉水淙淙而下,汇入河谷,山石间林木或直或欹,或疏或密,姿态各异。m 虽是绣品,却如同用水墨画出来的一般。 最妙的是,那山间林木已发出嫩芽,虽没有江南春来常见的桃柳相映,却可以从中嗅出一丝冬去春来的暖意。 首发&:塔>-读小说 周震惊讶于一幅绣品竟然有如此之意境,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这绣品开价多少?” “这幅绣品绣了有一年多,又是双面绣,还得配上紫檀木的架子,价钱上就略有些高,最少要四百两。”绣坊掌柜觑了觑周震的神色,才开口报了个价钱。 周震觉得这个价钱尚可,往下压了压价钱,最后三百八十两成交。 又和绣坊掌柜砸实明天确实能够交货,时辰定在卯时初刻,由绣坊派人送上门。 最后周震放了二十两的定钱,说好明日交货时,再将剩下的银两付讫。 见事情办妥,周震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待抬脚出去寻罗掌柜,就见罗掌柜拿了个匣子进来。 周震又把这里的事和罗掌柜说了,罗掌柜看了那绣品,不觉心中赞叹周震好眼光。 今日之事已了,二人也就都放下心来,一起回了铺子。 到了铺子里,罗掌柜将装着牛角冻小石鼎的匣子并剩下的十两银子交给周震。 周震只接了匣子,银子却没接,只说是请罗掌柜喝酒。罗掌柜推却不过,值得收了。 首发&:塔>-读小说 周震也没多停留,把鱼魫大贡搬上车,一路慢行,回了林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忆往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日,从早上起来,金泓就有点神不守舍的,早朝殿前议事时,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面对臣子的上奏,都没听到耳朵里去。奏事的大臣请示圣意时,也只是用“容朕想想”来敷衍过去。 最后,金泓实在压不下马上要见到儿子的飞起的心情,推脱自己头痛,匆匆结束了早朝。 首发&:塔>-读小说 回到太极殿,金泓径直去了书房中,让刘福在门口守着,没有吩咐不允许任何人进书房,包括刘福在内。 刘福估摸着兴许圣人想着自己单独坐一会子,毕竟刚才在朝堂上圣人一直是恍恍惚惚的。 这也怪不得圣人,毕竟下午就能看见分离多年的儿子了,更何况这儿子还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呢。 刘福如此想着,心下也难免对金泓生出了一丝同情。 他弯腰应是,守在了书房门口。 金泓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大椅上,抄起桌案上早已备好的茶盅,一口气灌了一整盅下去,然后就望着窗外发呆。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划过。 他记得,当他得知他的栖桐有了他们两人的孩子时,是那样欣喜若狂,视若天赐。 他记得,他怀揣着无限的憧憬和期望,一直在心中勾画着未来小婴儿的模样,期待着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个瞬间。 他记得,在小婴儿出生那一刻,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迎接孩子的到来,兴喜不已。 他记得,他曾想倾尽所有,把那个起名叫做旭儿的孩子培养成他所期望的极点。从德行、学问、治国、理政等各各方面让他的这个儿子成为众人仰望的男人。 他记得,送旭儿离宫后,他经常在昨梦里与那个年画娃娃般逗趣的儿子相互嬉戏,看着那肖像自己的小嘴巴里发出呵呵的欢笑,是那么的天真烂漫又生气勃勃。别人说,爱笑的人心底是善良的…… 也不知坐了多久,两行泪水从金泓的脸上滑下来。 金泓摸了摸脸,湿漉漉的,不由浮现出一缕苦笑来。 下午,他就要见到这个孩子了,可他却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他母妃多一些? 多年来,一幅金旭的肖像都没有送进宫来。不是金泓不想,是他不敢。 金旭离宫之事,只有金泓的心腹之人才知道,为了金旭的安危着想,就连淳懿皇贵妃的娘家都没有告诉。 听林如海说,这个孩子以前很是消沉,也不知他那时是不是心怀怨怼? 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谅解了自己?若没有,怎生办才好?金泓独坐愁城。 转瞬间已近午时,眼瞅着就到了午膳的时辰。刘福在书房门口候的有些心焦。 金泓早上上朝前就吃了两块点心,一直到现在,还什么吃食都未进。书房里又没个动静,刘福真怕金泓饿晕了过去。 刘福一时掏出怀表来看看,一时把耳朵贴在书房门上听听,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贴着门咳嗽了一声。 等了一时,仍不见金泓说话,便压低嗓子唤了一声:“圣人……” “进来吧。”屋内传来金泓的吩咐,不过听着好似带着一股子浓重的鼻音。 刘福心中那将要落地的石头又提了起来,圣人这是哭了?他也不敢多想,弯腰进去,一双眼睛只钉在地面上,说道:“禀圣人,已到用膳的时辰了。” 金泓哭了一场,也不在患得患失,此刻经刘福一提,顿时觉得饿的前心贴后心了,忙吩咐速速传膳。 用完膳,金泓吩咐刘福,让他去传漠婴未时初刻在书房觐见。随后转身进了暖阁,准备小憩片刻。 刘福应下,他想着要亲自去寻漠婴,问问玄素局那里的暗卫可安排妥当,不然他无法安心。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也只是白问问罢了,漠婴办事也是办老了的,断不会出什么问题。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人老了,就变得爱操心了。刘福心中自嘲一笑,自去寻漠婴。 未时初刻,漠婴依命到了书房。金泓已是换了一身普通富贵人家老爷的穿戴,坐在那里吃茶。 漠婴行了礼,说道:“禀圣人,一切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起驾出宫。” 金泓点点头,嗯了一声,将手中茶又喝了两口,抬脚出了书房,往暖阁去了。漠婴紧随其后,一同进了暖阁。 刘福则是留在了暖阁门外守着门,看起来像是金泓和漠婴在里面议事,命他在外间伺候一样。 为了做的更像些,他还时不时换热茶进去。殊不知里面早已是不见二人的踪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父子相见 漠婴陪着金泓穿过密道,去了上次见唐绍之和唐明玉的那一落脚之处。 漠婴请金泓先略坐一坐,自己去了一旁的房内换了一身衣服,又取了易容之物,开始在脸上涂涂抹抹粘粘贴贴。没办法,谁让那些大臣们都认识自己这张脸呢。 盏茶功夫,漠婴就把自己捯饬成了一个常随的模样。 刚要去见金泓,忽又想起刘福的嘱咐,忙从立柜中找出了一个包袱皮,又去茶房中取了金泓常用来洗手洁面的小沐盆,拿了十来条崭新的棉布巾子并香胰子、香沤子,一股脑包进包袱皮中,放进车中坐箱里。 忙完这些,漠婴才去见金泓。 金泓见进来一个陌生人,愣怔了一下,刚要喊出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圣人,属下漠婴。”金泓这才知道这人是漠婴装扮的。 他不禁有些郁闷:“漠婴,以后能不能先紧着一个人的模样装扮?你这换来换去的,朕都认不出来了。” “让圣人受惊了,还请圣人恕罪。”漠婴只请罪,却没答应金泓的要求。 开玩笑,总是一个人的模样,那还不容易被认出来?不过,这种过于专业的事,漠婴也懒得向金泓解释。 首发&:塔>-读小说 “罢了,随你吧。”金泓无奈,他也知道漠婴所做都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不再强求。 二人来至院子中,早有一辆马车停在院子里,四周隐着无数的暗卫,还有一些扮作家丁和常随以及马夫,候在马车旁。 漠婴扶了金泓踩凳上了车,放下帘子来,自己坐在车沿上。几个家丁打开大门,卸下门槛,马夫将车赶了出去。 扮作常随的暗卫在车后面跟着。 闹市之中,车行不快,过了将近三炷香的功夫,才到了玄素局。 马车直接去了玄素局的后门,和门房说了一声,门房便打开大门,让马车驶了进去。 这也是常事,因着这玄素局是长公主所开设,便经常有女眷约了一二知己来此手谈,或是来寻局内的女国手对弈,自然是不便抛头露面,长公主令人设了后门,方便女眷来往。 金泓他们这一行,自然也是没有人去注意了。 进了玄素局,马车又直接进了漠婴事先包下的院子,方才停下。诸暗卫四下里散开卫戍,漠婴敲了门板,请金泓下车。 且说金旭,今日起床后,依旧是按部就班,该吃饭吃饭,该看书看书。虽说心里有些兴奋,却也没有像他父皇那般忐忑不安,坐卧不宁。 首发&:塔>-读小说 毕竟几个月前还没有重生时,他在宫中做鬼,已经和金泓共处了十几年的光景。 午饭罢,林如海早早携了扮作小厮的金旭,由郑源护着,坐着马车出了门。 到了玄素局,林如海报了“莫管事”的名号,局里的伙计便将几人引至昨日定下的院子。 院内只有正房两间,一侧有一架紫藤花,已是打了星星点点的花苞,一串串垂下来。紫藤下面有石桌石凳,想来夏日时,也可以在紫藤下,执子下落。 不过眼下还有些微寒,又要面圣密谈,林如海和金旭便径直进了正房中。 这屋内是一个打通的开间,中间并不曾隔断,看着颇为阔朗。当中挂着一大幅《竹下对弈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笔走龙蛇,朴拙雄浑,其词云: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潇潇。 外间有桌有榻有几,乃吃茶之所。里屋放一方桌,桌上有一楸枰,并甜白瓷的棋罐。 林如海见时辰尚早,便让伙计上些茶点过来,与金旭一边吃茶,一边说话。 正闲话间,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林如海往外一瞧,见金泓下了车,忙让金旭在屋内候着,自己出去迎着。 金泓见林如海从屋子里出来,有些小小激动,也不等林如海见礼,抬脚就往屋里走。 塔读小~。>说—*.—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金旭见金泓进来,忙跪地迎驾。 金泓伸手扶了他起身,声音带着颤音,问林如海:“如海,这可是旭儿?” 虽说他心中清楚,可还是忍不住再问上一句来证实。 金旭又跪下,口中说道:“旭儿拜见父亲,父亲圣体金安!” 一声父亲,叫的金泓的小心肝颤了颤,父亲啊,不是父皇,这是多么美妙的称呼!要是能叫声爹爹就更好了。 他心中想着,没料到嘴巴也跟着说了出来。 “爹……爹……爹爹!”金旭也是第一次喊爹,虽说略有些磕绊,可还是叫了出来。 金泓听了,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的都冒泡了。 金泓将金旭扶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他眉眼有些像栖桐,一双晶眸清澈明亮,仿若夜空中最亮的星子。嘴巴却和小时候一样,有着自己的影子,此刻嘴角上扬,挂着一朵灿若千阳般的笑容。 首发&:塔>-读小说 这就是自己让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旭儿! 金泓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金旭的头发,然后又滑下来,细致地抚过眉眼、鼻子、嘴巴……仿佛要把金旭的五官刻在心中一样。m 金旭顿时有些心酸,前世他做鬼陪了父皇十几年,可父皇两辈子才第一次见他。 他的泪水不受控的滚落下来,烫的金泓的心直抽抽,他一把将金旭揽在怀中,呜呜哭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儿如此,快哉幸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这对抱头痛哭的父子把林如海给弄懵了,谁能想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看着着他们二人哭,林如海的眼圈也变得红红的,鼻子一酸,跟着掉下泪来。 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林如海见金泓脸上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实在是没眼看。于是开了门,让守在门口的漠婴去弄点热水来给屋里二人净面。 不一时,漠婴就拎了一大壶兑好的温水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 林如海看着这包袱有些诧异:“这是……?” “是刘大总管让拿上的。”漠婴一边说,一边将包袱和大铜壶塞进林如海的手中。 林如海满心疑惑,转身回了屋里。把铜壶和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包袱一看,居然是个铜盆,铜盆里还放着十来条崭新的棉布巾,另有洗手之物。呵!林如海差点没笑出来,这刘福真是有心了! 林如海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四下里看看,见北墙下有个屏风,想来是隔出来的盥洗之处。 林如海过去一看,果然见里面盆、巾皆有。 林如海将东西拿了进去,替换了玄素局的盥洗之物,倒好了水,这才走到这对依旧执手相视无语凝噎的父子面前,轻声劝道:“圣人,父子相见原是乐事,还请圣人保重,莫再哭坏了眼睛。”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金泓也有些不好意思,抽抽搭搭地说了句:“备水,朕要净面。” “已经备好了,在里间屏风后面。”林如海怕金泓嫌弃,又补了一句说:“盥洗之物是刘公公嘱咐漠大人带来的。” 金泓点点头,起身往屏风那处去了。金旭也跟在后面,进去伺候金泓盥洗。 林如海见金旭跟了进去,也想找机会增进他二人的父子亲情,便没跟进去。 不一时,父子二人出来,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金泓在榻上坐了,又让林如海和金旭坐下说话。 金旭谢了赐座,却并未坐下,倒了两盏茶,先是捧了一盏给金泓,又捧了一盏给林如海,然后站在了金泓下手。 金泓心里暗暗点点头,又上下打量着金旭。 金旭今日穿了件水色银线绣藻纹缎面箭袖,乌压压的头发用一个小白玉冠整整齐齐地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年岁虽小,却颇有君子之风范。 金泓心中长叹,暗悔错过了金旭成长的点点滴滴,又有些感激林如海将孩子养的如此好。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旭儿,来京几天了?”金泓开口问道。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无话找话。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林如海正在吃茶,听了此话,差点没被茶水噎着。 金旭也是一怔,随后便知父皇这是在找话儿,却没找好。心中暗暗一笑,面上却不显,低身回道:“禀爹爹,儿子大前日抵京的。”看书溂 金泓见儿子一本正经的回复,颇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林如海见状,忙岔道:“旭儿,你不是给你父皇带了一方砚台么,还不快快拿了来。” 金旭应是,回身从一旁的高几上取了一个匣子过来,躬身呈给金泓。 金泓接了匣子,打开一看,匣子里放着一块浮雕犀牛望月的澄泥砚,色呈朱砂红,光泽莹润,尤其是那犀牛,雕刻的栩栩如生,神韵十足。 金泓伸手摸了摸,只觉手感细腻,如同摸着婴儿皮肤一般。 他心中欢喜,赞到:“真是一方好砚,旭儿有心了。” 因这澄泥砚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发墨而不损毫,故而他素来喜爱。 塔读^小说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林如海心里暗自撇了撇嘴,心道:真是便宜你了,这砚台还是我先看中的呢。 “这是儿子应该的。”金旭谦道。 金泓听了,脸上漾起一副老父亲的慈爱笑模样。林如海没眼看他,只好低着头吃茶。 金泓又问了金旭身体现今如何,来京路上有何见闻,金旭一一答了。 说到路上见到的凌汛,金旭呈上了自己写的条陈,说道:“爹爹,路上偶遇凌汛,孩儿深觉实乃祸患,治理不好便会殃及百姓。便想了些治理的法子,写了这个条陈,还请爹爹一阅。” 金泓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伸手接过打开看。 他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赞到:“如海,这个条陈你看了没?没想到旭儿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的见识!” 还没容林如海答话,金泓又自言自语道:“很好很好,明日要在早朝上议一议,尽早些颁下去。这事早一日,百姓便能早一日受益。” 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感慨:旭儿心系百姓,又心思缜密,一纸条陈写的头头是道,行之有效,而不是纸上谈兵夸夸而谈。有儿如此,快哉幸哉!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考较儿子 金泓心里对金旭是夸了又夸,赞了又赞。想着定要赏赐些什么才能对得住这么聪慧的孩子。 \"旭儿,你想要些什么?爹爹赏给你。“金泓开口问道。爹爹这个自称简直是天下第一好词,金泓心里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金旭见他问,忙躬身揖了一礼,说道:“旭儿多谢爹爹。旭儿明日要随着林伯父去外祖家,听闻外祖父喜好好金石之学,曾说要编撰一册金石辑考。 旭儿想寻一本古人编撰的金石之学送给外祖父,可若是珍本孤本,定然是藏于个人家中,不见于世。能放在铺子里售卖的,恐怕外祖父那里也已经有了.\"无妨,朕的藏书里正好有几本,晚间让人给你送过去。\"金泓还未等金旭说完,就立刻答应下来。 其实,这几本书是自淳懿皇贵妃殁了后,金泓为了讨李老大人欢心,命人四处搜罗,陆陆续续收上来的。本想着作为生辰礼送给李老大人,可奈何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颜面。 如今听了金旭如此说,他正中下怀,心中暗叹:借着旭儿这个外孙的手送出去,想来李老大人应该是能够收下吧。但愿李老大人看在旭儿的份上能够谅解自己。 金旭见金泓答应了,忙又拜谢。 父子两个说了会子闲话,金旭原本想着将开歌肆酒楼当铺之事和监察官员私下动作之事禀与金泓。可转念想到今日刚刚与父皇见面,若是说了,对父皇来说也未免太突兀了些。 他倒是不担心金泓疑心他,他自认为对父皇是一片赤诚磊落之心。只是觉得没个由头罢了,不如慢慢寻个机会,再将这个事细细说与父皇。 金泓又问了金旭如今读什么书,金旭道:“已经通读了四书,只还并未深究研习。 金泓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是何意?\" 这句是取自《大学》中的章句。金泓并不认为金旭能够准确理解这句话的意义,毕竟只是通读而已。不过考较儿子的快乐又有谁能懂? “知道要止于至善,而后才能志有定向;志有定向,而后才能心不妄动;心不妄动而后才能安于目前的处境;安于目前的处境,而后才能虑事精详;虑事精详,然后才能达到至善的境界。 天下万事万物都有根本和枝末,有终结和开始。能够明了万事万物本末始终的道理,皆接近于明了大学之道。“金旭将自己的见解娓娓道来。 金泓听闻,心下大叹,没想到这孩子只是通读罢了,却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来,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啊!顿时脸上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连连点头,说道:\"很好。你林伯父探花出身,学问才识是一等一的,日后要多多向你林伯父讨教。\" 林如海听了,心下也是大赞,自己怎么养了一个这么聪慧的孩子呢!看着金旭的双目里充满了老怀甚慰之意。 \"是。林伯父说待旭儿日后身子调养好了,再正式学起来。到那时,林伯父要亲自教导与我。\"金旭应道,俊秀的脸上溢出一抹仰慕的笑意。 这一抹笑让金泓心中略微有些泛酸。不过这也正说明如海对旭儿视若己出不是?如是想着,金泓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金泓又考较了一些章句,金旭皆是言之有物,凿凿可据。让金泓心中愈发对这个儿子满意起来。 忽的,他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旭儿,爹爹想给你订一门亲事,是你林伯父家的长女黛玉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按说皇子的婚配应该用\"指婚\"这个词,可金泓就想用民间的说法。这多好啊,天天端着圣人的架子也怪不舒服的。 金旭没想到金泓会问他这些,虽然自持连活带不活的也有几十年了,可此刻依然忍不住有些羞赧,一片红云飞上脸颊。 片刻,才说道:\"多谢爹爹,旭儿愿意。不过,旭儿还想求爹爹一件事,望爹爹能够允许。\"说罢,跪地给金泓磕了三个头。 金泓还未说话,林如海倒是先看了一眼金旭。这孩子这么郑重,所求何事?难道与玉儿有关? 金泓并不觉得金旭此言有何不妥,忙扶起金旭,眼睛笑眯眯地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十分和蔼可亲:“旭儿无需多礼,地上凉,跪来跪去的当心伤了膝盖。\" 待金旭起身,他才又问道:“不知旭儿所求何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爹爹,黛玉是旭儿中意之人,旭儿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再纳侧妃和侍妾。还望爹爹恩准!\"金旭在金泓和林如海的注视下,恭肃其貌,郑重其辞地说出了这一番话金泓听罢,双眉微微蹙起,皇家子孙怎么可以只有一个正妃?开枝散叶是每个皇子应当承担的责任,枝繁叶盛才是根本。 更何况,他还想着将这天下交到旭儿的手中,后宫岂可只有一人! 林如海却是很诧异,他没想到金旭会有如此的想法。 虽说他不想黛玉婚后受委屈,可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连乡下人有了几两碎银都想着纳妾,更何况是皇子? 然而诧异过后,欣慰之感便排山倒海一般砸下来,让林如海有些晕晕乎乎的。玉儿有夫婿如此,此生应足矣! 他看向金旭,正巧金旭也看向了他。 林如海笑了,少年也笑了,笑就像泉水的涟漪,从他嘴边荡了开来,漾及眼角眉梢金泓看着眼前这对相视而笑的翁婿,心中有些不痛快,这是白白给林如海生了儿子啊。 \"旭儿,为何有如此的想法?\"金泓开口问道。难道就是为了取悦林如海吗? 不过也不能怪旭儿,谁让人家林如海给养了这么多年呢。金泓心里酸溜溜的。 \"《大学》中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儿子想,若要齐家,后宅必要安稳。儿子虽年幼,却也知这妾室纷争实乃乱家之本源。 而且,世上女子哪一个不是期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黛玉心地良善,旭儿不忍也不愿让她伤心难过。\"金旭对着金泓躬身一礼,娓娓道来。 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直击金泓的心脏,让他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句话是淳懿皇贵妃在新婚之夜唯一说的一句话,至今那呢喃细语依旧时不时在他耳边响起。仟仟尛哾 金泓知道自己的确是把一颗真心给了淳懿皇贵妃,可就是因此,才害了她。 而淳懿皇贵妃被害,说到底还是后宫女人太多。 女人多,就有纷争,争权争势争宠,乌烟瘴气。 金泓心中长叹:看来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想到此,金泓点点头,开口说道:“旭儿说的极是,爹爹准了。\" 金旭还以为需要再费些口舌来说服父皇,没想到这就恩准了。 他忙跪下谢了恩。 林如海见金泓准了金旭所求之事,又事关黛玉,也跟着一起跪下谢恩。 金泓见金旭跪下,忙起身伸手扶起他,嗔道:“爹爹都说了,不要总是跪来跪去的地上凉的很。” 又抬腿轻踢了林如海一脚,笑骂道:“赶紧着,别装相了。\" 林如海顺势起身,心里很为黛玉欢喜。 “好好待黛玉儿,若让她受了委屈,爹爹和你林伯父是断断不依的。”金泓又补了句。 金旭脸又是微微一红,连声应诺。 这边父子、翁婿、君臣相得甚欢,融融恰恰。 荣国府贾母房中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上午,外院接了林如海的拜帖,因着贾政去了班上,贾赦出去逛古玩铺子,贾珍又因贾蓉娶亲,叫了贾琏过去商议。 故而直到贾琏在宁国府歇晌后回来,方看到这拜帖。 贾琏一看是林姑父的帖子,上面写了后日要来,忙命人去给贾母传话。 又骂了门房没眼色,不知道去宁国府里寻他,白白耽误事情。这才写了回帖,打发兴儿往林府跑一趟,若是见到林老爷,多描补描补回帖晚了之事。 贾母这边,众姊妹正围着贾母逗趣,忽见人来报说林姑爷后日要来。 黛玉听了,不禁愣怔住了,继而欢喜雀跃起来:\"爹爹终于抵京啦!\"声音娇憨软糯,笑的眉眼弯弯。 许是盼了许久,如今乍一听闻父亲后日要来荣国府的消息,竟有些坐立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贾母闻言也笑道:“是啊,可算回来了。只是前些时候才送过信,怎么今儿就到了王熙凤笑道:\"林姑父奉旨进京,应是坐着官船来的,自然是比旁的船要快上一些又见黛玉有些惶惶,笑着把她按坐在贾母身边,说道:\"好妹妹,你且安心坐着,林姑父后日才来的。” 黛玉被王熙凤这样一说,便觉有些不好意思。 贾母笑呵呵地揽着黛玉,替她打着圆场:“你妹妹年纪小,和你林姑父分开也有半年了,想念父亲是人之常情,你莫要笑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夫人有些不高兴 王熙凤听贾母这样说,忙打趣道:“倒不是笑她。我是怕妹妹一个拉不住,变个凤凰,一展翅膀,飞到那边府上去看林姑父呢。这不才着急忙慌的把她按住了么。” 众人听了,忍不住一阵笑,贾母更是笑的有些喘不上起来,一手指着她连声叫她\" 猴儿”,一手不住地拍着胸口。 黛玉被打趣了也不着脑,一边给贾母顺着气儿,一边嗔道:\"“凤姐姐没个这样笑话人的。\" 王熙凤觑她脸上并无恼意,方又笑道:“不敢不敢,要是换做我,早巴巴的飞走了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贾母也跟着凑趣,又往怀里揽了揽黛玉,笑道:“那我可要把你妹妹看紧了,省的会子真飞了呢。\" \"外祖母.\"黛玉一头扎进贾母的怀里,好似扭股儿糖,不肯抬头,逗得贾母哈哈大笑。 正笑闹间,王夫人过来,远远便听见贾母房中传出来欢声笑语,便问门口当值的小丫头:“这是说什么呢?让老太太这般高兴?” 小丫头忙回道:“说是林姑娘的父亲后日要来,林姑娘盼的紧,二奶奶便打趣说要把林姑娘按住了,别一会子变成凤凰飞回那边府里去。逗得老太太直笑呢。\" 小丫头一边回话,一边伸手给王夫人打起了门帘子,又报与里面人:“二太太来了王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抬脚进去。 忽又蹙了蹙眉,觉得凤凰这个字眼用在林黛玉上身不太合适,放眼这宁荣二府,也只有自己女儿元春才配的上被人叫做凤凰。 房内众姊妹见她进来,忙都止住了笑,起身行礼。 王夫人脸上忙堆起笑来,受了他们姊妹的礼,又给贾母见了礼,说道:“还是老太太这里热闹,不知道说什么笑话呢?\" 贾母让她坐了,笑道:\"你林妹夫抵京了,后天要来咱们府里。这不,正替黛玉高兴呢。\" 王夫人看向黛玉,笑道:\"大姑娘来了也快半年了,定是想家想的紧。这下子好了能父女团聚了。” 今日是沈嬷嬷当值,陪着黛玉在贾母房里说话。这时听见王夫人这样说,不禁蹙起眉头。 这二太太说话暗里藏针,这样自家姑娘怎么回答?说想家吧,就表明嫌弃了这府里说不想家吧,会让别人觉得姑娘生性凉薄。 沈嬷嬷刚要把话儿接过来,就见黛玉起身答道:\"外祖母和二位舅母,还有嫂子姐妹们待我一向很好,我在这里和在家里是一样的。\" 沈嬷嬷听了,眉头瞬时松展开,一抹笑意浮上双眼。心中暗自点头,自家姑娘真是聪慧,也不枉自己和何嬷嬷费了那么多心力来教导。 王夫人没想到黛玉会如此说,心中不快,脸上却不显,依旧笑呵呵地说道:“这样就好。” 王熙凤是个浑身都是心眼子的,自然听出了这里面的机关门道。 忙笑着岔开话说:“也不知道林姑父喝什么,爱吃什么,林妹妹也和我说说,明日我就让他们备下。” 黛玉朝王熙凤笑了笑,说道:“只备些素酒素菜即可。\" 王熙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扶额道:“瞧我,这是高兴糊涂了。\" 原来这贾敏过世未满一年,林如海如今还在孝期,自然只能是用素酒素菜了。 王熙凤怕说起这事再惹贾母伤心,赶忙又对贾母说:“今儿我就让人把那处屋子收拾出来,明日再通通风,林姑父来了就能安置。” 贾母点点头,笑道:“很好,再从我库房里取几样素雅的物件摆上。我记得有个云南来的大理石插屏,那切面跟水墨画似的,就是它了。其他的你选好了告诉我,我再看看。” 王熙凤笑着应了。 王夫人却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禁问道:“备了哪处的屋子?\" 王熙凤答道:\"老太太的院子前头那处,原是给宝玉做外书房的。索性宝玉现在也用不到,老太太就说让林姑父住那里。且那处又紧挨着垂花门,林姑父进来瞧大妹妹也便宜。\" 王夫人心下更加不快,想了想,蹙眉说道:“那处不妥吧,好久没住人,恐慢待了林姑爷。不如把外院客房收拾一间出来。” 王熙凤听了,偷眼觑了贾母一眼,见贾母脸色沉了下来,忙笑着对王夫人说道:\" 那一处年前才又重新归置的,新粉的墙壁和窗户,一应物件也都是全新的。倒不用特特地收拾,只需挂上帐子,铺上被褥枕头等物就行。\" 王夫人见她不上道,心中暗气,可王熙凤的话都说到如此份儿上,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只好略笑一笑,说道:“那倒是极好的,我也是白操心了。\" 第一百三十章 这是旭儿啊 翌日,且不提王熙凤如何张罗安排。 却说林如海一早携着扮做小斯的金旭,按照拜帖上写明的时辰,去了李府。 李府的门房一早就得了吩咐,见两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忙上前问道:“可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 “正是。\"坐在马车后沿子上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跳下车来,答道。 得知来人是自己老太爷要等的人,门房赶紧行至车门前候着。 见林如海带着个小厮从车上下来,门房心中不禁疑惑,怎地这小厮居然和林大人共乘一辆车?不是应该坐后面的车吗? 林如海见他呆愣愣的,便轻咳了一声。 门房一个激灵,忙打千行礼,笑道:\"老爷和老太爷正等着林大人呢,林大人里面请。“一边说一边引着林如海等人从侧门进去。 待进了门,一个小厮上来行了礼,说:“林大人,老爷和老太爷在外书房呢,请随我来。\" 林如海朝小厮点了点头,随着那小厮一路往外书房行去。 径来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颇有些清趣。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明玕居\"三个字。金旭心中暗道:这应是取自魏晋靖节先生的诗句\"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吧。 院门口,一男子迎面而立,年虽四十有余,却也是生得丰姿潇洒,飘飘有出尘之表金旭想着,此人许是舅舅李守忠。 果不其然,林如海口称师兄,与之见礼。 李守忠还了礼,笑道:“老太爷从昨日接了帖子就开始念叨着你,快进去吧。\" 一边说一边将林如海往院子里让,却瞧见了后面跟着的小厮正看他。 李守忠心中腹诽这小厮怎地如此无礼。便也看向了那小厮。 这一看便怔住了,这小厮的眉眼怎生如此眼熟?忽的,想起妹妹李栖桐也是如此模样。 \"如海,这是.\"李守忠略带着颤音问道。 他知道林如海是圣人的心腹,前几日圣人又颁布了罪己诏,说妹妹的孩子尚在人世莫不是……? \"旭儿,这是你舅舅。\"林如海对着金旭说道。 金旭忙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对着李守忠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旭儿见过舅舅。\" 李守忠一下子愣住,直直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李守忠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到金旭身边,双眼含泪,弯腰把他扶起来,说道:\"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待金旭起身后,李守忠拉着他便往院子里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像个孩童似的喊着“父亲,父亲,你看谁来了!\" 林如海跟在后面直摇头。 李老太爷正在房中等着林如海,听见儿子大呼小叫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虽说是和如海多年未见,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一边说,一边起身来到门口。 却见儿子手中牵着一个十来岁男孩的手,虽是一脸的喜色,眼圈却红红的。林如海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这是怎么了?李老太爷心中纳罕。不由往那孩子身上看去。这一看,也呆愣住了。 “父亲,这是旭儿,父亲,是旭儿啊。\"李守忠有些语无伦次。 金旭见到门口这位老者,忙又上前跪下磕头。 李老太爷一脸懵然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父亲,这是旭儿,是栖桐的孩子!\"李守忠欢喜地再次说道。 李老太爷抬眼看向李守忠,不肯置信:“栖桐的孩子?\"李守忠点头如捣蒜。 李老太爷又将寻问的目光转向林如海,林如海也笑着点了点头。 只见李老太爷身形猛地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林如海忙抢步上前扶住,急声说道:“老师,您保重身子。\" 李老太爷就着林如海的力道站稳身形,拍了怕林如海的手,说道:\"无妨,无妨。 继而两行泪水滑落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守中,快快将旭儿扶起来,咱们进入屋说话。” 李守忠此时已是泪如雨下,将金旭扶了起来。 金旭心中也是一阵酸涩,三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外祖父和舅舅。 上一世外祖父和舅舅一直以为自己两岁时就殇折了,从此郁郁寡欢,直到终老。 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外祖一家,承欢膝下,弥补前世的遗憾。 想到此,金旭上前,扶住李老太爷另一侧的胳膊,说道:“外祖父,您多保重。\"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家里有外人在 李老大人拉着金旭的手,进了书房内,依旧不肯放开,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旭看,仿佛要将金旭的模样刻在心里似的。 李守忠在一旁干看着,想和外甥亲近亲近,却不敢和老爹争抢。 林如海看着一脸艳羡又无可奈何的李守忠,不禁笑了笑,说道:“老师,还是让师兄带着旭儿去见见师母吧,让师母也欢喜欢喜。” \"好,好,走,去见见你外祖母。自打知道你还活着,你外祖母是天天盼着能见你面。李老大人夺了儿子的差事,携着金旭的手,一边说,一边抬脚就往内院去。 随后又说了句:\"如海,你也跟着去见见你师母,多年没见你,她总是念叨你呢。 林如海笑着应了,跟在李老大人后面。 李守忠忙也快步跟上,又叫了心腹小斯过来一路走一路低语了几句。 那小斯领了命,径直去了内院通报。 金旭跟着外祖父进了垂花门,没行多远,就看见遥遥听见一阵爽朗的说笑声传过来\"听着像是赵老夫人。\"李守忠低声和李老太爷说道。 听见有外人在,金旭忙向后退了半步,依旧充作小斯,随在林如海身后。 李老太爷和李守忠见到金旭此种行径,都在心中点头暗赞这孩子真是机灵。 转眼,就见一个丫鬟陪着一位老夫人从一处院子里转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哥儿,后面又有三四个丫鬟婆子随着。 那丫鬟见了李老大人,忙上前行了一礼,说道:“请老太爷安。奴婢奉老太太命,送赵老夫人出去。\" 赵老夫人和李老大人及李守忠相互见了礼,又唤过跟着的哥儿过来给李老大人和李守忠行礼。 李老大人受了那哥儿的礼,点点头,笑问道:“环哥儿几时从西北回来的?看着又长高了些。\" “回老太爷,环儿回来半月有余。\"那哥儿躬身答道。 \"好,好,回来好,多陪陪你祖父。\"李老太爷着胡须,笑道。 \"是。\"赵环应道,看了看林如海和金旭,又对着李老太爷和李守忠施了一礼,说道:\"环儿今日就不打扰老太爷和伯父了,过两日再来拜见。\" \"好,好,见到你祖父,代我问声好,就说过两日请老将军来我府上喝酒。\"李老太爷今日心情很好,一脸的笑模样。 这让赵环和赵老夫人十分诧异。往日里,这李老太爷鲜见笑容,更不要说邀人来府里喝酒了。 若是赵老将军得了这个信儿,定是要乐翻了过去。 赵老将军一生戎马,击杀入侵的异族无数,在西北那是跺一跺脚大地都要震三震的人物,也正是如此,才守住了西北的门户。 如今上了年纪,西北近几年又较前些年安稳了些,这才被恩准回京养老。只是三个儿子皆留在西北镇守,也算是子承父业。 这赵老将军别看是个武夫,性子暴烈,可最是敬重文人。此生最仰慕之人便是李老大人。 淳懿皇贵妃还没薨时,二人便交好,赵老将军每每回京述职,都要来找李老太爷喝上几回酒,讨上几幅字画,方才罢休。 几个孙子的名字也都是自己起了拿给李老太爷过目后,才肯定下来。说是要沾一沾李老太爷的文气儿,让自家孙辈也能多长些学问。 只是自打淳懿皇贵妃薨了后,李老太爷闭门谢客,赵老将军来上十回也只能见上一二回,让赵老将军很是耿耿于怀。 今日祖孙二人一听李老太爷居然说要邀赵老将军来府里喝酒,都不禁抬头朝天上瞅瞅,看看这日头是从哪边出来的。ъiqugetv 李守忠见状,忙笑着打圆场道:“今日我师弟从江南过来,老太爷心下高兴。\" 祖孙二人早已看见了林如海,只是主家不说,也不好意思问。心道刚才在李老太太房中说话到一半,一个大丫鬟在李老太太耳边耳语了几句,李老太太便说有个小辈从江南过来,想来应就是眼前这人了。 此时听李守忠如此说,忙两厢里又斯见了,寒暄几句,祖孙工人这才告辞离开。 金旭在一旁充作小斯,一直半垂着头,却听林如海轻咳一声,他抬眼看去,见林如海朝着正在和外祖父辞行的赵环给自己使眼色。 金旭忙偷眼看去,这一看便愣住了。 这不是宋琅吗?他怎么在这里?也不对呀,听着外祖父和他甚熟,叫他环儿啊。 金旭又细细看看,才发现些许不一样来。 这个环儿比宋琅略黑了一些,也比宋琅多了些飒爽的气势。 金旭心道:这环儿出身将军府,而宋琅则是出身耕读之家,一个偏武,一个偏文,自是有些不同。 不过,这二人如此相像,也是奇事一桩。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居然如此相像 李老大人拉着金旭的手,进了书房内,依旧不肯放开,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旭看,边看边点头,口中还连声说着\"好\"。 李守忠在一旁干看着,想和外甥亲近亲近,却不敢和老爹争抢。 林如海看着一脸艳羡又无可奈何的李守忠,不禁笑了笑,说道:“老师,还是让师兄带着旭儿去见见师母吧,让师母也一起欢喜欢喜。” “好,好,走,去见见你外祖母。自打知道你还活着,你外祖母是天天盼着能见你一面。\"李老大人夺了儿子的差事,携着金旭的手,一边说,一边抬脚就往内院去。 随后扭头又对着林如海说道:“如海,你也跟着去见见你师母,多年没见你,她总是念叨你呢。\" 林如海笑着应了,跟在李老大人后面。 李守忠忙也快步跟上,又叫了心腹小斯过来,一路走一路低语了几句。 那小斯领了命,小跑着径直去了内院通报。 金旭跟着外祖父进了垂花门,没行多远,就看见遥遥听见一阵爽朗的说笑声传过来\"听着像是赵老夫人。\"李守忠低声和李老太爷说道。 听见有外人在,金旭忙向后退了半步,依旧充作小斯,随在林如海身后。 李老太爷和李守忠见到金旭此种行径,都在心中点头暗赞这孩子真是机灵。biqμgètν 转眼,就见一个丫鬟陪着位老夫人从一处院子里转出来,身边跟着个哥儿,后面又有三四个丫鬟婆子随着。 那丫鬟见了李老大人,忙上前行了一礼,说道:“请老太爷安。奴婢奉老太太命,送赵老夫人出去。” 赵老夫人也上前和李老大人及李守忠相互见礼,又唤过跟着的哥儿过来给李老大人和李守忠行礼。 李老大人受了那哥儿的礼,点点头,笑问道:\"环哥儿几时从西北回来的?看着又长高了些。\" \"回老太爷,环儿回来半月有余。“那哥儿躬身答道。 \"好,好,回来好,多陪陪你祖父。\"李老太爷着胡须,笑道。 \"是。\"赵环应道。又瞧见林如海,想到刚才陪着祖母在李老太太房中说话时,有丫鬟在李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想必说的就是这人了。 他忙道:“老大人有客,环儿就不叨扰了。过几日再来拜见老大人和李伯父。\" \"好,好。回去代我问候你祖父,就说我过几日邀老将军来我们府里吃酒。\"李老大人今日见了外孙,心情极好,一脸笑模样。 话说这赵老将军原是西北守将,戎马一生,击杀入侵的异族无数,在西北那是跺跺脚就震三震的人物,异族闻之丧胆,边关百姓却交口称颂。 赵老将军虽说是个武夫,性子暴烈,却最是推崇文人,此生最仰慕之人便是李老太爷。 淳懿皇贵妃还在世时,赵老将军便与李老太爷交好,每每回京述职,就会到李府来寻上李老太爷吃上几回酒,讨上三几幅画方才罢休。 可自从淳懿皇贵妃薨了后,李老太爷便闭门谢客。赵老将军虽说是得了圣恩回京养老,却也是来上十回,才得见李老太爷两三回,让赵老将军很是耿耿于怀。 今日赵老夫人和赵环见李老太爷主动相邀,皆是一脸的诧异。不禁都想抬头望望天,看看这日头是从哪边出来的。 李守忠见状,忙笑着打着圆场说道:“今日我师弟从江南过来,父亲很是高兴说完,又引着林如海和这祖孙二人两下厮见寒暄。 金旭一直半垂着头,忽听林如海轻咳一声,抬眼看去,就见林如海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看那正在向李老太爷辞行的赵环。 金旭不解,顺着林如海目光看去,不觉一惊:这不是宋琅!? 细一想又觉不对,宋琅眼下还应在扬州,怎么会出现在京都,且外祖父又与他如此相熟,想来是自己认错人了? 他偷眼细细瞧了,才发现这赵环虽然与宋琅如同一人,但却比宋琅要黑上一些,气势上多了些小将军的霸气,却少了宋琅那份如同琉璃般精致纯粹之感。 金旭看着林如海摇摇头,示意此人并非宋琅。可心中却也惊奇天下居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林如海心下明白,略略颔首。待祖孙二人离开后,他看似闲聊似的问李守忠:“师兄,这是赵老将军第几子的孩子?看着倒也是个知书识礼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宋琅也许就是那丢失的孩… 李守忠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赵家三老爷的嫡生儿子,落草时原是双生子。 三岁时,赵三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去西北边关探望赵三老爷,没成想途中遇上了山家丁护卫拼死护着,却也只是保住了赵三夫人和这个孩子。 另一个孩子和奶娘则连人带马车一起被山匪掳走了。 等报了官,追剿完匪徒,那匪窝里却怎么也寻不到孩子和奶娘。 据那被抓住的劫匪说,劫来的人都被充作了劳役,不劳作的就关在山洞里。官兵攻打山寨时,兵荒马乱的,山洞里的人都趁乱跑了。 官府四处搜寻,虽说也找到不少,却始终没孩子和奶娘的消息。 赵家也是年年都派人出去在各地找,却一直都是音讯皆无。 如今,赵三老爷虽说只有这一个嫡子,却也不曾娇惯了去,打七岁起,每年都扔进西郊大营里,跟着赵老将军以前麾下的将军们磨练三几个月。 去岁还去了西北边关和赵三老爷待了一年,如今也是刚刚回来。\" 二人边走边说,金旭也跟在一旁听着,不禁心下微动,开口问道:“舅舅,不知那赵三夫人是在何处遭遇山匪的?” 守忠见外甥问他,蹙眉想了想,答道:“听说是在山西大同境内。” 金旭听了,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山西大同离着宋老伯的家乡常州甚远,个奶娘带着孩子,身上又无银钱,怎么会到了那边? 正想着,就听李守忠又说道:“这两个孩子出生后,赵老将军那时还在西北边关镇守,听说得知消息后,翻烂了好几本书,熬了好几个夜晚,才给取好了名字。 还忙不迭又给父亲写信来夸耀。还记得当时父亲看了信后,笑着说赵老将军这次倒是吃多了些墨水,取得名字还不错。” “哦?取得何名?竟得了师父的赞赏。\"林如海一挑眉,颇感兴趣。 “大的那个叫赵琅,小的这个叫赵环。\"李守忠答道。 \"确实是好名,琅环乃天帝藏书之地,倒也难为赵老将军了。\"林如海莞尔。 可随之他又怔住,看向金旭。金旭也看着林如海。二人眼中都有一种莫名的意味在流转。 李守忠将他二人的情形看在眼中,不禁疑惑:“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如海思忖片刻,说道:“旭儿去年在扬州收留了宋姓祖孙二人,这小孙儿名琅,就是琅环的琅。 且这宋琅与今日见的赵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故而我与旭儿心中疑惑这宋琅是否就是那丢失的孩子。 只是那宋姓老者说他们是南直隶常州人士” \"明日便让人回去问问,不可耽搁了。若真是丢失的那孩子,也算对得起赵老将军家子的精忠报国之义。\"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赵老太爷打断了林如海的话,语气有些焦急。 林如海忙躬身应了。 几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夫人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还未到跟前,就听老夫人嗔道:“就这么几步路,你们要走到何时?明明知道我等的心焦,还不走快一点。\" 金旭看着这老夫人的眉眼间与母妃的画像很是相像,心中猜度着这定是外祖母了。 方欲拜见时,就被来人一把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好孩子,总算是见到你了\"李老太太有些泣不成声。 \"母亲,还是回房说话吧,此地人多眼杂\"李守忠低声劝到,随之又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见都是心腹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李老太太这才拭了眼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林如海笑了笑,说道:“如海,让你见笑了。” 林如海忙躬身见礼:\"如海给师母请安,看着您老人家依旧健朗,如海甚是欣慰。 李老太太笑道:\"如海不必多礼,咱们回房说话。\"说罢,携着金旭的手就往自己院子去了。 李老大人就跟被夺了至宝一般,口中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急匆匆跟在后面同去了。 林如海和李守忠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快步跟上。 李老太太的院子正中是五间正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台矶之上,摆放着一盆盆春兰,正在花期,幽香迎面。 正房门口立着几个青衣的丫鬟,一见他们来了,忙低头行礼,打起帘笼。 众人鱼贯进了房中,金旭扶着李老太太和李老太爷坐了座,才正式拜见了外祖父母又呈上礼单。 李老太爷嗔道:“来了便好,还备什么礼。\" 李老太太却一边笑眯眯地着接了礼单,一边埋怨李老太爷:“孩子好不容易来了,这也是他一番心意,你说他作甚?!” 李老太爷一噎,也不脑,笑着回道:“我这不是让孩子把这儿当自己家么,回自己家还备什么礼。\" 李老太太闻言点点头,笑着对金旭道:\"好孩子,正如你外祖父说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下次来可不许这样了。\" 金旭听了这暖暖的几句话,心都快融化了。这就是家的感觉! 金旭笑着应道:“谨遵外祖父外祖母之命,旭儿记下了。\"说罢又笑道:“不过这次的还请外祖父外祖母收下,就当是替母妃尽孝了。” 番话说的李家这几人眼圈都是一红。 金旭见了,忙岔道:“大舅母和表兄们可在家?\" 李老太太见他问,忙道:“在呢,在呢。瞧我这记性,一时高兴,怎么忘了让人去传他们了。\"说罢,叫了丫鬟过来,命赶紧去请了太太和大爷二爷过来。 丫鬟领命出去。 李老太太这才打开礼单看了一眼,这一看便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怎么送如此贵重之物?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吧。\"边说,边将礼单递给了一旁的李老太爷。 李老太爷接过来一看,也是蹙眉,正待要开口,却听金旭说道:“倒也没什么,给外祖父的金石之学是父皇赏赐的,给舅舅的是幼时出宫带出的,我也是借花献佛罢了。 外祖母的和舅母的,都是昨日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的。\" 李老太太听他说的轻巧,却也知是费了一番心力的,不禁将金旭揽在怀中,一阵摩挲。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意去扬州了 李老太爷见他说那金石之学是圣人赏赐的,便问道:“见了圣人了?几时面圣的?” 首发&:塔>-读小说 金旭见问,起身回道:“昨日下午在玄素局见的。” 李老太爷沉了沉,没再说什么。 林如海见老师依旧放不下对圣人的成见,便开口劝道:“如今他也知错了,看在旭儿的份上,老师还是……” 还未等林如海将话说完,李老太爷就冷哼了一声,随之又瞪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只好向李老太太投去求救的目光。 李老太太冲着林如海略摇了摇头,林如海无法,只好闭口不言。 正尴尬间,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接着就又丫鬟报说:“太太过来了。”接着帘笼掀起,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正是李守忠之妻朱氏。 朱氏见了林如海,却也没有羞怯,而是大大方方给李老太太和李老太爷见了礼,又给林如海见了礼,笑着问道:“不知你几时回京的?一路可还好?” 林如海忙起身还礼,笑道:“见过大嫂。小弟前两日刚刚抵京。路上甚是平顺。” 李老太太等他二人见完礼,笑着对朱氏说:“快坐下说话。”又对着金旭笑道:“这是你舅母。”金旭忙起身拜见。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朱氏忙扶起金旭,细细打谅,见他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却是不俗,因而笑着对李老太太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又转头问金旭:“不知如今可读什么书?依我看,不如住下来,随着你两位表兄一起,让你舅舅和老太爷教导才好。” 一句话说到了李老太爷的心里,笑的见牙不见眼,捋着下颌的胡须,频频点头,说道:“你舅母说的很是,你就住下来,院子我都让人收拾好了,日后老夫亲自教导你。” 金旭忙起身拜谢了,才笑着开口道:“旭儿的身份还未昭告天下,留在京中多有不便。旭儿想着接您和外祖母去扬州,过上两年再回来。” 李老太爷一听,转头瞪向林如海,沉声道:“这又是你的主意?” 林如海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回道:“旭儿如今年纪尚小,皇子的身份过两年再说出来更好一些。 且他年前查出中了毒,刚把毒拔干净,身子有些弱,禁不住这京中的大风大浪。 故而还是回扬州去比较好,好歹江南离这是非之地远一些。” “什么?!中毒了?!”李家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李老太爷和李守忠父子二人更是一步迈到金旭跟前。李老太爷比李守忠快了半个身子,差点被儿子撞倒。幸亏李守忠手快,一把扶稳了李老太爷。 李老太爷也来不及训斥儿子,只顾细细看着金旭,口中还问着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李老太太和朱氏则是一叠声地让去传大夫过来问诊。 林如海忙道:“师父师母莫要着急,现如今旭儿身子里的毒都已经拔干净了,圣人还谴了唐御医在旭儿身边调理。” 李老太爷一听,急忙问道:“哪个唐御医?可是知根知底的?医术如何?” 林如海道:“是唐绍之,先淳懿皇贵妃曾救过他的性命,他一直感念于心。师傅尽可放宽心。“ 李老太爷听林如海如此说,方放下心来。 “原来是他啊。他倒是一手的好脉息,不过他不是辞官回乡了?”李老太太问道。 林如海笑道:“正是呢。唐御医辞官回乡后,一直潜心研习医术。还是旭儿身边的人去寻他,他得知旭儿是先淳懿皇贵妃之子后,方肯出山。 如今圣人已让他又入了太医院,只对外说是派他在民间搜集医药方子,实则是守在旭儿身边照护。 除此之外,圣人还向川蜀唐家要了一位善毒圣手,专门提防着再有人暗害旭儿。” 李老太爷点了点头,一声冷哼,说了句:“他还算是做了点子实事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林如海也不敢再替金泓说话,只诺诺应是。 金旭见外祖父依旧在恼怒父皇,便岔开话,笑着上前扶着李老太爷坐下,说道:“旭儿很想承欢外祖父和外祖母膝下,您二老就一同去扬州吧,也让旭儿尽尽孝心。” 李老太爷和李老太太对视一眼,彼此都颇有些心动。 李老太爷对着李老太太说道:“扬州倒也是个好地方,不如我们两个老骨头也下一趟江南?” 李老太太点头笑道:“甚是不错,我从小到现在,还未离开过京城。如今趁着还能走动,咱们就陪着旭儿在扬州住上几年,也算是了却年轻时想着出去四处走走的心愿了。” 金旭见李老太爷和李老太太都答应了,心下甚是高兴。 李守忠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筹划如何去扬州的几人,他也想去陪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外甥啊。于是试探问道:“父亲,儿子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