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星》 第一章 【第一章】 黑夜长巷间，一名男子正发狂奔跑。 他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吸进鼻腔的空气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疾奔让他胸腔、腹部痛到快炸开，但他不能停、不敢停，因为一停就会被抓到，到时候，那些招呼在他身上的拳头，才会真的令他痛不欲生。 「你跑不掉的。」一个高大身影从阴影中走出，蓦地扯住男子的头发。 「啊！」 他脸孔扭曲地放声大叫，叫声凄厉得像是有只无形巨兽正从他嘴里狰狞窜出…… 「卡！」导演喊。 池仲宇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 饰演父亲的男演员怔在原地看着池仲宇的脸，一时还无法从他那一叫、还有他惊恐的表情中回过神。男演员抚着臂上的鸡皮疙瘩，感觉自己方才当真把人揍到肚破肠流了。 「宇哥。」 池仲宇的第一助理向凯文在第一时间拿过薄毛毯包裹住他，第二助理詹斯则立刻递上暖毛巾。 日本横滨目前气温不超过十度，可池仲宇体质偏寒，加上今日微雨，他身上早已湿透，兼以脸上原本就画了病寒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该立即送急诊。 「仲宇，你那表情太好了！那不顾一切的呐喊，那孩子就是那样痛，才会释放出体内怪兽杀人无数……」导演冲到池仲宇面前，一把抱住他，激动到眼眶都红了。「我都看傻了……」 池仲宇推开导演，因为不习惯和人在工作之外有太多肢体接触。 他指指喉咙，给导演一个抱歉笑容。 「宇哥喊到喉咙哑了。」向凯文代为发言，看了詹斯一眼。 詹斯立刻上前扶住池仲宇。 池仲宇没拒绝，把身体一半重量倚在身兼保镳的詹斯身上——为了揣摩这个角色，他饿了自己几餐，加上演戏是一种疾速耗损能量的工作，所以筋疲力竭是正常情况，片场的人也已经司空见惯了。 「你辛苦了，快点回去休息。你演得好，剧组现在整个精神都来了，我们再磨一下今天的第一场。」导演拍拍他肩膀，完全没注意到后头那票工作人员脸上的痛不欲生。 池仲宇朝导演竖起大拇指致意，表示自己也很满意这次的拍摄后，这才转身离开。 这个导演是把他从电视偶像剧拉到电影剧情片的伯乐，如今导演拍恐怖片，他当然二话不说以十分之一的象征性片酬接了男主角，当作是报恩。 他演得好是自然，因为他打从接下这部片之后就没睡过一场好觉——因为除了男主角体内恶魔苏醒、杀人无数之外，其余的他都曾经历过。 好累…… 「宇哥，要不要我背你？」詹斯看着还是走得歪歪斜斜的池仲宇问道。 池仲宇抬头看向詹斯。 理着小平头的詹斯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他知道詹斯把他当神，只想替他犠牲奉献；而这个体格发达、一脸真诚的小鲜肉，是继向凯文之后，第二个在他粉丝圈引起轰动的助理。女粉丝都说他过着左拥右抱、坐拥不同类型俊男后宫的皇帝生涯。 粉丝间的同人文，据说写得沸沸扬扬、精彩非凡，某种程度地丰富了他这二年来没有女朋友的空白…… 「如果你背我，再被偷拍，怕是网络又要出现一百零八篇十八限艳文。」 池仲宇微勾唇角，氤氲眼眸染上一层艳色。 「宇哥如果在意这个，就不会选我们当助理了。」向凯文推了下金边眼镜说道。 「是。不过我还能走。」 「宇哥最近没睡好，要不要跟周医师聊聊？她的fb写她在日本度假。」向凯文提起池仲宇最信任的心理医生的动态，因为知道宇哥几乎不上网。 「不用了。她该说的都说了。」就是要他面对过去的自己。 「池仲宇，我可以跟你拍照吗？」前方十步外突然冲出一个穿着格子衬衫、一脸兴奋的男人。 詹斯第一时间将池仲宇推到向凯文怀里，并立刻用自己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挡住来人。宇哥的疯狂粉丝男女皆有，男粉丝疯狂起来尤其惊人，割腕、寄刀子都算是常事。 「池先生私下不接受拍照。抱歉。」詹斯沉声说。 「一张照片就好！我们来横滨度蜜月，听说你在这边拍片，刚好那条巷子没人控管，所以我就想说走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看到你了，我的运气真的太好了！」男人兴奋得不停说道。 「抱歉，不拍照。」詹斯虽然已经当了池仲宇两年的助理，但对于这种大家因为看过宇哥很多部电影，所以一看到本人就会自动表现得很熟一事，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 池仲宇抬头看了陌生粉丝一眼，然后又一眼。这个左眼眉头边有颗痣的人，他在哪见过？他拥有过目不忘的好记忆，也知道这男人除了是粉丝之外，和他没有任何交集。那他为何会觉得眼熟？ 「徐佑宁！你跑哪去……」远方传来一声叫唤。 徐佑宁！这个名字闪电般窜过池仲宇脑海。池仲宇站直身子，紧盯着徐佑宁的脸。 「我太太在叫我了。」格子衬衫男期待地看向池仲宇。「不能就一张吗？」 池仲宇拉住向凯文手臂，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向凯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池仲宇面色淡淡却坚定地点头。 「池先生为恭喜你新婚，特别破例。我用我的手机拍，拍完你留下手机号码，我们再传给你。」向凯文拿出手机，先输人对方的号码。 「谢谢！」衬衫男连忙站到池仲宇身边。 池仲宇从向凯文随身的提包里抽出墨镜戴上。 「抱歉，池先生刚才拍的是哭戏，戴墨镜拍比较不会坏了形象。」向凯文说。 徐佑宁看着那副挡去池仲宇大半边脸的墨镜，也只能挤出一个微笑，因为他的助理已经拿起手机对准他们说： 「准备拍了，三二……」 詹斯站在一旁，准备一有情况就上前制伏。二年前，就曾发生过影迷和宇哥合照时，拿刀抵着他，导致他后来命危的惊险情况。此后经纪人向志明——也就是向凯文的父亲，就订下宇哥不和影迷拍照的规定。 「一。」向凯文按下快门。 池仲宇再看徐佑宁一眼后，便转身走向五分钟路程、剧组所居住的饭店。 詹斯旋即跟上，再度搀住虚脱的池仲宇。 「谢谢！」徐佑宁大声说道。 「死徐佑宁！你跑到哪里去了！」这回叫喊的女声多了一点哭音。 徐佑宁转身就跑，边跑边叫：「我在这里！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 向凯文打电话请片场警卫过来拉起封锁线，然后快步跟上池仲宇。 池仲宇走过饭店柜台，直接进电梯抵达顶楼。 詹斯进门检查一切无虞后，池仲宇走入房间，然后对他们点头。 「明天见。」 他上了锁，卸净妆彩——不管再怎么累，脸蛋总是明星重要资产，一定要保护。 洗净身体后，他倒向床铺，意识已经涣散。 累到极点，头一沾枕，他当然会睡着，但睡着之后的恶梦，才是他抗拒入睡的原因。 恶梦，是从二年前开始的。 第二章 二年前，当那名疯狂粉丝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意外发生之后，他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而后，身体的伤虽然痊愈了，久远的童年恶梦却因此再度开始如影随行。 心理医生说意外事件让他以为安全的生活出现裂缝，童年伤痕记忆才会在此时趁机窜出。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只是恶梦如此真实，以致他总会冷汗涔涔地被吓醒，左右张望着身边是否仍有他那嗑药的爸爸，酝酿着要带他去摘除器官变卖…… 池仲宇睁大眼，看着饭店的天花板，告诉自己—— 爸爸已经过世十多年、捅了他两刀的人已关进牢里，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他了。 眼帘疲惫地垂下，眉头却不由自主地拧着。 心理医生建议他回台湾寻找记忆中的美好童年记忆，不要让过往经历只呈现负面情绪。 所以，「徐佑宁」的出现是天意吗？ 他记得徐佑宁脸上的痣，因为在那本他看过无数次的小学毕业纪念册上，徐佑宁身边的人正好是「杨淘」…… 「杨桃。」池仲宇光是想到她的外号，心头便滑过一道暖流，舌尖好像也尝到了水果味。 那小女孩几乎用她家的水果喂饱了全家。 杨淘个儿小小一个，最爱露齿而笑，四肢瘦得像猴子，老在教室里大呼小叫、横冲直撞，精力旺盛得像是三天三夜都不用睡一样。 或者，他可以回台湾去找杨淘；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做那种事。十八年不见的人，难道还会莫名的热络起来吗？！ 他若回去找小学同学，不过是落得现场变成追星大会，上演一场池仲宇签名会罢了，何苦给自己找麻烦。他讨厌跟人寒暄，装热络，平时戏已经演得够多了，没必要在日常生活里再演上一回。 一个明星和一群十八年不见的小学同学，不演，戏怎么唱下去……是说他曾拍过一部恐怖片，演一个小时候不小心害死了小学同学的明星……杨淘如果变成鬼，也会是好笑的鬼，一点也不恐怖……她老是说她家的水果「有吃有保庇」…… 疲惫让他思绪混乱，想法开始无法连贯，可「杨桃」这个名字却让他唇角上扬了一下，便被拖入黑沉睡眠中，且—— 一夜无梦。 「来喔！来喔！王母娘娘降旨，庆祝本店今天重新开幕，天然的仙丹妙药全都便宜卖！」 台湾夏日午后的阳光闪着金黄，商店街上一间重新开幕的水果行，气氛热闹到让路人都停下脚步多看上一眼—— 各式缤纷水果被摆成最可口的组合，现身在苹果绿装潢的店里，让人有种走入林园采果的自然野趣。 「『本草纲目』有记载，葡萄能治筋骨湿痹，让人轻身不老、延年益寿。 这位有气质的大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杨淘对着中年妇人露齿一笑，继续用高分贝说道：「科学家说葡萄可以预防心血管疾病！清除胆固醇！葡萄糖可以迅速补充能量！消除大脑及身体疲劳真正好！像这款水果界的诺贝尔奖得主，大家怎么舍得不把它带回家！有吃有保庇喔！」 杨淘的叫卖说得客人蠢蠢欲动，经过葡萄区时，纷纷都把葡萄放入购物篮，顺道多看了她一眼—— 小麦色皮肤上一对明亮大眼，衬着马尾，精神奕奕得让人想再多看一眼。 此时，三个走过水果店的三十岁左右女性上班族，突然在店门前停下脚步。杨淘见状，立刻卖力开演下一场。 「葡萄补血又补气，真正是保你一世美丽的好朋友……」 女性上班族对她的叫卖听而未闻，目光全胶着在水果店一侧的大型电视机上，电视里的女主播正在访问池仲宇—— 「这部电影里的男主角对于曾经背叛过他的人，采取了最严厉的报复方式。你个人对于这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方式看法是什么？」 池仲宇半倚着沙发，比一般男人艳红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我珍惜那些在我最脆弱及最不被看好的时候，在我身边陪伴的人。」 杨淘循着女性上班族的视线看向电视，只觉得池仲宇说话实在太有技巧，完全不得罪人。 人家问他会不会报复，他回答他会报恩，也没说会不会把背叛的人鞭数十，驱之别院。这种防护措施做得像是四十二公分卫生棉全面不漏的男人，对她来说实在—— 太无聊。 不过，也许全台湾或是全亚洲只有她会这么想。 因为池仲宇已经蝉连好几届性感男人票选第一名，女人们对他的电眼，还有那一身清瘦却结实的身材着迷不已。男人则是佩服于他的演技，还有他自小家境清贫、力争上游、成名后不忘投身公益的行为。 不过，杨淘现在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池仲宇魅力真的无穷。因为现场所有人，全都看电视看到忘记要继续挑水果了。 买东西，靠的就是一时冲动啊，买水果也一样！ 「真有那么帅吗？」杨淘又看了电视一眼。 「当然有！他所有的电影我都有看，看不懂也要去，有他就够了！」站在杨淘身边的店员钟妹立刻扑上来，秀出屏幕保护程序——赫然就是池仲宇定定看着镜头的大头照。「像这种身材可以跟韩流偶像对拼，演技又可以拿国际大奖的骄傲，政府应该要颁奖给他啊！」 「喔。我不迷偶像。」杨淘又瞄了电视一眼后，低头google池仲宇。 妈啊！原来上天让她看到池仲宇这段是有原因的啊。她眼睛一亮，抓起麦克风高声一喊： 「电视里的大明星池仲宇要看，眼睛也要好好保护才能继续看池仲宇！葡萄里的花青素最多，美国飞行员都靠这个保养眼睛。最重要的是，池仲宇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葡萄！各位怎么可以错过跟池仲宇一起喜欢葡萄的机会呢。本日开幕，优惠别家没得比。吃葡萄看池仲宇还赚便宜补健康，这种好康哪里找，有吃有保庇啊……」 穿着印有「金是好水果」黑色围裙的杨淘继续叫卖，一座葡萄盒小山开始慢慢被客人侵蚀，店员连忙开始上前补货。 店里气氛其乐融融，除了角落坐在轮椅上的前水果店老板杨金生之外。 「好好的……设计师不做……学我卖水果……凑什么热闹……她能叫卖到几岁……之前不是说有咖啡厅老板请她去办展览吗？还有人请她做什么纸胶带设计……现在站在这里……」三个月前中风、说话仍不甚清楚的杨金生，气到双唇颤抖，却仍努力把话说完。 「杨淘说卖水果做生意可以赚比较多钱，她从小跟着你叫卖，你看看她那句『有吃有保庇』说得多溜。」吴宝珠拍拍丈夫肩膀说道。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帮人作保，不会赔掉那四千多万，不但房子没了，还倒欠人家五百万……就连水果行和我们家房子，幸好你弟愿意接手帮忙买下……」杨金生红着眼眶低下头。 「你还活着，这样就够了。」吴宝珠紧握老公的手说。 「我的债务自己扛……」 「老爸，你该不会又在这里说些五四三的泄气话吧！我现在正是旭日东升，工作正起劲，五百万拍拍屁股就还完了啦！」杨淘拿着一瓶蜂蜜水灌了几口。 第三章 「你如果拍拍屁股就还完了……我打你五十大板我就发了……你现在干嘛站在这里卖水果不去办展览……没有那种屁股还硬要拉那种屎……」 「爸，你听起来还是很有幽默感，这样我就放心了。」杨淘弯下身子，跟老爸勾肩搭背起来。「你说得这么激动，要不要来罐椰子汁消消气？有喝有保庇喔。」 「你会把我气死……」杨金生瞪了女儿一眼，可脸上怒气却慢慢消退。 「唉呀！话干嘛说得这么重。想咱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我什么德性，你也很清楚嘛。」杨淘露齿笑道。 「对了，说到认识多年，你们以前国小五、六年级的副班长马千芸刚才打电话到家里，说要开同学会。」吴宝珠扯了下杨淘的手说道。 「我知道。之前班长徐佑宁有打电话给我，我说我没空。」杨淘一耸肩说道。 「干嘛不参加？还让马千芸又打来。这女生说话好客气，看在人家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就去参加……」 「统统都不认得了，去那做什么？」以前的话，她会去嘻嘻闹闹一番，可现在要是有时间，她会去画插画。爸爸中风之后，她无法只做她喜欢的工作，但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还是能回到本行，将她脑中那些天马行空都化成图案。 「怎么就不认得了，也才……」吴宝珠蓦然打住了话。 「十八年而已。」杨淘一本正经地对妈妈点头，拍拍她的肩膀。「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有那么久了吗？我还记得你五、六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身体不是很好的小男生，你带他回家过一次，还会把水果切小块，带去学校给他吃，你爸那时可是快吓死了，以为你小小的就要跟别人跑了……」吴宝珠推了下丈夫，笑到差点说不下去。 「还挑了个身体最差的那个。」杨金生嘴角抽动了下。 「有吗？」杨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我全忘了。」 「那个孩子被家暴……」杨金生突然咕哝了一句。 「真的假的！？」杨淘和吴宝珠同时看向杨金生。 「我看他走路怪怪的，问了他几句，他看起来很镇定，说话也很正常……但孩子说谎，我一个大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偷偷跟他回家……他才一开门，就被拖进去狠揍一顿，我上前阻止……他爸爸说如果我再敢啰嗦，他就搬到其它地方揍死这个孩子……」 「你这死鬼，那时怎么什么都没说！」吴宝珠打了下丈夫，急得好像这事不是发生在十八年前一样。 「你有报警吗？」杨淘对那个小男生是真的没印象了，但经爸爸这么一提，又隐约觉得好像有这一回事。 「说了也不能怎么样，那个孩子不想被人知道家丑。他样子是瘦小，可那眼神懂事，他不想跟他爸分开——」杨金生话没说完，就被妻子给打断。 「那你就当作不知道，就这样走开？」吴宝珠双臂环抱胸前，神色不善地说。 「我私下找了那孩子，给了他钱和我的电话号码，也去找了那一区的里长，要他多注意点……我还跟那孩子说，如果真的受不了一定要跑。他被打死，他爸也会被抓去关。」杨金生喘了口气，努力地把最后一段后说完：「他是个好孩子，知道要维护爸爸。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爸，你居然默默做了这种天大的好事。」杨淘给爸爸一个拥抱。 「换作你们，也会这样做的。」杨金生推了女儿一下。 「光是你居然忍得住没把那个孩子的爸爸狂揍一顿，就是天大的事了。」杨淘磨牙说道。 「你们……不怕我中风了，记错以前的事？」 「拜托！你脑子比我还灵光。上次水果行□的电话，你没翻电话簿就直接告诉我。」杨淘站直身体，笑着对老爸眨了下眼。「不要再假装不灵光了，我早察觉到你的阴谋了，根本就是想设计我回家接水果店。」 「我若有阴谋，就把你赶回你那个设计工作室……」 杨淘一发现爸爸又开始激动，立刻挨近妈妈转移话题：「你觉得那个小男生长大后，会不会变成有钱人来报恩？」 「是喔，连续剧都嘛是这样演的。搞不好你们这次同学会就是那个小男生叫人家开的。」吴宝珠笑呵呵地推了女儿一下，「那你不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报什么恩，我们也没帮人家什么忙，是我自己鸡婆的。没……没看到外场人潮变多了，还不快点去叫卖，做什么要像什么……不要被人说我杨金生的女儿摸鱼打混。」 「好啦好啦！我回去卖声了。爸，我爱你……」杨淘用力抱住爸爸，打爸爸中风捡回一条命之后，她就发誓一定要每天把爱说出口。 「爱什么爱，爱我害你到这里工作喔。我没用……」杨金生哽咽了。 「爸，你又没逼我去卖身，干嘛这么难过？而且那些钱都是你赚来的，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就像你也没怪过我没像郭台铭一样做生意赚大钱，一出手就可以帮你把钱还光光啊。」 「那不一样。」杨金生粗声说。 「哪里不一样？女男平等。」杨淘眉毛一扬。 「不要抬杠了。我推你爸回家午睡，你记得去参加同学会就对了。」吴宝珠瞥了女儿一眼，不想发生若是有杨淘的小学同学要报恩，她却没出现的惨剧。 「我有空去同学会，不如去约会。」杨淘咕哝一声。 「那个也差不多快分手了吧。」吴宝珠见女儿一脸要大辩三天的样子，连忙使出撒手锏：「听说约在『渍』日本料理开同学会。」 「吃这么贵，谁敢去！」 「马千芸说有人要请客埋单。」女儿纾压的方式就是吃东西，她这老妈还不清楚吗！ 「不会是要办什么直销大会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康的事。不过，看在免费食物的份上，那我就捧场一下，顺便看看当年那个小男生现在过得好不好。」如果过得好，爸爸知道了心情也会变好的。 「施恩还图报，不象话……」杨金生瞪她。 「是，我知道了。现在不就要凭真本事去赚钱了吗！」杨淘走回卖场，主动向几位客人介绍今天店内的水果。 吴宝珠看着女儿，只见她走过之处，大家皆不自觉多看她的笑容一眼。 杨淘积极认真又乐观，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是他们的骄傲。做父母的无非也就希望女儿能生活美满罢了，就像她频催女儿去参加同学会，是因为听那个副班长马千芸说，他们班上很多男生当了工程师，可都还没有女朋友，而他们家杨淘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所以，那个杨淘儿时守护的小男生，如果长大真的成材了，想要以身相许的话，也要真的够好，才能配得起他们家这颗可爱又顾家、谁吃到谁有保庇的小「杨桃」啊。 【第二章】 一周后，不敌美食诱惑的杨淘，还是参加了同学会。 她走进「渍」日本料理，穿着和服的料亭服务生领着她，走过两旁装设着和纸门板的包厢长廊。 第四章 听说日本高级料亭一天要清洗地板至少三次，以免每日进货的鱼味留在店里。杨淘如今总算也在台湾见识到了这回事，「渍」是一间干净到连一丁点味道都没有的店家。 杨淘随着服务生在一间挂着「梅」字木板的包厢前停下脚步。 服务生替她拉开包厢门后，便行礼离开。 杨淘一走进包厢，立刻有人惊呼出声。 「杨桃！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外号大胖的男同学指着她大叫。 「这话是在指我童颜贫乳吗？各位，我想我该走了。」杨淘一脸受伤地后退两步。 同学会现场顿时爆出大笑。 杨淘其实长得很可爱，犹有婴儿肥的脸颊、亮亮的眼睛，加上总是明灿的笑容，一看就让人想亲近。虽说帽t和宽松牛仔裤多少降低了吸引力，但实在是个有人缘的人。 「杨淘，先过来签名。」当年的副班长马千芸叫她一声。 「我又不是明星，签名不值钱啦。」杨淘笑着接过马千芸递来的点名板，签完名留下手机号码之后，拿起自己的名牌挂在胸前。 「规定不能携伴，竟也来了三十二个人，不用钱的高级料理果然很有吸引力。」杨淘在马千芸身边坐下来说道。 「听班长徐佑宁说，好像只有五个不能来。」马千芸帮她倒了一杯果汁。 「免费威力大。」杨淘目光很快地扫过现场的男生。 嗯，果然没有印象，更别提当年那个据说由她罩的弱小男生了。 不是她自夸，热血的她从小到大都是学校活动的风云人物，身边跟随者向来无数，真要一一认得，实在是很困难啦。 「杨桃，你现在在做什么？结婚了没有？有没有男朋友……」几个活泼的女同学已经拿着果汁朝杨淘逼近。 「各位同学！」当年的班长徐佑宁匆匆进门，站到包厢中央，神情略显激动地说道：「你们都知道我们的同学里有位神秘来宾赞助了今天的餐费。不过因为他身分特殊，所以想麻烦各位同学先交出手机及相机，他才愿意入场。」 此言一出，众声哗然。 杨淘皱了下眉，举手发言：「如果我不能交出手机？」 「他只停留十分钟左右，你应该没关系吧？」徐佑宁带着讨好笑意说道。 「那你们跟这位神秘嘉宾相见欢吧。」杨淘起身，笑着说道。 「杨桃，不要走啦，我们都还没跟你聊到天啊……」同学们纷纷伸手围住她，不想她离开。 「抱歉，我不是想打扰各位的兴致，而是我爸前阵子中风，我怕他会突然有状况，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所以不好意思，我去外头晃晃，你们跟神秘人士慢慢聊，等我方便进来时，你们再打电话给我，好吗？」 杨淘微笑跟大家一挥手，大步走出包厢。 「杨淘，等一下——」徐佑宁喊她。 杨淘佯装没听到，快手关上包厢门。 他们班莫非出了个政治人物还是明星之流？不过，若是那人这么想搞神秘，干嘛来参加同学会？ 「无聊。」杨淘翻了个白眼，想她之前在设计公司时，大人物也是见过几个的，这位同学装什么大牌啊，她杨淘就是不买帐。 对面包厢的门突然打开。 「杨淘？」一个男声唤道。 杨淘抬头，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手腕就被扣住，强拉进对面包厢里。 学过几年空手道的杨淘下一秒的反应就是立刻反掌扣住对方手腕，把人往前一推一送，拉开了距离。 詹斯没料到她的反应，一愣之后，便想再次出手把她拉到宇哥面前。 「搞什么鬼！」杨淘诅咒出声，一脚踢向对方要害。 詹斯没料到这女子出手利落，险险避开，正想再出手时，便听见池仲宇和向凯文同时说道：「放开。」 詹斯松手。 杨淘立刻后退，防备地看着眼前三人。这些人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跟她爸爸的债务有关，所以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大喊救命。 「我们到门边等着。」向凯文朝詹斯勾勾手指。 「可是万一有危险……」詹斯犹豫地看向宇哥。 「你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吗？你们有三个人，就是想逼良为娼都行。我到现在都还没叫救命，你是在担心个什么鬼！」杨淘冷嗤完，还翻了个白眼。 池仲宇笑出声。 詹斯睁大眼看着宇哥的笑脸，向凯文则拉了他出门。 「你是谁？想做什么？」杨淘双臂交抱胸前，打量眼前这个戴着大墨镜遮住半张脸的男人。 男人皮肤白晳、唇色偏红，加上这种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有种明星妆感。 杨淘很肯定她看过这个男人。 池仲宇低头打量过杨淘胸前名牌，再次把目光移回她脸上。果然有些人从小到大长得就是同一种模样，例如杨淘。 「你是杨淘？」 「看来阁下认得中文，只是不记得礼貌。」杨淘也不客气地把对方合身白衬衫下的好身材及长腿打量过一番。「报上名来。」 「你不认识我？」他觉得心情很好，又想笑了。 「我觉得你眼熟。」 池仲宇摘下墨镜。 杨淘倒抽一口气，后退一步，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shit！你是池仲宇！」 池仲宇被骂，冷瞥了她一眼。 杨淘看着他，只觉得这世界果然荒谬。更荒谬的是，本人居然比电影里还美得惊人，那对传闻中的电眼，电力果然强大到连她都被电到目不转睛。 而她虽然不迷偶像，但如果看到乔治克鲁尼等巨星之流，还是会觉得该尽地球女人的义务：尖叫两声；免得乔治克鲁尼因为她的不礼貌，而对亚洲女人留下不好印象。 可这人死死盯着她，是把她当外星人看吗？ 「那个……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找我做什么？」 「那不重要。」他定定看着她。 「那重要的是什么？」 「没什么。」 杨淘的唇角抽搐了两下。若不是她知道池仲宇大牌到不可能参加实境秀演出，她是真的很想寻找一下隐藏式摄影机。 两人面面相觑，无语了好一会儿后，杨淘先开口。 「那个……你该不会就是徐佑宁要大家把手机收起来的原因吧？不过，我们班没有叫做池仲宇的人，如果有，刚才参加同学会的人应该已经挤爆这里了。」 「嗯。」池仲宇双唇一抿，看着她的神色瞬间冷凝了起来。 「我虽没花钱看过你的电影，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像抢亲一样地把我拉进包厢里，也不说你找我要做什么，还摆脸色给我看，我又不是被虐狂，干嘛站在这边被你瞪。如果没事，我先走了，想要见崇拜你的人，隔壁包厢应该有很多。拜！」杨淘双手一摊，往门边跨出一步。 「站住。」池仲宇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抓到面前。 她睁大眼看着他漂亮的五官，差点看呆。 「同学会里有没有你想见的人？」 「没。我来吃免费饭的。」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凉味，闻起来很舒服。 钟妹一定羡慕死她了…… 「你对简春秋这个名字，有印象吗？」池仲宇紧盯着她的脸。 「没。我欠他钱吗？」 第五章 她真的不记得他！池仲宇眼色一冷，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你回包厢吧，我要走了。」 「你不去同学会包厢走一走？徐佑宁应该收完所有手机了。」 「不去。」 「喔。」杨淘一挑眉，算是见识到大明星的任性了。「同学们一定会很失望，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可以看到你……」 「你呢？失望吗？」池仲宇忽而回身，一个大步又站到她面前。 杨淘立刻往后一退，和池仲宇保持十公分距离。 池仲宇不是她的菜，他那双眼太艳太深沉；但被他这么一盯，她的女性荷尔蒙还是忍不住异常分泌，而且非常清楚他为什么可以红遍半边天了。当池仲宇认真看着人时，他会让人以为他的世界里只有你。 所以，她还是站远一点，神智会比较清醒。可他—— 又往她逼近一步。 「你这样的举动很容易让女人误会。」她干笑。 「你对我不感兴趣，没花钱看过我的电影，不是吗？」 杨淘看着他抿紧的双唇，觉得这人未免太幼稚了，现在是在怪她不迷他？ 「你影迷又不缺我一个。」 「嗯。」所以他根本是白来这一趟了。杨淘根本不稀罕他的出现，甚至不记得他了。 池仲宇又瞪了她一眼后，戴起墨镜，再度转身。 「拜。」杨淘朝他的背影挥挥手。 一分钟后，待她走出包厢时，池仲宇已经在刚才那两个男人的陪同下走到了大门边。 她决定对一切保持沉默，否则一旦大家追问起来，知道是她气走了池仲宇，本日包厢绝对是她丧命之处啊。 就像钟妹如果知道她有机会和池仲宇独处，却没有跟他要签名，一定会拿水果扔得她满头包的。 是说池仲宇干嘛来参加她的国小同学会？她虽然几乎不记得班上所有人，却很确定班上没有池仲宇这号人物。况且，简春秋到底是谁？这么奇怪的名字，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 春秋……战国……战国……春秋…… 「你有弟弟叫战国，对吧对吧！」儿时刚看完一本西周故事的她，对着身后的家伙喊道。 妈啊！杨淘的手掌啪地打向额头。 简春秋就是那个归她保护的瘦小男孩！ 该不会简春秋就是池仲宇吧？但，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不过这年头的明星哪个不整形，池仲宇整得自然，只能算他厉害。 天啊！杨淘这下连撞墙的冲动都有了。 她拿起手机google池仲宇的出生年月日，发现他大了她两岁，应该不会是简春秋，她这才放下心；但是，池仲宇特别提到简春秋一事，她怎么想就是觉得报恩意味浓浓。 而她不但错失天王巨星「可能」要报恩的机会，还说什么「你影迷又不缺我一个」把他气走。唉……她又不是偶像剧女主角为了要引起男主角注意，干什么演出刚才那一幕！ 真是个白目鬼，竟然就这么气走了上天送来的大礼。 「杨淘！你脑子坏去啦！人家都问得那么清楚了，你居然连一点联想力都没有吗！」 胡涂啊胡涂，杨淘又打了自己额头两下后，长叹一声站直身体，决定她今天一定要吃得很饱。 同学会的幕后金主看来是池仲宇毋庸置疑，办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顿，她如果连半口都没吃到，岂不枉费池仲宇的心意，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的。 杨淘于是挺起胸膛，大步走回同学会包厢，决心用行动来向生鱼片、炸唐扬，还有日式火锅宣告—— 她来让池仲宇知恩图报了。 一周之后，杨淘在难得的周休一日里，拿着设计工作室前同事送的餐券，坐在贵妇百货中庭的开放式咖啡厅里，看着打旁边走过的来往人群—— 她们三五成群地往前，或眉飞色舞说着话，或不住拨弄长发、检视仪容，每个人眼底眉梢都漾着期待与兴奋…… 气氛诡异。若非某精品破天荒降折扣，要不就是某国王子即将到这里进行选妃吧。 「发生什么事了？」杨淘问着坐在对面的钟妹。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钟妹立刻收回往外打量的视线，兴奋地倾身向前。「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约这天吃饭的！你进门前没看到吗？池仲宇要到楼下剪彩！l牌亚洲第一间旗舰店啊。」 「池仲宇！」杨淘立刻坐直身体。 「喔喔，之前不是有人说她不迷偶像吗？」钟妹对她挤眉弄眼一番。 那是因为她之前还不知道她可能是偶像要报恩的对象！杨淘干笑一声，抬头往外看去。 「你看看你那一脸猴急样，如果被你男朋友王晶之看到，一定跟你分手。」钟妹咯咯笑道。 「我们离分手没差几步了。」知道她爸帮人作保，财产一夕之间消失之后，王晶之不但没到过她家一次，就连她说要辞掉设计工作改到水果行帮忙，也没有任何反应，一副彻底置身事外的打算。 她心里当然难受，但她没时间难受太久。她要赚钱、要顾好一家经济、要让爸妈安心。 「你为什么突然喜欢池仲宇了？」钟妹倾身向前，很欣慰淘淘的审美观终于有所长进了。 「说来话长。」因为只要想到若是池仲宇愿意来她家帮忙卖水果报恩，她有可能会数钞票数到手发软，她就喜欢他了。 杨淘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她只能说官方答案—— 「总之，他演技不错，演什么像什么。」 「杨桃姐，你是男人吗？怎么会完全放错重点！重点是池仲宇那对眼睛只要一看镜头，我就腿软。」钟妹兴奋到连声音都发软。 「腿软？那应该是缺乏钙质，该去吃什么维骨力之类的保养品吧。」杨淘拍拍她的肩膀。 「我才二十二岁，这种症状是叫作……」 「花痴？」 「叫恋爱啦！」染了一头紫色短发的钟妹惨叫一声，「亏你之前还是搞创意的。」 「我现在还是有在画插图。只要我持续经营粉丝团画插画，『女孩的水果店』那系列还是会做成胶带贩卖的。」她尽量不去想插画工作的停摆，免得觉得遗憾。 「杨桃姐，我原谅你。毕竟你的脑子现在除了赚钱，就没有其它事情了。但是，池仲宇现在就在楼下，和我们只有两层之隔。」钟妹拉住她的手腕，眼巴巴地看着她。 杨淘不语，足足看了钟妹五秒钟。 钟妹被看得头皮发麻，立刻觉得自己这番话实在不够忧国忧民忧杨桃姐，立刻挤出笑脸说道：「好吧，那我自己去……」 「我们一起去。」杨淘表情毅然绝然地起身。 爸爸出事之后，如果问她什么最不值钱，她会说是面子；所以，她要再尝试一次，不能让机会白白溜走。 况且，如果池仲宇很想报恩，而她没让他报成恩，他也是会睡不好吧？ 「可是我们的蛋糕才吃到一半。」钟妹说。 「谢谢提醒。」不跟任何与钱有关的东西过不去的杨淘，立刻把蛋糕一口放进嘴里，然后用剩下的冰咖啡把它们全冲下喉咙。「快走。」 既然要行动，就要找个能让池仲宇清楚看到她的地方。 第六章 腮帮子还塞着蛋糕的钟妹，一看杨淘眼中散发绿光，觉得不论她是中邪还是突然对池仲宇疯魔，总之都是好事。 于是，两人手拉手，以一种要杀敌的气势开始往前飞奔。 杨淘因为心中有所求，难免心虚跑得慢，跑到最后根本是被钟妹挟持到二楼人群里。 只见眼前这家走高雅襌风路线的百货二楼中庭此时全挤满了人，尤其是栏杆边。 「杨桃！」 杨淘一抬头，赫然看到马千芸正靠在栏杆边，正挥手叫她过去。 「好巧，你也来了。」杨淘带着钟妹挤了过去，直接入驻最佳视线—— 居高临下俯望即将开幕的国际名品店正门口。 「原本是在喝咖啡，一听到池仲宇来了，当然要来看。一楼不准进入，这里离他最近。」马千芸提高嗓门，脸微红。 「……你也喜欢池仲宇？」杨淘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 「喜欢啊。那天徐佑宁说有神秘人物时，我还跟老天祈祷，就让池仲宇现身吧！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就是徐佑宁说他自导自演，股票涨了，所以找名目请大家吃饭。」马千芸边瞄楼下边说话。 「马千芸，你的祈祷一定很灵验，待会记得帮我祈祷万事如意。」让可能是简春秋的池仲宇来对她报恩啊。 马千芸莫名其妙地看杨淘一眼，但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楼下。 杨淘跟着看去，只见池仲宇正在那两名她所见过的男子及几名黑衣保镳的护送下走到了精品店门前，几名看似老板或主管的人已经一字站开在等着他。 明星出场真的好有架势喔。杨淘倾身倚在栏杆上，专心看着池仲宇。 合身黑西装，脸上薄妆精美，像尊完美雕像，除了那对黑眸里像是有水晶流转，璀璨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杨淘对上了池仲宇的眼。 池仲宇与她对视一秒的时间，随即又垂眸。 「啊！」钟妹尖叫。 杨淘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 拜托！她发什么神经、紧张个屁！不过就是对到眼而已。 如果池仲宇认出她来，那岂不是更好？她应该大方跟池仲宇挥手点头致意才对啊。 杨淘举起手，却立即发窘地放下，因为整个二楼的女人都在疯狂地朝池仲宇挥手，她是在凑什么热闹啊！ 「你说，池仲宇刚才是不是在看我？我作梦梦过他就那样看我一眼，然后就派了助理把我接到他的房间里，然后我们就……」钟妹扯着杨淘的手，兴奋到脸红红。 「我不想听你的春梦内容，而且他刚才应该只是脖子酸。」杨淘盯着一楼在闪光灯狂闪中露出淡淡笑容的池仲宇，希望他再抬头看她一眼，这样她就能确定他到底认不认得她了。 一般而言，她认为她爸说的施恩不求回报是对的；因为如果做好事还要记挂着别人要不要回报，那就失去了做好事想助人的初心，心思都牵挂在「回报」之上，那和求股票基金的投资报酬率有什么不一样？ 可话虽如此，在这种非常时期，如果有人要报恩，她倒觉得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她还年轻，也愿意扛起爸爸留下的债务，但她舍不得爸爸把对亲人及自己的内疚层层背在身上，她怕爸爸的身体又因此出状况。中风过一次的人，再度中风的机率很高。 是故，凡有任何可以让爸爸释怀、又能减轻债务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他一定是外星人，地球人不会有那种电力。」钟妹叹了口气，继续痴迷地望着池仲宇。 「不知道他外星人的原形是什么？比较像章鱼还是et？」杨淘为了显示她也很投入，硬是开口说道。 钟妹和马千芸同时看向杨淘。 「杨桃，你果然很奇怪。」马千芸打了下她的肩膀。 「人各有怪，其怪不同。就连池仲宇应该也有他怪的地方吧。」否则就不会用同学会那种方式找人了。 「废话！他能迷人成这样，就是天下第一怪。」钟妹看着池仲宇的一举一动，从他执起剪彩红球到他落下剪刀，全程没任何遗漏，双手还不忘适时用掌声捧场。 杨淘也看得很认真，因为她在等待池仲宇再次抬头，只是，她的期待在池仲宇转身走向精品店大门内的那一刻瞬间落空。 她抿了下唇角，觉得自己真是傻，都几岁的人了，还在希望会有神仙教母从天而降送她玻璃鞋，去淘宝网买一双通比较快到货啦。 「走吧。」杨淘对着钟妹说道。 「等等！再让我看一眼，搞不好他马上又出来。」钟妹哀嚎着，目光还在店门口留恋。 「走了啦。」杨淘拉过她的手，朝马千芸一挥。「下回你来水果行，我请你吃水果。」 正当杨淘转身的同一瞬时，所有人全放声大叫了起来，连马千芸也不例外。 钟妹冲回栏杆边，正好看到池仲宇回眸的最后一眼，然后他就快步走进精品店里了。 「池仲宇又回头跟大家挥手，都是你害我没看到！」钟妹悲痛欲绝地冲回杨淘身边打她。「你这个没有被池仲宇电到的外星人！」 「可能我跟他住同一个星球。」杨淘痛得后退一步，考虑去验伤。 「那我也要跟池仲宇住同一个星球。」钟妹立刻抱住杨淘的手臂。 「没法子。」杨淘瞄她一眼，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 「你没有免疫力，会被他电死。」 钟妹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杨桃姐，我知道为什么你跟男朋友很少碰面，可他还没跟你分手的原因了。你很好笑。呵呵……」 「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联络了。」杨淘发现自己好像只有在别人提起时才会想到王晶之，这样跟分手好像没什么差别吧。 「两星期没联络！我之前恋爱时，每天都要通三次电话耶。」钟妹笑意盈盈地叹了口气。 「那种早晚都要三炷香的爱情，我没法子啦。」她会先被烦死。 杨淘和钟妹勾肩搭背地往前走，心里想着她现在有太多难题要处理，情感这一题毕竟不是攸关生死存活，痛一下也就渐渐能释怀了。 王晶之家境不错，有一种属于创意人的骄傲自负，所以他不能理解她身为独生女必须为了父母扛起柴米油盐的责任。就像王晶之如果知道她方才站在栏杆边是为了等池仲宇回头报恩的心情，他绝对会用不屑的眼神看她。 好吧，千错万错都错在她不该有期待。经历过爸爸破产的事件后，人情冷暖看多了，人家愿意帮你，不用开口，人家就会主动帮忙；人家和你无缘，你即使说破嘴，对方还是可以有一百零八个理由拒绝。 她是一时昏了头才会把脑筋动到池仲宇身上。他是天边一颗星，她则是个努力用双手守护家人的平凡人。他们的生活，就是一次在日本料理店的交集。事实上，光是这样就够她跟子孙拿出来说嘴了啊。 如同现在，她就好想冒着被钟妹掐死的危险说出真相喔。杨淘看着旁边又在叨念池仲宇电影的钟妹，心情突然大好了起来。 八卦杂志不是老爱编写和明星吃一顿饭还是见一次面，是花多少银子之类的报导吗？这样一想，她和池仲宇曾经单独处在一间包厢里，真是赚很大。 第七章 老天爷对她实在是不能再更好了啊。 池仲宇面带微笑地和l牌的外国总裁合照时，他淡扬唇角，下巴往下轻压，眼睛无视闪光灯地看着前方——这是他练习过成千上万次的微笑，几近完美。 「宇哥真的很好看。」站在池仲宇几步外的詹斯说。 向凯文看他一眼。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说废话了。但我不像你看了那么久，看到都麻痹了。」 「你几时懂得读我的心了？」向凯文一掀眉。 被你冷言冷语对待了一年之后。詹斯咽下话，转了个话题：「你不觉得宇哥刚才突然回头，像是在找人吗？」 「怎会这样问？」向凯文推了下眼镜，仰头看着这个高个子。 詹斯朝他挨近一点，二人肩膀相触着。 「那个在日本料理店出现过的杨淘刚才在二楼。」詹斯压低声音说。 「视力这么好？」向凯文往旁边退了一点。 「我受过专业训练，重复出现过的脸孔，我都会有印象。」詹斯又挨了过去。 向凯文看着一认真说话就会越靠越近的詹斯，再后退一步。 「你想她会不会是宇哥的青梅竹马？还是他以前的女友？」 「宇哥十二岁就离开台湾，十八岁回台湾时才出道，之后的女朋友，哪一任没被杂志报导过？连我们都被报导成是他的男朋友，他身边还有什么秘密？」向凯文双臂交握胸前，想看他还能猜出什么玩意来。 「可能是他的秘密恋人啊。你看宇哥每次谈恋爱都那么漫不经心，好像爱和不爱都无所谓，搞不好就是因为这个杨淘。」詹斯双眼发亮地说。 「如果是秘密恋人，宇哥何必大费周章叫那个班长徐佑宁办同学会？」 徐佑宁签了保密条约，如果宇哥没出席，也不能透露真相。 「对喔，这真的很怪。」詹斯伸手想抓头发。 「你敢把头发抓成稻草试试看，你的形象就是宇哥的形象。」向凯文握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拉，随即松开。 詹斯立刻把手背到身后，站得笔直。 「还以为你是文弱书生，没想到你的力气不小。」詹斯，低头朝向凯文一笑。 「因为你对我没防备。还有……」向凯文看着他的眼角纹路，别过头凛声说道：「在外头不要这样笑，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詹斯立刻板起脸。「谢谢你。」 「宇哥拍完照了。」 三秒后，詹斯已经站到了池仲宇旁边。 向凯文推推眼镜，掩去他的忍俊不禁。果然，待他再次扬眸朝詹斯看去时，那群刚和总裁及池仲宇拍照完毕之后的师奶，早已等着詹斯自投罗网，拉着他疯狂拍照。 詹斯的手臂被师奶们亲热地抱住，整个人僵得像木棍。 这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学会习惯师奶们对他的浓厚兴趣？宇哥带着赏心悦目的男助理在身边，对女粉丝来说就是一种额外福利啊。 不过，詹斯傻归傻，关于宇哥的事倒没马虎过。宇哥方才在门口那一回头，确实是为了杨淘没错，因为他也看到杨淘了。事实上，他认为宇哥所有的不合理举动都是为了杨淘。 宇哥还上网捜索过杨淘这个人，把她历来设计过的几件插图案全看过了，程度之认真，像是在暗恋。可宇哥不该暗恋，那不是天王会做的事…… 但若不是暗恋，他不明白又是为了什么。 他真是愈来愈不懂宇哥了，就像宇哥几年前不接台湾的倡导影片，说自己冷言冷脸不适合代言观光。前几天却和一个导演聊起台湾适合当观光倡导的场景，还陪对方去看了间水果店，并说不介意露个脸。 这事该不会也与杨淘有关吧……向凯文看着宇哥消瘦了些的脸庞，不由得皱起眉。 算了，只要做这些事能让宇哥开心，有助于睡眠就好了。前晚，宇哥竟还梦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被人一连摘除好几个器官，他光听到梦境内容就连打了几个寒颤，完全无法想象宇哥的睡眠究竟有多少障碍啊…… 【第三章】 杨淘一直觉得自己性格中最值得称许的部分，就是够务实。 与其花时间在那里自怜自艾，不如将那些时间拿来为自己的人生多作努力，那样还比较容易创造出意外价值。所以，从精品百货回来后，她就没再想过池仲宇了。 就像她接受「杨挑」会是她这辈子的外号，索性连英文名字也叫「starfruit」一样。人要彻底接受自己，是她的生活准则。 于是乎，除了钟妹因为想替池仲宇粉丝团吸收粉丝，每天拿着他的电影海报晃来晃去，时时表达出借意愿，试图对她洗脑之外，「池仲宇」这三个字就不曾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况且，在水果行工作，是劳心又劳力的事情。她的二头肌已然成形，晚上若是没有倒头就睡，总也要坐在桌前看看能不能画出点什么东西记录这一天，就算是只画出一个屁也好，那至少让她与绘画之间还保有一点关联…… 这样的她，哪有空看池仲宇的电影，先顾好店里生意及自己才是王道啊。 这日，杨淘检查完两箱新进樱桃的质量之后，就在店里巡视，看看哪里的水果要补货、哪里的摆设不恰当及哪里需要支持。 「欣华，麻烦你过来一下。」杨淘唤来正在和其它人聊明星八卦的新员工。 王欣华看她一眼，沉着脸走了过来。 「这颗有明显撞痕的木瓜摆在最上头，会影响客人的购买心情，也会让他们更仔细检视其它木瓜，这样容易造成其它木瓜的损伤。」杨淘拿起最上方的木瓜说道。 「我摆的时候没看到，一定是刚才有人撞到。」王欣华防备地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要照顾的瓜果区，不论它是何时损伤的，你都应该要立刻处理。之前已经请郭叔帮你们上过课了，面对这么容易受伤的水果，你们就要主动帮客人挑选，并告诉他们——」 「刚才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一个个去跟他们说啦！」王欣华打断她的话，抽出系在腰间的折扇，用力搨着。 「现在都应付不来了，假日人会更多，到时候该怎么办？」杨淘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告诉我好了。」王欣华抬起下巴，冷哼一声。 「好，我告诉你。」杨淘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周五前如果还不能上手，还不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或者郭叔教的水果内容，那你就不用来了。我们的时薪120，是用来聘请有能力的人。」 「你不能辞掉我，我是你老板太太的侄女！」王欣华大吼。 「那你叫老板辞掉我好了。」 「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喔！每天拿着麦克风在那里当孔雀，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如果真的那么了不起，就回去当你的设计师啊！八成就是在那里混不下去才来水果店的，了不起个屁——」 「我在哪里混成什么样都不关你的事，重点是我现在是这里的店长，我就会把这里的事做好，你也一样。」杨淘避开王欣华要推人的手，她没动怒，只是定定地看着王欣华。「如果你愿意改变，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重新开始向大家学习的机会。」 第八章 「我都会了，还学个头！你当我是笨蛋吗？！」王欣苹没推到人更加火冒三丈，大步上前猛推杨淘一下。 「在日本学习作寿司的人，光是洗米就要学三年，他们有笨到需要学三年吗？国际名厨江振诚到南法三星级厨房学习时，洗碗、倒垃圾和削马铃薯，每样都要做，而且还没有薪水。这些例子是在告诉我，我们需要从日常事情里找出把事情做好的关键、培养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反正，你就是觉得自己最了不起啦！」 「是啊，她是真的了不起。当你在四处追星的时候，她在追果农、硏究品种甜度，那她就比你了不起。」钟妹拿着一颗苹果晃了过来，咬了一口后说道：「还有，如果长得可爱、能干聪明又孝顺还不叫了不起，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了不起的？」 四周瞬时响起一阵笑声，大家纷纷点头。 杨淘空降当店长时，大家多少不服气。虽然她是前老板的女儿，但毕竟隔行如隔山，店里也不乏待了多年的老员工；只是，杨淘比别人努力学习，水果店重新开幕前，她一天甚至只睡两、三小时。加上她对很多事情都有新想法，大伙工作效率变好，店里收人变多加上有分红，老员工于是开始带头尊敬她，久了店里便有一种以杨淘马首是瞻的气氛。 「拜托，你快辞职吧。我们时薪120元，想进来的候补人选至少有二十个。我待会就去打电话叫人。感恩谢谢不送！」钟妹对着王欣华挥挥手。 「我不干了！我去跟我叔叔说！」王欣华瞪了钟妹一眼，把围裙往置物柜上一摔。 杨淘还想追上去说几句话，围裙里的手机就响了。 「爸，什么事？」杨淘接起手机，决定待会打通电话给大老板——也就是她舅舅道歉，说她带人无方。 「你阿发伯说有人要借水果店拍台湾观光宣传广告。」 「什么？要拍广告？」杨淘很快看了王欣华一眼——此女追星程度比钟妹严重两倍。 王欣华正要走出水果店的脚步顿时一收。 「你阿发伯说有人要借水果店拍台湾观光宣传，待会会有人去店里找你谈。」 「何时来拍我们水果店？导演是谁？」杨淘神色一正，立刻打量起水果店，寻找最有特色的拍摄点。 「不知道。」 「有人要来拍片吗？」钟妹挨着杨淘，双眼放光。 王欣华朝店内走近一步。 「爸，你怎么不早说，这很重要……」 「我就是忘了，不然你要怎样！反正阿发伯说，你休假那天，他们已经看过景了，说要暂停营业半天，但是他们会付一笔钱当成拍片酬劳。就这样了。」 杨淘看着挂断的手机，回拨—— 她老爸已经不接了。 惨了！她情急之下，忘了老爸中风后，最忌别人指责他忘性强。 她颓下肩，无力了一秒钟后，立刻打起精神，准备先联络阿发伯，问清楚状况。 「谁要来拍片？」钟妹一个箭步抢到杨淘身边。 「我完全不知道。可能等一下就到了！」杨淘环视水果店，想象它们在镜头下的样子，开始找人帮忙挪动几处水果摆设。「如果水果店知名度增加，生意再好一点，就可以把隔壁店面也租下来，做现切水果，完成水果一条龙的梦想。」 杨淘说得双眼发亮，觉得成功就在眼前啊。 「重点是会找哪个明星来拍，会不会是池仲宇？」钟妹挨在她身边，一脸想尖叫的模样。 「孩子，你问题不小喔，连妄想症都出来了。」杨淘回头瞄她一眼，眼尾余光瞄到王欣华的靠近。 「有梦最美啊。」钟妹双手比爱心。 杨淘拍拍钟妹的头，低头在手机里找阿发伯的电话。 「杨小姐。」 杨淘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金边眼镜男。 不会吧？现在是她在妄想吗？这男人是池仲宇的助理，她在日本料理店跟精品剪彩那两次都见过的。 「你是……」杨淘睁大眼问。 「池仲宇的助理！」钟妹抓着杨淘的手臂尖叫出声——毕竟池仲宇的型男助理，早就是粉丝圈热烈讨论的话题之一。 「我是向凯文。要请您移步到车上谈拍片的事。」向凯文有礼地说。 「原来跟你们有关啊。太好了，我正想找你们谈呢。」杨淘抓起纸和笔往围裙里放。 「这边请。」向凯文领头往前走。 「喂喂……」钟妹一步向前，对杨淘做了个拨发丝整理头发的动作。 杨淘摸摸头，以为钟妹嫌她头发乱，所以，拉下橡皮筋，以指梳着长发。 向凯文站在一旁，看着她长发及肩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眸是特色，微鼓的苹果肌显得有几分孩子气，气质算清新，却不是那种会让人惊艳的女人。基本上，她甚至不属于池仲宇交往过的任何类型。 杨淘抬头看向果然在看她的向凯文，挑眉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抱歉，只是很讶异杨小姐这么年轻就当了店长。」 「实不相瞒，我当上店长靠的不是年轻……」杨淘举起手臂一曲，秀出她的二头肌。「而是我强壮的体力。」 向凯文笑出声，大步走向停在水果店侧边的黑色奔驰休旅车。 「店长，那个我想……我愿意再努力……」王欣华挤到杨淘身边，目光紧盯向凯文。 「有必要吗？请钟妹帮你把薪水算到今天吧。」杨淘头也不回地说道。 向凯文敲了两下后座车窗，伸手替杨淘开车门—— 「谢……」杨淘上前一步时，却被人绊了一脚。 「王欣华！你这小人……」钟妹大喊。 杨淘往前一扑，正好跌进拉开的车门里，落在一双修长的大腿上。 杨淘抬头与一对美眸四目交接。 池仲宇握住她的肩臂，把她往上一提。 「池仲宇！」 还站在车边的王欣华指着车内惊呼出声，向凯文则在同时关上车门，车子也在同一秒往前行驶。 「怎么又是你？」杨淘坐正身子，嘴巴一时还没法子闭合。 「一般人看到我的反应不会是这样。」池仲宇把她从头到脚打量过一次，还是瞧不出她有什么魅力可以让他常想到。 「就是我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你才会三番两次出现啊。不过，我这人向来很好沟通，如果你希望我的反应跟寻常人一样，那——你先帮我签个名好了。」杨淘拿出纸笔递到他手里。「麻烦写：给钟妹，愿你美梦成真。」 池仲宇把纸笔往旁边一放，倾身向前看着她。 「你最近在演偶像剧吗？」她身子往后仰，不习惯这种距离。 「何出此言？」 「你的姿势很像要壁咚我。」 池仲宇抿紧唇，回复原先姿势。 「我不演偶像剧很久了。」 「说得也是啦。」她拍拍他肩膀，学他表情严肃地说：「你演偶像剧年纪太大了。」 池仲宇眉头紧皱了一下。 「看来你确实不怎么喜欢我，枉费我跟导演建议到你的水果店拍片，并想安排一幕我采购水果……」 第九章 「啊！你方才说的分明就是神之音！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不识相，就抹灭所有上天给你的讯息。」杨淘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眼发亮地看着他。「阁下灵力脑力一流，我立刻加入你的粉丝倶乐部。」 「不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没抽回手。 杨淘握久了，自觉占他便宜太多，干笑两声后抽回手。 他反掌握住，把她往他的方向一扯。 她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格开他在一步之外，偏偏他一对黝眸就这么紧盯着她，像是想看她看到地老天荒。 就算她不是他的粉丝，可她是个正常女人，怎么可能不心跳加速，至少先让她拿镜子检查一下服装仪容吧。 「池仲宇……」她的声音颤抖得太厉害，所以她抿了抿唇_。 池仲宇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麻烦你老实告诉我，你三番两次找我，究竟是不是为了简春秋的事？」她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是为了简春秋的事来报恩呢？」他倾身向前，呼息吹动她额前的发。 她很快别开了眼。 他握住她的下颚，转回她的脸与她四目交接。 「那……我的建议是这样啦。」她轻咳两声，一抹晕红开始从颈子往上蔓延。「我是不知道你和简春秋的关系啦！但他的事实在没有大到你必须以身相许，不如你开张支票来谢恩吧。等我之后手头方便了，我一定会还你的，这主意如何？」 池仲宇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从一脸羞红变成满脸辣红。 他当然知道她尴尬的原因是因为开口跟他讨恩情要钱，然则，这经验实在太新鲜，毕竟当着他的面，跟他说她爱钱不爱人的女人，她是头一个。 「你要多少？」 「见鬼了，你还当真喔！」她瞪大眼，以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她主要是因为刚才场面太让人脸红心跳，所以才想试试她可以为了家里的事抛开多少面子，至于能不能借到钱则是其次啊。 「多少？」他表情严肃地再问一次。 「我怎么可能拿你的支票！」她摇头摇手全身摇。「别理我，我只是想钱想疯了。你直接跟我说，你到底是来替简春秋报什么恩，当面跟我说声谢谢就够了。」 「你为什么不能拿我的支票？」 「我们非亲非故又没奸情。」 「所以，你是要我弄些亲故奸情出来？」 「哈，这事岂能随便……」 池仲宇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的手比他快零点一秒遮住自己的唇。 她想后退，但他的手掌揽着她的背。 杨淘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长睫，眼睛闭也不是、睁也不是，只好翻白眼。 「喂！你是言情小说看太多还是爱情剧演太多，言行举止干嘛这么公式化。莫名其妙乱亲人乱搂人是什么意思？我跟你情投意合吗？当心我告你性骚扰。」杨淘瞪着他，咕哝道。 池仲宇一挑眉，抬高双手，表示他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杨淘立刻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没人告过我性骚扰。」 「放心，我不会真的告啦。因为如果我是法官，一定会认为是由于我对你霸王硬上弓不成，所以才想反咬你一口诬告你。但你也不能因为你长得帅又是巨星，就认为所有女人都应该要买你的帐。你给我听好了——」她抬头挺胸，正气浩然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池仲宇看着她，双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杨淘的反应对他而言绝对新鲜，但他是池仲宇，即使再怎么新鲜也没必要记挂。 只是，在那些失眠的夜，她现在及儿时的样貌却异常频繁地出现在他脑海。每回一想到她，他便能得到一场比较好的睡眠。 他演过太多剧情片，懂得这种情感。彼时他演的男主角们全心全意投入感情爱着一个女人，有时入戏太深，连他都深信自己似乎爱上了，也就假戏真作了；可一旦戏拍摄完成，回到现实里，他就会立刻清醒。 这样的他再度主动找上杨淘的唯一原因，无非是因为她在他最备受折磨的童年里抚慰了他。那时的抚慰，是不带任何目的的；而对他别无所求的人，在他的人生中寥寥无几。 所以，他因为听到她有男朋友的讯息而感到不快也是正常之事……他以为她只该对他特别，毕竟他是池仲宇。 「既然有男友，还要我开支票给你？一个没法子为你遮风挡雨的男人要他何用。」 「嘿，你这话有严重的社会阶级歧视喔。我爸背了几千万债务，寻常人能扛得起吗？我男朋友没吓到落跑，就已经够有情有义了。」她瞪他。 「你对男人的标准很低。」鉴赏目光也很差。 「与你无关。」她干嘛坐在这里任由他批评啊，「我可以下车了吧！你要拍片就来，需要我喊『谢主隆恩』也不用客气，毕竟是你有恩于我。」 「慢着。我支票还没开，你到底要多少？不要浪费时间。」帮了她，就算完成报恩，此后，他对她不会有遗慽，想着她入睡也可以算是拿钱换来的，这样合理吧。 「你脑子坏了哦？这么爱撒钱，我待会整理一份慈善单位的汇款账号给你。钱于我是大事，更何况是一屁股债。况且，你不觉得开支票给我这事太过度了吗？不过就是国小时候我帮过简春秋几把……」 「那要到什么样的交情，我才能拿钱给你？」 「至少得是交情十多年的好朋友。」 「好。」池仲宇往她的方向靠近，膝盖轻触着她的。 「你干嘛？」她惊跳起身，连人带腿缩到椅子上。 她的举动让池仲宇嘴角抽搐两下。 「如果我们是交情十多年的好朋友，这样的距离很正常。你太紧张了。」 池仲宇冷哼一声。 「正常个大头鬼！拜托你有点身为池仲宇的自觉好不好！你是那个就算跟总统告白，总统也要愣个几秒才会拒绝你，而不是直接骂你变态的池仲宇耶！」 池仲宇又笑了，而他发现这样的笑让他心情非常好，所以他笑得更加开怀了。 好吧，他承认撇去简春秋的事不谈，他也会想跟她保持联络。 杨淘突然左右张望了起来。「其实车里有隐藏式摄影机，等着拍我对不对？」 「你想太多了。」他斜倚着车门，因为这个姿势可以让他清楚打量她整个人的动向。 「是你太随便了，我才会怀疑的。」杨淘双臂在胸前交叉，提防他的下一个举动。 她头壳没坏，不会认为他对她有意思，她只是觉得他现在盯着她的目光专注得太恐怖，像在想从哪个部位啃她比较适合。 「喂，我要下车。」 「下车可以，你先告诉我如何成为你的多年好友，还有支票该开多少金额给你。」 杨淘倒抽一口气，她现在已经无法当他是疯子了。 「你真的很奇怪耶，有必要对我这么死缠烂打吗？我是天仙美女吗？」还是你中邪了？当然，最后一句像在骂自己的话，她吞进肚子里了。 「交个朋友吧。」 「太好了，你连这种老套台词都说出来了。」杨淘翻了个白眼。 池仲宇哈哈大笑。 第十章 杨淘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努力用最平心静气的方式对他说道：「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哪条神经不对劲，但我还有两百件事要处理，回家之后还有一个兼职案子要跑，而且还要赶在剧组过去拍摄前打理好水果店。所以——」 「那个导演已经过去了。」 「什么？！」杨淘出手拍打与驾驶座分隔的那扇窗，对着司机喊：「快停车！不然池仲宇要出人命了！」 「池先生？」司机从对讲机里问了一声。 「没事。」池仲宇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笑屁喔，什么叫没事！水果店就是我的生死存亡处，拍不好就是世界末日！」她对他大吼。 「导演拍完后，我要他剪一段给你看，你若觉得不好，我让他重拍。」 杨淘愣住，这时才又想起这人是池仲宇，是粉丝一人吐她一口水，她就会溺毙的池仲宇。 「好吧，我们好好聊一下这事——就算我帮过简春秋，你要替他报恩也不用认真到这种像是想以身相许的程度吧。」 池仲宇敛起笑意紧盯着她，看起来就像一尊真人比例的完美蜡像。 「我幼时身体不好，晚读了两年，加上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才会比你们瘦小。」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就是简春秋！不是什么借尸还魂？你们长得真的是天差地别！你是遇到神仙教母吗？还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怎么会变成这样？」杨淘说话兼捣嘴，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 「算我命大吧。我爸在我国小毕业后，把我带到东南亚，因为他吸毒缺钱，想卖掉我一个肾……」池仲宇抿紧唇没再继续往下说。 「对不起……这真的是太可怕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杨淘见他一脸黯然，顿时急到不知如何是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 「听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看你现在的德性……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成就，我卖十个肾，还是投胎五辈子都没法子变成你啊！」 池仲宇抬头看她，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因为她摇他摇得他快晕车。 「反正，你没事了，这样很好！」杨淘说着就又激动了起来，「我爸那时候应该报警叫人把你爸带走的。」 「你爸很好。那时如果不是因为他跟我说被打时一定要逃，我早就被打死了，也就没有被带到国外那一段了。」他苦笑。 「后来你跟你爸……」 「我命大，被警方救出来，被一对外国夫妻收养。之后，我依照我生母的姓氏『池』，替自己改中文名叫池仲宇。」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也看着他，只觉得他眼睛果然生得好美丽，美丽又忧郁，忧郁得让人想再靠近一些…… 池仲宇又想笑了，但不知是因为她一发呆就不自觉打开的嘴，或者是因为她怔怔看人的样子又傻又呆。 「你对于池仲宇这名字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名字取得好。」不然咧？要她说什么？ 「你取的。」 「什么？」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六年级时在笔记本上涂鸦，叫我帮你的男主角取一个名字。我从教室书柜拿了一本春秋故事给你，叫你自己找。」他隐去她那时画的是她未来老公的细节没提，只是看着她的反应。 她看着他，三秒钟之后才从他脸上的笑发现自己又定格了。 「妈啊，小学就会取这么有气质的名字喔，真的好了不起。」她为避免表情又变痴呆，连忙朝他伸出手。 他握住。 她用力地上下晃动。 「总之，你能活到这么大，遇到贵人，就是福大命大，我跟你握一下手，也算沾沾福气。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握着她的手一紧。 「我前阵子拍了一部恐怖片，片中父亲对待他吸血鬼孩子的方法，是每天虐杀他的不死之身……」 「你脑子有病吗？嫌日子过得太清闲吗？演那种片做什么！」她抽回手，直觉啪地打他的手臂。 「我以为我没事了，否则不会接那部片。」 「干嘛吃饱撑着，找自己麻烦！」她又打他一下，然后又停格了。「这才是你出现找我的真正原因，对吗？你被童年往事缠住了？」 总算进入状况的她，让他扬起唇角说道： 「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怎么睡都睡不稳，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回头寻找儿时的快乐回忆，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已过去。然后，我在日本拍戏时，恰好看到徐佑宁，便想起了你……」 「嘿，也可能是你对徐佑宁一见钟情……」 池仲宇朝她瞥去一眼。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啊。我朋友说你的粉丝很爱帮你和你的助理写bl同人志。」拜钟妹之赐，她对池仲宇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我的助理是我特别挑选过的，因为我知道他们能凝聚我的人气。但我身边男同志的确不少，他们不过是恰巧喜欢和自己同性别的人，我不觉得那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我对男人没兴趣，也没冲动……」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你是同志，我还安心一点。」 「我比较喜欢你不安心的样子。」比较好笑。 他笑着伸手轻触她的脸庞。 她身子轻轻一颤，怀疑他手上应该抹了化骨散。 偏偏他抚着抚着像是抚出兴趣一样，身子竟也朝她俯下。 「拜托，请收起你的电眼，我们之间如果走到那一步，你会后悔到死的。」她已经被电到神智不清，很想就此在后座躺平，对他说「来吧」。 池仲宇嘴角一扬，笑了，手掌一扬，揉揉她的头发。 「我真的很累。」 「累了就回去休息啊，难道要我帮你睡觉吗？」她也是很需要睡眠的啊。 「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看看能不能让我的睡眠安稳一些。支票就当酬劳，如何？」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付钱跟你睡吗？千万不要这样自眨身价。」居然还叫她陪睡！ 「我只要你。」他抿紧唇，皱眉神态很执拗。 「你够了喔！」杨淘双手插腰瞪他。「不要一次把梗都用完啦！『我要你』是爱情小说里，十本有九本会出现的对白，拜托你不要滥用，不然我以后看小说会笑场啊。」 他睨着她笑了。 她觉得有点腿软，想回去吞钙片还是什么葡萄糖胺，补充一下营养。 「所以，你陪我睡？我开支票给你？」 「不要再说这种会让人误会你嫖妓的对话了。」况且，他根本很有白嫖的本钱。 「对一个已经三个月没睡好，吃再多安眠药也无济于事的人来说，什么事都愿意尝试。」他喜欢她气急败坏、坐立难安的真情流露模样。 「话是没错啦……麦可杰克森也是长年无法入睡，才会滥用药物，导致暴毙的。」她叨叨絮絮地说着话，也不知道是要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他。「不然……不然……」 「我们就试试。我给你地址，你晚上过来找我。如果我可以睡得安稳一些，我就找律师拟合约。」 「你不怕我性骚扰你？还是找周刊爆料？」 「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我只想睡场好觉。」或者，顺便交个不介意他明星身分的朋友。 第十一章 杨淘看着他，想象着三个月没睡好的痛苦，还有拿到支票时，她老爸的心情，她牙根一咬后说道： 「成交！」 【第四章】 当天晚上，水果店的广告拍摄到一个段落后，带着过夜装备的杨淘前往池仲宇所传来的地址，然后在池仲宇的陪同下参观完他为她安排入住的高级住宅大楼后，她有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理石雕刻建筑外墙面，1楼接待大厅内等人高的新鲜花束、柜台内穿着黑色套装的柜台人员、真皮装潢电梯，还有眼前的七楼住处……都只证明了一件事—— 她抬头看着池仲宇。 「你觉得如何？」 「池仲宇，你真的出道很久了，对吧？」 「十一年。」 「果然。」她指使他在沙发坐下，免得她老要仰头看他，脖子会酸。 「果然怎样？」他双臂交握在胸前看着她。 「果然不知民间疾苦。」她啧啧有声外加摇头叹息。 「哪里不知？」 「完全不知。」杨淘指着眼前实际坪数应该有五十坪的三房两厅空间，「我们签的是包养约吗？有必要安排公寓叫我住进来吗？那可是言小中包养情妇不可或缺的桥段啊。接下来该不会叫我到你家当佣人、煮饭之类，然后……」 「然后我因为你的陪伴而日久生情，发生一些大家都猜得到的事情？」 池仲宇唇角一抿，脸上写满不以为然，「那也得要你会煮饭、擅打扫，凡事能构得着我的标准吧。」 杨淘张口欲辩，偏偏她还真是不会煮饭只会下水饺，兼以打扫能力比小学生还不如，只得回给他一个臭脸说：「安排公寓这事，你还没解释。」 「我一为了睡场好觉，二为了在最短时间达到你说的十年交情，才方便开支票报恩，只好提供住所。毕竟若真有多年交情，你的住处应该就是我第二个家——我就住十五楼，七楼原本就空着，我以后找人也方便。」 见他说得坦荡，且她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有让他觊觎的美色，也就自然而然地扮演起多年朋友的角色。 「好啦，我既然打算收你支票，就会好好扮演朋友及陪睡的这两个角色。」身为女人，她让他一见就想睡，魅力指数当真破表——低到破表。 不过话说回来，她其实还满同情他的，连朋友都要请人来演，要不是她这人宅心仁厚，他可能就被骗到尸骨无存了；再不然，被她霸王硬上弓也是有可能的事，毕竟他可是池仲宇。 「你平时的其它事务都全权交由经纪人处理吧？」她脱口问道。 「对。」 「谢天谢地。」 池仲宇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那些关心——她怕他被人占便宜。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事实上，经纪公司就是他开的，就只负责他及他相中的演艺新秀。他找了之前发掘他的经纪人向志明来负责业务并兼第二股东，以感谢向志明当年的提拔之恩。 「话说回来，我们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你就不怕我对你日久生情，有过多感情要求？」她晃到他对面的沙发里，盘腿坐着。 「前几次碰面，你对我没有过多不当情感释放。」 「可能是我演技好……」 池仲宇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倾身向前，黑眸紧盯着她。 她心跳停了一拍。天啊！就算她力大无穷，搬箱水果毫不吃力，但面对他，如果不腿软，她就不是人了。 「在想什么？」他黑眸看着她，像是想天长地久，呼息吐到她脸上。 「在想如何用不伤害你的方式拒绝你的求爱？」她用夸张语气掩饰心虚。 池仲宇仰头大笑出声。「瞧吧，你和我之间很安全的。」 杨淘至此才渐渐松懈下来，开始进人老天真的送了池仲宇来帮助她一路顺遂的美好情境里。 池冲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面颊，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啊，他想起来了，她以前就是这样，一有情绪，脸颊就会变红。 「总之，你明天就搬来住。如果不想让家人知道，就说你帮朋友看管房子，可以免费一直住下来。然后，我有洁癖，这屋子除你之外，谁也不许进来。」 「明白。还有，既然从今以后你我成了多年好友，我收了钱总不能不做事，那就先来段睡前的疗愈谈话吧。你可以坐舒服一点，腰杆不用挺这么直，又不是要拍封面照，当自己家一样啊……」 杨淘说完，立刻像团泥似地摊在沙发里做示范。 池仲宇笑了，往后贴在沙发椅背上。 「你当明星这么久了，怎么会连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我一开始就红了。」 「你长成这样，如果不红，就是上辈子积德不够啦。可是，就算你再红，哪个明星没有圈内好友，总该有一、两个不嫉妒你或是聊得来的人吧。」 「演戏耗尽我所有力气能量，没力气再去和别人交朋友。」 「嗯，显然某人孤僻才是最大关键。」 「你说我长成这样，表示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这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实，我尽量忽略。事实上，看久了，你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嘛。」她对他咧嘴一笑，起身说道：「好了，既然好友是走自然而然路线，那我本日就回去赶工，准备搬家计划。你也快回家去做你的事吧，看是要敷脸美容修指甲……」 「我是男人。」 见他蹙了下眉，她觉得果然很有韵味。 「不管男人女人，你靠脸吃饭，年轻貌美是基本职业道德。」她拍拍他肩膀，严肃地说。 「我得过很多影展的肯定，影评说我的演技已经超越了我的外貌。」他神色一正地说。 「但粉丝对你如痴如醉的原因是你好帅，而不是你好会演戏。这是现实问题。」杨淘后退一步，对他嘿嘿笑了两声，「阁下眼露凶光，显然不想听到这些。但我既是你十年好友，说这些话也是很自然的事。」 池仲宇抿唇不语，等待心中的不快过去——这是他在演艺圈闯荡多年磨练出来的心法，绝不在第一时间表现出负面情绪。 只是，他才看着杨淘装无辜的脸，怒气竟就在下一秒灰飞烟灭。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别人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的实话。 池仲宇起身，拍拍她的肩膀。 「你以后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会习惯的。」 「如果不习惯，你就告诉我，你是要忠臣型的朋友，还是要佞臣型的。我应该都应付得来。」拿人手短总是事实。 他神色一沉。「不用刻意，你就做你自己。」 「那我先回去喽。」她看着他变得面无表情的脸庞，有种他不开心她离去的错觉，所以她再次伸手拍拍他肩膀。「你不是说你这阵子没有行程吗？那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带晚餐来找你。」 「我想去吃火锅。」 「好啊好啊，我爱麻辣锅！」有吃的总是很开心的她，立刻手舞足蹈。 「但是你这张脸出去吃饭，不会引起骚动吗？」 「我们可以坐包厢。」 「两个人坐包厢，你嫌钱太多吗？我去买回来吃。」 「这里没有电火锅及任何生活用品。」 第十二章 「我从我家搬些锅碗瓢盘过来，算是感谢你提供豪宅。」 「好。那你待会回去前，先去附近楼下超市买些拖把、抹布、水桶回来。」 「干嘛叫我打扫？这里明明很干净啊。」她马上摆出苦瓜脸。 对于一个觉得饭后洗碗是酷刑的人来说，打扫这事跟被刑求没什么差别啊。 「我助理说这里每个礼拜都会有人来打扫一次，但应该是后天才来，积了六天灰尘的地方，怎么吃饭？」 「我认真考虑出去吃的可能性。我回来可能都八、九点了，除了臭着一张脸之外，没有做家事的心情。不如你将就一下，我们擦擦桌子就好……」 「是我要拖地打扫，你紧张什么？」池仲宇推了下她的额头。 杨淘嘴巴大张，看着他天人般的俊美脸孔，嘴巴半天还合不起来。 「很丑。」他捏了下她左边腮帮子。 「你——池仲宇——要打扫？要拖地？」她一定要再确认一次她没有妄想症。 「对。如果我在家时间久一点，本来就会自己打扫。你快点下去买打扫用具，不然我怎么有办法打扫。」 杨淘心里此时大激动，首度拥有池仲宇是好友的真实感。想到乐于打扫的他，在吃完火锅后应该也会帮忙洗碗，便上前一步，激动地朝他伸出双臂。 池仲宇张开双臂。 她双眼发亮，一个箭步向前，用力握住他的手上下晃动。 「我与你真是相见恨晚！你等着，我立刻去把打扫用具全买回来。」 池仲宇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忽略心头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没得到她的拥抱他居然会这般惆怅，定是因为太久没和人真心交流了。 不过，之后有杨淘陪着，他想自己应会渐渐习惯身边有好友一事，甚至光是脑子浮现这个念头，他便觉得安心、放松了下来。 找回杨淘，当真是明智之举。 池仲宇虽然演了几十部爱情片，但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他认为那是中邪。 他以为日久生情的情感才有基础，比较容易互相了解。 只是，他在爱情路上日久生情的结果，通常就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因为了解而分开」。那些女人都缺乏了一些他愿意和她们长期相处的魅力，所以，当他和杨淘相处得愈久，却觉得在她面前愈来愈轻松自在时，他其实是不无意外的。 当然，他想那是因为他当她是朋友，不是恋人，所以对她不会有那么多要求；加上杨淘又是那种容易和人热络的个性，且又尽责地扮演一个多年好友的角色，于是两人交情便在她搬入七楼之后的一个月内，迅速从一般级演变为限制级—— 任何恐怖丑脸怪姿态都可以在对方面前出现的那种限制级。 因此，他开始期待回到台湾，觉得自己有了个家。就像现在，他刚在东部拍完一支广告，才进大楼，脚步便直觉先往七楼走去。 因为杨淘在家—— 池仲宇开门而人。 「你回来了！」今天排休的杨淘正趴在客厅桌上画图，一看到他回来，立刻跳起冲到他面前，朝他猛笑。「你今天超有口福！我妈做了麻油鸡，待会你下个面线就可以吃了。我的要加蛋，要蛋白煎得脆脆的那种荷包蛋！」 「你没有手吗？」 「如果我煎完蛋，锅毁人亡，可能就真的会没有手。」她一本正经地说。 池仲宇揉乱她的发，走进厨房，洗手套上围裙。 自小艰困的成长环境让他对人性没有信心，可杨淘及她家人是在他最悲惨时，唯一温暖他的阳光；所以，他对她很多行为的包容度无人可比拟。因此备好麻油鸡面线后，自然替她加了个香喷喷的麻油蛋。 她才闻到香味，就已经一脸嗷嗷待哺地拿着筷子坐到餐桌前。 「我妈煮的麻油鸡真正够香醇！池仲宇真的是宇宙超贤慧！」她发表完开动宣言后，两人进入长达十分钟埋头苦吃的状态中。 池仲宇放下筷子，对着空碗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的脸很红。」池仲宇看着她像红蕃茄的逗趣脸孔，笑了出来。 「唉唷，挺烫的耶。」她摸摸腮帮子，开始用手掮风。「你看过一篇报导吗？说台湾有百分之四十多的人没有代谢酒精的能力，喝酒会脸红的人通常就是没有这种能力。」 「那你还喝酒！」他立刻皱眉。 「麻油鸡里没有酒，煮完都蒸发了喔。偶尔喝个两碗，补身补气补妈妈爱心没关系啦。」她呵呵笑着，趴倒在桌上说道：「我还有我爸妈要照顾，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也答应过我妈，绝对不在外头喝酒的……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尽量少熬夜……」 池仲宇看着她嘀嘀咕咕说话的样子，觉得这家伙疑似喝醉了。他把椅子拉近她，好生打量着。 「为什么你都没脸红？」她倾身向前，双手啪地一声捂住他脸颊。 他瞪大眼，怀疑自己被人打巴掌了。 他眉头一皱，把她的手拉下来。 「你的脸好冰，皮肤好好喔。」她贪凉，手又抚上他的脸。 「不要乱摸我的脸。」他抓住她的肩膀将人往外推。 一秒钟后，她又倒向他。 「小气鬼，不然我的借你摸好了。」她的手又贴到他脸上，这回更加用力，还直接把他的脸颊压得都往内凹，然后眯着眼，一脸正经地看着他。「好奇怪喔，你这样有点眼熟……」 「我是池仲宇，不是黏土。」他再次扯下她的手。 「呐喊！孟克的呐喊！你刚才那样很像那幅画！哈哈哈！」她笑到往桌子旁边一歪，身子无力地顺着椅子滑落到地板上，摊成大字形，然后继续笑，笑到打了个哈欠为止。 被嘲笑的池仲宇只能翻白眼，试图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地上脏……」 「哪里脏，你大前天去台东前不是有拖地吗……」 铃铃铃……电话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她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得愣楞地看着他。 铃铃铃…… 「池仲宇，电话响了。」 「你的电话响了。」 「喔，谢谢。」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然后朝他继续笑着。 他瞪她一眼。 「谢谢您、感恩您。」她握着他的手，继续笑道。 他瞪她一眼，然后从她背包里抓出手机塞到她手里。 「你看！」她一手抓手机，一手抓他。「是本人失联很久的男友王晶之先生。」 「请慢接。」 杨淘摊平倒在地上，拿着手机说话。「喂，你喝醉了吗？怎么会打电话来？不小心按到哦？」 「你方便说话吗？」王晶之在电话那头说道。 「方便方便很方便。」她闭着眼睛说。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我们在一起很好，但是你现在每天都忙着水果店的工作，我们完全没有交集……」 「明白。你就是要别人把你当国王，我现在不能在工作室对着你喊『吾皇万岁万万岁』，所以，你要找其它人来喊了，对吧？」 池仲宇蓦地回头看她，她躺在地上笑呵呵。 「淘淘，我不是你说——」 「我还没说完。而且你怕我爸的债务拖累你，对吧对吧？」 第十三章 池仲宇眉头狠拧了起来。知道她男友不是个象样的角色，但她到底交了个什么样的男友？ 「我知道你债务与我无关，但我妈一听到你爸欠了那么多钱，她会担心，她原本是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赚钱还房贷的。所以……她希望我不要再跟你见面了。」王晶之说。 「明白。因为你妈怕你要拿钱给我，所以要你跟我分手。」 「天下父母心，她也是为我好。淘淘，抱歉。」王晶之说。 「明白明白明白。」杨淘看着天花板，打了一个大哈欠。 池仲宇看着一脸醉意，分明很不清醒的杨淘，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 「而且你是该感到抱歉啊，因为要分手还是要见面说才有诚意啊。不过，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反正你一直都很无情无义，当初应该也是我在你的工作室，可以免费帮你做一些设计案，你才追我的吧……」 「杨淘，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烂人啊。」杨淘打了个酒嗝。 池仲宇无声地笑了出来。他欣赏她的酒后吐真言。 「王晶之，你干嘛不说话？」她努力睁大眼睛，想清醒一点。 王晶之应该早已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自然不想回她池仲宇在心里忖道。 「他一定在等你解释你说他是烂人的原因。」他附耳对她低声说完，便在沙发坐了下来，并拿了个抱枕靠在身后，准备听个过瘾。 「喔，我知道了。」杨淘对着池仲宇竖起大拇指笑，继续对着电话说道：「我说你是烂人，是因为你自视甚高，其实肚子里的料应该也就只有那些。加上经常自以为是、却都是老梗的创意，还有刻薄寡恩，给人的薪水就那么一点，又觉得请来的人都不是人，喜欢随意指使，难怪设计公司每三个月就要换一批员工。」 杨淘说完之后，池仲宇良心不安了一秒，因为这些话实在够写实了。 不过，他想自己也是在做善事，毕竟对方素行不良，早分早好嘛。加上人都要有自知之明，她前男友也一样。 「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我知道你要还你爸欠的钱，加上我又提分手，对你来说是雪上加霜。」王晶之嗓音也大了起来。 「因为有善心人士帮忙，我爸的债务已经还清了……」杨淘说到这里，起身朝池仲宇一鞠躬。 可她喝醉没站好，身子咚地一声就往前倾。 池仲宇上前扶住她。 「谢谢……」 「淘淘，你在跟谁说话？你身边有人？」 「我不是在跟你讲电话吗？你喝醉了哦？我头好昏，不说了……0086，分手快乐，祝『我』快乐，『我』可以找到更好的……」 池仲宇听着她荒腔走板地改着歌词，笑了出来。 她挂断电话，抬头看他，抓着沙发勉强自己坐起身。 「你笑什么……」她举手想拍他肩膀，可举到一半时，却忘了自己要干嘛，于是身子一斜，就顺理成章地挨着他。「你知道吗？你运气真的很好。老天爷决定要让我专心当你的朋友，所以，让我男友落跑了。」 说完，她啪地落下两行眼泪。 池仲宇立刻拿过一盒面纸塞到她怀里。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那么爱他，也不是真的非他不可。只是他是那种一天到晚喊着要为梦想燃烧的人，我陪在他身边，就算没有一度灼伤，自然也会有二度，所以，才会火烧屁股似地开始作品发表开部落格，还遇到了一个咖啡厅店长伯乐，愿意让我的插画在那里展出……结果后来碰到了我爸的事……」 池仲宇看她手舞足蹈，边说边笑，有时还哭两声，看来实在像个精神病患；但他没有挪开视线，只是盯着她红肿的双眼和鼻头，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真实的表情了。 除非他到没有华人的地方，否则谁不认识他池仲宇？能在他面前哭成这副德性的人，可能也只有她了。 「那时候一天只睡三小时，可是却感觉自己在发光。知道我的作品可以在咖啡厅展出时，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是我爸妈还来不及看，我爸就中风了。然后，现在也没力气再去办另一个展了……」她拿面纸盖住整张脸，呜呜地哭着。 「你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展出机会的。」他的大掌摸了下她的头。 「真的？」她露出一对兔子眼。 「我保证。」他倾身向前，紧盯她的眼。 她跟他四目交接了半天，然后开始伸手戳他。 「看看看！看什么看！干嘛看得我心里小鹿乱撞？万一我爱上你，你就该死喽……」 「你爱没关像。」当这话脱口而出时，他心头一惊，直觉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嗯，你扶好一点喔，怎么突然地震了……很严重啊……」杨淘唏哩呼噜地说了一串没人听得懂的话后，便伸手去推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推。 她整个人直接靠到墙上，整个人被他的身体罩住。 她看着他，嘻嘻笑道：「现在是在拍戏吗？男主角每次都会对女主角这样……」 「我演戏演久了，这些是反射动作。」 他愈看杨淘愈觉得顺眼，就连现在这么靠近，她醉到眼皮泛红、笑的样子很白痴，也还是觉得她—— 挺可爱的。 「我累了，你背我回房间睡觉。」她把他转了个身背对她，自顾自地趴了上去。 「你要我背你？」池仲宇回头看她，眼珠子快掉下来。 「对啊，以前小时候我爸都会背我。你不会比他逊吧？」 「当然不会。但你现在比你小时候重……」 「快点背我。」她捶他两下。 池仲宇有种内脏受到重击的感觉，但他居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错，所以他弯下身，背起身后的小酒鬼。 「背起了小娃娃啊，回啊嘛回娘家……娘家啊远在山啊嘛山脚下……」 她突然捏着嗓子，唱起了像是祖父母年代的老歌。 池仲宇笑到喷泪，认为她其实才是那个适合进演艺圈的人啊。 为此，他觉得腰好像有点闪到，也算是值得了。 是梦！一定是梦！ 杨淘睁着甫醒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身边那个—— 穿着睡衣、侧脸憨睡姿态迥异于平时、完全走可爱路线的池仲宇。 若不是头痛欲裂逼得她起身抱头，她想她还可以再看~段时间，顺便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头真的很痛，她揉着太阳穴，而池仲宇身子动了动，长睫眨了两下。 「你醒了？」 「对。」她抱着宿醉的头，不敢动。 「快点去洗个澡、整理一下，然后出来吃早餐。」他侧翻身起床走出门外。 她行动牛步地走进浴室，做完所有他交代的事，然后走进餐厅。 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光着脚、头发微带湿气的他正在倒咖啡。 她坐到用餐小吧台前，看着上头的五色切片水果、水煮蛋、土司和热咖啡。 「你从哪里变出来的？我不过是去洗了个澡，不是去太空旅行。」 「水果昨天就切好了。煮水煮蛋的时候，我可以去洗澡，十分钟很够了。」他在她对面入座。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你喝醉，跟男友在电话里分手，大哭，然后拉着我陪睡。」 第十四章 杨淘看着他一派云淡风轻的脸孔，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否则她会想钻入地心遮羞，或者是杀了池仲宇毁灭证据。 「真的假的？」她从干涸喉咙里努力挤出话来。 「我看起来像在骗你吗？」 「你的演技好到可以入围奥斯卡。」重点是，她根本不想相信。 「要我发誓吗？」 「不用了，我现在有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她没脸抬头，只好低头猛吃，三两下就把餐盘内的食物扫光。 「为何会觉得被五雷轰顶？」他等她用完餐后才问。 「你是——」池仲宇啊。 杨淘看着他清明的眼神，突然吞下了话。 他怎么好像一副很自在、挺开心的样子？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不过这回咖啡因有达到提神醒脑效果了。 她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了——那不就是她搬进来的目的吗？ 「想不到我们已经成了盖棉被纯聊天的交情了。」她支肘托腮说。 「有意见吗？」他勾唇一笑。 「没有。只是有种赚到的感觉。」她看他一眼，笑得小奸小恶，「之后可以偷拍你的睡衣照去卖钱……呵呵……」 「是要我回敬你喝醉的录像吗？」他挑眉说道。 她的笑容立刻僵在唇边。「你不会真的录像了吧？」 「你说呢？」他盯住她的眼。 她倾身向前，回瞪他。她如果可以盯着他一分钟而不起心动念，那他们的朋友之路算是步上康庄大道了。 他学着她的姿势，额头轻触了她一下，她立刻倒抽一口气，蓦地倒退并哇哇大叫：「你这样犯规！」 「犯什么规？」他看着她脸上的微红，明知故问。 她看着这个明知自己魅力，并任意挥洒的家伙，决定要尽快把他变成家人，这样才有可能真正的安全，所以，她伸手拿过他餐盘—— 「你早餐不吃，就交给我吧……」 「你敢偷吃我的水蜜桃，那是我留到最后才要吃的……」 她瞬间把所有水蜜桃全塞进嘴里，腮帮子呈现快挤爆的状态。 「有本事你就把它们全吞下去……」他一脸杀气地瞪着她。 杨淘瞠目鼓腮，奋力驱动脸上肌肉，努力地想在嘴里挪出空间咀嚼咽下水蜜桃。 池仲宇看了她足足三十秒钟，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样真的很丑！」 杨淘怒吼起身，飞扑向他，使出武力攻击。 池仲宇笑到没力，也就由着她去——事后的三天瘀青，是他嘲笑她的下场。 杨淘打了他几下，见他老不还手，想想自己实在也理亏，于是收手清清喉咙，伸手拢拢头发，努力装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如果他能不笑就更好了。 「笑什么！？」她凶恶地问。 他抚着手臂，仍然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没事，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再来一盘水蜜桃。」 杨淘怒吼一声，再次发动攻击。 池仲宇再度笑摊在原地，而二人就在这样的攻防战之间，开始步入老友阶段…… 【第五章】 一年后。 「……大约人类和禽兽之间，总是就差那么一条线……你根本犯贱，你不愿看见。你根本犯贱，我根本不屑……」 杨淘大声唱着阿密特2的「你想干什么」，用脚踢开家里的门。 玄关镜子里的她披头散发，眼皮染着醉酒的红，但她不介意，反正又没人看到。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她一样在刚出炉的八卦杂志中看到新一任男友罗尚劈腿的照片。 男友算个屁！ 那个刘备不是说过什么「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那她也要说男友如衣服。男友如衣服，随便皆可抛，只有已经一个月不见的池仲宇才是她真正的手足。 杨淘在鞋柜前用双脚互蹭脱掉帆船鞋时，身子突然一僵。 慢着！有地方不对劲。鞋柜上那几个纸袋怎么会摆得这么整齐了？还有…… 她用力深吸了□气，香菇鸡汤的香味飘进她鼻尖。 「池仲宇！池仲宇！」 她大叫着在屋内绕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他。 她手刀冲到厕所里，门一推开—— 眼前那个戴着耳机、一身黑色休闲服、正弯身对着洗脸盆卖力演出清洁大戏的人，不正是池仲宇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兴奋到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池仲宇扔下手里专门清洗手台水垢的立可擦，阻挡她前进——厕所地板湿答答的，摔着怎么办。 「池仲宇，我好想你！我家马桶也好想你！你再不来，我家马桶就要化成仙去找你了！」她在门边一把抱住他，咯咯笑着。 「没有酒量还敢喝！不知道女人喝醉不好吗？」他把她又往外推一点。 「男生就可以喝得醉醺醺吗？女男平等，我没喝醉，我站得超稳的。」 她站在走廊，表演金鸡独立给他看。 五秒钟后，池仲宇扶起因为站不稳而撞壁的她。 她靠在他怀里，双颊酡红地仰头对他憨笑。 「不论男女生都不该喝得醉醺醺，对肝不好，对安全也不好。还有，男生容易冲动、容易对喝醉的女人起坏心眼。所以，女生喝醉不好。」 「哪有？你就没有起坏心眼。」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回来了，真好。」 这一年的朋友关系，像是她生命中的一场奇溃。 「你演得好像我抛弃了你三年。」他拖着她到沙发前，推她坐下。 她斜斜地倒进沙发里，却坚持要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并坐下。 「有你在真好。」她挨在他身侧，抱着他的手臂。 他身子僵直了一会之后，终于放松肩颈，侧头用脸颊贴着她的发丝—— 他不喜欢旁人太靠近，但杨淘不是别人。 杨淘呼吸着他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忽而扁嘴仰头看他，眼眶开始变红。 「池仲宇，我失恋了。」 「你男朋友劈腿女歌手金丽，街头热吻还上杂志，这样算失恋？」池仲宇摸摸她的头，抽了张面纸给她。 「不然难道叫热恋吗？最惨的是，大家现在都认为我是个『鲁蛇』。」 「鲁蛇是什么？」 「你嘛帮帮忙，快点习惯现代人的生活吧。不看电视、不上网用fb的下场就是……」她皱眉想了半天。 「是什么？」他拨着她垂落额前的发问道。 「算了，你还是不要用网络好了，你这样比较快乐。鲁蛇就是loser，指的就是我这种跟男朋友一起替女歌手做cd设计插图，没想到男朋友却被她勾搭去拥吻的家伙。妈啊，这样她的cd发行如果出了什么纰漏，所有人都会说是我借机报仇的。天地良心，那可是我的专业啊……」 「你担心的就只有这个？」 「不然呢？」她睁大眼看着他。 「没有难过？没有心碎？没有痛不欲生？借酒浇愁？」他担心的是这个。 「是有一点难过，但老娘我早就想甩了罗尚，他每天说来说去都是他的大梦想大抱负，却什么都不去做，说一堆也没用啦。」 「我懂了。」她其实没那么爱那个才交往三个月的卷卷头男友罗尚。 「你懂什么？我不懂。」 第十五章 「懂你浑身酒臭，应该快点去洗澡。」他用食指戳了下她双眉之间。 「我哪有……」她拉起领子低头一闻，整个人立刻卧倒在一旁扶手上。 「恶！快点叫环保署来开我罚单。」 池仲宇笑了起来，拉起她往浴室走。 她乖乖地跟在他身后，165公分的身高，跟在他身后，从来就只显得娇小。她用额头顶在他背后，挨着他往前走，嘴角不住地上扬。 「记得穿浴室拖鞋。」他把她送到主卧的浴室里。 「干嘛那么麻烦。」 「我是怕你跌倒在里头，我还要进去救光溜溜的你。」 「我都不怕你看了，你怕什么？」她拉着他的手不放，还想跟他说话。 「我怕伤眼睛啊。」池仲宇翻了个白眼。 「要试试看会伤得多严重吗？」她哈哈笑。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他敲一下她的头。 「拜托，我也只让你看我的裸体耶。男朋友要看，我还不见得要放行耶……」她开始解衬衫钮扣。 「拜托，你快点进浴室。」他立刻关上浴室门。 她大笑了一分钟。 他微笑着从衣柜里拿了衣服。 「你的衣服放在门口了。」 「嗯。」 「杨淘！」他在门口大喊一声。 「我还醒着啦……」 「快点洗完，我煮安城泡面加蛋给你吃！」 「马上洗！」 水声哗啦啦地传了出来，他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里头动静，确定她仍在持续活动之后，这才走开。 池仲宇走进厨房，烧开水的同时，也顺便切了一盘他下午在这里卤好的牛腱。 之后再叫人重新装潢一下这间厨房好了，他想弄个大一点的中岛厨房，跟十五楼的一样，这样他作菜时，她可以坐在中岛前吃东西跟他聊天。 他给过她十五楼的备份钥匙，但她很少上去。上去的几次都是为了要替他的日常生活用品拍照，好依样买一份放在七楼——她说喜欢他待在这里。 他唇角上扬地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这一年多来，最大的幸福就是睡眠饱满，也在无意间养成了每晚睡前都要跟她通电话的习惯。 他原本就爱做家事，有空时也喜欢下厨，如今照顾对象从他自己再加进她，他倒是感觉挺良好——有她那么欢天喜地赞赏他的所有家事天分，他怎么可能不继续做。 而在他的教导下，总算学会不煮糊安城泡面的她和他在一起应该也是开心的，因为她对家人说简春秋来报恩，用他的支票偿还了她父亲的债务，且在水果店营运稳定的半年后，便在他的命令下培养了钟妹当店长，重回她画插图设计的老本行。 为此，他还特别为她在客厅买来一张制图桌。她一看到那张桌子，就飞扑到上头，说她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 事实上，她在不知是他默默推荐的状况下，已接到几个不错的大案子。 只是，她对水果店已经有了感情，所以时不时总还是要回去叫卖一番，说是可以纾解压力。 池仲宇想起她说每次卖水果时，只要搬出池仲宇爱吃，便可以销售开红盘一事，便忍不住发噱，这事的后遗症就是，他后来接受专访时，都要应她要求，时不时说些自己喜欢上水果专卖店买某某水果之类的话题。 「池仲宇，帮我吹头发……」 一回头，见她正顶着湿发、穿着长度及膝的大t恤站在厨房门边，睁着一对黑溜溜眼眸看着他。 池仲宇心头微微一拧，朝她勾勾手指。 她跑到他面前，把吹风机塞进他手里，笑呵呵地背对着他挨入他怀里。 他看着她的细颈，知道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毛病，他于是低头，在吹风机还没拂过发丝前，亲吻了她的发。 至于这习惯是在何时养成的，老实说，他不知道。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没想过，只是觉得想这么做就做了…… 他——该不会爱上杨淘了吧？池仲宇惊瞪着往前点头打瞌睡的她，愈看愈觉得不对劲。 她长得还可以，但不是天仙美女，可他喜欢…… 她喝醉的样子挺蠢，虽然动作慢吞吞，但他喜欢…… 她对着他叽哩咕噜时，纵使说的事琐碎又瞎，不过他却听得津津有味…… 她当他一般人，待他很好不是因为他是明星……她搂着他、朝他飞扑而来时，他都有种幸福感…… 池仲宇心头一凛，放下吹风机，扳过她的身子。 「呵呵。」她微睁眼看着他，朝他一笑。「我真喜欢你。」 言毕，倒入他胸前，猫咪一样打起憨睡呼噜来。 池仲宇的呼吸变粗重，知道自己今晚是没得睡了，因为他需要思考一下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她在意这么多的…… 杨淘睁开眼，双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头好昏、脑子空白，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啊？ 她不喜欢喝酒，因为每次喝完就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但是，她心情不好就是会想喝酒，毕竟用一罐啤酒就能忘记忧愁烦恼，还有比这更便宜的好事吗？ 杨淘闷哼一声，把脸埋到枕头里。一些像梦境般的片段开始在脑海中浮现——有人作菜给她吃、有人帮她吹头发…… 池仲宇昨天有来！ 她从床上惊坐起身，抱着头惨叫出声后，像个行动不便的老妇扶着墙壁走出房间。 屋内很安静，没有一丝人味。 池仲宇离开了。 她颓下肩，脚步更慢了。 这一年来，池仲宇因为参与了一部全球卖座大片，算是从亚洲红到了全世界；她则是因为近来插画的几个案子成绩不错，也忙碌了起来，是以他们碰面的时间变少了。 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她居然还喝醉。偏偏她一醉，就算表面正常，可实际上就是如果外星人这时跟她说侵略地球的时间表，她也不会记得。 杨淘叹了口气，走到厨房找水喝。 冰箱上贴着一张便条纸，写着「之后会找人来装潢厨房，我想换成大中岛。」 「又装潢。我看到那个设计师的时间都比看到你还多。装大中岛做什么？干嘛搞得你好像住在这里，明明你最近也来不了几次……」她吸了吸鼻子，走到炉子前，掀开锅盖。 炉子里有她最爱的香菇鸡汤。 她拉开冰箱，约莫十个左右的玻璃保鲜盒里都装着食物，她只要拿起盖子，就能加热直接食用。 「池仲宇，我爱你。」她立刻找空碗盛鸡汤。 喝完一大碗热汤后，她抓起手机拨打他电话。 「喂。」他低柔的嗓音传来。 「你在哪？忙吗？」她运气还不错，他如果不方便就不会接电话，接了就是可以聊。 「机场等起飞。听了一首歌很喜欢，你去学这首歌，之后唱给我听，不然以后没鸡汤可喝。」 「哪有人这样的，当我是点唱机喔。」她咕哝了两声，却知道贪食鬼的自己一定会为了鸡汤去学。「你不是刚回台湾，为什么又在机场？」 「昨天是赶回来参加活动，今天又要赶回去，事情还没做完。」 「所以，你活动结束就到我家洗厕所煮饭，根本没睡。你……」有病喔。 「我有跟你吃消夜聊天，还睡了一个小时。」 第十六章 「你应该握着我的手，一起睡到地老天荒才对啊！不然，我对你还有什么贡献。还有，你离开时，干嘛不叫我起来？」她懊恼得用脚去踢桌子。 「你醉成那样，吃完消夜倒头就睡，我还有人性，没法子叫你起来。」 「是，是我没人性，逼你不睡觉，到我家作牛作马洗厕所加煮饭。」 「没人逼我。」 「谢谢你让我感觉更糟。」她翻了个白眼。 他的低笑声从另一端传来，她扬起唇角。 池仲宇的声音属于那种会有回音的超低音频，很容易让她起鸡皮疙瘩，也容易让她听得着迷；再加上他那张脸以及那双被称史上最会说千言万言的眼眸，她认为他应该直到六十岁都还可以接拍爱情电影。 要对这样的男人不动心，很难。 幸好，她早早就告诉自己，朋友比爱人关系更持久。所以，她住进他的公寓一年，就交了两个男朋友——她道德观强，这样比较容易在池仲宇身上贴「家人」名牌。 「池仲宇，你待会一上飞机就睡，听到没？」这是她真心的家人关怀。 「还要讨论行程。」 「叫他们废话不用多说，二十分钟内简报完毕。」 「是。」 「挂电话了，快去睡。」 「嗯。」 「还不挂？」她凶巴巴地吼。 「你之前喝醉时叫我发誓不准挂你电话。」 杨淘说了一串应该被消音的脏话之后，对着电话说：「全世界就只有你挂我电话，我可以接受。」 电话挂断了。 「马的，真的挂我电话。」杨淘瞪着手机，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喝了一碗鸡汤之后，她滑了下手机，里头有n通未接来电，和「前」男友罗尚传来的line，还有一堆朋友line来询问她的情况。 罗尚要劈腿随便他，但干嘛劈腿女歌手还被狗仔拍到？搞到她以后连出门都要上妆，免得记者上来堵她，问她知不知道他们瞒着她交往。 那她昨天喝醉酒，有没有被拍到回到这里？会不会连累到池仲宇？ 杨淘皱眉绞尽脑汁后，才想起她好像是到钟妹朋友开的烧烤店包厢喝酒，然后钟妹开车载她回到大楼停车场，所以应该没事吧。 「我请你吃饭。」杨淘line钟妹。 「不，你要招待我香港三天两夜行包食宿，我昨天已经让你录音了。」钟妹传了个大大笑脸。 「可恶的罗尚，都是他害我喝酒的。如果我再喝酒……」 「就去阉了罗尚？」 「哈哈，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好了，我准备去上班了，我们再约时间见面。」杨淘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决定再喝一碗鸡汤开始她恢复单身的这天。 除了觉得烦与丢脸之外，她现在还能坐在厨房喝鸡汤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就知道她对罗尚早就已经无心了。 年轻时，失恋是世界末日，是昏天暗地的黑暗，什么书里说的要放下，她全都百分之百做不到。 年纪稍长后，转了性子，失恋成了地震，当下晃得厉害，会让人尖叫，但摇完后，便慢吞吞地整理着被摇乱的内心，然后也就能继续过日子了。 男友的来来去去早就没那么重要了，或者要她从此不谈恋爱，她应该也能接受；反正，有池仲宇陪在身边。 只谈感情不谈恋爱的这种症头，莫非正是老化的证明？杨淘托腮看着汤碗，发起呆来。 或者，比起老化症状，她更应该担心的是池仲宇如果有女朋友或者有老婆了，那她不就要从此沦为孤单老人了吗？ 一思及此，杨淘乍生晚年危机感。她想也许该由她来帮池仲宇介绍女朋友，这样他的女友就确定能跟她处得好；可是，万一他爱上的那个女人就是跟她处不好的话…… 「不要再想了！」她啪地一声打向额头。 很多事情，情感涉入愈深，就愈没法子旁观全局，不如用心祈祷她和池仲宇的友情不变，能够当一辈子到老的朋友比较实际。 「敬池仲宇！敬我们的友情！」她举起鸡汤，对着空中大声说道。 「你看宇哥笑成那样……」坐在机场贵宾室等待飞机起飞的詹斯扯扯向凯文的手。「好像从刚才讲电话开始，他的心情就很好。好想知道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你又知道是女朋友了？」向凯文没阻止这个体温总是像火炉的男人接近，因为现场正好很冷。 「宇哥长得那么迷人，如果爱上男人，也是因为上天想惩罚女人吧。」詹斯摇头，完全不接受这个可能性。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这一年来都没被拍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许他转性了。」 「也是有可能啦。毕竟他演起戏来那么细腻，又这么心细如发外加艺术家性格……」詹斯忍不住又看了池仲宇一眼，叹了口气。 「怎么？瞧不起同志？」 「为什么要瞧不起？」詹斯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看进凯文眼里。 向凯文笑了，推了下眼镜，掩去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你刚才为什么叹气？」 「宇哥如果喜欢男人，那我姊就没希望了。你不知道当她知道我当上宇哥保镳的那时，只差没到庙前摆流水席感谢神明。」 ——乘坐c航空，飞往东京的n次航班的旅客请到c9登机口开始登机。首先请头等舱和商务舱的旅客以及携带小孩或者需要特殊帮助的旅客先登机…… 向凯文马上起身朝池仲宇走去，詹斯尾随其后。 池仲宇载上墨镜后，神色淡淡地说：「我不用餐，抵达前一小时叫我讨论行程。」 「好。」向凯文知道这表示池仲宇要在飞机上补眠。 池仲宇才起身，立刻有人朝这里看来。 向凯文和詹斯很有默契地站到他两侧。 池仲宇从墨镜下看了这对助理一眼，想起杨淘对他们俩的评语——有够bl，唇角忽而微微一勾。 「宇哥，你心情好像很好？」詹斯脱口问。 「嗯。」池仲宇脚步未停。 向凯文瞥了詹斯一眼——你明知宇哥不提私事的。 詹斯回看向凯文——此时不问更待何时，凡事必有例外。 「老大，你昨天代言后跑去约会哦？满面春风耶。」詹斯笑着继续问。 「我去见我的公主。」 向凯文和詹斯同时停格。 詹斯心头大乐，因为老大喜欢的是女人，他姊姊可以不用哭到发疯了。 向凯文瞄詹斯一眼，摇头叹气着这人脸上根本藏不了半点心事。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詹斯看老大心情好像还不错，连忙再问。 「嗯。」 「她知道你的身分吗？」 「废话。」向凯文接话。台湾还有人不认识池仲宇的吗？ 「她不在乎。」池仲宇说。 詹斯双眼冒星星，觉得这根本是偶像剧情节。「那你们会对外公开吗？」 「这事和你有关吗？」池仲宇看向詹斯。 「没有。」 事实上，他们签了保密条款的，关于池仲宇的一切，要是泄露出去，罚款就是天价。为此，他和向凯文不知已经多久没有一起喝醉了。总是要有一个人清醒，好避免另一个人酒后吐真言啊。 第十七章 池仲宇从墨镜下看了一眼詹斯期待的眼神，没接话，继续往前走。 詹斯失望了一下，也就一下下，因为毕竟他不是真的以为池仲宇会跟他说这些。 池仲宇其实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不但喜怒哀乐少写在脸上，且几乎不谈自身的事情。这一年来，工作之后，更是只窝在他居住的地方，所以，他们这两个助理了解他的程度实在没比外人多多少。 「我们还不到公开的程度。」池仲宇说。 詹斯看着池仲宇的背影，怀疑自己有幻听，所以连忙扯扯向凯文的手臂，一见向凯文也正惊讶地看着池仲宇，他就放心了。 「不公开其实也很正常，毕竟你是公众人物，而且你的粉丝……」詹斯压低声音说。 「因为她不知道我们其实是一对。」 向凯文和詹斯同时被石化，愣愣看着池仲宇的背影，一秒钟之后才飞快地跟上去。 池仲宇的公主居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一对？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池仲宇喜欢的是恐龙？ 向凯文和詹斯紧盯着池仲宇，只求他金口能再多吐出几个字。 偏偏池仲宇自从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没再开口，憋得詹斯在飞机上连觉都没能好好睡，一直不停地想找向凯文讨论——池仲宇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光从那女人竟能对池仲宇无动于衷，且竟然不知道池仲宇跟她是一对这事看来，就一定不是正常人啊。 【第六章】 对以前的池仲宇来说，和女人建立长期关系是不可能的事。 他需要个人空间，也不知道对方能否抛开对他外貌及身分的幻想，接受他其实是个居家宅男一事，所以总是多所防备。然则杨淘和他之间，打从一开始就不同。她是经由简春秋先到了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加上有她在身边他便能安睡，又补上一分，且因为她对他没有什么既定成见，认为明星也是人、也要放屁上厕所，对他更没有过度的崇拜。她知道他的苦恼，能分担他的心事，套句她说过的话，就算他在她面前挖鼻孔，她也不会崩溃。 这些无数的加分，让她走进的是他「人」而非明星的一面。 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像广播电台调频一样，一旦去除杂讯之后，日后需要的就只是微调，便能时时收到美好的生活之音。 自从上回她喝醉酒、匆匆一面后，他们又是一个月未见了。但他和杨淘几乎每晚都通电话。他试过视讯，但实在不喜欢。因为想念一个人时，不是只想她的脸，而是想念她的体温、她的味道、她不自觉碰触及接近的小动作…… 他至此才清楚杨淘已经在他心里萌芽生根了，而他喜欢这种心里被她盘据缠住的稳定感。 池仲宇乘坐的飞机刚在机场落地，他漫不经心听着向凯文跟詹斯说刚才遇见的那个女人是女歌手金丽的经纪人。 「金丽」二字让池仲宇想起杨淘男友的劈腿，于是竖耳听了一会，然后便开机想问杨淘人在哪。 「在家躲罗尚骚扰，他一直到工作室找我。」她的简讯在第一时间跳出来。 「我马上过去。」池仲宇沉下脸回传，转身跟向凯文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成了第一个走出机舱的乘客。 两个小时后，他回到他居住的大楼，当然是直奔杨淘所住的七楼。 他用钥匙开门进门，杨淘正坐在沙发前发呆。 「怎么了？谁骚扰你？」他问。 「池仲宇，你回来了！你怎么还是帅到这么无法无天啊！」她直接跳到他身上。 他没站稳，直接被扑倒在沙发上，她身上水果沐浴乳的味道随之传入他鼻端。 池仲宇抱着她，觉得到家了。 「这回要待多久？」她拿掉他的帽子往旁边一扔。 「罗尚骚扰你？」 她点头又点头，然后抱着一头凌乱发，唉唉嚷道： 「我跟罗尚不是分手了吗？他最近干嘛突然心血来潮，每天打十通电话给我、送玫瑰花给我，还跟所有人说他对我是真心的，搞得我神经紧张、草木皆兵。他是跟我有仇吗？嫌我时间太多，不够忙吗？」 「他跟金丽在一起是吧？」池仲宇简单说了下从向凯文那里听到的关于金丽现在有富二代热烈追求，所以想甩掉罗尚一事。 「所以，罗尚和金丽现在是在比谁会先交到男女朋友吗？妈啊，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啊。为什么他的幼稚要连累到我？你看我被折磨得──皮肤干枯、眼圈发青、双唇惨白以及脸色铁灰……」 杨淘把他拉到房间的镜子前，瞪着身边雪肤玉肌、眉目如画的他，立刻把他往旁边一推，让他从镜子里消失。 「明明我们以前没差这么多。」她扁着嘴说。 「我作息正常。」他拉着她的手往房间走，觉得她脸色差，应该去睡觉。 「对！你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居然每天十一点睡、七点起床。不是应该左拥右抱、花花世界鸳鸯蝴蝶之类的吗……为什么你明明人在娱乐圈，居然还可以作息正常？」 「因为我是巨星。」 「很骄傲喔。」她瞄他一眼，用手肘撞他腰侧一下，发现他还是很结实。 「我骄傲我曾经很努力。」 「对！刚出道时为了拍夜戏，没钱去睡饭店，加上还要赶到另一个剧组在台中的戏，所以从台北骑摩托车拼到台中，累了就往路边一倒，醒来才知道自己睡在墓地边……」 「你倒是把我的事记得很清楚。」他挑眉说道，把她往床上摆。 「这事太有画面了，我想到你清醒时的表情，手就会自动在绘画板上移动画图啊。」她拉着他的手，一起在床边坐下。 「你该付我灵感费的。我看过你替鬼节画的那几张插图了，根本就是我当天在坟墓旁醒来的盗版。」 「啧啧啧，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这人，要钱没有……」 「要命一条。」 池仲宇接话，两人互看一眼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好像老人在回忆当年喔。」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说道。 「你太忙了，要多休息。」他看她一眼，手掌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肩。 「哈哈，这话从你嘴巴说出来，很像在讽刺我。」她撞了他一下，「我不忙不行啊，还要忙着赚钱退休。」 「你喜欢你的工作，不用太早退休。」 「话虽如此，但最近好像比较不能熬夜了。有时好不容易睡着，罗尚一通简讯也可以把我吓醒。」 「警告他，如果再骚扰你，要报警处理。」池仲宇板起脸说道。 「有必要把事情搞这么大吗？」她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现在是手机骚扰，如果之后他出面骚扰呢？」 「我等下立刻警告他。我现在忙着替一场时尚路跑设定主题，一看到罗尚那张自以为是天才的苦瓜脸，我会灵感全失！」她干呜两声以示可怜，「我觉得我的脑子开始僵化，愈来愈没有想象力了……」 「你可以想象我们相爱，或是你爱我——」他挑起她的下颚，定定看着她。 第十八章 「你疯了吗？」她面对着此时没有眼线、妆彩，可眼眸晶亮得像星星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咽口水，然后啪地打开他的手掌。「不要老搞这种抬下巴的爱情电影老套招数啦！爱上你这种事根本不用想象好不好，只要是女人，就会对你胡思乱想。还有啊，罗尚劈腿女明星，我这种小咖就接到一堆狗仔的电话，如果我们真的相爱了，sng车应该会来堵我，我出门还要化妆，并先把衣服配好一套。谢了，不用了。」 她双手一摊，扮了个鬼脸。 池仲宇脸色一沉，一语不发地起身，起身走向客房。 「唉呀，干嘛不开心！你也知道我们之间原本就不是那种小情小爱啊。」她陪笑脸说道。 她的特异功能之一就是在他一个眼色转换之间，便能知道他心情的变化。虽然很多时候她不一定知道原因，但只要眼巴巴地送上笑脸，他总会领情买帐的。 「大人请不要锁门，小的要送水啊！」她冲到厨房，拿了瓶气泡矿泉水追到他房间。 他站在客房门口，接过矿泉水喝两口后，便走进浴室，碰地关上浴室门。 「有朋友寄来一箱金蜜芒果，世界第一甜啊，要不要切一颗给大爷尝尝？」她不屈不挠地继续站在门外问。 池仲宇没回答。 「干嘛突然翻脸啊？」她踢了下浴室门，直接在门口坐下。「我没法子想象我们俩相爱这种事很奇怪吗？如果我爱上你……」 碰！池仲宇把脱下的衣服忿忿地扔进洗衣篮里。 「我现在烦恼很多啊。要烦如何踢掉罗尚，还要烦恼工作能不能做长久。你能想象有几个插画家能撑到六十岁还产量旺盛？我总得把退休之后的事一块考虑进来吧。还是你最好，不怕工作再也做不下去，你可以演到六十岁还是有床戏……」 「不稀罕，我现在对床戏就已经没兴趣了。」他踢了下门。 「天啊天啊……」杨淘敲敲门板，啧啧有声地说道：「这话幸好是我听到，如果是别人听到，就会给你下标题——『男神不举』。」 池仲宇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应该很高兴有我这种患难好友吧。你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当你是巨星池仲宇，没人敢对你乱乱来、乱说话……只有在我面前，你可以耍性子闹别扭，你看你多幸福啊……」 浴室门啪地被拉开，池仲宇弯身抓着她的脸颊狠狠一捏。 「很痛啦！放开啦！」她哀哀叫着，张牙舞爪得像只猴子般推他。 「知道我是巨星，那你还担心什么？我会养你，你担心什么退休问题！」他改敲她的头。 「拜托！我干嘛让你养？我有手有脚有事业，欠你的债虽然还没还完，但水果行已经开了第二间，我也开始接设计案，开始存钱了。还有，若是我两手空空地跟你晃到六十岁，结果你突然爱上年轻小花朵，见色忘友看我不顺眼，那我是要流浪到淡水吗？」 她说得悲惨，他却笑了起来。 「不会发生那种事。」他握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 「为什么？因为你那时候已经不举了吗？」杨淘严肃地说。 池仲宇脸色一变，眼露厉光。 「我为伤害你的男性尊严而道歉……」她话还没说完，转身就跑，「啊！」 可惜只跑了两步就被他扣住，一个旋身一推一拉，她就被推倒在床上了。 「男人都该为男性尊严而战。」 「但我道歉了……」她使出双手格斗、抬腿攻击，但最终还是被摆平。 池仲宇低头对她一挑眉。 「马的，学防身术有屁用，歹徒体重比你重就压死你！吐口水还比较实际。」杨淘不爽地说。 池仲宇灿然一笑，忽而低头覆住她的唇。 她一僵，睁大眼屏着气息。 「池仲宇，不要做出会让我们后悔的事。」她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他扣住她的下颚往上一抬，舌尖随之而入。 她身子一震，忘了反抗，可就这么忘了反抗，便让他的吮吻给弄乱了呼吸。他吻得缠绵，搜寻着她唇间的每一处柔软及敏感，惹得她气喘吁吁、四肢无力。 他扣紧她的后脑勺，只觉得怎么样也尝不够她的味道，身下的她比他想象中柔软，却也弹性得许多；他想象着许多想对她为所欲为的事，吻得于是更加灼热，大掌也随之抚过她敏感的锁骨。 「啊……」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 他的身子随之覆下，两人身子嵌合在一起缠动着，唇间的吻如瀑流俯冲而下般激昂，奔流向彼此的四肢百骸。 她微睁着眼看向他，脑子闪过无数他在电影中与女主角亲热的片段，神智在瞬间清醒。 她居然吻了只要是女人看到都想尖叫的池仲宇！所以她现在应该要尖叫到倒嗓吗？重点是，他们怎么可以接吻？！他们是好朋友啊！ 「等等……等等！」她奋力将他往后一推。「你是鬼上身喔，干嘛这样！」 池仲宇没预期到她的动作，被推落到一旁，横卧在白色床单上。 她看着他垂落额间的发丝，还有因为半撑着身子而更加明显的养眼肌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他一个翻身，双手撑在她脸庞边，再次居高临下地覆在她身上。 杨淘看着他的清俊脸庞，看着他那对就算不画眼线也一样深邃到能让人沉溺的黑眸，原本想说些俏皮话的，没想到才瞪大眼，眼泪居然滑了出来。 「你哭什么！」他惊坐起身，抓过面纸帮她擦眼泪。 她眼泪流了两滴就无以为继，只好坐起身抱着双膝干嚎两声，吸吸鼻尖之后说道： 「惨了啦！我居然对你有反应，那我以后看到你，一定会想到一些有的没的，那我们怎么和平共处当朋友啊。」 「这样有什么好哭的？有谁看到我是没反应的。」他推了下她的脑袋。 「但我之前没有啊。」她用力拍胸脯保证。 池仲宇瞪她，双唇随之紧抿了起来。 原以为他们之间拥有无限可能，所以他不急着强迫她走入另一层关系；他甚至自信到连她的男朋友、她的恋爱都没放在眼里，因为他相信，只要他决定改变两人的关系，她自然就会笑着跳进他怀里。 「你认为我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他盘腿坐正，瞪着她的眼问。 「朋友。」 「就这样？」 「很好很好的朋友？」附带笑脸。 「那你想过要跟我共度一生吗？」 「当然。」她点头。 他松了口气，伸手要去握她的手。 「……如果以后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当然一定要住在一起。事实上，跟你住好处多多，我现在就靠你吃住让你照顾啊。但是，如果你未来老婆容不下我，或者我老公容不下你，这也是另外一题——」 他的手啪地一下敲她的头，打断她的话。 「你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如果定得下来，早就定了。」她居然完全没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话不是这么说的，奇迹永远都在发生。」她防备地抽过枕头，准备他要是再敲她的头，她就要发动攻击。 「不，奇迹从没发生过。」他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第十九章 她被他盯到头皮发麻，有种自己是千古罪人，辜负了他一世期待的错觉。 「这也很难说啊，可能我就会遇到一个包容体谅我、还能接受我跟你关系的……」 「闭嘴！」 他低吼一声，蓦地起身走向浴室。 「对喔，你还没洗澡，快去洗……」 碰！浴室门被重重关上。 「喂喂！我去买消夜和啤酒。有特别想吃什么吗？」她眼巴巴地贴在浴室门板上，装雀跃地问。 「我洗完就回十五楼……」 「什么？我帮你开房间的空调喔。」 「我回楼上……」 「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去买东西了喔。」 她跑着离开。 他转身看着镜中裸着上身的自己——表情颓丧，眼神憔悴得像是从大战中归来，虽然活着，却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 好吧，或者他失去的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她连他裸着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都不在乎。她是真的只把他当朋友，他又何苦纠结其中？ 只因求不得，所以觉得苦吗？ 那他还要求吗？他可是一踭眼便有人捧着金山银山到他面前求他青睐的池仲宇啊。况且，他们之间总是他在主动，代表了她对他不够上心，虽然她对他的吻似乎挺有反应…… 池仲宇还在生气吗？杨淘倚在房间门口，直到听见浴室水声之后，这才放心地起身。她开了空调，在香氛机里放入熏衣草精油，替他拿出放在防尘袋里的棉被、枕头摆好，还替他装了一壶温水及一颗助眠的钙片放在床头。 都布置好了，他就不会离开了。 池仲宇总是不忍心拒绝她的。 和池仲宇交朋友，她其实很能体谅民间故事里那个董永强留下仙女的心情，池仲宇如果哪天神智清醒了就会披上他的仙衣，飞回他的明界去。 所以，她尽量不主动找他，不对两人之间的互动有太多想法，潜意识里就是在保护自己吧。因为她心里总想着，他这回不离开，也许下次就离开了。 毕竟，他一开始找上她，是因为简春秋对她报恩的意念。如果他有了论及婚嫁的对象，他们之间一定会渐行渐远的。 她捶了两下胸口，光是想就觉得闷了，真发生了，她可能会心肌梗塞吧。 唉……杨淘叹了口气，倒在床上翻来覆去。 池仲宇走出浴室时，看到的正是一脸苦瓜的她倒在乱七八糟的床枕间。 「消夜呢？」他问。 「……」她怔怔看着他。「我忘了。」 他一语不发地吹干头发，往床上一躺。 她自动自发缩到床的另一侧——那是她跟他聊天的老位子。 他皱着眉，用力闭了下眼。 她知道那表示他累了，连忙快手关了灯。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好几次想开口，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把话全吞了回去。 通常他们会在睡前胡乱聊，聊到她开始打哈欠，他赶她走，而她会赖着要他背她回房为止。最经常发生的情况是，他们两人聊到并肩睡着了。 可这晚，没人开口，屋内静得像是没有人。 她睁大眼，躺了好久，久到她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之后，才踮着脚尖回到自己房里。 她不知的是，他在听见她回房之后，便也踭眼陷入了沉思。 他话都说得这么明了，她居然还没进入状况。难道非得要他站到她面前大声求爱，她才会发现两人之间的情感不只是朋友吗？或者，他该用什么方法来让她明白，没有他的人生，就会是种遗憾呢？ 难眠的他，想过一种又一种方法，直到天光大明为止。 ……池仲宇在东京的电影宣传记者会上，宣布接下来将接拍一部英国奇幻影集；他在剧中饰演一名蛊惑众女的吸血伯爵，虽然只会出现几集，却是极关键的角色。影迷们已经期待他在剧中的造型了…… 杨淘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出现在网络娱乐新闻报导中，穿着合身到似第二层皮肤的黑色西装及白衬衫，帅到毫无天理的池仲宇。 镜头下的他，正说着他和同剧女演员拍戏时发生的趣事，但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因为他如果是开心的笑，鱼尾纹就会跑出来好几条的。 屏幕里的那个池仲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巨星，也是她最怕看到的面貌。 那天，她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房里了。然后，一个星期过去，他们没再通过电话或见过面。 她也是直到现在看电视才知道原来他昨天在日本。 是她的错觉吗？他是不是瘦了一些？她line过他，他回没事，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以前他们总会互相分享、询问对方的一切，现在的池仲宇，只答而不问。 她觉得自己现在和他的关系，和他周边的工作人员并没什么两样了。 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踩到他的地雷。苦思良久，只隐约觉得他像是从那句「你想过要跟我共度一生吗？」开始转换态度的。 可她的回答哪里错了？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当然，她也想过池仲宇爱上她的可能，但这种念头只维持了零点一秒，就被她彻底否决了。 她这人最有自知之明，不会以为他真爱上了她，而这也是他们至今仍然可以维持好交情的原因之一吧。但她实在没法否认那晚的那个吻……让她一想起来就全身火热啊…… 好吧，她必须承认那是她所拥有过最辣最让人难忘的吻，但任何女人被池仲宇吻，都会有同样的心情吧？ 「喔！被我抓到了喔，你偷看池仲宇，其实你早就变成池仲宇的影迷了吧。」钟妹一进门，立刻把杨妈妈的爱心鸡汤放在一旁，双眼死盯着计算机萤幕瞧。「帅吧帅吧！」 「我没说过他不帅。」她勉强把视线从他唇上移开。 「你愈是力持镇定，代表对他愈是痴迷。是女人就会爱池仲宇，这是宇宙定律。他上一部电影『情伤』，他对死去妻子的那段告白，我看了十次，哭了十八次吧。」钟妹捂着胸，想到还是觉得心绞痛。「他那一颗眼泪掉下来后的自怜微笑……妈啊，我愿意为他而死……」 杨淘看着他对着镜头毫无一丝不耐烦神色的笑容，知道他现在演的是明星池仲宇，但她好想念那个会在她家当老妈子兼宅男的池仲宇喔。 「杨桃姐，你的前男友罗尚来交案子，要让他进来吗？」工作室的工读生小妹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问道。 「可以留案不留人吗？还是你帮我打电话跟业主说，这回的行动装置车，可以不要指名要我的插图和罗尚的版面设计吗？」杨淘在工读生的咯咯笑声中关上计算机屏幕，叹了口气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那我先走了。你跟他谈完，记得喝鸡汤补元气，然后再去庙里拜拜去霉气。还是我叫总机端杯口水咖啡给他？」钟妹一脸想报仇的神情。 「劈腿了还想要别人的原谅，哼！谁叫他的腿不合拢一点，他以为自己是池仲宇吗……」 「让我郑重告诉你——我们仲宇没劈过腿。男生都是渣，只有他是人啊！」钟妹边说边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晃出办公室。 第二十章 钟妹啊，池仲宇没劈腿的原因，可能是那家伙看过太多美女、浈过人多爱情对手戏，所以对恋爱没多大兴趣啊。因此，打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就饨乎过着和尚般的生活啊。 「嗨，淘。」罗尚带着一脸讨好走了进来。 「资料。」她没给任何反应，伸手跟他要随身碟，立刻进入工作模式。 面无表情地讨论工作到一个段落后，她拔还他的随身碟，起身用送客口吻说：「你之后不用再特别跑一趟，我们可以电话讨论。再见。」 「淘……」罗尚握住她的手。 杨淘抽回，力道之大害她撞到桌子——罗尚眼睛睁那么大，摆那是什么表情？装萌吗？恶心！ 杨淘在心里os一串后，嘴角抽搐两下，勉强开口说道：「都过去了，废话不用多说，你走吧。」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跟她只是——」 「只是玩玩，对吧？何必说得这么好听，因为金丽当初被富二代男友甩了，她心情差才找了你填补，没想到却被杂志拍到，害她身价暴跌，但是又怕被人说是一夜情，不能一脚踢掉你，只得和你多缠几个月。但她现在有企业金主在追求，怎么会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你才回来找我的，不是吗？」 「谁跟你说这些的？」罗尚提高了嗓音。 「金丽的经纪人对外说的。」 原来金丽那女人说什么他们理念不适合，最好冷静一段时间，全都是骗人的，只因为她有企业主在追求了！罗尚气到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你要找她算帐就快点去，不要在这里气到脸红脖子粗，妨碍我的视觉。本人的工作现在正春风得意，又有文创业者找上我合作要做一系列纸制品……」 「我听说了，恭喜你。」罗尚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希望我们之后合作的那个行动装置插画车活动一样顺利进行。」 「嗯。」她扯动唇角权充回答后，一个闪身站到门边，摆手送客。 「在行动装置插画车活动展开时，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我不会放弃你的。」罗尚深情地看着她。 「但我已经放弃你了，拜托你不要再想一些无聊招了。拜，再见，不送，相见不如怀念……」 杨淘当着他的面用力关上从不关的办公室门。 「我一定会让你回心转意的！」罗尚大喊。 她脑子又没问题，干嘛自讨苦吃？杨淘吞下反驳的话，低头抓起手机——好想跟池仲宇聊天喔！杨淘咬着唇，传了简讯给池仲宇。 五分钟后，简讯没人回。这表示他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工作中。 杨淘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工作。 她现在知道和池仲宇交往的遗憾会是什么了。这家伙很忙，如果真在一起了，哪来的时间互相配合？她有时也很想小鸟依人一下。 算了，还是工作实际，多接点案子，多激荡一下脑力，赚钱还能预防痴呆，一举数得。 至少不会让她胡思乱想她和池仲宇的关系可能改变，也不会让她继续回想那天他们的亲吻如果继续下去，会发生多么美妙的事；光是亲吻，她就快升天了，如果他的唇或手再往下游移一点…… 「停！」杨淘用力打了下头，决定今天要用工作把自己累垮，免得她大白天就开始作春梦，早晚会肾亏而亡啊…… 【第七章】 已经过了一天了，为什么池仲宇还是没回她简讯？ 他就算再忙，也不曾超过二十四小时不回她简讯。当然，他搭机到北欧十几个小时，之后又有时差的那次不算。 他现在究竟是搭飞机搭到地球的哪边去？还是连拍24小时影片都没让他休息？但他是大牌耶，明订一天拍片不超过八小时的。 一天之后，杨淘坐在办公室里，平均每五分钟就要检查手机，根本没有心思去做提案发想。 她的人生不想蹉跎在等人上，这样太没效率了。 杨淘抓起电话拨给池仲宇。 「喂，池仲宇吗？你移民到外层空间了吗？」电话一通，她立刻说道。 对方没接话。 「喂喂喂！池仲宇听到请回答，不要闹别扭。」 「喂。」 杨淘一听到陌生男声，右眼眼皮惊跳了下。 「请问池仲宇在吗？」她坐直身体，沉声问道。 「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他怎么了？」她握紧了拳头。 「请问您是哪位？」 「手机应该会显示我的名字。」 「池先生手机故障，新的卡片中没有任何通讯记录。」对方继续用一补四平八稳的语气说道。 「他怎么了？」杨淘扬高声音，急得起身在室内踱步。 「他暂时只会和家人联络。」 「他爸妈都另有家庭了，我就是他最亲近的家人。」她脱口说道。 「池先生没有妹妹。」 「我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总不能叫他离婚的爸妈一个从法国、一个从北欧赶到日本吧。」她走到办公桌前，抓起妈妈今年过年时求给她的平安符。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池仲宇出事了吗？」 「抱歉，我必须挂电话了。」 「向凯文，你是向凯文对吧……」 嘟嘟嘟…… 电话被挂掉之后，杨淘立刻再拨。 但对方已经不接电话了，她于是把自己丢到计算机前，上网査询这两天的国际重大事故。 没有空难、没有爆炸、没有什么挟持人质事件。池仲宇是名人，如的出事了，以台湾这种就连素人发生车祸都要插一脚的街头巷尾新闻型态，应该会用头条报导吧。 会不会是出车祸了？失忆了？池仲宇之前最爱嘲笑这种戏剧梗了，会不会老天因此决定让他试上一试？杨淘愈想愈不安，把平安符放入口袋中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池仲宇。 但是，怎么找？她除了他的电话之外，没有他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什么向凯文、詹斯，她都是耳闻其名而已。 总之，不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池仲宇的消息。依照一个「六度分隔理论」的说法，只要透过六个朋友，就连美国总统都能联络得到，她「只是」要找到池仲宇而已，应该还不至于难如登天吧。 池仲宇昨天在日本，今天应该也还在。消息没泄露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用法国籍入境。她立刻抓起手机和一个嫁到日本的媒体朋友联络，给了池仲宇的法国名字，请对方尽全力帮忙找人。 她要知道池仲宇很平安，其余的事——她不敢想。 两天后，接到日本朋友传来的消息，便搭上最近一班飞机赶到东京的杨淘站在东京医院的一间病房前，和保镳大眼瞪小眼。 「他的助理还是经纪人何时才会到？」杨淘第n次询问。 保镳跟过去的二小时一样，连应都不应她一声。 杨淘泄气地在长廊地板上坐下。事实上要不是她跟保镳说，如果她走出去，她就会对外宣布池仲宇在这里的消息，那保镳根本不会对外联络，也不会允许她坐在这里。 她抱着双膝，因为没事做，只得在心里把这方神明全念过一次，希望祂们保佑池仲宇平安。 当向凯文和詹斯抵达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年轻女人嘴里念念有词，身体前后晃动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是那个我们在同学会，还有精品剪彩时看过的杨淘。她应该就是前几天打手机给宇哥的人吧。他们果然是秘密恋人。」几步外，詹斯拉住向凯文的袖子说。 「你跟宇哥有心电感应吗？为何说得这么确定？如果关系真的那么亲近，宇哥为什么从没提过她？而且她既然有法子追到这里，表示很有门道，能要到宇哥的电话也不足为奇。」向凯文推推眼镜说。 「但你不是说她在电话里的口气，好像跟宇哥很熟？」 「我确实怀疑过她就是宇哥的『公主』，但是，宇哥清醒后，既没打过电话，也没提过她。你认为这样合理吗？」 杨淘坐得屁股痛，正要抬头起身时，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二人组。 这两人之前在日本料理店见过她，也许会知道她并非粉丝，或者会愿意让她通关也说不定。 「向凯文、詹斯吗？我是前几天打电话找池仲宇的杨淘……」杨淘立刻冲了过去。 「池先生不见客，你请回。」向凯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池仲宇有没有跟你们提过我，但他不提也很正常，他对隐私很保护。但我不是疯狂粉丝，否则我也不会知道他的电话。事实上，如果不是你这两天拒接我的电话，拒绝告诉我关于池仲宇的消息，我也不用跑这一趟。」她急嚷道。 「池先生不喜欢和人交际应酬，是众所皆知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你若是执意不走，我们就报警。你若想对媒体公开消息，也无所谓，我们会用更严密的防备，阻止你这类的粉丝靠近。」向凯文一瞬不瞬地看着杨淘。 詹斯也看着她，虽觉得她看起来挺可怜，但宇哥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我知道你的职责是守护池仲宇，但我想澄清我不是那类粉丝，会找到这里是因为我知道池仲宇有三种护照。因为他在亚洲太红，所以我推断他应该是用法国护照入境，我因此请日本朋友帮我查外籍人士的住院纪录，才找到这里的。」杨淘尽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明。 向凯文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连这事也知道。 「我可以让你看我跟他的line通讯……」杨淘递出手机。 「你如果有心造假，可以伪造对话。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重要，池先生早就主动联络你了。」 「谁知道他车祸有没有撞到头什么的啊！还有，他上上次离开台湾时，在机场等起飞的时候，我还跟他通过电话……啊……你快派人去查他的通联纪录。我们经常通电话。」杨淘见向凯文还是一脸冰山，急得想去摇晃他的脑袋。 向凯文紧闭着嘴，脸上仍没有其它表情。 但她能怪他吗？如果不是和池仲宇通电话的正是她本人，他也不相信池仲宇是那种会和人在电话里闲聊的个性啊。 「查通联纪录也要时间。」向凯文只相信小心为上。 「我马上叫人去查。」杨淘低头传line给助理，要她飞奔到公司的电信局申请她的通联纪录。 向凯文让保镳将她拦在门外之后，看了詹斯一眼。 詹斯看了杨淘一眼，觉得她像是要哭出来了，也就不忍心再多看，快步和向凯文一起走进病房—— 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池仲宇身体正隐约抽搐着。 他蹙着眉，感觉五脏六腑一波波翻绞的剧痛。止痛药没能完全止痛，只是麻痹了神智，让他一直没法子太清醒，他甚至连说话都不能。 他不喜欢这种昏迷感，但只要他一没打针，那痛就会变成排山倒海而来的巨击，就算他想忍，还是会痛到痉挛，所以医护人员就直接加药，因此他这几日总是在昏睡。 恍惚间，他有印象看过爸妈担心的脸，可那不是他最想看到的脸，他想看到…… 好几次想开口让人叫她过来，但他甚至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总是才想起，便又昏沉沉地不敌药力了。 「宇哥，你醒着吗？」向凯文说。 池仲宇勉强抬起眼看向并肩而立的向凯文和詹斯。 「嗯。」池仲宇努力发出声音。 「有一个叫做杨淘的人，说你会想见她……」詹斯脱口说道，假装没看到向凯文的瞪视。 「嗯。」池仲宇微乎其微地点头。 「要让她进来吗？」詹斯问。 「嗯。」池仲宇睁大眼，努力想保持神智清醒。 「你看，宇哥是认识她的。」詹斯朝向凯文一笑，立刻往门外走去。 詹斯开门跟保镳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陪在杨淘身边一起进到病房。 杨淘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池仲宇，立刻就要飞扑过去。 「慢着。」詹斯拦住了她，还是认为安全为上 池仲宇瞪着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你……好好躺着。」杨淘看着池仲宇虚弱苍白的模样，急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池仲宇看着她，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 向凯文看着宇哥盯人的模样，小心谨慎的个性还是让他开口问了句。 「宇哥，你认得她吗？」 池仲宇看着她好一会后，从她焦急的眉眼到她不自觉往前倾的动作，然后他想起了她的那番朋友论，于是—— 他摇头。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认得我！车祸撞到头了吗？！」杨淘急得又想往前冲，但詹斯扣着她，没让她移动半分。 「我是杨淘！可能你现在头昏眼花，把我误认为路人甲乙丙，我可以走近让你看清楚一点……」 池仲宇又摇了下头，然后闭上眼。 「你给我张开眼睛！」杨淘挣扎着想往前冲，气喘吁吁了起来，「你认得我，只是一时被撞胡涂了！」 「如果他只是一时被撞胡涂，那么他清醒之后，就会再去找你……」向凯文推了下眼镜，对于这事他也觉得疑惑。如果宇哥不认得她，方才为何要让她进门？况且，他认为宇哥那神色分明是认得她的。 「恐怕我们必须请你出去。」詹斯箝着她手臂往门口走。 「不可以！我出去会造成他的遗憾！如果你真的忘记一切，我又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会很孤单的……」 泪水飙出眼眶，她蓦地低头抿唇用力忍住，等到身子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后，才再度抬头看向池仲宇。 池仲宇也在此时睁眼看着她。 「只要池先生愿意，他可以有很多人陪。」向凯文没坚持詹斯赶人。 因为若换作是平时的宇哥，现在早就让他们把杨淘赶出去了，哪容得她在这里待上这么久。 「很多人陪是一回事，朋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是最难得的那一个，他在我面前可以……」当他喜欢做的家庭主夫和宅男。 她把话吞了进去，因为这话关系到池仲宇的隐私，她不能为了证明自己而掀他的底。 「请你离开吧。」向凯文看了詹斯一眼。 詹斯立刻将杨淘往外架去。 「池仲宇！你一定要想起来——」 詹斯将她架出病房外，交代保镳不得让她入内后，这才放开她。 杨淘喘着气，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娃娃脸詹斯。 「他脱离危险期了吗？」 「是的。现在需要好好静养。」 「你们确定他真的没撞到脑袋吗？一切记忆都正常吗？」 「没有。他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不认得你。」 第二十二章 杨淘看着他眼中的怜悯，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是啦，我知道我表现沿比他更像是那个撞到头、而且还有妄想症的人。」 詹斯笑了出来。 「他真的没事吗？怎么会在这里？」杨淘看着病房，忍不住又问。 「他走路到餐厅吃饭时，被一部酒驾车撞上，整个人飞了出去。医生说痛个十天半个月免不了，但没骨折没断手断臂，是老天保佑。所以，他会没事的。」 「我会祈祷他平安无事的。」 「希望他早点想起你来。」 「谢谢你。」杨淘对他感激一笑。 铃铃铃。詹斯的手机响起，他按下接听键。 「喂。」 「公事公办，收起你的罗曼蒂克情怀。」向凯文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詹斯收起手机，摸了摸头，只能佩服这家伙的料事如神，于是，他脸色一整，向杨淘点头后，转身走回病房。 杨淘站在原地，决定先去买咖啡饭盒补充能量，再回来作长期抗战。因为她不相信池仲宇会不认得她。 杨淘的长期抗战计划只持续了两天。因为当她买完咖啡和便当回来后，就再也没法子进人医院了。 她猜想是因为向凯文通知了医院，她于是被列为危险名单，连进医院的机会都没有，一进大门就被请了出来。 而她不可能真的以公布池仲宇住院的消息，来换取和他碰面的机会啊。 况且人一旦多了，她就更不可能接近池仲宇了。 她把助理传来的通联纪录转寄了一份到池仲宇原本的手机里，以为向凯文也许会看到。然而讯息一直显示未读，她只好埋伏在医院试图堵到向凯文。 偏偏医院出口有好几个，她坐了一日一夜，久到她差点想在街头帮人画插画卖艺，还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偏偏手边的案子又近截稿期，工读生妹妹被案主催到快崩溃，频频询问她回国的时间，加上台湾这边还有一个插画家行动艺术车的企划案，她一定得到场，所以，在日本待了两天之后，很不情愿地回台湾。 但在忙碌之余，她总不停地想着不知道池仲宇是否已经出院回到台湾 了？她和池仲宇住在同一栋大楼，应该比较有机会碰面。 她开始拿出那快蒙尘的十五楼钥匙，频频上楼巡视——之前她觉得他家偶尔还是会有工作人员出入，她不喜欢别人对于他们的关系问东问西，因此极少上楼。 但现在情况不同，她要抓紧每一个能在池仲宇面前露脸的机会。池仲宇如今这种状况，正是最需要她陪在他身边的时候。 那家伙总是表情淡淡、行事淡淡，被人称赞是有礼绅士，但只有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绅士，那是他对很多事都没有感觉。他只对他创作出来的演员世界有兴趣，所以一旦进入演戏状态，他就成了神，可以随心所欲，所以他才能演得入木三分、演出那么多令人赞叹的好作品。 很多精品找他拍摄广告，说是看上他独特傲然气质，事实上，那是他孤僻性格的展现。 所以，她才份外珍惜他趴在浴室洗厕所、或是作菜时的样貌，因为她知道那才是真实的他，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一面。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能在他(她)面前，连最黑暗的一面都能坦露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或许一辈子只能遇到一个，可她和池仲宇很幸运，他们遇到了彼此。 每每想到此，杨淘就伤心到只想躲回家里找温暖。 这天，她被妈妈喂饱后，便一脸蔫蔫地窝在沙发里，连碗都懒得去洗，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叼着水果吃。 「水果有那么难吃吗？」杨金生看着她的一脸失恋状。 杨淘看着爸爸，朝他挨近了一点。 「爸，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得了老年痴呆症，把你们几个认识四、五十年的朋友全都忘掉了，你那时的感觉是什么？」 「当然嘛是很难过。」 「那你还会继续跟他保持联络吗？他根本都不认得你了。」她不想被当成狂热粉丝或骚扰狂啊。 「他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他。而且有时候他会说到以前的事，也会提到我，我们还是可以聊，他还是说得很开心。他开心，我就开心了。」身体已恢复健康，说话也愈来愈顺畅与清楚的杨金生说。 「爸，谢谢你。」她给了爸爸一个大拥抱，然后走到厨房洗碗去。 是啊，池仲宇和她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之前有缘，是因为池仲宇找上门，现在就由她来主动接近吧，她相信池仲宇是需要她的，谁不需要朋友呢？重点是，如果他真的遗忘她了，她还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真的曾经非常要好，好到像男女朋友，只差没亲吻罢了…… 好吧，他们亲吻过一次，而且很火热。 那如果他误会他们的关系，认为他们不只是朋友的话—— 那很好！ 脑子这样想，而她也瞬间红了脸，想到所有其它后续的可能性，还发现自己居然很期待。 该不会她潜意识里已经觊觎池仲宇很久了吧？ 她对他手来脚去，由他照顾，真的不是存心要占他便宜的；但——他好像挺爱让她占便宜，那她当然要继续便宜他啊。 重点是，不论他现在记不记得她，如果他们原本就会契合的，早一点认识晚一点认识，或者关系有些许的改变，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吧？ 池仲宇出院后，第一时间便说要回台湾。 池仲宇的经纪人向志明为此亲自到日本劝他多休息一些时日，但池仲宇不听；向凯文和詹斯当然完全拗不过他，只得尽快安排他飞回台湾。 于是，在车祸十天之后，一行四人如今正站在电梯里，准备将池仲宇送进家门。 向志明担任经纪公司的掌舵手已经十年，目前除了池仲宇之外，已经不特别为谁出马或挂名经纪人，如今跑了这一趟，难得和池仲宇有机会闲聊，便跟池仲宇说道：「来过你家几趟，还真没在里头待超过半个小时。」 「那是我家。」池仲宇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说。 向志明笑容一僵，却很快恢复笑脸说道： 「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经纪人，好歹也算是朋友。」 「那是公事。」 电梯门打开，池仲宇大步跨出。 向来自诩为将池仲宇推向国际的第一功臣向志明脸色一沉，板着脸走出电梯。 向凯文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跟随在后。 詹斯则是踭大眼，内心却是暗暗窃喜向志明的吃瘪。向志明能力很强， 各界关系都能悠游，却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势利个性。幸好向凯文不像他爸爸，或者只有做决策时的不留情面有几分相似吧。 池仲宇拿出感应钥匙，头也不回地说： 「你们可以回去了。」 「让凯文及詹斯陪你进去整理东西。」向志明耐着性子说。 「不用。」 「你现在这种情况，不会还想要自己整理吧？」向志明提高嗓门，墨浓的三角眉愈锁愈紧。 「那是我的事。我会让自己活着的。」池仲宇扫瞄了下感应钥匙，大门应声而开。 「我先进去检查一下。」詹斯先行推门而入。 池仲宇倚在门边，闭眼养神。 第二十三章 「你应该请看护的……」向志明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蓦地，室内传来詹斯的声音。 他声音未尽，向凯文已经奔进，只见—— 杨淘被揪住衣领，脚尖点地被拖着往前。 「我在等池仲宇……」杨淘一看到池仲宇站到门边，眼神一亮，身体立刻往前倾。「太好了！你回来了！」 「打电话报警，说有人私闯民宅。」向志明命令着儿子。 「我有钥匙。」杨淘连忙举起感应钥匙卡。 詹斯看了池仲宇一眼，发现他正眼露寒光地瞪人—— 「放开她。」池仲宇说。 杨淘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便朝池仲宇飞奔过去。 向凯文第一时间挡在池仲宇身前，杨淘差点冲入他怀里。 池仲宇伸手拎住因为急速转弯而差点跌倒的她。 「你一定就是那个闯病房的杨淘！你从哪里偷到钥匙的？」向志明伸手想将她扯到面前。 池仲宇挡去向志明的手，这一出手，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他对她的特别了。 「你钥匙哪来的？」向志明瞪她。 「池仲宇给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池仲宇。 池仲宇此时却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仲宇，你真的不认识她吗？」向志明皱眉问道。 「只是一时忘记，相处三天就会想起来的。」杨淘看着池仲宇，语音铿锵地说。 「你为何自认对我有如此重要？」池仲宇摘下墨镜，玻璃般的黑眼珠冷幽幽地看着她。 杨淘低下头，因为她眼眶红了。 近二十年的交情，就这么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如果不是因为现场有这么多人，她真的很想放声大哭。 「你不要被她骗了！这女人可能是疯狂粉丝。」向志明气吼吼地伸手就要去抓她。「我们仲宇的记忆很正常，不记得你就表示他根本不认识你！」 「你到底是被多少人骗过，心态怎么这么偏差、这么不容易相信别人？」杨淘直觉想往池仲宇身后钻。 詹斯挡住了她。 「他是池仲宇，我们保护他再多都不为过。」向凯文低声说道。 「但是他需要朋友，所以我来了。」她对着池仲宇说道。 「我不需要朋友。」池仲宇脸色一沉。 杨淘心一沉，眼眶又红了。「我会证明你需要的……」 「他不用，你给我滚出去！」向志明指着大门。 「你们吵得我头痛，回去。」池仲宇蹙了下眉，用力紧闭了下眼睛。 杨淘看池仲宇一眼，补充说道：「他累了，要休息了。」 「走！」向志明依然用手指着杨淘。 「他是叫你回去，再见。」杨淘朝向志明挥挥手。 池仲宇动了下唇角。 詹斯咬住唇，才没笑出声来。 向凯文则是从头到尾都在观察池仲宇的表情。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留在这里？！」向志明往前一步，彻底发挥狮吼功。 杨淘捂住耳朵，用力回吼：「因为他没反对！」 「那是因为他没力气！」 池仲宇板着脸走向主卧。 向志明铁青着脸在沙发上坐下，说道：「她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你走。」池仲宇头也不回地说。 向志明脸色更铁青，大掌重重一拍桌面。「算我自讨没趣！替人作牛作马这么多年，只落得一个滚……」 「你确实帮助了我许多，但我也让你赚了不少钱。当年，这家经纪公司我有能力独资的，但我没有，这还不算报恩吗？」 「现在红了，说什么都对，也不想想某人刚出道时，我那时涎着脸四处帮某人求案子，卑躬屈膝……」 「你把你认为我应该还你的人情债写成明细给我，我直接汇款，一次清偿……」 「池仲宇，你不会说话就继续装酷啦！人情可以这样算吗！」杨淘对着池仲宇背影低喝一声，才转头看向向志明，「抱歉，他想睡觉时，行为能力跟五岁孩子一样。」 「你少跟他装熟。」向志明瞪着杨淘。 「我没装……」 杨淘一看池仲宇正转身走进房间，立刻一个箭步跟上，冲进房间。 「等等……」詹斯往前要追。 向凯文拦住了他。 三人等着杨淘被骂或被赶出来，因为池仲宇有卧室洁癖，根本不让别人进卧室。 可此时，那边除了几声说话声之外，再无任何异状。他们互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地朝卧室前进，只见—— 杨淘正弯身取出睡衣和干净毛巾放到池仲宇手上。 「我已经帮你换好床单了。要开香氛机吗？」 「嗯。」池仲宇拿了东西进浴室。 杨淘在香氛机里放入熏衣草精油，调暗了灯光，打开床头小灯。 即便他记忆里没有她，但他的身体并不排斥她靠近，这样就够了。杨淘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你们没要离开的话，可以麻烦你们替他倒杯开水，拿一颗钙片吗？」杨淘转身看向门口的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完全无言了。如果不是她在池仲宇家装了监视器，就是她真的和池仲宇很熟；因为她做的那些举动，确实都是池仲宇就寝前的习惯。 池仲宇不喜欢让人进他的卧室，但少数几次他累到极点时，会先吩咐他们替他先备妥这些事。 「好了，你们看到了，他没赶我走，还允许我待在房里，代表他认得我。他都不计较了，各位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晚安。」杨淘朝向凯文挥挥手。 「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是因为仲宇太累，没力气赶你走！」向志明想进到房间，却被向凯文拉住。 「哈，你之前是演连续剧出身的吗？说话很狗血耶……」杨淘干脆双臂交握胸前，一脸看戏模样地看着他。 「你给我……」 「滚！」浴室里传来池仲宇的低吼。 「我去帮你倒水。」杨淘一溜烟跑出房间。 浴室里再没有其它声音。 「爸，我们先到客厅吧。」向凯文拉着爸爸的手往外走。 「她也要走。」向志明瞪着回头朝他笑得很张狂的杨淘。 「如果宇哥要她走，刚才就不会让她待在房间了。」向凯文低声说道。 向志明挥开儿子的手，忿忿瞪了他一眼。 「仲宇说过你是他这辈子的大恩人，是他事业上的父亲，我代替别扭的他向你说『谢谢』。」杨淘朝他一鞠躬。 向志明看着她的九十度大礼，一怔，脸上怒气褪去不少。 「拜。」杨淘一挥手，溜进厨房。 向志明看着她的背影，回头对着另外两人低吼： 「反正，如果出了事，你们就给我负责！」 向志明气呼呼地走向大门，碰地关上大门。 「你爸爸怎老是一天到晚在生气？」詹斯问。 「喷火龙的天性就是喷火，不然是要叫他吐莲花吗？」 詹斯笑了出来，抓住向凯文的手臂走到角落。 「她一定就是老大说的那个不知道他们是一对的公主。」詹斯压低声音说道。 「她看起来确实不像把他们两人当一对，但她也不像是公主。」 「寻常王子也不会像老大那么……嗯……需要花时间相处。」池仲宇心思甚少外露，甚至不喜欢说话，有时连回话都懒，点头摇头就是全部。 第二十四章 向凯文一挑眉，拍拍詹斯的头。「你的脑子最近愈来愈精光了。」 「呵呵，我也这么觉得。」詹斯一脸乐悠悠地说道。 「你喔……」向凯文揉揉他的头发。 能得到心中偶像向凯文的称赞，詹斯笑意更深。 「我们要不要先离开，好让他们独处？」詹斯问。 「你不怕被我爸炒鱿鱼？」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公主，宇哥一定会想起来，他一定会保住我的饭碗的。」 「万一宇哥就是想不起来呢？或者我们弄错了呢？你还是要冒着被炒鱿鱼、从此再也看不到池仲宇的风险这么做？」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宇哥是我的偶像，我想助他幸福。而且，万一我不能待在宇哥身边，至少还有你可以照顾宇哥。」詹斯拉着他的手，正经地说道。 「你如果丢了工作，我也会辞职的。」向凯文黑眸紧盯住詹斯的眼。 詹斯屏住气息，只觉得有股热气开始往脸上冲，他脱口说道： 「凯文哥，你真是太讲义气了，我也要成为像你这么有肩膀的男人。」 「我不这么认为。还有，你可以不要一直拉着我的手吗？不是说要走了吗？」向凯文抽回手，推了下眼镜。 詹斯带着傻笑很快地跟了上去，临走前还跟刚好走出厨房的杨淘交换了一眼，用嘴形跟她说—— 加油。 【第八章】 当池仲宇穿着天蓝条纹睡衣、湿着发走出浴室时，杨淘正盘腿坐在他床上发呆。 一看到他出浴，她立刻跳下床，拿着另一条蓝色毛巾挨到他身边。 她最喜欢看他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样子。喜欢洗很热的水的他这时脸颊会微红，那双号称有魔力的黑眸则会有点氤氲和佣懒，性感到有时会让她忘记自己要跟他说什么。 他接过毛巾，简单擦了擦头发。 「你饿吗？」她站到他面前问道。 「这样问是表示你要煮饭？」 「你才刚捡回一条命，何必再冒着生命危险呢？」杨淘干笑两声，挠挠腮帮子说道：「通常都是你煮给我吃，不过，安城泡面加蛋，我没问题，立刻去煮一碗给你。」 她走向房外，却被他突然扣住手腕，扯到面前。 他身上的皂香伴着体热朝她袭来，她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然后呼吸和心跳一起乱了起来。 「我现在不饿，我比较想弄清楚的是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池仲宇挑起她的下巴问道。 「我们就是朋友……」她想起他们曾有的关于朋友的争执，声音顿时变小。 「我不会给一般朋友我家的钥匙，代表我们关系匪浅。」 「我们的关系确实很不一样，但真的不是你想象都那种……」 「和你当朋友，我有什么好处？」 杨淘咽了□□水，突然心虚了起来。「那个……我看起来似乎是没法子为你做什么，不过那是因为我故意把事情都留给你做，因为那是你的休闲嗜好。不过，我想我现在可以帮你吹头发。」 杨淘声未落，就已经侧身从抽屉里抄出吹风机，挨到他面前，就怕他觉得她没用，一脚把她踢出去。 幸好，七楼和十五楼的房间装潢一样，生活日用品的摆放位置也差不多——因为池仲宇之前有规定她得照他的方式摆东西。 「我可以自己来。」池仲宇拿过吹风机，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杨淘看着他对她不瞧一眼的漠然，觉得胸口闷闷地痛着。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爸打来的电话。 「爸，怎么了？」她走到房间角落说话，「没事，我会努力的。我朋友还好。对，他还没想起来……嗯，好，我知道明天是钟妹生日，妈要煮饭请她。好，我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到我们家一起吃饭……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不是一般人……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他长得不是一般人……嗯，好，拜拜。」 「身为朋友，我居然没见过你的家人。」他冷冷瞟她一眼。 「你没提过要认识啊。」 「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怎么没想过要介绍我们认识？」他双臂交握在胸前，口气近乎算帐。 「我想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可能是因为怕麻烦、怕解释，我们认识那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立刻安排你和他们吃饭。」 「嗯。」他轻点头，「还有，你的手机来电播的是什么歌？」 「你连这首歌都忘了！那是杰森玛耶兹的『lucky』。」她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并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你真的不记得？你那时还命令我要学起来。」 「为什么我会叫你学这首歌？」她真的完全都没想过。 「我怎么知道？八成是你超喜欢，又不好意思大声唱，只好叫我唱给你听。」她说着说着就习惯性地撞了他一下。 「你给我从头到尾唱一遍。」 「你这样瞪人，我只会发出惊恐的倒抽气声……」 他背过身。 她清清喉咙唱了起来： 「……i''m lucky i''m in love with my best friend，lucky to have been where i have been，lucky to being home again，lucky we''re in love every way，lucky to have stayed where we have stayed……」 这首歌的歌词以前就是写这样的吗？怎么她现在愈唱愈觉得不对劲…… 这首歌分明是在说两个朋友陷入爱河的甜蜜蜜故事啊。 她胡乱地把歌唱完，绞着双手，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不要觉得是她在自作多情啊。 「那样我唱完了，你不用掌声鼓励，但是可以转过身了，不然我会有种面壁思过的错觉。」 池仲宇转身，看着她在突然间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扬唇问道：「我们的关系是怎么开始的？」 「这事说来话长，只能说是简春秋牵的线……」她简单地将他刚开始找她的原因说了一遍。 「我有可能为了要睡场好觉而和你和平共处，但是后来……」池仲宇往她逼近一步。「你所说的那些我为你做的事、我要你学的歌，怎么听都觉得我们之间不单纯。」 「哪里不单纯，我们就是朋友啊。」她怔怔看着他，目光在他唇上多停留了一秒。 「所以我煮饭给你吃？」他站到她面前。 「你喜欢做家事啊。」难道这事也要怪她吗？ 她后退一步，他又近前一步。 「那么『lucky i’m in love with my best friend』又怎么解释？」 「可能你爱杰森玛耶兹啊。」 「哼。」他将她逼至墙角。 她退无可退，背贴着墙，而他高大的身躯正紧贴着她。 眼前的人是池仲宇，又不是池仲宇。 池仲宇不会用这么侵略性的眼神看她，池仲宇不会逼她逼得这么紧，池仲宇不会让她心脏乱跳，池仲宇不会让她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喂，这种姿势太狗血连续剧，我们可以用正常一点的姿势说话……」 第二十五章 啪啪。他的双手啪地落在她的脸庞两侧，他的脸庞离她甚至不到十公分，而她突然完全没法子思考。 两人之间曾有的那个吻开始进入她的脑子，她的心骚动了下，脚趾头不自觉地紧缩起来。 池仲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颊，头俯得更近了。 她感觉到他的呼息轻拂过她肌肤，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下。 「你说的那些我对待你的情况，都只让我觉得你是在引导『我喜欢你』。」 「我才没有！」她大力推他的肩膀，偏偏他不为所动地继续用壁咚姿势困着她。「而且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们试过吗？」 她睁大眼看他。「试过什么？」 她的话瞬间消失在他的唇间。 她瞪大眼，伸手再去挡他——左手起，被他扣住，右手起，也被他制伏。 最终，双手全被他的单手困在头顶。 他的唇开始缓慢在她唇间滑动着，她想踢他，但他紧贴过来的身形压制了她。 她倒抽一口气，他的舌尖正好登堂入室。 他对待她的霸道和上次如出一辙，她只能被动地任由他吮吻舔，并且感觉血液开始沸腾，感官也在瞬间被他的吻挑动起来，开始回应…… 他松开她的手，她反射动作地抓住他的肩臂，而他的手则随着他的吻开始人侵到她颈间及胸前肌肤，将那方雪白抚成绯红…… 她低喘着气，用了最后一丝理智险险推开他——三秒钟。 「这个吻让我很有感觉。」他的额头抵着她的，气息仍侵略着她。 「但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我每次跟男友交往，你都知情。」 「那表示我一直在等待你发现我们才是最适合的。」 「你……」杨淘瞪大眼，这回真的清醒了。她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打了下他手臂。「你以后还是乖乖把戏演好，千万不要去当编剧，你一点天分都没有。这种情节你还说得出口，根本已经老套到没人要看了。」 「只要是我演的，就会有人看。」他挑起她的下巴，轻吮了下她的唇。「对吗？嗯？」 杨淘全身发烫、胸闷气喘，但她不想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调情太刺激而死翘翘的人，所以她抓住他的衣襟，想尽办法破坏这暧昧情调。 「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脑袋？你是池仲宇！是全世界女人都巴不得能一亲芳泽的池仲宇，我疯了才会以为你爱上我。不对不对！是你疯了才会以为自己爱上我。」 「所以你是有自卑感，认为自己配不上我。」 「你告诉我，谁在你面前会有安全感？另一个国际巨星还是女王？而且我如果对你动心了，我们之间怎么继续和平共处啊。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情人来来去去，朋友才是长长久久的王道。我如果爱上你，而且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爱，万一你突然去爱别人，我们就连朋友都当不成了，所以还是守着朋友这关比较安全。」她一口气说完，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从头到尾都不把他当异性看，因为她认为一旦当他是男人，他们之间的交情就要说拜拜了。 池仲宇定定凝看了她一会，伸手去揉她蹙起的双眉，低声问道： 「你认为我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吗？」 「除了演戏之外，你是我认识最龟毛最不喜欢改变的人。」她现在没空管到他这边。 「你说过我会作菜给你吃。」 「是。可能你怕我的手艺毒害你，而且你的身分也不适合经常外出……」他锁紧她的眼，沉声说道： 「我只会为我喜欢的女人下厨。」 「所以，你是拿我来练厨艺哦……」她扁着嘴，哀怨地瞪他一眼。 池仲宇狠狠瞪她，差点就要伸手去掐她脖子。 「你认为我找不到别人来练厨艺吗？」 「我欠你钱，人又可靠，食物中毒也不会声张，找别人不如找我。」 他脸色一沉。「你给我认真想！」 「你为我做的事，确实不像朋友。但要我相信你喜欢我，我怕会因为怀着不当幻想而被雷劈，所以我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我们之间。你跟我……我跟你……」她看看他，抓抓头，最后惨叫一声抱头要蹲下来。「这太复杂了！」 「事实上……」池仲宇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抱到身前。「我比较相信刚才那个吻或现在的拥抱，身体的反应比较诚实，我们很适合彼此。」 她也发现了，所以，她靠在他怀里，自然得就像呼吸一样，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或抗拒。 「总不能我每见你一次，我们就吻一次或抱一次吧。」 「我不反对。」他低头睨着她，眼中笑意更深。 「我不想占你便宜。」 他眉头一皱，蓦地起身。 她直觉抓住他的手臂，但他拨开她的手，走到床边，拿起水杯吞下钙片后，抬头看着她，坚定说道：「不要拿你的烦恼来干扰我。你要嘛就用让我有感觉的方式打动我，让我重新跟你在一起，否则就不用来找我浪费时间了。我要睡了。」 「我们不能回到以前的朋友关系吗？」她挨到他身边，拉着他手臂晃啊晃地。「……不然，你来我家做家事，搞不好你做着做着，就恢复所有记忆了。」 「我看起很好骗的样子吗？居然还要到你家做家事？」他瞪她。 杨淘看着他，也觉得这些话听来确实荒谬到极点。 「你主动，否则免谈。我累了……」他用力紧闭了下眼，揉揉太阳穴。「你知道门在那里，不用我带路。」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五点再来接你到我家吃饭。我们骑摩托车从地下停车场出去，你戴了安全帽和口罩，不会有人认得你的。」她站在原地说道。 「嗯。」池仲宇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看也不看她。 杨淘颓下肩，感觉泄气又难过。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如果不是因为要谨守朋友那条线，他们不可能维持这么久的情谊。要她一下子切换身分，对他怀有非分之想，虽然容易，却也最危险啊！ 「万一我哪天扑到你身上投怀送抱时，你突然想起我们两人以前的关系，那我不是要去撞壁吗？」 「我要睡了，请不要用你的负能量来干扰我。」他拉过被子盖住头。 杨淘看着他，觉得自己像是瞬间移民到了火星，什么规矩关系与重力加速度都跟地球不一样，所以要重新适应。 适应她与他的相处情感其实浓于一般朋友，至少他现在表现出来对她的好感绝不只是朋友。难道是她之前太迟钝？他暗示了八百遍，她都没发现？ 「我会好好想想的，我们明晚饭后再来好好谈谈。反正，你都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冲到他身边，连人带被地抱了一下后，便转身离开。 当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池仲宇拉下了棉被。 民间故事里的梁山伯应该不是病死，而是笨死的，祝英台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说要跟他一起了，他还想不通，分明就跟杨淘一样是只呆头鹅。 只是，话说回来，如果杨淘不是只呆头鹅，而是早早就对他蹦出爱意，那他们之间应该也不会有以后了。 第二十六章 功成名就后，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有所求，他要的是，他评量之后主动伸出手的那种感觉。因为功成名就前，对他伸手的人不多，他的养父母是一例，向志明又是一例，六年级的杨淘和她的父亲，则是他印象最早的温暖双手。 而杨淘这样一颗完全符合他设想条件的「杨桃」，简直就是上天送到他面前的奇珍异果，他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现在就只等她开窍，主动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是愿意相信她没像梁山伯那么笨。 要帮钟妹庆生的这天，吴宝珠吃完早餐就开始从菜市场忙碌到厨房。从卤猪脚、炖牛肉、开阳白菜、五柳枝鱼……一直打转到晚餐前，才布好了一桌菜。 吴宝珠洗了个澡，换了件待客衣服，走到客厅里对丈夫交代道：「杨淘不是说她朋友长得有点特别吗？所以你待会不要一直盯着她朋友的脸看。」 「你说很多次了。」杨金生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不看他的脸说话，难道要我盯着他屁股吗？」 「说得也对，如果我们不看他的脸，他可能会觉得我们没礼貌。不然找们看他三秒，移开三秒……」 「你啰嗦那么多做什么！不就是脸和别人不一样，还是杨淘的朋友……」 「你说得也没错啦。我只是想淘淘特别交代，还带他回来，一定要好好——」 「你如果紧张就再去多作几道菜。」 吴宝珠忍不住笑了。「我已经作了十道。」 「你是想我再中风吗？」杨金生也笑了。 「呸呸呸……乱说话！」吴宝珠伸手打他。 大门钥匙转动的声音让两人停下对话，他们同时僵住，又同时往门口冲，最后，他们对看了一眼后，一个跑厨房，一个坐到沙发上假装看报纸。 杨淘推开门，一看到爸爸坐得那么直挺挺，就先笑出来了——爸好像演过头了。 「爸妈，我带朋友回来喽。钟妹还没到哦？」 「还……」杨金生假装若无其事地放下报纸，看向他们，「没——」 杨金生的眼睛黏在女儿身边那个男人脸上。 「这是我朋友池仲宇。」杨淘把池仲宇往前面一推。 「伯父好。这盒洋参，给伯父伯母照顾身体。」池仲宇微笑递上。 「谢谢。」杨金生接下洋参，继续眼也不眨地看着池仲宇。「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是。」 杨金生皱眉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这男人哪里不一样。不过是高了点、长得帅了点，又似乎有点眼熟，其它到底哪里不一样？ 「妈，我朋友来了！」杨淘朝厨房喊了一声。 「好好好，来了就好，先喝点水果茶。」吴宝珠端着托盘走出来，然后在看到池仲宇的那一刻瞬间停格。 「叫我要自然一点，自己却呆掉……」杨金生嘀咕了一声。 「我来端。」杨淘接过托盘往茶几上一摆。 「伯母好。我是——」池仲宇微弯身行礼。 「我我我……我知道你是池仲宇。」吴宝珠抓住女儿手臂，嘴巴一时之间合不拢，「他是池仲宇啊！」 「你认识他？」杨金生看向老婆。 「全台湾的人都认识他！」吴宝珠瞪了不识货的丈夫一眼，嗓音不由自主地扬高。 「那我是住在海里吗？」杨金生不高兴地说。 池仲宇微微一笑，杨淘则忍不住笑出声。 「池仲宇是明星！很有名！演过很多电影！」吴宝珠冲到丈夫旁边，狂打他的手臂。 「他有名，你打我做什么？」杨金生瞪了老婆一眼，又瞪向罪魁祸首。 「你那么有名，来这里做什么？」 「我跟淘淘在一起一年多，一直没机会上门拜访。」池仲宇揽住杨淘的肩膀，面带笑意地说。 二老同时呆住。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杨淘撞了池仲宇一下，要他解释。 「淘淘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池仲宇深情凝看着她。 二老眼睛瞪得更大。 「你好好解释啊！」杨淘急得跳脚。 她原本是打算饭后再跟他好好聊聊，看看他们要不要试着交往而已，怎么他突然立刻就跳到下一关卡打魔王啊！ 「我作菜给你吃，到你家帮忙打扫，一回台湾就窝到你那里，这样不是意义非凡吗？」池仲宇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二老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羞愧表情看向女儿。 「淘淘，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吴宝珠想钻地洞。 「没关系，我喜欢照顾她。」池仲宇对她深情一笑。 杨淘白牙一现，现在只想狠咬他一口。 池仲宇看着她发怒的模样，立刻转身对着杨金生一鞠躬。 「伯父，我想趁机谢谢您当年救了我一命的恩情。我是她国小同学简春秋，后来因为我父亲家暴，我被社工带走，之后被一对外国夫妻领养，才改名叫池仲宇。」 吴宝珠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太好了！你现在很有成就！恭喜恭喜！」杨金生激动得胀红了脸，拍着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您告诉我，如果我不躲我爸，被打死了，他会被抓去关，我可能早就没命了。也要谢谢您给我的钱，让我吃饱很多顿。」池仲宇提及往事，声音不由得微微颤抖。 「你很好，现在这样很好。」杨金生点头又点头，看着这个一表人材的池仲宇，只觉得他争气，是个好孩子，「我还要谢谢你那时开支票让杨淘替我还债务。」 「钱是小事。没有伯父，就没有现在的我。」 杨金生再度拍拍他的肩膀，而杨淘在一旁看得既感动，也松了一口气，如今池仲宇这么一提简春秋，气氛顿转为温馨感动，就没人会再计较她的厚脸皮及不擅家务了。 叮咚叮咚叮咚，对讲机的铃声响起。 「一定是钟妹来了。」杨淘拿起对讲机，按下一楼公寓大门的开门钮。 一分钟后，钟妹快乐嚷道：「杨伯伯、杨妈妈！我来了！」 池仲宇转身正对着钟妹，微笑说：「钟妹吗？生日快乐。」 钟妹愣了一秒，盯着池仲宇的脸一秒，然后开始指着他的脸尖叫。 「啊！」 杨淘捂住耳朵，可实在忍不住想偷笑。 「她什么病发作了？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杨金生皱着眉把无线电话拿给老婆。 「你不懂，她是太高兴了。」吴宝珠笑着说。 「钟妹，稍安勿躁。」池仲宇的手搁在钟妹的肩膀上。 钟妹一秒变哑巴，只能瞪大眼，拼命看着池仲宇。 「钟妹，你可以说话，这不是你在作梦。」杨淘咧嘴一笑。 「对，这不是梦。我是疯了才会看见池仲宇站在我面前，按着我肩膀，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他没有深情款款地看着你。」杨家三口异口同声。 池仲宇大笑着把钟妹移到沙发坐下。 钟妹又痴痴看了他一会后，才把目光移向杨淘。 「这是什么生日惊喜？有摄影机吗？池仲宇为什么会来？难道我得绝症，池仲宇来给我加油打气？」钟妹抓着她，啪啦啪啦说个没完。 「你想太多了，就只是生日惊喜。」杨淘双手一摊，坐到沙发里。 「谁的生日会出现池仲宇！」钟妹惊悸未定地看着她。 第二十七章 「我跟淘淘认识很久了，刚好今天有机会过来……」池仲宇往杨淘身边一坐，手就顺势搁在她身后的沙发椅背上。 钟妹韩剧偶像剧没少看，此时看着池仲宇那分明占有的姿态，立刻转向杨淘低吼：「你认识池仲宇，还装成一副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觉得他很帅的样子！你这算朋友吗！真的没义气啊！」 「不好意思，她到现在都还没习惯我们的关系，没说也是自然。」池仲宇揉揉杨淘的头，眼神宠爱地看着她，「你别怪她，因为我身分特殊，所以她只能选择最安全的方式。目前除了我跟她之外，就只有伯父伯母和你知道我们的事。」 「你们两个真的……」钟妹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应该快心脏病发作了。 「大家喝水果茶，用店里的水果熬的，是我妈的招牌，夏天时有过一天卖一百杯的纪录……」杨淘飞快替大家倒茶，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天啊！罗尚如果知道你跟池仲宇在一起，他一定没脸再说什么要挽回你的话！」钟妹抓住杨淘的手，激动地说。 「干嘛突然提到罗尚？」杨淘奇怪地看着她。 「他说金丽是个贱人，他说会给她好看，他还说只有你是真心对他好，所以他跪求我给他你家地址。结果我一时被感动，就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他……」 钟妹的声音愈来愈低，因为池仲宇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想砍她一百零八次啊。 「你被感动怎么不自己跟他交往？他要我家地址做什么？莫非是要来放火？」杨淘直觉抓着池仲宇的手臂哇哇叫，「我上次跟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是不是我说得太直接伤到他了？」 「最好他伤重不治。」池仲宇眯起眼，握住她肩膀将她推回沙发里，「放心，我马上打电话安排人过来这边，不会让罗尚打扰到你爸妈跟你——」 「淘淘，我爱你！」 屋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打断池仲宇的话，他眯起眼，双唇一抿，瞬间懂了罗尚那个没创意的家伙想做什么了。 「谁在爱杨淘？」杨金生走向四楼窗边。 吴宝珠也凑了过去，钟妹是第三个，杨淘第四，池仲宇原本想站到窗边，却被杨淘拖到身后，避免他曝光。 「见鬼了，罗尚开那辆行动装置车来做什么？」杨淘一看清楚楼下情况，立刻咬牙切齿，「后天就要首展了！万一那辆车出了什么状况，他是有几条命可以担得起开天窗的责任，大家的作品都在里头啊！」 「你怎么知道他后天要首展？关系还很密切嘛。」池仲宇把杨淘往后一拉，拉到他面前。 「那是一项插画家的行动联展，有十二个插画家的作品和装置艺术都在里头，他好大的狗胆，我先下去劈死他！」杨淘转身就要朝门口走去。 「等等，我建议你考虑好再下去，因为他正等着你现身为你们后天的展览做出媒体效应。」池仲宇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在身边。 「最好是啦！他又不是什么角色，就凭他开着行动装置车和大声公……」 杨淘突然倒抽一口气，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不会吧……」 「没错，他车子后面还跟着sng车。」 【第九章】 「有sng车，你还站在窗边，找死吗！」杨淘大吼一声，立刻把池仲宇往后猛拉，力道之大根本可以将他送到外层空间。 「你就这么怕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池仲宇站稳脚步后，立刻反掌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边。 「我还没做好抛头露面的心理准备。乖，体谅我一下，看看是要先去吃饭，还是去我房间睡觉休息，不然去看看冰箱还有什么东西，或是去煮壶咖啡给我。」杨淘连忙把他往后推。 「你敷衍人可以再没诚意一点。」池仲宇双唇一抿，眼色一凛。 杨淘立刻给他一个大拥抱，他的脸色才稍霁。 杨家二老看着他们，只觉得女儿御夫有术，连天王巨星都能指使。 钟妹则是把现场当成偶像实境秀，完全没空理会楼下的罗尚。 「淘淘！我爱你！你是我的唯一！」罗尚大喊。 「你们不要站在窗边，统统后退！有够丢脸！」杨淘往下一蹲，满脸通红地说。 「来不及了，他看到我们了。」吴宝珠和楼下的罗尚打了个照面，然后后退拉上窗帘。 家里现在有池仲宇，楼下那张激动的脸还是眼不见为净来得好一些。 「他脑子有问题吗？随便来个sng车，他以为上过杂志就是明星了吗？谁要买他的帐。」杨淘磨牙说道。 「标题可以下『女星被抛弃，男友恋旧情』。」池仲宇很清楚罗尚想出哪一招，所以脸色更差了。 「问题是，我没有要跟他复合！」 「他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要复合，而是要求婚。」池仲宇双臂交握在胸前，定定地看着杨淘。 杨淘瞬间石化。 「你怎么知道？」钟妹兴奋地看着池仲宇。 「因为没有创意的人就只会这一招。」池仲宇嘴角往下一撇，又突然往上一扬—— 因为聪明人就要懂得借力使力。 「他这招一点经济效益也没有，他要求婚怎么不去水果店，这样还可以替水果店打打广告。」杨淘急得抓头发。如果不是楼下有sng车，她现在会立刻下去臭骂罗尚一顿。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叫他去水果店堵你，我是猪脑袋啊！」身为水果店可以分红的店长钟妹懊恼地大叫。 「i’m lucky i’m in love with my best friend……」 杨淘的手机响起，她从背包翻出手机，瞪着上头的来电。 池仲宇拿过她的手机，接起电话。 「喂。」池仲宇看着杨淘说。 「把手机还我！」杨淘跳着要抢手机。 「伯父吗？我是罗尚，淘淘在吗？」罗尚在电话那头说道。 「她在。」 杨淘拿不到手机，狠踢了池仲宇一脚。 钟妹目瞪口呆。「你敢踢池仲宇，你会被粉丝杀死。」 「我会先杀死他，手机还我。」杨淘龇牙咧嘴地说。 池仲宇拍拍她的头，继续跟罗尚说话。 「你有什么事吗？」 「可以请淘淘下楼一下吗？」罗尚说。 「有汽球飘上来。」掀开窗帘一条缝偷看的杨金生说道。 杨淘气急败坏地挤过去，瞪着窗外至少十来颗的汽球，低吼道： 「这么多汽球是想造成污染吗！上头还贴我的照片，是在诅咒我早日升天吗！」 「淘淘看到汽球了，非常生气。」池仲宇对着手机说道。 钟妹看看池仲宇，再看着窗外的汽球，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突然间好期待明年的生日——应该还会有更精采的演出吧？ 「伯父，你叫淘淘下来一下。」 「她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请她下来，我相信她会愿意给我机会的。」 「不如你上来好了。」池仲宇脸带笑意地看了杨淘一眼。 杨淘拼命摇头。 「好，我马上上去。」罗尚立刻挂断电话。 「钟妹，去帮他开一下门。」池仲宇说。 「好。」钟妹被催眠似地飘飘然拿起对讲机，按下开门铃。 第二十八章 「你疯了？！干嘛让他上来！」杨淘用光速冲到池仲宇面前，一把抓住他衣领。「你这样是想毁了谁啊！」 「我是在帮助你面对。」池仲宇心平气和地说。 叮咚叮咚。 门铃声才响起，罗尚的声音就传人门内—— 「淘淘！是我。快开门！」 杨淘瞪着池仲宇，改拉住他的手，转身往屋内走。 「你快躲到客房，把门锁起来，除非是我说芝麻开门，否则你不准开门，听到没？」 「为何？」池仲宇抽回手，原地不动。「我哪里见不得人？」 「大老爷，算我求你了。万一他进来，看到你站在这里，我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啊！」杨淘巴住他的手臂就往屋里拖。 「为什么不能过？你想我们的关系就这么一辈子见不得光？」 「话不是这么说啊，但也得给我时间心理准备啊。」 「择期不如撞日。」他冷哼。 「撞日也不是今天！现在就当你在揣摩小王的心情，我丈夫回来捉奸了，你快点躲起来。」她看他还是一脸不爽，立刻拔萝卜似地想把他往房里推。 「不象话，男女交往正正当当，躲什么！」杨金生不高兴地瞪着女儿。 「有池仲宇演这种小王，我愿意谋杀亲夫去坐牢。」钟妹很陶醉地说。 「你们是来乱的喔！」杨淘快崩溃。 「因为你不合理。」吴宝珠对着池仲宇笑道。 「我去开门，你们全都不准露面。」杨淘干脆把所有人都推到一起。 叮咚叮咚——碰碰碰——外加「淘淘，快出来」催得她快神经崩溃。 「那家伙一点耐性都没有，你怎么会挑这种人交往！」杨金生瞪女儿一眼，再转头看向池仲宇，对他点点头，「走，我们去吃晚餐。」 「谢谢伯父。」池仲宇觉得好温暖。果然还是伯父对他好，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好。 「钟妹，吃饭了！」吴宝珠唤道。 杨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四人走向餐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等到钟妹开始添饭时，她才飞步走向门边。 她先拉过门上的链条，这才开了锁。 「淘淘——」罗尚迫不及待地想推开门。 门链卡住挡住了他。 「淘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罗尚说。 「这些话应该是私下谈，而不是动员sng车。这只代表了你的虚荣和不懂得体谅，还有根本听不懂人话。我说过一百次我不会跟你复合……」 「来来，多吃点菜。这道醉鸡，淘淘最喜欢吃，你吃吃看。」吴宝珠的声音盖过杨淘的。 「醉鸡要留给我！」杨淘立刻回头吼。 「天啊，这真的很好吃。」池仲宇腮帮子鼓着食物，吃到眉飞色舞，拼命对杨母笑。 「多吃一点。」吴宝珠马上再帮他布菜。「吃吃这道笋丝猪脚，尝尝没有入味。」 杨淘咽了口口水，只想快点回到餐桌边。 「里头是谁？很吵。」罗尚板着脸问道。 「妈的！跑到别人家吵的人是你！」杨淘低吼回去，伸手就要关门。「我要关门吃饭了！」「早就该关了。」池仲宇的声音清楚地传到门边。 「说话的男人是谁？」罗尚的脸挤在门隙间，努力想看清楚里面。 「我爸。」杨淘立刻说。 「女儿，刚才说话的不是我。」杨金生好整以暇地吃了一口青菜。 「另一个男人是谁？」罗尚把手塞入门隙间，不让她关门。 「要我出去自我介绍哦？」池仲宇放下筷子，转身看向大门。 「你敢出来试试看！我立刻跟你切八段！」杨淘回吼一声，凶恶姿态吓得门外的罗尚往后退了一点。 「你有被虐狂哦？不然怎么会看上淘淘？」钟妹小声问道。 「为什么不让他出来？是个不入流的角色是吧。」罗尚语气挑衅。 「你才是不入流的角色！他光是一只脚趾头就赢过你！」杨淘踢了下门。 「你到底走不走！」 「你出来我就走。」 「你没资格要求我做任何事！」杨淘开始用力推门。 「说得好。」池仲宇端起盘子接过杨妈妈递来的鸡腿。「谢谢杨妈妈，这是我十年来吃过最好吃的饭菜。」 「你收入有这么差吗？我以为你应该什么都吃过了啊……」正要开动的钟妹筷子离开五柳枝鱼，整盘推到他面前。「你慢用慢用。」 「山珍海味也抵不过家里的味道。我养父母对我非常照顾，但他们都在国外，而且都再婚了。我十九岁开始工作后，就觉得只有自己做的饭才是家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家淘淘被宠坏了，只会煮泡面。以后让她常带你回来吃饭。」吴宝珠说着又夹了一只虾到池仲宇碗里。 「多给他夹一点青菜。」杨金生说。 「谢谢伯父、伯母。」 钟妹看着池仲宇一脸吃到山珍海味的幸福感，觉得眼睛好饱。 「你们说话小声一点，我肚子快饿扁了！」杨淘回吼一声之后，发现自己超想加入那一团和乐融融里。「罗尚，我数到三就关门。你手不收起来，压断了别怪我。」 「sng车都来了。」罗尚坚持不抽手。 「你演这种戏之前，就应该要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一，」她开始数，「二——」 「不要这样！明后天会有一本国外艺术杂志来采访我，如果明天电视上有我的新闻，那就是最好的宣传，你就算当帮我冲冲人气……」 「为何要帮你冲人气？三——」她把门往下压。 「淘淘！」罗尚伸手进门隙内，胡乱猛扯一通。 不料，门上链条因年久失修，摇了两下后竟被硬生生拔起。 罗尚立刻和一个持着摄影机的男人同时冲了进来。 「淘淘！嫁给我！」罗尚冲到杨淘面前，单膝跪地。 杨淘伸手就去挡镜头。「再不关机，告你们私闯民宅！」 「淘淘，我知道你是紧张——」罗尚抓住她的手。 「放开她。」池仲宇霍然起身。 所有人全转头看向他。 扛着摄影机的男人眼睛亮了起来，镜头立刻朝池仲宇逼近。 「不许拍！」杨淘立刻去挡镜头。 摄影机一闪，镜头继续带向池仲宇。 池仲宇把杨淘拉回身后，慢条斯理地看了镜头一眼后，拿出手机拨电话。 「凯文，有人私闯我女朋友家，我应该要先报警，还是先叫律师提告？这里的地址是……」他把手机拿给杨淘。 杨淘说了地址，再把手机还给池仲宇。 「麻烦你了。」池仲宇收起手机，看向摄影师和罗尚。「我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至于要不要叫警察，由淘淘来决定。」 摄影师放下摄影，沉着脸退后一步。 业界都知道池仲宇背后有一组强大的律师团，是故杂志胡乱报导或是不肖业者擅自盗用肖像权，从来都没占到池仲宇的便宜过。因为池仲宇不介意花大钱提告，总是告到对方撤手为止。 「淘淘，不用这样小题大作吧。」罗尚咽了口口水，目光却不住往池仲宇看去。 「小题大作的人是你。为了想有媒体效应，还利用早就已经分手的女朋友。」杨淘瞪罗尚一眼后，朝摄影师伸出手。「大哥，请把记忆卡交出来吧。」 第二十九章 摄影师很不情愿地交出记忆卡。 杨淘收下后，转向罗尚说：「你们可以走了。」 「池……池仲宇为什么在这里？」罗尚的目光黏在池仲宇脸上，没打算走。 「我来跟淘淘的爸妈见面，请他们把女儿放心交给我，我会守护她一辈子。」池仲宇揽住杨淘肩膀。 杨淘身子一僵，但没有反驳——这样罗尚总该死心了吧。 「你勾引了她，所以她才不愿意跟我复合。」罗尚突然像喝了十瓶蛮牛一样兴奋了起来——女友被池仲宇横刀夺爱，太有话题了！ 「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复合。」杨淘瞪他一眼。 「池仲宇又帅又有成就，就算你去问外星人，他们也知道要选池仲宇。」钟妹看着池仲宇，双眼满是粉红色心型。 「他只是长得好看而已。」罗尚说。 池仲宇没接话，只是用他的电眼将罗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次，然后冷笑了一声。 杨淘可没池仲宇这么好说话，她指着罗尚的脸凶巴巴地说：「你凭什么说他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你没有他努力、没有他有才华，连脸都没他长得好看，你还敢在这里呱呱叫！」 「谁说我没才华？国外艺术杂志都要来访问我——」 「好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池仲宇揽了下她的肩膀，知道自己愈低调，她就会愈想帮他出头。 他的杨桃从小就是这种济弱扶倾的个性。 「我跟她的事，不关你的事！」罗尚恼羞成怒，对着池仲宇大吼。 「我还没说完，你给我立正站好闭嘴听好！你如果是一个有创意的人，你的求婚方式会这么鸟吗！？你只是做过一张唱片设计得了奖而已，不要再自我感觉良好、不要再对外自称是艺术家了，不然艺术家们应该会联合起来控告你毁谤！」杨淘大声说。 池仲宇拍手。 「你胡说八道！」罗尚大吼。 「我已经打电话叫警察，说有人私闯民宅了。」仍坐在餐桌前的杨金生坞着耳朵说道。 罗尚呆掉。 「我们吃饭吧。」池仲宇拉过她的手，一起走向餐桌。 「门在那里，建议你快点走。」钟妹朝罗尚挥挥手，连忙走回餐桌边与池仲宇面对面。 一分钟后，罗尚低头颓肩走出大门。 饭后，所有人坐在客厅吃水果，再替钟妹切蛋糕庆生。 「不好意思，你的生日因为我们的事一直被打扰。」池仲宇拿起果汁敬钟妹。 「没关系，这样的打扰很好，你可以打扰我到死为止。」看着池仲宇，没有喝酒也醉的钟妹脸庞红咚咚的。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吴宝珠对钟妹摇摇头。 「不好意思啦！我为色所迷……」钟妹笑呵呵地拿起蛋糕，配着眼前的池仲宇一口接一口。 吃饱喝足还吞了半块蛋糕，现在神智比较正常了的杨淘扯扯池仲宇的手臂问道：「那个摄影师会不会去跟别人说你在这里？」 「你问这个问题，已经太慢了。」池仲宇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什么意思？」 「那个摄影师八成还没走出一楼大门，就打电话给朋友、狗仔或老板、杂志社了。」池仲宇好整以暇地继续喝果汁。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嘛？」杨淘用一种马上要亡命天涯的紧张抓起他，就要往外冲。 「吃蛋糕啊。」池仲宇对她笑。 杨金生看看女儿气急败坏的脸，又看了下池仲宇一脸的势在必得，马上想通了这小子让罗尚进来的原因了。 「你这小子倒是城府深，这样算计我女儿。」杨金生朝池仲宇冷笑一声，做做样子。 池仲宇立刻起身，对着杨金生就是一鞠躬，然后揽过杨淘。 「如果伯父、伯母不反对，我想跟杨淘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我们开始交往了吗？怎么又跳到结婚了？杨淘原本要说这话，可池仲宇在她肩膀警告地紧握了一下，她就闭嘴了。 是啊，她得考虑二老的心情。如果池仲宇又作菜给她吃，又吻又睡又碰的，而她还不觉得他们是在交往，她的男女关系究竟是有多豪放…… 「你们结婚后，我可以叫你姐夫吗？」决定如果答案是「yes」，就要立刻跪求跟杨淘结拜的钟妹，笑到眼睛都看不见了。 「当然。」池仲宇对钟妹点点头。 钟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升天了，坐在天堂头等席了。她的「姐夫」是池仲宇——人生夫复何求啊！ 「你对外这么说当然没问题，我杨金生的女儿本来就是要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 「我一直是这么打算，只是怕贸然提出，会太唐突，多谢伯父。」池仲宇又是一鞠躬。 「都谈到要结婚了，不用这么客气。」吴宝珠笑呵呵地说。 「结结结……」婚。杨淘吓到都快口吐白沫了。 「高兴到都说不出话了哦。我们尽快订婚，嗯？」池仲宇揉揉她的头。 「不是这样……」 铃铃铃铃铃铃…… 池仲宇的手机响起，他拍拍她的头，接起向凯文打来的电话。 「宇哥，外头现在有四台sng车等着拍你和你女朋友，我也开始接到询问你和你女朋友的事。还有，我跟詹斯现在已经快到楼下了，要帮你拿衣服还有彩妆上去吗？」 「好。」池仲宇挂断电话后说道：「凯文和詹斯快到了，可能要找人下去接他们上来。」 「我！我！我！」钟妹用盘古开天的力气举起手臂。 「那就麻烦你了。」池仲宇说。 钟妹冲向门口的速度几可参加奥运百公尺比赛了——池仲宇是生日大礼，向凯文和詹斯则是另一份意外惊喜。粉丝会羡慕死她啊！想到等下可以跟池仲宇要签名、合照，还能叫他姐夫，她真的觉得死而无憾了。 「又有sng车？这样跟罗尚刚才那样有什么不同？」杨淘脱口说道。 「我先征求了所有人的同意，况且，sng车并不是我叫来的。」池仲宇神色一凛，笑意也敛去。 「我知道，只是太快了……」 「你们要不要先去房间聊聊？」吴宝珠指指房间。 「好。」杨淘拉着他就往房间走，可她边走就觉得这一切简直快到离谱。 不过就是他车祸，单单遗忘了她，然后她眼巴巴地扑上去，然后—— 他们订婚？ 她拉着他走进房间，门才关上，她就把他推到墙上，一手啪地撑在他的脸庞边。 没想到他也有被壁咚的一天的池仲宇笑出声来，脸上冷意顿时褪去。 「你没丧失记忆。」她从齿缝里蹦出话。 「对。」 她发出狮吼声，瞪他半天后，想打他又打不下去，气到踢了墙壁几下后，「我做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对我？」 「重点就是你什么都没做。」池仲宇捧住她的脸，定定看着她的眼。「一个男人对你如此在乎时，你怎能完全都不放在心里？所以，我要你心动，要你自己走进我的生活。要你知道，你对我如果不是特别的人，我不会容许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 杨淘看着他认真到皱眉的脸庞，拉下他的手握在掌中，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们之间特别，但我之前从没想过把你当成可能对象，所以我们才能相处得那么自然……」 第三十章 「那些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你现在愿不愿意跟我继续走下去。」 「我愿意。但总要给我一点时间。」 「你需要什么时间？因为太多女人爱我？因为我太不平凡？因为你从此要活在镁光灯下？」 「你说的都对。」 「如果你还困在以上的这几题里，那表示你根本不够爱我。」池仲宇脸色一沉地推开她，转身往外走。 「等等！你不能要求我瞬间转变啊！」她挡到他面前，牢牢拉住他的手，真见识到他傲娇的一面了。「我当了一辈子平凡人，要飞上枝头也要有勇气和力气的。你要公平一点啊。」 「对爱得多一点的人来说，从来就没有公平这件事。」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要去哪？」她紧紧抱住他，不让他再往前走。 「远离你。」 「不可以！我不要过没有你的人生！」她八爪章鱼似地缠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总算说句人话了。」池仲宇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把她吻到连气都喘不过来。 「下次好听话要自己说，不要每次都让我用逼的。」他在她唇上说道。 「唔唔唔……」她把声音含在嘴里，因为觉得嘴贴着嘴说话实在太让人害羞了。 「宇哥，向凯文他们来了！」钟妹中乐透的声音在门外喊道。 「好了，我要出去面对媒体了。」池仲宇站直身体，替她拢了拢头发。「我今天不会逼你出面，但你接下来要有跟媒体长期抗战的准备。」 杨淘点头，反正还有今天可以缓刑。 他抱了她一下，转身离开前扔下一句：「订婚的事，就交给你对外宣布。」 「不！」杨淘惨叫。 池仲宇大笑走向客厅，觉得此生从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终于，他和杨桃真正在一起了，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吗？或者，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应该会打败这件事。呵呵…… 「请问杨小姐在吗？我们是三四周刊，想访问你和池仲宇的交往……」 「杨淘吗？我是插画月刊的宁姐。你之前接受过我们的专访，我们想再邀请你做一次专访，你觉得如何……那个池仲宇愿意一起……」 「杨小姐，你的提案通过了，然后你真的跟那个池仲宇在一起喔……」 接下来一连几天，杨淘的生活都被疑问句和惊叹号给填满。她尽可能地想公私分明，可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只想问她和池仲宇的事。 因为当记者问池仲宇是不是在和她交往时，他说「去问她」。 因为当记者问池仲宇他们交往了多久时，他说「去问她」。 因为当记者问池仲宇何时结婚时，他说「去问她」。 更过分的是，他出国工作一走了之，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接。 是故，她一夕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现在往水果店一站，一定会引发骚动，可她却能鸟到不肯现身了。 她长得怎么样和池仲宇爱不爱她，和其它人有什么关系？大家干嘛都要对她指指点点？ 好吧，事实上，杨淘这几日多少懂了池仲宇把问题都抛给她的原因了。 因为他是已经习惯活在镁光灯下的人，而他要她心甘情愿地走进去。 她不想接受那样的世界，但她更不想生活中没有池仲宇。池仲宇的生活很戏剧化，所以她必须习惯这样的人生。 而她既然决定要豁出去，那干脆就来演一出一鸣惊人的大戏，反正她早晚都要曝光，反正如果她的大戏能让他的声势更上一层楼，那么她也与有荣焉，反正都要订婚了，他能赚到更多钱，她只会拍手大声叫好啊。 所以，杨淘决定拿起手机—— 「我有件事想找你和你父亲谈谈……」 【第十章】 拍广告向来是池仲宇的强项，因为广告片剧情强调瞬间情绪，除非是拍摄技术层面的问题，或是导演想要的演出方式与他想传达的不同，否则他通常在研究完脚本、揣摩好情绪后，就可以在三个工作天内结束所有拍摄。 这次广告是为一间跨国连锁的k咖啡厅代言，这家咖啡厅首度进驻台湾，全省五间店同时开幕；而他在广告里饰演一个冰山美男，面对各类型咖啡美女的诱惑全不为所动，直到他与k咖啡女子相遇。 广告全程，他都要用一种傲慢姿态挑剔其它女子——当然，除了最后一幕，与k咖啡女子的深情款款之外。 四场四种造型，之后还会以同样的形象拍摄咖啡厅月历。 池仲宇在走过位、看了导演试拍片之后，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准备妥当， 可以开始拍摄了。他当然能轻易演出那种对其他女人不屑一顾的态度，因为他已经有杨淘了。 虽然他一想到杨淘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个家伙前几天传来一则讯息，说她在赶案子，得闭关个几天，所以先把儿女私情放一旁；气得他真的把她放一旁，三天没回复她一则讯息。 这几天，媒体在疯狂追逐她，可她对外却从来不发一语，像是还在逃避他们的关系、对他们的未来尚无定论一般。 为此，池仲宇在拍摄广告期间始终板着脸，和拍片女模们的互动是这样的—— 「你好，很高兴能与你合作，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的电影了。」 第一场的冷艳女模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是在说我老？」池仲宇冷冷回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女模摇头连连。 池仲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回休息室。 「池大哥……」第二场走阳光灿烂路线的模特儿在拍摄完毕后，上前想自我介绍。 「谁是你哥？」池仲宇穿着三件式西服，又转身走人。 第三场，换成可爱萝莉现身。 「您好，我是千千，请您多多指教。」萝莉笑容甜甜、睁着大眼看着穿着t恤牛仔裤的他。 「指教什么？说你眼头整形整得很不自然？」 萝莉当场掉眼泪，池仲宇第三度走开。 詹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宇哥把他不近人情的一面发挥到极致，走过之处全都结冰；而池仲宇心情不佳、耍大牌的消息很快就在片场里传遍，以致任何试图与他攀谈的人全没有好下场…… 詹斯毫不怀疑如果现场有个池仲宇的人偶，现在应该已经被万箾守心了。 幸好，只剩最后一场了。 此时，全然没把旁人观感放在眼里的池仲宇在詹斯的护送下走进休息室，坐下让造型团队卸妆。 「我要休息两小时。」卸妆完毕的池仲宇看了詹斯一眼，自顾自地倒人一旁的躺椅。「你们全都出去。」 「是。」詹斯开始找向凯文去跟导演报告——向凯文说要去收一样宅配，马上进来。 「宇哥，杨小姐让人宅配了一盒东西来。」向凯文一进门，立刻把大小的冷藏包裹拿到池仲宇手边。 池仲宇睁开眼，坐直身体。 「打开。」池仲宇说。 詹斯发誓他看到宇哥眼睛为之一亮。 向凯文拆开包裹后，发现里头竟是一盒切好的杨桃，他不无惊讶地抬头看向池仲宇—— 池仲宇唇角微勾了下，接过那个玻璃密封盒。 算她有良心，还知道要讨好他，主动送杨桃到片场，是在告诉他，她欢迎他慢慢品尝，还是在传达她会慢慢习惯融入他生活的讯息？ 第三十一章 池仲宇拿出包里的叉子吃起杨桃。 詹斯见池仲宇此时喜上眉梢彷若另一个人的模样，不禁看向向凯文说：「宇哥说要休息两个小时。」下巴往外一扬，表示我们外头聊。 「不用了，半小时就好。快点拍完，我要回家。」池仲宇头也不抬地改变想法。 「明白。」 向凯文率先走出门外，跟导演说完话，又打了通电话之后，才走回詹斯身边。 「宇哥和杨小姐之间破冰了吗？」詹斯迫不及待地问。 「你废话可以少一点吗？」向凯文朝他瞥去一眼。 「不知何时，我才会遇到我的杨小姐。」 「怎么？发情了？」向凯文推了下眼镜，冷哼一声。 「你说话很难听。爱人是本能，至少我还有个前女友，我却连听都没听你提过有女朋友。」詹斯好奇地挨近一点。 「嗯。」向凯文拿出手机，假装忙碌。 「干嘛学宇哥，『嗯』得那么莫测高深。」詹斯笑着撞他一下。 因为他从没交过女朋友。向凯文在心里说道。 「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情场老将的样子，快点告诉我如何才能交到女朋友。」他真的很想谈恋爱啊。 「我的经验对你没有帮助。」 「为什么？」 因为他交往的都是男人。向凯文看着詹斯那对小狗般单纯的眼，决定把话吞下。 「因为你我层级不同。我还有事要去忙了。」向凯文转身走开。 詹斯倚在门边，想象宇哥一脸幸福吃杨桃的模样，就觉得很想有人可以依偎、你侬我侬一番。无奈的是，他现在的工作及生活圈里，除了宇哥粉丝之外，就只有向凯文…… 詹斯看向向凯文，他正快步走向另一个休息室。老实说，向凯文虽然冷眉冷眼，但实在是长得不错，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女朋友。 不如他们一起去联谊好了。当这个念头闪过詹斯脑海的同时，出现的画面却是他和向凯文把酒言欢的场景。 詹斯笑着抓抓头，觉得自己果然严重阴阳失调，居然连跟女人喝酒的画面都想象不出来了啊。 只是，向凯文现在去别人的休息室做什么？难道他认识模特儿？ 「有美女也不介绍给我，无情无义、见色忘友。」詹斯低哼一声，又看了一眼向凯文之后，便要转身走回宇哥的门前守护，顺便拿起手机背英文单字。 向凯文命令他要加强英文能力，警告他不能只满足于目前状况，因为他会老、体能会变差，不能一辈子当保镳。 能够遇见向凯文这样的同事，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向凯文是标准刀子口豆腐心，而且这刀在面对不认识的人时还不轻易出鞘。 詹斯再度抬头看向向凯文刚才走进去的休息室，脑中却分神想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会让向凯文动心，他实在很好奇。 毕竟，就连宇哥这样的天神都会深陷爱情海了啊…… 杨淘知道池仲宇在闹别扭。 因为他存心不接她电话，每天讯息全都「已读不回」，摆明一副「本大爷就是要人安抚」的姿态。虽然他的反应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几日都没和池仲宇碰面，一来是闭关忙公事；二来是因为狗仔还在她家及他家附近徘徊，试圆捕捉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所以，她搬去钟妹家住，反正钟妹现在根本是任她予取予求，每天早上起床只差没对着她喊「太后吉祥」；三来，自然是为她的全新出发计划做准备。 细想之后，她明白自己能遇到跟她爸妈相处甚欢、又让她心动的男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如果错过了，她的后代子孙应该会穿越时空来跟她抗议，为什么没紧紧抱住池仲宇啊。所以，打从池仲宇不理会她的那天起，她就打电话跟向凯文联络了。 向凯文最清楚池仲宇的行程，之后也应该会是她与池仲宇之间的桥梁。 「杨桃姐，向凯文偷偷摸摸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刚才说有别人在不准我问，可我们都已经来两个小时，造型师走了，你也被打扮成另一个人，应该可以说了吧。」造型师一出去，钟妹就挨到杨淘身边。 「啥？」杨淘把目光从镜里移开，还在习惯那个眼神深邃、睫毛纤长、皮肤吹弹可破的自己。 「好啦好啦，美呆了，不用再看了。」钟妹直接把她的椅子转过来，背对镜子。 「你刚才问我什么？」杨淘这才回过神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探班。」 「探池仲宇的班？」钟妹抱住她的手，神情激动得像是看到神仙显灵。 「是。」 「那你干嘛还宅配水果过来？去现场拿给他不就得了？浪费钱。冷藏要150元宅配费耶。」 「池仲宇收到我的水果之后，一定认为我不会在今天出现，这样才有惊喜。」杨淘说完，想到待会要做的事，就开始深呼吸。 她总是要留点丰功伟业，让池仲宇之后可以跟后代子孙吹嘘吧。 为了接下来要进行的行动，杨淘尝试着对钟妹露齿一笑。 「拜托你不要对我笑，好恐怖。」钟妹后退一步。 「什么好恐怖！应该是好美丽才对。」 「是很美丽啦，但是不是我认识的杨桃姐……」 叩叩。门上响起两声轻敲之后，传来一道男声—— 「我是向凯文。」 钟妹立刻抬头挺胸，把头发拨到耳后，笑容特灿烂。 「请进。」杨淘转身面对门口。 「你准备好……」向凯文进门看到杨淘之后，愣了一下。 杨淘看着他脸上惊艳的笑容，这才松了口气地说道：「看样子效果还不错喔。我个人认为是化腐朽为神奇。」 「朽木是不可雕的。」向凯文朝她竖起大拇指。 「光是冲着你这句话，我们就可以结拜了。」杨淘哈哈大笑。 「宇哥同意，我就同意。」向凯文面带微笑地说。 钟妹真不知道杨桃姐怎么有法子这么自然而然地跟向凯文就熟了起来，不过这是好事。杨桃姐跟她熟，也跟向凯文熟，表示她很快就可以跟向凯文孰悉。 钟妹傻笑，杨淘也笑，向凯文同样笑着，休息室于是弥漫着一股欢欣气氛，而这气氛也透过门板，传到另一个休息室…… 「宇哥可以拍摄了。」先走出休息室的詹斯向现场工作人员通报。 池仲宇吃了爱情杨桃之后心情大好，换上燕尾服造型登场—— 那挺拔身影，还有风流倜傥的神态，配上此时似笑非笑的眼眸，瞬间让原本降至冰点的拍摄现场加温到沸点。 「第四场，happyending！」场记拿着打板，看着导演。 「camara！」导演坐在屏幕后头说道。 已经坐在皮椅里的池仲宇嘴里刁着一颗樱桃，懒洋洋地看着镜头，下一秒，他脸庞转向另一边，目光赫然发直—— 此时，在镜头左方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小礼服的女子。 池仲宇定眸死盯着来人，嘴里樱桃掉了下来。 导演皱了下眉头，觉得他此时的表情未免太痴呆。 杨淘缓缓走向池仲宇，拼命对他灿笑，并在心中催眠自己：我是全世界最适合他的女人，所以不怕别人看。 池仲宇皱了下眉，火冒三丈地瞪着她。 第三十二章 「卡！」导演急喊。 杨淘看着池仲宇明显要发飙的神态，朝他就是一阵灿笑。 导演认真打量着饰演「真命天女」的女人一眼，觉得她有点眼熟。 而他虽然对于厂商昨日说要临时换角，却选择了这个中等美女一事，感到有些疑惑；但他至少是个有礼貌的人，不像喜怒形于色的池仲宇竟直接对这个女主角表现出惊吓与怒气。 「仲宇，你听我说……」导演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厂商代表，认为自己该替厂商表达一下挑角的用心良苦，以方便拍摄顺利进行。「咖啡厅是要向普罗大众开放的，这位小姐代表的正是广大的平凡女性顾客……」 「她哪里平凡了？」池仲宇立刻神色不善地瞪向导演。 导演因为他的无礼言行而倒抽一口气，同情地看了女主角一眼后，说道：「你不丑，真的。」 「我知道，真的！」杨淘笑着跟导演挥挥手表示不在意，还拍拍池仲宇肩膀，用下巴指了指皮椅，让他坐下。 导演睁大眼，很怕池仲宇口喷冷烟，把她冻成干尸。「你……」 「再给他一颗樱桃，我们再拍一次吧。」杨淘跳回原来预备的地方。 池仲宇瞄她一眼后，躺回皮椅，再度刁起樱桃，只是眼里多了一抹掠夺之色。 「第四场，happyeding。take2！」 池仲宇开始用一种佣懒性感眼神看着镜头。 当一身白色小洋装的杨淘走进镜头时，他的眼眸瞬间闪过狩猎光芒；他微微坐直身子，唇角噙着性感微笑地朝她勾勾手指头。 杨淘记得脚本写的是要经过他面前，对他一笑，应该没有他朝她勾手指头这一段，但她想，加戏也许是池仲宇的特权，反正导演没喊卡。 所以，她乖乖走了过去，站到他面前。 他圈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一拉。 她睁大眼，眼睁睁看着他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她抗拒地推他的胸，但他指尖一使劲，便让她开了口，然后，他就吻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导演看到傻眼，连卡都忘记要喊。 然则站在不远处监看的咖啡厅厂商代表脸都绿了，她气急败坏地转向站在身边的向凯文抗议：「这是什么意思？！这名模特儿完全不符合我们原本长发及腰、气质路线的女主角设定。我不该相信你的什么秘密武器之说，答应你临时换角。这个女主角不行，我们得重找……」但……为什么她觉得女主角有点眼熟？ 向凯文倾身对着厂商代表一笑。 厂商代表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觉得他笑起来像——天使？ 「我保证过这一版番外女主角的媒体效应，铁定可以达到你所能想象的颠峰。」向凯文缓声说道。 「我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女主角会有什么媒体效应。」厂商代表说话时怒气已降了五成，但一转身，看到不过中上之姿、身材也只是普通的女主角，忍不住又皱眉，「是什么名流、富二代吗？」 「比那更好。」向凯文推了下眼镜。「那是池先生的未婚妻，你也许已经在这几天的报导里看到了她的照片。广告播放的那天，他们会开记者会宣布婚事。」 「天啊！难怪我觉得她眼熟，她这样比报上的照片好看十倍！」厂商代表这下子高兴到说不出其它话了。 广告配合池仲宇找到真命天女的消息曝光，还怕没有媒体效应吗？负责搜集媒体效果的同事恐怕要忙到手软了啊。 「向先生，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厂商代表觉得以身相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能帮得上忙，是我的荣幸。」向凯文唇边一径挂着淡淡笑容。 「不行，我得跟上头报告这件事，至少要送你一年份的咖啡礼券之类的，好让你可以带你的……」厂商代表瞄了他一限，「女朋友去喝咖啡。」 「我们先关心拍摄进度吧。」向凯文压低声音，要她一同看向拍摄现场池仲宇仍在热吻之中。 可杨淘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样都没法子融人。事实上，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优雅地推开身上的八爪章鱼。要命！这事就算她事先在家练习过，她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及表情啊！ 所以，她只好故作淡化，完全不响应，想让他的热火自然冷却。 可池仲宇察觉到她的不够投入，吻势益发变得狂野。杨淘睁大眼，立刻拔回自己的嘴，大声喊道：「卡！」 导演皱起眉，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才朗声喊道： 「卡！」 「那个很抱歉，不是我要抢导演的台词，只是这种尺度应该不适合在电视广告中播出吧。」杨淘撞了下池仲宇，要他帮腔一下。 「镜头剪到我吻到她的那一段就可以了。」池仲宇说。 「你们……认识？」导演若有所悟地看向池仲宇—— 他正伸手把站离他太远的女主角抓过来，揽在身侧。 「这是我未来的老婆。」池仲宇在杨淘额上印下一吻。 现场像有人开了一枪似的，先是寂然无声，接下来便众声喧哗，所有人都对着案发现场指指点点，尤其是对女主角…… 导演目瞪口呆，厂商代表心花朵朵开，詹斯则走到向凯文身边和他站在一起，一脸很想大声欢呼的表情。 「嘿，现在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耶。」杨淘抱住池仲宇手臂，试图把他拖到角落。 池仲宇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鼻尖轻触着她的。「你来这里，做出这么大胆的事，不就是要对外宣布我们的亲密关系？」 「但你这样，我接下来会不知道要怎么演后面那段求婚……」 「你敢！」池仲宇脸色一沉。 所有人全看得一头雾水，池仲宇不都介绍是他未来老婆了，居然不让她求婚…… 「我为什么要把一生一次的求婚机会让给你？」杨淘双手插腰，很清楚这家伙的想法。 「因为是我认定你，先走到你面前的。」 「好吧。」一提到这她就心虚，只得举手认输，「那我本日任务已经达成，可以先走了吧……」 池仲宇揽住她的腰，抬头找向凯文。 向凯文第一时间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恭喜你们。」 「谢谢。」杨淘主动和向凯文握手，谢谢他今日的一切帮忙。 「安排她坐下看拍片。」池仲宇对他点头。 「是安排我坐在那里给人家看吧。」杨淘用手肘撞了下池仲宇。 池仲宇冷眼瞟去，一脸「是你欠我」的表情，杨淘只好抱紧他的手臂， 想着也就这么一次公开曝光吧。 虽然她在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池仲宇就爱拉她公开曝光……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开启看人及被人看的经验大门了。」杨淘假笑地说。 池仲宇敲了下她脑袋，再度看向向凯文。「去把真正的模特儿带出来。我跟杨淘的这版要剪成广告前，我得先看片，经过我的同意。」 「是。」 「什么什么剪成广告？我跟你的那版不是我们私下收藏用吗？」杨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有人公开大肆替我们的婚事广告宣传，我为什么不用？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我还要做人吗……」她的隐私怎么办？她居然已经开始怀念穿着拖鞋买咸酥鸡的不修边幅往昔了。 第三十三章 「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做人』了。」池仲宇附耳对她说道。 「你想太多了！我不要一结婚就生孩子！」而且他们连做都没做过。 「我比较相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池仲宇低头在她唇上狠咬了一记。 「晚上我就做给你看。」 杨淘的脸瞬间红到快要烧起来，连忙把他往外一推，对着向凯文喊道： 「快点把他带去工作！」 男人们笑着离开，广告开始正式进行拍摄。 气质高雅、身材火辣的广告女主角一现身，杨淘看得目不转睛，终于知道为什么导演要跟她说「你不丑」了。 池仲宇身边会一直有美丽的女人围绕，加上男演员吃香的地方是，只要气质仍风流倜傥，就可以和年龄下修无限制的女人在一起，所以，她如果因为外貌不如人就心生动摇，那她日后铁定得忧郁症。 池仲宇喜欢她，是因为他们在一起时自在得像一个圆，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她无需因为任何女人而感到自卑。 她是杨淘，是池仲宇愿意在她家发挥宅男本色拖地、做家事的杨淘。别人当然还会继续动池仲宇的脑筋，但他是个实心眼，他把她及她家人的好记在心里，对他们毫无心防。所以，她是无敌的。 杨淘因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在现场看得极开心，偶尔池仲宇休息时抬头看她，她也就自在地挥手招呼回去。 池仲宇看她似乎挺自得其乐，唇边不觉扬起笑容，看傻了一帮工作人员——原来池仲宇在工作之外的冷面，只对未婚妻解禁啊。 此时，一直站在向凯文旁边观看全局的詹斯，忍不住开口问道：「没想到你会帮杨小姐。」 「帮她就是帮自己。她和宇哥的情况很明显了，宇哥对她简直……」 「爱不释手。」詹斯点头。 向凯文看他一眼，决定对于他的形容词不予置评。 「除此之外，宇哥接这支广告的酬劳，有一部分是这家连锁咖啡厅品牌的干股，而宇哥又把他的干股分了三分之一给我们两个当红利。你说，你希不希望这支广告及咖啡厅大红？」 「所以，我应该可以有钱寄回家让我妈付房子的头期款？」詹斯拉住向凯文的手臂，整张脸都在发光。 「广告还没播。」向凯文拉开他的手臂。 「怎么可能不红！宇哥要结婚就是地球人的大事啊。」詹斯扬起唇角傻笑。「我成家立业的本就靠这笔了。」 向凯文皱眉看着他。「你才几岁就在想结婚。」 「我哥哥和姊姊都二十八岁就结婚了。我二十六了。」 「你连八字都还没一撇。」 「也是啦，现在只能和你相依为命。」詹斯笑说道。 「也许是一起坐拥金山银山。」向凯文推了下眼镜，毫不意外地看到詹斯眼中冒出兴奋之光，他于是笑说道：「好了，你先去准备收拾东西吧，我有预感宇哥不会在片场待太久。」 「你怎么知道？」 「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吧。」向凯文拍拍他的肩，径自走去跟厂商代表聊后续新闻稿发布的消息。 詹斯点头。果然半个小时不到，宇哥才拍完广告，就立刻挟持杨小姐走人。 詹斯当下决定现阶段他还是要多加学习——没有女友无所谓，只要有凯文哥当模范及伙伴，人生怎能不丰富呢？ 广告杀青之后，或者该说打从杨淘来到现场之后，池仲宇就只想着一件事了。 于是，待詹斯载他们回到她位于七楼的住处之后，他便一路缠吻着她，从门口吻到房间内，然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消耗他这一年多来没找人释放过的热情。 一夜已过，经历了几场翻云覆雨的杨淘已经想把池仲宇打昏，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 好不容易，池仲宇放了她一马，让她在他怀里睡去。只是，她才睡着没多久，意识还在恍惚间，感官便再度被他入侵。 「我好累……」她趴在床枕间，半气音半哽咽地说道。 「谁叫你昨天要到片场放火。」他倾身向前在她耳边说话，身下与她结合的骋驰速度加快。 「我没有放火，我那是要示好……嗯……啊……」她的脸贴在床单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任着身后的他再次带领她奔向喜悦天堂。 铃铃铃。 「接电话……」她回头看他。 他吻住她的唇，用一记更剧烈的撞击回答她。 她才仰起的身子又伏低下去，手指紧揪着枕头，低声喘息着。她是很情不自禁也很享受没错，但也是直到如今才知道做这事居然比搬水果还累。 水果有搬完的时候，但她今晚每次崩溃后，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就又被迫开始下一回合，她真的好命苦…… 「还分心。」 「我又看不到你……」 她声未落，他已经将她翻身再战。 见他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她闭上了眼，可一闭上眼，感官就更加敏锐了，嘴里不由得逸出那让她听了也害羞的呻吟。 「大声一点，我喜欢。」他蓄意缓下速度，在她敏感处厮磨挠动着。 「我再大声，你就要耳聋了……你动啊……」她难耐地拱起身子，指尖掐人他的手臂里。 「这样动吗？」他抬起她一只腿放在肩上，加深了彼此的接触，由缓至快地冲刺起来。 她呜咽出声，脸庞因为快感不住地在枕间翻动，胡言乱语了起来—— 「呜……好舒服……好痛……呜……啊啊……」 她咬住他手臂，再一次抵达了颠峰。 他吻住她的唇，几回冲刺之后，也紧搂着她达到了高潮。 她躺在床上，喘得像刚完成铁人三项。 他怕压痛她，翻了个身，躺在她身边，将她揽到胸前躺着。 「下个月广告播出那天，我们就召开记者会宣布婚期。在那之前，你安排一下时间，让我跟你爸妈见个面讨论一下。」 「嗯。」她倦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没有意见？」 「只有一个。」她勉强睁大眼。 「说。」 「记者会可以在水果店开吗？」 他仰头大笑出声，笑得眼尾纹路都露了出来。「当然没问题。你如果不嫌累的话，结婚礼盒、卡片，或者是典礼后酬谢宾客的水果礼盒，你都可以一手包办设计。公归公、私归私，这部分的费用，我会给你。」 这下子，杨淘就算再没体力也要硬挤出来，她抬头亲吻了下他的下巴。 「谢谢……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说结婚真好了！但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男人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快。」他一个翻身再度凌驾于她身上。 「等等……」至少让她先去吃顿饭啊。 抗议无效的杨淘，又哭又喊地再度被迫开始一场爱火煎熬，直到她未来老公魇足之后，才抱着她到厨房觅食。 杨淘想，这应该只是池仲宇太久没开荤，所以她辛苦一点贡献劳力没关系，毕竟撇去次数太多不提，她真的是飘飘欲仙，放荡得很开心。况且，「先苦后甘」是人生名言，她总不会是那个例外吧。 但她忘记了，池仲宇经常必须为了拍片离家，所以跟「先苦后甘」相较之下，「小别胜新婚」这句话，比较像是她日后的生活写照…… 尾声 【尾声】 池仲宇与杨淘的结婚典礼上，他们的小学同学桌正躁动着，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在众星云集的阵仗上。 寻常星光大道上的明星阵容都不见得有今晚这么坚强，演员和歌手还有什么导演之类的来了不下五桌，而这据说还是精简过后的名单。 「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池仲宇就是简春秋一事真的有够诡异。就算他身体不好晚读两年，还是很难让人置信。」徐佑宁摇着头说道。 「是没错啦。不过，我前几天突然想起简春秋小时候说过的话。」大胖倾身向前说道。 「什么话？」所有人全看向他。 「简春秋说，如果哪天他赚大钱了，他一定会把杨桃娶回家，孝顺她的爸妈。因为杨桃对他很好。」大胖比手划脚地说。 「你骗人吧，谁会记得这种事！」马千芸用怀疑的目光看他。 「我记得啊……因为，」大胖压低声音说道：「我那时也喜欢杨桃，你们可别告诉我老婆啊……」 「原来如此，我相信了。」马千芸笑着拍手叫好。 「我也喜欢过杨桃。」徐佑宁也低声说道：「我家小时候穷，只能穿我哥的衣服，大家都笑我的衣服又丑又奇怪，只有她会站出来说衣服哪里丑，衣服很干净很好……」 「对啊，那时候我的便当里都只有一点点菜，杨桃都会分大梨子给我吃……」 「对，我第一次吃到草莓，也是杨桃带来的……」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杨淘的好。 「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杨桃了。」马千芸笑着说道：「她对人没有那么多评断，在她心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多数人都点头，只有一、两个不以为然的同学忍不住开口说道：「那是因为简春秋现在变成了池仲宇，否则杨淘对待池仲宇和简春秋的态度，怎么可能没有差别。」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初对待简春秋和对待其它同学一样，池仲宇会回头来找她这个老同学吗？」马千芸问。 「说得好。我敬你。」徐佑宁第一个举起酒杯敬马千芸。 「不要敬我，敬杨桃吧。如果没有她，我们还见不到这种盛况呢。」 「敬杨桃！」全桌拿起酒杯对着杨淘的方向举杯。 杨淘正陪池仲宇和一个新认识的国际大导演说话，一抬眼，看到小学同学桌正对着她举杯，她立刻对他们挥挥手。 等到杨淘结束谈话后，池仲宇问道：「那群人怎么了？」 「没事。等下过去跟他们聊聊。」 「没那么多时间。」他唯一相熟的小学同学是他老婆。 「喂！他们也算是我们的媒人吧。」 「当初是谁跟我说，要不是因为餐厅选得好，又有人埋单，她根本不想去参加同学会？」池仲宇对她一挑眉。 「那你得谢谢徐佑宁餐厅选得好，而且要不是他那么客气，连我妈都帮他说话，我哪会去那场同学会。」 「你得谢我，因为我找人调查了你，说你就是贪吃。」他对她一挑眉。 「说到底，就是你算计了我。」她失笑打了下他手臂。 「是你放长线钓大鱼，小时候就懂得用水果收买我。」 「哈哈哈，原来都是我爸妈的功劳。那时候我天天吃水果，吃到怕死了，只好分给你吃，没想到现在换你切水果给我吃。」她得意地呵呵笑着，可见他眉目开始隐隐闪现不善之色，她立刻摆出无辜笑脸改口道：「我真的好幸福啊！」 「什么叫做『只好』分给我吃？」 「你真的很爱计较耶。」杨淘撞他一下后，笑着说道：「我的眼光最好，当年就看得出你是人中龙凤，所以最爱分水果给你吃，放长线钓大鱼，这样可以了吧。」 「你夸赞我的好听话都可以。」 「虚荣鬼。」她哈哈笑着，踮起脚尖轻吻了下他的下巴。「但我还是很爱你。」 池仲宇揽住她的腰，低头对她灿然一笑。 杨淘见他笑得像个孩子，自然也开心地回以一笑，更偎紧了他一些，知道自己再不可能更幸福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詹斯见状，抬头跟身边的向凯文说： 「我想我会渐渐习惯宇哥像正常人一样地笑。」 「我想你要习惯的是——钟妹正朝十点钟方向对着你走来。」向凯文推了下眼镜。 「什么！」詹斯立刻拉着他，快步走近池仲宇，假装在尽保镳职责，「你到底是跟钟妹说了什么？明明她一开始的目标是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跟她说我是同志罢了。向凯文边说边跟经过身边的熟人点头问好。 「我也跟她说过我们不适合啊，那她为什么没对我死心？」詹斯仍然不懂。 「我说过你还有很多事要学的。」 「第一招就是要学你怎么断绝钟妹的追求。」詹斯背过身，假装没看到钟妹。 「不如你就跟她说我们是一对，如何？」 詹斯愣了一下，突然间大笑起来猛拍他的肩。「天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 因为你不是同志。向凯文对着詹斯一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告诉詹斯关于自己对他的喜欢以及对他单纯的心、爽朗的笑，还有强健体魄的欣赏。 天生的性向无法勉强，詹斯喜欢的是女人，如同他喜欢男人一样。 他不会因此而颓丧，毕竟他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况且，现在多了个杨淘陪在宇哥身边，以后有什么疑难杂症，就先找她商量，万事还能不大吉吗？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微妙？」詹斯不解地问道。 「因为看到他们这样觉得很幸福。」 詹斯循着向凯文的视线看去，池仲宇正低头看着正在跟别人说话的杨淘，那种旁若无人的幸福光芒，看起来真的好让人向往。 如果连宇哥这么高高在上的星星，都能在人间找到伴侣杨淘，那么像他们这般只希望幸福的平凡人，上天应该更会让他们如愿，不是吗？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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