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之燕皇》 第一章 无妄之灾 “我死了···” “我居然死了···” “我还没有成就功业,居然就这么窝囊的被从楼上掉下来的人砸死了···” 燕南飞渐渐恢复意识,脑海中浮现自己被砸死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呜呜呜······” 此时,一阵混杂了许多人的痛哭之声传来。 这是哭声? 是那些师兄弟为我痛哭?还是地狱的亡魂在鬼哭? “冤枉···冤枉啊···” 这些亡魂居然还会喊冤? 好像也是,我死得也冤,不就是看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兄弟,似乎被他那恨不得杀了他的未来岳父堵住,正光着身子藏在他小女友的窗户外。所以,本着成全他们的精神,便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问他趴人家窗户干嘛。 结果,哪能想到,自家小兄弟一不留神就掉了下来,更没想到,自己还被砸死了。 冤! 我死得好冤啊! 燕南飞手指微动,正想跟着喊冤,努力的睁开眼睛间, 此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 不对啊! 怎么鬼也要走路,还发出脚步声? 就在燕南飞诧异间,脚步声由小变大,由远及近,蓦然,脚步声消失,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在燕南飞耳边响起。 “燕兄,你我相识多年,这么多年的交情,本官也不是不讲情面的。只要燕兄你出面指证燕南飞,说他不满陛下焚烧诗书,不满陛下不准讲学,不满陛下坑杀诸生,然后怀恨在心,刻石诅咒始皇帝。 那本官就看在你我的交情上,立刻就放了你全家。” 嗯? 本官!?陛下!?刻石诅咒!?始皇帝!? 这言语···好像这里不是地府的样子? 可如果不是地府?那这会是那? 难道··· 思绪转动间,燕南飞立即停止了睁开沉重的眼皮的动作,然后用心听起来。 “卫兄!” 燕南飞听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我相交多年,更与我亡兄、我侄儿亡父乃是袍泽兄弟,还请卫兄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再做查探。 昨夜在陨石上刻字诅咒始皇帝的,绝不是我侄儿燕南飞,而是其他怨恨始皇帝的贼子。 我侄儿南飞昨日大婚,黄昏时分率众迎接新妇的时候,就在村外被惊马撞了,当场重伤吐血昏迷,而且脚还被惊马踩断了,昏迷了大半夜,错过了婚礼,才被救醒过来。” 燕南飞听到这,隐隐感到胸口与小腿传来的痛感,微微一怔。 所以···这燕南飞还是我,我还叫燕南飞喽! 想着,燕南飞听到声音继续传来,又默默听起来。 “此事我周丰里百姓人尽皆知,连燕县那位为我侄儿致伤的大夫也知道,如此,我侄儿站都站不稳,如何能跑去七里之外的地方,在那块陨石上刻字诅咒始皇帝呢? 还请县丞明察,再查一次,找出那个诅咒始皇帝的真凶?” 燕南飞听到这,心中大震。 在陨石上刻字诅咒始皇帝! 这好像是历史上秦始皇晚年发生的事! 这···难到···这怎么可能···我被砸到秦朝了? 燕南飞难以置信。 “哼!” 燕南飞突然听到一声冷哼。 “燕兄,整个燕县谁不知道,前年焚书之时,燕南飞痛哭流涕,公开侮辱左丞相。 依秦律,非所宜言者,族。 若不是本官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没有追查,并加以遮掩。那···你燕家在前年就被灭族了。” 燕南飞听到这,心中又一沉,作为一个镇上小学图书馆馆长,他知道非所宜言罪这个罪名,这是秦国版文字狱,是一个很严重的口袋罪。 好比商鞅制定新法之时,反对新法者,妄议国事,有罪,杀头;赞扬新法者,谄媚于上,也有罪,同样杀头。 当然,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最后制定这些法律的商鞅也难逃法网,作法自缚,被夷三族了。 正想着,燕南飞又听到那人道: “还有,坠星所在周围十里,就只有燕南飞一个儒生,儒生一向对始皇帝多有不满,天下皆知,所以在陨石上刻字的不是燕南飞还能是谁。 现在你全家都在大牢之中,生死尽在县令之手,若是县令定罪,那时我可救不了你还有你全家了。 不过···” “若是燕兄现在指证燕生燕南飞诅咒始皇帝,便可算立功,到时我可在县令面前为你求情,以你已经在十几年前与燕南飞之父分家为由,将你从此案中摘出去。就如同不久前始皇帝在咸阳诛杀那些方术士一样,只诛非议者,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如若不然,一旦县令查出你们全家都对始皇帝不满,那诛杀的就不是燕南飞一人了。夷三族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燕兄,你可考虑清楚了,是否搭上全家为燕生陪葬。 要知道,燕昭王的后裔就剩你燕兴与燕南飞二人了,若是你们都死了,那昭王就绝嗣了。” 燕南飞听着那人杀气腾腾的话,顿时心中一紧又一寒。 又是刻石诅咒始皇帝,又是咸阳诛杀方术士,难到自己被那一砸,就砸到秦朝来了。 还有,那燕南飞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该死! 这才刚穿越过来,难道就又要死一次。 就在燕南飞胡思乱想间,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当年先兄战死在楚国,先父闻之吐血,于弥留之际将年幼的南飞托付于我,若是我燕兴为了一家性命,就嫁祸南飞。 如此,将来九泉之下,先父先兄问起来,我如何回答,甚至都无颜去九泉之下面见先父先兄了。 县丞,此事绝不是我先兄之子燕南飞所为,还请县丞县令明察。” 燕南飞听到这,顿时吐出一口气。 还好,虽然不知道这燕南飞是不是他,但是,燕南飞他那个叔叔,还是可以的。 威武不屈,同生共死。 想来一定是一个好叔叔吧 此时,燕南飞又听到一个声音。 “嗯?燕兄你对得起父兄,可曾想过,九泉之下,如何面见昭王?” “······” “哼,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不顾多年的交情了,走。” 随着话音落下,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慢慢渐不可闻。 好一会儿。 燕南飞又听到耳边传来悲泣的声音,貌似是他叔叔的声音: “呜~~父亲,孩儿对不起你,当年你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让我好好努力,振兴燕家,让我好好培养南飞,让他成材,光大燕家,不要让世人以为,燕国王室已经死绝了,也不要让世人以为,昭王的后代都是一群不成材的人。 只是父亲你将燕家交到我手里后,孩儿一刻也不敢忘记父亲的嘱托。只是,孩儿不肖,只会打战厮杀,根本就不会经营家族。 十几年来,孩儿虽然废寝忘食,终日都在为燕家奔波,但燕家还是日渐衰弱,一天不如一天。 父亲让我培养南飞成材,可是···” 燕兴哭泣着,朝地上的燕南飞看了一眼,更加悲伤的道:“可是,南飞才去求学几年,天下大变,南飞被他老师赶了回来,他老师也悲愤而死,连先祖从燕国带出来的藏书也被烧了。 父亲想要光大燕家,可是,现在···现在···昭王的血脉要断绝了··· 呜——孩儿不孝啊!” 说着,燕兴右手握拳,狠狠的砸起自己胸口来。 第二章 唯自助者天助之 就在燕兴哭泣的时候,另一边,燕南飞正在沉思。 他隐隐已经搞清楚了大致的情况,现在正是历史上秦始皇晚年,天上掉下一刻陨石,陨石上被人刻字,说“始皇帝死而地分”,然后秦始皇见有人诅咒他,大怒,派人去查是谁刻字的。 结果,秦始皇派去的人没查出来是谁刻的。 最后,秦始皇咽不下这口气,大怒之下将陨石周围的人全杀了。 具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 可能是方圆十里,也可能是方圆二十里,甚至三十里。 因为先秦的人不像后世一样随便散居,而是聚集居住。就是每一个村子的村民,全都找一个山谷或者山里,反正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大家都住进去,然后在出口修一段低矮的城墙,只留下一个大门供村民出入。 这样,村子里面的人就安全了,外面的乱兵溃兵,还有盗贼野兽,就进不去了。只需要用很少的人,就能守卫一个村子的安全。 当然,最重要的是,战国各国混战,战事太频繁,各国都有百姓逃亡的事情,所以,将百姓集中安置在这种村子里面,百姓轻易之间就逃不掉了,各国也就不担心百姓大规模逃亡了。 尤其是齐国周边的国家,还有秦国,都是这么干的。 因为齐国富裕,各国的人都喜欢往齐国跑,就比如齐威王自己说的,大臣黔夫治理徐州几年(北徐州,不是现在的那个徐州),燕赵两国投奔徐州的百姓,超过七千户。 七千户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齐国富裕人口众多,齐威王早年齐国共七十二县,一般的县才万户百姓。燕赵不比齐国,一些县人口都不到万户,整个国家也就几十个县。短短几年间,两国加起来就损失一县人口,这简直可怕到恐怖了。 要是各国不严密监视百姓,禁止百姓逃亡,那不用打了,百姓全跑了。 就好比长平之战,韩国上党的百姓,就不愿做秦国百姓,就全跑到赵国去了。 所以,秦始皇杀陨石周围的人,不是后世的周围,而是周围的村子,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杀,而不是一户人家一户人家的杀。 等等,不对! 既然都说“我”是凶手了,那秦始皇··· 不,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死了,县令无法交差,只能上报,以至于秦始皇找不到凶手。 可问题是,现在我活过来···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牺牲我一家,成全··· 成全你妹啊! 我才被救人死了一次,深深的感悟到死亡的可怕,刚刚活过来,就要为了毫不相干的千万家,再死一次。 这怎么可能! 凭什么? 活着不好吗? 活下去,再也不能窝囊的死去。 老神棍给我看相,说我是帝王之相,要做大事的,岂能连续两次窝囊的死去。 大丈夫在世,既不能九鼎食,那就九鼎烹! 管仲不为公子纠而死,不是怕死,而是要施展心中的抱负。 现在,我燕某人也是如此,不是怕死,而是要施展心中抱负,匡扶天下。 这是正义而伟大的事,绝不是贪生怕死。 想着,燕南飞精神一震,渐渐感觉身体开始恢复知觉了。 就在此时,燕兴的哭泣声传来。 糟了,貌似“我”叔叔崩溃了! 而刚刚的对话,完全没有其他人插话,这说明他叔叔就是一家之主。 现在叔叔哭泣,却没有人安慰,这是不是说明周围没人,燕家人丁稀少。 这种情况下,他叔叔这个一家之主都崩溃了,那燕家就崩了,燕家自己崩了,那他燕南飞不就死定了吗? 所以··· 我要起来,不能躺在这等死。 唯有自助者天助之。 想着,顿时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叔父,你快来看看,良人他身体好热。啊!良人他心跳的好快!” “什么?”燕兴正自暴自弃间,听到这话,打了一个激灵,立即擦了擦眼泪,然后快速向燕南飞考过去。 良人? 燕南飞听到新的声音,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这是先秦平民夫妻的称呼。 对了,刚刚我叔叔说我昨天结婚了。 所以,上一世开局是孤儿,这一次开局送老婆! 呔!我身为燕国王族,就算是落魄王族,老婆应该也是名门闺秀,就算不是西施,怎么也不会比西施差多少。 上辈子,为了帝王之梦,一心苦读,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大学毕业了都没空去找女朋友,现在还没睁眼,就有一个漂亮妻子。 这··· 好!很好! “好!”燕南飞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然后一屁股坐了起来,顿时将围在他身侧的两人吓住。 随后,二人立即扶住刚刚坐起的燕南飞。 “南飞···你怎么样” “良人···你···” 此时,燕南飞脑子混乱了一下,然后缓缓扭过头,看着右侧,便见一个身材健壮,满脸忧愁,甚至目光中还隐隐带着绝望的泪光,全身散发着颓废气息的中年男子。 看着这个中年胖子,他定了定神,然后轻声唤道:“叔父!?” 燕兴见燕南飞喊自己,精神微微一震,喜极而泣:“南飞,你终于醒过来了,好···好···” 燕南飞看着大喜的燕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但气还没有吐完,突觉左手手臂被一个铁箍箍住一般,阵阵发痛。 燕南飞顿时脸色扭曲,一边甩着手臂,一边急忙转头向左边看去。 然后,他就见一个面如满月,相貌平平,不丑,不过皮肤略显粗糙,肤色黄中泛黑,身材略显宽大但略显单薄,比较高瘦,可双臂明显力量十足,跪坐在一旁,明显比他高出一节的女子。 嘶! 燕南飞一见这女子,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貌似这女子刚刚叫他良人。 所以··· 燕南飞有些抵触的看着面前的大饼脸,这就是“我”的妻子,“我”昨天新娶的媳妇? 我不是出自燕国王室吗?我不是昭王之后吗?我家不是与县丞交好吗?怎么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这简直难以置信! 另一边,作为新妇,心中正敏感的张氏一瞬间就察觉到燕南飞眼中的抵触。 见此,张氏心中一怒,双目一瞪。 可恶,果然嫌弃我出身低下。 好像我愿意高攀似的。 若不是叔父给了我翁一头牛、一匹马和一匹帛布做聘礼,若不是我翁说我即将年满二十,再不嫁人他做父亲的,就要论罪去骊山了,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他(她爹说的,不是秦法规定)。 不过是一个无用儒生,没有一点前途,都落得如此境地了,居然还看不起我,我··· 想着,张氏心中又怒又急,握住燕南飞胳膊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一用力··· “啊···痛痛痛···手手手···” 燕南飞突感手臂剧痛,立即一边甩手,一边痛呼。 张氏见状,急忙松开手,然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柔声道:“良人你没事吧!” 燕南飞见张氏放手,受伤阵痛一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见张氏低头做小认错,又长长突出一口气。 还好,这是古代,若是后世··· 那··· 那被家暴的就是我了。 不对,我现在已经被家暴了。 燕南飞微微甩了甩手臂,又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也微变一下。 另一边,燕兴见到两人动作,不禁暗暗一叹:“哎,看来就算是已经将张氏娶回家,南飞还是不认可张氏,还是对我安排的这门婚事不满啊。 不过现在这情况,九泉之下有个人能陪南飞去见兄长,我也能稍稍心安了。免得九泉之下,兄长怪我没给南飞娶妻。” 想着,燕兴脸色微沉:“南飞,你不是胸口和腿受伤吗?甩手干什么?” 叔父为我说话了。 叔父还是向着我的。 张氏闻言,脸上紧张之色一缓。 此时,被张氏狠狠一瞪,心中有些紧张的燕南飞,见自家老婆脸色和缓下来,本着自己受伤需要照顾,而且初临大秦需要跟着一人融入周围。 而自家老婆无疑是最佳人选。 于是,有意缓和关系的燕南飞,听到燕兴的话,立即停止甩手,然后伸手握住自家老婆的手。 呃···燕南飞心里疙瘩了一下,这手是什么手,很是粗糙,有些刮手啊! 想着,但燕南飞面色不变,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向燕兴应道:“叔父,我刚刚清醒过来,还没回过神。” 张氏突然被燕南飞拉住手,正愣神间,又见燕南飞为她隐瞒。 见此,她顿时羞涩的低头一笑。 燕南飞见之,顿时眼睛一亮。 还好,自家老婆虽然不漂亮,但娇羞笑起来,还是比较好看的。 另一边,燕兴听到燕南飞的话,立即紧张的问道:“南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同时,另一边的张氏也心中一紧。 原来良人刚刚醒来,没清醒,是我会错意了。 想着,她立即紧紧的握住燕南飞的手。 嘶! 燕南飞感到手掌剧痛,不敢乱动,只是强颜欢笑道:“叔父,我现在没事了。” 燕兴一看燕南飞神色,以为他伤势严重,立即安慰道:“南飞,你好好休息,一切都有叔父我呢!” 燕南飞闻言,心中鄙视道:“有你?你刚刚都哭了,这让我怎么信你!” 想着,燕南飞艰难的用手指在张氏掌心一划。 果然,张氏的手立即缩了回去。 燕南飞立即收回手,握拳放在自己肚前,不敢让张氏继续抱握了。 收回手,他看向燕兴问道:“叔父,现在我身陷囹圄,心神已乱,不知如何是好。叔父见多识广,不知叔父可有脱身之法?” 张氏正羞红着脸,一听此言,也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燕兴。 燕兴见燕南飞看过来,沉默了一下,然后绝望的闭上眼睛,摇头道:“此时此刻,我也毫无办法。” 第三章 福祸相依 燕南飞闻言,面色不变。 他早就知道燕兴没办法,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信息,自己找办法罢了。 于是,他再次轻声问道:“叔父,你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咱们家乃是燕国王族,应该有些关系才对。” 燕兴见燕南飞再次询问,绝望的摇头,轻声应道:“没办法了,就在南飞你刚刚昏迷的时候,我试着向狱卒行贿,请狱卒传递消息,让与我燕家交好的人出面周旋。 但是,因为这事跟诅咒始皇帝有关,狱卒唯恐牵连自己,根本就不敢接受贿赂。 还有,我们被抓进监牢也有一一段时间了,那些与我燕家交好,又跟县令县丞说得上话的人,却没有丁点消息传进来。 所以,那些人应该也是不敢与诅咒始皇帝的人挨到一点边。” 燕南飞闻言,深深的皱起眉头。 现在县丞甚至还有县令都想把诅咒始皇帝的罪名栽到他头上,而他们现在却又身陷牢中,不仅传不出消息,甚至还没有人来看他们。 内外隔绝。 这···要完··· 想着,燕南飞甩了甩脑袋,强打起精神,问道:“叔父,真的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哎~~”燕兴没有回答,而是悲叹道:“去年,咸阳诸生私底下非议始皇帝的事情爆发,许多人都向始皇帝求情,甚至连始皇帝长子公子扶苏都开口求情了。 但是,这些都没用,诸生全被始皇帝杀了,而且连开口求情的公子扶苏都被始皇帝赶到北境戍边。 所以···” 燕兴落寞的长叹道:“现在也没人敢开口救我们了,我们燕家这次真的要完了。” 说着,燕兴悲从心来,不禁泣:“呜···我们燕家灭族不要紧,我担心的是,当年始皇帝灭燕,将燕国王室屠戮一空,若是连我们死了,那昭王的后裔就全都死绝了。 如此,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张氏见燕兴毫无办法,一副绝望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动,就在她准备说话间,无意间瞥了一眼燕南飞,见他正在沉思,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另一边,燕南飞听到燕兴的话,心中一动,暗暗思量道:“诸生···始皇帝焚烧诗书,坑杀诸生,自己这具身体因为儒生而遭到陷害,或许也可以因为儒生的身份而获救。 儒家自孔子传播学问以来,因为孔子有教无类而兴盛,后,鲁国采用儒学而国家日益衰弱,鲁国的衰弱同样导致儒家式微乃至没落。 不过,好在穷则变,变则通,其后,儒家的有识之士已经感觉到了,孔子克己复礼回到以前的美好愿望,虽然听起来美好,但这在乱世却行不通。反而是那个师出儒家,自开一派,深受工匠小商人喜爱的,那个号召兼爱非攻尚贤的墨家大行其道。 于是,儒家内部开始分裂,有的坚持孔子之道,有的推陈出新,有的别出心裁,有的死守经典,有的···,然后儒家崩了,一分为八,各自探寻拯救乱世的办法。 不久后,子夏改进儒学,宣言大一统,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加强君权,要举贤任能,要学而优则仕,要善待百姓,调用百姓的力量,这些学说得到魏文侯的重视。 虽然当时子夏快一百岁了,连眼睛都瞎了,但耐不住魏文侯多次登门请教。于是,子夏被魏文侯的诚意感动,率门人弟子在魏国创立西河学派,以儒家学说为核心,兼纳兵法纵横学说,教授弟子。 自此,天下大能,多自西河学派出。 后,子夏弟子李悝率先在魏国进行变革,魏国由此称霸天下百年,压得秦齐楚三国都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后来魏武侯魏惠王两代人接连出现重大战略失误,可能魏国会提前一百年统一天下,结束乱世。 儒家在魏国的成功,使得儒家在天下名声大震,迅速传播,从而结束了天下学说非杨即墨的局面。甚至,孟子之后,儒家实力愈加强大,终于与墨家并列,形成天下学说非儒即墨的局面。 而战国末期,随着墨家的衰弱,随着齐国衰弱,儒家在关东六国已经呈现出一家独大的局面,也只有道家能勉强保持自己的基本盘。 至于法家······法家学说其实并未广为流传,少为人知,甚至直到韩非子的出现,才标志法家学派的真正形成。 不然,若是诸子百家尤其是儒墨两家知道有鼓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法家这一家学派,肯定联手剿灭法家。 而到了秦朝,哪怕是秦国一向轻视儒家,但儒家在秦朝的实力依然不弱。 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就在咸阳养了七十个博士,其中儒生占据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其他诸子百家的人分。 而在地方,当初秦始皇封禅泰山之时,就召集了七十个齐鲁儒家博士,可见儒家力量之强大。甚至即便遭遇焚书坑杀,现在咸阳的儒家博士,依然还有几十人之多。 这些人依然是可以与始皇帝说得上话的人,儒家在秦朝的影响力,依然不小。 所以,只要儒家出手,就有极大可能还我清白。 毕竟,区区一个县令县丞,在儒家那边,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着,燕南飞立即看向燕兴,轻声问道:“叔父,或许我们还有救!” 燕兴与张氏闻言,全都诧异的看向燕南飞。 此时,燕南飞看着燕兴问道:“不知叔父可知道附近的儒家宗师,谁的影响力最大?” “儒家宗师?”燕兴转头看向燕南飞,轻声道:“你想让儒家来解救我们?” 说着,燕兴想了想,又摇头道:“没用的,诅咒始皇帝乃是重罪,连公子扶苏开口都没用,更别说一个区区的儒家宗师了。” “不一样,不一样。”燕南飞摇了摇头。 燕兴见燕南飞摇头,立即疑惑的看向燕南飞。 而张氏见燕南飞有办法,立即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叔父!”燕南飞沉吟道:“去年公子扶苏说情没用,那是因为咸阳的诸生真的非议始皇帝了。 可是现在不同,我是被冤枉的,所以,这不是求情,而是要证我清白。” “这···”燕兴沉吟了一下,迟疑道:“这或许可行,自大秦一统六国以来,各地的官吏以惊人的速度堕落,包括始皇帝在内的朝廷,都对各地官吏的不法行为感到愤怒。 就在不久前,始皇帝下诏严查各地官吏执法不当甚至徇私枉法的行为。这两年御史查的紧,若是有人从上面给压力,或许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只是···” 燕兴说着,又皱起眉头长叹道:“只是,在陨石上刻字诅咒始皇帝的事情太大了,远比私底下非议始皇帝严重,去年公子扶苏又出了事,我担心没人敢插手。 无缘无故的,谁会搭上全家性命,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张氏听到这,双眉微蹙,想了想,没想通,就将目光投向燕南飞。 “不。”此时,燕南飞摇头道:“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了,所以儒家的人才会插手。” 第四章 东风何在 燕兴闻言,疑惑的看着燕南飞道:“这是为何?” “因为始皇帝敌视儒家,因为始皇帝与儒家现在关系极差。”燕南飞轻轻解释道:“ 之前始皇帝一统天下,为了展示自己能得人,效仿齐国稷下学宫,召集天下大贤于咸阳,不仅给了诸子博士的礼遇,而且还资助诸子在咸阳讲学教授弟子。 可是,因为儒家大贤在封禅一事上出现严重问题,还有屡屡发生借古讽今的事情,导致始皇帝疏远了儒家。 前年,因为儒家的人再次提出分封,加上儒家的人引经据典借古讽今说始皇帝错了,结果触怒始皇帝,随后始皇帝下令焚烧天下的诗书典籍,并禁止博士以外的诸子讲学教授弟子,甚至还宣布偶语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这就让诸子百家极端不满,其中实力最强的儒家最甚。 之前,始皇帝为了求长生,重遇方士,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以至于大量儒生冒充方士博取富贵。 结果,去年的时候,方士卢生、侯生因为没有找到长生药,害怕自己被问罪,所以自离之前为了让自己走得心安理得,就非议始皇帝无德,然后逃亡不知所终。 始皇帝得知此事,见自己又被欺骗了,大怒,严令彻查此事,让御史挨个审问所有在咸阳的诸生,想要看看还有那些无耻小人,一边吃着他的饭,一边在下面非议他。 结果,因为上一年始皇帝下达焚书令,禁止私学,以及不准议论诗书历史的缘故,在咸阳跟随众博士求学的学子,许多人都曾暗中非议始皇帝。 这事爆出来,始皇帝暴怒,便以“妖言乱黔首”的罪名,一口气坑杀了四百多方术士,因为儒家实力最强人数最多的缘故,许多儒家子弟牵扯其中。 而现在,若是始皇帝得知有一个儒生在陨石上刻字诅咒他身死国灭···” 说着,燕南飞看向燕兴问道:“叔父,不知你以为始皇帝知道后,会怎么想?” 燕兴闻言,立即脱口而出:“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儒生都该死。” 燕南飞一听,立即附和道:“叔父说的对,一而再,再而三,始皇帝说不定这次会迁怒儒家,血洗儒家。 甚至,就算始皇帝没有想到这一点,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会轻易放过实力强大的儒家。尤其是李斯,他为了巩固他的地位,防止有新的大贤出现取代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所以,在儒家那里,这一次诅咒始皇帝的人一定不能是儒生。” 说着,燕南飞意味深长的道:“要知道,现在咸阳那里,可是还有二十多个儒家博士大贤,以及数百弟子门人,要是这些人死一半,儒家恐怕也要完了。” “嘶。”燕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不断点头道:“对,南飞你说的对,现在儒家的人能出手救我们。” 张氏一听燕兴说燕南飞办法有用,眼睛微微一亮,然后快速瞥了燕南飞一眼,心中顿时一喜。 嗯,这个良人虽然小胳膊小腿,还没有她自己强壮,但才智过人,这都能想到解决办法,真不愧是出身高贵的王孙公子。 这个良人也不算差。 若是再高大强壮一点,那就更好了。 另一边,燕兴仔细想了想,然后沉吟道:“要说附近极有威望的儒家宗师,还真有那么两个。” “其中一人乃是孔子之后,前魏相子顺之子:子鱼先生孔鲋,其人现在居住在大梁附近的嵩山。 子鱼先生之父乃是魏相,与魏国诸多权贵都有交情,而且魏国还在的时候,子鱼先生就是有名的儒家宗师,加上子鱼先生又是孔子之后,其在儒家声望极高。 当初魏国亡国之时,始皇帝也曾听到了子鱼先生的大名,曾招子鱼先生去咸阳,但子鱼先生不愿侍奉始皇帝,返回鲁城孔家教授弟子。后来,始皇帝下令焚书,子鱼先生家中藏书甚多,都被烧了,子鱼先生无奈,带着两个弟弟以及一些弟子离开鲁城,逃到嵩山隐居了。 随着这几年始皇帝与儒家的关系越来越差,许多儒家的人都在称赞子鱼先生有先见之明。 所以,若是子鱼先生愿意出手相助,那我们的冤屈就一定能洗去。” “孔子之后,这人可以。”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叔父,另一人是谁?” “另一人乃是西河学派的公羊子。”燕兴介绍道:“公羊子在魏国还在的时候,就是魏国西河学派数一数二的大贤,魏国许多贵族子弟还有儒家学子都听过他讲学。而且,你大父与公羊子交情甚好。 本来,你祖父临终前要为叔送你去公羊子那里求学的,可惜,不巧的是,因为始皇帝听说了他的大名,把他招到咸阳去了,所以你才未能拜入公羊子门下。 不过,因为始皇帝前年焚书去年坑杀儒生的事情,导致许多儒家宗师离开咸阳了。而公羊子也因为十几个弟子被杀,便一怒之下辞官归隐,如今正居住在西河内黄,闭门不出。 若是能联系上公羊先生,那公羊先生也可以洗刷我们的冤屈。” 燕南飞闻言,不禁默然不语。 嵩山他知道在哪,内黄他就不知道在哪了,而且现在他自己在哪他也搞不清楚。 于是,燕南飞再次问道:“叔父,不知请谁出手方便快捷一些?” “当然是公羊子了,内黄与大梁距离燕县都差不多远,但是去内黄可借用河水水道,十分方便。 更何况。公羊子乃是我们东郡郡丞之师,而且公羊子还与我们燕家有交情。” 燕南飞一听,立即拍手道:“好,如果可以,我们最好是同时派人去找子鱼先生与公羊子,若是不能,那就优先派人去请公羊子···” 说着,燕南飞与燕兴对视一眼,然后相顾无言。 内外隔绝,且为之奈何。 良久,燕南飞安慰道:“叔父,别急,只要等下去,会有转机的···” “唉~~” 第五章 一定是他 另一边,县衙。 忧心忡忡的县令赵益,一见县丞卫河走进来,立即开口问道:“如何,那燕兴是否愿意出面指证燕生?” 卫河轻轻一叹,摇头道:“下官无能,未能说服燕兴。” 赵益面色一冷,皱眉道:“天下皆知,现在燕昭王的后裔就只剩下他燕兴与燕南飞两人了,若是他们二人同时赴死,燕昭王将绝嗣。 就这种情况,燕兴居然不拼命抓住活命的机会,不愿指证燕南飞,而打算与燕南飞同死。 这不合常理啊!” “这···”卫河闻言,沉吟了一下,叹道:“县令有所不知,据县中谣言,听说那燕兴自燕太公病故后,便身患隐疾,无法生下子嗣。而这十几年,燕兴除了早年生下的两个女儿外,一直都没有子嗣。 所以···可能就这样了。” “嗯?”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 赵益深深的皱起眉头,他没想到燕兴还有这等隐情,难怪不愿指证他侄儿燕南飞,以谋求一线生机。 须臾,他眉头舒展,轻哼道:“算了,虽然燕兴那里出了一点小差错。但好在本官也没有完全把希望放在那燕兴身上,没有他燕兴,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本官现在已经说通为燕生治伤的大夫,只需要再说服周丰里的里正还有那些参加婚姻的县中诸大夫出面作证,再加上几个黔首。 只要这些人出来指证,就完全足够了,无论是燕兴喊冤,还是燕生不承认,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说着,赵益目光一冷,然后看向卫河道:“县丞,本官知道县丞与燕家兄弟多有交情,县丞不会对燕家手下留情吧。” 卫河闻言,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保证道:“请县令放心,下官知道轻重的,非议始皇帝都不行,更别说是诅咒始皇帝。若是不能尽快交出凶手,一旦始皇帝不满,那你我这燕县官吏,轻则变成黔首,重则沦为奴隶,甚至被处死,乃至灭族。 而下官这个掌管刑律的县丞,更是首当其冲,所以,下官绝不会冒着全家被杀的风险,去帮助燕家的。” 说着,卫河坚定的道:“所以,下官明日会将贼子燕生定罪,以尽快平息此事。只是···” 卫河有些不解的看着赵益,问道:“县令,下官有一事不解,还请县令指点。” “你且道来。” “县令,那燕家人脉不少,与郡里还有些关系,给燕生罗织罪名,需要下一番功夫才行。而普通黔首则不然,咱们随便就能弄死他们。 所以,县令为何不找一个黔首顶罪,反而花大力气去整燕生呢?” “糊涂!”赵益怒道:“你想害死我们吗?若是刻字的是燕生,那就是燕生怨恨始皇帝焚诗书坑诸生,所以才假借天意诅咒始皇帝。 可是,如果是普通黔首刻字,那是什么状况,是始皇帝苛待黔首,还是你我这个县令县丞虐待民众。” 卫河一听,瞬间冷汗直冒。 “若是始皇帝以为我们苛待民众,以至于黔首刻字诅咒始皇帝,那始皇帝杀了我们都是轻的。”赵益冷声道:“当初,夏之亡也,百姓怒曰:‘时日易丧?予及汝皆亡。’若是普通黔首刻字说:始皇帝死而地分,这算什么,这是不是说黔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了,是不是说我大秦也要亡了。 若是始皇帝听说是黔首刻字,那你我恐怕要灭族了。 故而,刻字的人只能是对始皇帝不满的士大夫,是对始皇帝废分封而行郡县不满的士大夫,是对始皇帝焚诗书坑术士不满的士大夫。是不满始皇帝的士大夫,而不是即不满始皇帝又痛恨我们这些官吏的黔首。 所以,不管他是谁,只要附和条件,谁离坠星最近,我就搞谁?更何况,燕家本身就是燕国宗室之后,而且燕生他祖父还是魏国的大贵族! 始皇帝可是对燕国王族恨之入骨。” 说到这,赵益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可惜,燕县已经归属秦国三十多年,上一代的魏国贵族基本上全都死了,不然,直接将罪名推给魏国或者六国贵族,那就简单多了。 而现在,将罪名推给魏国贵族后代,秦国的士大夫,这就麻烦许多。” 另一边,卫河听着赵益的话,瞬间汗流浃背,连声应道:“县令英明,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刻字的人一定是燕生,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好。”赵益见卫河被他说得满脸恐惧,这才微微颔首,接着,他又既期待又绝望的长叹道:“希望燕家的人头能熄灭陛下的怒火,不然,你我就危险了。” 卫河闻言,不禁全身阵阵发冷。 秦法严苛,始皇帝更是执法如山,轻罪重罚。若是杀了燕南飞全家,也不能平息了始皇帝心中的怒火,那他恐怕也没有好下场。重则或杀头或去戍边,轻则免职为民。 一旦他被免官成为平民,那··· 那些被他送到边境服兵役,或者被他送到各地服劳役,然后人一去不回的那些人,那些人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或许他要准备全家迁移到其他地方避难了,不然,没了秦国官吏的虎皮,他全家肯定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的。 想着,卫河也不禁有些哀叹道:“或许吧,希望燕家的血能平息始皇帝的怒火。” 说罢,卫河与赵益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充满了担忧。 接着,赵益与卫河再次说起明日定罪的细节。 不久,卫河出。 一个狱卒前来禀报道:“报,县丞,要犯燕生已经从昏迷中醒来。” 卫河一怔,面色一狠,立即应道:“通知狱掾,将燕生提出来,本官要单独审问燕生。” “诺。” 燕县监狱。 就在燕南飞等人苦思如何传出消息的时候,一群狱卒向牢房走来。 “燕生,县丞有话要问你。” 燕南飞一怔,见狱卒已经打开门,立即向燕兴看去:“叔父!” 燕兴闻言,脸色沉重的道:“我陪你一起去。” 说着,燕兴递给燕南飞一根木杖,然后就扶起燕南飞。 “慢,县丞只让燕生一人前往。” 此时,四个狱卒连忙向前,两人一左一右挤开燕兴与张氏,剩下两人扶起燕南飞,就往外走。 不久,燕南飞杵着木杖,在两个狱卒的帮扶下,被带到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 “燕生,你在这等着,稍后县丞就会来问话。” 说罢,众狱卒也不等燕南飞回应,便径自离开房间。 第六章 危急时分 燕南飞见狱卒退走,等了一会儿,,见县丞迟迟未来,顿时皱起眉头。 狱卒说县丞要见他,为何不见县丞? 燕南飞略一思量,然后露出不屑之色。 想要让我心浮气躁,然后趁机而入? 想着,燕南飞紧紧地握住木杖,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 燕南飞听到身后“咯吱”一声门响,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满脸忧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来。 “贤侄,你好糊涂啊!” 燕南飞还未说话,便见卫河叹恨道:“贤侄,我也知道陛下焚烧典籍,禁止天下人求学讲学,是打断了你的求学之路。 可是,你也不能因此怀恨在心,竟然在坠星上刻字诅咒始皇帝。” 说着,卫河露出又怒又急之色,大声道:“你可知坠星从天而降,与天意息息相关,在坠星上刻字,就是假借天意,在坠星上刻字诅咒始皇帝,这就是假借天意诅咒始皇帝,这可是灭族的大罪,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燕南飞见县丞一开口,就要坐实自己诅咒始皇帝的罪名,顿时面色一冷。 若不是之前听到你威胁叔父出卖我的话,我都以为你真是关心我呢! 想着,燕南飞语气平静的道:“不管你信不信,刻字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卫河摇了摇头,失望的道:“贤侄你现在不承认了,现在知道害怕了,可是已经晚了。 刚刚县令已经询问了许多你们周村的百姓,还有为你医治的大夫,以及你燕家的奴仆。而他们都已经向县令招供,说你昨日黄昏迎亲之时,虽然被马撞了,但是伤的并不重,而且脚也没有被马踩断。” “什么?”燕南飞心中一惊。 县令乃是一县之长,由皇帝亲自任命,而且现在始皇帝征发百姓频繁,县令权势极重,所以村民、大夫和奴仆,这些人为县令所迫,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是县令用强权或者金钱收买了这些人。 想着,燕南飞心中略微沉重,但面色依然不为所动,道:“昨夜我昏迷半夜,这事人尽皆知,不是两三个人的话就能改变事实的。” 卫河见燕南飞依旧不认罪,继续道:“贤侄,你以为你不认罪就可以了,不,有了这些人的指认,县令完全不用你认罪,便可以定你的罪。 而且,你的奴仆还指证,自从始皇帝焚书禁止讲学,你回到家乡后,一直在家中长吁短叹,愤愤难平,对始皇帝十分不满。 而大夫指证你,昨夜上半夜为你治伤的时候,你的腿还是好的,而今天你的腿就断了,而据大夫验伤,这并非是马踩断的,而是被木棍打断的,这就是你刻字诅咒始皇帝后,意图断腿逃避罪责。 同时,你的奴仆还将你敲断自己小腿的木棍,还有你在坠星上刻字的短剑都献给了县令。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你不承认,县令也能定你的罪。” 燕南飞闻言,顿时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卫河见燕南飞还不认罪死心,不禁微微皱眉。 虽然县令已经在给燕南飞罗织罪名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的情况还是让燕南飞主动认罪,这样才万无一失。 想着,卫河沉吟了一下,再道:“贤侄,明日县令就要亲自审批你,将你定罪了,以目前的情形,诅咒始皇帝的罪名,你肯定躲不掉了。 贤侄你是知道,去年咸阳城中,诸生非议始皇帝的事情,这都是私底下说说,然后被人举报,就这,始皇帝一口气杀了四百多人。 而你刻字诅咒始皇帝,不仅有人举报,而且还有人证物证,这种情况下,你必死无疑。 可是···” 说着,卫河突然加大了声音,看着燕南飞道:“贤侄,你死了也就死了,无论是刻字诅咒始皇帝,还是私底下非议始皇帝,都是死罪。 可是贤侄你难道不为你燕家考虑吗?不为你叔父考虑吗?” 说着,卫河语重心长的道:“你叔父燕兴待你甚厚,当初,你父战死楚国,是你叔父抚养你长大的,而且还在你成年后为你娶妻。 如今,你还没有任何回报你叔父,反而还要将你叔父连累致死,如此,你于心何忍。” 说着,卫河语气渐重:“还有,你燕家本是燕惠王之后,乃是燕国王族。十年前,因为燕太子让荆轲刺杀始皇帝,惹得始皇帝大怒,出兵灭燕,并剿杀燕国王室子孙。 如今,燕国王室后裔,已经在燕国绝迹,而你们燕家,就是我知道的唯一燕国王室后裔。若是你燕家灭族,那燕国王族恐怕就要从此绝嗣了。 所以,贤侄你想想,难道你要因为一己之私,就连累你叔父全族被杀,导致昭王的血脉从此断绝。” 燕南飞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虽然昭王的血脉他不在乎,甚至他叔父燕兴也不在乎,但是,他知道,在古代,亲情与血脉在古代是一个大问题,所以他不敢接卫河的话。 此时,卫河见燕南飞沉默,以为自己击中了燕南飞的软肋,便继续道:“虽然诅咒始皇帝是大罪,但是,只要你自己向县令认罪,承认这事只是你一个人做的,那么,本官就能向你保证,县令将此事上报朝廷之时,只会提及你一人,而不会牵连到你叔父。 如若不然,你死不认罪,那县令必定会将你叔父的名字也加进罪人的名单。 如此,那你叔父一家,还有你燕家全族,都将被你牵连致死。 贤侄,你也是儒生,一人死与连累全族,其孰轻孰重,你应该自己明白要如何选择。” 燕南飞闻言,想起这个县丞之前威胁他叔父举报他的话,再结合现在这县丞以情义胁迫他认罪的话,哪能不知道这县丞想干什么。 无非就是要将这个冤假错案办成铁案罢了,只要他认罪了,只要他叔父也背弃他了,也认了,那这案子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这样,或许就能用他的人头来平息始皇帝的怒火了。 但是,这样谁来平息我的冤屈,谁来平息我的怒火呢? 才重活一世,什么都没干,就这样憋屈的被陷害致死,这怎么可能? 只是,现在的情况可谓危急到了极点,县令、县丞串通一气,可能正在打造证据链,短时间内,这样的证据链肯定到处都是破绽。若是他直接认了,一旦县令县丞直接把他的人头砍下拿给始皇帝,那他就完了。 就算事后有人发现破绽,给他平反那也来不及了。 可是,若是不屈从县令、县丞的淫威,那轻则就是一顿毒打,甚至,一旦县令、县丞恼羞成怒,还有可能将他那叔父和便宜老婆毒打致死。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迟迟不认罪,不屈从,那县令县丞为了打造铁案,必定严防死守,苦苦逼迫,这样他们再想传消息出去,那就难了。 所以,现在他既不能屈从,也不能不屈从。 这该怎么办呢? 电光火花之间,燕南飞心思一转,然后手一松,手中木杖顿时跌落在地。接着,燕南飞腿一歪,立即跌倒在地。 而后,就在卫河的惊愕间,燕南飞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呜呜呜···我没有,不是我···” “呜呜呜···叔父···叔父···” “呜呜呜···%¥#……*&#¥” 卫河见燕南飞在他说完后,突然倒地痛哭起来,不禁错愕一下。 接着,卫河见燕南飞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看上去很伤心很绝望的样子。 这是疯了还是装疯? 见此,卫河看着燕南飞迟疑的道:“贤侄!” “呜呜呜······” “贤侄···” “呜···” 第七章 我能出去 卫河连喊数声,见燕南飞始终痛哭不应,胡言乱语,仿佛伤心欲绝的样子,微微一愣,暗自迟疑。 难道这燕南飞是被我说的心神崩溃了? 也是! 我之前就听到消息说,这燕南飞之前因为焚书事件,被老师驱逐回家,于是便一直在家闷闷不乐,对左丞相李斯甚至对始皇帝多有不满。 而且,之前燕兴替燕南飞求亲的时候,这燕南飞就多次跟人抱怨,说对他那新妇十分不满,说新妇家世、才干、容貌都配不上他,奈何燕兴对张氏将来能做王后的传言深信不疑,强行要求燕南飞娶张氏为妻,这才被迫娶张氏的。 结果,迎亲的时候却在众目睽睽之中被张氏的马撞晕了过去,丢尽了脸面。 接着,今天又被县尉强行抓到监狱,拉扯之中又晕了过去。 现在,又被我这一说,于情于理,为了燕家与他叔父燕兴,他都应该认命了。 如此,燕南飞心神大乱,痛哭胡言,也是应该的。 这样也好,燕南飞心神崩溃,自暴自弃,就算认罪了。 如此,我的小命可能也保住了。 现在的情况,就算燕南飞是装疯,县里也有的是办法将燕南飞变成真疯。 想着,卫河脸色微微一松,然后又看向燕南飞唤道:“贤侄···贤侄···” “呜···” 见此,卫河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出去。 “来人,将燕生带回去。” “诺。” 不久,燕南飞一路痛哭着被带回牢房,接着,一进牢房中,狱卒一松手,燕南飞便瘫倒在地。 牢房中。 燕兴与张氏见燕南飞倒在地上痛哭,全都大惊失色。 “良人,你怎么···” “南飞···南飞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对你用刑了。” 张氏闻言,脸色一白,连忙伸出粗糙的双手,向燕南飞身上摸去。 而燕南飞听到二人的话,心中迟疑了一下,知道狱卒看得很紧,并未回答。 想着,他便继续趴在地上,嗷嗷痛哭。 很快,张氏将燕南飞检查了一遍,见燕南飞没有新外伤,这才惊讶的对一脸关切的燕兴道:“叔父,良人没受伤!” “嗯???”燕兴一愣,看向燕南飞问道:“南飞,你为何如此···” 燕南飞:“呜···” 燕兴张氏:“???” 不久后,一个狱卒跑到监牢的一个房间。 “报,县丞,狱掾,那燕生回到牢中后,一直在痛哭不止,现在张氏也跟着默默垂泪,而燕兴已经心浮气躁,唉声叹气,在牢房中不断转圈。” “好,大事成矣,看来那燕生是真的心神大乱了。”狱掾说着,有看向卫河,大赞道:“下吏之前就听说,苏秦张仪能说会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在我看了县丞的本事,就觉得县丞跟苏秦张仪比,也差不了多少。” 卫河此时脸色终于松了,听得狱掾的话,立即摇头道:“这可不能比,不能比,我只不过是欺负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小子而已,岂敢与苏秦张仪相比。” 说着,卫河又长叹道:“不过,现在燕生心神大乱不能自制,我也能松一口气了。” 此时,卫河看向狱掾道:“而你们也能松一口气了。” 狱掾向卫河拱手一礼,感激道:“全靠县令与县丞周旋。” 卫河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好了,本官现在要向县令复命了,这监牢就交给狱掾你了,好生看着燕生他们。” “诺。” “还有,本官毕竟与燕家多有交情,想当年秦军攻打魏国的时候,本官与燕生之父还是袍泽兄弟,如今燕生落难,本官不能不管。 这样吧,狱掾你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燕生他们,费用算本官的。” “县丞仁义。” 另一边,燕南飞痛哭许久,直到感觉嗓子干裂,这才停了下来。 停止哭泣之后,燕南飞并未起身,也未与燕兴两人说话,依旧趴在牢房中的干草上,闭上了眼睛。 哎,希望我的动作,能让县令他们放松警惕,能放人进来看望自己一家··· 与此同时,张氏在燕南飞停止哭泣后,先是泪眼朦胧的看了燕南飞一样,见燕南飞并无大碍,便松了一口气,接着目光一动,便长叹一声,继续默默无声的跪坐在燕南飞一侧。 而燕兴却是再次陷入绝望之中,没有注意到燕南飞的动静。 而不远处的狱卒,看到牢中三人这副模样,全都心神一松。 良久。 牢房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房中的燕南飞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而燕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只有张氏,一直盯着那些狱卒走过来。 须臾,五个狱卒来,一人开门,四人进入房中,放下四个木盘,领头的狱卒道:“晚食到了,县丞顾念昔日他与你们的交情,特意让人从外面给你们带来了吃食,不仅有肉六斤,还有两只鸡。 燕公,你们应该庆幸认得县丞,不然怎么可能在监狱之中还能吃到这些东西。” 狱卒说完,见燕南飞与燕兴没有任何回应,轻轻一哼,便带着其他狱卒走了。 狱卒走后没一会,张氏立即拿过木盘,将食物大略平均分成三份,然后端起一个木盘,走到燕兴身边,奉上木盘道:“叔父,晚食时间到了,吃点东西吧。” 燕兴闻言,看了张氏一眼,摇头叹道:“我吃不下,张氏你自便吧。” 张氏见燕兴都没看食盘就拒绝了,显然没有食欲,便不再询问燕兴,然后转身走到燕南飞身侧。 “良人,吃晚食了,昨夜你就没有吃晚食,现在吃点吧。” “···”燕南飞听到张氏的话,根本没理她。 现在他正在演一个陷入绝望奔溃之中的人,怎么可能有心思吃饭。 “良人···良人···” 张氏连唤数声,见燕南飞始终不理她,长叹一声,然后端起木盘,便自己吃了起来。 此时,听到张氏“吧唧吧唧”的吃饭声,燕南飞嘴角一抽,然后连吞两口大气,压下腹中的饥饿感。 而燕兴则是看了张氏一眼,摇了摇头,又低头沉默了。 不久,张氏将自己那份晚食吃完,微微一按肚皮,意犹未尽的看了剩下的两份晚食,然后艰难的收回目光。 接着,张氏目光向外一瞟,见守在不远处的狱卒已经不见了身影,似乎是吃晚食去了。 见此,张氏起身,看了趴在地上的燕南飞一眼,然后走到燕兴身侧,迟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叔父,良人之前办法,能成吗?” 燕兴闻言,看了看张氏,然后点头道:“十有八九,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办法,若是儒家的人都救不了我们,那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只是,这都一天过去了,一直没有人进来看我们,我们就算有办法,也没办法去干。” 张氏闻言,郑重的道:“叔父,既然这办法有用,那就行了。” 说着,张氏见燕兴狐疑的看过来,便低声道:“叔父,我有办法出去。” 第八章 还未领证 燕兴一怔,看着张氏不信的道:“此时此刻,连我都没有办法,你区区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出去!” 张氏闻言,低声道:“叔父,昨日我与良人还没来得及进行最后的婚礼,良人就在监门外被撞晕了,婚礼大乱,根本没有进行,而县里派来的媒氏没有见证我与良人的婚礼,也没有为我和良人签订婚书并画押。 加上良人有腿疾,不能出行,所以我与良人今日还未去燕城媒氏那里签订婚书···” 秦之法,没有在官府登记的婚姻,不算正式婚姻,妇人逃亡无罪。 燕兴顿时欣喜若狂的道:“所以说,你在官府那里还不是我燕家的妇人,我燕家出事与你无关。如此,你···” 说着,燕兴心中有闪过一阵迟疑。 他心中其实信不过张氏,因为他知道,张氏其实对嫁给他侄儿南飞也很不满。 当初,张氏五岁时,曾有长者为张氏面相,说张氏面相极贵,长大后能做王后。 这话传出去后,好事者口耳相传,很快消息就从本县传到外县,引得附近许多人前去观看,看看这个将来能做王后的女童长啥样。 只是,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因为女童家境平平,只是一个什长的女儿,而且相貌平平根本没有艳压群芳之姿。 于是,张家从此沦为笑柄。 后来,张氏渐渐年长,到张氏十岁时,张氏便长到六尺有余,可以出嫁了。只是,那时候张氏之父在楚国打战,其母连年操劳不幸染病而死,张氏自己带着两个幼弟种田养活自己三姐弟,经此一事,张氏真正名传东郡。 那时,东郡许多普通百姓甚至豪强富人开始向张家提亲,却因为张氏要照顾弟弟而被拒绝。 又三年,张氏之父自楚国归来,又有人向张氏提亲,却依然遭到张氏拒绝。 一直等到张氏年十五,长到了八尺有余,人高马大,却依然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提亲。 至此,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张氏心高气傲,异想天开,还想着做王后,根本看不上其他人。 从此,周围的人纷纷讥笑张氏自不量力,同时也没有人再去张家提亲了。 又四年,等到他侄儿南飞年满二十,在他准备给南飞娶媳妇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同县的张氏。 倒不是因为张氏可以做王后的传言,而是因为张氏长得人高马大,不到十岁就能耕田种地养活姐弟三人,力量惊人,健壮非常,整个东郡都没有那个女子能比张氏更强悍的。 这是一个奇女子。 自从始皇帝焚书以来,燕南飞便被他老师遣散回家。 回家后,燕南飞整天在家中唉声叹气,且对始皇帝怨愤不已,全然没有以前的意气。然后,他就知道他侄儿燕南飞已经废了,所以,他不得不将振兴燕家的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 因为始皇帝焚书坑术士的缘故,因为秦国利出一孔,想要出人头地只能打战杀人的缘故,所以,他强迫南飞娶那个人高马大,目不识丁,家境平平相貌也平平的张氏。 因为他相信,强壮的张氏,一定能为燕家开枝散叶,生出一个又一个强壮的小子出来。 虽然他以叔父的身份,还有张氏能做王后的传言镇压了南飞,让南飞娶张氏,但是,当他派人去张家提亲的时候,却并不顺利。 因为张氏也看不上燕家,并没有答应嫁···最后,还是他给了一头牛,一匹马,一批帛布,还有三十石粮食,才说动张氏她爹,让她爹迫使她屈服。 如今,张氏昨天黄昏才回到燕家,还没有同南飞完成婚礼,跟南飞也没有感情,更没有与南飞去官府签订婚书。 现在,燕家陷入倾覆之祸中,张氏要是一去不回,那··· 想着,燕兴看向张氏,看着她真诚的眼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强道:“好,真是上天庇佑我燕家,你现在立即请求出狱,然后去内黄城,去找大贤公羊子,请他出手相助。 当然···” 说着,燕兴脸色微黯道:“当然,若是公羊子不愿出手,那你也不必强求,自己返回张家便可,不要再管我燕家,也不要打听我燕家的事情,等过一段时间,你再找一个人嫁了吧。” 张氏见燕兴让她不要管燕家,还让她再嫁人,心中略有感动,应道:“叔父放心,我虽然没读过书,但家翁也告诉过我,人无信不立,既然我已经答应嫁给良人,那就一定不会反悔,我一定会到内黄城请公羊子出手救我燕家。 只是···” 张氏迟疑道:“只是,叔父,我从未离开燕县,不知道怎么去内黄城,也不知道公羊子家住那里。 还有,我从未读过书,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请求公羊子出手。” “这···”燕兴脸色微变。 此时,燕南飞听到张氏的话,立即轻咳了两声。 “咳咳!” 燕兴与张氏一听到燕南飞传来动静,全都心神一震,立即快步走到燕南飞身侧。 “南飞,你现在怎么样?” “良人,你感觉好点了吗?” 燕南飞见二人围过来,立即应道:“我知道该怎么请求公羊子出手。” “良人你···”张氏闻言诧异的看着他。 燕南飞见张氏惊疑不定的说着,立即打断道:“时间紧迫,良人不用管我。” 说着,燕南飞立即起身,解开外袍,脱下帛布内衫,然后从内衫上撕下一块布,平整的放在地上。 接着,燕南在二人的注视中,咬破手指,然后开始用血写起字来: “焚书坑儒,荧惑守心,无罪池鱼,青萍微澜。” 写罢,燕南飞将血书交给张氏,然后开口道:“良人见到公羊子后,将这份血书交给公羊子,然后告诉他我们燕家的遭遇,如此,公羊子自然就会明白的。” 说完,燕南飞又看向燕兴道:“叔父,如何让良人找到公羊子的住所,那就有劳叔父了。” 燕兴闻言,看了看张氏手中的血书,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接着,燕兴也脱出帛布内衫,然后咬破手指,开始在内衫上涂画起来。 须臾,燕兴画毕,将内衫交给张氏道:“这是内黄城的地图,标注好了公羊子的住所,你从南门进城,跟着地图走,很快就能找到公羊子的住所。 至于去内黄城,这也简单,现在是晚食时间,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还有许多人仍在河水上忙碌。所以,你出了城,直接去河水边,找一个船家或者渔船,让他们送你去内黄便可。 内黄城乃是西河之地的大城名城,临近河水,那些在河水上厮混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内黄在内,所以,你可以找他们带你去。” 说罢,燕兴从腰间取下佩玉,递给张氏道:“这块玉佩就算是船资。” 此时,燕兴又指着张氏腰间的佩玉道:“你身上的佩玉,乃是公羊子送来的新婚贺礼之一,你可以此玉为信物,证明你的身份。” 张氏收起佩玉内衫,又取下腰间美玉,郑重的藏好,然后对燕南飞与燕兴道:“叔父,良人,你们暂且在此等候,我这就出去找人救你们。” 说罢,张氏立即起身,来到牢房边,大喊道:“来人,我要见县丞···” 第九章 公羊家中 县衙中。 县丞卫河刚刚得知今日晚食只有张氏一人吃了,而燕南飞与燕兴没有吃,正感慨间,一个狱卒来报:“县丞,狱掾让下吏来报,刚刚张氏在狱中要求我们释放她,因为她还没有与燕生在官府签订婚书,她现在与燕生还不是正式夫妻。所以,张氏说燕生的罪责不能牵连到她那个无辜者。” “什么?张氏与燕生还不是正式夫妻!?”卫河皱起眉头。 不久后,卫河找到县令赵益,将张氏的事情一说,然后问道:“不知县令以为如何,这张氏究竟是将错就错,还是依律释放?” 赵益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在媒氏那里查验了吗,燕生与张氏真的没有签订婚书吗?” “没有。”卫河应道:“下官已经问过媒氏了,昨日燕生大婚之时,新妇才到周丰里监门外,燕生还没有迎回新妇,就被撞晕了过去,婚礼还有进行完,所以就没有给他们签订婚书。 因为众所周知,燕生本来不愿娶张氏,甚至等到迎亲之时都没有给张氏起名字。而张氏一直在做王后梦,本来也不愿嫁给家道中落的燕生,先后两次拒绝燕家的求亲,最后还是燕兴亲自出面花了大价钱才买通张氏之父,这才让张氏答应求亲。 燕家本来就是我燕县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而张氏也是我燕县闻人,这两家的事都颇受关注。 这事很快就在县里各大家族那里流传开了,各家族都在笑话燕家,说堂堂燕家家主竟然会娶一个普通农妇,而且还被拒绝了两次。 所以,媒氏见燕生晕过去后,以为这门婚事会有波折,就没有在昨日为燕生与张氏写下婚书。 关于这事,张家应该也知道,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外,张氏之父一直在牢外等候,想要见张氏,但被狱掾拦住,入内不得,现今去食肆用晚食去了。而张氏兄弟已经下落不明,恐怕已逃亡为盗了。” “这样啊···”赵益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既如此,那就将张氏释放了吧。” 卫河迟疑道:“县令,下官担心有万一···” “没有万一,本官已经说服周丰里的亭长,还有数位参加婚宴的大夫,甚至还有燕家奴仆以及周丰里的黔首作证,有了这些人的证词,足以将燕生定罪。”赵益冷笑道:“还有,郡守与郡丞郡监他们已经抵达燕县,本官也已经与郡守他们说好了,诅咒始皇帝的贼子,就是燕生无疑。 诅咒始皇帝的灾祸,乃是人人都恐惧的事情,为了避免遭到牵连,上至郡守下至亭吏,都认可贼子就是燕生。别说区区一个无地位无见识的张氏,就是燕生他那个官大夫的爹复生,也不能改变结果,因为没有人能救他,也没有人敢救他。 所以,这事已经是定局了。” 说着,赵益看向卫河道:“卫县丞,你之前不是说燕生已经被你说得心神大乱了吗,现在本官再给燕生一次重击。 你去释放张氏的时候,顺便告诉燕兴与燕生,本官说到做到,只要燕兴愿意指证燕生,那本官就能放了他,只要燕生愿意自首,那本官也能放了燕兴一家。就如同本官释放张氏一样,本官也会释放燕兴。 这一次,不仅要让他们崩溃,还要他们认命!” 卫河一听县令要借用张氏的事情分化打击燕家,立即赞道:“县令高啊,下官自愧不如。” 赵益笑了笑,又道:“还有,刚刚我与郡守说好了,燕家的家产,大部充公,剩下的那些,郡守他们要七成,本官要一成,剩下的两成,让县中诸官吏以及各家族去分。稍后,卫县丞联系县中诸大夫以及豪杰富商,让他们准备好金钱购买燕家产业。” “诺。” 不久,卫河来到大牢。 “经本官查证,燕生与张氏的确尚未签订婚书,两人并非夫妻关系,所以,燕生的事情与张氏无关,现在本官正式将张氏释放。” 牢房中,三人听到县丞的话,反应各不相同。 张氏见自己真的被释放了,立即拜谢道:“多谢县丞还我清白,等我回家,立即归还燕家的聘礼,从此我与燕家再无关系。” 说着,张氏连连磕头起来。 与此同时,燕南飞听到张氏被释放,立即嚎啕大哭:“呜···” 燕兴没有大哭,却立即以袖遮面。 此时,张氏听到燕南飞的痛哭声,立即起身,低着头向外走去。 卫河见张氏离去,立即一脸正色道:“燕生,燕兄,你们看到了吧,县令与本官都是说一不二的,是公平的,是公正的,有罪必罚,无罪就会释放。 只要···” “呜···” 卫河话才出口,就被燕南飞的痛哭声打断。 “燕兄···” “···” 就在卫河试图分化打击燕家叔侄的时候,另一边,张氏出了监牢,然后直奔东门,出了东门,又往自己家中疾行近十里,然后便转道向北。 接着,张氏狂奔二十余里,赶在天黑前来到河边,东行里余,遇一准备回家的老渔夫,交涉,见允,然后乘船东下,路半,太阳西下,又不久,群星出,洒下阵阵星光。 又过了不久,渔船来到内黄不远处,得到内黄的方位后,张氏拜别老渔夫,然后在星光的照耀下直奔内黄。 不久,张氏来到内黄城外,城门已闭,不得进。 于是,张氏在城外搓藤为绳,只手劈树,断木为勾,这才在城墙的偏僻角落翻墙进城。 进城后,张氏避开巡逻士卒,然后找到南门,接着又根据地图上的路线找到公羊子的府邸。 此时,时间已晚,张氏不敢敲门,便翻墙而入。 入府后,张氏迟疑了一下,然后根据燕家府邸的布局,很快就找到了后院。 接着,张氏见其中一见房间有烛光,靠近后又听到房中有两老者对话,似乎他们正在谈天说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不过,她好像听其中一个老者称另一人为公羊子。 于是,张氏迟疑了一下,便上前敲门。 “咚咚咚。” “谁,谁在外面?” 张氏一听,立即退到屋檐下,双腿一跪,便用力的磕起头来。 “咚···咚···” 只数下,张氏便磕破额头,鲜血直流。 此时,房门开,一个弱冠青年走出来,然后看到正在不断磕头,甚至已经磕得头破血流的陌生妇人,左手按在剑柄上,然后奇怪的问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公羊家?” 第十章 儒家出手 “我是燕县燕家新妇张氏,求见公羊先生。” 张氏自报家门后,便继续磕起头来。 “咚咚咚···” “燕家新妇?!”青年立即皱起眉头,立即问道:“你可是南飞贤弟的夫人?” 张氏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美玉,展示道:“这块美玉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青年一见自己亲手送出去的美玉,立即开口道:“这正是在下送去燕家的贺礼,本来,不久前家祖收到请柬,理应让在下去燕县祝贺的,但是,我公羊家已经闭门不出许久,所以才让人送上贺礼。” 说着,青年拱手行礼道:“在下乃是公羊子之孙公羊敢,见过夫人,还请夫人起身说话。” 张氏见公羊敢认可了自己身份,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但并未起身,而是飞快的向房中望了一眼,然后问道:“请问先生,不知公羊子可在?” 公羊敢应道:“家祖正在房中与石子论道。” 说着,公羊敢看着还跪在地上,额头鲜血直流,染红面颊的张氏,问道:“燕夫人,你不是昨日才与燕兄大婚吗?你此时应该在燕县才是,为何今夜突然就出现在这?” 张氏闻言,急道:“先生,我是来求救,燕家出事了,所以我特来向公羊子求救的。” “出事了?向家祖求救!”公羊敢一听,迟疑了一下,然后侧身引导道:“请夫人入内见家祖,细说燕家之事。” 张氏闻言,一边飞快的点头,一边起身,进入房中,发现房中正坐着两个老者。 此时,公羊敢站在张氏身前,介绍道:“张氏,这位是我祖父公羊子,这位是今日前来拜访我祖父的大贤石子。” 张氏一听,立即重重的磕头道:“张氏拜见公羊子,拜见石子。” 在张氏拜见的时候,公羊敢又介绍道:“祖父,石子,这位夫人乃是燕县燕家新妇张氏,燕家出事了,所以夫人特来求救。” “嗯?求救!”公羊子奇怪的道:“燕家出了何事,居然让你这个新妇前来求救。” 张氏一听,立即将燕家的遭遇道出,然后从怀中掏出燕南飞所写的血书,长拜道:“这是我家良人写给先生的信,请先生一看。” 公羊敢一听,脸色一黯,但良好的教养,让他还是上前接过血书,然后双手奉给公羊子。 但公羊子却没有接,而是老泪纵横的道:“呜···老朽与燕兄曾同在先父门下听讲,交情深厚,如今燕家有难,老朽本该出手相助,但是,这事我救不了,救不了··· 呜···” 公羊敢见此,立即一边安慰公羊子,一边含泪对张氏道:“燕夫人,若是其他事,就凭你我两家的交情,我公羊家一定会出手相助。 但是,诅咒始皇帝这事···” 说着,公羊敢泪水直流道:“不久前,先父就是因为私底下非议始皇帝,所以才被坑杀在咸阳,家祖这才离开咸阳返回内黄。我公羊家连先父都救不了,又如何救燕家呢!” 张氏一听,顿时傻眼了。 她之前听燕兴说公羊子是因为十几个门人弟子被杀,才辞官回家的,但没想到,被杀的人中,竟然还有他的儿子。 现在,她一说燕家遭遇,就把公羊子说崩溃了,导致公羊子看都没看燕南飞写的血书,就直接拒绝了。 怎么办? 若是她不能让公羊子出手救燕家,那燕家就完了。 此时,张氏心中急切,腹有千言,但她没读过书,却不知如何开口。 焦虑急切间,她猛地重重一拜,以头抢地,一连三下,发出“咚咚咚”的三连响,然后一边抢地一边泣道:“公羊子,求你了,我家良人是冤枉的,求你···” 张氏一连串的动作,顿时将公羊祖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一侧的石子见张氏不断叩首请求,顷刻间已经血染一地,终于露出不忍之色,开口道:“燕夫人你且住,此事老朽愿意出面周旋。” 此言一出,房中的三人顿时全都露出惊愕之色。 公羊子祖孙不知道,这与燕家没有多少交情的石子,为何会突然愿意介入此事。要知道,诅咒始皇帝这可是惊天大案,贸然介入其中,一旦触怒始皇帝,轻则杀头,重则灭族。所以,毫无干系的石子为何要参与此事? 而张氏却不知道,这位石子是否有能力帮助燕家。 此时,石子见三人看过来,脸色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然后长叹一声,正色道:“燕家我也听说过,从燕夫人的口中,老夫已经知道,刻字诅咒始皇帝的人,绝对不是燕生。老朽崇尚律法,但最看不得有人枉法杀人,更看不得苛法杀人,所以,既然这事被老朽遇到了,那老朽就管定了。” 说罢,石子立即起身,向前走了三步,从公羊敢手中接过血书,然后展开一看,就见帛布上四四方方写着十六个字: 焚书坑儒 荧惑守心 无罪池鱼 青萍微澜 “咦~~” 此时,石子看着帛布上用鲜血写成的十六个字,深深皱起眉头。 焚书坑诸生与荧惑守心,都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前者是诸子百家尤其是儒家的灾难,后者则是一个天象,其含义是君王要出问题,可能···可能始皇帝要死了。 至于无罪池鱼与青萍微澜,这是宋国与楚国的故事,这两个故事暗示着燕家或者儒家都要受牵连,都要灭亡。 石子沉吟了一下,然后郑重的将血书递给公羊子,道:“公羊子,恐怕这次你我都要出手,而且不出手都不行了。” 公羊子疑惑的看了石子一眼,然后接过血书,展开一看,同样皱起眉头:“这···” 惊疑不定间,公羊子擦干泪水,闭目沉思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看向石子问道:“石子以为这有可能吗?” “有!”石子点了点头,然后讥笑道:“老友,始皇帝那个人,老朽不了解,难道你这个侍奉他十几年的人也不了解吗? 之前,始皇帝因为看到李斯的招摇过市,轻声嘀咕了一声,而后见李斯减少马车随从,始皇帝怀疑身边的侍者给李斯通风报信,询问无果,于是就将身边的侍者全杀了。 之前,始皇帝待方士甚厚,就因为侯生他们非议逃亡,然后始皇帝就下令严查所有咸阳诸生,最后还把我们儒家子弟牵连进去了。 有杀错不放过,这些可都是公羊你亲自经历的。” 公羊子一听石子又提起咸阳坑杀惨案,顿时心中大恨,然后语气微冷的道:“老友你说得不错,若是始皇帝得知有儒家学子诅咒他身死国灭,尤其是不久前才发生荧惑守心这种天象的情况下,恐惧与暴怒之下,他一定会疯狂的下令严查此事。 经过焚书之后,百家诸子少有不骂他的,一旦他在天下严查此事,那不仅我儒家遭殃,诸子百家都会遭殃,如此,我华夏先贤传承都将被那暴君祸害完了。 孟子说:‘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取义者也’,今天就是这种情况啊。” 说罢,公羊子看向张氏道:“燕夫人,这件事老朽管了。” 张氏一听,立即拜谢道:“多谢公羊子,多谢石子···” 第十一章 计定张苍 此时,公羊子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石子道:“老友,解救燕生,将儒家从诅咒始皇帝案中脱离的事情,这事老夫能解决。东郡郡丞乃是老夫的学生,其人我信得过,想让他舍弃荣华富贵不难。 但是,老夫担心的是,可能会牵连无辜。” 说着,公羊子面色沉重的道:“始皇帝那人,老朽还算了解他,当年尉缭说得一点也不错:‘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如今始皇帝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其虏矣。” 石子闻言,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公羊子道:“老友是说,若是始皇帝没找到诅咒他的贼子,那始皇帝就会如同当年处死身边侍者那样,大行杀戮,牵连无辜。” “不错。”公羊子点了点头,开口道:“救燕家不难,难的是如何平息始皇帝的怒火,以免牵连无辜。” 石子皱眉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公羊子道:“即想要平息始皇帝的怒火,又想要不牵连无辜,那就只能拖延时间或者转移始皇帝的目光了。只要拖上两三月,始皇帝的怒火可能就变小了,甚至消失了。 如此,到了最后,始皇帝最多也就是罚些劳役赋税,再严重一点,也不过是将无辜者贬为刑徒罢了。 至于转移目光,这就比较难” “拖延时间?!”公羊子一怔,想了想,笑道:“或许有一个人能拖延两三个月,并解救无辜者!” 石子一听公羊子有办法,立即问道:“谁?” 公羊子应道:“左丞相李斯。” “李斯不行。”石子一听,立即摇头否定道:“李斯善于揣摩,其人又阿谀奉承,心狠手辣,十分怨毒,让李斯去拖延时间,那李斯为了讨始皇帝欢心,肯定会比始皇帝还狠。” “直接让李斯出手,这当然不行,但是,有人能将李斯拉下水。” “谁?” “御史张苍!” 石子奇怪的问道:“这张苍是谁?与李斯是何关系?” 公羊子解释道:“老友隐居十余年,所以不知朝中之事,这张苍不仅是朝中御史,更是荀子弟子,李斯师弟。之前张苍入秦就担任秦国御史,其中固然有荀子的名声,但李斯也出过力。 如今燕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且郡守县令又找不到凶手,始皇帝必定大怒,然后会派出亲信御史前来查探。 是以,老朽打算写信给咸阳的诸子,让他们联系群臣,举荐御史张苍前往查询。郡守县令都查不到贼子,只能陷害无辜者,那从咸阳而来的张苍肯定也查不到那个贼子。 如此,始皇帝必定会处置张苍,而张苍身为李斯的师弟,如今受到无妄之灾,李斯肯定会开口求情。 而李斯这人,先是力主废分封而行郡县,而后又上书鼓动始皇帝焚诗书,天下间怨恨他想要杀他的人,从东海排到咸阳都排不下。 只要李斯开口为张苍求情,那只要有人引导一二,群臣就会群起而动,便可推动让李斯去燕县查询。张苍查不到什么,李斯肯定也查不到任何东西,如此,李斯就与无辜者绑到了一块。 李斯备受始皇帝信任,李斯的女儿嫁给了始皇帝的公子,李斯的儿子娶了始皇帝的女公子,以李斯与始皇帝的关系,始皇帝肯定不会重处李斯。 既然始皇帝放过李斯,那自然就会放过无辜者。” 石子听到这,大赞一声,然后拱手行礼道:“高,老友高明,此计能成。” 说着,石子又看向公羊子道:“老朽隐居十余年,与秦国群臣没有联系,这事还要老友出手才行。” “善。”公羊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公羊敢道:“敢,燕县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想来东郡郡守与郡丞今日白天已经赶去燕县了,可能明天一早就会将燕家定罪。所以,你稍后带着我的信去燕县,连夜翻墙出城去燕县,找你师叔郡丞梁易,让他帮忙为燕家脱罪。 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燕家脱罪,你就立即回来。” “是,祖父。”公羊敢立即应下。 接着,公羊子写下书信,交给公羊敢。 临行之际,在张氏的执意要求下,公羊敢与张氏两人一同离开公羊子府邸。 两人出了门,来到城墙南门,翻墙而出,然后夜行近百里,赶在天亮前来到燕县城外。 天亮,城门开,二人进城,直奔县衙。 县衙中。 郡丞梁易一大早起来,还没有洗漱,便有门客来禀报:“郡丞,外面有自称公羊家的人求见。” “公羊家。”梁易一愣,他没想到已经闭门不出许久的公羊家,现在居然派人来燕县找他了。 “快请。” “诺。” 很快,梁易便在院外迎到公羊敢两人。 进入屋内,梁易率先问道:“贤侄,不知老师近况如何?” “回梁公话,祖父比起数月前,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尤其是昨日祖父好友石子来访,让祖父难得的高兴了一下。” “好好好,听到老师心情好转,易也就安心多了。”梁易脸上一松,然后看着公羊敢问道:“不知贤侄来燕县找我,可是老师有什么吩咐?” 公羊敢闻言,立即奉上帛书道:“梁公,这是祖父的信函。” 梁易郑重的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很快就脸色一变。 关于这件案子,昨天夜里郡守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也答应郡守不插手其中。当然,若是有可能的话,或可保下燕兴一家。 但现在看完信,才发现这件案子非同小可,可能还牵连到他。 若是他们将儒生燕南飞诅咒始皇帝的事情报上去,在荧惑守心的关键时候发生这种事,始皇帝必定大怒,然后牵连所有儒生。 而覆巢之下无完卵,他这个儒生郡丞也必将遭到打击,免职削爵都是轻的,一旦成为平民,那他全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可能会盗贼暗杀,可能会被政敌玩弄之死,也可能被征召去骊山或者去边疆戍边。 无论那种结果,都不是好下场。 须臾,梁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合上帛书,叹道:“我之前还以为燕家的事算是惊天大事了,现在被老师一提点,才发现燕家的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儒家甚至是诸子百家的生死存亡,才是真正的大事。 老师所言极是,这事本官不能置身事外,舍生取义就在此时。” 说着,梁易目光一定,看向张氏,问道:“夫人就是燕家新妇,你给我说说前日的情况,还有你如何从牢中脱身的,以便我为燕家脱罪。” 张氏闻言,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道:“郡丞,前日···” 第十二章 公堂之上 县衙中。 此时县令赵益坐主位,郡守程浅、郡丞梁易、郡监吴志等人坐在一侧旁听。 众人坐定,赵益大喝道:“来人,将大逆不道的贼子燕生及其族人带上来。” 赵益话音一落,已经在一侧侯着,满脸绝望燕兴以及全身颓废燕南飞,立即就被几个狱卒粗鲁的拉进县衙大堂,然后又被强行按在地上。 此时,燕南飞腿伤被碰撞挤压,阵阵剧痛直刺洗脑,顿时疼得脸色扭曲。 赵益见此,目光一冷,喝道:“大胆燕生,现在本官接到举报,说你怨恨陛下,故而在坠星上刻字诅咒始皇帝,对此,你认还是不认?” 燕南飞闻言,眼睛快速瞥了一眼堂上,见县丞卫河立于堂中,而还有三个身侧官服的人坐在一侧旁听。 见此,他心中一沉,县丞站着,那坐着的人肯定地位比县丞高,所以,郡中来人了。 而且,他昨天中午被抓,今天上午就要被定罪,而且郡里面的人还在旁听,如此高效的行动,显然县令他们已经做通上面的工作了。 而他给予希望的张氏,是昨天下午甚至是黄昏之时才出的牢房,然后去百里外的内黄求救。 现在,他也不知道张氏究竟有没有求来救兵,是已经求来了,还是救兵正在路上,亦或者是张氏迷路了,或者跑了。 想着,燕南飞快速向坐在一旁的三人看去,却见坐在首位的人面色冰冷,其眼神更冷,而居中的人在与他对视时,虽然面色和缓,眼神中更充满善意,而下方的那人,则是面无表情。 目光快速从三人面上扫过,然后燕南飞又见目光投向居中,却见对方微微颔首,见此,燕南飞瞬间心中有底了。 接着,燕南飞与燕兴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示意。 于是,燕南飞强忍着脚痛,大声道:“冤枉啊,前日在下被惊马撞晕,而且还被马踩断了腿,怎么可能外出刻字。” 燕兴立即跟着喊道:“此事小人还有周丰里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赵益见燕南飞两人否认,冷哼一声,道:“好,既然你们不承认,那本官就传认证来对质。” “来啊,请大夫上堂与燕生对质。” 很快,前日为燕南飞治伤的大夫走进大堂之中。 大夫来到堂中,不敢看燕家叔侄,也不敢看县令等人,直接拜道: “禀告县令,臣前日午夜时分赶到周丰里为燕生治伤,当时燕生已经清醒,身体状况良好,只是腿被马踩断了。而据臣查看,当时燕生的腿伤红肿,血迹未干,这显然是刚刚才受伤。” 赵益听到这,立即拿起惊堂木猛地往木案上一拍,“啪”的一声大响后,厉声道:“燕生,现在大夫说你的脚伤并非黄昏时受的伤,而是午夜时分受的伤,你作何解释?” 燕南飞闻言,从始终不敢与他对视的大夫脸上收回目光,应道:“我冤枉啊。” “哼,冤枉,你说是大夫作伪证了?我大秦是讲法律的,绝不会冤枉任何人,本官还有其他人证。”说着,赵益又大声道:“来啊,传参与婚宴的大夫和亭长上堂。” 须臾,四个身穿帛布衣服以及一个身穿亭长服饰的人走进来。 五人进入堂中后,全都看着燕家叔侄冷冷一笑,然后面带笑容的拜道: “臣乃大夫燕藓,拜见县令,前日臣曾参加燕生婚宴,亲眼目睹燕生被马撞后,倒地了一会儿,然后又爬起来迎归新妇。” “臣乃大夫吉佳拜见县令,臣也看到了···” “臣乃···” “臣···” “臣乃亭长···” 四人一说完,赵益再一拍惊堂木,喝道:“燕生,现在有四位大夫和一个亭长指证你黄昏之时并没有晕过去,你怎么说?” 燕南飞闻言顿时气急。 我如何证明我前天晕过去了,这该怎么证明? 堂上数十人,大部分都站在对面,只讲证词不讲证据,这怎么辩驳,现在不就是谁人多谁有理吗? 想着,燕南飞只好强道:“刻字者不是我!” 此时,赵益见燕南飞只一句话,立即喝道:“燕生,你现在无话可说了,本官看你谎话连篇,说自己重伤昏迷,说自己被马踩断脚,分明就是刻字诅咒始皇帝之后,心生畏惧,为了逃避罪责而说的谎。 来啊,传人证。” 接着,五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人走进堂中。 “小人乃是燕家奴仆计,小人举报,燕生往日在家之时,时常对始皇帝焚诗书坑述士不满,且对始皇帝多有怨恨之词。” “小人乃是周丰里黔首满,小人也举报,婚礼开始后,燕生曾消失一段时间···” “小人···” “啪。”赵益三拍惊堂木,厉声道道:“大胆燕生,现在有多位人证举报指证,情况很明显了,就是你平日对始皇帝多有不满,成婚之日被惊马所撞,心中怨恨,所以在观看坠星时难以忍耐,刻字诅咒始皇帝。 如今证据确凿,你有何话可说。” 燕南飞与燕兴两人闻言,沉默以对。 他们俩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说话没有,说什么话都没用,只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开口说话,才有用。 赵益见两人不说话,立即宣布道:“诅咒始皇帝,罪大恶极,当夷三族。现在,本官宣布···” “慢!” 赵益正要宣判,却被一声大喝打断,转头一看,却是郡丞梁易。 见此,赵益心中疙瘩了一下,这事似乎要横生波折。 只是,难道郡丞他不知道,若是官府找不到诅咒始皇帝的人,一旦始皇帝大怒,那他这个郡丞也要受牵连吗? 正想着,赵益便见梁易开口道:“郡守,郡监,本官也得到了消息,有人说能证明燕生在前日黄昏迎归新妇之时,已经被撞晕过去,绝非刻字者。” 郡守程浅闻言,立即脸色一狠,如同欲择人而噬一般,恶狠狠的看向梁易,杀气腾腾的道:“梁郡丞,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话要付出代价的。” 郡监吴志亦脸色难看的看着梁易。 梁易见郡守双目散发着杀机,丝毫不惧,正色道:“郡守,我大秦是讲法律的,若是案件有问题而不追问,这可是大罪。不久前,始皇帝下诏让御史严查各地官吏治狱不直者,一经查证,轻则削爵罢官,重则沦为刑徒。” 此话一出,郡守程浅虽然恨不得当初杀了梁易,但终究不敢动手,毕竟大秦是讲法律的,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 于是,程浅冷哼一声,看向郡监吴志。 此时此刻,关键之地不在他,而在于这个不归他管,但地位隐隐还在他之上的郡监。 与此同时,而赵益等燕县官吏全都冷汗直冒,然后不由自主的看向郡监吴志,此时此刻,只有郡监能为他们说话了。 此时,郡监吴志见公堂里的众官全都看过来,却是眉头直皱。 他心里其实与郡守一样,就此结案,不再多事。 可是,他身为东郡郡监,负责监察东郡官吏,若是郡县官吏治狱不直,在郡丞明确指出的情况下,依然不过问。那···他这个始皇帝的心腹,就算是背叛了始皇帝,就站在了始皇帝的对面。 众所周知,始皇帝最恨背叛了。 若是梁易上书举报,那他十有八九要灭族。 所以,虽然他也不想多事,但既然郡丞梁易开口,那他这个郡监就只能站在秦法这一边,站在始皇帝这边。 想着,吴志脸色沉重的开口道:“梁郡丞说的不错,我大秦是讲法律的,决不能制造冤假错案。” 程浅见吴志开口,便脸色难看的道:“好,既然梁郡丞和吴郡监都以为这案子还有疑点,那就带人证吧。” “啊,这···郡守···不妥”赵益一听顿时全身一僵,然后脸色难看的看着程浅。 程浅闻言,语气冰冷的再次提醒道:“既然郡丞与郡监都开口了,那赵县令就传新的人证吧。” “啊···”赵益见郡守程浅直接向秦法屈服了,顿时身躯一个踉跄,快速向前倾倒,然后猛地撞到身前的木案。 好在木案足够沉重,不然就要被他撞倒了。 此时,赵益半靠在木案上,全身颤颤发抖。 完了。 时间太短,郡守他们来的太快,破绽太多,郡丞出尔反尔,而且冒着被全郡官吏敌视的风险强行出头··· 这下他燕县官吏要完了。 第十三章 诬告坐反 此时,梁易见赵益迟迟不传人证,便走到大堂中间道:“既然赵县令不严传新人证,那本官这个郡丞就代为审理此案了。” 郡监吴志闻言,立即点头道:“审理案件本来就是郡丞的职责,既然郡丞愿意代劳,那自无不可。” 程浅见梁易主动出头,冷言道:“好,那就有劳梁郡丞了。” 梁易见郡守与郡监全都同意,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堂中那十个跪在地上已经瑟瑟发抖的人证,冷哼一声,喝道:“传诸大夫上堂。” 不久,三个身穿帛布衣袍的人进入堂中。 此时,燕兴一见进来的三人,顿时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来的都是他的好友。 “臣官大夫翟盱拜见郡守,郡丞。” “臣大夫魏兹(燕烈)···” 礼毕。 翟盱一脸庄重的道:“禀告郡丞,前日黄昏之时,燕生在迎归新妇时被马撞晕且被马踩断了脚,这是我亲眼所见。且,据我所知,前日婚礼因为燕生昏迷而未能完成,关于此事,参与婚礼的人都知道。” 大夫魏兹、燕烈跟着开口道:“我等也愿为燕生证明!” “好。”梁易点了点头,又开口道:“传周丰里的里正以及黔首上堂。” 须臾,周丰里里正周几带着六个黔首进入大堂。 礼毕,周几率先开口道:“小人周丰里里正周几···前日···” 周几话音一落,其后侧的六个黔首争先恐后的开口道:“郡守,郡丞,小人乃是周丰里黔首,周丰里黔首满的什长周长,小人要举报黔首满诬告···” “在下陶亭可以作证···” 待周丰里五人话音落下,赵益等燕县官吏,全都面有惧色,而之前指证燕南飞的诸大夫,已经汗流不止,而那些黔首,则全都面如死灰。 此时,梁易扫了一眼还跪在堂中一侧作伪证的人,冷眼一横,然后看向程浅与吴志道:“郡守、郡监,有了三位大夫与周丰里六人的证词,这就说明燕生昏迷断腿一事就有疑问了。” 程浅闻言面色冰冷的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吴志却是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有了这些证词,的确不能说明燕生究竟有没有当场昏迷。” “不错。”梁易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不过,本官还有人证。” 说着,梁易大声道:“来人,传媒氏上堂。” 赵益等人一听媒氏,全都脸色一白。 须臾,媒氏低头走进堂中,不敢看县令等人,直接低头拱手行礼道:“臣燕县媒氏媒肩见过郡守,见过郡丞,见过郡监。” “免礼。”梁易看着媒肩道:“媒氏,你说说前日燕生婚礼的情况吧。” “诺。”媒肩低头应了一声,有些紧张,以至于声音有些颤颤的道:“因为燕家乃是燕县大户人家,加上燕生之父生前还是官大夫,所以,臣没有等燕生婚后再来县衙签婚书,而是受邀在前日参加燕生婚礼,以等婚礼完成,直接当着燕张两家人的面签婚书。 不曾想,燕生在迎归新妇时发生意外,婚礼没有完成,因为燕家与张家差距不小,所以臣见燕生昏迷,便没有当场签下婚书。” “郡丞,臣大夫吉佳,我要自首,我要自首,我要自首···” 媒肩话音还未落下,就有一人要自首了。 梁易向说话的人看去,正是诬告燕南飞的大夫之一。 同时,受这个自首的声音一激,其他诬告者纷纷抢着喊道:“郡丞,我也要自首···” 一时间,大堂之上全是要自首的声音。 而县令赵益与县丞卫河一见这情况,全都一哆嗦,同时瘫倒在地上。 梁易察觉到动静,冷眼扫了二人一眼,然后看向程浅吴志道:“郡守,郡监,现在看来真想已经大白了。” 程浅面色依然冰冷,应道:“不错,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吴志亦开口道:“郡守言之有理,接下来,还请郡丞审理此案,本官会将这个案子原原本本的上报御史大夫。” “善。”梁易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鉴于诬告者自首,此案可以结案了。依我大秦律,诬告坐反,官大夫燕藓等四人诬告燕生诅咒始皇帝,罪大恶极,且其爵位不足以抵罪,当夷三族,并株连父族、妻族。鉴于自首情节,三人父族、妻族全都贬斥为刑徒。 大夫吉佳诬告坐反,鉴于率先自首情节,罪减一等,当灭族。” 梁易一宣判,诬告的五人全都失神落魄的瘫倒在地上。 此时,梁易又开口道:“黔首满等四人诬告,其罪当诛,念在有自首情节,灭族。同时,同什黔首不能制止举报行奸,连坐,当灭族。四人所在什长、伍长管理不力,连坐,当灭族。 不过,前来检举黔首满四人的什长、伍长、黔首,检举有功,免罪。” 梁易说话,前来检举黔首满的五人,除陶亭外的五人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们五人幸亏来了,若是不来,那就全都被牵连了。 接着,梁易又看向燕家叔侄道:“燕生,现在真相大白,你们将无罪释放。同时,为了安全,本官会派人用车送燕家之人返回周丰里。” 燕南飞闻言,与燕兴对视了一眼,顿时两人同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算是逃过一劫了。 于是,二人立即拜谢道:“郡丞公正明察,谢郡丞!” 二人谢毕,便被一个士卒带出。 此时,堂上,梁易又看向瘫倒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县令赵益与县丞卫河道:“根据众人自首,本诬告案完全是因为县令县丞为了快速结案,而制造的冤案。故,县令赵益,县丞卫河有罪。 本官稍后会上报廷尉以及丞相,依罪论处。” 说罢,梁易立即大喝道:“来人,囚禁燕县县令赵益与燕县县丞卫河并狱掾燕兕,抓捕三人族人,等待廷尉发落。” 梁易话音一落,郡监吴志亦开口道:“此案详情本官亦会上报御史、御史大夫。” 梁易与吴志一宣布完,郡守程浅开口道:“梁郡丞,虽然燕生的案子结束了,但是诅咒始皇帝的案子却还没有结束。 如今燕县县令、县丞全都论罪,但诅咒始皇帝的案子却不能不查。既然梁郡丞你已经审断了燕生案,查明燕生并非诅咒案的凶手,那依本官看,这诅咒案也让郡丞你来主持吧。 本官会全力协助你的。” 梁易一听,立即应道:“诺。” 接着,梁易抬头挺胸,大声道:“传令,立即派人封锁坠星周围二十里内所有的村里,严禁任何人出入,并严查所有识字者。 传令,封锁燕县所有道路,并严查最近三日出入燕县者。 传令···” 第十四章 危机尚在 另一边,燕南飞在一伍士卒的护卫下,被官府用车送回周丰里。 只是,抵达周丰里后,燕南飞路过监门,见一群士卒已经控制监门,甚至连进入村里,都需要命令才开门。 见此,他不禁心里疙瘩了一下。 监门乃是村民出入村子的门户,平常都是早上打开,傍晚关闭,由里监门负责管理。 正常情况下,在白天监门是打开的,也没有士卒防守。可是,现在监门关闭了,而且还有士卒防守。 此时,马车上,燕南飞若有所思。 他们虽然被无罪释放了,但危机尚未离去,燕家还面临着灭族的危险。 所以,还不能放松警惕。 不久,马车穿过监门,继续向前,不多时便停在燕家门外。 接着,燕南飞在驱车士卒的搀扶下缓缓下车,就见张氏正在门外等候。 见此,燕南飞知道已经到家,于是,他立即向周围护送的郡卒拱手谢道:“有劳诸位勇士一路相送,在下感激不尽。” 为首的伍长见燕南飞彬彬有礼,立即行礼道:“先生客气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如今我等完成郡丞托付,告辞。” 同时,张氏见燕南飞归来,立即满脸欣喜的迎上去:“良人,你回来了。” 说着,张氏就搀扶住燕南飞手臂。 此时,燕南飞对张氏点了点头,然后辞别郡卒。 待郡卒走后,燕南飞一边向燕家走去,一边对张氏问道:“良人,你怎么回周丰里了?” 张氏一边小心的搀扶住燕南飞向前,一边应道:“良人,是梁郡丞让我回来的。” “郡丞?!”燕南飞一怔。 “嗯!”张氏解释道:“昨天······今天一大早,我和公羊先生在县衙见到了梁郡丞,然后梁郡丞便让公羊先生与门客去县中寻找媒氏与大夫做证,同时,还让我与两位门客回到周丰里寻找里正与邻舍去县衙做证。 里正他们愿意去做证后,梁郡丞的门客便让我回家等消息。不久前,有人传讯,说良人的冤屈已经被洗刷了,我就来到府外等候良人你们归来。” 燕南飞一听张氏昨夜赶了一夜的路,立即微微抬头向张氏看去,果然,张氏的眼角有些微微泛红,脸上略有疲态。 应该就是昨夜一夜未眠。 想着,燕南飞心生感动,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饱含深情的看着张氏叹道:“良人,真是辛苦了你了。” 张氏突然听到燕南飞安慰她的话,又见燕南飞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心中顿时一种别样情绪,忍不住娇羞的别过头,垂首低声道:“良人,不···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额~~”燕南飞突见又高又壮的张氏突然露出娇羞之色,呵呵一笑,笑着,他想起张氏的手劲,心中一突,不禁生出别扭之感。 想着,燕南飞尴尬的笑了笑,又立即向前走去。 张氏见燕南飞一动,立即微微用力搀扶其燕南飞,行数步,张氏突然想起燕兴来,便奇怪的问道:“良人,叔父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归来。” 燕南飞一边向前,一边应道:“咱们家的门客仆从都还在县里大牢之中,所以叔父先去安排门客仆从去了。 此外,咱们这次脱困,多亏了郡丞出手,所以,叔父还要备上一份重礼送给郡丞,同时还要送给郡守、郡监以及公羊子。故而,叔父还需要在县城多待一会儿。” 张氏点了点头,道:“良人,之前我在家里见你们没有归来,想着良人你们归来,一定要洗漱一番,所以就担了一些水,劈了一些柴,烧了两大桶水。 既然叔父未归,那我就先伺候良人洗漱。” “好!”燕南飞闻言,也感觉在狱中呆了一天一夜,身体十分不适,需要洗一个澡。 只是··· 燕南飞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张氏扶住他的手,担水···劈柴···烧水···他现在知道这双粗糙的手,为何有些刮人了,同时也知道,为何强壮的张氏,为何会露出疲态了。 原来,不仅仅只是连夜赶路的原因。 不一会儿,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来到浴房。 此时,燕南飞看着面前散发着些许水气的大浴桶,又看了看一侧的张氏,心中有些迟疑。 难道我要当着一个女人的面,直接解带宽衣直播洗澡。 这···我以前没干过啊。 “良人,你有腿疾,还是别进浴桶了,就在桶外扶着浴桶别动,我来伺候你。” 燕南飞听到张氏的话,迟疑了一下,然后一咬牙,默念道:“我是男的,我不吃亏···不吃亏···不吃亏!” 默念三次,燕南飞便在张氏的斥候下,有些激动的脱去衣袍,然后身躯有点扭捏有些颤动的站在浴桶边,尽量一动不动。 另一边,张氏帮燕南飞脱光衣服后,看着燕南飞那比她还要白还要滑的身躯,不禁脸颊微微一热,然后咽了咽口水。 接着,她迟疑了三个呼吸,然后心中暗道:“这是我良人,这是我良人,这是我良人···” 鼓励了自己一下,她立即拿起浴桶中的木瓢,舀了一瓢温水,往燕南飞背上一浇,一浇一浇再一浇,待彻底淋湿后,又拿出浴桶里的湿布。 接着,就在湿布来到燕南飞的后背边缘时,张氏看着燕南飞光洁的后背迟疑了一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异样,然后一咬牙,用力一搓··· “嘶,好疼···”燕南飞正激动兴奋间,突然感到后背突然被刨子刨过一样,火热一片,顿时心中激动全消,然后连忙伸手向后背火热的地方摸去。 与此同时,张氏听到燕南飞的痛呼,又见燕南飞后背通红一片,不禁全身一僵,连忙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良人,是我太用力了。” “出血了吗?” “没,只是红了。” “嗯!”燕南飞闻言,将抚摸后背的手伸到面前,果然只有水迹没有血迹。 还好,没出血,就当刮痧了。 想着,燕南飞看了一眼又高又壮的张氏,吸了一口冷气,道:“良人,你力气大,轻点。” “诶!”张氏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 经此一事,两人间异样气氛全消,很快,在张氏的帮助下,燕南飞洗完澡,擦干身体,换了一身衣服。 接着,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走出浴房,来到大堂。 此时,张氏开口道:“良人,我知道你昨日只是吃了一点朝食,晚食一点也没有吃,想来现在是饿了,而叔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不如良人先用朝食,等叔父归来,在让叔父用朝食。” 燕南飞之前还不觉得,但被张氏这么一提醒,顿觉饥饿异常,便点头道:“好。” 张氏见燕南飞应下,立即扶着燕南飞坐在席上,并帮助燕南飞将腿伸直,安顿好燕南飞后,这才离去。 不久,张氏将饭菜摆上燕南飞身前的木案。 此时,燕南飞向木案上的饭菜看去,只见案上有一大碗黄色粟米饭,一碗黑色的酱料,三碗不同种类的青菜汤。 见此,燕南飞顿时食欲大减。 虽然案上的五个碗,他只认得黄色的是粟米饭,而不知道酱料与青菜是什么东西。 但是没肉啊! 他知道他家可不是普通人家,腰间都佩玉的,居然吃饭没肉。 难道真是诸侯无故不得杀牛,大夫无故不得杀羊,士无故不得杀猪狗吗? 不对啊,我家是大夫来着,可以杀猪屠狗的! 这饭吃不下。 张氏见燕南飞没动碗筷,且看着案上的饭菜没有半分想要食用的样子,立即解释道:“良人,之前家中仆从和门客全都被抓了,鱼肉全无,我只能就近拔些菜做朝食,不如良人先将就着享用吧。” “良人误会了。”燕南飞闻言,知道自己难为张氏了,立即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看着张氏道:“良人早上从县城赶回家中寻找里正邻里去县衙做证,然后在家中又是担水劈柴,又是烧水做饭,想来也还没有用朝食吧。 而这里只有我面前这一碗饭,所以我等着良人再拿一碗饭来,与我一同用朝食。” 张氏一听燕南飞要与她一同用朝食,顿时心中一甜,然后笑着摇头道:“良人说笑了,家中自有规矩,我乃是女子,如何能与良人一同用朝食。 还是我伺候良人用完朝食,然后再去后面用朝食吧。” 燕南飞摇头劝道:“不妥,算算时间,叔父他们也快归来了,那时,家中事情必然变多,良人恐怕就没有时间吃饭了。 所以,良人还是现在与我一同用饭吧。” 张氏见燕南飞关切自己,还让她与燕南飞一同用饭,仿佛没有因为她出身低下就看不起她的样子。 于是,张氏心中又一甜,嘴角微微一弯,笑道:“好,那我与良人一同用朝食。” 接着,燕南飞与张氏就在愈加亲密的氛围中,快速用起朝食了。 就在两人吃到一半之时,府外突然传来呼喊之声··· 第十五章 百姓何辜 张氏一听这呼喊声,立即喜道:“良人,是燕伯他们回来了。” 燕南飞听到张氏的话,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这事燕家的门客仆从从县城牢房回来了。 之前在牢房的时候,他们三个主家是单独一间监狱,而家中的门客奴仆则在其他牢房,因为是分开关的,所以他还没有见过他们家的门客奴仆。 至于张氏口中的燕伯,则必然是门客中较年长的首领。 想着,燕南飞立即放下碗筷,开口道:“良人,扶我起来,随我一同迎接燕伯他们。” “嗯!”张氏应了一声,起身来到燕南飞身侧,慢慢扶起他,然后搀扶着他向外走去。 接着,二人才刚刚出门,就见一群人正穿过外面的庭院,其中为首者乃是一位身穿素色布衣头戴布巾的老者。 见此情景,燕南飞心思一转便知道,这老者必定就是张氏口中的燕伯了。 而老者身后,则是二十多位同样身穿素色布衣的男丁,以及三十多位身穿红色布衣的男丁女丁。 通过众人的服饰,燕南飞很容易就分辨出那些人是门客,那些人是奴仆。 按照秦法的规定,平民统一穿素色衣服,奴隶都必须身穿红色衣服,头戴红色毡巾,也可不给戴头巾。 燕家的门客,凡是较年长的,大都是他祖父留下的门客,也有个别是他叔父招纳的便宜门客。剩下的,大都是这几年他先父与叔父招纳的门客,以作为护卫或者帮手。 至于燕家奴隶的来源,既有官府发的奴隶,也有燕家自己买的奴隶。 按照秦法规定,只要有钱,哪怕是平民阶层,也可以去购买奴隶,既可以向官府购买,也可以向私人购买奴隶。当然,也有活不下去,自己把自己卖了的。 反正秦朝有许多奴隶,那些奴隶··· 有自己犯罪沦为奴隶的,也有家人犯罪被牵连沦为奴隶,也有亲戚犯罪被牵连沦为奴隶的,还有邻居犯罪被牵连沦为奴隶的,也有太穷变成奴隶的。 不过奴隶不是刑徒,奴隶比刑徒惨多了,最起码刑徒生的儿子可以不是刑徒,但奴隶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是奴隶。 分清眼前人群的身份后,燕南飞立即露出一丝笑容,看着众人喜道:“燕伯,你们终于回来了。” 燕伯等人见一向孤僻的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相迎,全都露出惊讶之色,并行礼道:“见过家主,见过夫人。” “诸位快快免礼。” 礼毕。 为首的燕伯立即向前数步,走到燕南飞另一边,搀扶住燕南飞另一只手,关切而责怪道:“家主,你才受腿疾,行动不便,怎么出来了呢!” 燕南飞一见燕伯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有这说话的语气,心中一动。 这燕伯虽然是门客,但是肯定与刚刚成婚的张氏不同,张氏对他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人,而燕伯对他肯定很熟,可能从小带到大的那种。 想着,燕南飞面色不变,没有看燕伯,而是看向众人道:“之前大家受我连累,险些遭遇杀身之祸,我心中惴惴不安,是我让大家受了无妄之灾,是我让大家受了委屈。 虽然,秦法不提倡严刑拷打,但是,谁也难保县中官吏为了尽快结案,而对诸位严刑拷打,以逼迫诸位指证我。 现在,我见大家大都安然无恙,这也就安心了。” 众门客见燕南飞关心大家是否遭到官府毒打,纷纷露出感动之色。 其中,门客郑悠大声道:“家主,我等虽不敢自诩为贤能之士,但也是义士,自然不会做背信弃义之士。 所以,家主放心,别说家主没做过,就是家主做过,我们也不会出卖家主。” 众人纷纷附和:“对,就算···” 听着众人的附和声,燕南飞笑着摆了摆手,等众人止声后,开口道:“诸位,我知道大家都是忠义之士,自然是放心的。 还有,我也知道诸位昨日受了委屈,所以,我打算今日慰劳大家。今天晚食,所有府中门客,全都赏赐一壶酒,一条肥肉,一条肉。而且,府中仆从,也赏赐半壶酒,半条肉。” 众人一听有肉吃,甚至连奴仆也有酒有肉,全都兴奋的行礼大喊道:“谢家主···” 此时,燕南飞看着众人兴奋欢喜的模样,满意点了点头。 接着,燕南飞又向身侧的燕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主动问道:“燕伯,不知叔父现在何在,还在县里吗?” “回家主。”燕伯见燕南飞询问,立即正色应道:“燕公让我等先回周丰里伺候家主,而自己正带着一些门客准备给郡守他们送礼。” “嗯!”燕南飞点了点头,见众人多有疲惫之色,便道:“诸位,现在···” “呜呜呜···不要啊···冤啊···” 燕南飞正欲安顿门客,却被外面传来的一阵哭喊喧嚣声打断。 “这···”燕南飞微微皱眉,向外看去,但目光却被墙壁所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此时,燕伯见状,立即开口道:“家主,应该是郡丞派来的士卒正在抓捕那些诬告家主的黔首,还有那些被牵连的黔首。 之前我们返回周丰里的时候,曾见有一支士卒从我们后面追上来。” 燕南飞点了点头,应该是已经抓完县城里面县令与县丞还有诸大夫的家人,现在轮到他们村里的人了。 而后,沉吟了一个瞬间,燕南飞道:“走,出去看看。” “诺。” 接着,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此时,燕伯见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向前,愣了愣,随后露出欣慰之色,立即跟在后面。 同时,庭院中的门客仆从纷纷让开道路,然后簇拥着燕南飞两夫妇而出。 一到门外,燕南飞便见不远处有大量士卒正拿着武器控制村中关键位置,更有一伍一什的士卒已经冲进四户人家家中,哭喊之声正是从那些被冲进的百姓家中传出。 不仅仅只是这四户人家,还有东西两个方向也传来了哭喊之声。 听着这哭喊之声,燕南飞心中大略一算。 之前堂上有四个黔首诬告他,连坐全什的黔首,也就是说,除了那五个出来作证的黔首,剩下最多有三十户受牵连,最少也有近二十户受牵连。 就在这一天,周丰里就最起码没了二十户百姓。 他们村不知道有多少户百姓,如果按照里百户百姓计算的话,那就在今天,他们村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人口。 而人口减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邻居犯罪。 这······ 想着,燕南飞不禁长叹一声:“百姓何辜啊!” 第十六章 楚人更惨 一旁的郑悠闻言,立即开口劝道:“家主熟读诗书,仁厚无比,但臣要说,这些百姓根本不值得家主同情。 众所周知,秦国之法贫民而富国,弱民而强国,疲民以治国,税赋乃是七国之最,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收入都要用来交税。 所以,普通百姓在秦国根本没有出路,只有打战杀人才能晋升爵位,才能获得国家的重赏。不然,以贫困的百姓,面对严苛的秦法,稍不留神就会被罚得倾家荡产,然后沦为刑徒,严重的还会变成奴隶。 自齐国投降以来,天下战事少了许多,百姓没有战打,全都没了晋升爵位获得重赏机会。可是,秦国还是以耕战为本,税赋还是那么重,所有的百姓每天从早忙到天黑,一年忙到头,除去赋税之后,也仅能勒紧腰带以保证自己不破产。 可秦法不仅严苛,从重处罚,还大搞连坐株连,我们这些百姓即便时刻注意,也会触犯法律,或者遭到连坐,然后被官府罚以重金以赎罪。一旦交不起赎金,就只能变成刑徒替官府做工还钱,从天还没亮忙到天色大黑,一天也才抵八个钱,刑徒自己不带粮食官府管饭,还要多扣两个钱,一天只抵六个钱,要连续劳作一两年甚至五六年才能将赎金全部交完。 百姓本来就穷的快要破产了,一旦家中的主要劳作养家的男丁变成刑徒,不能努力干活养活妻小,这无疑会让本来就贫困的家庭陷入更加贫困的境地。而一旦太过穷困养不活家人,这就是懒惰,有罪,要变成官府的奴隶(还有好一点的情况,那就是逃亡为盗贼,或者自己抢先把自己卖了,变成有钱人的奴隶)。 这几年来,不知多少家庭就因为贫困而家破人亡,沦为奴隶或者逃亡为盗贼。 咱们周丰里隔壁的青竹里,齐国投降之前,还有百姓一百三十六户,可是,现在只剩下九十多户人家了。那四十多户人家,不是沦为奴隶,就是直接逃亡荒野为盗贼了。 而剩下的那九十多户人家,也有许多人家的男丁女丁被罚做刑徒,好一点的在郡县劳作,不幸的则都去了骊山乃至边疆。 说不得下一刻就有许多人破产了。 而咱们周丰里,在齐国投降之前有一百七十多户百姓,十年来依然还有一百六十多户百姓。这不是因为咱们周丰里的百姓持家有道,而是因为家主与燕公仁善,经常出钱雇佣本里的穷苦人家,或者低息借钱给本里人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本里众多百姓才能渡过难关,可以说,燕家对周丰里大部分的百姓都有活命保家之恩。 可是,这些百姓深受家主恩惠,在家主被官吏诬陷之时,不仅不知感恩,出面为家主证明清白,反而还恩将仇报,做伪证诬告家主,这就是该死。 那些同什的百姓,在那四人诬告时不加制止,坐观他们诬告家主,同样也该死。” 说着,郑悠看向那些被抓捕的百姓,脸上露出恨色,愤愤不平的道:“所以,这些百姓被抓捕,就是活该,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燕南飞听到门客的话,微微一怔,他也没想到燕家与周丰里百姓还有这层关系。 之前在县堂之上,他见那些村民诬告他,还以为村民与燕家的关系只是村中富豪与普通村民的关系,所以,村民一则仇富,二则受官吏逼迫引诱,所以才行诬告之事。 但是,现在听门客这么一说,却是燕家对百姓有恩,百姓以怨报德,着实让人心寒啊。 只是,更令他震撼的,却是隔壁村的惨状,一百三十多户百姓,短短十年间,就没了四十多户,将近三分之一的户口消失了,剩下的三分之二,还朝不保夕,这简直惨绝人寰。 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汉朝吸取了秦朝的教训,赋税与徭役远比秦朝轻。可他以前读历史的时候,就看到司马迁说文景之治的时候,百姓只要不遇上水旱之灾,就能家给人足。 若是遇到水旱之灾··· 这种情况其根本原因,还是亩产太低,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难以积蓄财务,抗风险太差。 所以,普通百姓就算处在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文景之治,都是如此艰难,更别说赋税徭役远超文景之时,法律严苛程度也远超文景之时的秦朝了。 以秦朝法律之繁多细致,还有秦朝轻罪重判的情况,百姓破产再容易不过了。 想着,燕南飞不禁感叹道:“百姓多艰啊!”。 郑悠闻言,立即用眼睛余光瞄了燕南飞一眼,然后立即移开目光,家主简直不能直视了。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是在说百姓多艰吗?我明明在说百姓背信弃义好吧! 这家主被儒家那一套洗脑了··· 此时,门客中,身材魁梧手持长剑的门客燕节听到燕南飞的话,摇头感叹道:“家主,咱们东郡的百姓还算好的了,南面楚国的百姓,才是真正的艰难。” “楚国!”燕南飞诧异向燕节看去。 燕节见燕南飞看过来,目光向南方瞥了一眼,长叹一声,然后向燕南飞拱手道:“家主,臣曾经跟随燕公去楚国行商,楚国那边的情况远远比我们东郡这边还要糟糕。 我们东郡这边,已经归附秦国三十年,之前二十多年间,有众多百姓在灭赵、灭魏、灭燕、灭楚等大战中取得军功,获得重赏,家境富裕者不少。 而且,我东郡土地肥沃,交通便利,东郡之富裕,在天下各郡中也排在前列,百姓大都家境殷实。 而楚国则不然,楚国还在的时候,楚国要收一半的税,比秦国要好一点。所以,论普通百姓的贫穷,楚国百姓只比秦国普通的百姓好一点,但是楚国百姓可没有打战获利这种事,所以,真实的情况,楚人也好不到哪去。 再加上楚人一向散漫,动不动就会触犯秦法,很容易就会被罚得倾家荡产。而且楚国被灭后,齐国不战而降,楚国百姓没有从战争中获得一丁点好处。 所以,楚国百姓是最受不了秦国之法的。” 第十七章 欲走他乡 燕南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听明白了。 这门客的意思是,东郡虽然也被秦法折磨的很惨,但是东郡百姓之前也尝到了秦法带来的甜头。而楚国人则不然,他们没有享受一点秦法带来的福利,却将秦法带来折磨以及苦难全都享受了一遍。 这···楚国那边应该很不妙了。 此时,燕节见燕南飞点头,便继续道:“十年前,也就是始皇帝灭亡齐国一统天下的那一年,燕公以为接下来天下局势会一片大好,就想着去南方扩张产业。 而我随燕公去楚国经商的时候,就遭遇了两起百姓反叛事件。 首先是迁陵县的百姓不能忍受秦法,于是数十个百姓聚集反抗官吏,然后周围的百姓一听要反抗秦国官吏,纷纷向暴乱的百姓聚集,很快,百姓云集向官府发难,先是攻击迁陵县的秦军,一战胜之,然后百姓攻击县城,竟然一下子就将县城给攻了下来,然后到处捕杀秦国官吏。 最后,迁陵县反叛的消息传到郡里,被郡守率军围杀了。” 燕南飞一惊,楚人在十年前就开始杀官造反了? 这是他在历史书没看到的。 燕节又道:“迁陵县的反叛还是少的,后面的苍梧郡反叛才是轰动整个楚国的。” 说着,燕节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据说,因为苍梧郡穷苦,百姓不堪秦法,加上镇守当地的秦军接连在苍梧郡驻守两三年,迟迟没有轮换,心生不满。于是,苍梧郡攸县利乡百姓暴动,部分秦军加入其中,联合杀官反叛,并多次击败郡兵,苍梧郡不能平叛,乱军席卷苍梧全郡。 面对苍梧郡声势浩大的反叛,南郡、长沙郡等周围郡县联合出兵平叛,结果,去平叛的秦军因为连年征战以及赏赐不到位的问题,以至于部分将士临阵逃亡、部分将士临阵倒戈,平叛大军大败,整个洞庭南部呈现糜烂局势。 最后,还是始皇帝直接派出关中秦军南下,这才平定了苍梧郡叛乱。” 说到这,燕节叹气道:“虽然迁陵县与苍梧郡的叛乱被平定的,但是楚国那边一直不安稳。我们东郡这边的盗贼,十几人算是多的了,上百人算是规模极大的盗贼团伙了。 可是,楚国那就不一样,十几人的盗贼群,根本就不敢自称盗贼团伙,数十上百人的盗贼团伙数不胜数,连千人盗贼团伙都有好几个。 最大的盗贼团伙还是番县的吴芮,齐国投降的时候,他手下就有两万楚人与越人丁壮,数万老幼妇孺,占据彭泽南部的沼泽丛林。因为吴芮所在的地方道路复杂,居无定所,瘴气丛生,加上吴芮名气较好,只是自己过日子,不惹事,所以始皇帝没有直接出兵剿灭他,而是封他做番县县令,让他统领他控制的地盘。 这些年来,许多南方的楚人陆续投靠吴芮,吴芮在南方名气极大。 如今,吴芮自己在番县建了一座番城,每年给九江郡交一点钱,就可以逍遥自在,可谓名为县令,实则一国之君。” 燕南飞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连脸色都微微一变。 吴芮他知道,这是陈胜吴广起义后,最先起兵响应的起义军领袖之一,最后还被封王了,而且还是唯一没有被刘邦消灭的异姓诸侯王。但是他没想到,南方除了吴芮这伙人以外,居然还有几股甚至十几股上千人的盗贼团伙。 人数上千,这已经不算盗贼团伙了,说是起义军也不为过啊。 这始皇帝还在呢,楚国那边竟然就遍地是盗贼团伙,呈现出逐渐糜烂的趋势了。 蓦然,燕南飞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然后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张氏与众人听到此言,皆惊讶的看着燕南飞。 接着,众人皆拱手道:“家主仁厚,我等佩服。” 燕南飞闻言,看了一下周围众人,然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抓捕的百姓,长叹道:“算了,君子远庖厨,我们回府吧,先做朝食,再洗漱一番。” 张氏一听,立即开口道:“诸位先生,我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朝食,大家先用朝食吧。” 燕南飞闻言,立即惊愕的看了张氏一眼。 他本以为张氏只是做了他们三个主家的朝食,却没想到,她居然连门客甚至奴仆的朝食也做了。 她这手脚不是一般的麻溜啊! 不久,燕南飞带着众门客进入大厅,分宾主坐下,很快张氏便带着府中奴仆端上饭菜。 此时,众门客见自己案上的饭菜只有一饭、一酱、三菜,有些人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有些人却脸色微微一变。 但,当大家看见燕南飞的案上也是一样的时候,无不露出笑容。 接着,饭菜全上完,众人纷纷向燕南飞与张氏行礼道:“家主高义,夫人贤惠···” 中午时分,就在燕南飞与家中管事燕伯带着门客清点家中钱粮之际,燕兴带着一群门客从县中归来。 正在清点钱粮的燕南飞一听,立即吩咐道:“燕伯,有劳你与郑先生继续清点燕家还有各地商铺的钱粮,稍后我有大用。” “是,家主。” “良人,扶我去书房。” “是。” “来人,请叔父去书房,就说我有事找叔父商议。” “诺。” 不久,等燕南飞来到书房,却见燕兴已经房中等候。 “叔父回来了。”燕南飞笑着对燕兴问道:“叔父,用朝食了吗?” “南飞勿忧,我已经在县城用过朝食了。”燕兴见燕南飞被张氏搀扶着走来,立即起身去扶燕南飞,将燕南飞安置好,并自己坐下后,问道:“南飞,你匆匆忙忙让我在书房,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有,你今日突然清点家中钱粮,这是为何?” 燕南飞闻言,想起历史上始皇帝因为刻字案,下令屠杀陨石周围百姓的记载,便郑重的道:“无他,欲逃难耳。” “嗯?”燕兴奇怪的看着燕南飞,然后又看了站在一侧伺候燕南飞的张氏,见张氏也一脸茫然,便问道:“南飞,逃难,逃什么难?我们燕家刚刚才脱离大难,而且我已经向郡守郡丞他们送上大礼,燕家又有什么灾难。” 第十八章 何处安身? 燕南飞脸色沉重的看着燕兴,反问道:“不知叔父以为,郡守郡丞他们能不能查不出刻字诅咒始皇帝者乃是何人?” “这不可能查出来!”燕兴立即摇头道:“现在的情况,官府只知道刻字的人是夜里去刻字的,可是官府即不知道谁刻的,也不知道刻字者是否已经逃亡他处,这怎么能查出来。 当初,韩人张良在博浪沙刺杀始皇帝,就在几百步之外的事情,秦人在天下搜捕十日,都没有抓到张良。现在刻石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官府怎么可能抓到刻字者。 还有,几年前始皇帝夜间在咸阳出游,碰上一伙盗贼抢劫,那伙盗贼见始皇帝衣袍华美,穿金佩玉,一看就是有钱人,便群起围攻打算抢劫绑架。 这伙盗贼一度将始皇帝逼到十分窘迫的地步,幸亏始皇帝的护卫拼死反抗,这才杀退盗贼。 结果,就在咸阳,就当着始皇帝的面,就这,始皇帝连续在关中搜查了二十天,都没抓到剩下的盗贼。 所以,这事从一开始,官府就没想过抓住那个刻字的人。 如果真的真能查出来,那赵益与卫河这两个混蛋也不会冤枉南飞你了。” 说罢,燕兴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叔父说的有理。”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正在喝水的燕兴道:“叔父可曾知道,几年前李斯刚刚做左丞相的时候,带着一大群人招摇过市,结果被始皇帝看见了,然后始皇帝嘀咕了一声。然后,李斯就减少了随从和马车,然后又被始皇帝看见了···” 燕南飞说着,停顿了一下,等燕兴喝完水,才继续道:“结果始皇帝没有查出谁透露的风声,最后,就将那一天侍奉他的侍从全杀了。” “铛···” 燕兴手中铜杯没拿稳,瞬间跌落在案上,发出数声轻响。 接着,燕兴咽了咽口水,然后脸色有些僵硬的看着燕南飞,问道:“南飞,这事是真的吗?这么机密的事,你怎么知道?” 燕南飞正欲解释,不想,张氏却开口了。 “叔父,这事是真的,之前我去求公羊子出手帮忙的时候,就听公羊子说过这事。” 燕兴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起来。 接着,燕兴艰难的吸了一大口气,才看着燕南飞道:“所以,南飞你的意思是,始皇帝会因为这事,而迁怒周围百姓?” 燕南飞点了点头:“十有八九,所以我才清点家中钱粮,准备逃难去。” 张氏闻言,立即安慰道:“良人,叔父,或许你们不用担心,之前公羊子···” 张氏将公羊子的谋算一说出,燕南飞听得直皱眉头,而燕兴却松了一口气。 此时,燕南飞见二人全都一脸轻松的样子,立即再开口道:“叔父,良人,你们高兴的太早了。当初连公子扶苏都不能制止始皇帝坑杀诸生,那李斯又能制止始皇帝牵连无辜吗?” “这···”燕兴脸色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还有···”燕南飞郑重的道:“孟子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有全族殒命的风险,却无动于衷,反而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暴君的仁慈上,这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所以,我以为我们燕家要走,要立即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燕兴楞了一下,目光一定,道:“南飞你说的对,寄希望于暴君的仁慈,这的确十分愚蠢。” 说着,燕兴直接站了起来,急道:“走,现在就走,钱粮乃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也不用清点了,我们直接走。” 燕南飞摇头道:“叔父稍安勿躁,现在我们还走不了。” 说着,燕南飞见燕兴疑惑的看过来,便解释道:“之前,我回周丰里的时候,发现监门已经被一群士卒控制了,现在士卒接管并关闭了监门。而且,据门客观察到的消息,还有士卒控制了周围险要之地,从山坡爬出去都几乎不可能。 所以,我让府中门客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却是郡丞要查刻字者,在没有结果之前,不准任何人离开。” “不准离开?”燕兴迟疑了一下,然后应道:“此事也简单,士卒都是一些耽误了家中之事去服役的,服役期间,士卒的家里必然穷困不堪。所以,等到了夜间,我们再出钱行贿,趁夜离开便是。” 燕南飞笑着点头道:“叔父说的是,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让门客清点钱粮,准备夜间撤离。” 说着,燕南飞又看向燕兴,迟疑的道:“只是,离开燕县后,接下来去哪里,不知叔父意思是?” 燕兴一听,立即应道:“这个简单,齐人富裕,而秦法让人变得贫穷;齐人爱发表议论,而秦法不准人发表议论;齐人爱私斗,秦法不准私斗。如是种种,齐人对秦法可谓深恨之。 再加上,几年前徐福去海外寻山求药时,带走了齐地三千童男童女,令许多齐人失去儿女,从此父子分离,母女离散,惨绝人寰。 所以,现在齐人对秦人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而且我们燕家在齐国也有一些人脉,去齐国也能站稳脚跟,不至于沦为盗贼。 所以,我们可以去齐国。” 燕南飞一怔。 他本以为燕兴会选择回燕国的,但万万没想到,燕兴居然会选择去齐国。 于是,他迟疑的看着燕兴道:“叔父,齐燕两国关系一向不好,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回燕国或者去楚国。 楚国人可是比齐国人更恨秦法,而且我们走泗水,经深沟入泗水,顺流而下,便可直达江淮(深沟是吴王夫差挖掘的运河,联通济水泗水。加上南方的邗沟,江淮河济这四渎就被夫差打通了三渎。)” 燕兴摇头道:“南飞,你不知道,现在楚国那边太乱了,群盗肆虐,若是咱们去楚国,这无亲无故的,恐怕会遭到盗贼劫掠。” “无亲无故?”燕南飞一怔,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不久前门客燕节说,他们燕家十年前就开始在楚地扩张产业了,这怎么无亲无故? 想着,燕南飞看着燕兴问道:“叔父当年不是去楚国经商了吗,难道没有一些故交?” 第十九章 成也儒家败也儒家 “呃~”燕兴迟疑的看了燕南飞一眼,叹道:“当时你年纪小,我骗你的。我当年南下楚国,不是去经商,而是去找你父尸首的,结果,遇到楚地接连叛乱,寸步难行,失败而归。” 燕南飞一怔。 燕兴长叹一声后,又道:“还有,你也知道的,当初逆贼公孙操伙同逆王趁赵国惨败华阳,且被秦国裹挟着去攻打齐国,无暇顾及燕国之时,勾结楚国叛乱,我们先王惠王惨死,先祖出奔赵国,希望赵国能主持公道,驱逐逆王,立先祖为王。 后来赵国实力恢复,逆王担心赵国送先祖回国继位,便迎娶赵公主为后,燕赵再次结盟,先祖又不得已逃亡魏国。 因为先祖仇视出兵害死先王惠王的楚国,又痛恨背叛的赵国,加上齐赵、齐楚有极大的矛盾,所以···总之,我们与齐国有了的联系,连我燕家能有今天这地步,齐王也出了力。” “我之前还以为燕家家大业大,是先祖从燕国带出来了大量财宝,原来,是我想多了,我燕家之所以有今天,大部分的原因是有齐王的资助。 还有,齐燕两国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先祖居然勾结齐国,这···”燕南飞暗暗嘀咕了一下,十分无语。 此时,燕兴沉默了一下,又叹道:“至于燕国那边,原本我们燕家与燕国还是有不少联系的,但是,随着逆王在燕国的统治日渐稳固,加上逆王不断打击亲近我们的贵族,所以,我们与燕国贵族的联系渐渐断了。 加上逆贼姬丹刺杀始皇帝,惹得始皇帝大怒,屠戮燕国王室,然后咱们与一些亲近燕国公族的联系也断了。 所以,咱们返回燕国的话,一则路途遥远,二则没有人接应,三则可能会误信奸贼,被人出卖。 当初始皇帝杀燕国王族杀的太狠,那些贵族都被杀怕了,连燕国公室子弟都出卖,更别说我们燕家了。” 燕南飞一听,知道楚燕两国暂时去不了,只好应道:“好,听叔父的,咱们先去齐国落脚。” 夜间。 “什么?守门的士卒不接受贿赂???!!!” 燕南飞与燕兴得到门客郑悠的回报,全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燕伯。”燕兴十分惊讶的看着燕伯,问道:“你是否向守门的士卒说明,我燕家可以付出代价,只要他们放我们出去。” 燕伯脸色难看的道:“燕公,我已经跟守门的士卒说了,出五万钱,请他们开门,但他们不开。最后,我不仅将价钱加到十万,而且还说了我燕家与郡丞有关系,就是郡丞还我燕家清白。 但是,守门的士卒却说,没有郡丞的命令,擅自开门,灭族。而且,郡兵已经在燕县各处道路设置关卡,没人能逃出燕县,所以他们不敢开门,担心我们连累他们。” “出十万钱都不愿意?”燕兴震惊道:“这怎么可能,县卒与郡卒不过都是一些贪婪的黔首,他们居然能忍住心中的贪婪?” 燕南飞闻言,心中立即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本来,今天白天他们洗刷冤屈的时候,他其实就想离开燕县去其他地方了。 可是,因为郡丞梁易还要查刻字者,公务繁忙,无暇脱身,找不到与郡丞梁易说话的机会,所以只好作罢。 等他们叔侄出县衙的时候,郡丞直接派人送他回周丰里,而让他叔叔燕兴去接府中门客奴仆,然后他就被五个士卒送回周丰里。 现在,燕家的人全都被困周丰里,无法外出,仿佛依然身陷囹圄。 这···好像都是算好的一般。 被算计了! 想着,燕南飞见燕兴还在纠结士卒的问题,便开口道:“既然守门的士卒不愿偷偷的放我们出去,那我们就正大光明的出去好了。” 说着,他对一旁的郑悠道:“先生,准备笔墨木简,我要修书一份给郡丞。” “是,家主。” 燕兴闻之,问道:“南飞,你如何让郡丞放人?” “无他。”燕南飞应道:“以情动人而已,我燕家与他梁易终究还是有交情的,所以我打算以之前被燕县官吏冤枉,耽误了治疗腿伤的时间,现在我腿伤难治。 所以,我打算去东郡治所濮阳寻访名医治疗,免得落下终身残疾。” 说着,燕南飞脸色沉重的道:“若是郡丞他还讲情谊,那他自然就会放我们去濮阳,若是他不放我们去濮阳,那··· 我们就要立即想其他办法了。” 燕兴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次日早上,燕伯再次来到监门,并以一百钱为代价,请守门的士卒将书信传给正在燕县的郡丞梁易。 这一次,守门的士卒没有拒绝。 县衙中。 梁易看罢燕南飞的书信,感叹道:“文字圆润优美,信函深情款款,情真意切,端的是一份上好的书信,看的我都被感动了。” 说着,梁易放下木简,抚摸着胡须道:“之前,我听公羊敢说,燕家被县令诬陷,身陷死地,形势危急到了极点,连我都只能袖手旁观,不愿插手,连县令与郡守都以为燕家死定了。 结果,就在这紧要关头,燕生不仅没有被危如累卵的现实击垮,反而还从必死之局中,找到了连我也没想到的生机,仅仅一夜功夫,就借儒家的力量扭转乾坤,让我不得不冒着死亡的风险强行插手此事。 如今,这燕生才刚刚脱离大难不到一天,就再次察觉到了危险,先行贿士卒,后就给我写信。 这份敏锐,非比寻常啊。 这份心机,这份眼光,这份能耐,实在是厉害,我肯定是远远比不上的。” 说着,梁易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看了一眼案上的书信,赞道:“过人一等的才情,还有上佳的文笔,这要是在七国混战的时候,这燕生或许能一飞冲天。 不过,可惜的是,现在是大秦的天下···” 沉吟了一下,梁易目光一凝,语气冰冷道:“是,先贤的心血,儒家的传承,老师的恩德,的确比我的命都重要,舍生取义,不过如此。 同样,先贤的心血、儒家的传承,也远远超过你们燕家,你们燕家想要脱身,这不可能,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你们燕家不行。 不然,等不久后始皇帝派出御史前来查探,没有发现刻石者,结果却发现最先卷入刻石案的燕家消失了,这让儒家如何自处?这让我这个郡丞如何自处? 如此,儒家危矣! 所以,在这个时候,你们燕家已经与儒家绑到一块了,谁都可以有意外,但你们燕家现在不能有任何意外。” 说着,梁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笔写下一封回信,写完,便招来门客吩咐道:“将此信交给周丰里的燕生。” “诺。” “传令给周丰里的里正,让他严密监视燕家,若是燕家的人跑了,我必将他灭族。” “诺。” “传令给守卫周丰里的将士,若是周丰里有任何百姓逃亡,哪怕是从小路逃亡,本官都会将他们论罪,灭族,不,灭三族。” “诺。” “传令,去濮阳请名医为燕生治伤。” “诺。” 第二十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周丰里。 燕南飞看完梁易的回信,顿时脸色一变。 接着,他心思一转,便猜测到了梁易的心思。 这人出手救燕家,是因为儒家,现在这人出手针对燕家,同样也是因为儒家。 这事做的···简直就是卧了一个槽。 一侧的燕兴见状,立即问道:“南飞,怎么了,难道郡丞没有答应吗?” 燕南飞闻言,正欲抱怨,开口间见厅中还有门客奴仆,便笑着应道:“郡丞说,燕县去濮阳百余里,一路舟车劳顿,我有腿疾在身,不便远行,所以,郡丞已经派人去濮阳请名医来燕家为我治伤。” 燕兴闻言顿时一僵。 以燕家与郡丞的交情,在明知道燕家与刻字案没有关系的情况下,郡守居然不准燕家离开燕县。 这···情况明显不对! 别说燕南飞了,他燕兴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此时,燕南飞见燕兴面色僵硬,又见周围的门客都看过来,他笑了笑,然后吩咐道:“既然郡丞愿意亲自出面请濮阳的名医来为我治伤,那我就放心了。 现在家中无事,诸位先生暂且退下吧。” 燕伯等数位亲近门客闻言,见燕兴也没有开口反对,立即齐声应道:“是,家主。” 当众人离去,房中只剩下燕南飞两人后,燕南飞等待了一下,见燕兴脸色变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便主动开口道:“叔父,眼下监门紧闭,我燕家离去不得,不知叔父有何对策?” 燕兴闻言,定了定神,然后见燕南飞气定神闲,面上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微微一愣,然后看着他问道:“南飞,我现在心神已乱,你读书多,不知你有何办法?” 燕南飞见燕兴期待看过来,依然六神无主的样子,便应道:“荀子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所以,首先咱们不能乱。” 燕兴一听,面色缓了缓,立即附和道:“荀子说的对,咱们不乱,不乱。” 燕南飞见其面色稍缓,接着道:“叔父,虽然我们燕家现在被困在周丰里,生死全在始皇帝的一念之间,但始皇帝究竟会怎么做,目前尚未可知。 若是始皇帝真的看在李斯的面上,捏着鼻子忍了,那就太好了。当然,若是始皇帝不能忍,那咱们就没什么可想的了,只能拼了。” 说着,燕南飞看着燕兴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拼则活,不拼则死。” 燕兴一听,用力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皱起眉头,若是大军杀来,那燕家怎么拼?能拼过么?难道就是垂死挣扎拉一个垫背的? 想着,他有些绝望的道:“我们怎么拼?” “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怎么说?” “叔父,我已经想过了。”燕南飞沉吟道:“我们要想冲出去,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翻山,一个是走监门。首先,翻山的话,山上有士卒守卫,易守难攻,这条路极难走。所以,我以为还是走监门容易一些。” “不过。”燕南飞说着,脸色沉重道:“走监门虽然容易一些,但也并不容易。现在监门那边有一屯士卒,即便我燕家发动所有门客与奴仆去冲击监门,可能也冲不过去,而且还有可能会被里中百姓围剿。 里中百姓受什伍编制控制,听命于什长伍长,加上监门那里的五十个士卒,还有秦法的深入人心,以及我们周丰里的百姓在我燕家的帮助下,还算过得下去。 所以,我担心,一旦我燕家在官府还没表现出屠杀百姓的情况下,就冲击监门,那么附近的百姓不仅不会帮助我们,而且还会反过来帮助士卒围攻我燕家。那些百姓为了避免受牵连,还会将我燕家赶尽杀绝。 甚至···” 燕南飞郑重的道:“甚至,我还怀疑,县中发生了这么大事情,所有的百姓都在疑神疑鬼,也在怀疑是本里的人做的,现在所有的百姓都在严密监视周围甚至是本里的人,以避免遭到牵连。 故而,现在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邻里的监视之下。若是我燕家此时行动,恐怕都还没有跑到监门,就被恐惧的百姓解决了。” 燕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之前那四个诬陷我们的混蛋,已经表明这些黔首都是靠不住的,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且秦法严苛,大搞连坐,人人不安,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正是如此。”燕南飞接着道:“除了百姓以外,我还担心另一件事,就是我之前听燕伯说,郡中将士已经控制燕县各处的要道,仅凭我燕家的力量,恐怕难以从周丰里杀出去。” 燕兴闻言,眼睛余光看了一眼燕南飞的腿。 若是燕南飞的腿没问题,能够迈步如飞快速逃亡,只要能冲出监门,然后往丛林一钻,躲上一两月,那他倒是有几分把握成功逃亡。可惜,现在燕南飞腿受伤了,根本无法快速逃亡,驾驶马车的话,又目标太大,根本跑不了。 燕家现在就只剩下燕南飞这一个男丁,他又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 所以,燕南飞这个独苗不能有失,不然,燕家就完了。 想着,燕兴立即按下立即暴动的心思,点头道:“不错,南飞你的顾虑很对。” 此时,燕南飞见燕兴点头,接着道:“所以,我燕家目前的状况就是,在始皇帝动手前,我们难以有动作,也没有到达必须要动的地步,关键就在于始皇帝决定动手之后。 老子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所以,福祸相依,福祸是相互转化的。 若是始皇帝不牵连无辜,那周围的百姓就是始皇帝的工具,若是始皇帝决定牵连无辜,那周围的百姓就是始皇帝的敌人,也将成为我燕家逃亡的助力。 只要我们联合全里之力,在秦军屠杀百姓之时,给秦军来一个出其不意,必能一举击败秦军,然后带着全里百姓逃亡。” 燕兴皱起眉头,脸色沉重的道:“南飞,若是秦军不屠杀百姓,我们根本就无法联合全里百姓,否则,百姓将告发我们。若是秦军屠杀百姓,而百姓不知道,那咱们就很难组织百姓联合抵抗。 若是百姓各自为战且没有准备,面对准备就绪的秦军,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此事简单。”燕南飞眼睛微微一眯,沉吟道:“咱们周丰里的里正可以帮助我们提前将全里百姓组织起来。” 第二十一章 一车多用 “里正?”燕兴疑惑的看着燕南飞,问道:“南飞你打算将这事告诉里正,然后将里正拉到我们这边?” “不,所谓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这事不能提前告知里正。”燕南飞解释道:“秦之法,以民为什伍,五户一伍,十户一什,以什长伍长统领,并且相互监督监护监视,同什连坐。所以,百姓天然的就已经被组织起来了,只要里正一声令下,什长响应,那么全里百姓就会被拧成一股绳,共同进退。 所以,只要我们以严查盗贼以及贼子为名,让里正多次组织全里丁壮排查本里贼子,或者组织全里壮丁在本里查探贼子踪迹,让百姓时刻保持警惕,那百姓就会保持编制,随时响应里正的召唤。” 燕兴一听,立即应道:“这事好办,我燕家是周丰里的大户,又以南飞你的爵位最高,所以我燕家才是周丰里的魁首。 虽然秦之法,一向以乡里最强壮的勇士为里正,但是,我周丰里强壮的勇士也不只是他周几一人。我燕家认可他周几是里长,他才是周丰里的里长,若是我燕家不认可,他周几就不是里长,只是普通什长而已。 只要我燕家开口,让全里百姓排查贼子,打探贼子踪迹,这都是小事。” 说到这,燕兴又道:“只是,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秦军一旦要屠杀百姓,那咱们能打得过装备精良的秦军吗?” 燕南飞闻言,问道:“敢问叔父,郡县的秦军与百姓的差别是什么?” “差别?”燕兴想了想,应道:“就是武器有所不同罢了。秦之法,男子年满十五开始傅籍要服劳役,每年服劳役一月,始皇帝的征召另算。 但是年满十七,就必须要服军役,去郡里充当正卒,并在军营接受训练一年,并同时负责本郡的治安与防卫。这一批少年正卒的战斗力是最差的。 而在他们训练一年以后,接下来就需要去咸阳或边疆守卫一年,这训练了一年的军队,在秦军中战力还可以。 连续训练两年之后,丁壮便可以返回家乡,然后每年需要轮换去郡县服军役一月,始皇帝的征召另算。 这些连续做过两年正卒的士卒就是郡县的更卒,更卒的战斗力比十七岁的少年军强了不止一筹,但比不上在边疆与咸阳常年服役的精锐之师。 而咱们村的丁壮,全都是正儿八经训练了两年,而且多次去郡县服兵役的勇士,甚至还有许多人参加了灭六国的战争,我们比起郡县的更卒来,战斗力丝毫不差,比起那些才刚刚接受训练不足一年的少年军来,实力还强很多,最起码力气、体力还有技巧远在那些少年之上。 也就是郡县的更卒正卒武器精良,各种器械齐全。” 燕南飞听到这,心中便有一个天大的槽想要吐出来,简直是不吐不快。 但一想到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便强忍住吐槽,缓缓开口道:“叔父说的是,我也以为咱们里的丁壮与郡县的秦军,差别就只有武器甲胄不同而已。真论战力,其实郡县的秦军还不如咱们里的。 所以,只要我们暗中准备好武器、盾牌、弓箭,再给来偷袭屠杀的秦军来个埋伏,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就能战而胜之,杀出周丰里,然后逃亡荒野。” 燕兴闻言,迟疑的看着燕南飞道:“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我们怎么暗中准备?” “这事我也已经想好了。”燕南飞轻轻一笑,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块帛布,面相燕兴展开,道:“叔父,这是我昨夜连夜设计的一种车。” “车?”燕兴看着帛布上长着两个轮子的奇形怪状之物,微微皱眉,奇怪的道:“南飞,你这个似乎是孙膑车?”。 说着,燕兴心中闪过一阵惊疑,昨夜设计好的。所以,你昨天就已经认定郡丞不会放我们燕家离开,而且也已经认定始皇帝会杀戮无辜了。 想着,燕兴深深的看了燕南飞一眼,他都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侄子了。 另一边,燕南飞一听燕兴将轮椅叫做孙膑车,立即意识到孙膑坐的车就跟轮椅差不多。 于是,他立即点头道:“对,这就是孙膑车,但这不是普通的孙膑车,其中内藏玄机。” 燕兴一怔,然后迟疑的看了燕南飞一眼,然后猜测道:“内藏玄机,南飞,莫非你设计的这种孙膑车,跟我们暗中准备武器、盾牌、弓箭有什么关系?” “叔父厉害,一猜就中。”燕南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孙膑车的座板道:“这孙膑车的坐席,表面上看是坐席,但坐席下面有小环,可以用手持握,所以这东西单独拿出来,就是方盾。 还有这靠板,表面上看是靠板,但其实也可以拿来做盾牌。” 说着,燕南飞又指向靠板道:“此外,这孙膑车的坐席还有靠板的长度,都是有很大讲究的。 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下令书同文,车同轨,而我设计这个孙膑车的长度,刚好是车轨的一半,只要两个孙膑车合在一块,两轮的间距,就刚好与车轨相等,共六尺宽。 同时,我设计这种孙膑车靠板还能快速转动,平铺起来与座板平行,这样,两个孙膑车合在一起,然后放下靠板,我们就得到了一辆小车,就能带上老幼,快速逃亡了。” “这孙膑车还能当车用?”燕兴心头一跳,震惊的看着燕南飞。 “不仅如此。”燕南飞颇有些自得的道:“这孙膑车主体以木头为主,做盾牌倒是可以,但是有些笨重。所以,我打算用竹木为主,制作一些夏日用的孙膑车,这样,以竹木孙膑车为车,就轻便许多,等我们逃到济水之后,还可以直接把车推进济水,然后以车为舟,顺流而下,直奔齐国。” “还能当舟楫用?这是一举三得!”燕兴闻言,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看着燕南飞震惊道:“南飞,我觉得你现在的才能已经超过你做过山阳守的大父了,更别说是我了。 现在,你已经可以撑起燕家,做真正的燕家家主了。” 第二十二章 人心之失 燕南飞一怔,谦虚道:“叔父过奖了,我尚且年少,这燕家还···” “南飞不用多说。”燕兴不容置疑的道:“我决定了,正式将燕家交给你。 你乃是燕家的嫡子嫡孙,而且我燕家也只有你有爵位,燕家门客与奴仆也全都叫你家主,这燕家迟早都是要交给你的。 现在,燕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你叔父我年青的时候只学过剑术和兵法,以我的能力只能带着燕家走向衰亡,唯有你才能带着燕家脱险,所以,燕家还是交给你吧。 当年你大父在的时候,我听你大父的,后来兄长主持家事,我听兄长的,后来兄长去了楚国···” 说着,燕兴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道:“后来你大父临终前将燕家交给我,让我尽心培养你,复兴燕家,这十年来,燕家在我手上,不仅没有复兴,反而每况日下,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寝食难安,唯恐九泉之下无颜见你大父。 现在,你长大了,才华不在你大父之下,远超于我,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放下重担了···” “这···”燕南飞见燕兴说的情真意切,犹豫了一下,然后在燕兴期待的目光,用力点头道:“好,叔父,我答应你,一定会复兴燕家的。” 燕兴一听,喜道:“好好好,以南飞你的才华,叔父我九泉之下就能从容去见你大父与你父亲了。 当然,若是能让我们还有先祖甚至还有惠王去见昭王,那···” 燕南飞闻言沉默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叔父,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战事已经不如七国混战那样频繁,百姓难以通过杀人获得官府的重赏,无法获得爵位,也无法用爵位抵罪。而秦法严苛却不改,大量百姓获罪,轻则罚得倾家荡产,重则断足黥面。 以至于现在许多县城的鞋子生意冷淡异常,鞋匠纷纷破产,反倒是拐杖生意异常火爆。 所以,我打算以贩卖孙膑车为借口,号召全里百姓制作孙膑车,然后以合理的价格收购百姓制作的孙膑车。以此瞒过官府,囤积木料竹料以及铁石,以制作盾牌、弓箭、车辆、舟楫。 与此同时,我燕家也可以用大举开展孙膑车买卖为名,收拢我燕家散布在县城乃至郡城的金钱,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我燕家还可以用买卖孙膑车为名,将全里百姓组织起来,并向百姓施恩,收聚人心,以谋大事。” 燕兴听着燕南飞的话,不断的点头,等燕南飞说完,才道:“好,南飞,我听你的。” 不久,二人商量完毕。 接着,二人出,然后燕兴开始召集门客,然后下令聚集燕家在各地的钱粮。 而燕南飞则招来府中会木匠手艺的门客,以为自己制作孙膑车为名,开始根据图纸制作起孙膑车来。 当日黄昏十分,在两个手艺精巧的木匠的主持下,在六个精通木匠手艺的门客的协助下,两辆全木制结构的孙膑车便打造完成。 其后,燕南飞试了一下孙膑车,见靠板能轻松快速的放下立起,而且两辆孙膑车能轻松组装成一辆无篷双轮小推车,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里正周几家。 周几用完晚食,闲来无事,坐在院中,眼睛时不时的往燕家方向一瞥,然后又向正在向大地撒着最后余晖的太阳看一眼。 此时此刻,里中有事无事,他不敢出门串门,别人也不敢来他家串门,他百无聊赖,正等着天黑然后与自家良人歇息。 就在等待间,忽然,他听到“哐当”一声,转头一看,却见燕家大门洞开,燕家家主燕生在一群门客的陪同下出了门。 就在他疑惑间,便见燕家门客拿出一个长着两个轮子的奇怪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燕生直接坐了上去。 紧接着,一个燕家门客便推着那东西,不,是推着燕生向他家走来。 而后,周几见燕生真的向他家而来,不由心中一紧,连忙起身,然后露出笑脸,出门相迎。 接着,周几见燕南飞到了金钱,不等燕南飞停下,便主动开口行礼道:“见过燕大夫,燕大夫可是来找我的,不知有什么事吗?” 燕南飞见身材魁梧的周几主动出门笑脸相迎,甚至这个年近四旬身高八尺有余的汉子还笑得有些谄媚,不由愣了愣。 虽然这里正周几的笑容有些不一样,不过,燕南飞一想到之前诬告案时,这里正周几不仅没诬告他,而且还主动去县衙做证,便冲周几笑了笑,然后让门客停车,才应着:“在下来找里正有事商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里面说话。” 周几一听,立即侧身引导,口中还囔囔道:“燕大夫找我商量,直接让人招呼一声,我就去见大夫了,怎可劳烦大夫来找我,这···” 说话间,燕南飞在周几的引导下,已经被门客推入周几家中厅堂。 众人停下,燕南飞的轮椅停在主位,周几站在一侧。 此时,燕南飞拍了拍自己的轮椅,笑道:“里正,你看我这孙膑车如何?” “孙膑车?!”周几一听燕南飞称他坐的车是孙膑车,立即反应过来这车是干什么用的。 原来就是给瘸子用的,普通人家腿断了用拐杖,而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居然用车! 想着,周几立即惊叹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孙膑车,果然神乎其神。故老传说,当年魏国还是天下第一强国,魏国之所以衰弱,就是因为孙膑。 据说孙膑两次打败魏国,都是坐在孙膑车上指挥将士的。” 说着,周几陷入回忆之中,带着淡淡的怨气,叹恨道:“可惜,若不是庞涓嫉贤妒能,我魏国还是天下第一强国。” 正说着,周几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狠狠的向自己的脸扇去。 “啪,啪。” 周几连扇自己两个大耳光后,这才心有余悸的道:“是魏国嫉贤妒能,活该灭国。” 燕南飞见此,目光一闪。 他本来还没注意到周几为何狠狠的打他自己的耳光,甚至连有些黑黄的脸都直接打出红指印了。 但他一听周几后面那句话,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周几无意中说出“我魏国”这三个字。 这··· 这要是没人举报,那自然没什么,可真有人较真进行举报,那就是心念故国,对大秦不满,对始皇帝不满,这是以古非今。 这是灭族大罪。 想到这,燕南飞看了一眼有些忐忑着看向他的周几。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周几已经年近四旬,魏国灭亡在十年前,东郡归属秦国也才三十年,所以,这周几小的时候还是魏国人,听着魏国的故事长大。 这周几已经做了三十年的秦人,甚至已经成为秦国周丰里的里正了,但心中依然怀念以前的魏国。 这其中可想而知,秦国在笼络人心上,真是失败的一塌糊涂。 三十年了,秦国连里正都笼络不了,更别说普通的民众了。 不过,燕南飞一想起刘邦进入关中后,仅仅只是军纪严明秋毫不犯,就受到关中秦人的热烈欢迎,一路开门投降,连秦二世与赵高派去抗击刘邦的秦军都还没打就直接崩解了,秦王子婴从咸阳派出去的秦军也迅速战败,甚至秦国灭亡后,关中秦人还唯恐刘邦不做关中王。 赳赳老秦,喜迎沛公··· 连做了五六百年秦国子民的关中老秦人都是如此,更别说才做了几十年秦人的东郡百姓,更不用说才做十年秦人的六国百姓。 所以说·········· 第二十三章 黔首之困 燕南飞笑了笑,没提刚才的事,而是直接道:“既然里正也认为这孙膑车好,那就太好了。” 周几本来还担心燕南飞因为被本里黔首诬告而怀恨在心,正忐忑不安,却见燕南飞没提刚才的事,顿时心中一松,讪笑道:“好,这孙膑车好,好车,真是好车。” 燕南飞见周几放松下来,便继续道:“里正,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孙膑车。” 说着,燕南飞拍了拍自己的断腿,见周几目光投到断腿上,便叹道:“自从我腿被马踩断后,活动便十分不变,然后我就想起了孙膑车,有了这个孙膑车,我就方便多了。” 周几立即点头称是道:“对,燕大夫说的对,这孙膑车连孙膑用了都说好,那肯定是好的,不然孙膑也不能击败那个嫉贤妒能的魏国。” “就是这样。”燕南飞笑道:“自从始皇帝···咳咳···据我燕家在县中的门客观察,现在县城之中,鞋匠已经有一大半破产被官府收为奴隶,而木匠制作的拐杖却在热卖,所以,我以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向大家售卖孙膑车赚钱。 我这孙膑车,可比拐杖要好多了,现在县中断腿的人那么多,一定会赚大钱的。” 周几闻言,心中不以为然。 这个燕生果然是一个读死书的腐儒,天下明眼人都知道孙膑车比拐杖好,可是你看看谁出门用孙膑车,那个断腿的人不是杵着拐杖? 这原因太简单不过,因犯法而断腿的人,都是交不起赎金的,而交得起赎金的就不会断腿。所以,买得起孙膑车的人,大都不需要孙膑车,需要孙膑车的人,大都买不起。 想着,周几却不敢反驳燕南飞,而是露出惊叹之色,大赞道:“燕大夫果然聪明过人,我老周就没有这等见识。果然,燕大夫是大夫,而我老周只是一个里正。” 燕南飞没有在意周几的吹捧,而是看着周几道:“因为这孙膑车乃是一门新生意,加上如今周丰里被封锁,我燕家难以找到大量木匠。所以,我打算让周丰里的百姓都帮忙做孙膑车,只要百姓们做出来的孙膑车大小尺寸合乎我的要求,我就立即收购,每辆车我给五十钱。” “五十钱?”周几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周丰里的普通人家,差不多每户一百亩地,东郡土地肥沃,虽然比不上宋国和关中,但差不多达到了每亩两石半的产量,一百亩地一年下来就能收入两百五十石粟米。 两百五十石的收入,官府通过田租收走部分粮食(实物税,定额税,根据土地数量交,不管你今年有没有种粮食都按规定的数量收,交不出来就去做刑徒抵税,一天抵六钱。坑人的是农夫可能去打战或服徭役军役了,那就妇人种田,更坑的是妇人也有可能拉去做劳役了,这来年就肯定要做刑徒···)。 除了田租外,还有算赋(人头税,收钱,定额税,只要是人每年都要交,没钱做刑徒抵税)、杂赋(杂七杂八的税,收钱,也收物)、徭役、军役等等,总共要拿走三分之二,也就是一百七十石,还剩下不到八十石。 而一家五口,光吃粟米的话,一年下来最起码要九十石。 所以,他们东郡的百姓虽然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富足一些,但是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香喷喷粟米饭,还得混合吃不死人的野菜、索然无味的豆饭、难以下咽的麦饭,这才能活下去。 因为,他们也不是只吃饭的,还有油、盐、衣服、生老病死、人情往来等等。故而,他们这些男人要一年忙到头,女人则需要种地的时候就下地种田,不需要种地的时候,就努力纺纱织布,干些杂活、养些鸡狗猪贴补家用,小孩子也一样,打杂干活贴补家用。 就这样,每家每户省吃俭用(吃不饱穿不暖)才能勉强度日,偶尔吃一顿香喷喷的粟米饭,这才能过上一年是一年。 当然,这还是没犯罪的情况下,一旦谁触犯什么法律,然后被处以重金罚款,那他一家接来下一两年,恐怕连麦饭都吃不上,只能吃糠了。 而更糟糕的是,秦法细密而严苛,即便他周几已经做了三十年的秦国人,已经成了大秦的里正,依然记不住所有的秦法,随时有可能触犯某条自己不知道的秦法,然后就会被罚得倾家荡产,甚至身死族灭。 碰上天灾或者大病、大劳役甚至是大战(没获得军功),也一样要吃糠吃土,活不下去的就只能卖田挣扎。说到卖田,这还多亏了始皇帝在六年前下诏令黔首自实田,准许土地买卖,不然,百姓连田地都不能卖,一旦熬不下去······ 熬不下去了,以前还有一个盼头,想着靠打战杀人翻身。现在不同了,基本上没战打。就算打战···之前攻打南越之战,第一次五十万大军出征,大家都想着捡一个人头,结果,战争失利,大军死伤数十万,连主将屠雎都战死了。 第二次南越之战和北伐匈奴之战,虽然赢了,却是血亏一波。南越是因为越人在第一战中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根本没多少人头可砍,而且胜利后大军还要驻扎南越那个鸟不生蛋的穷山恶水之地,跟当地越人打游击战,跟恶劣的风水做斗争,就跟被发配到边疆的刑徒一样,朝不保夕,惨不忍睹。 而匈奴人几乎都有好几匹马,跑得太快,所以虽然北伐匈奴之战大获全胜,但是三十万秦军将士根本没有分到多少人头。 连两战主将任嚣与蒙恬都没有晋升爵位,更别提其他人了。 加上秦之法,打战之时,士卒需要自备衣物,自备日常用度所需的钱,甚至还需要自备粮食武器等等。 至于那些已经穷的没钱去为始皇帝效忠,却又被始皇帝征召,不得不去打战的人,只能向官府借钱为始皇帝打战,但借官府的钱,官府要算利息,而且利息不低! 如果借官府的钱却还不起··· 所以,那些想要靠战争杀人翻身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人因为这两战倾家荡产沦为刑徒甚至奴隶,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打战了,因为投入太大,而且十有八九没有回报。 所以,现在百姓一旦熬不下去了,那就只能破产了。一旦破产,那百姓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直接逃亡荒野成为盗贼,但···一则全什连坐,相互监督,逃亡成功率不太高,二则盗贼活在深山沼泽,没有稳定收入,还要面临豺狼虎豹等等恶劣环境,甚至还有官府与百姓的捕杀,实在艰难。 而另一条路,则是卖身为奴,奴隶···遇到好一点的主人还好,遇到恶主那就是命,最惨的还是卖不出去,以至于沦为官府的奴隶,那还不如冒险逃亡荒野去做盗贼呢。 第二十四章 人傻钱多 现在好了,燕家出钱收购孙膑车,只要有钱,那一切就好办。 秦法规定,粟米三十钱一石,五十钱差不多可以买两石粟米了,一个壮丁省着点,足够吃一月了,足够一个刑徒没日没夜的为官府苦干十天了。 秦国百姓怕什么,不怕死就怕穷,不怕赚的少,就怕没有赚钱的机会。 五十钱一辆孙膑车,抛开木材,最起码能赚三十多钱,用自己的木材则能赚五十钱,连他这个里正都有一些心动了。 所以,这燕大夫是给我周丰里百姓发福利来了? 正好,马上就要耕种了,而周丰里因为刻石的缘故,全里百姓都无法外出耕种,正好可以干些木工贴补家用,不然,明年大家恐怕都要去吃土了。 想着,周几看着燕南飞呵呵一笑,喜道:“燕大夫放心,这年头,哪个农夫不会木工活、不会些泥石活、不会打战,那就不是一个好黔首。” 说着,周几有些迟疑道:“只是,有一个问题,燕大夫,如今官府正在查案,我们周丰里全里百姓制作孙膑车,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燕南飞自信满满的道:“制作孙膑车这点小事,我燕家还是能搞定的。” “哦~~”周几放心的点了点头,又盯着燕南飞问道:“燕大夫,收购孙膑车的事情,燕公知道吗?” “放心!”燕南飞应道:“我才是燕家的家主,如今我已经行冠礼,而且还已经娶妻成家,这燕家以后就是我说了算,我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我就说燕公那么厉害的人,肯定做不出这么傻的事情···”周几一听,心中了然,暗暗嘀咕了一声,接着连忙应道:“原来如此,那在下就没问题了,没问题了。” 燕南飞见周几没有疑问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开口道:“如此,那就请里正明天早上召集本里的什长去我燕家,然后我燕家的木匠会告诉众什长用料的要求,还有具体的尺寸。 我可不想等收购孙膑车的时候,会出现大小不一的各种车。” 周几立即应道:“请燕大夫放心,这个我们肯定会注意的,毕竟,秦之法,做工不合规格者杀,我们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一样。” 燕南飞带着门客走后,周几看着燕南飞的背影,喜道:“嘻~~这下,我周丰里黔首就不能担心耽误春耕活不下去了!” 接着,燕南飞一走,周几立即请里中各什什长来到家中,然后告知众人燕家要收购孙膑车的事情。 众人一听燕南飞要全里的百姓打造孙膑车,顿时面面相觑。 而后,其中一个什长陶亭迟疑的向周几道:“里正,这事玄啊!孙膑车好是好,但是我们这些乡里黔首根本用不上,谁会坐在车上干活啊,而且也没钱,用不起孙膑车。一般的大夫也用不上。 所以,燕大夫收购孙膑车后,这卖给谁去?” “是啊,是啊,这事我看不成。” “燕大夫还是太想当然了!” “里正,你就没劝劝燕大夫。” “对啊,里正,要是燕大夫卖孙膑车一事失败,然后迁怒我们怨恨我们,从此不再借钱给我们,或者燕家就因为这事破落了,那我们周丰里今后可就没依靠了。” “不错,这是大事···” 周几听到这,立即抬手打住众人,然后叹道:“诸位,也不是我不想劝啊,可是燕大夫刚刚迎娶新妇,掌管燕家,这是他做的第一件事,连燕公都没劝住他,我这个小小的里正,怎敢开口。” 众人一听,瞬间全都面面相觑。 沉默了数个呼吸后,陶亭开口道:“诸位,我有一个想法。” 众人闻言,全都看向陶亭,期待的问道:“什么办法?” 陶亭应道:“诸位,我周丰里现在还有一百四十二户百姓,每户人家制作一辆孙膑车,那就有一百四十二辆车,如此多的车,恐怕够燕大夫卖好几年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每户人家都出车一辆,这样全里每户人家就都能赚五十钱,五十钱足够一些穷苦到麦米配野菜的黔首,活几个月了。 同时,就算燕大夫的孙膑车卖不出去,一百四十辆车,也亏不了多少钱。 这样,燕大夫不亏钱,我们全里的人都能赚钱,就两全其美了。” 众什长一听,纷纷夸赞这个办法好,其中还有人大赞道:“陶什长不愧是读过书的贤者,果然办法多。” 陶亭一听有人夸赞他读过书,只是笑了笑,心中却是一黯。 次日早上,周丰里的十五什的百姓代表,便在里正周几的带领下,自己带着木匠工具,齐聚燕家大院。 此时,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看着站在前面的周丰里精锐骨干,通过众人的服饰以及站立的次序,他便知道众人的身份。 十个什长,五个伍长,之所以有五个伍长,他也知道原因,另外五个什长服徭役兵役去了。 虽然众人身份不同,但众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此时,燕南飞看着众人魁梧的身材,精壮非常的样子,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此刻大家手里的家伙都是一些木匠工具,但大伙就是站在那,都能感觉到一股凶狠气息。 真不愧是秦国,哪怕是基层人员,也能体现出大秦风范,果然是武德充沛。 燕南飞对村里的什长伍长都很满意,只是,他也感觉到其中有许多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们眼神中有期待,这个他能理解,毕竟他这次是发福利送钱来着。可是,眼睛中带有担忧,还有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算什么? 燕南飞思绪飞转,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些黔首虽然没啥见识,但是也并不傻,这孙膑车能不能卖出去,他们还是能预料的。 所以,他现在的情况··· 年少初任,门客未服,村民不信···这该如何是好? 燕南飞眼睛半眯起来,此时此刻当震慑众人,恩威并施,以树立威信。 第二十五章 天地不仁圣人也不仁 “嗯咳~~” 燕南飞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立即摆出一副老说教的模样,一脸肃然的缓缓开口道:“想来大家也知道,我是一个儒生,儒生最是讲仁义的了。 孟子说:‘众乐乐与独乐乐,孰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欢乐乃是人之所欲,我如是,诸位父老兄弟也如是,而欲壑难填其欲无穷,然究其本源不过衣食二字而已。 衣食无忧我已得之矣,然我观诸父老兄弟却不然,是以忧之。 故,我之所欲,欲成诸位之欲也!” 说着,燕南飞看向众人问道:“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大家平常说话都是说白话,这种尽量节省的用语,一般出现在书上。 正常人谁平常说话用书面语啊! 一时间,大部分人没反应过来,露出一脸茫然之色。 两个呼吸后,其中一人轻声向身边正点头的人问道: “燕大夫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就听到乐啊乐啊乐啊的。” “额···这···” “是啊,燕大夫说什么了,我只听到欲啊欲的。” “好像是燕大夫在说孟子的话,至于孟子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啊,燕大夫好有学问的样子,不愧是大贤弟子,虽然我没有听明白燕大夫在说什么,但既然是大贤孟子的话,肯定是很有道理的。” “不错,燕大夫是燕太公的嫡孙,燕太公是谁,那可是山阳守啊,燕大夫就算只有燕太公一半本事,那也比我们厉害百倍。 所以,燕大夫说的话,肯定有道理,只是咱们太笨,听不明白。” “······” 此时,人群中,陶亭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又见燕南飞正看着大家,略有尴尬的道:“诸位,燕大夫的意思是,要带着大家一起过好日子,能吃饱饭,而且冬天不用挨冻。”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大赞道:“燕大夫真是仁义啊!” 与此同时,燕南飞见一大半露出迷茫之色,显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包括里正周几在内的四五个人微微皱眉,仿佛听懂了但又没全懂。 而这个之前去县中为他作证的什长陶亭,却是完全听懂了他的话。 见此,燕南飞心中了然,一边将那人记在心里,一边暗暗想到···· 这个村子一百六十···不,现在只有一百四十多户人家,其中十几个家境不错基层人员,包括里正在内,只有少数人有文化。 剩下的全都没读过书。 虽然这文盲程度令他有些吃惊,但是他仔细一想就理解了。 秦国的法律,要在愚民、弱民、贫民、疲民,百姓一年到头都处在忙碌之中,而且家中还贫穷。 这样,百姓就既没有时间去想东想西,也没有金钱去学习,每时每刻都陷在为温饱的忙碌中,只能安安稳稳的接受国家统治了。如此,即便百姓中有天赋出众的,也只能接受国家安排给他的命运。 如此作为,有大利也有大弊,但弊远大于利。 其中,一个严重后果,那就是国家不出产智士。 秦国自商鞅开始,到始皇帝一统六国,一共不到三十个丞相,其中二十多个是六国来宾,还有数个出身宗室王族的丞相,而秦国本土贵族出身的丞相,五个指头都用不完,而且还是没多少功劳的过渡人士,至于本土的寒门子弟,则一个都没有。 秦国上层内部斗争极为惨烈,甚至屡屡发生动乱,多次驱逐宾客,也有这个原因。 自己一家数代人的努力,总是比不过其他国家来到秦国的客卿,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每次都这样,这谁能忍? 只是,秦国贵族虽然忍无可忍,但没有本事,几乎从来没赢过的他们,也只能忍了。 因为秦国不仅愚弄百姓,甚至连贵族都没有放过。 法家追求“凡事皆有法式”,说的就是事无大小皆有法可依,就好比君王制定法律,规定所有人在走路的时候都先出右腿,违法者砍左腿,这样天下一致,就天下大治。 如此一来,则“使中主守法术,拙匠守规矩尺寸,则万不失矣。” 而到了这时候,天下人,包括君王、贵族、平民、奴隶在内的所有人,都成了秦法的工具,智慧谋略甚至自己的想法都不用了,只要安法律办事就行(某种程度来说,法家思想做到了人人平等,因为不管你是什么人,它都没把你当人,真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只要依法办事,无论是智者还是愚者去做官,都可以,甚至不是人,哪怕做官是一头猪,只要知法、执法、守法,那就行了。 同样的,也包括秦国君王,不需要明君,只要守法就行(所以,秦国自孝公以来,连续六代没有昏庸之君,这并非是天命,而是有着深刻的内涵的。不过,拥有绝对权力的秦国君王,也是秦法最大的漏洞。) 在这一指导思想下,秦国在治下各县设立了学堂,都是以吏为师以法为教,且只招收官吏子弟,培养出来的官吏基本上都是国家的工具人,秦法的工具人,知法、执法、守法的工具人(不过就算是工具人也需要培养时间,始皇帝十年间一统六国,工具人的培养没跟上,大量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军中将领转为地方官吏,没有成为合格的工具人,以至于始皇帝连连下诏打击官吏不法行为。) 至于私学这东西,自商鞅开始,就是重点打击的对象,尤其是这两年,连他这个大夫都不能读诗书了。 所以,秦国愚民与控制思想上,已经做到了历朝历代能做到的极致,真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最起码,明清两代的平民还可以读四书五经。 当然,秦国虽然愚民,但也给普通人甚至是刑徒、奴隶留了一条肉眼可见的阳光大道···那就是打战杀人。所以,秦人特别想打战,特别能打战,打起来也特别狠(狠到什么程度,若是没有人看见,秦军不管什么人都会杀,不仅要杀敌国将士,而且还要杀秦法明令禁止杀戮的敌国百姓,甚至是本方士卒···) 不过,现在情况又有了新变化,自从秦国一统六国后,貌似连这唯一的一条出路,也已经被堵住了··· 想着,燕南飞收拢思绪,看着面前正在表示感谢的众人,笑了笑,继续道:“ 自我被先师驱逐回家以来,我一直在家中思考如何带领大家富裕起来,最起码也要衣食无忧。但很遗憾,我苦思两年有余,却丝毫无获。 不过,自从我腿断了之后,就觉得起卧都特别不方便,所以想到了孙膑车这一先贤所用之物。这就是我带领大家富裕的办法,就是解决全里百姓衣食问题的办法。 或许大家以为,普通人只需要一根拐杖就够了,根本买不起孙膑车。而买得起孙膑车的人,大都不会断脚。 所以,大家以为这孙膑车肯定卖不出去。” 说着,燕南飞似笑非笑的看向众人。 众人见自己小心思被燕大夫看出来,皆心中一颤,纷纷向后缩了半步,连称“不敢”。 尤其是里正周几,更是深深的低下了头。 他一听燕南飞已经想到了他想到的问题,立即收起小觑之心,再也不敢因为燕南飞年轻而轻视他了。 他能想到的问题,人家燕南飞全都能想到,甚至他没想到的问题,人家也想到了,而且人家还能满口道理,他连人家说的话都只能听得半懂不懂,这怎么去质疑人家? 难道孙膑车真能赚钱? 想着,周几将信将疑起来。 第二十六章 民心可用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脸色变化,而且看他的眼神再无轻视之意,而他之前关注的那个什长,同样迟疑的看着他,便继续道:“诸位只知道我们东郡贵人不会断脚,穷人没钱买孙膑车,却不知道这天下除了东郡,还有四十个郡呢! 别的不说,就说我们东郡隔壁的齐国诸郡,齐人可是全天下出了名的富裕,而且齐国还是举国投降的,原本齐国贵族富人的家产大都保全完好。” 众人闻言,全都点头不已。 哪怕他们没读过书,他们也知道东面那个国家,从太公管仲以来,就是天下最富有的国家,是富有了八百年的国家,是他们想象不到有多富有的国家。 据说,齐国那边,就算全国遭遇水旱之灾,全年无收,就算国家不救灾,普通百姓家中的钱粮也能坚持一年。 这还是普通人家,更别提其中的富裕人家还有贵族了。 所以说,孙膑车有搞头???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意动之色,便接着道:“天下众所周知,齐人除了富有这个优点,还有一个好议论的特点。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敢大街上三五成群的公然议论国事,然后当众评议其君王,甚至指责辱骂君王。” “啥?辱骂君王?”众人一听,全都吓了一跳。 普通百姓议论国事就算了,以前他们是魏人的时候,碰到大败和大胜,也会议论讽刺两句。但指责甚至是辱骂君王,这是他们做魏人的时候都不敢做的事情,更别说是现在做秦人的时候了。 要知道,秦之法,不准议论国事,无论是批评还是赞扬,都不行,更别说辱骂君王了。 如果齐人有这种特点,那齐人岂不是经常触犯法律··· 所以齐人很需要孙膑车。 在这一瞬间,大家脑海里全都浮现出齐国那边满大街都是衣着华丽的断足、断手、黥面之人。 一想到这,众什长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投向里正周几,露出期待之色。 仿佛在询问周几,燕南飞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他们就能靠孙膑车发财了。 周几见众人看过来,顿时心中一紧,然后一股热气涌上脸颊,略有些尴尬。 他明白众人的意思,可是··· 虽然他做了周丰里近十年的里正,虽然他也去过齐国,但是齐国投降的太快,他跟大家一样,没有深入了解齐人,只能从齐人的穿着看出齐人很富有(齐人富裕,且攀比炫富成风,以至于有些人哪怕穷得只剩下一条裤子了,那裤子也得是名牌,不然没脸出去见人)。 至于齐人好议论···抱歉,大军压境,君王投降,齐人连上街都不敢,那里还敢议论! 此时,什长陶亭见周几有些紧张的样子,微微皱眉。 齐国的情况他了解一些,但,现在他更了解燕大夫的心思。 现在,燕大夫准备大力生产孙膑车的意志,已经不容置疑无可阻拦。 如此··· 想着,陶亭主动开口道:“齐人好议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以前天下大贤云集齐国临淄,议论成风,连普通百姓也受影响了。 当年齐闵王败亡,就是因为齐闵王杀了一个在大街上严重辱骂他的普通百姓,所以齐国百姓都不信任齐闵王了。齐国复国后,齐国人总结齐闵王败亡的原因,都说齐闵王不听批评,所以导致亡国。 然后,齐人议论之风便延续到了现在。” 燕南飞见他一直关注的那个什长开口说话,且印证了他的说法,不禁微微颔首。 另一边,周几见陶亭为他解围,立即点头道:“不错,当年我在齐国临淄的时候,就经常看见齐人三五成群的聚众议论。” 众人见陶亭与周几附和,一些也跟着军队去过齐国转了一圈的人,为了避免别人质疑自己没去过齐国,纷纷开口附和道:“里长、陶什长说的对,我十年前去齐国的时候,也发现齐人都好议论。” 众人一听,似乎大家的话都印证了齐人好议论的特点,顿时全都兴奋起来。 “齐人如何好议论,以秦之法,那齐国那边肯定满大街都是瘸子。” “这也不一定,说不定也有人两只脚都被秦人砍了,只能躺在床上呢(先秦的床即是卧具也是坐具,榻这个东西是汉朝以后出现的,汉之后,固定不常移动的是床,经常移动的是榻)。” “这孙膑车拿到齐国去卖,肯定很好卖。” “孙膑车配齐国,绝配!” “···”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终于不再怀疑孙膑车能不能卖出去了,心中一松,再接再厉道:“诸位,其实孙膑车不仅能卖到齐国去,还能卖到楚国去。 虽然楚国百姓贫穷,但是楚国的贵族可是都不比齐国差,甚至比齐国贵族还富。楚国贵族不仅富有,而且还散漫好斗。 毕竟,楚人多游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众人闻言,更是兴奋了纷纷大喊道: “对,还能卖给楚人。” 接着,燕南飞抬手打断众人,又道:“不仅是楚人,还有天下老迈难行需要杵拐杖的贵族长者,他们也需要孙膑车。” 众人一听,愈加兴致勃发起来,对孙膑车充满了期待,无不红光满面。 这时,燕南飞见众人的热情彻底被调动起来了,不禁心中一安。 要想带走全村百姓,万不得已的时候用全村百姓挡灾,就需要足够的孙膑车。现在大家的生产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必定能短时间内获得足够多的孙膑车。 这下,我燕某人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八九成把握了。 想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脸色一沉,一脸肃然看着众人:“诸位父老兄弟···” 众人见燕南飞开口,立即停下议论声,接着,又见燕南飞脸色不对,顿时心中一突,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然后众人全都郑重的站直了身躯,并看向燕南飞,等他说话。 “咳咳。”燕南飞轻咳了两声,看着众人道:“诸位父老兄弟,我之所以向全里百姓收购孙膑车,这是为了照顾全里的父老,为了避免有百姓再出现破产的悲剧,所以才没有去县城甚至郡城招收那些技艺精湛的木匠,而将发财的机会留给诸位。 可是,大家也不能因此而忘了分寸,以次充好糊弄于我。 故,我要先与大家约好,凡是卖给我燕家的孙膑车,我都要求大小尺寸一致,且都要结实,最起码要坐上一个壮丁而不会倾倒甚至塌垮,还要易滚动,要坐上一个壮丁后,还能让不足十五的少年轻易推着走。 为此,所有人上交的孙膑车,我都会一一进行检测。 只要发现不合格者,我就不会收,且还会将不合格者的名字记下来,连续三次发现不合格,那这一家百姓的孙膑车,我燕家就再也不会收购了。” 众人闻言,全都心中一凛。 顿了顿,周几开口道:“请燕大夫放心,秦之法,不合规格者死,我等知道轻重的。还有,多年征战多年劳役,对于木工活,我们也是精通的,绝不会以次充好欺骗大夫。” 众人一听,纷纷保证道:“请燕大夫放心,我等绝不会以次充好欺骗大夫。”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露出笑容,笑着对众人道:“既如此,那诸位父老兄弟就开始跟我燕家的精通制作孙膑车的先生学习如何制作吧。 还有,现在天色尚早,想来诸位父老兄弟也都没有用朝食吧,那诸位就在我燕家用朝食。” 众人闻言,皆喜道:“谢燕大夫!” 第二十七章 祸乱全县 燕南飞给众人画完一张大饼,调动起众人的积极性后,便坐着轮椅离开了。 燕南飞一走,里正周几与众人立即就在燕家前院,向燕家制作孙膑车的门客学习制作技巧来。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学会制作孙膑车赚钱了。 另一边,燕南飞回到书房,见燕兴一脸沉重的坐在一侧,他立即驱散门客,然后问道:“叔父,出了什么事吗?” 燕兴叹了一口气,应道:“是咱们燕家那些亲朋好友给我写信了,信中说他们因为参加你的婚礼的缘故,现在正被郡丞追问,而追问的很是急迫,已经不堪其扰。 所以,他们给我的信中,多有怨言。” 燕南飞闻言,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东郡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不查也就罢了,一旦开始查,不管能不能查到,肯定要大张旗鼓竭尽全力的去查,不然,东郡官员无法向始皇帝交差啊。 至于县中的好友,他管不了他们,但是,他他自己妇公也就是张氏他爹家,还有两个堂妹夫的家里,却不能不管。 要知道,历史上刘邦逃亡上山,吕后就受到了牵连,幸好吕家和刘邦人脉极多,不然吕后就完了。这还是劳役逃亡,而他们却是杀兵逃亡,性质恶劣多了,他妇公和两个妹夫家肯定会受牵连的。 这两天他已经知道他叔父燕兴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还是十几年前生的女儿,可能这十年来压力太大,以至于没有孩子,叔母也因为压力更大,在去年就抑郁而终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叔父独自支撑燕家,也没有心思续弦。 而他那两个堂妹,因为伙食好长得快,十一二岁就嫁人了,都嫁给了同县的大夫之子。 之所以他这个做兄长的才刚刚成婚,而哪两个堂妹却早已嫁人,这跟秦国的婚姻法有关。 秦国法律规定,女子成婚的年纪,是身高六尺二,而不是年龄,只要身高达到标准,不管多少岁,就可以成婚。当然,即便身高没达标,妇人想嫁人,那也是可以的。 而他成婚晚,则是燕家自诩为燕国王族,恪守周礼,男子必须要等到二十岁之后才能结婚。 现在,他大堂妹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他才刚刚成婚。 想着,燕南飞郑重的道:“叔父,关于我妇公和两个妹夫家中,需要提前提醒,一旦我们杀出周丰里逃亡,他们必定会波及。” 燕兴皱眉道:“我正有此忧,南飞你妇公家好说,左右不过是父子三人,可我那两个贤婿家中则不然,他们家人太多。 若是我们提前去信提醒,则我担心他们会出卖我,若是我们逃亡之后才去信,则我担心南飞你两个妹妹恐怕就无法逃出来。” 燕南飞一听,淡淡的道:“叔父,这有何难,只需用出锦囊妙计,便可!” “锦囊妙计?”燕兴奇怪的看着燕南飞,问道:“这是什么?” 燕南飞应道:“我的意思是,只需要将劝两妹夫逃亡的信函放在一个香囊之中,交给一个可靠的人,让他在县城中等着,然后等到秦军屠杀百姓的时候,再将香囊交给两位妹夫,让他们赶紧逃亡。 如此,若是秦军不屠杀百姓,香囊就不会到达两位妹夫手上,我燕家就平安无事。若是秦军杀人,我们必定全里突围,而且这么大的事,也难以瞒住左近百姓。如此,两位妹夫得到消息,也能突围了。” 燕兴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应道:“我这就写信给我婿。” 燕南飞见燕兴提笔写信,立即开口打断道:“叔父且慢,不知叔父打算怎么写?” 燕兴疑惑的看着燕南飞:“自然是说我燕家已经逃亡了,让他们也赶快逃了。” 燕南飞看着燕兴沉吟了一下,道:“叔父,若是仅仅只是妹妹与妹夫逃亡,那到也容易,若是加上妹妹的妇公还有几位外甥,我担心他们难以逃亡,会被左邻右舍捕杀。 所以,再加一句话,让他们在逃亡之时,大喊秦军将要屠城,鼓动全城一起逃亡。 如此,两位妹妹家必定能乘乱逃亡,而县城大乱,城外的秦军必定回城平乱,这样我们逃亡也轻松许多。” “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燕兴听完,想了想,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县城大乱,百姓逃亡,这不仅有利于燕家逃亡,还有利于他那两个女婿家逃亡,更重要的是,逃亡之后,东郡的秦军就将忙着抓捕逃亡的百姓了,燕家目标变小,就能从容脱身。 只是,全城的百姓······ 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想着,燕兴立即点了点头,心照不宣的应道:“好主意!” 很快,两封书信写完,而后,燕兴抬起来头来,看着一侧坐在孙膑车上的燕南飞,问道:“南飞,制作孙膑车的事情怎么样了?” “村里的什长已经在学造孙膑车了。”燕南飞应了一声,然后沉吟道:“孙膑车的制作并不复杂,关键只是大小尺寸要一致,其中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打造轮子。 不过,我在设计孙膑车的时候,已经提前考虑了轮子的问题,用的是小轮子,只需支持一个丁壮的小轮,而不是马车那样包铁皮的坚固大轮。所以,制作孙膑车虽然麻烦,但也并没有大问题。 如今里中百姓编制尚在,我燕家只需要教会全里中每什一人,然后这一人回去就能教会全什的百姓。 故而,我算了算时间,快的话,应该半个月之后,便会有人交出一辆孙膑车。” 燕兴脸色一松:“如此,甚好,甚好。” 此时,燕南飞看向燕兴道:“叔父,我查了一下家中的武器,发现家中长戟与甲胄甚少,弓箭也是极少,倒是长剑不缺。 一旦打起来,没有长戟甲胄也就算了,关键是没有弓箭,这就很吃亏。” “弓箭?!”燕兴皱眉道:“当初始皇帝一统六国,自以为天下无战事,乃收天下之兵,以弱天下之民。所以,虽然我等百姓人人都去郡中受过训练,射箭中靶不成问题,但是家中备有弓箭的,却是甚少。 不过,十年前,七国混战,没有谁能避开战争,所有百姓都精通战事,虽然能制作上好弓箭的人很少,但会制作弓箭的人很多。 所以,想要弓箭,只需让心腹之人悄悄制作便可。虽然短时间内做出来的弓箭,不能与军中强弓相比,但是,临时用来突围,那还是可以的。 至于甲胄和长戟,这两样东西制作起来太麻烦,而且没有足够的铁料,我们燕家现在这情况,恐怕制作不出来。” 燕南飞闻言,只得长叹一声。 第二十八章 暗流涌动 咸阳,丞相府 “丞相,东郡守有紧急公文传来。” “东郡?”正在办公的右丞相冯去疾愣一下,与一侧的左丞相李斯对视了一眼,见李斯也一脸疑惑,不禁诧异的道:“东郡有大事发生吗?快呈上来。” 冯去疾打开东郡守传来的公文一看,看到东郡之事,顿时一股怒气从心中直涌脑海。 本来,之前发生荧惑守心的事情,就令始皇帝闷闷不乐,已经让群臣胆战心惊。结果现在倒好,东郡发生有人假借天意诅咒始皇帝的事情,这事要是传到始皇帝的耳中,可想而知始皇帝是何等的震怒不安甚至暴怒惊恐了。 说不定,始皇帝还会将上次因荧惑守心而积蓄在心中的怒火还有郁闷全都借机宣泄出来,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而受牵连。 如果燕县令找到了凶手这还好说,可是,燕县令居然没去找凶手,而是直接制造冤假错案,栽赃陷害。 最关键的是,居然还有太多破绽,一下子就被人翻案了。 这不是在始皇帝头上火上浇油吗? 他也知道,燕县令直接去查的话,十有八九也是查不出来的,但他最起码也要大张旗鼓的查一番,表明他已经努力了,他是忠于王事的。结果倒好,燕县令栽赃陷害失败,反而还暴露出地方官吏都在糊弄始皇帝。 想着,冯去疾怒从心来,勃然大怒:“该死,燕县令该死,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查真凶,没有在第一时间禀报,反而还想着陷害无辜者以躲避责任,这是渎职,枉法,该杀。” “右丞相!”李斯看着怒不可遏的冯去疾,问道:“东郡出了何事?” 冯去疾闻言,见东郡的公文递给李斯,道:“左丞相自己看看吧,看看燕县令干的好事。” 李斯闻言,从一侧的侍者手中接过公文,展开一看,立即脸色一冷:“燕县令该杀!” 说着,李斯放心公文,正欲请冯去疾一同入宫面见始皇帝,就在此时,一个侍者从外面走进来,并向冯去疾行礼道:“丞相,将军冯劫来了,请丞相务必出去一见。” 冯去疾一怔,点了点头,然后对李斯道:“李丞相,冯劫相邀,必有要事,我先见之,请李丞相在外稍后,与我一同入宫见陛下。” “善。”李斯点了点头。 不久,冯去疾出,见冯劫。 冯劫一见冯去疾独自出来,便开口道:“丞相,刚刚博士茅子来找我···” 不远处,御史大夫府。 御史大夫王戊看着面前的博士黄疵问道:“黄子何来···” ······ 宫中。 始皇帝始皇帝听完左右丞相与御史大夫的禀报,顿时惊怒不已,恶心非常。 自从发生荧惑守心之后,他心中就一直很是不安,担心自己遭遇不测。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出现坠星谶语了。 诅咒他的人,甚至刺杀他的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与天意有关,而且是紧接荧惑守心天意的诅咒。 这并非小事,而是天大的事,整个大秦,上至他这个始皇帝下至最卑贱的奴隶,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那就是天。 只要跟天扯上关系,那就是天大的事,现在天上掉下一颗星星,星星上说他要死大秦要亡。 这···! 几年前,那些方士得到谶语,说“亡秦者胡也”。 他好不容易才打跑了匈奴,又将大修长城,将秦、赵、燕三国的长城连在一起,以备匈奴,结果,还没安心过几天呢! 竟然又是荧惑守心,又是坠星有字,还说“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算什么?是上天昭示我大秦要亡?还是有人图谋不轨,暗中谋划颠覆我大秦? 若是天意,那我大秦就要亡了?甚至我也要死了? 不,我怎么可能会死,朕还要长生不老的······ 徐福已经去仙山求长生不老药了,想来他很快就能为朕带回长生不老药了,三千童男童女,一定能行的··· 所以,这一定不是天意,这是有人在暗中策划此事。 只是,这事是谁干的? 是那些不甘失败的六国贵族?还是那些因为焚书坑术士而怀恨在心的儒生甚至是其他学派的人?亦或者是对朕不满的愚昧黔首? 黔首不可能,黔首会反抗吗? 不会,就算黔首被逼到了极处,也不过是以头抢地耳。 所以··· 想着,始皇帝看着手中的公文,看着上面的地分二字,心中立即肯定道:“地分,地分,想要分地的人,不是六国余孽想要复国,就是那些想要行分封建国的人,刻字者必定是两伙人中的一个。” 始皇帝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两伙人可能性都一样大。 虽然十年前他一统天下后,已经从六国之地迁移了十二万家六国的王族、贵族、豪强来关中了,可谓将六国旧势力一网打尽了。但是,六国的地盘上,依然还零散的分布着一些六国余孽,还有少量六国王族、贵族逃亡不知所踪。这些人,可是极端仇视秦国的。 还有,那些想要行分封建国的人,当初天下一统后,他就已经确定不再行分封了,结果,分封之言持续不断,甚至儒家的人在三年前又在朝廷之上再次议论要分封,说什么分封能巩固大秦对天下的统治。 哼,儒家的人就是厚古薄今,因循守旧,鼠目寸光,空言误国。他要建立的是能传万世的政权,而不是肉眼可见百年后君王暗弱,诸侯离心,就会再次陷入诸侯混战的天下。 所以,他采取李斯之言,焚烧诸子百家的典籍,禁止私人教学,禁止议论,这才让分封之言消停下去。 而这之后,百家之人一直对他心生不满,包括那些暗中想要行分封的人,也对他不满。 所以,只要碰上了这事,这两伙人肯定都会干。 只是具体是谁··· 想到这,始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阴郁的双眼微微一松,然后看着殿中跪着的三人,暗道: 这事不管是谁干的,但都要确定是人干的。虽然东郡传来的文书说是人干的,但是,如果一直查不出是那个人干的,就很有可能会变成天意。 六国人心未附,一旦有人假借天意,则六国甚至连朝廷内部恐怕都会不稳。 所以,首先朝廷上要保持一致,坚定不移的认为是人干的,而不能有半点动摇。 无论如何,坠星一事不能与天意扯上关系··· 第二十九章 举荐张苍 此时,始皇帝将目光投向殿中三人,目光在三人扫视一番后,将目光集中在右丞相冯去疾身上。 冯去疾出自韩国冯氏,师从韩国申韩学派。申韩学派擅长帝王之术,本出自道家,道家的人法天法地,对天地有敬有畏,顺天行事,一旦查不出来,那他就会动摇。 始皇帝暗暗摇了摇头,将目光从冯去疾身上移开,转向御史大夫王戊。 王戊出自秦国王氏,从小学习的就是秦国法律,秦法又脱胎于魏法,魏法本出自儒家,魏国儒家畏天敬鬼神,连他这个德高三皇功盖五帝的皇帝,都对天有所敬畏,更别说他王戊了。这个王戊不仅敬畏天,而且还敬畏鬼神。 所以,这人比冯去疾还靠不住。 接着,始皇帝又见目光投向左丞相李斯。 李斯师从荀子,荀子他虽然没见过,但却很熟悉,他跟荀子弟子李斯韩非都有很深入的交流,深知荀子一派的思绪核心。 荀子一派与其他儒家不同,认为天地异象都是正常现象,无论是天变地震、还是风雷雨电,都是正常的,六月飘雪,冬雷震震,天降陨石等等,都是少有但正常的事,根本就没有特殊含义。 虽然他也对荀子宣言的人定胜天,制天地而用之等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十分不满,但此时此刻,却要用。 有用,那就拿来用,用完再扔也不迟。 毕竟,不久前出现荧惑守心的时候,还是李斯安慰的他,令他那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想着,始皇帝缓缓开口道:“李卿,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三人一听始皇帝询问,居中的冯去疾立即心中一沉。 陛下果然先询问李斯,陛下果然还是更信重李斯一些,右丞相之位不稳··· 而王戊见始皇帝率先问李斯,顿时松了一口气。 坠星一事,说实话,其实归他这个御史大夫管,他刚刚最担心的就是始皇帝先问他,那他就难办了。 回答是上天预警吧,那不用说,始皇帝肯定会杀了他。回答是有人刻字吧,万一始皇帝让他去找刻字的人,那他的御史大夫之位就没了。 他还记得,御史大夫冯劫,就是因为没抓住张良被罢免的,上一任御史大夫赵亥,也是因为没抓住抢劫围攻始皇帝的盗贼被罢免的。 所以,这一次他危险了,唯一的机会就是不当出头鸟,跟在李斯后面,或许还能保住御史大夫之位。 想着,王戊微微低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李斯听到始皇帝的询问,心中早有准备。 他知道,秦国人一向很迷信,甚至当初秦国局势不好的时候,秦惠文王还多次祭天诅咒楚王,希望上天保佑秦国。现在,始皇帝对天地鬼神的迷信还要超过秦惠文王,多次派人寻仙求药,屡屡受骗也毫不改变。 所以,坠星一事,只能是人为,不能是天意。 想着,李斯立即直起腰来,拱手应道:“陛下,吾师曾言:星坠木鸣,乃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所以,坠星落地,日食月食,不过是少见之事,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好比数十年前,有客星来,夜间亮如明昼,但当年却没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所以,坠星落地,不过是少见多怪之事,而并非什么可惧可畏之事。” 始皇帝一听李斯说起几十年前的客星,心中不由微微一安。 是啊,当年夜晚变成了白天,都没什么事情发生,何况是区区坠星,这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此时,李斯见始皇帝腰板挺直了一些,便继续道:“所以,臣以为坠星本是寻常之事,但是,其上之小篆,必定是人为之。 故,还请陛下派人严查。” 始皇帝闻言,立即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丞相言之有理,朕也以为是宵小之辈为之,只是东郡群臣无能,未能查出真凶,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李斯立即应道:“陛下,臣以为可派出精明强干的御史前往东郡查询,必能查出凶手。” “御史?”始皇帝立即皱起眉头,眼睛中的阴郁之气也浓郁了数分。 他对朝中的那些御史实在是没信心,当初韩人张良在他百步外刺杀,结果御史没找到人,他都怀疑是御史大夫冯劫对张良留情,因为张良祖、父两代人五世相韩,而冯家又是韩国望族,要说张家与冯家没交情,他可不相信。 还有,几年前,他带着四个侍卫夜出兰池,结果···结果他居然在咸阳之中遇到了一伙盗贼,其中凶险程度不比荆轲刺杀时低。最后,还是那四个侍卫拼死奋战,这才击杀两人杀退其余盗贼。 就这,赵亥那个家伙居然翻遍了关中都没找到剩下的那伙盗贼,这可是咸阳,这可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关中,居然变成了这样,所以赵亥也被他赶回老家了。 现在,李斯让他派御史去东郡查案,这个他打心眼里就没信心,对那帮御史没信心。 此时,李斯见始皇帝没有应声,瞬间便知道始皇帝的顾虑。 虽然他也对御史能否查出真凶没信心,但现在的情况,死马就当活马医了,最起码让始皇帝有个念头不是。 想着,他再拱手道:“陛下,之前诸生妖言惑众,也是御史带着人对咸阳诸生一一审问,然后便查明了那些人散布妖言,那些人乃是实诚君子。 所以,臣以为只需要陛下派出御史,对坠星周围的人进行一一审问,必能查出真凶。” 始皇帝闻言心中一动。 是啊,可以进行一一审问,上次诸生都交代了,不可能这次查不出来。 想着,他立即将目光投向王戊:“御史大夫,你以为如何?” 王戊一见李斯见球踢到自己身上,而且始皇帝已经开口询问,他立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应道:“陛下,臣以为左丞相言之有理。臣麾下有一御史张苍,博闻强记,而且还是阳武人士,阳武距离燕县极近,张苍熟知东郡之事。 故臣以为,若是以张苍为使,必能查明此事,找出真凶。” 李斯一听王戊举荐他师弟张苍,顿时心中一突,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对,便听到冯去疾开口了。 “陛下。”冯去疾拜道:“御史张苍之名,臣也有所耳闻,其人不仅博闻强记,而且还是左丞相的同门,深的大贤荀子真传,能力出众。 若是以张苍为使,必能查明真凶。” 第三十章 好男人刘季 “荀子学生!”始皇帝心中一动,他对荀子颇有好感,也知道其弟子李斯、韩非的能力,既然是荀子弟子,那能力必然是不弱的。而且,他也知道张苍,这人在宫中用事有些年月了,却从来没有差错,能力应该是不差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荀子学派的人,对天象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所以,御史张苍的确是最佳人选。 李斯见冯去疾说完,始皇帝似有意动之色,立即开口道:“陛下,张苍虽与臣师出同门,但是,张苍自从担任御史以来,一直负责管理文书事务,并无其他经验···” 话未毕,始皇帝便打断道:“贤卿,所谓内举不避亲,卿何必推辞呢,荀子教授弟子的能力,朕还是知道的。 所以,朕决定了,就以御史张苍为正使,率众前往东郡彻查坠星一事。” 李斯:“······” 另一边。 又高又大,又白又胖的张苍处理完公文,正忙里偷闲看着宫中藏书,此时,一个宦官走了过来,道:“始皇帝诏书至,御史张苍接诏。” 张苍一愣,始皇帝有诏书给我?我最近啥也没干啊,怎么会给我诏书呢?莫非是李丞相推荐我了? 疑惑中,张苍拜道:“臣御史苍听诏!” “始皇帝诏曰:御史张苍,博闻强记,忠于···” “完了。”张苍一听,顿时懵了,始皇帝居然让他去燕县查案,一个无人证无物证的案子,这怎么查?这怎么查得出来? 一时间,张苍心思千回百转,虽有一万个不愿,但面对始皇帝的诏令,只得应道:“臣奉诏。”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沛县,刘季来到萧何办公的地方,一见萧何,便笑道:“萧主吏,我来看你来了。” 萧何见是刘季,没好气的道:“无事献殷勤,你来看我是假,又想请假才是真的吧。” “还是萧兄了解我。”刘季哈哈一笑,然后露出怜爱之色,道:“如今正值耕种之时,吕氏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在家,不仅要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而且还要下地耕种,甚是辛苦,我心怜之,所以想要请假回家,将家里的地都给耕种了。” 萧何听着,看着刘季忍不住摇头长叹:“想不到啊想不到,想当初,在丰邑的时候,令尊刘公多次劝你在家中务农,而你不听,整日在乡、里···呃,整日在乡、里行侠仗义,无所事事,为此,令尊可谓操碎了心。等你做了泗水亭亭长,依然整天呼朋唤友,优哉游哉,不事家业。 结果,自从你娶了妻子,每到农忙之时,都不用人喊,就主动请假回家务农了。谁能想到,昔日的浪荡游侠刘季,成婚后竟然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呢!” “这真是···”萧何摇了摇头,笑道:“若是刘公知道有这一天,肯定早就为你娶妻了。” 刘季哈哈一笑,满脸幸福的道:“萧兄说的是,男人啊,得娶妻之后才知道责任。不过萧兄也说错一点,若是季早早娶妻,那我也娶不到吕氏。” 萧何一怔,点头道:“不错,若是你早早娶妻,那也娶不到吕氏。吕氏出身大户人家,委身于你,不仅操持家务,纺纱织布,种菜养殖,哺育幼子,而且还要下地耕种,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娶到吕氏,这是你的福分,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刘季亦感叹道:“能娶到吕氏,真是我的福分。” “善!”萧何点了点头,然后批下公文,道:“好了,你请假的事情,我会为你安排的,你且回去,尽快耕种,尽快回来复职。最近北面的东郡出了大事,我心中不安,担心事情会闹大,甚至波及我们泗水郡,你这亭长也不能松懈。” “多谢萧主吏。”刘季一听东郡的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接过公文,又喜道:“等我归来,我请萧主吏吃酒。” 萧何闻言,一脸嫌弃道:“请吃酒还是算了,你每次请客吃酒都不给钱,我都不好意思去吃。” 刘季立即脸色一跨,十分不愿意听的道:“萧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说我不给钱,我那是先记账上,然后明年结,明年结。” 萧何冷笑道:“呵呵,真结?” 刘季面对萧何的嘲讽,也不以为意,只是呵呵一笑。 周丰里。 自从燕家决定收购孙膑车后,燕家花了小半天时间,就教会了所有前来学习的人如何制作孙膑车。 接着,那些学会的什长伍长,又花费了大半天,教会了本什百姓如何制作孙膑车。 一人会则传十人,十人会则传百人,仅一两天功夫,周丰里的百姓,已经家家户户都明白孙膑车的构造还有尺寸了。 很快,周丰里家家户户开始试制孙膑车,而燕家的木匠则在燕南飞的要求下,开始试制竹制孙膑车。 与此同时,郡丞梁易从濮阳请来的名医抵达周丰里,开始为燕南飞治腿伤。 又两天,燕家木匠经过大量的试验,终于制造出同时兼顾轻便与坚固的竹制车。 第五天,什长陶亭带着一辆孙膑车来到燕家。 “家主,陶什长带来的车,坐上人后,推起来并不困难,拐弯也很容易,显然是一辆合格的车。”推车的木匠曾力推着一个壮丁在庭院中走了两圈,然后向燕南飞道:“只要再检查一下车的尺寸,如果尺寸一致的话,这车就可以收下。” “善!请曾先生量一下尺寸。”燕南飞点了点头,看着陶亭笑了笑。 之前陶亭来学制车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陶亭了,如果周丰里的什长伍长,有一些人是识字的,那这个陶亭就是读过书的。 想着,燕南飞好奇的问道:“陶什长可是第一个上交孙膑车的,如此快捷,什长可是精通木工技术。” “正是如此!不仅在下精通木工,而且家中子弟也都精擅此道,所以才能如此快的制造出一辆孙膑车。”陶亭点了点头,说着,陶亭看了面前的燕南飞一眼。 他虽然与燕家很熟,但他与燕南飞不熟,之前燕南飞年幼之时便离家求学,始皇帝禁止天下讲学后,燕南飞回虽然到周丰里,但甚少出门,是以两人较为生疏。 此时,或许是一个拉进关系的时候。 想着,陶亭立即叹道:“回说来惭愧,在下之所以精通木工,这还是占了燕太公的光。” 第三十一章 陶家陶亭 “哦?”燕南飞一愣,看了陶亭一眼,见他眼中露出恭敬叹服,心中一动,立即露出好奇之色,问道:“陶什长,这与先祖有关?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陶亭见燕南飞果然主动询问,双瞳微微飘向上方,回忆道:“这还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燕太公以为秦国一统天下已经成定局,各国混战的局面将一去不复返,我等再靠打战晋爵升官是很难的了,所以燕太公就让大夫去求学。 当时,这事在燕县传开,大部分的大户人家都认为燕太公说的对,纷纷效仿让家中弟子拜名师求学。在下惭愧,当时家中贫困,无钱去拜师求学,只得叹恨而止。 不过,我曾听大贤说过:发家致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在下本欲行商,奈何没本钱,且秦之法,重农抑商,严重打击商人,所以在下就专研木工,一边务农一边做工,以养家糊口。 所幸,在下运气不差,所以,虽然这些年来本县百姓大都日渐艰难,但在下家中还能过得下去,隔三差五还能吃顿粟米饭。” 燕南飞闻言,惊叹道:“陶什长治家有道啊,我听说这十年来,许多百姓家中,都是勉强度日,而陶什长家中条件却一如往昔,这很不容易啊。 我听说,治家不善者,还没有碰到灾年,家里就已经陷入困难之中,善于治家者,虽遇水旱之灾,无有衣食之忧。 如今看来,陶什长就是贤者啊!” 陶亭一听,立即摇头,又恭敬的道:“不敢称贤者,只是能听从贤者的话而已。” 燕南飞见陶亭吹捧自家的祖父燕太公,哈哈一笑,又问道:“我听什长说话,似乎什长曾经治学过?” 陶亭见燕南飞愿意跟他闲聊,没有一般儒生的那种居高自傲,立即点头道:“大夫目光如炬,在下少时曾跟随先生求学六年有余。” “那什长怎么没有继续求学了?” 陶亭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场景,沉默了一下,应道:“是先父听了燕太公的话!” “啥,又跟先祖有关···”燕南飞顿时哑然。 此时,陶亭接着道:“当时,在下年十二,秦国大破魏国,设立东郡,我等皆从魏人变成秦人。恰巧此时,燕太公带着子弟门客定居周丰里,然后燕太公不请大贤教授两子诗书,而重金请剑师、贤者教授两子剑术兵法。 先父闻之,前去询问老太公,老太公说天下打战太频繁了,而且秦国耕战立国,排斥儒学,所以在秦国求学是没出路的,唯有精通战事,这才能做人上人。 先父以为然,就让在下弃文从武。” “···”燕南飞闻言,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沉默以对。 而陶亭顿了顿,接着道:“先父幸亏听了老太公的教导,专心战事,先是花了许多钱粮买了一个爵位,而后又花钱买了利剑坚甲,收买了数个壮士,参加四次大战,将爵位升到了大夫爵。” 说到这,陶亭拱手道:“先父能如此快捷晋升爵位,还多亏了老太公的指点。” 燕南飞听到这,这次心中一松,好在自家祖父没坑人家。 只是,已经变成大夫的陶家,又怎会没钱求学呢? 是后来家道败落了? “陶什长,既然令尊已经有了大夫爵,那···” 陶亭知道燕南飞在问陶家是怎么破败的,也不隐瞒,叹道:“哎~~后来,在我行冠礼的那一年,秦国大败赵国,斩首十万,杀赵将,赵国大衰。接着,始皇帝乘胜追击,下诏从东郡调兵攻打赵国已经空虚的河南地。 燕太公提前得到消息,告知先父,先父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于是让我随军去攻打赵国,打算父子一同上阵立功。可是,当时我没有坚甲利剑,于是先父就带着他从赵国得到的宝贝去濮阳,打算卖了宝贝换钱买装备。 不想,先父购买利剑之时,因为商家找回的铜钱中,有两余枚烂铜钱,故而要求商家更换。不料,商家坚决不换,并与先父起了争执,然后市掾将商家与先父都抓到郡府去了。结果,郡府询问案情,以先父不收秦国铜钱为由,判处先父死刑,要闹市斩首并曝尸荒野。 又因先父有爵位,便用爵位抵罪,还不足,故而在下只好变卖家产,又跟老太公借了一些钱,这才替先父赎罪,换先父一命。 但不久后,先父最终还是抑郁呕血而死。 经此一事,我家便成了周丰里最穷的人家之一。好在,当时战事不止,我年轻力壮又训练多年,故而上阵之后拼死杀敌,加上运气不错,爵位上升的很快。不过,后来舍弟犯罪,我用爵位替他抵了罪,等到齐国投降,我还是一个最低等的公士,但也勉强能过得下去。” 燕南飞听完,满脸惊异道:“怎么,不收烂铜钱就要判死罪吗?” 陶亭点了点头,长叹道:“正是如此,秦法繁多严密,若不是在下遇到了这事,在下也不知道还有这等法律。” 说着,他又带着一点怨气道:“在下后来才知道,许多关东百姓都在这事上被杀头,甚至连一些知道这事的百姓,都触犯了法律。 因为始皇帝强行推行秦钱,所以关东百姓大都认可秦半两钱,可是,秦半两钱不仅有始皇帝改进后的半两钱,还有之前历代秦王在关中发行了数百年的秦钱。 虽然始皇帝废除了六国铜钱,可是秦先王铸造的铜钱却没有废除,这些原本在关中流通的铜钱也难以短时间内废除,还是可以拿去换用的。所以,大部分的百姓都搞不清之前的半两钱,究竟是六国的钱还是私人偷铸,亦或者真是秦国之前的钱。 还有,就算始皇帝发行的半两钱,也有很大区别,十年前的半两钱,都是足额的半两钱,可是现在不一样,去年新铸的半两钱,就只有十年前的三分之二重,如是种种,以至于许多百姓莫名其妙的就被杀头了(大工程大战太多,加上税收收不上来,导致财政困难,不得不铸小钱。考古资料,挖掘出来的秦半两钱,甚至还有原本一半重的,而刘邦的汉半两更坑,不足秦半两一半。当然,要为始皇帝辩解一句,这种一半重的钱,官府铸造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秦末战乱,某些人私铸的)。 不过还好的是,大部分的百姓,日常不用买卖,真的避免不了,也能用粮食布匹交易。” 第三十二章 大秦正在崩溃中 燕南飞闻言,已经从陶亭的描述中,看到了大秦广袤的疆域内部,经济十分混乱的局面了。 如果再加上他几天前得到的消息,始皇帝在几年前下达的令黔首自实田的诏令,这一诏令不仅让百姓自己上报自己的田地,而且也准许百姓自由买卖土地,更昭示着秦国的授田制土崩瓦解,表明国家已经没有足量合格的土地发放给立功将士了。 其实秦国早在秦昭襄王时期,就已经把关中的良田分完了,以至于有功之人无地可分,只能占领他国土地后,将他国土地上的百姓赶走,然后将这些无主土地分给有功之人。 现在,六国之人全都成了秦人,而且始皇帝还承认六国之人对原有土地的所有权,这就导致朝廷没有足够的良田赏给有功之士。 若是赏偏远的荒地,这就是不是赏赐,而是责罚,是流放。 这也标志着,秦国的强盛之基耕战制,已经从根本上开始瓦解了。 钱制、土地制、耕战制全都混乱不堪,这就表明大秦的政治经济等基础制度全都在崩溃之中。 再加上始皇帝下令焚烧百家之书,只有种植占卜医书不烧,而且还不准博士以外的人教授弟子,这就导致··· 如果说大秦的政治经济正处在崩溃之中,那大秦的文化已经崩了···别说什么博士以及宫中还有藏书,如果没有大量普通学者作中坚力量,就那三十几个博士与宫中藏书,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而已。任何学说与文化,都不能只靠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传承、信仰。 种种迹象表面,大秦要崩,若是始皇帝不死,或许可能还能多坚持几年,若是始皇帝驾崩···那就是始皇帝死而地分。 大秦这天下,几乎无论谁上台都没救了,不是没法救,而是没人去救,因为大秦焚书,排斥智慧,其本身无法培养出力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旷世大贤。而能培养出旷世大贤的,现在都在痛恨大秦,准备颠覆大秦。 所以,不远处的那块陨石,真是天意,就算是人刻上去的,也是天意,因为天意人心,人心即天意。 想着,他沉默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道:“百姓多艰呐!” 陶亭正欲说话,此时,曾力从后面走到前院,拱手道:“家主,臣刚刚已经仔细量过了,陶什长送来的孙膑车,大小正合适。” 燕南飞闻言,笑道:“善,既然合适,那陶什长的车,在下就收下了。” 说着,燕南飞便让一侧的门客郑悠给了陶亭五十钱。 接着,燕南飞有余陶亭寒暄了一阵,然后才亲自送陶亭出门。 大门外,燕南飞看着陶亭的背影,心中略带喜色。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以及他自己观察到的结果,无不表明陶亭这人在周丰里中极有威望。而根据刚刚他与陶亭的聊天,又发现陶亭很是亲近燕家亲近他,且对秦国充满怨气。 更关键的是,陶亭屡经磨难,多次被打垮,却都能再爬起来,甚至现在过的比大部分同里百姓好。 这足以表明,这人坚韧不屈,颇有才干。 这人或许可以一用。 正想着,燕南飞便听到陶亭的大喊声: “不错,是五十钱,一个钱都没少···” 燕南飞闻言,立即向不远处看去,见陶亭正扬着手里的铜钱,跟一个正在院中制作孙膑车的邻舍打招呼。 见此,燕南飞嘴角微微一弯,这个陶亭真的是心思通透啊! 陶亭得到五十个铜钱的消息传开后,周丰里的百姓打造起孙膑车来,更加积极了。 次日,郡丞梁易再次带人盘查周丰里,无果。期间,梁易虽然对燕家打造孙膑车有所疑虑,但是孙膑车相比其他车而言,实在太小,而且齐楚那边断腿的确较多,甚至老迈贵族也需要孙膑车,加上梁易还要去查那个刻字者,便没有对燕家打造孙膑车进行细究。 两天后,又有一个里中熟练木工带着孙膑车来到燕家,并换走五十个铜钱。 其后,百姓陆陆续续开始推着孙膑车到燕家换钱。 就在百姓制作孙膑车的第十天,御史张苍带着一批御史还有一只军队风尘仆仆的赶到燕县。 同一天,东郡郡尉石阔带着五千东郡郡兵进入燕县,并向坠星周围十五里的各乡里增派士卒,监视百姓。 百姓见之,皆惧。 次日,张苍带着御史前往距离坠星最近的民里,开始对百姓及有爵者一一进行详细盘查。 可惜,张苍并未查出什么来。 与此同时,朝廷御史在燕县挨个进行盘查的消息,开始燕县各处扩散开来,一时间,燕县百姓人人震恐,全都惶惶不安。 就在这一天,燕南飞将里正周几请到燕家。 “里正。”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看着坐在一侧有些焦虑难安的周几道:“不知道可听说朝廷有御史来到燕县?” 周几点头道:“我已经听守卫监门的郡兵说起了这事,据说是坠星一事令始皇帝大怒,所以派御史来查了。” 燕南飞见周几已经听说了,便不再解释,直接开口道:“里正听说了那就好,坠星刻字一事,虽然我相信十有八九不是我们周丰里的人所为,但是,也有一丝可能是···” “燕大夫。”周几一听,立即大声打断道:“我相信,这绝不是我们周丰里的百姓所为,周丰里百姓相互监督,相互监视,那一天晚上没人离开过周丰里。” “如果真如里正所言,那就太好了。”燕南飞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然后皱眉道:“可是,那一天正值我大婚,坠星落地,婚礼大乱,人人惊惧,里正确定没有人半夜翻出去刻字吗?” 周几皱起眉头。 燕南飞见状,没有继续说这事,而是话锋一转,道:“就算坠星一案不是我周丰里的百姓做的,我担心的是,御史亲自对百姓进行一一审问,万一有百姓顶不住压力,将自己其他违法之事暴露出来,这就难办。 当然,最可怕的是,万一有百姓担心自己事迹败露,案子逃亡,那就糟了,我当心御史会将坠星案的真凶栽在逃亡者的头上。” 周几听到这,开口反驳道:“燕大夫,这就太过担忧了吧,如今郡卒已经封锁周丰里,百姓岂能逃出去。” 燕南飞反问道:“你确定真逃不出去?一个都逃不出去?” 周几身体一僵,怔了怔,然后看着燕南飞道:“不知燕大夫打算怎么做?” 燕南飞闻言,点了点头,道:“我的意思是,希望里正将百姓组织起来,加强对各家各户的监视,让百姓相互监督相互监视,并每天早晚派人去里中各偏僻的地方巡视一次,以阻止百姓逃亡。” 周几一听是这件小事,便应道:“好,我听大夫,加强对百姓的监视,保证里中没有一个百姓能逃出去。” “善。” 第三十三章 大秦十年 上 接着,周几回到家中,便召集全里各什负责人,下达了加强警惕,并让全里百姓相互监视相互监督的命令。 而后,全里百姓接到命令,全都加强了对同什百姓的监督,唯恐自己全家被牵连。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随着一天天过去,很快,张苍就查到了周丰里。 监门处。 燕南飞与里正周几迎到张苍。 张苍进入周丰里,没有说其他话,便直入正题道:“周丰里的黔首全都在吗?” “在,在,在的。”周几立即应道:“自从出了坠星后,我们周丰里黔首全都战战兢兢,不敢放走任何人,现如今,周丰里一百四十二户黔首(不算燕家),八百四十三个黔首,除去八十二人正在服徭役、军役,做刑徒,剩下的七百六十一人,全都在家中待着。” 张苍闻言,看了一下周丰里的册籍,诧异道:“咦,周丰里的黔首变成刑徒的,远远比周围各里的百姓少啊。” 周几闻言,快速瞄了一眼身侧的燕南飞,然后讪讪的道:“是始皇帝教导有方,我们全里百姓都努力耕种,遵守秦法。” 张苍闻言,顺着周几的目光看了一眼燕南飞,轻声应道:“哦,原来如此。” 说着,张苍看向杵着拐杖的燕南飞道:“你就是燕生?” 燕南飞低头应道:“臣正是周丰里官大夫燕南飞。” 张苍见燕南飞虽然杵着拐杖,但服饰整整齐齐,站在那身躯一丝不苟,面上不卑不亢,神态自若,没有任何焦躁之色。 见此,张苍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不愧是燕王孙的后裔,且饱受魏国儒家的熏陶,气度非凡,难怪能从燕县令的绞杀之中逃脱,光看这气度,就知道不是常人。 想着,张苍便开口道:“燕生,燕家人都在吗?” “在的。”燕南飞点头道:“我燕家门客,包括那日从各地回到燕家协助接待来客的门客,全都在燕家待着,不曾离开周丰里半步。” “善。”张苍点了点头,道:“那就从燕家开始查起吧,诸位可有异议?” 燕南飞闻言,立即应道:“谨遵使者之命,燕家愿接受使者审问。” 接着,张苍带着众人来到燕家,一进大门,便突觉脚下一软,低头一看,见到满地的锯灰,甚至有些锯灰已经发黄,显然这些锯灰放在庭院已有一段时间。 见此,张苍微微一怔,向周围一观,发现前院两侧堆放的许多孙膑车。 这时,张苍想起周丰里刑徒比较少的情况,点了点头,然后直奔燕家正堂。 到了大厅,张苍没有任何歇息,便与随行的御史还有属吏开始对燕家三位主人,二十八位门客,三十三个奴仆进行挨个审问。 燕家早有准备,加上刻字者也不是燕家的人,是以张苍等人反复对燕家之人审问了三次,也毫无所获。 接着,张苍又对周丰里的黔首反复审问了两次,依然没有收获。 一天后,张苍带着众人离开了周丰里,前往下一个村里。 送走张苍等人,燕南飞与燕兴回到燕家。 此时,燕南飞看着堆满小半前院的孙膑车,开口道:“叔父,我最近仔细想了想,夏季即将来临,或许我们要同时准备一些竹制孙膑车才行。 所以,我打算向同里百姓宣布,接下来收购竹制孙膑车,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燕兴一听,知道燕南飞的意思,应道:“嗯,言之有理,南飞你自己去做便可。”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对身侧管理燕家钱粮的门客郑悠道:“郑先生,你去跟里正说一声,让各什负责人来燕家学习如何制作竹制孙膑车。” “诺。” “燕伯。”燕南飞又对扶着自己的燕伯道:“最近门客全都聚集在燕家,郁郁难安,委屈大家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所有门客每顿饭,都加一块肉,而且我燕家奴仆也加半块肉,一直持续到官府放开里监门。” 燕伯闻言大吃一惊,立即将目光投向燕兴,见燕兴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应道:“是,家主,我会安排的。” 燕南飞点头笑道:“善。” 同时,周围那些紧张情绪还未散去的门客奴仆,全都欣喜的向燕南飞拱手谢道:“家主仁义,谢家主。” 次日,周丰里各什负责人再次齐聚燕家,学习制作竹制孙膑车。 因有了制作木制孙膑车的经验,很快众人就将竹制孙膑车的制作方法学会。接着,众人归,又开始教导本什百姓如何制作竹制孙膑车。 一天功夫,全里一百四十二户百姓全都会制作竹制孙膑车了。 次日,在燕家的要求下,全里百姓开始放下木制孙膑车,转而开始制作起竹制孙膑车来。 另一边,随着张苍对坠星周围的百姓不断审问,在迟迟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一些关于坠星上面的字不是人刻上去的,而是天意的谣言,开始从燕兴向周围扩散。 同时,因为自始皇帝发动统一战争以来,每灭一国,便复刻六国王宫,共计百余座,并取六国珍宝以点缀其内,纳六国妃嫔美人以充斥其间,可谓一边行进大规模统一战争,一边大修土木。 而统一天下之后···始皇帝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准备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从伟大走向更加伟大,从辉煌走向更加辉煌,于是··· 第一年,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始皇帝征召百姓修路。 第二年,则征召五十万大军攻打南越。 第三年,伐越秦军因为不熟地理,不适应气候,加上南越瘴气极多,以至于疫病横行,粮道断绝而惨败,其主将屠雎战死,将士死伤数十万,大量百姓家因为此战失去男丁,也因为此战入不敷出而破产。 第四年,始皇帝总结经验教训,下令征召百姓修建灵渠。 第五年,因为六国黔首(无秦国爵位者)持续不断的反抗秦国的土地制度,隐匿土地和人口,偷税漏税躲避徭役兵役。 加上连年进行大工程以及大规模战争,大量男丁被征召,百姓难以全力治田,以至于田地产量下降,引发经济崩溃。当年,粮食价格从每石三十钱涨到了每石一千六百钱,翻了五十多倍,普通百姓一年收入竟然买不起一月口粮,只得吃康吃土度日。 国中动荡不安,天下大乱在即。 而后,始皇帝面对国中乱象,不得不进行他妥协,下诏令黔首自实田,承认土地私有,并准许土地买卖,以缓和朝廷与关东各国遗留贵族豪强以及百姓的矛盾,并扩大税源兵源。 诏令下达后不久,国中动乱开始平复。 第三十四章 大秦十年 下 国家再次稳定后,次年,始皇帝得到“亡秦者胡”谶语,乃出兵三十万北伐匈奴,大胜。 第七年,灵渠建成,始皇帝让任嚣带着一部援军以及征召的十余万赘婿、商人等地位低的人南下支援,汇合南征残军,再次攻打南越,大胜,并设定南越三郡。 第八年,始皇帝决定修建长城。 为了修建长城,始皇帝征召了大量丁壮,与北伐匈奴的秦军一起修建长城。 当时,南击百越的战事尚未结束,战士还在与零散的百越作战,大量男丁千里迢迢的从楚地运送物资前往南越之地。 加上骊山坟地同样在修建之中,同样消耗了数十万丁壮,如是种种,长城动工后,很快,整个国家就出现男丁不足的问题的,于是,始皇帝又征召妇人转运物资。 因为修建长城太苦太累,以及出现死伤的问题,当时,天下一片沸腾,怨声载道,甚至出现了“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的歌谣。 当此之时,天下民怨四起。 同年,时隔八年之后,在朝廷已经定论的情况下,率先提出大一统理论的儒家,突然在宴会上向始皇帝提议分封,劝说始皇帝将众皇子分封到关东各国,以拱卫大秦,防备突发意外的事情。 始皇帝闻之,让力主郡县的李斯进行处理,李斯强烈的驳斥这个建议,并建议焚书。然后,始皇帝采纳李斯建议,下令焚书,《诗》、《书》、诸子百家典籍除种树医药占卜典籍以外的书,皆焚之,并宣布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 至此儒家与始皇帝开始形同陌路,不再发表意见,不仅是儒家,诸子百家也纷纷背弃秦国。 第九年,始皇帝又征召百姓修路,同时开始修建阿房宫,并大规模迁移百姓,三万户去丽邑守坟,五万户去云阳戍边。 同时,因为朝廷感到从中原或者楚地运送物资去南越,压力太大。于是,始皇帝下令迁移数十万百姓去南越三郡,充实南越地盘,开荒并戍边,压缩越人生存空间,为南越秦军提供物资,以减轻朝廷压力。 同时,宣布这些被迁移的百姓可免税十年,以安抚百姓。 同年,因为方士卢生等人非议始皇帝,始皇帝坑杀诸生四百余人,皇长子公子扶苏因劝谏被贬斥北边守长城。 这九年来,不,是这十年来,始皇帝将天下人折腾得不轻。 当初秦国一统六国,天下普通百姓都以为从此天下无事,自己再也不用连年征战,再也不用担心被哪个国家的人杀死在哪个地方,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 虽说秦国的税负是天下之最,但除了齐国略微轻一点,其他五国也不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夏桀之于商纣,谁也别笑谁,只要不打战,大家忍忍也过去了。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天下虽然一统,但战争却并没有减少,短短九年间就打了三次大规模战争,边界的小战也是持续不断。 更过分的,是朝廷征发徭役与军役几乎就没停过,比七国混战时还频繁,以至于壮丁不是在服役就是准备去服役,甚至出现壮丁不足,需要壮妇服役转运物资粮食的情况。 这可比六国混战之时还惨的多。 秦国税负本来就重,光是田租与算赋这两个躲不掉的定额税,就占据普通人家十分之二三的收入。 若是朝廷不征发徭役和军役,那百姓还能过日子,甚至遇到丰年还能攒点积蓄。 可是要命的是,朝廷的征召几乎就没断过,不是服徭役,就是服军役,更要命的是,徭役军役有一大半是去咸阳和边疆服役,这一来一回,光是路上就要花费一两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如此以来,几乎所有的百姓家中,每隔一年就要有一个主要劳动力不能干活,不仅不能干活,而且还需要家中提供衣食与日常用度,这样百姓家中损失一个主要劳动力以及收入来源,还要额外再供养一个壮丁,以至于入不敷出不堪重负。 如果是一次两次,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要命的是,几乎是隔年来一次。每年一半的人种田,一半的人服役,每年轮换一次。 这样,百姓家中不堪重负,而主要劳动力的缺失,又导致体弱的妇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家耕种乏力,耕种乏力又会导致粮食减产,粮食虽然减产,但是交给朝廷的税却不能少,交不出税,那就只能去做刑徒抵税(所以刘邦几乎每年都请假回去耕种秋收,连沛县豪杰大秦亭长都是如此,普通人只会更惨)。 家中壮丁或壮妇做了刑徒,就不能去耕种,就更加耕种无力,无力就会减产,减产就交不出税,交不起税就做刑徒,做了刑徒就不能回家耕种,不能回去耕种就···这是一个死循环(秦法还有人性的地方是,如果一家两兄弟全都做了刑徒,那农忙时会放回一人,一人耕两家地,忙完后回去继续做刑徒抵税。只是家中男丁全都做刑徒,这本身就不正常)。 所以,现在的天下,就出现了男子力耕不足食,女子力织不足衣的局面。 你以为这就够惨了,不,这仅仅只是已经适应秦法的老秦人悲惨的地方,而那些还不适应秦法的六国百姓,就比老秦人还要惨的多。 秦国法律繁多严密且精细,连后世人人都识字政府大力普法的时候,都有许多人对法律不了解,连被秦法统治了百多年的老秦人都会时不时犯法,更别说大秦治下的原六国百姓。 所以,原本六国的百姓,面对严密的秦法,动不动就会触犯法律,然后轻罪重罚,好点的是倾家荡产交赎金,不幸的就是断手断脚刺字发配,最惨的是全家共赴黄泉。 不过,如果连赎金都交不起,那就只能给官府做刑徒抵赎金。 一旦做了刑徒···就会有极大的可能提前陷入死循环。 所以,论统一王朝百姓的悲惨境遇,秦朝的百姓无疑是最惨的,若是比惨,秦朝之前朝代都是垃圾,后面的朝代也都是弟弟。 不过,秦朝百姓也有比所有朝代要幸福的地方,那就是只有秦朝百姓穿上甲胄拿着武器去蹂躏其他国家的人,而没有其他国家的人敢拿着武器到秦朝的地盘欺负秦国百姓。 这不仅是属于始皇帝的荣耀,也是属于所有秦朝百姓的荣耀。 但是,这份荣耀显然不能舒缓百姓身心的疲惫,也不能缓解百姓心中与身体上的痛苦(真身心俱痛),更加不能让百姓放下内心深处对大秦的敌视与仇恨。 所以,燕县关于“始皇帝死而地分”的事,不是人为而是天意的消息的一经传出,东郡各县的奴隶、刑徒、普通百姓、诸子百家的学子学者、原魏国贵族豪强豪商,见出了这么喜闻乐见的事,都不用人提醒,便有意无意自发的传播这一谣言。 很快,谣言就从东郡传到附近各郡,各郡百姓又飞快的将谣言传到周边,甚至还把谣言传到关中,而且关中各郡传播谣言的速度也丝毫不比关东各郡慢,很快,天下到处都是上天昭示始皇帝要死,大秦要亡的谣言。 第三十五章 各方云动 内黄。 公羊子府上。 “大父!”公羊敢站在公羊子身侧,带着一缕忧色道:“孙儿刚刚听府中的仆人说,这两天城中百姓都在传说东郡坠星一事,都在说上天昭示始皇帝快要死了,而且秦国也要亡国了。” 公羊子闻言,立即皱起眉头:“张苍不是还在东郡查吗?怎么现在百姓就说是天意了?” 说着,公羊子迟疑的看着公羊敢,沉声道:“是不是城中有人引导舆论,散步谣言。” 公羊敢见自家祖父看过来,立即摇头否认。 西河内黄乃是魏国西河学派的重要据点,西河学派在民间的影响力还要超过官府,话语权极重,若是有人引导舆论,那没得说的,肯定是西河学派的人干的。 而他公羊家乃是内黄城中影响力最大的西河学派大贤,若是没有公羊家点头,西河学派肯定不敢大肆传播对始皇帝不利的谣言。 所以,自家主父这事怀疑自己暗中传播谣言! 想着,公羊敢立即开口道:“大父,咸阳之事殷鉴不远,孙儿虽不肖,但又怎敢不自省,而且,大秦焚烧百家之书,严禁议论,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故而,这事与我公羊家无关。” 公羊子见公羊敢矢口否认,目光微微一沉。 既然不是他公羊家做的,那就与西河学派无关。 这内黄城中,在他公羊家没出手引导舆论的情况下,一则对朝廷极为不利的谣言短时间内就传的沸沸扬扬,这怎么看都不对。 他最害怕的,就是公羊家再次牵扯其中。 想着,公羊子沉声道:“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这段时间紧闭家门,如非必要,家中仆人也不许出门。” 公羊敢闻言,面色轻声的道:“大父不必担心,我之前打听过了,不仅我们内黄到处在传谣言,附近几县都是如此,而且,这些谣言都是从东郡传过来的,散步的极快,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快。” “谣言从东郡传出,附近几县都是如此?”公羊子脸色一变。 如果东郡北部的西河内是这样,那么东郡西面的三川郡呢?南面的砀郡呢?东面的薛郡呢?会不会也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某一家能做到的了,绝对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行动,甚至还包括百姓主动传播,唯有如此,谣言才能传播的如此快,如此广。 这···事情闹得太大,好像已经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情况要遭! 想着,公羊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将脸色苍白的看向西方。 嵩山。 孔鲋隐居之地。 “兄长···” 一向极有涵养的孔腾快步走到孔鲋身边,喜道: “兄长,我刚刚听说,现在外面都在传言,说始皇帝要死了,秦国要亡了!” 孔鲋一听,不为所动:“些许谣言罢了,之前又不是没有听说过,仲弟你如何轻狂,却是过了。” 孔腾见他长兄板着脸训斥他,立即诚惶诚恐的道歉道:“兄长教训的是,不过,这次不一样。” 孔腾喜道:“之前虽然也偶有诅咒始皇帝的谣言传出,但世人皆是一笑,并未当真。可是,这次不一样,世人皆深信不疑,都在口耳相传,皆言始皇帝要死。 书云:天意人心。 人心如此,天意亦如此。 如此,始皇帝岂能久乎!” 孔鲋一听现在山下全是谣言,立时愣住。 半响。 孔鲋突然想起两年前他好友陈余来通知他秦国将要焚书时,就曾说道秦国各地局势不妙,而现在,山下的百姓居然在议论天意亡秦。 这···孟子说顺天应人。 恐怕秦国要亡了! 想着,孔鲋心中一动,心中大动间,他又突然一僵。 夏之亡,商汤名传天下,世人多归商。商之亡,文王声名远播,天下归周。 现在,大秦可能要亡,但天下居然没有一个名气大的贤君。 是了,秦国行郡县,这天下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真是欲归无处啊! 想着,孔鲋长叹一声: “唉~~” 番县。 “大秦要亡?”县令吴芮一听说北面的楚地到处都在议论始皇帝要死大秦要亡的消息,立时心中一动。 他虽然是始皇帝封的番县县令,但要说对始皇帝的忠心,那是一点也没有。 若是大秦要亡···他祖上可是吴国王族! 想着,吴芮立即开口道:“来人,立即派人去北面打探消息。” “加强戒备,加强训练,积蓄粮草物资。” “派人去百越部族,告诉他们,想要报仇,那就来我这···” 会稽郡吴城。 项梁从郡守府出来,一出门,便见其侄项羽与项庄正一脸焦虑的在外等候,见此,项梁缓步向前,到了二人身前,沉声道:“我跟你们说了很多次了,做人要沉稳。” 说了二人一句后,缓了缓,又问道:“出了何事?” 项羽急不可耐的道:“季父,刚刚江北传来消息,东郡天降坠星,而且坠星掉下来的时候,上面就有七个字,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嗯?!!!”项梁一听,惊愕了一瞬间,然后心中狂喜,然后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一弯。 惊喜间,项梁见项羽二人惊愕的看着自己,一怔,随后就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即收敛笑容,然后吩咐道:“回府,快,回府。” 三人回府不久,就在项梁确定东郡坠星是否有其事的时候,项声快步走来。 “叔父,出事了。” “又出了何事?” “叔父。”项声喘着气道:“我刚刚在酒肆喝酒的时候,听旁人说东郡坠星,天意亡秦。我回来的路上,大街上也有人议论,说‘始皇帝要死,大秦要亡’。” “什么?”项梁大惊道:“消息传播的这么快?这···” 项梁惊疑了许久,然后喜道:“天意,天意,泰誓上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这说的就是现在,天意亡秦,天意亡秦,大秦要亡了。” 项羽闻言,喜道:“季父,既然天意亡秦,那咱们就反了吧。” “不行。”项梁立即拒绝道:“不可,始皇帝死而地分,是死而地分,现在始皇帝还未死,秦国力量依然十分强大,现在还不到起事时候。” 项羽一听,想起自己听到的谣言,也点了点头,然后叹道:“也不知道始皇帝什么时候会死。” 项梁闻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始皇帝什么时候会死,但是,我知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众人一听,全都看向项梁。 项梁笑道:“始皇帝死而地分,这说明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就如同商汤灭夏,武王伐纣。接下来,我们需要积蓄力量,然后静待商汤、文、武这样的新王,跟随他诛暴秦,事成之后,我项氏也能分封建国,成为天下一大诸侯。” 众人闻言,皆心头一热,裂土分疆,分封建国,这是所有人心中梦想。 项梁说完,见众人皆露出兴奋之色,便吩咐道: “从现在开始,加大对会稽郡秦国官吏的贿赂,结交群官,以为便利。” “诺。” “加大与江东遗留的楚越大户人家交流,将江东大户争取到我们这边,尤其是越国遗族。” “诺。” “从现在开始,加大招收门客的力度,择其精壮而取焉,并对他们展开军阵训练。” “诺。” “散步探子,在会稽各县散步我项氏声名。” “诺” “开始囤积物资粮草。” “诺” “立即派人去关中打探消息,一旦始皇帝死,就立即回报。” “······” 第三十六章 暴动前奏 骊山。 众多刑徒群中的某一个刑徒群,众刑徒正在吏卒的监视下劳作,劳作间,一则谣言从外侧的士卒口中传到刑徒耳中,接着,谣言又从外侧的刑徒向内部传播。 此时,人高马大,身体略显单薄,脸上刺字的英布正劳作间,一个刑徒走到其身边,道:“兄长,刚刚外侧李七传来消息,说东郡坠星,星上有字,曰‘始皇帝死而地分’,现在吏卒议论纷纷,惶恐不安。” “始皇帝死而地分?”英布一怔,沉默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 自古以来,为君王修坟的人,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若是君王死了,修坟的人不是被活埋就是被杀。若是始皇帝真的要死了,那他这个修坟的人··· 沉吟了一下,英布想起他在骊山结交的那些强盗头子与各地豪杰,心中微微一安,然后吩咐道:“去,去请各位豪杰,让他们夜里来我这一趟。” “是,兄长。” 当夜。 数人聚集在英布身边。 此时,英布沉声道:“诸位,你们听说东郡事了吗?” 众人闻言,皆嘻道: “听说了,始皇帝要死了,这是好事。” “是啊,老天开眼了。” “始皇帝的累累罪行,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哈哈~自从来到骊山后,我就不信天了,现在,我又信了。” 英布见众人满脸喜色,立即打断道:“诸位,难道你们不觉得咱们也死期将至吗?” “呃~~”众人露出错愕之色。 此时,英布见众人没反应过来,便沉重的道:“诸位,我们是什么人,是始皇帝修坟的人,而且还是刑徒。始皇帝一死,这坟就不用修了,那么问题来了。 继位的二世皇帝,会将我们这些修坟的人派到其他地方劳作呢?还是为了掩盖始皇帝陵寝内部布局,而让我们去给始皇帝陪葬。” “这···秦国虎狼之国也,毫无仁义之心,必定会让我们给始皇帝陪葬。” “正是如此,自古以来修陵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无道暴秦。” “是极,看来东郡坠星,不仅是说始皇帝,还包括我们这些修坟墓的人。” “天啊,我们要死了,老天无眼,我又不信天了。” 众人议论中,李七突然开口道:“布,既然你将我们聚集起来,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英布:“布,如果你有主意了,你就说出来。” “不错···” 随着众人出声,英布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位,我也信不过暴秦,担心会为始皇帝陪葬。所以,我想了许久,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出去。不逃,就死定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僵,露出为难之色。 “逃?怎么逃?”人群中,肥诛开口道:“主持修骊山坟的将作少府令谢持乃是墨家大贤,其麾下的将作少府有许多秦国墨者在其中用事,这些人拿起规矩就是优秀的工匠,拿起长剑就是好战士,打起来悍不畏死,死不旋踵。 而且将作少府的士卒,也不容小觑。他们在之前与六国的战争中,在那些墨者、大匠的带领下,战事不急的时候,拿起锄头,就是工匠。战事紧急的时候,拿起长戟,就敢冲锋陷阵,且屡屡建功,勇猛程度不逊色秦军精锐。 就凭我们这些在将作少府的层层管控之下的刑徒,恐怕一有逃亡的苗头,就被那些吏卒镇压了。” 李七接着道:“还有,秦军大行连坐法,让刑徒监视刑徒,若是我们逃亡,刑徒必定举报并围杀我等立功。” 英布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主持修建骊山墓的秦军,原本就是秦国的工程部队,这些人几乎都是专职工事,没有耕种之忧,家境优渥,身强体壮,装备武器精良,且久经战阵。 当初天下一统,这些人多势众的工程部队突然没事干了,然后这些人为了有事做,就整天鼓动始皇帝修建工程,修建大工程,简直就是天下的祸害。 这些人虽然是祸害,但这些不是去打战就是去修建大工程的人,组织能力与战斗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连一般的秦军都不必上,更别说自己这些散乱的刑徒。 想着,英布郑重的道:“诸位,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众人全都盯着英布。 英布应道:“那就是将我们这些刑徒会被诛杀在坟中给始皇帝陪葬的消息传出去,制作恐慌,然后,趁将作少府的人不备,同时煽动刑徒逃亡,将刑徒变成我们的人,变成秦军的敌人。 等营地大乱之际,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然后一起冲出去。” 众人闻言,皆是心神一震。 若是让他们这数十或者数百人同时逃亡,那肯定一个都跑不掉,可是,如果成千上万人甚至是数万人同时逃亡,那他们几百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偷偷的朝一个方向逃亡,那逃亡成功的机会就很大了。 想着,众人全都点头不已。 英布见众人同样了煽动其他刑徒的办法,心中一松,与众人确定了细节,然后众人便散开。 当天夜里,刑徒休息之时,纷纷低声议论: “听说始皇帝要死了···” “天意亡秦···” “暴秦将亡,大快人心···” “若是始皇帝死了,我们这些修坟的人会怎样?” “···” 随着这个问题在刑徒中传播,所有人都没有给出答案,但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一个答案。 第二天,当刑徒低头干活的时候,只要吏卒不在身侧,便轻声问道:“若是始皇帝死了,我等修坟人则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的人,或恐慌、或沉默、或低声议论,各有不同。 相同的是,所有人都会找机会问身边的刑徒,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个问题,反正都会问。 于是,谣言在刑徒低声细语中缓缓扩散,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就这样在少府的监视下,恐惧、不安、非议、诅咒也悄然在这个刑徒营地中传播开来。 第三十七章 争夺天意 “陛下。”御史大夫王戊全身是汗的找到始皇帝,然后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便匆匆忙忙的禀报道:“陛下,各郡御史监传来消息,自从燕县迟迟没有查出刻字之人后,便有坠星乃是天意的谣言传出。 很快,这个谣言就从东郡传遍天下了。” “传遍天下?!”略显疲劳与焦虑的始皇帝,一听此言,愈加焦躁道:“怎么,连关中也传遍了吗?” 王戊闻言,不敢看始皇帝,匆匆低下头,应道:“关中各郡都传出有谣言的消息,甚至,将作少府令也传来消息,说是骊山的刑徒也在议论。” 始皇帝一听,顿时身体微晃。 该死! 大秦这是怎么啦。 想当初,他继位的时候,不仅是关中,包括南郡以及河东河内数郡,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这一局面一直持续天下一统。 可是,这短短几年间,天下就变了,不仅关东出现了盗贼,甚至连关中也出现了盗贼,而且百姓还私斗不断。 现在,居然还出现了谣言在关中各郡飞快传播的局面。 这些,在以前,全都是所有秦人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到的。 为何一向行之有效的秦法,在六国那边,在六国百姓那边不起作用了呢? 不,这应该不是不起作用! 秦法在南郡、河东、河内的巨大成功,表明秦法对六国之地还有六国百姓,都是有用的,而且很快就会起作用。 所以,现在秦法不起作用,不是秦法不起作用,而在于执法的官员。 只是,这事是各地官吏不作为?还是各地官吏枉法?莫非要朕往各县派监御史不成? 这一瞬间,始皇帝想了许多,目光也渐渐微沉,变得更加阴郁起来。 很快,始皇帝想起天下谣言的事,便将各地官吏的事情放下。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人心动荡的问题。 想着,始皇帝立即吩咐道:“来人,传左右丞相来见朕。” “唯!” “传博士黄疵入宫。” “唯。” “派人去乐府,让太乐、太卜入宫等候朕召见。” “唯。” 诏令刚刚下达,一个侍者就来禀报道:“陛下,两位丞相入宫来了。” 始皇帝一听,脸色微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吩咐道:“请两位丞相来。” “唯。” 须臾,冯去疾与李斯便到了殿中。 二人才坐下,始皇帝便开口道:“两位丞相也是为天下各郡的谣言来的吧。” 冯去疾与李斯对视了一眼,全都一脸的凝重的点头。 虽然他们之前也料到了天下会有谣言传出,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谣言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这么强。 如今的情况,论危急程度,可是一点不比五年前粮食价格飞快涨到一千六百钱差。 只不过,当年是粮价高涨,涨到所有百姓都活不下去,是逼的天下百姓反抗。而这一次,却是谣言攻心,要挑起百姓主动反抗。 另一边,始皇帝得到二人肯定答案后,立即问道:“天下谣言四起,两位丞相怎么看?” 冯去疾率先开口道:“天下不稳的根源,就在于坠星案没有凶手。故,臣以为,陛下当立即派人督促御史张苍查出真凶。若是张苍查不出真凶,则请始皇帝立即另选贤良,前往东郡查探,查出真凶,以堵悠悠众口。” “善!”始皇帝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三人问道:“不知三位贤卿以为,真凶是谁?” 冯去疾三人闻言,皆低下头,不敢应声。 他们知道,现在始皇帝已经不在乎真凶是谁了,始皇帝只需要一个凶手。 但···给凶手容易,如何脱身却难。 如同卫灵公与弥子瑕一样。 当初卫灵公喜爱大臣弥子瑕的时候,卫灵公丝毫不介意弥子瑕将已经吃了一半的桃子献给他,以为弥子瑕真心爱他的。也不介意弥子瑕私驾王车去看病重的母亲,反而称赞弥子瑕有孝心。但等弥子瑕年老色衰,这两件事却是弥子瑕的罪责。 而他们三人侍奉的始皇帝,却比卫灵公厉害多了。 始皇帝问完,等了一下,见三人没人回答,顿时心中更加烦躁了。 居然没人开口,这么简单的事,居然没人回答。 真凶无非就是两种人,要么就是六国贵族,要么就是诸子百家之人。 究竟是谁呢? 此时,始皇帝突然想起最初公文上禀报的燕县燕家来。 燕家?不! 已经洗脱嫌疑了,再冤枉成凶手,显得朝廷混乱不明,有损朝廷威信。 儒家?不! 儒家的人虽然迂腐无能,牵连其中,但是操守还是有的。 就如同燕家之事一样,虽然为燕家洗脱了嫌疑,但是同样也没有放过燕家,依然将燕家的人囚禁在周丰里等待御史审查。 这就说明儒家的人堂堂正正,不怕审查。 把这事栽到儒家头上,显得朝廷不够大度,专门打击儒家。 而道家的聚集地,却在齐楚两国。 所以··· 想着,始皇帝目光中杀机一闪,便向冯去疾问道:“丞相,若是张苍没有找出真凶,那何人可往燕兴查探?” 冯去疾闻言,微微低头,做沉思状,然后眼睛余光往李斯方向快速一瞥。 他擅长君人南面之术,在国家大事方针上,他远不如李斯,在始皇帝心中地位,他也不如李斯,现在上天有变,始皇帝极可能会献祭丞相以谢天。 所以···还是把李斯扯进去吧。 想着,冯去疾立即应道:“陛下,左丞相之前担任廷尉,精通刑名之事,而且左丞相地位能力远在御史张苍之上,是以,臣以为左丞相可往。” 李斯闻言,目光微沉。 冯去疾果然举荐他了! 先举荐张苍,再举荐他,这分明是冲他来的。 之前他力主行郡县的时候,可是把秦国宗室贵族得罪惨了,他是靠着始皇帝的信任,这才坐上左丞相的位置。 若是他去了东郡,没有查出真凶,那就是他无能,必定会被始皇帝治罪。若是查出真凶,那张苍就完了,不仅会让他损失一大臂助,同时也会让他与众多同门离心。 加上他之前提议焚书之时,又得罪了百家学派,天下群生恨他恨得要死。 这样,他在秦国之内没有亲近之人,在关东又满是结怨之人,那他就成了孤臣了。 想着,李斯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不愧是擅长君人南面之术的,治理国家中规中矩,看不出才能,但是玩人手段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冯去疾他也搞错了一点,那就是大秦是始皇帝的大秦,是皇帝的大秦。 大秦与之前的夏商周全都有本质的区别,甚至,现在与之前秦国的时候,也有本质的不同。秦王还需要笼络群臣,但皇帝不同,皇帝权势已经大到不需要顾忌群臣,始皇帝更不需要。 所以,等我解决东郡的事,再把冯去疾赶下去。 想着,李斯不等始皇帝询问,便主动开口道:“陛下,臣愿往东郡,为陛下分忧。” 第三十八章 离心离德 “善!”始皇帝见李斯主动请命,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斯、张苍师出同门,他本来也属意李斯去办,最好是张苍把事干了。 想着,始皇帝立即开口道:“若是丞相去东郡,仔细查查魏国余孽。” 李斯一听,心中了然,知道始皇帝心里已经准备打击那方势力了。 于是,他立即拜道:“请陛下放心,臣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始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微微一松。 而冯去疾听到始皇帝与李斯的对话,心中同样微微一松。 另一边,李斯在始皇帝点头后,接着道:“陛下,臣以为现在天下议论纷纷,就算朝廷查出真凶,恐怕也难以短时间内平息天下议论。 故,臣以为陛下还需准备东巡,以威慑关东,平定地方。” “东巡!?”始皇帝沉吟了一下,他已经好几年没东巡,之前是因为费用太高而且关东不稳当,所以才暂停东巡。 现在···却是关东不稳,不得不去了。 不然,那些叛逆、愚夫还真以为朕要死了。 想着,始皇帝便看向冯去疾道:“右丞相,东巡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准备了。明年仲春之际,春暖花开之时,东巡关东六国旧地。” “唯。”冯去疾点头应着,天子仲春出巡,这是传统。 这个他有经验,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陛下。”李斯有道:“天下议论纷纷,陛下威仪受创,臣以为还需要宣扬陛下的威仪,以舆论驱逐谣言。” 始皇帝一听,点头道:“丞相与朕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朕已经让博士黄疵进宫了,准备让黄博士做一篇上好的诗篇,以传唱天下,歌颂朕之威德。” “陛下英明。”李斯大赞一声,然后又道:“臣以为仅仅只是歌颂陛下功德这还不够,还需以天意对天意,以服天下之心。” “天意对天意。”始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用天意针对天意,这的确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要他能证明东郡坠星不是天意,斩断谣言的根源,再拿出有利于大秦的天意,这样天下黔首必定消停了。 想着,始皇帝吩咐道:“善,右丞相,准备一些祥瑞,以宣扬我大秦稳固,天意还在秦。” “唯。” 此时,王戊想了想,开口道:“陛下可曾记得温县许家女?” “温县许家女?”始皇帝微微一愣,看着王戊问道:“贤卿说的是那个擅长相术的神异女子!” “正是。”王戊拱手道:“陛下,许家女生而不凡,断人生死福祸,无有不中,河内以及周边百姓皆言其乃神人,信而不疑。 如今许家女乃是关东极为出名的大相师,若是陛下能招来许家女,让她占卜我大秦国运,则其必定会感恩陛下,如实禀报,说我大秦万年,陛下万年。” “许家女!”始皇帝微微颔首。 许家女的名声,他也有耳闻,当年她刚刚出生的时候,有些许异常,正巧天下一统,他将许家女作为祥瑞典型,重赏了两百镒黄金,以示天意在秦。 所以他对许家女有恩,而许家为了感恩,还将许家女起名为莫负,表示不会辜负他的恩情。 现在,让许家女来咸阳占卜,必定会得到大吉之卦。 天下愚夫最信这个了,所以,这也是一个控制舆论办法。 想着,始皇帝点头道:“善,贤卿,派御史去温县请许家女来咸阳,给朕算上一卦。 算的好,朕有赏!” “唯。” 接着,始皇帝四人又商议了一下,补充了几个办法,这才散会。 冯去疾三人走后,始皇帝又纷纷道:“来人,请黄博士与太乐···” 不久,始皇帝与黄疵确定了诗歌的内容,并让太乐准备将诗歌传唱天下歌功颂德后,又道:“来人,请太卜来。” 太卜来。 始皇帝吩咐道:“天下议论纷纷,朕忧之,今请太卜来,有两件事要太卜去办。 其一,朕心中不安,故请太卜占卜一次,为朕算算。 其二,天下谣言四起,朕需要太卜发动在各地的巫祝,控制舆论,转移舆论,宣扬大秦国运悠长,并将舆论的重心从朕身上转移走,就说东郡坠星的事···” 始皇帝说着,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就说东郡坠星,是右丞相与东郡守还有燕县令的错。” 太卜见始皇帝让他再次启用各地巫祝,操纵舆论,干他们的老本行,不经精神为之一振。 自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后,便蔑视鬼神,不再信鬼神的始皇帝,现在居然又信鬼神了。 这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是好事啊! 有事做了! 于是,太卜强忍着心中的窃喜,应道:“唯。” 另一边。 冯去疾一回到丞相府,立即吩咐道:“传令,通告天下各郡县,始皇帝不久后将再次进行东巡,请各郡县做好迎接准备,并将始皇帝出巡的消息,告知各郡县黔首···” 与此同时,李斯却是写下一封信函,并交给门客道:“快马传给燕县的御史张苍···” 温县。 “什么?令嫒病了?”御史张元匆匆赶到温县,还没有宣布始皇帝的诏令,便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接着,张元仔细查看了许莫负的病情,见其果然面无血色,一副气若游丝即将奔赴黄泉的模样,便打消了强请许莫负去咸阳的念头。 万一为始皇帝算卦的大相师还没到咸阳,就死在半路上,这绝对是对本来就不安稳的大秦的又一次重创。 于是,御史张元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御史一走,许望立即责备许莫负道:“莫负,始皇帝让你去咸阳算卦,你怎么能不去呢?要知道,始皇帝对你对我们家,都是有恩的!” 许莫负闻言,想起之前谣言四起的事,一脸平静的道:“父亲,女儿之所以不去,是因为女儿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如果女儿有用,那之前温县的谣言就被控制住了,可是,父亲没有控制住谣言,这就说明温县的百姓都不认可女儿的话。 连温县百姓都不认可,那天下其他地方的百姓,又怎会认可女儿的话。” “莫负,你是说···”许望顿时打了一个冷颤,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你之前明明就说了,东郡坠星是有小人作祟,根本就不是天意。” “还有···”许望怒道:“始皇帝一统六国,德高三皇功盖五帝,自古君王无过始皇帝者,天意在秦,大秦怎么会亡。” 许莫负闻言,怔了怔,然后应道:“父亲可曾听说过夏朝灭亡时天下人的言语,当时人们面对暴君夏桀,都在说‘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而今,天下人面对始皇帝,却都在传说,‘始皇帝死而地分’这等言语,简直就与夏朝灭亡之时一样。 是以,当初商汤起兵灭夏之时,在《泰誓》上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上应天意,下顺民心,讨伐夏桀。 夏朝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上天现在所见所闻,都是始皇帝要死,秦国要亡。 故而,如果说当初是有小人暗中在坠星上刻字诅咒始皇帝,那么现在,就已经变成了天意,天意昭示大秦要亡,天意昭示始皇帝要死。 就算始皇帝暂时不死,也会有仁义之君效法商汤诛杀始皇帝。 所以,女儿不愿我全族为始皇帝陪葬。” “好狠好毒好绝的计策!”许望闻之,顿时心神失守,只是囔囔道:“始皇帝···这···这···始皇帝对我许家是有恩德的···” 许莫负闻言,沉吟了一下,叹道:“父亲说的对,始皇帝对我许家有恩,所以,父亲以后还是叫我负吧,从今天起,我不叫许莫负,改名叫许负。” “莫···莫···”许望无比震惊的看着许负,目光中充满着挣扎。 一边是始皇帝的恩情,一边是全族性命。 挣扎良久,他渐渐落寞了,然后失神落魄的道:“负···负···儿???!!!” 燕县。 刚刚将坠星周围十五里内所有人家全都审问了一遍的张苍,看着李斯送来的信函,惊疑不定道:“丞相居然让我随便找一个魏国余孽栽赃陷害,让我栽赃陷害··· 丞相在天下一统之前,做过廷尉的,执法如山,现在竟然让我栽赃陷害? 事情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 说着,张苍拿着李斯的信函,然后便开始在房间里沉思起来,一边转圈一边沉思。 如今天下谣言四起,若是没有找到真凶,始皇帝必然会治罪。可是,如果为了逃避罪责,而进行栽赃陷害,这也不是他所愿。 一则是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与坚持,二则现在燕县是天下所瞩目的地方,在天下人的眼角下,想要栽赃陷害太难。而且秦法严厉,对徇私枉法者毫不留情,加上秦国朝廷内部斗争极为激烈,动辄灭人满门,栽赃陷害实属下下之策。 虽然现在是最受始皇帝信重的丞相李斯来信,但是李斯的话可能也靠不住,因为秦国自古以来就有杀功臣的传统,商鞅、张仪、范雎、白起等等,还有始皇帝的相国吕不韦、丞相启,全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其中吕不韦身为仲父,也被始皇帝弄死了! 丞相启担任丞相十余年,秦灭六国他都参与筹划,调兵,筹粮,保证后勤,抚六国,功劳极大。结果,天下一统后,丞相启因为与始皇帝意见相左,不仅被始皇帝逼死了,还不准别人提起丞相启的姓名,甚至还在史书上抹去了丞相启的姓名。 让他搭上身家性命,然后一心为始皇帝效忠? 抱歉,他做不到。 再有一个,如今这事在天下闹得沸沸扬扬,关东不稳,以至于始皇帝又要出巡震慑地方。一旦始皇帝驾崩,那秦国··· 他岂能在这个时候栽赃陷害,自绝天下,搭上全族为秦国陪葬。 一念及此,张苍心中一动,立即烧了李斯的信函,然后大声吩咐道:“来人,请副使来。” 第三十九章 英布暴动 咸阳。 “陛下。”御史张元紧张的回报道:“温县许家女身染重疾,不能前来咸阳,臣未能完成陛下所托,臣无能,臣有罪。” 始皇帝闻言,眼神阴郁的看着张元。 他身为大秦的皇帝,派出御史去请一个区区的县令之女,居然也会失败! 是张元没有尽心办事?还是许家女真的病重难行?是许家女装病不愿来咸阳? 想着,始皇帝目光幽然。 良久,始皇帝应道:“朕知道了。” 张元心中一紧。 张元战战兢兢的离开宫城不久,御史大夫王戊又战战兢兢的进入宫城。 “陛下。”王戊忐忑不安的禀报道:“御史张苍已经对坠星周围十五里内的百姓都一一进行了审问,但没有查出刻字者。故,张苍上书陛下,说刻字者可能是恰巧路过燕县的贼子,而不是坠星周围的百姓。” “没有查出刻字者!”始皇帝闻言,大怒道:“废物,简直就是废物,传诏,御史张苍办事不力,立即遣使将张苍抓捕治罪。” “唯。” “传诏给左丞相,让他立即启程前往燕县调查。” “唯。” 始皇帝快速喘了一口气,又问道:“如今关中各郡谣言是否平复?” 王戊沉默了一下,感觉压力越发沉重,便赶紧应道:“据各郡来报,谣言日重,并无平复迹象。” “哼!”始皇帝目光又是一沉。 接着,始皇帝挥退王戊,吩咐道:“召太卜来。” 不久,太卜战战兢兢的来到始皇帝面前。 此时,始皇帝看着太卜,满腔怒火的道:“各地巫祝已经散步谣言引导舆论有好几天了,为何关中各郡依然谣言漫天,迟迟不见谣言平复?” 太卜恐惧的低下头。 他也想问为什么?以前的时候,一旦出现天变或者地动,他们这些巫祝一出手,用不了多少了时间,就能转移舆论,最起码可以将百姓的议论对象变成丞相、重臣。 但这一次,为何巫祝说的话百姓都不信了呢? 反而一直在议论始皇帝!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百姓已经不信巫祝的话了? 难道百姓已经不信鬼神了? 难道他们这些巫祝以后不能靠鬼神吃饭了? 想着,太卜声音有些颤动的拜道:“陛下,臣无能,臣有罪!” “又无能,又有罪?”始皇帝闻言,注视着太卜,眼中杀机浮现,良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挥手道:“退下吧,要更加用心督促各地巫祝。” 太卜走后,始皇帝又纷纷道:“来人,派人去博士黄疵那里,问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唯。” 黄疵跪坐在案前,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空白的帛布,正冥思苦想如何歌颂始皇帝的德行,才能让自己舒心,才能让始皇帝顺心,才能不让天下人不恶心。 突然。 宫中来人! 黄疵:“···” 始皇帝:“···” ······ 当夜,英布所在的骊山刑徒营地。 又劳作了一整天,已经十分疲惫不堪的刑徒,恐惧了一段时日的刑徒,慌慌忙忙的用完晚食,然后三三两两的依靠在一起,略显忧惧的看着漆黑的远方。 此时此刻,骊山刑徒麻木的看着黑暗的远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是会给始皇帝陪葬,还是会子子孙孙都给秦国的皇帝修坟。 虽然将作少府已经说了,给始皇帝陪葬的都是兵马俑,不会用真人,但是···谁会信呢! 就在惊惧忧虑中,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到了半夜。 就在许多刑徒已经疲惫的沉睡之际,忽然,一人大喊道: “始皇帝死了,我们都要陪葬···” 寂静而漆黑夜晚,骤然传出这么一大喊,顿时将周围数百步内疑神疑鬼的刑徒惊醒。 “大胆,营地之中,喧哗者死!” 声音一经传出,立即便有数只监视刑徒的将作少府士卒快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将士们一动,另一边,又有人大喊: “杀人了···秦军开始杀人给始皇帝陪葬···” 这话一传出,周围的刑徒皆大恐,惊惧中,又见营中秦军大动。 “秦军屠杀?” “秦军屠杀!” 这个信号在所有信徒脑子里转了一圈,瞬间便从疑问变成了确定。 然后,一个心神尽失冲出营帐,慌乱大喊:“秦军屠杀了···” 一人大喊,瞬间十人呼应: “秦军屠杀···” 十人狂呼,万人响应: “秦军杀人···” 转瞬间,刚刚惊起的刑徒,全都在恐惧的狂喊。 有的呼喊着向外跑,有面带仇恨的大喊着向附近的秦军将士冲去,有狂吼着见人就打···几乎就在瞬间,整个营地乱成一团。 此时,负责监守控制这个营地的秦将才惊醒过来,转瞬间就见营地失去控制,连在营地里面巡视的将士都栽了。 见此,秦将急道:“营啸,快,向将作少府令求援,请谢将军速速出兵镇压刑徒暴乱。” “诺。” “传令,通知外围的将领,封锁道路,阻止刑徒逃亡。” “诺。” “传令,让将士们速速向我靠拢,准备镇压暴乱。” “诺。” 就在秦将调动将士间,营地中,英布见在营地内监视看守他们的秦军瞬间便被惊惧的刑徒撕碎了,大喜的喊道:“秦军完了,快,大家向我靠拢,冲,冲出去。” 说着,英布拿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木棍,就带着众刑徒,避开秦军驻扎的方向,就向外冲去。 与此同时,平日与英布交好的刑徒纷纷向英布靠拢,很快,英布身边就聚集数百人,然后趁着秦军守卫的空档,顺着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刑徒逃亡大军,飞快的向外逃亡。 很快,英布等数百人,便冲破秦军第一道封锁,然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英布逃亡不久,将作少府令谢持便带着一只数千秦军以及被秦军控制的三万刑徒杀到。 “跪地投降者不杀···” 次日一大早。 始皇帝才起来,刚洗漱完,便见赵高匆匆走来。 “陛下。”赵高见到始皇帝,立即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刚刚将作少府令来报,昨夜骊山刑徒中,有一营刑徒发生营啸。 将作少府随即出兵镇压,将营啸控制住。不过,该营两万多的刑徒,经过昨夜营啸后,死伤上万,且有两千余刑徒逃亡,不知所踪。 消息传开,现在骊山各营刑徒,皆人心惶惶。” 第四十章 屠戮立威 “营啸!”始皇帝目光一沉。 他知道最近关中全是谣言,甚至连骊山的刑徒中也不例外。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关东的六国故地没先反,反而是关中骊山军队管控下的刑徒先反了。 连军队监视监守下的刑徒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关东那些管控不严的六国百姓。 此时此刻,始皇帝内心中突然闪过一阵惊慌。 若是六国故地反了··· 突然间,始皇帝心中感到一股乏力,一股对控制六国的乏力。 似乎,自己已经难以通过正常手段控制六国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 若是六国反叛··· 难道自己还重演一次秦灭六国? 不······ 朕···已经老了。 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刹住这股风气,震慑六国! 沉思中,心中异常狂躁的始皇帝,目光中突然充满了杀机,杀气腾腾的道:“传诏,燕县县令、县丞治理地方不力,徇私枉法,灭三族,燕县属吏皆弃市,东郡守程浅未能全力支持审查,弃市,东郡郡监吴志,监管不力,弃市,东郡郡丞未能查出真相,弃市,御史···御史张苍···” 说着,硬着想起已经离开咸阳的李斯,沉吟了一下,道:“张苍审查不力,贬斥为奴,发配北疆戍边。 还有,罪坠星附近百姓,知而不报,连坐,族。” 赵高一听,震惊恐惧的看了始皇帝一眼,见始皇帝脸上杀气四溢,立即惊惧的低下头。 “传令给东郡郡尉石阔,让他立即出兵,将坠星周围十五里内的人,无论是贵族、官员、黔首,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周丰里,燕家。 “南飞,燕县传来的消息,始皇帝派来的御史,已经在两天前查完了方圆十五里的九个乡里。”书房中,坐在侧边的燕兴,脸色沉重的看着坐在孙膑车上的燕南飞道:“可是,御史查完之后,却并没有放开监门,而是依旧将九里的百姓全都监视看守在里中。” 说着,燕兴脸色有些焦虑的道:“还有,我燕家在濮阳的门客传回的消息,关于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谣言,已经从我们东郡传到其他地方去了。 现在东郡、砀郡、河内、河东等魏国区域,全都是谣言。如今,我怀疑其他五国故地甚至包括关中,也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燕南飞闻言,叹道:“叔父不用怀疑,早在几年前,秦国就已经无法彻底掌控关中核心之地,这种情况下,关中肯定也是谣言盈天。” 燕兴一想起几年前始皇帝在咸阳遇到盗贼的事,立即点头道:“南飞所言极是,之前你说始皇帝会滥杀无辜,当时我还只有三分担忧七分侥幸,但是,现在,我是有七分恐惧,三分侥幸。” 燕南飞见燕兴满脸忧惧之色,沉吟了一下,道:“叔父,秦国对六国而言,一向诡诈无信,当初秦先王请楚怀王去会盟,然后楚怀王被秦国绑架,病死在秦国。 后来秦先王又请我先王昭王去秦国会盟,昭王以秦国无信,没敢去。再后来,秦先王又请赵惠文王去秦国会盟,赵惠文王本不敢去,但迫于形势,不得已安排后事之后才入秦。 还有之前,始皇帝请齐王建入秦朝拜,结果齐王建都已经出发了,还没出城门就恐惧的回宫了。其后,始皇帝以五百里封地为条件诱导齐王建投降,结果,齐王建投降后却被饿死了,齐人闻之,无不对齐王建感到惋惜并痛恨。 对六国贵族百姓而言,秦国的话不可信,秦国官吏的话也信不得。 如今天下谣言四起,而秦国官府的话百姓又不信,且谣言占据天意,鬼神的话也没用。在所有手段都不起效果的情况下,始皇帝要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那就只有堵住所有人的嘴巴,也就是以杀戮恐吓百姓这一条路了。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洞若观火,见微知着啊。若是没有南飞提醒,恐怕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燕兴感叹了一句,然后看着燕南飞,忐忑的问道:“南飞,你说我们逃出去的希望有多大。” 燕南飞沉吟了一下,见燕兴面有忧色,笑着安慰道:“叔父勿忧,始皇帝要屠杀自己的百姓,而且还是百姓无罪的情况下,这是一个重大丑闻,是始皇帝恼羞成怒十分无能表现,对此,始皇帝一定不敢声张,也不敢大张旗鼓。 要不然,朝廷的廷尉、谏议大夫、众博士知道始皇帝要这么干,岂不议论纷纷。尤其是咸阳众博士,咱们可以怀疑那些儒家博士能力,却不能怀疑大部分儒家博士的操守。 朝廷一陷入争吵之中,消息就会传出,六国知道始皇帝要乱杀人,六国必定大乱。 所以,始皇帝一定不会下正式诏书,只会给郡县的地方军队直接下令,快刀斩乱麻,先屠杀而后公布,以摄人心。 如此以来,我们需要面对的军队,就只有东郡的郡兵。对付数量不足的郡兵,加上我们早有准备··· 如此,我们燕家成功逃亡这事十拿九稳的事,带着部分同里父老兄弟逃亡,成功的可能性也超过一半。” 燕兴见燕南飞谈笑风生,脸色没有任何忧色,言语也十分合情合理,仿佛真能带着大部分的父老兄弟逃亡一样。 见此,燕兴心中一松,然后用力的点头道:“好,既如此,那南飞你就去干吧,叔父我全力配合你。” “谢叔父!” 不久。 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看着面前跪坐的里正周几,露出一脸担忧之色。 周几见燕南飞将自己请来,人来后却一直不说话,反而露出满脸忧色。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燕南飞找他来干什么。 良久。 “唉~~”燕南飞发出一声轻叹。 “燕大夫这是为何?”周几满脸迟疑的道:“大夫可是为了孙膑车的问题?若是大夫担心孙膑车卖不出去,那在下可以让里中暂停制作孙膑车。” 燕南飞一怔。 他现在露出满脸忧色,还发出一声长叹,所为者何?还不是身家性命,是全里百姓的身家性命! 结果,这个里正却担心孙膑车卖不出去,满脸为难的打算先停工清库存,仿佛不开工就是莫大的损失一样。 真是位置决定高度,高度决定眼界。 跟里正这样的粗人说话,不能太委婉。 于是,燕南飞长叹道:“里正,孙膑车的问题只是小问题,在下今日之所以请里正来,是担心里正与我将有杀身之祸!” 第四十一章 咱们都是狗 “杀身之祸?”周几大惊,忙问道:“燕大夫,可是你有什么消息吗?我们怎么就有杀身之祸了?谁会杀我们呢?” 燕南飞郑重的道:“始皇帝!” “始皇帝?”周几一愣,不明所以的道:“始皇帝怎么会杀我们?咱们只是最下层的黔首,始皇帝何等尊贵,无缘无故的,始皇帝怎么会杀我们?” “真的无缘无故。”燕南飞嗤笑了一下,看着外面道:“现在封锁周丰的秦军可还没有走呢?” 周几正被说的有些紧张间,燕南飞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周几,压低了声音道:“里正,若是你家养了许多狗,其中一条狗总是冲你凶冲你吠,连带者还带动其他所有温顺的狗,也都冲你凶冲你吠。 这种情况下,里正你会怎么处理那只带头狗。” 周几正忐忑见,突然听到燕南飞这么问,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这种狗不能留,要宰了吃肉!” 话一出口,周几瞬间脸色一白,然后看着燕南飞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燕南飞见周几不说话,便一脸肃然的道:“里正所言极是,在下也十分担心。 据我燕家从外面传回的消息,自从坠星落地后,关于始皇帝死大秦要亡的谣言,已经从燕县扩散到东郡,又从东郡扩散到天下。 现在满天下都在传言,说始皇帝要死,大秦要亡。这不正是群犬朝主人狂叫吗?而我燕县百姓,正是群犬中的那只率先发声的带头狗。 所以,在下用里正你的想法以及我的想法去推测,我们这些带头狗,是不能留了。” “这···这···”周几彻底慌了,顿觉一股冷意直透心扉,虽然现在正处夏季,但他却没有感到丁点温暖。 好一阵之后,周几才定了定神,恐慌的看着燕南飞道:“燕···燕大夫,秦国一向依法治国,我等无罪,始皇帝应该不会滥杀无辜吧!” “无罪?”燕南飞冷笑道:“里正难道忘记去年咸阳的惊天大案了吧,那些儒生只是非议始皇帝,而七里外的那个坠星,可是诅咒始皇帝。” “这···”周几不由自主的擦了擦冷汗,虽然他现在觉得冷,但他汗水还是止不住的流出来。 是啊,始皇帝连尊贵的儒生都敢乱杀,跟别说他们这些低贱的黔首了。 所以,我们就是带头狗?!!! 此时,燕南飞见周几擦汗的手都在抖,便知道里正心里已经极为恐惧了。 人一旦陷入极端恐惧之中···那脑子就不会转。 想着,他又道:“自从我东郡归属秦国以来,为始皇帝付出极多。 灭赵、灭魏、灭楚、灭燕、灭齐,我们东郡都为始皇帝出力了。天下一统后,我们东郡也没有停下来,修路、修长城、修宫殿、修坟、打匈奴、打南越,如是种种,我东郡可谓是为始皇帝流汗又流血,男人不足就女人顶上,在所有人一辈子都是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形下,依然给始皇帝当牛做马,没有一天休息的。 可是始皇帝是怎么回报我们这些牛马的呢?不仅从来没有半点暖言暖语,反而到了最后还要将我们宰了吃肉。 这···” 说着,燕南飞满腔怨恨哀伤的道:“呜呼···要知道先父当年可是为了始皇帝战死在楚国,现在··· 我好恨,恨我们之前为始皇帝流过汗、流过血还流过泪。” 周几情绪瞬间被燕南飞感染激发,脸上的恐惧之色转瞬间就被怨恨取代。 他自少年起就是秦人,为始皇帝干了一辈子,不是打战就是服役,没享受过好日子。结果,到头来却还要像狗一样被始皇帝宰了吃肉。 想着,一股恨意弥漫在心间。 接着,周几心中的怒恨涌上脑门,双目泛红的看着燕南飞,突然道:“燕大夫,不如咱们反了吧,就算咱们在始皇帝心里是猪狗不如,但我们也要让始皇帝知道,狗急了也会咬人。” 燕南飞猛然见周几双目现红,口中囔囔这要狗急噬主,心中微微一突。 他也没想到,周几这个大秦的一里之长,居然被他三言两语之间挑起反意。 如果不是现在周丰里还被秦军包围,说不定他现在就反了。 可惜··· 想着,燕南飞在周几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周几道:“里正可有办法对付驻扎在燕县的数千秦军?” 周几一想起燕县秦军,心中一凉,顿时又吓出一身冷汗。 是了,燕县还有一大批秦军,若是他现在反了,可能下一刻就被赶来的秦军绞杀了。 想着,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燕南飞见周几不说话了,便长叹道:“里正,自从在下有此担忧之后,曾经想过让燕家人偷偷翻山翻出去,亦或者重金行贿看门的士卒,让我燕家独自逃亡。” 周几听到这,心中又是一紧,若是燕大夫啥也不说直接逃亡,那周丰里的其他人包括他全家在内,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燕南飞见周几脸色变化,又道:“而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心中不忍,不忍看着同里的邻舍被屠杀,也不忍看着无辜者惨死,跟不忍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无辜者死难。 所以,在下思索了两天,放弃独自逃亡,而打算将所有的父老兄弟都带出去。” 周几一听燕南飞要带着全里百姓逃亡,顿时心中一热。 若是他的话,肯定偷偷跑了,甚至···或许连老婆和幼子都顾不上,更别说同里的父老兄弟。 可是燕大夫不同,不仅没偷偷跑,而且还打算就全里黔首,这···不愧是满口仁义的儒生。 想着,周几满脸敬仰的感叹拜服道:“大夫仁义,我代全里父老兄弟拜谢大夫活命之恩,请大夫受我一拜。” 燕南飞见周几诚心诚意的拜了一拜,微微颔首,并没有阻止。 周几拜毕,直起身来,微微低着头,问道:“不知大夫打算怎么带着父老兄弟逃亡,我周几是个糙人,想不出办法,但我可以跟着大夫干,听从大夫的号令。” 燕南飞闻言,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虽然想要带着全里父老兄弟逃亡,但是,大贤老子说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所以,里中必有许多人不信我。 若是里中之人仅仅只是不信我,那还不算坏事,我最担心的是里中之人会因为秦国连坐之法,不仅不信,反而还告发我,如此,我等皆死矣。 况且,如今秦军驻扎在左近,我等一动,必定遭到秦军雷霆打击。如此,我等亦皆死矣。 所以,我思前想后,以为要想带着全里父老兄弟逃亡,就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时机,那就是秦军屠杀周丰里之时。” 说着,燕南飞认真的看着周几道:“那是,东郡秦军必定因为要屠杀周围乡里百姓而分散开来,这样我们面对的秦军数量就会大减。 同时,因为秦军屠杀,全里父老兄弟必定会彻底与秦军决裂,拼死反抗,这样,全里的父老兄弟就不会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助力。 如此,众志成城,拼死一击,必定击败秦军,然后逃亡而出。” 说到这,燕南飞微微皱起眉头:“我所忧虑的是,若是父老兄弟没有准备,在夜间被秦军偷袭,则全里百姓将会被各个击破,屠杀殆尽。 所以,我希望里正能在这十天半月之内,时刻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组织全里父老兄弟反抗秦军。” 周几听到这,立即为难的道:“组织百姓不难,天下各国打了几百年的战争,不会打战的人都死了,没有谁是不会打战的。只要一有号令,我们里几百号人就能组织起来,丁壮精锐在前,壮妇微微靠后协助,老幼在最后补杀并以防万一。 难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 燕南飞听到这,立即打断道:“武器装备不难,我燕家可以给每户人家准备一块盾牌,加上每户人家最少有一把武器,这样,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武器盾牌齐全的精锐勇士。 至于妇人和老幼,这也好办,现在每家每户都在做竹木工,那就斩木为兵便可。此时此刻,有比没有好。 而且···” 说着,燕南飞又郑重的道:“而且我燕家身为周丰里最大的家族,秦军若来屠杀,主要目标必定会是我燕家。 这样,众父老兄弟的压力就会减少许多,可以与秦军一战了。” 周几闻言,立即应道:“只要有武器有盾牌,还有准备,那我们周丰里就敢与秦军一战,就算是一千秦军,也能打个鱼死网破,甚至逃出部分黔首。” “好。”燕南飞大赞一声。 接着,燕南飞与周几商量了一下细节,然后吩咐道:“里正,你去召集各什负责人来我燕家,就说现在各家上交的孙膑车出现尺寸问题,所以,本大夫打算给每家每户发一面底座,让大家根据我燕家发放的底座制作。 若是再有人上交的底座不合规,那我燕家就不收。” 周几闻言,立即正色应道:“诺。” 第四十二章 梁易之死 当日,周丰里一百四十二户黔首,每家每户都得到了一面燕家发放的精心制作的木制底座。 同时,里正周几则以防备猛兽唯有,让心腹之人日夜监视监门,以防止遭到秦军偷袭。并让里中各什负责人保持警惕,以监视为名,严格管理同什百姓,以便随时组织百姓。 两天后。 燕县。 此时,满脸疲惫的郎宋柯站在堂上,宣读诏书道:“燕县县令赵益、县丞卫河,治理不力,苛待百姓,招致非议,累及于朕,论罪当夷三族。 燕县属官,主吏、狱掾、令史、文无害等属吏,上不能谏,下不能抚,以至于此,论罪弃市。” 堂下,燕县官吏一听,失力瘫倒者有之,大声喊冤者有之,嚎啕大哭者有之,一时间,众相纷生。 而宋柯见此,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东郡守程浅未能全力支持审查,东郡郡监吴志,监管不力,东郡郡丞未能查出真相,深负朕望,弃市。” 此时,东郡守程浅一听,悲愤不已,他为秦国效力数十年,多有战功,结果,现在始皇帝居然弃之如敝履。 紧紧只是因为有人···有人··· 悲愤间,他突然看到跪坐在他身侧的郡丞梁易。 这一瞬间,他怒从心起,身体一纵便扑到梁易身上,然后扬起铁拳就往梁易头上打去,口中还囔囔道:“都是你,都是你多事,不然我等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另一边,梁易见程浅打过来,心如死灰的他也不反抗,只是大义凛然的道:“圣人云:君子···啊···” 话未毕,梁易突觉腰间剧痛,然后一边惨叫一边向腰间看去,竟是燕县令赵益正在撕咬他。 此时,堂下众人见状,无不感到愤怒解气。 郡监吴志大喊道:“腐儒,我恨不得吃他肉,喝他的血!” 说罢,吴志亦朝梁易腰间咬去。 被处死的人见之,纷纷跟进,向梁易扑过去。 这时,宋柯见堂中大乱,立即喊道:“来人,快分开他们,将他们拉下去。” 须臾,一队士卒进入堂中,拉开众人,却发现短短几呼吸的功夫,郡丞梁易竟已被咬死了。 很快,众徒被士卒带下。 此时,大堂之上,只剩下郎宋柯与东郡郡尉石阔两人。 “郡尉···” 石阔一听到使者喊自己,全身一抖,冷汗淋漓的瘫倒在地上,万分恐惧的颤抖道:“臣···臣···臣有罪!” “···”宋柯看着已经快崩溃的石阔愣了一下,然后尽量放缓语气道:“石郡尉,陛下有诏令单独给你。” 石阔一怔。 不久。 石阔回到军营,招来军中将校,出示虎符,道:“诸位,想来郡守他们的遭遇,你们也都听到了吧。” 众将校闻言,皆惧。 郡守、郡丞、郡监全都弃市了,燕县官吏也全都被杀了,他们也担心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石阔见众人皆惧,心中一松,道:“始皇帝本想处死东郡所有官吏将士,但是始皇帝仁慈,不忍大行杀戮,所以给了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众人一听有机会,全都一松,纷纷看着石阔问道: “郡尉,是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北上戍边吗?” “是南下跟越人打战吗?” “难道是出海寻仙?” 石阔见众人胡乱猜测,越说越玄乎,便主动开口道:“是斩杀叛民!” “斩杀叛民?”众人皆一愣。 “诸位。”石阔一脸冷意的道:“始皇帝说,此次事件,皆因燕县百姓诅咒,又因为百姓藏匿贼子,拒不举报,所以坠星周围的百姓,依律连坐,全部处死。” 这话一出,营中将校皆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屠杀百姓···这···” “秦之法,不得杀戮敌国百姓···” “这等恶行···” “武安君···” 石阔一听众人用他都听不清的话嘀咕,有都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当即一怒。 “噌”的一声拔出剑来,对众人怒目而视。 “诸位,现在我们的命全都在使者手上捏着,若是谁敢扯后腿,那我等皆死矣!” 说着,石阔高声道:“若是我们中间也出现一个郡丞那样的人,那不用等使者开口,本尉就直接咬死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众人一听,想起刚刚听到的风声,全都惊惧的看向周围的人,并同时后退一步。 原本站在一起的众人,瞬间就拉开了距离。 距离一拉开,众人顿觉彼此生疏了,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石阔见此,大喜,众人离心离德才好办。 只要没人反对,完成此事,那他不仅小命保住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坐上东郡郡守的位置。 想着,石阔立即开口道:“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就听我号令。” 说罢,石阔拿起案上的一卷竹简,展开看了看,然后抬头看向营中的地图上,指着其中一个村子道:“这里是周阳里,距离坠星最近的里,周阳里全里共有黔首五百六十七人,一百一十六户黔首,除去已经服役的,现有丁壮八十三人,剩下的都是少年妇孺老人。 现在,周阳里监门正被我军将士控制,我们只需派出两百人,等晚上周阳里黔首熟睡之际,趁机冲进去,便可将周阳里黔首斩杀殆尽。” 说完,石阔看着众人,问道:“诸位,你们谁愿意带两百人去荡平周阳里?” 众人闻言,皆默然。 “众将校都变成这样了,都没人愿意去?”石阔见无人应答,心里暗暗焦急。 他也知道屠杀百姓这事,的确缺德,会被千夫所指,万夫痛骂,不得好死。 要知道,当年秦国大名鼎鼎的武安君白起,都在临死前感叹,他的确该死,原因就是杀降。 更何况他们现在干还是屠杀百姓,还是自己的百姓。 加上秦法明文禁止军队斩杀百姓,斩杀百姓不仅无功,还要受军法处置。 所以,他明白大家的顾虑。 但,他更明白,要是这事不成,他就要死。 想着,石阔心中一急,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谁能荡平周阳里,那本将就保举他为燕县县令。” 众人闻言,皆心中一动。 燕县县令··· 大家打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赏赐。 只要赏赐给到位,良知军法都是屁,杀百姓算什么,哪怕是自己战友袍泽都可以杀!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人杀袍泽冒功! 就在众人权衡间,百将陈索率先应道:“郡尉,在下愿率军平了周阳里。” “好。”石阔喜道:“待陈百将得胜归来,那将军便是燕县县令。” 陈索大喜应道:“谢郡尉。” 众人面面相觑。 有面带责怪的看着陈索的,有面带羡慕的看向陈索的,有面带不齿的看向陈索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接着,石阔又拿出一卷竹简,看罢,又道:“接下来是石山里······” 第四十三章 我家良人力能断竹 周丰里,燕家。 燕南飞正在书房中削制竹箭之时,忽然,“哐当”一声,书房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燕南飞定睛看去,却见燕兴慌乱的走进来。 “南飞,不好了。”燕兴连门都没关,便快步走到燕南飞身边,急道:“刚刚我们安排在燕县的门客传来消息,刚刚始皇帝的使者来到县城,宣读始皇帝诏令,将郡守、郡丞、郡监、还有燕县官吏全都处死了。” 燕南飞瞳孔微微一缩,呼吸乱了一瞬间。 要来了么! 想着,燕南飞眼睛一闭一睁,定了定神,再次右手拿小刀,左手拿竹条,然后右手轻轻用力,将竹条上突出的部位轻轻削去,感觉竹条变圆了,这才放下小刀与竹条。 “叔父。”燕南飞看着燕兴问道:“始皇帝的使者可公布对我们的处置?” 燕兴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呵!”燕南飞不屑的一笑:“连被牵连的郡守县令都有处置了,何况我们这些直接相关的黔首。现在即没有处罚,也不曾放开监门让百姓自由进出,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这些人已经有了处置结果了,但不能公开。” 说着,燕南飞冷笑道:“不能公开的结果,呵呵!” 说罢,燕南飞脸色沉重的看着燕兴道:“叔父,依我看,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今夜。所以··· 今天晚食咱们吃大餐,无论门客还是奴仆,所有人饭管饱,肉管够,而且给所有奴仆发一把剑,就说我们即将前往齐国贩卖孙膑车,发剑给他们防身。” 燕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叔父安排好家中事情后,就请叔父去一趟里正家中,通知里正一声。” “好。” 燕兴走后,燕南飞又找来张氏。 此时,燕南飞看着已经养了一个多月,肌肤白了一些,也结实了一些的张氏,心里长长一叹。 以前张氏家里穷,人虽然长得高,比他这个身近八尺的男儿还高大半个脑袋,但比较瘦。而燕家条件好,这张氏明显有肉感了。 如果说原本张氏有一百二三十斤,那现在最起码有一百三四十斤。 可能,再等一段时间,等他腿好了,等张氏彻底丰满起来,那就···那就抱不动她也压不住她了。 不对,貌似现在也压不住她。 “良人。”张氏见自家良人找她来,来了却坐在孙膑车上呆呆的看着她,令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由主动开口问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呃···这个···”燕南飞回了回神,应道:“也无他事,只是最近府中内务都是良人你在管,所以,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家中钱粮都准备好了吗?可以快速搬运吗?” 张氏闻言,想起燕南飞之前的预测,心中一紧,急道:“良人,真的要来了吗?” 燕南飞点了点头。 张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正色道:“良人放心吧,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准备,家中的金钱丝绸已经被我收到箱中,仓库里的粮食也都收到袋中装起来,只要我们想走,很快就能装车的。”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喜道:“今夜别睡,一旦有事,你立即与燕伯带着府中壮妇将钱粮装车,准备跟我远走他乡。” “嗯。”张氏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皱眉道:“良人,我跟燕伯去装车,那你去干什么?” 燕南飞笑道:“你家良人我乃是燕家家主,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前面,与众壮士一起拼命了。” 张氏一听,顿时心中一紧。 人人都知道,秦军打战特别凶狠,可不管你是不是老弱病残,万一有意外··· 她看向坐在孙膑车上的自家良人,万一有意外,她良人连跑都不掉。 想着,张氏立即用力的抓住燕南飞的一角衣袍,有些焦急的道:“良人,可是你的脚···” 燕南飞见她焦急的抓住自己,立即笑着轻拍她的手,自信满满的安抚道:“别瞧不起人,当初齐国大贤孙膑,不也是腿断了,依然在前线指挥大军吗?孙膑做的难道你家良人就做不的?” “不,不是!”张氏感觉摇了摇头,道:“我相信良人你绝对不比齐国孙膑差。” 燕南飞满意的笑了笑:“这还差不多,你去后面装车,我去前面打战,就这么定了。” 张氏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劝他不去前方。 良人去了前面,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与如狼似虎的秦军打战,太危险了,万一···她不就成了寡妇了吗。 想着,她突然心中一动,缓缓开口道:“良人,既然你要去前面,那我也不去装车了。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一起去前面!” “你?”燕南飞抬头,见她一脸的坚定的看过来,顿时心中一乱又一暖。 这个傻女人,当打战是儿戏吗! 想着,他立即露出一脸的嫌弃:“你是女子,怎么去前面。” “我女子又怎么了?”张氏一听,顿时怒道:“别瞧不起女子,我可是受过武卒训练的,武卒知道吗,当年魏国最强大的军队!也是天下最强大的军队。” 燕南飞看着她,不说话,满脸不信之色。 “真的。”张氏急的解释道:“我大父当年就是魏国的武卒,我翁变成了秦人,虽然没做武卒,但是也被我大父训练过的,后来,我五岁的时候,我翁就开始用武卒训练的方法训练我了。 等到我十六岁的时候,无论是比长剑、长戟,还是比射箭,我翁与我弟全都比不过我了,然后,在家里,都是我说了算。” 燕南飞闻言,没有怀疑张氏说谎,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知道张氏肯定说的是真的。 只是,是真的才操蛋,张氏本来就比他高比他强壮,加上被训练十几年,这···这不是要命吗! 难怪她力气那么大! 他原来以为是天生神力,现在才发现不仅是天生的,还有训练的功劳。 还有,五岁就训练她,她爹是咋想的,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干出这种事。 此时,张氏见燕南飞不说话,以为他不信,心下一急,见地上有一根酒杯粗细的竹杆,立即捡起竹竿,然后展开双臂,握住竹子,接着用力一弯。 “啪”的一声闷响,竹子立时断成两节。 燕南飞双眼猛地向外一突,眼睛瞪的大大的,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氏手中的竹子:“嘈,这是专门砍来做箭矢用的,很是结实,坚韧,居然被扳断了,扳断了··· 我去,我家良人力能断竹。” 想着,燕南飞瞬间觉得腰疼。 另一边,张氏见自家良人都惊呆了,立即微微扬首,略显得意的摆了摆手中的断竹:“良人,你看,我还没用力就断了,普通壮丁我一个能打两三个,现在你应该不反对了吧!” 燕南飞闻言,看着张氏手中的断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扳断竹子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还有,你说的普通壮丁是指我吗? 这··· 燕南飞看着张氏认真的脸,麻木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请君入瓮 当夜深夜。 东郡二五百主马弃带着麾下五百人悄悄来到周丰里监门一里外,军队停下不久,一个士卒来到马弃身侧。 “禀将军,现在周丰里全里灯火已熄,里中黔首已经全都睡下,而且监门还在我们的控制中。” “好。”马弃一听周丰里还跟往常一样,心中大喜,立即招来麾下的五个百将,吩咐道:“诸位,周丰里一切如常,且毫无分别。 周丰里现有黔首七百六十一人,丁壮一百二十三人,剩下的皆是少年和老弱妇孺,只需要三百人就可以平了他们。 同时,周丰里大户燕家,其中有丁壮五十三人,老者两人,妇人九人,且燕家门厚墙高,深处周丰里中部。一旦燕家有了准备,那攻打燕家就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我决定,由本将亲自率两百人去攻打燕家,其他三百人去斩杀周丰里其他黔首。” 说着,马弃直接点了两个百将跟自己,又让其他三个百将去屠杀其他黔首。 战事安排完毕,马弃又等了一下,算算时间,其他八部秦军应该也差不多抵达各里,便喝道:“时间已到,走,去周丰里,一个不留。” “诺。” 很快,五百秦军便在马弃的率领下杀到监门外。 秦军一到,监门轰然洞开,五百秦军鱼贯而入。 秦军才进入百余人,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锣声。 “当当当······” “盗贼入里了,盗贼入里了,大家快起来抗击盗贼···” 马弃才进入周丰里,猛然间听到锣声,顿时惊怒交加,以为屠杀百姓的事走漏了风声。 正惊怒中,他又听到有人大喊盗贼入里,闻之,他心中一松,急道:“快,陈百将、赵百将立即带人跟上,跟我燕家。 其他人强杀其他黔首。” 此时,周丰里黔首被锣声惊醒,然后一听说有盗贼入里,许多丁壮连衣袍都来不及穿,就拿着武器出了房门。 接着,靠近里监门的百姓便发现进入周丰里的全是秦军。 就在这些百姓愣神以及不知所措间,早有准备,已经戴好头盔、身穿甲胄、手持利剑的里正周几,突然出现在里监门百步之外的一户人家庭院中,大吼道:“诸位父老兄弟,秦军来屠杀了,所有人准备回房依托门墙反抗,拿起长剑、木棍、尖竹、底座、木板准备反抗,丁壮顶在前面,壮妇带着老幼协助,顶住,燕大夫会来救我们的。” 附近的黔首一听本里里正之言,原本六神无主的他们,立即有了主心骨,也有了应对之法。 毕竟,不管秦军是来干嘛的,反正,反抗就对了。 于是,众黔首纷纷行动起来。 “快,都快来主屋···” “快,拿好武器木棍···” “关门···” 同时,马弃听到这周几的大喊声,又见原本跑出房间的丁壮开始返回屋内,似有组织一家老小反抗的迹象,大怒:“三位百将,你们去平了他们,本将先平了燕家,再来协助你们。” 三位百将一听,纷纷领命。 “传令,以什伍为队伍,每伍一户人家,冲进房中,杀光他们。” 军令一下,原本还不知道来干嘛的下层将士,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杀光百姓,不掩人耳目就杀???” “依军法,杀百姓者罪,更何况还有老弱妇孺!” “当年灭六国时也没这么干!” “我是隔壁县的,我姐姐嫁来燕县了!” “我也是,我妇公是燕县的···” “我以前是燕县的···” “不详···” “这是乱命···” 他们可不知道,这次行动是只杀坠星周围的乡里,还是屠杀整个燕县。毕竟许多人还跟燕县人沾亲带故。 而且,秦法森严,杀百姓是死罪,以前他们杀百姓杀战友冒功的时候,都是偷偷的杀的,谁敢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干? 军功怎么算?罪行怎么算?是算功劳还是算死罪? 一时间,众士卒、屯长议论纷纷,行动迟缓,许多人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三位百将见麾下的士卒全都迟疑,行动缓慢,全都脸色一变。 “听令,不听军令者死!” “抗令者死!” “违背军令,父母妻儿连坐···” “杀···” 很快,上百进入周丰里的士卒,就在百将屯长的催促威胁下,犹犹豫豫惴惴不安的向附近的人家杀去。 与此同时,二五百主马弃则带着两百人,沿着乡里小道,飞快的向燕家冲去。 另一边,燕家。 燕兴一听到锣声,立即冲出房间,大喊道:“有盗贼入里,众门客听令,速速带着武器去前院,大家随我出去击杀盗贼。” 众门客闻言,全都衣冠不整的向前院而去。 同时,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被燕伯推出书房,然后看着紧急向前的门客,还有乱糟糟的奴仆,立即大喝道:“众仆听令,所有男仆拿起长剑木盾,准备保卫燕家,有功者免除奴仆身份,为自由人,做燕家门客。” 府中男仆闻之,皆精神一震,纷纷拿着长剑木盾向燕南飞聚集。 燕南飞见男仆靠过来,立即对身侧的燕伯吩咐道:“燕伯,有劳你召集女仆,准备转运钱粮。” “是,家主。”燕伯应了一声,然后大喊道:“所有女仆来我这!” 就在仆从向燕南飞靠拢间,张氏一手挽着二十张弓,一手提着数百只箭矢走过来。 “良人,我拿弓箭来了。” “好。”燕南飞点了点头,立即对率先来到自己身前的十个男仆吩咐道:“你们每人从夫人那里领取一张弓,二十支箭。” “诺。” “你们两人,立即去大厅右侧拿油脂。” “诺。” 接着,燕南飞又对来到自己身前的十几个男仆道:“走,剩下的人跟我去中门布防。” “诺。” 就在燕南飞开始调度男仆防守之际,燕兴已经聚集好府中门客。 此时,燕兴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其中还模模糊糊的传来秦军盗贼之语,见此,他心中一动,也不等门客列阵,便大喊道:“诸位,盗贼杀来,请随我出去杀贼。” 说着,燕兴也不等门客,便快速向外走去。 “杀贼!”众门客见燕兴率先向外而去,顿时士气一震,一边红着脖子大喊“杀贼”,一边跟着燕兴向外冲。 两个呼吸间,燕兴带着一窝蜂的门客冲到燕家之外,然后大喊着继续向前冲。 一步。 “杀贼!” 两步。 “杀贼啊!” 三步。 “杀···贼?嗯???” 众人才跟燕兴冲了三步半,便发现外面整个周丰里前面到处都是喊杀声,而且的还有一大群盗贼带着火把从两百余步之外杀过来。 通过火把,众人大略一观,便知道对面人数起码超过百余,可能有近两百人,数量是他们的十倍。 最关键的是,对面的盗贼全是秦军打扮。 是盗贼假扮秦军,还是秦军假扮盗贼? 见此,众人皆惊恐不已,刚刚还红光满面囔囔着要杀贼的众人,此刻皆面色苍白,再也喊不出来杀贼之语。 此时,燕兴见众人看着前方噤若寒蝉,立即大喊道:“不好,对面来的是秦军,秦军正在屠杀百姓。”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片哗然。 “是秦军!” “秦军屠杀百姓?” “秦军冲燕家来了?” “这怎么可能?” “真是秦军!” “数量超我们十倍的秦军!” “屠杀,秦军要屠杀周丰里!” “撤~~”燕兴见门客已经认出来人正是秦军,当即大恐的下令撤退。 众门客一听燕兴要撤,立即掉头,也不管刚刚冲在最前面的燕兴,拔腿就向大门里面冲去。 很快,众门客便以冲出去时两倍的速度冲了回来,甚至,走在最后的燕兴,连大门都来不及关,便大喊道:“撤,撤出前院,继续撤,去中院···” 第四十五章 众志成城 另一边。 二五百主马弃才进里监门便被周丰里黔首发现,担心燕家据家死守导致士卒伤亡过大,便心急火燎带着两百秦军直奔燕家。 等大军冲到燕家大门两百余步外之时,为首的马弃突然听到燕家传来一阵嘈杂的“杀贼”之声,接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燕家大门突然洞开,然后一伙人在一个身形宽大,貌似燕家燕公燕兴的人的率领下冲出来。 然后,就在他惊喜间,那伙人一出门又开始往燕家大门内撤。 “杀贼?”马弃大喜道:“本以为燕家会据家死守,不想燕家的人以为是盗贼入里,居然会出来杀贼! 真是天助我也,进退失据,手忙脚乱,人心散乱,这下可轻取燕家了。” 说着,马弃一边加速一边大喝道:“诸位,燕家就在前面,大家随我杀,杀进去,所得财物大家平分。冲,不能让他们据门防守。” “杀。”众将士一听,皆心中一热,顿时提速三分,快速向燕家大门冲去。 秦军又向前疾走二十余步,燕家人才全部进入大门。 此时,已经来到队伍前面的马弃,眼看燕兴慌乱的冲进燕家,然后连大门都没关,就直往里面跑··· 竟然恐慌到门都不关···门都不关! 本来最难啃的骨头居然变成了最容易吃的肥肉。 这···真是惊喜来的太突然。 想着,马弃大喜,狂喊道:“冲啊,冲进燕家,平分燕家家产!” “杀!” 周围的士卒都眼睛一红,他们也看到了燕家大门没关,唯恐去的晚了钱粮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没自己的份了。 一时间,两百秦军将士又加速三分向燕家大门冲去。 另一边。 燕家众门客冲进大门后,又在燕兴与燕南飞的招呼下,穿过前院,冲过中门,来到燕家会客大厅所在的中庭。 然后,众门客见燕南飞已经在中庭组织好奴仆,四个强壮的男仆手持大盾站在前列,四个男仆手持长枪居后,又有八个手持利剑的男仆散立一侧,而燕家家主燕南飞正与手持长枪的男仆在一起。 更后面,还有十个手持竹木弓的男仆站在大厅台阶前方,而燕家女主人张氏手持火把,正与这些男仆站在一起。 而府中女仆还有管理燕家内部事宜的燕伯全都不知去了那里,不仅大厅的门关上了,连通往两侧的墙门也被木板拦住了,原本中门和侧门都只有门洞而没有大门的。 虽然不知家中女仆去向,但众门客见燕家原本用来种田以及干力气的奴仆已经做好防守准备,心中顿时一松。 有准备就好,刚刚他们在外面看到十倍以上的秦军杀来,差点被吓死了。 现在,有了这些仆从拖住秦军,如此,他们跑起来就方便多了。 于是,众门客脚步不停,打算冲到两侧,拉开木板逃亡。 就在此时,人群中的燕南飞大喊道:“诸位先生请止步。” 众人不听,脚步不停,继续向两侧而去。 一步。 张氏面色沉重的挥了挥火把。 两步。 两步半··· “刺啦”声阵响。 二十余门客瞬间全都止步,然后屏住呼吸,惊恐的看着那些拉开弓,将箭矢对准他们的男仆。 若是再跑,他们就要被射死了。 “诸位先生。”此时,一侧的燕南飞见众门客恐惧的待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便在孙膑车上大声道: “诸位先生,现在秦军前来屠杀周丰里百姓,以为始皇帝泄愤,且秦军已经监门,并在周围布防,誓要将所有人都杀死。” 说着,燕南飞怒吼道:“此时此刻,避战而走,必定为秦军各个击破,终究免不了被秦军杀戮。若是依托高墙窄门,拼死反抗,还有存活的希望。 逃亡必死,反抗则活,诸位,大家一起反抗秦军的屠杀吧,咱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来。” 此时,燕兴适时出来喊道:“诸位,逃亡必死,反抗则活,我燕家一向待大家不薄,此时此刻,请诸位先生与我燕家共渡难关,杀出一条血路来。” 人群中,原本属于充当护卫的门客,听到燕家家主与燕公同时开口,顿时血气一涌,纷纷开口道:“愿随燕公、家主死战,不负燕公家主昔日之恩。” 门客中,那些府中负责商事财务的门客,一见周围的门客顿时义气勃发豪气冲天,顿时被这义气豪气感染,纷纷跟着喊道:“战则生,逃则死,愿与燕公家主血战!” “好。”燕南飞见众门客血战之心被激发出来,立即大声赞道:“诸位先生高义!” 说着,燕南飞又对燕兴道:“叔父,请你与诸位先生中善射者一起去夫人那里拿弓箭。” “是。”燕兴闻言,立即郑重的拱手应道。 “郑先生。”燕南飞看向门客郑悠,吩咐道:“请先生与其他门客去夫人那里拿火把,准备点燃火箭。” “火箭?”郑悠不明所以的看着燕南飞,不知道他说得火箭是什么意思。 此时,张氏从地上拿起一支箭头包杂浸油布团的箭矢,然后用手中的火把点燃布团,箭矢瞬间被点燃。 众门客见此,不用燕南飞解释,便知道火箭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众门客纷纷向张氏走去。 就在众门客领取弓箭火把之时,燕南飞看向心腹门客燕节。 此时,燕节也正看过来,二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 “燕节先生!” “不知家主有何吩咐?”燕节一听燕南飞大喊,立即大声应着。 “先生!”燕南飞大声道:“此时整个周丰里,只有东面有喊杀声,其他三面并无喊杀之时。出现这样的情况,必定是秦军一进里监门,便被外侧的黔首发现,所以现在才在外侧被耽搁了,而这就是我们战胜秦军的机会,逃亡的机会。” 燕南飞话一出口,不仅燕节精神一震,连附近的门客与男仆,也同样精神一震,然后期冀的看向燕南飞。 “此时此刻。”燕南飞声音更加响亮的道:“南北西三面的百姓并未遭到秦军袭击,全都保存完好,且已经在家戒备。 而秦军已经分散,一部在东面与百姓厮杀,一部向我燕家而来。 现在只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面,就能将这数百黔首组织起来,丁壮在前,壮妇在后老幼居后协助,共同对抗秦军,无论是来驰援我燕家,还是去驰援东面还在反抗的黔首,必能将来犯秦军击败。” 说着,燕南飞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燕节:“先生在我燕家担任门客十余年,多次上阵杀敌,我周丰里百姓都知道先生勇猛,而且还是我燕家门客。 所以,我想请先生带两个门客翻墙出去,以燕家的名义,组织三面各什百姓,与秦军作战。” 燕节早有准备,此时一听燕南飞的话,立即大声应道:“请家主放心,臣这就翻墙出去,组织里中百姓来救援燕家,击败来犯秦军。” 其他门客仆从一听燕家还有援军,顿时士气上涨,拿着武器的手,变得更稳了。 第四十六章 火烧秦军 就在燕节带着两个门客翻墙而出的时候,秦军二五百主马弃则带着秦军冲进燕家前院,且马弃一进大门,便发现燕家中门洞开,而且通过晦涩的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见一群身穿褚衣的奴仆,正在做防守准备。 “嘻!只有一些奴仆,连中门都没堵上,懦弱的奴仆能成什么事!”马弃大喜,接着又在奴仆中发现了坐着孙膑车的燕南飞以及一侧的一个壮妇。 见此,马弃直接忽略了壮妇,直勾勾的盯着孙膑车上的人。 燕生!燕生也在前面! 见此,马弃没有丝毫犹豫,大喊道:“冲,跟我冲!” “杀啊···” 另一边,人群之中,燕南飞同样透过昏暗的火光,看见秦军冲入燕家大门。 “秦军三人一排。”燕南飞看着冲过来的秦军,心里默默算到:“秦军每秒进入前院约一排半,也就是每秒进来四个半人,十秒就是四十五人。二十三步的距离,以秦军速度,足够跑五到六秒,也就是二十人出头,接着秦军速度就会放缓一点。 而刚刚叔父与门客看到的,过来的秦军总数约两百人,虽然我家前院能容纳三百人,但总不能把所有秦军全都放进来。 所以,四十秒的时间,一百二三十人,然后放火,刚刚好,不快,也不慢。” 电光火花之间,燕南飞眼睛一定,一边默默算计时间,一边大喊道:“盾牌长枪顶住,弓箭手准备。” 防守在中门之后的奴仆一听,全都打起精神,死死的盯着对面杀来的秦军。 转瞬间之间,冲在最前面的秦军就借着奔跑的冲劲,举起手中长戟,用力的朝奴仆手中盾牌顶去。 “咚咚咚”一连三声闷响,秦军士卒随用尽全力,但是却没有顶开盾牌。 已经连续吃了一个多月的肉,而且还休息了一个多月的强壮耕地男仆,力量丝毫不在秦军士卒之下。而为了防止秦军杀进来屠杀,举盾的男仆更是用力吃奶的劲,死死的将盾牌顶在原地,丝毫不动。 与此同时,拿长枪的男仆见秦军靠近,立即举枪向对方刺过去。 为首的三个秦军士卒见对面刺来,立即一边闪避,一边让开道路。 接着,冲在第二排的三个秦军通过前面秦军让开的道路,趁着对面手枪,快速突进,然后举起手中长戟,用力朝对面的盾牌上击去。 “咚咚咚。”又是三声重重的闷响。 “射!” “?” “呃啊!”一个秦军士卒已然肩膀中箭。 此时,马弃看着受伤的秦军士卒以及地上的两只箭,怒道:“可恶,燕家逆贼居然真有弓箭。” 就在马弃愤怒间,他又见三只箭矢从中门飞出来。 “而且最起码有六张弓。” 说着,马弃见已经有数十人冲进院落,立即狰笑道:“陈百将,你带着你的人竖盾,强顶过去,顶出一条路来。赵百将,你立即指挥你的人,翻墙进去,杀散燕家的防御力量。” “诺。” 很快,陈百将便招来六个手持盾牌的士卒,然后组成六盾盾墙,朝燕家盾墙顶过去。 “咚。” 一声闷响过后,双方势均力敌。 “快。”陈百将再次点了六个近前的士卒:“顶上去,顶翻他们,长戟手准备,准备冲进去。” 另一边,赵百将仓促之间,组织了两伍士卒,用长戟送人翻墙。 “冲!” 随着赵百将一声令下,两支队伍快速向前,然后为首的士卒便接着长戟之力,快速翻上墙,一跃而入中庭。 此时,燕南飞见秦军士卒翻进来,面色不变,一边指挥弓箭手压制对方顶撞,控制中门,一边吩咐道:“杀了他们。” 散布在庭中的奴仆门客,都不用吩咐,已经二三成群的朝那两个立足不稳的秦军士卒冲去。 燕家奴仆大都是燕县本县人,近些年因为土地准许买卖,燕家田地大增,需要人耕种,才得以卖身燕家度日。这些人几年大都还是普通秦国黔首,接受了两年的正规军训练,又多次作为更卒去郡县服兵役。 而这一两月,奴仆都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倍好。 论战力,这些奴仆比起秦军,也不差。 数个呼吸间,燕家门客与奴仆,就凭借人数优势将越入中庭的两个秦军士卒斩杀。 双方激战三十余秒,已然死伤三人矣。 就在双方全力争夺中门间,又四个秦军士卒越入中庭。 众门客奴仆见翻墙的秦军士卒越来越多了,立即怒吼着扑了过去。 此时,燕南飞没有管那些零散的翻墙秦军,一边安排人顶盾,一边默默计算时间。 五! 四! 三! 二! 一。 “火。” 随着燕南飞一声大吼,早就在后面焦急等候许久的燕兴十人,立即拿出火箭。而郑悠率领的十个门客,纷纷双持火把给火箭点火。 转瞬间,火箭起火,然后燕兴等人不等吩咐,便用力拉弓朝前院射出手中箭矢。 与此同时,前院,马弃看着僵持不下的盾墙,叹恨道:“可恶,居然被四面盾牌挡住了,若是我现在有一根木桩,用力一撞,轻易之间便可破了燕家盾牌,然后杀进去,将燕家贼子斩杀殆尽。 传令,准备···” 正说着,马弃便注意到头上飞过十道火光。 眨眼间,火光落到前院的地上,噼里啪啦数声轻响,落在地上的火光便燃起了一个火堆。 “不好,燕家人在放火。”马弃大急:“灭火,快灭火。” 着火地周围的秦军士卒飞快靠近,然后脚踏手扑的灭起火来,随着秦军士卒行动,大量灰尘从地上冒出来。 但···轻易之间,火不仅没有被扑灭,反而又蔓延的迹象,而且还有阵阵浓烟从地上冒出来。 “咳咳咳···” 一时间,院中秦军士卒一边捂住口鼻,一边用脚踩踏小火花,一边用手中长戟拍打火堆。 但火势却无法控制住。 秦军惊疑间,突然,有人大喊道: “糟了,地上全是干枯的小竹枝小木条,而且竹枝木条下面,全是锯灰,是干锯灰。” 接着,一个快速蔓延的火堆旁,又有人喊道:“不好了,油,有油,燕家人在地上浇了油。” 众秦军将士闻言,“唰”的一下,脸全都白了。 “退!”马弃大喊道:“先退出去。” 就在此,又十道火箭飞入院中,点燃地上的枯枝与干灰。 转瞬间,前院火势蔓延,到处都是火光。 “啊——”随着一人惨叫,已经有秦军士卒衣服着火了。 “退,快退出去!”马弃大喊。 但此时,外面剩下的那些秦军士卒还在往燕家里面冲,虽然他们已经看见院中火起,想要退出去,但是,他们身后,还有一些不明所以或者根本停不下脚步的秦军士卒正在往里面冲。 一时间,外面的人向里面冲,里面的人向外面,两股人群汇聚大门处你冲我撞,你推我拉,乱成一团,里面的人竟被堵住,根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被后面的人拦住,退走不得。 场面十分混乱。 “杀出去,快杀出去。”人群后面,就在马弃大喊间。 突然,一只火箭落在马弃附近的地上,接着,数朵火花点燃地上被秦军士卒踩踏手扑出来的灰尘。 接着, “嘭”的一声闷响,锯末灰尘发生爆燃,火花瞬间蔓延方圆一丈,并将包括马弃在内的近十个秦军将士吞噬。 第四十七章 心态崩了 “啊————”被爆燃烈焰吞噬的十余人,顿时发出极重的惨叫声。 大门处推拉的秦军士卒听到阵阵惨叫声,纷纷回头一看,就见包括二五百主马弃在内的十余人正在一边惨叫一边疯狂的扑打身上的火焰。 就在这一瞬间,又有三处地方发生爆燃。 就在大家的眼底下,明明那三个地方还没有着火,但突然之间,“嘭”的一下,就冒出一大团火,一丈大小的火,火焰瞬间蔓延大部前院。 瞬间吞噬数十人。 这··· 大门处的推拉呼喊瞬间停滞,震惊,恐惧,震撼,所有人死死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这就跟传说中神仙术一样,反正人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啊——”被大火吞噬的人发出惨叫声。 随着惨叫声传来,大门处刚刚被按了暂停键的画面再次流动起来。 “啊···快跑···”没被火焰吞噬的人发出的惊恐声。 “杀降不详,屠杀百姓更不详,这一定是上天的惩罚。”某惊恐屯长。 “天罚···天罚···”众士卒。 “天罚了,天罚了···” 一时间,所有完好的士卒都疯狂的往外挤,甚至连烈火缠身的士卒都万分恐惧的往外冲···然后又将火焰传到另一个人身上。 拥堵,挤踏,烈焰,剑砍,戟捅,痛呼,惨叫等等,在一瞬间全都在燕家大门处上演。 此时,中庭中,无论是燕南飞,还是燕家门客奴仆,甚至正在与燕家人争夺中门的秦军士卒,看着不远处的场景,全都惊呆了。 连主持这事的燕南飞也想没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会突然发生粉尘爆燃,会变得这么惨。 十几个呼吸后,就在惨叫声此起彼伏,就在“天罚”声由大变小,由近及远之时,燕南飞率先反应过来,然后大声喊道: “‘始皇帝死而地分’,这是天意,根本就不是人刻的,现在始皇帝不能忍受天意,强行将罪责推给我们这些善良百姓,屠杀百姓泄恨。 这就是天谴,是天谴。” 周围的门客奴隶一听,全都欣喜的喊道:“是天谴,屠杀百姓的秦军遭到天谴了。” 这时,刚刚与燕家人争夺中门的十二个秦军士卒,听到这话,惊恐的相互一观望,然后同时扔下手中的木盾、长剑,跪地道:“燕大夫,我等乞降。” 接着,第二批翻墙入中庭的四个秦军士卒,已经被砍死两个,砍翻一个,剩下那个还在反抗的,立即弃剑喊道:“燕大夫,我也愿降!” “还···还···还有我,我也···降!”某倒在地上但还在喘气的秦军士卒。 燕南飞见秦军士卒投降,心中大喜,接着又见周围燕家壮丁带着仇恨之色,心中微微一沉。 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大家去攻击前面正在屠杀百姓的秦军,一举击败秦军,然后带着大家逃亡。 若是要将面前的十二个秦军全部斩杀,太浪费时间了,也太浪费壮丁了。 既然面前秦军乞降,那就招降他们。 甚至,还能用这些秦军降卒瓦解秦军士气,甚至,等击溃秦军后,还能再招降一批秦军。 燕南飞脑海中思绪一转,立即大声道:“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十四个秦军士卒一听这话,全都一松。 此时,燕南飞轻轻晃动身体,身侧手持长剑的张氏见此,立即扶起燕南飞。 燕南飞起身后,看了看周围的门客与奴仆,见众人面色犹豫,心知大家还怀疑秦军的用心,以及心中还有对秦军的愤恨。 这可不行,周丰里的力量不足,此时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目光微沉,大声道:“我现在心里还很恐慌,就在不久前,两百秦军杀来我燕家,有的撞门,有的翻墙,欲置我燕家于死地,要不是得天之幸,天降大火焚烧施暴的秦军,恐怕我燕家满门都要被秦军杀死了。 此时此刻,我也恐慌,我也害怕,我也仇恨···” 众门客奴仆闻言,全都微微颔首,他们现在也都害怕仇恨秦军。 他们来的时候,可是要杀光燕家上下甚至包括周丰里全里百姓的,现在,他们遭天谴了,就想投降,那有这种好事。 “可是···”燕南飞说着,将目光投向数步外跪地请降的秦军士卒,然后在张氏的搀扶下,缓缓向他们走去,到了他们面前,弯下腰亲手扶起最前方的士卒道:“可是,我知道诸位勇士虽然动手了,但只是遭到上级的逼迫与驱使,并非出于本心。 因为秦法明确规定,斩杀百姓不仅无功,而且还是死罪。秦法森严,又喜欢追究以前的过错,连始皇帝的仲父吕不韦,也在免职闲赋年后,又被始皇帝追究过错,然后赐死了。 诸位只是军中最下等的士卒,奉军令而来屠杀百姓,而且还是大秦的百姓。虽然这是为了替始皇帝出气,但是,我也知道,秦法如山,违法必究,事成之后,诸位勇士难免会被朝廷处死,家人免为奴隶。 就跟始皇帝处死他仲父吕不韦,将吕不韦全家流放一样。 所以,你们也是这次屠杀百姓的受害者,这就跟我们一样。” “燕大夫!”被扶起的士卒泪眼朦胧的看着燕南飞。 同时,众门客奴隶闻言,全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 虽然这些人是来屠杀燕家的,但是这些人更可怜,因为自己等人都是为自己战死为燕家战死,而这些人不同,他们是为必定会迫害残杀他们的人而战。 所以,想一想,其实这些人更可悲。 而请降的其他士卒一听,顿时将自己代入到吕不韦的命运中。 连始皇帝仲父都是这种下场,更何况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连燕县无辜百姓都被屠杀,更何况他们这些罪有应得的人。 为始皇帝干了一辈子,打战、种田、修路、修宫殿、修长城,甚至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屠杀百姓,结果,就算成了也要被始皇帝杀掉,那他们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替始皇帝去死? 他们付出了一切,始皇帝又付出了什么? 凭什么,始皇帝那个迫害他们的暴君,跟他们可没有半文钱关系。 想着,情到浓处,数位士卒嚎啕大哭,连连顿首道:“燕大夫,我错了,我知错了,请燕大夫责罚。” 转瞬间,其他士卒也被感染,痛哭道:“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请燕大夫责罚。” 燕南飞看着痛哭的众人,立即附身将众人扶起:“诸位,我已经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在你们投降的那一刻,我就原谅你们了,因为我们都是被害者。” “燕大夫···”所有投降的秦军士卒都热泪盈眶的看着燕南飞。 此时,燕南飞突然脸色一正,然后将目光投向前方,一脸肃然的指着东面道:“虽然诸位已经知错了,但是那些还在屠杀百姓的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诸位勇士···” 燕南飞大声道:“现在我需要诸位勇士去告诉那些人,告诉他们,他们错了,其实他们也和我周丰里百姓一样,都是被屠杀的对象,让他们停止屠杀百姓,和我们一起逃亡。 诸位勇士,你们能帮助我,帮助他们吗?” 第四十八章 恐惧蔓延 十三个士卒闻言,顺着燕南飞的手指,看向他们来的地方。 那里有他们的袍泽,而且他们的袍泽还在继续他们的错误。 作为已经清醒的他们,简直不能忍。 燕大夫要他们去纠正自己袍泽的错误,让他们去做拯救袍泽的人。 这···这世界上还有指出别人错误,挽救别人生命灵魂更快乐的事吗? 想着,众士卒激动的大声应道:“能!” “还有我,我···我也能。”某躺在地上的士卒略显虚弱的道。 燕南飞看向地上的士卒。 似乎这人还能抢救一下! 燕南飞安顿好士卒后,与燕兴商议了一下,然后将燕家的丁壮一分为二,二人各自率领一只队伍,从侧门出燕家。 燕南飞坐着孙膑车一出燕家侧门,便见远处火光集聚通明一片,大量百姓聚集其中。而且,人群中还源源不断传来燕节的大喊声。 看来这就是燕节聚集的百姓了。 接着,燕南飞目光投向远处,便见还有更多火把,源源不断的向火光通明处靠近。 “人心可用。”燕南飞点了点头,指着火光处吩咐道:“快,派一人去那里,告诉燕节先生,就说本大夫来汇合了。” “诺。” “良人。”燕南飞又对身后推车的张氏吩咐道:“去那里。” “嗯。”张氏应了一声,推着孙膑车向前。 很快,燕南飞带着众人就来到人群不远处。 另一边,早已得到消息的燕节,见燕家人到了近处,立即上前相迎。 此刻,他有些激动,也有些懵。 作为燕家心腹门客,他少数提前知道计划的人。 虽然他知道秦军进入燕家,进入燕家准备了月余的焚场,必定会战败,但没想到,秦军会败的这么快。 他还没来得及聚集百姓,秦军竟然就战败了。 啧啧! 激动着,燕节迎到燕家众人,然后便看到燕南飞身侧不远的六个秦军士卒。 见此,他心中又是一惊,还有秦军士卒投降了燕家? 这战果也太夸张了。 想着,他心中一凛,然后突然发现,坐在孙膑车上那个筹划今夜之战的人,瞬间变得高大神秘起来,让他不禁微微弯下腰,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家主,您来了。” “嗯!”燕南飞见燕节突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恭敬起来,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个瞬间,然后点头问道: “先生,现在聚集多少人了?” “回家主,这里已经有一百数十人。大家一听说燕家要团结自救,避免被秦军各个击破,全都响应燕家号召,出来与秦军搏命。” “好。”燕南飞心中一松。 大秦果然武德充沛,百姓也勇武非常,面对大秦军队,也敢拼死一击。 接着,燕南飞来到人群之前,便见百姓已经列好阵,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全是手持长剑木盾的丁壮在前面,手持长剑的少年壮妇在后,拿着木棍竹枪的老妇孩子待在最后。 此时,燕南飞注意到人群后方有数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这应该是能拿起木棍的人,都来反抗秦军了。 正想着,燕南飞注意到面前的百姓全都惊恐的看着他,而且眼珠子还在来回转动,甚至还有人在悄悄后退。 “···”燕南飞眼睛快速往旁边一瞥,注意到自己身侧的秦军士卒。 所以大家以为我燕家背叛了周丰里! “诸位父老兄弟!”燕南飞大声道:“始皇帝暴虐无道,找不到刻石的凶手,就杀我们这些无辜百姓泄愤。” 众人一怔。 燕家还是与周丰里一伙的! 燕南飞猛烈攻击始皇帝的话一出口,原本惊恐的百姓顿时气愤起来,不再惊恐,也不再远离。 “幸好,始皇帝的行为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在刚刚,攻击我燕家的秦军遭到天谴,两百秦军转瞬间就被天谴消灭了一百五六十人。” “哇······”众人一听秦军遭天谴,不约而同的齐声惊叹。 “而且,侥幸躲过天谴的秦军勇士,也意识到始皇帝的无道,打算与我们一起反抗始皇帝的屠杀。” “太好了。” 百姓们此时再看那六个士卒,不再抗拒,反而觉得亲切了不少。 大家又是袍泽了。 “现在!”燕南飞指着东面道:“那边的秦军已经得到天谴的消息,正恐惧不安,如同受惊的兔子,只要我们去,就能像打兔子一样将他们打住。” 说着,燕南飞激动的举手高喊道:“始皇无道,替天击秦!现在,大家一起跟我冲,冲过去,将秦军击溃!” 众人一听燕家要带着大伙替天攻打已经遭到天谴的秦军,原本就对秦国秦法早就不满的他们,顿时激动起来。 “始皇无道,替天击秦。” 随着大家发出怒吼,近两百人的队伍,立即向东面冲去。 另一边。 离心离德且心有抗拒,兽性还未彻底激发的东部秦军,正缓慢的挨家挨户捕杀那些全家老少依托房子拼死反抗的百姓。 才成功斩杀几户百姓。 这时。 从燕家溃逃的秦军士卒已经逃到东部里监门不远处。 “天罚···天罚···” “屠杀不详···” “逃···快逃···” ··· “什么?屠杀不详?” “天罚?” 许多正在屠杀百姓的士卒一听这等言语,立即停止攻击,然后自发退到路边,驻足观望起来。 里中大路上,正催促麾下将士屠杀百姓的三个百将,看到去屠杀燕家的士卒飞快的去而复返,又见还没有分散的士卒,又自发的向路中聚集,相互一看,面面相觑。 接着,百将卫离立即拉住一个士卒,喝问道: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退回来了?五百主呢?” “死了,死了,全死了。” 士卒说着,用力挣开,再次继续向里监门逃亡。 “五百主死···了?”卫离看着疯狂逃亡的士卒,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相熟的屯长。 “许矛,站住。” 他见许矛惊恐而走,失神落魄好像没听到一般,直往前跑。 见此,他立即飞起一脚,将其踹翻。 “谁他娘的踢我?” “你他娘的我踢你!” “啊,卫百将?!” “我问你,五百主是不是死了,怎么死的?” “啊!?”许矛一听,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燕家前院发生的事,以及他刚刚在燕家大门处为了逃出来,接连砍死两个士卒,好像也被人砍了一刀。 想着,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恐惧的道:“卫百将,五百主遭天罚死了。就在刚刚,我们冲进燕家,正在屠杀燕家人,然后突然间,上天降下大火,将前院大部分人都烧死了。 马将军,陈百将,还有赵百将,全都被烧死了,我们两百人被烧死了一百几十人。” “天罚···” “果然屠杀不详!” “武安君···” 周围的士卒一听五百主率领的秦军果然遭到天谴,且连五百主在内的大部分士卒都死了。 一时间,众将士皆有惧色,原地议论纷纷起来。 三位百将一听周围零零散散的议论声,皆面色一变,然后你看我我看你,皆脸色泛白。 第四十九章 麻杆打狼两头怕 此时,卫离脸色一白,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两位,现在事情变严重了,五百主死了,依秦法,若是我们没有功劳,就要被处死,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让家人变成奴隶。 若是继续屠杀周丰里···” 卫离指着已经聚集在路上,面带恐惧四处张望的士卒:“两位看看他们,因为屠杀之事,大家本来就不愿意,现在又遭到天谴,若是我们逼迫士卒继续屠杀,我担心士卒会直接逃亡,甚至还会杀我等逃亡。” 两位百将闻言皆全身一寒。 百将陈叔眼睛一动,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试探道:“两位百将,现在我们继续屠杀不行,直接率军退走也不行,依我看,我们不如直接逃亡为盗贼吧。” “不行。” 卫离闻言,想起濮阳的父母妻儿,立即驳斥道:“陈百将难道忘记郡尉了吗?之前郡尉为了防止有百姓翻山逃亡,特意在东南西三面各安排了一千士卒封锁道路。 如此,若是我们抛下军队独自逃亡,说不定就会被一个小小的伍长抓获。” 陈叔一听,看着卫离皱起眉头。 这是虚言,虽然周围有秦军封锁道路,但是大家集体逃亡,总能逃出一批人。 身为百将,他们成功逃亡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就在他准备反驳间,另一个百将开口了。 “卫百将,依你之言,我们即不能退,又不能逃,还不能打,那我们怎么办? 等死么?” “两位···”卫离正欲说话。 此时。 背对监门,面对周丰里的宋杖突然指着二人身侧惊恐道:“不好了,周丰里黔首聚集在一起杀过来了。” 两人大惊的扭头向身侧看去,果然,原本在远处聚集的火光,正在移动,而且火光还在不断靠近。 “好。”卫离看着靠近的火光大喜。 “好,这还好,黔首聚众造反,我们人心惶惶,而且我们刚刚损失了主将以及一半士卒,我们根本打不过逆贼。” 陈叔说着,赶紧鼓动:“逃吧,事已至此,我们逃吧。” “不。”卫离大声道:“我们现在应该立即去镇守监门,与逆贼死战,并派人通知郡尉,就说我们行动走漏风声,周丰里早有准备,二五百主轻敌冒进,中伏而死。 我等血战夺取里监门,拦住了周丰里逆贼的逃亡之路,现在逆贼正在猛攻监门,我们快坚持不住了,请郡尉出兵支援,平了周丰里。” 宋杖问道:“郡尉会相信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等郡尉率军杀到,看到我们正与逆贼激战,死守监门,我们就有功劳,就能将功补过。” 宋杖恍然大悟,赞道:“卫百将高明。” 陈叔闻言,看了看卫离与宋杖,张了张口,没说话。 “快,全都去监门防守。” ······ 燕南飞正带着人往东面跑,准备将东面那群惊弓之鸟吓走。 才走了没多远,就有一人快速赶来。 “燕大夫。里正让我来告诉你,东面的秦军已经停止屠杀百姓,并且退到监门开始布防了。” “什么?”燕南飞顿时皱起眉头。 按照他的预计,现在秦军应该在四散屠杀百姓,骤然得到消息,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才对。 结果,秦军怎么会这么快就聚集起来了,就跟秦军没有分散屠杀一样。 或许,可能是屠杀燕家的秦军败的太快了。 变化总比计划来的快! “不好。”燕节满脸担忧的道:“家主,秦军在监门布防,即不退走也不继续屠杀,这分明是有所依仗。 那些秦军肯定是求援了。” 燕南飞看了一眼燕节,见其满脸忧色,立即意识到,不管怎样,现在不能在这停留,也不能放任秦军布防,不然全完了。 只能冲了。 想着,燕南飞不屑的一笑:“一群惊弓之鸟,直接逃亡也就罢了,现在还妄想据门防守,这是在自寻死路,且看我手段。” 燕节震惊的看着燕南飞。 “快,告诉里正,让他将东面剩下的人全都聚集起来。” “是,燕大夫。” “让大家冲,去监门。” “是。” 接着,燕南飞近两百人继续前行,很快便与里正周几带领的近百人汇合,然后近三百人的队伍匆匆赶到监门附近。 此时,众人看着前方似乎并不牢固的围墙和监门,以及监门处全副武装且已经摆出防御阵型的秦军,大都露出仇恨惊慌之色。 若是不将秦军击溃,然后逃出去,那等秦军主力一到,大家绝对死路一条。 一时间,众人对前面拦路的秦军恨得牙痒痒,但是对面三百多秦军全是丁壮,且武器齐全,配有弓弩。而他们不到三百人,其中还有夫人和半大的孩子,更重要的是,还有许多人拿着木棍竹枪。 虽然此刻大家恨不得自己立即变身猛虎,冲过去将秦军士卒全都拍死咬碎,但, 可能打不过啊! 燕南飞正被张氏推着向前。 突然, 原本因为坐车而比较落后的他,越过了一个壮妇,然后又越过了一个壮妇,接着又追上一个壮丁。 嗯? 孙膑车变快了? 不,是其他人变慢了。 不行,队伍不能变慢,现在应该一鼓作气,也只有一股作气,才能击败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秦军。 就在燕南飞准备鼓舞士气间··· 另一边,监门处的秦军,也战战兢兢的看着对面的周丰里黔首。 他们本来就不想屠杀,大家都是东郡人,都是多年的袍泽战友,甚至还有一些人有亲朋好友在燕县,下不去手。 而且,勉强去屠杀还遭到天罚。 现在周丰里黔首杀过来。 怎么办? 打吧,万一又遭到天罚呢?天罚这事,谁敢去赌? 不打吧,可周丰里黔首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可不是来周丰里武装观光的,他们是来屠杀周丰里无辜黔首的,刚刚屠杀黔首时,那些黔首仇恨的目光,拼死反抗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呢。 而且,不打逃亡的话,以秦法之森严,军吏和援军也不会放过他们! 一时间,秦军中许多人都手脚发抖。 “将士们!” 卫离察觉众士卒状态不对,立即喊道:“稳住,大家稳住,对面的逆贼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逃亡,军法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只有坚守待援,等援军到来,我们才有一条生路。 稳住,都稳住。” 另外两个百将一听,跟着大喊道: “稳住,稳住,都稳住。” “稳住?”前进中,正打算鼓舞士气,带着大家一起冲的燕南飞,一听对面传来的急促而焦虑呼喊声,不禁眼睛一亮。 我们还没冲呢,秦军居然就传出“稳住”的声音,秦军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还要差。 秦军一向猛如虎狠如狼,什么时候秦军在优势的情况下,还摆出防御阵容? 唯一的解释就是,天谴的影响力极大,秦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时一冲,对面秦军必定崩溃。 不过,刚刚秦军将领的大吼声,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或许能招降秦军。 第五十章 且欲降之 此时,孙膑车上,燕南飞双目冒光的看着对面的秦军。 东郡秦军都是东郡本地人,其中还有不少人就是燕县人,甚至还有周丰里的少年丁壮在秦军中做正卒、更卒。 所以,秦军与他们的关系很复杂,复杂到周丰里可以拉拢秦军而秦军没有多少抵触,就跟当年苍梧郡秦军伙同苍梧郡当地黔首起义一样。 燕南飞眼睛微微一眯,看着对面的秦军。 要想拉拢秦军,就要分清其中成分。 秦军中···呃···都是低级军官和底层士卒,最大的不过是百将,似乎都是可以拉拢的。 其中,士卒最是贫苦,对秦法最有抵触,也是最不愿意屠杀无辜百姓的。 而百将要好一点,有爵位有俸禄。 不过,现在整个大秦都在疯狂内卷,五大夫之下都要服劳役,自带钱粮去修路、修宫殿、修长城、修坟,期间还要打战,而且还是没有回报的付出,一般人根本受不了这个。 以至于都有一些官大夫交不起赎金去做刑徒了。 官大夫,他燕南飞也是官大夫来着,居然有官大夫去做刑徒了。 这世道··· 所以,对面的普通士卒还有什长、伍长,是最容易被争取过来的,屯将、百将,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队伍杀到里监门附近。 “止步,原地整顿战阵,准备攻击秦军。” 随着燕南飞一声大喊,燕节等燕家门客纷纷跟着呼喊。 而后,队伍中的什长伍长纷纷进行响应,整理起本什黔首来。 很快,在什长伍长的呼喊下,原本因为快速行军而散乱的队伍,有迅速齐整起来。 就在众人整队间,燕南飞对身后的张氏唤了一声。“夫人。” 张氏会意,立即推车向前,然后将孙膑车停在箭矢射程之外。 此时,燕南飞看着对面的士卒,脑中思绪飞转。 用言语说服人,应该用道义说服君子,用厉害引诱聪明人,用灾祸恐吓普通人。 故,易云:发蒙,利用刑人。 而对面的秦军,不是少年就是普通丁壮。 一群愚者! 想着,燕南飞大声道: “诸位东郡勇士,你们可知你们早就被秦军抛弃,即将跟我们周丰里一样,要遭到秦军屠戮了。” “啊???” 秦军士卒正惊惧间,突然听到这话,皆是一懵,然后又惊恐四处张望。 “不要听他胡说,不要···” “稳住···” 但将士早已离心离德,众秦军士卒根本不管三个百将的呼喊,而是相互使眼色询问。 “诸位勇士知道大秦名将武安君白起吗?” “武安君···” “武安君···” “武安君···” 一时间,秦军百将与士卒的低呼声聚集成一片,在这深夜之中,低呼声居然传到燕南飞耳中了。 “看来早就有人心中狐疑了!”燕南飞闻之,大喜,更加卖力的大喊道:“当初长平一战,武安君俘获四十万赵军,然后奉秦王之命,屠杀赵国降军。 众所周知,杀降不详,但王命所在,武安君不得不从,将四十万赵军屠杀一空。然后,几年后,秦军在邯郸被赵国的老弱病残所阻,死伤数十万,天下都说这是上天对秦国杀降的惩罚。 然后,秦王就将主持屠杀的武安君以及将领全都处死了,理由就是杀降(猪脚以讹传讹进行恐吓)。” 卫离闻之,脸色一白,急的大喊道:“假的,都是假的,大家别信。” 但,秦军士卒不听他的,反而交头接耳,相互询问。 而军中那些一知半解的长者,立即为少年科普起武安君惨死的事情来。 而后,本来就有些恐惧,本来就对大秦的武安君抱有同情,本来就感同身受的士卒,经过一番悲情渲染。 然后说的人与听得人全都将自己代入到白起身上,感觉自己也要被秦王出卖赐死了。 “哇~~” 秦军阵中哗然一片,原本还算完好的阵型也乱了。 燕南飞见对面秦军严整的阵型出现波动,再接再厉,大喊道:“现在诸位勇士就跟当年的武安君一样,奉命屠杀,但事后肯定会被追究罪责的。 连大名鼎鼎的武安君都在事后被处死了,更何况你们这下级将士呢? 所以,我说,你们都是被将领抛弃的,所有参与屠杀的勇士,都会在不久后被处死,然后成全始皇帝仁德之名。” 秦军中。 “我早就说了,屠杀不详,所以我刚刚没杀一个人。” “始皇帝连无罪黔首都杀,何况我们这些屠杀百姓的罪人。” “连武安君都被卖了,更何况我们!” “我们要死了!” “我们被抛弃!” 秦军士卒再次一片哗然,然后对为首的三位百将怒目而视。 “假的,假的,都是···”卫离大喊。 “胡说,大家都知道,武安君就是因为杀降才被秦王杀了的,这怎么是假的。” “假的,武安君是犯罪···” “屠杀有罪!” “军法上明确规定,杀百姓者死罪。” “所以我们被将领卖了,就跟当年秦王卖武安君一样。” 卫离大急:“我···” 就在秦军上下争吵欲反目间,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 秦军将士转头一看。 又有几百周丰里黔首杀到。 周丰里的人已经是他们的两倍了,丁壮人数也比他们多了。 里监门守不住了。 秦军大恐,许多人不自觉的后退起来,原本齐整的队伍,瞬间大乱起来。 此时,燕南飞见燕兴带着一大群百姓杀过来,心神一震,觉得是时候出杀手锏了。 “诸位勇士。” 燕南飞回头看向人群中的六个投降秦军士卒。 “该你们出马去拯救你们的袍泽了。” 六个秦军士卒一听,立即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着燕南飞教他们的话: “诸位兄弟,降了吧,始皇帝残暴无道,继续为始皇帝卖命,只有死路一条。” “诸位兄弟,先有坠星谶语,后有天降大火,这都是我们亲眼所见,始皇帝已经被上天抛弃了,难道你们还要违背上天的意志吗?” “可恶,住嘴。”卫离大怒道:“你们几个该死的叛徒。” 卫离气得嗷嗷叫,但喊话的降卒却根本不理他。 “诸位兄弟,想想这几十年的日子,打战、种田、修路、修宫殿、修长城,咱们为始皇帝付出了所有,但始皇帝却让咱们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日子难道还要继续过下去吗? 大贤老子说得好,宁可被老虎吃了,也不能继续过这种日子。” “诸位兄弟,想想武安君吧,秦国君王一向无情无义。” “诸位···” “···” 卫离拼命的向左右大喊:“不要听,不要听,他们是在欺骗你们。” 第五十一章 秦军降了 虽然卫离在拼命的大喊,但,那些士卒也没有理会他。 “咦,我认得这几个士卒,他们是刚刚去跟五百主屠杀燕家的人。” “啊,他们投降了。” “他们居然敢投降。” “他们居然可以投降。” “燕家居然接受投降!” 议论着,众士卒纷纷左顾右盼,相互紧张的使眼色。 就在此时,燕兴带着两百余人走过来。 人群中,听到降卒大喊声的陶亭,看了看降卒,又看了看远方的秦军。 突然,他眼睛一亮,然后冲秦军怒吼道:“王四,是你吗?你这个混蛋,明知道我是周丰里的人,你还敢带人来屠杀周丰里。” 秦军中,某人见到为首之一的陶亭,顿时羞愧的以袖遮面,连连否认的喊道:“陶屯长,你认错人,不是我,不是我! 啊,呸,我不是王四,我是王四他弟王五。” “你这混蛋还不敢承认,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弟弟,这王五是王四你给你爹娘生的儿子? 还有,你忘了吗,当年我们在赵国遇到李牧,大军惨败,逃亡路上,是我带人救了你们屯。 难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是来屠杀周丰里的,是被逼的。还有,刚刚屠杀的时候,我都跟我们屯的人说好了,不要太出力,刚刚我们屯一个人都没杀。” 卫离听到这话,立即向那个人看去,怒道:“混蛋,违背军令,消极避战,不以为耻,反···噗···” 卫离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低头朝胸痛的部位一看,却见胸前冒出一段剑尖。 他回头一看,却见是他身后的百将陈叔在背刺。 此时,陈叔目光中充满恨意的看着卫离,大恨道:“你是濮阳大家族子弟,你不能连累家族,可是我不同,我早就不想给大秦卖命了,早就想跑了。 我普通人家子弟,全靠自己努力,为始皇帝厮杀十年,参与了灭魏、灭赵、灭楚、灭燕、灭齐之战,屡立战功,才升到百将一职。 可是大秦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明明天下已经一统了,明明六国全都被灭了,大家都可以过安稳日子了。 可是始皇帝还是不停的南征北战,而除了打战之外,每年都进行大工程,不是修路,就是修宫殿修长城,这日子过的比七国混战之时还艰难。 这十年来,我大子战死在南越,二子在辽东戍边时候,不堪忍受疾苦,与一群士卒逃亡东胡做胡人去了,为此我赔了一大笔赎罪金,以至于需要借贷度日。我四子之前去了南越,且一直在南越戍边不得回家,现在生死不明,下落不明。 不久前,我唯一在身边的三子,也因为郡尉强制征兵,春耕也不放归回家耕种,而导致我那已经即将生产的三媳不得不强行下地耕种,以至于我三儿媳因为在田间春耕时流产死了。 而我那三子备受打击,忍受不了秦法,就在不久前逃亡荒野做盗贼去了。 甚至,我妻子也难以忍受接连失去儿子的打击,跟着我三子逃了。 我恨大秦,我恨始皇帝,我为始皇帝打了一辈子战,结果始皇帝不仅没让我过上一天好日子,反而还让我成了孤家寡人。” 说着,陈叔用力抽出长剑。 “噗——”卫离又喷出一口血,跌倒在地。 弥留之际,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杀他的陈叔,他没有责怪陈叔,而是强行扭头看到坐在孙膑车上的燕南飞: “妖···言···惑众的妖···人!” “哐当” 此时,陈叔将染血长剑仍在地上,然后大声道:“燕大夫,我等愿降,能和解吗?” “当然,咱们都是坠星的受害者,本来就是一条路上的人,当然可以和解。”说罢,燕南飞接着道:“你们收起武器,本大夫亲自过去与你们谈。” 秦军将士一听,皆是心神一震,不用等百将屯长吩咐,便自发收起武器。 陈叔、宋杖:“···” “良人,推我过去。”燕南飞轻声吩咐道。 “良人。”张氏有些抗拒道:“秦军人多,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吧。” “没事的!”燕南飞笑道:“对面已经死了一个五百主,三个百将,已经三百多人三百多条心,现在,只要我过去,那他们就都是我的人。” “这···” “走。” “好吧。” 张氏一推着孙膑车向前,后边,什长陶亭立即持剑跟了过来。 燕节见状,也持剑跟了上去。 而对面见周丰里来了一个瘸子、一个壮妇、两个壮丁,皆脸色一松。 四人到了面前秦军之中。 “本大夫乃是燕家家主燕南飞,见过诸位勇士。” “百将陈叔···” “百将宋杖···” “屯长孙犯···” “屯长王四···” 就在大家相互观看打招呼自我介绍的时候,相互认识的陶亭已经与秦军屯长王四勾搭在一起,虽然没说话,但却不停的相互使眼色。 两个百将,七个屯长自我介绍完毕。 燕南飞一看连屯长都来了,就知道秦军上下猜忌,互不信任,已经成了他口中的肉了。 于是,他立即开口问道:“诸位勇士,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投降,怎么和解。” 陈叔应道:“想来燕大夫还不知道吧,刚刚被我杀死的百将,已经派人去向郡尉求援了。用不了多时,郡尉便会带着五百人甚至一千人杀到周丰里。” 说着,陈叔将秦军外部详情告知燕南飞,然后建议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两批人团结起来,决死突围,能逃多少人,就逃多少人,逃出重围后,大家各自逃命去。” “两股人合成一股,本大夫没意见,但以谁为主呢?” 陈叔与宋杖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底气不足。 虽然他们丁壮也不少,但是人心散了。 沉默了一下,陈叔继续道:“即是我们投降,当然是以燕大夫为主,所以,我们愿为大夫先驱,然后周丰里的人跟着我们杀出的血路逃亡。” “不错。”宋杖点了点,然后看了看周围,道:“我们虽然人少,但都是精锐丁壮,就算面对一千秦军,也能大战一场,坚持到燕大夫率周丰里的人来支援。 所以,我们愿为前锋,为燕大夫还有周丰里开路。” 周围的六个屯长,除了王四,皆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燕大夫,我等愿为马前卒。” 燕南飞目光快速从对面秦军的八个头领面上扫过,心中冷冷一笑。 他知道秦军现在是真心想要逃命去,不想跟周丰里的人耗在这,但是,却没有投降诚意。 周丰里大都是妇孺老幼,而秦军都是丁壮,秦军在前面跑,周丰里的老弱妇孺根本跟不上,一旦秦军杀出重围,秦军肯定就会各自逃亡,根本不会管后面的周丰里。 还有,秦军在前,周丰里在后,那周丰里十有八九会被出卖。若是这些降军以周丰里为饵,而自己逃亡,那周丰里就被坑死了。 因为秦军的目标是屠杀百姓,而不是优先解决叛军,这样,只要降军一心逃亡,远远的跑在前面,那秦军只会将大部分的力量用在周丰里身上,甚至不会管秦军,任由秦军逃亡。 所以··· 燕南飞看了周围的秦军的一眼,暗道:“孙子说得好,用兵之道,制人而不制于人。必须先把秦军指挥权拿过来,只能他万不得已卖秦军,不能让秦军把他卖了。” 第五十二章 夺取秦军控制权 于是,燕南飞笑着摇头道:“既然听本大夫指挥,周丰里与诸位勇士合成一股,又何分先后,大家一起逃便是。” “这···”周围的秦军将士皆面色犹豫,显然不肯跟周丰里的黔首一起跑。 因为周丰里的人拖家带口,根本跑不快。 一起跑,肯定会被拖累的。 “怎么?”燕南飞脸色一沉:“两位百将不愿,是两位不愿降,还是说两位刚刚的投降之语只是欺诈于我?打算将这里的三百士卒和我周丰里千条人命卖给郡尉?” 陈叔与宋杖闻言脸色一变。 其他七个屯长一听百将要出卖他们,本来就对百将不放心的他们,想也不想,便向两个百将看去。 宋杖陈叔见燕南飞仅一句话就让其他六个屯长戒备的看着他们,脸色又是一变。 就在两人想着怎么回应的时候··· 此时,不断与陶亭使眼色的王四,突然开口道:“燕大夫,我等是真降。若不是燕大夫刚刚提醒,我们这些人被郡尉卖了而不知,所以,燕大夫对我们而言,有活命之恩。 不管其他人降不降,反正我还有我们屯,都打算投降。” 在场有七个完整的屯,王四一开口,七个屯的秦军瞬间少了七分之一。 王四开口后,在周丰里监门驻守近两月,多次接受燕家财物贿赂,帮助燕家交通外界,与燕家关系较深,难以洗脱干系,必定会遭到秦法制裁的屯长孙犯,立即跟着道:“燕大夫,我还有我们屯也是真降。” 随着王四、孙犯开口,其他已经不信百将的屯长,甚至还有一些不信百将也不信屯长的士卒,也开口道:“我等也是真降······” “完了!”陈叔与宋杖见周围屯长越过他们开口,顿时脸色一白。 原本他们还打算凭借三百将士讲讲条件,最好是大家能快速脱身,然后回家带着家小逃亡为盗贼,但现在,大家一开口,啥条件也没了,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开口,而秦军的两个百将啥也不说了,立即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愿意投降,愿意听本大夫号令,那大家都听我的。” “首先。”燕南飞正色道:“既然大家要合力突围,那就不能分散,而是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才能聚集到一起。不然,就凭刚刚的仇怨,本大夫担心我们之间会心有芥蒂,相互陷害。 所以,本大夫打算在双方中进行一个简单人员交流,以增加彼此的信任。” 说着,燕南飞看了看众人,然后目光落在百将宋杖身上。 秦军三个百家,其中一个百将已经被杀了,另一个百将杀人投降,已经毫无威信可言,只有这个百将还能勉强号令部下,所以,要想取得秦军控制权,那就要把这人拿下。 想着,燕南飞立即开口道:“宋百将,我周丰里有丁壮两百余,却没有久经战阵的大将统领,所以,本大夫想请将军你去统领我周丰里丁壮,让我周丰里里正做你的副手,不知将军是否愿意。” 话音一落,众人全都看向宋杖看去。 宋杖见众人看过来,张了张口,然后低下头。 指挥周丰里丁壮,呵呵,他能指挥的动?周丰里丁壮不撕了他就算好了,还指挥! 他知道燕南飞要夺他兵权,他也不想交出兵权任人宰割,可是现在士卒不听他的,他就一孤家寡人。 他还能怎么办? “愿听燕大夫号令。” “善。” “燕节先生。” “臣在。” “我知道先生曾多次随先父上阵杀敌,做过先父手下的屯长,也算精通战阵了。”燕南飞看着燕节道:“所以我打算让先生统领宋将军麾下的将士。” 燕节一听,立即应道:“请家主放心,臣必抛头颅撒热血,万死不辞。” “善。” 接着,燕南飞有看向百将陈叔。 这个人刚刚杀了另一个百将,投降之心最坚定,而且朝袍泽下手,众人必提防他、害怕他、疏远他、唾弃他。 这人已经难以控制手下的士卒。 所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这个人搞事。 对面,陈叔见燕南飞看过来,顿时心中一紧。 他担心自己步入宋杖后尘,会落入周丰里手中,更担心周丰里会暗中害了他。 正担心间,他便听到燕南飞开口了。 “陈百将,我周丰里的丁壮全都交给宋百将了,其他人自有本大夫统领,所以,虽然本大夫很想让经验丰富的陈将军你来统领我们周丰里黔首,但可惜,周丰里太小,有宋将军就够了。 所以,陈百将你还是统领原来的士卒吧。” 陈叔一听,心中大喜。 只要还让他统领军队突围,那他突围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只要突围出去,那他就可以去找妻儿了。 想着,陈叔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 接着,他又意识到现在不能笑,连忙收敛笑容,但收不住,只得撇过头去,遗憾道:“那太遗憾了,在下还想聆听大夫的教导呢。” 宋杖闻言,看着他言不由衷的样子,暗中狠狠的啐了他一口,然后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眼不见为净。 而在转头的一瞬间,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变成鱼肉,但现在燕南飞只要了他一个百将过去,而留下陈叔统领原来的军队,这样,他感觉自己安全了不少。 莫非燕大夫真的只是要一个精通战阵的人统领周丰里丁壮,以增加周丰里成功突围的几率? 就在宋杖疑惑间,燕南飞又开口了。 “至于诸位屯长,若是临阵换将,将士不熟,恐怕指挥不便,所以诸位还是担任各自屯的屯长吧。” 七个屯长见自己依然被任命为屯长,还是指挥自己屯的士卒,全都大喜的拱手道:“愿听燕大夫号令。” 燕南飞见中屯长行礼,笑了笑,然后又道:“还有,刚刚有一个打算出卖大家向官府求活命的百将被斩杀,军中少了一位百将。 所以,我打算让我周丰里曾经做过屯长,曾经有过大夫之爵的陶亭陶大夫临时担任百将,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百将不说话,七个屯长也无话可说。 沉默了一瞬间,王四率先开口道:“燕大夫英明,让陶大夫做百将,在下信服。” 周围人一听,只得跟着道:“燕大夫英明,我等信服。” “好,既然大家都成自己人了,而且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突围。” 陈叔见燕南飞说到这了,赶紧道:“燕大夫说的是,秦兵援军马上就杀过来了,我们需要马上跑,要快,不然我等都要被杀。” “是啊,是啊,我们快跑吧。”众屯长纷纷附和。 第五十三章 计划变化 燕南飞闻言,露出迟疑之色,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原本,若是没有这些秦军投降,他是准备先与来犯秦军打上一场,激发周丰里百姓的仇恨与血性,然后再带领全里百姓突围。 突围路上,他们肯定会撞上拦截秦军,到时,他以燕家数十年的财富为诱饵,如同曹操打白马之战一样,将前来支援的秦军击溃,再突围而出。 他之所以确定秦军会被钱粮引诱,而且会被周丰里的百姓击溃,那是因为他深知秦军现在的状态。 自齐国投降以来,十年来,很少有人获得赏赐,天下人已经穷了十年,都快过不下去。现在所有的普通人都缺钱,急缺一笔钱改善自己的生活乃至生存状态。 而且,秦军之中又全是少年正卒还有穷哈哈的更卒,军纪差,战心又没有多少。 这种情况下,一大批钱粮放在军纪很差的虎狼秦军面前,那秦军在人多势众,狼多肉少的情况下,肯定忍不住,必定先吃肉,再杀绵羊一样的周丰里老弱病残。 而周丰里这边,众志成城,不战即死。 所以,秦军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战而崩,这样周丰里的人大部分都能突围出去了。 不过,天谴发生后,秦军被他降服,就不能用这种打法了。 若是投降的秦军离开周丰里,被其他秦军发现,那秦将肯定意识到周丰里出了大问题,必定率重兵围追堵截。 而且有了投降秦军的加入,这样,周丰里就将在野外正面对上秦军。 而之前用钱粮引诱秦军的办法,恐怕也难以起效,原因是周丰里加上秦军,超过一千人了,人数如此之多,而且还有数百精锐,实力强大。 这时候,周丰里已经从羊群变成了群狼,这时,秦军怎么敢乱,必定是先杀狼再吃肉。 所以··· “不,我们现在不能跑。” 燕南飞一脸坚定的道:“我们现在要坚守周丰里。” “坚守?” 原本还有一些佩服燕南飞的陈叔,一听此言,大惊失色道:“燕大夫,你说什么呢?现在燕县的秦军就有五千人,周丰里七百黔首加我们三百多秦军,满打满算才一千人。 坚守?我们拿什么坚守?” “是啊···” 宋杖、六个屯长、一些士卒,甚至包括新任百将陶亭、燕节在内,全都露出惊恐之色,一边附和着陈叔,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 “燕大夫!” 宋杖忐忑开口道:“秦军不仅是五千人,还有整个东郡,甚至还有周围的数郡,乃至关中,咱们守不住的,要跑。” “对!守不住的。” “不能待在周丰里。” “要跑,而且要马上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 站在燕南飞身后的张氏一看众人纷纷出声反对自己良人,顿时满脸担忧的看着燕南飞,虽然她也觉得要按照原定计划立即逃亡,但是她没开口。 只是笔直的站在燕南飞身后,一手用力握住孙膑车的车柄,一手悄悄放在腰间剑柄旁,准备一有不对,就立即暴起杀人,抱起自家良人杀出去。 “不然!”燕南飞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大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闻言,顿时一滞。 一些人虽有些反驳,但一想到燕南飞之前的种种,又强行忍住了。 一个呼吸后,陶亭率先拱手道:“请燕大夫赐教!” 燕节、王四随后反应过来,跟着道:“请燕大夫赐教。” “请燕大夫赐教。” 众人皆盯着燕南飞。 “诸位。”燕南飞迎着众人的注视,从容而自信的开口道:“本大夫理解诸位想要快速逃亡,脱离战场的心情。 可是,一旦大家现在逃亡,秦军得到消息,必定就会立即知道诸位勇士已经醒悟,届时,郡尉必定会派出大军前来围剿。 那时,我们面对的就是一千精锐秦军,甚至是两千、三千精锐。 一千离心离德的老弱病残,在野外遭遇三千虎狼秦军,必定死伤惨重,我周丰里固然要十不存一,可诸位勇士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是一百人,五十人,还是三十人?” 众人一听,皆面色大变。 陶亭是担心家小会被秦军斩杀,张氏与燕节都担心燕家元气大伤,实力不存,而其他秦军将士却是想起来了,他们之前估算的五百一千秦军,是建立在他们没有背叛的的情况下。 一旦他们背叛的消息被郡尉知道了··· 那郡尉会率多少人来? 一千,两千,还是三千··· 他们不知道··· 更不知道他们之中谁会成为那个成功逃亡的幸运者。 反正,大部分的人都将成为秦军的战功。 燕南飞见众人不说话了,语气愈加高昂的道: “可是,如果我们坚守周丰里就不一样了。 只要诸位勇士继续守住周丰里围墙,那秦军就不会以为大家已经醒悟,这样,秦军来支援周丰里的军队,绝对不超过一千人,甚至不到五百人。 这么点人数,都不用我周丰里出手,诸位勇士以有备对无备,偷袭之下,就能一战击溃来犯秦军。 燕县一共有五千东郡秦军,刚刚天谴之下,已经少了五百人,若是再少五百人,那秦军就只剩下四千人了。 然后,我们再挑选一个秦军人数不足的薄弱之地突围。 这样,我们这一千人,最起码能突围五百人以上,而不是十不存一。”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相互观望,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周丰里的黔首。 一千人突围五百人,那他们肯定比周丰里的人强。 一时间,秦军将士皆有意动之色。 “还有!”燕南飞见众人意动,又轻轻一笑,意气飞扬指点江山的道: “秦军屠杀无辜黔首,这等惨绝人寰的无道逆天之举,必定会遭到反噬,不仅仅是刚刚的天降大火,而且还有更大的反噬。” “难道还有天谴?” 众秦军士卒闻言皆身侧一颤,即是恐惧,又是期待。 燕南飞自信满满的道: “不,不是天谴,而是人祸。” 第五十四章 做人总得有希望 众人一怔,狐疑的看着燕南飞。 燕南飞解释道:“秦军屠杀无辜黔首,必定会造成人人自危,因为谁都会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屠戮的无辜者。 尤其是燕城内的黔首,他们最是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屠戮的对象,因为圣人有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我想,现在始皇帝屠戮的黔首,也不过区区万人而已,恐怕还不足以平息始皇帝心中的怒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众人皆大恐。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因为大家都听说过与之对应的一句话: “匹夫一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 这话在以前,三晋百姓都喜欢说。尤其是赵国人,赵人经常干的事,就是怒而拔剑,血溅五步,要么只有一个人离开,要么两人一起留下。 而魏人虽然比赵人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去,魏国为了培养百姓的尚武之风,鼓励争斗以及勇敢。 魏之法,两人争端,官府不能决,就让两人打一架,谁赢了谁有理。 比如说,两人一牛,都说牛是自己的,在没有证据又说不清的情况下,官员不能判断,就让两人打一架,谁赢了牛就是谁的。 类似的还有争田、争房··· 这样的法律,成功的培养起了百姓的尚武之风,也让血溅五步的事情,时有发生(吴起商鞅都看到了这条法律的弊端)。 只是后来因为秦国一统天下,秦法严禁私斗,这话才说的少了。 现在,大家一听燕南飞提起,那流传在血液中的记忆,立即就被唤醒了。 顺带的,他们也对血流千里深信不疑。 难道···秦军真的还要屠杀燕县? 甚至还要屠东郡??? 只是···始皇帝真做得出这种事? 可是始皇帝已经在屠杀无辜百姓了! 甚至接下里还要屠杀他们这些无辜的将士! 这样毫无仁义道德的暴虐之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想着, 众人皆打了一个冷颤,顿觉后背发凉,隐隐约约间,似乎周围还吹来一股寒风,寒入骨髓。 此时,燕南飞见成功将众人吓住了,立即接着道:“我魏国自古以来就多出贤士,吴起、李悝、商鞅、犀首、张仪、范雎、尉缭等等,皆是天下国士,如今燕城之中,必定有大贤在,也必定有大贤因为始皇帝屠杀黔首而预见始皇帝将屠燕城。 所以,本大夫料定,现在燕县之中,已经有贤人组织百姓逃亡了。” 说着,燕南飞又补充了一句:“就跟本大夫在几天前就担心遭到秦军屠戮一样。” 众人一听燕南飞亲口承认他在几天前就预料到了今天,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燕大夫预料到了,难道燕城群贤就没有人预料到不久后会发生的事? 众人惊疑间,陶亭震惊的道:“所以,燕大夫是说,现在燕城的百姓,已经在准备逃亡为盗贼了。” 燕南飞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点头道:“不错,现在燕城那边,不是在准备逃亡,就是已经在逃亡了。” “所以!”燕南飞自信的道:“燕城外的秦军,很快就回被郡尉调回燕城,围堵屠戮燕城的黔首。” 众人被说的一懵一懵的。 突然,宋杖脑袋灵光一闪,问道:“燕大夫,我说···” 说着,宋杖底气不足的看着燕南飞,顿了顿,迟疑道:“我是说如果,如果燕县百姓没有逃亡呢?” 燕南飞笑道:“宋百将说的是,也不排除燕县之人全是无能之辈,并没有组织百姓逃亡,秦军也没有被郡尉调回燕城,这样对我们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大的不利,恐怕我们要死一半人才能突围。 不过···” 说着,燕南飞脸色一正:“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立即突围,十不存一。 坚守周丰里,突袭来援秦军,然后突围,死伤过半。 坚守周丰里,等待秦军被郡尉调回燕城,咱们所有人一起突围成功。 甚至···” 此时,燕南飞凝重的道:“甚至,若是燕县百姓真的要逃亡为盗,那本大夫还能杀掉郡尉,解救诸位的家人。” 秦军众人闻言,皆是精神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 解救家人。 他们成功逃亡已经是很难了,更别说躲过秦军的层层围追堵截,回到家乡带着家人逃亡了。 若是燕大夫不仅能带着他们逃亡,而且还能解救他们的家人。 那··· 一时间,大部分有家室的人皆心头一热,热切的看着燕南飞。 “燕大夫。”王四满怀期望的问道:“大夫真的杀掉郡尉,解救我们的家人?” 燕南飞点了点头,无比真诚的看着众人道:“大家相信我,我能行。” 众拖家带口的勇士,皆愿意相信,希望能信。 不然还能怎么办,总归有点希望不是。 于是,众人皆道:“燕大夫,我们信你。” 坠星西部二十里处。 秦军二五百主郑目正率军戒备间,一个士卒快步赶过来。 “报二五百主。”士卒急道:“将军,我乃是去屠杀十里外周丰里的士卒,刚刚我们五百人进入周丰里后,遭遇埋伏,我们五百主马弃,还有两个百将以及近两百士卒,皆中伏战死。 现在我们正在坚守周丰里监门,请将军速速派人支援。” “居然中伏了,看来周丰里有些能耐。”郑目大感诧异,而后又微松道:“不过,监门还在我军手上,那就没事。” “传令,调五百士卒随本将去支援周丰里。” “诺。” 很快,郑目便点齐五百秦军,望周丰里而去。 燕县。 朱家。 “什么?”朱家家主朱能看着手中的帛书,大惊失色:“秦军屠杀,燕家反了!” “啥?妇公反了!”一旁的朱能之子、燕兴之婿朱先顿时失声,然后急忙从其父手中连接带抢的拿过帛书,展开一看,面色一白:“妇公真的反了。” 此时,燕家门客燕列拱手道:“朱公,朱少婿,燕公早就对坠星心有担忧,不知始皇帝会如何处理,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将臣从河内调回燕县潜伏,若是察觉秦军屠杀,就将信函交给朱公,然后让我立即逃亡。 今日朝廷将郡守他们处死,然后城外秦军异动,臣就非常担心,让人密切关注秦军动静。果然,其后秦军便扑向坠星附近,在下闻之,以为时机已到,特来将信函交给朱公。 接下来我就要逃亡了。 告辞。” 说罢,燕列立即向外疾走。 朱能与朱先见燕列快步走出去,不经愣住。 直到燕列翻墙出去了,这才反应过来。 “父亲,我妇公反了,这该如何是好?” 第五十五章 全城逃亡 “这···”朱能犹豫不决。 刚刚他看信函的时候,就发现信函墨迹已经十分干了,显然,信是早就写好了的,也就是说燕家早就准备反了。 只要秦军真的屠杀,那燕家就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反。 燕家反叛,被当场扑灭还好,就怕燕家真的逃出去了。 若是燕家逃亡,朝廷算后账,那十有八九是夷三族。 而他们朱家是燕家姻亲,肯定要被牵连进去,灭族之祸逃不掉的。 这*%&¥!¥…@& 我朱家什么都没干,就要被灭族,这世道,已经毫无道理可讲了。 “父亲。”朱先脸色苍白的看着朱能,期待的道:“我们还是听妇公的,赶快逃吧!” “这···”朱能想起朱家的家业大都在燕县,就有些犹豫不决。 若是他们逃了,那家业就全完了,而且仓促之间,也不知道该去哪。 “父亲!”朱先急道:“始皇帝是什么人,他之前就将非议他的诸生全杀了,现在下令屠杀无辜的黔首,他完全不讲规矩与法律的。 若是妇公他们逃亡,那始皇帝盛怒之下,说不得还会大搞连坐,屠杀整个燕县。” 朱能脸色一变。 “家主。” 此时,一人从外面冲进来。 “不好了,今日家主让我关注秦军动静,现在,秦军正在南面屠杀靠近坠星的各乡里。” “真的在屠杀,始皇帝真的下令屠杀无辜黔首。”朱能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始皇帝,根本不讲道理不讲法律了。 走,立即就走。 “先儿。” “儿子在。” “按你妇公说的去做,派人煽动全城逃亡。” 朱先激动的应道:“是,父亲。” “准备好,咱们出城向北走,准备逃亡河间烂泥地中。” “诺。”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不远处的燕兴另一个女婿王全王家中。 “秦军屠城了,秦军屠城了,大家快跑啊!” 深夜,万物寂静,十余人的狂喊声,顿时在这夜间传的及远。 “秦军屠城了,大家快跑啊······” 朱家的十几个奴仆还有王家十几个奴仆,一边在大街上到处放火,一边在大街上狂喊。 很快,整个燕县富裕的家族,全都知道了秦军将要屠杀燕县的消息。 翟家。 “家主。”一个门客来到翟盱面前,急道:“朱家与王家的人,正在外面到处放火,并煽动大家逃亡。” 翟盱皱眉道:“不应该啊,始皇帝若是真想屠杀燕县,那应该先从县城杀起,然后再去屠杀坠星周围的乡里。毕竟,县城人多,难以控制,而乡里人少,只要守住里监门,各里的百姓就难以逃亡。 所以,现在秦军屠杀乡里,显然就是不打算屠杀县城,这么浅显的道理,朱家与王家应该明白才是。 为何现在朱王两家散步秦军屠城谣言,煽动全城逃亡呢?” “家主。”门客应道:“朱王两家都是燕家燕公的姻亲,周丰里燕家也在被屠杀之中。是不是两家担心受到牵连,所以才做出这种疯狂之举。” “不。”翟盱摇头道:“始皇帝屠杀黔首是为了恐吓我们这些六国百姓,而不是因为黔首犯罪。所以,这就不存在牵连,而且牵连过广,还会造成恐慌仇恨。 以始皇帝之能,绝不会如此不智。” “也许朱王两家只是害怕呢?他们可猜不到始皇帝怎么想。” “若只是害怕,这两家就不会同时这么干了。要知道,我们才刚刚得到秦军去···” 说着,翟盱脸色一变,惊道:“同时···同时···不好,是周丰里燕家,是燕家那里出问题了,秦军肯定是在燕家遇到挫折了。” “什么?” “快,让人去外面放火,并煽动全城逃亡。” “家主,这是为何,你刚刚不是说秦军不会牵连县城吗?怎么突然之间要跑了呢?”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若是秦军在周丰里遇挫,朱王两家又在县城煽动逃亡,事情必然会闹大,而且始皇帝屠杀百姓震慑人心的目的也达不到。 如此,以始皇帝现在的状态,我也不知道始皇帝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咱们可不能拿全家性命去赌始皇帝怎么想怎么做,所以,走,要快,去北面···” “秦军屠城了,大家快跑啊···” 翟家一动,周围的各大家族都慌了。 “翟家家主乃是我们几大家族中最贤能的人,连他都这么说···” “连翟家家主都要跑,看来屠城是真的了。” “快···” 接着,燕县富裕人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逃亡。 燕县富人贵人一动,立即牵动了全城人的心。 贵人富人一向是普通人的风向标,这些人一逃亡,城中的普通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跟着一起跑。 很快,燕城全城大动。 贵人、富人、普通人、甚至包括许多官吏之家,都拖家带口的向城外逃亡。 一时间,燕县四面城门洞开,甚至还有城墙上,全是出城的人群。 而燕县的朱家、王家、翟家,却已经出了北门,一路向河水而去。 周丰里土墙上。 “报——西面的秦军,有五百人向我们周丰里杀来,还是二五百主亲自率军。” “知道了,再探。” “报,南面的秦军还没动静。” “再探。” “报,东面的秦军没有动静。” “哼。”燕南飞一听东南两面秦军未动,立即笑着对周围的秦军将士们道:“诸位,果然不出本大夫所料,只要你们向上面禀报秦军中伏,而且还控制了监门,那秦军就不会太在意区区一个不足千人的周丰里。 所以,东南两面的秦军都没有来,而距离最近的西面秦军,也只来了五百人。 区区五百人,破之易如反掌,这下,我们实现了最低的目标,最起码能突围一半的人。” 燕节、陶亭见秦军的一举一动都在燕南飞之前的预料之中,立即大赞道:“燕大夫英明,秦军所有举动都如大夫所说。” 陈叔以及周围的屯长,脸色微微一松,赞道:“大夫英明。” 燕南飞闻言,脸上轻声之色不变,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样子。 众人见此,心中更加稳了。 “报,西面的秦军距离周丰里还有五里。” “知道了。”燕南飞脸色如常。 第五十六章 料事如神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突然,众人远远的看见北面出现一点火光,然后,火光迅速变多,变成了一大片,又变成一长条火光。 “燕大夫。”陈叔急道:“秦军出现了···” “不急。”燕南飞看着远处的火光,心里也拿不准秦军什么时候会退兵,但只要朱王两大姻亲家族看到了他叔父的信,这两家人肯定会行动的。 而燕县县城有百姓六千多户,人口超三万,这么多人逃亡,郡尉肯定不能不管。 所以,秦军肯定是会退走的。 就算秦军退走得晚,那也没事。 反正秦军来的少,反正打秦军的主力不是周丰里的人,更不是燕家人,而是他周围的勇士。 于是,他轻轻一笑,毫不在意的道:“他们距离还远,先让他们再跑一会。” “啊!”周围的勇士瞬间变得不知所措。 “传令给宋百将还有周里正!”燕南飞吩咐道:“让他们做好准备,准备配合前方勇士偷袭秦军。” “诺。” “陈百将,陶百将,燕百将,做好准备,准备偷袭来犯秦军。” “诺。” “还有,让士卒向周丰里内侧靠近,以防露出破绽。” “诺。” 此时,燕南飞看着远处火光,又道:“陈百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士卒来询问,稍后,你告诉士卒,就说周丰里黔首暂时被杀退,正准备翻山逃亡,而你们也损失不轻,无力绞杀周丰里黔首,让秦军速速进村屠杀黔首。” “啊!?燕大夫你说什么,我不明白。”陈叔一懵。 燕南飞没有回答。 他眼神还算不错,刚刚看见了,有一点火光先过来,然后火光熄灭,接着出现两点火光,随后火光越来越多变成了一条长龙。 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有推测,但这没必要给秦军士卒解释。 而且,就算他猜错了,那也没什么,这么紧张的气氛中,谁还会在乎这个! 于是,他高深莫测的道:“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就在众人迟疑中,一个秦军士卒飞快的靠近。 然后,秦军士卒看见土墙上的秦军旗帜还有秦军士卒,立即大声喊道: “我乃是二五百主郑目将军麾下斥候,现在周丰里情况如何?” 陈叔一听,立即探出头去:“我乃百将陈叔,我们刚刚杀退周丰里黔首的突围,还请郑将军速速来援,斩杀周丰里黔首。” 斥候见百将陈叔冒出头,立即大声喊道:“请陈百将继续坚守监门,我们马上就到。” 斥候一走,陈叔立即大赞道:“燕大夫果然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只是。”陈叔急道:“现在秦军越来越近了。燕大夫,他们什么时候退走,会退走吗。” “会的。”燕南飞用力的点了点头:“别慌,我都没慌,陈百将你慌什么?” 又过了一下。 “燕大夫···” “做好偷袭准备···” “燕大夫,秦军距离我们不到一里了。” “知道了!” 此时,土墙上的人眼看秦军越来越近,纷纷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秦军,连握住长戟的双手,都紧了又紧。 很快,众人便能看清火光中秦军将士模糊的面容了。 一时间,众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燕大夫,秦军距离我们只有两百步了。” “知道了。” 燕南飞紧张间,无意识的扭了扭脖子。 突然,他发现五步外居然有一个士卒在偷偷摸摸的看他。 嗯?此时此刻,士卒不盯着外面的秦军,偷看他干嘛? 糟了! 他心中突然疙瘩一下。 这是扛不住压力,打算关键时候杀他求生! 一念及此,他眼睛快速向周围一瞟,又发现附近有几个东张西望想要逃跑的不坚定分子,还有一个悄悄看他的投机者。 这,乌合之众,离心离德,这战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得想办法才是! 就在燕南飞思索对策间,另一边,郑目正率军冲向周丰里,眼看周丰里就在眼前,大喝道:“来人,传令周丰里将士,让他们开门,让我···” 正说着,一个斥候急奔而来:“郑将军,郡尉紧急军令,燕城百姓反了,请郑将军立即、立刻、马上率军回援燕城。” “什么,燕城反了???” 郑目脸色一变,然后看了看不远处的周丰里围墙,急道:“传令给周丰里的将士,让他们先守住监门。” “诺。” “传令,撤!” 周丰里土墙上。 就在气氛渐渐窒息间,突然,一个士卒大惊道:“快看,秦军退了!?” “什么?” 土墙上的秦军士卒大惊。 “真的退了···” “真的···” “燕大夫真是料事如神!” 此言一出,周围人群皆赞: “燕大夫料事如神,燕县果然反了。” “···” 此时,燕南飞见大家都在惊叹,面色如常,淡淡的道:“依常理推断,依常理推断!” “燕大夫!” 此时,陶亭激动的看着燕南飞。 原本,他见秦军杀来,还以为燕南飞估算错误,燕城不会这么快就反,他们还得先杀退秦军,然后寻找秦军薄弱之处突围。 如此一来,周丰里的人还得死一大批老幼,或许,其中就有他老婆幼子。 现在,秦军这一退,就说明他老婆孩子就不用死了,还有周丰里的其他老幼也不用死了。 不! 想要保住周丰里所有人,还得杀郡尉。 想着,陶亭心中火热,无比尊重的向燕南飞行礼道:“燕大夫,刚刚大夫说杀郡尉,不知大夫打算如何杀?” 陈叔闻言,心中也痛恨逼迫他们来屠杀无辜百姓的郡尉,加上秦军一退,他自己已经安全,也打算报复出卖将士的郡尉。 于是,陈叔亦心悦诚服的拱手行礼道:“请大夫示下,我们如何做,才能杀掉罪大恶极的郡尉。” 燕南飞闻言,迎着众人佩服崇敬的目光,笑道:“此事容易,燕城百姓反叛逃亡,郡尉震恐,必定抽调所有军队去救援燕城。 所以,杀郡尉的第一步,就是先击溃南部的秦军。” “南部秦军。”陶亭闻言心中一动,看着燕南飞试探的道:“大夫是说设伏。” 第五十七章 再破一军 “不错。”燕南飞赞赏的看了陶亭一眼,然后向众人解释道:“如果本大夫所料不差,南部的秦军很快就会接到北上燕城的军令,而我们只需要在秦军北上的路上设伏,必能轻易击败南部的秦军。” 燕节闻言,皱眉道:“家主,南部秦军距离周丰里不过十几里,距离太近了,我们仓促设伏,恐怕会显露行迹。” “无妨。”燕南飞摇头道:“军情如火,而且周围全是秦军,秦军就算发现行迹,也只会把那些行迹当做其他秦军的遗留的。” 陈叔闻言,心中再无疑虑,立即拱手道:“请燕大夫下令吧。” 燕节陶亭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请燕大夫下令吧。” “好。”燕南飞脸色一正,喝道:“立即传令给宋百将还有周里正,让他们率周丰里丁壮前来汇合,我们出去伏击秦军。” “诺。” 接着,不远处早就准备协助秦军攻击秦军的宋杖周几二人,一听到军令,立即率领众丁壮前行。 丁壮汇合秦军后,一股人数超五百,且信心士卒士气如虹的队伍便立即形成。 而后,燕南飞一声令下,四个百将加一个里正立即带着麾下所部,雄赳赳气昂昂的穿过周丰里监门,向东面不远处飞奔而去。 不久,众人来到周丰里东北十里处的一片丛林。 “就是这片丛林了。”燕南飞指着面前的丛林,对身边陈叔等人道:“根据南部秦军的位置,他们要想快速返回燕城,必定会经过这片丛林。 只要我们在此处设伏,必定能成功伏击南部秦军。” 周几、燕节、陶亭等周丰里的人,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陈叔宋杖等在燕县驻扎一月有余,看过燕县地图的百将,也认可的点了点头。 很快,五百多勇士,就在五个百将的率领下,快速钻进丛林,惊起一片又一片沉睡中的飞鸟。 众人才埋伏好,南边五里外,便出现一片火光。 “快,加快速度,返回燕城。” 秦军中,二五百主曹屏正心急火燎的催促将士加快行军。 本来,对于屠杀黔首,他是拒绝的,所以,他才没有参与屠杀,而是领了一个在外围戒备的。 这样,就算日后始皇帝清算,也能躲过罪责。 但万万没想到,这屠杀还没结束呢,燕城居然举城逃亡了。 若是真让燕城人全逃亡为盗贼,整个燕县都没了,那··· 郡尉还有他们这些军中高层,最轻的罪责都是无能、办事不力,杀头都是轻的。 想着,曹屏心中更是烦躁,喝道: “加快速度···” 秦军又急奔急奔三里。 突然,五百主楚乘来到曹屏身边,大声道:“将军,前方丛林群鸟惊飞,众鸟齐鸣,恐有不测,我们是不是改道?” “惊鸟?”曹屏一怔,向前方一望。 前方漆黑一片,看不清。 又侧耳倾听,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群鸟的鸣叫。 难道前面丛林有埋伏? 可是这个时候谁会埋伏他们,整个坠星周围,早就被他们秦军包围,所有百姓全都被圈禁在各里,盗贼听说坠星事,也都在远离燕县。 这个时候谁会来埋伏他们,谁敢来埋伏他们? 想着,曹屏立即道:“燕城告急,郡尉四处调兵,可能是其他秦军刚刚穿过丛林直接穿过丛林。 所以,直接穿过去!” 楚乘闻言,正欲再劝,但转念一想,附近全是秦军,连燕县的逃民也不敢往南走,便不再劝了。 “是,将军。” “加快速度···” 很快,近千秦军便来到丛林外,然后没有半点停留与迟疑,便沿着道路,快速进入丛林之中。 丛林中,埋伏的众人见秦军果然没有丝毫停顿便直接进入丛林,无不兴奋起来。 但没有得到命令,所有人都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等秦军近半进入丛林。 此时,丛林人群中,燕南飞喝道:“传令,擂鼓!”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瞬间响彻丛林。 “冲啊···” 埋伏的人一听到鼓声,立即从道路两侧埋伏的地方冲出,且一边冲一边高喊。 “秦之法,私杀百姓者死罪···” “秦之法,私杀百姓者死罪···” “秦之法···” 与此同时,还有数十人并未向路上的秦军冲锋,而是立即在丛林中放起火来。 另一边。 秦军骤然听到鼓声,皆大惊失色。 “有埋伏,有埋伏···” 接着,他们又听到埋伏之人的大喊声,更是惊骇莫名。 “秦之法···” “是秦军···” “糟了,始皇帝不仅要屠杀无辜百姓,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东郡将士也不放过···” 这时,道路上的秦军眼看一大批秦军冲出来,而且丛林深处还有许多火光闪烁,仿佛还有更多秦军要冲出来。 见此,路上的秦军,上至二五百主曹屏,下至普通士卒,瞬间惊得心神失守,吓得亡魂大冒。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什么屠杀叛逆,什么燕县反叛,都是假的,是为了将我们分开屠杀···” “始皇帝好狠啊,要将所有办事不力的官吏和将士全部斩杀···” “我们都被骗了···” “逃···” “快跑啊···” 须臾,埋伏的众人杀到秦军身前··· 秦军不战而崩。 一接战,秦军大崩,皆向南溃走。 溃逃间,靠前的二五百主曹屏,瞬间变成落在后面,又被认出他的陈叔盯上,被斩杀当场。 接着,众人顺势掩杀,一直追到丛林外。 秦军四散溃走后,又追杀大股秦军溃兵三里,这才停止追杀。 战后,燕南飞收拢众勇士,然后让百将清点人数。 伍长控制一伍,什长收聚麾下两伍,屯长整列手下五什,百将清点两屯。 因为众人编制尚且完好,加上秦法严苛,以耕战为本,无论是秦军还是普通黔首都极具组织力,很快,五个百将便聚集起麾下将士。 第五十八章 狐假虎威 “燕大夫!”对手下士卒最熟悉的陈叔率先清点完士卒,然后一脸激动兴奋的来到燕南飞面前:“在下已经聚众完毕,我部来的时候是一百人,现在还是一百人,一个人都没少。” 接着,陶亭与燕节亦来报:“燕大夫,我们也没少人。” 又过了一会儿,对周丰里黔首并不熟悉的宋杖,才在里正周几协助下,清点完周丰里的壮丁以及归属他统领的秦军士卒: “燕大夫,周丰里与勇士一共两百二十三人,全都在此。” 燕南飞闻言大喜道:“诸位父老兄弟,诸位勇士,刚刚我们以少击多,击溃了秦军一千人,斩杀秦将二五百主一人,五百主一人,百将四人,而我们自己一个都没死。” “哇——” 众人一听自己以少击多,不仅大获全胜,而且还无人战死,无不发出惊叹声。 顺带的,大家看燕南飞的眼神也更火热了。 “诸位父老兄弟。”燕南飞众人皆满脸红光,立即接着道:“之前在周丰里的时候,我就跟大家说,要杀掉屠戮无辜百姓的郡尉,现在,我们再去给郡尉致命一击。 众人听令,随我去周阳里。” “诺。”众人齐声应道。 接着,燕南飞以陈叔陶亭所部两百人为前锋,以宋杖、周几率领的周丰里壮丁为中军,以燕节所部为后军,快速向距离坠星最近的周阳里而去。 众人行进间,跟着燕南飞身侧的宋杖奇怪的问道: “燕大夫,在下有一个疑问。” “不知宋百将有何疑问?” “大夫,刚刚我们击溃了一千秦军,士气暴涨。而郡尉此刻手中军中已经不足千五人,且还要面对数万作乱的燕城百姓。 此时此刻,只要我们伪装成秦军去燕城支援,趁其不备攻击秦军后阵,必定能在燕城百姓的配合下,迅速击溃秦军。 所以,我们为何要去周丰里呢?” “宋百将,我们去燕城能杀郡尉吗?” “这···”宋杖略有迟疑。 “不能。”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看着前方,自问自答道:“郡尉现在还有两千秦军,而从南部前往燕城。燕城百姓都知道秦军正在南方屠杀百姓,所以,从燕城南门出逃的百姓,必定数量稀少。且,燕城空虚,百姓出逃毫无阻力,百姓面对秦军,必定是急于逃亡,而不是奋起反抗。 如此,我们或许能趁秦军不备,一举击溃秦军,但难以斩杀统帅两千大军的郡尉。而且,秦军人多势众,就算我们能击溃秦军,恐怕自身也会出现不少伤亡。” 说着,燕南飞转头看向宋杖,饱含深情的道:“你们都是我周丰里的近邻,是东郡的袍泽兄弟,刚刚我们还一起击溃了秦军,我不忍大家做出无谓的伤亡。” 宋杖一听,鼻子微微一酸,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这些年来,无论是始皇帝,还是军中高级将领,都是拼了命的使用军队和百姓,毫不在意下层将士与百姓的感受。 就比如他刚刚听百将陈叔哭诉一般,大子战死了,二子受不了辽东的苦寒逃亡做胡人了,四子在南越戍边了无音讯,生死不明,三子因为老婆死在田里也绝望的跑了,甚至连他自己老婆也跑了,堂堂百将,居然悲惨到这种地步··· 他的情况只是比陈叔好点,他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在县里做小吏,二儿子夭折,三儿子在家种田,小儿子因为没有家产可分,整天游手好闲,加上难以忍受无休止的劳役兵役,主要是听说被征调去南越,害怕之下就逃亡做了盗贼。 而他因为受牵连交了一大笔赎金,加上多年没有军功受赏,最近也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现在,连他也在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盗贼。 如果···如果···如果始皇帝也像燕大夫一样爱惜大家,而不是拼命的驱使大家去劳作去服兵役,那他现在已经在享受生活,含饴弄孙。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身为百将,不是担心自己那一天死在北面,就是死在南方,或者担心自己剩下的那两个儿子死在外面。 若是··· 就在宋杖感动欲言间,燕南飞身后,正在推车的张氏,听到二人的对话,无比感动的先开口了。 “良人,你真好。” “呃!”燕南飞错愕了一下,心中嘀咕一下女人果然是感性的,口中笑道:“夫人,日后你会知道我还会更好。” 张氏闻言,想起嫁到燕家的这一个多月,想起今晚的事,一个临危不乱、料事如神、心怀仁义的形象浮现在脑海中。 想着,她信服的点了点头。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宋杖见燕南飞没有再与燕夫人说话,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燕大夫,虽然我们去燕城偷袭秦军,的确难以杀死郡尉。可是,我们去周阳里又怎么杀郡尉呢?要知道现在郡尉去了燕城,根本不在周阳里。” 燕南飞沉默了一下,应道:“我们要想手刃郡尉,根本不可能,所以,去周阳里救援百姓,就是为了借秦法与始皇帝之手除去郡尉。” “借秦法与始皇帝。”宋杖轻声嘀咕了一下,想起刚刚他们就是借秦法轻而易举击溃秦军,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始皇帝已经杀掉了郡守、郡丞、郡监,只留下了郡尉一人。而始皇帝留郡尉的原因,就是为了让郡尉屠杀无辜的百姓,然后再杀郡尉以平民愤。” 燕南飞再次给宋杖灌输了一次始皇帝肯定会杀屠戮百姓的将士的观念,然后接着道:“现在,郡尉的屠杀已经惹得燕城皆反,这是大罪。若是郡尉再屠杀百姓不成,办事不力,耽误了始皇帝的大事,那郡尉的下场就不是被杀这么简单了,族,甚至夷三族都是可以预见的。 所以,去周阳里就是为了给郡尉最后一击,本大夫无法忍受一个下令屠戮百姓的屠夫,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宋杖听着燕南飞凌厉的言语,顿时心中一凛。 第五十九章 我们都被骗了 周阳里深处的一片方圆仅里许的小山林,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条数步宽的小道将这片火海分成两半。 “杀!” “杀!” 此时,有两批人正在火中小道不足两步宽的拐角处拼命的厮杀着。 “杀,冲过去···” 秦军指挥百将陈索看着前方奋力抵抗的周阳里黔首,面色狰狞的大喊着,心中更是愤怒不已。 本来,他以为带着两百人来屠杀周阳里,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的不顺。 先是士卒还没有进入周阳里前,一听说要屠戮周阳里,就有所抵触。 好不容易压服士卒,强迫士卒听令行事,结果,进入周阳里后,屠杀一事却进展缓慢乏力。 好不容易用伤亡与鲜血还有钱粮激发了士卒的凶性,结果,却因为之前缓慢,而让周阳里后面的近百黔首逃到了这个地方。 等他屠杀完前面的黔首,来到此处,却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只有一条小路可以勉强通行。 不得已,他只好一面让人清理路上为数不多的树枝枯木火障,一边派人绕道丛林去追杀逃亡的黔首。 可是,绕道的人回报,山林草木丛生,行进困难缓慢。而面前的小道,在清理完火障后,却又遇到一股约二十人左右的壮丁、壮妇阻路。 这些黔首虽然没有甲胄,但是长戟、长剑不缺,甚至还有两副弓箭,加上道路狭窄正处拐弯,以及周围大火的掩护,竟然将他们这批精锐秦军拦在这里了。 居然被拦在这里了! 可恶。 若是让那些消失不见的黔首,通过隐秘小道或者翻山逃出去,那就完了。 虽然那些黔首肯定无法逃过外围大军的层层围困,但是,他屠杀周阳里的任务就失败了,他就无法通过屠杀周阳里而成为燕县县令了。 此时此刻,只能拼命了。 想着。 他见一个士卒在黔首疯狂的打击下,畏惧的退了一步,然后就被前方的丁壮拼着受伤顶进火海,接着,再次受伤的丁壮又咬牙与另一个士卒厮杀起来。 见这黔首位置突出,陈索一咬牙,眼睛微红,快速突进一步,瞬间来到那个丁壮面前,然后举起手中长剑,狠狠的向那个丁壮胸前劈去。 正在与秦卒厮杀的丁壮,见一秦将劈来,快速退后闪避。 同时,丁壮身后的两个壮丁眼看前方丁壮危险,立即举起手中长戟向秦将顶去。 陈索见对面有两柄长戟刺来,又见面前位置突出的丁壮正欲后退,而且对面黔首没有补上突出丁壮的空档。 见此,他心一狠,以铠甲硬吃两刺,然后奋力向面前丁壮劈去。 噗的一声,长剑劈中丁壮,将丁壮砍倒在地。 与此同时,铛的两声,两柄长戟刺中陈索。 嘶。 陈索顿觉腰间胸前阵痛。 受伤了,甲胄并不坚固! 接着,陈索见黔首还未反应过来,没有补全空隙,于是,他一咬牙,强打起精神,奋力前突,杀进黔首阵中,并趁丁壮收回长戟之间,手中长剑立即向身侧的一个丁壮一扫,便再次砍倒一人。 这时,秦军士卒见主将如此勇武,瞬间砍倒两人,士气一震,纷纷向前扑杀,斩杀丁壮一人,壮妇一人。 陈索见士卒建功,同样心神一震,正欲再接再厉向前冲,突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轻响。 他听到箭矢飞驰的声音,正欲侧身。 只是,距离太近,还未来得及行动,便感到肩膀传来剧痛,脑袋一晕,身体难以控制的向后倾倒,撞上一个后面的士卒。 秦之法,主将身死,其部皆有罪。 秦军见主将受创,顿时为之一滞,攻势为之一缓,然后不自觉的向陈索靠近,以做护卫。 “百将···” 陈索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到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喊: “良人···我跟你们拼了···” 陈索一怔,定了定神,就见数步外的黔首靠后位置,一个壮妇怒吼着向前一跃,跳入左边的火海中,身体迅速着火。 这壮妇精神失常,自杀了??? “啊——” 就在他震惊纳闷不解间,那个全身着火的壮妇一边惨叫一边向他们扑了过来。 众秦军士卒震撼间,不察,反应不及,竟被那壮妇扑到两人,余者皆震恐后退。 “啊——”壮妇死死按住身下的两个士卒,发出连续不断的咆哮声。 “啊~~滚开,救命!”两个士卒怒吼着反抗,并发出求救。 众秦军士卒心气被那壮烈的壮妇所夺,面对那疯狂的壮妇竟露出惊恐之色,一时间竟无人上前施救。 “杀!” 此时,周阳里为首的什长周仲暴喝一声,怒吼道:“杀,夺回拐角,为我们的子弟争取时间,周阳里的人不能全死了,要有人活下去。” 众黔首一听,目光从那点燃两个秦军士卒的壮妇身上收回,然后红着眼睛怒吼道: “杀。” 众秦军士卒反应不及,一连被杀两人,然后才反应过来,又跟周阳里的黔首厮杀起来。 但此时,厮杀的秦军士卒脸上的震撼惊惧之色迟迟不去,再也不复之前凶狠之色。 厮杀中,一个士卒从后面赶来。 “报···百将,周阳里围墙外出现大股秦军溃兵,而且溃兵都疯了,全都在喊我们被骗了。” 众秦军士卒一听这话,全都一愣。 陈索身受数创,又被那壮妇一吓,才恢复一点精神,又被这个消息搞得一懵。 秦军溃兵?被骗了? 不多时,又一个秦军士卒跑来: “报,百将,有一大股秦军士卒向周阳里而来。” “援军吗?可是我没得到消息啊!”陈索露出迟疑之色。 十几个呼吸后。 又一个惊恐的声音传来: “百将,不好了,秦军突然攻击了我们,并趁我们不备夺取周阳里监门。” “???” 众秦军士卒一听这消息,皆不明所以。 秦军攻击?难道我们不是秦军? “而且···”那士卒喘了一口气,又惊恐的道:“那股秦军将士还口口声声的说,秦之法,杀百姓者死。” “啥?” “什么?” “被骗了???” “被骗了···” “难道我们被骗了?” 秦军大乱。 第六十章 除天下之害 与此同时。 燕南飞进入周阳里监门。 “燕大夫。”控制周阳里里监门的陈叔、陶亭迎到燕南飞后,立即禀报道:“刚刚我们的人传来消息,秦军还在周阳里深处与周阳里的黔首纠缠厮杀。” “还在厮杀?”燕南飞一怔。 他本以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周阳里的百姓遭到秦军偷袭,应该溃不成军,损失惨重,四处逃亡才是。 此时此刻,前来周阳里的秦军,应该已经在全里搜索漏网之鱼了。 不想,双方厮杀还没有停止。 想着,燕南飞目光向周阳里一扫,却见到处都是周阳里百姓的尸体,男女老少的尸体大都是背部受创,面向周阳里内部趴着。 见此,燕南飞心中一冷,面色一寒。 周阳里的秦军该死,都该死。 接着,燕南飞目光从满地的尸体上移开,又见周阳里的房子,大都完好,只有少数房子着火。 这说明周阳里是真的没有准备。 但好在厮杀还没有结束。 这要么是秦军消极避战,要么是有重大变故。 就在此时,一个士卒飞奔而来。 “报,大夫,秦军正在向我们赶来,似乎想要突围。” “突围?” 燕南飞面色冰冷,指着地上的尸首,冷冷的道:“看看地上的黔首,他们杀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现在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列阵。”燕南飞大喝道:“全军列阵,摆出防御阵型,阻止秦军突围,这一次,本大夫要将周阳里内的秦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周的围陈叔、宋杖、陶亭闻言皆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孙膑车上的燕南飞。 不仅是因为一向仁厚的燕大夫说出斩尽杀绝这种狠话,更是因为这一战毫无意义。 甚至连燕南飞身后的张氏也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 众人相互看了看,陶亭见众人面有异色,立即劝道:“大夫,我知道大夫痛恨秦军屠杀百姓,但是,现在秦军情急欲走,若是我们强留秦军,且要将秦军斩尽杀绝,我担心秦军危急之下,殊死一搏,我们伤亡必众。” “不然。”燕南飞摇头道:“秦军之前屠杀失败,现在又遭到我军偷袭,加上我们以秦法震慑,现在的秦军必定人心惶惶,士气低下。 而且,现在里监门落入我们之手,秦军想要快速逃亡,只有走里监门这一条路。 此时此刻,秦军已经变成瓮中之鳖,我们要想除去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陶亭闻言,皱起眉头,虽有心再劝,但他一看燕南飞神情坚定,便不再开口。 同时,陈叔只是看了燕南飞一眼,没有说话。 他只是打算杀了郡尉之后就独自离开去找老婆孩子,燕南飞怎么样,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能不能杀掉郡尉。 此时,已经有了一些对燕南飞的认同的宋杖,想起路上燕南飞的言语,迟疑的看着燕南飞道: “燕大夫,虽然在下与大夫相交时间不长,但是在下也知道大夫心怀仁义,宽以待人。为何大夫不给那些被将吏逼迫的士卒一条活路呢? 士卒无辜,只要大夫愿意接纳士卒,只诛首恶,想来那些士卒必定会立即除掉军中将吏,然后跪地请降。 如此,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降服周阳里的秦军。” 燕南飞沉吟道:“我固然知道普通士卒乃是为将吏所迫,甚至,我还猜侧,许多士卒在挥剑屠戮百姓之前,都是不情愿的。” 周围的将士一听,许多人都点了点头。 之前屠戮周丰里的时候,他们也有许多人心中是不情愿的。 “但是!”燕南飞话锋一转,指着周围地上的尸体,又道:“这些周阳里的冤魂,却在不断的告诉我,那些屠戮百姓的士卒,绝不可原谅。” 周围的将士一听,看向周围的尸体,皆心中发毛,希望燕南飞能放过秦军普通士卒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此时,燕南飞目光从周围的人脸上扫过,见众人依然没有多少战心,便大声道:“先贤之所以制定刑罚,就是为了制止邪恶,告诉天下人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一旦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一般的错误,可以批评教育一番,严重一点的罪责,就需要处以劳作与罚金,以教育犯罪者,非常严重的罪责,需要处以肉刑,以警戒他人,防止他人再犯同样的错误。最严重的罪责,就需要处以死刑,以平民愤,以正人心。 私杀百姓,这是天下人都认为是不可以的,甚至连天下最残暴的秦法,都规定私杀百姓者该死。 而那些秦军却不仅是私杀百姓,而且还公然屠戮全里百姓。 是可忍,孰不可忍。” 燕南飞大声道:“若是屠戮百姓的事情都可以原谅,那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的呢?若是连屠戮百姓都可以免除罪责,那天下人暴虐之徒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吗?暴虐之徒欺压弱者,残害百姓,为所欲为,那天下普通百姓岂有安宁之日。 所以,本大夫今天必须将他们全部处死,这并是我心中暴虐,也并非是我心中没有仁义之心。 而是我要告诉天下的暴虐之徒,屠杀百姓,死路一条。也唯有如此,才能阻止那些暴虐之徒,再次冒出屠杀百姓的想法。 所以,杀光周阳里秦军,不仅仅只是为我平愤,也是为了你们,为了避免你们家人遭到秦人屠戮,更是为了天下,为了天下百姓避免遭到屠戮。 正如墨子所说,此时此刻,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战,而是为了天下而战,是要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众人闻言,握着手中兵器的手皆一紧。 他们想起自己老家中的家人。 人人都知道,坠星周围大部分的黔首都是无辜的,可是官府依然屠村灭里。 而他们,他们现在可是真的背叛了秦国,罪责可比周围无辜黔首严重无数倍。 若是连屠杀百姓都能被原谅,那秦国官吏将帅接下来岂不是还要更过分? 那还有他们家人的活路? 那天下还有普通人的活路吗? 这真是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了。 就在众人愤慨间,一个心怀正义少年正卒怒吼道: “燕大夫说的对,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都该死!” 众人闻言,纷纷吼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燕南飞身后的张氏,更是看着燕南飞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她虽然没有如愿嫁给君王做王后,但是被她爹逼着嫁给燕南飞,却是嫁对人了。 十年前的那几个君王,谁能比得上她良人呢? 一时间,张氏看着燕南飞,满眼都是柔情,满脸都是自豪。 众人怒吼中,燕南飞一抬手,众人见之立即噤声。 燕南飞又吼道:“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众人齐声附和:“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列阵,迎敌。” “诺。” 远处,陈索带着秦军正往里监门急赶。 奔跑中,前方突然传来“除天下之害”的声音。 这是墨者的口号! 众所周知,天下墨者大都投靠了秦国,而秦国墨者大都在关中任职,所以··· 对面是关中秦军! 想着,陈索喷出一口心血,悲愤的道:“天下之害?我们明明是听令行事,怎么就成了天下之害了? 可恶,就在刚刚我还在拼死为始皇帝效忠··· 不是我们背叛了始皇帝,是始皇帝背叛了我们,是始皇帝欺骗了我们。 杀,杀过去,杀出一条血路来,拼死也要逃出几个人,让天下人知道始皇帝的真面目。” 其他士卒闻言,皆悲愤恐慌的怒吼: “杀!” 第六十一章 三战三捷 周阳里里监门。 燕南飞指挥精锐士卒围绕里监门摆好阵型,两列士卒持盾在前,数列士卒持长戟在后,更有弓弩手站在不高的围墙上。 而宋杖与周几则带着周丰里丁壮在左右不远处戒备。 阵型摆好不久,见一股秦军阵型散乱的冲过来。 此时,对面,百将陈索见一大批秦军已经在里监门布好防御阵型,而且还有两批秦军在左右驻扎,仿佛随时都会冲过来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怎么冲的出去! 难道周围几郡的军队全都杀过来了! 但···此时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着,陈索眼一红,拼尽全力吼道: “冲,冲过去,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 很快,秦军冲到射程之内。 “竖盾,稳住!” “射。” 随着燕南飞一声令下,站在围墙上的士卒,立即射出手中的箭矢。 数十支箭在里监门附近形成一块狭小的箭幕,朝冲过来秦军士卒奔驰而去。 而后箭矢大都落空,少数射中盾牌,只有寥寥数支箭射中秦军士卒。 秦军在第一波射击中伤亡虽少,但面对弓箭压制,速度一缓。 秦军又前奔三十余步,遭到第二波射击,这一次,秦军伤亡十余人,且原本散乱的阵型也因为有人被射死,而更加散乱了。 三轮箭矢之后,秦军付出了近三十伤亡的代价,冲到盾牌长戟组成的盾墙前。 接着,秦军猛攻盾墙,未能撼动盾墙分毫。 而随着围墙上的士卒不断射击,随着秦军伤亡渐赠,士气随之下降。 厮杀数分钟之后,燕南飞见秦军伤亡已多,攻势变慢而无力,便喝道:“传令,擂鼓。”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响起,两边的宋杖、周几一听到进攻的信号,同时带着麾下的一百人向秦军冲去。 “杀!” 此时,秦军数次攻击里监门而无果,自身伤亡惨重,又见左右的军队杀来,一时间人人皆惧,士气跌倒了低谷。 接着,宋杖、周几带着人一左一右杀到,猛烈攻击秦军两侧。 秦军立时大乱。 “冲锋!”燕南飞见左右杀到,秦军攻击已经停滞,立即驱使士卒转守为攻。 三面夹击之下,不多时,秦军大败而逃。 眼见秦军向周阳里深处溃逃,燕南飞再次下令道:“传令给宋杖、周几、陈叔、陶亭四位百将,让他们率众追杀,不要放过剩下秦军,其中秦将陈索的人头,我必得之。 传令给百将燕节,让他率部坚守里监门。” “诺。” “杀啊!” 众人得到军令,除了燕节,其他人立即急追掩杀。 此时,周阳里围墙上,燕南飞见众人追杀而去,又吩咐道:“夫人,笔、墨、布、案。” “是!” 张氏一听,立即从怀中拿出一块帛布,一支笔,一块墨,一个砚台,又吩咐士卒用木板架好一个简易木案。 一切准备就绪,燕南飞立即提笔,飞快的写到: “燕县周丰里燕生致郡尉左右:仆本愚人······” 才写了三段字,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报——” 燕南飞闻言,目光丝毫没有偏,继续写着给郡尉的信函。 须臾,一个丁壮提着一个滴血的脑袋跑过来,到了不远处,士卒恭敬的单膝下拜,并献上首级:“大夫,宋百将斩杀秦将陈索,并将其枭首回报大夫。” 燕南飞一听,心中有些惊讶,一边继续写信,一边问道:“怎么这么快?” “回大夫,贼将陈索之前已经受伤,刚刚逃跑之时,被手下士卒抛弃,遗落于道,被我军所得。” “多行不义必自毙,该,活该如此。”燕南飞感叹了一声,转头看向陈索首级,注视了三个呼吸,然后吩咐道:“来,取木盒,将暴贼陈索首级收起来。” “诺。” 接着,燕南飞长叹一声,然后继续提笔写信。 不久,构思良久的信函写完。 接着,燕南飞将帛布装起来,交给燕节道:“燕先生,有劳派人将信函还有连同陈索首级在内的五个首级,快马送给燕城的郡尉。” “诺。” 又不久,一个士卒跑来道:“大夫,陶百将请大夫去周阳里深处。” “?” 周阳里深处火海。 燕南飞看到面前逐渐蔓延扩散的火海,微微吃了一惊。 接着,燕南飞向迎接他的陶亭问道:“陶百将,出了何事,需要百将你让本大夫来这。” “燕大夫。”陶亭微微低头,恭敬的道:“我们发现周阳里残余的百姓了,所以请大夫来接纳他们。” “周阳里残存的百姓。”燕南飞露出惊喜之色,立即催促道:“他们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们。” 接着,张氏扶着燕南飞,跟在陶亭身后,沿着小道,向火海深处走去。 “呜————” 行不远,燕南飞忽然从火焰燃烧声中听到了阵阵悲痛至极的哭声。 “哭声?妇人的哭声?”燕南飞皱起眉头:“竟如此悲痛?” 燕南飞带着疑惑,来到火海深处,然后一拐弯,就看到小道上面对火海痛哭的八个壮妇,六个泪流不止的壮丁,以及一个倒在地上不动弹,但脑袋被打成猪头,鲜血不断涌出的壮丁。 燕南飞脚步一停,目光向周围一扫,立即便知道周阳里的百姓是怎么拦住秦军的了。 陶亭对着其中一个壮丁唤了一声。 “周兄弟,燕大夫来了。” 周鸣见陶亭等人簇拥着一人而来,看了当先的那人一眼,立即收拢心情,拭去泪水,快步来到燕南飞身前,长拜道:“周阳里黔首周鸣,拜见燕大夫,谢大夫救命之恩。” “周兄弟快快请起,大家都是燕县兄弟,无需如此。” 周鸣之前已经从陶亭口中得知燕南飞腿脚不便,是以没有让燕南飞为难,用力的拜了三次,便自己站了起来。 燕南飞在周鸣站起来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周鸣脸上痛苦之色显露,以为其有亲人战死。 接着,他又看向其他人,却见小道上的壮丁壮妇皆是痛苦之色。 见此,他便安慰道:“诸位兄弟姐妹,逝者已矣,生者还需勉力,还请大家振作起来,先让周阳里死难者入土为安。” 众人闻言,看着火海哭的更激烈了。 燕南飞一怔,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便看向先来的陶亭。 却见陶亭也茫然的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第六十二章 大家都要完 这时,燕南飞疑惑的看向周鸣:“周兄弟,你们这是?” 周鸣见燕南飞问起,顿时悲从心来,转头看了火海一眼,悲痛道:“燕大夫,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连尸首也没了,想入土为安也不行了。” “啊?这!”燕南飞一怔。 然后他见周阳里众人都面向火海痛哭,怔了怔,然后轻声道:“难道烈焰中···” 燕南飞说着,立即止声。 周鸣悲痛间,听到燕南飞的声音,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们的孩子,都···” 说着,周鸣悲从心来,眼中冒出一阵怒火,然后转身朝地上猪头快步走去,拳打脚踢的怒吼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如果···” 被打的猪头也怒吼道:“是,都是我的错,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周围痛哭的三个壮妇闻之,立即朝猪头扑了过去。 燕南飞之前见周鸣只是对猪头拳打脚踢,而没下死手,就知道事情有内情,此时见壮妇都扑过来,当心猪头被打死,便喝道:“快,架开她们,别让她们挤到火里去了。” “诺。”陶亭立即让人向前架住那些激动的壮妇。 此时,一个壮妇控诉道:“燕大夫,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就是被他周仲害死的,他···” 另一个壮妇也痛哭道:“还有···” 随着周围的人不断控诉,燕南飞听了一阵之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却是秦军突然屠戮周阳里,百姓以为是盗贼进村,纷纷前去抗击盗贼。然后周阳里百姓发现来人竟是秦军,大恐之下,四散而逃。 这些人居住在周阳里靠近中间靠里面的人,在什长周仲的带领下,刚刚聚集在一起,还没冲过去,就听说是秦军屠戮百姓,大恐之下,众人立即回家带着妻子孩子逃亡。 结果,因为拖家带口,逃亡速度有些慢,加上前面崩的太快,等他们逃到这片山林之时,被秦军追上了。 那时,这片山林已经被逃在前面的人放了火,他们只能向前逃窜。 眼看秦军就要追上之时,什长周仲决定让十五岁以下七岁以上的孩子先走,其他人全都留下断后。 对此,一些人同意,一些人犹豫不决。 而后,什长周仲砍死了反对他的一个丁壮,还有他自己的妻子,又一剑劈死他自己的幼子,发誓要决死断后。然后他又带着同意断后的人一起威胁其他人。 最后,所有人都同意让孩子先走,壮丁壮妇留下断后。 同时,为了避免七岁以下的孩子成为拖累,然后易子而杀,抛尸火海。 明白前因之后,燕南飞立即知道,自己虽然带着人救了他们,但是也让他们更加绝望与痛苦。 因为自己的救援··· 如果他们之前没有互杀孩子,那他们的孩子就可以不用死。 或许,他们战死了,反而是欣慰的,活下来了,反而陷入到无休止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最痛苦的人··· 燕南飞看着地上的猪头周仲,其他人都是互杀,唯有这人是亲自动的手。 此时,燕南飞看着痛哭的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因为他不能说他们之前的选择是错的,如果不是周仲当机立断,如果他们不那样做,恐怕他们已经全死了。 当然,说他们之前的选择是对的,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那种情况下,怎么选都对,怎么选都错。 真正错的不是他们! 想着,燕南飞看着周阳里众人,缓缓而有力的道:“诸位父老兄弟,本大夫可以带领大家报仇,推翻秦国暴政,灭亡秦国,报仇雪恨。” 众人闻言,痛哭声戛然而止,周围只剩下烈焰燃烧的声音······ 另一边,东郡郡尉石阔带着九百余将士心急火燎的赶回燕县,一到南门不远处,便见南门洞开,破车、残火、财物随意置于路旁,仿佛物主急于逃亡,根本来不及拾取。 而且,城墙下还有许多包裹财物,甚至还有一些新鲜的血迹。 显然,就在不久前,有许多百姓跳墙逃亡了。 此时,石阔看着空荡荡的城门,脸色一白。 难道百姓已经全都跑了。 完了,要死了,而且可能还要被灭族! 想着,石阔心中一急,速度再次加快了三分。 到了南门,石阔透过火光,便看到门洞中有七具全是脚印的尸体,看其身形衣着,其中四个是孩子,两个是头发斑白的老者,一个是壮妇。 石阔目光在拱起的壮妇身上停留了一个瞬间,又从其身下发现一具小小的尸体。 见此,石阔全身发凉。 不是因为这八具尸体,而是南面没看到人。 “传我将令,追,将逃亡百姓追回来。” “诺。” 石阔怒喝一声,又反应过来,急忙补充道: “传令给二五百主郑目,让其去燕城西面,抓捕逃亡黔首。传令给二五百主曹屏,让其去东面抓捕黔首。” “诺。” “传令给正在屠杀各里的三个二五百主,让他们加快屠杀的速度,速速回援燕城。” “诺。” 石阔下达军令后,又沿着燕城主道快速向北赶。 不久,穿过满地失物的街道,来到燕城中部。 此时,奔跑中,石阔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声音,燕城的人还没有跑完!” 石阔大喜道:“快,百姓还在前面,快,加快速度。” 喊毕,石阔便再次加快速度,急速向前。 不久,石阔率军来到北面。 还未靠近城墙,石阔远远的就通过前方的火光,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挤在北门,似乎把北门给堵住了。 同时,还有大量的百姓正在涌上城墙,似乎打算翻墙出去。 石阔向人群大略一观,估摸着前面的人,大概三千人左右。 见此,石阔全身力量一涌,加速一分,冲了过去。 到了人群不远处后,石阔大喝道:“诸人止步,逃亡者有罪,要沦为奴隶,现在返回家中,无罪。” 石阔声音一落,对面就传来一声大喊: “他是骗人的,大家别犯傻,秦之法,连坐,十家跑一家,其余九家也要论罪为奴,不跑也要变奴隶。” “始皇帝连无罪黔首都死,更何况我们!” “快跑啊,宁死不为奴···” “快···” 第六十三章 杀人诛心 众黔首眼看秦军杀来,大急,一时间,整个城墙边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众人大惊之下,人人前涌,原本就很堵的城门,此时更堵了。 此时,石阔见自己大喝之后,燕城百姓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用力的向前,立时大怒。 “逃亡为盗者,可杀!” 说着,石阔立即对身边将士吩咐道:“诸将士随我大喊:跪地者免死,站立者皆斩。” 众人一听,纷纷大喊:“跪地者免死,站立者皆斩···” 众人大喝三声,然后齐声暴喝:“杀。” 喝毕,石阔就带着众人向百姓冲了过去。 对面,后方的百姓见秦军冲了过来,立即拼尽全力向前冲,一时间人挤人,速度更慢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众多翻墙的百姓也听到了秦军喊杀了。 闻之,大急,一些丁壮竟直接跳墙而走。 本来在教子女拽绳滑下的壮妇,心急之下,有人也不教了,直接抱起孩子,冲下方喊道:“良人,接着···” 众人心慌之下,闻之,纷纷仿效。 但天黑火暗,心慌意乱,于是,有人接住了! 也有人没接住··· 另一边,石阔已经带着秦军杀到逃亡的人群身后,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转瞬之间便斩杀近百人。 多人惨死,血腥味涌起,眼看秦军毫不留情的杀戮,逃亡的人无不又惊又怒又恐。 “秦军要杀光我们所有人,与其让秦军杀,不如跟他们拼了···” 随着一人大喊,所有受过秦军正规军事训练的人,皆血气上涌。 “跟他们拼了···” “拼了···” 随着大喊声不断传出,许多靠后的壮丁壮妇,皆拿起武器,开始反抗起来。 转瞬间,便从秦军单方面屠杀变成双方械斗。 但秦军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就在厮杀中,一匹快马从南门而入,然后沿着主道疾驰,不久,听到喊杀声,便向北门而去。 很快,骑卒来到北面。 “哒哒哒···” 此时,正在厮杀的秦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见是秦军士卒来,便没有在意。 骑卒本来就是秦军士卒,一到战场就找到了旗帜下的郡尉石阔。 接着,士卒带着信函与五个木盒来到石阔身侧,也不行礼,便直接开口:“郡尉,在下奉燕县周丰里燕大夫之命,给郡尉送来五份礼物,还有一封信函。” 另一边,石阔在士卒没有行礼时,就注意到靠近的士卒,而后一听来人称自己为郡尉而不是将军,立即警觉起来,接着,他又听到是周丰里燕大夫派来的人,当下大吃一惊。 他之前就收到了秦军在周丰里遭天谴的消息,但是秦军还守住了监门,但不想,这才多久,燕家居然派人来找他了。 守门的秦军失败了? 想着,石阔心一沉,然后目光冰冷的看着来人,问道:“好好好,好贼子,居然还敢给本将送礼,本将倒要看看,燕贼给本将准备了什么礼物。” 士卒一听,立即取下腰间木盒,一一打开道:“燕大夫给郡尉送来了五个人头,分别是二五百主曹屏的人头,五百主楚乘的人头,百将陈索···” 石阔一看到木盒中曹屏的人头,顿时眼睛一黑。 曹屏是南部秦军的主将,楚乘是曹屏的副将,连他们的人头都在这里了,南部的秦军可想而知,肯定全完了。但关键的问题是,周围压根就没对手,他现在看着曹屏的人头,依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难道也是遭天谴了? 还有,百将陈索他也印象深刻,这是去距离坠星最近的周阳里屠戮的将领,现在,陈索人头在这里,周阳里不用说,事情肯定也失败了。 可关键的问题,明明不久前还在被困周丰里的燕贼,怎么突然得到南部秦军诸将和周阳里陈索人头的。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成这样的。 明明在傍晚的一切都是好好好的,结果,今夜还没过去,先是周丰里出现意外,接着燕城出现意外,现在,连去南方捕杀逃亡百姓的一千秦军突然就没了,周阳里也屠杀失败。 他麾下五千秦军,现在已经没了一半,连二五百主也死了一个,这要是按战败论罪,他死定了。 这一件一件又一件意外,太突然了。 难道我现在还在做梦? 他悄悄用力一掐自己的手指,手指的阵痛却清晰的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完了,始皇帝一定会将我灭族的。 此时,士卒见石阔眼神散乱,没有说话,便主动拿出信函道:“郡尉,这是燕大夫给郡尉的信。” 石阔闻言,麻木的接过信函,展开帛布,迎着昏光,看到正文: “仆本愚人,枯坐家中,浑浑噩噩,了此一生。命运多舛,天降横祸,身陷死境,幸赖秦法,公正无私,昭雪得归。 欲谢始皇,报答恩情,尚未成行,天使突临,极力配合,不敢怠慢。盗贼无踪,秦军且至,幸赖天威,火烧军将,得以全身。 先父秦将,死战楚国,仆本无罪,一遭诬陷,再遭屠戮,悲愤怨怒,无以复加,即我草芥,我复敌寇,求死而已。 不料天助,燕城反叛,秦军回援,仆得此机,先降里军,再破南军,得曹屏首,又破周阳,再得陈索。” 石阔看到这,才知道燕贼是怎么做到的,原来是去屠戮周丰里的秦军全投降了。 只是,他看到信中的天降、天威、天助言语,又突然感到全身发寒。 短短一夜之间,燕贼干出了这么多根本不可能干成的事,所依靠的是什么,先是天降大火,后来又得天之助,燕城突然反了。 但凡上天少干一件事,那燕贼就完了。 不,不仅仅只是这两件事,还有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坠星事件,若是这事不是人做的,而是天意······ 嘶—— 石阔脸色一白,全身一冷。 难道天命变了,天意亡秦! 如果不是天意,这根本没办法解释,局势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燕家才多少人?才不足百人,而且还包括老弱妇孺。 而自己呢?足足有五千人,而且还装备齐全。 就这,他五千人已经被燕贼消灭了一小半了。 这是不足百人的乌合之众能干到的事? 这··· 天命也! 非战之罪也! 不是我无能,是燕贼运气太好。 一想到这,他心里立即好受多了。 于是,他又看向帛布上剩下的内容: 第六十四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仆又闻之,将军北上,将屠燕城,仆本欲往,再战燕城···” 石阔一看到这,顿时吓了一跳。 他现在正与燕城百姓厮杀,若是燕贼带着军队偷袭他后面,那他这不足千人的队伍,说不定就交代在这了。 想着,石阔立即抬头看向士卒,急问道:“燕贼率军来燕城了?” “没有。” 石阔见士卒否认,不信的侧耳倾听了一下,又向南面眺望了一下,见南面没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看信: “仆心不忍。两月之前,仆陷死罪,郡贤出力,得以脱罪,郡中群贤,皆有恩焉。今群贤死,唯郡尉存,仆感其恩,欲报将军,故止不前。” 石阔看到这,知道燕贼没有率人杀过来,不禁感叹了一句:“燕···燕生真是仁义之人。” “仆虽不前,然有一言,请君思之。 秦国之先,飞廉恶来,助纣为虐,祸乱天下。武王灭商,先封箕子,再封微子,以仁义也。飞廉恶来,必欲杀之,以虐民也。故破朝歌,诛杀恶来,武王之死,成王继位,闻飞廉踪,追之于盖,再杀飞廉,因有言之,除恶务尽。” 石阔看到这,冷汗都冒出来了。 历史他知道的不多,但飞廉恶来是秦国祖先,世人多有传说,他也知道这些事情的。当初周人听说飞廉逃到东夷海边的盖国去了,便让盖国交出飞廉,被拒绝后,周成王便出兵将盖国灭国,杀了飞廉。 他感觉自己就是纣王的飞廉恶来,若是将来秦国灭亡,新王继位,那他可能就跟飞廉一样,逃到那都没用,逃不掉的。 想到这,石阔转头看了看正在厮杀的两批人,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 秦国要亡了,而他却干着飞廉恶来的事。 这消息传出去,就算秦国灭了,他也活不了。不仅活不了,而且还会让家族蒙羞。 早知道··· 想着,石阔悔恨的继续看下去: “秦有白起,功盖天下,长平之屠,为王分忧,忠义无双。然则其后,有负君望,秦王赐死,白起闻之,自言该死,以长平也。 论君之功,远不如起,论君之亲,远不如起,而君之恶,远甚于起。长平之屠,白起当死,屠戮燕县,于君何如?” 石阔看到这,面如死灰。 貌似就算秦国不灭亡,他也活不长了。 论功劳,他那丁点功劳,万万不敢与白起比,论亲疏,白起是秦王舅舅穰侯的女婿,是秦王的亲戚,他怎么比,轮地位,白起是武安君,而他只是区区一郡尉,论罪名,白起杀降,而他是屠杀百姓,这等恶行,可比白起严重多了。 连白起都被赐死了,更何况他··· “唉~~大秦灭亡,我要死,大秦不亡,我还要死,这是横竖都要死···”石阔长叹一声,然后万念俱灰的看下去。 “仆窃以为,我虽不往,以君之罪,死期将至,祸及家人,遗臭万年。仆以君恩,思有一策,献于君前。 策曰忠仁······” 石阔看完,思索了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为了东郡郡守之位,而接下始皇帝的诏令。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所杀不过万人,与秦军动辄斩杀十万乃至丁壮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本以为趁夜偷袭,天亮前完成始皇帝的诏令,然后收兵返回濮阳。这样,万夫所指,我就听不到了。 不曾想,事情竟然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不仅没有完成始皇帝的诏令,事情反而更遭了。 还好燕大夫仁义,提醒于我,否则,遗臭万年,祸及子孙,就在眼前。” 说罢,石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眼睛,一边取火烧掉帛书,一边喝道:“传令,鸣金。” “什么?”周围的亲卫猛然听到郡尉大喝鸣金,全都大吃一惊。 接着,众亲卫见石阔一脸肃然,不似说胡话,立即传令去。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已经杀红眼的秦军士卒与燕城壮丁壮妇,一听到鸣金声,久经训练的他们,全都清醒过来,立即一南一北向后退去。 激斗一停,无论是秦军士卒,还是被杀怕的百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此时,石阔却是将手中长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横,然后快步来到两拨人之间。 “将军???” “郡尉疯了???” 秦军士卒见之,一片哗然。 燕城百姓见之,更是不明所以,还以为郡尉疯了。 众秦将见此,皆大惊失色(秦之法,主将死,亲卫及诸将皆有罪)。 “将军这是何故?” “将军小心!” “将军快把剑放下。” 石阔见诸将都冲他大喊,一摆左手,制止他们,然后看了看众将士,又转头看向百姓,大声道:“诸将士,诸位燕县父老兄弟,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我死矣,有话要说。” 众人闻言,全都紧张的看着他。 此时,整个燕城北门,一片寂静,只有石阔的大喊声: “今日我接到始皇帝诏令,要屠杀坠星周围十五里内的所有乡里,我身为东郡郡尉,是一个粗人,只知道忠于始皇帝,忠于朝廷,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所以,今夜,我率军去了。 我也知道,屠杀无辜百姓,是为不仁,所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事成之后,自刎谢罪,只愿万般罪责,千般骂名,只我一人。 这样,虽然上负始皇帝,下负百姓,但却能使我心安。” 众人闻言,全都懵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石阔。 难道郡尉是忠贞义士? 瞎扯,刚刚大家都听的很清楚,是谁下令攻击逃亡百姓。 双方都死了这么多人了··· “诸位,现在我要死了。”石阔面对百姓大声道:“实话实说,始皇帝仁德,的确没有下令屠杀燕城。” 众百姓见郡尉情真意切,顿时一一片哗然。 既然始皇帝没有屠杀燕城的意思,那他们今夜在干吗??? 难道害怕被杀也有错? 众百姓中,顿时议论纷纷,皆是愤恨之色。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只能怨恨屠戮无罪黔首的秦军,只能怨恨下令屠戮无罪黔首的···那个人 第六十五章 得胜而归 “诸位父老兄弟。”石阔继续道:“我刚刚劝大家留下,正是为了保全大家性命,之所以下令攻击,也是为了让大家留下来。因为逃亡为盗贼,不是穷苦疾病而死,就是死于野兽之口,或者为勇士所杀。 所以,我刚刚是为了让大家留在燕城过平稳日子,才如此行事。 但,现在我见大家宁死不从,所以下令鸣金收兵,就是为了放诸位父老兄弟离去。” “啊。”众人看了看郡尉,又看了看郡尉脚下满地尸体,全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郡尉,脸上充满不信与戒备。 石阔把该说的话全部说完,便不管面前的黔首信不信,就直接转过身去,看着面前的近千将士,大声道:“诸位,本来本将是打算一个人悄悄自尽,以不牵连大家的。但是,现在燕城没了,我已经无颜面对始皇帝了,诸位也难以脱罪。即便杀光眼前的数千百姓,也无济于事。 所以,本将恳求大家,放过百姓,并趁周围几郡秦军未到,赶紧逃命去吧。” “将军。”众将士见石阔如此,皆露出感动之色。 不管郡尉是不是骗子,反正现在郡尉让大家逃命是为了大家好。 一念及此,众将士皆哀伤感动的看着石阔。 “来人。” 接着,石阔又对自己的亲卫门客道:“诸位,本将还有最后一件事恳求大家,那就是请诸位传令给各部秦军,告诉他们本将的事,让他们也逃命去吧。 还有,传讯给本将族人,让他们也逃命去吧。” 说着,石阔想起燕南飞,想起今夜的一连串的事情,又嘱托道:“最后,告诉本将族人,燕县燕大夫是一个仁厚君子,是值得托付的人,若是以后天下有事,他们可投奔燕大夫。” 说罢,石阔大喊道:“愿万般罪责,皆在我这个上对不起始皇帝,下对不起百姓,不忠不仁的人身上。” 说完,石阔双膝跪地,然后双手握住剑柄一用力,血溅五步,当场身亡。 此时,秦军将士还有燕城百姓,看着真的自刎身死的郡尉,全都惊呆了。 郡尉真的死了······ 另一边,燕南飞在找回了六十多个逃亡的周阳里百姓,又将被杀的秦军士卒与周阳里百姓尸体收拢,全都扔进火海,便带着周阳里剩下的八十多人返回周丰里。 半路,前往燕城打探的斥候奔驰归来。 “报——”斥候飞奔道燕南飞身前,喜道:“燕大夫,郡尉死了,而且秦军也奔溃逃亡了。” 燕南飞大喜,身体一晃,便在张氏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站在火光中,大喊道:“诸位父老兄弟,就在刚刚,郡尉在燕城自尽了,而且秦军也已经奔溃四散逃亡,现在,咱们安全了,可以从容逃亡了。” 众人闻言,无论是心中忐忑的周丰里壮丁、秦军士卒,还是已经麻木的周阳里百姓,皆露出喜色,然后不约而同的发出欢呼声。 不久,脱去了沉重的包袱,队伍轻快的回到周丰里。 周丰里。 已经知道燕南飞等人归来的燕兴,早早的在监门外等候。 此时,燕兴一见燕南飞等人出现在眼前,立即迎了上去。 燕兴看到坐在孙膑车上没有伤痕的燕南飞,心中一松,又关切的问道:“南飞,可曾受伤。” 燕南飞笑着应道:“有诸位勇士在旁,自然毫发无损。”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燕兴全身一松,然后想起战况来,又问道:“战况如何?” “大获全胜!” “好。”燕兴大喜过望,立即开口道:“周丰里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南飞你们归来,就可以启程南下了。” 燕南飞闻言,看了一下夜色,估摸着距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略一沉吟,便摇头道:“叔父,如今天色未亮,而且大家一夜未眠。所以,我打算让大家休息一下,准备些吃食,等天亮后再出发。” 燕兴一怔,奇怪的道:“咱们不是要连夜逃亡吗?” “不用连夜逃亡了。”燕南飞摇头道:“现在郡尉已死,连秦军也逃亡做盗贼去了,整个东郡已经没有大规模军队,难以威胁我们,现在我们可以从容逃亡了。 而且···” 说着,燕南飞脸色一正:“而且,我接下来还想请四位百将还有里正去燕家商议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去那里。” “去哪里?”燕兴不解的看着燕南飞。 他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是要去齐国的,他都已经提前让人在齐国准备了。 但现在,看燕南飞的模样,又有新主意了。 只是,现在人多口杂,燕南飞不说,他也不好问,只得点头道:“善!” 燕南飞率众走进里监门,嘱托道:“叔父,我刚刚在周阳里招纳了近八十周阳里百姓,希望叔父能安顿他们,为他们也准备一些吃食以及临时休息之所。” 此时,正在推孙膑车的张氏一听,立即抢先应道:“良人,这些事我熟,还是让我去吧,让叔父留下帮助你。” 燕兴一听,心中满是疑问的他,没有反对。 “好。”燕南飞立即应道:“这事就交给夫人了,请夫人多准备一些干粮。” “嗯!”张氏应了一声,将孙膑车交给一个燕家门客,便快步离去。 接着,燕南飞又对身侧的里正周几道:“周里正,还请你去安抚里中百姓,告诉他们我们暂时安全。 还有,之前多少有些匆忙,想来大家肯定还有许多东西没来得及拿。 所以,请里正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家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农具、菜刀、衣袍等等,轻便的东西,能带的就都装车带上,现在咱们不急了,天亮后才出发。 顺便让大家先做一顿饭,大家吃完朝食,天亮再集合。” 周几心中也担忧家小,听得此言,心中一松,恭敬的拱手应道:“请燕大夫放心,在下这就去解散丁壮,让他们回家去。” “善!” “宋百将!” “末将在。”宋杖一听,赶紧弯腰拱手听令。 “诸位勇士操劳大半夜,也什么辛苦,有劳宋百将带人准备朝食。至于朝食所需,可从我燕家支取。” “谢燕大夫。” “郑先生!” 在人群中混了一夜的郑悠,已然彻底服心,此刻一听燕南飞招呼,立即跑出来,不敢直视燕南飞,就弯腰拱手行礼道:“臣在。” “请先生带宋百将去支取粮食。” “诺。” “燕百将。” “臣在。” “请百将率众守卫里监门,以备盗贼。” “诺。” “四位百将,还有里正,诸位安顿下来后,请来燕家一趟。” “诺。” 安排好众人后,燕南飞便带着众门客奴仆返回燕家。 第六十六章 改变计划 书房。 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燕兴坐在侧边的坐席上。 此时,燕兴奇怪的问道:“南飞,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去齐国的吗?怎么你突然改口了?” 燕南飞脸色沉重的道:“叔父,咱们人太多了。 本来,我以为咱们击退秦军,再击溃一支秦军,然后突围到济水。那时候,咱们周丰里还能剩下两三百人就不错了。 这么一点人,进入人口稠密的齐国,就像一瓢水倒进河水里面一样,虽然有些水花,但是也能遮掩。 可是,现在,我大致算了一下,咱们周丰里与周阳里加起来,人数超八百,加上还有投降的三百余秦军,人数远远超过原本的计算。 千余人的日常用度,不是我燕家能承担的,也不是随便什么小城能承担的。” 燕兴一听要供养千人,立即皱起眉头。 他年轻的时候,跟着他大兄一起学剑术,学兵法,也没学过经营家族,以至于这十年来,燕家在他手中日渐衰败了。 现在燕家要供养一千人,恐怕没两个月就要破产了。 燕南飞说完,见燕兴皱眉,又道:“还有,今夜战事太顺,连郡尉都死了,秦军全崩了,很快东郡就会糜烂,这么大的事,始皇帝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所以,若是去齐国,人多眼杂,一旦我们被人举报,那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燕兴脸色一变,看着燕南飞叹道:“还是南飞你思虑周全。只是,若是我们不去齐国,那去哪里?” “我心中有两个地方。”燕南飞沉吟道:“一个是去大野泽做群盗,另一个是去大海做海盗,这两个地方各有利弊,具体去哪里,我还不能决断。” 燕兴一听这两个地方,思索了一下,问道:“南飞,这两个地方有何利弊。” “利弊嘛!”燕南飞应道:“去大海做海盗的利弊都很简单,其利在于安全,大海之上,全是海水,鲜有人迹,只要我们往海岛上一藏,那始皇帝就别想找到我们。其弊也大,一则远离陆地,不通人烟,消息传达困难。” 说着,燕南飞快速看了一眼燕兴,直言心中抱负: “如今的局势,秦国就如同烈火烹油,没多少时间了,而始皇帝···不管始皇帝还能活多久,在始皇帝已经干出屠戮自己治下无辜百姓的情况下,天下大乱也为时不久了。 如此,若是我们身处大海,往来不变,一旦天下有变,那我们就要落后别人一步甚至···” 燕兴听到这,心神一震,急忙打断道:“等等,南飞,你说天下大乱在即,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燕南飞用力点头道:“叔父应该知道,‘始皇帝死而地分’这句话,已经传遍天下了,这跟当年夏桀之时有什么区别。 还有,五千秦军屠杀九里,这本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秦军轻易之间就全崩了,连郡尉都自杀了,出现这种事,不就是说明秦国人心已失吗! 失去人心,秦国岂能长久。所以,我才说,秦国要亡了,天下大乱在即。” 燕兴一听,想起这段时间的天下种种,不禁心中一热,全身血气上涌,瞬间脸脖滚烫。 秦国要亡!秦国要亡!秦国要亡了。 本来,秦国统一天下的大势已成,先父以为复立燕国的机会已经没有了,他们燕家最多就是依附秦国,然后建功立业,获得封侯之赏,故而才投奔秦国,做了秦人。 但不想,秦国一统天下才十年,就会人心尽失,天下又将大变。 似乎重新建立燕国的机会又出现了。 等等,按照南飞所说,现在东郡郡守、郡尉、郡丞、郡监皆死,连秦军也没了,现在东郡最大的势力恐怕就是他们了。 有丁壮五百! 这么多人,若是先占据燕城··· 哦,不,燕城已经没人了,那就直扑濮阳,占领东郡治所,然后攻略整个东郡。 想着,燕兴顿觉全身滚烫,仿佛要冒火了。 然后,他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又赶紧吸了一口冷气,压了压身体的炙热,然后直起身躯,跪在了席上,最后身躯尽力向燕南飞靠拢,用火热的目光看着燕南飞,压低声音,无比期待的问道: “南飞,叔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燕南飞被燕兴奇怪的动作弄得一愣,又见燕兴的脸和脖子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血红一片。 见此,他微微向后一靠,紧贴这靠背,戒备的看着燕兴:“叔父,你怎么了?” “南飞,我想···”燕兴咽了咽口水,用喷火的目光看着燕南飞道:“南飞,你说,你说,若是,若是,我们现在直接反了,占领东郡,如何?” “不行。”燕南飞一听,立即冷言拒绝。 “为什么不行。”燕兴激动的道:“现在我们占领东郡很容易。” “那占领东郡之后呢?” “这···”燕兴一愣。 此时,燕南飞长叹道:“关于占领东郡的事,其实我在回周丰里的路上,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啊!”燕兴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 “叔父。”燕南飞解释道:“如今始皇帝尚在,威压海内,除了东郡,其他的齐楚燕赵韩魏故地都没有做好反叛的准备。 而东郡距离秦国腹心极近,若是我们占领东郡,其他地方又没有立即起兵,如此,始皇帝闻之,必定迅速出兵平叛。 要知道,人口众多,实力强大的三川郡,就在我燕县隔壁。更要命的是,三川郡郡守李由,还是李斯的长子,始皇帝的女婿。从洛阳出兵到东郡,朝发夕至。 如此,说不定等秦军已经包围濮阳了,齐楚燕赵韩等地的人还没有起来反抗暴秦。等他们起兵之后,说不定咱们的头颅已经到了始皇帝案上。” “不行吗?真没有一点机会。”燕兴不死心的看着燕南飞。 燕南飞见燕兴还不死心,又道:“叔父,当年始皇帝屠戮燕国王室,现在昭王的后裔,可就剩下你和我了,难道叔父要冒此大险!” 燕兴一听昭王后裔,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若是他们俩叔侄死了,那昭王就绝后了。 想着,他一屁股坐在腿上,惊恐的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们决不能冒这个险,绝对不能。” 第六十七章 天要下雨 此时,燕南飞见燕兴情绪有些不对,又感觉开口道:“叔父,出海为盗的事情说完,我再说说去大野泽为盗贼的事情。 大野泽东西长百余里,南北宽三百余里,占地数千里,水域广阔,其中藏个几百上千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大野泽的东面乃是群山,北面是济水汶水,西面是雷泽,南面菏泽,地形复杂,水道四通八达,只要我们往里面一藏,也很难被发现。 再加上,大野泽的东面北面是薛郡,南面是砀郡,西面是东郡,三郡互不统属,难以同心协力。 一旦天下有变,就能迅速得到消息,无论是回到东郡,还是去其他两郡,方便非常。” 说着,燕南飞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其中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距离三郡太近。如今天下到处都是逃亡为盗的人,我们想去的地方,也是别人想去的地方,一旦行迹被人发现,那就有被举报的风险。” 至于秦国官府的人会不会被发现,燕南飞是不担心的,只要他们藏的偏一点,官员是不会尽心尽力的。不然,之前的张良还是咸阳的那伙盗贼,早就被发现了。还有接下来的刘邦,吕雉经常给刘邦送吃的,就这,官府的人竟然找不到刘邦。 现在的秦国官吏,厮混的人多,尽心办事的人少。 燕兴闻言,想了想,看着燕南飞道:“那南飞你的意思是?” “去大野泽。” 燕兴见燕南飞回答的干净利索,点头应道:“善!” 不久,里正周几与四个百将向后到来。 此时,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看着面前五人问道。 “诸位,东郡是不能呆了,接下来何去何从,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建议。” 五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同时毕恭毕敬拱手道:“愿听燕大夫吩咐。” 燕南飞见五人如此,心中了然,知道自己之前极力要求将周阳里秦军斩尽杀绝,已经起作用了。 仁义使人归附,贤能使人信服,杀戮使人畏惧。 现在,这些人已经从他的邻居、门客、合作者变成他的属下了。 想着,燕南飞收拢思绪,开口道:“刚刚本大夫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 燕南飞将去大野泽的想法一说,五人沉默了一下,同时行礼道:“愿随大夫去大野泽!” 达成一致意见后,燕南飞又安排了一下明日行军的细节,便让五人离去。 五人离开书房后不久,百将陈叔去而复返。 “燕大夫,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在下想先去找一找我妻子和儿子。” 要走? 燕南飞看着避席长拜的陈叔,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此时,长拜于地的陈叔,见自己说完后,没有得到回应,以为燕南飞怀疑他的用心,便赶紧解释道:“燕大夫,在下之前之所以···” 燕南飞听完陈叔的解释,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若是郡尉尚在,他们突围而出,那么投降的秦军,可能就只能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 可是,现在秦国对东郡的统治已经瓦解,在东郡之中,最起码半月甚至一月之内,没有官府的压力。 如此,那些投降的秦军,不知有多少人会想要回到家乡带着家人一起跑。 之前是没办法,现在则可以了。 所以,思念家人的,可能不仅仅只有陈叔一人,肯定还有其他人,甚至人数不少。 这陈叔能来当面告别,已经是心中信服他了,否则,他会偷偷跑了。 所以,现在他不能拒绝! 人心不再,强留无益。 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随他去,总比不告而别要好。 好聚好散吧! 想着,燕南飞哈哈一笑道:“将军快快请起,我刚刚还以为自己有什么慢待之处,所以让将军弃我而去。 原来是将军早就想要去找将军妻儿,夫妻团聚,父子相聚,这是人伦大事,我岂会不同意。” 陈叔见燕南飞同意,欣喜的抬起头来,看着燕南飞道:“这么说大夫是同意了。” 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叹道:“就算将军不说,稍后,用过朝食之后,本大夫也会去询问勇士,若是想要返回家乡,本大夫就送上钱粮,让他们快速回家。若是想要跟本大夫逃亡,那本大夫也会带着他们一起逃亡。 只是大家都辛苦一夜,加上天黑路滑,所以才没有言明。” 陈叔一听燕南飞愿意放秦军将士离去,甚至还要送上钱粮,不禁大吃一惊。 他之前见燕南飞千方百计的取得军队控制权,然后军队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还以为燕南飞会死拿着军队不放。 结果,燕大夫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而且不仅是放他,而且还要放其他将士走。 为了成全大家的思乡之情,竟然愿意放弃将士! 这··· 他现在相信,不久前燕大夫之所以控制军队,不是想要军队,而是之前秦军屠戮周丰里,燕大夫不信他们,所以才夺取指挥权。 之前是我错怪燕大夫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着,陈叔感动的拜道:“大夫仁义无双,只要我找到妻儿,一定带着妻儿前去追随大夫。” “将军有心了。” 接着,送走陈叔后,燕南飞招来一个门客吩咐道:“请先生通知夫人与燕伯,让他们准备三百人三天的干粮、一万钱、一金,稍后我有用。记住,三天口粮提前用一个包裹装起来,以方便携带。” “诺。” 就在周丰里的忙碌,朝食已经做好,燕南飞在张氏的伺候下用过朝食,天色已然渐明。 第六十八章 男耕女织 不久。 众人聚集完毕,燕南飞带着钱粮来到众人面前。 此时,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站在众人面前,看向周丰里众人。 只见周丰里的队伍中,每个壮丁壮妇都随身带着一个包裹,甚至有些妇人手中还抱着孩子,而每个丁壮身边都有一辆竹车,之前他们造的车,燕家收购的车,此时此刻又还给了他们。 车上放着一些粮食、衣袍、瓦罐、农具,好在现在刚刚过了春耕,所有百姓家中存粮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车上粮食并不多的样子。 除了这些,车上偶尔还有半大的孩子,走不动也抱不动的孩子,只能坐在车上推着走。至于走不动的老人···则没有一个。 天下没一统的时候,不是在打战就是去打战的路上。天下统一后,不是在打战,就是在服劳役,吃不饱穿不暖,绝大部分的百姓,还没老就死了。 不过,虽然没有老者,但是伤员倒是有十几个,大都是周丰里黔首,也有一个秦军降卒。 接着,他将目光移向周阳里的八十多幸存者,周阳里以壮丁壮妇少年为主,大包小包身上背着,每个壮丁身边也有一辆车,这是燕家的车,燕家家大业大,车子也多,因为现在不急,带的钱粮物资也更充裕。 最后,他将目光转向秦军士卒。 众将士见燕南飞看过来,立即抬头挺胸,以示自己威武强壮,可以出生入死。 见此,燕南飞笑道:“诸位勇士,咱们为了逃亡而聚集在一起,然后在咱们的共同努力下,秦军已经被我们击溃,我们逃亡之路已经畅通无阻,也到了咱们分别的时候了。” “啊?”众将士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 一个士卒悲愤的大喊:“燕大夫,难道你不要我们了吗?” “燕大夫,是不是百将要走?要走他们俩自己走,我们不走!” 众人之前的陈叔本来还有些伤感,一听这话,顿时脸就黑了,但是他也无法反驳,他是要走得。 “对,我们不走。” “不走···” 燕南飞见大家全都表示不愿跟百将走,立即摆了摆,制止众人议论后,道:“诸位勇士的心意,我感激不尽,我也不是要赶大家走,更不是陈百将和宋百将要带大家走,而是我以为,大家都是东郡兄弟。 我知道,许多兄弟都是更卒,家中还有妻儿,也有许多兄弟是正卒,家中还有父母。想来多日离家在外,诸位兄弟已经思念家中父母妻儿了。如此,我岂能弃诸位兄弟家中父母妻儿不顾,就带着大家逃亡为盗呢! 所以,我刚刚准备了一些钱粮,愿意离去的,每人可领取三日干粮,二十铜钱,算是我送给大家的路资。 若是诸位兄弟中,还愿意跟着我逃亡为盗,那我就带着诸位兄弟一起逃亡。接下来,只要我燕南飞还有一口吃的,那就有诸位兄弟一口吃的。 等始皇帝那天暴毙了,我再带着大家一起出来,推翻暴秦统治,灭亡秦国,让天下人再也不用承受这无止境的兵役劳役,让男丁回家耕田,让女丁在家织布,男耕女织,安居乐业。” 众人一听,想起家中父母妻儿,纷纷露出思念之色。接着,他们又想起这些年来家中男子常年在外,家中女子下地耕田的悲惨境遇,无不露出愤恨之色。而后,他们一听燕南飞描绘的男耕女织没有兵役劳役之苦,无不露出向往之色。 此时,一人大喊道:“燕大夫,我们不走,我要跟着大夫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其他人闻言,纷纷跟着喊道:“我们不走,我们要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周丰里与周阳里的人一听秦军将士大喊,跟着激动的喊道:“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好一会儿,众人呼喊声落下。 接着,燕南飞问之,竟无一人要走,连之前明确表示要走的的陈叔,也激动的待在原地,不走了。 燕南飞见此,只好道:“诸位兄弟愿意跟我一起逃亡,我感激不尽。不过,我带着大家逃亡,甚至为了推翻暴秦,都是为了能带着大家活命,能让大家的家人不再朝不保夕。 若是大家都跟着我逃亡,那固然是好,可是大家的家人呢? 我之所以要带着大家推翻暴秦,是为了让大家的家族能延续下去,而不是为了让大家毁家推翻暴秦,冒着先祖血脉断绝的风险去推翻暴秦。 所以···” 燕南飞看着众将士沉吟许久,缓缓开口道:“当年魏国公子信陵君抱着必死决心攻击秦军救援赵国,临行之前,信陵君说:父子俱在者,父归,兄弟俱在者,兄归,家中独子者,归。 现在,我的意思也一样,父归,兄归,独子归,还有家中兄弟皆死,或者兄弟皆为奴隶刑徒,只余自己一人为黔首者,归。” 说完,燕南飞便让百将、屯长去军中细说。 不久,便有两对父子拜别,八对兄弟泣别,还有四十六人缓缓走出,这些人或是独子,或是兄弟去打战去服劳役再也没回来,算是死了,或者是兄弟全都成了奴隶刑徒。 接着,燕南飞给这五十四人一一发放二十铜钱,以及一个装着三日口粮的包裹,便让众人先离去。 而后,燕南飞看向待在原地没走的近三百将士,以及将士前面的百将陈叔。 “良人,拿一个包裹,塞一金进去。” 张氏闻言,立即应了一声,将一金塞进装着干粮的包裹,然后将包裹递给燕南飞。 燕南飞接过包裹,然后对张氏轻唤道:“良人,扶我过去。” 来到陈叔面前,燕南飞将包裹放在陈叔手中,道:“陈百将,你也走吧,我知道的,你长子已经战死,次子已经做胡人去了,就算还活着也难以回来了,幼子在南方下落不明,三子与妻子也逃亡去做了盗贼。 如今,母子二人逃亡于野为盗,既要寻找食物和落脚之地,又要应对野兽,还要防备其他盗贼的抢杀还有吏卒百姓的捕杀,实在艰难。 若是将军不去,他们母子恐将朝不保夕。” 陈叔闻言,虎目含泪,哽咽道:“大夫,我···” “去吧。若是将军不舍,等始皇帝死了,等我起兵推翻暴秦之时,将军可带着妻儿来找我,那时候,咱们再共同作战。” 陈叔闻言,快速擦去眼泪,“噗”的一声跪下,长拜道:“请大夫珍重,若是大夫日后起兵,只要我得到消息,虽千远万远,在下必定带着妻儿前去投奔大夫,为大夫而战,万死不辞。” “好。”燕南飞扶起陈叔,看着他道:“我期待与将军再次作战的一天。” “大夫,告辞。” “将军一路走好。” 陈叔离去后,燕南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招来燕兴、陶亭、燕节、周几、宋杖五人,再次整编秦军,补足三百将士,提拔屯长王四为百将,然后将队伍的斥候,前锋、左右护卫、断后之军全都安排好。 而后,燕南飞看着南方,大喝道:“走,出发···” 第六十九章 谣言满天飞 就在燕南飞带着拖家带口的周丰里百姓往南走的时候,另一边,连夜逃亡的燕城百姓以及东郡士卒,却已经走得很远,而且也将谣言传播的很远。 “始皇帝下令屠戮燕县,凡燕县之人,男女老少皆杀之···”这是最先逃出燕城的人散布的谣言。 “始皇帝下令屠戮坠星周围三十里内的所有百姓···” “郡尉正在屠杀燕城逃亡百姓,结果,被燕大夫一封信阻止了,而且郡尉也因为这封信羞愧的自刎了!” “郡尉乃忠义仁厚的贤臣,居然就被始皇帝逼死了,大秦要亡!” 这是跟秦军打了一战的百姓散布的消息,有的依然痛恨郡尉,但郡尉已死。 于是,有人将所有的仇怨都对准了始皇帝。 “郡尉忠义仁厚,本想承担屠戮的责任,悄悄自刎的,但是燕城背叛,黔首不信,不得已,郡尉只好当众自刎,取信百姓,告诉百姓始皇帝真没打算屠燕城。” “郡尉说燕大夫是仁义君子,让家人投奔燕大夫···” “军法无情,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这是秦军将领散布的谣言,出于恐惧羞愧,他们又自发的隐瞒了他们在燕城杀人的消息。 “秦军屠戮燕家,遭到天谴···” “燕大夫贤明,得到始皇帝赐死郡守等人的消息后,就担心始皇帝要屠戮无辜百姓。” “燕大夫才能过人,昨夜三破秦军,一封书信让郡尉羞愧自尽···” “燕大夫仁义,让士卒回家延续血脉,还提供钱粮作为路资···” “燕大夫要在始皇帝死后,起兵推翻暴秦,让天下人男耕女织,不再忍受无止境的徭役军役···” “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是从周丰里离去的士卒自发主动散布的消息。 各种各样的谣言快速在燕县周围传播,顿时惹得东郡甚至燕县不远的三川郡一片哗然。 大家一觉醒来,突然发现临近的燕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始皇帝下令屠杀治下的无辜百姓,甚至屠戮一县,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是桀纣都没有的暴行,百姓闻之皆惧。 始皇帝下令屠杀百姓,结果还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连东郡的军队都崩溃离散了。这一次的失败,简直比十年南郡军队平叛失败还惨。 以强击弱,却遭遇如此惨败,这···大秦怎么了,是不行了么! 就在谣言传播中,许多人就发现了一再提起的燕大夫。 “燕大夫是谁?” “周丰里燕大夫···” “周丰里燕家乃是东郡望族,燕昭王之后···” “燕国王室不是被始皇帝杀光了吗?” “不一样,他们是被杀的燕惠王后裔,几十年前就被赶出燕国,改姓为燕,只能算燕国旁支,跟燕王喜和燕太子丹无关,加上燕惠王一脉与燕武成王一脉相互仇视,所以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 “不愧是燕昭王之后···” “燕大夫果然才能过人,居然在屠戮中以弱胜强,三次击败秦军···” “天谴···天意···天命···” “燕大夫要在始皇帝死后起兵反抗暴秦?” “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跟着燕大夫推翻暴秦,男耕女织···” “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帝死而地分。” 随着谣言越演越烈,大家都知道东郡的军队全都溃散,连东郡的郡守、郡丞、郡监、郡尉全都死了。 燕县南面临济城。 “什么,郡尉死了,东郡秦军溃散?”临济县令一得到城中谣言,大为惊慌。 “快,立即派人去北面燕县打探。” “诺。” “报,县令不好了,燕县有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正向我们临济方向而来,而且,我们还在对方的队伍中看到了燕家燕兴以及经常路过我临济的燕家门客。” “燕家向我们临济来了,郡尉就死在燕家子手中,现在燕家冲临济来了,这···糟了!” 一个时辰后。 临济豪强黄家。 黄家子黄邢快步走到其父黄景身边,急道:“父亲,刚刚去燕县打探的人回报,燕家带着千余人往我们临济来了。” “燕家往临济来了。”黄景大惊:“这···他们这是打算占据临济城吗?” “十有八九是这样,燕县大乱,不能驻守,临济比燕县富裕,又临近济水,易守难攻,说不定燕家想要占据济水,然后起兵推翻暴秦。” “那燕家为何不去濮阳,濮阳比我们临济更富,更大,更易守难攻?” “这···可能担心实力不足吧,毕竟濮阳是郡城。” “或许吧!”黄景沉吟了一下,看着其子黄邢问道:“你怎么看。” 黄邢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其父道:“父亲,这大秦我是受够了,不是劳役就是军役,说不定我们那天就死在什么地方,然后遗骨荒野了。 现在,天下到处都在说,始皇帝死而地分,秦军屠戮燕县却大败溃散,依我看,大秦应该是没多长时间了。 而且,现在城中到处传言,燕大夫有天命在,连续三次击败秦军,斩杀郡守。 所以,孩儿我想···我想投奔燕大夫。” 黄景闻言,沉吟许久,摇头道:“你还有父母兄弟妻儿呢?何忍弃之。” “父亲我···” “秦国虽苦,但我黄家也还过得下去,不像普通百姓那样处在破产的边缘,这日子你都不能忍了。” “父亲——” “还有,始皇帝还没死呢,秦国实力依然强大,燕大夫手中丁壮不过数百人,就算有临济支持,能打败灭亡六国的始皇帝吗?” “父亲,天下苦秦久矣,我们不仅仅只有临济。” “这···”黄景沉默一下,最终还是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黄家还能过得下去,没必要冒险。” “父亲···” “不过,虽然我黄家还能过,但是城中普通百姓,却有许多人过不下去了。所以,你可带五个人去城中散步谣言,就说燕大夫准备夺取临济,煽动百姓暴动,杀县令县丞,迎接燕大夫入城。 黄家不能做的事情,你可以···” 不久,一群暴民冲进临济县衙,却发现临济县令县丞早就跑的没影了。 第七十章 公羊之死 燕县不远处山阳县。 燕南飞祖父曾担任城守的地方,当地人一听燕县事,顿时倍感振奋,争先散布谣言。 谣言漫天飞之时,突然,听到谣言,穷的即将变成刑徒的少年平远,已经过不下去的他,热血一涌,便在大街喊道:“诸位父老兄弟···” 街上的人一听有人大喊,本着看热闹的心思,就围了过去。 “现在燕大夫已经击溃东郡秦军,就等始皇帝死了起兵伐秦,连上天都降下坠星昭示始皇帝死而地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秦要亡了,连老天看不去了。” 周围看热闹得人一听这等言语,有的直接惊恐逃离,有些点头赞同,有的露出兴奋之色。 “大秦要亡了,始皇帝要死了,县中的军队也都在燕县崩了,现在县中只剩下县令。 我们之前饱受他们的蹂躏,无数秦人被他们送到北方、南方、西方,去打战,去修长城,去修宫殿,然后一去不回。 我平远是恨极了他们,现在我要效法燕大夫杀郡尉,去县衙杀县令县尉,然后去燕县投奔燕大夫。 愿意去的,就跟我一起去。” 说罢,平远就从路边拿起一个木棍,就往县衙冲去。 周围的人见此,一些亲人被县令害死,又没有家世拖累的人,皆热血一涌,大喊道:“杀县令、县尉!” 转瞬间,就有十几个人或拿着木棍,或拿着长剑,就跟在平远身后,向县衙。 县衙。 县令武净正为满天谣言担忧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之声,一怔。 “报···县令,外面有十几个暴民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杀你和县尉,正向我们县衙冲过来。” “什么?”武净大惊失色,急道:“快,关门,召集吏卒准备反抗。” “诺。” “报···不好了,县衙的群吏、士卒一听暴民冲过来,全跑了。” “什么?” “县令,保重,我也要跑了,县令你也快跑吧,刚刚县丞县尉已经向外跑了。” “啥?” 不久,三十多个暴民冲进县衙,将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山阳县令县丞县尉全都乱棍打死在县衙之中,然后又快速出城,往燕县而去。 山阳事情传出,东郡更是沸腾了,一时间,无数没有家室拖累的少年以及丁壮蠢蠢欲动。 但提前收到消息各县县令县丞更快一步,自知民怨沸腾的,就提前逃亡为盗贼,还有些能耐的,则纠结了一批吏卒,关闭县衙大门,死守县衙做起了缩头乌龟。 当然,也有一些反抗失败,被暴民杀进县衙,活活打死的。 短时间内,东郡二十余县,随着郡府官吏逃亡,随着十二个县的县令县丞逃亡,随着七县县令县丞被打死,随着剩下的几个县都困守县衙。 一时间,整个东郡糜烂,乱象丛生。 原本十几人、几十人规模的盗贼团,在东郡就算是规模极大的盗贼团,猛然间就散布东郡各县,甚至还出现数个数百人的盗贼团伙。 邯郸郡内黄。 “大父,大父,出事了。” 燕县的事情传到百里外的内黄,公羊敢闻之,立即向他祖父禀报。 公羊子正忧心忡忡间,见公羊敢闯入,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父!”公羊敢喘着气道:“燕县那边传来消息,就在昨天,始皇帝下令,处死东郡郡守、郡监、郡丞···” “郡丞?易!”公羊子一听郡丞梁易被处死,眼睛顿时一黑。 公羊敢说话时一直关注着他祖父,一见他祖父双目无神,立即向前扶住公羊子。 “大父···” 公羊敢连唤数声,公羊子才回过神来,悲泣道:“易死了,被始皇帝处死了,是为师害死了他,是为师害死了他···” 公羊敢见他大父痛哭,心中顿时充满对始皇帝的仇恨,然后撇过头去,不敢将梁易怎么死的告诉公羊子。 就在此时,公羊子突然想起来,全身一震,直起身躯,拉住公羊敢的手,急声问道:“燕县呢?燕县怎么样,始皇帝有没有牵连无辜。” 公羊敢闻言,看了一眼他大父,见其急切非常,微微低头,不敢对视,应道:“燕县官吏···” “百姓呢?我问的是百姓,无辜百姓。” 公羊敢见公羊子打断,沉吟了一下,道:“始皇帝下令屠杀坠星周围十五里内的所有百姓,但是,屠杀失败了,被燕贤弟带领周丰里百姓击败了。” 说着,公羊敢解气而振奋的道:“大父,就在昨夜,燕贤弟连续数次击败前去屠杀无辜百姓的秦军,连郡尉被燕贤弟斩杀当场,东郡秦军已经全军溃败四散了” “嗯?屠杀失败?燕家子斩杀郡尉?”公羊子一听始皇帝果然下令屠戮百姓,差点昏死过去,但紧接着又听说屠杀失败,顿时愣住了。 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道:“失败了,这怎么可能?” “真的。”公羊敢赶紧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道出:“据燕县那边传来的消息,秦军与周丰里百姓厮杀中,遭到天谴,秦军大败。然后燕贤弟将周丰里百姓组织起来,与郡尉派去的援军大战三次,最终斩杀郡尉击溃秦军。” 说到这,公羊敢补充道:“今天清晨,河水上到处都是燕县逃亡的百姓,甚至还有百姓乘坐的木筏小舟在我们内黄境内翻了,落难内黄的。 还有咱们河对岸那边,濮阳的东郡郡府属吏,有人畏惧被暴民所杀,已经逃难到我们内黄来了。” “败了?遭到天谴!”公羊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公羊敢,见其言辞凿凿,不像是蒙骗他,这才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依然难以置信,他知道燕家的实力,丁壮就几十人,周丰里丁壮也就一百多,秦军知道周丰里详情,去的军队肯定很多,如此,秦军怎么会失败? 天谴??? 或许可能吧! 可就算郡尉被燕家子斩杀了,可是其他乡里呢? 大战三次,才斩杀郡尉,加上燕县百姓逃亡之语,明显,秦军杀戮极重,不然郡尉不会死,燕城的百姓也不会逃亡,就算屠杀失败,百姓也必定死伤惨重,大量百姓逃亡,也不知道最后能活下去多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若是,之前我没有出手帮助··· 良久,公羊子长叹一声:“敢,我累了,你出去吧。” “大父。”公羊敢紧张的看着公羊子。 “去吧。” “诺。”公羊敢犹豫了一下,见公羊子坚持,只得应道:“唯。” 公羊敢满脸担忧的缓缓走出的房间,但也不敢走远,而是站在门外候命。 不久,门外的公羊敢听到一声长叹: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始皇帝死而地分,当如是!” “叮当···噗通···” “大父?!” 公羊敢一听到房中传来动静,立即冲了进去,却见公羊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自刎而死。 第七十一章 洛阳李由 洛阳。 “报——”一个信使匆匆跑到三川郡郡守李由身旁,急道:“郡守,在下奉阳武县令之命前来禀报,昨日东郡郡尉奉命屠戮燕县,大军失败,东郡尉战死,大军溃散,燕县百姓皆走。” “什么?”李由闻言,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他即难以置信始皇帝会突然下令屠戮无辜百姓,更难以置信东郡秦军居然还会屠杀失败。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跟他父李斯通信,他父才告诉他,始皇帝打算找一个原魏国贵族当替罪羊,让他父亲去东郡。他父还跟他说,已经有目标了。 结果,他的回信刚寄出去,秦军就屠戮百姓了。 更没想到,秦军居然屠戮失败,连郡尉都死了。 这······ 李由愣了一阵,然后反应过来。 “快,立即派人快马去东郡打探消息,本官要知道燕县之事详情。” “诺。” “来人,请郡丞、郡尉、郡监来见本官。” 当日,更多的消息传到洛阳。 “秦军遭遇天谴?” “燕国王室燕贼!没想到东郡燕县居然还有一支燕国王族,昏聩之君燕惠王的后裔,更没想到,燕贼居然敢扬言起兵反抗我大秦,该杀。” “东郡守自刎而死,并下令让秦军逃亡?叛逆,这是背叛始皇帝,该杀,该灭族。” “山阳县出现暴民,将山阳县令和县丞活活打死了。糟了,东郡情况不妙,恐怕重演当年苍梧郡叛乱之事。” 李由一看这情报,顿时大惊失色,然后连忙向厅中的郡尉巩坚问道:“巩郡尉,事急矣,本官打算带着洛阳守军前去东郡震慑人心,洛阳守军能立即出发吗?” “可以。”巩坚点头道:“东郡事变,下官早就让洛阳守军警戒,并紧急征召了一万士卒。” “善!”李由点头。 “孙郡丞!”李由又看向郡丞孙琦 “下官在。” “本官之前让郡丞准备船只,可曾备好。” “回郡守。”孙琦应道:“已经征集可运输八千大军的船只。” “善!”李由喜道:“本官打算率洛阳守军去东郡···” “慢。”郡监杨集制止道:“郡守,依照秦法,洛阳守军只能在三川郡内行动,不可前往他郡,若是郡守带兵去东郡,有违秦法。” “事情都紧急到这个地步了,岂能死守律法,不知变通。” 说着,李由一脸肃然的看着厅中众人:“东郡本官一定要去,本官这就写信给始皇帝请罪并说以原由,若是始皇帝怪罪下来,本官一力担之。 现在,本官要带军队去东郡,巩郡尉,立即点兵,去东郡。” 郡监杨集见李由态度坚决,也没法强行阻止他。 虽然郡监作为始皇帝亲信,可以监管一郡,必要时可以强行接管郡中军政大权。但是,他所在的三川郡··· 郡守李由不仅是左丞相李斯的嫡长子,而且还是始皇帝的女婿,天下谁不知道,左丞相李斯现在正是始皇帝最信任的大臣。 所以,他这个郡监在李由面前,毫无存在感,也没啥地位可言。 以至于他眼睁睁的看着李由干着灭族的罪行,却无法阻止。 想着,杨集应道:“既然郡守执意如此,那本官只好将事情经过上报御史大夫,上报陛下。” “郡监自便。”李由毫不在意的应了一声,然后自信的道:“本官相信陛下会理解我的,会信任我的。” 杨集:“······” 接着,李由立即写下一封家书一封上书,又将三川郡托付给郡丞、郡监。 傍晚时分,李由与郡守巩坚一起带着八千秦军,乘坐船只离开洛阳,然后顺河水而下,直奔东郡郡治濮阳。 次日上午,李由带着八千秦军赶到东郡治所濮阳。 另一边,燕南飞带着八百黔首三百士卒,沿着驰道一路向南,因为带着伤员以及幼子,还有许多物资,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南行一日,才走了四十余里。 南行的第二天,众人才南行不到五里,此时,一个斥候快速从南方过来。 “报!”斥候禀报道:“燕大夫,刚刚临济城中出来三百丁壮,正向我们而来,丁壮都挑着东西,但手中没有武器,不像来袭击我们的,也不像商队,像是劳军的,陶百将已经在前方警戒布阵了。” “好。”燕南飞一听似乎有人来劳军,愣了一下。 此时此刻,附近没有大股秦军,若是百姓劳军,难道是慰劳自己这批人的。 或者,临济县令假劳军真偷袭。 若是偷袭,他手中有三百士卒,似乎不惧临济县令仓促征召的三百乌合之众。 而且,若是正面对上临济县令,就目前的状况,临济丁壮没有足够的秦军镇压,不倒戈相向,就算好的了。 想着,燕南飞应道:“让陶百将小心戒备,本大夫这就带人前去。” 说罢,燕南飞立即招来百将宋杖,问道:“宋百将,左右可有动静?” 宋杖应道:“回燕大夫,刚刚斥候来报,左右三十里范围都很正常。” “善。”燕南飞放心的点了点头。 “传令,加快前进,与前军汇合。” “诺。” 行不远,又有斥候来。 “报,燕大夫,临济的人在远处停下来,并有一人快速向我们而来。” 燕南飞脸色一松,笑了笑,道:“继续前进。” “诺。” 不久,燕南飞带着众人与陶亭等人汇合。 众人原地布防后,燕南飞对燕兴道:“叔父,我欲向前一观,有劳叔父坐镇指挥士卒。” 燕兴点头:“南飞你且去,若是临济劳军,大善,咱们便可以直接绕过临济。若是临济偷袭,咱们不必客气,可以直接将临济城打下来,杀掉临济县令。 连郡尉都被我们杀死了,更何况他一个区区的县令” “叔父言之有理!”燕南飞听着燕兴霸气的话,立即点头认可。 须臾,燕南飞坐着孙膑车来到陶亭所部的前排。 片刻之后,一人来,陶亭立即迎了上去。 “来着何人?” “临济黄邢为临济父老兄弟求见燕大夫。” 二人近前,说明来意,陶亭便领着黄邢往燕南飞方向靠近。 黄邢靠近队伍后,见当先的将士皆身穿秦军战袍,大略一观,竟有三百将士,且武器齐备,士气高昂,当下心中又惊又喜。 接着,他又队伍中间看去,又见队伍中间夹杂丁壮妇孺,壮丁在前,壮妇在后,已经依托奇怪的车子,摆出防御阵型。 人群最中间,则是一群年幼的稚子以及受伤的伤员。 燕大夫居然带着伤者孩子出来? 不太对劲,为何带着伤者和孩子,就不能先取临济,再接应伤者孩子吗? 失策,大大的失策! 第七十二章 临济欲附 此时,燕南飞看着来人,只见黄邢三十左右,皮肤白皙,头戴丝巾,身穿丝袍,腰间悬剑,整个人甚是精壮,便知道这人出身在富贵之家,有爵位在身,不是普通黔首。 见此,他主动开口:“在下燕县燕南飞,不知先生来访,有何赐教。” “不敢···”黄邢见一个坐着古怪车子的人开口,而且还自称燕南飞燕大夫,愣了一下。 燕大夫居然是一个瘸子! 不,肯定是这样,一定是燕大夫前夜带着众人与秦军激战,身先士卒,以至于腿脚受伤。 他快速看了一眼车上自称燕大夫的人,之见其头戴美冠,身穿华袍,虽然人坐在车上,但依然配剑戴玉,果有君子之风。又见燕南飞面容刚毅大气,颇有燕人特色,虽然脸色略显疲惫,但目光却非常明亮,显得从容不迫。 不愧是燕国王族,虽然出奔数十年,但这份气度依然不是常人所能比。 黄邢心生好感,快速在心中赞了一下,然后拱手道:“燕大夫,昨日我们临济父老听说了大夫在燕县反抗暴秦的壮举,倍感振奋。随后,我们又听说燕大夫带着人向我们临济县而来,我们深感荣幸激动。 所以,我们临济父老商量了一下,备好了决定请大夫前往临济,我临济父老愿奉大夫为主。 同时,我们临济已经准备好热饭炙酒,慰劳燕县父老兄弟。” 燕南飞闻言,立即愣了一下。 对于临济父老前来劳军,他是早有准备的,但是,临济父老要请他去临济城,并奉他为主,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想着,燕南飞奇怪的看着黄邢:“不知临济官吏何在?” “回燕大夫。”黄邢有些失望的道:“昨日我们临济父老听说燕大夫正在往临济来,本欲杀了临济县令县丞,用县令县丞的首级作为迎接燕大夫的礼物,但是,县令县丞却先得到消息,等我们杀到县衙的时候,县令县丞早就畏惧燕大夫逃亡不知所踪了。” “临济县令县丞逃亡了。” 燕南飞一怔,短时间内也不知道黄邢的话是真是假。 更不知道,这是临济官吏的阴谋,还是临济父老真心如此。 不过,不管临济是怎么回事,反正临济城他是不打算进去的。 想着,燕南飞拱手道:“临济父老拳拳之心,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在下早就已经打算逃亡为盗,并无在临济停留的意思。” “燕大夫不是来攻打临济的?”黄邢脸色微变。 不是说燕大夫想要占据临济吗? 怎么回事? 哦,想起来了,这谣言是我自己散布的。 临济父老听到谣言,不仅他们信了,连我自己都信了。 这··· 我都已经献出临济了,结果燕大夫却不要。 怎么办? 想着,黄邢急道:“燕大夫这是何故,我听说燕大夫要推翻暴秦,现在临济主动归附,大夫却弃之不要,这不就是错失良机了吗? 临济城高池深,府库钱粮无数,人口众多,只要大夫入主临济,得到临济钱粮,向东可攻取天下富城陶城,向南可攻取魏国故都大梁。 如今天下苦秦久矣,百姓闻大夫想要推翻暴秦,无不翘首以待,只要大夫愿意,那东郡和大梁便会归附大夫。 那时,大夫以魏地对抗秦军,同时联络各国,各国起复,灭亡暴秦就在眼前。 大夫何以放弃垂手可得的大业,而想着逃亡去做盗贼呢?” 燕南飞一怔,看了一眼有些激动的黄邢,心中却是有了极大的把握,这临济城恐怕是真的要归附于他了。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昨天发表了要推翻暴秦的言论,又遣散部分士卒,本来就知道会有谣言传出去,甚至用不了多久,天下到处都会传说他要推翻暴秦的传说。 但他也没想到,谣言居然传的如此夸张,如此凶猛,昨天一大早才发表言论,今天一大早就有一座城来投奔他了。 不过仔细一想,历史上陈胜起义,民众听说后,纷纷自发拿着武器背着粮食去投奔他,连各国贵族乃至公室中人,都愿意去投奔陈胜那个平民。 现在区区一座县城主动归附他这个燕国王族,似乎也是很平常的事。 只能说天下苦秦久矣。 如今临济来,他弃而不纳,恐伤人心。若是入主临济,那恐怕会为王前驱,用不了多久会被秦军绞杀。 想着,燕南飞叹道:“在下是有推翻暴秦之心,但是,奈何始皇帝尚在,威服海内,东郡距离暴秦腹心太近,秦军朝发夕至,难以坚守。而天下各国义士又逃亡山野,不能闻讯起兵。 故而,在下细细思量,若是此时起兵,必定会马上遭到秦军围攻。以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迎战数倍的精锐秦军,此战必败。 在下身死只是小事,在下担心的是,以始皇帝屠戮燕县的残暴行径,恐怕他会大怒之下,下令屠戮背叛他的城池,男女老幼尽屠之。 连累满城父老,这才是我所不想的。 所以,在下才打算找一个人迹罕至之地,先做盗贼,以待时机,同时联络各国义士,相约起兵。 彼时,始皇帝已死,秦国新君继位,内部不稳,而我六国同时起复,共同出兵诛灭暴秦,如此,则关东不复为秦国所有。 六国光复,共同出兵灭秦,以六国之力,十倍余秦,以六国之恨,灭秦必矣。 如此,则不必以一城一县一郡或者一国对抗强大的暴秦,不必牺牲一县一郡百姓,以成就自己的功业。” 黄邢一听燕南飞已经有一个完整的计划,而且这计划比他的计划更容易且风险更少,这才心中一松,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冲动了··· 虽然东郡秦军溃散了,但是周围三川郡、砀郡、薛郡、济北郡、邯郸郡、河内郡等六郡秦军还在,若是始皇帝一声令下,周围六郡秦军齐至,那··· 燕大夫的担忧就会成为现实。 若不是燕大夫拒绝,恐怕他会连累临济全城百姓。 自己身死是小,连累全家老幼甚至全城百姓殒命,才是罪责。 此时,黄邢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伤员幼童,心中一动。 燕大夫居然带着伤员幼童逃亡,这···真是仁义之君啊! 第七十三章 临济支援 “燕大夫仁义无双,以天下百姓为念,在下佩服,佩服,刚刚是在下孟浪了。”黄邢叹服的弯腰行礼。 “先生请起。”燕南飞见黄邢真情流动,立即抬手说着,等他直起腰后,才叹道:“临济父老一片心意,只是在下现在无福消受,甚憾甚憾。” 黄邢闻言,心中即是感动又是遗憾。 如此仁义之君,临济百姓却不能第一个主动投入燕大夫的麾下,尤其是燕大夫的老家燕县已经被毁的情况下,临济却欲归不得。 这··· 若是日后燕大夫真的推翻暴秦,那这必将成为所有临济父老的遗憾。 想着,黄邢无比叹恨道:“燕大夫仁义,我临济父老不能投奔到大夫麾下,是我临济父老无福。” 说着,黄邢看了一眼燕南飞的队伍,见燕南飞他们携带的辎重并不多,又道:“我临济父老不能侍奉大夫,是我临济父老之憾。不过,我观大夫随行所携带的钱粮不多。 如今始皇帝尚在,也不知道始皇帝什么时候会死,而大夫率众逃亡为盗,粮食难以自给。 我临济还算富裕,愿意支助大夫一大笔钱粮武器甲胄,以让大夫能渡过一段时日,还望大夫接纳。” 燕南飞闻言心中一动,但现在自己这些人也带不了多少东西,便摇头道:“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秦法蹂躏天下百姓十余年,天下百姓都已经贫困,尤其是东郡不幸,在下不肖,恐怕会连累东郡。 若是始皇帝怨恨东郡百姓,恐怕临济百姓接下来会有极大的不幸。所以,还请临济父老留下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在下,虽然携带的钱粮不多,但是坚持一段时间,还是很容易的。等在下找到暂留之地,便可进行渔猎自给,还可以补种粮食自足。 所以,还请先生,请临济父老不要为在下担心。” “大夫以临济民众为念,在下感激不尽。”黄邢再劝道:“不过,在下所给的钱粮物资,不是百姓所有,而且我临济府库所藏,与其等一段时间又被秦军占有,不如请燕大夫拿去反抗暴秦。 损暴秦而益大夫,这是我临济父老之心愿,还请大夫以天下为念,勿要推辞。” “这···”燕南飞面有犹豫。 黄邢见此,又道:“若是大夫担心无法携带钱粮,此事也大可不必担心,大夫想要走济水逃亡为盗,必定需要船只,我临济别的没有,船只和船夫还是有的。只要钱粮上船,顺流而下,可迅速抵达济水周围的山林沼泽。 故,还请大夫勿要推辞。”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燕南飞暗自嘀咕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如此,在下就愧受了。” 黄邢见燕大夫接受临济馈赠,嘴角一弯,喜道:“此亦我临济之幸。” 说着,黄邢又道:“燕大夫不愿入主临济,不过,我临济父老准备热饭炙酒,还请燕大夫享用。” 燕南飞摇头:“距离东郡事变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在下扶老携幼逃亡,速度太缓,故而白日赶路皆是服用干粮,晚上休息皆以地为床,不敢有所迟缓,以免被秦军截住。” 黄邢脸色一变,又看了一眼众人,见众人果然还在保持戒备,立即测过身子,请罪道:“在下拦住大夫,这是在下之罪,还请大夫速行,在下这就安排临济父老为大夫准备船只、钱粮。” 燕南飞闻言,拱手道:“事情紧急,就有劳先生。” 黄邢闻言,也不拖沓,立即拱手道:“大夫,告辞。” 黄邢离去后,燕南飞立即吩咐道:“走,继续出发,保持警戒,不可懈怠。” “诺。” “斥候依然散步周围三十里,十里外监视各方驰道,十里之内密切关注。” “诺。” 另一边。 黄邢回到劳军的队伍,立即就有一个老者问道:“刑,如何,燕大夫是否愿意入主我临济。” 黄邢摇了摇头,将燕南飞的意思一说。 众人一听燕南飞不仅不愿入主临济,而且连劳军都不愿,立即便有一人遗憾: “我还想看看燕大夫呢!可惜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为了快点看到燕大夫,而主动挑东西出城劳军的。” “我也是,燕大夫据说燕国王族,燕昭王之后,乃巍巍大丈夫。” “燕大夫可是率领一里百姓击败五千秦军的人,必定是一个雄壮无比的壮士,竟然不能一见,太遗憾了。” “······” 听着众人的议论,黄邢想起怪车上的燕南飞,开口道:“燕大夫前夜激战秦军,腿部受伤,大家还是先回城准备搬运府库钱粮吧。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送燕大夫走,免得临近郡县秦军追来。”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另一边。 燕南飞带着众人继续南行,行不远,一斥候来报 “报,大夫,临济丁壮已经带着东西往临济城方向退去。” “好,再探。” 又前行五里。 “报,大夫,临济城南门打开了,有马车拉着货物出城。” “报,临济有牛车出城。” “报,临济那边,有大量壮丁壮妇还有少年背着粮食出城。” “壮丁、壮妇、少年背着粮食出城。”燕南飞一怔。 临济比燕县要富裕,是东郡排名第四的县,仅次于郡治所濮阳,还有陶城与东阿,钱粮充裕,物资充足。历史上,魏国复国,在大梁被毁,陶城还在秦军手中,魏国就是选择临济作为都城的。 燕南飞知道临济很富,钱粮很多,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搬空临济府库。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车马用完的情况下,临济百姓居然不辞辛劳的自己背着粮食出城,而且其中还有壮妇主动出力。 想着,燕南飞眼睛微微一胀,叹道:“秦国不亡,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一个半时辰后,太阳在东面高高挂起之时。 燕南飞带着众人绕过临济,来到临济城东面十里处渡口。 此时,黄邢见燕南飞率众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燕大夫,刚刚我临济父老听说大夫不愿连累临济百姓,皆心生感激,自发背负粮食出城相赠大夫。 同时,我临济父老已经收集了附近二十里内的所有船只,得大船二十余艘,舟筏数百,可为大夫调用。” 第七十四章 雪中送炭 燕南飞一听临济父老为他找来了数百舟船,心中大喜。 本来,之前一个多月,周丰里百姓已经造出了近四百余竹制孙膑车,加上燕家门客奴仆打造的,一共组装出两百三十多辆竹车。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先战来袭秦军,再战来援秦军,然后趁夜趁秦军反应不及,带着百姓逃亡。 两战下来,周丰里八百多人,能剩下三四百也算运气好的了。如此,大家带着孩子行礼,平均两人一辆竹车,也是够用了。 可是,他也没想到,最后跟着他逃亡的人,竟然超过一千一百人。 如此多的人,竹车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本来他还打算抵达济水后,再临时打造木筏顺流而下。 但现在,有了临济父老提供的船只,却是不用再造木筏了。 想着,燕南飞感动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黄邢,又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搬运钱粮上船的壮丁,以及在一旁协助,同样汗如雨下的壮妇。 “在下正为缺船而苦恼,临济父老此时资助数百舟船,让在下以及我等千余人绝渡逢舟,且临济父老知我等缺少钱粮,又不辞辛劳背负钱粮相送,此等雪中送炭之举,在下感激不尽。” “先生。”说着,燕南飞看着黄邢道:“请先生为我引荐临济父老,在下想亲自向临济父老兄弟表达感谢。” 黄邢见燕南飞语气诚恳,满脸感动的样子,心中欣喜,应道:“我临济父老能助大夫一臂之力,这也是我临济的荣幸,能与大夫相唔,这也是我临济父老之愿。 大夫请!” 说着,黄邢身体一侧,伸手引路。 燕南飞见此,立即回头对推车的张氏道:“夫人,扶我起来,扶我过去。” 张氏闻言,面色犹豫的看着渡口内的临济壮丁壮妇。 燕南飞说完,见张氏没动作,回头一看,见她面色有些紧张,当下便知她是担心临济丁壮围攻他。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少。 秦国驱使百姓无度,大量百姓去了南面西面北面,就再也没回来,大部分的百姓都对秦国官吏痛恨不已,像这种不用士卒监视,就能驱使丁壮甚至壮妇卖力干活的。 几乎不可能。 甚至,历史上秦末大乱,许多秦国郡守县令想要加入起义军的队伍中,领导百姓反抗暴秦,就比如会稽郡郡守和沛县县令。结果,这些人没一个成功的,基本上都被当地的反抗义士弄死了。 秦国郡守县令出现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其背后的含义,可以不言而喻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临济官吏意图谋害他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此去渡口,肯定没有危险。 虽然他确定没有危险,但张氏的紧张,还是让他内心一暖。 于是,他左手向后一伸,轻轻握住张氏粗糙的右手,道:“没事的,扶我起来。” 张氏见燕南飞坚持,快速点头一应,然后向前一步,扶起燕南飞。 黄邢见此,以为燕南飞腿伤很严重,脸色微变,急道:“大夫腿脚不便,坐车去便可,何以起身?” 燕南飞闻言,笑道:“理应如此,与父老相唔,岂可安坐于车,步行前往,此乃礼节。” 说罢,燕南飞伸出右手,示意道:“请先生引荐。” 黄邢见燕南飞坚持,只得应下,为前引:“大夫请。” 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带着一伍士卒,跟着黄邢来到渡口。 “诸位父老兄弟。”黄邢进入渡口,快速向前五步,向众人大喊道:“燕县的燕大夫来了,想要亲自向大家表达谢意,大家快来。” 已经注意到燕县众人到来,但是还忙着搬运钱粮的壮丁壮妇一听,顿时心情激动。 “是燕大夫,燕大夫亲自来了。” “不是说燕大夫腿疾不便吗,怎么燕大夫亲自来了!” “多次击败秦军,斩杀郡尉的燕大夫来了。” “燕国王室,燕昭王之后,真正的王孙公子。” 众人纷纷向燕南飞聚拢过来,然后在他十步外停下,激动的看着他。 “仪表堂堂,不愧是燕国公子王孙。” “击败秦军斩杀郡尉的燕大夫,居然是一个儒雅君子,这···燕大夫肯定是一个当世大贤!” “连伺候的婢女都如此高大威猛,难怪能击败往秦军!” “是啊,是啊。” 正面带微笑看着聚集百姓的燕南飞,突然感觉右手一紧。 燕南飞察觉到张氏的异样,侧头一看,见张氏闷闷不乐的低着头。 见此,他轻轻一笑,右手一用力,将张氏拉的更靠近自己,直到两人紧挨在一起。 然后,燕南飞就感觉右手松了。 此时,燕南飞见临济百姓大都已经聚集过来,这才松开张氏的手,接着感到右脚传来阵痛,但一咬牙,勉强站立,拱手道:“诸位父老兄弟,我燕南飞不肖,诸位优待至此,心中感激,故而我夫妻二人特来相谢。” 说罢,燕南飞微微弯腰拱手。 人群中,本来对燕南飞与张氏关系太过亲密,已经超过主仆关系而不解,此时一听那壮妇竟然燕南飞之妻,顿时全场哑然一个呼吸,然后才传出微微细语。 “燕大夫乃是燕国王室,燕家也是东郡大家族,不想燕夫人竟···” “燕夫人,真是···真是贤惠···” “燕大夫真乃贤君,不好女色。” “燕大夫贤,有齐宣王之风采。” 人群前列的一位老者一听周围人轻声口舌,脸色一正,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大夫不必如此,秦人暴虐,待我等如草芥,无止境的徭役军役,杀我父兄子弟甚众,又多设严苛的法律,奴役我兄弟妻儿,我等皆恨之深矣。 大夫前日血战燕县,大败秦军,斩杀郡尉,解我等心中之恨。我等恨不得倾自己所有,以表达心中感激之意。 为大夫效力,这是我等心甘情愿的。”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应道: “是啊,大夫杀郡尉,败秦军,这是为我们报仇啊!” “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 众人声音落下,燕南飞感动道:“诸位父老兄弟偏爱,南飞感激不尽,我在此立誓,我燕南飞必将推翻暴秦,将百姓从暴秦的蹂躏中解救出来,虽死无悔。” 周围临济父老一听燕大夫发誓要推翻暴秦,皆大为振奋激动。 甚至,许多丁壮少年,恨不得立即投入燕大夫的麾下,跟着燕大夫推翻暴秦,解救百姓。 第七十五章 始皇帝的铜钱 不久,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从渡口中退出来,黄邢跟在燕南飞身侧。 回到队伍中,燕兴立即问道:“南飞,情况如何?” 燕南飞应道:“临济父老兄弟给我们准备了三千人的武器,还有大量甲胄,箭矢,此外,还有粮食一万余石。” “这么多粮食?”燕兴大惊道:“一万石粮食,差不多可以够我们千余人吃半年的了。” 黄邢闻言,遗憾的道:“燕公,万石粮食并不多,若非实在没船,我临济父老还准备让马车牛车回城再拉两趟粮食,要将临济府库里面的钱粮搬空才好。” 燕兴心中一暖,感动的道:“临济父老如此待我等,我等,我等何以报之。” 黄邢立即应道:“燕公此言差矣,我等如此,不是为了让燕大夫与诸位回报,而是为了反抗暴秦。” “黄先生高义,临济父老高义。”燕兴赞叹一声。 “是啊。”此时,燕南飞回头看着渡口,见临济父老又在长者的调度下来,开始搬运物资,感叹道:“人心可用,若非临济以及我东郡距离秦国腹心太近,我们现在便可举旗反抗暴秦,然后传信各国起兵。” 燕兴、黄邢等人闻言,亦遗憾的道:“可惜了。” 此时,燕南飞有叹了一声,然后在张氏的搀扶下,坐回车上,对燕兴、宋杖、周几道:“叔父、宋百将、里正,临济父老正在忙着装船,我们也不能歇着。 所以,我的意思是,让士卒去渡口帮忙装船,并让丁壮先安顿妇孺上船,然后再下船装船。” “好(诺)。”燕兴与周几同时应了一声。 “叔父指挥士卒,宋百将与里正一起指挥丁壮、妇孺,还请宋百将与里正对众父老兄弟说清楚,孩子、伤者优先安置在船中,丁壮还有士卒稍后负责划船。 此外,让陶百将率众乘坐我们携带的竹车,负责沿途警戒。” “诺。” 三人应下,燕兴立即向三位警戒的百家走去,而宋杖与周几则向周丰里黔首的队伍而去。 须臾,众士卒便快速向渡口而去,不久,周丰里黔首亦往渡口而去。 众人行动起来后,黄邢见燕南飞空闲下来,立即拱手道:“燕大夫,我临济有一位名医,尤善跌打损伤,曾多次随军治疗士卒。不久前,他听说燕大夫前夜厮杀中,腿部受伤,所以欲效仿毛遂自荐,为大夫治疗腿疾,还请大夫一见。” 燕南飞一怔,他也不知道现在谣言是怎么传的,只得应道:“先生,在下的腿并非是前夜受伤,而是一个多月前,被马踩断的,经过濮阳名医诊断,已经日渐恢复了。” “呃,是被马踩断的!”黄邢一怔,想起他不久前绘声绘色散布的燕大夫前夜血战秦军,脚部受伤等等谣言,把临济城中名医许老给引过来了。 若是许老发现···不行,我还得去找许老通通风,不能让许老误会燕大夫。 他心中有些尴尬的想着。 “不过,既然是临济名医一片心意,在下也不能拒绝,还请先生请名医来。” “诺。”黄邢一听,轻声应了一声,然后快速转身离去。 须臾,黄邢带着一个发须皆白的长者以及一个携带木箱的少年来。 燕南飞见长者来,立即脸色一正,拱手行礼道:“因我之事,累及长者,罪过,罪过。” 医者许老见燕南飞致歉,立即笑者回礼道:“燕大夫客气了,老朽听说大夫事,知道大夫击败秦军,拯救百姓,还带着同里伤者、妇孺、稚子逃亡,此等仁义之举,老朽虚活六十三载,亦闻所未闻。 今日能见到大夫,亦老朽之幸,若是能帮到大夫,更是老朽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二人寒暄了一下,认识之后,燕南飞伸出腿,拱手道:“许老请。” 此时,张氏见此,不等许老弯腰,便主动蹲下,撩起下裳,又解开裤腿,将裤腿卷上去(秦汉时期,尤其是胡服骑射之后,方便干活的裤子,已经流行开来,不像春秋还有战国早期之时,君子坦荡荡)。 接着,许老蹲下查看了一下伤口,又闻了闻外敷的药,叹道:“果然是濮阳的名医,用药老道,不过,观其用药,其在跌打损伤方面,还是略有不足。” 燕南飞一听药不太行,立即问道:“许老,莫非在下之前所用的药有问题。” “药并没有问题,是经典的治伤之药。”许老摇了摇头,起身后又道:“只是,那位名医少用了一味药。” “什么药?” “少了钱!”许老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油光发亮的铜钱。 燕南飞脸色一僵,以为许老说自己给的诊金给少了,导致濮阳名医没有尽心给自己治伤,便强笑道:“许老说笑了,在下虽不肖,但是治伤的诊金,还是给足了的。” “燕大夫误会了。”许老一听,立即解释道:“老朽的意思是,大夫的药里应该加入铜钱粉末。” “啊?!”燕南飞一愣。 许老叹道:“用始皇帝的铜钱治疗跌打损伤,这是几年前齐国方士炼丹之时无意中发现的,后来为我所知。这两年,断腿骨折的人越来越多,老朽给他们治伤时往药里加入铜钱,内服外用,效果显着。 若是大夫之前也服用铜钱,现在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许老与齐国方士有关系?! 燕南飞若有所思,燕家也与齐国王室有勾连,有些巧了。而且,更巧的是,他知道,齐燕两国王室,都与方士有极深的渊源,多次资助方士炼丹以及出海。 据小道消息,他祖先燕昭王就是嗑丹药嗑死的。 可以说,齐燕两国王室,就是方士之前的老板,而现在,他们的老板是始皇帝。不过,经过坑杀一事后,方士与始皇帝的关系,并不像方士与齐燕两国王室那样亲密融洽。 那么问题来了,虽然方士与燕国王室关系很好,但方士炼丹入魔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里面放,现在有一个人说吃铜钱治骨折··· 我是该跟先祖燕昭王一样相信呢?还是婉拒呢? 第七十六章 陶城之中 此时,许老看了看周围,叹道:“如今周围也没有合适的工具磨钱,也缺少时间,看来只能等大夫找到落脚之地,再炼制新药了。” 燕南飞一听,看到许老问道:“不知许老的意思是?” “老朽想打搅燕大夫一段时间,不知大夫意下如何?” “许老愿意亲自为在下治伤,这是在下之幸,只是舟车劳顿···” “无妨,老朽经常坐船去齐国的。” “那接下来就有劳许老了。” “老朽打扰了。” 此时,黄邢一听燕南飞接纳许老,立即拱手行礼道:“燕大夫,在下仰慕大夫久矣,欲追随大夫左右,还请大夫许之。” 燕南飞闻言,立即应道:“若是能得到先生的指教,这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先生家里···” 黄邢立即应道:“燕大夫放心,在下家中还有兄弟照顾父母,没有家族之忧。只愿能追随大夫,为推翻暴秦出力。” 燕南飞见黄邢态度坚决,立即应道:“如此,今后就请先生多多赐教。” “臣,见过大夫。” 日中时分。 众人将物资搬运上船,燕南飞正欲让丁壮士卒上船,辞别临济父老之际。 黄邢走了过来,拱手道:“大夫,刚刚我临济少年有人看见许老上船,知道许老要追随大夫而去。于是,许多人都跟臣说,想要追随大夫而去。” 燕南飞闻言,并无意外之色。 如今天下百姓逃亡成风,只是大部分的人都被监视住,难以逃脱,现在有这个好机会,那些饱受秦法蹂躏的穷苦百姓,不跑才怪了。 想着,燕南飞将目光投向那些人群前列的少年。 若是百姓逃亡,这些没有家室拖累的少年肯定是最先跑的。 此时,对面的少年们一见燕南飞看来来,立即便有激灵的少年,单膝跪地请求道: “燕大夫,暴秦蹂躏天下百姓,将我等当牛做马,甚至比之牛马都不如。牛马瘦了,官府还会派人询问,可是我们这些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瘦的都皮包骨头了,但官府却还要拼命的蹂躏我们,不是逼我们去打战戍边,就是逼我们去修宫殿、修路、修长城。 暴秦可恨,我等与暴秦势不两立,欲追随大夫,等始皇帝死了,我们就跟着大夫推翻暴秦。” 周围的少年丁壮一听,纷纷请求:“请大夫让我等跟随大夫,推翻暴秦。” 燕南飞见果然就是这些人想要追随他,没有拒绝,点头道:“暴秦无道,推翻暴秦不仅是你我之愿,更是天下人之愿,现在大家想要推翻暴秦,在下岂能拒绝。” 众人闻之,大喜。 不久,限于船只不足,黄邢在临济少年丁壮中,挑选出三百强壮的精锐勇士。 燕南飞见之,当即任命黄邢为郎将,随同在旁,并统率临济三百勇士。 黄邢与三百勇士见此,皆喜。 众人上船,燕南飞辞别临济父老,然后顺流而下。 另一边,临济父老大规模搬运东西出城,以及在附近搜罗船只的行为,也被附近的百姓以及路过之人看在眼里。 而燕南飞率众抵达临济渡口的消息,同样也被一些人看在眼里。 这些发现了周丰里众人的百姓,有的虽然心生向往,但看着渡口中的临济父老以及穿着秦军服饰的士卒,大都望而却步;有些知道燕南飞等人也是打算逃亡为盗后,担心盗贼规模太大,容易遭到秦军打击,便迅速离去;有的担心会被牵连,亦飞速远离··· 等到燕南飞带着众人顺流而下之时,传说中斩杀郡尉的燕大夫将向东而去的消息,已经提前沿着济水向东方传播。 东郡最富的大城,陶城。 就在陶城县令邓翎为秦军溃散,郡尉战死,暴民杀官造反而忧心忡忡,带着一百士卒在城中巡视间,县主吏魏阙满脸担忧的跑了过来。 “县令,不好了,不好了!” “魏主吏,怎么了?”邓翎见魏阙匆匆跑过来,心中闪过一阵慌乱,急问道:“是不是城中穷苦少年在其他地方聚集起来,开始暴动了!” 魏阙闻言,喘着气摇头道:“不是!不是城中少年聚集暴动!” 邓翎脸色一松:“既然不是少年聚众暴动,那就没事,我陶城···” 魏阙急忙打断:“县令,你听我说,情况更遭,燕贼向我们陶城杀过来了。” “燕贼?”邓翎脸色一僵,紧张而又侥幸的问道:“魏主吏,是哪个燕贼?” 魏阙大急道:“还有哪个燕贼,就是燕县哪个燕贼。” 邓翎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泛白,道:“糟了,我陶城士卒大都去了燕县,现在陶城不过一千士卒,要镇压三万余户黔首,甚至其中还有上万户对大秦不满的黔首,自保都勉强。 之前燕县事变的消息传来,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一些少年兴高采烈的聚集在一起,看守城士卒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似乎是想要暴动杀官。而且,城中那些刑徒,最近都难以驱使,恐有异心。 若是燕贼杀来,煽动城中百姓造反,或者城中百姓见燕贼杀来,主动响应,那我陶城就完了。” 说着,邓翎心中一动。 要不自己也跑吧,反正已经有一些县令逃亡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另一边魏阙见邓翎脸色一紧一松,顿时意识到不好,或许县令想要逃跑,就跟附近的城阳县令一样。 想着,他瞬间面色惨白。 县令不是本地人,可以直接逃亡。可是他是陶城本地人,而且族人大都在陶城中。 更重要是,他担心燕贼会拿他魏氏一族开刀或者泄愤。 他魏氏一族是穰侯魏冉的后裔,当年他先祖魏冉被赶出关中,就带着全族来到封地陶城。虽然他先祖魏冉死后,秦国收回了封地陶城,但他魏氏一族,也在陶城扎下了根。 当初先祖魏冉可是与燕惠王有极大的仇恨的。 当年五国攻齐之时,燕国有灭齐之心。但是,因为五国分赃不均,尤其是他先祖穰侯没有得到垂涎三尺的陶城,十分仇视私底下勾结的燕赵魏三国,所以五国随后爆发大战。 因为他先祖穰侯率秦军伐魏,导致燕国分出大量军队驰援魏国,然后数万燕军在没有得到援军的情况下,强攻莒城年余,未能攻克莒城,斩杀齐闵王。 也正是因为燕军攻打莒城失败,即墨那边得到喘息之机,稳住了阵脚,以至于齐闵王被楚将杀死后,燕军竟然无力强攻即墨城,这才让齐国最后成功复国。 齐国复国不是问题,问题是燕惠王因为燕军在齐国战败而人心尽失,没几年就被大臣杀死了。 更严重的问题是,那个带着燕县百姓打败东郡秦军并斩杀郡尉的燕贼,就是燕惠王的后代。 万一···陶城破了,那燕贼肯定不会放过他魏氏一族的。 陶城魏氏虽是魏氏小宗,但也是东郡名门望族,燕贼不可能不知道他陶城魏氏,一旦燕贼攻破陶城··· 事急矣··· 第七十七章 得陇望蜀 此时,魏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恐慌,急忙开口道:“县令,燕贼杀来,城中守卫力量不足,而且城中黔首人心浮动,一旦燕贼与黔首勾结,陶城休矣。 事急矣,我魏氏一族,为报答始皇帝恩德,愿意尽起家中老幼,协助县令守城,内镇黔首,外抗燕贼。并且,在下还愿意动员城中各大家族,让他们也出人协助守城。” 邓翎一听,大喜过望。 魏氏是昔日穰侯之后,穰侯当年乃是陶城之主,当年穰侯来陶城的时候,光是搬运钱财的马车,就有千余辆。虽然穰侯死后,陶城便被朝廷收回,魏氏大宗也去了邓地,但是留在陶城的小宗魏氏一族,在陶城的影响力依然十分强大,甚至还要超过他这个县令。 而且,虽然城中人心浮动,但是最浮动还是城中普通黔首,最稳定的,就是那些依附陶城,日子还过的不错的秦国诸大夫,以及还能过的下去的富商豪强。 若是全城豪强富商全都协助守城,那···陶城稳了。 若是能安稳的做极其富裕的大县县令,谁他么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去做盗贼呢! 想着,邓翎立即应道:“好,若是魏主吏能动员豪强富商出人协助本官守卫陶城,那击退燕贼之后,本官一定会向始皇帝为你们请功。” 魏阙大喜道:“谢县令。” 不久,在县令邓翎与魏氏的动员下,依附陶城的诸大夫、豪强、富商纷纷出动家中人丁,对内镇压黔首,对外守卫陶城。 当日下午,就在陶城已经做好防守准备,打算死守陶城之际,一个士卒快马来到陶城。 “我乃三川郡郡守麾下,三川郡郡守已经率两万秦军赶到东郡濮阳(虚张声势)。 我奉三川郡郡守之命,传令陶县,陶县县令可在?县丞可在?县主吏可在?” 众吏卒、百姓一听三川郡郡守带着两万秦军到了濮阳,皆惊。 “什么!” 陶城县令邓翎一听来人的话,顿时大喜过望:“三川郡郡守已经带着两万秦军到了濮阳,并且还已经控制住濮阳,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东郡稳了。” 县衙之中,闻讯而来的官吏,得到这个消息,皆满脸喜色。 此时,魏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下,他就不用担心燕贼攻破陶城了。 燕贼··· 一想到燕贼,魏阙突然心中一动,然后看向邓翎道:“县令,在下有一策,可破燕贼。” 邓翎一怔,迟疑的看向魏阙。 魏阙拱手道:“县令,如今三川郡郡守带着两万秦军驰援东郡,消息传到我们陶城,陶城百姓皆惊,不敢再聚集议论,也不敢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往来巡视的吏卒。可以说,秦军来援的消息,已经稳定人心。 城中黔首心思安定,畏惧秦法,畏惧秦军,如此,百姓就可以驱使了。” 说着,魏阙自信的道:“县令,我陶城有百姓数万户,士卒千余,更有千五百义士协助,实力强大。 而且,陶城乃是东郡最富的城池,府库钱粮无数,只要县令下令,征召城中丁壮入伍,然后将府库中的钱粮搬出来,摆在丁壮面前以激烈他们,并许诺,凡是杀贼的,全都按秦律进行赏赐,而且当场赏赐,则城中丁壮必定会被重赏吸引。” 此时,魏阙肯定的道:“县令,依秦律,杀贼与杀敌等功,如今天下黔首已经多年没有获得赏赐,大量黔首陷入破产的边缘,急需一场大战博取富贵。 只要县令拿出钱粮引诱,加上城中士卒的镇压,以及三川郡秦军威慑,百姓必定愿意为县令而战,并且还会如同攻打杀父仇人一样去攻打燕贼。 只要城中丁壮效死,则破燕贼不难。” 已经多年没有立功,早已饥渴难耐的县尉朱伤一听,立即附和道:“县令,下官觉得魏主吏说得有理,三川郡秦军来援,东郡已稳,可以一战。” 邓翎瞄了一眼朱伤,还没有说话,担心难以掌控丁壮的县丞胡鲂,便急忙开口道:“县令,慎重,慎重,万一失败了,则万事皆休。 故,下官以为,与其主动杀贼,莫不如据城而守,让燕贼知难而退,不战而屈人之兵。” 邓翎闻言,看了满脸紧张的胡鲂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 魏阙的计划似乎可行,而且,击破燕贼斩杀燕贼的功劳,他也想要。 只是,燕贼的惊人传闻,也令他十分不安。 燕贼率领燕县百姓,与郡尉率领的五千秦军激战三次,都胜利了,而且还逼死了郡尉。这份战绩,令他心中很是不安。 万一失败了,不仅没有击破燕贼,反而为燕贼所破,那始皇帝就算不杀他,也会将他贬为士伍。 甚至,若是燕贼顺势攻破陶城,那他全族都完了。 相反,若是他死守陶城,守住陶城,击退燕贼,那··· 有了郡尉的衬托,这也算是功劳吧。 反复权衡利弊后,邓翎摇头道:“胡县丞言之有理,燕贼击败郡尉率领的精锐秦军,实力不容小觑。而且,虽然黔首都很穷困,渴望财富就像久旱望雨一样。 但是,魏主吏也别忘了,是谁让黔首变得穷困的,是秦法,是秦法让黔首变得穷困,是你我执行秦法,这才让大量黔首破产或者将要破产。 所以,本官担心,就算本官拿出府库中的钱粮,恐怕那些穷苦的黔首,也未必会愿意为本官死战。” 深知城中百姓很是怨恨自己的胡鲂,一听此言,连连点头。 若说陶城百姓最恨的人,恐怕就是县令了,至于其次,恐怕就是他这个县丞了。 另一边,魏阙见县令县丞拒绝主动杀贼,立即皱起眉头。 他明白县令二人的顾虑,但是,他也有捕杀燕贼的理由。 始皇帝杀戮燕国王室太狠,燕贼虽然与燕国的那些燕国王族不对付,甚至会为此而心中暗喜。但是,无数族人惨死,必定会让燕贼深恨秦国,仇视秦国。 之前燕贼面对秦军屠戮,没有选择直接逃亡,反而直接率众反抗攻打秦军,这就是证据。 燕贼仇恨秦国,正好他魏氏又与燕贼一脉有仇怨,燕贼岂能放过他魏氏。 要知道,那燕贼可是儒生,孔子当年可是亲口说了,十世之仇,尤可报也。儒生可是出了名的报复心重,讲究有仇报仇,以直报怨,若是他落在燕贼手中,或者燕贼做大,那他全族都危险了。 所以,燕贼还是得尽快弄死,不然,等燕贼跑了,跑回燕国,在燕人支持下重新复立燕国,然后支持其他五国复国。那不仅他陶城魏氏危险了,甚至连在楚地邓县的大宗魏氏也危险了。 所以,既然燕贼来攻打陶城,正好有机会,那就乘机弄死燕贼。 第七十八章 百姓示警 于是,魏阙又劝道:“县令,之前郡尉之所以战败,那是因为始皇帝下诏屠戮燕县,燕县黔首皆无活路,只能拼死反抗,这才打败郡尉。 现在则不然,陶城百姓可不是已经没有活路,只要我们拿出钱粮重赏,那黔首就站在我们这边,为我们而战。而且,燕贼他们现在已经逃到陶城,再往南一点,就可以进入砀郡,所以,我料定,燕贼必定没有死战之心。 我陶城勇士在钱财的重赏下,上下一怔,如狼似虎,而燕贼进而遇阻,退而无路,且死战之心。如此,两军相遇,我军必胜。” 邓翎闻言,心中一动,但他脸上更多的是顾虑担忧。 魏阙见此,继续道:“县令,燕贼杀到陶城,若是我们一味死守,就算击退燕贼,也不过是小功一件。可是,若是县令能率军击溃燕贼,并斩杀贼首燕生,在我东郡大军溃散,郡尉战死的情况,必定会让始皇帝十分欣喜。 如今我东郡郡守、郡丞、郡尉皆死,若是县令能立下如此大功,或许···” 说着,魏阙停顿了一下,然后在邓翎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或许下一任东郡尉,就是县令您了。” 邓翎闻之,心中大动。 此时,一旁的县尉朱伤听到魏阙的话,亦心中滚烫,全身一热。 若是县令因为此功升任东郡守,那陶县县令的位置岂不是空缺了。 若是他能手刃燕贼··· 陶县可是东郡最富裕的县。 想着,朱伤目光火热的看向邓翎道:“县令,下官以为魏主吏言之有理,此战我们胜算极大。 下官请战!” 本来就已经被魏阙说得心中的邓翎,已经被东郡守诱惑的他,此时再听到县尉的话,心中火热,点头道:“不错,燕贼作乱,祸乱东郡,现在燕贼犯我陶城,若是本官一味死守,如何对得起始皇帝的信任。” 县丞胡鲂见县令、县尉还有陶城大户魏氏都要战,虽有心反对,但最终还是没有言语。 接着,邓翎沉吟了一下,立即吩咐道:“魏主吏,请你立即派人去城中散步谣言,就说,左丞相之子,三川郡郡守李由,已经得知燕贼侵扰陶城的消息,此刻正率两万大军紧急赶来我陶城。” 魏阙一听此言,知道邓翎是在恐吓百姓,以便驱使百姓。 同时,他也知道,县令、县丞在陶城名气不太好,几乎只有官府的力量,这种散步谣言的事情,还得他们这些在陶城根深蒂固的家族来干。 想着,魏阙立即应道:“请县令放心。” “胡县丞。” “下官在。”县丞胡鲂立即拱手应道。 “开启府库,起出金钱,准备征召黔首入伍,记住,优先征召闾右黔首,并告诉他们,杀燕贼,得一首级可升爵一级,捕捉任一盗贼,可得金十四两,本官战后立即结清,绝不拖延到次日。” 胡鲂闻言心中一松。 闾右黔首大都家境还行,拖家带口,还算过得下去,比较容易控制。而闾左之人,大都是穷苦之人,几乎都快一无所有了,这些人痛恨官府,不好控制。 想着,胡鲂应道:“请县令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邓翎又沉吟道:“燕贼西来,三川郡秦军亦西来,若是燕贼战败,必定不敢返回原路,也不敢向北逃亡。 一旦燕贼战败,恐怕燕贼会顺济水而下,济水下游是深沟和大野泽,大野泽纵横三千里,进了大野泽,那就找不到人了,若是燕贼进入深沟,那就会跑到楚地去。 所以,为了将燕贼一网打尽,必须堵塞济水。” 说着,邓翎看向县尉朱伤:“朱县尉,你立即率领城中各家协助守城的义士去城中刑徒大营,驱使刑徒堵塞济水,防止燕贼顺济水而下。” “诺。”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南方的成武县令,告诉他,本官将率众抗击燕贼,让他小心燕贼向成武放心逃窜。” “诺。” “来人,立即派人快马去濮阳,通知三川郡郡守,就说本官将抗击燕贼,请李郡守速速派人驰援。” “诺。” “来人,派出斥候,去上游查探燕贼的消息。” “诺。” 另一边。 燕南飞率领的船队,在丁壮士卒的卖力划动下,顺着济水,飞驰而东,很快经平丘、过济阳,穿宛朐,在太阳将近之时,抵达陶县境内。 进入陶县不久,船队正飞驰而下,忽然,船队前方出现一个沿着河道逆流奔跑的丁壮。 丁壮正跑着,突然,他看到燕南飞的船队,立即露出欣喜之色,然后在河道上大喊:“燕大夫···燕大夫···” 此时,在边缘警戒的士卒,一听岸上的呼喊声,立即向丁壮看去··· 不久。 燕兴匆匆带着丁壮来到燕南飞所在的大船上。 “南飞,不好了。”燕兴一见燕南飞,便急忙开口道:“三川郡郡守李由带着一万秦军正在赶来陶县。” “李由率军往陶县来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燕南飞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立即问道:“叔父,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燕兴一听,立即让开一个身位,露出后方的丁壮,道:“南飞,是这位陶县的···陶县的义士前来通知,所以才知道的。” 燕南飞闻言,看向丁壮,见其满头大汗,正喘着气,全身只穿着一件粗布单衣以及一件下裳,且单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半露着比较健壮的前胸。 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个丁壮腰悬长剑,右手手掌充满老茧。 这是一个精通剑术的剑客。 见此,燕南飞立即拱手道:“在下燕县燕南飞,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那人见燕大夫主动拱手行礼,没有王孙公子的矜持,也没有一般儒生的傲慢,立即喘着气拱手弯腰行礼,快速道:“在下陶县游侠曹叔野,见过燕大夫。” “原来是曹义士。”燕南飞见曹叔野直起身躯后,依然喘着气,便吩咐道:“来人,给曹义士倒一碗水。” “诺。”一个在旁伺候的门客立即应着。 曹叔野行礼完毕,正欲告知燕大夫消息,却见燕大夫没有急着询问消息,而是让人先给他水,让他先喘口气。 倍感礼遇的曹叔野,心中顿时满是感动,急道:“燕大夫,在下得到消息,秦人那边已经知道大夫要去攻打陶城,现在陶城那边正在征召丁壮入伍,并用船只、绳索、渔网封锁济水,正在等大夫去攻打陶城。 而且,在下得到消息,陶县那边,已经通知了南边的成阳县,让成阳县在南边围堵大夫。不仅如此,在下还得到消息,三川郡的郡守,已经带着两万秦军往陶城而来,陶城已经凶险非常。 在下痛恨暴秦,仰慕大夫击败秦军,斩杀郡尉,拯救百姓的义举,故冒死翻墙出城前来通知大夫,还请大夫不要去攻打陶城,免得自投罗网。” 第七十九章 真假虚实 燕南飞一怔,顿时皱起眉头。 东郡高层全死了,各县动荡,自己带着人应该在东郡横行无阻才是。 万万没想到,三川郡的秦军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正是因为李由来得太快,导致东郡混乱的局面为之一稳,也让原本没有多少威胁的陶城,居然成了大威胁。 还有,自己只是带着人路过陶城往大野泽而去,根本没想过去攻打陶城。结果,外面怎么就传言自己要去攻打陶城了。 自己这一点人,根本没有实力去打东郡最富有的大城陶城啊! 更过分的是,自己没想去碰陶城,结果陶城县令却堵塞济水,让自己无法通过济水去大野泽。 这···太过分了。 沉思着,燕南飞见曹叔野已经将门客送给他的水喝完,见此,燕南飞立即拱手道:“多谢曹义士不辞辛苦前来告知,义士疲惫,还请义士去旁边大船暂歇。” 曹叔野见燕大夫拱手相谢,喜道:“燕大夫,在下一点也不疲惫。秦国残暴,连年劳役兵役,让我父死在北面,又让我弟南下不归,我怨恨秦国,却无力报仇。大夫击败秦军斩杀郡尉,为我报仇雪恨,我心中感激。 若是大夫执意攻打陶城,在下在陶城中,还算有些威望,有十余无惧秦国的兄弟,甚至还能鼓动上百闾左黔首,可助大夫一臂之力。” 燕南飞一听,立即拱手谢道:“先生拳拳之意,在下感激不尽。” 不久,曹叔野与燕南飞说完话,便在燕兴的指引下,离开船舱。 曹叔野离去后,燕南飞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大秦不得人心,然后,又吩咐道:“良人,让人准备些吃食给曹义士送去,不可慢待。” “好。”张氏点了点头,随后向外而去。 “来人,通知下去,船队停止东进,暂时靠岸停留。” “诺。” “通知陶百将,让他派出斥候前往陶城、成阳还有济水北面打探消息。” “诺。” 就在斥候打探消息中,陶城那边又有两个对大秦不满的黔首前来报讯······ 太阳落山后,众将齐聚燕南飞的船舱。 此时,陶亭开口道:“大夫,诸位,根据我们探查到的消息,陶县那边用船只、绳索、渔网等东西,已经在济水上布置了三道防线。 我们的船队,大都是木筏小船,大船太少,恐怕难以强闯过去。 而且,根据我们打探的消息,以及陶城义士的通风报信,陶城那边的豪强、富商、贵族,已经在陶城魏氏的鼓动,纷纷派出府中丁壮帮助官府。 加上陶县官府从府库中拿出重金进行悬赏,并强行从百姓家中征召丁壮,现在已经征召数千丁壮,初步估计,现在陶城的可战之士,不低于五千人。” 说着,陶亭皱起眉头,看向燕南飞道:“还有,现在陶城那边,还有宛朐那边,都在传说,两万三川郡秦军已经在李由的率领下赶到东郡,而且李由已经率一万秦军急速赶来陶城。 只是,臣派人向北面打探消息,并无秦军南下的迹象,所以臣无法判断这个消息的真假。 最后,成阳那边,成阳县令依旧在县衙自守,并无征召丁壮围攻我们的迹象。” 燕南飞闻言,看向黄邢:“黄先生,临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黄邢摇头:“回大夫,臣已经派人去临济打探消息,现在临济还没有消息传来。” 燕南飞点了点头,又看向燕兴,问道:“叔父见多识广,可知洛阳有多少秦军?” 燕兴沉吟道:“据我所知,洛阳有百姓十万户,人口数十万,常备一万秦军以防不测,但是,只要征召令一下,很快就能聚集数万大军。” 燕南飞闻言,默默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然后沉吟道:“不对,李由那边的情况不合理。 洛阳距离东郡有三百多里的距离,若是大军疾行,一天一夜最多走两百里。 现在,距离秦军屠戮燕县不过两天时间,而东郡的消息传到洛阳,加上洛阳秦军准备的时间,也就是说,洛阳秦军最起码要昨天下午甚至黄昏时分才能离开洛阳。 所以,若是洛阳秦军走驰道的话,那么,就算秦军一路急奔,现在应该也才刚刚进入燕县境内才是。如此,洛阳秦军赶到东郡的消息,就无法传到宛朐县以及陶县。 加上临济那边又无消息传来,如此,洛阳秦军必定是经河水水道去了濮阳,算算时间,秦军最早应该是今天上午或者中午才抵达濮阳。 而走水路与走驰道不同,走驰道只需迈腿急奔,而走水路却需要船只,洛阳虽是大城,但是船只却未必充裕,加上东郡事变,许多商人都在远离东郡,甚至东郡周边几郡。而且秦军封锁燕县,连燕县北部的河水也设关检查,西去洛阳的船只甚少。 如此,洛阳的船只就必定不足,加上聚集船只的时间,所以,我推断,李由率领的秦军,约万余上下。” 说着,燕南飞看着众人道:“所以,关于李由率两万秦军赶到东郡的传闻,必定恐吓之言。” 众人一听,知道李由率领的秦军数量没有两万之多,纷纷松了一口气。 两万秦军来到东郡,一万秦军杀向陶城,这消息太吓人了。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脸色舒缓,又道:“在下离开燕县后,一路向南直奔临济。李由率领秦军走河水,直向濮阳,如此,咱们与李由就错开了。 所以,我可以断定,现在李由应该还不知道咱们具体消息,更不知道咱们现在就在陶县。 故而,所谓的李由率领一万秦军正在紧急赶来陶县,不过是虚妄之言。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个消息应该陶城官府用来恐吓陶城百姓以及我们的谣言。” 众人一听,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此时,燕兴绷紧的脸色疏解,又想起赶到东郡的李由,不禁心有余悸的看着燕南飞感叹道:“南飞,咱们幸亏听了你的话,南下济水,往大野泽去。不然,若是之前咱们去了濮阳,恐怕咱们的头颅已经变成李由的功绩了。” 黄邢闻言,亦十分钦佩的感叹道:“燕大夫高见,东郡距离秦国腹心太近,实在是不易据守。” 说着,黄邢拜道:“臣代临济父老谢过大夫,若不是大夫英明,恐怕我临济危矣。” 其他人一听,才知道燕兴与黄邢都与燕南飞商量过去哪,并提议去濮阳或者据守临济。 若是燕南飞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或者燕南飞贪图濮阳之大临济之富,那··· 他们完了。 接着,众人对视一眼,见其他人皆有庆幸之色。 见此,众人又佩服的看向燕南飞。 而燕南飞身后的张氏,看着众人的目光,微微扬起头,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第八十章 或战或逃 这时,百将宋杖问道:“大夫,虽然现在李由还不知道咱们正在陶城,但是,既然陶城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那边陶城必定已经派人去通知李由了。 濮阳距离陶城约两百里,走驰道急行军的话,不过一天一夜便可赶到。所以,濮阳的秦军,快则后天上午,慢则后天午后便可赶到陶城。 而陶城那边,保守估计,有丁壮五千人,这还是没有算上被陶县官府控制的刑徒。且,陶城已经封锁济水,我们船小,难以强行突破封锁。 若是我们在陶城耽误一天时间,恐怕李由便会带着秦军赶到陶县,并将咱们一网打尽。 事急矣,不知大夫有何打算?” 众人闻言,神色又紧张起来,纷纷看向燕南飞。 燕南飞见状,目光微微一沉,沉思起来。 他明白宋杖的意思。 船队无法突破封锁,最快的办法就是立即弃船上岸,然后大家一起向南方逃亡,经成阳逃到砀郡去。 正好,现在南面的成阳依然还非常混乱,成阳县令还待在县衙中,不敢出门,他们可以从容穿过成阳县。 只是,如果走陆路的话,周丰里拖家带口,根本走不快。 而秦军则不然,秦军可没有老弱妇孺拖累,急行军一天一夜走一百里甚至两百里都有可能。 要知道,当初华阳之战,白起可是率领秦军花了八天时间,奔袭一千五百里,击败赵魏联军。 所以,秦军的行进速度,绝不能低估。一天一夜两百里,这算不得什么不可能的操作。 如此,带着老弱妇孺,则必定会被秦军追上,到时,老弱妇孺甚至将士丁壮,必定会被秦军屠戮绝大部分。 若是抛弃老弱妇孺,直接带着丁壮逃亡,或许他们这些丁壮大部分能成功逃到砀郡甚至楚地。 只是,这样一来,老弱妇孺面对秦军的屠戮,官府捕杀,其他人的迫害,以及野外的豺狼虎豹,还有缺衣少食,那被抛弃的他们,大部分都活不久的。 可是,若是不抛弃那些老弱妇孺,那肯定会变成当阳之战了。 抢人头成风的秦军可比杀人吃肉的魏军狠多了,而且他们与跟着刘备逃亡的百姓不同,他们是杀官谋反的逆贼。 所以······ 燕南飞紧紧皱起眉头。 队伍中的老弱妇孺,大都是周丰里的人,若是抛弃,那周丰里的丁壮肯定不忍。 而且,燕南飞自己心中也不忍。 足足有七百余人,已经跟着他混了近两月,帮他打造车,跟着他跟秦军打战,又跟着他一起逃亡。 如此情谊,别说都是周丰里近邻,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若是没有陶城阻路,他是可以带着大家跑到大野泽的。 若是没有陶城··· 陶城···陶城··· 想着,燕南飞向东面看去,目光幽然而深邃。 此时,众人见燕南飞沉思,皆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良久,燕南飞长叹一声:“我本来只想带着大家通过济水前往大野泽暂居,根本就没想过去攻打陶城。” 黄邢闻言跟着长叹一声,其他人他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是跟燕大夫交流过的,燕大夫根本没想过去陶城。 不想··· 唉~~ 另一边,燕南飞说着,脸色突然一正,提高了声音道:“既然陶城想拿咱们的人头立功获赏,那也休怪我心狠,打破陶城,祸乱满城。” 黄邢一听,立即焦急道:“大夫想要去攻打陶城,请大夫三思,三思啊,陶城有百姓数万户,已经聚集了超过五千的丁壮。 咱们丁壮加起来,也不过八百人,八百人正面都打不过五千丁壮,更别说攻破又高又大的陶城了。” 宋杖、陶亭、王四三位百将闻言,同时劝道:“大夫,黄将军言之有理,请大夫三思啊!” 燕南飞见四人开口劝说,又见燕兴、燕节等人虽然没开口,但也满脸担忧,欲言又止,显然也是反对去攻打陶城的。 见此,燕南飞轻咳了一声,打断众人的话,等船舱安静下来后,开口道:“大家不必担心,本大夫算过了,此战我们是有极大的胜算的。” 燕兴一听,立即开口问道:“南飞,愿闻其详!” 宋杖等跟着燕南飞多次击败秦军,弄死郡尉的人,也都难以置信又满怀希望的向燕南飞看去,期待燕南飞再次创造奇迹,取得胜利。 “咳~咳~”燕南飞轻咳两声,然后沉重的道:“诸位,刚刚陶百将打探到的消息,让本大夫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陶城内部也不稳当。 所谓两万三川郡秦军,所谓李由率领一万秦军杀向陶城,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而这些谣言之所以到处传播,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陶城乃至东郡人心惶惶,众多百姓准备杀官谋反,所以秦人才用虚假谣言恐吓震慑百姓。 所以,陶城那数千丁壮,不过是人心动荡,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而且这些乌合之众还是被逼着拿起武器与我们厮杀的。 这样的乌合之众,破之不难。” 众人闻言,脸上的紧张之色,微微一松。 的确,陶城丁壮虽多,但都是刚刚被官府强征成军的,恐怕都还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战力有限。 但,陶城方面还是有数千人,就算是数千头猪一起往前冲,他们这八百丁壮恐怕也顶不住啊。 而且,时间不够,李由极有可能后天就会来。 想着,众人依旧将目光放在燕南飞身上。 另一边,燕南飞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如今东郡大乱,各县人心惶惶,有县令县丞被暴民打死的,也有县令县丞直接逃亡不知所踪的,如是种种,无不表明,各县十分不稳定。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陶县县令竟然还强行征召丁壮,散布谣言,意欲出城一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陶县县令已经被功劳遮住了双眼,也被重赏蒙蔽了心神。 对于这种贪功好利之人,很容易针对设计。 而且,秦人一向凶狠轻死,秦国又辅以军功进行重赏,这就导致秦军悍勇非常,如狼似虎。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严重弊端,那就是秦军士卒很容易杀红眼,眼睛一红就不听指挥。 而这样的嗜杀无脑的士卒,更加容易针对设计。 最后,始皇帝蹂躏东郡百姓三十余年,无数百姓的家人被始皇帝送上战场没回来,无数百姓的家人被始皇帝送到千里以外的地方劳作没回来,我东郡百姓皆恨之。如今各县人心惶惶,恨不得除县令县丞而后快,内心十分不愿为官府效力,就这种情况下,陶县县令依然强行征召丁壮为其而战。 即便是拿出中重金,想来,百姓内心深处未必是情愿的。 而这样的丁壮,同样容易针对设计。” 说到这,燕南飞轻蔑的笑道:“一个被功劳利益冲昏头脑的将领,带着一群同样昏头晕脑且离心离德的乌合之众,他们不出城则罢,出城,则必为我所擒。” 第八十一章 决意攻城 燕兴见燕南飞丝毫不将陶城秦军放在眼里,仿佛抬手间就能将陶城秦军击溃,顿时信心大增,然后问道:“南飞,你如何设计陶城秦军。” 燕南飞见燕兴询问,又见众人热切的看过来,笑道:“无他,因势利导,顺水推舟,诈败诱敌耳。” 说罢,燕南飞转头看了看周围,轻笑道:“陶城那边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想来陶城也一定派来了斥候打探我们虚实。 既如此,那咱们就全都上岸,让陶城探子看个清楚,看个明白。” 说着,燕南飞看向负责管理周丰里丁壮的宋杖道:“宋百将,稍后请你找一个距离陶城二十里远的地方,安排大家上岸扎营,准备明日攻打陶城。” 宋杖闻言,立即应道:“诺。” 接着,燕南飞看向燕兴:“叔父,你曾往来陶城、临济,对周围地势比较了解,稍后请你派出斥候,找一个可以埋伏的地方,准备伏击秦军。” 燕兴大声应道:“诺。” 而后,燕南飞又看向黄邢:“黄先生,我想请先生派出一屯临济勇士,连夜翻入陶城之中,然后明天一大早就在城中散步谣言。” 黄邢闻言,迟疑道:“大夫,如今陶城正准备与我们厮杀,肯定对城中控制极严,恐怕难以传播谣言。” “不然。”燕南飞摇头道:“陶城人心惶惶,官府用谣言震慑恐吓百姓,这种情况下,谣言必定到处都是。否则,没有持续的谣言震慑百姓,若是官府带着秦军出城厮杀,一旦城中百姓趁机暴动,则陶城完了。 而且,之前郡守从各县征召军队,陶城的秦军也必定去了不少,现在陶城的秦军恐怕也难以管控陶城。 所以,我料定,陶城此刻必定管制宽松,十分有利于谣言传播。” 黄邢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陶城数万户百姓,而且地处楚魏齐三地的交通交通要道,往来商人极多,商业发达,这样城池,就凭陶城剩下的那些军队,必定难以彻底管控陶城,只能依靠谣言恐吓。 这样他去散布谣言就容易了。 想着,黄邢立即应道:“是燕大夫,臣明白了。” 此时,燕南飞见黄邢点头,便嘱托道:“黄先生,让临济勇士告诉陶城百姓,就说三川郡郡守李由带着两万秦军来陶城,不是为了我这个燕大夫而来,而是为陶城百姓而来,是因为始皇帝怨恨东郡秦军溃败,绝对将所有战败溃逃的将士灭族。 因为李由来得太快,比本大夫来得还快,本大夫还没到陶城,李由的消息就到了陶城。 所以,李由根本就不是为本大夫而来,而是为了屠戮陶城而来。 同时,始皇帝怨恨东郡将士溃逃为贼,打算加大对东郡的征召的力度,决定征召所有东郡丁壮,然后三分之一的丁壮发配北疆戍边,三分之一的丁壮发配骊山修坟,三分之一的丁壮发配南越垦荒,以责罚东郡。 陶城乃是大县,人口众多,多有子弟在秦军中服军役,百姓闻之,必定怨恐不已,如此,陶城内部就会生乱。 陶城的秦军大部都被郡尉调走,只剩下一千秦军还在,若是陶县县令见内部不稳,必定会留下数百秦军以及一两千刚刚聚集的丁壮以控制城池。 这样,咱们的正面战场,压力就倍减。 同时,陶城谣言四起,等我们击败出城的秦军,然后顺势往陶城一冲,陶城之中本来就人心浮动的百姓丁壮,恐怕就无力抵抗了。” 黄邢闻言,眼睛一亮。 陶城本来就只有一千秦军,若是留下几百,那正面战场的秦军就没多少了。加上陶城丁壮本来就是仓促之间紧急强行征召的丁壮··· 若是陶城县令真的带人出城,那自己这边的八百人,正面击败他们都有可能,更别说设计他们了。 想着,黄邢立即拱手赞道:“大夫英明,臣这就去办。” 其他人此时也感到了胜算极大,纷纷赞道:“大夫英明。” 燕南飞见众人皆赞同攻城,便将其他军事行动一一安排。 众人领命而去。 接着,燕南飞又吩咐道:“来人,请曹义士他们来。” “诺。” 不久,曹叔野三人来。 燕南飞看着面前的曹叔野三人,心中感叹不已。 就在不久前,居然有三个百姓自发前来示警,也正是这三人的到来,让他坚定了信心。 让他知道,陶县虽然富裕,有许多富商豪强以及秦国的士大夫愿意帮助官府,但是,在秦国贫民疲民的指导思想下,富裕的陶城依然还有许多穷人。 现在,这些穷人中,都有这么多人怨恨官府到主动向他这个盗贼通风报信透露陶城虚实了。 这就是他攻克陶城的底气。 民心可用。 想着,燕南飞看着三人,拱手道:“三位义士不辞辛劳前来示警,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对于陶城,在下必取之。” “燕大夫。”曹叔野大惊道:“县令已经做好准备,三川郡秦军也即将杀到,大夫竟然还要攻打陶城。” 燕南飞自信的笑道:“所谓三川郡秦军杀到陶城,不过是谣言罢了,洛阳距离燕县有三百余里,距离陶城更有五六百余里,事情才过去两天,三川郡秦军如何能杀到陶城。 所以,两万秦军,不过是陶县县令散步的谣言,意欲恐吓黔首罢了。” 曹叔野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听燕南飞这么一说,他们感觉自己被官府的人骗了。 好像两万秦军之言,是那些富贵之人出人帮助县令后才传出来的,也是那些富贵之人在说。 难道两万秦军真是谣言! 此时,燕南飞沉吟道:“本大夫麾下有先锋一千五百人,后面还有精锐战士万余人,攻取陶城,本来并非难事,只是陶城中的贵族、豪杰、富商纷纷出力协助官府守城,有些许妨碍。 故而,在下想请三位义士返回陶城,为在下散布消息,告诉城中的贵族、豪杰、富商,告诉他们,本大夫这次是为陶城而来,只针对县令县丞两个秦国官吏,其他人并非本大夫的敌人。 若是他们协助县令守城,待本大夫打破城破,必将协助之人灭门,若是他们不再协助守城,那本大夫攻破城池后,必定既往不咎,秋毫无犯。 言尽于此,勿谓言之不预。” 第八十二章 偷梁换柱 一上船就被管制,善未搞清楚燕南飞等人虚实的曹叔野三人,此时一听燕南飞麾下有万余人,顿时精神一震。 接着,他们又听燕大夫要打破陶城斩杀县令县丞,心中对县令县丞充满仇恨的他们,立即异口同声应道:“请燕大夫放心,在下这就回城散布消息。” “如此,那就有劳三位义士了。” 曹叔野三人离去后不久,宋杖走进船舱,禀报道:“大夫,臣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扎营之地,请大夫前去一观。” “善。” 不多时,燕南飞在宋杖的指引来,来到河岸不远的一处高地。 确定扎营之地后,燕南飞立即安排众人上岸扎营。 不多时,众人上岸。 然后,一些士卒开始布置营地,一些士卒前去打水,一些士卒准备挖坑,一部分士卒以及周丰里丁壮则带着妇孺去周围采伐薪柴。 众人的行动,全都落在陶城秦军斥候的眼里。 陶城。 “县令。”县尉朱伤找到县令邓翎,禀报道:“刚刚探子来报,燕贼的探子似乎已经打探我们陶城的消息,知道我们陶城已经有所准备,现在燕贼不仅在上游停下,而且还上岸扎营了。” 邓翎一听,精神一震:“燕贼明知我们已经做好守城准备,却不逃离,反而还上岸扎营,这分明就是为我陶城而来,是为我陶城财富而来的。 如此,我们应该散布更多的谣言,让全城的贵族富商豪强知道,燕贼就是为了陶城的财富以及他们家产而来,让他们铁了心去抗击燕贼。” 朱伤大赞道:“县令英明。” 皆着,邓翎又问道:“朱县尉,燕贼他们有多少人,武器是否齐备,可有攻城器械。” 朱伤喜道:“县令,大喜啊,探子来报,燕贼总共约千三百人,其中丁壮约八百,还剩下五百余老弱妇孺。 虽然燕贼他们皆有长剑,长戟也有不少,但是,燕贼他们并无攻城器械。” 邓翎一怔,本来,他听到燕贼杀向陶城的消息,以为燕贼可能有三四千人甚至五千,毕竟,燕贼是击败了东郡秦军,斩杀了郡尉的。 所以,他已经强行从城中征召了数千丁壮,加上城中守军以及各大家族的丁壮,好不容易凑齐了六千人。 结果,燕贼才这么一点人。 这怎么可能! 想着,他迟疑的道:“不会吧,燕贼前来攻打我陶城,不仅才千余人,而且其中还有小半老弱妇孺,甚至还不带攻城器械。 那燕贼凭什么敢来攻打我陶城?又凭什么可以攻克我陶城?” 朱伤愣一下,猜测道:“或许,其他几县数十甚至十几个黔首暴动打死官吏的事情给了他底气。” “这···”邓翎无语了一下。 这算什么事,打战岂能儿戏。 早知道燕贼才这么一点人,自己就不冒着遭到黔首诅咒痛骂的风险强行征召丁壮了。 自己本来在陶城的名气就不好,现在,名气更加不好了。 现在,不知道陶城中有多少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诅咒他不得好死。 想着,他顿时怒道:“可是我陶城乃是东郡最富的城池,他怎么就敢想,怎么还敢来,真把本官当初山阳县令那些无能之辈了,真是欺人太甚。” 朱伤闻言,笑道:“县令,既然燕贼才这么一点人,这也是好事,最起码咱们可以轻易击败燕贼,甚至将燕贼当场斩杀。” 邓翎闻言,气愤点头道:“好,明日必杀燕贼,以泄本官心头之恨。” 济水南岸。 众百将用完晚食后,再次聚集到燕南飞身边。 此时,燕南飞脸色郑重的看向众人,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吟道:“明日一战,最重要的就是埋伏,埋伏之军要打得即狠又快,要迅速击溃最前面秦军,并将秦军往陶城方向驱赶,最好还能斩获秦军主将。 所以,这个任务需要我们中最精锐的军队。” 说着,他看向坐在燕兴身侧的陶亭,以及陶亭身侧的王四,问道:“陶百将,王百将,本大夫有意让两位百将率麾下将士去埋伏,不知两位百将可有问题。” 陶亭与王四对视了一眼,立即大声应道:“请大夫放心,臣二人必破秦军。” “好。”燕南飞露出一丝笑容,吩咐道:“那埋伏一事,就拜托两位百将了,稍后,请两位百将先去歇息,等半夜时分,再趁夜前去埋伏。” “诺。” 接着,燕南飞又看向里正周几,问道:“周里正,你熟知周丰里内情,本大夫需要一些善于奔跑的壮妇,不知周丰里能拿出多少这样的壮妇。” 周几不明所以的看了燕南飞一眼,应道:“回燕大夫,世道太乱,六国混战的时候,壮妇也经常被征召去参与守城,秦灭六国后,壮妇不是在耕种织布,就是被始皇帝征召去转运物资。 所以,只要身体完全的壮妇,跑起来不必壮丁差,就是壮妇力气、体力不如壮丁。” 燕南飞点了点头,对壮妇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对这个时代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毕竟,连大户人家的小姐吕后都能下地种田,更何况普通壮妇。 于是,他吩咐道:“既如此,那就请里正挑选出两百个强壮的壮妇,并给她们换上秦军服饰,让她们明日跟着我们去攻打陶城。 告诉她们,明日不需要他们厮杀,只需要他们跟着里正逃跑便是。” 说到这,燕南飞又不放心的补充道:“这样吧,为了避免她们跑散,稍后本大夫会用白布画一只燕子,里正告诉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壮妇,让她们明天跟着燕子旗跑,一共十里路,让她们有多快就跑多快。 若是有人落后了,那就跟着大家跑,若是掉队了,那就往济水跑。 若是秦军敢出来,我军胜之不难,若是秦军不出来,我们终究是要经过济水东进的,让掉队的壮妇往济水跑。” 周几一听只是带着周丰里壮妇逃跑,结合刚刚燕南飞让陶亭王四带人去埋伏的事情,立即明白壮妇的任务,就是混进丁壮中充人数,必要时直接逃亡,跟着他逃亡,不是,是跟着燕子旗逃跑。 对此··· 周几自信的应道:“请燕大夫放心,此事轻而易举。” 第八十三章 动乱人心 燕南飞点了点头,又看向宋杖道:“宋百将,本大夫希望你能从周丰里丁壮中选出一百人,明日等本大夫率众离去后,百将再等三刻钟,然后带着丁壮乘船而下,清理济水上的障碍,并放火烧掉陶城用来阻拦我等东进的船只。” “臣领命。” 将事情安排完,燕南飞便吩咐道:“好,事情就这样吧,明日四更造饭,五更用朝食,天色大亮后再出发。” “诺。” 夜间。 就在燕南飞小憩的时候,陶城派去禀报三川郡郡守李由的使者,也快马来到濮阳,并叫醒守门将士,吊上濮阳城墙。 “嗯?燕贼去攻打陶城了?”李由在沉睡中被叫醒,本带着些许睡意,一听使者之言,顿时睡意全消,彻底清醒了。 “什么?陶县县令打算明日出城与燕贼作战,要抓捕燕贼?”李由一听,大怒道:“陶县县令明明已经知道本官已经率军到了濮阳,为何执意征召黔首作战,而不是拖住燕贼,然后等本官带兵去围剿燕贼?” 说着,李由见使者无以应,立即便知,这是陶县县令贪功,想要独吞捕杀燕贼的功劳。 或许,如果不是他爹是左丞相李斯,那陶县县令可能根本就不会派人来打招呼。 陶县县令贪功没事,但··· 燕贼之前可是已经多次击败东郡秦军,并斩杀郡守的凶人,这种人岂是易与之辈。 要是陶县县令捕杀燕贼失败,甚至还让燕贼夺取陶城。 那······以陶城之富,以陶城人口之众,恐怕燕贼瞬间成了气候。 那他星夜驰援濮阳就白来了。 想着,李由头上微微冒出冷汗,急忙大喊道:“来人,快传我将令,聚集将士······” 四更时分。 李由带着五千洛阳守军,匆匆从濮阳南门出,往两百里外的陶城急奔而去。 天亮,陶城中。 经历了昨日一天谣言洗礼的陶城百姓,早上一出门,满耳的谣言再次迎面袭来。 “三川郡郡守已经率一万大军抵达济水北面五十里处,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赶到陶城。” “燕贼只有区区千人,陶城有精锐战士六千,陶城将士若是出城,剿灭燕贼易如反掌。” “燕贼知道陶城实力强大,已经准备从陶城撤走。” “陶县县令乃是战功赫赫的名将,击破燕贼轻而易举。” “燕贼不过丧家之犬,只要···” “······” 陶城百姓听到官府和大户人家散布的谣言,虽然大家都对县令强征丁壮入伍恐惧不满,但在官府强大的压力下,也只能将不满按在内心深处,只是希望官府拉壮丁不要拉到自己头上。 毕竟,陶城实力虽强,但肯定没有手握五千精锐的郡尉强,陶县县令虽然是名将,但肯定不会强于郡尉。 连手握重兵的郡尉都军破身死了,更何况是陶县县令。 若是陶县秦军出城,万一被燕贼击败,那··· 大家不仅有可能被燕贼所杀,而且还要承担战败的责罚··· 就在陶城百姓惊恐不满间,陶城各处又有新的谣言传出: “始皇帝怨恨东郡秦军溃败,要将所有战败溃逃的将士灭族,三川郡秦军来陶城,根本就不是为了燕贼而来,而是为了屠戮战败将士家属而来。 不然,洛阳距离陶城五六百里,洛阳秦军为何来得如此之快,甚至燕贼还没到,洛阳秦军就先到了。” “洛阳秦军来得太快,这根本不正常。” “难道···” “莫非···” “据说,燕贼此来陶城,只杀县令县丞,不针对黔首,也不针对城中大户人家。若是城中百姓协助县令守城,有罪,城破之后,燕贼将追究罪责。若是城中百姓以及大户人家保持中立观望,则无罪。” “这···” “东郡五千秦军为数百燕贼所败,始皇帝大怒,以为东郡秦军抗命,不愿死战,所以打算像屠戮燕县一样,屠戮陶县,以示惩戒。” “这···” “始皇帝以东郡秦军惨败,迁怒整个东郡,打算强征所有东郡丁壮服役,三分之一丁壮去北面戍边,三分之一丁壮去骊山修坟,三分之一丁壮去南越垦荒。” “征召所有丁壮?” “所有丁壮都将被征召!” 各种对陶城不利的谣言传出,顿时让陶城百姓惊恐异常。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秦军将要屠戮陶城的谣言太夸张,但有秦军屠戮燕县在前,所有人都不敢肯定,秦军是否会屠戮陶城。 而始皇帝征召所有丁壮服役的谣言,更是点燃了所有百姓内心的恐惧。 因为秦国百姓都要承受极重的劳役兵役,所有丁壮都要服役,而且每年都是一半的丁壮种田,一半的丁壮去服军役或者劳役。 既然正常情况下,始皇帝每年都要征召一半的丁壮去服役,那么现在,始皇帝迁怒怨恨东郡,打算征召所有丁壮去服役,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陶城百姓内心的恐惧被点燃后,便开始积极主动且更加夸张的传播起这条谣言。 “天啊,始皇帝要征召所有东郡男丁女丁去边疆服劳役军役。” “什么,始皇帝要将所有东郡百姓贬斥为奴。” 一时间,陶城内民怨沸腾。 军营中。 陶县县令邓翎用饭之后,又整军完毕,正等来燕贼前来攻城,打算以逸待劳一举击溃燕贼,然后捕杀燕贼贼首燕南飞。 正等待中, 负责安抚陶城的县丞胡鲂,满脸急切的来到邓翎身侧。 “县令不好了,刚刚各大家族的人在散步谣言的时候,听到了许多新谣言。” “许多新谣言?什么谣言?” 邓翎皱起眉头,没想到在即将与燕贼决战的时候,城中居然冒出新谣言了。 胡鲂急道:“县令,那些谣言说····” 胡鲂将听到的谣言说完,来不及喘气,便又急忙道:“县令,百姓闻之,即担心始皇帝会牵连无辜,像屠戮燕县一样,屠戮陶县,又担心被始皇帝征召,然后死在千里之外的地方。 此时此刻,全城百姓皆惊恐异常,尤其是那些去了燕县的将士家属,更是惊恐万分,有些人甚至偷偷跳城逃亡了。” 第八十四章 心烦意乱 “什么?”邓翎心中大惊。 他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居然冒出了这样动乱全城的谣言。 这肯定是燕贼散布的谣言。 好厉害的燕贼! 难怪燕贼能击败郡尉! 难怪燕贼千余人就敢来攻击又数万户百姓的陶城! “还有。”胡鲂接着道:“城中闾左那边,有传闻说,城外二十里处的燕贼,只是燕贼先锋,燕贼还有一万精锐在后面,燕贼必取陶城,还让城中权贵富人不要协助官府守城,否则破城之后,必定报复。 现在,这一条谣言,已经从闾左那边传到闾右了。” 邓翎一听,立即喝道:“谣言,谣言,都是谣言。燕县事变,恐怕现在始皇帝还没得到消息,或者刚刚得到消息,怎么可能有诏令传到东郡来。 而燕贼那边,谁打战会将老弱妇孺放在先锋的,还一万精锐,若是燕贼有一万精锐,本官早就逃亡出城,怎么还会在此守城。” 县丞胡鲂闻言,满脸忧色的应道:“县令英明,下官也以为这是假的不能再假的谣言,可是,虽然我们不信,但城中那些愚昧的黔首,却对此深信不疑,纷纷奔走相告,城中动荡起来了。” 邓翎闻言,深深的皱起眉头。 黔首愚昧,没有一点分辨能力,不仅信了官府散布的谣言,还信了燕贼散布的谣言,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邓翎脸色变幻间,县尉朱伤与县主吏魏阙快步走了过来。 “报,县令。”朱伤禀报道:“燕贼杀过来了,刚刚探子来报,燕贼带着七百壮丁向我们陶城而来。” “燕贼来了,等等,七百丁壮?”邓翎一听燕贼的消息,心中一震,接着,他发现燕贼人数不对,又立即问道:“燕贼他们还有一百丁壮呢?” “不知。” 邓翎脸色一沉,心烦意乱喝道:“查,查出剩下一百丁壮的下落,咱们不能中了燕贼的诡计。” “诺。” 朱伤才安排人进一步探查燕贼的消息,此时,县丞胡鲂建议道: “县令,如今满城谣言,百姓惊恐异常,随时都有暴乱的可能。故下官以为,此时此刻,当以稳定城池为重,不宜出城与燕贼决战。 是以,下官建议,应立即派出营中士卒,一边守卫城墙,一边镇压全城,以防不测。” 邓翎闻言,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而还不知道城中情况的朱伤魏阙两人,则迟疑的看着胡鲂。 胡鲂见此,又将城中动乱的消息告知二人。 朱伤、魏阙二人闻言,皆沉默不语。 他们都知道,县丞胡鲂是不同意出城与燕贼厮杀的。 若是他们听胡鲂的建议,镇压全城,杜绝谣言,那以陶城的规模,恐怕就要搭进去五千人。 现在他们控制的丁壮一共才六千人,去镇压谣言后,就没法出城去剿灭燕贼了。 此时,皱眉的县令邓翎,心中更是苦恼。 若是他不率军出城杀贼,那丁壮不就是白征召了,那他不就白让黔首诅咒痛骂了吗? 若不是不出城,他何必做这么多事。 还主动散布谣言,杀敌八百,自损一万。 此时,魏阙看了县令邓翎与县尉朱伤一眼,见两人沉默,知道二人依然还想剿灭燕贼。 见此,他立即开口道:“县令,如今城中黔首议论纷纷,谣言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杜绝。故,下官建议,我们没有必要彻底杜绝谣言,只需要分出一两千人控制城池,镇压城中黔首便可。 只要我们快速剿灭燕贼,关于燕贼的谣言便会不攻自破。只要三川郡的秦军抵达陶城,那关于秦军屠戮陶城的谣言也会迎刃而解。” 邓翎一听,立即赞道:“魏主吏这个办法好。” 魏阙一听县令同意分兵,眨了眨眼睛,再接再厉道:“县令,陶城各大家族都在陶城扎根多年,在黔首中素有威望。故,下官建议,让各大家族的丁壮留在城中守城,镇压黔首。而县令可带着陶城守军以及城中丁壮出城杀贼。 如此,则陶城与杀贼可两全矣!” “呃——”邓翎听到这,顿时眉心紧锁。 让各大家族的人守城,让他出城杀贼,这莫不是各大家族已经听到风声,甚至已经害怕了,所以避免与燕贼作战。 要是他在城外战败了,恐怕城中各大家族会趁机投靠燕贼,若是他赢了,那各大家族就是守城有功。 不是他信不过陶城的那些家族,实在是···一言难尽。 本来,按照秦法,普通黔首杀一个敌军甲士,就可以晋升公士之爵,役使五家,成为人上人,成为一村之中的富人。 同时,秦法还规定不更爵位以下人,不可免除更役,也就是每年都要去郡县做一个月更卒。五大夫爵位以下的人,不可免除劳役,每年要为郡县干一个月的劳役。同时,始皇帝仁义,让大家轮着来,一年更卒一年劳役。 当然,这是郡县的事,只干一个月,只负责修修城墙,修修郡道县路,维护水道什么的。 而始皇帝的征召,比如修长城修宫殿什么的,这个要另算。因为路途实在遥远,来回路上就要走一两个月,一个月时间远远不够。 而天下一统后,大工程、大建设加上大战基本就没断过,以至于五大夫爵以下的人,面对沉重的劳役,许多人都心有怨言。 本来公士之爵就是村中富户,更别说陶城的大户人家,他们本可以在陶城过着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凭什么长年累月拿着锄头去修长城、修路、修宫殿,就凭始皇帝的征召?! (就好比现在,那些年入百万的人以及一乡之长甚至县令以下的公务人员,每年抛弃本职工作,无偿为国家做苦力一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别说他们是贵族,有特权,秦法是相对公平的,五大夫之下的八级贵族全都一视同仁,至于五大夫爵位有多高,五大夫上面就是卿爵,未来的秦王,现在的公子子婴,也才五大夫爵,而始皇帝的子嗣,根据焚书事件中的说法,他们现在大都是匹夫···) 加上自天下一统以来,天下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获得赏赐,而秦法严苛,轻罪重罚,一不留神就会触犯法律,被罚得倾家荡产。 光是陶城,就有官大夫爵位甚至公乘爵位的人,因为没钱交罚金又不愿轻易失去爵位,而被迫去做刑徒抵债··· 所以,他知道,陶城与陶城中的大家族,其实关系很复杂,一方面各大家族都靠陶城吃饭,另一方面,他们心中也对秦法十分不满。 若是没事,他们自然是忠于官府的,若是官府有难,而且可能躲不过去了,那他们肯定也会将官府推进深渊甚至还会落井下石。 所以,他信不过城中的各大家族。 第八十五章 决战之前 于是,邓翎沉吟许久,最终摇头拒绝魏阙的建议,道:“各大家族的贤能,一向是我陶城表率,若是贼寇杀来,只让黔首杀贼,而让贤能守城,本官担心会破坏贤能在黔首心中的地位,也让贤能再难起到表率作用。 所以,为了以示公平,本官觉得,应该留下三百将士,七百各家义士,一千黔首守城。 其他人,都跟本官出城围剿燕贼。” 县丞胡鲂一听县令留下三百将士,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全留各家之人,他也担心被那些人给卖了。 想着,胡鲂知道已经无法阻止县令杀贼立功,便立即赞同道:“县令英明,下官以为此策甚是稳定。” 魏阙见县丞也赞同,心知他已经无法完成各家的嘱托,不过,能留下七百人,也是好的。 于是,他亦拱手道:“县令英明。” 就在邓翎分好留守的队伍后,就在军营中出现一些混乱之时,又一个斥候飞快来到营中。 “县令。”斥候禀报道:“燕贼行军速度很慢,正缓缓向陶城而来。” 邓翎一听,沉思一下,便冷哼道:“哼,本官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燕贼的诡计,燕贼派人在城中散步谣言,煽动黔首,离间官府与大户关系,就等我们不战自乱,然后从容攻打城池。 所以,燕贼出兵时间晚,行军速度慢,都是在拖时间,在等谣言起作用,等我们陶城乱起来。” 说着,邓翎冷笑道:“或许燕贼以为三川郡秦军抵达东郡的消息只是本官散布的谣言,所以才希望我陶城秦军与大户闻风丧胆,不攻自破。 可是,三川郡的秦军是真的,现在本官稳如泰山,城中大户也不会倒戈,燕贼的诸多算计,全都落到空出,只要燕贼来,本官必擒之。” 接着,邓翎看了看依然还混乱的将士,哈哈笑道:“燕贼来的慢,正好给了本官重新整军的时间。” 朱伤顺着邓翎的目光,见营中将士已经出现混乱,立即大喊道:“整军···” 又一段时间过去,陶城秦军整顿完毕。 又一段时间过去。 “报,县令,燕贼距离我们还有十里。” 邓翎一听,立即喝道:“传令,出城列阵。” 与此同时,燕南飞与张氏正坐在马车上,与燕节率领的一百战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其后跟着燕兴与周几带领的周丰里壮丁壮妇,最后是黄邢指挥的临济勇士。 “大夫。”一个探子来到马车前禀报道:“陶城秦军出城了。” “再探。”燕南飞沉声道:“查清陶城有多少秦军出城。” “诺。” 众人前行不久,又一个探子飞奔而来:“报,大夫,陶城有四千秦军出城,此刻正在城外列阵,秦军看上去有些混乱的样子。” “四千秦军?混乱?”燕南飞一乐,笑得眯起眼睛。 他知道,他派人散步的谣言起作用了,出城的秦军不仅数量少了很多,而且还很混乱,显然,秦军军心动摇了。 这一战,把握又大了几分。 想着,燕南飞吩咐道:“传令下去,继续缓行前进。” “诺。” 陶城西门外。 秦军还在整军,一个斥候跑到邓翎的战车边:“报,县令,燕贼还在慢慢前进,距离我们还有七里。” “七里!”战车上,邓翎回头看了看差不多快整顿完毕的大军,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燕贼急来,或许今日一战我们还要付出不轻的代价,可是,燕贼寄希望于我们不战自乱,却是错失良机了。 这一战,本官必胜。” 不久,有一个探子来报:“报,县令,不久前燕贼贼营中有一百贼军出营,然后上了贼船顺流而下,不知要去哪。” “嗯!剩下的一百贼军也出现了。”邓翎一听一百贼军顺流而下,顿时心中一松。 之前他还一直担心那一百贼军迟迟不出现,是不是有阴谋,或者在哪里埋伏,现在贼军一出现,他就不担心了。 冒头的贼军,而且还是区区一百贼军,根本不是威胁。 “再探,严密监视水上燕贼,严防燕贼作乱。” “诺。” “报,燕贼距离我们还有五里。” “报,燕贼在我们三里外停下了。” 此时,邓翎远远看见燕贼在远处停下,却没有列阵,不禁奇怪道:“燕贼既然已经到了战场,为何不列阵,反而待在原地不动?” 邓翎一侧的朱伤猜测道:“县令,或许是燕贼自知手下盗贼不通军事,不会列阵,或许也是担心我们趁他列阵突袭。或许也是想引诱我军离开,好让城中乱起来。” 邓翎一听,点头道:“县尉言之有理。” 就在此时,一个斥候飞快的跑来。 “报,县令,顺流而下的贼军出现在我们设置的河障处,现在正在清理河障,并还放火烧我们用来封锁济水的船。” “清理河障?还多此一举烧船?”邓翎一怔,随后脸色微变,大惊道:“不好,燕贼要跑。燕贼狡诈,他一定是听说了洛阳秦军的事,心生畏惧,想要逃亡他处。 所以,燕贼散布谣言,做出攻城的架势,根本就不想攻城,而是打算将我们拖住,然后让人焚烧我们的船,清理河障,最后从济水顺流而下逃亡大野泽,或是去齐楚两地,甚至是燕地。 如此,没有船只的我们,就难以追击燕贼了。” 说着,邓翎立即喝道:“朱县尉,本官给你两百士卒,三百各家丁壮,你速速带人去守卫河障,一定不能让燕贼他们跑了。” “诺。”朱伤一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带着一缕焦急前去调兵。 接着,邓翎又大喝道:“传令,擂鼓,全军冲锋,杀贼!不要让燕贼跑了。”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响起,然后邓翎率领的五百秦军立即闻声而动,而陶城各家丁壮以及被强行征召的黔首,则反应慢了两拍。 与此同时。 对面的马车上,燕南飞将头颅伸到车门外,远远的看到有一只秦军突然向济水方向去,紧接着又听到鼓声。 见此,燕南飞立即将头缩回车厢,吩咐道:“传令,鸣金,撤。” 第八十六章 敌军崩了我军也崩了 “铛铛铛···” 燕南飞率领的七百人,一听这急促的鸣金声,立即行动了起来。 “退,快退···”最后方的黄邢急忙大喊。 “大家跟着我跑,拼命跑,看准燕子旗,不要跑丢了。”人高马大身体强壮的里正周几,扛着一面燕子旗,再次对身边第一次参加野战,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壮妇们大喊。 只是,就在周几大喊的同时,在他还没跑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壮妇一听到象征往回跑的锣声,便开始往来路狂奔起来。 “大家跟紧···”周几正准备跑,却见有几个壮妇已经跑了,而且这几个壮妇还带着一大批壮妇开始向来路跑。 “这群愚妇,早就知道她们靠不住,幸亏也不靠她们···”周几大骂一声,然后扛着旗子也快速向前跑去,唯恐跑在他前面的壮妇跑丢了。 周几一跑,他身边的壮妇壮丁立即跟着跑。 这些人一跑,原本还勉强成阵列的队伍,顿时大乱,整个中军数百人,如同混乱的羊群,疯狂的向前窜去。 此时,燕南飞乘坐的马车才调完头,驾车的门客看着前方混乱的人群,大惊道:“家主,咱们中军崩了。” 燕南飞闻言,立即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前面乱糟糟的人群,愣了愣。 我的马车才调个头,中军就崩了?! 一个呼吸后,燕南飞定住神,淡淡的道:“无妨,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说罢,燕南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道:“传令,派出两个善于奔跑的斥候,让他们跑到前方树林外准备聚集壮丁壮妇,别让人迷路跑丢了。” “诺。” 秦军中。 邓翎正指挥秦军冲锋,他脚下的战车还没有出发,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鸣金声。 邓翎一听,立即站在战车上踮起脚尖前方望去。 果然,燕贼退了。 “欸!燕贼诡计都被我看穿了。” 邓翎大喜的喊道:“传令,快,全军出击,杀贼立功获赏!” 周围的秦军将士一听,立即兴奋的喝道:“杀,杀贼!” 而各大家族的丁壮以及普通丁壮,还没反应过来。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胡县丞,告诉他,燕贼已经被本官杀退,让他将消息通告全城,稳定人心。” “诺。” 转眼间,秦军将士向前冲了而十余步,突然,战车上的邓翎一怔,他居然看到前方的燕贼队伍大乱,似乎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向前跑。 好像燕贼已经崩了。 见此,他又踮起脚尖,仔细看去,燕贼阵型大乱,人影幢幢,好像真的崩了。 崩了?! 燕贼果然没打算攻打陶城,从一开始,燕贼的目的就是想跑。 一念及此,邓翎大喜的对御者喊道:“燕贼崩了,快,向前,本官要亲自追杀燕贼!” 驾驭战车的士卒一听燕贼崩了,立即挥动手中缰绳。 “驾!” 随着御者驱使,马车快速向前··· 不久,双方一追一逃间,就向前急奔了五里。 燕南飞的七百人队伍,除了燕节所部还能保持阵型,周丰里的壮丁壮妇,已经彻底跑乱了,而一开始还能保持完整编制的临济勇士,也被跑得快的壮丁壮妇,把阵型冲乱。 这时,前面的六百人,都是一窝蜂向前冲,根本顾及不到阵型。 燕南飞率领的队伍阵型大乱的同时,后方,陶县秦军同样阵型大乱。 此时,陶县县令正带着五百秦军快速向前追杀。 而五百秦军之后,近千陶城各大家族的丁壮,已经知道前面的燕贼已经溃败,他们正在追杀燕贼,此时正人人激奋,奋勇争先,打算抓捕燕贼贼子立功。 这些人虽然也在拼命的跑,但是,因为县令邓翎之前不信任他们,将他们放在秦军之后,此刻追杀起来,也都吊在秦军之后。 再加上这些人身体素质良莠不齐,年龄老幼不一,是被各大家族一股脑全派出来守城的,是以千余丁壮,强健的全都追在前面,羸弱的又全落在后面。 这些人身后,还有两千多被强行征召的丁壮。 丁壮开始一听燕贼溃败,还努力的跑了一下,但是,没跑多久,丁壮们便发现本来被安排在最后的他们,现在已经难以追上前面的秦军了。 而他们也知道,燕贼一共才几百人,都不够秦军将士分,更何况他们前面还有近千大家族的丁壮。 加上他们是被强征的,本来就不想给县令买卖,更何况燕南飞斩杀郡尉的事情,还令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心生好感。 于是,两千余丁壮追杀起来,便极为敷衍,并渐渐与前面的千余人脱节,变成前后两部分,并且距离还有越拉越远的驱使。 一时间,四千人的秦军队伍,追杀了短短五里路,便绵延了三四里之长。 “报···县令,我军中军、后军大乱。” 战车上,正带着五百秦军急奔的邓翎,一听斥候禀报,立即回头一看。 果然,通过后方乱糟糟的军旗,他就知道,自己中军后军全乱套了。 邓翎见此,顿时皱起眉头。 这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果然不堪一用。 想着,邓翎又踮脚向前方看去,却见前方燕贼旗帜更加乱了。 观望中,一个斥候从前方飞奔而来。 “报,县令,燕贼前军中军全都崩了,阵型彻底散乱,所有燕贼正急速向前逃亡。” 邓翎一听,瞬间就安心了。 虽然我军乱了,但是燕贼比我军更乱。 而且,他们陶城的人还远远比燕贼人多。 如此。 我军必胜。 于是,处在秦军前沿的邓翎,立即大喊道:“快,加快速度,追杀燕贼,杀燕贼贼首燕生者,本官重赏百金。” 重赏一下,秦军再次提速两分。 双方一个拼命的跑,一个拼命的追,奔跑间,又跑了五里。 此时,邓翎带着数百秦军士卒追在最前面,勉强还能保持编制,但狂追十里,也渐渐松散,各什伍之间也拉开了距离。 秦军后面数百步外才是各家丁壮,丁壮追了十里,强壮者在前,羸弱者在后,前后相距超过一里,编制也彻底散乱,大部分人已经处于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状态。 而各家丁壮之后,才是普通黔首,只是,普通黔首距离追在前面的秦军,已经超过三里。 很快,众人途径一片树林。 就在秦军越追越近间,突然,树林中响起一阵剧烈的鼓声。 “咚咚咚······” 第八十七章 伏杀县令 “鼓声?”正在追杀的邓翎一怔,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树林中有一些黑点向他们飞来。 箭矢! 是敌人! “有埋伏,小心弓箭。” 邓翎连忙大喊,喊完,他立即躲在持盾的士卒身后。 “咚。” “啊,有埋伏,我中箭了。” 遭遇箭矢攻击,正追杀的秦军皆大恐,但是阵型已经散乱的他们,短时间内难以重新组织起来。 此时,邓翎躲过箭矢,转头一看,麾下将士竟然有数人受伤。 见此,他又惊又恐,而且还满脑疑惑。 箭矢射向他们,是敌军没错,可是敌军从哪来? 燕贼就八百丁壮,昨天自己的斥候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数的清清楚楚,现在七百在前面,一百在济水上,八百人都在,哪来的埋伏? 莫非树林里的是壮妇? “杀!” “杀!” 邓翎正想着,就听到树林中传出阵阵喊杀声,转头一看,却见大量秦军士卒模样的将士冲出来。 邓翎见此,大恐,来不及想这些人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只是大喝道:“有埋伏,集结,列阵,速速列阵。 传令,让后面的人速速前来救援。” 此时,率先从树林中冲出来的陶亭,早就注意到秦军队伍中的十余辆战车。 现在他一听数十步外有一辆战车上有人大喊,而且车边还有一面“邓”字旗,见此,他顿时大喜道:“陶县县令邓翎在那车上,大家跟我冲,杀县令。” 说着,陶亭立即朝邓翎射了一箭,陶亭周围的王四等人闻言,纷纷向陶亭所指的车看去。 果然,看到一面“邓”字旗。 接着,他们见陶亭射箭,立即有样学样,纷纷朝邓翎射击。 此时,邓翎一听贼子呼喊,紧接着又见一阵箭雨集中朝他射来,见此,他脸色一变,立即举盾躲避,不敢说话。 另一边,陶亭射击之后,便带着跟在他身边的一什人向邓翎冲过去。 接着,王四紧随其后,也带着一什人向邓翎冲去。 而后,后面又有一什人跟在冲过去。 三什队伍立即以陶亭为箭头,以王四两什为羽翼,结阵冲杀而去。 同时,邓翎躲过箭雨,见一群贼子杀来,立即喊道:“盗贼杀来,快,结阵。” 只是,秦军追杀十里,队伍绵延五里有余,五百秦军也拉的较长。仓促之间遭到埋伏,大部分的人根本反应过来。 此时,陶亭带着三什人,结阵而前,散成一团的秦军根本不是协同作战的陶亭等人的对手,也丝毫无法阻止陶亭前进。 很快,陶亭杀到邓翎车前。 此时,邓翎才聚集二十几个人,见贼子杀来,大恐,正欲跳车逃亡。 这时,陶亭以逸待劳,一个冲锋便将对面二十几个惶恐不安的士卒组成的防线击破。 接着,陶亭见车上身穿甲胄的人四处观望,似乎正欲逃亡。 见此,陶亭热血一涌,大喝一声:“杀!杀马” 大喝者,陶亭手中长戟往马腿一挥,立时斩断一条马腿。 跟着陶亭的士卒见此,跟着杀向战马。 此时,战马断腿,立即悲鸣前窜,才起步,又被刺了几下,顿时受不住倒在地上,并撞翻另一匹马。 双马前窜倒地,又掀翻了战车,以至于车上的邓翎重重的摔在地上。 此时,跟着陶亭身后,才冲破秦军防线的王四,见身穿甲胄的人摔在地上,立即飞快向前,然后手中长戟向其一刺,便将邓翎刺死当场。 接着,王四抽出长剑,快速割下邓翎人头,用长戟挑起,然后大喊道:“陶县县令已死,县令已经被我斩杀······” 这时,弄翻战车的陶亭才击退围过来的秦军士卒,就听到王四的大喊声。 而后,陶亭看着王四长戟上挑起的人头,然后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王四,顿时怒道:“无耻。” 王四闻言,看着陶亭笑道:“陶兄,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陶亭闻言,冷哼一声,然后带着人向其他秦军杀去。 王四见此,立即吩咐道:“跟我喊,县令已死。” 周围一什人闻言,立即聚在王四身边,一起喊道:“县令已死···” 此时,周围还在各自反抗的秦军将士一听,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看到一个被长戟挑起的人头,县令邓翎的人头。 见此,秦军士气顿时跌倒低谷。 就在这时,燕节已经重新组织好麾下一百将士,并调转枪头,向秦军杀来。 秦军将士一看燕贼回头反击,而且县令已死,皆大恐,转身就逃。 后方,燕南飞坐在马车上,见秦军逃亡,立即吩咐道:“传令给三位百将,衔尾追杀,驱赶秦军逃亡。” “诺。” “派人通知叔父还有黄将军,告诉他们,我军已经击溃秦军,让他们从后面跟上。” “诺。” 另一边,燕节三人得到军令,立即开始攻击那些还在原地反抗的秦军士卒,然后驱赶那些逃亡的士卒。 很快,秦军反抗力量被清除,两百左右秦军士卒被驱赶着向陶城冲去。 接着,后面掉队的秦军以及更后面的大户丁壮,本来知道前面遭到埋伏,已经放缓脚步的他们,才前行没多远,就得到县令战死,秦军崩溃的消息。 接着,将信将疑的他们,一见秦军溃卒冲过来,皆大恐,全都转身就跑。 这些人一跑,后方被强征的丁壮,想也不想,皆惊惧交加的向陶城跑去。 秦军彻底奔溃。 很快,燕南飞指挥三百将士衔尾追杀五里,斩杀数百人。 此时,燕兴带着燕家人从后面追了过来。 接着,燕兴来到马车跑,喘着气开口道:“南飞,临济勇士已经整顿完毕,正从后面追过来,不过里正整顿周丰里丁壮还需要一些时间。” 说着,燕兴看了一下战况,迟疑道:“南飞,为何衔尾追击,而不是让将士们冲进秦军溃军之中。如此,咱们或许可以趁机夺城。” 燕南飞坐在车厢外侧看着前方,听到此言,立即摇头道:“不然,出城的秦军不过四千人,陶城之中最起码还有一千以上的秦军,若是陶城见咱们混在溃军中,必定不敢开门。 这样,咱们夺取陶城或许还困难一些。” 说着,燕南飞笑道:“可是,若是我们衔尾追杀,这就不一样,秦军绵延数里,秦军一回到陶城,守城之人必定会发现都是溃军,根本没有敌军,这样他们就会接纳溃军入城。 燕城事变后,陶城之中本来就人心惶惶,城中肯定有暴躁少年准备效法其他县城少年暴动,打死县令县丞然后逃亡为盗贼。 只是迫于城中秦军,才不敢行动。 若是溃军进城,城中百姓得知县令被杀,秦军大败,必定满城震动。然后,群龙无首之下,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便可以燎原成满城烈焰。 而就在昨天,我早就送了两点星火入城。 所以,慢慢追,跟着后面,让溃军进城,便可以让谣言飞进城中,让恐惧飞进城中,让谣言多飞一阵,让恐惧多传播一阵,这样才好点燃陶城,让陶城不攻自破。” 燕兴闻言,愣了一下。 兵法上说,只有拙速不曾有巧迟,他一直奉为真理,没想到,今天可能要长见识了。 第八十八章 让谣言飞一会 不久。 逃在最前面的秦军溃兵冲到陶城西门。 一个百将再城下大喊:“胡县丞,是我啊,曹坚,快开门,我军败了,速速开门···” 此时,城墙上,正焦急等待战果的县丞胡鲂,之前看到溃兵回来,心中就凉了大半。 此刻一听溃将说战败了,心中便彻底凉了。 接着,胡鲂向城下以及西面看了一眼,没看到贼军,这才下令道:“传来,开门。” 陶城西门洞开,溃军见此,心中一松,然后鱼贯而入。 须臾,胡鲂找来曹坚,厉声问道:“曹百将,之前县令不是说燕贼溃败,你们为何突然战败?” 曹坚一听,立即应道:“是埋伏,燕贼在西面树林设伏,县令中了埋伏,已经战死了,然后我军就溃败。” 胡鲂一听,大惊道:“八百燕贼全都出现了,哪来的伏兵?” 曹坚身体微微一僵,他率领的丁壮吊在大军最后面,连燕贼都没看到,他哪知道燕贼为何有伏兵。 想着,曹坚立即应道:“回县丞,咱们被骗了,燕贼根本就不只八百丁壮,之前我们看到的只是燕贼先锋。” “燕贼先锋。”一侧魏阙脸色一白,连忙问道:“曹百将,那燕贼究竟有多少人?” “多少人?”曹坚闻言,想起之前听到的谣言,便斩钉截铁的道:“起码有一万贼军。” “嘶。”城门处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 “当时,我们再十里外树林中伏,林中突然飞出数千只箭矢···”曹坚立即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 一旁的胡鲂还有闻讯而来的各大家族的家主,听到曹坚的话,全都吓得脸色一白。 其中,魏阙更是面如死灰。 上万贼军,或许曹坚为了逃避战败之责,有所夸大,但是,燕贼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再不济,打一个对折,五千燕贼肯定是有的。 五千燕贼,我军惨败··· 想着,魏阙立即微微低下头,然后了无痕迹的退后两步,接着便在其他人处于被震惊中,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不久,一个五百主回城,胡鲂再次询问战况。 那五百主同样没看到燕贼,但想起谣言,同样以燕贼有万余人应之。 随着大量丁壮回城,随着城中百姓耳闻目睹,秦军惨败,燕贼有万余人消息,也飞快的从西门向全城扩散。 一段时间后,随着秦军陆续回城,当一些官吏与各大家族的家主发现被征召的丁壮竟然回来两千多,便有意识到不对了。 但,此时此刻,在县令生死不明,军队不够,城中混乱,心中对秦法有所不满,燕贼谣言威胁等等因素叠加在一起,也没有人敢随便开口。 就在此时,城墙上,一个望风的斥候突然喊道:“县丞,燕贼出现了,有一小股燕贼正跟着溃军身后,斩杀落后的溃卒。” 胡鲂一听,立即来到齿墙边,向外一眺望,果然,城外不远处有一只军队正追杀溃军。 见此,胡鲂大恐道:“不能让燕贼入城,快,快关闭城门。” 城墙上的人闻之,皆大喊道:“快关城门。” 须臾,一人上城墙禀报道:“县丞,溃军蜂拥入城,城门关不上。” “放闸门!” “放闸门,快。” “轰!” 随着一声大响,巨石落地,堵住了燕贼杀进陶城的通道,也堵住剩下溃卒回城的路。 闸门一落,被关在外面的溃败顿时急眼了。 “兄长,我还在外面,我还没有进去啊,兄长,快让人开门放我进去。” 城墙上,戴氏家主戴员一听到这大喊声,脸色一变:“是我二弟的声音!” 说着,戴员冲到齿墙边,探出脑袋看向城下,冲着挤成一团的溃兵:“仲弟···” “兄长···” 此时,又有人大喊:“世父,我在下面···” “妇公···” 随着城外传来一片呼喊之声,城墙上的各大家族的家主,凡是听到呼喊自己的皆变了脸色,而没有听到呼喊自己的,脸色微白。 而县丞胡鲂听着城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更是面如死灰。 外面的呼喊声,多是各大家族子弟的声音。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刚刚回城的人,大都是被强征的丁壮,而各大家族的丁壮,大都被关在外面了。 若是各大家族的丁壮回城还好,因为他们家大业大,还会有顾虑,会装模作样的抵抗,不会直接投靠燕贼。但是,那些普通黔首差不多快过不下去了,他们可没有多少顾虑,尤其是那些处于破产边缘的人。 这些人不响应燕贼就算好了,还想让他们上城墙抵抗燕贼? 信不过他们! 想着,胡鲂脑袋飞快的转起来,很快,就有了注意。 “来人,快,冲城外的溃兵大喊,让他们去东门,西门闸门已落,燕贼将至,若是他们不想死,就快去东门守城,只要再东门外守住城门,那本官就为他们请功。” “诺。” 周围的几个士卒一听,立即大喊道:“去东门···” 城墙上的各大家族家主一听,纷纷跟着喊道:“去东门···” 与此同时,胡鲂又吩咐道:“快,去济水边通知县尉,让县尉速速带人回城。” “诺。” “传令下去,让人在城中大喊,左丞相嫡长子,三川郡郡守李由已经带着一万秦军即将感到陶城,只要我等坚守一个时辰,便可反败为胜,围剿燕贼。” “诺。” 很快,就再全城百姓惊惧之间,有人开始大喊道:“左丞相···” 另一边,燕南飞带着人杀到城外,见陶城已经放下闸门,而且城外的溃军开始绕道向两侧逃亡。 见此,燕南飞立即大喝道:“叔父!” “在。” “请叔父立即指挥将士驱赶陶城溃军,清空西门。” “诺。” 军令一下,原本还在杀戮秦军的士卒,立即改变策略,变成驱赶溃军。 不多时,等燕南飞乘坐的马车来到西门两百步外,西门附近已经没有任何陶城溃军了。 此时,燕南飞坐在车厢外,看着陶城,吩咐道:“传令,将县令人头扔到城墙上,并派出一屯将士到城下大喊:告诉他们本大夫只痛恨残虐百姓的县令县丞,不针对城中其他官吏士卒,也不针对城中贵族豪强富商以及百姓,让城中百姓速速开门投降。 否则,让本大夫杀进城去,所有依附县丞负隅顽抗的人,都要抄家灭族。” “诺。” 接着,陶亭带着五十士卒来到陶城十余步外,将县令人头抛入城中,然后一起大喊道:“城墙上的人听着:我等······” 第八十九章 陶城出降 城墙上。 众人一看人头乃是县令邓翎的,皆大为骇然。 “是县令···” “县令真战死了···” 接着,下方的劝降声传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此时,胡鲂一听到城下燕贼的大喊声,全身一寒,然后缓缓转头向周围各大家族的家主看去。 然后,便见周围的人全都在看向他。 见此,他全身微微一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看着周围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将气呼出来。 而周围的人也都看着胡鲂,面色复杂,没有发声。 一时间,整个陶城西门,只有城外燕贼的大喊声。 良久,当胡鲂憋气憋不住的时候,才缓慢而悠长的吐出胸中之气,接着又缓缓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见周围的人还在看他,立即大喝道:“你们看着我想干什么吗?李郡守,左丞相之子三川郡郡守马上就要带着秦军杀到陶城,难道你们要在这个时候依附燕贼不成。” 周围的人一听,大都将目光移开。 而陶城豪杰戴员讪讪一笑,拱手道:“胡县丞多虑了,我等只是在等县丞吩咐,燕贼猖獗,我等都看不下去了。” 胡鲂闻言,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城中大户,只是道:“诸位放心,燕贼猖獗不了多久,李郡守马上就到了,只要我等团结一心,必能将燕贼捕获。”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敷衍的道:“胡县丞言之有理!” 随着众人开口,刚刚渐要凝固的气氛,又和缓下来。 与此同时。 城中。 “燕大夫已经斩杀县令,很快就能杀入城中···” “三川郡秦军纯属谣言,洛阳距离陶城六百里,可能洛阳现在才刚刚知道东郡之事,洛阳秦军怎么可能会到陶城来。” “燕大夫此来陶城,只为县令县丞而来。” “除掉县丞,为民除害!” “······” 随着溃军入城,各种谣言飞快的砸城中传播。 一时间,城中人心浮动,仿佛如同随时都要喷发的火山一样。 城墙上。 “县丞,又有一股燕贼杀过来了。” 胡鲂一听这声音有些紧张,立即安抚道:“没事的,大家稍安勿躁,只不过是多了区区两百多人,而且燕贼连梯子都没有,还攻不破我们陶城。” “···” 城外。 黄邢带着临济勇士追上来。 “大夫!”黄邢禀报道:“臣奉命将遗落在后方的战鼓带来。” “善!”燕南飞看了一眼临济勇士中耸立的大鼓,立即吩咐道:“传令,擂鼓,并准备进城。” “诺。”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城墙上的人全都大惊。 “燕贼要攻城了···” 胡鲂听着鼓声,心惊胆战的看着城外,一听周围的惊呼声,立即大喊道:“不要怕,燕贼没有攻城器械,他们是爬不上城墙的。” 胡鲂话音一落,一个士卒匆匆跑来禀报道:“报,县丞,不好了,我们去通知县尉回城防守是,县尉的人一听我军大败,县令战死,燕贼人多势众,皆大恐。而后县尉归来路上见溃军皆向东方逃亡,众将士惊惧之下,竟四散而走,县尉惊惧之下竟带着十几人,乘船逃亡了。” “朱伤那匹夫居然跑了???”胡鲂一听,大怒道:“该死,该死,之前我就反对出城杀贼,是那朱伤匹夫极力鼓动县令出城,现在我军一败,这天杀的匹夫居然自己跑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又有人来报:“报县丞,不好了,县主吏魏阙刚刚打开东门,带着家小逃亡了。” 胡鲂闻言,脑袋瞬间一懵。 “杀啊···” “杀县丞···” “为父母兄弟报仇···” 就在此时,胡鲂听到城中传来一片喊杀声。 接着,一人来禀报道:“报,县丞,不好了,刚刚闾左街上黔首听到鼓声,有数人公开鼓动黔首暴动,当即有上百人响应,现在暴民向我们西门方向杀来。” “什么?”胡鲂闻言,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此时,距离胡鲂较近的戴员,看了失神的胡鲂一眼,听着城内的喊杀声,又听着城外的劝降声,心中杀机一起,然后立即拔剑向胡鲂冲去。 周围的士卒一看戴员拔剑冲向县丞,皆大惊。 然后,有的士卒立即撇过脑袋看向另一侧,有的士卒低头看向地砖,有的士卒戏谑的看向县丞,有的士卒下意识的拔剑阻止,但一看其他人都没动,便立即止住身形。 与此同时,周围的大户家主见状,有的露出喜色,有的露出解恨之色,有的脸色泛白,有的看傻子一样看了戴员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并退后两步,拉开与戴员的距离。 然后,“噗”的一身轻响。 在众人的注视中,戴员一剑正中胡鲂心脏。 不久,戴员捧着县丞的人头,缓缓走出陶城,其后跟着十余陶城官吏,数十出人支援官府守城的陶城大户家主,数十上百士卒,以及数百暴动的黔首。 出了城门,众人停在城门外,戴员独自走到马车前,拜道: “大夫吊民伐罪,出兵攻打陶城,斩杀虐民的县令,我等陶城父老感激不尽,特杀罪不可赦的县丞,迎接大夫入城。” 燕南飞看了看城门处的众人,又看了看近前的戴员,喜道:“陶城父老斩杀县丞出降,免除陶城刀兵之祸,此陶城百姓之福,亦是在下之幸。 先生快快请起。” 戴员一听燕大夫语气和缓,心中一松,立即起身。 此时,燕南飞仔细打量着戴员,见他衣着华美,身带长剑,一看就是城中富贵之人,不是他安排的那些士卒或者城中穷人。 但是,出城投降的人,却是以这人为首,而且这人衣袍上还沾着血迹。 显然,是这人斩杀县丞。 见此,燕南飞立即笑着问道:“先生杀县丞出降,免除一场大战,乃大功一件,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戴员一听,立即郑重的行礼道:“在下陶城戴员,见过燕大夫。” 第九十章 再续前缘 “戴员,陶城戴氏!”燕南飞心中若有所思。 戴氏这个姓氏不少见也不多见,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宋国王室,以戴为氏,宋国亡国之时,末代君王就是宋康王戴偃,而陶城乃是昔日宋国最富庶的城池。 现在,陶城的地盘上出现一个戴氏子弟,若是他没猜错,那这戴员十有八九跟当年的宋国有关系。 宋国王室成员应该不可能,宋国灭亡,宋国王室子弟纷纷出奔他国并改姓了,所以,这戴员可能是宋国旁支。 想着,燕南飞笑了笑,然后看着戴员问道:“先生乃是戴氏子弟,不知先生与当年的宋国有何关系。” 戴员闻言,有意拉进关系讨好燕大夫,立即应道:“回大夫,在下正是宋戴公之后,祖上乃是宋国宗室旁支。” 说着,戴员见燕大夫露出了然之色,继续道:“大夫,说起来,宋燕两国早有渊源,情谊深厚。 当年,齐国祸乱燕国,赵国欲送燕国贤君燕昭王回燕继位,但是,赵国被堵在易水难以前进,秦魏韩三国联军被堵在濮水欲进不得,是我先王康王出兵相助,这才击败齐军,成功送燕昭王回国继位。 后来,齐国祸乱我宋国,是燕昭王多方奔走,这才组建五国联军攻打齐国,只可惜后来燕军功亏一篑,我陶城也落入秦国之手。 自从我等被秦国统治以来,税负比以前上高了三十倍不说,还需要连年征战,连年劳役,我等皆苦秦久矣(秦国耕战为本,对渔猎工商业收取十倍税收,以逼民种田,而齐宋之地,商业气氛浓郁,加上土地肥沃,关税以及工商税是出了名的轻)。 今大夫吊民伐罪,在下一向仰慕燕昭王的德行,知道大夫带着妇孺逃亡,仁德不在燕昭王之下。 故而在下冒死斩杀县丞,说服我陶城百姓出降,迎接大夫入城。” “呃···”燕南飞听到这,先是愣了一个瞬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秦魏韩三国联军之所以被堵在濮水,那是因为宋国全力协助齐国,后来,宋国被秦国威胁并收买,背叛齐国,在大战中偷袭齐军后方,这才打败的齐军。 好吧,这姑且算宋国出兵助燕国复国。 可是齐国灭宋,史书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是他先祖燕昭王想伐齐,又担心单挑打不过,所以派苏代行间,鼓动齐闵王伐宋,最终齐国灭亡宋国。 然后,乐毅以齐国灭宋为借口,组织五国合纵伐齐,期间,乐毅为争取魏国,而把宋国卖给了魏国。 燕宋两国的情谊··· 所以,这燕宋情谊,说的是他与我的情谊,这戴员是想投效啊。 想着,燕南飞立即点头道:“不错,昔日燕宋两国情谊深厚,现在先生与我平定陶城,再续燕宋情谊。想来,今日之事流传青史,必定传为一段佳话。” 戴员一听燕南飞赞同燕宋情谊,顿时露出满脸喜悦。 燕南飞见自己说完,戴员露出喜色,便笑了笑,看着戴员邀请道:“今日与先生相会甚欢,还请先生上车,你我一同进入陶城。” 戴员闻言,露出意动之色,只是,他刚想迈腿,又见燕南飞坐在车前不动,而且车厢内的那个带剑婢女也不动,又不禁略有迟疑。 燕南飞见状,立即撩起下裳,露出右腿,致歉道:“先生,在下腿脚受创,正在治疗,行动不便,不能下车相迎。” 说着,燕南飞又拉住张氏的一只手,道:“这是在下内子,因在下行动不便,需要近身伺候并护卫在下,不动轻离。 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戴员看着燕南飞包扎的右腿,脸色一松。 燕大夫不是轻视我,而是行动不便,这就没事了。 只是··· 戴员用异样的眼色看了张氏一眼。 这是燕夫人,这真是···刚刚我还以为是女婢呢,不想竟是燕夫人。 燕夫人竟然··· 我有一个女儿,虽然比不上戚氏女,但比燕夫人美貌十倍! 或许··· 想着,他又迅速微微低头,看向燕南飞道:“大夫相邀,在下怎可拒绝。” 说罢,他又向张氏拱手道:“员见过燕夫人,打搅了!” 张氏已经察觉到戴员目光中的轻蔑,不过,自从嫁入燕家为妇,她已经感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也不以为意,在车上点头回应道:“妾身见过先生,先生有礼了。” 接着,戴员在一个士卒的协助下上了车。 因为燕南飞腿脚不便,张氏在内伺候并护卫,所以车厢较为空旷。 戴员上来后,燕南飞坐在最里面的中间,张氏坐在右侧,戴员坐在张氏斜对面靠外位置。 此时,燕兴已经率众控制出降的各大家族家族,并收编出迎的丁壮。 接着,众人进城,马车亦缓缓前进。 车厢中,戴员想起三川郡秦军来,立即拱手道:“大夫,既然大夫的先锋已经夺取陶城,还请大夫催促主力以及后军速速入城。” 燕南飞一听,目光微沉。 本来,他对戴员的印象是极好的。 因为他以为戴员跟在临济主动投靠的黄邢一样,是不满秦国暴政,所以怒杀县丞投靠于他。 但是,现在他一听戴员说到燕军主力,便知道,这个戴员被谣言影响了。 或许因为其人才智仅仅是中下之姿,或许因为其人骤临大变,心神已乱,不能维持正常的智商。 若是他有数千燕军,岂能让那么多陶城秦军逃出去。 所以,若是戴员聪明,应该在看到溃军数量的时候,就应该猜到燕军大概有多少人了。 结果,现在··· 总之,这人不可委以重任,不可以托大事。 不过,虽然戴员不聪明,但是,戴员在这种情况下投靠他,有功,而且还成了榜样。 所以,只要戴员要给一个比较显贵的位置,以笼络人心,但这个显贵的位置,不能有多少自主权,而只能充当一个执行者,这样才不会坏事。 燕南飞心思一转,便初步确定了戴员未来的位置与去向。 第九十一章 画饼充饥 燕南飞心思飞转间,戴员正继续道:“大夫有所不知,三川郡郡守李由已经带着两万秦军进入濮阳,而且昨日县令已经向李由通报了大夫在陶城的消息。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李由正率领秦军向陶城杀来。濮阳距离陶城不过两百多里,算算时间,李由恐怕明日就会杀到陶城。” 说着,戴员拱手道:“大夫,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请大夫立即让大军进城,然后在陶城布防。” 说着,戴员微微仰起头,略带骄色道:“大夫,在下与彭城富商灵常有旧,灵常亦是宋国公族之后,在彭城素有威望,且不满秦国久矣,只要在下去信一封,必能让灵常在泗水郡起事。 只要我们能坚守陶城一两月,灵常必能带着泗水郡勇士来援。” “灵常?!”燕南飞一听这人名字,顿时觉得有些熟悉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历史名人,但想不起这人的具体事迹,便先将灵常放在一边。 接着,燕南飞看了一眼戴员。 这戴员既然说起灵常,还知道灵常一向不满秦国。 这说明宋国虽然灭亡了六十年,但是宋国宗族在宋地的影响力依然不弱。 而且戴员与同是宋国宗室子弟的灵常有旧,这说明宋国宗室间彼此还有联系。 宋国传承八百年,其宗室子弟遍布宋地,甚至还散步周围各国。 所以,这戴员的分量,或许要加重几分,更需要笼络一番。 所以,即要笼络于他,最好是开诚布公,不要使用诈术,如此才能让人归心。 不然,等会他们逃亡大野之时,恐怕戴员会心生异心。 当然,还得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不然,这一向生活优越的戴员,恐怕会难以忍受贫苦,继而失望出走。 想着,燕南飞立即露出一脸无奈,叹气:“先生说笑了,城外这数百人,就是在下的主力!后面的人不过是些老弱病残,不可作为依仗。” 正期待的看着燕南飞的戴员,一听此言,脸色的骄色与期待瞬间一僵,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道:“大夫,之前不是说燕军有···有···有数千之众,已经围杀县令,击溃秦军了!” 张氏见戴员一听自家良人已经没有其他将士便语气不对,抬头看了戴员一眼,见其脸色骇然,目光呆滞,心中立即将其鄙视一番,又看了一眼燕南飞,见其面色如常,便再次充当起护卫来。 “围杀县令是真,击溃秦军也是真,但数千之众纯属谣言。”燕南飞解释道:“在下之前只是埋伏了两百人,不想,陶城秦军不堪一击,伏兵一出,秦军立即大乱,伏兵顺势斩杀县令,秦军便奔溃了,然后在下就率军追到陶城来了。” 说着,燕南飞看了戴员一眼。 本来,他真正的依仗是城中的一屯临济勇士,还有曹叔野那些人。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人的朋友大都是穷人,富人的朋友大都是富人,游侠的朋友大都是亡命之徒,只要曹叔野他们在大街上一喊,然后临济勇士响应,肯定会有一大批亡命之徒以及快要破产的穷人受刺激,然后冲动之下跟着暴动的。 只要城中穷人暴动了,那城中的大户肯定就会明哲保身,不再帮助官府守城。 如此,陶城就到手了。 但他也没想到,戴员这些城中大户居然会杀县丞响应,并趁机夺取了城中百姓暴动的领导权。 这···真是世事无常啊! 另一边,戴员闻言,依然还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所以,大夫麾下只有八百将士。” 燕南飞点头。 戴员见此,内心要奔溃了。 虽然他早就对秦国不满了,但是,他也没不满到奋不顾身的地步啊! 虽然秦国动不动就征召商人去打战,动不动就征召百姓去做苦力,让他子弟一去不回,但他家中有娇妻美妾,城中有商铺,城外有良田,日子还不错,能过下去。 若不是他听说燕贼有上万人,打个对折,五千人还是有的,否则,他何苦在秦军即将赶到陶城的时候,杀官造反呢! 只是,现在上了贼船,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县丞,似乎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想着,戴员定了定神,然后又看了一眼燕南飞,暗道: 燕大夫之前在燕县击败秦军斩杀郡尉,现在又在陶城击败数倍秦军,斩杀县令。 或许,燕大夫能再次击败秦军斩杀李由呢! 戴员心中渐定,问道:“大夫,秦军将至,不知大夫可有应对之策?” 燕南飞淡定的摇头道:“并无应对之法,只是能在秦军到来之前逃亡耳。” “我···”戴员一听燕南飞只打算逃亡,顿时心中不定了。 逃亡···你若是逃亡,那你带着军队攻打陶城干嘛,你击败秦军后直接逃亡,不是更好吗? 为何要来攻城! 难道是想来抢一把? 想着,戴员语气颇为直烈的道:“大夫即然打算逃亡,为何不现在就走,为何还要进城,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听着戴员的抱怨声,燕南飞笑道:“先生此言差矣,陶城乃是魏宋鲁三地最富有的城池,在下岂能无视之。 况且,暴秦无道,天下百姓皆苦秦久矣,一旦有事,十余少年便可暴起打死县令县丞,天下纷乱,其可见一斑。 如今始皇帝尚在,威震天下,尚且可以保持稳定,可是,一旦始皇帝死,则天下反复就在转眼之间。 故而,在下现在进入陶城,不是为了现在占据陶城,而是为了将来能占据陶城。 只要能占据陶城,取得陶城的财富与丁壮,那边可以北取东郡,南攻砀郡,东靠齐国,南临楚国,北接燕赵,西进韩国关中,天下可定矣! 所以···” 说着,燕南飞看着前方,正色道:“这陶城,在下岂能过而不入。” 戴员听到这,皱纹渐舒,心中微安。 还好,燕大夫不是想做一次贼寇,抢一把就走,而是为了布局将来。 这就太好了。 若是放弃家业,去做到处流窜的盗贼,他是不愿意的。 可是,若是忍受一时之苦,博取未来的前途,他还是能甘之如饴的。 要知道,当年赵魏两国的祖先,可是跟着晋文公在天下流浪二十余年,然后奠定两国基业。 既然已经当众杀县令了,陶城待不下去了,天下也少有容身之地,与其独自带着家小逃亡为盗贼,还不如暂时跟着燕大夫。 所以··· 想着,戴员脸上再次露出恭敬之色,拱手行礼道:“不知大夫打算如何布局陶城?” 第九十二章 三人可笼 燕南飞听到戴员追问,笑道:“在下想出来两个办法,一个是离间,一个是拉拢。” 说着,燕南飞沉吟道:“百姓多穷苦,施之小恩,便可拉拢他们。但是,城中大户,钱粮不缺,可以离间而难以拉拢。” 说到这,燕南飞看着戴员道:“先生久在陶城,熟知陶城大户内情,不知先生以为,城中大户,谁可以被我拉拢。” 戴员一听燕大夫询问,立即快速思考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暂时跟燕大夫混,那这第一件事就要做好。 于是,他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燕南飞道:“燕大夫,臣想到了三个影响力较大的人可以拉拢,其中一人乃是官大夫梁渑,梁氏在陶城世代卖酒为生,家业不少。后来陶城归属秦国,秦国对卖酒者收取重税,以打击酒业。 梁渑虽然因功升为官大夫,但是,因为酒铺经营不善,家道败落,是以多有怨言,又因为梁渑多次醉酒犯罪,以至于到了破产的地步。 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梁渑已经有两次因为犯罪交不起罚金而去做刑徒了,现在其人就在刑徒营中,还需要干两年苦力,才够交足罚金抵罪。 梁渑在灭六国之战中,骁勇善战,因功晋升为官大夫,在陶城军中颇有影响力。” “刑徒!”燕南飞一听这人已经以堂堂官大夫之尊,竟破产沦为刑徒,而且还做了两次刑徒,这··· 其人心中的仇恨,想来一定不少。 于是,燕南飞点头道:“善,这梁渑稍后可以一见。” 戴员见燕大夫点头,继续道:“五大夫楚远,亦可以拉拢。” 燕南飞一听第二人是一个五大夫,顿时神色一滞。 五大夫已经是秦国的高级爵位,这样的人,也可以拉拢吗? 想着,燕南飞迟疑的看向戴员。 戴员见状,立即解释道:“大夫,五大夫楚远的处境并不好,当初,楚远祖上跟着穰侯攻打陶城,然后在陶城落户。后来,秦宣太后与穰侯死,陶城封地被秦王收回,穰侯嫡长子前往南郡继承穰地,留庶子在陶城。 因为秦昭襄王对魏冉多有不满,加上应侯范雎对魏冉十分警惕,导致陶城魏氏在魏冉死后过得很艰难,处处被针对。 楚远祖上见穰侯先被驱逐,又被收回封地,然后魏氏的靠山武安君白起也被赐死,魏氏衰落,便开始针对留在陶城的魏氏一族,侵吞魏氏产业。 再后来,应侯与秦昭襄王先后死去,先王继位,楚国外戚再次掌权,接着陶城楚氏遭到穰侯一脉的报复,实力大衰。 后来秦楚之战,楚氏为了重振家族,仗着楚氏一族源出楚国,在楚国有人脉,楚远父兄率多位族人前往攻打楚国,然后就都死在楚国,楚远得以继承爵位。 楚氏虽然陷入将要灭族的境地了,但是,魏氏并没有因此放过楚氏,而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将楚远仅存的幼弟和其中一个儿子,送去了南方,然后楚远的幼弟战死了,其儿子在南越病死了。 若不是昌平君造反,惹怒始皇帝,让始皇帝开始对楚国外戚进行打击,魏氏日渐衰弱,恐怕楚远一家已经全都被魏氏弄死了。 故而,楚远对魏氏恨的咬牙切齿,发誓要报复。这一次县令动员大户守城,楚远就因为怨恨魏阙,闭门不出,未曾派人援助县令。 若是大夫能用魏氏满门的人头交好楚远,那么楚远必定能为大夫所拉拢。” “魏氏满门?”燕南飞皱起眉头,摇头道:“虽然在下有意笼络陶城贵族,但也不会随意杀人取信。” 戴员一听,立即开口道:“大夫,臣之所以说魏氏可杀,那是因为魏氏不仅与大夫祖先有怨,而且,魏阙昨日极力鼓动县令征召丁壮围剿大夫,为此还派出了所有魏氏丁壮,并鼓动城中大户出人协助县令。 似这等行径,实则死有余辜。 更何况···” 戴员停顿了一下,道:“魏阙刚刚一听大夫攻城,已经带着家小从东门跑了,若是大夫派出轻骑追之,必能追上。” “跑了!”燕南飞一听是魏阙鼓动县令围剿他,现在又提前跑路了,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怨恨。 若不是魏阙鼓动,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进入大野泽了。 而现在,自己虽然攻克了陶城,但先击败秦军,又弄死郡尉,加上攻克陶城,肯定名声暴涨,已经让始皇帝愤怒到了极点,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这一切,都是魏阙的错。 想着,燕南飞点头:“先生言之有理,魏氏该杀,正可用魏氏的人头去交好楚氏。” 说罢,燕南飞立即大声道:“郑先生,传令下去,陶城魏氏,依附县令,祸乱百姓,罪大恶极,当诛。让陶百将派出十余骑,往东追,我要魏阙满门的人头。” “诺。”正在驾车的郑悠,立即应了一声。 “传令,抓捕魏氏旁支族人,将人送到五大夫楚远府上!” “诺。” 接着,燕南飞又看向戴员,问道:“先生,不知这第三人是谁?” 戴员应道:“大夫,这第三人乃是陶城富商葛误,葛误祖上是宋人,世代居住在陶城,以经商为业,家累数千金。 后来,秦国夺取陶城,葛氏因为秦国重点打击商业,加上刑徒所产的商品价格低廉,产业受到极大的冲击,家道开始衰败,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几年前,始皇帝征召商人赘婿去南越,因为之前攻打南越之战秦军惨败,连主将屠雎也被杀了,所以葛误惶恐万分,重金收买县令郡守,这才躲过了征召之患。 也因为之前的重金行贿,葛误家业大衰,虽勉力维持,恐怕也撑不了多少年。若是始皇帝再征召商人赘婿去打仗,恐怕葛误也要被征召了。 所以,葛误对始皇帝是敢怒不敢言,多有怨恨之意,只要大夫进行拉拢,葛误必定为大夫所用。” 燕南飞闻言,赞道:“好,有此三人,那下次本大夫再来平定陶城,易如反掌。” 第九十三章 关东首富之地 说话间,马车进入城中,来到陶城县衙。 燕南飞等人才下车,便有一个斥候来报: “报,燕大夫,城外绕城的秦军得知我军已经攻克陶城,惊恐之下,开始四散逃亡。” 燕南飞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燕军已经占据陶城,但自己麾下一共也才八百丁壮,加上在城中起义的数百勇士,也不过千余人,而陶城大户的丁壮,加起来近两千人,这已经是一个有威胁的数字。 之前他还想着怎么分化笼络城中大户,现在,既然城中大户的人丁都跑了,那···这些大户不久成了软柿子,任他揉捏了么。 如此,面对毫无反抗能力的陶城,他也能为所欲为了。 想着,燕南飞吩咐道:“陶城群贤出迎,这是大功一件,传令,请群贤进入县衙打厅,本大夫要设宴款待。” “诺。” “传令,派出斥候,向北面打探秦军消息。” “诺。” “传令给百将宋杖,让他尽快清理河障,将船只全都集中到陶城外的渡口去。” “诺。” “传令给里正周几,让他派出部分丁壮,将咱们的船划到陶城渡口来。” “诺。” “传令给燕百将,让他带着一屯人,前去魏家抄家,凡魏氏之人,无论男女,皆送去五大夫出院府上。” “诺。” “传令,整理陶城典籍,本大夫要知道陶县的人口、钱粮、刑徒、府库等情况。” “诺。” 不久,陆续有士卒来报: “报,大夫,我们已经控制陶城武库。” “报,大夫,我们已经控制陶城仓库。” “报,大夫,我们已经控制陶城刑徒营,四千余男女老幼刑徒俱在营中。” “报,大夫,我军已经控制陶城其他三面城门,并关闭城门。” “报,大夫······” 又不久,郑悠快步走过来。 “家主。”郑悠一脸惊喜的道:“刚刚臣查了县衙中的陶城典籍,发现陶县中有粮食六十余万石,黄金六千金,钱两千七百万,人口四万户有余,刑徒四千余人,隶臣妾两千余人,各种军需物资充裕。” 燕南飞一听这数据,心脏也跳动了两下,如果不是他从戴员口中得知,县令昨天已经派人去通知李由了,他都想在陶城据守了。 想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然后,他又皱眉道:“不对啊,陶城又百姓四万余户,为何粮食如此之少,才区区六十万石,而陶城金钱为何如此之多?且陶县的刑徒与隶臣妾也远超燕县?” 郑悠立即解释道:“家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秋收,各地新粮还未运来,所以粮食较少。至于金钱···” 说着,郑悠略带怨气的道:“家主,陶城不禁地处齐魏楚三国交通要道,汇聚各地财富,而且,最重要的是,陶城之中还有刑徒四千多人,隶臣妾两千多人。 而且,东郡这边转运钱粮的时间,要在九月之后,这是积累了十个月的钱。” 燕南飞闻言,反应过来。 陶城地处交通要道,自然容易积聚财富,而刑徒加奴隶七千多人,更源源不断财富的来源。 秦国的刑徒不仅需要参加各种劳役,比如修坟修宫殿。同时,刑徒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为大秦生产各种商品,比如各种手工业品等等。 秦法规定,凡是刑徒与奴隶有手艺的,比如打铁、丝织等,便不准派去干劳役,而应该发挥他们的特长。甚至,秦法明确规定,普通刑徒,可以让一个自由的丁壮代替服刑,但有手艺的,不准代替。 同时,秦法还对刑徒生产各种东西做出具体规定,比如会织布的规定了每天必须织多少尺布,不然不准休息等等,至于官府规定产量是多少,那大家就要相信始皇帝的仁德。 比如,始皇帝仁德的一面,就十分贴心的规定,刑徒和奴隶冬天可以少干一点,规定冬天三天交夏天两天的产品。 于是,始皇帝就依靠这些刑徒和奴隶,获得了大量商品,然后用于自己使用、出售以及赏赐。 而秦国官府所付出的,则是隶臣妾也就是奴隶,男奴每人每月两石粮食,女奴每人每月一石半粮食。 而相比于只管饭的奴隶,刑徒的待遇要好很多,刑徒是有工资的。 而且,刑徒的待遇是奴隶的四倍,也就是每人每天八钱,当然,若是刑徒自己不带粮食而吃官府的饭,还需要扣两钱,也就是每人每天六钱。 虽然刑徒有工资,但是这工资很低,按每人每天八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上五点干到晚上七点,总共也不到三千钱。而若是一个丁壮在家务农,一年耕种三个月,收获两百石粮食,以每石三十钱算,就能收获六千钱(至于税收,田税和人口税,这是家庭固定税,跟你个人是不是刑徒无关,反正都要交的)。 也就是说,一个刑徒全年007为始皇帝干一年,最多可获得普通自由丁壮一个半月的收入。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工钱是指抵刑徒欠官府罚罪金或者欠交税收以及借钱打战还不上的借款,官府本身是不给钱的。 就这样,官府就通过刑徒奴隶获得大量低廉的产品,并且其中相当一部分会拿去市场出售,换取大量的金钱。 不过,大量的奴隶产品以及刑徒产品充斥市场,也对天下的手工业者和商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因为官府的产品成本极低。 而手工业者和商人不同,他们不仅要交极重的税,而且还要给做事的人数倍于刑徒的工钱,这样,他们的产品面对官府的产品就毫无竞争力。 这样,大量手工业者与商人无法在市场上与官府开设的商店竞争,陷入每况日下,甚至举步维艰的境地。 而且,秦法为了限制工商业,根据工匠、商人家中人口多少,加重徭役,甚至数倍于普通农夫。如果说普通农夫每年要交三分之二的税,那工商业者更加不幸,他们最起码要交五分之四的税。 第九十四章 扭曲的经济 如果你以为大秦的工商业者这就算悲惨了。 不! 其实现实之中,他们比这还要悲惨十倍。 因为秦法耕战为本,为了打击手工业者和商人,限制农夫从事工商业,还规定,若是手工业者与商人做事不努力,以至于陷入贫困无法养家糊口,那就要贬为奴隶。 是为: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 这样,许多从事工商的人,一边承受着极重的税负,一边与官营经济竞争。 又因为竞争不过官府以至于贫困,然后被贬为奴隶,这些奴隶有特长,就会壮大官府直营工商业的力量,官府力量壮大,就会冲击更多的手工业者与小商人,然后···手工业者与小商人们也陷入恶性循环。 对此,燕南飞是有些感触的,他燕家这些年来之所以日渐衰弱,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叔父燕兴能力不行,也不仅仅是因为齐国灭亡,断了对燕家的支持,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大秦正常的经济正在雪崩,扭曲的经济正在蓬勃发展,整体大环境恶化了。 所以,始皇帝能能在整个帝国经济持续多年不景气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复刻六国王宫,将宫殿从咸阳修到关外,然后还不满足,又聚集数十万刑徒修阿房宫和骊山坟,却没有财政崩溃,反而挥霍不断,潇洒依旧,涛声不断······ 这是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和时代背景的。 陶城作为齐魏宋楚四地的商业中心,大量刑徒奴隶靠近市场做工,免于运输,然后产品就近销售,赚取大量金钱,积蓄大量金钱,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燕南飞沉吟了好几个呼吸,才想通陶城府库里面为何有这么多钱。 如此多的钱,接下来该如何弄走呢? 总不能将这些金钱又还给秦国吧! 可是,他们人太少,根本无法将这么多金钱运走。 运不走又不想还给秦国,那···就只能取之于民散之于民了。 于是,燕南飞对身侧郑悠吩咐道:“先生,请你带人将县衙中刑徒与隶臣妾的典籍全都搬上车,然后与我去一趟刑徒大营。” “诺。” “传令,聚集城中所有刑徒与隶臣妾。” “诺。” “来人,让叔父来县衙接待陶城群贤。” “诺。” 不久,燕南飞坐上马车,带着戴员、郑悠以及典籍,在数十士卒数十陶城丁壮的护卫下,往刑徒大营而去。 刑徒大营。 当燕南飞进入刑徒大营的时候,数千刑徒,已经被陶城丁壮与降卒聚集起来。 此时,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来,来到营中高台,低头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刑徒以及身穿褚衣脚戴铰链的奴隶。 “诸位父老兄弟。”燕南飞向众刑徒与奴隶大喊道:“在下燕县燕南飞,正带着我燕县父老逃亡于此,幸亏老天保佑,在下率众击败陶城守军,斩杀陶县县令、县丞,入主陶城。” “这就是传说中的燕贼贼首?” “啊呸,这是传说中的燕大夫!” “燕大夫居然如此年青。” “燕大夫竟然是一个瘸子。” “秦军这么快就败了!” “燕大夫有多少人?” “···”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 之前,官府让他们去济水上设置船障,阻断济水,防止燕贼逃亡时,大家就知道燕贼事。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昨天去堵塞济水,今天上午就在城中看到燕贼贼首了。 被围剿的燕贼,居然只花了短短一天功夫斩杀县令县丞,入主陶城了。 实在是太惊人了。 众人议论了一下,又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台上的燕南飞。 燕南飞等众人安静了,又大声道:“在下知道,诸位父老兄弟中许多人,都是东郡其他县的人,甚至是外郡的人,因为有一技之长,所以被官府强行带到陶城来做工的。 诸位在陶城多年,想来也有许多人心中已经非常想念家中的亲人。 在下不肖,只要大家帮我一个忙,帮我运一些东西,那在下就可以释放你们回家,而且,诸位离开之前,在下还可以送给每人一件新衣、一双新鞋、十斤粟米、五百钱作为路费。 只要出力帮忙的,就算不愿离去,继续留在这做刑徒做奴隶,在下也可以赠与五斤粮食、两百钱作为酬劳。” “燕大夫要释放我们?” “不仅释放,还给钱?” “本以为燕贼来了,我们这些奴隶还会是奴隶,甚至比做秦国的奴隶还不如,不想,燕大夫要释放我们?” “难以置信。” “燕大夫不会骗我们吧?真的释放我们,真的给钱粮?” “咱们都是奴隶,燕大夫有必要骗我们吗?” “燕大夫真是仁义···” “燕大夫仁义···” 一时间,众刑徒与奴隶议论纷纷,原本死气沉沉的他们,议论着议论着,渐渐有了神采,渐渐兴奋起来。 他们都不怀疑燕大夫的话,毕竟,本身就是刑徒和奴隶,如同货物财产一般,没有被欺骗的资格。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钱? 因为他们可以有钱。 刑徒只是欠官府的钱,服刑完毕还完欠款,那就是自由身,可以有财产。 至于奴隶,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工商业者破产沦为奴隶,虽然破产了,但是他们也有可能剩下一些东西。 秦法规定,就算是奴隶,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也不准官府的人进行侵夺,违者严惩。秦法还规定,官府只管奴隶一天两顿饭,若是奴隶想要领取新衣服,冬衣需要交一百一十钱,夏衣五十五钱。 奴隶领衣服既然要交钱购买,那理所当然,奴隶也是有私财甚至金钱的。 当然,始皇帝是仁德的,还规定,那些没有依靠的老幼奴隶,可以根据情况免费发衣服。 同时,秦法还规定,若是奴隶有亲戚是自由身的,只要他们的亲戚主动去边疆额外服兵役五年,所谓额外,就是轮到他服役的正常兵役时间不算,额外服满五年兵役后,就算没有立功,也可以让一个奴隶变成自由的庶民。 所以,在大秦,就算是奴隶,也是可以有私人财产的。 就在众人的议论中,前排一个身穿常服的刑徒,大声喊道:“燕大夫,在下感觉不公平啊,为何被释放的人,不仅有新衣、新鞋,而且钱粮还比不愿离开的人多那么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噤声,然后看向燕南飞。 第九十五章 最苦是奴隶 此时,燕南飞向发声的壮丁,见是一个中年壮丁,而且与一般枯瘦的刑徒奴隶不同,这人比较精壮。 身穿常服,就表明这人是刑徒,而且不是穿着褚衣干鬼薪那种苦力的刑徒。至于身体精壮,要么是刚刚来做刑徒,要么就是不吃官府提供给刑徒的饭,而是自己煮饭吃那种。 想着,燕南飞看着那人问道:“不知你是何人吗?” 那人张扬的一笑,大声道:“乃翁···” 说着,那人微微停顿了一下,收敛道:“我乃陶城刑徒梁渑,我是陶城本地人,不愿离开陶城,所以,我心中疑惑,同样都是为大夫做事,为何逃亡的人给的多,不愿逃亡的人却给的少。” “梁渑!”燕南飞看了梁渑一眼,然后笑道:“梁壮士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乎,若是有人不愿逃亡,但是却有一件新衣,一双新鞋,还有十斤粮食,甚至还有五百钱。 秦国虽然依法治国,但是,士卒偷杀百姓冒功者,依然屡禁不止。若是秦军士卒偷偷将你们的钱粮抢夺走,这倒是小事。 在下所忧虑的,是秦军士卒以你们勾结盗贼或者私自偷盗的罪名,将你们斩杀冒功。 毕竟,那些饥渴难耐的士卒,可不管你们是不是有一技之长,是官府宝贵的财富。” 说着,燕南飞厉声道:“如今天下人皆穷,尤其以那些服兵役的和服徭役的人为甚,这些人渴望钱财就如同久旱渴雨一般,你们都是刑徒奴隶,难道寄希望于那些士卒遵守军纪秦法吗?” 梁渑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满脸羞愧的拱手弯腰行礼道:“我粗鄙之人,不知燕大夫爱护之意,不知燕大夫仁德,反而抱怨燕大夫不公,死罪,死罪!”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着行礼道:“燕大夫仁德。” 行礼间,忽然,众奴隶中有人大喊: “大夫仁义,在下佩服,大夫反抗暴秦,在下更是倾慕,所以在下愿为大夫犬马,只求跟着大夫一起反抗暴秦,还请大夫应允。” 此言一出,早就对暴秦不满的奴隶纷纷跟着喊道:“燕大夫,我们想跟着大夫反抗暴秦···” 随着奴隶刑徒纷纷开口,众多声音汇聚到一起,振聋发聩而又震天动地,一时间,整个营地到处都是要反抗暴秦的声音。 “家主!” 此时,门客郑悠见众奴隶刑徒群情激奋,全都要跟着反抗暴秦,不禁心情澎湃,连忙走到燕南飞身侧,低声道:“家主,人心可用,或可借此成就大业。” 燕南飞闻言,看着前方激动的人群,陷入沉思。 陶城奴隶与刑徒加起来,将近七千多人,而且大都是壮丁壮妇,老弱病残几乎没有。 若是将奴隶和刑徒组织起来,再加上陶城百姓,如此,或许可以赶在李由到来之前,拉起一支两万人的壮丁壮妇。 这么多人,应对李由绝对是够了。 但是,如果自己率军坐困陶城,那自己面对的绝不仅仅只是李由麾下的大军,还有旁边薛郡砀郡的秦军,甚至还有关中的精锐秦军。 最关键的是,因为东郡事变,尤其是东郡黔首杀死县令县丞的事,绝对已经引起周围郡县的警惕,周围的郡守县令肯定已经对加强戒备,对治下黔首严防死守。 各郡县黔首此时起事,绝非易事。 如今始皇帝尚在,仓促起事,六国义士反应绝对没有始皇帝快。 说不得等秦军兵围陶城了,而六国义士还没有得到消息,而等到六国大乱,说不得自己的人头已经到了始皇帝的王案上。 诸葛亮说的好,欲成大事者,必顺天顺时顺人,如今天意人意都已经具备,只是时机不对。 顺天顺人而逆时,亦难以成事。 想着,燕南飞摇了摇头,应道:“时机不对,李由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此时在陶城起事,不过是一只健壮的乌龟进入一个宽阔的池塘,虽得一时之欢,但迟早为人所擒。” “家主···”郑悠脸色复杂的看着燕南飞,本想再劝,但想起燕南飞之前所料皆中,加上秦军威名。 于是,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叹恨退下。 此时,燕南飞见众奴隶与刑徒的呼喊声不断,便微微抬起手。 众奴隶刑徒见状,呼声渐停。 众人噤声后,燕南飞才大声道:“诸位父老兄弟拳拳之意,南飞心中甚是感激。 其实此时此刻,我也十分痛恨暴秦,我也十分想与众父老兄弟一起反抗暴秦,一起推翻暴秦,但是,根据我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三川郡郡守李由真的率军来到了东郡,而且正在赶来陶城,随时都有可能杀到陶城城下。” 众奴隶刑徒一听李由随时杀到陶城,原本热切的面庞,顿时为之一僵。 秦军的凶残与强大,瞬间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接着,多年奴隶刑徒生涯所遭受苦难,也浮现在脑海中。 一时间,许多奴隶与刑徒脸上都浮现出犹豫与仇恨之色。 此时,一直在关注面前奴隶刑徒的燕南飞,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变化,不禁默叹道:“最苦不过奴隶,以秦军之强大,竟然无法威服奴隶与刑徒。 只可惜,虽人心可用,但时机太差了。” 想着,燕南飞立即开口道:“秦军来的太快,或许我们还没有做好防守准备,秦军就将杀到陶城。 所以,在下犹豫再三,决定暂避锋芒,打算逃亡而去。 而在下之前挫败秦军屠戮燕县的暴行,还斩杀东郡尉,并攻克了陶城,必定已经让始皇帝深恶痛绝,也肯定会遭到始皇帝的着重报复,若是大家跟着我,恐多有不测。 若是大家独自逃亡,如此,有在下为众父老兄弟吸引秦军目光,众位则必将成功逃脱秦军的追捕。” 众人一听燕大夫要自己吸引秦军目光,而让其他人成功逃亡,不禁都露出感动之色。 “燕大夫···” 燕南飞见此,没有再说话,而是拍了拍手。 接着,百余士卒抬着数十堆木简走到中刑徒奴隶前方,并将所有的木简全都堆在一起。 “诸位父老兄弟。”燕南飞指着木简堆大声道:“这些木简就是诸位的名录,上面记录着诸位的名字,籍贯,罪责,身份以及服刑期限。 现在,在下就将这些禁锢你们的枷锁,一把火全烧干净,这样,你们就可以逃亡了,也不必担心官府会根据你们的名单,去找你们的家人了。” 说着,燕南飞向身侧的郑悠看了一眼。 郑悠会意,立即带着人上前,往木堆倒上油,然后用火把点起火。 不久,随着大火燃起,众刑徒奴隶看着秦国控制他们内心的枷锁被大火焚烧,一时间皆默然。 第九十六章 潜伏者 燕南飞许诺事成之后给钱粮后,便让郑悠带着一百士卒,一百降卒,以及三百陶城勇士,带着七千刑徒奴隶去府库搬运东西。 同时,燕南飞又让戴员请来梁渑。 梁渑近前,燕南飞主动笑着开口道:“梁大夫,在下虽然初来陶城,可是大夫的威名也传到了在下的耳中。” 梁渑一听,看了一侧的戴员一眼,然后畅然一笑:“区区薄名,竟然传到燕大夫耳中,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相互认识之后,燕南飞见梁渑为人豪迈,直接开口道:“梁大夫,在下欲推翻暴秦久矣,但势单力薄,面对强大的秦军,只能逃亡为贼。 燕某虽为贼寇,但亡秦之心不息,正欲联络天下豪杰,寻找良机,共同起事,推翻暴秦,不知梁大夫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燕南飞立即盯着梁渑的双眼。 若是他刚刚没有拒绝众人的投靠,或许梁渑有极大可能会直接投靠。 但他现在前脚拒绝众人投靠,后脚招纳梁渑··· 这事做的,有点像耍人。 梁渑可能会不愿。 或许要多费许多口舌。 另一边,梁渑见燕南飞招纳自己,立即笑道:“在下虽然还有两年刑徒期限,但是,在下世居陶城,在城中有一间大屋,还有一间店铺,家中有一妻两妾在城中卖酒赚钱,还有一子在雁门戍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那妻妾就赞够了赎金,或者是我那不肖子返回陶城,就可以让他替我服刑(普通刑徒是可以找人顶替的,但是如果刑徒有特长,就不能顶替)。” 燕南飞听到这,心中微微一叹。 梁渑果然不愿意,要想笼络梁渑,还要大力忽悠。 燕南飞正准备开口。 另一边,梁渑说着,又轻叹道:“如果没有大夫刚刚的那一番话,在下必定会拒绝,可是,在下刚刚听完大夫向我解释的言语后,便决定舍弃家业跟着大夫逃亡为贼。” 燕南飞愕然的看着梁渑。 梁渑见燕南飞诧异的看过来,脸色黯然的感叹道:“燕大夫,在下先后做了两次刑徒,刑徒还有奴隶地位之低下,官府的人,都不把刑徒和奴隶当人看,对待刑徒奴隶就跟对待长得跟人相似的禽兽一样,甚至比起牛马都不如,最起码官府的牛马被饿瘦了,官府还会对养牛马的人追责,而刑徒奴隶,死了也就死了,除了亲人,其他人都漠不关心。 而大夫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面对素未谋面的刑徒奴隶,都会主动为他们考虑。对待陌生奴隶尚且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麾下部属呢。” 说着,梁渑带着恨意抱怨道:“燕大夫,始皇帝残暴无道,其实在下也不满始皇帝久矣,想当年,我出生的时候,陶城就是秦国的地盘,秦国重军功,无论是黔首还是商人,只要有军功就能成为贵族。 先大父为我起名为渑,说的是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希望我能改变黔首身份,成为秦国贵族,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是以,在下年幼的时候,就开始拜名师学习武艺,以求建功立业,成为贵族。 我十七岁开始为始皇帝打仗,一直打到三十岁,直到始皇帝统一天下,直到我成为秦国贵族,直到我成为官大夫才停下脚步。 当我回到陶城,本想着自己乃是堂堂官大夫,军中五百主,而且家中世代在陶城卖酒为业,虽然比不得城中的那些大商人,但是家中也曾积累百金,奴仆数十余人,这下可以过上喝酒吃肉睡妻妾的美日子了吧。 不想,始皇帝连年大兴劳役,不是修路,修长城修宫殿,还不断对外用兵。 我长子战死在南越,次子在北方戍边,三子病死在南越,三个儿子就死了两个,就这,乃翁为始皇帝付出了一切,结果到头来乃翁还是成了刑徒,遭到始皇帝奴役。 这还不算,我乃堂堂官大夫,是贵族,家中资产不少,居然要去修驰道,还要去修长城,去修长城,去修长城···” 说着,梁渑大骂:“我去他娘的长城,始皇帝怎么不自己去修···” 燕南飞一听梁渑一连说了三次修长城,就知道他在修长城时,可能吃了大亏,或者差点累死了。 不过,以他堂堂官大夫而且还有五百主军职的身份,居然如此痛恨修长城,十有八九是他在修长城的时候,不仅已经丢了军职,而且正好是他第一次做刑徒的时候。 毕竟,燕南飞可是知道,他叔父去修长城的时候,可是重金行贿官员,混了一个小管理,没干背石头爬山的活。不然,他叔父也有可能累死在长城下了。 不过,以梁渑的身份,加上家中有百金余财,却混到做了两次刑徒,一妻两妾亲自去卖酒,可想而知这人肯定多次醉酒犯罪,然后把家产败的差不多了。 想着,燕南飞长叹道:“唉~~谁说不是呢!先父也是十七岁为始皇帝打战,直到战死在楚国,在下待在家中什么都没干,可是突然有一天,始皇帝就下令屠戮燕县。” 说着,燕南飞声音激动而高昂的道:“先父可是有功之臣,始皇帝根本不管我是有罪还是无辜的,就要弄死我,面对这种事,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不过是拼死反抗罢了。” 梁渑见状,有些怜悯的看着燕南飞。 他虽然沦为刑徒了,但是,怎么说呢,他是好酒贪杯,一喝醉就容易谩骂打架,或者做出什么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来,往往醒来就在牢里了,做了刑徒他也是被依法判决为刑徒。 而燕南飞甚至是燕县百姓却不同,他们是真冤,白天还在赞扬始皇帝的仁德,晚上就被始皇帝判了死刑,这是真冤啊! 燕南飞说完,注意到梁渑的眼神,顿时无语。 接着,燕南飞与梁渑又猛烈抨击了一下秦国,顿觉亲近了不少。 情到浓处,燕南飞才拱手道:“梁大夫不以在下年少,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在下甚是感激,但,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欲请大夫潜伏陶城,以···” 梁渑听完,见燕大夫并未让他舍弃家业,逃亡为贼,而是让他潜伏陶城,便答应下来。 第九十七章 逃亡之前 燕南飞从刑徒营出来,又回到县衙。 不多时,郑悠来报道: “家主,臣已经按照家主的吩咐,将陶城府库中黄金全部装运到马车上,并两万石粮食,五千武器,五百盾牌,三千弓弩,十万支箭。众刑徒与奴隶正在运往陶城渡口,但是,府库中还有大量铜钱,布匹、粮食、武器、弓弩箭矢,不知家主打算如何处理。” 燕南飞沉吟了一下,应道:“这些东西既然咱们带不走,那也不能便宜了李由。传令下去,在各个仓库都开三个门,准备发放铜钱,粮食,然后将武库中的物资,全都一把火烧干净。” “发钱和粮食?”郑悠一怔,迟疑的看向燕南飞,问道:“家主,怎么发?” 燕南飞沉吟道:“我已经许诺给刑徒,告诉他们只要事后离去,那就赏给他们钱粮衣鞋,把众刑徒的东西留下。 同时,戴员先生杀县丞开门,免除咱们与陶城百姓的刀兵之灾,有大功,当赏五十金,百将陶亭率军破秦军有功,赏十金,百将王四杀县令有功,赏十金。 今日攻破陶城,凡是出营的人,皆有功,赏一千钱,有斩获者,额外赏五百钱,陶城暴动的义士,与我军将士等功,赏一千钱,城中降卒维持城中次序有功,赏五百钱。 将赏赐的钱物预留下,然后让全城的百姓去仓库领取钱粮,告诉他们,今日本大夫攻破陶城,大喜过望,与民同庆,决定赏全城百姓每人百钱,五斗米。 凡是去钱仓和粮仓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来领赏,都进行赏赐。” 郑悠皱眉道:“家主,无论谁来都赏,若是百姓领赏之后又来领赏呢?” “我想要的是将铜钱赏给百姓,无论是谁,无论他来领几次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铜钱不能留给李由。” 郑悠反应过来,离去间,想起什么又停下来,脸色沉重的问道:“家主,若是人人可以来领赏,臣担心百姓闻之,蜂拥而至,可能会导致次序混乱,如果发生踩踏,反而有损家主仁德之名。” “这···”燕南飞皱眉,他们人少,刑徒又被派去搬运物资了,没有足够的人来维持次序。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应道:“这事也好办,只要有序就不怕人多。稍后我会让黄将军带着临济勇士以及陶城丁壮降卒去维持次序,让百姓排队领赏,并宣布插队者断一足,首先举报插队者赏五十钱。 如此,想来陶城百姓就应该没有敢插队的了。” 郑悠点头赞道:“家主英明。” “还有!”燕南飞又补充道:“发钱的时候,等百姓大部分都聚集起来了,先生将陶县的百姓的户籍全都拿出去当众烧掉。” “诺。” 不久,黄邢带着人千余人来到大街上。 “燕大夫攻破陶城,决定与民同乐,大赏全城百姓,现在去······” “排队领赏,插队一次者断一足,先举报插队者赏五十钱。” 听到士卒的呼喊声,百姓皆难以置信。 不过,随着有人成功领到钱,城中百姓便激动起来,纷纷扶老携幼的出门领赏。 好在陶城百姓饱受秦法熏陶,素质极高,全城竟没有一个敢插队的人。 就在全城大部分的百姓有条不紊领钱的时候,燕南飞处理完陶城之事,在张氏的搀扶下,带着戴员走向县衙会客大厅。 厅中,被变相软禁的陶城大户家主,正兴高采烈与燕兴一边欣赏陶县歌舞,一边喝酒吃肉。 此时,众大户见燕南飞走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见过燕大夫。” “诸位不必多礼,在下攻取陶城,多亏了诸位陶城贤良出力。今日宴请群贤,本应让我亲自相陪,只是在下被琐事耽误,才现在前来。” 燕南飞说着,来到主位上,缓缓坐下,拿起酒杯,笑道:“在下自罚一杯,还请诸贤见谅!” 众人闻言,自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纷纷拿起酒杯相陪:“大夫公事繁多,是我等打搅了。” “不打搅,不打搅。”燕南飞笑道:“诸位,请满饮此杯。” 一杯酒下肚,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厅中歌舞不休,觥筹交错,良久。 燕节走进厅中,来到燕南飞身边,耳语:“家主,臣不久前追到魏氏一家,将魏氏之人全部斩杀,并将魏氏一家的人头送到了陶城五大夫楚远的府上。 楚远见到魏阙人头后,当着臣的面,将家主之前送给楚远的魏氏旁支族人,全部斩杀殆尽。 并且,楚远还让其幼子楚桂来我们军中效力。” “善。”燕南飞一听楚远已经斩杀魏氏族人,眼睛一亮,吩咐道:“燕百将,稍后安排楚大夫之子楚桂做我的亲卫。” “诺。” 燕节退走后,燕南飞见众人全都看过来,连丝竹歌舞也停了。 见此,燕南飞笑了笑,道:“些许小事,大家不必在意,来,咱们接着乐接着舞。” “当···” 丝竹声再次响起。 又不久,门客郑悠走进来,同样耳语道:“大夫,渡口那边的消息,物资已经搬运上船。” “善!”燕南飞吩咐道:“兑现诺言,发放物资,愿意离开的人,准他们离去。” “诺。” 郑悠离去后,燕南飞转过头来,见歌舞没停,哈哈一笑,然后举杯向不远处的令史示意:“来,张令史,在下敬你一杯,感觉令史对在下的支持。” 令史张既闻言,见其他人看过来,顿时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连忙举杯:“不敢,不敢。” 敬了一杯酒后,张氏将酒杯满是,燕南飞又举杯向众人示意:“来,在下再敬诸位一杯···” 觥筹交错间,时间缓缓流逝。 突然,在一侧伺候的张氏在燕南飞耳边耳语道:“良人,时间不早了,该提前准备晚食了,不然我担心正在忙碌的那些人恐怕今晚吃不上热食。” 燕南飞闻言,目光瞟了一眼大厅之外,看了看天色,见已经过了正午,便点头道:“夫人让燕伯他们准备晚食便可,今日晚食为所有人准备肥肉两块,瘦肉三块。” “嗯,好!” “还有,夫人让陶百将去跟那些暴动的陶城勇士说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愿意跟我们逃亡,若是愿意,那就跟我们一起逃亡,若是他们家小也愿意跟从逃亡,那就让他们提前转移家小。 若是家小不愿意,那也没事,我们已经将陶城的户籍等等资料全都烧了,现在秦人可不知道陶城每户人家具体都有谁。 而且全城百姓皆受我恩惠,全城权贵豪商都与我饮酒作乐,无人敢向官府举报。 就算有人举报也没事,在全城臣民皆参与的情况下,在秦军屠戮燕县失败的情况下,始皇帝必定不敢再行屠戮之事。” 说到这,燕南飞迟疑的一下,微微皱眉。 若是始皇帝疯了,屠戮陶城··· 那···那东郡其他二十余县闻之,必定恐惧到极点,然后群起而动。 周围郡县闻之,也必然群起而动,秦军想镇压都镇压不住。 那时,就不必等始皇帝驾崩,他便可直接起兵反秦。 想着,燕南飞轻声道:“就这样吧。” “是,良人。” 第九十八章 觥筹交错 张氏离去后,燕南飞再次举杯,向不远处的一人道:“左大夫,在下敬大夫一杯。” 五大夫左柏见状,立即举杯回应。 一杯酒后,燕南飞再次举杯向左柏示意:“左大夫,你声名远播,在陶城极有威望,在下知道的,若是左大夫出面号召百姓守城,必定应着如云,如此,我要取陶城,肯定是不成的。 正是因为大夫你出面投诚,所以陶城父老才安心迎接在下入主陶城。 来,在下再敬你一杯。” 左柏正迟疑自己有啥名气间,听到后面的话,顿时脸色一僵。 糟了,这燕贼好毒啊,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一旦始皇帝追究,那一定会杀他满门。 燕南飞可不管这左柏怎么想,说完,便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见左柏僵硬在席上,一动不动,便倒转酒杯示意道:“左大夫,请!” 左柏见状,虽然不情愿与燕南飞喝这杯酒,但此时看着燕南飞的笑容,却不敢不喝。 于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毒酒一般看了一眼杯中的酒,然后缓缓将手中的酒杯移到唇边,接着视死如归一般张开嘴,快速将酒杯向嘴里一倒,立即咽下去,然后便感到一股冷流从嘴里流过胸腔,然后进入胃部。 难受,恶心,想吐! 这酒有毒! 该死的瘸子! “好!”燕南飞见左柏一饮而尽,立即大喝一声。 左柏闻言,用僵硬的面庞冲主位上的燕南飞一笑,然后眼睛余光又瞥见幸灾乐祸的张令史,以及其他满脸担忧又露出难看笑容的其他人。 见此,他沉吟一下,心中便有了决断。 孟子说的好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于是,左柏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向诸位上的燕南飞拱手道:“燕大夫,在下区区薄名,竟然传入大夫耳中,在下倍感荣幸。 但是,论在陶城的声望,其实在下远远不如吕钦吕大夫,众将士与众百姓之所以热烈欢迎大夫入主陶城,其实是看着吕大夫的面。” 正一声不吭坐在席上当透明人的吕钦一听,脸色一变,愤怒的看向左柏看去,但还未来及说话,便听到了燕南飞的声音。 “哦!原来吕大夫有如此声望,却是燕某孤陋寡闻了。” 燕南飞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给自己倒满酒,然后向吕钦示意道:“来,吕大夫,在下最是仰慕贤者,今日你我要多喝两杯。” “啊···这···” “吕大夫,请,在下先干为敬!” “这···大夫请。” “吕大夫,再来一杯!” 连敬之后,吕钦不等燕南飞再敬酒,便露出一脸笑容:“吕大夫,其实我陶城还有真正的贤能,那就是戚大夫···” 戚鳃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燕南飞见陶城大户之间自己卷起来了,立即举杯:“戚大夫,来来来,在下敬你一杯!” 戚鳃:“···” 接着,大厅前面的官吏贵族相互举荐,燕南飞来着不惧,全都举杯敬酒,而大厅后面的豪强商人,全都低下头,做起了缩头乌龟,唯恐被前面的燕贼和群贵注意到。 一时间,大厅中热闹无比,宾主尽欢。 酒酣。 张氏又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来到燕南飞身侧坐下,耳语道:“良人,之前在城中起事的人,都愿意跟咱们逃亡,共有四百三十余人,多是独身的少年丁壮,愿意举家跟随的,一共有八十七户,共三百零九人,这些陶城勇士的家属,已经开始往渡口转移了。 而且,晚食已经做好,咱们的人已经开始用膳了。” 燕南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张氏见燕南飞脸色泛红,没有阻止燕南飞饮酒,而是主动接过酒壶,然后给燕南飞酒杯中倒了半杯酒。 燕南飞见此,立即向张氏看去,却见张氏也看过来,两人顿时相视一笑。 然后,燕南飞举起酒杯,大声道:“来来来,诸位,在下再敬大家一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酒杯:“燕大夫请,燕公请。” ······ 黄昏时分,宴会散去,燕兴代燕南飞送群贤出门。 不久后,燕南飞让人将商人葛误请回大厅。 此时,葛误回到大厅,见大厅中只有燕南飞夫妇两人,众乐师舞女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此,他心有忐忑,刚刚燕大夫在酒宴上,三言两语就差点让那些贵族官员打起来。 这等凶人,现在居然单独见他! 葛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安的长拜道:“小人见过燕大夫,燕夫人。不知大夫找我何事,只要小人办得到的,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葛先生请起!”燕南飞笑道:“在下只是跟先生聊聊。” 说着,燕南飞问道:“在下听说,先生家曾是宋国有名的豪商?” 葛误浑身一僵,立即伏地拜道:“小人为支持大夫推翻暴秦,愿捐献家产。” “呃~~”燕南飞看着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的葛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先生刚刚离开县衙,可曾看到什么?” 葛误一怔,不明所以的应道:“小人看见城中黔首正在大街上排队,不知道在干什么?” 燕南飞笑道:“他们在排队领钱,在下为庆贺攻破陶城,决定与全城父老同庆,故而每人赏百钱。” 葛误闻言顿时全身一颤。 之前城中谣言,说燕贼仁义无双,现在见到燕贼,这才发现燕贼好毒啊,不仅设计陷害官员贵族,而且连百姓都不放过。 百姓收了燕贼的钱,要被始皇帝知道了,始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屠戮陶县? 此时,燕南飞笑道:“在先生参加宴会后不久,百姓就已经开始领钱了,直到现在,本大夫已经给全城百姓发了上千万钱,不知先生家中,可有千万积蓄?” 葛误心头大震,长拜道:“没有,别说现在,就算是臣家中最富有的时候,也不曾有千万积蓄。” “哈哈哈···”燕南飞大笑:“本大夫今天一日之内散尽两千万钱财,数十万石粮食,难道会看上先生家中区区私财。” 第九十九章 筹建水军 葛误一听燕南飞今日要将两千万钱全部赏赐出去,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心中一安。 燕大夫视钱财如粪土,千万钱财说扔就扔,这等大气之人,岂会贪图我家那一点小钱。 想着,葛误立即拜道“小人愚昧!” “敢问先生,你家中最有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葛误闻言,沉思了一下,应道:“大概是陶城被魏国统治之时,当时齐国不西进,楚国不北伐,而陶城地处魏国腹地,没有战乱之忧,齐楚宋魏四地商贸不断,天下商人云集陶城,那时候陶城最是繁荣,也是臣家中最富的时候。” “那先生家最困难的时候呢?” “是现在!” “真的吗?” “不,是未来。” “不,我以为不是?” “那大夫的意思是?” “是昨天!” “大夫所言极是,小人相信,陶城一定会在大夫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繁荣昌盛,富···” “咳咳···”燕南飞轻咳两声,打断葛误的话,道:“本大夫今日就会退出陶城。” “啊!?”葛误愣在地上。 “本大夫得到消息,陶县县令在昨天已经派人将本大夫的消息通知了在濮阳的李由,可能,李由现在正带着大军前来陶城,当然,也有可能没来,但是,本大夫不能将希望放在可能上。 而本大夫初到陶城,于陶城百姓只有百钱之惠,杀官之德,些许德惠,恐怕不足以让百姓为我效死。 所以,本大夫决定今夜就走。” 燕南飞解释了一下,然后看着葛误道:“秦国之法,打击工商,想来先生对此深有体会,若是先生继续在大秦做商人,那先生的下场,不是沦为奴隶,就是死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葛误一听,想起这几十年的遭遇,不禁长叹一声。 若是不久后,始皇帝再再再次征召商人去打战,那他总有一天会没钱行贿的! 如此,他就离家破人亡不远了。 此时,燕南飞又道:“在下之所以说,先生家最困顿的时间是在昨天,那是因为今天本大夫要与先生做一笔买卖,天大的买卖。” “天大的买卖!”葛误一怔。 什么买卖能称为天大的买卖? 葛误立即想起商人典范吕不韦与郭开来,世间买卖没有立一国之君更大了,而这两人都干成了这样的天大买卖。 始皇帝之父不过是身处赵国的质子,遇到了吕不韦,才名传天下,得以回国继位,然后吕不韦担任秦国相国,封侯,封地洛阳有十万户,堪称商人榜样。 赵悼襄王当初只是一个混迹青楼的浪荡公子,不为赵孝成王所喜,直到他在青楼之中遇到郭开,得到郭开支助,名气传播,勾结宫内,然后一番操作,竟赶走了有赵孝成王、赵相卜相国、赵大将军廉颇三人支持的赵太子,得以继位为王。 后来,郭开也做赵国相国,封君,家产比起穰侯来,也不为多让。 所以,燕大夫想让我效法先贤吕不韦和郭开,不,郭开名气太臭了,他不配,是让我学吕不韦将全家押在他身上。 燕大夫··· 燕大夫乃是燕国王族,听说当年燕国灭亡的时候,燕国王族已经被始皇帝杀的差不多了,现在听说过的燕国王族,也就燕大夫与燕公两人,而且这两人还是以燕大夫为主。 也就是说,只要燕大夫回到燕国,就有极大的可能被燕人立为燕王,复立燕国。 只要燕大夫做了燕王,那我··· 不对,我还要立功才行,若是没有功劳,那就什么都没有。 怎么立下功劳呢? 先贤吕不韦就是典范,派人去吹嘘公子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只要吹的人多了,那就成了美名了。当年的孟尝君,还有后来的秦王子楚,他们的美名不就是吹出来的吗? 对于吹嘘这种事,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做买卖,就离不开吹嘘。 所以,南飞公子请我来,就是看中我家世代经商的人脉与特长,特意请我做他的喉舌,替他宣扬美名! 这···是答应呢,还是···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答应,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还动不动就要被征召去服劳役,服兵役,普通农夫一户才一丁服役,而他们商人还要根据家中壮丁数量,一次出好几个丁壮,快撑不住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破产为奴,更大的可能则是死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早晚都是死,还不如拼了,说不定成功了呢。 要是成功了,就算成不了吕不韦第三,最起码也能变成贵族不是! 想着,葛误心中一定,热血一涌,立即拜道:“公子,在下不肖,对宣扬美名略有心得,而且,臣世代在陶城经商,与齐楚卫宋四地的许多商人贵族都有交情。 而且,臣家中虽然衰弱,但依然略有储蓄,只要公子将大事交给我,臣会发动各地人脉,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将公子的美名传播出去,让天下人知道公子的贤德。” 燕南飞一怔,惊异的看着伏在地上的葛误。 这人不愧是天下最富之地的大商人,果然心思通透,自己只是开了一个头,他便知道自己想找他的目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刚刚这人还口口声声的称自己为燕大夫,或许心里还在骂我燕贼,此时此刻竟然改称公子了! 自己早就想改称呼了,但这种事自己不好提,其他人也懵懵懂懂。 秦国的官大夫,怎么比得上燕国的王孙公子尊贵,论反秦号召力,更是天壤之别。 不错,这个葛误很不错。 想着,燕南飞哈哈一笑,喜道:“好,既然先生愿意承担此重任,那这事就拜托先生了。 若是大事可成···” 燕南飞郑重的许诺道:“我必不负先生!” 葛误一听,喜道:“请公子放心,臣必全力以赴。” 接着,燕南飞与葛误细说许久,然后葛误心领神会心满意足的出了门。 葛误离去后,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起身,正欲离开大厅,这时,一个门客来报:“家主,戴员先生有事求见。” 燕南飞闻言,随意的应道:“请先生来。” “诺。” 第一百章 联姻 燕南飞才出门,就见戴员走过来。 只是,令燕南飞不解的是,戴员并未独自前来,而是带着一个女子前来。 这戴员怎么带了一个女子来? 燕南飞向那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身高六尺有余,衣着华美而庄重,但一头少女发饰,显然其即没有出嫁,也没有年满十五。 看起面容,虽然燕南飞自己饱受熏陶,但也得承认,这少女也是一个美人,再等几年,肯定会更加美艳动人。 燕南飞正无意点头间,突觉手臂一紧。 呃··· 燕南飞立即很自觉的将目光收回,看向戴员。 这个戴员带这么一个美女来见他,难道··· 燕南飞若有所思,然后看向搀扶着自己的张氏,却见张氏正面色紧张的盯着那女子。 而从自己手臂的力度来看,恐怕张氏内心里比她面上更紧张。 所以,若是我收纳这个女子,张氏会不会暴走? “见过大夫,见过夫人。” “先生免礼。” 礼毕。 燕南飞主动开口问道:“先生,不知这位是?” 戴员见燕南飞主动询问,立即露出笑容。 他已经听说了,燕夫人出身低下,而且长的那样···若是他女儿被燕大夫收入房中,一旦燕大夫回到燕国继位为王,那他运作一番,有大半的机会能让自家女儿成为燕王后。 想着,戴员立即拉着少女上前。 “大夫,这是小女,小女还有一年及笄,尚无婚配,正欲···” 燕南飞听到立即惊讶的打断道:“先生之女尚未婚配,那实在是太好了,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 燕南飞说着,突然感觉胳膊被勒着痛,嘴角瞬间一抽,然后勉强控制面部表情道:“还请先生应允。” 燕南飞说完,就感觉手臂一松,然后微微转头,就见张氏脸色都白了。 此时,戴员见燕南飞一听自己女儿还没有婚配,便急不可耐的打断他的话,而且还提出不情之请,瞬间,心中大喜。 接着,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燕夫人,又看了一眼已经满脸羞红的女儿,笑着道:“不知大夫有何吩咐,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燕南飞闻言,长叹道:“先生有所不知,自从在下叔母在五年前病故后,叔父一直没有续娶。 这些年来,叔父一直将全部心思放在在下身上,没能顾得上自己,以至于至今没有儿子,为此,我甚忧之。 今日得见先生之女,在下欲替叔父讨要君女,让叔父娶君女为妻,还请先生其许之。” “啊!?(x3)” 燕南飞话音一落,身边的三人全都发出一声惊呼,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南飞。 现场寂静了数个呼吸,燕南飞见三人都惊呆了,没有反应过来,便轻咳两声: “咳咳!” 等三人反应过来,燕南飞又拱手道:“还请先生许之。” 戴员闻言,看了看郑重的燕大夫,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燕夫人,最后又看了看低下头的女儿。 顿时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该死,自己低估了燕大夫夫妇的感情,之前看他们俩夫妇一直形影不离,就知道他们感情好到了极点。 结果,自己还在燕夫人在的时候,带着女儿过来了。 这下好了,燕南飞不忍燕夫人难过,居然拒绝接纳自己女儿。 不过还好,燕大夫体贴,不忍自己难堪,主动开口为燕公求亲。 只是··· 来之前,自己告诉女儿这次来见燕大夫是为做燕王后,这要是嫁给了燕公,那··· 可是拒绝吧,自己都带着女儿来,现在燕大夫亲自开口,岂能拒绝。 沉吟了三个呼吸后,戴员勉强露出笑容,应道:“若是小女能嫁与燕公为妻,这正是小女的福分。” “先生答应了,那真是太好了!”燕南飞大笑,然后吩咐道:“来人,快请叔父来···” 须臾,燕兴来,然后一听自己从子燕南飞给他这个叔父娶了一个妻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从子给他这个做叔父的娶妻,这算什么? 燕兴想起自己给燕南飞娶的妻子,连忙向戴氏看去。 还好,戴氏容貌上佳,不在他亡妻之下,跟张氏完全不同。 燕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一沉。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亡妻为何抑郁而死,他为何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不曾续弦,还不是燕家在他手中日渐衰亡,且南飞又枯坐家中郁郁寡欢,让他辗转难眠,夙夜忧叹,然后妻子生不出孩子···又然后···他还找了姬妾,但就是生不出孩子。 所以,自己续弦没用啊,如此美丽的女子,生不出孩子这就是浪费。 想着,燕兴瞥了一眼戴员,知道不能拒绝。 于是,燕兴立即笑道:“先生不以在下不肖,将女儿托付于我,这是在下的荣幸。” 说罢,燕兴拱手行礼道:“兴见过妇公。” 戴员见此,连忙回礼:“燕公不必如此。” 此时,戴氏瞥了一眼壮硕且精神的燕兴,心中一松。 还好,燕公不是卫宣公,依然正当年。 想着,戴氏立即低下头。 燕兴三人离开后,张氏好奇的看着燕南飞,低声问道:“良人,你刚刚···刚刚怎么···” 燕南非闻言,问道:“夫人是问我为何会拒绝?” 张氏微微颔首,不解的道:“那戴氏女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娇小玲珑,美艳非常,难道良人你就不动心?” 说着,张氏又解释道:“我是说我早就知道以良人你的本事,肯定会有很多姬妾的,所以我早有准备,我是很大度的,很不在意的,一点也担心,为何良人你不动心。” “不动心,若是刚刚你不箍住我的手臂,你看我动心不。”燕南飞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然后问道:“夫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张氏愣了一下,应道:“真话。” “为夫就喜欢夫人你这样身材高挑丰满的,戴氏女不如夫人远矣,所以我一点都不动心。” 张氏一听,心中欣喜,顿时露出笑容,接着,她反应过来,勉强收敛笑容,弯着嘴角道:“哼,花言巧语,这肯定是假的。假话呢?” “假话啊!”燕南飞苦着脸长叹道:“为夫现在腿脚不方便,打不过夫人你,所以不敢动心。” “啊!”张氏一愣,随后不屑的道:“不想说就算了,还乱说,说的好像你腿脚好了就能打得过我一样。” “这···”燕南飞闻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两个呼吸后,燕南飞又笑道:“好了,好了,我说真话便是。” 说着,燕南飞酝酿了一下情绪,道:“大丈夫在世,当以天下为己任,上匡社稷,下安百姓,儿女私情,根本不值一提。” 张氏一听豪言壮语,欣喜的看着燕南飞,满脸倾慕的道:“良人,我信你。” “···”燕南飞听着这话,想起张氏的谣言来。 所以,谣言是真的,张氏一直做着王后梦。 真是神棍害死人! 第一百零一章 人心散了 黄昏时分,陶城仓库里面的钱粮发放一空。 了无牵挂之后,燕南飞一把火烧掉了空余的船只,然后带着近两千人,顺流而下,往大野泽而去。 三更时分,在丁壮卖力的划动下,船队顺着济水,进入浩浩荡荡纵横三千余里的大野泽。 一进入大野泽,所有人都心中一松,仿佛卸掉了心中的枷锁一般。 另一边,五更时分。 李由带着秦军狂奔一天一夜,在大量秦军士卒掉队的情况下,奔走近两百四十余里,来到陶城北面的济水北岸。 “快,立即派人渡济水,去陶城查看情况,若是陶城无事,就让陶城的人准备船只接应我等渡济水。” “诺。” 须臾,使者乘坐木筏渡济,到陶城,喊门,无人应之。 使者惊异之,翻墙入陶城,见陶城空空荡荡整整洁洁无人防守,于是去县衙,县衙空,又寻得一大户,方知昨日之事。 良久,使者归。 “报郡守,不好了,昨日上午燕贼击败陶城秦军,斩杀县令,陶城大户戴员杀县丞迎燕贼入陶城,然后燕贼将陶城府库洗劫一空,然后乘船而下,不知所踪。 至于陶城的船只,燕贼临走之前,已经将陶城大小船只全都烧了。” “什么?陶城秦军战败?县令战死?府库被洗劫一空,船只也被烧了!”李由大惊失色,又追问道:“燕贼有多少人,居然能击败陶城秦军?” “据城中人说,燕贼有五千人。” “五千人?!这当我是傻子吗?”李由大怒:“燕贼如果有五千人,那就凭陶城的一千守军加仓促征召的数千丁壮,县令有什么底气敢出城,难道他不知道东郡震动,人心惶惶,那些黔首恨不得杀他那个县令吗?” “这···”使者低下头。 “传令,打造木筏,准备渡济水。” “诺。” 次日上午。 李由带着数千秦军渡过济水,然后在陶城官吏的迎接下,进入陶城。 县衙。 李由坐在主位,看着陶城众官吏,厉声道:“陶县县令县丞即没,那县尉何在?” 张既闻言,长叹一声,此时此刻他是陶城官吏之首,不得不出面回答:“回李郡守,县尉一听我军战败,便带着几十将士,逃亡为盗了。” “临阵逃亡,该死,该灭族。”李由面色一冷,又问道:“那主吏何在?” “李郡守,魏主吏听说战败后,就立即带着家小逃亡出城了,现在不知所踪。” “逃了?!”李由怒道:“穰侯何等人物,居然会这等贪生怕死的后辈,可恨,可耻!” 喘了两口气,李由又看着剩下的群吏,再问:“燕贼有多少人?” 张既闻言,看了看身边的群吏,低头应道:“有五千余盗贼。” “五千?真的吗?” 已经在夜里串通的众人,见李由不信,唯恐被追究不抵抗责任的他们,纷纷开口道: “是五千。” “贼多势众,我等寡不敌众。” “是啊,若不是燕贼一心抢夺钱粮,我陶城休矣。” “还是我等见机不妙,散布郡守率两万秦军来陶城的谣言,吓住了燕贼,不然,燕贼就要据守陶城了。” “没错···” 李由见众人都说燕贼有五千之众,皱起眉头,厉声道:“既然贼多势众,那县令为何率军出城?” “回郡守,是燕贼狡诈,让一些妇人老弱站在队列中,县令见此,以为燕贼可破,就出城杀贼了。” “不错,当时我还劝过县令,让他等郡守率军来,再一同围剿燕贼。但是县令杀贼心切,就出城了。” “正是,是县令一意孤行,不听劝谏,方有此败。” 李由听着众人的话,知道其中有问题,但是陶县群吏已经串联,而他也不是东郡郡守,无权处置,也只好强压心中怒火,应道:“原来燕贼有五千之众!” “李郡守,此刻燕贼已经不仅仅只有五千之众。”张既见李由好像信了的样子,担心燕贼只有千余人的消息暴露,会连累他们。 于是,他连忙又道:“昨日燕贼攻破陶城后,不仅洗劫了陶城,而且还将陶城七千余刑徒奴隶带走,现在燕贼已经有万人之众。” 说完,他心中微微一松。 只要将逃亡的奴隶刑徒全都推给燕贼,这样不仅可以减轻罪责,而且,等日后燕贼暴露,他们还可以说是燕贼畏惧秦军,大部燕贼自发离散了。 此时,其他人听闻此言,纷纷附和道: “不错,李郡守,燕贼现在已经达到上万规模。” “燕贼势大矣。” “···” 李由听到的话,心下一惊。 如果他之前还对燕贼数量很怀疑,但是,得到陶城七千奴隶刑徒的燕贼,数量绝对达到万人了。 正惊疑中,这时,秦将李捷拿着一个陶碗走进大厅,怒道:“郡守,陶城官吏着实可恨,我等不远千里来救援,他们不接应我等渡河还罢了。 结果,他们在昨夜就知道我等到来的情况下,今日居然还让我们喝粥,要知道,咱们可是连续奔跑一天一夜,已经非常饥渴难耐了,他们居然用稀粥劳军!” 说罢,李捷立即将手中的陶碗向厅中站立的群吏砸去。 群吏见此,立即一闪。 “当”的一声,陶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碗中稀粥散落一地。 李由看着地上清水一样的粥,立即皱起眉头。 这是稀粥? 这分明就是清水里参了几粒米。 陶城群吏就是这么劳军的? 想着,李由愤怒的看向厅中群吏。 张既见李由大怒,立即伏地拜道:“李郡守息怒,不是我等小气,而是陶城粮食全被燕贼抢了去。 就我们用来劳军的粮食,还是我等官吏从家中拿出来的,并且还连夜动员了城中大户捐献,可是现在又尚未秋收,我等官吏家中都没有多少粮食,所以实在无粮,只能以稀粥劳军。” 张既话音一落,立即有人附和道: “是啊,我陶城无粮了。” “我等现在还未用朝食呢,粮食全用来劳军了。” “不仅是我等,还有城中黔首,如今青黄未接之际,粮价高涨,陶城数十万黔首,不知有多少人,家中并无存粮,一旦黔首活不下去了,那时···” “我陶城危矣。” “···” 第一百零二章 上达天听 李由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心紧锁。 好厉害的燕贼! 燕贼洗劫陶城府库,不仅是为了获取粮食,还有让陶城拖累他的意图。 在东郡糜烂的情况下,若是他对陶城不管不顾,那··· 只要他前脚率军离开陶城,恐怕陶城后脚就会因为缺粮而大乱。 陶城有数万户百姓,人口近二十万,若是这么多人暴乱,那东郡甚至关中六国都将陷入大乱之中。 所以··· 他现在明知燕贼没离开多久,走得不远,却难以率军去追杀。 如今燕贼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若是等燕贼彻底控制陶城七千,组建万余大军,那··· 不,不对,若是燕贼有上万之众,如此多的人,要想隐藏行迹,根本不可能。 只要找到燕贼··· 所以···希望燕贼有上万之众吧! 而另一边,前来质问的李捷,听到众人的话,知道陶城确实无粮,他张了张口,露出羞愧之色,然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众人一怔。 “在下粗鄙之人,不知陶城难处,不知诸位高义,在下方才得罪了。” 说罢,李捷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众人又一怔。 此时,李由见群吏皆错愕的看着李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关于粮食的事情,本官知道了,稍后本官会向周围各县求援,请他们调粮来陶城。” “郡守高义。”群吏皆赞。 接着,李由安排群吏去稳定陶城后,便让群吏离去。 群吏出了县衙,一人担忧道: “张令史,李郡守明显不信我等,若是让他查出来,我等昨日与燕贼···恐怕我等皆要灭族矣。” “燕贼才离开,更大的危险就来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是啊,我等太难了。” “我有一计,可赶走李由。” 众人一听,皆问道:“计将安出?” “煽动百姓去市集抢粮,然后以陶城无粮为由,逼李由带着秦军去其他县就粮。” “这···似乎可行。” “可行!” “可是怎么煽动百姓,现在百姓家中都有粮啊,而且经过燕贼一事后,恐怕百姓都不听咱们的了。” “这个简单,我们可以散步谣言,就说陶城府库无粮,秦军饥饿难耐,准备抢夺百姓家中余粮,若是百姓不想被抢,就自己去集市购粮,以示陶城无粮,以逼走秦军。 百姓与燕贼···所以百姓肯定也怕秦军,必定纷纷去市集购粮。” “可行···” 不久,就在李由派人去各县调粮,并暗中调查陶城被破内情的时候,大量百姓齐聚市集中官府开设的粮铺中,要求购粮。 但粮铺根本没粮食。 而百姓越聚越多。 然后,李由闻之,大惊失色。 最后,李由在陶城群吏的建议下,带着数千秦军顺流而下,前往附近乘氏县运粮。 始皇帝正在处理国中大小事务,这时,一个侍者拿着一卷竹简走进殿中。 始皇帝一看侍者进来,抬起头来,期待的向侍者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查看各地上书。 一旁伺候的赵高见此,立即迎了上去,接过竹简,一看署名,微微蹙眉,然后不动声色的向始皇帝而去。 “陛下!”赵高来到始皇帝身侧,奉上竹简,道:“三川郡郡守李由急报!” “三川郡!不是东郡?”始皇帝一怔,然后抬起头,迟疑的看了一眼赵高奉上的竹简,道:“展开。” “唯。” 赵高应了一声,解开绑绳,展开数片竹简,然后一边将竹简向始皇帝身前摆放,一边快速观看竹简内容。 东郡事变? 他瞳孔猛地一缩,心脏一颤。 始皇帝下令屠戮燕县,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无奈之下的最后手段,居然还失败了。 这次的失败比李信在楚国战败还要严重的多。 要遭! 好在伺候始皇帝二十多年的良好素质,让他勉强稳住心神,将竹简稳稳的摆在始皇帝身前案上,然后无声无息的退到一旁,没让始皇帝察觉到一点异常。 这时,始皇帝向竹简看去:“臣三川郡郡守由冒死以闻:昨夜东郡郡尉阔屠戮燕县黔首,燕县周丰里燕家子率众反抗,数战,东郡军数败,东郡尉战死,东郡···” 始皇帝看完这条简单的上表,勃然大怒,咆哮道:“失败了,怎么会失败,怎么能失败,怎么可以失败,数千秦军与普通黔首厮杀,历经数战还连战连败,无能,简直无能。 东郡尉不仅无能,更是用心险恶。 临死之前,还标榜自己忠仁,我呸,这是忠仁吗?这分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气煞朕也。 可恶,逆贼,东郡尉这个逆贼,诛三族都不足以泄朕之愤恨。 该死,东郡尉该死,该灭族,灭三族。 燕县黔首也该死,他们怎么能反抗,怎么可以反抗,怎么会反抗···” 始皇帝暴怒了一阵,稍稍发泄了一下心中怒火与慌乱,才稳住心神,然后急道:“快,宣丞相、御史大夫、诸卿入宫。” “唯。” 不久。 冯去疾、李斯、王戊、辛胜、冯劫、蒙毅、赵婴等重臣入宫。 宫中。 冯去疾等人看完李由的上书,皆露出震惊之色。 冯去疾震惊的是始皇帝居然下令让东郡尉屠戮百姓,调用军队这事不归丞相管,太尉一职空缺,大规模军事行动朝议,一般的始皇帝直接给太尉府或者各郡下令。 加上之前因为李斯太过招摇的事,导致始皇帝清理了身边的侍从,也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所以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始皇帝下令屠戮燕县黔首事。 大规模屠戮治下黔首,而且还是无罪黔首,这种残暴行径,简直闻所未闻,自古未有,就算是众恶归之,累计增加到上百条罪名的桀纣,也没有这种事迹。 这是严重违反秦律的行为,依秦律,不管是谁,只要犯法论罪,就要有证据、证人,以避免有冤假错案。若是官员执法不直,轻则免职流放,重则杀头。 若是他知道了这事,他一定···他一定···他一定也不敢开口反对··· 而且就算他开口,反对也无法改变始皇帝的决定。 说不得还会将他自己搭进去。 想到这,他便理解始皇帝为什么没让他知道了,也没跟群臣商量了。 只是,更令他不解的是,东郡尉居然屠戮失败了。 这简直难以理解! 其他人的震惊,与冯去疾差不多,除了李斯。 李斯之前本来已经出发去东郡,但很快就被召回咸阳,那时他就有所猜测。 但他震惊的是,东郡尉居然战败身死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 第一百零三章 诸位且听我编 众人正震惊中,辛胜开口问道:“陛下,不知这燕贼何人,为何之前闻所未闻,突然就带着燕县百姓击败了秦军。” 始皇帝闻言,看了一眼将军辛胜,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于练兵,不了解东郡内情,便眼睛向一旁伺候的赵高瞟了一眼。 正把八分心思关注始皇帝的赵高,见之,立即会意,然后向前一步,开口道: “根据朝廷查到的消息,燕贼本名燕南飞,乃是燕惠王之后,自三十年多年前我秦国设立东郡开始,燕家便居住在东郡燕县,燕贼弱冠之龄,曾拜西河大儒为师,三年前返回燕县,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坠星案出现之后,朝廷才注意到此人。 之前,燕县令说是此人刻石诅咒,后来经东郡丞查证,没有确凿证据,就将燕贼释放回家。 直到三天前···” 辛胜一听,皱起眉头。 他注意到燕贼,还以为燕贼是燕县强人,所以才击败东郡秦军。 但没想到,燕贼竟是一个弱冠儒生,而且还是燕国王室。 燕国王室,这个他很熟。 当年荆轲行刺,始皇帝大怒,就曾派他与已故的王老将军率军攻打燕国,后来燕国被破,王老将军因病还乡,他奉命坐镇燕国,抓捕燕国王室为始皇帝出气的。 燕国王室已经被他杀光了,没想到东郡那边还有一支燕国王族后裔。 漏网之鱼么! 与此同时。 冯去疾听到燕贼的事,顿时眼睛一亮。 对于始皇帝下令屠戮燕县黔首,他其实是不认同的,但是,这些年来,随着始皇帝威严越来越重,已经没人敢反对始皇帝了,他这个右丞相也不敢,而李斯那个左丞相附和的更多。 就跟不久前坑杀诸生一样,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掩盖当前问题,然后引发更严重的问题。 但是,事情已经出现,那就不能说杀戮是错的,更不能说始皇帝做错了。 只能将错就错进行补救。 而这燕贼,就是一个突破口。 想着,冯去疾立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燕贼以区区一里之地,对抗东郡郡兵,激战三次,三战三胜,并斩杀郡尉。 一次尚且可以说是侥幸,但一而再再而三,就这不是天幸,而是早有预谋。” 始皇帝闻言,看着冯去疾,面色一冷:“怎么,莫非丞相以为燕贼早就算到了朕会屠戮黔首?” 冯去疾一听始皇帝语气不对,立即长拜伏地道:“不,陛下,臣的意思是说燕贼早有谋逆之心,甚至,坠星刻字,也一定是燕贼所为。” “嗯?”始皇帝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冯去疾。 虽然他恼怒燕贼敢反抗,但他也知道,这燕贼当初被指责为刻字诅咒者,这肯定是被燕县令陷害的。 这事冯去疾身为右丞相,应该知道才是,为何说坠星刻字也是燕贼呢? 想着,始皇帝心中一动,看着冯去疾道:“丞相的意思是?” “陛下。”冯去疾正色道:“燕贼因为焚书案与坑杀案,心中早就对朝廷不满,是以刻字诅咒,后来燕贼被抓,同是儒生的郡丞出面解救包庇,是以才让燕贼逃过一劫。 后来,御史张苍奉命去燕县审问,同样是儒生的张苍,也勾结郡丞···” 话未毕,李斯见冯去疾将张苍牵扯过去,脸色一变。 冯去疾说的是张苍吗,谁都知道张苍是他李斯的同门,他们关系匪浅。 若是张苍有罪,那他李斯呢? 肯定会绕进去的。 想着,李斯急忙拜道:“陛下···” 李斯话才出口,始皇帝见冯去疾被打断,便知道李斯为何着急,这明显是担心冯去疾陷害他。 虽然李斯一向贤能,备受他的信赖。 但是,所有人都靠不住,他曾祖父靠不住,他父王也靠不住,连他母后都靠不住,甚至连王后与儿子都靠不住,更何况李斯。 李斯这些年越发显赫乖张了,甚至几年前还把手伸进宫里,需要不时敲打一番。 心念一动,始皇帝立即冷声道:“左丞相不用着急,听右丞相说完。” 李斯心中一惊,又连忙定住心神,应道:“是,陛下。” 另一边,冯去疾闻言,心中一松,继续道:“张苍勾结郡丞,轻易放过燕贼。幸赖随行之人有人察觉到郡丞、御史与燕贼的奸情,上报朝廷,才让刻石诅咒案真相大白。 所以,真相大白之后,朝廷一面将郡守、郡丞、郡监等人问罪,一面让郡尉出兵去周丰里抓捕诅咒的燕贼。 但不想,燕贼早在第一次被抓之后,就惶恐不安,打算背叛朝廷,逃亡为盗。 所以,郡兵一到周丰里,燕贼惊恐之下,立即煽动黔首反抗,黔首愚昧,以为郡尉屠戮,群起反抗,郡尉无能,举措失当,竟为燕贼所趁。 等大军增援,燕贼已经煽动了上万愚昧黔首,并击败东郡郡兵,斩杀郡守。” 而群臣闻言,大都赞赏的向冯去疾看去,这么一个棘手又难以开口的问题,居然被右丞相解决了! 始皇帝听到这,也是眼睛一亮。 冯去疾这一番说辞不仅将秦军屠戮黔首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让朝廷在情理上占据主动地位,可以让朝廷大义不失。 而且,这个故事还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燕贼,甚至,连之前刻石诅咒的事,也有了凶手。 这个故事编的太好了,东郡事变中关联的人,有罪的大都死了,没死的燕贼就是主犯。 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之前看在李斯的面上,放过了张苍,只是将张苍贬为庶民,而没有杀他。 虽然这个故事略有瑕疵,但是瑕不掩瑜。 始皇帝心中大喜。 此时,冯去疾又请罪道:“陛下,臣有罪,臣识人不明,竟然举荐儒生张苍为使者去燕县审问,这才给了燕贼以可乘之机。” 说着,冯去疾长拜伏地:“臣死罪,死罪。” 始皇帝正欣喜间,又见冯去疾请罪,立即开口道:“丞相何罪之有,是奸臣张苍之前隐藏的太好了,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李斯见始皇帝已经接受了这个冯去疾的故事,亦不再反抗,直接长拜请罪道:“陛下,臣有罪,臣不知张苍险恶,举荐于他,臣有罪。” 第一百零四章 东巡提前 始皇帝闻言,看了一眼李斯,知道刚刚的事都是冯去疾现编的,张苍虽然无能,但也没有冯去疾说的那样背叛,李斯举荐张苍,自然也不能重处。 况且,朝中冯家、蒙家势大,冯家这边,冯去疾为丞相,冯劫、冯无择为将军,蒙家那边,蒙恬手握数十万精锐之师,蒙毅是他身边近臣。 虽然他信任冯家、蒙家,也相信他们的忠诚,但是,忠诚可靠不住,连父母兄弟子嗣都会背叛,更别说冯家、蒙家。 所以,他压根就不信任何人会绝对忠诚,唯一能信的就是自己,还有权利、权势。 朝中大臣相互敌视相互攻讦不好,就好比应侯范雎与武安君白起,会耽误国事,但是,群臣团结一心,没有矛盾,更会令君王寝食难安,就好比田氏代齐。 想着,始皇帝沉吟道:“左丞相举荐不当,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李斯一听始皇帝不轻不重的罚了半年俸禄,心知自己的恩宠还在,并没有因为张苍而有损他在始皇帝形象,不禁心中一松,拜道:“谢陛下。” 冯去疾见始皇帝轻处李斯,也没有在意,更没有直接针对李斯,毕竟李斯现在作为始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另一边,始皇帝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就公布出去,全天下通缉燕贼,凡是能取燕贼首级者,赏黄金五千金,封侯。甚至,只要提供燕贼的下落,黔首可晋爵三级,赏金百金,盗贼可免罪,赐爵公士,赏百金。 另,抓捕逆臣张苍。同时,东郡郡尉阔,办事不力,损兵折将,用心险恶,夷三族。” “陛下英明。” 众人话音一落,李斯正想补充,此时,一个侍者从外面走进来。 “陛下,三川郡郡守急报。” “三川郡”始皇帝一怔,立即应道:“呈上来。” “唯。” 接着,赵国接过竹简,微微展开,放在王案上。 始皇帝一看竹简,见是东郡那边更详细的情报,立即仔细看去。 接着,他一看山阳暴民殴打山阳县令县丞致死,顿时脸色大变。 死一个县令县丞,这只是小事,但这件事却传递出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之前有人刻石诅咒,只是暗地里宣泄内心的不满,燕县黔首反抗屠戮,这也只算是被迫无奈的反抗,刻石,暴民打死县令县丞,这已经是主动向朝廷发起挑战了。 更糟糕的是,六国故地那边,因为秦国官吏不足,所以他只是在各郡安插郡守、郡丞、郡尉、郡监,在各县安排了县令县丞,至于其他官吏,基本上都是吸纳了六国之人。 现在,一群暴民就能将县令县丞殴打致死,这说明六国之人已经不再畏惧大秦的威严。 情况要遭,甚至,不仅是东郡,恐怕关东六国故地,情况都很糟糕。 接着,始皇帝又看到李由请罪,说他擅自带着洛阳守军去东郡了。 见此,始皇帝心中又一松,叹道:“由,真不愧是我贤婿,勇于任事啊!” 群臣正关注着始皇帝,之前他们见始皇帝看到上表,立即变了颜色,皆是一惊。 始皇帝已经多年未变脸色了,东郡的事已经够大够严重的了,可是始皇帝刚刚看到最新消息,依然脸色为之一变,可见东郡那边肯定还出现了更大更严重的事。 结果,还没等他们想出是什么事,这会儿,却听到了始皇帝对李由的夸赞声。 见此,众人皆是一怔,好奇李由干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始皇帝称赞。 但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敢贸然开口。 不过,其他人不开口,但李斯却不同。 李斯等了数个呼吸,终究难以忍耐的拱手道:“陛下,不知三川郡郡守干了何事?” 始皇帝闻言,轻笑一下,然后将竹简交给赵高道:“丞相自己看,看看我婿如何尽心为我分忧。” 李斯一听,见始皇帝情绪大好,连朕都不说而说我了,顿时更是期待了。 而此时,冯去疾却是看了看始皇帝,又看了看李斯,然后又向对面的兄弟冯无择看去。 冯无择:“···” 就在李斯接过竹简观看的时候,始皇帝开口道:“诸卿,刚刚三川郡郡守上报···” 众人听着,当听到李由已经率军去东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等始皇帝说完,冯去疾率先赞道:“陛下,三川郡郡守勇于任事,稳定国家,当赏。” 已经看完竹简的李斯闻言,也期待的向始皇帝看去。 另一边,始皇帝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李斯,沉吟了一下,道:“三川郡郡守由,勇于任事,稳定国家,有功,朕决定赐爵一级,并调任李由为东郡郡守,洛阳八千秦军,暂时归属东郡,等东郡稳定下来,再调回洛阳。” 李斯一听李由调任东郡为郡守,心中一喜。 虽然东郡不如三川郡,但是,现在东郡正是用武之地,只要干的好,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六国乱象,以秦国实力之强,还稳得住,不用怕。 想着,李斯心思一转,拱手道:“陛下,虽然三川郡郡守已经率军去了东郡,但是东郡秦军的失败,依然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这影响并不仅仅只局限在东郡,或者周围几郡,甚至,这种影响会迅速扩展到天下各郡。 故而,臣以为紧紧是稳定东郡,这还远远不够,还需稳定天下才是。 故,臣建议,请陛下提前举行东巡,并立即公布东巡路线,诏令沿途各郡县开始准备接待事宜,以威慑天下。” 始皇帝一听,正和心意,点头道:“可!” 说着,始皇帝对冯去疾道:“丞相稍后将诏令传达各郡县,并,将东巡时间从明年仲春提前到明年十月(秦朝十月为岁首)。” “唯。”冯去疾立即应着,虽然东巡时间提前了小半年,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自己准备了。 “其次。”李斯接着道:“陛下,东郡之变,极有可能波及天下,让六国逃亡贵族看到希望,起事谋反。 如今我秦国行郡县制,逃亡各地的叛逆,手中已经没有士卒。故,若是欲起事,必定要煽动各地黔首,招募丁壮,或者勾结各地盗贼。 臣以为,此时此刻,陛下应该立即下诏征召黔首前往各郡入伍,以与六国叛逆争夺丁壮,并威胁丁壮家属,让家属不敢从贼。 丁壮聚集之后,可让各郡郡守见机行事,有群盗的,则出兵抓捕盗贼,没有盗贼的,则训练一月再放归家乡。 如此,一则镇守要地,威慑天下,二则控制一家之主,威慑黔首,三则清缴盗贼,安定天下,四则让六国叛逆无人可用。” 第一百零五章 危急之时 “大规模征召丁壮。”始皇帝闻言微微皱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征召丁壮入伍这事本身并没有问题,问题是时机不对。 现在刚刚进入初夏,田中粮食才刚刚播种不久,若是此时征召丁壮,将黔首家中主要劳动力抽走,必定会导致黔首无法照料农田,如此,必将导致粮食减产。 在天下黔首已经连续十年没有获得赏赐的情况,在天下黔首已经贫困非常的情况下,在农忙时节征召黔首,黔首必定不愿。 若是六国叛逆趁机煽动黔首,恐怕会有大量黔首附贼。 但如果不征召黔首···黔首恐怕依然会响应六国叛逆。 之前修建长城的时候,天下黔首皆抱怨不已,全靠大秦军队战无不胜,才让天下黔首不敢乱动。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是荧惑守心,又是天降坠星,而且东郡秦军还被一群黔首击败,以至于东郡糜烂。 天下黔首知道东郡事,恐怕会蠢蠢欲动。 一旦六国叛逆趁机煽动黔首谋反,恐怕那些愚昧的黔首会响应。 甚至··· 想着,始皇帝紧锁眉头。 甚至,各地黔首恐怕都不用六国叛逆煽动,就像东郡各县那样,纷纷自发起来暴动,然后聚集起来攻击县衙,将县令县丞打死。 尤其是楚地那边。 如果天下有事,那十有八九就是楚地。 所以,现在的情况,已经危急非常。 非常只是,当行非常之事。 此时此刻,就应该趁六国叛逆以及天下黔首还不知道东郡事,抢先征召丁壮,争夺人口,并提前控制各地。 如若不然,那些黔首终究还是要被妖言蛊惑的。 至于黔首不愿被征召·· 哼,那些愚昧的黔首,岂能反抗朕。 只要朕没死,那大秦就稳得住。 想着,始皇帝缓缓点头。 “准!” 李斯见始皇帝同意了第二条建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陛下,燕贼反抗朝廷,杀害郡尉,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臣担心各国逃亡的王室子弟,会纷纷效仿。 故,臣建议,其一,加大对关中各地各国王室成员以及贵族的监视,将他们限制在关中。其二,传令各郡县,加大对正在逃亡隐匿的各国王族的追捕力度,重金悬赏。 其三,燕贼乃是燕国王室,虽然燕贼家族已经出奔数十年,但是,燕贼的举动,必定会吸引燕国豪强黔首的注意力。 尤其是在燕国原本王室成员已经死伤殆尽的情况下,有名声的燕贼,很容易就会跟燕国故地的豪强黔首勾结起来,如今燕贼下落不明,若是燕贼返回燕地,那燕贼很容易就能煽动燕地黔首,颠覆大秦在燕地的统治,复立燕国。 故,臣请陛下立即派出重臣前去燕地镇守,监视燕国豪强,镇守燕地,防患于未然。” “善!”始皇帝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老将辛胜道:“辛将军,当年将军就曾镇守燕国多年,熟知燕国情况,朕想请将军走一趟广阳郡,坐镇蓟城,镇守燕地。” “唯。”辛胜立即应下。 此时,始皇帝目光又微微一沉,燕国故地有六郡之地,其中精华部分就是广阳郡,其中蓟城乃是燕国故都。 若是燕贼不敢去广阳郡,而是去了其他五郡,甚至勾结匈奴或者东胡,那仅凭广阳一郡,恐怕拦不住燕贼。 想着,他又补充道:“此外,将军到了蓟城,总揽广阳、上谷,渔阳三郡军务,防备匈奴和东胡。” “臣领命!” 接着,始皇帝又看向李斯:“各国王室逃亡成员的事,丞相稍后起草诏书,公布各郡。” “是陛下。”李斯点了点头。 接着,李斯想起张苍来,心中一狠,又道:“陛下,还有第四点,燕贼乃是儒生,包庇燕贼的郡丞还有御史张苍,同样也是儒生。 因为之前焚书坑杀事宜,天下人非议颇多,仅咸阳城中,就有数百诸生非议。是以,臣以为燕贼恐怕会与关东各地儒生勾连起来。 故,为朝廷计,莫不如提前征召各地儒家贤者来咸阳担任博士,以防止儒生在关东胡言乱语,甚至妖言惑众。” 始皇帝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前他听到冯去疾说起燕贼和郡丞梁易、御史张苍都是儒生的时候,心中就对儒家子弟极为不满,还想着再打击儒家一次。 现在,李斯主动提出来,正合他心意。 李斯还是忠诚的,也是倾向秦法的! 想着,始皇帝应道:“此事可行,丞相对儒家群贤很熟,稍后起草诏书,将各地儒家大贤全都征召到咸阳来。 如有抗命不从者,贬斥为奴,发配南越戍边。” “唯。” 李斯再点头,然后又道:“最后,刚刚三川郡郡守上报,东郡有暴民杀县令,也有县令渎职逃亡者,臣担心,现在东郡恐怕已经糜烂。 虽然东郡郡守已经带着近万秦军去了濮阳,但依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东郡次序。而东郡如今正处在天下的风暴中心,不可不慎。 故,臣请陛下派出大将,率一部关中秦军前去东郡支援,以尽快恢复东郡次序,以稳定天下。” 始皇帝闻言,看了一眼李斯。 李斯这提议虽然有许多私心,但是,也没有说错,东郡的确需要尽快稳定下来。 再说了,东郡守李由也是自己女婿不是。 想着,始皇帝向群臣看了一眼,目光在冯劫身上停留了一下,道:“丞相言之有理。冯劫将军。” “臣在。” “请将军率三万关中秦军,前往东郡协助东郡守稳定东郡。” “唯。” 大野泽上。 燕南飞的船队进入大野泽后,立即向砀郡方向行驶,欲寻找一个暂时落脚之地。 不过,因为济水和大野泽乃是齐魏两国交流的要道,来往的船只甚多,所以,燕南飞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在济水注入大野泽的附近寻找落脚之地,而是打算避开船只往来频繁的地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落脚。 而后,船队一进入大野泽较偏僻的地方,便失去了顺流之力,加上南风影响,速度便慢了许多,只能依靠人力划水向前。 速度一慢,危险性就大增。 不得已,燕南飞只好派出更多的斥候,一面监视附近水域,一面监视岸上,以防止遭到突袭。 而为了以防万一,燕南飞更是让所有斥候丁壮都穿上了从陶城中得来的秦军服饰。 一则给他们披上秦军的虎皮,二则方便驱赶百姓以及盗贼。 果然,有斥候在外,船队进入大野泽整整两天,都没有不长眼的敢靠近打探的。 进入大野泽的第二天黄昏,就在大野泽上斥候寻找小岛落脚的时候。 这时,两个在大野泽偏僻地方打渔的渔夫,远远的就发现了身穿秦军服饰,在大野泽上四处观望,充当斥候的临济丁壮。 第一百零六章 大野之上 “看,有秦军爪牙。” “咦,真是秦军爪牙!不对,那边还有一个。” “这边也有一个。” “这么多秦军爪牙,难道秦军打算清理大野泽盗贼吗?” “该死,我们都逃的这么偏这么远了,秦军居然还是追过来。” “真是该死,难道我们又要逃到更远的地方躲避了吗?” “先不忙,先抓一个口舌,搞清楚秦军数量和目的,然后回报首领。” “好。” 说罢,两人纵身一跃,跳入湖水中,然后向一个边缘的斥候游过去。 另一边,正处在边缘的斥候,向前,向大野泽深处眺望,希望能找到一个小岛。 突然,斥候听到“咚”的一声,接着脚下小船猛烈摇晃,斥候正极力稳住小船间,小舟侧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抓住他的脚用力一拽。 “噗通”一声,斥候落入水中。 ······ “大夫。”黄邢找到燕南飞,脸色沉重道:“臣麾下的斥候来报,刚刚我们有一个斥候失踪了。” “失踪了?”燕南飞一怔,问道:“失踪前可有动静或者异常,失踪后船上水面可有血迹?” “没有?”黄邢摇了摇头:“同行的斥候没有听到求救声,也没有听到喊杀声,他们相聚不是很远,可以相互看得到。只是突然间,那个斥候就不见了,其余士卒发现不对,前去查看,只剩下斥候的船只还留在水面上,也没有任何血迹。” “突然不见了。”燕南飞闻言,看着船边的水面若有所思。 他安排在大野泽上监视的斥候,都是临济的丁壮,这些人都是主动加入他的队伍的,断然没有中途逃亡的可能。而且,斥候都是会水的,也不存在溺水的可能,最起码不可能落水后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加上其他斥候说没有异常,也没有血迹,这就不存在被杀的可能。而其他方向的斥候,也没有发现秦军踪迹。 再排除水神水鬼作祟的可能,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遇到一个实力强大,最起码是不怕秦军的的地头蛇。 果然,我觉得大野泽适合躲藏,其他人也觉得适合。 想着,燕南飞沉吟道:“看来,咱们可能遇到一股实力强大的盗贼团伙了。” “大夫是说,斥候是被盗贼掠走的。” 燕南飞点了点头:“不错,不过,既然船只周围没有血迹,这也说明他们没有当场杀人。” 说着,他吩咐道:“先生,多派斥候去周围水域查探,周围必定有一个岛屿。如果没有,那就是岸边有一个隐蔽的贼穴。 所以,请先生派出更多临济勇士在大野泽上查探,同时,我会让陶百将带着斥候去岸上查探,并且,我还会让里正派丁壮去附近村子小城打探一下,看看周围哪一伙盗贼的名气最大,若是我们找不到贼窝,那明天就直接去找最强大的地头蛇。” “诺。”黄邢听到燕南飞的部署,立即点头离去。 一处小岛上。 彭越带着十几人打渔归来,一回到隐藏的岛上,便见到一个他安排去外面望风的人正在岛边,略带异色等着他。 “鲢,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异常?” 宁鲢见彭越归来,脸色一松,道:“首领,我们刚刚在外面望风的时候,抓到一个人。” 彭越一怔。 最近东郡那边动静太大,因为担心会殃及池鱼,所以他才安排了人去望风。不想,竟然抓到一条鱼。 他们这伙人,正常情况下,一般都是以打渔为生。当然,不正常的情况下,也会偶尔去打劫。 不过,周围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也不会对周围的人下手,但,好在大野泽地处齐魏要道,大野泽太大,又风高浪急,经常有外乡人走丢了。 再加上,现在正处夏季,鱼肉松散难吃,打的鱼难以卖出去,日子不好过,所以,总要发点横财过日子。 此时,彭越笑着看向宁鲢问道:“鱼肥美吗?” 宁鲢闻言,见人多口杂,不敢直言,只是道:“首领可以自己看看。” 彭越见此,立即让其他去做晚食,然后便好奇的与宁鲢走进岛上的一间房屋。 “秦军士卒!”彭越一间屋中那个遍体鳞伤的士卒,脸色微变。 “首领,就是秦军爪牙,刚刚我们望风的时候,就发现有一批秦军爪牙在大野泽上找着什么。我们担心秦军又来清理大野泽,抓捕盗贼邀功,所以就抓了一个爪牙,想要逼问他们是什么地方的秦军,有多少人。 可是,这个爪牙很硬,我打了几十鞭,他都不开口。” “这么硬,一定是精锐士卒,不是我们附近昌邑和爰戚两县的士卒。”彭越大惊,然后又纳闷道:“只是奇了怪了,最近也没听说砀郡有异常啊,要有,也是北面的东郡,听说北面都闹翻天了,东郡的燕国公子燕大夫数次击败秦军,连东郡尉都杀了。 所以,如此精锐的秦军,应该去东郡才是,怎么跑到咱们砀郡来了?” 说着,彭越大惊道:“这两天岸上传闻,大盗贼燕大夫往咱们大野泽来了,莫不是燕大夫真的来我们大野泽了!这些秦军就是追杀燕大夫的?” 此时,彭越忧心忡忡的道:“若是秦军是为了大盗贼燕大夫而来,那咱们这些小盗贼,可能就被秦军顺手打了。 如果是这样,恐怕咱们要往山上逃亡了,只是大家都是渔夫,离了水,日子更难过了。” 正担忧间,一个壮丁快速跑来道:“首领,不好,我们西面十里外的水面上,出现大量秦军士卒。” “十里外,可能咱们隐藏的小岛已经暴露了,要赶紧走。”彭越一听,立即吩咐道:“快,收拾东西,准备逃亡岸边山上,不要跟秦军撞上···” 前来禀报的壮丁一听,喘了口气,又道:“只是有些奇怪,首领,秦军的船只很奇怪,不仅都是小渔船,木筏小舟之类的小船,大船比较少,而且,咱们回来禀报的人还从秦军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些壮妇和孩子。” 第一百零七章 魏人彭越 “???”彭越一怔,露出满脸疑惑之色。 当初始皇帝东巡途径大野泽的时候,他曾经远远的望见过始皇帝出巡的船队,那船队,浩大威武,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最高的船。 他也曾见过齐地水师的船队,大小搭配得当,雄壮非常,可是,别说木筏了,连渔船都没有。 所以,精锐秦军怎么可能会用渔船木筏行船呢?更别提还带着妇人和孩子了。 妇人、孩子! 想着,彭越猛然想起这两天岸上的传言。 莫非来人不是秦军,而是传说中的大盗贼燕大夫。 据说,燕大夫就是往大野泽来了。 想到这,彭越立即看着地上那个喘息的士卒,喝问道:“你不是秦军士卒,你是燕大夫人!” 士卒闻言一惊,诧异的看向彭越,然后迎着彭越的目光,又反应过来,将头撇向另一边,道:“我不是燕大夫的人。” 彭越了然,笑道:“秦军士卒可不会称呼燕大夫为燕大夫!” “···” 彭越见士卒露出错愕之色,立即哈哈一笑。 然后,他又回想起这两天听到了关于燕大夫的传闻。 当然,关于燕大夫长一丈宽一丈,怒喝如雷这种谣言,他是不信的,但是,燕大夫击败东郡秦军杀东郡尉这事,肯定是真的。 还有,关于燕大夫带着老幼黔首甚至伤者一起逃亡的事,他原本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他有些信了。 此外,还有传播最快最广的,燕大夫要等始皇帝死后推翻暴秦的谣言,他心里有些向往也有些迟疑。 推翻暴秦,这是心里想做的,但是,秦灭六国所向无敌的事迹,依然还压在他心头,以秦军之威势,燕大夫能做到吗? 想见见燕大夫! 若是燕大夫才能过人,跟商汤周武一样,或许就可以投靠燕大夫。 若是燕大夫才能一般,就比他强一点,那就赶紧跑,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继续做渔夫免得自己的人头变成了秦军的功绩。 想着,彭越吩咐道:“快,给这位壮士松绑···” “啊!”宁鲢脸色一变,诧异的看了一下地上的士卒,然后急忙应道:“是,我这就为壮士松绑。” “准备船只,我要去亲自去看看。” “诺。” “还有,让其他人上船,准备逃亡。若是对面并非燕大夫的队伍,让剩下的人立即撤到山上去。” “诺。” 另一边。 燕南飞的船只上,黄邢满脸喜色的走到燕南飞身侧:“大夫,斥候在前面真的发现一座方圆数里的小岛。” 燕南飞一听,沉吟道:“哦,如此看来,抓走我们斥候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岛上的盗贼。只是···” 燕南飞皱眉道:“若是我们一拥而上,恐怕盗贼惊慌之下,杀人逃亡。所以,要先礼后兵,保证被抓士卒的安全。 传令给燕百将,让他指挥将士们包围小岛,派一只小船去交涉,让对面交出我们的人,如若不然,就算他们跑了,本大夫也能派人将他们找出来杀掉。 还有,告诉陶百将,让他密切关注岸上的情况,以免盗贼勾结秦军。” 黄邢一听燕南飞先礼后兵,以士卒为重,欣喜道:“是,大夫。” 不久,就在燕南飞等待消息的时候,黄邢又走进来: “大夫,岛上有盗贼来,已经送还咱们失踪的斥候,而且还说要求见大夫,并请罪。” 说着,黄邢脸色郑重的道:“大夫,据归来的斥候所说,贼首已经猜到大夫的身份了。” “送还了斥候,猜到了咱们身份,还主动前来请罪。”燕南飞略一沉吟,道:“咱们都是伪装成秦军行动,对方既然敢掳走秦军士卒,就说明对方实力不弱胆子也不小,而且敌视秦军。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来求见请罪,这就是对我们有好感。 而且,根据斥候之说,贼首猜到咱们的身份,这就说明贼首机敏过人。 一个机敏过人,对咱们有好感,而且还身处同一处境甚至战线的义士,岂能不见。” 说罢,燕南飞本想让他叔父燕兴去迎接,但一想到现在燕兴正新婚燕尔,便对黄邢吩咐道:“请先生为我去迎接义士,以礼迎之。” 黄邢见燕南飞已经对贼首心生好感,立即应道:“诺。” 外侧。 彭越看着前方的士卒,大略一观,面前士卒就不少三百人,远处还有许多准备包围他隐藏小岛的士卒。 人多势众,不愧是击败东郡秦军斩杀东郡尉大盗贼,幸亏他把俘虏的士卒送回来了,不然,就凭他几十号人,完全无法正面抗衡。 而且,除了人多,所有的士卒皆是全身秦军服饰,还武器齐全,甚至还有不少士卒带着弓箭。 这不禁令他暗暗称奇。 不愧是能击败秦军大盗贼,果然与他们这些不敢冒头的流民不同。 彭越正想着,就听到对面一阵阵将军的称呼声。 彭越一听,立即向前方看去,便见一个身穿锦衣的人行船而来。 将军? 不愧是燕国公子王孙,果然跟他们不同。 他这个流民头子,只能一件布衣遮羞,手下的人也都称他做首领,或者头,再看看燕大夫手下的人,普通士卒都比他穿的好,而且还称呼来人为将军。 将军···这可比头领好听多了。 另一边。 黄邢来到外侧,见到不远处站在一艘小渔船上的贼首,立即笑者拱手道:“在下燕大夫麾下郎将黄邢,见过壮士。” 彭越一听黄邢自称,身躯顿时微微一僵。 我该如何自称? 在下彭越? 没特色。 黔首彭越? 上不了档次,会让燕大夫他们看轻的。 大野泽将军彭越? 太自大了,我们就是一群在大野泽上打渔的盗贼,自称将军,会让燕大夫耻笑的。 贼首彭越? 这也不行,燕大夫乃是燕国公子王孙,自称贼首,显得太疏远了。燕大夫手下的人都称呼大盗贼燕大夫为大夫,这说明燕大夫自己也不认可自己为盗贼,如此,他自称贼首,可能会让燕大夫厌恶嫌弃。 彭越僵硬了一个呼吸,终于想出一个自称,拱手道:“魏人彭越,见过黄将军。” 第一百零八章 初会 黄邢一听彭越自称魏人,自认魏人而不是秦人,顿生好感,嘴角一弯,笑容更加真诚动人。 “原来是彭壮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彭越见黄邢言语中礼节甚众,有些拘谨的连声应道:“不敢,不敢。” 说话间,黄邢的船只来到彭越船前。 “彭壮士,燕大夫听说壮士送回我们失踪的斥候,本想亲自相迎表达谢意,但是,燕大夫有所不便,所以特让在下前来相迎。” “黄将军来迎接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不敢让燕大夫亲迎。” “彭壮士,请上船。” 彭越上了船。 二人乘船而行。 船上,彭越有意打听燕南飞事迹,而黄邢有意拉拢彭越,对彭越的询问,自然大吹特吹,二人交谈,甚欢。 须臾,船只载着彭越来到燕南飞的大船附近。 此时,黄邢一看燕南飞已经在船头等候,立即指着燕南飞道:“彭兄,船头上坐在孙膑车上的,就是燕大夫,” 彭越闻言,连忙向黄邢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他就看见一个坐在一辆奇怪车子上的儒雅青年。 为何燕大夫坐在车上? 彭越微微皱眉。 这是看不起我彭越只是区区一介盗贼吗? 就在此时,黄邢开口道:“彭兄,燕大夫腿脚受伤,正在治疗之中,不便行动,是以只能坐在孙膑车上活动。” 彭越一听,顿时双眉舒展,面有喜色,道:“燕大夫既然腿脚不便,还在治疗,怎可在船头等候,若是有所磕碰,这不就是我彭越的罪过了。” 黄邢见彭越主动为燕南飞考虑,更是欢喜了。 而后,黄邢看到燕南飞身后的张氏,但是彭越会因为燕夫人外貌而失礼,就像不久前临济父老胡言乱语,差点就触怒了燕大夫夫妇。 想着,他立即又道:“彭兄,燕大夫身后的女子,正是燕大夫正妻燕夫人,燕大夫夫妇亲自来迎接彭兄了。” 嗯?燕大夫身后的壮妇居然是燕夫人???!!! 为何燕夫人如此··· 彭越一时词穷。 彭越正想着,黄邢又道:“燕大夫与燕夫人夫妻伉俪情深,夫人贤惠,大夫腿脚不便,事事都是夫人亲自照顾,不假旁人,燕大夫也甚是喜爱夫人,身边除了夫人,没有其他女子伺候,而且,燕大夫到哪都带着夫人,即便上战场也让夫人相随。” 彭越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他可是知道,燕大夫乃是燕国公子王孙,一看燕大夫坐的孙膑车和燕大夫的衣着,就知道燕大夫家中巨富,肯定有不少婢女。 但,现实却是,燕大夫娶了燕夫人,而且身边也只有燕夫人一个女子,这说明燕大夫不好女色,是个干大事的人。 而燕夫人能在燕大夫受伤后,亲自照顾,不假旁人,果然贤惠非常。 彭越正想着,脚下的船只便到了大船一侧。 爬上船。 彭越一站定,等黄邢介绍后,立即拱手行礼道:“魏人彭越,见过燕大夫,燕夫人。” “彭越?”燕南飞看着面前的壮汉,心中大吃一惊,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史书上关于彭越的记载:“彭越,昌邑人,常渔巨野泽中,为群盗。” 来到大秦近两月,彭越还是他所见的第一个秦末风云人物,传说中的游击战鼻祖,当然,现在的彭越只是群盗首领。 想着,燕南飞又仔细向彭越看去。 只见彭越一身粗布衣裳,一看就很是贫苦,但是,其裸露在外的强健手臂,显示彭越并不瘦弱,而其明亮的目光,也表示彭越并不像普通穷苦百姓那样愚昧。 只是,通过彭越的表情,燕南飞看到了彭越此时似乎有那么一丝拘谨。 是了,现在的彭越还不是那个拥兵数万的大将,更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梁王,而仅仅只是一个群盗首领。 而我不同,我麾下不仅有两千多人,而且我还是击败了秦军的秦国官大夫,甚至还是昔日燕国的王孙公子。 燕国被灭也没几年。 所以,彭越见到我有些拘谨也是正常的。 不过,如此一来,我是不是有收服彭越的可能呢?! 想着,燕南飞心中一动。 与燕南飞心思瞬息千转百回不同,张氏此时却是看着彭越抿嘴一笑,觉得彭越很是顺眼。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在周丰里父老,还是临济父老,还有叔父他妇公戴员,第一次看她,都略有轻视,甚至认为她是女婢,即便事后知道她是燕南飞之妻,依然还有些许轻视。 只有彭越不同,一开始就对她也毕恭毕敬的,没有任何瞧不起的痕迹。 当然,这肯定也是与黄邢提前指明她身份有关,但是,她还是对彭越的印象极好。 顺带的,她对主动投靠以及提点彭越的黄邢,也顺眼了不少。 张氏正想着,燕南飞却已经迅速反应过来,笑道:“原来是彭壮士,壮士将斥候送归,在下本应亲迎,但是腿脚不便,还请壮士见谅。” 彭越见燕南飞之前就在船头等候,现在又待他客气有礼,没有寻常贵人的鄙视,心中欣喜,连忙应道:“不敢,越不过一介渔夫,大夫是公子王孙,大夫派出黄将军迎接,在下亦倍感荣幸。” 二人寒暄数句,然后进入船舱之中。 坐定。 彭越长拜请罪道:“大夫,实不相瞒,大夫失踪的勇士,实际上是被在下的人掳走的。先前,在下的人见有秦军士卒在周围巡查,以为是秦军又要扫荡大野泽,所以,在下的人为了打探秦军情报,以及仇视痛恨秦军,故而出手将人掳走,并鞭打泄愤。 不想,那斥候竟是大夫的人。所以,在下特意将勇士送归,并想向大夫请罪,请大夫责罚。” 燕南飞一听,立即应道:“彭壮士言重了,不知者无罪,而且,在下也知道,诸位义士针对的是秦军,而不是在下。 说到底,今天发生这种事,也是在下疏忽所致。” 说着,燕南飞又叹道:“之前,在下为了行船方便,所以特意让麾下丁壮都穿上了秦军服饰,一则混淆秦军目光,二则驱散百姓,隐蔽行迹。 但在下也没想到,秦军固然威震天下,但是,天下痛恨秦军的义士更多,我们穿上秦军的服饰,也容易被义士所伤。” 说着,燕南飞叹道:“世事无常,这算是有得有失吧。” 彭越见燕南飞放过此节,心中为之一松。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可是看见燕大夫手中的士卒已经开始包围他隐藏的小岛了,而且还遇到了前去小岛喊话的勇士,那勇士的言辞可是极为强硬,大有推平他所在小岛的意思。 幸好,幸好他主动把俘虏的勇士送过来了,幸好那勇士也没死,不然,燕大夫可能就没有这好说话了。 同时,燕大夫轻轻放过这事,也让他感到燕大夫心胸开阔,大度,不会轻易牵连别人,哪怕他只是区区一个渔夫、盗贼。 想着,彭越立即拜道:“大夫愿意宽恕我等,在下感激不尽。” 第一百零九章 上岛 此时,彭越看着燕南飞,试探的问道:“大夫,之前在下的人见大夫麾下的勇士在大野泽上寻找着什么,不知在下可否为大夫效劳,以弥补过错。” 说着,彭越自信的道:“大夫,我等人虽少,但是我等在大野泽打渔多年,对周围水域地形了如指掌,或可助大夫一臂之力。” 燕南飞见彭越竟表现亲近之意,而且主动提出帮忙,心中大喜。 他还想着怎么与彭越交流,加深感情,笼络彭越。 既然彭越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着,燕南飞喜道:“如是壮士愿意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说着,燕南飞就将寻找小岛临时落脚过夜的事情一说。 彭越闻言,沉吟道:“大夫麾下丁壮妇孺数量极多,普通小岛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而能容下这么多人的岛屿,距离最近的,就是在下所居的岛屿,而下一个岛屿,则还需要走近三十里。” 说着,彭越看着燕南飞道:“大夫,眼下天色已晚,大野泽上风高浪急,而大夫麾下还有妇孺,夜间行船恐怕多有不便。 若是大夫不嫌弃,不如请大夫带着众人前往在下隐藏的小岛暂住。” “这···”燕南飞沉吟了一下,见彭越面色甚是真诚期待,想了想,点头应道:“如此,那就打搅壮士了。” 不久后,船队在彭越的指引下,来到其隐居的无名小岛。 到了小岛,众人在岛上彭越麾下渔夫的接应下,开始登岛。 百将燕节、王四率麾下士卒先上,接着燕兴戴员指挥陶城丁壮上岛,然后宋杖周几,安排百姓上岛,百姓全上了之后,燕南飞与众伤员才在丁壮的协助下登岛,最后才是临济丁壮。 岛上,彭越与众渔夫看着上岛人群,皆有惊叹之色。 彭越感叹道:“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连妇孺都能遵守规定,燕大夫之贤能,可见一斑。” 其他渔夫则与彭越的关注点不同。 “哇,好多人,我大野泽上就没有这么大的盗贼团伙。” “燕大夫果然带着妇孺伤者,真是仁义之君。” “燕大夫果然是儒雅君子,不愧是公子王孙。” “那就是燕夫人,果然异于常人,不愧是燕大夫的妻子。” 彭越一听这话,顿时一沉,向乱说话的人瞪眼看去:“多嘴,不可胡言乱语。” 那人闻言,立即噤声。 此时,彭越紧张的向张氏看去,见燕南飞他们正在上岸,周围嘈杂,似乎没有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彭越见燕南飞已经在张氏的搀扶下登上岛,立即领着两个渔夫上前。 “燕大夫,这边请。”彭越一边引路,一边致歉道:“小岛简陋,还请大夫将就。” “彭壮士客气了。”燕南飞一边在张氏的搀扶下前行,一边笑道:“逃亡在外,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风餐露宿,再正常不过了。” 说话间,众人向岛屿中部走去。 路上,彭越见燕南飞观察小岛地势,便介绍道:“燕大夫,我们这个小岛方圆数里,西部较平坦,而东部较险要,一般登岛上岸皆在西部。在下占据这个小岛,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只需要在西面监视,就能保证小岛不被秦军偷袭。 而且,就算遭到秦军偷袭,也可以从东部山上跳下去,然后向东向南游十几里,便可抵达岸上脱身。” 说着,彭越笑道:“在下在大野泽为盗数年,遭遇秦军多次扫荡,许多盗贼都被秦军抓回去做了奴隶,而在下就是凭借这座小岛还有小心谨慎,才从来没有出事。” 燕南飞闻言,目光从周围的渔夫,见他们头颅微微扬起,似有骄傲之色,便笑道:“逃亡在外,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的了。 想来,也正是彭壮士从来没有出事,所以壮士的队伍,才日渐壮大。” 彭越一听燕南飞说起他最得意的地方,心中欣喜,点头道:“不错,当初秦国一统天下,不是修路就是修宫殿,还要去南越打战,在下不愿去南越,也忍受不了没有休止的劳役,就逃亡大野泽为盗。 当时,我们只是三个人逃亡,现在,在下在大野泽这边,也算略有薄名,许多逃亡为盗的人,见在下这些人从来没被秦军抓捕到,便相继来投。 在下从中招纳一些老实本分的丁壮,人数便逐渐扩大到二十余人。” 彭越目光向周围的妇孺扫了一眼,暗暗皱眉。 燕大夫居然逃亡的路上还带着妇孺伤者,甚至还有两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如此多的拖累,难道燕大夫就不怕被秦军杀来吗? 想着,彭越又哑然一笑。 是了,燕大夫不怕,东郡的秦军已经被击溃了,燕大夫已经成功来到大野泽,秦军很难再找到燕大夫他们了。 所以,燕大夫真是仁义贤能啊。 另一边,燕南飞听到彭越手中有二十多人,心中一动。 二十多人看上去很少,但是其实已经很多了。 魏地与楚地不同,魏地距离秦国心腹之地很近,比较稳定,十几人的盗贼团伙已经算大了,二十多人盗贼团伙,绝对是大野泽上数一数二盗贼团,尤其是彭越为人谨慎,招纳盗贼并非来者不拒。 还有,彭越纵横大野泽多年,在周围声望极高,只要振臂一呼,绝对能笼络大量大野泽上的盗贼团伙。 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若是能吸纳彭越,那他们在大野泽落脚的问题就解决了。 想着燕南飞笑道:“壮士能三人的队伍发展到二十余人,必定是声名远播,各地义士纷纷来聚。” 彭越闻言,哈哈一笑:“略有薄名,略有薄名,不敢与真正的贤者比。” 说话间,众人来到彭越的隐居之地。 燕南飞大略一观,却见此地有木屋六间,大院子一个。而且此处背靠小山,东高西低,居高临下,端的是一个盗贼聚集的好地方。 甚至,他还隐隐可见,屋后的山上,还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想来,这就是彭越他们被堵住后翻山跳水逃亡的救命通道。 见此,燕南飞感叹道:“看到此地,在下便知道,彭壮士你们纵横大野泽多年而无事,并非侥幸,而是壮士本事过人。” 彭越哈哈一笑。 笑毕,彭越道:“大夫远来大野,在下不肖,欲···” 说着,彭越瞥见周围的人群,顿时脸上笑容一僵。 本来,他想招待燕南飞他们一番,但是,话出了口,才发现燕南飞他们人太多,就凭他在岛上存储的粮食,恐怕还无法请这么多人吃一顿,哪怕是最基本的果腹也办不到。 总不能请客吃饭就请人喝清水粥吧! 第一百一十章 当夜晚食 此时,燕南飞见彭越话说到一般,突然停下,微微一怔之后,便明白彭越的窘迫。 于是,燕南飞立即接着道:“彭壮士,在下等人远来,承蒙壮士邀请,上岛休息,心中感激,欲借贵岛,做些简单饭菜,以向壮士表达感谢之意,还请壮士许之。” 彭越见燕南飞解围,没有勉强自己,立即顺坡下道:“如此,那就要多谢大夫了。不过,大夫等人远来大野泽,岛上正有鲜鱼少许,大夫与诸位父老兄弟正好可以尝尝我大野鲜鱼。” 燕南飞闻言,立即笑道:“如此,就要多谢壮士款待了。” 商量完毕后,燕南飞立即对身侧的燕兴道:“叔父,还请你主持小岛防务,安排燕县士卒巡视岛外,照看船只,巡视小岛,晚食准备好后,安排士卒丁壮轮流进食。” 燕兴点头道:“南飞你放心,交给我便是。” 接着,燕南飞又对黄邢、宋杖、周几道:“戴将军、黄将军、宋百将,周里正,还请你们分别带着壮丁去打水、搬运粮食上岛、挖掘坑洞、准备薪柴并干燥之地休息。” 三人立即拱手道:“是,大夫。” “夫人” “在。” “你立即将所有七岁以下的孩童集中起来,安排五个壮妇照看,然后安排剩下妇孺一半去船上拿瓦罐,一半的人去协助收集枯木薪柴,皆以什伍为单位,集体行动,然后再一起准备晚食。” “好。” 此时,彭越见燕南飞安排完,立即附和道:“大夫,在下的兄弟对岛上甚是熟悉,可为诸位勇士的向导。” 燕南飞见彭越主动提出帮忙,也没有拒绝,点头道:“善!” 彭越见燕南飞应下,立即将身边所有人盗贼全都派出去帮忙,只余下自己一人相陪。 接着,士卒首先在百将的率领下向周围散去,而后丁壮在黄邢三人的指挥下,以什伍为单位,迅速分成两波,一波人开始在宋杖的带领下周围寻找夜间休息之所,并挖坑做厕,一波人在黄邢的率领下,迅速向外走去。 而壮妇孩童,也在张氏的指挥,一部分开始寻找做饭的地方,一部分开始往草木密集的地方而去。 不多时,所有人便看似散乱但实则不乱的忙碌起来。 此时,彭越见燕南飞如同指挥军队一样,将妇孺孩童也调用起来,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原来妇孺也不全是拖累,也有用! 燕南飞将所有事情全都安排下去后,然后让伺候的门客将他推到彭越身边,再次与彭越交谈起来。 许久,夜色降临之前,岛上燃起了数十个火堆。 夜幕降临,岛上燃起篝火。 不久。 就在燕南飞与彭越说着大野泽周围地形、水文以及风俗的时候,张氏来到燕南飞身侧,问道:“良人,由于咱们人太多,烹煮的瓦罐不足,所以不能同时用晚食,现在第一批晚食已经做好,不知怎么安排饮食。” 彭越一听,立即向燕南飞看去,想看看燕南飞是怎么安排晚食的。 此时,燕南飞问道:“晚食都有什么?” 张氏应道:“只有粟米饭、鱼菜汤、菜酱三种。因为时间太过仓促,而我们也没有肉,所以我带着人在岛上摘了一些野菜,混合鲜鱼,煮了鱼菜汤。鱼菜汤有些清淡,所以我又准备了一些菜酱。” 燕南飞点了点,队伍中有哪些食材,他也知道的很清楚。鲜鱼是彭越他们提供,菜酱是从周丰里带来的。 可惜,他们从陶城呆的时间太短,只来得及搬运金钱武器粮食等战略物资,无法顾及牲畜瓦罐等生活物资,以至于现在想吃肉也没办法。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故而,他虽然想招揽彭越,也不打算太过为难张氏他们。 想着,燕南飞立即向彭越拱手道:“还请见谅,时间仓促,只能请仲还有诸位义士食用诸位提供的鱼菜汤了。” 彭越闻言,毫不在意的道:“大夫不必如此,我等逃亡大野泽,经常有上顿没下顿,就算有吃的,也不是吃鱼就是吃豆饭麦饭,今日能吃到粟米饭以及菜酱,也是难得。 所以,大夫只管安排便是,不用管我们。” 燕南飞闻言,从彭越他们提供的数百条鲜鱼,便知道他有上顿没下顿只是安慰话,不过,有这态度就够了。 于是,燕南飞便开口道:“诸位壮士乃是地主,若不是诸位壮士接纳,恐怕我们今日还得啃一顿干粮。故,这第一批晚食,请诸位壮士先用。” 彭越闻言,有意观看燕南飞如何安排,立即拱手道:“多谢大夫体谅我们兄弟,不过,大夫为我兄弟准备便可,在下就不必了。 在下仰慕大夫风采,所以希望等大夫用晚食的时候,再与大夫一同享用。” 燕南飞一听,看了彭越一眼,知道彭越这是想在表达亲近。 想着,燕南飞立即笑道:“如此,甚好。” 说着,燕南飞对张氏吩咐道:“夫人,先为诸位壮士准备晚食。还有,许老乃是长者,而且做客于此,也先为许老祖孙准备晚食。 记住,充足供应诸位壮士,以及许老祖孙。” “嗯。”张氏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又对身旁的燕伯道:“有劳燕伯。” “是,夫人。”燕伯闻言,立即转身离去。 接着,燕南飞沉吟了一下,道:“之前几日,咱们一路行船,都是吃随身携带的干粮,所以也就没有前后之分。不过今日不同,需要分个先后。 虽然大家分工不同,都是相互扶持,一同逃亡,但是将士负责巡视包围安全,干的是最危险的活,所以先让将士用晚食。” 说着,燕南飞看着张氏道:“夫人,通知黄将军,让他率麾下勇士先用晚食,用完之后,再让他率麾下勇士接替叔父统领的将士,负责巡视水面,驻守船只,巡视岛上。 叔父他们回来后,再让叔父他们先用晚食。” “是。”张氏又点了点头。 “还有。”燕南飞继续道:“今夜守夜,轮到我们周丰里丁壮,等叔父他们用过晚食之后,再让丁壮用晚食,丁壮用完,再让陶城勇士用餐,其后再让妇孺伤者用。 优先伤者孩子,壮妇其后,众人都拿到晚食后,再将晚食拿到我这里来。 此外,所有男丁,除了府中门客按原来标准提供饭酱,其他男丁,无论是丁壮还是士卒,一律半斗粟米的饭,一碗鱼菜汤,半碗菜酱。其中什长提供四分之三斗米的饭,四分之三碗酱,屯长一斗饭,一碗酱。 百将以上,饭和酱充足提供,但必须吃完不准浪费,也不准为他人提供饭、酱。 第一次违反规定,进行训斥,第二次违反规定罚十顿饭钱,第三次违反降职。 所有壮妇,全都三分之一斗米的饭,一碗鱼汤,半碗酱。至于十二岁以下孩子,皆充足供应粟米饭,一碗鱼汤,半碗酱,同样不准浪费,也不准为他人提供饭。 今后用朝食晚食,全都依此提供饭酱。” 说着,燕南飞想了想,觉得暂时没有要补充的,便开口道:“暂时就这样安排吧。” “是。”张氏闻言,认真记下后,才点头离去。 一旁的彭越闻言,却是震撼非常,即震惊于燕大夫居然要最后吃饭,又震惊燕大夫的财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居宝地 此时,彭越震惊的看着燕南飞。 他为魏国打过战,也为秦国做过劳役,为魏国打战的时候,就没见到主将最后吃的,在秦国做劳役···秦国官吏根本就是把他们当牛做马,不提也罢。 而且,燕大夫提供的晚食标准好高啊。 正常情况下,一个男丁一月要吃两石米,如果大量劳作的话,饭量增加,一月要三石米。以三石计算,一天两顿,也就是一顿半斗饭。 表面上看,一顿半斗米的饭正合适,但是其实不对。因为普通人很难吃饱,而且很难吃到粟米饭。 正常情况下,普通士卒都是吃豆饭以及其他杂粮充饥,只有大战之前才会饱餐一顿。 按照燕大夫这么个吃法,他有那么多粮食吗? 可别面上光鲜,挥霍无度,不知节俭持家。 想着,彭越赞叹道:“燕大夫真是仁义,想当初,在下被始皇帝征召去修驰道,累死累活的,一顿也只是吃三分之一斗饭,而且还吃不起粟米,只能吃豆饭和麦饭。 没想到燕大夫居然能为普通人提供如此多的粟米饭。” 说着,彭越看着燕南飞问道:“不过,按照这种吃法,大夫携带的粮食够用吗?” 燕南飞笑道:“当然,在下虽不肖,但也不会干出寅吃卯粮的事。” 说着,燕南飞解释道:“在下之前路过陶城,凑齐攻进陶城,顺带拿了一些粮食,足够坚持到明年秋收,现在,在下正打算带着大家去一个偏僻的地方暂居,安定下来后,只要补种麦米,来年就能收获大量麦米。 如此,虽然不能带着大家富裕起来,但是,想要吃饱饭,还是很容易的。” 彭越闻言,露出震惊之色。 燕大夫不久前攻破陶城了,而且还从陶城抢了一些粮食。 陶城可比他老家昌邑还要大还要富的城池,居然被燕大夫攻破了。 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既然燕大夫说了,那就肯定不是假的,但就是因为真,所以才太假了。 只能说,燕大夫真是才能过人,能人所不能。 只是,补种麦米是什么意思,莫非燕大夫还想带着大家种地。 想着,彭越拱手道:“大夫,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大夫可否解惑。” “不知壮士有何疑问?” 彭越盯着燕南飞道:“大夫,如今天下容易开垦的地方,几乎都已经开辟出田地了。而没有开辟田地的荒野,也很难开辟田地。 大夫带着近两千人逃亡为盗,人数如此之多,地方太小,就住不下,地方大了,且容易开垦田地,早已经为官府所知。 所以,大夫打算去什么地方暂居,且这个地方不仅偏僻无人,还能开垦出足够多的耕种田地! 在下虽愚钝,但也一直向往这样的地方! 还请大夫教我。” 燕南飞一听,看了看周围,见周围只有自己和彭越以及戒备的门客亲卫,消息不会走漏,便哈哈一笑:“彭壮士这是提灯找火啊,其实大野泽这边,就有这样的宝地,偏僻无人可以藏身,而且还可以开辟出大量田地,足以久居。” “大野泽就有这样的地方?”彭越一愣,满脸都是吃惊不解。 “正是。”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彭越问道:“彭壮士可知道越国?” 彭越虽然不知燕南飞为何提起越国,但依然应道:“有所耳闻,听说越王勾践曾称霸天下。” “不错,就是那个越国。”燕南飞颔首,又问着:“那壮士知道越国故都会稽吗?知道会稽是什么情况吗?” “听说过会稽,但会稽是什么情况在下就不知道了。”彭越摇了摇头,然后诧异的看着燕南飞,问道:“大夫,莫非会稽跟大夫所说的宝地有关?” “正是如此。”燕南飞点头,然后解释道:“会稽那地方,虽然是越国故都,但是其实乃是一个穷山恶水之地。 会稽附近有一浙水,浙水与天下其他的河水全都不同,每当海水涨潮的时候,海水就会浩浩荡荡的倒灌浙水,海水一直从入海口倒灌百余里抵达到会稽山,且沿途水浪极高,甚至超过河岸,然后海水漫过河岸,四处泛滥,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沼泽地,而且那沼泽地上的水,全是海水,又苦又涩,人喝了就会生病,种粮食也难有收获。 上古先贤大禹,治水成功之后,巡游天下,途中听说了会稽的苦患,就不远千里前往会稽治水救民。 然后大禹治水失败,病死在会稽。” 彭越一听连最擅长治水的大禹都在会稽治水失败,甚至身死会稽,顿时脸色为之一变,心为之一寒。 会稽的水患居然严重恶劣到如此程度了吗? 连上古圣贤大禹都栽进去了! 想着,他又反应过来,急道:“不对,大夫你说的不对,虽然在下不知道大禹治浙水的故事,但是,在下年青的时候,听长者说过,越王勾践十年生聚,然后击败吴国,称霸天下的。 若是会稽那地方如大夫所说,如此险恶,那越王勾践如何十年生聚?” 燕南飞笑道:“壮士,若是越王勾践掌握了一种治水办法,将险恶之地化成宝地呢?” “化险地为宝地?”彭越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想起大野泽下游的一大片沼泽地。 想着,他看向燕南飞,迟疑道:“大夫知道越王勾践治理沼泽的办法。” 燕南飞点了点头,应道:“在下数年前看过介绍越国风俗人情的典籍,从中明白了越国治水的办法。 所以,在下这次来大野泽,就是为了前往砀郡、薛郡两地的沼泽暂居。” 说着,燕南飞用蛊惑的语气的向彭越描绘道:“居住下来后,便可以在居住地周围开辟一些田地,带领大家种地,夏季种粟米,冬天种麦米,一年两获,夏收百余石,秋收两百石,闲时种些菜,种些树,养些鸡豚狗,最好再养些牛羊。 如此,没有始皇帝的横征暴敛,没有始皇帝无止境的徭役军役,一年的收获,就可以满足三年之用,甚至还能隔十天半月吃上一顿肉。 等什么时候始皇帝驾崩了,等秦国新君继位,朝政不稳,人心惶惶之际,我们再从沼泽之中杀出来,号召天下百姓,推翻暴秦。 就跟当年周厉王之时一样,天下愤怒的百姓集结起来,一起向君王进攻。” 说着,燕南飞肯定道:“当年的百姓能推翻周厉王的统治,将周厉王抓捕,流放,并另立贤君。现在,我们也可以推翻暴秦的统治,抓捕秦国皇帝以及赢氏宗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另立贤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谣言扩散 彭越闻言,脸色变换不定。 虽然他听燕大夫说,有治理沼泽的办法,但是,越国故都会稽是什么情况,他这个魏人一点也不清楚,就算是真的,他也不知道燕大夫是否真的从典籍中找到了治水的办法。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燕大夫真没有骗他,是有信心有能力解决开垦耕种的问题。 如此,大家有地种,种上百亩地,只需要一年种一次粟米,一年收获二百石粮食,再在屋前养只狗、庭院养群鸡、屋后喂头猪,若是再来一头牛,这样的生活岂不是比他在大野泽上打渔好多少倍。 当然,若是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那日子就完美了。 这是他以前的梦想,可惜因为穷,不想被始皇帝往死里使唤,只能逃亡做了盗贼。 盗贼虽然自由,但整日提心吊胆,不是担心收获不足会饿死野外,就是担心被秦军抓捕,或者担心与其他盗贼火拼,甚至还要担心被游侠豪杰商人抓去领赏。 若是有太平日子可以过,谁会主动去做盗贼呢! 而且,等始皇帝死了··· 等他跟着燕大夫出来推翻暴秦,若是天下人立燕大夫为王,那他岂不是能成为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贵族,若是能立功封侯,光宗耀祖,那就是死而无憾了。 机会就在眼前。 只是,万一···燕大夫说大话,其实他的治水办法行不通,他被燕大夫欺骗了,那··· 不过再次逃亡,重入大野泽做盗贼而已。 想着,彭越看着燕南飞,怦然心动。 于是,彭越微微喘着气,看着燕南飞道:“燕大夫,在下不才,在大野泽混迹多年,熟知大野泽周围地形,不知大夫想找什么样的地方暂居,或许在下可以帮上忙。” “这···”燕南飞看着彭越略有期待的面庞,迟疑了一下,直到彭越目光中微微露出担忧之色,才点头道: “在下也是第一次来大野泽,不知周边地形,彭壮士熟知大野泽地形,若是壮士愿意相助,这正可解我燃眉之急。” 彭越见燕大夫愿意接纳,立即郑重应道:“请燕大夫放心,在下还有在下那些兄弟,都对大野泽周围很熟,只要大夫说出暂居之地的情况,我等必定会为大夫找到暂居之地。”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欲治理沼泽水患,当用以土克水之法,疏堵结合。所以,暂居之地必定是大山之上,就跟当年越王勾践居住在会稽山上一样。 同时,咱们人数太多,开垦的农田也不会少,难以隐藏,为了避人耳目,不能选择靠近大野泽的山泽之地,故而,选择的大山,必须要周围十里甚至十余里寥无人烟。” 彭越一听燕南飞提出两点要求,沉吟了一下,道:“燕大夫,或许在下已经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大夫所说的暂居之地了。” 次日,燕南飞在彭越的建议下,派出五十人,跟着彭越麾下的十个渔夫,分成十个小队,往大野泽东北方向的薛郡而去。 而燕南飞等人,则在彭越的建议下,为了避免奔波之苦,则暂时留在小岛上等候探路的六十个斥候归来。 与此同时,为了解决中人在小岛上的吃饭问题,燕南飞又周丰里丁壮去岸上偏僻的山上砍柴,让陶城丁壮跟着彭越的人去附近城池购买陶罐,盐,以及家禽家畜,以为不久后定居做准备。 ······ 另一边,百姓自发传播的谣言,以及始皇帝下达的诏令,飞快的在天下各地传播。 “始皇帝下令秦军屠戮燕县,结果,秦军大败,东郡尉被燕县燕大夫所杀···” “朝廷公布的消息:朝廷抓捕诅咒始皇帝的逆贼燕贼,结果,燕贼蛊惑无辜百姓反叛,双方在燕县展开厮杀,燕贼大败逃亡···” “始皇帝诏令:重金悬赏···” 前一则消息,在六国百姓、贵族、诸生口耳相传中快速传播,后两道消息则通过朝廷渠道,快马传遍天下。 一时间,谣言满天飞。 沛县。 “朝廷有新的政令公布。”沛县县吏夏侯婴带着政令来到泗水亭。 刘季扫了了一眼县令签发的公告以及对燕南飞的悬赏令,然后又看到东巡令,顿时脸色一变。 东巡? 刘季想起方士所说东南有天子气的传言,莫非始皇帝这次东巡不但要镇压地方,还要镇压天子气? 想着,刘季心中渐渐有些不安。 莫非始皇帝是来找我的? 我左腿上有七十二颗痣,还曾有相师为我看相,说我气运非凡。 不安中,他又看到下一道命令:征兵令。 见此,他大惊道:“怎么回事,这才刚刚耕种完,还没有进行秋收,怎么县里突然之间就要大规模征兵呢?” “我也不太清楚。”夏侯婴与刘季有过命的交情,听到刘季询问,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县里征发的,而是始皇帝发布的诏令,不仅是我们泗水郡各县,而且天下其他郡县也要进行大规模征发兵役。” “天下各郡县都征兵?”刘季一怔,猛然想起当年苍梧郡军民起兵造反之后,楚地不稳,始皇帝大规模征召楚地丁壮南征事。 难道始皇帝有打算控制并消耗六国丁壮,以稳定地方? 可是,现在的情况与当年完全不同了。 当年,始皇帝还可以用秦法强迫并重赏引诱,恩威并施以让百姓参战,同时用战后的重赏稳住百姓。 可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打战不仅无法获得重赏,而且还会死人,还会破产,还会一去不归。 现在六国故地甚至包括关中的百姓乃至贵族,大都不想去打战。 之前第二次攻打南越的时候,始皇帝征兵就遭到强烈抵制,无论是秦人还是六国人都不想打战了。 以至于始皇帝不得不强行征召那些赘婿、商人、穷人去打战。 所以,始皇帝之前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如此··· 想着,刘季看着夏侯婴问道:“始皇帝这是打算用兵还是?” “应该不是对外用兵。”夏侯婴一听,立即摇头道:“据县中说,这次征召的士卒,不是去边疆的,而是去郡里的。” “去郡里?不是打战?”刘季一听夏侯婴之言,眉头微微舒展。 看来始皇帝自己也知道之前的办法行不通了。 所以,这一次大规模征召百姓一事······ 刘季心中略一沉吟,然后将目光向北方东郡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眼睛一亮,啧啧道:“饮鸩止渴,饮鸩止渴,他害怕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流涌动 “饮鸩止渴?谁害怕了?”夏侯婴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季。 刘季闻言,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快速将政令发给手下亭卒,打发他们去各里公布政令后,然后看着夏侯婴道:“夏侯,之前东郡的事情,你在县里知道多少。” 他知道,夏侯婴曾经担任过县里的车夫,经常奉命去迎接使者,送走客人,交游广阔,消息灵通。 果然,他一问,夏侯婴便微微靠近他,然后压低了声音道: “我打听过,东郡那边很惨,据说是秦军屠戮燕县,燕县有一个燕国王室后裔燕大夫率燕县百姓反抗,燕县百姓与秦军在燕县激战数次,秦军不敌溃败,东郡尉被斩杀。 加上被始皇帝处死的东郡守、东郡丞、东郡监,东郡上层为之一空,东郡秦军也都溃散了。 我无意中听到县令他们谈论,现在东郡那边已经好几个县令被暴民打死,还有一些县令担心被暴民打死而逃亡做了盗贼。 现在咱们县的县令也在害怕,担心我们沛县少年也效仿东郡暴民,所以县令都不敢离开县衙了。” 刘季听说县令不敢出门,似是遗憾的叹息道:“哎,县令在咱们沛县为官多年,不知道多少大好儿郎被县令送去北面、南方还有咸阳,然后一去不回了。 现在,才刚刚耕种不久,还没有来得及秋收,就又要征兵,县中子弟闻之,肯定恨死他了。” 夏侯婴闻言,连连点头。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自己心里是对县令有极大的仇恨,而且刘季心里也很仇视县令的。 当初,吕公一家搬来沛县投靠县令的时候,县令曾向吕公讨要吕雉,结果吕公顶着压力没给,反而与刘季一见如故,第一次见面就将吕雉许给刘季为妻。 这事曾轰动沛县,所以县令时常针对刘季,前两年,他曾与刘季嬉戏,不小心被刘季误伤。 秦之法,严禁私斗,违者重处,县令为了报复刘季,要求他告发刘季伤人,但他没听县令的,自言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然后,他就被县令严刑拷打许久,关了一年多,差点就死在狱中,幸好遇到始皇帝下诏审查天下各郡县的案情,要整治执法不直的官吏,这才被放出来。 因为他真是被刘季弄伤的,所以出狱后也不敢跟监御史举报县令,而县令也因为关了他一年,几次差点将他打死,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也只好作罢。 这事虽然过去了,但是,如果有人要弄死县令,那么,他夏侯婴就算不去捅两刀,肯定也不会阻止,说不定还要指路。 想着,夏侯婴亦叹道:“是啊,所以县令心中很是害怕,哪怕东郡那边传来消息,说三川郡的秦军已经郡守的率领下,赶到东郡,东郡快稳定下来了。 就这,今日县令接受郡中使者命令的时候,还让二十个县卒护卫,才敢出县衙迎送使者。” 刘季一听县令如此怕死,不禁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知道东郡那个率众反抗的燕国王室子弟的消息吗?” “你说燕大夫?”夏侯婴想了想,沉吟道:“据说,后来燕大夫又攻破了陶城,准备据守陶城,后来三川郡秦军的消息传出,吓得燕大夫离开陶城,率众逃亡了。据消息说,燕大夫顺着济水而下,往大野泽方向去了。 这两天也没有新消息传出,也不知道燕大夫是在大野泽中做了盗贼,还是逃亡齐国或楚国避难了,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出海了。” “逃走了?这···三川郡秦军来的太快···”刘季一怔,言语中隐隐有惋惜叹恨的道:“可惜啊,太可惜了。” 夏侯婴闻言,亦惋惜的点了点头。 不久,因为夏侯婴还有公务在身,二人便分手告别。 如果说东郡周围郡县还对东郡之事或多或少还知道一些,那距离东郡较远的郡县,就是彻底不明实情,被官方谣言以及民间传说等等,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迎面冲击。 然后,不能辨别真假的百姓,又被额外兵役袭击的百姓,在听到消息后,就便自发传播起他们愿意相信也愿意传播的消息。 “始皇帝因为坠星迁怒无辜百姓···” “秦军屠戮燕县,屠杀数万无辜百姓···” “秦军屠戮东郡,灭杀数十万无辜百姓···” “东郡死伤百万之众···” “东郡燕大夫奋起反抗,与秦军对阵东郡,双方大战一天一夜,血流漂杵,屠戮东郡的秦军全军覆没,郡尉被斩杀···” “燕大夫在东郡起兵,发誓要推翻暴秦。” “始皇帝死而地分!” 至于始皇帝给出的官方说法,百姓、商人、豪强,六国原贵族、百家诸生没有人愿意主动传播。 以至于··· 吴城。 项梁看着从北面收集到的消息,直接懵了。 “这······太夸张了,太假了。” 于是,项梁将收集到的消息仔细甄别了一番,删掉了那些太夸张的,然后他看着剩下的情报,依然难以置信的道: “这消息依然有些太夸张,可能跟当初修长城一样,是愚昧黔首无中生有传出的消息,只是,连这基本事实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呢? 不过,可以肯定,东郡肯定出了大事。 但是,不敢肯定,究竟始皇帝杀人太多,以至于百姓因此怨恨,编造谣言,以诅咒秦军失败,还是秦军真的在东郡遭遇惨败。 百姓诅咒,这是有前科的,就好比之前传来的齐梁妻哭倒长城的事,所有的百姓都在传,但其实是假的,齐梁妻是几百年前齐国的人物,现在没这个人,长城没倒,哭倒长城一说,纯属百姓在进行诅咒。 所以,也有可能是秦军杀人甚众,血流漂杵,百姓闻之,纷纷进行诅咒。 甚至,包括东郡燕国王室燕大夫起兵反抗,斩杀郡守,誓要推翻暴秦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假的。 可是,如果这些消息都不信,那就没消息了。” 想着,项梁长叹一声:“江东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 说罢,项梁又派出门客前往东郡查探实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赏动人心 两天后,项庄找到正在与项羽训练丁壮的项梁。 “叔父,叔父。”项庄拿着木盒快步走到项梁身边,喘着气道:“彭城曹狱掾有信函给叔父。” 项梁一听,立即从项庄手中连抢带接的拿过木盒,然后快速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帛布看了起来。 此时,正在训练丁壮的项羽也闻讯走了过来。 须臾,项梁看完帛书,抬起头来,见项羽项庄都在看着他,立即开口道:“曹咎从彭城传来消息,始皇帝残暴无道,下令东郡秦军屠戮百姓,燕县的燕国王室子弟燕大夫率众反抗,击败了秦军,并斩杀东郡尉。” 项羽一听,倍感振奋道:“叔父,既然燕大夫之事是真的,是不是燕大夫也如传言一般,已经在东郡起兵,誓师推翻暴秦了。” 项庄闻言,目光火热道:“叔父,若是燕大夫已经起兵,可能现在魏燕两国都反了,咱们也可以起兵了,先杀郡守,再光复楚国。” 项梁一听,摇着头叹恨道:“可惜,曹咎说,燕大夫杀了郡尉后,直接逃亡了,不知道去了那里。” “???”项羽兴奋的脸顿时一僵,过了两个呼吸,才反应过来,怒道:“居然跑了,他都已经击溃秦军斩杀郡尉了,居然不乘机起兵,反而逃跑了。” 说着,项羽气愤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直接带着东郡丁壮反了。 气怨中,项羽唾弃道:“呸,本以为燕大夫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巍巍大丈夫,这才能带领百姓击败秦军,不想,却是一个无胆之辈。 哼,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若是我的话,我一定···” 项梁一听,立即板脸呵斥道:“羽儿,不可无礼。燕大夫能在遭到秦军突袭之时,迅速组织丁壮反抗,还能击败秦军斩杀郡尉,必定贤能过人,岂能因为一时退避而轻视之!” 项羽正说着,听到项梁的呵斥声,立即轻哼一声,闭上嘴巴,然后斜眼看着一边。 项梁一看项羽这桀骜不驯的样子,心中有气又无奈。 顿了顿,项梁只好尽量放缓语气道:“羽儿,你已经行冠礼了,该是娶妻的时候了。不久前,叔父我拜访江东大族越氏,越氏一族的家主非常欣赏你,打算将嫡女许给你做妻子。 越氏一族本是越国王室之后,自从二十多年前春申君被灭族之后,越氏就成为江东影响力最大的家族。而且,秦国攻打江东的时候,越氏为保存实力,暂时屈服秦国,这十年来,越氏的力量还有影响力,比楚国还在的时候,更加强更加大了。 只要有了越氏一族支持,我们就能获得江东百姓的支持。 而我项氏一族才迁来江东数年,在江东根基薄弱,所以,争取越氏一族对我们支持,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所以,叔父我知道你一向高傲,但我依然希望你能迎娶越氏之女为妻,并不要因为越氏是越国女子,而瞧不起她。” 项羽闻言,想起他之前见过越氏女,窈窕而美丽。 只可惜,是越人,身份差了些,做姬妾的话,他当然十分乐意。 但做妻子··· 不过,他项氏现在··· 想着,项羽沉默了一下,点头应道:“此事叔父做主便可(史书上没写项羽妻子是谁,虞姬只是姬妾,跟项羽的年龄与活动轨迹,应该在江东之时已经成婚)。” “好,既然羽儿你答应了,那叔父我稍后就去拜访越氏。” 说着,项梁对项庄吩咐道:“庄儿,你立即走一趟江西,给叔父我的好友曹咎送上一份礼物,并告知他羽儿将成婚一事。 事后,你在北面打探一下燕大夫的下落,叔父我打算去见一见燕大夫,共谋大事。” “诺。”项庄闻言,立即拱手应道。 项羽与项庄离开后,项梁微微蹙眉。 他感觉天下马上要乱了。 这才多久! 之前天上掉下一个星辰,掉在东郡,上面说始皇帝死而地分。 现在,才两个月,燕县燕大夫起兵反秦,而且还击溃东郡秦军,斩杀郡尉。 莫非上天真的要灭亡秦国了吗? 此时,项梁想起史书上凤鸣岐山的典故,凤鸣岐山,然后大商就亡了。 现在,坠星落燕,随即燕县燕大夫起兵,败秦军,杀郡尉··· 如此种种,与史书上描述太像了。 莫非天命落在燕大夫身上? 想着,项梁揣着沉重的心情,向外而去。 昌邑城中。 彭越、宁鲢两人带着二十陶城勇士来到昌邑,欲购买定居所需的瓦罐粮种菜种等东西。 到了昌邑,众人突然发现原本商队繁多,根本不查路引的昌邑城,因为东郡事变,此刻正严查进城之人。 见此,彭越与陶城勇士皆不敢进城。 彭越做群盗多年,手下有二十余盗贼,乃是昌邑本土最大的盗贼,悬赏令常年在城门口贴着。而陶城勇士对昌邑不熟,担心暴露,不敢进城晃荡。 于是,众人商议一番后,让熟悉昌邑的宁鲢去城中购买物资,然后雇人运货出城,而彭越带着二十勇士在城外接应。 当夜,宁鲢独自翻进城中,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藏身。 天明。 宁鲢悠闲的来到集市,来到一个卖朝食的铺子用朝食。 正用食间,突然,他听到旁边有人长叹道:“也不知道那仁义无双的燕公子去了哪里,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燕公子的消息了。” “燕公子,你是说燕贼?”宁鲢一听有人说起燕贼,回头一看,见是两个商人模样的人,便放慢了用餐的速度,竖耳倾听起来。 “怎么,你想知道燕公子的消息,打算去投奔燕公子吗?” “别乱说,我家中有父母妻儿,生活还过得下去,怎么会逃亡为盗呢?” “那你一定是想告发燕公子领赏了。” “怎么,你不想吗?” “想,当然想了。官府的公告,凡是能取燕贼首级者,无论是谁,是何身份,都赏黄金五千金,封侯。甚至,不要燕贼首级,只要提供燕贼的下落,黔首可晋爵三级,赏金百金,盗贼可免罪,赐爵公士,赏百金。 区区一个消息,就能得到百金重赏,谁不想呢!” “是啊,足足一百金啊,就算是在我们昌邑这种富裕的城池,也算的上是大户,谁会不动心呢,你想,我也想。” “可惜,燕公子不知道去了哪里,都好几天没有消息传来了。” “是啊,是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举报 另一边,旁听的宁鲢却是彻底惊住了。 “燕大夫的人头不仅值五千金,而且还可以直接封侯,封侯啊,昌邑县令的爵位都距离侯爵甚远。 甚至,就算是指提供一个消息,也能从盗贼变成公士,领取百金重赏。” 想着,宁鲢咽了咽口水。 百金啊,若是让他打渔积攒,十辈子都无法攒到百金。 若是有了百金,那他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生活在昌邑城中了,而且还能买一套大院,娶上一二三四个漂亮妻妾,再买五六七八个仆人,白天喝酒吃肉,晚上···晚上嘿嘿嘿··· 想到妙处,宁鲢情不自禁的发出笑声: “嘿嘿嘿···” 一旁正在畅想的两人,一听身边有人发出傻笑,好奇的看过去,却见一个看着朝食流口水的人正在那傻笑。 “是个傻子!” “原来是傻子···” 宁鲢听到嘲讽声,立即反应过来,然后抿了一下嘴巴,发现自己口水流出来了。 他立即用衣袖拭去口水,也不理会那两个嘲笑他的人,飞快的用完朝食,然后起身离去。 昌邑县衙。 “当真?”昌邑县令孟灸迟疑,震惊,心中狂喜的看着的宁鲢:“你真知道燕贼的消息。” “千真万确。”宁鲢用力点头:“县令,在下不仅知道燕贼在哪,而且还知道燕贼贼众有多少人,有什么人。” 说着,宁鲢停顿了一下。 孟灸见之,心知宁鲢的顾虑,立即开口道:“只要消息是真的,那始皇帝的百金赏赐,就一定会兑现,对此,本官以我的名誉起誓,绝不食言。” 说着,孟灸担心对方不信,又道:“本官在昌邑为官多年,听你的口音,也是昌邑人,应该知道,本官一向恪守国法,在昌邑为官期间,从来没做过一件陷害良善,徇私枉法的事。 就算是外地商人途经昌邑,与本地黔首发生冲突,本官也一视同仁,依法判决,从不偏袒。” 宁鲢看着高大魁梧的孟灸,信服点了点头。 他也是知道孟灸的,据说这孟灸本是军中猛将,多有军功,秦国一统天下后,始皇帝让许多将领担任各地县令县丞县尉。 这些将领大部分都做的不好,有被小吏糊弄的,有蛮横指挥的,有贪鄙无度的,有徇私枉法的,有损公肥私的,如是种种,以至于始皇帝不得不向各郡各县派出御史监察,打击郡县官吏非法行为。 当然,这些县令中,也有做的好的,而这孟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还因为治理得力,升迁昌邑县令。 虽然孟灸做县令期间,将大量昌邑黔首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然后许多人再也没有回来,虽然孟灸执法甚严,大量昌邑黔首乃至一些贵族也被孟灸砍去了手脚,但是,孟灸所做的事情,都是依据秦法行事,从来都不干秦法规定范围以外的事情。 甚至,孟灸还严格要求昌邑官吏也这样做,昌邑官吏畏惧孟灸,也战战兢兢,依法办事,少有贪鄙欺压的事情发生。 砀郡诸县,只有昌邑的情况最好。 若不是现在大野盗贼极多,昌邑城中,几乎可以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冒着生命危险来见县令,不为其他,相信县令的人品。 想着,宁鲢缓缓开口道:“现在燕贼就在巨野城西北的小岛上,燕贼共有两千人左右,其中丁壮有一千两百余人,妇孺老幼八百余,因为燕贼洗劫了陶城,所以燕贼武器齐全,弓弩箭矢皆不缺,但是没有大型器械。 同时,燕贼防备森严,不仅在大野泽上有探子巡视,而且岸上也有斥候,一旦有事,燕贼就会坐船前往大野泽深处逃亡。” 情报一透露出来,宁鲢心中渐渐松缓,越说越快道:“据消息称,因为燕贼现在所居的小岛太小,容不下太多人,所以燕贼打算继续逃亡远方。 因为燕贼虽然携带了许多武器钱粮,但是,陶罐、盐、种子、家畜等东西却甚是缺乏。所以,燕贼就派人去大野周围收购。因为燕贼所需较多,担心走漏了风声,所以不敢再一个地方购买物资,而是分散去各县购买。 昌邑商人往来极多,黔首流动极大,乃是主要的购买地点,在下乃是大野泽群盗彭越麾下的渔民,是昌邑人氏,故而被燕贼派来昌邑购买东西。” 孟灸一听宁鲢说燕贼只有两千人,微微愣了一下。 传说中,燕贼人数不是已经过万了吗?怎么才这么一点人,这与陶城的消息并不一致啊。 只是,他又见宁鲢说得甚是详细,又觉得宁鲢的说话才是真的。 因为陶城的消息太过奇幻,许多地方都说不通,他早就怀疑陶城被破一事另有隐情了。 想着,他心中沉吟了一下,却是信了宁鲢的说法,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来冒功骗赏。 毕竟是两千人,这可不是小数目,大野泽上规模最大的盗贼团伙,也不过几十人而已,两千人的盗贼团伙,现在除了燕贼,应该也没有其他了。 加上拖家带口,已经跑到他们砀郡来了··· 所以,这人口中的燕贼,必定就是燕贼无疑。 此时,宁鲢见县令沉默不语,以为县令不信自己的话,赶紧开口道:“若是县令不信,现在派人去城外抓捕大盗彭越,那个纵横大野泽多年,被县令通缉多年的大盗彭越,就在城外接应,只要县令派人,必能将彭越抓捕。” 另一边,孟灸正想着,猛然听宁鲢说要抓捕盗贼彭越,立即开口道:“不行,现在还不能抓捕彭越。” 说完,孟灸见宁鲢疑惑的看过来,本来不想跟这个盗贼废话的他,一想起接下来还要用到这人,便解释道: “本官听你刚刚的说法,那燕贼极为警惕,若是本官现在派人去抓捕盗贼彭越,就是消息没有走漏,但是,只要燕贼见彭越迟迟未归,必定生出警惕,然后便会逃亡他处。 如此,要想再找到燕贼,那就难了。” 宁鲢恍然大悟,大赞道:“县令英明,小人愚钝,小人愚钝,险些误了县令的绞杀燕贼的大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吹草动 孟灸听到吹捧声,没有高兴,反而皱起眉头,长叹道:“如果如你所说,燕贼身居岛屿之上,探子散布在大野泽上甚至岸上,如此,恐怕仅凭我昌邑之力,恐怕难以将燕贼斩杀在岛屿上。 所以,本官还得派人去通知郡守。” 说着,孟灸为难道:“可是,燕贼既然有逃亡的打算,等郡守出兵,恐怕又太迟,说不定燕贼已经跑了。” 宁鲢见孟灸满脸难色,愣了一下,然后想起燕南飞来,又开口道:“对了,县令,其实还有一事,那就是燕贼在攻打陶城的时候,右腿受过伤,他现在必须要人搀扶才能行走,自己是走不动路的。” 孟灸一听,震惊的看着宁鲢:“当真!?” 宁鲢点头。 “天助我也。”孟灸大喜过望道:“若是燕贼腿脚不便,那燕贼就是囊中之物了。如今燕贼身处岛屿,四面皆是水泽,燕贼行动不便,这就是自陷死地也。 只要本官毁掉燕贼的船只,那燕贼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走矣。” 孟灸说着,笑道:“这是上天将侯爵之位放到我的手上啊,我必取之。” 此时,宁鲢听说孟灸要毁船,又吹捧道:“县令英明,现在燕贼所在的岛屿,西高东低,从东面难以登岛,所以燕贼的船只都集中在东面。 只要县令毁掉西面的船只,然后派一些人在东面埋伏那些跳水逃亡的人,那别说燕贼是一个瘸子,就算燕贼有翅膀,也飞不出县令的手掌。” “好,好,好。”孟灸大喜,许诺道:“你的消息对本官很重要,若是本官这次斩杀燕贼,那本官会额外赠送你千金。” “谢县令。” “现在。”孟灸吩咐道:“本官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立即去市集上购买燕贼交代的东西,然后运出城去,跟着盗贼彭越回去找燕贼,本官会择机出兵围剿燕贼。 若是你能乘乱刺杀燕贼,那本官再送你千金,并亲自向始皇帝为你表功,封你为大夫。” 宁鲢大喜,立即大声应道:“诺。” 宁鲢离去后,孟灸让人找来县丞,县尉。 三人坐定,孟灸若无其事向县丞华离问道:“华县丞,始皇帝的征兵令已经传到昌邑两天了,不知县中士卒已经聚集多少了。” 华离奇怪的看了县令一眼,对县令如此急切不解,应道:“孟县令,下官已经派人通知了昌邑各乡,但是,征召丁壮需要时间。尤其是距离有些远的巨野,恐怕今日才开始征召百姓,所以··· 不过,昌邑城这边的丁壮,倒是差不多快聚集完毕了。我昌邑城有黔首万余户,按照征召一半丁壮的原则,减去那些今年已经服过兵役的黔首,现在昌邑城中已经聚集三千六百丁壮。” “三千六百余人!”孟灸皱起眉头。 人数有些少了。 根据不远的陶县传来的消息,陶县县令率数千人出城杀贼,结果可是战败身死了的。 虽然他猜测肯定跟陶城人心惶惶,丁壮不愿死战有极大的关系,但是,数千人出城,却连县令都死了,这就表面燕贼战力极强。 只是,东郡固然动荡不假,可昌邑这边也好不到那去,现在春耕才结束不久,所有的黔首都想着快点道秋天好进行秋收,结果,始皇帝却下诏大规模征召丁壮入伍。 这个时候征召丁壮,没人会愿意的。 那些满腹怨气的丁壮就算被征召来了,也没有多少战力。 若是带着这样的三千人去杀贼,可能,他会成为陶县县令第二,会被燕贼反杀。 此时,华离见孟灸皱眉,奇怪的问道:“县令询问丁壮,可是睢阳那边催促了?” “嗯?”孟灸一怔,眨了一下眼睛,点头道:“不错,本官刚刚接到郡守催促,说是东郡糜烂,多县没有官吏,新任东郡郡守李由正忙着调粮去陶城,无暇顾及逃亡的黔首,以至于大量盗贼涌入我砀郡,给我砀郡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所以郡守让我等加快征召速度。” 县丞华离与县尉司马暨恍然。 孟灸想了想,吩咐道:“华县丞,请你立即派人去附近的三乡催促,让他们加快征召的速度,让被征召的丁壮立即来昌邑集结。” “诺。” “还有,传讯给巨野的三老,让他们征集巨野的船只,准备将船只运到昌邑来。 我昌邑虽然富裕不比陶城,但是,也差不了多少,陶城府库被燕贼劫掠以及燕贼下落不明的事情,让本官寝食难安,所以本官打算提前运送金钱去睢阳。” “诺。” 接着,孟灸又对县尉司马暨道:“司马将军,如今春耕不久,百姓担心田地,虽然人到了军营,但是心却还在家中,本官深忧之。 故,为稳定军心,本官决定请将军今日去军中操练士卒,且今日充足供应军粮,并每人赏肉一块。 其中额外支出,本官会上报郡守的。” “诺。” 县丞县尉离去后,孟灸招来心腹门客封陵,吩咐道:“本官想请封先生去一趟巨野······” 烈阳高照之时,宁鲢带着一群临时雇佣的人,干着十辆牛车,拉着货物出了城,出城二十里,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到彭越等人来,便分出一个丁壮领着雇佣的丁壮前往别处,以作掩护。 然后,彭越等人运着货车,往大野泽而去。 岛上。 “大夫,有情况。”黄邢禀报道:“刚刚在巨野城中的人回报,巨野城那边今日开始大规模征召百姓了。” “大规模征召百姓?”燕南飞迟疑道:“莫非是咱们暴露了?” 说着,燕南飞又立即自己否定道:“不对,巨野乃是昌邑县治下一乡,区区一乡之力,就算发现了也无法出兵攻打我们。 若是巨野三老不傻的话,他们一旦发现我们的踪迹,肯定会表面按兵不动,但会暗中通知昌邑县令,甚至通知郡守,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征召丁壮。” 说着,燕南飞定下心来,沉吟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的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始皇帝又诏令到了东郡以及东郡周边的数郡,而且肯定是针对我等的。 查,派人去查探一下,我要知道大致的情况。” “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有警惕 当日下午。 “南飞!”燕兴来到燕南飞身边,忧心忡忡的道:“刚刚黄将军与陶百将他们传回消息,的确是始皇帝的诏令到了。 据旁边不远的巨野城与麟城传回的消息,两地都在大规模征召百姓,好像是始皇帝诏令,下令天下除南越五郡的其他郡县,全都要大规模征召丁壮入伍。” “怎么?”燕南飞大惊道:“难道始皇帝又要打战了吗?” 说完,燕南飞皱起眉头,觉得始皇帝此刻大举用兵不合常理。 燕兴听到燕南飞的询问,摇了摇头:“不知道,巨野与麟城都是乡城,消息有限,据说是要去郡城训练,当这个消息不知真假。” “去郡城训练?”燕南飞微微颔首。 巨野是昌邑县治下的乡,而麟城是爰戚县治下的乡,两乡同时征召百姓,这就说明不是某一个县的动作,而是整个砀郡的行动。 根据消息,或许始皇帝下令征召天下各郡丁壮的消息是真的。 虽然他现在恨不得始皇帝立即就去死,但是,他可不会小瞧始皇帝,一个攻灭六国结束数百年战乱的君王,显然是不可能在东郡巨变的情况下,还心大到调集天下军队去攻打匈奴或者越人的地步。 既然集结军队不是对外,那···就是对内了。 燕南飞突然全身一寒。 幸亏他在攻克陶城后,没有贪婪陶城的财富,也没有乘机据守陶城,然后号召六国黔首起来反抗暴秦。 不然,就算他击退李由,恐怕也难以成事。 因为始皇帝的动作太快,在整个国家政令顺畅的情况下,始皇帝征召百姓的速度,肯定远远超过他派人去联络各国遗民的速度。 这样,他或许占领东郡,甚至还能联络砀郡薛郡百姓起来反抗,但是,更远的韩地、齐地、赵地,肯定就不行了。 那时,恐怕他将凭借一郡之地对抗天下。 如此,他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想着,燕南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接着,燕南飞又将始皇帝征召百姓的事情在心中仔细想了想,突然,他“呵呵”冷笑一声。 燕兴突然听到燕南飞发笑,奇怪的看着燕南飞问道:“南飞,你怎么了,何故发笑?” 燕南飞闻言,笑道:“叔父,我只是太兴奋了,太高兴了。” 燕兴不解的看向燕南飞。 燕南飞笑道:“我刚刚想明白了,外面的传言应该是真的,始皇帝大规模征召百姓是真的,让百姓去郡城训练,也是真的,始皇帝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自信能威服鬼神的始皇帝,现在也害怕了,害怕六国百姓纷纷起来杀官谋反,所以才大规模征召百姓去郡城训练。 征召百姓的目的,训练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控制百姓,并震慑其他百姓,就算事情不妙,也可以保住郡城,然后从关中或者南北调兵平乱。” 燕兴一听,沉思了一下,便想明白了始皇帝征兵的目的。 此时,燕南飞快速喘了几口气,然后兴奋的对燕兴道:“叔父,我之所以兴奋,那是因为始皇帝心气已失,死期将至!” 燕兴满脸错愕,明显跟不上思维跳跃跳跃的燕南飞,不明白刚刚还说着始皇帝征兵,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始皇帝要死了? 燕南飞见之,笑着解释道:“以前,始皇帝一统天下,自信满满,天不怕地不怕,连鬼神都不放在眼里,更视黔首为草芥,奴役天下黔首,以为天下人皆畏惧他,不曾有半点担心黔首会反抗。 可是,现在始皇帝居然会担心黔首谋反,而在耕种收获的关节干出大规模征召百姓的事情来。 心有畏惧,志气不再,而且始皇帝每天还要亲自过问天下各郡县的事情。 这样,操劳过度又担心受怕,岂能长久乎。” 说罢,燕南飞又想起一个反面例子来。 历史上,汉景帝有一次快要病死,于是将妻儿托付给他最宠爱的栗姬,让她在他死后好好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 结果栗姬听后,呵呵一笑,然后不仅对汉景帝出言不逊,而且还准备在汉景帝死后报复那些跟她争宠的女人还有她们的孩子。 汉景帝一听栗姬要做吕后,气急,觉得自己可不能这样死去。于是,心中有气的汉景帝又勉强自己挺了过来,废了栗姬之子,又疏远栗姬,并立刘彻为太子。 所以说,只要心中有气,那就不会死,心中没气了,就挺不过去。 而现在,始皇帝心中的那口气,明显正在消散。 想着,燕南飞又灿烂一笑:“还有,百姓本来就对秦国有极大的怨恨,现在始皇帝又在这个时候征召百姓,无异于雪上加霜烈火烹油,加重百姓心中的仇恨,一旦天下有事,恐怕秦国连关中都保不住。” 燕兴听到这,也松了一口气:“南飞说的极是,这个时候征召百姓,的确是自寻死路。” 说着,燕兴叹道:“刚刚我还担心,始皇帝的悬赏,会对南飞造成极大的影响,现在,我知道秦国没多少年了,甚至连始皇帝也没几年了,这我就放心了。” “悬赏?”燕南飞一听自己被悬赏,顿时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是始皇帝对我的悬赏?怎么个悬赏法?” 燕兴应道:“刚刚黄将军他们传来消息说,始皇帝重金悬赏:只要能取你首级者,赏黄金五千金,封侯。甚至,只要提供你的下落,黔首可晋爵三级,赏金百金,盗贼可免罪,赐爵公士,赏百金。” 燕南飞一听,脸上笑容瞬间收敛。 他本以为始皇帝会悬赏一百金买他的人头,没想到啊没想到,仅仅只是他的线索,就值一百金。 而他人头不仅值五千金,而且还能封侯。 如此重赏,搞得他都想把自己卖了去领赏。 想着,燕南飞心中一紧。 “事急矣。” 此时,燕南飞语气极为沉重的道:“叔父,始皇帝的悬赏很恶毒,咱们燕家实力不足,人员又太杂,危险了现在。 咱们燕家心腹门客不过十余人,其他的门客以及原本奴隶提拔为门客的人,加起来不过五十人,这些人对我们最忠心的人,但我们也还不能保证这些人中所有人都与我们同心。 至于咱们周丰里的一百多丁壮,虽然大都受我们燕家多年恩惠,又怨恨始皇帝,比较可靠,但也不能保证其中没有贪婪之徒,要知道之前我们身陷囹圄,可是有不少人去栽赃的。 临济三百勇士还好,是主动投靠的,但其中有没有人能忍得住始皇帝的诱惑,这就难说了。 至于陶城四百多义士,不过热血一涌就起义了,还有最早投降的三百秦军,更是被迫无奈被我们收编的,这些人出现个别叛徒,再正常不过了。 此外,还有彭越他们一伙盗贼,这些人跟我们交情太少,感情淡薄,出卖我等更不会有半点负担。 如今秦国还算稳固,实力强大,而我等只是逃亡的盗贼,强弱明显。 有人看不清形势,贪婪始皇帝许诺的爵位或者金钱,出卖我等,是很容易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军事管理 “不仅仅是咱们身边的人,还有周围的其他人。”燕南飞眉心紧锁道:“还有散布在各地的盗贼,如果原本我担心我们会无意中遇到盗贼,然后会有盗贼贪婪重赏,举报我等。 那么,现在,始皇帝赏赐太重,我担心会有各地盗贼会专门留意我等,然后举报我等领赏。 或许不仅包括盗贼,还包括各地的黔首。” 燕兴听到这,脸色无比沉重起来。 一侧伺候旁听的张氏,更是紧张的抓住燕南飞的胳膊。 燕南飞胳膊被一抓,立即冷静下来。 三人沉默了数个呼吸,燕兴看着燕南飞问道:“南飞你可有对策?” 燕南飞沉吟道:“倒是有数个应对之法。首先,就是我们自己队伍中,要找到绝对忠心之人,以防有人铤而走险。” 张氏一听,立即拔出腰间长剑:“良人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有劳夫人了。”燕南飞冲张氏一笑,接着道:“虽然有夫人近身保护,但是,身边的亲卫也必须仔细选择。 先父留下的那几个门客,跟随我燕家多年,可以信的过,可让他们近身相护。 周阳里的百姓,与始皇帝有屠杀之仇,且我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这些人信得过,可将周阳里丁壮少年引为亲卫。 此外,陶城楚桂,全家都在陶城,不能背叛,陶城曹叔野,最先通风报信,还有陶城那些带着家属一起跟随我们逃亡的人,是铁了心要反秦的,而且还有家属为质,也是亲卫的人选。 所以,先从这些人选出二十亲卫。” “三十吧。”燕兴一听,立即追加亲卫人数。 “行。”燕南飞点了点头,又道:“跟随咱们的人,虽然来源复杂,但大都是痛恨秦国的,所以,就算有人贪婪富贵想要背叛,但也只是少数人。对于少数人,只需要加以震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那就能稳定队伍。” 说着,燕南飞对燕兴道:“叔父,稍后请叔父坐镇军中,公布军令,就说我们的探子发现巨野和麟城大规模聚集士卒,恐有不测。 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从今日起,实行军管,丁壮单独一营,妇孺另居一营。 如此,一则方便管理,二则避免全家串通。 而且,无论白天黑夜,所有丁壮不得单独行动,必须全伍全什一起,无论是吃饭,还是如厕,都必须一起行动。 单独行动者,打十鞭,并绑起来示众一天。 这样,每一个人就有四个人监视,只要不是全伍大部分的人反叛,那就不会有事。” 燕兴一听,赞道:“好,这个办法好,当初咱们在周丰里的时候,就被周边的人看管的甚严,难以动弹,就算想做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用同样的办法,让丁壮自己监视自己,咱们本来需要十亭的力气瞬间就省了九亭力。” “还有,彭越那一批人,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比起其他人这些人是最危险的。所以,等彭越他们回来后,就不用安排他们出去办事了,让他们全都待在岛上,斩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燕兴一听,迟疑道:“南飞,既然他们最危险,何不···” 燕南飞见燕兴目光中杀机闪烁,摇头道:“不行,彭越是纵横大野泽多年的大盗贼,在附近声望极高,今其投奔我,我却因为信不过他们,就杀害他们,这是不道德的,也不利于团结天下贤良以及抗秦义士。 所以,让彭越统领他们便可,让他们相互监视起来,无法与外界沟通便可。” “好吧,就按南飞你说的做。” “还有,需要用信得过人控制岛边船只,要求所有人出入岛屿,必须要有口令,没有口令者以奸细论,格杀勿论。 而且口令也需要每日一换。 叔父···” 燕南飞又道:“等现在外面的人归来,我们就不能再派人去附近购买物资,以防万一。而且,需要多派斥候,监视周围的情况,尤其是巨野麟城两地,要密切关注,以防秦军偷袭。 而派出去的斥候,也要信得过的,以我们周丰里有家小的丁壮以及陶城带着家属逃亡的丁壮为主。” 燕兴应道:“好,这事我去安排。”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让咱们的丁壮全都穿上陶城得到的秦军服饰,伪装成秦军,以混淆周围盗贼百姓的目光。 同时,为了与秦军区别开来,让大家都围上白色腰带。” “好。” 二人商量完,便一同出去。 接着,燕南飞召集众人,以巨野城与麟城异动为由,公布了新的命令。 半个时辰后,小岛上的丁壮混乱了一阵后,又井然有序起来。 下午时分,原本作为探子的秦军斥候,全部被召回岛上,然后燕兴又派出来周丰里与陶城拖家带口的丁壮作为斥候。 另一边。 彭越等二十人正运着车往岛上赶,突然,“啪”的一声巨响,一辆牛车的车轮蹦了出去。 然后,一声闷响,牛车翻倒,车上的种子散落一地。 押运牛车的丁壮见状,快速检查起来。 “怎么回事,牛车为何会翻车?”彭越脸色难看的走过来。 “彭百将,是车轴断了。” “车轴断了?好端端的车轴为何会断?” 此时,检车状况的丁壮将断裂的车轴捡起来,大略一看,便怒道:“彭百将,你看,这车轴有问题,是那种老旧腐烂的车轴,不能受力,一重负就容易断。” 彭越见车轴果然有些枯朽,明显是需要的更换的,立即向宁鲢看去: “怎么回事,为何车轴老旧枯朽?” 宁鲢见众人全都看着他,心中明亮的他,立即伏地长拜解释道:“首领,是我的错,我光顾着购买物资,检查牛是否有病,没有仔细检查车轴。 我被那些奸商坑了。” 彭越一听,瞪了宁鲢一眼,然后吩咐道:“快,检车其他牛车车轴。” “诺。” 很快,检查车的丁壮便纷纷禀报道: “彭百将,我的车是好的。” “我的也是好的···” “我的车轴是烂车轴。” “我的也是烂车抽···” 彭越见十辆牛车竟有三辆车轴有问题,顿时怒道:“该死的奸商,居然以次充好,若是让我杀进城区,非宰了他们不可。” 说着,彭越瞥见还伏在地上的宁鲢,又是失望又是恼怒道:“看十辆车有三辆车有问题,你一向机警,居然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首领,我···”宁鲢羞愧的道。 “哼。”彭越一听他喊自己首领,心中顿时不忍,但一看周围的陶城丁壮,又冷哼道:“回去后,罚你劳作三天,并且三天饭量减半,以示惩戒。” “是,首领,我认罚。” 接着,彭越又吩咐道:“快,大家将牛车赶到一边,让开道路,然后修车。” “诺。” 傍晚时分,牛车修好,但时间已晚,不便赶路。 于是,彭越就带着众人择地修整,等明日再返回。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雨雨来 另一边。 昌邑城县衙。 “县令,臣找到燕贼的落脚点了。”封陵兴奋的禀报道:“根据县尊的提示,臣去了巨野城西北的大野泽,果然,在距离岸边十余里的地方,臣发现一个小岛,岛上全是秦军模样的丁壮。” “秦军模样的丁壮?!”孟灸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本官身为昌邑县令,不可能有秦军出现在治下,而本官却一无所知,所以,这这只秦军必定有诈。” “县令英明。”封陵点头道:“臣最初看到的时候,臣也觉得奇怪,然后,臣观察许久,通过小岛西部的船只,发现了破绽。 按我秦法,所有的器具都必须按照规定的大小制作,不合规者有罪,所有我秦军的武器,器械,包括船只,全都是一样的。就算其中有大小区别,但大的都一样,小的也一样。 可是,这股秦军则不同,他们的船只大小不一,而且小船数量远远超过大船。 故而,臣断定,这股秦军一定不是秦军,而是盗贼伪装的,而且十有八九是燕贼,因为其他盗贼既没有这么多人,而且也没有这么多船只还有秦军服饰。” 孟灸叹道:“难怪燕贼这几天毫无踪迹,原来燕贼都伪装成秦军了,大野泽周边有三郡,就算是各郡的秦军看到燕贼,见他们一副秦军模样,也会以为对方是其他郡的秦军,来此有公干,又怎么想到他们是燕贼呢。 官府的人会这样想,其他的百姓乃至盗贼,就更不用说了。” 封陵点头道:“县令所言极是,这燕贼果然狡诈。” 此时,孟灸问道:“封先生,不知岛上燕贼具体情况,先生可曾查到。” 封陵摇了摇头,为难道:“县令,燕贼防备甚严,臣在外围饶了许久,才趁燕贼斥候轮换的时候,悄悄游到岛屿周围。 而岛上,燕贼巡逻的贼子极多,甚至出岛上船还要口令,臣等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机会上岛。 加上臣知道县令急需燕贼情报,所以只好快速赶回了。” 说着,封陵又赶紧道:“县令,虽然臣没有查到岛上具体有多少盗贼,但是,臣大致的查看了燕贼所在的岛屿。 其岛方圆约四五里,东高西低,东面是山,从东面进攻难以瞪岛,所以县令若想偷袭,也只能从西面进攻。 同时,燕贼的斥候,也是西面南面多,而北面东面少。而且,燕贼的船只大都集中在西部,只要毁掉燕贼的船只,燕贼就很难逃离了。” 孟灸就封陵查到的情报与宁鲢所说相互印证,便知道之前的宁鲢没有说谎。 “好,有了这些情报,破燕贼就不难了。” 说着,孟灸略带着激动的道:“走,去军营。” 当夜,昌邑县令孟灸与县尉司马暨率五千丁壮悄悄离开军营,然后一路走小路疾行,在天亮时分来到巨野城西面四十里处的丛林中隐藏。 次日。 燕南飞在张氏的服侍下用完朝食,然后看了看西方,有些疑惑的道:“奇怪了,算算路程,去昌邑的彭越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张氏正用湿巾帮燕南飞擦手,听闻此言,目光先扫了周围的亲卫一眼,然后担忧的道:“莫非良人以为彭百将他们出了意外?不过,我听说彭百将为人机敏,重视承诺,乃是义士,应该不会有事的。” 燕南飞听张氏为彭越说话,说彭越是义士,沉吟一下,点头道:“或许吧,可能是耽搁了。” 说着,燕南飞大声:“楚桂何在?” 正在警戒的楚桂一听自己被点名,立即大声应道:“臣在。” “去通知叔父一声,让他派人去昌邑路上查看,看看彭百将他们是不是出事了,若是有事,立即回报。” “诺。” 不久,燕南飞见燕兴来,惊道: “叔父何来,莫非是彭百将他们出事了?”。 燕兴摇了摇头:“不是彭百将,我才刚刚派人去昌邑那边,是燕节从巨野传回消息,说巨野那边,正在聚集船只。 虽然燕节查到消息说,巨野聚集船只是为了将船只运到昌邑去,说是昌邑县令准备运输钱粮去睢阳。 但是,巨野在这个时候聚集船只,这让燕节很是不安,所以,燕节亲自带人去盯着巨野了,并请南飞你做好不测的准备。” 燕南飞闻言,心中闪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先是彭越逾期未归,现在巨野又出现异动,莫不是彭越有问题,巨野那边正在准备围剿他! 想着,燕南飞沉重的道:“叔父,做好准备,随时撤离。” 燕兴点头:“好。” 将近日中。 燕兴来。 “南飞,彭越他们有消息了。” “哦!他们是怎么回事?” “是被奸商坑了。”燕兴叹道:“据报,彭越他们在昌邑买到的牛车,有三辆车车轴有问题,其中一辆车还在半路翻了车,等他们修好车,时间就被耽误了。” 燕南飞一听,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彭越可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名人,而且还是主动投靠的名将,若是彭越被始皇帝诱惑出卖他,那真是损失惨重。 想着,燕南飞骂道:“该死的奸商,让我为彭百将担心了半天,还以为彭百将遇到危险了呢。等哪天攻破昌邑,我一定要将那卖车的奸商抓起来,狠狠的打上一百鞭。” 张氏闻言,笑了笑 而同样松了一口气的燕兴,却跟着道:“算上叔父我,分五十鞭给我。” “好。”燕南飞应着,然后,他又问道:“对了叔父,不知巨野麟城那边可有动静传来。” 燕兴摇头道:“没动静,巨野的船只聚集之后,就一直放在渡口没动,巨野的船只大概能装两千人左右,而且巨野的丁壮还在聚集中。 不过,我们同样重点关注的麟城那边,虽然也在聚集丁壮,但是,麟城却没有主动聚集船只。” “麟城没动静!”燕南飞沉吟着。 本来,他心中是很担心巨野那边是要对他不利的。 但是,麟城没动静,这就不对了。 若是巨野想要动手的话,那区区能装两千人的船只,实力严重不足。若是将麟城那边的船只也聚集起来,然后数倍秦军协同来攻,这才有胜利的希望。 所以,麟城没动静,是不是说明巨野城那边真的只是要将船只运到昌邑去! 想着,燕南飞心中一松的同时,又吩咐道:“叔父,还要密切关注巨野麟城两地,不要放松警惕,只要去寻找暂居地的人归来,咱们立即就走。” “南飞你放心吧。” 第一百二十章 秦军夜袭 午后。 彭越等人归来,见岛上警戒加强了数倍,心惊的同时,也很理解。 接着,彭越等人交完任务后,便被编入什伍,进行军事管理。 而难以独自行动的宁鲢,只能跟在彭越身边,等待时机。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夜幕降临。 此时,巨野城西面四十里处的丛林,昨夜已经赶路一夜,今日下午又劳作了许久的五千丁壮,用过晚食,正等着县令宣布休息。 不想,众丁壮却被校尉聚集起来。 此时,昌邑县令孟灸站在众人前面,透过火光,看着前面的众人,心中略有担忧。 他在秋收之前大规模征召丁壮,这些满门心思想着秋收担心收成的丁壮,肯定不愿被征召,所以,现在这些丁壮心里肯定恨死他了。 更别说,他昨夜带着这些丁壮跑到这,休息了一个上午,然后又让他们起来打造木筏,这些才刚刚经过春耕的丁壮,还有多少体力也是问题。 带着这些仇恨他的丁壮去围剿盗贼,面对燕贼困兽之斗的决死反击,这些丁壮能有多少斗志,能发挥多大的战力,实在是不敢想象。 但,他得到消息,燕贼已经准备跑了,所以,他特意给了宁鲢三辆破旧牛车,就是为了拖住燕贼一天。 因为燕贼跑了,那他就没机会,他总不可能带着昌邑将士去别的郡围剿燕贼吧。 所以,现在,他不得不战,不得不激励起将士们战心,让将士们为他而战。 想着,孟灸大声道: “或许大家都很疑惑,本官昨夜连夜带你们来此,而且还打造木筏,究竟所谓何事。 现在,本官告诉你们,本官是要带你们去围剿盗贼。本官收到情报,现在,就在这大野泽之中,潜伏着···一群盗贼,数量极多的盗贼,足足有千余人的盗贼。” 孟灸没敢说要去打燕贼,因为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昌邑城中开始传出一阵鼓吹燕贼的邪风,许多人都仰慕燕贼,恨不得燕贼来砀郡杀本郡郡守。 所以,他只敢说是盗贼。 众丁壮一听盗贼,顿时一片哗然。 “本官知道,大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战,但是,本官要说,千余盗贼聚集在我昌邑周边,其目的就是为了抢夺我们在地上的粮食,劫掠我们的钱财,掠走我们的妻女。 所以,为了昌邑,为了昌邑百姓,本官决定要去绞杀盗贼,为此,本官将不惜一切代价。” 众丁壮一听盗贼是为了他们种的粮食以及钱财妻女而来,又是一片哗然。 “为了剿灭盗贼,本官决定,这次出兵杀贼,只要有人杀一贼,便赏一金。” 说着,孟灸郑重的重复道:“大家听清楚了,杀一贼,赏一金,本官以自己的信义起誓,杀一贼,赏一金。” 这年头,粟米一石三十钱,一金就是三千钱,也就是杀一个盗贼就能获得百石重赏,相当于一年一半的收成。 孟灸一连重复三遍,众丁壮一听杀一贼赏一金,比隔壁的齐技击士杀一人赏半金还多半金,全都热血一涌,心身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开始喘起气来。 而且,他们有五千人,盗贼千余人,他们武器齐全,盗贼能有长剑就算好的了。 这样一算,千余盗贼不够分啊。 想着,众丁壮全都激动、兴奋、乃至亢奋的喊道: “杀贼···” “杀贼···” “杀贼···” 此时,孟灸听着众丁壮狂热的呼喊声,仿佛是去报杀父之仇一般,顿时嘴角一弯: “军心可用。” 暗暗一叹,孟灸又大喊道:“传我将令,出发,杀贼。” 众丁壮一定,狂热的跟着喊道: “杀贼···” 接着,孟灸在封陵的指引下,来到大野泽,登上木筏,直奔北方,然后向东,迂回到岛屿的北面十里处。 然后,孟灸派出斥候开道,缓缓向岛屿摸去。 因为正值夜间,加上众人重点关注的方向是南面的巨野城和麟城,以至于在北面巡视的丁壮即少,又松懈。 随着在北面的丁壮一个又一个被清理,渐渐的,昌邑秦军摸到了岛屿北面五里。 接着,秦军一分为二,大部向西面而去,另有五百人向东面而去。 然后··· 三里。 两里。 一里。 突然,一个在岸边巡视的士卒,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水面有黑影。 “不对劲,伍长,你看水面。” 其他巡视的士卒顺着手指看向水面,透过月光,就见不远处的水面隐隐约约有些身影,而且身影持久不散,似乎不是幻觉,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不好,敌袭。” “敌袭······” 众人立即呼喊起来。 水上。 孟灸听到呼喊声,看着不远处慌乱的人群,叹道:“被发现了吗?不过这一点距离,也够了。” “传令,擂鼓,冲锋,冲上去,杀贼。” “咚咚咚······” “杀啊,杀贼···” 随着呼喊之声,众秦军不再掩饰,卖力的划起水来,木筏飞快的向岛上冲去。 与此同时,岛上。 昨日被调回岛上,今夜负责率麾下士卒巡视岸边的陶亭,一听到呼喊之声,立即向水面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数百步之外水面上,出现大量秦军。 “好多人!”陶亭快速扫了一眼水面上的敌人,大致一看,就知道对方人数远在自己之上。 然后,陶亭又回头看了一样岛上,见岛内乱象频生,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连他麾下的百人都没有聚集起来。 见此,陶亭脸色一沉。 敌人距离太近,而且人数太多,若是此时乘船逃亡。 他这一百人还能逃出不少,但是,岛内的燕大夫他们··· 要争取时间··· 想着,陶亭目光一沉,喝道: “传令,派人通知大夫,有大量秦军来袭。” “诺。” “快,将火把扔到船上去,放火烧船,阻止秦军登岛。” “诺。” 众人一听,立即扔出手中火把,将火把扔到前方不远处的船上。 “集结,准备迎敌。” 众人集结之际,正在岛中巡视的百将王四,带着部分士卒从后面赶来。 “陶百将,我来支援了。” 陶亭闻言回头一看,见王四来,急道:“快,与我结阵迎敌。” “马上就到。”王四大声应了一下,然后催促道:“快,速速支援陶百将。” 须臾,陶亭麾下百人与王四麾下五十人聚在一起。 众人结阵完毕。 接着,陶亭便见秦军已经杀到近前。 “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突如其来 数十支箭朝秦军射去,大部落在水面,少部被拦住,极少数射中秦军士卒。 “小心弓箭,对面有弓箭。” “大家小心,不是普通盗贼···” 随着箭矢射入秦军,随着秦军将士示警,被箭矢覆盖的秦军顿时速度一缓,顺带连其他部分也缓了缓,不敢太过冒进。 “射,还击。” 大量秦军士卒闻言,开始在木筏上搭箭弯弓,透过岛上的火光,朝岛上盗贼聚集之地射去。 “咚···” 秦军箭矢飞向陶亭阵中,大部落在地上,少部被盾牌拦住。 “射。”陶亭大吼。 双方对三轮之后,没有被箭矢波及的秦军杀到岸边。 当先的秦军士卒一上岸,便见岛上抵抗的盗贼竟然也全是秦军模样。 见此,秦军士卒皆一愣。 “是秦军,对面也是秦军。” “什么?打错人了。” “真是秦军。” 其他上岛的士卒,看着正在射击的陶亭等人,全都愣住了。 此时,孟灸站在木筏上,听到前边将士的议论声,立即大喝道:“大家不要被盗贼蒙蔽了,这群盗贼是伪装成秦军,好劫掠昌邑。” 众将士闻言,将信将疑。 “杀一贼,赏一金。” 众穷苦的士卒闻言,立即就相信对面是盗贼了。 一金啊,别说现在对面是秦军模样的人,就算现在对面全都是始皇帝模样的人,那也是盗贼,照杀不误。 “杀!” 秦军怒吼着向岸上秦军打扮的人冲去。 此时,孟灸见麾下将士被激励起战心,已经奋力朝燕贼杀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岸边,见岸边燕贼阵型齐整,弓弩剑戟甚至盾牌全都不缺,面对数倍敌人依然丝毫不乱,不禁暗赞道:“百五十人,面对数倍敌人的偷袭,依然临危不乱,阵容齐整,沉着应敌,这是精锐之师。 自从始皇帝一统天下,我已经快有十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麾下有这样的精锐,难怪燕贼能攻克陶城。” 接着,孟灸又将目光移向岛中。 便见岛中晦涩的火光下人影绰绰,不甚真切,但透过杂乱的声音,依然还能感到岛中的混乱。 偷袭成功了! 接着,孟灸又将目光移到岸边抵抗的燕贼身上。 这部分拼死抵抗的燕贼控制部分岛岸,加上大火燃起的船只,让秦军能登岛的地方变得有些狭小··· 见此,孟灸目光一沉。 岸边的这些燕贼在拖延时间! 若是燕贼都是如此精锐,再等燕贼反应过来,那就不能轻易解决燕贼,甚至还有可能会让不远的爰戚县令插上一手,更甚至,会让始皇帝重金悬赏的燕贼贼首趁乱逃亡。 必须尽快杀入岛中,不能给燕贼反应集结的时间。 必须以快打慢,杀燕贼一个措手不及。 电光火花之间,孟灸立即下令道:“司马将军何在。” “末将在。”一侧的县尉司马暨立即应着。 “本官这就带人去岛中杀贼,此外,本官给你三百人,拿下岸边盗贼,生死勿论。” 司马暨一听,见主力尚未上岛,便劝道:“孟将军,岛中盗贼好像人数不少,何不让末将为前锋,然后将军再率主力围杀群盗。” 孟灸一听,心中一怒。 让你去,若是干掉了燕贼贼首,那本将的功劳不就少了大半了吗? 想着,他怒道:“混账,你以为本将做了几年县令就打不动战了,想当初,本将年青的时候,也是王老将军麾下的猛将。 按本将说的去做。” 司马暨不解孟灸因何而怒,但见孟灸发怒,不敢反抗,立即应道:“诺。” 接着,司马暨立即带着亲卫向岸边贼寇而去。 然后迅速接管了在贼寇附近等到的秦军指挥权。 说话间,附近已经有数百人登上了岛。 孟灸见此,大喝道:“将士们,跟我冲,杀贼。杀一贼,赏一金。” 上岛的士卒一听,纷纷热血沸腾的喊道:“杀贼···” 孟灸一听到将士们狂热的喊杀声,立即拔出佩剑,向前而去:“跟我杀。” “杀···” 很快,孟灸便率领一批秦军,从边缘狭小的地带,绕过岸边燕贼,快速向岛中而去。 此时,陶亭听到秦军将士大喊着“杀一贼,赏一金”,心中一沉,然后又见一大股秦军根本没管他们这百余人,就直接冲向岛中,内心更是沉倒了低谷。 然后,陶亭本欲去拦截,但为附近包围过来的秦军所阻,一时间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军往岛中去,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将士登上岛屿,然后源源不断的向岛中冲去。 另一边。 燕南飞从沉睡中惊醒,然后在张氏的搀扶下走出房间,一出门,便听到远处传来了喊杀声,而且听声音,敌人似乎人数不少。 这是秦军来袭无疑。 他心中十分沉重,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接着,他见燕兴与彭越匆匆走来,立即问道:“叔父,怎么回事,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燕兴急道:“不知有多少人,但是秦军无疑,而且人数还不少,陶亭来报,水面全是秦军,人数起码超过我们。 现在,陶亭已经在岸边阻击秦军了,但事过突然,我们除了燕百将麾下士卒已经集结完毕,其他人尚在集结之中,我已经让人去催促戴将军,黄将军,还有宋百将三人了。” “人数超过我们。”燕南飞点了点,内心又沉下去了一段,然后他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周里正他们不是正监视巨野和麟城吗?周里正是否有消息传回。” “没有,巨野和麟城一切正常。”燕兴应着,突然又道:“陶亭来报,秦军是从北面而来,而且还都是乘坐木筏杀来。” “北面,木筏。”燕南飞略一沉吟,皱眉道:“看来是昌邑的秦军,我们中计了,看来我们的消息早就暴露了,今日巨野异动,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将我们斥候吸引到南面去,然后从北面偷袭我们。” 彭越见燕南飞还在分析白天的情况,有些急了:“燕大夫,事急矣,秦军都偷袭成功杀到岛上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打,或者怎么突围,甚至是立即逃亡。” 燕兴闻言,看了一下燕南飞的脚,立即道:“彭百将说的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接下来怎么办,但是,我以为,秦军人数未知,战力未知,此时说逃亡,还为时尚早。” 燕南飞点了点头,应道:“叔父,加快集结速度,我们先试试秦军的成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唯有死战 “报···” 此时,一个士卒从山上快速跑下来。 “大夫,不好了,东面的岛外出现一群秦军,现在秦军正在山下的水里守着,并没有离去。” 彭越脸色一变,惊道:“糟了,秦军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断了我们的退路。” 燕南飞闻言,面色依然不变,心中却事惊疑不定。 秦军动作极快,而且也太有针对性了,似乎对岛内情况了如指掌。 这说明岛中出了叛徒。 彭越,或者彭越手下,还是自己麾下的丁壮? 是一个叛徒,还是好几个叛徒? 想着,燕南飞不动声色的向搀扶他的张氏靠了靠,直到紧贴着张氏,才获得一些安全感。 接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没有声张叛徒一事,免得引起众人混乱。 就在燕南飞默默观察周围人神色的时候,此时,黄邢快速走来。 “大夫,临济三百勇士已经集结完毕。” “好。”燕南飞应了一声,然后向其他地方看去。 就见戴员与曹叔野还在整顿陶城勇士,而宋杖也还在整顿周丰里丁壮,甚至,燕伯也在整顿壮妇。 见此,燕南飞又发现一个问题。 之前,他为何控制军队,将宋杖调到周丰里统领丁壮,结果,因为宋杖对周丰里丁壮不熟,威望不足,导致现在宋杖难以掌控丁壮,行动缓慢。 至于陶城勇士那边,戴员是士大夫出身,与起义的穷苦百姓脱节,那些丁壮都不太信任戴员。 曹叔野游侠出身,逞凶斗狠厉害,单挑厮杀也厉害,但指挥丁壮完全不擅长。 如是种种,平常时候都不是事的事,一到这关键时候,就全是要命的事。 想着,燕南飞立即吩咐道:“叔父,请你亲自去一趟周丰里丁壮处,统领周丰里丁壮与我燕家丁壮。” “好。”燕兴应了一声,立即领命而去。 “报···”一个斥候快速走来: “大夫,有一支数百人的秦军正向岛中杀来。” “数百人也敢向岛中冲!”燕南飞一沉,厉声道:“黄将军,燕百将何在?” “臣在。” “请二位将军立即率部迎击秦军,将秦军拦下,为其他人提供时间。” “诺。” 黄邢燕节立即率众而去。 “彭百将。” “臣在。” “请将军与我一同上前观战。” “诺。” 此时,燕南飞在张氏的搀扶下,在三十亲卫的簇拥下,带着彭越麾下的十余人,缓步向前。 众人前行近百步,突然,前方传来喊杀声。 “大夫,黄将军与燕将军已经与秦军交手了。” 燕南飞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走,继续向前。” 众人又前行不远,便来到战场。 此时,燕南飞向战场看去,见黄邢与燕节正率领四百余丁壮与三百余秦军杀的难解难分,杀声震天。 听着秦军的高昂的喊杀声,燕南飞目光微微一沉。 秦军战心士气远比他预料的要高许多,甚至比自己一方还高许多,这一战难打了。 自己一方占据高处,居高临下,人数也占优势,虽然被偷袭成功,士气有些低下,但不能将秦军一战击溃,这问题就很严重。 接着,燕南飞看着下方源源不断涌上来的秦军将士,一颗心顿时沉到了低谷。 来袭的秦军肯定是昌邑秦军,根据昌邑的人口规模,以及昌邑征召丁壮的时间,来袭秦军绝对超过四千,加上秦军还敢分兵,断自己一方退路。 如此,秦军人数应该超过五千。 至于六千秦军。 燕南飞微微摇头,这个不可能,因为时间来不及。 五千余秦军··· 虽然他后面还有六百丁壮,但这点人显然远远不如秦军。 现在四百丁壮竟然不能将三百秦军一战击溃,那等秦军主力过来,那··· 要完! 想着,燕南飞咽了咽发干的喉咙。 或许···从后面山上跳水逃亡? 不,不行。 燕南飞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行不通,别说后面有秦军守着,就算没有秦军,就凭他断了一条腿的情况,有大半可能会淹死在水里。 让众人突围? 这是扯淡,大家都在岛上,船只已经全部沦陷,没船,怎么突围? 所以,突围还不如让大家去后面跳水逃亡,这样还能逃几个幸运儿。 舍身成仁,率众投降? 这··· 这也不行,且不说他肯定是死定了,就算是其他丁壮妇孺,也不能活下来。 要知道始皇帝现在的状态,可不正常,而且,就算是始皇帝是正常的,他也难以保住秦军不会杀降,要知道秦军一向杀心重,而且杀降是有前科的。 想着,燕南飞头上渐渐冒出冷汗。 这真是日了狗的穿越生活,短短两个多月,不仅没睡过一天安稳觉,而且还遇到三次死亡危机,以至于现在··· 竟落得打不过,逃不掉,又降不得的境地。 难道我燕某人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就在急切间,彭越开口道:“大夫,事急矣,秦军势大,我军恐难力敌。臣请大夫趁秦军暂时被拦住,立即率领众丁壮从后山跳水逃亡。 这样,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张氏与众亲卫闻言,皆看向燕南飞。 “不行。”燕南飞立即拒绝道:“秦军人数太多,而且已经在后面安排了军队断我后路,若是我们此时后撤,那···” 燕南飞指着厮杀的丁壮道:“那前方的勇士,恐怕立即就要崩溃。如此,一旦秦军留千人清理岛上之人,然后其他人全都乘船追杀落水者,那我们能有多少可以在秦军的追杀中逃得一命。 还有,秦法打击渔猎,许多人都不会水,此岛距离水岸十余里,有多少人能游到岸边? 若是跳水逃亡,我们这岛上的两千人,最后能活下多少人? 十人?还是二十人?” 众亲卫一听,那些不会水的人,立即对彭越怒目而视。 彭越见此,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此时,燕南飞见成功斩断众人逃亡的念头,大家都不想着从后面跳水逃亡了,便大喝道:“勇士们,现在我等已经被秦军包围,我们面前都是秦军,我们身后也是秦军,向后跳水逃亡,必死,向前死战,亦死。 大丈夫死则死耳,但就算是死,也要拉秦人垫背。 数十年来,秦人奴役我们,杀我父兄,残我子弟,我们与秦人不共戴天。我燕南飞不愿跳水被水淹死,只愿与秦军死战,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秦军垫背。 死战,死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危急之时 燕南飞声音洪亮,传遍战场。 正在与秦军激战的临济丁壮与士卒一听,想起这些年所受的苦难,心中激愤难耐。然后,心中怨气积累,充满心间,又充满全身,原本遭到偷袭,只能发挥七八成的战力,在这一股怨气的支撑下,瞬间战力暴增,将十成战力发挥出十二成。 而且口中还大吼道:“死战,死战。” 丁壮战力一飙升,秦军瞬间就感到压力大增,加上听到燕南飞刚刚的煽动,心中的怨气也被激发了不少,以至于挥手中武器的速度也缓了缓。 这一瞬间,形势突变,秦军竟有不敌之势。 “好厉害的燕贼!” 孟灸刚刚带着一批将士杀到前线,就听到燕贼嘹亮的呼喊声,接着就见燕贼瞬间激起群贼的死战之心,转瞬间,燕贼战力大增,给将士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此时,孟灸有些震惊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就看到火光之下,一个被众人簇拥,且被人搀扶的人。 据报,燕贼贼首是个瘸子。 所以,这人就是贼首燕南飞了! 一见燕南飞本人,孟灸当即心头一热,随即也狂热的喊道:“杀贼,杀贼,杀一贼,赏一金。” 秦军将士一听,打了一个激灵,跟着大喊道:“杀一贼,赏一金。” “死战。” “杀贼。” 随着秦军将士也大喊起来,双方再次陷入相持,但战况却比之前激烈甚多。 激战中,孟灸见六百余秦军将士无法突破四百燕贼的阵线,微微皱眉,然后又看向贼首燕南飞。 突然,他透过火光,看到站立在燕南飞不远处,那个被他多次围剿都侥幸逃脱的大野贼贼首彭越。 一见到彭越的身影,他顿时眼睛一亮,然后立即大喊道:“彭越,燕贼计穷,还不快快动手,杀燕贼,领千金。” 此话一出,彭越身侧的宁鲢,却是震惊的看了一眼彭越。 原来首领也投靠县令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太惊喜了。 首领也投靠了县令,那现在咱们有十几人,而燕贼是个瘸子,被一个妇人搀扶着,且只有三十亲卫,现在只要冲过去,燕贼必乱,燕贼一乱,大事便可定矣。 首功我要了。 想着,宁鲢立即拔剑向燕南飞冲了过去,并大喊道:“首领,杀燕贼,领千金。” 彭越听到对面的呼喊声,愣了一下。 杀燕贼,领千金,你喊一声,我就动手,我彭越岂是背信弃义之人。 不对,这是离间计! 彭越正想明白秦人奸诈之处,想要开口自证清白。 然后便自己身侧的宁鲢向燕大夫冲了过去了。 见此,彭越懵了。 彭越身边的群盗也懵了。 “难道首领背叛了燕大夫?” 众人懵了,但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孟灸可没懵。 他一见有人向贼首冲过去,立即兴奋的大喊道:“杀,燕贼内乱,杀,杀一贼,赏一金,杀贼首,赏千金。” 秦军将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一听燕贼内乱,顿时激动了。 “杀···杀贼!” 呼喊着,秦军将士猛烈的进攻起来。 而正在与秦军厮杀的丁壮,听到秦将的大喊声,也有不少人回头观看。 一时间,原本隐隐要被杀退的秦军,不仅稳住了阵脚,反而还开始占据上方。 与此同时,群盗听到宁鲢的呼喊声,又听到秦军的大喊声,立时便有数人蠢蠢欲动。 而电光火花之间,彭越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同时通过宁鲢的行动,也意识到这宁鲢恐怕之前就背叛了。 甚至,面前秦军都是宁鲢引来的。 想着,彭越立即大喊:“都不准动,凡我麾下勇士,皆不准动,违令者死。” 众人一听,立即止住动作,惊疑的看向彭越。 接着,彭越又愤怒的看向正刺杀燕大夫的宁鲢,怒吼道:“宁鲢,住手,不准对燕大夫无礼。” 但,此时,宁鲢已经越过两个亲卫,正杀到燕南飞近前,眼中只有燕南飞,跟本没理会彭越。 而面对宁鲢的刺杀,燕南飞亲卫都处于懵逼状态。 这些亲卫,十个周阳里丁壮,十七个就是陶城勇士,还有两个燕家门客,以及陶城贵族楚桂,这些人大都是穷苦人家以及一个被保护对象,昨天被临时找来保护燕南飞的,根本没有培训过怎么保护人。 以至于宁鲢冲到燕南飞身前,大部分都是干瞪眼,连剑都没拔出来。 转瞬间,宁鲢就毫发无损的冲到燕南飞眼前,然后面色狰狞的将手中长剑用力向燕南飞胸口刺去。 燕南飞眼看刺客冲过来,又眼看众亲卫无人反抗,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那柄长剑向自己刺过来,顿时全身一寒,亡魂大冒。 老子这是给自个找了什么亲卫啊!老子都要被杀了,他们居然还跟木头一样杵在哪,在那瞪眼看着! 艹! 要死了! 这次真的要死了! 若是有下辈子,老子选人绝对不只看忠心,也要看能力。 对面,宁鲢见燕南飞双眼呆呆的看过来,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准备用胸口接自己长剑,不禁心中大喜。 我要立功了。 一千金。 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想着,宁鲢脸上露出笑容,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 突然,“铛”一声大响,然后宁鲢便感觉长剑受到一股巨力撞击,一时间竟握剑不住,以至于长剑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宁鲢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眼前出现一柄长剑直直的向他胸口刺来。 “噗” 一声微响,长剑入体,心口一凉,宁鲢失去了力量。 此时,张氏一剑击飞宁鲢手中长剑,又趁宁鲢失神刺中他,接着一脚将其踢飞,然后冲彭越怒目而视,喝道:“彭越,你想干什么?” 彭越眼看宁鲢刺杀燕大夫,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然后转瞬之间,宁鲢就被燕夫人杀死。 现在,一颗心还没落下去,就听到燕夫人的怒喝声。 此时,彭越看着燕夫人一手提着染血的长剑,一手搀扶着燕大夫,且双眉竖起,眼冒杀机,面带狠厉之色,就如同恶虎捕食看着他,令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颤,有些畏惧道:“夫人,这事与我无关。” “混账,彭···” “夫人,不关彭百将的事。” 张氏正欲呵斥彭越,听到燕南飞的话,立即止声,然后恶狠狠的向彭越十余人看去。 彭越等人见状,皆惧,无敢对视者。 见此,张氏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退到燕南飞身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敌之策 彭越见张氏退后,这才看向燕南飞,解释道:“燕大夫,逆贼行刺,绝不是臣指使的,我也···” 燕南飞见彭越不再称他为大夫,而是称燕大夫,有明显的疏远之意,不等彭越说完,便开口道:“彭百将,我相信你与刺杀无关。因为若是刚刚你们十几个人一起参与行刺,那本大夫就已经死了,若不是彭百将你喝止众人,恐怕我们已经自相残杀了。 就凭你的那一声呼喊,我就相信你。” “大夫···”彭越感动的看着燕南飞。 “甚至,我也相信,这个行刺的宁鲢,肯定也不是刺客,只是中了秦人的离间计,又被千金诱惑,才突然暴起行刺。” 彭越见燕南飞将宁鲢行刺定性为临时起意,而不是蓄谋,将他那些刚刚想动的手下也撇开干系,心中更是感动了。 感动中,彭越又听到: “彭百将机敏过人,比我身边的亲卫机敏百倍,故,我打算请彭百将来我身边,护卫我左侧,如何。” 张氏闻言,脸色一变,但她张了张口,没有说出反对的言语。 彭越一怔,去大夫身边做护卫,是信任我,还是诱骗··· 与此同时,楚桂最先反应过来,然后一脸羞愧的单膝拜道:“大夫,臣护卫不力,死罪。” 众亲卫闻言,跟着请罪道:“臣等护卫不力,死罪。” “仓促聚集,非你等之罪,但本大夫不希望有下次。” “诺。” 此时,彭越见众亲卫起身,这才反应过来,若是燕南飞让亲卫一起围剿他,他们十余人也难以反抗。 而且,周围除了亲卫,到处都是燕大夫的人。 所以,去大夫身边作护卫,这是以示信任。 想着,彭越当场泣拜道:“大夫以国士待臣,臣必以死报之。” 说完,彭越起身,对身边群盗吩咐道:“你们留在原地,不要动,听大夫吩咐。” “诺。” 接着,彭越独自一人穿过众亲卫,来到燕南飞身边。 此时,孟灸眼看宁鲢刺杀失败,又见彭越并没有率群贼与燕贼火拼,反而独自向燕贼走去,立知扰乱燕贼的计划失败。 于是孟灸叹恨不已:“可惜,可惜了。” 说罢,孟灸再次指挥秦军猛攻燕贼。 另一边,燕南飞见彭越安抚了手下,然后真的独自一人走了过来,而身边的亲卫甚至张氏全都死死的盯着彭越,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若是彭越因为刚刚之事有去意,或者不信任他,那彭越就会立即逃亡。说实话,彭越这个地头蛇逃生的几率远在他们这些初来者之上。 而现在,彭越来了,独自来了,这就说明彭越愿意见性命交付于他手上。 如此,就说明彭越还可以信,也还可以用。 想着,燕南飞看了看战场,见战况又重新变得焦灼起来,微微皱起没有。 这秦将厉害,他刚刚激起将士的死战之心,才占据一点优势,竟因为秦将一句话优势尽失。 若不是事情结束的快,恐怕大事休矣。 想着,燕南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指着那个被秦军护卫着,正指挥秦军进攻的将领,向彭越问道: “彭百将,那人好像认得你啊,你可知那人是谁。” 彭越定睛看去,虽然那人在秦军士卒的护卫下,而且周围火光摇曳,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大夫,那人是昌邑县令孟灸,他曾多率军扫荡大野泽盗贼,抓捕盗贼为奴,他第一扫荡的时候,臣曾经与打过照面,最后还是让臣跳水逃了。所以他认得我,我也认得他。” “昌邑县令?他居然是昌邑县令!他居然没有在后面的中军主持大局,而是冲到前面来了。”燕南飞看着孟灸一怔。 与此同时,秦军阵中,孟灸见秦军再次凭借人数优势取得优势,心中一喜。 我军人数远在燕贼之上,虽然燕贼的反应速度出乎他意料,让秦军没有突入混乱的燕贼之中大肆杀戮,但是,只要继续厮杀下去,等后面的士卒赶来,燕贼必死。 想着,孟灸大吼道:“杀,击溃贼寇,杀一贼,赏一金,杀贼首,赏千金。” 已经占据上风的秦军,一听杀贼首可赏千金,更是激奋。 “杀贼,杀贼。” 一时间,秦军士气如虹,杀的燕贼渐渐不支。 此时,彭越见秦军士气高昂,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已经接近千人,超过丁壮两倍。 而且,秦军渐渐发挥出人数优势,开始有多股秦军迂回穿插,丁壮开始被分割,阵线出现漏洞,似乎快坚持不住了。 见此,彭越急道:“大夫,黄将军他们快坚持不住了,我们也上吧。” “等等。”燕南飞死死的盯着正在阵中指挥的昌邑县令,脑海中思绪急转。 现在对面投入战斗的秦军已经超过千人,而且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秦军将士正赶过来,秦军人数远超自己一方。 所以,正常打法根本不可能取胜。 唯一的胜机就是昌邑县令,也就是擒贼先擒王。 这昌邑县令每次激励士卒,开口赏一金,闭口赏千金。 显然,昌邑秦军的士气,就是被金钱激励起来的。 而秦之法,活捉一个盗贼,才赏金半金多一点,杀死一个盗贼,赏金就少许多,因为活着的盗贼才能去做奴隶,只有活着的奴隶才能源源不断产生价值,死了就不值钱。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到杀一贼赏一金的地步。 所以,这些多出来的钱谁出,肯定不是官府出,在大秦,秦法已经完善百余年,已经完善到只能官府占人便宜,谁都不能占官府便宜的境界。 故,毫无疑问,这些多出来的钱就是县令来出。 如此,若是县令战死,那··· 秦军不仅没了主将,而且还没有了金主老板。 一群没了头,又没有进攻欲望,而且还不想打战的战士,还能继续打现在这么激烈的战斗嘛? 秦军肯定顶不住。 只是,昌邑县令在秦军阵中,想杀他并不容易,要突破秦军阵线才行。 而且,他身边没有精锐战士,只有一群能力不咋滴的亲卫,还有尚未彻底归心的群盗。 要想率领这些仓促成军的的乌合之众,以及心有二意的群盗去死战,还要突破层层阻截斩杀县令,这··· 或许还需要我以死激励士气才行。 想着,燕南飞目光一沉,拔出腰间长剑,盯着昌邑县令道:“我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诸位可愿随我死战 “什么。” 众人皆震惊的看向燕南飞。 就在燕南飞解释之时,忽然,后方传来一声大吼: “南飞勿忧,叔父来也。” 这声音才落下,又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 “家主,我们也来了。” 燕南飞回头一看,就见燕兴宋杖带着周丰里丁壮冲了过来,而丁壮之后,则是燕伯率领的周丰里、周阳里还有陶城老弱妇孺,以及···在岛中伤员。 见到援军,燕南飞大喜过望:“天助我也!” 说着,燕南飞立即朝后方大喊:“叔父,宋百将,快,立即率丁壮上前堵住防线,防止秦军突破。” 燕兴闻言,立即喊道:“明白。” 接着,燕南飞又大喊道:“燕伯,你立即率麾下丁壮向秦军两侧进攻,准备突围。” 燕伯一怔。 麾下丁壮? 我麾下全是老弱妇孺,没丁壮啊? 不过此时战情紧急,燕伯也没纠结丁壮的问题,只是大声回应道:“是,家主。” 与此同时,距离燕南飞并不远的昌邑县令孟灸,不仅看见山上冲下来一大批盗贼,还将燕南飞的话听到明明。 “哼?想要突围逃跑,这简直就是在做梦。” 说罢,孟灸立即吩咐道:“快,打出旗号,让后面的人向山坡两侧增援,本将今夜要将燕贼一网打尽。” “诺。” 激战中,燕兴宋杖率领的丁壮率先赶到战场,然后二人立即指挥丁壮去堵住缺口。 随着丁壮加入,原本岌岌可危的阵线,渐渐稳定下来。 接着,大量老弱妇孺一分为二向两侧杀去。 与此同时,正在杀上山的秦军将士,得到盗贼准备从两侧突围逃亡,让他们向两侧增援的军令,也纷纷向两侧杀去。 得到增援的双方,又在小岛的激烈搏杀起来。 燕军千余人,人数已经不比面前的秦军少,且在这小坡上居高临下,虽然其众有不少壮妇,但在燕军众人悍不畏死的激战下,秦军很快便落入下风。 而秦军虽然处在下风,但秦军支援不断。死了一个秦卒就有两个秦军士卒从下面杀上来。 很快,战况又陷入僵持。 此时,燕南飞指着昌邑县令道:“兵法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秦军人数太多,源源不断冲上来,若是继续耗下去,我们必败无疑。 所以,我们唯一的胜机,就是趁秦军还未全部赶到战场,集结一批精锐,突袭昌邑县令,并将其斩杀。 不然,等后面的大股秦军冲上来,我等皆死矣。” 说着,燕南飞对身边亲卫以及彭越麾下群盗大喊道:“诸位亲卫,还有诸位义士,现在我们被秦军团团围困,前有两千秦军,后有秦军埋伏,逃亡必死,向前决死一战,或有生路。 现在,我燕某人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诸位可愿跟在燕某人身后,一起死战。” 说罢,燕南飞推开震惊中的张氏,强自走到前方,喝道:“愿意跟我冲的,就来我身后,跟我一起冲,若是我死了,你们就踏着我尸体继续向前,向前,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来,杀出一条活路来。” 众亲卫一听,惊住了。 此时,彭越最先反应过来,大喝道:“我彭越愿随大夫死战。” 众亲卫与彭越麾下群盗一听,纷纷开口道:“我等愿随大夫死战。” 众人一开口,彭越又道:“大夫,越不才,熟知岛屿道路,闭着眼睛也能健步如飞,故,臣请率麾下兄弟为先锋,为大夫开道,请大夫随后。” 燕南飞笑道:“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彭百将无复多言,跟在我身后,等我死了,你再带着人继续冲。” 彭越见燕南飞欲以死激励士气战心,心中感动,虎目微湿,拔剑大吼道:“死战,死战···” 众亲卫与群盗闻言,皆悲愤的喊道:“死战,死战···” 就在众人大喊中,就在燕南飞转身想要率众冲锋的时候。 突然,燕南飞身后张氏一脚将燕南飞踹出一个狗啃泥。 众亲卫与众群盗都惊住了。 燕南飞一回头,见是张氏,勃然大怒:“夫人,你···” 张氏怒喝道:“你这死瘸子,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冲?你死不足惜,我担心的是你误了我们的大事,不能斩杀县令,击败秦军。” 说着,张氏不等燕南飞回应,便转身看着众人道:“诸位将士们,我乃燕大夫之妻,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无论是燕大夫带着你们冲,还是我带着你们冲,都是一样的。 而且,我自幼接受武卒训练,十五岁就能打赢武卒中的什长,大家跟我冲,必能斩杀县令。 诸位可愿随我死战!” 说着,张氏一脸死志的看着众人。 彭越闻言,想起刚刚张氏那一剑击飞宁鲢手中长剑,然后顺势刺杀宁鲢的惊艳一剑。而且,燕大夫已经指明战胜秦军之法,激起大家死战之心,现在跟着燕夫人冲,虽然比跟着燕大夫冲效果差一点。 但燕大夫是个瘸子,简直就是去送死的,而燕夫人武艺高强,一个燕夫人最起码能顶二十个燕大夫。 这样一算··· 想着,彭越立即应道:“夫人武艺高强,在下自愧不如,且连夫人都敢死战,越不才,愿意跟随夫人死战。” 彭越麾下的十余群盗见彭越点出燕夫人女流身份,一下自诩为大丈夫的他们,自然不甘落后,纷纷应道:“夫人,我等愿随夫人死战。” 另一边,众亲卫已经担任燕南飞亲卫一天俩夜,知道燕夫人贤,每天清晨在燕大夫还在酣睡的时候就起来带着众妇孺烧水做饭,做完朝食后回来伺候燕大夫起床,洗漱,用食,换药,搀扶燕大夫活动,甚至还要抽时间替燕大夫洗衣,到了晚上,伺候燕大夫睡下之后才睡。 这种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将燕大夫照顾的服服帖帖的行径,让穷苦人家出身的众亲卫以及两个门客,都对张氏十分信服,认为燕大夫娶到燕夫人真是福分。 加上刚刚遭遇刺杀,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燕夫人率先反应过来,一剑刺死刺客,不仅救了燕大夫,救了他们,还展示了极高的武艺。 现在,燕夫人要带着他们死战··· 于是,众亲卫纷纷亢奋的道:“愿随夫人死战····”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死突击 “良人,你???”地上的燕南飞看着张氏的背景,大惊失色,欲言又止。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若是他带着众人去决死冲锋,以他状况,肯定走不了两步,就会挨一两刀,然后他就可以顺势躺下,并激发众人的死战之心,让彭越和楚桂带着群盗亲卫死冲。 可万万没想到,不仅彭越他们被他决死冲锋的举动感动了,连张氏也被感动了。 这···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对张氏了解极深,她老实本分又固执坚持,肯定会一根筋的冲到底的。 另一边,张氏闻言,回头看向燕南飞,露出笑脸:“良人,记住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 “良人···”燕南飞看着张氏的笑脸,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 张氏见燕南飞为她流泪,更加坚定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刚刚赶到左近,且全身被包扎多处的伤员,突然拔剑大喊道: “大夫,夫人,在下曹二狗,承蒙大夫恩惠,不仅不计较我屠戮燕家的过错,反而还让人给我治伤,逃亡之时还不以重伤的我为拖累,反而还让我躺在车上,让人推着我一起逃亡。” 燕南飞猛然听到这声音,立即开口之人看去,却是不久前秦军屠戮燕家时,翻墙进燕家被砍翻在地,重伤而未死之人。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到战场的。 此时,曹二狗见燕南飞看过来,更加激动的道:“此时此刻,正是二狗我报答大夫恩情的时候,在下愿为先锋,为夫人开路。” 说罢,曹二狗不等燕南飞回应,便举起手中长剑,然后怒吼一声“杀”,便恶狠狠的朝秦军杀了过去。 就在众人震惊间,曹二狗已经杀到秦军面前。 此时,秦军前列正与燕贼厮杀的数个秦卒,听到一个燕贼的怒吼声,然后便见一个身受重创的燕贼,一边怒吼一边冲锋,而且跑动中,他身上的鲜血快速染红了身上包扎的白布。 这家伙不是人,竟然一边冒血一边冲。 数个看到曹二狗冲过来的秦军士卒,都心中一颤,恐惧不已。 正对着曹二狗的一个秦军士卒,眼看曹二狗向自己冲来,满脸惊惧双手微颤的朝他挥出手中长剑。 此时,曹二狗冲到秦卒面前,面对秦军的长剑,完全不闪不避,硬吃一剑,然后用力挥舞手中长剑,恶狠狠朝面前的秦军士卒砍去。 噗的一声。 再度受创的曹二狗砍倒一人。 全身血崩的曹二狗见取得战果,正欲继续向前,再砍死几个秦军士卒。 不想,迈腿下山间,脚一空,瞬间栽倒在地上,然后昏死过去。 周围几个正惊惧的秦军士卒,眼看曹二狗昏死过去,皆露出愕然羞怒之色。 本以为这人是铁打的汉子,是黄泉中爬出来的恶鬼··· 不想,这人竟是垂死挣扎的恶狗。 最过分的,自己还被吓住了。 “呃···”燕南飞看着倒在地上的曹二狗,目光瞬间一呆。 这个家伙貌似抢了我的剧本。 就在燕南飞愣神间,张氏看到栽倒在地爬不起来的曹二狗,立即大喝道:“诸位兄弟,诸位勇士,连身受重伤的伤者都如此勇猛,我虽是区区一女子,却也不甘人后。” 说着,张氏没有理会众人,自顾自的大喝一声:“杀!” 然后,便持剑向昌邑县令冲过去。 被曹二狗激励,正热血上涌的众人,听到张氏的声音,皆跟着大喊一声,也冲了出去。 战场后方,被一屯士卒护卫的孟灸,早就注意到燕南飞那一伙人的动静。 等张氏带着人径直向他冲来,他目光一闪,便明白燕贼的打算。 “困兽之斗,垂死挣扎,想要杀我破军,这简直就是在做梦,是痴心妄想。” 说着,孟灸看向左右,正欲调军护卫自己,却发现麾下将士正向两侧聚集,中间部分却显得薄弱了。 “好厉害的燕贼,本将如此小心谨慎,竟然也中计了。” 说罢,孟灸又冷眼看了一眼杀过来的群贼,见群贼不足一屯,便心中一松。 还好燕贼遭到偷袭,大部混乱,仓促之间,燕贼只来得及聚集数十之众。 想着,孟灸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从后面调两屯士卒来我身边护卫。” 就在孟灸调动士卒护卫之时。 张氏已经带着众人冲到交战的前线。 此时,被悍不畏死的曹二狗砍死一人,正羞怒的秦军士卒,又见一个壮妇率众杀来,羞怒中又露出轻蔑之色。 这伙盗贼无人矣。 不是重伤者就是妇人! 张氏正冲锋中,见对面的秦军竟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将注意力放在正与秦军厮杀的丁壮,以及她身后的丁壮身边。 见此,她心中一动,冲到秦军阵前时突然加速,然后在对面秦军士卒尚未反应过来之间,矫健的身躯快速一闪,瞬间突入秦军阵中,接着手中长剑向前一扫,瞬间砍死两个轻视她的秦军士卒。 此时,后面秦军士卒见壮妇瞬间砍死两人,心中大为骇然。接着,众人反应过来,两个靠前的士卒立即朝突入阵中的张氏刺出手中长戟,意图将张氏逼退。 张氏见之,身躯一扭,闪过两柄长戟的刺杀,接着趁对面秦卒长戟尚未收回,再次快速突进。 眨眼间,张氏长剑对自己右侧的戟杆用力一劈,顿时便将长戟劈向右方,劈出一个空隙。 接着,张氏快速向前一步,便插入空隙之中。 长戟被劈开的秦卒一见,脸色一变,手中长戟一转,戟刃便从张氏外侧转到张氏身后,接着,秦卒往后一退,然后双手用力抽回长戟,便要攻击张氏后背。 与此同时,长戟秦卒微微靠后位置,两个手持长剑的秦卒,见张氏突进来,在长戟秦卒退后的瞬间,立即前进一步,手中长剑一左一后,向张氏刺去。 张氏面对前后左右三面攻击,顺着戟杆快速向前,等到对面两柄长剑近身,手中长剑用力向右一扫,扫开一剑,然后身躯微微一侧,侧身向前,又躲开一剑,来到对面三个秦军眼前。 然后在对面三人震惊的眼神中,手中长剑向左用力一劈,劈向右侧的持剑秦卒,瞬间将对方劈倒,同时,她肩背向前一撞,便撞倒另一个持剑秦卒,接着,劈倒秦卒的长剑已经顺势收回胸前,并向前一刺,刺进持戟秦卒的心脏,将其刺死当场。 一瞬之间,张氏干翻数个秦卒。 周围的秦卒见此,皆瞪大了眼睛,露出震惊恐慌之色。 “天下如此凶悍妇人···这···天下谁敢娶她,谁能压得住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受伤 就在秦卒震惊间,张氏脚步不停,继续突进,趁秦卒反应不及,又砍死两人。 与此同时,彭越跟在张氏身后,顺着张氏打开的缺口,突入秦军阵中,并在秦卒反应过来后,护住了张氏的左边。 接着,武艺娴熟身披甲胄的楚桂第三个冲进秦军阵中,护着张氏右边。 而其他人迅速跟进,进入阵中,并与合围的秦卒交战起来,阻止秦军将当先的三人分割包围。 此时,有了彭越楚桂两人护住左右,最前面的张氏顿时压力大减,再次突进起来。 接着,张氏面对两三个秦卒的阻击,左闪右避,前顶侧撞,或劈或砍或刺,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秦卒竟无一合之敌。 正指挥将士抵抗秦军的黄邢,突然发现有一处秦军攻势力度大减,仔细一看,却是有一群丁壮突入秦军阵中。 欣喜中,他又看见那个极为熟悉,人高马大的背影。 “夫人?这是夫人!连夫人都上了。” 震惊中,他便见张氏用长剑顶开三个手持长戟的秦卒,见此,他倒吸一口冷气,愣了两个呼吸,然后大喊道:“夫人威武···” 大吼着,黄邢见燕夫人直往秦将位置冲锋,立即意识到了燕夫人了,当即调动缺口位置的临济丁壮跟燕夫人冲锋。 张氏身后正与秦人交战,而且压力大减的陶城勇士,听到黄邢的大喊声,接着精神一震,纷纷跟着大喊:“夫人威武···” 大喊着,便有振奋的丁壮,跟着张氏身后,进入秦军缺口向前冲。 接着,黄邢军令传来,越来越多的丁壮被调动起来跟着张氏冲锋。 后面,被张氏踹翻,脚伤加重,勉强用长剑站起来的燕南飞,听到众人的呼喊声,立即向前一看,便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秦军阵中所向无敌。 燕南飞顿时惊的张大嘴巴:“我家良人竟如此凶猛?!” 另一边,在一百秦军士卒的护卫下,孟灸死死的盯着那个勇猛无敌的壮士,心中有些发怵。 “好雄壮的勇士,似乎比我年青的时候还猛,难怪燕贼能击破东郡秦军,斩杀东郡守,难怪燕贼能攻破陶城,虽然有众士卒护卫,但援军未至···我是不是避一下呢?” 正想着,孟灸便听到燕贼的呼喊声。 “嗯?夫人威武?”孟灸看着还在秦军阵中砍杀的张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如此高大威猛的勇士,居然是女子?!若是因为区区一女子而回避,这消息传出去,就算我被封侯,也无颜再见世人了。 再说了,本将身边还有一百护卫,而杀过来的燕贼不足一屯,绝对可以拦住燕贼的。” 想着,孟灸脸一沉,喝道:“众亲卫听令,准备迎击燕贼。” “诺。” “传令,让后面的援军快点过来。” “诺。” 张氏正率众冲杀间,突然,眼前一空,三步之内已经没有秦卒了。 她微微一怔,快速转头一看,却是已经杀穿秦军前面阵线。 “射!” 张氏才杀穿秦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便听到“嗖嗖”的声音。 秦人在射击! 张氏抬眼一看,就见数步外对面护卫孟灸的秦军阵中飞出二三十支箭,而且全都向她激射来。 太近,太快,太多,躲不开。 张氏只来得侧身躲避,然后抬起左臂护住心脑。 接着,她左臂,肩膀,腰间一阵刺痛,便中箭了。 此时,对面的孟灸一见为首的壮妇中箭,顿时大喜过望,大喝道:“好,射的好,快,继续射,射死燕贼。” 众弓手闻言,立即取箭,准备再射。 另一边,张氏眼睛快速一扫,见自己只是左肩中了一箭,手臂中了三箭,腰间中了一剑,并未被射中要害。 而一旁的彭越与楚桂,也受到波及,彭越中了两箭,楚桂中了三箭。也有一个倒霉亲卫,被射中脑袋当场死了。 接着,她又听到孟灸的大喊声。 秦人还要射?再被射一轮,必死! 她双眼一红,一咬牙,一剑斩断自己身上的五支箭矢,然后身上插着断箭就向数步外的秦军冲了过去。 “杀。” 身后的彭越楚桂一见燕夫人如此悍勇,顾不得查看伤势,当即斩断身上箭矢,带着剩下的群盗亲卫也冲了过去。 “杀。” 短短数步距离,转瞬即至,秦军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射出第二支箭,张氏便杀到秦军之前。 此时,最前面的秦军士卒一见那雄壮威猛没有一合之敌,如入无人之境的壮妇,被射中五支箭,好像没事人一样,身上插着断箭,留着血,红着眼,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吼,如猛虎下山一样冲过来,皆为之胆寒,心神为之夺,持着弓箭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抖起来。 “杀!” 秦卒傻杵在那不动,张氏可不会也不动,瞬间冲进秦军阵中,便将最前的两人砍死。 同时,后面的彭越与楚桂也冲进秦阵,各自砍死两人。 秦军军阵瞬间被打开一个缺口。 人群之后的孟灸,见最前排的一个什,没有还手就被砍死六人,大惊,急道: “拦住燕贼,只要拦住燕贼,没死的回去赏一金,战死的赏两金,杀死一个燕贼,赏两金。” 此言一出,护卫孟灸的士卒瞬间反应过来。 “杀!” 最前面的一什秦卒被重赏激励,分成两排,一前一后向张氏冲了过去。 面对秦军攻来,彭越立即向前,拦下前面的左面一人,楚桂紧随其后,凭借身上甲胄拦下右面两人。 张氏见彭越两人拦下左右秦卒,面前只有两柄长戟成夹击之势刺来,手中长剑朝其中一个戟刃一劈,顿时将长戟劈向一边,然后身躯闪过另一戟,朝空隙急进,突然两个长戟近前,然后在两个长戟手恐惧的目光中,手中长剑掠过右边士卒的脖颈,并继续向左边士卒脖颈砍去。 就在此时,后一排秦卒长戟向她胸前刺来。 张氏见之,手中长剑不停,身躯一扭,正欲侧身躲避。 不想,腰间一痛,动作一缓,躲过一戟,又被另一戟刺中胸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激战县令 “夫人。” 两侧的彭越、楚桂见张氏又吃了一戟,大惊。 接着,身为亲卫的楚桂,想起他父亲的嘱托,想起燕大夫为他叔父与兄长报仇,一咬牙,立即硬吃一戟一剑,然后冲向前去,一剑砍死刺中张氏的秦卒。 此时,张氏胸前一轻,见楚桂已经顶在前面,顾不得伤势,憋着一口气,再次快步向前,砍死一个刺中楚桂的秦军长剑手,然后又冲到了最前面。 这时,彭越见张氏与楚桂打法如此狂野,简直悍不畏死,心一热,本来就奔放的打法,也狂野起来。 面对一个劈来的秦卒,一侧身,用肩背硬吃一剑,然后砍死另一个收剑的秦卒。 后面,吃了两波箭矢,以五人身死十余人受伤为代价,冲进秦军阵中的亲卫群盗,一见燕夫人三人如此狂野,皆士气一震,热血一涌,也狂野的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被金钱激励的秦卒,也源源不断的向燕贼冲去。 激烈厮杀间。 岛中又传来大吼声:“燕大夫,我来了···” “燕大夫,我也来了。” 此时,燕南飞回头一看,四百余陶城勇士终于来了。 见此,燕南飞大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众丁壮听到燕大夫的大喊声,又听到后面传来的阵阵脚步声,被燕夫人激励起来的士气,再次一怔。 接着,戴员与曹叔野带着众人来。 燕南飞立即指着他前面张氏杀出来的缺口,喊道:“戴将军,朝那个秦军缺口杀进去。” “诺。” “曹将军,去两侧支援···” 曹叔野向两侧一看,见一群壮丁还有壮妇正与一伙秦军杀得难解难分。 壮妇都在两侧? 见此,他立即大喊:“请大夫放心。” “诸位父老兄弟,跟我冲···” 随着援军杀入战场,原本处在地势不利,士气遭到打击的秦军,渐渐开始不支起来。 不过,随着后面的秦军士卒源源不断涌入战场,秦军虽然处于下风,但并未败退。 “稳住,稳住,咱们人多,稳住···” “快,快上···” 秦军阵中,孟灸一面催促后面的秦军士卒加快速度向前,一面调动士卒稳住阵线。 呼喊中,他身边的亲卫统领双眼盯着杀到近前的燕贼,焦急劝道:“县令,那燕贼杀来了,燕贼凶悍,请县令暂且一避。” 孟灸闻言,目光再次聚集前方,就见那壮妇已经杀到十步外了,正与一群亲卫交战。 且那壮妇虽然全身是血,但是战力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样子。 他身边,现在只有两什亲卫还没有动。 “县令,咱避一避吧。”亲卫统领继续劝道。 孟灸闻言,眼睛一台,看了看上面的战场,见燕贼凶猛,秦军凭借源源不断投入战士,才勉强不败。 见此,他心中一沉。 燕贼虽然遭到偷袭,但燕贼的战心远超他的现象。 这股燕贼已经不像是逃亡的流寇,反倒像是燕军,比他十几年前在燕国遇到的燕军还像燕军。 若是他此时避走,必定影响前线战士,说不定前线就有崩溃的可能。 若是他不退,只要再厮杀一阵,消耗一些燕贼,等燕贼人数一降,士气一跌,那燕贼肯定就溃败。 想着,孟灸目光一沉,“铮”的一声拔出佩剑,大喝道:“想当年,本将也是王老将军麾下的猛将,十几年过去了,本将还没有老,更不会畏惧区区一个妇人。” 说着,孟灸手中长剑向最前方的壮妇一指,吼道:“众将士,跟我上。” 张氏刺死一个秦卒,又突破一道秦军阵线,便见她一直关注的昌邑县令竟主动迎了过来, 见此,张氏目光一沉,手中长剑向左一劈,砍翻正与彭越厮杀的秦卒,接着长剑向右一扫,又砍死与楚桂厮杀的秦卒。 接着,张氏见昌邑县令杀到三步外了,当即大喝一声,然后举剑向县令劈去。 孟灸见燕贼居高临下的劈来,即便身披甲胄,也不敢以伤换伤,当即举剑格挡。 “铛”的一声大响。 张氏的长剑停在孟灸肩上两寸处。 张氏双目死死的盯着昌邑县令,左手已经搭在右手上,右手拼命的向下压,但长剑却纹丝不动。 “可恶,左手和左肩被射了四箭,又被刺了几下,现在无法用力。不然,我这一剑,一定能砍死他。” 想着,张氏大喝一声,用上身体的力量,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再次用力。 随着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张氏的力量渐渐减弱,剑锋只向下移动了半寸,又被顶住。 微微曲着腿,弯着腰的孟灸,见自己顶住了燕贼拼尽全力的第一剑,心中大喜。 “燕贼虽然凶悍,但我也不差,即便是地势不利,但我也顶住了这个悍妇的第一剑,最凶险的第一剑,这一下,此战本官必胜。” 与此同时,孟灸两侧的两亲卫,在孟灸格挡的时候,也向张氏刺出了手中剑。 楚桂身披甲胄,只是身受轻伤,立即带着众亲卫拦下右边的秦卒。 而彭越身披单衣,已经受伤不轻,半了半拍,只得在身边群盗配合下,向出剑的秦卒刺去。 一声闷哼之后,彭越刺倒了秦卒。 同时,张氏心口又被刺了一剑,好在彭越及时刺倒出剑的秦卒,好在她肉厚,秦卒的长剑才没有刺到心脏,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 张氏再次受创,手中力量顿时一减。 对面,孟灸发觉剑上压力一轻,知道燕贼悍妇受创,力量大减,当即狰狞一笑,双手握住剑柄,全身用力向上一顶,顿时将燕贼的剑顶开。 此时,孟灸见燕贼中门大开,便举剑向燕贼胸口劈去。 另一边,张氏被顶开后,又见昌邑县令劈来,自己已经回防不及,当即再次大喊一声,充满血丝的双目一嗔,再次挥剑向县令脖颈砍去。 “?”孟灸一怔:“这悍妇想跟我同归于尽!我是即将封侯的人,跟这悍妇一起死在这,这不可能。” 想着,已经劈出去的剑,立时向左一歪。 “铛”的一声大响,孟灸再次拦住了致命一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军战败 另一边,张氏见长剑被挡住,立即借着反弹之力一抬剑,然后再次快速挥剑向孟灸脖颈劈去。 “可恶,这悍妇没完没了了。”孟灸见燕贼再劈,心中十分恼火,但燕贼凶残战绩在前,他可不敢直接挨上一剑,只得再次举剑格挡。 “铛。” 张氏再劈。 孟灸再挡。 “铛铛铛······” 张氏连劈十三剑,皆被孟灸拦了下来。 接着,张氏又奋力劈出第十四剑。 孟灸向上一顶。 “乓”的一声脆响。 孟灸顿觉压力一松,手中长剑已经顺着惯性举过头顶。 他一愣,失神了一下,才发现对面燕贼手中的剑断了。 “悍妇的剑断了,剑断了,断了!” 孟灸狂喜。 同时,张氏也因为剑断而身体微微向前一歪,差点跌倒。 只是,紧接着,她便发现孟灸剑在头顶,中门大开。 见此,她立即向前一跃,使出美人投怀,一下子撞入县令怀中,手中断剑顺势猛戳县令心口。 对面,孟灸脸上的喜色才浮现出来,然后燕贼就在他还没有反应之前撞进他怀中。 一百三四十斤重物居高临下的撞过来,令他身躯顿时一弯,随后胸口传来阵阵刺痛,更令他站立不稳,然后脚一滑,直接抱着张氏跌倒下去。 然后,孟灸与张氏扭打成一团,直接从山坡上向下滚去。 “县令···” “夫人···” 正在厮杀的众亲卫皆大惊,然后顾不得厮杀了,纷纷前去救援护卫。 就在此时,彭越看着还在向下翻滚的两人,立即大喊道:“夫人斩杀县令,县令死了···” 彭越一喊,他身边的两个群盗跟着喊道:“县令死了,县令死了···” 正在向前厮杀的戴员一听县令死了,大喜:“县令死了,大家杀啊!” 戴员身边的陶城勇士亦喊道:“县令死了,杀。” 与此同时,正在去救援孟灸的亲卫统领听到燕贼大喊声,大惊的喊道:“县令没死···” 孟灸众亲卫:“县令没···” “呃啊···” 却是彭越听到后面传来呼喊声,带着人上前,猛攻孟灸亲卫。 很快,彭越等人又与孟灸亲卫厮杀在一起。 另一边,陶城勇士的大喊声传到战况激烈的前线。 昌邑秦军闻之,将信将疑的回头一看,却见原本县令站立的位置,已经没有县令的身影,只有还在混在一起厮杀的两拨人。 见此,众秦卒皆又惊又惧。 他们惊的是燕贼战力如此强大,连县令都被砍死了,惧的是县令死了,他们就没人给他们发钱。 燕贼如此强大,而且跟燕贼打战还不给钱。 这··· 同时,众壮丁壮妇听到前面的大喊声,仔细向前一看,果然,原本还在指挥的县令,现在已经看不到人了。 见此,众人皆精神大震。 “县令死了,杀啊。”燕南飞大喊。 众人闻之: “县令死了,杀~~” 秦卒即担心县令死了,没人给他们发钱,又见燕贼杀的更凶狠了。 这···都不给钱了,还有拼命的必要吗!? 就在犹豫中,一个心中本来就官府强行征召十分不满的秦卒,拦住燕贼的攻击后,转身就向后跑。 这人一跑,周围的人一看,立即跟着转身跑。 这几人的逃跑,立即引发连锁反应,周围的数十人纷纷转身逃亡,原本还在搏杀的秦军阵线转眼间就出现一个大窟窿。 “秦军败了,秦卒要跑,杀啊~~” 随着燕南飞的大喊声,越来越多的秦卒发现有人逃亡,然后跟着逃亡,数个呼吸后,秦军全线溃败。 燕南飞见秦军败走,顿时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能用金钱维系的军队,是没法打恶战的,更不能打逆风战。” 另一边,孟灸与张氏在地上翻滚着,正天旋地转,头晕脑花,根本没听到燕贼呼喊声。 等二人滚了二十多圈,孟灸撞到一块石头,被猛磕一下,才停下来。 孟灸才喘着气回过神,便听到燕贼到处都在喊“县令死了”。 闻言,孟灸顿时气急败坏。 “本官还没死···”孟灸大喊两声,却发现没用,燕贼的呼喊声压过了他声音。 他要起身,但双手却被那悍妇缠住,一时间竟起身不得。 他想砍死缠着自己悍妇,一挥手却发现手中剑的已经不知道掉哪去了。 “可恶!” 孟灸猛地向悍妇腰腹猛击数下,然后感到悍妇松手,这才用力一挣,这才与那悍妇分开。 “夫人,我们来了。” “县令,我们来了。” 孟灸还未起身,便被几个亲卫架住远离悍妇。 同时,楚桂也带着亲卫架起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张氏。 “给本官上,杀了他们,本官要那悍妇的脑袋。” 孟灸一见几个燕贼护卫住悍妇,大怒。 几个亲卫正惊疑不定,猛然听到军令,正欲动手间,突然,山上传来呼喊声: “秦军败了···” “我们败了,快跑啊!” 众人闻之,向上一看,却是燕贼在大喊追杀秦军,而前面的败逃的秦军已经跟后面正在冲上山的秦军撞在一起,呼喊逃亡的声音,正是那群败逃被阻的秦卒所发。 孟灸见此,大惊。 这怎么可能,他才与那悍妇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多少功夫,怎么前线就败了呢? 明明之前前线还打的好好的。 怎么就眨眼间败了呢? 这还是我所向无敌的秦军吗? 这还是我吃苦在前,任劳任怨,从不享乐的秦军吗? 可恶,奸诈的商人,愚蠢的宋人果然靠不住! 想着,孟灸气急败坏的狂喊道:“本官还在这,本官还没死,何人敢退?” 上面逃亡被阻,正遭到身后燕贼狂杀的秦卒,疯狂的大喊: “我们败了···” “我们败了···” “······” 正在向上冲锋的众秦卒一听,然后抬头一看,果然,前线的秦军都在向下跑。 所以,我们败了!? 于是,短短几个呼吸后,原本只有孟灸前面有人逃跑的秦军,很快,他后面的秦卒也纷纷向下逃亡起来。 “县令,我们败了,快走。”亲卫统领急忙劝道。 “不,本官不走,我们还没败,我不···走。” 就在孟灸说话间,亲卫统领架起孟灸就向下跑。 “不···我不走···”孟灸猛烈挣扎,但没挣脱。 第一百三十章 我有一个愿望 秦军溃不成军,众丁壮奋力追杀,很快,燕南飞眼前空出一大块空地。 燕南飞眼看众人追了过去,就只有他和一些重伤在地的壮丁壮妇待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也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走了十余步,前面人群一空,露出十二个站立在原地的人。 “大夫,我们在这。” 燕南飞一听到楚桂的声音,一怔,看了一下众人,却不见张氏的身影,见此,他心中一急,喊道:“夫人何在?夫人何在?” “大夫,夫人在这。” 燕南飞闻张氏在人群之中,心中一松,然后,他又见张氏竟然没有回应,心中猛地一紧,立即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与此同时,楚桂也与一个亲卫架着张氏向燕南飞而来。 须臾,众人来。 燕南飞看着被架住,毫无反应的张氏,脸色一变,急道:“夫人···夫人···” 张氏昏迷中,隐隐听到燕南飞的呼喊声,勉强睁开眼,便看到燕南飞满脸担忧又歪歪斜斜的站在近前。 “良人···”她见燕南飞似乎站不稳的样子,便想去扶他。 但她双手只是晃了晃,却是没力气了。 察觉浑身无力的她,似乎感觉到什么,脸色一黯,然后喘着气惨笑道:“良人,自从我嫁入燕家后,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 燕南飞闻言,又见张氏脸色苍白,急忙打断道:“良人,别说话,别问,爱过,许老是临济名医,擅长跌打损伤,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不。”张氏坚持道:“我是想问,你是燕国王族,那你知道燕王与燕王后他们平常都吃什么?” “呃~~”燕南飞脑袋当机了一下,一向机敏的他,竟然被张氏问住了,没反应过来。 楚桂等亲卫,还有被架住的彭越,也错愕的看向张氏。 他们也没想到,张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良人···”张氏弱弱的唤了一声,再问道:“他们都吃些什么?” 燕南飞看着张氏期待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滞。 他了解过张氏,知道张氏在小时候误信一个神棍,以至于在没出嫁前,一直都做着王后梦。 但他没想到,她嫁给他后,甚至临死之前,还在想这件事。 这···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心愿了。 想着,燕南飞流着泪骗道:“按照礼法规定,天子无故不得杀牛,诸侯王无故不得杀羊,士大夫无故不得杀猪狗,庶人无故不得吃肉。 所以,诸侯王一般都是吃猪狗鱼肉。” 张氏一听,想起之前在燕家的饮食,满脸满足的囔囔道:“原来诸侯王与王后也是吃这些,那我死而无憾了。” 说着,张氏缓缓闭上眼睛。 燕南飞见此,立即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他知道,他刚刚说错话了。 张氏不是寿终正寝,根本不用满足她的愿望,她此刻是重伤垂死,应该要激发她的意志,用心愿吊着她,然后进行抢救才是。 想着,燕南飞急道:“但是诸王一般都用金碗银箸吃饭。” 张氏一听,猛的睁开眼睛,希翼看着燕南飞道:“良人,我有一个心愿···” “良人,别说了,先治伤,治完伤再说,治完伤无论什么心愿我都满足你。” “良人,我···” “快,送夫人回去治疗。” 燕南飞说着,对楚桂使了一个眼色。 楚桂见状,立即架着张氏往前走。 张氏被架离后,燕南飞才注意同样被人搀扶的彭越。 “彭百将,如何?” 彭越见燕大夫关切的看过来,豪迈一笑:“大夫,臣不碍事,本来我以为今天死定了,但没有想到,大夫与夫人竟然能以弱胜强,反败为胜。 今日能随大夫夫人一战,在下何其幸矣。” 燕南飞见彭越说话中气尚足,心中松了一口气,急道:“彭百将也不用多说话,先治伤,先回去治伤。” 说着,燕南飞又对周围还站着的勇士道:“还有诸位勇士,现在咱们先回去治伤。” 说话间,燕南飞又瞥见周围地上的伤员。 见此,燕南飞又道:“来人,传令给叔父,让他将秦军驱逐出岛后,不必太过追杀,立即回军准备救治伤员。” “诺。” ······ 不久。 燕南飞在一个伤势较轻的亲卫的搀扶下,回到居住的屋中。 见许老满脸沉重的在屋内转圈。 见此,他心中一沉,紧张的问道:“许老,我良人情况如何?” 许老皱眉道:“情况很不好?” “许老,怎么个不好法?” “夫人有三难,其一身受二十余创,失血过多,其二箭矢入骨,取箭困难,其三男女有别,清理伤口困难。” 燕南飞听到前两个困难,脸色极为沉重,这两个都是他知识盲区,但他一听第三个困难,立即开口道:“许老,我家良人命都快没了,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请许老放手施为便是。” “这···”许老看了一眼张氏受伤最严重的心口,满脸为难。 这可是心口,燕大夫乃是燕国王族,日后,燕大夫若是侥幸成功,极有可能会成为燕王。 燕王的脸面··· 他能不在乎吗? 此时,燕南飞注意到许老的目光,在张氏满是血迹的心口看了一眼,便明白许老的顾虑。 于是,他道:“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同时,孟子还说:嫂溺援之以手,权也。所谓事急从权,说的就是现在。现在我家良人命都没有了,还要在乎什么礼节,救命要紧,许老。” “这···”许老依然迟疑。 燕南飞急道:“父母卧病在床,儿女不以男女之别避之,儿女伤患,父母同样不避之。故,我欲请良人拜许老为仲父,还请许老如同照顾女儿一样照顾良人。 若是良人得以保全,此良人之幸,亦我之幸。若事有不祥,此良人之命,亦我之命。还请妇公放手施为。” 许老一听燕大夫连妇公都喊出来了,知道燕大夫已经决意要救燕夫人,不能再拒绝,便十分感动的应道:“既如此,那老朽放手一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救治之法 许老下定决心后,立即让其孙许茂取来工具,端来清水,然后赶走其孙,只留下燕南飞在一旁观看。 接着,许老率先端起张氏的手臂,然后仔细查看箭矢射入的位置,点头道:“夫人精通武艺,手臂上都是一些皮肉伤,容易治。” 说着,他用夹子夹住其中一支已经穿透的箭头,用力一扯,便将箭矢扯了出来,然后熟练的用清水以及药酒清洗上药(用酒水清洗伤口,战国时期就出现了)。 燕南飞看得心脏一颤。 这取箭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 正想着,许老又捏住另一支箭的箭杆,同样用力扯出来。 这一次,昏迷之中的张氏,都嘤咛了一下。 燕南飞一听张氏的嘤咛声,立即按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太粗暴,太狂野了,箭头上可是有倒刺的,他也直接用力扯。 受不了了,看不下去了。 就在燕南飞心脏剧跳之际,许老的手又放到张氏腰间的箭杆上。 眼看许老又要用力扯出断箭,燕南飞急忙打断道:“许老,等等,先等等。” “燕大夫,有何事?”许老疑惑的看着燕南飞。 燕南飞看着许老的手道:“许老,腰腹之间有五脏六腑,人之根本,你老这么直接拔出箭矢,难道不会扯坏脏腑吗?” 许老一听,自信的道:“燕大夫放心,根据这个位置以及箭矢射入的深度,是没有射到脏腑的。老朽治疗创伤数十年,经验丰富,拔一支箭,是伤不到脏腑的。” 说着,许老用力一扯,就将箭拔了出来。 燕南飞看得心脏一紧,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许老再次上完药。 接着,许老的手来到张氏肩膀上的箭矢,微微扯了扯,脸色沉重的道:“这支箭射的极深,应该被骨头卡住了,不能硬拔,要划开伤口取箭才行。” 说罢,他就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把小刀,然后就往张氏肩膀上去。 “等等。”燕南飞再次打断。 此时,燕南飞见许老不满的看过来,立即开口道:“许老要划开伤口取箭,在下没有意见,只是,你划伤口的小刀,难道不往火里烤一下吗?” “大夫,为何要烤一下?” “呃~~”燕南飞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刀是恶金打造,内含锐金之气,对人体不利。五行之中火克金,刀放在火中烤一下,可以清除锐金之气。” 许老惊疑道:“燕大夫,有这说法吗?” “燕国王室秘传。” 许老一听王室秘传,想起五德终始说的开创者邹衍常年居住燕国,而且还是燕昭王之师,便深以为然的点头:“原来是先贤所传,果然一听就有道理!” 接着,许老拿着小刀往火里烤了一下,然后才划开伤口,用力拽出箭矢,清理伤口,上药。 然后,许老又开始取另一支箭。 “许老。” “燕大夫有何赐教?” 燕南飞指着许老刚刚划开的伤口,问道:“许老你把肉划开了,难道不缝起来吗?” “缝起来?”许老一怔:“为何要缝起来?” “这样愈合的快。” “真的?” “当然,这是王室秘闻。” “原来如此。”许老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无奈道:“可是老朽不会缝补啊!” “那我去找个会的,许老你先处理其他伤口。” “诺。” 须臾,燕南飞出,见许老之孙正在为众人处理伤口,便问道:“诸位,有谁会针线活吗?” 众人皆茫然的摇头。 燕南飞见此,失望的一叹,然后,他转头看了一圈,见周围一个妇人都没有,所有的妇人也都打战未归。 见此,他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谁能活动的,去孩子那里一趟,找一个会针线活的孩子过来,带着针线过来。” 一个伤势较轻的亲卫闻言,立即应道:“诺。” 不久,亲卫带着一个约六七岁的女童过来。 “大夫,这个女童说她已经学针线两年,能熟练缝补衣袍。” 燕南飞点了点头,看向那女童,只见那女童浑身也没多少肉,肤色比较黑,活脱脱的一个臭丫头,但其满脸崇拜的看着他,令他感到很顺心。 “周氏见过燕大夫。” “好,就是你了。”燕南飞向女童一笑,然后吩咐道:“来,来我身边。” “诺。”女童轻柔的应了一声,来到燕南飞身边。 接着,燕南飞带着女童走进屋中。 屋中,许老已经取完箭矢,且脱去张氏上衣,正小心翼翼的清理她心口的创伤。 此时,女童一见张氏上半身满是伤口,顿时小脸一白,拽住燕南飞的一节衣袖,不敢去看,颤抖的问道:“燕大夫,燕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这是受伤了,许老正在为夫人治伤。” “啊,夫人会好起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都可喜欢夫人了。” “只是,夫人要好起来,还需要周氏你出力。” 小周氏一听,立即问道:“燕大夫你要我怎么做?” “会缝衣服吗?” “会,而且我翁也常夸我衣服缝补的不比我母差。” “好好好,看到夫人身上的伤口了吗?” 小周氏闻言,快速的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点头:“看到了,而且好多,好大,好长。” 燕南飞郑重的看着小周氏道:“我要你去缝合伤口,就跟缝衣服一样,将夫人身上的伤口缝起来。” 小周氏顿时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两步,脸色苍白的摇头:“不行,不行的,我不会。” “你可以的,缝伤口其实和缝衣服是一件事,会缝衣服就能封伤口。不然,本大夫也不会找你来。” 说着,燕南飞见小周氏似乎不太信他说的话,立即补充道:“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许老,许老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他是不会骗人。” 此时,许老见女童看过来,立即停下动作,用力的点头道:“燕大夫说的对,会缝衣服就会缝伤口。” “啊~~”小周氏怔怔的看了许老一眼,然后抬头看向燕南飞,不自信的道:“可是,燕大夫,这事我从来没做过,我担心我不行。” “你行的。”燕南飞看着她的双眼,鼓舞道:“刚刚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你身体里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冒出来,面相非同寻常,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成为青史留名的大贤。 缝合伤口这点小事,你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小周氏一听自己这几天一直崇拜的燕大夫如此说,顿时激动的看着燕南飞:“燕大夫,真的吗?我也能干大事,成为大人物。” “真的。”燕南飞看着她纯真的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争夺人心 不久,燕南飞见小周氏正在缝合伤口的颤抖双手,已经渐渐稳定,手中的针也越来越稳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叹道:“唉,人果然都是潜力无穷的,不试一下,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给力。”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小周氏慢慢将许老划开的伤口都缝合完。 “大夫。” 此时,戴员在屋外喊道:“我等已经将秦军赶出岛屿,并已经让人救治伤员,燕公让臣来询问大夫,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南飞闻言,缓缓出了门。 “戴将军,逃亡秦军是什么情况,还有,东面水上的秦军,现在在干什么?还有,今夜在岸边巡视的陶百将他们,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他们情况如何?” 戴员闻言,越发的恭敬的拱手应道:“回大夫,逃亡秦军彻底崩溃了。之前我们一路追杀,秦军逃亡岸边后,众秦卒疯狂的抢占木筏小舟逃亡,还有许多秦卒因为抢不到舟筏,而直接跳水逃亡的。 而我们追到岸边后,厮杀了一阵后,燕公见秦军人数众多,而且开始有人反抗了,担心越来越多的秦军做困兽之斗,就下令劝降。 结果有六百余秦军投降,其余秦军非死即亡。 现在燕公正率人在岸边看管俘虏,并防备意外。” 说着,戴员停顿了一下,又道:“陶百将与王百将一直在岸边与秦军厮杀,在厮杀之前,陶百将烧了许多粮船,然后结阵防守,他们百五十人,伤亡约四五十人,陶百将与王百将只是受了些轻伤。” 燕南飞一听陶亭他们伤亡并不多,顿时松了一口气。 “至于东面的秦军。”戴员皱眉道:“他们还在水面埋伏,似乎还不知道岛上秦军已经败了。” 燕南飞闻言,沉吟了一下,脸色沉重的道:“我们所在的岛屿已经暴露,现在周围的郡县都在征召士卒,一旦附近爰戚县令得知我们的消息,必定会出兵来袭。 我虽然杀退了昌邑秦军,但这实属侥幸,是孤注一掷的拼死一战,才侥幸战胜秦军。 而且,昌邑县令未死,一旦昌邑县令重新聚集秦军,可能还会再次来袭。 故,我们要立即转移,离开砀郡,去薛郡潜伏。” 说罢,燕南飞立即吩咐道:“戴将军,传讯给叔父,让他立即调五十丁壮去山上,朝下方的秦军射箭,然后派出大船,去驱赶东面水上的秦军。” “诺。” “还有,让叔父留一百士卒守卫岸边,然后指挥剩下的人驱使俘虏干活,先让他们救治还活着的人···”说着,燕南飞迟疑了一下,接着:“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秦军,只要还活着,都要尽力去救。不过先救咱们的人,秦军伤者后救” 戴员猛地看向燕南飞,不解又不愿的道:“大夫,秦军偷袭我们,我们今夜损失惨重,连妇人都上阵杀敌了,大夫不给那些受伤的秦军将士一个痛快就算了,为何还要救助他们?” 燕南飞见戴员脸色带着一股仇恨,心中自己一方虽然取得胜利,但自身伤亡也不轻,肯定有许多人跟戴员一样仇视秦军。 于是,燕南飞目光向周围看了一下,果然,一旁的彭越等人听到他的话,都在看着他,且面上皆有抵触。 刚刚他们四十余人抱着死志去攻杀昌邑县令,结果只有十四人活着回来,而且剩下的人也人人带伤,也不知道最后能有几人痊愈。 显然这些人也很仇视那些秦卒。 也是他威望足够高,不然,这些人恐怕已经开口质问了。 必须给出解释,安抚众人。 想着,燕南飞立即开口道:“戴将军,在下是燕县人,将军是陶城人,咱们还有临济人,濮阳人,甚至还有砀郡人,薛郡人。 咱们这么多人之所以聚集在这里,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仇恨,对秦国的仇恨,对秦法的仇恨,对始皇帝的仇恨。 因为仇恨,咱们才团结一心,聚众图谋大事,发誓要推翻暴秦。 可是,暴秦虽然无道,但暴秦实力依然强大,紧紧是昌邑一县,就聚集了数千秦军,其人数更是我们的两倍以上。 暴秦实力如此之强,难道我们就不能击败暴秦吗?秦军数量超过百万,难道就都是我们的敌人吗? 不,不是!” 燕南飞大声道:“暴秦虽然强大,但是暴秦无道,不仅六国之人深恨之,甚至连秦人都恨之,以至于始皇帝在咸阳都遭到盗贼的袭击,事后在整个关中抓捕盗贼,却接连搜捕二十天都抓不到。 秦国是无道之国,始皇帝不过是一个独夫,这样国家这样的君王,岂能不败。 秦军百万之众,难道咱们都要杀的一干二净? 不,咱们杀不了,也不必杀。 百万秦军,其实大部分都是始皇帝奴役的对象,是暴秦蹂躏的目标,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仇恨暴秦,仇恨始皇帝的人,是与我们有共同仇恨对象的人,是与我们志同道合的人,是我们可以争取过来的人,而不是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的人。” 一旁的彭越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怨恨这些来袭击的秦军,但是,要将他们全都斩尽杀绝,他心中也不忍,因为他也是昌邑人,说不定那些秦卒之中,就有他之前认识的人,甚至是他的亲朋好友。 若是能不杀就不杀,甚至还能将昌邑秦军策反。 那···等他将来平定昌邑,返回家乡,也能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了。 “大夫!” 此时,一个亲卫大声道:“可是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咱们的人就白死了。” “不。”燕南飞立即应道:“咱们的人当然不能白死,但那些秦军士卒不过是秦国官府强行征召过来,是秦国将领手中的人。 要报仇,那就要向持刀的人报仇,而不是仇恨刀。 所以···” 燕南飞目光扫过众人:“所以,我们真正要杀掉的是昌邑县令,还有那些秦军将校。” 说到这,燕南飞看向戴员道:“戴将军,那些投降的秦军将校,不必追究,但是,那些没投降将校,凡百将以上者,没死的砍了,死了的,枭首,要让他们死无全尸。 还有,告诉所有的父老兄弟,告诉他们,日后,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他们去找昌邑县令报仇的。” 戴员闻言,一脸敬佩的拱手行礼道:“是,大夫。”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心向背 岸边。 戴员将燕南飞的话传给燕兴等人后,燕兴立即分出五十人去山上,分出三百丁壮乘坐大船去驱赶东面的秦军。 然后,燕兴带着剩下的丁壮,驱使秦军降卒打扫战场。 众降卒新降,皆心中惶恐不安,唯恐遭到杀戮。 此时,众降卒见燕贼他们打扫战场,皆微微一松。 只要他们还有用,那暂时就不会被杀。 “传我将令,优先寻找伤者,将伤者抬来岸边,先抬我们的人,死者后处理。” 众人听到众将士的大喊声,在百将屯长的驱使下,一路向上寻找伤者,直到回到双方在半山腰的大战之地,才找到三十几个重伤难以行动的伤员。 众人又查看了一便,确定没有伤而不死的人后。 燕兴又喊道:“准备寻找秦军伤者,将秦军伤者也抬到岸边进行救治,先救我们的人,然后再救治秦军伤者。 当时,这些没有投降的伤者,凡是百将以上官职者,皆杀之,斩首分尸。还有,若是发现已经死亡的百将以上官职者,也要枭首示众。 其他秦军伤者,全都进行医治,和我们的伤员一样进行医治。” 燕兴喊完,对周围的将领使了一个眼色。 戴员等人立即会意,齐声大喊道:“奉燕大夫之命,寻找秦军伤者···” 众降卒一听燕贼头目的呼喊声,皆大惊。 “燕贼要救治我们的伤者···” “连我们秦军伤者也要进行救治···” “连伤者都要救治,更何况我们这些降卒。” “本来我还担心燕贼在利用完我们后,会将我们都杀掉,但现在,燕大夫连受伤的人都不伤害,不仅不伤害,还要进行救治,何况我们这些投降的人呢。” “燕大夫仁义无双···” “我早就听人家说了,燕公子仁德盖世,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燕公子仁矣,不愧是燕昭王之后。” “燕公子仁德···” 随着燕南飞要救治秦军伤者的声音传出,众降卒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开始称赞起燕南飞的仁德来。 原本都是一脸担忧的降卒,在这一刻,都轻松了不少。 然后,原本面对燕贼的驱使,内心还十分抵触的降卒,这一刻,变得主动起来,不再消极磨洋工。 于是,众降卒开始快速寻找起伤员来。 “这里有一个百将尸首。” “砍了。”就在周围监视的百将曹叔野一听,立即大喝道:“跟随暴秦祸害百姓,枭首,要让他死无全尸。” “诺。”秦军百将尸首附近的监视丁壮,立即拔剑上前,一剑斩下百将首级。 就在此时,一个趴在地上装死的秦军百将,“唰”的一下跳了起来,顾不得被刺穿的身躯,快速向外逃亡。 附近的戴员一看,有一个身披甲胄的秦将突然听起来逃亡,当即大喊道:“有一个还活着的秦将,快,杀了他。” 话音一落,那秦将避开在周围监视的丁壮,从降卒身边掠过,打算快速突围。 但,就在他经过降卒身边的时候,那降卒突然伸出脚,将他绊倒。 秦将栽在地上,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看向那绊倒他的秦军士卒,但迎接他的却是一副仇恨的面庞。 此时,附近的丁壮聚集而来,将秦将砍死当场。 一旁,燕兴注意到这一幕,震惊钦佩的道:“刚刚我本来还对南飞争取秦军的决定有所疑虑,但现在,我却没有任何疑虑了。 暴秦无道,天下皆恨之,纵使有百万秦军,也能争取大部分,暴秦必将灭亡。” 说着,燕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信心。 不久,秦军伤者也都被挑选出来,抬到岸边进行救治。 接着,燕兴看着地上的尸体,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传我将令,将我们的勇士尸首,都抬到船上,准备寻地掩埋。 至于秦军的尸体,就留在岛上,等秦军到来之后,再让秦军替他们收尸。” “诺。” “传令,让壮妇打扫战场,收集武器钱财。” “诺。” 接着,众降卒再次被丁壮驱使行动起来,而岛上的壮妇,也开始忙碌起来。 另一边,岛中。 许老与小周氏将张氏包扎完,然后,许老来到燕南飞身边。 “许老,我良人情况如何,能不能好,多久能好。” 许老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长叹道:“夫人受创十余处,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情况很不好。虽然老朽已经进行救治,并用上了当世最好的药,但是,夫人能不能挺过来,这也要看命。 命好的话,夫人就能好过来,若是···” 燕南飞面色一黯。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即便经过名医诊治,用了最好的药,但是,能不能活···还是要看命,命硬就能抗过来,命不硬,那就抗不过去。 所以说,技术这东西是不断探索积累的,即便是现在的名医,其医术恐怕也不如一个后世县镇的大夫。 厚古薄今是严重的错误,可现在,正是操蛋的时代。 淦! 想着,燕南飞长叹一声:“许老,在下明白了,有劳许老了。” 说着,燕南飞行了一礼,然后又请求道: “许老医术高明,今夜一战,伤者众多,故,还请许老多多操劳,救治伤者。.”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许老点头,然后回到张氏身边,捡起救治器具,对小周氏道:“走,跟为师去救其他人。” “是,师傅。”小周氏恭敬的应了一声。 燕南飞闻言,好奇的看了二人一眼,这两人在他刚刚出去的那一段时间,居然成了师徒了。 此时,小周氏收拾完针线,跟着许老向外而去。 经过燕南飞身边,小周氏崇拜又不舍的昂起小脑袋,看着燕南飞道:“燕大夫,我要跟师傅去救其他人了。” “好。”燕南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鼓励道:“好好好跟着许老学,许老乃是当今天下少有的名医,只要你能认真学,那么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成为天下闻名的大贤的。” 经过救治燕夫人,已经有了些许信心的小周氏,认真又自信的点头道:“燕大夫,我会的,将来我一定会干大事,名留青史的。” “嗯!”燕南飞点头. 二人出,燕南飞独自留在屋中看了张氏一会,须臾,燕南飞正欲出去安抚伤员,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彭越的痛喊声: “啊~~痛煞我也!” “哎呀~~呜呜呜······” “呔,小丫头,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治伤 燕南飞出,见楚桂带着几个亲卫将许老与小周氏围住,大有一言不合就砍死他们俩的迹象。 “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燕南飞大声呵斥道:“我特意让许老出来为你们治伤,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许老的,就是这么回报许老的?” 众人一听,皆有愤恨之色。 楚桂行礼道:“大夫,不是我等不知感恩,而是这丫头实在可恨,竟然拿着针在彭百将伤口上戳来戳去,还美其名曰缝伤口治伤。” 说着,楚桂怨道:“大夫,我等可以冒着枪林箭雨上阵杀敌,虽死无憾,可是,我们可不能忍受这个小家伙的羞辱与折磨。 这个小家伙拿着针线在彭百将伤口上,戳了一针又一针,让人剧痛难耐,还说是为了治伤,我等皆上阵杀敌多年,什么伤势没碰到过,什么时候听说过这种治伤的办法。 请大夫为我等做主。” 燕南飞闻言,向彭越看去,却见刚刚那个还能豪爽而笑的汉子,现在竟然脸色苍白,全身冒汗的捂着伤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众亲卫见燕大夫看向彭百将,与彭百将有生死情谊的众人,纷纷向燕南飞行礼道:“请大夫为我等做主。” “呜呜呜···”被围住的小周氏此时众人全都针对她,立即嗷嗷痛哭,转身,惊慌失措的向燕南飞哭诉:“呜呜呜,燕大夫,呜呜呜,我只是为他们缝伤口,他们不仅感谢我,还打我了,呜呜呜······” “燕大夫。”许老亦转身向燕南飞行礼道:“老朽行医数十年,从来没有被伤者殴打过,今天就碰到了,还请燕大夫为我师徒做主。” 燕南飞向小周氏一看,见其一只眼睛已经被打得乌黑,泪水直流,甚至还隐隐可见血迹。 见此,燕南飞强忍着脚痛,弯腰行礼道:“许老息怒,是我等粗鄙,不知许老爱护之心,在下代麾下亲卫向许老道歉。” “大夫!”众人大惊失色。 此时,燕南飞直起腰来,脸色阴沉看着众人道:“缝合伤口之术乃是宫廷秘传,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减少伤口腐烂的几率,增加伤者存活的几率。刚刚就在屋中,夫人就接受了这种缝合治疗。 你们见识浅薄,不知真正的医术,竟然把流传在宫廷的上等医术当做害人之术,还恩将仇报殴打施术救治你们的名医。 还不赶快道歉。”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但,既然燕大夫亲自作保说明,而且连夫人都缝上伤口了。 那··· 难道缝合伤口的医术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刚刚咱们就是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了 想着,众人皆露出羞愧之色。 此时,刚刚殴打小周氏的群盗,立即向许老和小周氏长拜请罪道:“许老,还有这位小先生,刚刚是我严仲以怨报德,误会小先生要折磨彭百将,这才出手殴打先生,使先生受辱。 在下自知死罪,且死不足惜,只求先生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怨恨彭百将,请先生继续救治彭百将。 如此,在下愿以死谢罪。” 说着,严仲猛地站起来,然后拔剑就要自刎。 “快,拦下他。”燕南飞一听严仲要以死谢罪,立即开口喊着。 周围的人一听,立即有人保住严仲,阻止了他自杀。 此时,小周氏见严仲要自刎谢罪,也是吓了一跳,微微退了半步,然后害怕的急摆手道:“你···你不用这样,我···我,我没事。” 严仲被拦下后,看了一眼正紧张害怕的小周氏,然后看向燕南飞道:“燕大夫,士可杀不可辱,刚刚在下误会先生,殴打先生,让先生受辱,在下唯有以死谢罪,以洗刷先生的屈辱。” 燕南飞闻言,怒道:“士可杀不可辱,莫非你还觉得自己受辱了,宁愿死也不愿受辱?” “大夫。”严仲一听燕大夫曲解自己的意思,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错,以死谢罪。” “你那里做错了,需要以死谢罪?” “我误会先生要害彭百将,出手将先生打了。” “怎么,你以为本大夫是始皇帝那样残暴无道之人吗?动辄就会残人手足,甚至轻罪重罚,砍人脑袋。” 严仲一听,急忙摇头道:“大夫仁德无双,绝对不是始皇帝那样的人。” “是啊。”燕南飞点头,长叹道:“始皇帝刻薄寡恩,蹂躏天下百姓,轻罪重罚,无故哭泣者刑,弃灰于道者黥,私斗者死,普通人连改错的机会都没有。 上古圣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始皇帝之所以残暴无道,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动辄轻罪重罚,不给人改错的机会。 现在,你因为误会而殴打小周先生,现在误会解除,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要以死谢罪。 如此,我与始皇帝有什么区别?” 严仲一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拜倒:“大夫,臣知错了,还请大夫责罚。” 燕南飞沉吟了一下,道:“殴打他人,而且还是殴打为自己治伤的大夫,罪加一等,我罚你郑重的小周先生道歉,并受二十鞭,赔偿小周先生的三倍治疗费用。 你可认罚?” 小周氏闻言,正要开口拒绝,却被许老制止了。 严仲再拜道:“臣认罪受罚。” “念你有伤在身,且因为力战受伤,有功在身,那二十鞭免了。但还需要道歉赔偿。” “唯。”严仲郑重的一拜,然后又向小周氏拜道:“小周先生,仆···” 此时,一旁的彭越看着长拜道歉的严仲,心中顿时一松。 刚刚严仲要自杀谢罪,可让他担心极了,严仲可是为了他才殴打小周先生的。可是,因为小周先生为他治伤才被殴打,他也没脸开口劝阻严仲,只想着严仲死了,那他就以死赔罪,不负数年的兄弟之情。 结果,燕大夫及时制止了严仲,救了他兄弟一命。 想着,彭越感激的看了燕大夫一样,然后开口道:“大夫,此时因我而起,臣请出钱赔偿小周先生。” 燕南飞点头:“善。” 严仲道歉完毕,得到小周氏的接受道歉后,这才起身。 严仲起身后,小周氏一只眼睛留着流,一只眼睛含着泪珠,看着彭越道:“彭百将,你身上又十几处伤口需要缝合,我现在可以给你缝伤口了吗?” 彭越闻言,看了看小周氏乌黑肿胀泪流不断的左眼,心中满是感动,于是便拒绝道:“先生有伤在身,先治伤要紧,在下不急。” “我没事的。”小周氏立即道:“先诸位勇士缝伤口要紧,我之前就听说了,是你们救了我们,你们要紧。” 彭越见小周氏坚持,感动的道:“小周先生,刚刚是在下不肖,发出惨叫声,这才引发误会。还请先生继续为诊治,这一次,在下绝不会再发声。” 小周氏闻言,看了看许老,又看了看燕南飞,得到鼓励后,再次拿起一根带线的针,颤抖着双手,缓缓走向彭越。 须臾,燕南飞看着小周氏给彭越缝伤口的手一直在抖,不禁心中一僵。 这小丫头片子一定不是故意的吧。 想着,燕南飞又看向彭越,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珠子外突,腮帮子高鼓,双拳紧握,冷汗直流,却真的一声都没吭。 见此,他不由默默惊叹道:“真正的勇士,就要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被一个蹩脚新手大夫用颤抖的手戳上上百针,连吭都不吭一下。 显然,彭越就是这样的真汉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伤亡惨重 良久,小周氏缝合了彭越身上十四处伤口,等伤口全部缝完,彭越心中之气一泄,立时晕了过去。 众人见彭越晕死,皆惊。 然后全都恐慌的看着小周氏,其中,亲卫楚桂看了看自身上的犀牛皮甲,暗自庆幸: “还好,临走之前,我翁将我楚家珍藏的最后一副犀牛宝甲给了我,幸好今夜我轮值,穿着宝甲执勤,不然,我也的被小周先生戳上几百针。” 正想着,楚桂见小周氏看过来,连忙拍者自己的宝甲道:“不麻烦先生了,在下身穿皮甲,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不用缝伤口。” 小周氏恍然大悟,然后期待看向其他亲卫。 众人见手持铁针,满手鲜血的小周氏看过来,皆恐,无不连连摆手拒绝道: “我只是轻伤,轻伤,不用劳烦小先生了。” 小周氏一怔。 就在此时,燕兴带着一批丁壮走了过来。 “南飞。”燕兴来到燕南飞身侧:“咱们的伤者已经安置到船上了,连我方的尸体也搬运上船,东西也全都收拾好,东面的秦军也已经驱散,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了。” 燕南飞一听,立即应道:“既如此,那我们立即就走。” 说罢,燕南飞看到昏迷的彭越,又道:“叔父,弄几辆竹车来,彭百将与张氏全都昏迷不醒,而且我们这里还有人行动困难,需要让人抬下去。” 燕兴看了看一侧的彭越,点头道:“好,我立即就让人去。” 四更时分。 燕南飞带着麾下丁壮,还有秦军降卒,乘坐舟筏船只,离开小岛,往薛郡而去。 大船上。 燕南飞坐在主位,脸色沉重的看着众人,问道:“诸位,今夜一战,我们伤亡如何?” 众人闻言,皆面色沉重。 首位的燕兴应道:“南飞,虽然我们杀退了秦军,但是,今夜一战,我们壮丁壮妇加在一起,伤亡近四百人。” “各部具体伤亡多少。” “这···”众人面色一黯,相互观看,却没有人主动开口。 须臾,燕南飞见众人都不说话,便自顾自的道:“今夜一战,本大夫亲卫还有彭百将麾下勇士,为了斩杀昌邑县令,夫人、彭百将共四十五人决死突袭,三十亲卫战死十八人,彭百将麾下十三个勇士,战死九人,剩下的十六人皆受伤,而夫人与彭百将更是重伤昏迷。” 众人闻言皆脸色一变。 他们之前都知道,是夫人率亲卫与群盗决死冲锋,斩杀县令,这才得以一举击溃秦军。他们之前也曾猜测,亲卫与群盗肯定伤亡不轻,但他们没想到,夫人他们居然打得如此惨烈。 众人震惊间,燕南飞看向陶亭,问道:“陶百将,今夜你部巡视岸边,最先接触秦军,伤亡如何?” 陶亭应道:“回大夫,臣麾下百人虽然率先与秦军接战,但是我等早就做好了防守准备,是以,臣麾下百人伤亡三十六人,其中战死二十八人,轻伤五人,重伤三人。” 陶亭话音一落,王四立即接着道:“大夫,臣所部百人在岛中巡视,一半在东面,一半在西面,臣率西部将士跟陶百将阻击秦军,伤亡二十人,共十五人战死,三人重伤,两人轻伤。” 燕节接着道:“大夫,臣奉命率麾下将士阻击秦军,伤亡六十三人,战死三十七人,重伤十二人,轻伤四人。” 燕南飞脸色极为沉重。 燕节与黄邢是最先集结完毕,然后最先去与秦军厮杀的。 燕节所部的伤亡,超过他的预料,已经伤亡过半了。 而且,陶亭三人手中的军队,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军队,这一下,差不多伤亡近半。 损失惨重啊。 想着,燕南飞将目光投降黄邢。 黄邢见燕大夫看过来,一脸哀伤的道:“大夫···臣麾下三百临济勇士,此战伤亡过半,战死一百二十三人,重伤二十四人,轻伤三十一人,死伤惨重。” 燕南飞闻言,鼻子一酸,目中含泪的悲叹道:“当初我离开临济的时候,临济父老多番请求,派出三百勇士追随于我。 我接受三百勇士时,曾暗暗发誓,要将大部分临济勇士带回去,将他们的儿子还给父母,将他们的丈夫还给妻子,将他们的父亲还给孩子,让他们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结果,这才短短几天功夫,三百临济勇士,就伤亡过半。 这让我日后如何去见临济父老。” 黄邢闻言,泣道:“大夫不必哀伤,我等之所以追杀大夫,不是为了衣锦还乡,也不是为了荣归故里,而是为了推翻暴秦,解救世人,解救临济城中还被秦人蹂躏的家族。 故而,只要能推翻暴秦,哪怕我临济三百勇士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 燕南飞闻言,感动非常,起誓道:“我燕南飞发誓,必以推翻暴秦解救万民为目标,如违此誓,天厌人弃。” 众人闻言,皆喊道:“推翻暴秦,解救万民,如违此誓,天厌人弃···” 众人喊完,燕南飞又询问周丰里壮丁壮妇以及陶城勇士的伤亡,得到具体数字后。 燕南飞沉吟许久,然后在沉重的气氛中开口道:“今夜一战,我们不足两千的人数,竟然伤亡近四百人,这是一次重创,一次重大的打击。 这其中,固然有秦军偷袭,还有秦军人多势众,以及我们有大量老弱妇孺的缘故,但同时,今夜一战我们也暴露了许多问题,严重的问题。” 戴员与曹叔野闻言,对视了一眼,知道燕大夫说的就是他们两人。 之前他们得到示警后,临济三百勇士还有燕家麾下一百士卒,早就集结完毕了,甚至连周丰里丁壮与壮妇都比他们集结的快。 若不是他们陶城勇士太过拉胯,混乱不堪,最先上战场的燕节麾下将士还有陶城三百勇士,绝不会伤亡那么大。 想着,二人同时长拜请罪道:“臣等有罪,请大夫责罚。” 燕南飞看着二人,安抚道:“戴将军、曹将军请起,我知道今夜一战不关两位将军的事。陶城义士响应我起兵反抗暴秦,不过短短数日,也不曾接受训练。 突然遭到偷袭,而且还是在夜里,有所不及,出现混乱,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野整编 燕南飞面色一沉:“不过,陶城勇士集结缓慢,终究是一个问题,是严重的问题,故而,我以为应该对陶城勇士进行整训一番。 还有···” 说着,燕南飞目光从其他人脸上扫过,道:“今夜一战,三位百将还有临济勇士皆损失惨重,加上周丰里丁壮也损失不小,恐怕难以补齐三位百将以及临济勇士的缺损。 是以,我打算将各部进行重新整编,打乱各部,重新整编。” 戴员闻言,心中一沉。 现在燕大夫不保留编制,等以后实力恢复了在补充到各部,而是要重新整编,将陶城丁壮要跟临济还有燕大夫的人混编。 今夜一战,各部皆遭到了重大损失,只有他们陶城勇士损失较少。 显然,军队重新整编,他们陶城的人最吃亏。 而且,他虽然将女儿献给了燕公,但他毕竟才刚刚投奔过来,而且今夜一战,陶城勇士行动缓慢,必然给燕大夫的印象极差。 如此,他可能保不住军中的位置了。 只是,他虽然心中不愿,但今夜陶城丁壮的表现,也让他难以开口反对。 戴员没有开口,曹叔野正意志消沉的坐在那,暗自为今夜的战事羞愧,根本没想那么多。 其他人麾下战士损失很大,整编的话有可能会失去军队,但刚刚一战他们可是有功之人,而陶城勇士表现太拉胯,所以,整编极有可能是将陶城勇士补充到各部。 对此,众人皆三分担忧,七分期待。 但···陶城勇士刚刚投奔过来,而且戴员还是燕公的妇公。 是以,众人也没有开口逼迫戴员与曹叔野。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然后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戴员与曹叔野。 此时,曹叔野见众人似乎在看着他。 见此,他愣了愣,以为众人要他发言。 他游侠出身,厮杀还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附和燕大夫他还是会的。 燕大夫这么厉害的人,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不用想。 于是,他当即露出十二分赞同之色,拱手道:“大夫说的是,我完全同意。” “好。”燕南飞见曹叔野赞同,立即点头称赞。 而,与此同时,与曹叔野同命相连的戴员,却是震惊诧异难以置信的看着曹叔野。 这个粗鄙游侠,难道他不知道整编的含义吗? 居然啥也不说,连装可怜都不会,以退为进都不搞,就这么同意了。 而且还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这··· 简直了。 还不如自己先说,还能博得燕大夫的同情与怜悯,并获得诸将的感激。 唉——竖子不足与谋。 正想着,戴员又见其他人看向自己。 见此,他已经无可奈何。 曹叔野都赞同了,他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不过,还好,他与曹叔野不同,曹叔野游侠出身,毫无背景。 而他不同,他女儿是燕公的妻子,他算是燕公的妇公,与燕家亲近,就算没有郎将的身份,也差不到那里去。 若是女儿为燕公生下一个儿子,那他的地位就更稳了。 要知道,现在燕公还没有儿子呢! 想着,戴员拱手道:“大夫英明,关于打算各部重新进行整编训练的事情,臣十分赞同。” 燕南飞闻言,抬眼看了戴员一眼,点头道:“善。” “善。”燕南飞再次点头。 此时,众人见实力保存最完好,且实力最强的陶城勇士答应整编,纷纷附和道:“大夫,臣等赞同整编各部。” “善。”燕南飞点头,然后微微停顿了一下,开口道:“除了周丰里丁壮,三位百将麾下原本有三百士卒,今日一战,还剩下一百八十一人完好无损;临济勇士还有一百二十二人完好无损,陶城勇士还有三百六十人完好无损。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还有可战之士六百六十三人。 此外,我们还有重伤、轻伤共一百七十二人,但这些伤患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甚至能不能恢复过来,也要看天意。 所以,本次整编,只考虑完好的战士六百六十三人,至于伤员,等他们康复之后,在另行安排。” 说着,燕南飞停下来,目光从众人脸色一一扫过,继续道:“这六百人,我打算从中抽出一百六十三人,其中挑选二十人作为我的亲卫,其他一百四十三人,由叔父统领,去震慑秦军俘虏,监视并管理秦军俘虏。” 众人闻言,皆露出惊愕之色。 本来,大家听燕大夫的说法,剩下的五百人,其主将应该是燕公才对,结果燕公却被燕大夫派去管理俘虏营了。 那现在··· 难道燕大夫打算亲自统领五百精锐? 可是······ 众人全都看向孙膑车上的燕南飞。 现在燕大夫可是还腿脚不便啊! 众人正想着,燕南飞又道:“至于剩下的五百人,我打算设五百主一名,总领整编事宜。而五百主的人选···” 燕南飞看向陶亭:“陶百将之前在燕县之时,破秦军,斩秦将,其后陶城一战,陶百将与王百将率领两百将士,破秦军,杀陶县县令,为我军攻克陶城立下首功。 而且,今夜一战,陶百将面对秦军偷袭,能进行示警,并率百余勇士在岸边缠住大量秦军,滞缓秦军进攻速度,有功。 所以,我打算让陶百将担任五百主,统领五百将士。” 众人一听,皆向陶亭投去羡慕的目光。 而陶亭心中窃喜的同时,有沉重的长拜拒绝道:“大夫,臣何德何能,敢做五百主,统帅五百将士。 大夫足智多谋,精通兵法,战无不胜,臣请大夫亲自统帅众将士。” 燕南飞一听,笑道:“陶将军不必推辞,本大夫的脚尚未痊愈,统帅将士,多有不便。故而,这五百主重任,还请陶大夫担起来。” 陶亭见推辞不过,好像燕大夫不似试探他,而是打算真的将五百军队交给他,这才应道:“谢大夫信任,臣必努力整编军队,为大夫效死。” 燕南飞微微一笑,然后又看着众人道:“至于军中百将一职,燕节百将,王四百将,原临济勇士百将江午三位百将久经战阵,继续担任百将一职。 里正周几整顿丁壮有功,率众抗击秦军有功,调任百将一职,本大夫的亲卫楚桂,今夜一战决死冲锋昌邑县令,有功,调任百将一职。” 说完,燕南飞看向众人。 五个百将人选,可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 既有周丰里的人,还有原秦军降将,也有临济人,陶城人,最后,还有一个燕家之人,可谓照顾到各方面了。 果然,众人闻言,皆没有反对。 接着,燕南飞又看向黄邢、宋杖,道:“黄将军,宋百将,叔父率百余将士管理六百余俘虏,需要有人协助,不知两位将军可愿去俘虏营担任副将,助叔父一臂之力。” 二人一听燕大夫担任他们担任副将,立即应道:“臣领命。” 接着,燕南飞看行曹叔野:“曹将军,今日一战,本大夫的亲卫遭到重创,我希望将军能来担任我亲卫统领,训练亲卫。” 曹叔野本来就仰慕燕大夫,所以之前才主动前去示警,此刻见燕大夫要将亲卫交给他统领,立即欣喜的应道:“请大夫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敌人杀到大夫面前。” 燕南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戴员:“戴将军,如今我们处了战士之外,还有百余丁壮,以及千余家属,百余伤员,我知道将军贤能,所以希望将军来我身边担任郎将,协助我处理各项事宜。” 正心中忐忑的戴员,一听自己被燕大夫调到身边,与燕大夫更亲近了,心中一松,拱手道:“诺,臣一定尽心辅助大夫。” “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后一招 不久,燕南飞安排好众人的职责后,便让众人离去,而独留燕兴。 “叔父。”燕南飞看着燕兴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叔父去做,那就是接应我们之前派去东郡薛郡寻找落脚之地的勇士。” 说着,燕南飞脸色沉重道:“这次我们暴露行迹,秦人肯定会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必须要尽快去隐秘之地隐藏。 而我们之前派出去的人,已经离开数日,或许此刻已经有人找到了可以隐居的地方,或者有人即将找到可以隐居的地方,不日就会返回小岛禀报。 可是,咱们现在却要去薛郡偏僻的地方避难,如此,我们就需要派人主动去寻找他们,联系他们。” 燕兴闻言,立即会意:“南飞你放心,我会安排心腹之人接应他们。” “叔父。”燕南飞又道:“那些从沼泽无人地归来者,可能大部分都不知道我们的消息,但也有可能有人知道了我们被发现的消息,甚至还知道我被始皇帝重金通缉的事。 所以,叔父派人接应的时候,还需要谨慎再谨慎。” “此事我会注意的。” “还有,咱们已经暴露,而且始皇帝重金悬赏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如此,我担心周围各郡县都会派人大肆寻找我们,叔父派人还派激灵的人。” 燕兴点头,接着又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南飞,刚刚你让我去管理秦军俘虏,可是将这六百秦军招纳过来,而不是奴役他们。” “还是叔父知我。”燕南飞点头:“刚刚一战,我们死伤超四百人,一下子就顺势了近五分之一的人,而且还都是丁壮,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重创,我们急需新力量补充。 而这六百降军,就是最好的目标,这些降卒刚刚经历的一场大败,人心动荡,而且降卒被昌邑县令用重金引诱,来与我们对战,结果,秦军大败,昌邑县令必定会被郡守乃至始皇帝追责,轻则免官,重则戍边甚至被杀。他之前许诺的重金,肯定无法兑现了,秦军必恨之。 而且,秦军战败投降,依秦军法,这可是死罪,他们肯定也无法返回昌邑。 如此,只要我们不虐待他们,并向他们灌输始皇帝即将驾崩,大秦即将灭亡,我们很快就会杀回昌邑的思想,那就能招纳他们。 因为刚刚一战,我等死伤惨重,许多人都对秦卒心怀仇恨,所以我不放心将降卒交到他们手上,而希望叔父能担起这个重任。” 燕兴闻言,脑海中浮现起秦军降卒主动绊倒秦军百将的一幕,当即自信的道:“南飞你放心吧,叔父我必定能将降卒招纳过来。” “善。” 燕兴离去后,燕南飞想起张氏来,想要去看看张氏。 于是,他右手一抬··· 然后··· 他等了一个呼吸,见始终没有人来扶自己,这才反应过来。 张氏重伤昏迷,现在身处伺候的士卒,可不如张氏贴心,他的手都抬了这么长时间,周围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扶他的。 周围人虽众,却无一人可比张氏。 想着,他心中一黯,开口道:“来,扶我去见夫人。” “诺。” 一侧的一个护卫立即大声应着,然后走过来扶起燕南飞。 不久,燕南飞来到旁边安置张氏的船上。 在护卫的搀扶下进入船舱,透过昏暗的火光,见一个壮妇正在张氏身边待着,或是注意到燕南飞的动静,正向外边看过来。 “臣妾见过燕大夫。”壮妇见是燕南飞来,主动行礼道。 “免礼。”燕南飞向壮妇点头示意,问者:“夫人可曾醒来过?” “没有,自从夫人被抬到船上后,一直没有醒来。” “许老来过吗?” “夫人被他抬到船上后,许老来为夫人检查过。” “许老说了什么吗?” “没有。” “···”燕南飞心中一沉。 许老检查完张氏什么都没说,这说明张氏被治疗后,情况并没有好转。 而以张氏的情况,还有现在那要命的医疗水平,没好转就是坏消息。 想着,燕南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将我的孙膑车拿来,我要这陪着夫人。” “诺。” 须臾,一个护卫将孙膑车拿了过来,燕南飞坐在孙膑车上,静静的看着昏迷中的张氏。 良久。 燕南飞眨了一下眼睛。 “咚···” 燕南飞感觉船左右一晃,瞬间睁开眼睛,然后向船舱外一看,却发现眨眼功夫,外面已经有些昏亮了。 清晨到了。 接着,燕南飞就见许老带着小周氏出现在船舱外,并快步走进来。 “许老,您来了,快请,快替夫人看看。” 许老见燕南飞精神不是很好,满脸疲惫的样子,惊讶道:“大夫一直在夫人这里。” 燕南飞点头。 “大夫夫妻情深,令人感动。” 燕南飞闻言,想起张氏照顾自己的场景,又想起现在张氏躺在身边昏迷不醒,不禁脸色一黯。 “许老,不说这个了,还请许老先为夫人看一看。” “诺。” 许老点头,然后来到张氏身边跪坐下,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又把了一下脉。 “大夫,老朽刚刚看了夫人的伤口,并没有出现持续出血不止的迹象,这说明老朽的药已经起作用了。 但是,夫人失血过多,而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脉象比起昨夜更加微弱,这说明夫人的身体状况变得更虚弱了。” 燕南飞心中一紧,急道:“许老,这该怎么办?” “叫醒夫人,让夫人服药并吃东西。”许老脸色沉重的道:“不然,老朽担心夫人撑不了多久。” “怎么叫醒夫人?” “老朽试试。” 说罢,许老在张氏身上挤按揉搓操作了一番,但张氏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此时,燕南飞见许老退到一边,急忙问道:“许老,情况如何?” “不行,夫人伤势太重,没有效果。” “许老,这···” “大夫不急,老朽还有最后一招。” 燕南飞万分期待的看着许老:“许老,还有什么招,只管使来,只要能救我良人就行。” 许老郑重的道:“老朽可以为夫人招魂。” “招魂?!” 燕南飞身体一晃,差点从孙膑车上栽下去。 他还以为许老有什么绝招,结果却是招魂。 招魂??? 招魂··· 招魂!!! 突然,燕南飞想起自己夺舍重生的事情来,又精神一震。 连夺舍的事情都发生了,更何况是招魂这种事呢。 万一能行呢! 死马就当活马吧! 想着,燕南飞担忧又期待的看着许老:“许老,既如此,那就为良人招魂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鬼神显灵 许老见燕大夫满脸期待的样子,不敢打包票,只得扭捏的提醒道:“燕大夫,这个鬼神的事情,说不准的。祭祀的礼品丰厚了,心诚了,鬼神高兴了,就将人的亡魂放回来了,若是心不诚,鬼神不高兴了,那人就救不回来。 老朽招魂多次,有时候能行,有时候不行,这得看命,看鬼神是否高兴。” “············”燕南飞一听这话,顿时白期待一场。 所谓鬼神是否高兴,这跟鬼神有关系吗? 有的人命硬,就挺过来了,有人的命不好,没挺过去,人就没了。 所谓最后一招,招魂,这不是心里安慰吗? 心里安慰也就罢了,关键的问题是,这不是在安慰患者,而是安慰患者家属,这有用就有鬼了。 只是······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在这个医疗技术水平极端落后简陋的年代,他还能怎么办,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着,燕南飞脸色沉重的道:“那就有劳许老了。” “关于祭品···”许老看着燕南飞。 “要什么祭品,许老尽管提!只要能办到的,我尽全力去办。” “祭品自然越丰厚越好,普通人用麦米或者粟米,富裕人家就用鸡豚。” “那咱们就用牛,用一头牛做祭品取悦鬼神。”燕南飞坚定的道:“若是夫人情况好转,那我再用一头牛祭祀鬼神。” 许老一听,喜道:“祭品如此丰厚,鬼神一定会高兴的。” 接着,燕南飞让人从运牛的大船上牵出一头牛,宰杀为祭品。 然后,许老当场祭祀鬼神。 “魂兮归来······” 附近的船上,远处的船上,所有人都向祭祀的大船上看去,一脸庄重的看着跳巫舞招魂的许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众人都知道,许老在为夫人招魂,夫人快不行了。 一遍一遍又一遍。 许老连续跳了三遍巫舞,招魂三次,才停下来。 然后,许老与燕南飞回到船舱,看到没有任何反应的张氏。 燕南飞:“···” 许老:“···” 数个呼吸后。 许老开口道:“大夫,咱们的祭品如此丰厚,鬼神一定会高兴的,或许要等一段时间,夫人的魂飞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不会立即见效的。” “···”燕南飞沉默了两个呼吸,然后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有劳许老了,许老也操劳了一宿,还辛苦为夫人招魂,着实劳累,请许老先回去休息。” 许老迟疑了一下,知道他现在也帮不上忙,便点头道:“老朽就在一侧歇息,若是有事,大夫尽管叫我。” 许老离去后。 燕南飞再次来到张氏身侧,看着张氏苍白的面庞,干枯的嘴唇,心中焦虑万分。 失血过多,又昏迷不醒,可能真会虚弱而死。 毕竟,现在这年代,可没有输营养液这种说法。 可是如何唤醒张氏呢? 他不知道,他之前没学过医术,也没学过道术,比起粗暴招魂的许老都不如。 急切间,燕南飞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某电影情节来,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丝希望。 人的意志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能戳中患者内心深处最期待的东西,说不定就能点燃患者的意志。 要知道,史书上,本来快要病死的汉景帝,就是这么挺过来的。 如此··· 那张氏内心最期待什么? 想着,燕南飞立即大喊道:“来人,给我拿两块黄金来。” “诺。” 不久,两块黄金到了燕南飞的手上。 然后,燕南飞拿着黄金在张氏身边猛的一敲。 “呯—”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然后燕南飞大声道:“良人,为夫我击败秦军,回到燕国,做了燕王,准备封你做王后,还让人给良人你打造了一个金碗···” “呯—” “良人,你听···” 船上伺候张氏的壮妇以及等护卫,皆懵逼的看着燕南飞。 但燕南飞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人,只是自顾自的敲着,自顾自的大声说着。 循环数次次后, “呯—” “良···人···”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嗯???”燕南飞错愕的看着张氏。 刚刚他好像没说话,好像是张氏在叫他,但他看着张氏一动不动的样子,又好像是错觉。 想着,燕南飞转头看向身侧壮妇:“我刚刚好像听到夫人在喊我,你听到了吗?” 壮妇迟疑的点头道:“大夫,我好像也听到了。” 脑袋正嗡嗡响的,亦开口道:“大夫,我也听到了。” “我们也听到了。”众护卫皆言。 燕南飞闻之,更卖力的敲起来。 “呯!” “良人,为夫···” 燕南飞正说着,突然,一脸苍白的张氏猛地睁开眼睛:“良人,我要!” “良人,你终于醒了。” 燕南飞见张氏醒来,大喜。 此时,张氏睁开眼,向燕南飞看了一下,见自己在船上,而且燕南飞手里也没有金碗,不禁大失所望:“金碗呢?我好像梦到···” 燕南飞一看张氏眼里流露出失落之色,立即猛的敲起黄金来。 “砰砰砰。” 三声闷响之后,燕南飞满脸喜悦的道:“良人,黄金都有了,难道没有金碗吗?我这就让人去打造金碗,以后你吃饭就用金碗。” 张氏眼珠子盯着燕南飞手中的黄金,心中一热,想点头,却又没有力气,只得眨眼应道:“好,用金碗!” “还有银箸,我燕国闻名天下的特产就是白银,等我们安定下来,为夫再给良人你打造一双,不,两双银箸,到时候良人你想用那双就用那双。” 张氏心中一动,眼睛越发的有神采了。 “不,我要一起用,左手一双,右手一双。” “好好好,到时候良人你一手拿一双。” 燕南飞说着,又大喊道:“快,请许老过来。” 须臾。 许老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祭品如此丰厚,鬼神一定会满意的,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醒来了。” 周边船上的人一听,知道夫人醒过来了,皆喜。 “鬼神保佑,许老招魂成功,夫人醒过来了。” “上天保佑,夫人醒过来了。” “上天保佑···” 这话传到俘虏耳中,众俘虏一听刚刚还需要招魂救命的燕夫人,招魂之后竟然醒过来了,纷纷惊叹道: “鬼神庇护燕夫人···” “燕公子有天命,鬼神显灵···” “天命···” “鬼神···” 不久,张氏喝了一点肉粥,吃完药,又睡下后,燕南飞出,听到燕兴说起人群中的谣言。 他沉默了一下,对身边的许老道:“许老,招魂成功,鬼神显灵,之前我曾对您说,只要鬼神让良人活过来,我就再献上一头牛作为祭品,现在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我再出一头牛,还请许老再为我答谢鬼神。” 许老闻言,笑着点头道:“大夫乃是信人,鬼神一定会庇护大夫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冯劫为将 另一边。 昌邑县令孟灸坐在木筏上,在漆黑的夜色中,在水上转了许久,然后才在启明星的指引下,确定方位,回到岸边。 等他到岸上,他身边只剩下百余士卒,其他大部分的士卒,甚至包括县尉在内,全都不知所踪。 上午时分,孟灸带着巨野城的丁壮再次杀到小岛上。 此时,孟灸看着岛边水面上漂泊的秦军尸体以及断木破筏,还有被鲜血染红的小岛,以及到处散乱的秦军尸体。 然后,孟灸让人在岛上巡视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一个秦军活口。 全岛没有一个活口,全是尸体。 见此,孟灸大恨:“可恶,燕贼恶毒,竟然将我们的伤者也全杀了,不除燕贼,我心难平。” 说着,孟灸想起自己处境来。 “昨夜一战,我军惨败,此战之罪在我,可能我已经没有机会报仇了,但是,燕贼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说罢,孟灸又打起精神,吩咐道: “传令,收敛我军战士的遗体。” “诺。” “来人,派人去四周打探,查看燕贼的踪迹。” “诺。” “来人,派人去向郡守禀报,就说本官无能,为燕贼所败,如今燕贼逃亡,下落不明。” “诺。” “来人,派人去通知东郡守,告知燕贼之事,请东郡守严防燕贼杀回东郡,或者通过荷水前往雷泽躲藏。” “诺。” “来人,派人去通知薛郡在大野泽旁的各县县令,通知他们,本官在大野泽发现燕贼踪迹,请他们派人监视大野泽。 尤其是东郡与薛郡河口的,请他们严防燕贼通过济水前往大海。” “诺。” 随着昌邑使者向四面而去,燕贼在大野泽显露行迹的事情,快速在大野泽周围传播开来。 一时间,三郡官兵黔首,路过大野泽的商人,甚至大野泽上的盗贼,都在疯狂的寻找燕贼的下落。 因为传言之中,燕贼皆一身秦军服饰,以至于三郡秦军都遭到了莫名的损失。 直到秦军绞杀了一批又一批盗贼,顺手灭了几波商人,并且三郡秦军不再跨界搜查之后,大野泽才稳定下来。 同时,燕南飞在大野泽上遭到秦军偷袭,结果反败为胜击败秦军,并再次逃亡不知所踪的消息,也飞快的传播开来。 这个消息的传播,加上陶城大商人葛误可以推动,一时间,燕南飞燕公子在周围数郡声名大震。 燕公子之名开始向天下传播。 咸阳。 始皇帝一得到孟灸的请罪书,一看燕贼居然潜伏在大野泽之中,还准备购买东西逃亡远方,顿时心中一松,不屑的笑道: “这燕贼虽然有些能耐,但是却胆量不足。倘若燕贼在东郡尉死后,趁机招降东郡守军,然后出兵占据濮阳或者陶城,然后联络各国叛逆,一起煽动黔首作乱,那必定会给朕造成极大的麻烦,甚至朕要花费数月或者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平定动乱。 可是,燕贼没有管东郡军队,任由军队溃散,而自己带着黔首逃亡了。带着老弱妇孺逃亡,这燕贼不愧是饱受仁义熏陶的儒生,果然迂腐念旧又不知变通,跟宋襄公和燕王哙有的一拼。 还有,之前东郡传来消息,说燕贼攻克陶城,本来,朕还担心燕贼会据守陶城,凭借陶城的财富负隅顽抗,并联络各国贵族谋逆。 结果,燕贼小气,放着陶城这个真正财富不要,只是抢走了陶城的钱粮,然后逃亡大野。” 说着,始皇帝轻松道道:“燕贼器量不足,胆量不够,或许其还想着返回燕国,这等心性,难成大事,不足为虑。 现在他既然显露行迹,而且兵不足一千,人不足两千,我秦军必能一战擒之。” 说着,始皇帝又皱起眉头。 他不怕燕贼聚众闹事,以燕贼的实力,他根本不怕。 他担心的是,找不到燕贼。 当年那个在他附近刺杀他的韩人张良,可是现在都没抓住。 若是抓不住燕贼··· 想着,始皇帝沉默许久,想起当年抓捕张良的冯劫来,吩咐道:“赵高,传诏给将军冯劫,以冯劫为主将,受命围剿燕贼,大野泽周边的东郡、砀郡、薛郡等三郡,全力配合将军冯劫,联合围剿燕贼。 告诉冯劫,朕要燕贼的首级。” “唯。”赵高立即领命。 接着,始皇帝又看了一次孟灸的上书,心中浮现出一股怒气。 这燕贼可是他心头之恨,天下人皆知他已经下诏重金悬赏燕贼首级,誓要除之。 结果,这孟灸得到燕贼的消息后,竟然没有准备万全之策,而是自己偷偷的带着一县丁壮去清缴燕贼。 最可恶的是,偷袭还被击败了,让燕贼逃脱,以至于现在又失踪了。 大野泽纵横三千余里,要想在这么大的地方去寻找一伙两千人的燕贼,无异于大海捞针,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 若是,若是孟灸不贪功,上报砀郡守,或者联合附近几县的县兵一起围剿燕贼,燕贼岂有活路。 要知道,现在各郡县都在征召丁壮,完全不缺勇士。 想着,始皇帝对昌邑县令孟灸极为不满道:“逞能,贪功,偷袭还战败,真是枉费他雄壮威武之名,看来做了十年的县令,这孟灸也堕落了。 传诏给御史大夫,派人去昌邑,抓捕昌邑县令孟灸回咸阳,下廷尉论罪。” “唯。” 两日后,才刚刚率军抵达燕县的冯劫,得到始皇帝的诏令后,他顿时心中一沉。 又抓捕胆大包天的逆贼? 本来,他率军来东郡,是为了稳定东郡,震慑魏国甚至六国余孽的,结果,突然之间就让他去抓捕燕贼。 这·······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做御史大夫的时候,韩人张良就曾刺杀始皇帝,失败了,然后随便往山沟里一躲,他费尽千辛万苦,都没有抓到张良。 就是因为没有抓到张良,本来有极大希望再进一步做丞相的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晃,原本身为三公之一的他,已经做了多年闲散将军了。 当然,他也知道,始皇帝让他来抓燕贼,一则是给他机会,二则是鞭策他。 若是他这次依然抓不住燕贼,那他就完了。 所以,抓捕燕贼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只是··· 第一百四十章 自东郡始 冯劫又皱起眉头。 若是燕贼真如消息中所说,带着老弱妇孺一起逃亡还好,他不怕燕贼人多,就算燕贼有万人,那也不怕。 比人多,比将士精锐,比装备精良,燕贼根本无法与他比。 怕就怕,燕贼在知道自己暴露之后,抛下老弱妇孺,带着少量精锐逃亡,或者,燕贼将他们携带的钱粮分了,化整为零,各自逃亡。 如此,燕贼往山林之中一钻,那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燕贼。 要知道,张良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过,万幸的是,燕贼是个瘸子,难以独自逃亡,必须要带着人才能在山林之中活下去。而且燕贼断腿,如此明显的标记,也让燕贼难以蒙混过关。 如此一来,燕贼必定还在大野泽附近,而且人一多,暴露的机会就会越大。 唉—— 希望那燕贼是真正的儒家君子吧,带着老弱妇孺不忍舍弃。 不然,真要在有三千里之广的大野泽,还有临近的山林,去寻找几人或者十几人,那就真变成大海捞针了。 冯劫长叹一声,吩咐: “来人,请东郡、砀郡、薛郡、三郡郡守前往巨野城议事。同时,让三郡郡守派人严守大野泽各处出口,严防燕贼从大野泽逃出。” “诺。” “传令,加快行军,前往巨野城。” “诺。” 又四日。 冯劫率军赶到昌邑巨野。 巨野城外十里。 “见过冯将军。” 此时,冯劫看着面前的李由等三人,立即拱手回礼道:“见过三位郡守。” 礼毕。 两波人马汇聚成一股,一同县巨野而去。 路上。 冯劫问道:“三位郡守比本将先来,现在各郡情况如何?是否发现燕贼的踪迹?燕贼是否有逃亡其他地方的迹象。” 三郡郡守问题,相互看了看,然后,其他二人都看向东郡守李由。 大野周边三郡,东郡最为混乱,实力最为薄弱,若是燕贼有可能逃亡,那必是东郡无疑。 而且,燕贼还是东郡人,对东郡很熟。 李由见其他两个郡守全都看向他,只能无可奈何的应道:“冯将军,在下得知燕贼消息后,便立即让人封锁了监视济水,荷水,并派人监视大野去东郡的各处道路守关。 在下派出去的人,都是洛阳守军,忠诚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可以确定,燕贼现在还没有逃向东郡。” 此时,砀郡守任全接着道:“冯将军,我砀郡与大野泽相接的地方,只有昌邑、爰戚两县,自从燕贼的行迹暴露之后,昌邑爰戚两县的丁壮一直在寻找燕贼的踪迹。 是以,本官可以保证,燕贼绝对没有进入我砀郡。” 薛郡守杨廉开口道:“我薛郡同样在各关隘路口严防死守,而且,我薛郡没有河流联通大野泽,且多山道路南行。 本官可以保证,现在燕贼还没有通过薛郡各县逃亡出去。” 冯劫听着三位郡守信誓旦旦的话,心中一松。 只要燕贼还没有逃出大野泽,那就没有大问题。 大野泽虽大,但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的。 想着,冯劫再问道:“三位郡守,不知诸位可曾打探到燕贼的蛛丝马迹?”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李由依旧最先开口道:“冯将军,你知道的,本官才担任东郡守几天功夫,东郡混乱不堪,郡兵溃散一空,数县县令被暴民打死,还有数县县令县令逃亡不知所踪,东郡千头万绪,本官带来的洛阳守军,只能优先保证东郡稳定。 至于燕贼···” 说着,李由无奈的道:“本官最多派人去封锁河口,守住各地路口,而无力去大野泽上寻找燕贼下落了。” 其他两郡郡守闻言,皆同情的看着李由,东郡如此混乱,这一次围剿燕贼,恐怕东郡就难以插手,也没有多少功劳了。 想着,砀郡守任全轻咳一声,开口道:“冯将军,关于燕贼的踪迹,本官可以确认燕贼已经不在我砀郡管辖范围之内。 自从本官来到巨野后,派出了大量丁壮去周围查探燕贼踪迹,结果一无所获。” 说着,任全心中感到十分遗憾。 他身为砀郡守,虽然最先率众赶来大野泽,但是,砀郡与大野泽只有两县相接,一下子就查完了。 他虽然很想带着人去帮助东郡、薛郡打探燕贼的消息,但··· 奈何他可没有一个做左丞相的爹,可不敢带着军队去其他郡混迹。 所以,他只能待在巨野城中,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两郡奋力查探燕贼,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虽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薛郡守杨廉最后道:“本官派出了大量丁壮,在我薛郡各县附近的大野泽上寻找,这几天来,虽然发现了不少盗贼,但不曾发现燕贼的踪迹。” 冯劫闻言,追问道:“杨郡守,薛郡靠近大野泽这边,多山,薛郡丁壮去山上找了吗?” 杨廉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个呼吸,应道:“虽说大野泽长不过百里,可我薛郡与大野泽交界的地方,不是烂泥地,就是山地,其间有数百里之广,而且难以行走,如此大的区域,仅凭我薛郡丁壮,无法在几天之内即搜查水域,又搜查烂泥地还有山地。” 冯劫微微颔首,沉吟道:“听三位郡守这么一说,本将大致就了解了,燕贼现在肯定还在大野泽这一片区域隐藏,不是靠近东郡的大泽上,就必定在薛郡的山上。” 只是··· 冯劫说着,停顿了一下。 该从哪里查起呢? 冯劫看了李由和杨廉一眼。 东郡··· 薛郡··· 东郡糜烂,十分不稳,若是将燕贼逼到了东郡之中,一旦燕贼作乱,恐怕危害极大。 这是始皇帝不愿看到的。 而且,东郡守李由乃是左丞相李斯嫡长子,始皇帝的女婿。 若是他不先稳定东郡,恐怕李斯和始皇帝都会不满。 想着,冯劫便开口道:“我们先从东郡查起。” 三人闻言,皆应道:“诺。” “还有。”冯劫又补充道:“为了防止燕贼化整为零,本将希望三位郡守继续封锁大野泽周围各地关卡,以及封锁三郡在济水、河水的渡口。 本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让燕贼通过济水、河水,跑到燕国去。” 三人一听,立即拱手道:“请大夫方向,在下等必定封锁济水各地渡口,不会让燕贼北上燕国。”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转移 当日,在冯劫的调动下,三郡郡守带到大野泽的丁壮,除了防守河口渡口关卡以外,其他人都开始往东郡进发。 随着薛郡砀郡两郡秦军离开各自的搜查区域,前往东郡搜查,大野泽东面再次活跃起来。 薛郡丁壮被调走的第四天。 前去薛郡寻找落脚之地的探子,陆续被信使接引到燕南飞暂时隐藏之地。 傍晚时分,燕南飞召集众人。 “诸位,咱们之前派出了十路探子,去打探隐居之地。十路探子一共找到了两个可以隐居的地方。 其中东郡范阳南部,因为秦军此刻正在东郡聚集,大肆搜索,所以,咱们已经去不了了。 而另一个在薛郡张县南部。” 说着,燕南飞沉默了一下。 本来,根据他所知道的,后世梁山泊纵横八百余里,作为大野泽的遗留,那一片应该有很多沼泽与山地的。 结果,派去那个方向的人六队探子,却只发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而且,根据探子回报,更令他尴尬的是,梁山现在还是陆地,根本没有水。 不过还好,薛郡这边他也派人了。 并成功找到了一个隐居的地方。 想着,燕南飞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据探子回报,张县南部的那个地方,西面,南面二十里外是大野泽,东面数里外是群山,北面三十里处是汶水。 夏之时,因为雨水较多,整个南部北部都会积水,甚至许多地方会变成大野泽的一部分,春秋两季,则会变成野草茂盛烂泥地。” 说着,燕南飞笑道:“现在正处在季夏,大野泽水面上涨,据探子来报,我们可以直接乘坐木筏抵达隐居地南部约七里的地方,然后弃筏走七里烂泥路,便可以抵达隐居的山中。 再等一月,大野泽水面退去,那咱们隐居之山的南部,就变成了二十多里的烂泥地。” 戴员一听找到地方了,大喜的拱手道:“天佑公子,天佑公子啊。” 随着六百俘虏的传播,现在众人都抛弃了大夫的称呼,而称燕南飞为公子。 众人一听,皆拱手贺道:“天佑公子。” 燕南飞含蓄的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如今薛郡秦军都被冯劫调到了东郡,加上之前薛郡守率军清理大野泽上的盗贼,现在外面的大野泽上,可是少有人迹,正是咱们转移之时。 故而,我打算今夜趁夜开始转移,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一听,皆拱手道:“请公子吩咐。” 燕南飞见无人反对,立即正色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今夜转移。诸将回去后,立即让麾下之人准备收拾东西。” “诺。” 众人离去后,燕南飞处着拐杖来到张氏修养的地方。 “良人,感觉如何?” 张氏闻言,知道燕南飞刚刚干什么去了,不愿拖后腿的她,立即满脸坚定应道:“良人,是要离开这里了吗?放心,我还能走。” 说着,张氏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以示其能。 燕南飞见状,眼皮子一跳,立即按住张氏:“走什么走,受这么重的伤,就不要逞能了。等到临走之时,为夫会让亲卫抬着你走。” 说着,燕南飞见张氏脸色似有不愿,立即接着道:“不仅是你,还有彭百将,以及军中将士甚至秦军俘虏,都一样,凡是重伤不便的,全都让人抬着走。” 张氏一听不是自己一个人搞特殊待遇,没有拖累自家良人,这才点了点头。 接着,张氏脸色沉重的道:“良人,我刚刚听说,今日又有两个重伤者不治身亡了。” 燕南飞点了点头。 这十几天来,重伤者几乎已经死亡四分之一了,连轻伤者都死了两个,这还是他尽力挽救的结果。 这些人大都是失血过多体弱身死,这是最初几天死亡的,而现在,则大都死于伤口感染。 对这两种情况,他也无可奈何。 虽然他知道失血过多可以采用输血的办法进行治疗,但···他不会。 至于伤口感染,即便是在许老的药酒用了大部分后,他提出用盐水清洗伤口甚至火烧的办法,但还是避免不了有人伤口感染。 可能,不久后,还要死一些人。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不过,好在同样重伤的张氏和彭越,在许老的精心照料下,并没有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 此时,张氏见燕南飞点头,神色一黯。 见此,燕南飞安慰道:“良人,放心吧,有许老在,大部分伤者都会好起来的。我听许老说过,当初六国混战的时候,那些身受重伤的士卒,起码有一大半会重伤不治。 现在,在许老的照料下,咱们的伤者死亡的情况已经远远低于其他军队。 我相信,剩下的伤者,都会好起来的。” 张氏闻言,微微点头。 安抚好张氏后,燕南飞又来到伤兵营。 “彭将军,今天感觉如何?”燕南飞率先来到彭越身边问道。 躺在地上的彭越,一见燕南飞来,就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 燕南飞见之,立即扶住彭越:“彭将军有伤在身,不宜多动。” 彭越见自己被燕大夫按住,只好躺着应道:“多谢公子关怀,越感觉恢复的极好,用不了多久就能起来行动了。” 燕南飞闻言,喜道:“好,等将军彻底恢复过来,我给将军补足将士,让彭将军做一个真正百将,甚至是将军。” 彭越一听自己得到燕大夫重用,不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百将,顿时大喜道:“谢公子。” 燕南飞见彭越露出喜色,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见彭越身边的曹二狗正脸色苍白的看过来。 这曹二狗本是秦军伍长,之前在周丰里之战中翻墙进入燕家防线,然后被燕家门客砍翻在地,侥幸没死,并得到救治。不久前,他为了报答活命之恩,以死冲锋,在全身血崩的情况砍死一个秦军士卒,大大的鼓舞了己方士气,打击了秦军士气,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 本来,许老为其看伤,说其旧伤复发失血过多,太过虚弱,十有八九挺不过来了。 而燕南飞有感其冲锋时的豪情,便尽人事听天命,让人给其包扎施药。 但不想,这曹二狗命大,竟又挺了过来。 这是一个命大的勇士,而且还愿意以死报恩。 这样的勇士··· 想着,燕南飞冲曹二狗笑道:“还有,二狗,等你好了,来我身边做我亲卫副统领。” 曹二狗一听自己从一个普通秦军伍长,变成燕大夫身边的亲卫副统领,顿时大喜过望应道:“请公子放心,有我二狗在,其他人休想伤害公子。” 燕南飞闻言,笑了笑。 接着,燕南飞慰问了一番伤员,然后公布了稍后转移的事,这才离开伤兵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隐居之地 当日下午,众人早早的用了晚食。 入夜后,众人带着木筏小舟离开隐居的山上,再次抵达大野泽,然后在斥候的引导下,乘坐舟筏向张县而去。 如此,昼伏夜出,多布斥候,历时两日,抵达目的地南部七里的地方。 次日,天一亮,众人尚未用朝食,便开始向山上转移。 燕南飞留下燕节率所部士卒看守物资后,便让壮丁壮妇携带众人一日口粮以及瓦罐碗筷清水,轻装疾行,又让俘虏以木筏铺路,让士卒背负少量粮食,优先携带武器工具,抬着伤员,抱着孩子,牵着耕牛,走木筏向前。 行近两里,木筏不足,以其后木筏补其前。 如此,接替向前,临近中午,众人走完七里烂泥路,抵达小山西南面的山脚处。 此时,燕南飞杵着拐杖下了木筏,走到山脚一侧,放眼一观,见此山东高西低,有数里之广,而且更东面,还有延绵不断的群山,比起此山来,还要更高,更大,更广。 见此,燕南飞眼皮微微向下一沉。 前来查看的斥候,为什么不选择东面的大山,而选择此山呢? 想着,燕南飞又向西面望去,之间西面一片阔野,大都是烂泥地,但也有有一些小山。 但那些小山都太小,大不过里余,小者就是一个土包,远不如脚下的小山宽广。 接着,燕南飞收回目光,向山上一看,便见山上竹木茂盛,野草丛生。还有飞禽走兽,不时出现在视野之中。 最重要的是,先来的壮丁壮妇已经在山上清理出一条小路。 此时,发现此地的斥候什长周仲来到燕南飞身边,介绍道: “公子,臣等之前周围查探过,周围群山,此山东高西低,而且东面北面地形险要,难以攀爬,南面虽然可以攀爬,但也有一些困难。 唯独西面较为平坦,宽阔,而且竹木充足。一旦有事,我们还可以据守山上。 此外,这山北面还有数座小山,但那些小山皆地势较平坦,不如此山形势险要,西面的小山,皆太小,不可久留。 而东面的群山,虽然远比此山高大宽阔,也比较险要,但是,东面群山脚下的土地,不像这一座山一样,是烂泥地,而是比较好走的硬地。 所以,臣等以为,此山更容易据守,更适合做暂居之地。” 燕南飞闻言恍然大悟。 若是东面的群山,山脚下的土地已经变得坚硬了,那还是这座山更容易防守一些。 此时,周仲又道:“还有,公子,臣等在此山北面八里处,发现一条小沟,小沟从群山中出,自东南向西北,断断续续流向汶水,只是在距离汶水五里的地方,彻底断流。 一旦有事,我们还可以借助此沟进行转移。” 燕南飞一听还有这样一条小沟,更是惊喜不已。 “善。” 燕南飞点了称赞。 这时,提前赶到此山的燕伯来到燕南飞身侧,拱手道:“公子,朝食已经准备好。” “善。”燕南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众人大声道:“诸位,我们已经到达隐居之地,我们安全了,而且朝食已经准备,大家可以用饭了。” 众人闻言,大都发出欢呼声:“哈···” 欢呼中,燕南飞又注意到上午在烂泥地中铺设舟筏,弄得满身泥垢正喘气的俘虏。 之前,他担心这些俘虏闹事或者逃亡,一直都是减半供应饭菜的,保证他们饿不死,也让他们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 而今天,俘虏们干了最苦最累最脏的话,好像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而且,到了此处,这些俘虏也难以逃亡了。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大声道:“传我命令,众俘虏接连十几日,皆安分守己,没有人逃亡,也没有人闹事,故而,从今日起,所有俘虏饮食皆与我们的丁壮等同,但所有俘虏依然最后用食。” 不远处,做了俘虏后一直减半供应饭菜的他们,一听此言,跟着欢呼起来道: “公子仁义···” “公子仁义···” 众俘虏欢呼了一阵后,才停下来。 接着,众人沿着一条小路,来到山上的一片竹林,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的竹林。 而后,众人开始用饭,依旧士卒先吃,俘虏最后。 饭后。 燕南飞聚集众人。 “诸位。”燕南飞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同样坐在地上的诸将,沉吟道:“咱们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暂留的地方,接下来,可能,我们要在这个地方住一年以上。 而要想在这个地方住下去,当务之急是两件事。 其一,是挖井取水,刚刚我问过了,无论是发现此地的探子,还是先来的壮丁壮妇,都没有在山上发现泉水。所以,当前第一件事,便是挖井,以免远走大野泽取水。” 说着,燕南飞看着戴员道:“戴郎将,稍后你去壮丁中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人会挖井,然后组织丁壮优先挖井。 为了防止咱们意外暴露后,遭到秦军围困,尽量在山上挖井。” “诺。”戴员点头应下。 接着,燕南飞又看向诸将:“还有,诸位也可以问一下,若是军中将士还有秦军俘虏中,有会挖井的,那就让他们先脱离原来的队伍,优先带人挖井。”“诺。”众人一听,皆应下。 “叔父,关于俘虏那边···”燕南飞看向身侧的燕兴,补充道:“请叔父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谁能挖出水来,那就免去他们的俘虏身份,提拔他们为我军士卒。” “是。”燕兴点头。 “第二件事,那就是赶制竹筏,铺路,将我们留在大野泽上物资,全部运到山上来。”燕南飞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戴员道:“戴郎将,丁壮那边,让他们以伍为单位,五户人家一同协作制作木筏竹筏。” “是,公子。”戴员再次应下。 两件事交代完毕,众人离去。 不多时,陶亭麾下四百士卒最先开始行动,四百人分成四十个什,开始散开砍伐树木来。 接着,秦军俘虏亦在士卒的看管下分散劳作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病患 众人忙活间,黄邢带着三个壮丁走过来。 “公子。”黄邢拱手一礼,然后指着身侧的三个壮丁道:“这三人自告奋勇说自己会挖井,故燕公让臣将这三人带来给公子。” 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三人道:“既然你们三人说会挖井,那么稍后你们跟随挖井的丁壮去山上勘探地形,寻找可以挖井之地。” 说着,燕南飞脸色一板:“本公子事先说明,若是你们能找到挖井之地,大善,本公子立即免去你们俘虏身份,提拔你们为什长,官吏一什俘虏。 若是你们乱说话,找到的地方挖不出水,那就要挨二十鞭,而且停饭一天。此外,若是你们没有找到可以挖井的地方,那就绑在树上绑两天,而且不管饭。” 三人一听,皆沉重的应道:“请公子放心,我等一定挖出水来。” “善。”燕南飞点头,然后吩咐道:“黄将军,带他们去找戴郎将,让丁壮带着他们去寻找挖井地。” “诺。” 不久,随着壮丁壮妇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山上顿时成了一片工地。 有人负责砍伐竹子,有人负责寻找藤蔓,有人负责运输,有人负责修整竹子打造竹筏。 因为竹子容易砍伐的缘故,当日,在士卒丁壮的努力下,众人便清空了一片竹林,傍晚时分,已然打造出近竹筏。 与此同时,五个会勘探的壮丁与二十负责挖井的丁壮,下午在山里转了一个下午,只找到了一个可以挖井的地方,但杂草丛生,树林茂密,道路难行,难以勘探,他们还没有挖出水来。 对此,燕南飞没有苛责,而是鼓励了他们一番,让他们明天继续。 毕竟,一口吃不出一个胖子,一天也挖不出一口井。 夜晚,黑漆漆的军帐中。 燕南飞与张氏并列躺在铺在地上的毛绒被子上,说着话。 突然,张氏开口问道:“良人,既然竹筏已够,明天就能将船上的物资全都搬到山上,那不知道后天良人打算带着大家干什么。” “先开辟田地。”燕南飞不假思索的道:“之前一战,陶亭为了阻延秦军,放火烧船,将粮食烧了许多,加上秦军俘虏,咱们队伍越发庞大了。 现在咱们的粮食已经无法坚持到明年秋收,所以需要先开辟田地,补种麦米,不然人心不稳。” 说完,燕南飞等了一下,见张氏一反常态,许久没有附和,便轻声问道:“良人,你有事?” 问完,燕南飞见张氏依然没有回答。 于是,燕南飞将张氏的右手拉到自己身上,紧握住,道:“良人,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事还不能对我说的吗?” 张氏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暖意,轻声道:“我今天听亚父说,咱们又有一个伤者病死了,而且还有一些人生病了。” “嗯,这事我也听说了,伤者病死,生老病死,都是常事,良人你不必太过伤心。”燕南飞轻应一声。 自从张氏清醒后,知道许老为其治伤一事,已经拜许老为亚父。 “可是。”张氏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听亚父说,诸多伤者患病,还有一些体弱的妇孺患病,都是受了风寒。 现在还是七八月,天气很热,多人同时受寒,亚父推测是因为大家都睡在地上的缘故。” 燕南飞闻言,皱起眉头。 此时,张氏又道:“咱们粮食不够的事情,我也听燕伯说了,咱们的粮食最多只能再坚持七八个月,需要尽快补种麦米。 但是,病患的事,我担心咱们连续不断出现伤员病死,甚至还有体弱的妇孺病死,可能会导致大家心中会对良人你有所抱怨,甚至怀疑良人你选择的这个地方不行。” 燕南飞闻言,问道:“那亚父有没有说该怎么办?” “亚父说,不能睡在地上,最好是住在房子里面,睡在木床上。” “原来如此。” “我刚刚之所以不说。”张氏又道:“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粮食不够,都想着尽快开辟田地补种麦米。 而且,若是良人给妇孺伤者建造房子,我担心军中的将领会有意见,可能会让他们对良人你不满。” 燕南飞闻言,沉默了一下。 天下人大都是常人,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但舍己助人却很难。 现在粮食不够吃,让将士们去开辟田地种粮,他们一定能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去干活。但是,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去建房子给别人住,那就难了。 就好比为别人打功,一周七天干五天,每天干八小时都觉得累,但为自己打工,一周七天每天干十六个小时,都甘之如饴。 这就是人心。 始皇帝之所以被天下人痛恨,就是始皇帝毫不顾及他人之心。 想着,燕南飞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一拍张氏的右手:“良人你多虑了,咱们的人都是仁人志士,怎么会追求享乐,争夺房屋呢。 明天我就跟大伙说,先建造一些木屋。” “良人。”张氏闻言,完好的右手挽住燕南飞的胳膊,感动的道:“我就知道你是仁义之君。” “···” 次日,众人将昨日做好的竹筏,沿着昨日铺来的木筏,向来路铺设竹筏。 很快,七里竹筏铺设完毕,路成,众人又耗费了一天的时间,将船上的近三万石粮食,六千余金,五千武器,三千弓弩,近十万支箭,以及其他生活物资,并乘坐、铺路的舟筏,全部搬运到山上。 傍晚时分,众人用过晚食之后。 燕南飞再次召集诸将,众人在地上做好后。 “诸位。”燕南飞看着众人笑道:“经过两天的努力,咱们已经成功的在山上清空了一片区域,而且还将我们所携带的物资全部运到山上,并成功打好一口井。 接下来,就可以打造咱们的新家了。” 众人闻言,皆露出喜色。 自从遭到秦军偷袭后,大家躲躲藏藏了十几天,每天都绷紧了神经,唯恐被人发现,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燕南飞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常言道,在一个地方停留三月以上,就要先挖井,停留一年,就要提前播种粮食,停留十年以上,就要种树。 而现在,我们在这个地方不知道要住多久,但一年以上还是极有可能的。长时间的停留,就必须要考虑长远,其中衣食住行,便是首要的问题。 而衣食住行,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建造房屋居住,其二是开辟田地,等十月之后,补种麦米。 不知诸位以为,这两件事以何为重?”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顺人施政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燕兴奇怪的看了燕南飞一眼,理所当然的道:“应该先开辟田地,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隐蔽之地,而且已经清空了一片竹林,可以撑开幄帐,大家完全可以住在幄帐之中。 而粮食问题,才是大问题。咱们一共有两千三百多人,大部分都是丁壮,平均每人每月需要两石粮食,一年下来最起码需要五万石粮食。 我们现在储存的粮食不足三万石,又错过了春耕,若是再错过补种麦米的时机,那我们就难以坚持到明年八月。” 粮食有多少,大家都清楚,人有多少,大家也清楚,所以,燕兴话音一落,陶亭等人纷纷附和道:“公子,燕公说的是,请先开辟田地,以补种麦米。” 此时,燕南飞见大家都要先开辟田地,立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向戴员看了一眼。 协助燕南飞管理丁壮妇孺的戴员立即会意,开口道:“公子,虽然臣也以为粮食问题才是大问题,但是,建造房子的事情,同样迫在眉睫。 这些天来,我们都是直接睡卧在山林之中地上,许多孩子和年纪较长的人,已经出现病患。” 说着,戴员脸色沉重的道:“还有伤员,这些天死亡的伤者,大都是伤病交加而死。故而,臣以为建造房屋也必须尽快进行,不可以拖延,否则,到了秋冬之时,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患病,甚至病死。” 接着,负责管理后勤的门客郑悠亦道:“现在,咱们的饮食,协助等等,都是壮妇在负责,甚至还有孩子也承担了部分任务,若是大量妇孺生病,恐怕于事不利。” 众人闻言,皆有疑虑之色。 虽然他们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家眷,但是,燕兴、陶亭、戴员可都是拖家带口的,而且那些伤员,还有不少人是他们的袍泽战友。 最重要的是,燕夫人现在还是大病号,这个时候谁敢反对建造房屋给伤患? 连最先开口支持开辟田地的燕兴都没反驳他妇公。 此时,燕南飞在戴员说完后,见众人众人皆没有反对,便开口道:“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田地是重中之重。不过,房屋也是当务之急。” 说着,燕南飞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道:“我以为,这两者并不冲突,咱们完全可以一边开辟田地,一边修建房屋。” 众人闻言,皆道:“公子英明。” 见众人赞同,燕南飞目光扫过众人,准备分配人手。 陶亭麾下皆是战士,战士常年睡军帐,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战士对房屋的需求少。 而他叔父燕兴麾下,主要是俘虏,俘虏没人权,让干啥就干啥,但俘虏嘛,也没有多少积极性,需要进行激励,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至于周丰里丁壮还有部分陶城丁壮,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是修建房屋给妇孺伤病住,他们心中肯定是愿意的。 所谓施政就要顺应人心,说的就是现在了。 想着,燕南飞沉吟道:“叔父,陶将军。” “臣在。” “你们两部一共一千两百余人,皆是丁壮,寻找开辟良田的事情,就有两位负责。” “诺。” “叔父,你可以告诉那些秦军俘虏,只要他们能在十月之前,开辟出田地两百顷,那就免去他们的俘虏身份,转为士卒,一切待遇与其他士卒同等。” “是。” “戴将军。” “臣在。” “这段时间,将军一直负责管理壮丁壮妇,建造房屋的事情,就交给将军负责。以丁壮为主,让壮妇协助,让壮妇忙完朝食晚食后,带着孩子协助修建房屋。” “诺。” “还有,五岁以下难以自理的孩子,全部集中起来,让几个壮妇看护,节约人力。” “诺。” 将人群分配完,燕南飞看着众人道: “诸位回去后,将本公子的话告诉麾下众人,告诉他们,修建房屋不是为本公子而修建,而是为了照顾伤患以及妇孺,主要是为这些柔弱着修建的。 而开辟田地的目的,不是作为本公子的私产,而是作为公产,所有人一起耕种,收获完全部作为公粮,以供大家食用。 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咱们的粮食就那么多,已经不足以坚持明年秋收,必须尽快补种麦米,否则明年夏天,我们将无粮可用。 所以,我们必须要在十月之前,开辟出千顷田地。” “诺。” “还有,请叔父与陶将军向麾下勇士询问,看看有没有会泥瓦木工的,只要会的,那就全部派到我这里来,参与修建房屋一事。” “诺。” 接着,燕南飞将在沼泽地中开辟田地的方法一说,说完细节,才让众人离去。 众人离去后,戴员很快去而复返。 “将军还有事吗?”燕南飞看着戴员,奇怪的问道。 戴员恭敬的行礼道:“公子,臣是想询问一下公子对房屋的需求。” “需求?”燕南飞一怔。 “不错。”戴员点头道:“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房屋,对房屋尺寸可有要求,对房屋外形可有偏爱,建造偏魏国模样的房屋,还是偏燕国的。” “···”燕南飞深深的看了戴员一眼。 这家伙以为我推动修建房屋一事,是为了自己享受。 这···我燕南飞是这种人吗? 想着,燕南飞立即开口道:“本公子对房屋没要求,甚至也不要求舒服,但是,房子要尽量结实,不透风,不漏雨,建造速度要快,让那些伤病者尽快住进去。” 说着,燕南飞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所有的房屋,都尽量建成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戴员震惊的看着燕南飞。 “对,一模一样,将军让建房的工匠提前设计好样式,然后按照样式建造便可。” 戴员一听,明白燕南飞是真的要给病患建房,而不是自己不喜住在军帐。 于是,他郑重的拱手道:“公子仁德,臣明白了。” 燕南飞点了点头:“好,将军去吧。” “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安全第一 不久。 随着诸将公布燕南飞的命令。 众将士皆议论起来。 “粮食不够了,需要尽快开辟田地。” “要开辟田地,要不然明天夏天就没吃的了。” “外面都是烂泥地,怎么开辟田地?” “公子有办法。” “公子贤···” 同时,壮丁壮妇之中也议论纷纷。 “要修建房屋?” “公子乃是燕国王族,而且一直有伤在身,一直睡地上不妥,给公子修房子,这个可以。” “什么,房屋优先给伤患住,其次是妇孺···” “马上就到秋天了,地底浊气开始上升,若是妇孺继续睡在地上,虽有衣袍遮体,但难免有些不足,恐有病患,尤其是年幼的孩子,恐怕扛不住。 所以公子下令,建造的房屋优先让伤患妇孺居住,丁壮还有诸将士,暂时住在军帐之中。” “公子仁···” “等等,公子呢?公子住不住进去。” “公子也是伤患,应该也会先进去。” “哦——” 随着消息公布,众人都知道了明天的任务,也不曾有抵触。 次日一大早,天色一亮,众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燕南飞才起来,还未洗漱,便见黄邢快步赶过来。 “公子,夫人。” “将军怎么来了。” “公子,燕公与陶将军已经率众到了山脚下,现在大家面对烂泥地,正为在何处开辟田地发生争执,还请公子前去决断。” “争执?”燕南飞一怔,从手中接过湿布,快速往脸上一抹,然后将湿布还给,道:“怎么争执了?走,我们边走边说。” 说罢,燕南飞又从一个亲卫手中接过拐杖,就向外走去。 黄邢立即跟上。 出了营帐,燕南飞便见壮丁壮妇已经忙碌起来了。 一些壮妇正在准备朝食,远处曾力他们正带着一些丁壮在周围的空地上平整土地,还有而更远处正不断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显然,还有大量壮丁壮妇在砍树。 见此,燕南飞微微颔首,便杵着拐杖向山下走去。 此时,黄邢跟在一侧,道: “公子,燕公与陶将军说完开辟田地办法后,诸将议论纷纷。其中,有人说咱们应该在山东面北面的地方开辟田地,因为这附近的地形,东高西低,水流往西南两面走,西南两面积水严重。 若是再东面北面开辟田地,一则需要排的水要少许多,二则烂泥地不深,需要填的土也少许多。 还有人说,应该在南面西面开辟。因为我们居住在山里,山东高西低,下山就是西南两面,十分方便,而去东北开辟田地,有数里之遥。 而且,怎们填土也是一个大问题,总不可能背着泥土走到数里去填土,这样人太累了。而在西南开辟田地则不然,只要人一下山,就是田地,十分方便。” “为这个争执?”燕南飞一怔。 不久,燕南飞与黄邢到了山脚下。 礼毕。 燕南飞看着燕兴与陶亭问道:“叔父、陶将军,你们还没有确定在哪开辟田地吗?” 燕兴尴尬的点了点头:“南飞,关于在西南面还是东北面开辟田地的事情,大家议论纷纷,我和陶将军觉得都有道理,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所以请南飞你来做决定。” 燕南飞闻言,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沉吟许久,心中有了打算后,才道:“大家的意思,我已经听黄将军说了,我也觉得大家说的都有理,东南西北各有利弊,但究竟那个方向利大于弊,我一时间也难以分辨。” 众人一听燕南飞也难以分辨出来,纷纷开口道: “公子,还是在南面开辟田地吧,近。” “不对,公子应该去东面,容易。” “东面远,费力。” “南面泥深,更费力。” “南···”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燕南飞点了点头,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发声,然后开口道:“诸位的意思我明白,虽然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开辟田地方便。但是,我以为我们应该在在东北面开辟田地。 而原因有两个,不是因为东北容易省力,而是因为安全,还有安全。” “安全?安全!” 众人一怔。 燕南飞点头,看着众人道:“诸位,咱们现在正在避难,避难之中隐蔽与安全最重要。若是再南面开辟田地,一则南面距离大野泽近,容易暴露,二则是此山东高西低,南平北陡,上山需要从西南方上。 一旦我等暴露,秦军来偷袭,若是南面都是开辟好的田地,则十分有利于秦军行进。 而若是在东北两面开辟田地则不然,东面是群山,人迹罕至。如此,一则不易暴露,同时,东面山势险要,攻打不易。这样,我们开辟的田地,就不会被秦军利用。 所以,与其在南面开辟田地,不如留下南面的烂泥地,以为屏障,一旦事情有变,也可以借此阻碍秦军。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今年雨水较往年并不多,所以大野泽的水面才蔓延到山的南面五六七里左右。 可是,我们不能预测明年的降水比今年多还是少。若是明年雨量远比今年多,大野泽水面暴涨,甚至涨到山脚下,那···” 燕南飞沉重的看着众人道:“那咱们辛苦播种的粮食,就有可能被大野泽全淹了。”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纷纷开口道:“公子,请在东面北面开辟田地。” “去东面吧,远点我们不怕,粮食要紧。” “对,安全第一。”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全都要求去东面开辟田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诸位,先贤孔子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处去东面有数里之远,山脚下的实路太窄,又多是烂泥地,所以,我想直接在山脚下修一条小路。 路不需要多宽,七尺宽便行,也不需要修的跟直道一样,需要火烤灌浆,只要能让人负重行走便可。 至于夯实道路的泥土···” 说着燕南飞指着山脚处道:“我看这南面的山坡有些平缓,我们就直接从南坡挖土填路,一旦有事,秦人也难以从南坡冲上山。”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清敌我 陶亭闻言,顺着燕南飞的手指,目光从眼前的山坡扫到小山尽头,然后点头道:“公子言之有理,从此处走到东面,约五六里远,就地从山坡挖土修路,咱们千余人一起动手,一天时间,足以修出一条小路。” “不错。”燕兴亦点头道:“应该先修路。” 确定先修路后,很快,燕兴就与陶亭带着众人忙活起来。 作为大秦子民,燕兴陶亭两部千余人,皆有丰富的修路经验,很快,修路工作便有条不紊的展开。 挖土,填土,平整,夯实,所有人都非常熟练。 燕南飞观看了一阵,见大家都干得起劲,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往山上而去。 带着亲卫回到山上,没多久,燕南飞便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 壮丁们不是在修路,就是在砍树建造房屋,还有一些人依旧在挖井,而壮妇们,不是在做朝食,就是在搬运木头、土块,连半大的孩子与少年,也在挥汗如雨的干着活。 大家都有事做,而我居然闲在这? 这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 想着,燕南飞动了动腿,感觉右腿行动有时还隐隐有些感觉。 唉,虽然已经用了好几个铜钱了,腿伤好的是比以前快,但还没完全好,现在也干不了什么事。 但,总不能闲在这无所事事啊! 燕南飞沉吟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西方。 “既然无所事事,那就给始皇帝找点事,想想怎么对付始皇帝!” “啧啧,一想到对付始皇帝,我就热血沸腾,兴奋起来了。” 想着,燕南飞脑海迅速转动起来。 想要屠杀始皇帝这条祖龙,那就要用到屠龙术了。 而屠龙术这东西,说复杂极为复杂,说简单也就一句话。 那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簇。 至于如何团结大多数··· 首先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分清敌我。 如何分清敌我? 首先,将天下人按职业划分,可分为五种人,分别是士农工商官。 就士人也就是读书人而言,始皇帝焚书坑儒,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算是把天下读书人都得罪死了。 所以,就读书人而言,除了极少数跪舔始皇帝的斯文败类,其他人都是团结的对象。 其次,是占据天下绝大多数的农民,始皇帝以细密而残酷的法律控制天下农夫,并且推崇九罚一···呃,现在秦法变了,应该说自大秦统一天下以来,秦法就变了。 以前,秦法是九罚一赏,秦国通过秦法,使百姓贫苦,将百姓变成奴隶刑徒,然后重赏军功,威逼引诱百姓去打战。 而现在,天下一统,已经没有多少军功可以立了。 所以秦法现在是九罚无赏,原本利出一孔的秦法,现在已经无孔出利了。 故而,重罚之下,大量百姓沦为刑徒奴隶,光是关中之地,就有奴隶刑徒数十万之众,再加上关中之外各郡县的奴隶刑徒,大秦刑徒奴隶之多,是夏商周三代所无法想象的。 至于说这些刑徒和奴隶都是之前统一战争的俘虏,这种可能性极低。 因为秦法重赏军功,秦军将士杀红眼了连自己人都杀,更别说战败的敌军。 所以,秦军的战报一般都是斩杀多少,基本没有俘虏多少。 而且经过长平之战,天下敢向秦军投降的军队,应该也没有多少了。 短短十年间,天下有如此多的百姓沦为刑徒奴隶,就可想而知天下百姓对秦法与始皇帝的痛恨了。 所以,这占据天下大多数的农夫,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甚至包括关中的农夫。 其三,是工匠和商人,秦法耕战为本,重点打击工商业,所以这两种人比起农夫还惨许多。 如果说秦法之下,农夫会沦为刑徒,那工匠和商人就只能变成奴隶。 所以,工匠和商人是最能被拉拢的了。 如此一来,占据天下人口数量九成九九九九的士农工商,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想到这,燕南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现在就剩下一小簇秦国官吏。 其实,秦国官吏还可以细分。 因为大秦统一天下速度太快,加上秦法愚民,导致秦国官吏增长速度没能跟上大秦扩张的速度。 这也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关东各县除了县令县丞县尉是秦国指派的以外,其他的小吏,大都是原本六国之人。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六国还在的时候,这些地头蛇基本上就是六国的官吏豪强,六国不再了,他们大都就变成了秦国的官吏豪强。 不过,他们虽然做了秦国官吏,但秦之法,五大夫以下的人,都需要服徭役。 所以,这些之前还是六国之人的秦国小吏,隔一年还需要去服徭役的小吏,对大秦有多少忠诚,想来是不多的。 故而,大秦这些有奶便是娘的小吏,基本上都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除了小吏以外,剩下的人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官员了。 这些郡守县令··· 还是那句话,大秦愚民,其本土出产的士人极少,大量官吏都是六国来宾。 就好比现在大秦的右丞相冯去疾,这原本是韩国人,左丞相李斯,这原本是楚国人,连左右丞相都是六国来宾,剩下的官吏中,有多少六国来宾,这是可以猜测的。 这些官吏连母国都可以背弃,那么让他们背弃大秦,也并非不可能。 而且,大秦作为第一个中央集权制朝代,已经将权力集中到了极点,导致地方官吏都没有多少权力可言。 甚至,因为始皇帝过于猜忌不信任人,在各郡县任命郡守县令之后,为了防止这些人背叛他,又在各郡县设置监御史。 这些监御史理论上是监督郡守县令,但有王命的他们,必要时可以接管郡县军政大权。 如此一来,许多郡守县令,都成了大秦的工具人。 所以说,大秦的工具人,也有许多是可以团结的。 想着,燕南飞看着西方皱起眉头。 天下人按职业分五种,士农工商官,这五种人都可以被团结,那敌人呢? 敌人就只剩下始皇帝一个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起云涌 敌人就只剩下始皇帝了··· 燕南飞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仔细一琢磨,就发现偌大的秦国,整个大秦的基石,士农工商四类百姓,都是轻易团结的对象,而大秦的小吏,也是可以拉拢的,甚至大秦的郡守县令,也可以分化拉拢。 甚至,包括大秦的宗室子弟,因为成娇之乱还有嫪毐谋反的缘故,加上始皇帝自身的原因,大秦宗室子弟也跟始皇帝的关系很差。 以至于,现在连始皇帝的弟弟公子子婴也只是区区的一个五大夫,连始皇帝众多子嗣,除了长子扶苏,大都是布衣匹夫。 若是将来义军攻破函谷关,杀到咸阳,只要许诺一番,这些宗室子弟背叛的几率也是蛮高的。 如此··· 似乎推翻暴秦,也没那么难。 想着,燕南飞更精神了。 现在已经分清敌我了,接下来就要进行团结了。 首先,对于读书人而言··· 燕南飞微微颔首。 自己本身就是儒生,虽然老师已经被气死了,但儒家的关系还在,拉拢读书人这具有天然优势。 其次,士农工商四大群体,只需要提出男耕女织减少关税市税,拉拢这四大群体并不难。 至于天下小吏,只要给他们立功的机会,这些原本是六国豪杰的精英,不主动反了就算对大秦忠诚了。 而那些郡守县令,只要起义军声势大点,先杀一批秦国的郡守县令,接着再许诺给原本六国之人留一条活路,这些六国的郡守县令投降的机会也是极高的。 至于大秦的宗室子弟···呵呵! 想着,燕南飞冷笑一下。 此时,燕南飞又想起另一群宗室子弟,六国的宗室子弟。 六国灭亡时间并不长,甚至齐国才亡国十年,还有大量的宗室子弟存在。 这些宗室子弟大都在各国有极高的威望,而且受过精英教育的他们,不说才能比肩当时顶级的大贤,但无论如何,他们肯定要比天下绝大多数人强。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要威望有威望,要才能有才能,甚至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若是能将这些六国宗室子弟还有那些没有向秦国屈服的贵族团结起来,然后约个时间一起向秦国发难。 那···颠覆大秦恐怕就在转眼间。 只是··· 六国宗室子弟还有六国贵族,不是被始皇帝迁到关中集中管理起来了,就是逃亡荒野不知所踪。 若是一个一个去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 若是自己单干··· 将周围几个郡搅得天翻地覆,这个没问题,但这样也会遭到秦军重点打击。 不担心自己扛不住,只担心自己与秦军两败俱伤,然后等到吃肉的时候,就无法吃下那块最肥美的肉了。 所以,若是能找到六国宗室子弟和贵族,还是先联系他们。 只是··· 如何快速找到他们呢??? 就在燕南飞思索者怎么纠结六国遗民对付始皇帝的时候,另一边,安邑城外一座山上。 石子来到一座茅屋前,看到庭院中舞剑的一个老者,直到老者收剑站立,才笑道:“龙阳君,一别多年,不想龙阳君风采不减当年。” 头发皆白,已显老态的龙阳君,看到一脸疲惫的石子,摇头道:“石子说笑了,魏国早就灭亡了,我也不是什么龙阳君,只是一个隐居山林,苟延残喘的老朽罢了。” “魏国虽然灭亡了,但魏人却还没有死绝。”石子正色道:“而龙阳君在我心中依然还是龙阳君。” 龙阳君一怔,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石子。 见石子虽然满脸疲惫,但目光炯炯有神,见此,龙阳君面色一正:“本来,老朽还以为石子风尘仆仆,是因为逃避秦人抓捕,来这隐居,与我作伴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却不是。” 石子闻言,佩服道:“龙阳君智慧过人。” “石子何来?” “来请龙阳君为我送礼,送给嬴政的礼物。” 龙阳君一怔,诧异的看着石子。 石子见状,立即从袖中拿出一块美玉: “龙阳君,我要送给嬴政的,就是这块美玉。这块美玉非比寻常,乃是嬴政在几年前投江祭神的祭品。” 龙阳君一听是投江的祭品,大吃一惊:“石子,这是你从江水中捞上来的?” “不是。”石子摇头:“老朽何德何能,焉能从江水之中打捞出玉璧,这是楚国的大贤从江水中捞上来的。” 说着,石子停顿了一下,解释道:“自从秦国一统天下以来,作威作福,奴役天下,天下人皆对嬴政痛恨不已,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因为嬴政极其重视安全问题,先有韩人张良刺杀失败,后有燕人高渐离行刺失败。 以至于现在,嬴政已经不再与六国之人见.面了。 因为难以行刺嬴政,所以,就有楚国大贤从江中捞出这块嬴政祭神的祭品,打算诅咒嬴政,施术咒死他。 结果,因为种种原因,诅咒没有效果,然后,楚国大贤病重,难以为继,又知老朽精通天象学,便将玉璧送来给我,打算让老朽继续施术咒死嬴政。 老朽诅咒了嬴政大半年,终究还是上天开眼。 不久前,天上突然出现荧惑守心的异象,然后又有坠星掉到了东郡,这正是上天要灭掉秦国的迹象啊。” 龙阳君闻言,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依然被震撼到了。 荧惑守心还有东郡坠星两事,不仅让整个魏地都动荡起来了,而且还在其他五国故地甚至包括关中都闹得沸沸扬扬,如此大的事情,没想到却是面前之人施术咒出来的。 “石子高人行高事,在下佩服,佩服。” “侥幸,侥幸而已。”石子轻叹一声,然后看着龙阳君道:“龙阳君,秦国一向信奉上天鬼神,秦惠文王就多次祭天诅咒楚国,而嬴政比起秦惠文王还要更胜一筹。 嬴政此人,巡游天下,但凡过名山,都要祭祀拜祭鬼神天地,而且招纳众人方士,让他们去各地寻仙问药。 经过荧惑守心与东郡坠星之后,已经动摇了嬴政的心智,通过最近嬴政的种种举措,老朽可以确定,嬴政内心已经焦虑不堪,以为上天已经背弃他了。 而这一块玉璧,正是老朽给嬴政的再一次重创。” 说着,石子自信的道:“玉璧乃是嬴政之物,祭祀江水之神的祭品。若是这一块祭祀水神的祭品出现在嬴政的面前,并且在给嬴政一个噩耗,想来,嬴政必定以为在上天抛弃他之后,鬼神也抛弃了他。 如此,信天信鬼神的嬴政,见上天鬼神全都抛弃了他,岂能不疑神疑鬼,怀疑他真的即将死亡,大秦也即将灭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华山脚下 此时,石子冷哼道:“自嬴政一统天下以来,任用权术,不信群臣,事必躬亲,即便偏僻的小县有事,也要亲自处理,每天批阅文书必须要有一百二十斤。 还有,嬴政已经公告天下,不久后就会再次东巡关东六国。舟车劳顿,长途跋涉,还要日理万机,其必辛苦异常。 如此操劳,再疑神疑鬼,惶恐不安,以嬴政现在年纪,用不了多久,其必生病。只要他生病,就会更加疑神疑鬼,既担心他自己会死,也担心秦国会亡,心中忧虑难安,魂不守舍,就会药石无医。 药石无医,嬴政就会更加相信天意与鬼神之言,如此反复,嬴政死期将至矣。” 龙阳君闻言,已经心灰意冷多年的他,突然又感觉热血沸腾起来。 接着,他又叹恨道:“石子应该早点将这块玉璧送还给嬴政的,现在,距离东郡坠星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又让嬴政多活几月。” “龙阳君有所不知。”石子叹道:“本来,老朽在···呃~~” “咳!咳!”石子突然轻咳了两声,然后继续道:“在东郡坠星之后第二天,老朽就找到了公羊子,打算请在咸阳极有人脉公羊子操作这事。但不巧的,坠星一事牵扯太大,而且牵连许多无辜,那时归还玉璧,恐怕会让嬴政残杀无辜。 是以,老朽本想等此事过后,再归还玉璧的。 但不想,老朽还是高估了嬴政的仁慈,低估了嬴政的残暴,即便老朽没归还玉璧,嬴政也下令屠杀无辜百姓了。 老朽得到消息,本想亲自操作此事,但不幸的是,嬴政突然下诏征召各地儒家贤士去咸阳,老朽也榜上有名。 嬴政征召各地贤士,其用心险恶,老朽一旦去了咸阳,必定会被管控起来,恐怕就什么事也做不了了。所以,老朽没去,提前逃出来了。 就在老朽去关中的路上,老朽发现自己已经遭到通缉,无法进入关中。” 说着,石子露出无奈之色:“不仅是老朽,还有各地的儒家贤者,基本上都逃亡不知所踪了。如今,老朽想要将玉璧送归嬴政,也难以办到。 老朽思索许久,知道龙阳君不仅智略过人,而且还是我魏国最顶尖的剑术宗师,所以来此找君,请君出手相助。” 龙阳君闻言,没有任何犹豫,挺起胸膛:“石子打算让我怎么,本君受三代魏王信重,魏国虽然亡了,但是我却忘记先王的恩惠。本来,大梁、平阴两败,魏国灭亡,本君之所以不死者,乃是希望留下有用之躯,借助齐国力量复国。 后来,齐国不战而降,秦国一统,本君已经绝望,以为无法报答先王的恩情,只能隐居避世。 不想,现在,弄死嬴政的机会出现,本君就算是豁出命,也在所不惜。” 说着,龙阳君挥舞两下手中宝剑,发出“呼呼”声响。 “石子,本君虽老,但还弯得了弓,舞得起剑,若是嬴政在我面前出现,本君一剑刺死他也不成问题。” 石子看着挥舞宝剑的龙阳君,微微向后一退,笑道:“龙阳君,不用豁出命,老朽只是想请君走小路去关中,在宁秦境内,将这块玉璧交给去见嬴政的使者,并托使者带一句话给嬴政,就说:今年祖龙死。 如今天下动荡,各地去咸阳的使者往来不断,想来找一个使者带话,还是很容易的。” 龙阳君一听要带的话,还有宁秦那个地方,顿时心中一动。 宁秦,宁秦,虽然那个地方叫宁秦,但其实那个地方一点也不宁秦,因为宁秦以前叫阴晋,当初秦国为了争夺河西地,趁魏国主力正在跟齐楚作战,出动五十万男丁攻打魏国。 结果,就在阴晋那个地方,秦国五十万大军被吴起率领的五万没立过功的武卒击败,而且吴起还顺势西进,杀入秦国渭南腹地,后因为齐楚在东部的攻势很猛烈,吴起只得暂时放过秦国,回师攻打齐楚。 但,那一战,还是将秦国君臣百姓的心气都打没了。 两年后,吴起在收拾了来犯齐楚两国以及安抚了赵韩两国后,又兵出阴晋攻打秦国,并很快击溃了秦国的残余军队,打得秦惠公忧虑而死,就在秦国将要亡国的时候,魏武侯中了离间计,吴起含恨出走,投奔楚国。 几十年后,秦国夺回河西地,特意将阴晋改名为宁秦。 所以,宁秦这个地方,对秦国而言,意义非常。 想着,龙阳君振奋的道:“好好好,宁秦这个地方选的好,选的好。” 三日后,龙阳君绕过秦过关卡,走小路来到宁秦县境内。 然后,龙阳君找到一个容易隐蔽的华阴丛林中,换上石子提前准备的舜帝服饰,就在路中等着西进咸阳的使者。 当夜。 有使者连夜赶路西去咸阳。 龙阳君远远望见有马车西去,知道连夜赶路的也只有秦国使者了。 于是,龙阳君从隐蔽之地出来,远远高喊拦下使者。 车停。 使者出。 然后,使者见到一个头戴帝王冠冕,身穿奇异服饰的老者,看起面貌,鹤发童颜,男女难辨,好像是男人,又好像是女人。 使者见此异人,大惊。 “君何人?” 龙阳君也不答话,直接拿出玉璧。 “为吾遗滈池君。” “滈池君?!” 使者一听,大惊失色。 滈池乃是咸阳周围的一个湖泊,水中之神叫滈池君。 秦国信奉鬼神,始皇帝曾请大贤推算,按五德终始说的说法,秦国属水德,以黑色为正色。 所以,咸阳周边这个水神滈池君,在秦国的地位非比寻常。 这个奇怪的人,居然要他将玉璧献给滈池君。 不,不是献,这人说的是遗,敢对神灵不敬的,要么是胆大包天的疯子,要么本身就是神灵。 难道这个奇怪的家伙,也是鬼神不成。 使者满脸懵逼,下意识的就接过玉璧,且不敢直视面前不知是鬼神还是人的家伙,微微低头垂眼问道:“敢问尊下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今年祖龙死 龙阳君听到使者询问,依然不答话,自顾自的道:“为吾告滈池君:今年祖龙死。” 说完,龙阳君身体一晃,就消失在路边丛林中。 对面,使者一听“今年祖龙死”,顿时脑袋一懵。 秦国属水德,龙能行云布雨,泽被万物,所以始皇帝以前还自诩为龙。 至于祖龙··· 始皇帝曾宣布废除谥号,自称始皇帝,后世皇帝为二世皇帝三世以至于万万世。 所以···祖龙显然是指始皇帝。 今年祖龙死,这说的是始皇帝今年就要死了。 现在已经到了八月,今年就剩下两个月不到了。 那··· 使者懵逼震惊了好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然后,他在向前看去,却见刚刚那个奇怪的老者已经不见了。 “人呢?”使者大惊四顾,却不见周围有人,仿佛刚刚他们没遇到人一样。 但,使者一看到手中的玉璧,又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刚刚遇到了什么。 此时,同样意识到今年祖龙死意味着什么的护卫,同样陷入懵逼之中,直到听到使者的询问,才反应过来。 只是,才反应过来的他们,显然也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怎么消失了,好像眨眼间就消失。 于是··· 使者拿着玉璧:“······” 众护卫看着使者:“······” 咸阳。 使者见到始皇帝后,不敢隐瞒,便将自己遇到的怪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始皇帝。 始皇帝一听,顿时愣住了。 有鬼神送玉璧给滈池君,而且还说今年祖龙死。 这是鬼神示警吗? 祖龙说的是谁,谁将在今年死去? 是我吗? 我今年就要死了! 这··· 始皇帝脸色变幻间,突然又想起不久前的荧惑守心天象,还有东郡坠星。 坠星刻字容易作假,但天象之事绝非人力可以办到。 所以,坠星上说的“始皇帝死而地分”,其实也是天意? 根本就不是人刻上的? 这··· 这··· 这··· 先有上天示警,然后又有鬼神在宁秦出没警示,难道朕真的要死了。 想着,始皇帝打了一个冷颤。 良久,良久。 始皇帝反应,见周围站立伺候的侍者,全都脸色苍白的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似乎连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大殿安静的令人窒息。 见此,始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驱散心中的寒意,勉强定住心神,即是安慰自己又像安慰众人的道:“大家别慌,别乱想,山鬼只知道一年之内的事情。” 说完,始皇帝又心中一寒。 自己说错话了,那个宁秦的山鬼,说的就是今年祖龙死,可谁知道他说得是今年之内,还是一年之内? 想着,始皇帝心中一紧,瞬间屏住呼吸。 而殿中的使者与侍者,这一刻,也全都屏住了呼吸,深深低下头,连汗都不敢冒出来,唯恐自己动一下,就会遭到雷霆之怒。 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死寂,死寂,连空气都凝固了。 良久,良久,始皇帝吐出一口气。 吸—— 呼—— 吸—— 呼—— 始皇帝连续快速呼吸两次,然后一挥手,让使者退下。 使者退下后,始皇帝又在王位上坐了一下,然后在赵高的服侍下起身。 退回后殿,始皇帝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像是对周围的侍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祖龙者,说的是人的祖先啊。” 说完,周围的众人皆低头不语,不敢附和始皇帝。 始皇帝:“···” 无可奈何的始皇帝,只得在赵高的搀扶下,意志消沉的继续向前走。 突然,始皇帝看到手中玉璧,一怔。 咦,这块玉璧好像有些眼熟,朕好像在哪见过,但想不起来了··· 想着,始皇帝向一侧伺候的赵高示意。 “赵高!” “陛下。” “这块玉璧你见过吗?朕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赵高细细打量了一下始皇帝手中的玉璧,惊道:“陛下,臣看着玉璧也眼熟,看这样式,似乎是我秦国宫廷之物,但臣不确定是那一块玉璧。” 说着,赵国建议道:“陛下,凡宫中之物,皆有记录可以查询,臣请陛下让人查询。” 始皇帝点头:“传令,让御府查询典籍,找一找这块玉璧的来历。” “唯。” 不久。 御府令胡瑛头上冒着汗水,拜倒在始皇帝台下:“陛下,这块玉璧的来历臣已经查到了,乃是二十八年陛下祭神沉江之璧。” 始皇帝一愣。 朕的玉璧,用来祭祀水神的玉璧,沉入江水之中后,竟然又出现在我面前。 水神竟然将我祭祀的祭品归还了··· 这是我命不久矣,水神已经无法庇护我了,还是··· 想着,始皇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他在江水祭祀水神之后,进入洞庭,然后在湘山被风暴所阻,然后他一怒之下让三千刑徒攻打湘山,直到湘山露出红色土壤,才善罢甘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湘山之上埋着的神灵是尧帝的两个女儿,是舜帝的妻子。 尧帝,舜帝。 想着,他皱起眉头,舜帝的身份非比寻常,尧舜之时,天下大水,虽说是大禹治水成功,但大禹却是奉舜帝之命治水。 传说,大禹得到了水神之助,才治水成功,很难说舜帝跟水神没关系。 毕竟,舜帝的两位妻子,就是湘水之神。 想着,始皇帝心中一乱,难道是因为我之前羞辱两位湘君,所以舜帝来找我麻烦了? ······ 想着,始皇帝再次失神,目光中隐隐流露出惧意。 一侧,已经在始皇帝身边伺候始皇帝二十多年的赵国,看到始皇帝目光中出现惧色,心中大惊。 二十多年了,他伺候始皇帝二十多年了,一向自信满满,连鬼神都不放在眼里的始皇帝,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 见此,赵高立即低下头,不敢看始皇帝。 而御府令,也一直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良久,始皇帝反应过来,开口:“走,去见太卜” 不久,太卜给始皇帝占了一卦,卦象利出巡迁徙。 当日。 始皇帝下诏,将舜帝陵寝所在的九嶷山规划到东巡路线中,并从各地迁移三万户百姓去北河、榆中,且每户迁移的百姓赐爵一级,并免税十年。 第一百五十章 欲交儒家 另一边,张县南部的隐蔽小山。 燕兴与陶亭带着一千二百余人,经过五天的努力,成功的在小山南部修建了一条小路,并在小山东部因势利导,将烂泥地的积水排向低处,然后在高处填土造田,并加高田埂防水。 五天时间,便在容易开垦的地方开辟出近千亩田地。 与此同时,近前壮丁壮妇连同孩子共同努力,耗费五天时间,成功建起了七座木屋,并还有几座木屋即将完工。 此时,众人聚集到刚刚修建好的七座木屋周围,看着七座并排的木屋,皆露出兴奋之色。 “公子。”戴员站在燕南飞身侧,拱手道:“我等经过五天努力,终于建成七座木屋,而且每座木屋之中,还配有十张小床,足够十人暂住。而且,经过臣等检验,所有木屋皆不透风,不漏水。” 说着,戴员弯腰拱手请道:“今木屋已成,还请公子进屋入住。” 修建木屋的丁壮亦高兴的拱手道:“木屋已成,还请公子进屋入住。” 听到众人呼喊声,周围的壮妇孩童包括千余战士,皆期待的看着燕南飞。 燕南飞闻言,笑道:“五天之中修建出七座木屋,戴将军与诸位父老兄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戴员连忙推功。 “不过。”燕南飞依然笑道:“戴将军有一件事说错了,那就是不该请我入住。” 戴员脸上笑容一僵。 “诸位父老兄弟。” 此时,燕南飞看了看左右,摸着自己的心口大声道:“诸位爱护我,请我入住,我心中甚是感激,但是,我之前就说过,修建木屋优先让伤者老弱妇孺先住。 所以,诸位应该让伤患先入住才是。” “公子。”戴员急道:“公子腿疾,人所众知,请公子先入住,亦是附和公子所说。” 燕南飞闻言,丢掉了手中的拐杖,然后拍了拍自己右腿,笑道:“许老医术高超,本公子现在丢掉拐杖也没多大事了,对比我,还是伤患更需要木屋。” 说着,燕南飞不等戴员再劝,便指着面前并排的七座木屋道:“现在,我们刚刚建好七座木屋,这当中的木屋,就让夫人和受伤的妇人先入住。 而右边的三座木屋,让受伤的勇士入住,让伤势重的勇士先入住,伤势轻的再等等。至于左边的三座木屋,让受伤的壮妇以及病重的妇孺以及幼童先入住,七岁以下幼童之母可以随同入住照顾孩子,但母子需要睡一张床,健壮的妇人和孩子,也再等一些时日。 就这么决定了。” 说罢,燕南飞对戴员与燕兴道:“叔父,戴将军,请两位安慰丁壮转移伤患。” “是。”燕兴点头。 戴员见燕兴应下,无奈的应道:“是,公子。” 此时,周围的壮丁壮妇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道:“公子仁义!” 其他一听,皆跟着大喊道:“公子仁义。” 众人激动的呼喊,声音良久不息,燕南飞无奈,只好对燕兴与戴员道:“叔父,戴将军,先转移伤患,免得天黑了更麻烦。” 燕兴戴员闻言,同时拱手道:“诺。” 在燕兴戴员的驱使下,众人才渐渐散去。 不久,伤患安排完。 燕南飞将众人招到自己的营帐中。 “诸位。”燕南飞看着众人道:“如今开辟田地与修建木屋皆已经迈入正规,有所成就,咱们也算是在这里扎下根了。” 说着,燕南飞语气一变,高昂道:“但是,咱们来此的目的,并非是在这里扎根,而是暂时躲避秦军锋芒,以积蓄力量,推翻暴秦。” 戴员一听,顿时热血上涌。 他可是陶城大户,之所以抛弃家业,冒死追随燕南飞,可不是为修房子,而是为了推翻暴秦,建功立业! 此刻,他一听燕公子再次提出推翻暴秦一事,立即大声应道:“公子英明。” 众人跟着道:“公子英明。” 众人声音落下,燕南飞继续道:“咱们人不过两千余,战士不到千五百人,就凭咱们这些人,面对拥有百万秦军的秦国,实在力量悬殊。但好在想要推翻暴秦的人,不在少数,咱们可以团结天下所有对暴秦不满的人。 而天下对暴秦最不满的人,有三种人,其中第一种就是天下被始皇帝奴役的百姓。” 众人闻之,皆点头。 接着,燕南飞又道:“而另一种则是六国覆灭之后,没有被迁去关中,而是逃亡隐居的六国王族,贵族。这些人面对秦国,即便秦国是有道之国,即便始皇帝是仁义之君,也不会与秦国妥协,而是时刻想着推翻秦国的统治。 这些人就是我们最坚定的盟友。” 黄邢闻言,点头叹道:“公子所言极是,当年,韩国贵族张良行刺始皇帝,就发生在始皇帝一统天下后不久,那个时候,始皇帝奴役天下还不是很厉害。” 其他人皆点头附和。 此时,陶亭皱眉道:“公子,天下皆知这些人不服秦,时刻想着反抗秦国,连始皇帝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所以,六国王室与贵族,在秦国的抓捕下,全都逃亡别处,隐姓埋名,下落不明。 就好比韩人张良,连秦国都找不到他,那我们更加找不到他们了。” “不然。”燕南飞摇头道:“秦国找不到他们,那是因为他们都在躲避始皇帝,但是,即便他们隐姓埋名了,还是需要与人交通,联系信得过亲朋好友。 所以,只要找对方法,那就能联系上他们。” 说着,燕南飞笑道:“而最后一种对秦国不满的人,就能联系上他们?” 燕兴闻言精神一震,问道:“南飞,这最后一种人是什么人?” “诸子百家的大贤。”燕南飞解释道:“诸位,始皇帝焚书坑儒,并下令非朝廷博士官员,不得教授弟子,天下人欲求学,要么去咸阳白博士为师,要么向官吏学习,号为以法为教以吏为师。 因为这事,诸子百家的大贤,大多对始皇帝深恶痛绝。 而巧合的是,无论是各国王室后裔,还是各国贵族子弟,一般都是请诸子大贤教导。 所以说,只要能联系上同样对秦国恨入骨髓的诸子大贤,便能联系上那些下落不明六国王室贵族。” 是了,虽然各国王室贵族是秦国重点打击对象,已经隐没不知所踪。但是,诸子百家的大贤可不是秦国的打击对象,他们还在家乡待着呢。 一想到这一点,众人皆眼睛一亮。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欲回燕国 燕南飞见众人露出振奋之色,便知道众人已经想通其中关节。 于是,燕南飞继续道:“诸位,如今天下诸子百家中,儒家实力最强,儒家大贤遍布天下各地,所以,我打算派人去联系儒家大贤,同时也派人去寻找各学派的大贤。” 燕兴一听迟疑道:“南飞,联系儒家大贤恐怕很难办啊。” 说着,他皱起眉头:“之前我们在小岛上隐藏的时候,出去购买物资与打探消息的人,全都说因为燕县之事,始皇帝恼怒非常,下令征召天下各地的儒家大贤去咸阳。 想来,现在各地的儒家大贤,不是被始皇帝抓去咸阳了,就是逃亡不知所踪了。 这种情况下,如何联系儒家大贤。” “不。”燕南飞摇头道:“虽然各地的儒家大贤或去了咸阳,或可能逃亡不知所踪。但是,有一个地方,一定能联系上儒家大贤,而且还是儒家中名望极高的大贤。” 说着,燕南飞肯定的道:“而那个地方,就是鲁县孔家。” “孔家?!”燕兴一听,摇头道:“南飞,孔家恐怕不行,子鱼先生早在焚书令下达之后,就躲避始皇帝的征召,带着两个弟弟去嵩山隐居了。 如今,始皇帝强行征召天下儒家大贤,子鱼先生的隐居之地,许多人都知道,恐怕子鱼先生已经离开嵩山,逃亡去别处躲藏了。” “这个我知道的。”燕南飞笑道:“叔父,子鱼先生虽然下落不明,也可能离开嵩山了,甚至鲁县孔家也没有孔家人了,但是,我相信,子鱼先生他们,一定还与鲁县孔家保持着联系。 因为,孔家的宗庙还在鲁县,孔家历代大贤获赐的礼器也还在鲁县,只要宗庙在,只要礼器还在,只要这两件孔家最重要珍宝还在鲁县,那么,无论孔家子弟飞得多高,走得多远,那他们的心就依然牵挂着鲁县。 况且,鲁地作为儒家的发源地,儒家在鲁地实力雄厚,那里某一个角落隐藏几个甚至几十个儒家贤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不定,只要我们去鲁县转一圈,就能惊出好几个儒家贤士。” 燕兴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初燕家离开燕国,先祖也与燕国联系不断,直到几十年后,才彻底断了联系。 孔家才离开鲁县数年,若说孔家已经与鲁县断了联系,这根本不可能。 这时,戴员黄邢亦想通此节,立即赞道:“公子英明。” 其他人亦赞道:“公子英明。” 接着,燕兴看着燕南飞道:“南飞,薛郡鲁县距离张县不远,不如让叔父我走一趟鲁县孔家,去联系子鱼先生他们。” 燕南飞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不妥,叔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燕兴一怔,疑惑的看着燕南飞。 燕南飞正色道:“叔父,如今我腿疾还未完全康复,不能远行,所以,我希望叔父能亲自走一趟燕国,去燕国联系燕国的贵族、豪杰,在燕国准备起兵反抗暴秦。” 燕兴一听燕南飞要他回燕国准备起事,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变,突然泪流满面的大哭起来。 “呜呜呜——” “叔父?!”燕南飞看着突然大哭的燕兴,满脸疑惑的问道:“你这是何故?难道你不愿返回燕国?” 帐中众人也不明所以的看向燕兴。 此时,燕兴听到燕南飞询问,立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应道:“不,南飞,我不是不愿返回燕国,而是一听到返回燕国,心里就···就即激动又高兴,而且还有些难过。” 说着,燕兴长叹一声,又泪水长流道:“当年先祖逃离燕国时,发誓日后一定要返回燕国,夺回王位。但先祖时运不济,在齐赵魏三国辗转,却一事无成。 可是,先祖并没有放弃返回燕国,所以,当年你先父出身的时候,先祖给你父起名为隰,给我起名为兴,就是希望咱们燕家有朝一日如秦献公一样,虽然离开故国数十年,但依然能得到他国的帮助,回国继位。 后来,先祖不幸,天下局势亦大变,先是齐襄王死,齐王建侍奉秦国,守关自保,三晋失去东面的强援,接着赵国惨败于长平,后来魏国数败于秦,实力大衰,魏公子死,秦国大举进攻魏国,魏国惨败,自此一蹶不振。 你大父见天下局势已经明朗,秦国一统天下的大势已经形成,故而彻底放弃了返回燕国的目标,转而投奔秦国,希望能顺应时势,能在将来秦国统一天下的战争中建立功业。” 说着,燕兴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当初,你父和我对你大父放弃回国的目标,转而投奔秦国,是很不理解的。 因为先祖还在的时候,总是对我们说,我们是燕国正统,燕国的王位本来就是我们的,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夺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王位。 而你大父,却要背弃我们燕家努力了数十年的目标。 所以,你父跟着你大父去了燕县后,郁郁寡欢许久,认为你大父背叛了燕家,而且我们再也回不去燕国了。 之前,荆轲刺秦,始皇帝震怒,屠戮燕国,虽然我痛恨逆王,虽然我已经对返回燕国不抱希望,但当我听到逆王子嗣被斩杀殆尽的消息时,心中不禁没有窃喜,反而十分绝望,因为昭王的后裔,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而现在,我将返回燕国,联系燕国贵族豪杰,将重振燕国,重修昭王之政。” 说着,燕兴热泪盈眶道:“不仅仅是先祖的遗愿,其实也是你大父和你父亲的心愿,而现在,我们将实现他。 我难过的是,你大父和你父亲,没能看到今天。 呜···” 说到这,燕兴眼中又留下泪水。 很快,燕兴又反应过来,然后快速擦掉泪水,接着转头看向燕南飞,激动的道:“南飞,叔父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正值春暖花开,百鸟北归之时。 那一天···整个燕县的上空,到处都是群鸟欢快的鸣叫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命在身 “在那一天,你父看到百鸟北归,心里很是难过,曾对我说,连万禽都返回北方了,而我们燕家却回不去了。 后来,你父得知你要出生的消息,又变得高兴起来,以为你在群鸟北返的日子出生,这是一个吉兆,是预示着我们燕家将要返回燕国。 可是,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已经到了黄昏,当时天上的群鸟已经变得极少了,在你父听到你的哭声时,正巧听到一声大雁的悲鸣,你父抬头一看,却是一只离群的孤雁,被悲鸣着向北飞。 看到这只孤雁,你父心有所感,长叹道:我燕家就像这只离群的孤雁,展翅难飞。 然后,你父就给你起名为难飞,意思就是我燕家再也不能返回燕国了。” “难飞?”燕南飞一怔,迟疑道:“叔父,哪个难飞,是艰难的难吗?可是我记得我的名字是南方的南。” “是南方的南没错,是你大父给你定下的名字。”燕兴兴奋的点头:“你出生的时候,大父正在用晚食,听到你出生后就匆匆赶来,然后从你父口中得知你父给你起名为难飞。 我记得,当时,你大父沉默了好久,就在你父和我忐忑间,你大父突然大赞你父起名起的好,并说天南地北,南飞便是向天飞,庄子有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我燕家虽然现在落魄,但就跟水中鲲鱼一样,只要不自甘堕落,只要不放弃希望,只要不断努力,终有一天,会化而为鹏,然后一飞冲天。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你大父指着襁褓中的你说:燕南飞,燕南飞,将来必定一飞冲天,我燕家的希望就落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燕兴说着,脸上露出笑容:“南飞,你大父的预言,现在要实现了。是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燕南飞听得一怔一怔的,没想到他这普普通通的名字,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此时,帐中其他人听到燕南飞名字的来历,也大为感叹。 感叹中,戴员率先反应过来,然后大声道:“天意天意,公子的名字就是天意,就是天命。在二十多年前,上天就已经昭示,公子将背负天下前行。” 陶亭闻言,心中一凛,立即郑重的喊道:“天命在公子,公子天命在身,必将成就大业。” 其他人一听,皆郑重而激动的喊道:“公子天命在身,必将成就大业。” “公子天命······”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狂热的呼喊起来,微微一愣。 良久。 帐中呼喊声落下。 这时,燕南飞才看向燕兴嘱托道:“叔父,此次返回燕国,必定困难重重,还请叔父行事小心谨慎。” 燕兴点头。 “还有,各国王室后裔,还有各国逃亡贵族,恐怕仓促之间难以寻到,所以,叔父在燕国,行事不必急躁,静等我的消息,然后咱们六国仁人志士同时起兵反抗暴秦,推翻暴秦。” “南飞,你放心吧,推翻暴秦事关重大,而且也绝不是我燕国一国可以做到的,我会小心的。” 说着,燕兴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南飞,虽然六国后裔难寻,但是,有一个人,叔父我却知道他的下落。” “哦。”燕南飞精神一震:“不知叔父能联系上何人?” “齐王建之弟,齐公子假。”燕兴说出一人,然后解释道:“当初先祖曾联系上齐襄王,后来齐襄王驾崩,你大父往返齐魏两国之时,就与公子假熟识,并且两人关系极好。 本来,叔父打算去齐国避难,就是想投奔公子假的,但后来咱们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已经超出公子假的能力范围,故而只能放弃前往齐国,而是在大野泽落草。” 燕南飞一听燕兴与原齐王亲弟有联系,大喜道:“好好好,请叔父为我请公子假前来共谋大事。” 燕兴点头应下。 此时,心情还激动的戴员,见燕兴能联系上齐国王族,亦开口道:“公子,在下不才,能联系上昔日宋国宗室子弟灵常。 灵常此人在宋地名望极高,而且才华胜我十倍以上,若是此人能来,必能助公子成就大业。” 燕南飞闻言,喜道:“好,也将军为我邀请灵常先生来此相会。” 戴员立即点头道:“请公子放心,灵常这人也不满暴秦久矣,臣必能将灵常先生请来。” 燕南飞笑着点头道:“善。” 接着,燕南飞又将目光转向帐中其他人。 本来,他对联系各国遗民还没有头绪,现在,经过他叔父和戴员的关系,已经能联系上齐宋两国宗室子弟,若是其他人也能推荐一二,那就更好了。 只是,众人见燕南飞看过来,皆张了张嘴,纷纷露出叹恨之色。 他们大都身份卑微,可不认识什么宗室子弟。 燕南飞见状,轻轻一叹。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没有给他惊喜。 叹气间,燕南飞突然又起眉头。 他突然想起去鲁县孔家的事,在场的人,除了他叔父,其他人···这些打战倒还行,但是去鲁县孔家跟儒家打交道吗? 那还是算了,这是在难为他们。 他倒是不担心他们去不了鲁县,找不到儒家,而是担心说不清事情。现在儒家的人也惶惶不安,如同丧家之犬,一个不好,儒家的人误会,可能会连累大家被卖了。 想着,燕南飞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孔家那边,我亲自去。” 众人闻言全都脸色一变。 “公子。”陶亭立即劝阻道:“公子肩负天下大任,如今天下人都在等着公子起兵,带着他们反抗暴秦。 而且,始皇帝恨公子深矣,重赏通缉,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寻找公子的人。 公子何必在这个时候以身涉险,弃天下人于不顾呢!” 说着,陶亭立即长拜道:“公子,臣不才,早年也读过诗书,拜访孔家的事,臣也行。臣请为公子使者,去鲁县访问孔家。” “南飞,陶将军说得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慎重。” “是啊,公子不可轻易涉险。” “公子腿疾尚未痊愈,岂可远行。” “夫人伤势未复,公子何忍在这时远离夫人。” “臣···” 众人皆反对。 第一百五十三章 鲁人东野 众人反对声落下,燕南飞笑道:“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此去鲁县,我打算一路走小路,不进城,也不会进曲阜城,甚至不会靠近鲁县。所以,危险性极小。 在说,我也不会那自己的安全儿戏,所以,还请诸位放心。” “公子,慎重。” “公子···” 众人依旧不愿。 燕南飞坚持道:“诸位,此去鲁县,并不遥远,快则十天,慢则一月,我必归来,还请诸位安心。 还有,我与叔父离去后,俘虏营由黄邢将军统领,开辟田地的事情,陶将军与黄将军共同负责。而建木屋的事情,依然由戴将军负责。” 众人见燕南飞坚持,只得应道:“臣等领命。” 次日,燕南飞与燕兴带着护卫辞别众人,踏上连夜铺好的竹筏小路,来到大野泽边,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小船。 上了船,燕南飞与燕兴告别,然后一路向南,行一日。 燕南飞等人弃船上岸进山,以避开秦军关卡,众人在山中穿行一天后,进入薛郡腹地亢父县。 接着,一个亲卫在亢父一座小城中找了一辆车,燕南飞乘车往东进。 一天后,燕南飞抵达鲁县西部的瑕丘,然后停车不前。 次日。 一个亲卫来到曲阜孔家,然后敲门。 一个老者微微打开门,伸出一个脑袋,看着雄壮的亲卫,奇怪的问道:“壮士有事?” “敢问长者,这里可是孔氏之家。” “是。” “长者是?” “老朽就是一个看门的。” “哦,我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拜访曲阜孔氏。” 老者打量了亲卫一眼,然后应道:“壮士来的不是时候,家主他们已经在几年前外出游历天下去了,不知去了何方,也不知何时归来,如今孔家之中,只有老朽一人看门。” “我家主人一向仰慕孔子,路过此地,想要拜祭孔子,故特将这块玉璧送来孔家,还请长者收下。” 说完,亲卫不顾老者反对,直接将玉璧塞进老者怀中,然后拱手道:“我家主人说,只要孔子见到玉璧,就知道我家主人身份与心意。 而且,我家主人将在瑕丘待三日,以表对孔子的崇敬之意。” 说完,亲卫扭头就走。 不久。 玉璧到了距离孔家不远的一个大户家中。 “咦,这玉璧造型精美、古朴大方,不是寻常之物。”一身华服,双鬓花白的东野环打量着手中玉璧,皱眉道:“玉璧的样式,带着明显的燕国风格,玉璧质地,极品美玉,精雕细琢,精致非常,非一般工匠能制,恐怕是燕国宫中之物。” 说着,东野环脸色微变:“来人以玉璧表明身份,这必定是燕国宫中珍藏的珍宝,当年秦军攻克燕都蓟都,燕王喜仓促逃离,根本没有携带多少珍宝。没多久,燕王喜又在辽东被秦军抓获,并被嬴政处死,燕国的王室族人,也几乎被秦军斩尽杀绝。 所以,这玉璧应该与燕王喜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秦国官府一向简单粗暴,以势压人,玩弄隐瞒的可能性极少。” 这时,东野环想起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燕县燕大夫来。 燕大夫据说,不,应该是燕公子,现在薛郡许多地方都在传言,燕县燕公子乃是燕昭王之后。 当年惠王被杀,惠王有后裔逃出燕国,所以燕公子真的是惠王之后。 这块玉璧是燕公子让人送来的。 燕公子不是在大野泽暴露行迹,正遭到秦军搜捕,怎么会来曲阜。 难道燕公子是来求救的? 想着,东野环心中一动,正欲起身,然后又摇头坐了下去。 不对,既然燕公子的人能来曲阜,那燕公子也可以来曲阜,如此,燕公子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既然不是求救,那··· 想着,东野环脸色一变,立即起身出门,然后大声吩咐道:“来人,找到刚刚去孔家的壮士。” “诺。” 不久,一个仆人来到东野环身侧,禀报道:“禀报家主,咱们的人打探到,刚刚去孔家的壮士,在离开孔家后,直接出了东门,然后径直往东面去了。” “东面?”东野环双目一沉。 大野泽在西面,那壮士去东面? 燕公子这是为了隐藏行迹! 想着,东野环双眉舒展。 此时,仆人问道:“家主,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需要将那壮士抓回来吗?” “不,不必了。”东野环摇头,然后沉思起来。 燕公子派来的人直接往东面去了,而燕公子留下的消息却是西面的瑕丘,这··· 燕公子也太小心了。 说着,东野环笑道:“来人,备车,去瑕丘城。” 次日。 东野环腰悬燕国玉璧,带着三个仆从在瑕丘城中到处逛了一圈。 城外荒野。 “公子。”禀报道:“咱们在瑕丘城中打探消息的人,看见一个长者带着公子送去孔家的玉璧,在城中到处乱晃。” 燕南飞闻言,问道:“曲阜城中可有消息传回。” “有。”点头道:“刚刚我们派去监视孔家的人回报,砸咱们的人上门后,其后并无任何人去孔家拜访。” “没人去孔家拜访,但是却有人带着我送去的玉璧在瑕丘城闲逛!”说着,燕南飞笑道:“这人也很谨慎啊,看来秦国对孔家也非常警惕。” 说罢,燕南飞吩咐道:“叔野,派一辆车接那位长者来,注意不要被人跟上了。” “诺。” 瑕丘城中。 东野环逛了一圈又一圈,已经逛得双脚有些酸痛了,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东野环身前。 “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东野环闻言,精神一震,当即对身边的仆从道:“你们暂且回去等候我消息。” “诺。” 东野环驱离仆从,便上了马车。 不久,城外偏僻的荒野之中停下。 东野环察觉马车停下,又听到驾车的人请他下车,接着就见车厢门被打开。 还未下车,他就见马车外面站着一个身穿儒袍的青年,见到儒袍,他顿生好感。然后,他就注意到那青年身上悬挂的美玉,精美非常。 最重要的是,那美玉与他腰间悬挂的是同一种款式。 燕国王室后人! 只是,秦国官府不是说燕公子是瘸子吗? 这个人不是瘸子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初会 东野环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快速下了车。 此时,燕南飞见一个长者下车,立即拱手行礼道:“燕县燕生,见过先生。” “燕县燕生?”东野环大吃一惊,急道:“可是燕公子当面。” 燕南飞见来人直接称他为公子,立即应道:“在下先祖虽是燕昭王,然父祖三代皆是常人,不敢称公子。” 东野环一听,见果然是传闻中的燕公子,立即拱手行礼道:“周公之后,鲁人东野环,见过燕公子。” “周公!鲁人!”燕南飞一听东野环的自称,顿时心中一动。 周公召公乃是西周初期的朝中重臣,而且都是周武王的兄弟,周公被封在鲁国,召公被封在燕国,八百年前,燕国鲁国是兄弟,亲兄弟。 东野环自称周公之后,显然,这是吐露亲近之意,自称鲁人,表明反秦的决心。 所以,可以确定了,这人是自己人。 想着,燕南飞向东野环看去,却见东野环也正看过来。 见此,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见礼之后。 燕南飞对身边的使了一个眼色,会意,立即从一片打开两个折叠木凳摆在地上。 “荒郊野岭,多有不便,先生请坐。”燕南飞对着其中一把木凳示意,然后自己先坐在另一个椅子上,以作示范。 东野环见燕南飞坐在木凳上,立即明白过来椅子的做法,然后,他又皱起眉头。 自古以来,大家都是席地而坐,而是礼法,若是不席地而坐,这就是严重的失礼,其中,最失礼的做法,无疑就是君子坦荡荡。 这种坐在奇怪器具上的做法,虽然没有君子坦荡荡那么严重,但是,双腿没有合上,若是不穿裤子,关键部位依然隐约可见。 无礼,实在无礼。 此时,燕南飞见东野环没有跟着自己坐下,反而沉着脸杵在哪,见此,他心中略一思量,便反应过来。 虽然齐鲁之地多儒家大贤,但是,其实齐鲁的儒家并非是一个派别的,鲁国的儒生整体比较古板守旧,而齐国儒生整体比较变通。 其中分歧到极点,就是齐国的荀子学派,荀子自称是儒生,贬斥鲁国的子思孟子学派,自称自己才是孔子真传,掌握了儒家精髓。但鲁国的儒生对此是不认可的,甚至,还有部分鲁国儒生还说荀子一派不属于儒家一脉。 当然,对于鲁国儒生的说法,赵魏韩三晋的儒生是不认可的,三晋的儒家学派,还是承认荀子儒家宗师的地位。而当今天下影响力最大的学派,就是荀子一派,齐楚赵魏秦都有许多荀子弟子。 所以,他现在坐在椅子上,被鲁地的守旧儒生看到了,肯定以为自己无礼。 故而,是否要迎合这个东野环,席地而坐? 想着,燕南飞笑了笑,解释道:“先生,在下之前有腿疾,才恢复不久,难以久立以及久坐,所以制作了木凳随身携带,还请先生多多担待。” 东野环一听,脸色舒缓过来,笑着说了一句:“孟子曰:事急从权,公子身有不便,需要坐在这椅子上,情有可原,在下可以理解。” 语毕,东野环又走到那给他椅子旁,搬开椅子,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丝绸,一丝不苟的铺在地上,然后正儿八经的跪坐在丝绸上。 燕南飞见此,顿时心中一沉。 这个东野环相当有个性啊,不愧是连始皇帝都不能屈服的人,他都坐在椅子上了,结果,这东野环竟然不给面子,恪守古礼,坚持席地而坐。 这不仅是不给面子,更加说明,他与鲁国的儒生,思维方式差距极大。 不过,如今天下大势还是反抗秦国,对此,天下人的目的皆一致,还是能混在一起,协同作战。 况且,鲁国乃是儒家各大学派的源头,各地儒生都与鲁国孔家有交情,所以,联络天下人,还得鲁国孔家出力。 想着,燕南飞笑了笑,开口问道:“不知东野先生与孔氏是何关系?” 东野环应道:“孔氏一脉在曲阜定居数百年,世代与鲁国公族交好。在下年少时便与子鱼相识,交好数十年。所以,数年前,子鱼离开曲阜外出游历,便将孔家托付于我,让我派人打理孔家,免得孔家因长久无人居住而衰败倒塌。” 说着,东野环反问道:“听说公子此刻正在大野躲藏,不知公子来曲阜有何事?” 燕南飞见东野环虽然坦诚其与孔氏交好,但言语之中十分警惕,对自己有所防备。 对此,他并不意外,现在始皇帝下令抓捕儒家大贤去咸阳,东野环担心他是秦国方面的人,这很正常。 不过,他却不但心东野环是秦国的人。 因为鲁地是儒家势力最强的地方,可能始皇帝的影响力还没有儒家的大,而现在儒家与秦国的关系··· 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早就去咸阳了,没去的,大都是心中怨恨秦国的人。 要知道,历史上陈胜起义之时,孔氏当代家主孔鲋还自己背着礼器,带着一大帮鲁地儒生去投奔陈胜,然后这些铁骨铮铮的儒生,连同孔鲋在内,大都战死了。 这些人,就是他反秦的天然盟友。 至于儒家的人会不会投靠他,这个他有信心。 因为历史上孔鲋这一伙人,在一年后听说陈胜反了,想也没想就投奔陈胜,连陈胜都投靠,更别说他这个已经击败过秦军的燕国王室后裔了。 想着,燕南飞笑道:“在下此来,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是请鲁地儒家帮一个忙,帮我散布一则谣言,就说我已经逃离大野,经济北郡返回燕国,或者说我经砀郡前往楚国准备联合楚国义士起兵反秦了。” 东野环一听,笑着拱手道:“公子说笑了,公子现在不是已经逃离大野了吗?” “哈哈哈···”燕南飞哈哈一笑:“东野先生说的是,在下已经逃离大野了。” “不知公子此来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暴秦无道,奴役天下,始皇帝残暴,虐杀百姓,在下恨之深矣。”燕南飞说着,脸上充斥愤恨,语气冰冷的道:“在下不才,欲起兵反抗暴秦,解救天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投靠 燕南飞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叹道:“但,在下势单力薄,对比与暴秦的实力,觉得仅凭自己,恐怕难以推翻暴秦。是以,在下决定广泛的联系各国的反秦义士。 只是,秦国对天下的监视极严,严厉打击各国后人,以至于各国反秦义士都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说着,燕南飞看向东野环的双眼,正色道:“在下知道,儒家学子遍布天下各地,就连在下,也是儒家众多学子中的一员。所以,儒家的人,应该知道许多各国反秦义士的踪迹。 故而,在下此来拜访孔氏,就是希望通过孔氏,联络天下的反秦义士,聚集大家的力量,一起起兵推翻暴秦。” 东野环一听,心中一动。 虽然鲁国在他年少的时候,就灭亡了,而且还是被楚国灭亡的,不过,他对楚国倒没有多少怨恨之心,也不能说没有,不多而已。 反倒是对秦国,那个将他从楚国的统治下解救出来,那个残暴无度,毫无仁义之心,奴役天下,打压百家,断绝圣贤传承,愚弄天下的秦国,感到深恶痛绝,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深恶痛绝。 如果可以,即便让他这个遭老头子拿起武器去与秦军拼命,那也没有问题,这个他早就想干了。 只不过之前暴秦威压海内,他不想做无畏牺牲而已。 现在,燕公子竟然跟他说要联络各国反秦义士起兵反抗暴秦统治,甚至还要推翻暴秦。 这···若是六国一起反抗,似乎能成。 干了! 无论事情能不成,但总的去做才是,孟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就在东野环要答应间,突然又强行忍了下来。 虽然自己还有孔鲋这一大批逃亡的儒生,早就想造反了,但是,秦国强大,造反并不是那么容易成功。 毕竟以文王之贤,面对纣王这样的暴君,依然历经文王武王甚至成王三代人,才彻底击败商朝。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要小心谨慎。 虽然这人自称燕公子,身上的玉璧也对得上,但是,万一自己被骗了呢? 匆匆将大部分反对暴秦的儒生牵扯进去,然后做出无意义的牺牲,那就不行了。 所以··· 那就让我先看看这个燕公子的底细,若是燕公子真的是燕公子,甚至,只要燕公子是真的要联络各国义士反秦,那就立即联系各地儒生汇聚共谋大事。 若是自己搞错了,被骗了,那也只是牺牲自己一个人。 东野环立即伏地长拜道:“公子欲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在下佩服,愿以此残躯追随公子,还请公子不以臣老迈无能,接纳臣,让臣为公子效力。” 燕南飞见东野环主动投靠,大喜,连忙起身扶起东野环:“东野先生不以在下年少,愿意辅助于我,此诚在下之幸。” 扶起东野环后,燕南飞问道:“先生,联络诸子以及六国义士的事情,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东野环笑道:“公子,虽然此事可行,但还需从长计议。” 说着,东野环解释道:“公子,六国反秦义士,皆已经逃亡隐匿多年,而且诸子百家的大贤,也因为始皇帝的迫害,而纷纷逃亡。想要联系诸子,进而联络到各国反秦义士,这绝非是短时间内可能办到的。 故,虽然臣可以为公子联络我所认识的诸子大贤,但,诸子逃亡隐匿,多方寻找,恐怕也要耗费一两月的时间,才能联系上他们。” 燕南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对东野环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就凭孔氏一族将宗庙利器托付给东野环的情况,这东野环肯定能在十天半月之内联系到应逃亡其他郡的孔氏一族。 而且,鲁地多儒家大贤,鲁地儒家大贤逃亡的时间可不长,甚至,说不定就有人正在曲阜城中躲藏,要说东野环不知道所有人的消息,这个可信,但要说东野环对在薛郡躲藏的大贤一概不知,这肯定不可能。 真要如此,那孔氏一族的人,绝不可能将宗庙利器交给东野环。 所以··· 燕南飞心中有了猜测,看到东野环并未归心,眼下的投靠,恐怕更多是出于打探消息以及考量自己。 至于东野环此时投靠,从一而终,不舍不弃,那就扯淡了。 诸子百家的人,从来都没说过要从一而终,大部分的人都在说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这方面比较愚忠的,还是墨家的人,虽然墨家也不提倡愚忠,讲究道义,但他们的事迹···都是义字当头,死不旋踵。 而儒家的人则不然,儒家的人公开宣扬,即便君主贤明,待自己甚厚,但只要理念不合,君王不能施行自己的主张,那也应该离开。 当年,孔子之于卫灵公,是这么做的,孟子之于齐宣王,也是这么做的。 尤其是孟子当年离开齐国的时候,齐宣王多次派人请求孟子能留下来,并许诺重禄,但孟子还是拒绝了,带着门人弟子离开了临淄。然后,孟子走到齐国边境的时候,停留了足足三天,希望齐宣王能做出改变,施行王道,但,很遗憾,他最终没有等来齐宣王改变的消息,只能离开齐国。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东野环现在可以投靠,但只要他决觉得不合适,那他也可以离开。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是笼络东野环,让东野环归心。 想着,燕南飞安抚道:“我亦知道这件事很困难,否则,逃亡的六国义士诸子百家,早就被秦国抓捕了。 所以,请先生出面联络,在下可以等候,一月不行那就两月,两月不行那就三月,只要能联系上便可。” 东野环见燕南飞一点也不急躁,立即拱手应道:“请公子放心,虽然诸子百家的大贤,大都隐匿不知所踪,但是,臣与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有交情的,能联系上他们。 用不了三月,快则一月,必定有消息传回。” “如此甚好,甚好。”燕南飞说着,又道:“先生,若是需要一两月的话,我不便在外久留,先生何不随我返回隐居之地。” 东野环正想查探燕南飞虚实,一听提议,立即应道:“愿追随公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到 当日,燕南飞派人在瑕丘城建立据点,而东野环招来留在瑕丘城的仆从,交给他们书信,并让他们传播谣言后,便跟着燕南飞离开瑕丘。 七天后,众人转了一圈回到隐藏的小山外,此时,大野泽的水面,已经退到小山八里外了。 “叔野。” “臣在。” “东野先生乃是长者,乃是本公子从鲁县请回的大贤,当用重礼相迎。”燕南飞吩咐道:“立即派人回去,通知戴将军,让他速速派人以木筏铺路,迎接东野先生进山。” “诺。” 东野环一听燕南飞要让人以木筏铺路,心中即感动又十分抵触,便立即凯军制止道:“将军且慢。” 制止后,东野环向燕南飞行礼道:“我听公子说,此处距离大家藏身的小山,尚有近十里的路程。 十里之路,铺满木筏,非数千木筏不可,如此的木筏,不单是制作所需的材料与功夫,就是让人拿着木筏铺设,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与时间。 孟子曰:贤者乐民之乐,忧民之忧,故民亦乐其乐,忧其忧。” 东野环一本正经的看着燕南飞道:“始皇帝之所以被天下百姓怨恨,天下百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就是因为始皇帝不明白这个道理。 始皇帝将百姓送上战场,冒着死亡的风险,去拼命搏杀,以夸耀始皇帝的功勋。始皇帝又让百姓长久的劳作,修建宫殿道路,以满足其私欲。 剥夺百姓的快乐,以成全自己的快乐,牺牲百姓所珍惜的生命,将百姓送上恐慌厌恶的战场,以成就自己的功业,这正是始皇帝错误的根源。 这也是贤能的所警惕的地方,所厌恶的地方。” 说着,东野环站在小舟上,向燕南飞深深的弯腰拱手道:“还请公子以始皇帝为鉴,以贤人君子为典范,乐民之乐,忧民之忧。” 燕南飞被东野环说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东野环说完,也没法反驳,只得亲自去扶东野环。 “先生快快请起。” 扶起东野环后,燕南飞又弯腰致歉道:“先生教训的是,是在下扰民,忽视了百姓的感受。” 说着,燕南飞请求道:“在下年少,行事疏忽,还请先生在一旁佐正,日后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请先生随时提醒我,以免造成打得错误。” 东野环看着行礼的燕南飞,无比欣慰的扶起他,道:“书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子能有此心,便可成就圣贤之业了。” 说着,东野环看着小舟边浅水覆盖略显浑浊的烂泥路,自信的开口道:“老朽虽老,泥路虽然难行,但是,普通人能走得,我也走得,完全不必劳累百姓。 正所谓君子···” 东野环一边说着,一边便从小舟上跳了下去。 “哗”的一下,东野环就在燕南飞等人的注视中,落入水中,接着便陷入泥中··· “嗯?这泥地不对劲!”就在东野环震惊中,他才挣扎了一下,他的双腿就彻底陷入泥中,然后浑浊的水面覆盖到了小腹位置。 “公子···救我···” “快,叔野,快救先生···” “先生不要动,越动陷得越深。” “快来人···” “绳子···” 曹叔野率亲卫飞快开始对东野环展开救援。 一个多时辰后,在东野环的坚持下,燕南飞等人在外面望风的斥候指引下,兜兜转转走了十里泥路,终于来到隐藏的小山。 此时,提前得到消息,已经在山脚下等候的戴员,一见燕南飞等人来,立即上前相迎: “见过公子,公子归来,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戴员看见燕南飞身侧满身泥垢的老者,主动行礼道:“可是东野先生,今日得见大贤,幸甚,幸甚!” 燕南飞见东野环疑惑的看着戴员,立即介绍道:“先生,这是我军郎将戴员戴将军,乃原宋国宗室子弟,目前负责协助我管理壮丁以及家属,并主持修建房屋一事。” “原来是戴将军。”东野环一听戴员是宋国宗室子弟,立即回礼道:“幸会,幸会。” 礼毕。 戴员开口道:“公子,东野先生,在下得知诸位归来,特意准备了汤浴,请大家先洗漱一番。” 燕南飞等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垢,皆点头应下。 接着,燕南飞亲为前驱,为东野环引路。 “先生,请。” “公子请。” 接着,东野环跟着燕南飞沿着山间小路上山,路上,他看着周围的山坡上,有丁壮在砍伐树木、修剪树桩,壮妇孩子在搬运东西,只是,其间混杂的半大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这一幕顿时令他皱起眉头。 连孩子都在干搬运树干这样的重活··· 这是始皇帝都不曾干的事情! 外面都在传燕公子仁义无双,可是,现在靠近观察,却发现燕公子连孩子都不放过,这··· 难道我被骗了? 这燕公子恐非仁君,而是一个比始皇帝还要残暴的暴君! 幸亏我提前来打探虚实了! 突然,他见到两个六七岁左右男童,合力背起一节不大也不小树干,然后吃力的向山上爬,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你们这里连童子都要劳作,而且还要干转运树干这样的苦力。” “男童背负树干,这是他们自愿的。”燕南飞知道东野环在问什么,便解释道:“我等初来此山,开辟家园,百废待兴,士卒需要开辟田地,丁壮需要修建木筏,壮妇需要协助丁壮干活并洗衣做饭,送饭送水。 人手短缺,这些可以干活的童子,自然要用起来。” “不过。”燕南飞骄傲的道:“我等虽然不肖,但也不曾安排童子干重活,不过是协助妇人干一些轻活罢了。 至于这些男童背负树干,这是他们自愿的。” “对,自愿的。”一侧的戴员附和道:“本来在下没有安排男童背树,但是,男童自发奋勇,在下拦了几次,劝不住,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东野环撇了一眼正一唱一和的燕南飞戴员二人,心中默默冷哼道: “这些童子干苦力是自愿的?这么离谱的事,你们说我信不信?”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公子仁义 东野环心中对燕南飞的解释没有相信半点,但身在贼巢,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于是,他微微颔首,然后仔细向那些干活的人看去,却见无论是壮丁,还是妇孺,脸上皆没有埋怨不满之色。 相反,众人还神采奕奕,甚至还兴高采烈。 难道真是自愿的。 这···想不通了。 总不可能始皇帝奴役壮丁壮妇,是暴君,而燕公子连童子都没放过,却是仁义之君吧! 带着一肚子疑惑,东野环跟着燕南飞经过外面的军营,来到木屋区域。 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立在那,而且外形几乎都一模一样的木屋。 奇怪了,这不合理啊,完全看不出贵贱高低。 他疑惑的道:“公子,这些木屋都一样,不知那一间木屋,是公子所居。” 燕南飞闻言,立即指着另一边的军营:“我现在暂时住在军营中,军营中间,那个最大的军帐,就是我的住所。” “公子住在军营!”东野环大吃一惊。 燕公子居然还住在军营?明明已经建起了木屋,公子没有选择住在木屋,反而还住在军营。 难道是公子重视军事,与将士同甘共苦? 正想着,他便听到戴员说道:“东野先生,不仅是公子,军中五百主,众百将,还有在下等等,现在都住在军营中。 至于这些木屋,按照公子的意思,优先提供给作战受伤的伤者,还有体弱的病患以及老弱妇孺,以防止他们生病,甚至病死。 目前,我们已经建好了三十多座木屋,每座木屋住十人,一半受伤的将士,一半是老弱妇孺,大部分的的伤患与孩子都已经住进木屋。 用不了多久,我们这两千多人,就都能住进木屋。也正是为了让大家都尽快住进木屋,所以,现在山上的众多百姓,都是丈夫鼓励妻子,妻子勉力丈夫,父母激励孩子,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建木屋,而没有人偷懒的。” 东野环脸色一变,他现在知道燕公子与戴将军之前为什么说百姓甚至孩子都自愿的了,他也知道为什么众人虽然都面带疲惫,但脸上却看不到抵触与埋怨了。 想当初,文王有园林方圆七十里,天下百姓赞文王仁,且都说文王的园林太少。当年,齐宣王有园林三十里,结果齐国百姓都说齐宣王不仁,认为齐宣王的园林太大。 究其原因,则是文王的园林虽大,但是却不禁止百姓去园林捕猎采集,而齐宣王的园林虽小,但却禁止百姓入内采集捕猎,违者重处。 孟子听说这事,曾感叹道齐宣王太残暴了,竟然在国都附近挖了一个方圆三十里大小的陷阱,不知情的人进去后就完了。 故而,与民同乐者仁,损民利己者暴。 所以···始皇帝拼命奴役壮丁壮妇是暴政,而燕公子拼命使唤壮丁壮妇加老幼却是仁政。 这是目的不同的缘故啊! 想着,东野环深深的弯腰行礼道:“公子仁德矣。不久前,臣还以为公子不知道快乐忧愁的道理,以乐民之乐,忧民之忧劝说公子,但现在一见,公子已经已经深得王者之道。 孟子说:乐民之乐者,则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今日是也。 书云: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此纣之所以亡,周有臣三千,惟一心,此周所以兴。故先贤有云:上下同欲者胜。 秦国暴虐,秦军凶悍,如狼似虎,战无不胜,六国皆被秦军所灭,秦军实力不可谓不强,然秦军数次与公子作战,却皆为公子所败。 之前我还曾有所疑惑,怀疑公子的战绩,但现在看到这些木屋,我就知道,公子数败秦军,并非侥幸,而是理所当然,因为万人万心,不如千人一心。” 燕南飞见将自己吹成了周文周武,谦虚的笑了笑:“先生过赞了。” 接着,燕南飞吩咐戴员引东野环去沐浴更衣。 不久,东野环在燕家婢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出了木屋,见有一个亲卫在外等候。 “公子何在,可曾洗漱完毕。” “回先生,公子已经洗漱好了,现在正在陪夫人说话,还请先生稍后,我等已经去请公子。” 东野环一听燕南飞抛下自己去陪夫人了,微微摇了摇头。 终究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不过,以后有时间,他还得劝劝公子,年少需戒色。 须臾,燕南飞来。 “公子。” “先生。” 礼毕,燕南飞开口道:“先生初来,不如我先与先生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善。”东野环点头。 不久,燕南飞领着东野环在山上转了一圈,观看了众人这些时间平整的土地,清理的丛林,挖出的井,打通的道路,以及小山的地势。 观看完小山后,燕南飞又领着东野环下山,经南部小路,来到东面。 东部。 陶亭带着燕南飞与东野环观看了小山边缘的田地,然后又领着众人经木筏铺就的道路,向东面的群山而去。 路上,陶亭介绍道:“公子,先生,我等按照公子传授的办法,在高处填土造田,并将各处淤积的泽水引向低处。 之前十日,我等都是就近挖掘泥土填埋泽地,山脚下的泽地比较干燥坚韧,所需的泥土少,造田的速度很快。后来,公子离去十天后,随着近处的泥土渐渐挖掘完,随着造田之地越来越往东。 然后,我们就发现需要从远处搬运泥土,而且,随着泽地远离小山,水量增多,泥地变得更稀更烂,填土造田所需要的泥土也渐渐变多。 如此,我们造田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燕南飞微微颔首,比较理解。 这是造田进入深水区,需要耗费的力气变多了。 陶亭说完,见燕南飞之时点头,并没有说话,便继续道:“见到这种情况,我等皆以为,如果继续自西往东填土造田,不仅是花费更多力气的问题,而且可能我们无法在十月之前开辟足够的田地种植麦米。 于是,臣与黄将军、宋将军以及军中百将商议,决定选择其他比较容易开辟田地的地方继续填土造田。 然后,在选北面与选择东部群山的西面上,我等牢记公子教诲,一切以安全为准则,大家一致选择群山西面开辟田地,而将我等居住的小山北部保留原貌,留着泽地以为护卫。 同时,为了方便我们去群山下,我们又择地铺设了从小山到群山的木筏小路,以便我们能迅速往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宋人灵常 说到这,陶亭喜道:“上天庇护公子,我等到来东部群山附近后,便发现群山之下的土地,比咱们小山东面山脚下的土地更加干燥,更加紧密,甚至许多地方都不用填土就能开垦良田。 同时,群山的泥土我们还可以随意挖去,而不用担心破坏了山上的险要地势,让我等开辟田地的速度变得更加快。 于是,数日之间,我们就在群山西面开辟出一千六百余亩地,加上我们山脚下的三千余亩地,我们已经开辟了近五千亩地。 现在才八月下旬,距离十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我们开垦的速度,等到十月之时,我们最起码能开辟出一万亩以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新开垦的土地,每亩地产粮在两石以上,这样,明年的春夏之际,我们就能收获约三万石的麦米。 有了这些麦米,即便是粮食充足供应的情况下,我们也能坚持到明年的秋收。” “善。”燕南飞听到这,大赞道:“陶将军你们随机应变,在群山西面造田,真是解决我们一个很大的麻烦,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陶亭一听,喜道:“开辟田地,我等皆十分向往,甘之如饴,丝毫不觉得累。” 此时,东野环听到陶亭的话,赞叹道:“当初,我读典籍的时候,看到舜帝居住在雷泽,教化百姓,一年而成聚,两年而成邑,三年便成都。为此,我曾感叹不已,以为自舜帝以来,再也没有这样贤能的君王。 但是,今日我来到这里,才发现公子的贤能已经超过舜帝。此地虽然未有变都城的迹象,但是,一月成聚,两月成邑,这可是舜帝也无法办到的事啊。” 燕南飞见东野环将自己比作舜帝,立即谦虚道:“虽然孟子有言:人人皆可成尧舜,虽然舜帝也难以两月成邑,但在下不敢与舜帝比。 因为舜帝之时,连铜制兵器都少,更不曾有铁器,大都用竹木为器。而且,时至现在,历时上千年,连铜制工具武器都渐渐被舍弃,而且期间涌现的大贤众多,发明了众多利器,如同铲子、锯子,刨子,规矩等等。 所以,两月成邑,非我之功,实在是先贤之力。”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言是也。”东野环赞道:“不过,同样的工具,其他人没有做到,而公子做到了,这正是公子贤德。” 燕南飞闻言,哈哈一笑。 参观了各地后,东野环又跟着燕南飞回到小山。 当日,东野环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带着竹简来到燕南飞的军帐。 “公子,如今臣已经抵达公子隐藏所在,并居住下来。但臣担心家中妻子担忧,特写下一封家书,还请公子帮我传回家中。” 燕南飞点头道:“此事简单,我这就安排人为先生传书。” “多谢公子。”东野环见燕南飞答应,当即放下信函,然后转身离去。 东野环离去后,燕南飞见东野环留下的信函没有捆绑起来,微微一怔后,便展开竹简一看。 看完,燕南飞轻轻一笑。 这东野环洋洋洒洒写了数百个字,满满一卷竹简,但只说了三件事,前十个字就说了两件事,一说他很好,二说勿忧。 至于后面的数百字,全是对他这个燕公子的夸赞溢美之词。 “所以,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本公子看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东野先生是一个正义的君子,结果,阿谀奉承起来,周围两千人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想着,燕南飞摇了摇头,然后让将信函传出去。 外面。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在陶城大商人葛误的大力鼓吹下,燕公子的美名,渐渐从魏宋两地传到周围的齐楚赵韩故地。 加上六国遗民中有许多人痛恨秦国,期待有一个反抗秦国的英雄,于是,在六国之人的主动宣传下,燕公子的美名,渐渐响彻天下。 时间来到九月,连关中百姓也听说了燕公子的大名。 也就是在这时,鲁地儒生得到东野环传去的消息,开始利用他们掌握的舆论,暗中在鲁地发力,散布燕公子已经逃离大野,北返燕国,东去齐国,南下楚国的消息。 三个方向都传得有鼻子有眼,令人真假难辨。 但,许多人都相信,燕公子已经逃离大野了,甚至,许多人都相信燕公子已经返回燕国了。 就在众说纷纷中,宋人灵常在戴员的指引下悄然到来。 燕南飞带着东野环与众亲卫在山下迎到灵常。 戴员互作介绍之后,燕南飞立即笑道:“灵常先生,在下听闻先生久矣,得见先生,幸甚,幸甚。” 灵常亦道:“常亦闻公子大名久矣,今日得见公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说话间,灵常看向身穿儒袍,站在燕南飞身侧的东野环。 燕南飞见状,立即介绍道:“灵常先生,这位先生乃是鲁地大贤东野环东野先生。” “东野先生!”灵常闻言大吃一惊。 他知道东野环,这是鲁地有名的大贤,师从孟子学派,当年始皇帝召集齐鲁儒家博士讨论封禅仪式,这东野环就在征召之列。 这人在鲁地名望极高,居然已经投靠燕公子了。 连东野环都投靠了燕公子,那鲁地的儒生是不是也投靠了燕公子呢? 甚至,是不是儒家也投靠燕公子了。 虽然儒家内部极其混乱,孟子学派、曾子学派,孔氏学派,公羊学派等等,派别多到儒家内部都搞不清有多少,但是儒家仇恨始皇帝却是基本相同的,若是燕公子整合儒家了··· 当初始皇帝封禅泰山,光是齐鲁儒家博士就有七十多人,还有,始皇帝效法稷下学宫,聚集天下大贤于咸阳,有博士七十余人,其中儒家大贤超过一半,剩下的一小半才是。其他百家诸子。 如今儒家在朝廷之外的整体实力,其他诸子百家联合起来恐怕都不是对手。 若是燕公子真的已经得到儒家的支持,那就凭燕公子如今在天下的声望,还有儒家在天下各地的实力,燕公子可谓羽翼即将丰满了。 如此,将来推翻暴秦,天下有一大半的可能要归属燕公子了。 灵常脑海思绪一转,脸上神色越发谦恭了,接着向东野行礼道:“原来是东野先生,久仰大名。”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愿为王 众人寒暄了一阵,然后燕南飞亲自引灵常上山。 待灵常洗漱完毕后,燕南飞与东野环一边带着灵常到处参观,一边交流,三人相谈甚欢。 大略参观后,燕南飞见灵常露出疲态,便带着灵常回山。 不久,燕南飞遣人送灵常去休息之后,向东野环问道:“不知先生以为灵常先生如何,能否担当重任。” 东野环沉吟道:“虽然只与灵常先生接触不长,但灵常先生展露的才华却让老朽十分佩服,论治国之才,灵常远在老朽之上。 不仅是才华足够了,而且灵常其人本来就是宋地的大商人,家累千金,家中门客奴仆上千。 这人要才华有才华,要声望有声望,有钱有钱,要人有人,只要他愿意在泗水郡起事响应公子,必能将泗水郡掀的天翻地覆。” 说着,东野环拱手喝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只要灵常愿意起事反秦,那薛郡南面则可以无忧矣。” 燕南飞微微颔首,经过半天接触,他也发现灵常对后勤内政极为精通,别说戴员了,就算是东野环也比不上。 不愧是宋国宗室,不愧是闻名宋地的大商人。 只是,这样一个才华过人的人,为何秦末声名不显呢? 不,也不对,灵常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应该也是史书留名的了,但名气不大,不如萧何张良韩信那样出名而且。 宋人而且是彭城人,这人十有八九是项羽麾下的人,项羽麾下··· 项羽麾下··· 想着,燕南飞突然一怔。 呃,一说起项羽,他想起灵常是谁了。 这是项羽的令尹,项羽死后以西楚令尹身份投降刘邦,并帮助刘邦平定楚地的人。 因为项羽失败的缘故,项羽麾下出名的人寥寥无几,而且都是武将。 难怪他一时间没想起灵常是谁,也难怪灵常才华过人又名声不显。 次日。 灵常休息一夜之后,再次与燕南飞等人齐聚。 帐中。 燕南飞大声:“先生,如今天下苦秦久矣,我欲联络各国后人,起兵反秦。先生乃宋国之后,彭城豪杰,故我欲请先生担起光复宋国的重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灵常闻言,顿时迟疑起来。 若是天下各国共同起兵反秦,能否推翻暴秦他心中没底,但是,各国复国,尽复关东之地,他心中还是有把握的。 若是他在彭城起事,驱逐秦人,光复泗水郡,复立宋国,这个他做得到。 但复立宋国之后呢? 想着,他看了一眼燕南飞,然后又看了一眼东野环。 这两个人都是儒生。 别看两年前儒家曾在始皇帝面前公然鼓吹分封制,要重新分封建国,这并不意味着儒家的人就支持分封。 相反,分封天下只是儒家大贤给始皇帝的权宜之策,是针对现实情况的变通,是对现实的妥协。 其实儒家的人大部分都希望天下统一,并且统一还不算,还要大一统。 这种思想在魏儒家以及孟子学派还有荀子学派都极为流行。 巧合的是,这燕公子师从魏国的儒家学派,而东野环就师从孟子学派。 现在这两个儒生跟他说让他重建宋国,那重建之后呢??? 宋国本是商人的后裔,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国家太小,只能在周围国家夹缝中生存,稍不留神宋国就会被周围国家吞并。 最重要的是,若是燕公子真的推翻暴秦,拥有天下,称皇帝。 燕公子会跟周天子一样放任各国吗? 不,他肯定会效法始皇帝,挨个消灭其他国家的。 毕竟,百年前孟子就对魏襄王说了,天下恶乎定,定于一。 而且,当年齐国在出兵灭燕之时,曾询问孟子意见,孟子不仅极力鼓动齐宣王出兵灭燕,还极力向齐宣王鼓吹,要施行仁政,用怀柔的手段彻底吞并燕国。不过齐宣王没听孟子的话,在燕国施行暴政,激起燕人反抗,导致齐军不得不从燕国撤军。 若非如此,吞并燕国的齐国,可能比秦国还要先统一天下。 所以,听燕公子的,重建宋国,这事不靠谱,日后说不得会被灭族。 就如同始皇帝灭六国一样,除了主动投降的齐国,其他赵魏韩楚燕等五国王室,国君之后差不多都被杀完了。 想着,灵常缓缓摇了摇头。 此时,燕南飞见灵常摇头,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莫非先生以为在下愚钝,不愿与在下合力推翻暴秦,还是先生以为暴秦强大,不可与之为敌?” “都不是。”灵常立即向燕南飞拱手道:“天下苦秦久矣,在下恨不得与暴秦同归于尽,怎么不敢与之为敌。而公子这一段时间以来,以弱势兵力,数败强秦,公子之贤,在下深感佩服。” 东野环闻言,看着灵常问道:“那先生为何不愿在彭城起事,复立宋国。” 灵常摇头道:“宋国已经亡国七十余年,宋国这一个国家,已经在宋人心中渐渐消失,连在下也不以宋人自居。 故而在下以为没有复立宋国的必要了。” “啊!”燕南飞与东野环对视了一眼,皆露出震惊之色。 这灵常居然不愿复立宋国。 他们想扶持灵常做宋王,这灵常居然不愿意。 送上门的宋王之位,他居然不要。 这··· 就在二人震惊中,灵常拱手道:“公子数百强秦,天下皆知公子贤,且公子携民逃亡,天下皆知公子仁德,在下仰慕公子久矣。 故,在下愿散尽家财,搭上全家性命,在彭城起事推翻暴秦。若是在下不幸,还请公子照顾在下后人。 若是在下侥幸成功,在下愿率泗水郡勇士,归附公子,为公子效力。” 燕南飞闻言,心中更加震惊了。 我名气都这么大这么好了吗? 这灵常居然连宋王都不愿意做,却想要来给我当狗。 这··· 他是怎么想的?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连王位都不要,那自己就不用多想了。 想着,燕南飞立即感动的道:“诚如是,我燕南飞将来必不负先生。” 接着,燕南飞与灵常商议许久,确定了推翻暴秦的总体目标,又确定了联络方式,又留灵常居住三日,这才亲自送灵常离去。 第一百六十章 人心聚散 “燕贼已经抛下老弱妇孺带着数十精锐丁壮逃了。”正在东郡搜索燕贼的冯劫,脸色微变,急忙向前来禀报的薛郡守杨廉问道:“消息确定吗?” 杨廉为难道:“冯将军,在下不能确定消息真假,但是,现在整个薛郡到处在传说燕贼已经跑了,而且还传得有鼻子有眼···” 说着,杨廉皱起眉头,他们已经在东郡搜捕月余了,可是,东郡挨着大野泽的地方多,他们才搜捕了大半个部分,还有小部分地区没搜完。 这么长的时间,加上之前他们在本郡搜索的时间,早就超过他们之前征召丁壮所说的只是征召训练一月。 如今正处于秋收之时,丁壮被他带到东郡来,在东郡荒野之地搜捕燕贼,却连个燕贼的影子都没看到。 下面的人即身心疲惫,又担心家中妻儿父母,还担心收成,更以为已经找不到燕贼了。 如此,下至普通丁壮,上下部分将领,许多人意见都很大,连连向他抱怨,不愿继续在东郡继续搜捕下去了。 而且,薛郡乃是当年齐鲁的地盘,儒家的势力极其强大,甚至儒家的声音比他这个郡守的声音还大。现在朝廷和儒家的关系不好,已经是人所共知的,加上几年前鲁县孔氏宁可满门逃亡荒野为盗,也不向秦国屈服。 为此,儒家与薛郡官府的关系很差倒了极点。 一旦儒家的人闹事,而他这个郡守不在郡中,且薛郡秦军丁壮也不在郡中,那··· 情况要遭。 最重要的是,现在燕贼的消息从薛郡开始传播,要说跟儒家没关系,打死他他都不行。更要命的是,燕贼本身就是一个儒生,两者搅和到一起,这不是一加一大于二那么简单,说不定,一个不好,薛郡甚至齐鲁之地,都要崩。 所以,他现在也不想继续带着军队丁壮在东郡找什么燕贼了。 他是薛郡守,当然是薛郡重要。 至于他先返回薛郡坐镇什么的,别开玩笑了,那薛郡鲁县可是儒家的心脏,他不带着军队回去,就自己带着五十一百士卒回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所以··· 想着,杨廉叹道:“空穴来风,必定有因,故而,在下以为那燕贼,可能是真的逃了。” 杨廉话音一落,同样已经不想继续在东郡搜捕燕贼的砀郡守任全,亦附和道:“冯将军,杨郡守说的是,如今我我等大张旗鼓的在东郡搜捕燕贼,燕贼闻之必定惊惧交加,夺路而走,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我砀郡与薛郡的士卒丁壮大都来了东郡,以至于两郡只能封锁道路关卡,若是燕贼翻山越岭,两郡根本就拦不住。 故,在下也以为,燕贼已经逃出大野泽范围了。” 冯劫闻言,心里疙瘩了一下。 燕贼有没有逃出大野泽范围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们这一伙人的心已经散了。 他心中明白两位郡守的顾虑,但他也有他的顾虑。 他之前抓捕行刺始皇帝的张良失败,就已经让始皇帝很失望很不满,为此,还丢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现在,若是忙活了一个多月,却连东郡都没搜完,就宣告抓捕燕贼失败。 那始皇帝会怎么想? 他侍奉始皇帝二十多年,见过相国吕不韦,见过昌平君,见过丞相启,这些人没一个落得好的,始皇帝可不是一个讲仁义的人。 大秦的文字中也没有仁义两个字。 所以,要是这么宣告抓捕失败,那他轻则免为庶人发配北边修长城,重则赐死。 这怎么能行呢! 想着,冯劫立即应道:“不过是一些谣言,现在到处都是谣言,两位郡守又何必当真呢?本将相信,燕贼乃是儒生,迂腐而不知变通,肯定还带着老弱妇孺躲在大野泽的某一处。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搜捕燕贼。” “可是,冯将军···” “杨郡守不必说了。”冯劫粗暴的打算杨廉的话,大喝道:“我意已决,继续搜捕燕贼。” 李由闻言,投桃报李的大声道:“在下领命。” 杨廉与任全见此,看了看一脸坚定的冯劫,又看了看一侧的李由,只得应道:“诺。” 于是乎,在燕贼已经逃出大野泽范围的谣言传到东郡后,在东郡搜捕燕贼的众人闻之,在接下来的搜捕日子里,越来越抗拒,越来越消极,越来越忧叹,甚至越来越愤怒。 睢阳。 不久前才从嵩山逃亡的孔鲋,在得到东野环传来的消息后,得知燕公子找到了孔氏家中,立即意识到,反秦的时机已经开始成熟,于是,便匆匆往鲁县赶,打算去拜见传说中的燕公子。 才赶到睢阳,孔鲋又接到东野环的信函。 此时,孔鲋看着东野环信中满是对燕公子的赞誉之词,惊道:“环将燕公子比作尧舜,这燕公子真有这么贤明吗?” 说着,孔鲋心中充满着疑惑与期待。 然后,孔鲋招来随同的从子孔聚,吩咐道:“聚,用完晚食,我们连夜赶路,加快速度赶回鲁县。” 颇具英武之气的孔聚,闻言便是一怔,诧异的看着孔鲋,问道:“世父,连夜赶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需要这么急吗?” “急吗?”孔鲋摇头:“常言道救急如救火,怎么急都不算急,况且,我们现在是去拯救万民于水火,连夜赶路,怎么算急呢!” 说着,孔鲋长叹道:“世父我以为这还慢了呢!” 时间缓缓来到九月。 沛县。 刘季又请假回去搞秋收,秋收完,原本还想在家中再播种一番的他,得知三个月前已经播种完毕,吕雉再度怀孕,便只能作罢。 于是,刘季好生安慰了吕雉,没在家中多待,就春风满面干劲十足的回到了沛县,向萧何销假。 刘季从县衙出,正好遇到县令苏缪。 “小吏见过县令。” “嗯?”苏缪一见刘季春风满面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想起吕雉来,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怒气。 我堂堂沛县县令,向吕公求吕雉而不得,结果,吕公才与刘季见了一面,就将吕雉许给了这个整天在县里吹牛说大话的游侠恶霸刘季。 难道我这个沛县县令,还比不上一个泗水亭长。 耻辱,简直就是耻辱。 想着,苏缪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语气尽量平淡道:“刘亭长这是回来销假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季逃亡 刘季一听,就从县令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怒气。 于是,他不敢触犯县令,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县令英明,小吏刚刚将家中粮食收获完,不敢耽搁公事,连半天都没歇,就匆匆赶回销假,为始皇帝效忠,为大秦效力。” “好,很好,大秦就需要刘亭长这样一心尽忠的官吏。”说着,苏缪笑道:“正好,本官有事要吩咐你,刘亭长在县衙稍候,等等本官有命令。” “唯。”刘季再次毕恭毕敬的行礼。 苏缪见刘季恭敬答应,这才点头,然后向县衙内走去。 苏缪走远后,刘季才起身,然后向苏缪离去的方向暗暗啐了一口:“呸,乃翁今天真是晦气。” 县衙大厅中。 县令苏缪坐在主位,县丞、县主吏等官吏依次坐定,泗水亭亭长刘季坐在最外面。 “诸位。”苏缪沉吟道:“秋收已经完成,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本县在骊山服役的丁壮,也要轮换一批,所以,今日本官召集诸位,就是想要派一批刑徒和丁壮去骊山服役,将骊山的丁壮换回来。” 说着,苏缪看着众人:“诸位以为,谁人可以押送丁壮去骊山。” “嘈,这个千刀杀的,竟然又想让乃翁去骊山。”刘季一听,心中立即疙瘩了一下,他知道县令叫他来此的目的了。 众人一听,见刘季也在,又见县令目光在刘季身上停留一下,熟知县令与刘季矛盾的众人,哪能不知道县令的意思。 不过,刘季出身丰邑豪强家族,而且其人交游广阔,与众人关系不差,也没有人主动开口得罪刘季。 出身沛县的群吏不说话,但秦始皇亲自任命,与县令站在同一立场的县丞可没有多少顾虑。 于是,县丞孙修率先开口道:“县令,最近天下多事,县中许多小吏都去各地服役了,以至于县中小吏严重不足。 故而,此次押送丁壮去骊山服役,不如从本县的亭长中选一个人去吧。” “县丞所言极是。”苏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刘季,笑道:“刘亭长,你曾多次去骊山服役,熟知去骊山的道路,而且你也有一年没服劳役,正轮到你去服役,正好,这次一并解决了。 不知刘亭长可愿为大秦尽忠,为始皇帝尽心,为本官尽力。” 刘季心中一寒。 这骊山他是万万不想去的,可是,县令开口,他也难以拒绝。 想着,刘季微微低头,心思一转,便拱手道:“县令,为大秦效忠,小吏自然是愿意的。” 说着,刘季露出一脸悲伤,看了看县令县丞,然后又看向平日与他交好的群吏,难过的道:“县令,县丞,还有诸位,在下的妻子才刚刚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而在下家贫,也没下人照顾她。 若是我去了骊山,我担心一旦在下妻子有事,恐有不测。 故而···” 刘季长拜道:“请诸位体谅在下的偏爱之心与不得已之苦衷,让在下暂缓一年,等明年安稳下来后,再去骊山服役,或者去北边戍边。” 与刘季交好的人一听,便有人同情道:“县令,刘亭长家中有事,不如暂缓一段时日。” “是啊,刘季家中只有一个柔弱的妻子以及一个年幼的女儿,这个时候,的确脱不开身。” “不错···” “哼。”众人正说着,被县令一身冷哼打断。 接着,苏缪看着刘季道:“刘亭长,你也别说本官没有照顾你,这几年来,每到春耕秋收之时,你都要请假回去,那次本官没有准许。 咱们县中,就你请假请的最多,吃的也最多,现在,县中有事,你就退缩了?” “这···”刘季心中一惊。 县令提出吃得最多,这让他想起在酒楼赊的账,好像这几年一直没去结。 这个匹夫在威胁我! 这时,苏缪见刘季不说话了,又看向其他人,冷声道:“诸位为刘亭长求情,甚好,那你们谁代替刘亭长去骊山服役。” 众人一听要去骊山,立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苏缪再次向刘季问道:“刘亭长,你是否愿意率众去骊山?” 刘季闻言,只得屈服道:“小吏愿意···” 不久,刘季出了县衙,便直奔吕家。 吕家。 吕公见刘季来,奇怪的问道:“贤婿不是回家秋收去了吗?怎么突然来我这,莫非是雉儿有事。” 刘季闻言,看了看左右。 吕公见状,脸色一沉,驱散了旁人。 “妇公。”刘季在旁人都离开后,立即开口道:“季今日来此有两件事,其一,雉儿又有了身孕。” “好,好,好。”吕公大喜,连连称好。 自吕雉嫁给刘季,虽然生了一个女儿,但一直没生儿子,加上刘季公务繁忙,夫妻聚少离多,吕雉接连三四年没有身孕,这一直是他心病。 现在他一听吕雉有孕,大喜过望。 顿了顿,吕公又问道:“贤婿,还有一事是什么事?” 刘季闻言,便将县令要求他押送丁壮去骊山的事情一说,然后皱眉看着吕公道:“妇公,骊山太远,而吕雉怀有身孕,一旦有事,恐怕没有依靠。” 吕公一听,皱眉道:“这事不好办啊,若是事情还没有发生前我听到风声,倒还能运作一番,可是,现在命令已经下达,而且这几年我与县令关系恶化,恐怕难以改变县令的决定。” “妇公。”刘季一见吕公无法改变状况,又沉吟道:“我亦知此事无法挽回,而且我也有了一个想法。” “哦!”吕公看着刘季,问道:“季,你打算怎么做。” 刘季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妇公,你对天下局势怎么看?” “天下局势!”吕公看了刘季一眼,心中一动,应道:“我看有天下大乱的征兆。” “妇公言之有理。”刘季沉吟道:“之前燕县坠星,始皇帝死而地分的传言传遍了天下,接着,东郡秦军被燕县燕公子击败,燕公子随后逃亡不知所踪,依我看,燕公子十有八九是返回燕国了。 燕国与暴秦有血海深仇,燕公子回到燕国,肯定是要报仇雪恨的,所以,我推测,恐怕用不了多久,燕国就会大乱。 而以现在的情况,燕国一乱,必定会波及整个天下。” 说到这,刘季正色道:“天下大乱之际,英雄用武之时,这个时候,若是在骊山服役,在秦国心腹之间,不仅生死为秦人所操纵,而且身陷关中囚笼,难有作为。” 说着,刘季想起几年前他去咸阳服役时,见到始皇帝的威仪,心中一热,无比坚定的道:“此时此刻,前往关中,无疑是自投罗网。且,机会就在眼前,岂能错过,故而,我打算逃亡山林,以观天下之势。” 吕公闻言,看着刘季犹豫许久,才缓缓点头道:“你且去,家中之事勿忧。” “多谢妇公。”刘季拱手一礼。 第一百六十二章 楚越合流 数日后,刘季在沛县群吏的送别下,与县卒押送百余丁壮前往骊山。 第一天,上至刘季下至丁壮,皆怀着抗拒的心情,缓缓西行,走二十余里,当日无事。 第二天起来,众人发现有几个丁壮夜间逃亡,不知所踪。 见此,刘季安抚了士卒又威胁了役徒一番,便一如昨日的继续西行。 众役徒见刘季既没有加强监视,也没有加强防范,依旧前行,皆心中一松。 同时,不少人心中一动。 而后,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又走了二十里。 第三天起来,竟少了二十几个人。 众人继续西行,途径丰城,暂行,刘季回城拜别父母,归,百余丁壮已经只剩下一半了(刘邦他爹是丰城人,中阳里在城中而不是村中)。 众人皆惊恐的继续西行,走了六七里路,来到丰西泽。 当夜,刘季与众人饮,酒罢,乃释放丁壮,与二十余人继续西行,逃亡砀郡芒砀山为盗。 数日后,一些逃亡的人回到沛县,刘季释放众徒,逃避徭役并逃亡为盗的事情泄露出去。 沛县县衙。 “三天,才三天时间,押送的人就跑了一半。”查到刘季真的抛妻弃子逃亡砀郡为盗了,县令苏缪大怒道:“好你个刘季,以前老在县里说大话,说自己如如了得。结果,本官让你押运丁壮去骊山服役,才短短三天时间,队伍还没有出丰城范围,丁壮就跑了一半。 不仅丁壮跑了,还自己也跑到砀郡去做了盗贼。” 说着,苏缪怒喷道:“还人人称赞的顾家宠妻的好丈夫,我呸,妻子还有着身孕,女儿丁点大,抛妻弃子逃亡为盗,端的无耻又无能的小人一个。 本官早就知道刘季这人不行,但没想到,他竟然无能如此,明知妻子有孕,还漫不经心,以······” 县丞孙修等苏缪喷完,提醒道:“县令,现在刘季他们已经跑了,接下来要紧的是怎么善后。” 苏缪皱起眉头。 沛县役徒集体躲避徭役,这是以前从未发生的恶劣事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沛县和他的名字肯定会出现在始皇帝的案前,一定会触怒始皇帝。 还有,今年上计,沛县和他这个县令肯定会得到一个最下等的评价,说不定,明年,他就要去一个更偏远的地方做官,甚至还可能连官也没得做了。 想着,苏缪恼怒道:“先从县中再征召一批役徒,送去骊山。至于刘季他们这些混账,他们让本官不好过,本官也要让他们不好过。” “传令,派人去役徒家中,搜捕逃亡的役徒,抓到后,打五十鞭,罚两甲,若是没钱,就贬为刑徒,去干苦力抵罚金。 若是逃亡役徒没有回家,那就以逃亡为盗贼的罪名论处,,给他们家人三个月时间,让他们尽快回来自首,只要三月内回来自首,罪减一等,本官依然可以从轻发落,贬斥他们为系城旦(秦朝城旦刑罚有六种,从无期到有期不等。系城旦最轻,为有期徒刑,三到六年不等,去修城墙)。 否则,只要过了三月,就以犯罪逃亡罪论处,一旦抓获,立即贬为奴隶。 此外,刘季身为县吏,负责押运役徒并服徭役。现在,刘季不仅押运失败,而且自己也跑了,还逃亡为盗,罪加一等。 传令,抓捕刘吕氏,并···” 正说着,夏侯婴在门外禀报道:“报,县令,吕公在外求见。” 孙修一听,迟疑道:“一定是吕公也听说了刘季的事,肯定是来交赎罪金保刘吕氏了。” 苏缪皱起眉头。 他与吕公相识多年,虽然后来因为吕氏问题有了裂痕,但终究还没有彻底翻脸。 或许···能借刘季逃亡的事,让吕公向自己屈服。 想着,苏缪吩咐道:“先去抓捕吕氏。” “诺。” “请吕公来见本官。” “诺。” ·········· 吴县,项家。 “项公,恭喜恭喜。” “余先生来了,今日羽儿大婚,朱生要多喝两杯。” “项公,恭喜!” “驺公能来,此我项氏之幸。” “项公能请我北上,这才是在下之幸。” “项公···” “曹先生···” “项公,恭喜啊。” “郡守!”正在迎接宾客的项梁,见会稽郡郡守殷通亲自来了,急忙向前两步,行礼道:“不想郡守亲自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那里,今日是项羽大婚,我会稽盛事,本官岂能缺席。” “郡守能来,乃我项氏荣幸,郡守里面请,里面请。” 说罢,项梁亲自在前引路,将殷通迎入家中,并安排殷通坐在尊位。 须臾,项梁离开后。 殷通坐在席位上,看着满堂来贺宾客,心中沉甸甸的。 会稽郡乃是秦国边陲之郡,这里楚国统治近百年,实力不弱,而且之前乃是吴越之地,因为楚国的国策,以至于越国遗留的势力也不弱。 当初秦军还驻扎在江东的时候,秦国官吏还能镇压地方,让楚越两国遗民老老实实的。 可是,自从江东的秦军大规模南下攻打百越,功成之后,镇压会稽的秦军大部分留在了南越,以至于官府越来越难以镇压本地的楚越遗民了。 楚越遗民不仅隐匿田地人口,拒不缴税,反抗徭役兵役,而且还对官府政令视若罔闻,不严厉就使唤不动,但逼急了,就逃亡为盗。 野外群盗繁多,大盗贼桓楚虎啸山林,影响极坏,他想除掉桓楚,但···秦军去的少了,就会大败而归,去的多了,秦军还没出城,桓楚就已经带着人跑了。 真是···刁民太多。 几年前,项梁初来会稽之时,他见项梁乃是楚国名门之后,打算借项梁的影响力,威慑楚越遗民,稳定会稽。 于是,他将项梁纳为门客。 结果,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本来都不怎么理会他的楚越遗民,甚至常常抗税抗役的刁民,在项梁的帮助反抗力度大减。 为此,他还高兴了一番。 但他没高兴多久,就发现项梁在会稽郡的声望,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都快比得上他了,许多事情没有项梁出力,官府就干不成。 就比如官府征发徭役等等。 而今天,项梁之侄与越氏之女成婚,这不仅是项氏与越氏联姻,更是楚越两股势力联合。 想到这,他目光扫过厅中众人,这些人都是楚越两国遗留在江东的各大家族的家主,这些人齐聚于此,显然不仅是参加婚宴,更是在向项梁表态,楚越两国遗民皆以项氏马首是瞻。 恐怕,今日之后,这项梁在江东的声望恐怕要超过他,能与他分庭抗礼了。 想着,殷通默默一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孔鲋到来 这一天,燕南飞正挥舞着锄头,在群山中挖着土。一旁,亲卫统领卖力的挥舞着铲子,将燕南飞挖出来的泥土铲到框中。 须臾,两筐泥土装满,一个亲卫担起泥土,飞快的向山下而去。 一担一担又一担,就在燕南飞挥汗如雨的挖土间,突然,一个壮丁跑过来,禀报道:“公子,东野先生说有大贤至,请公子立即回山。” “大贤来了!”燕南飞眼睛一亮,这大贤到来的速度比他预料的快很多,本来,他还以为大贤到来需要两月以上的,不想,这才一个多月而已。 于是,他立即扔下锄头,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渍,惊喜道:“才一个多月,大贤就到了,快,叔野,快随我回去。” “诺。” 燕南飞带着众亲卫急忙往回赶,回到山上,见东野环正站在院中,立即问道:“东野先生,不知大贤何在?” 东野环见燕南飞归,立即一脸欣喜的上前:“公子终于回来了,子鱼正在洗漱,请公子稍候。” “子鱼?!”燕南飞震惊的看着东野环,难以置信的问道:“东野先生,你说来人是子鱼先生,可是孔氏家主子鱼先生吗?” “正是子鱼。”东野环点头,感叹道:“公子,臣也没有想到,子鱼会亲自前来,本来,臣以为会是子鱼的二弟,三弟前来拜访公子,不想,子鱼一听说公子事迹,竟千里迢迢赶到大野拜访公子。” 燕南飞一听真是孔鲋,心中惊喜万分。 孔鲋自身便名传天下的儒家大贤,且一直都没有向秦国屈服,加上其本是孔子后人,在儒家地位非比寻常,天下儒生大都要给他面子。 若是得到孔鲋相助,大事可成。 想着,燕南飞喜道:“子鱼先生在哪里洗漱,我去其门外等候。” “在这边。”东野环向身后的一间木屋一指。 接着,他见燕南飞满身泥垢,又开口道:“公子,子鱼洗漱还需要一些时间,公子何不先简单洗漱一下。” 燕南飞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点头道:“先生提醒的是。” 说着,燕南飞吩咐道:“叔野,走,来帮忙。” “诺。” 很快,燕南飞在两个亲卫的帮助下,快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便急忙出门。 出门,行十余步,便见孔鲋所在的木屋大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一个壮丁的陪同下,走出来。 见此,燕南飞加速向前。 与此同时,孔鲋出了门,与东野环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在东野环的指引下,得知正带着一大帮人走过来的人,正是燕南飞,便与东野环快速向前。 近前。 东野环介绍:“子鱼,聚,这位就是燕昭王之后,燕南飞燕公子。” 孔鲋快速打量了燕南飞一下,见燕南飞虽然皮肤有些黑,但面容坚毅,目光炯炯有神,且其脸上,脖颈上,都隐隐可见水迹,知道这是燕公子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又洗漱了一番。 急促又不失礼! 想着,孔鲋主动拱手行礼道:“孔氏之后孔鲋,见过公子。” 与此同时,孔鲋身侧的孔聚亦行礼道:“孔氏之后孔聚,见过公子。” 此时,燕南飞正打量着孔鲋,他见孔鲋满脸疲惫,就知道孔鲋之所以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是一路急赶。 见此,他心中就有底了。 孔鲋来的如此快,如此急,显然,孔氏甚至是儒家,都对推翻暴秦迫不及待了。 如此甚好,甚好。 正想着,他见孔鲋行礼,正欲向前搀扶之际,又听到那个壮丁的话。 孔聚?! 他目光从孔鲋身上转到他身侧的壮丁身上。 这个就是孔聚!他知道这个人,虽然孔聚名气没有曹参周勃大,但能力却一点也不小,是得到了韩信的认可的。 秦末风云动荡多年,孔氏一族都参加了推翻暴秦的起义,其中,孔鲋带着百余鲁地儒生投奔陈胜,没多久,陈胜战败,孔鲋战死,孔氏一族随败军离散。 而孔聚,他虽然没有参加陈胜起义,但反秦的时间比孔鲋还早,刘邦落草芒砀山后没多久,孔聚就投奔了刘邦,又跟着刘邦起义。 后来,因为种种缘故,孔聚投入韩信麾下,成为韩信的左膀右臂,垓下之战,韩信是主将,而孔聚是韩信的副将,两副将之一。 也正是因为韩信的缘故,孔聚的记录极少。 想着,燕南飞看了孔聚一眼。 所以,现在刘邦应该还没有落草芒砀山,故而孔聚还没有去投靠刘邦。 心中念头一转,燕南飞便有了定计,然后立即回礼:“燕县燕生见过子鱼先生,见过孔聚先生。” 说着,燕南飞真诚的看着孔鲋,喜道:“在下仰慕先生久矣,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孔鲋见燕南飞自称燕生,又十分仰慕他的样子,心中顿生好感。 “老朽亦闻公子之名久矣,今日一见,可谓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一旁,孔聚见燕公子不仅向他世父孔鲋见礼,连他这个作陪之人也没有落下,同样心生好感。 “聚亦久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公子英武比传闻更胜。” 燕南飞听着二人的话,立即哈哈一笑,然后拉着孔鲋的手道:“子鱼先生,孔先生,咱们里面说话。” 须臾,燕南飞将二人引到自己居住的军帐。 军帐中。 燕南飞将孔鲋引向右手首位的椅子:“子鱼先生,请坐。” 孔鲋看着椅子,露出迟疑之色。 作陪的东野环见状,想要开口,但又忍下,只是有些不满撇了撇嘴。 之前,他第一次见椅子的时候,燕南飞解释说腿脚不方便,他也就认了。可是,后来燕南飞腿脚好了,都能下地干活了,依然坐在椅子上,还将椅子推广众人,让众人都坐椅子,这就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后来,他私底下多次向燕南飞进言,要求燕南飞遵守礼节,恢复坐席。 但···没效果。 而且其他人也都人也都认为做椅子上比坐席上舒服,竟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观点的。 苦劝无果之后,他也只能作罢。 不过,作为遵守礼仪的儒生,不管其他人坐不坐在席上,反正他自己一直都是坐在席上。 只是,后来每次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些别扭。 好在大家现在都忙着开辟田地,修建木屋,坐在一起的时间极少,所以别扭感才不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各国消息 此时,燕南飞见孔鲋面有疑虑,便走到主位,示范着坐在椅子上。 “子鱼先生,在下之前腿脚不便,出入皆坐在孙膑车上,后来,腿疾渐渐康复,发现坐在孙膑车上比坐在席上舒服,便让人对孙膑车做了改进,这便是现在的椅子。 先生可以坐在椅子上试试,这个比席上舒服。” 孔鲋见燕南飞坐在椅子上,便明白椅子的作用,就在他准备坐下之时,忽然听到一声不满的冷哼声。 他回头一看,便见 东野环移开左手首位的椅子,接着从袖中拿出一面薄席,熟练的铺在地上,而后便坐了上去。 这两人··· 孔鲋看了看椅子上的燕南飞,又看了看席上东野环,心里微微一突。 本来,他收到东野环的信函,见东野环狠狠的夸赞燕公子,知道老友脾气的他,立即便知道老友已经臣服燕公子了,也正是出于对东野环的信任,所以他才千里迢迢的急忙赶来见燕公子,共商大事。 结果,这才刚见面,他就见到这一幕。 之前东野环拼命夸赞燕公子,他还以为东野环已经与燕公子君臣相知相得,亲密无间了。 但,其实这两人矛盾重重,从这座椅一事,便显露无疑。 同时,与东野环有数十年交情的他,同样知道东野环的脾气,那是相当认死理,两人都如此矛盾了,东野环竟然还愿意臣服燕公子。 尤其是,刚刚燕公子还未归来之际,东野环可是还对燕公子赞不绝口的。 所以,这燕公子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贤能,不然东野环不会如此。 想着,孔鲋又看了看燕南飞与东野环二人,见二人都看过来,心中便沉吟起来。 燕公子坐在椅子上,是因为舒服,而东野环坐在席上,是因为礼仪。 舒服和礼仪孰轻孰重? 毫无疑问,当然是礼仪重要! 但,这也要考虑设置礼节的目的。 先贤设置礼仪,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方便与让自己得体。 席地而坐,正是为了让大家显得得体,不出丑。为此,先贤严厉批评簸箕而坐的行为。 因为簸箕而坐虽然舒服,但实在是太失礼了,君子岂能坦荡荡,女子那就更不行了。 而燕公子现在坐在椅子上,双腿微微分开,其实与簸箕而坐很类似。 为何燕公子能君子坦荡荡! 因为燕公子穿了裤子。 以前大家都是下裳里面穿着开裆裤,而现在不同,现在大家都穿胡裤了。 当初齐太公受封齐地,因其俗简其礼,三月而报,伯禽去鲁,教化百姓,改风易俗,三年而报,周公闻之,长叹说:日后鲁国将北面为臣侍奉齐国。 后来,果如周公之言。 所以说,礼仪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要方便、得体。 想着,孔鲋看了椅子上的燕公子一眼,暗道:“常言道:君择臣臣亦择君,燕公子如此作为,目的不在于坐椅子还是坐席上,其目的是在考察老夫是否与东野环一样不知变通。 若是死守旧礼,恐怕儒生在燕公子的心中会成为因循守旧的象征。” 想着,孔鲋轻轻一笑,便坐在了椅子上。 孔聚见状,跟着在孔鲋下手的椅子上。 东野环见孔鲋二人坐在椅子上,顿时脸色一白,若有所亡。 而燕南飞见此,却是微微一笑。 这一段时间以来,东野环多次进言要恢复坐席,可是让他不堪其扰。所以,他也想看看孔鲋这个名传天下的大贤,是不是也和东野环一样,死守古礼。 现在,孔鲋坐在了椅子上,这说明鲁地儒家大贤,虽然有东野环这样死板的人,也有孔鲋这样变通的人,不愧是叔孙通的老师,果然会变通。 这样,才能愉快的玩耍,才能愉快的共谋大事。 这一瞬间,孔鲋在燕南飞心中的地位,便比东野环高了两个层次。 想着,燕南飞见孔鲋二人已经坐定,立即收拢思绪,看着孔鲋道:“子鱼先生,在下这次邀请先生来此的目的,想来先生是知道的,不知先生能联络那些各国义士?” 孔鲋听到燕南飞询问,略感疲惫的他,顿时精神一震。 他昼夜兼程赶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吗! 于是,孔鲋立即应道:“关东各国,在下比较熟悉的是齐魏鲁三国,尤其是魏国。” 燕南飞点头。 孔鲋之父曾经做过魏相,他跟随其父在魏国居住多年,连他带着子弟逃亡,都是逃亡魏国,可想而知,他对魏国的熟识程度。 “魏国那边,魏国王室子弟,在下能联系上宁陵君兄弟。宁陵君乃是魏景湣王之子,以仁义闻名在外,当年秦灭魏,宁陵君被废,放逐外地,去了楚地。后来,暴秦一统天下,迁移六国大户去关中,宁陵君因为早被放逐,所以逃过一劫,至今仍在楚地隐居。” “魏国王室子弟。”燕南飞一听,喜道:“好,若是先生能请回宁陵君,大善。” 孔鲋见燕南飞没有排斥宁陵君,心中一松,继续道:“我有好友张耳,其人乃是信陵君门客,曾担任魏国外黄令,信陵君死后,信陵君门客多归张耳,而且张耳齐人交游广阔,与魏国众多贵族义士相交。 当初魏国灭亡,张耳逃亡楚地,若是能请来张耳,公子必得一大助力。” 燕南飞眼睛一亮:“张先生之名,在下闻名久矣,请先生为我请之。” “善。”孔鲋点头:“只要得到宁陵君与张耳两人相助,便可号令魏国,招纳魏地仁人志士起来推翻暴秦。” “善。”燕南飞点头。 “而齐国那边。”孔鲋继续道:“当初齐王建继位,数十年不曾对外用兵,国家安定而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后,齐王建投降秦国,齐人皆怨之,后齐王建饥饿而死,齐人皆怜之。 现在,秦国暴***役天下,而且强行征召童男童女出海寻仙求药,齐人恨之深矣,皆感念齐王建之时,感其仁又恨其不争。 而当初齐王建决定投降之时,齐王建之弟田假还有齐王建之孙田安,皆不愿归附秦国,逃亡在外,不曾被迁移关中。 而在下亦知道这两人的下落。” 说着,孔鲋看着燕南飞拱手道:“公子,若是能联络上田假与田安,则富饶而强大的齐地,也将成为公子推翻暴秦的一大助力。” “善。”燕南飞见孔鲋不仅知道田假的下落,还知道田安下落,顿时大喜过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公子英明 孔鲋顿了顿,又接着道:“公子,虽然臣对赵国不熟,但是,臣有一个好友陈余,其人曾游历赵地,结交了许多赵国仁人志士。在下可为公子请来陈余,其人必定能联络上赵国的反秦义士。 此外,在下有好友浮丘伯,其人虽是齐人,但其乃是荀子弟子,曾跟随荀子在楚地居住多年,与众多楚国贵族相交。 现在,因为秦国禁止讲学的缘故,浮丘伯便返回齐国隐居。 臣可为公子去信浮丘伯,或可联络上楚国反秦义士。” “善。”燕南飞闻言,拱手道:“还请子鱼先生为我请之。” 孔鲋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至于鲁地那边,在下与环在鲁地还算有些名望,只要我们两人联手,必定能号召鲁地的仁人志士。 而韩国那边,在下曾闻张氏张良的大名,但是,张良刺杀嬴政失败逃亡后,便一直下落不明。 不过,张良乃是韩国名门之后,其祖父两代五世相韩,与天下众多豪杰有旧。等公子联络上各国豪杰,必定有知道张良下落的人。” 说着,孔鲋又看向燕南飞:“至于燕国那边,公子乃是燕昭王之后,只要公子振臂一呼,燕人必定群起响应。 如此,关东各国群起而动,同心协力,必能推翻暴秦。” 燕南飞听到这,立即拱手道:“若是真能推翻暴秦,解救万民于水火,先生当为首功。” “不敢,不敢。”孔鲋微微一侧身。 接着,孔鲋看着燕南飞迟疑了一下。 因为燕公子先找到了他,所以他就来投奔燕公子,为天下出力。 推翻暴秦这是他的心愿,为了推翻暴秦,哪怕他赔上家小也在所不惜,舍生取义,正当此时。 只是,他心中疑虑的是,是不是也将他身后的儒家也拉上燕公子反秦的战车。 暴秦虽然残暴,但是实力不容小觑,十年前秦国已经一统天下,十年后,关东各国再次起兵讨伐暴秦,究竟能不能成,这个他心中没底。 现在儒家大贤,有大半被嬴政控制在咸阳,而且也只有咸阳才有儒家的传承,至于咸阳以外的地方,儒家经典几乎都被秦国烧了,而且秦国还不准教授弟子。 若是关东六国的儒生大都参加讨伐暴秦的行动,而且最后还失败了,一旦咸阳的儒生受到牵连,那先贤的传承,就将彻底断绝了。 所以,是否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一次的讨伐暴秦上呢? 想着,孔鲋看着燕南飞,缓缓开口道:“公子,在下心中有一个疑虑,还请公子赐教?” 燕南飞见孔鲋神色变得无比严肃,立即挺直腰板,正色道:“不知先生有何疑虑?” “之前公子在燕县数败秦军,斩杀郡尉,击溃秦军,东郡已无抵抗之力。当此之时,只要公子振臂一呼,必定应者如云。 即便三川郡的秦军杀到东郡,恐怕也未必能击败公子。公子完全可以一边据守坚城,一边号令天下群雄。 天下群雄见公子起事,自然就会起来响应,到时,燕赵在北面起兵,齐国在东面响应,楚国在南面响应,也能掀起反秦的浪潮。 为何公子之前东郡之时,趁秦国还未做好准备就立即起兵,而是要等到现在秦国已经加强控制各地,震慑各地,抓捕反秦义士之后,才联络天下义士呢? 难道那时不能推翻秦国,现在就行了吗?” 燕南飞闻言,沉吟道:“先生说错了两点。” 孔鲋一听自己有两点错误,立即拱手道:“请公子赐教。” 东野环与孔聚也目不转睛的看向燕南飞。 “第一。”燕南飞开口道:“先生说之前暴秦没有做好准备,这一点在下以为有误。 秦之法,行郡县,各郡县令丞皆由嬴政亲自任命。而在县之下,又有三老管理各乡,里正管理一村里,每十里地还有亭长。 如此,嬴政通过郡县乡里,对天下进行层层掌控,这种掌控力度,超过了以往任何国家,以及任何朝代。 夸张一点的说法,嬴政早上宣布命令,上午命令便被各郡得知,下午就会传到县中,晚上各乡里就知道了。 再有,秦之法,天下年满十九的丁壮,每年都要去郡县服兵役一月,各郡县随时随刻都有秦军守卫,以备不测。 况且嬴政一统天下后,为震慑关东各地,平均两年出巡一次。 秦国如此举动,这就是表明,秦国随时都有应对关东各国百姓反秦的能力。 故而,先生说暴秦没有准备,这是错误的。 暴秦真实的状态,是时刻准备着。” 孔鲋闻言,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下,然后长叹道:“不知公子所说的第二个错误是什么?” 燕南飞咽下一口口水,道:“先生认为之前反抗暴秦容易,现在反抗暴秦困难,这也错了。 暴秦无道,虐待百姓,百姓苦秦久矣。但之前的时候,百姓虽苦,但也没有在农忙之时,被征召去服役。 可是现在则不然,因为东郡之事,嬴政在刚刚春耕之后,强行征召天下各郡百姓去郡治服役。 要知道,要想有一个好收成,不仅只是耕种了事,还要对作物进行照料,李悝说:农夫精心治田,每亩将多收三斗,若是农夫疏于治田,则每亩少收三斗。 这一增一减之间,便是六斗米,一百亩地,就是六十石米的差距。六十石米是多少,现在普通百姓一家所交的田税和算赋加起来,也就六十石米左右。 也就是说,嬴政不久前的征召,就导致天下的百姓,今年要多交六十石米,要交两倍的税,而且还要比往年更累。 尤其是周围的东郡、薛郡、砀郡,这三个郡的丁壮,可是现在都没有放归家乡,依然还在大野泽边上服役,这些人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有多少人破产。” 说着,燕南飞轻叹道:“更加辛苦操劳的情况下,反而比往年过得更苦,甚至还穷苦的过不下去,如此,百姓必定更加怨恨秦国。 如此,虽然嬴政对天下的掌控更加严密了,但是却失去了更多的人心。 天下以何为重,孟子曰:民为贵,社稷其次,君为轻。暴秦则不然,以君王为本,社稷为重,蔑视百姓,失去人心。 故而,在下以为,此时此刻,推翻暴秦更容易了。 甚至···” 燕南飞说着,目光一沉:“如果说之前还需要等始皇帝死,然后大家才能起事,而现在,在始皇帝于农忙之时征召百姓之后,我们都不必要等始皇帝死了。” 孔鲋闻言,精神一震,不由自主的拱手行礼道:“公子英明。” 东野环与孔聚闻之,亦拱手道:“公子英明。”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难道错的是我 商议完大事后,孔鲋三人出,孔鲋与东野环走在前面,孔聚其后。 路上,孔鲋感叹道:“环,之前你来信说公子贤能,我还以为你变了,因为你以前很少夸人的,现在与公子一语,公子果然贤能。” 东野环见孔鲋承认公子贤能,微微扬起头:“子鱼,你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操守,我岂是那种阿谀之人。” 说着,他又微微皱眉,看着孔鲋不满的道:“我是没变,可是我发现你变了,你居然变得阿谀谄媚了。” 说着,东野环停下脚步,侧身,目光凌厉的看着孔鲋,郑重的问道:“现在的你,还是那个坚持心中道义,连始皇帝都不屈服的巍巍大丈夫吗?” 孔鲋亦停下脚步,侧身,迎着东野环的目光,一脸坦然而郑重的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而我,现在依然是巍巍大丈夫。” “我呸!”东野环口水喷了孔鲋满脸,怒道:“你已经变了,隐居数年之后,你就变了。” “你说的是刚刚做椅子的事!” “就是此事。”东野环快速道:“昔日,商纣王让工匠制作象箸,箕子见之,甚为忧虑,以小见大也。 现在,公子尚处在危急之中,却为了坐着舒服,就让人打造椅子。以小见大,若是等公子将来有所成就,则必定变本加厉。 若是那时公子已经推翻暴秦,则危及国家天下,若是公子还未推翻暴秦,则将会影响伐秦大业。 如此,难道不在此时规劝公子,反而要等公子越陷越深无法回头时再劝吗?” 一侧的孔聚听到东野环直指灵魂的询问,立即紧张的看向孔鲋。 此时,孔鲋看着东野环,正色道:“不然,这就是环你的不是。” “我的不是?”东野环难以置信的看着孔鲋:“巧言令色,强词夺理。子鱼你真的变了,都变得我不认识了。” 孔鲋正色道:“商纣为象箸,此乃为一己之私也,奇淫巧技,何利百姓?而椅子则不然,此物可利天下百姓,是一件对天下有利的重大发明,可比圣贤,怎么赞美都不为过。” “嗯?”东野环震惊的看着孔鲋:“椅子可利百姓?” “我且问你,先贤为何做席?” “以无礼耳。” “非也。若是因以无礼,大家直接坐在地上便可,何必制作坐席呢?” “制作坐席,以免于衣服沾染泥污,一则方便,二则不失礼。”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 孔鲋看着东野环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若仅仅只是为了方便与不失礼,那先贤只用一块薄布铺地便可,何必制作坐席呢?” “这···”东野环一怔。 “更重要的原因是,地上潮、湿,铺上厚席,以减少病患。故而坐席既要厚又要软,这样才坐着舒服。” 说着,孔鲋叹道:“坐席虽好,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坐席贵重,天下普通百姓,家中不富裕,用不起坐席,日常多坐在床上,或者直接坐在地上,这样就极不方便。 而椅子则不同于坐席,坐席精贵,椅子简便,即便普通人家也可以自己制作,然后避免坐在地上,少生病患。” “这···”东野环又一怔。 此时,孔鲋继续道:“昔日孟子问:何为仁?先祖答之:仁者,利之。 今公子坐椅子,以利天下万民,减少病患,这不就是大仁义吗!还有,你将公子比作商纣,将椅子比作象箸,那能一样吗? 商纣制作象箸,何其珍贵,普通人能用吗?那是为了一己之私,以天下奉自己,而公子制作椅子,这是万民都能做的事,是以己及人的仁德之举。 这等仁义之举可以与上古圣贤制作衣服、舟车相比,你不支持也就罢了,反而劝阻,这不就是大错特错吗?” “啊!”东野环脑袋一懵:“我错了?!难道我真的错了!” “环。”孔鲋语重心长的道:“你再仔细想想。” 说罢,孔鲋又对孔聚吩咐道:“聚儿,准备竹简笔墨。” “诺。” 另一边,燕南飞来到张氏静养的木屋。 一进门,见许老也在,立即问道:“许老,夫人如何?” 许老捋着自己长须,自得的笑道:“外伤基本已经痊愈,只是身子骨还有些虚,依旧需要服用补气血的药还有食材,如此,再有一月左右,便可恢复如初。” “夫人这次能挺过来,全靠许老之力啊,若非许老···”燕南飞看着张氏道:“我与夫人已经阴阳两隔矣。” 许老不敢居功,应道:“全靠鬼神之力,鬼神之力。” 张氏闻言,立即笑道:“亚父不必谦虚,女儿之前曾听我翁说,战场上受重伤的人,能活下来的人,往往十不存一。而上次一战,我们收治的重伤者,活下来的接近三成。 这都是亚父医术高明。” “哈哈哈···”许老不住的笑着捋胡须,笑了笑,见燕公子在侧,又强忍住道:“夫人过赞了,其实以前,老朽救治战场上的伤员,若是不用秘药的话,重伤者能活下来的几率,也就比普通医者高一成多一点的样子。 这一次之所以能有三成的人活下来,还是公子传授的王室秘术有用,不然,老朽也没办法。” 燕南飞听到这,开口道:“许老,其实在下在听说不少重伤者脱离危险,伤势开始好转后,在下心中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许老能教导一批弟子。” “这···”许老一怔。 燕南飞见许老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知道许老这么长时间,在有许多少女参与缝合伤口的情况下,也只收了小周氏这个弟子。 想来,许老也是不想将医术外传。 但,大战将起,医者严重不足,为了能让更多的伤者活下来,也只能强请道:“许老,你也知道,在下有些率众推翻暴秦,一旦起事,必定大战连连。 战争一起,伤者必众,但是现在我们这里就只有许老一人医术高超,许茂与小周氏,医术不如许老远矣,一旦有事,我担心凭许老一己之力,恐怕忙不过来,众多战士会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 张氏闻言,立即伸手拉着许老的衣袖,请求道:“亚父,良人说的是,你就教导一批弟子吧。” “这···”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年到来 此时,燕南飞见许老脸上意动,有开口道:“许老,不仅是教导弟子,我的意思,还想让许老将救治伤者的医术整理成书,我连书名都已经想好了,就叫《许氏外经》。 等将来,等我们击败秦军,杀入咸阳,得到天下的医书传承,许老也可以将秦宫所藏关于治疗外伤的医术吸纳到《许氏外经》。 然后,在下再将《许氏外经》传播天下,让天下人也受到许老的恩惠。” 许老一听燕公子要帮助他着书,而且还要传播天下,让天下人闻其名,一举将他这个一地名医抬高到医家诸子地位,顿时激动兴奋的道:“公子,之前老朽救治伤者的时候,就想教授一些弟子救治伤员了,只是大家都很忙,所以不曾提出。 若是公子开口,只管派人来,老朽这一身本事,一定尽数传下。” 燕南飞一看许老比他还积极的模样,立即笑道:“好稍后我就去找东野先生与戴将军,让他们从百姓中挑一些少年少女出来,这些少年少女,就有劳许老教导了。” “善。” 商议完毕后,许老先出,燕南飞又与张氏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出门去寻东野环与戴员。 须臾,燕南飞带着众人来到东野环所在的木屋,一进屋,便见东野环坐在一张椅子上发呆。 见一向排斥椅子的东野环,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还发呆,燕南飞大惊道:“先生,你这是···” 东野环听到燕南飞的声音,猛地反应过来,然后一抬眼,发现燕南飞等人正震惊的看着自己,身体微微一僵,然后讪讪的笑道: “公子,老朽突然发现坐在椅子上,其实比坐在席上舒服···” 燕南飞:“···” ······ 咸阳王宫。 始皇帝看着沛县传来的公文,眉头微微一皱。 “百余役徒,才走了三天时间,才离开沛城六十里,居然上至押送役徒的亭长,下至普通服役的丁壮,集体逃亡躲避徭役。 这是自大秦立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却发生了。” 低吟着,始皇帝想起东郡的动乱,心中十分沉重:“看来东郡之变,极大的打击了朕的威严,百姓已经对秦法还有朕,不太畏惧了。 当此之时,当用重刑,以威服百姓官吏。” 想着,始皇帝开口道:“赵高。” “臣在。” “起草诏书。” “唯。” “沛县役徒集体逃亡一事,沛县县令、县丞深负朕望,罢黜沛县县令,斥责沛县县丞,调砀县县丞为沛县县令。 还有,沛县逃亡不知所踪的役徒,皆以逃亡为盗罪论处,其家人、邻居连坐,贬为系城旦,刑期六年。 那些役徒一经抓抓获,立即贬为奴隶。 诏书公布全国各郡县,以震慑官吏百姓。” “唯。” 须臾。 诏书成,用完印玺,便让人发了出去。 接着,始皇帝收起沛县公文后,赵高又将一份公文摆在始皇帝案上。 “南越不稳。”始皇帝快速将公文看了一遍:“南越越人在南方开始集结,打算反攻南越之地。南越三郡的越人,依然在不断侵扰当地秦军,迁去南越的黔首,皆对迁移有所不满,常常发生逃亡回家的事情。 南越三郡秦军需要镇压当地的黔首,并防备山林之中的越人,难以脱身,请求增援。” 看完,始皇帝沉吟起来。 秦军占据南越两年有余,根据南越三郡这两年传回的消息,当地的越人一直在进行激烈的反抗,经常趁秦军不备,从隐蔽之地突然偷袭秦军。 以至于秦军占据南越两年,驻扎在南越的秦军,在睡觉的时候,都不敢脱去身上甲胄,唯恐遭到偷袭。 现在,不在大秦治下的南方越人再次开始聚集,而南越三郡的越人不断偷袭秦军,连迁移去南越五郡的黔首也不安稳。 如此,南越空有数十万大军,却难以脱身。 若是派兵增援南越···那南越就是一个泥潭,陷进去了就出不来,而且现在中原不稳,若是秦军再次南下增援,一旦中原有事,恐有不测。 若是不派兵增援,一旦越人内外勾结,甚至勾结那些心怀不满的黔首,那南越三郡,甚至越人聚集的五郡恐有反复。 一旦关东各地的黔首听说秦军在南方吃了败仗,恐怕他们会蠢蠢欲动。 这··· 沉吟许久,始皇帝开口道:“南越的公文先留下,等在朝议的时候,让群臣议一议。” “唯。” 接着,赵高又在案上摆好一份竹简。 始皇帝一看,见是南海郡龙川县令赵佗的上书。 “龙川秦军驻扎南越数年,诸将士皆思乡情切···龙川县令赵佗要三万无夫女丁去龙川县,为龙川秦军缝补衣物,安抚士卒!” 始皇帝一怔,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这份公文一并留下,让群臣商议。” “唯。” 接着,赵高又摆上一份公文······ 次日,临近新年,始皇帝决定沐浴斋戒三日,然后等十月初一之时,祭祀天地神灵。 其后三日无事。 第四天,十月初一,斋戒三天的始皇帝出关,先在宫中接受群臣朝贺,然后率领群臣出宫,祭拜天地宗庙,祈求上天祖先赐福。 祭祀结束后,始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当日,君臣俱欢。 次日,十月初二,大朝议。 礼毕。 始皇帝回想过去的辉煌,又展望更加辉煌的未来。 群臣皆贺。 解决了过去一年的事,又安排了接下来一年的事,始皇帝开口道:“诸卿,数日前,南海郡尉上书,说南海郡以南,越人又开始聚集起来,有反攻南海郡的迹象,但南越三郡秦军难以脱身,故而南海郡尉上书求援,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几天前就已经得到消息,众人皆早有准备。 就在冯去疾与李斯相互礼让之间,人群最靠后位置,少壮派将领司马夷便抢先开口了。 “陛下。”司马夷大声道:“南越蛮夷,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要与大秦作对,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请陛下出兵,一举荡平他们。” 司马夷身侧,任烈亦大声道:“陛下,南越小国,犯我疆土,不平了他们,无以正国威。” “陛下,当出兵扫平南越残余势力,展示我大秦威严,让所有人明白,大秦威严不可犯。”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瞬间,大殿最外面,就有七八个低级将领要求增兵南越,打击南越残余势力。 但也紧紧只有这七八个人长拜请命,至于大殿中间以及大殿前面的群臣,全都冷眼看着请战的人,没有一个开口附和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秦没油了 此时,始皇帝见请战的都是少壮派的将领以及出身小家族的将领,便知道这个些人的想法。 大秦以军功为重,自一统天下以来,大规模的战争就爆发了两场,一个南征百越,一个北伐匈奴。 战事太少,许多人无法立功,无法立功就无法获得赏赐以及晋升,所以,这些请战的人,是非常迫切希望爆发战争,然后建功立业的。 只是,请战的人这么少,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秦以耕战为本,首重军功,往常只要一爆发战事,上至丞相下至百姓,全都欢呼一片。 结果,今天商议南越残部一事,竟然只有地位较低的将领强烈求战,而那些地位相对较高的将领,以及已经封侯的高级将领,竟无一人请战。 这也是自他继位以来,从来不曾出现的情况。 似乎这段时间经常发生闻所未闻的事情,这天下是怎么了? 想着,始皇帝沉吟了一下,见除了这几个低级将领外,其他人始终不开口,便将目光从司马夷等人身上移开,然后看向朝中高级将领杨熊。 杨熊见始皇帝看过来,赶紧低着头,做起鸵鸟。 始皇帝见状,目光一冷,然后将目光从杨熊身上移开,并投向另一个将领冯无择,却见冯无择坐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装死。 见此,始皇帝心中一冷,然后直接将目光投向地位较高的宗室将领赵贲,又见赵贲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根本不敢看他。 见状,始皇帝在心中冷哼一声,然后主动向赵贲询问道: “赵将军以为如何?” 赵贲一听始皇帝点自己的名字,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被始皇帝点名了,这下躲不过去了。 只是,去南海郡更南的地方讨伐南越? 别搞笑了。 南越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鸟不生蛋的穷山恶水之地,到处都是瘴气,到处都是毒泉,除了当地的越人了解情况,其他人去了南越,大都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初大将屠雎率数十万大军南征百越,秦军是怎么失败的,屠雎是怎么死的。不是被越人打败的,而是被当地的环境打败的。 大军去了百越,大部分牺牲的将士,遇瘴气,死了,遇毒泉,死了,被毒虫叮咬,死了,被猛兽袭击,死了,生病,死了。 尤其是生病,简直就是噩梦,疫病横行,一个传染两,太惨了。 听说,任嚣去了南越不到三年,已经生了两次病,而且还上书请辞一次,请求始皇帝调他回朝。 但始皇帝没准许,因为南越之地需要重将防守。 南海尉可是掌管南海、桂林、象郡三郡大小事务的重臣,如此位高权重,任嚣都主动请辞,可见南越环境之恶劣。 这还是南海郡,至于更南面的地方,其环境肯定比南海郡还要恶劣。 这要是率军去南海郡南面,被当地恶劣环境大败,那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若是打赢了南越残部,就凭南越残部那一两万人,打赢了也不算立功,而且还在镇守当地,说不定那一天就生病死了。 所以,去南越打战? 谁爱去谁去,我肯定不去。 想着,赵贲立即恭敬的长拜道:“陛下,臣以为攻打南越残部之事,完全不必增援。两年前,南海尉任嚣攻打南越之时,所遇南越联军,不过数万人,为我秦军一战击溃。 现在,我秦军已经占领大海以北的所有越地,南海郡以南的百越联军,顶破天了也就两万人,更大的可能,其实只有万余人。 这么一点人,攻打有数十万秦军镇守的南越之地,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可能成功的。 而南海尉之所以不能出兵,完全是因为南越内部不稳,腾不出手而已。 只要再等一两年,等我们迁移到南越的黔首稳定下来,扎根下来,南越的黔首可以协助秦军抵抗隐蔽在角落中的越人的侵袭,那时,以南海郡之力,击败越人残部易如反掌。” 说着,赵贲拱手道:“故,臣以为陛下只需要下诏让南海郡小心戒备,用不了多久,南越纷乱就会平定,也就不用数千里增援了。” 始皇帝听着赵贲的话,不置可否。 他知道,赵贲不想去南越,那地方的恶劣,他比赵贲知道的更清楚。 不仅是赵贲,朝中许多将领都不想去南越。 这些家伙,十年不打战,已经腐化了,堕落了,不想再为朕分忧了。 不过,连宗室将领都是如此,却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想着,始皇帝失望的从赵贲身上收回目光,然后看向他最倚重的左丞相李斯。 “左丞相,你以为如何?” 李斯闻言,快速抬眼看了一下始皇帝。 陛下马上就要东巡了,且关东不稳,这个时候岂能抽调兵力南下,万一有事··· 想着,李斯拱手道:“陛下,之前两年从中原转运物资去南越,耗费巨大,难堪其负,不得已,这才征召了数十万黔首去南越垦荒,以求南越五郡能做到自给自足。 如今,南越黔首尚未在南越扎根,不时想要逃亡回乡,是以,直到今天,南越五郡尚未做到自给自足。 倘若此时增兵南越,哪怕紧紧只是三五万秦军,但千里运粮,耗费甚巨,恐怕朝廷难以承担。” 说着,李斯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而且,去年年成不好,关东震动,蠢蠢欲动,此时调数万秦军南下讨伐南越残军,而不顾关东的心腹之患,臣以为这是舍本逐末。 故,臣以为赵贲将军说的是,不宜动兵。” “左丞相所言极是。”冯去疾主动开口道:“陛下,自从数年前让黔首自实田以来,关东的良田基本已经被当地黔首占据,这几年来南征北战,有不少黔首杀敌立功的。 根据秦法,黔首杀一人,可得地百亩,然而朝廷已经没有中原的土地进行赏赐,只能将新占据的土地赏给他们(打战没打赢,普通百姓要破产为奴,打赢了上至将领下至士卒都形同发配流放边疆垦荒)。 因为黔首不愿离开家乡,对赏赐多有怨言。” 说着,冯去疾拱手道:“故而,臣也以为此时此刻,一动不如一静。”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朕的手足断了 始皇帝听到这,皱起眉头。 秦之法,九罚一赏,重赏驱使黔首,重罚恐吓黔首,一面暴力惩罚,一面重利诱惑。 也就是这赏罚两大法宝,才能驱使亿万黔首为君王所用,即便是让他们冒着死亡的风险去打战,而那些黔首也甘之如饴。 也正是这两大法宝,推动着秦国不断前进,将秦国从一个边陲小国变成了一个一统天下的强大国家。 但现在不同了。 之前因为与关东黔首争夺土地,导致六国黔首对秦国的统治抗拒性极大,六国故地的黔首,纷纷隐瞒土地人口,偷税漏税,朝廷派去关东的郡守县令,很难展开工作。以至于秦国灭六国,夺取了六国数百年积累之后,短短五年时间,就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 不得已,朝廷只好让黔首自实田,以向黔首征税。 果然,这个政策施行之后,天下的动荡就平息了,征税活动也能顺利展开了。 但这个政策也带来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朝廷承认黔首对良田的占有,以至于土地所有权变成了黔首,而不是朝廷,这样,一旦有人立功,朝廷就没有良田赏赐了。 如此,重赏就没有了,朝廷就如断一臂。 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思索如何重赏引诱黔首为朝廷所用,但是没有办法。 他也曾向冯去疾、李斯等朝中重臣询问,但贤如李斯,也没有办法。 他还曾向吹上天的百家诸子咨询,但诸子开口远古,闭口上古,大谈仁义,还指责他错了,秦法也错了。 这简直狗屁不通。 他错了,他覆灭六国,一统天下,行郡县,统一文字度量衡等等,建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如此丰功伟绩,上古三皇五帝也比不上。 他已经如此成功,那些诸生还说他错了。 嘿——tui—— 若不是他个人修养高,他都直接向诸生吐口水了。 还有,秦法也错了,当初秦国只是一个西陲小国,正是依靠秦法,这才强大起来,逐渐一统六国。秦法已经成功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诸生居然说秦法错了。 究竟谁错了,显然,如此成功秦法还有朕,肯定没错,错的只是那些夸夸其谈只知道混饭的说客。 嗯,一群干啥啥不行,只会胡言乱语或阿谀奉承的饭桶。 只是,一晃五年过去了,朝廷的断臂还是没有续上。 好在大秦还有一条手臂可以使用。 重罚之下,许多黔首贵族都失去了土地,沦为奴隶,这样,一些土地收回国有,朝廷就有一些土地可以进行重赏驱使贵族黔首了。 而且那些沦为刑徒或者奴隶以及庶民的黔首还有贵族,全都希望对外征战,为国死战,开疆扩土,建功立业。 这种情况令他很欣慰,国家又正常了,臣民又被拧成了一股绳。 但,北伐匈奴之后,因为匈奴骑马跑得太快,立功的人实在太少,加上大量参与北伐的黔首因为无力偿还借贷沦为刑徒,以至于局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黔首还有贵族都不愿意为国而战了。 尤其是第二次南越之战,天下贵族黔首强烈抵制,让朝廷不得不征发闾左、商人、赘婿这些人去打战。 以至于,到了现在,南越数十万秦军,面对区区一支最多两万人残兵败将,居然要求援。 什么时候我大秦军队,在人数多的时候,都不敢去打战了? 这要是在十年前,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秦之法,耕战为本,现在天下贵族黔首居然不愿打战了。 这就如同强大的大秦······ 又断了一条腿······ 朕在断了一条胳膊后,居然又断了一条腿······ 始皇帝沉吟了良久,回过神来,然后看着群臣,开口道:“诸卿的意思朕知道了,传诏给南海尉,让他谨守关隘,等时机成熟,再出兵击溃南越残军。” “陛下英明。” “还有一事。”始皇帝又道:“龙川县令上书,请求朝廷送三万无夫女丁去龙川县为秦军缝补衣物,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皆皱起眉头。 这个要求比南海尉任嚣的要求还要过分。 男丁去打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征召起来也毫无压力。 可是让女丁去缝补衣物···那是缝补衣物么? 大家都不好意思戳穿他。 亏得他赵佗敢开这个口,端的无耻至极。 此时,始皇帝见群臣露出不耻之色,习惯性的向李斯看去:“左丞相,卿以为如何?” “恬不知耻。”李斯大声道:“臣以为应该拒绝赵佗的无理要求。” 冯去疾闻言,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李斯。 赵佗的要求无耻,谁不知道,可是始皇帝依然让群臣朝议,难道就是让群臣贬斥他吗? 想着,冯去疾立即大声道:“陛下,臣以为左丞相之言不妥,朝廷应该答应赵佗的请求。” 李斯一怔,立即看着冯去疾:“右丞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李斯点头道:“左丞相,在下也知道赵佗的要求实在无礼至极,但是,也正是赵佗堂堂一县之长,居然在上书中公然提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要求,故而在下才以为应该答应。 毕竟,南越秦军都是些什么人,诸位都一清二楚。不是第一次南征的残军,就是后面征召的赘婿、商人、闾左之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毫无廉耻之心的道德低下之辈。 若不是赵佗被这些人逼急了,岂会提出这种请求。” 李斯皱起眉头,埋怨道:“我当然知道赵佗提出这样的请求,是迫不得已。可是,难道左丞相忘记齐国的事了吗?” 冯去疾闻言,跟着皱起眉头。 李斯说的事,是当年徐福出海寻仙,带走三千童男童女的事。 因为强行征召童男童女,让父子分离,母女分离,以至于引发了诸多不满。 当时,齐地可是诅咒声一片。 若不是当时始皇帝正坐镇齐地,齐人畏惧,恐怕当时齐人就反了。 齐国那一次,才三千童男童女,这一次,赵佗要三万女丁。 这事要是做了,后果也不堪设想。 可是,如果不进行安抚,万一南越秦军反了,与南越残军勾结,那大事休矣。 要知道,十年前,驻扎在楚地的秦军,可是反过一次的,最后还是关中秦军南下,才平定了叛乱。 现在不比以前,若是此时南越数十万秦军一反,那楚地必崩。 楚地在这个时候崩盘,那可能,整个关东都会崩。 第一百七十章 始皇出巡 冯去疾说着,向始皇帝拱手道:“陛下,南越不稳,百越残军蠢蠢欲动,此时此刻,牵一发而动全身。 南越秦军驻扎当地数年,日夜警惕,三年不曾解甲,怨气丛生,此时此刻,急需安抚。若是不加以抚慰,臣担心南越秦军思乡情切,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如此,南越三郡恐将倾覆。 故,应该答应赵佗的请求。” “右丞相之言才是危国之言。”李斯驳斥道:“若是答应赵佗的请求,给他三万女丁,那其他地方呢,南海郡其他四县见此,也上书请求女丁,还有其他象郡桂林郡等其他三郡各县请求女丁,每县请求三万女丁,那时,右丞相以为朝廷是否满足他们的请求。 不给,南越五郡的将士闻之,必反。给,每县三万女丁,关东甚至关中黔首闻之,我担心的是,连关中的黔首都会反叛。 故,赵佗请求,不能答应。” “这···”冯去疾愣了愣,强道:“龙川县乃是位置最南边的县,直面南越残部,是最苦最累最远的地方,也是将士怨气最重的地方,一旦龙川县秦军大失所望,与迁移到南越的黔首还有南越当地的越人勾结,则南越三郡恐有倾覆之祸。 南越数十万大军倾覆,必定动摇国本。” 冯去疾向始皇帝长拜道:“臣请陛下三思。” “陛下。”李斯亦拜道:“南越偏远,未必有事,即便有事,也未必导致五郡倾覆,五郡倾覆,也未必导致中原甚至关中倾覆。 可是,关中与关东,才是我大秦的心腹根本,若是关中与中原动乱,则南越五郡必定倾覆。 臣请陛下思之。” 此时,始皇帝见冯去疾与李斯说完了,便将目光移向其他大臣。 众人见状,纷纷开口: “陛下,左丞相言之有理···” “陛下,臣以为右丞相说的对···” “···” 听着群臣的议论声,始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不给不行,给,更不行,不能不给,也不能给。 始皇帝听着殿中群臣的议论声,沉吟许久,终于心中有了决断。 于是,始皇帝抬手制止群臣的议论,然后开口道:“诸卿说的都对,朕的意思是,无功不赏。传诏给龙川县令赵佗,女丁朕可以给,但是无功不赏,让赵佗先击溃集结在龙山县南方的南越残部,建立功勋。 然后,朕会根据功劳大小,进行赏赐。” 群臣闻之,皆赞:“陛下英明。” 说完南越事后,始皇帝又道:“朕不久后将东巡各地,右丞相······” 数日后,一切安排妥当,始皇帝带着一只庞大的队伍,离开咸阳,按照之前规划的路线,一路向南,经武关,入南郡,十一月,队伍抵达云梦。 接着,就在队伍继续南行,准备渡江走湘水去九嶷山零陵拜祭舜帝之际。 始皇帝突然下令停止南下,并要求在云梦就地祭祀舜帝。 命令下达,李斯疑惑的看着始皇帝,暗道:“陛下突然改变路线,莫非是零陵靠近南越,陛下担心去零陵会有危险。” 不久,太卜得到在云梦祭祀舜帝的消息,愣了愣,暗道:“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祭祀舜帝,这不合规矩啊,太不合规矩了。” 然后,太卜想起始皇帝攻伐湘山,还有鬼神归还玉璧的事情,暗暗惊道:“莫非陛下担心太靠近零陵湘水,会被舜帝报复暗算?” 不管队伍中的人如何猜测,始皇帝最终还是在云梦遥祭舜帝。 遥祭之后,队伍上船,然后顺江而下,很快便抵达江东。 始皇帝的队伍抵达江东后,诸多江东百姓前来观看始皇帝的威风。 众多百姓都被始皇帝队伍的威严,庄重,奢华,庞大,威武所震撼。 而后,队伍经吴城,继续南下,沿路围观人群不断。 就在始皇帝经过浙水那一天,为躲避始皇帝而离开吴城的项梁,也带着门客子弟前来围观始皇帝的队伍,并被秦军所震撼,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秦军扫灭六国之时,是何等的强大。 就在他震撼中,他身侧,项羽第一次看到始皇帝的车队,浩大威严又富有。 见此,项羽目光火热的道:“呔,彼可取而代之。” 项梁闻之,吓得全身一抖,连忙捂住项羽的嘴:“别乱说,要灭族的。” 其后,始皇帝队伍抵达会稽,之前还轻视三皇五帝,认为三皇五帝都比不上自己的始皇帝,在会稽山的大禹宗庙里亲自祭祀了大禹。 另一边,张县。 就在燕南飞带着两千余人补种麦米的时候,齐王建之孙田安率先从临近的隐居之地赶了过来。 又数日,齐王建之弟田假以及齐稷下学宫田光自临淄郡来,魏公子魏咎、张耳、陈余自陈郡来,赵国将门之后许瘛自赵来。 最后,楚令尹宋义以及楚将门之后项庄自从楚地来。 燕南飞听说项庄到来,微微愣了一下,后来得知是彭城的灵常传递的消息,才恍然大悟。 不过,连项氏的人都到了,他也决定不再继续等候其他人到了。 于是,燕南飞召集众人齐聚于自己居住的木屋。 接着,众人分宾主坐下,燕南飞坐主位,孔鲋与东野环分坐其侧,而齐王建之弟与田假魏公子魏咎坐在左右上手,稷下学宫大贤田光坐在田假身后,而宋义、许瘛、项庄三人靠后。 众人坐定,燕南飞先开口道: “大家聚集来此,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推翻暴秦。而现在,暴秦实力强大,非六国合力不可。 故而,大家先说说自己手中的实力吧,也顺便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先来。” 说着,燕南飞沉吟道:“在下燕南飞,燕昭王之后,目前手中有军队千五百余人,而在燕国,在下叔父已经联系了许多燕国义士,只要在下叔父振臂一呼,便有成千上万人响应,准备复立燕国。 此外,在下还联系许多东郡、薛郡、泗水郡义士,只要在下登高一呼,三郡豪杰便可响应在下的召唤,一同起兵,推翻暴秦。”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各国会盟 上 众人听到薛郡事,都了然。 昔日鲁国公族之后以及鲁县孔氏都投靠了燕公子,就凭这些,颠覆薛郡,易如反掌。而燕公子本身就出自东郡,在东郡实力不弱。 至于燕公子怎么把触手伸到泗水郡的,他们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燕国与东郡薛郡泗水郡南北呼应,这也算好事。 好消息,燕公子不仅能搞定燕国,还能搞定薛郡东郡泗水郡,反秦大业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啊。 接着,年纪较大的田假开口道:“在下齐襄王之子,故齐王建之弟田假。在下听说燕公子准备推翻暴秦后,心生向往,决意效法公子反秦。 现在,在下已经联系了临淄郡齐国遗民,只要老夫出手,便有七成把握,光复临淄。” 田安闻言,皱起眉头。 临淄乃是齐国故都,有百姓七万余户,人口数十万,实力雄厚,若是可以,他也想光复临淄。 可是,齐国灭亡的时候,他祖、父都在,他自己还太年轻,根本就结交不到齐国的高层,而且逃亡后,也没有选择在临淄待着。 以至于他祖父齐王建的政治遗产,都被他叔祖继承了,而这会儿,只能看着他叔祖去光复临淄。 想着,田安强打起精神,开口道:“先祖乃是齐王建,在下现在已经联系济北郡的一些反秦义士,只要大家群起而动,在下可以光复济北郡,驱逐济北郡的秦国官吏。” 田安话音一落,魏咎便接着道:“在下故魏国宁陵君咎,在下收到公子邀请后,便让舍弟豹去魏国联络魏国旧部,具体如何,在下不敢保证,但是,在下愿率魏国军民,为推翻暴秦的大业抛头颅撒热血。”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 此时,张耳接着道:“在下故信陵君门客,魏国外黄令张耳。” 众人一听,皆眼睛一亮。 外黄令不值钱,但张耳这个名字值钱,魏国名士,价值千金,在场所有人,除了燕公子价值五千金,其他人的价钱,都不如张耳。 众人点头示意之后,张耳才继续道:“在下不才,在魏国还在的时候,曾有门客数百人。只是,魏国灭亡后,在下被秦国悬赏千金通缉,不得已隐姓埋名,逃亡楚地,在下门客亦四散。 现在,在下已经去信联系昔日门客,但时间仓促,在下那些门客只联系上部分。不过,在下可以保证,只要在下回到外黄,有五成把握光复外黄。” “外黄令的大名,在下闻名久矣。”燕南飞点了点头。 张耳大名他当然是知道的,昔日信陵君的三千门客,其中小半精华落在了张耳手中,这就了不得。 而且,张耳不仅是外黄令,而且张耳他老婆乃是外黄大户,张耳之所以能在信陵君死后,招揽信陵君门客,他老婆出大钱是其中重要原因。 能养得起数百门客的大户,绝对实力强大。 所以,张耳说他能搞定外黄,这个他信。 毕竟,能让始皇帝悬赏千金通缉的人,而且后来还能建立赵国的人,能耐是有的。 张耳开口之后,他身边的陈余开口道:“在下魏人陈余,在下得到公子的消息后,知道公子正为赵国担忧,在下曾在游历赵国,熟知赵国内情,故而去信联系赵国义士。 但,时间太仓促,目前只有许将军赶到此处,也只有数人回信。” 陈余话音一落,许瘛立即开口道:“公子,还有诸位,在下赵国许氏之后许瘛,在下得到陈先生的信函后,便让族人去寻找赵国王室后裔,自己先来此处听候公子调遣。 截至目前,在下虽然已经去信,但目前还没有收到回信。” 说着,许瘛向燕南飞拱手行礼道:“但是,只要公子一声令下,在下便可返回赵地,联系赵国反秦义士,绝对能震动赵国。” 孔鲋一听,立即笑道:“许氏世代在赵国为将,曾出任赵国大将军、国尉等重职,只要许将军登高一呼,在下相信赵地必定应者如云。” 众人听到许瘛出自赵国名门,皆点了点头。 接着,宋义开口道:“在下故楚令尹。” 众人闻之,皆脸色不变。 楚国实力强大,楚令尹更是楚国之相,若是春申君那样掌权数十年的令尹,大家还有恭维一番,只可惜,宋义是那种只在短时间担任令尹的人,不仅在楚国没啥威望,在各国更没威望。 此时,宋义见众人对自己没有对张耳热情,心中明悟,便继续道:“不久前,在下好友找到在下,说公子想要联络各国起事,欲寻访楚国后人,故请在下帮忙,暗中联系寻找楚国王室子弟。 只是,我楚国顷襄王的后人,已经全都死难,而楚怀王的后人,也只有阳文君那一支有后。而阳文君那一支,支脉已经有所偏远,秦灭六国,他们逃亡下落不明,实在难寻,故而在下无奈,只得自己前来此处,参与会盟。” 众人闻言皆皱起眉头。 大家都知道,楚国实力强大,而且楚国百姓乃是六国之中最痛恨秦国的人,若是反秦,楚国绝对是一支重要力量。 可惜,楚顷襄王就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楚考烈王,虽然楚考烈王有好几个儿子,但他那几个儿子在他死后相爱相杀,不仅弄得楚国一片大乱,还导致随着昌平君的殉国,楚顷襄王竟然绝嗣。 现在,找楚国王族,居然要从百年前楚怀王那里找。 楚怀王的后人,公子子兰不提也罢,楚人是不会认同他的。 而阳文君的后代··· 一言难尽,当初楚考烈王被困在秦国为人质,楚顷襄王病重,国中没有儿子,大家都推荐阳文君的儿子继位。后来楚考烈王从秦国逃回,继位为王,便疏远了阳文君的子嗣。 几十年过去,阳文君的后人一直是楚国边缘人物,天知道现在他们在秦国的追捕下,逃亡那个角落隐居了。 现在六国会盟,楚国连王室后人都找不到,只来了一个没啥声望的令尹,还有一个毛头小子。 此时,项庄见大家似乎对楚国不满,立即开口道:“诸位,在下项庄,先祖项燕。”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国会盟 中 众人一听,纷纷眼睛一亮。 项燕之孙,这绝对是楚国名门之后,这身份比宋义那个楚令尹还要重的多。 当初秦灭六国,能抗的就两个,一个赵国李牧,一个楚国项燕,而且项氏家族世代在楚国为将,人脉声望都极大。 在楚国王室找不到的情况下,项氏也能扛起楚国的大旗。 想着,众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项庄身上。 项庄见众人看过来,继续道:“在下几个月前,听说了燕公子的事迹,所以,奉我叔父之命,前来大野泽附近寻访燕公子,后来,在下无意中得到了故人的信息,故而特来拜访燕公子。” 此时,项庄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燕公子,诸位,我项氏逃亡江东,一直在为反秦事业做准备,并积极联络江东的楚越反秦义士,如今已经有所成就,楚越反秦义士已经愿意跟随我项氏起兵反秦。 只要反秦之战的号角声响起,我项氏便可在江东起事,驱逐江东秦国官吏。” “善哉,善哉!”众人一听,项氏可在江东起事,纷纷露出喜色。 “诸位。”燕南飞见众人都已经自我介绍,并展示自己的实力,便开口道:“现在除了韩国,各国都有反秦义士在此了。 至于韩国那边,在下也曾派人去联系,但是,韩国地处秦国心腹之间,联络困难,而且韩国灭亡二十多年,时间较久,韩国王室贵族隐藏的较深,一时间难以找到。 不知诸位可与韩国义士有所联系。” 项庄一听,立即开口道:“燕公子,虽然我项氏不知道韩国王室所在,但是,韩国张氏子弟张良,在下却是知道的。” “张良!”燕南飞立即问道:“可是博浪沙刺秦的张良。” “正是。”项庄点头道:“张良自博浪沙刺秦失败后,便一直隐居东海郡。在下季父曾失手杀人,遭到官府通缉,此刻正躲藏在张良家中。 故而,在下可以去下邳寻访张良,邀请张良前来共商大事。” 燕南飞一听,心中大喜。 韩国地处函谷关东部,秦军出关,首当其冲的就是韩国。 若是韩国没有一个统一领导的起义军,那么秦军一出,韩国就会被平定,然后秦军就会杀到魏地来,那时,需要正面硬抗秦军的,就是他燕南飞了。 若是韩国能在张良的领导下,抗住秦军一段时间,让他从容布局,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着,燕南飞应道:“好,稍候请项将军为我邀请张良来此,共商大事。” “诺。”项庄应了一声。 接着,燕南飞停顿了一下,正色道:“诸位,如今秦国依然还十分强大,不仅有百万大军,还有天下之富,复兴各国,在下以为并非难事,可是,推翻暴秦,仅凭六国中的一两个国家集中全力,恐怕就会力有不逮。 若是让暴秦退回关中,闭关自守,而各国却只有一两个国家与暴秦死战,一两个国家观望,一两个国家在后面牵制其他国家,那大事休矣。 我担心就算六国复国,不久后也会重演秦灭六国的旧事。” 张耳一听,立即附和道:“公子所言极是,当初六国还在的时候,就是六国相互牵制,才被秦国各个击破。 若是六国复国,势力依然远不如之前的六国,而秦国的实力却远胜之前,若是六国复国之后,依然各自为战,则必定难以一举推翻暴秦,灭亡秦国。” 许瘛闻言脸色一正,之前数次合纵伐秦,不是齐国扯后腿,就是楚国扯后腿,还有燕国在背后瞎搞,不然,他赵国就不会被秦国轻易灭亡。 想着,他无比认同的道:“此言甚是,必须同心协力,才能推翻暴秦。” 田假、田安、项庄等人闻言,一开口道:“不错,必须同心协力,共同推翻暴秦。” 燕南飞见众人皆赞同,又道:“好,既然大家都以为需要同心协力,共同推翻暴秦。 那依在下之见,各国起事之后,先推举各自的伐秦大将军,然后组建义军,驱逐秦人。一旦关中以及南北方的秦军反扑,大家相互支援,先剿灭秦军,然后各国义军齐聚函谷关外,西进灭秦。” 田安一听,立即问道:“燕公子,在下有一个疑问,各国推举各自的伐秦大将军,如此,若是有一个国家出现两支或者三支势力,互补统属,互不相让,如何推举大将军? 难道还要本国内部先分出一个胜负吗?” 田假点头道:“对,燕公子在下也有这个疑问。” “不行。”燕南飞看着提出疑问的田安与田假,知道两人没有汇合一起的想法,便摇头道:“若是各国北部先分出一个胜负,这不就是自相残杀,让秦国得利吗?故而,在下的意思,若是互不相让,那就搁置争议,都称伐秦大将军好了。 就以我燕国为例,若是我与我叔父南北起事,互不相让,那在下就称南燕伐秦大将军,我叔父就称北燕伐秦大将军。 然后,先推翻暴秦,再论其他。” 魏咎一听,立即皱起眉头。 燕公子要做南燕伐秦大将军,这个没问题,可是,现在燕公子在齐魏楚三国的地盘上,这个怎么搞? 我能驱逐他吗? 不。 我虽然是魏国王室,可是,现在附近几个郡都在传唱燕公子的大名。论名望,燕公子远在我之上。 而且,现在我手中没有任何实力,燕公子手中有千五百军队,而且还有薛郡儒生鼎力支持。 一旦有事,那燕公子会驱逐我吗? 想着,魏咎问道:“那若是两军相接,各自的势力范围怎么划分呢?” 燕南飞闻言,看了一眼魏咎,他知道魏咎在担心什么,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有功者得之,有德者得之。 所谓有功者得之,便是谁先驱逐秦人,谁就先占据地盘,先到先得。 所谓有德者得之,便是说若是某县百姓杀其县令,任其归附那方,愿意投靠谁,就让他投靠谁,以德服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各国会盟 下 魏咎闻言,心中放心不少,燕公子虽然名声远扬,但是,毕竟时日尚短。论在魏国其他地方的名望与号召力,燕公子应该还是不如魏国王室的。 他有信心号召大部分的魏国故地。 与此同时,许瘛与项庄皆皱起眉头。 许瘛在担忧赵国,现在赵国王室后裔还没有找到,许氏虽然是赵国名门,但许氏也只是在赵武灵王与赵惠文王时风光过,长平之战后的这几十年,许氏跟着赵括栽了,已经衰败许多,论名望论实力,许氏都有所不足,难以号召整个赵国。 一旦有事,恐怕赵国故地会被魏燕两国占领一些。 而项庄则在担忧项氏远在江东,等项氏起兵杀到中原,恐怕中原已经被瓜分完毕。 此时,燕南飞见张耳陈余毫无意见,而许瘛项庄却有所顾虑,又道: “当然,这只是推翻暴秦之前的势力范围划分,而推翻暴秦之后···” 说着,燕南飞停顿了一下,见众人都看过来,继续道:“推翻暴秦之后,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为了照顾其他隐藏太深,逃亡太远,没有来会盟的反秦义士,以及死战秦国奋不顾身,乃至力战而死的勇士。 我希望,能在灭秦之后,大家聚集起来,依靠灭秦的功劳,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说着,燕南飞郑重的道:“灭秦有大功者,可以封王,灭秦有功者,可以封君侯。各国王室,若是贪生怕死,拥兵不前,虽是王室后裔,亦不得封王。” 此言一出。 张耳、陈余、许瘛、宋义、项庄等人瞬间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反抗暴秦,这是最迫切的心愿,建立不朽功勋,裂土封王,这更是最高的心愿。 两个心愿叠加到一块,现在他们恨不得化身鬼神,一个人就去平了秦国。 只是,他们看着魏咎田假等人,又强行忍住开口赞同。 与此同时,田假、田安、魏咎皆皱起眉头。 而田假身后的田光,更是深深的看了燕南飞一眼。 刚刚燕公子的提议,他有些熟悉,有燕昭王的味道,也有荀子学说的味道。 活学活用,这个燕公子不得了,若是这个提议真的能施行,恐怕暴秦真的要被燕公推翻了。 想着,田光立即在下面踢了一脚田假的椅子。 田假感觉到椅子被踢了一下,知道是田光在提醒他,便立即迟疑的看着燕南飞:“燕公子,关于这个问题,应该慎重。” “假公子说的对。”魏咎附和道。 “叔祖言之有理。”田安亦附和。 田光斜着眼睛看着前面会错意的田假:“···” 燕南飞闻言,看了田假三人一眼,坚持道:“假公子,宁陵君,还有齐王孙,关于这一点,是在下深思熟虑的结果,非如此,在下担心无法灭秦。 故而,在下希望能得到各国部分王室后人的支持。” 田假三人皆一怔。 燕南飞停顿了一下,见三人没说话,继续道:“诸位,如今秦国实力尚强,各郡之中,少的有数千秦军镇守,多的有上万秦军。关中有数万秦军,北方有数十万精锐秦军,南方也有数十万秦军,加起来有百万之众。 而我们呢,在下麾下有千余人,燕国那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不如秦国在北方的军队。 而在做的诸位,你们有多少人?” “···”田假等人皆沉默不语。 “还有,暴秦洗劫了六国积累了上千年的财富,现在秦国关中珍宝之多,是关东六国加起来的都比不上的,不知诸位有多少珍宝。” “···”田假等人依然沉默。 “更重要的是,秦之法,以军功为本,是以秦军将士为了重赏,打起战来悍不畏死。而我们呢,一穷二白,有什么赏赐可以激励士卒吗? 所以,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地盘没地盘的我们,凭什么能灭亡秦国,消灭秦国的百万大军。 我想,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效法我先王昭王还有秦孝公,以王侯地位为饵,重赏激励英雄豪杰仁人志士。 也唯有如此,才能在驱逐秦人,复立各国之后,在天下百姓人心思定的时候,激烈天下百姓,能继续西进关中,灭亡秦国。” 说着,燕南飞语气更沉重的道:“也唯有如此,才能在我等不幸之后,激励更多的人站出来,讨伐暴秦。 须知,推翻暴秦,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百万秦军,也不是谈笑间就能灭掉的,是要付出代价和牺牲的,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会盟商议推翻暴秦,难道还舍不得暴秦的土地吗?” 魏咎听到这,感叹道:“燕公子说得对,是我等一叶障目,我等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商议推翻暴秦的,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什么先祖的土地。” 说着,魏咎一脸决绝的道:“我魏国早在十几年前就灭亡了,现在,天下已经没有魏国了,为了能推翻暴秦,为先王报仇,为一雪前耻,区区暴秦土地,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初秦孝公与燕昭王能在国家还存在的时候,就能为招揽仁人志士,而许诺裂土封王,现在,咱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面对已经失去的土地,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燕南飞闻言,点头道:“宁陵君之言,于我心有戚戚焉。在下正是想到了先王故事,这才提出有功封王的号召。” 此时,田安见宁陵君魏咎也赞同了这个办法,加上齐国公族成员太多,就算没有他田安,还有田假田什么的,总有田氏宗亲会同意这个办法。 于是,田安亦赞同道:“燕公子言之有理,在下赞同这个提议。” 田假见田安也赞同了,心中一沉,担心被燕公子冷落,更担心燕公子会支持田安为齐王的他,立即跟着道:“燕公子说得太好了,在下也同意这个提议。” 张耳、陈余、许瘛、宋义、项庄等人见各国王室后人都同意了,皆欣喜的大赞道:“公子英明!”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封王标准 众人都同意了之后,燕南飞心中一松。 其实,他提出有功者封王侯,除了那些说出来的原因以外,其实还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两个无法宣之于口的原因。 那就是将平民的力量引入政治舞台,并打通阶级上下流通的通道。 现在,他自己已经准备造反了,还联系了六国后人,这样··· 历史上的陈胜吴广起义,已经没有爆发的机会了。 如此,历史上农民第一次登上政治舞台的标志性事件也无法发生了。 这样,就可能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后人会忽视底层的力量与利益。 历史上,汉之所以为汉,而不为秦唐,除了汉武帝的原因,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终西汉一代,所有君王都重视百姓的利益。 连汉武帝这个与秦始皇并称的君王,干了坏事以后,面对几个围堵咒骂的百姓,也低怂着脑袋带着护卫逃跑,不敢还手,甚至自称平阳侯,让百姓去找平阳侯要赔偿,真是光明伟岸汉武帝,纨绔子弟平阳侯。 这事搁在秦始皇身上,是不可想象的。 甚至,汉武帝在贵族利益与百姓利益发生根本性冲突的时候,还是站在了百姓这一边,亲自背土去堵河堤。 所以,西汉灭亡了还有东汉,东汉之后还有蜀汉,蜀汉之后还有汉人,而不是之前的秦人以及其后更加强盛辉煌的唐人,这些不是没有原因的,究其根本,还是人心所向。 所以,将平民的力量引入政治舞台,展示平民的力量,正是为了警示后人,不能随意压榨平民。 而打通阶级上下流通的通道,这个也非常重要。 阶级天然具有凝固属性,这与思想无关,无论你信仰道法天地,还是信仰圣人君子,亦或者信仰鬼神,时间一长都会阶级凝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因为这与人的本性有关。 除了天地圣人没有私心,其他的,上至仁人君子下至禽兽草木,皆有私心,有私心··· 一个上下流通的社会,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法宝,也是民族兴旺强盛的保障。所以,能上下流通的国家与民族,才有未来。 虽然之前天下最流行的儒墨两大学派,都在鼓吹选贤任能,甚至荀子还明确提出,要推举贤能的人做卿大夫,无论他是平民身份,还是奴隶身份,贤能就上去,还要让无能的卿大夫子弟变成平民等等。 但是,儒墨两大学派都只提出了这个思想,但都不曾提出实现这个思想的手段与措施。以至于天下各国,能做到阶级上下流通的,一个都没有,即便是实行军功爵制秦国,也是如此。 在秦国,一个普通人想要依靠军功变成真正的贵族,一路从平民晋升到最低档的贵族,即五大夫爵位,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如果把要服劳役的大夫爵也算作贵族,那秦国军功爵倒是可以让极个别的平民变成名义上的大夫的。 所以说,儒墨两家鼓吹了两百年而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将由我来实现。 或许我没法保证未来,但可以保证当下。 想着,燕南飞目光一定,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道:“既然大家都认可了激励天下人反秦的方案,那在下就与大家商讨一下封王与封侯的标准。 我的意思,凡是能平定三郡以上的有功之臣,可以封王,凡是在反秦之战中,屡破秦军消灭秦军,滞延秦军,拖住秦军,功勋卓着者,可以封王。 还有,若是没有平定三郡以上,反秦之战中也功勋不显着,也可以结合这两项功劳,论功封王。 至于其他功劳不够的,根据功劳,可以封侯。” 众人闻言,皆脸色一松。 田假、田安、魏咎都是各国王族,在国中有极大的声望,只要振臂一呼,必定应者如云,这样,就算平定郡县的数量不够,只要再接下来的灭秦之战中建立一些功勋,那封王的事情,就十拿九稳了。 而张耳等人也非常向往,他们本来就是靠本事吃饭,现在,凭借本事,封侯是十拿九稳的,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混一个王位。 燕南飞说完,见众人没有反驳,又道:“当然,在下也知道,公布以功封王侯之后,肯定会有大量的英雄豪杰趁机起事,甚至四处攻城略地,甚至还会自相残杀。 所以,在下还有一个提议,那就是秦国未曾灭亡之前,为了避免自相残杀让秦国得利,各大势力之间,不得进行大规模相互厮杀,如有违者,待灭秦之后,天下人共击之。。” 宋义一听,立即赞道:“善。” 其他人闻言,亦道:“善。” 只有项庄皱起眉头。 江东距离中原太远,他担心项氏平定江东后,恐怕中原地区就已经被各大势力瓜分完毕了。 江东虽大,但其实只有一个郡。 这样,他项氏为了能封王,就只能在灭秦之战中,拼命建功立业了。 不过··· 他想起他的族兄项羽。 不慌,有我族兄在,建功立业并非难事。 此时,燕南飞见众人称赞,无人反对,突然脸色一沉,又道:“还有,为了聚集天下人之力,共同西进灭秦。 在下提议,若是有人占据半郡之地,拥兵自重,没有西进攻秦,不为灭秦出力。那灭秦之后,其功勋降低一等。 还有,若是其人不仅不西进灭秦,反而在我等西进之后,在后攻城略地,祸乱后方,那在下的意思,待灭秦之后,天下人共击之,除掉这个害群之马。” “善。” 这一次,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接着,众人又商议了反秦的具体细节,商议到众人一同起事反秦的时间问题上,当有人提出以嬴政死亡之时为起事时间。 张耳立即质疑道:“燕公子,还有诸位,虽然在下也认为嬴政死后,正是我们起事的最佳时机,但是,在下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嬴政真的会在短时间内甚至一两年内猝死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欲杀嬴政 “这···”大部分的人都露出迟疑之色。 燕南飞虽然知道始皇帝会在七月份死去,但知道归知道,这事不能宣之于众啊。 此时,张耳见众人迟疑,继续道:“燕公子,诸位,虽然嬴政他父,寿命不是特别长,可是,其曾祖秦昭襄王,可是活了七十多岁,他祖父也活了五十有余,而现在嬴政才刚刚五十,若是嬴政活得跟他曾祖一样长,难道我们还要等二十多年在起事吗?” 年纪比始皇帝还要大的田假一听,立即大声反对:“这不可能,老朽可等不了二十年,天下被嬴政奴役的百姓也等不了二十年。” 年纪同样不小的宋义亦道:“在下也等不了二十年,就算是现在,在下也想跟秦人拼了,二十年,绝无可能。” “在下也等不了。”张耳点头,然后看着燕南飞道:“燕公子,在下以为我们应该另选一个时间,然后一同起事。” 燕南飞闻言,见这个年纪较大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也只得点头道:“张先生言之有理,人之生死,鬼神所司,非人可以揣测。咱们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嬴政明天就会猝死上。” 众人闻言皆点头。 接着,燕南飞沉吟一下,开口道:“诸位,其实眼下就是反秦的好时机。如今嬴政率众东巡,这就是嬴政离开关中大本营,而来到我们关东各国的大本营,覆灭秦国,绞杀嬴政,没有比这个时机更好的了。” “公子所言甚是。”陈余赞道:“按照嬴政公布的东巡路线,现在嬴政应该正在九嶷山祭祀舜帝,等祭祀完舜帝,嬴政接下来就会前往会稽祭祀大禹。” 说着,陈余看着项庄道:“项将军,在下以为,或许,我们可以趁嬴政还在会稽的时候,同时起兵,围杀嬴政。” 田假一听,赞同道:“不错,嬴政前往会稽,距离关中数千里,短时间内难以得到支援,只要项氏率众杀掉嬴政,那就是大功一件。 如此,日后论功行赏,就算项氏其后灭秦无功,我等可保项氏一个江东王之位。” 项庄闻言心中一动,然后想起驻扎在南越的秦军,心中又一冷。 “燕公子,诸位。”项庄拱手道:“若是嬴政去了会稽郡,就凭随同的那些秦军,我项氏竭尽全力,有两分把握能将嬴政留在会稽。 可是,诸位也别忘了,会稽南方还有数十万秦军,若是这些秦军北上,那就算我楚国的义士群起围攻嬴政,都未必能打赢秦军,更别说围杀嬴政了。” 燕南飞闻言点头道:“项将军言之有理,嬴政在位期间,一统六国,威望无人可比。若是江东起事,我等皆太过偏远,恐怕难以救援。 江东义军失败事小,让嬴政跑回关中事大,故而在下以为应该另选地方。” 说着,燕南飞看向田假,开口道:“假公子,在下以为齐地是一个好地方。齐国富有而人口众多。而且,当年秦灭六国,齐国最大程度上的保留了元气,这对我们反秦极为有利。 而且,根据嬴政公布的东巡路线,等嬴政赶到齐国地区,还要三到四个月时间,如此长的时间,就足以让我们联络更多的义士。 而且,嬴政到了齐地,那么距离齐地最近的秦军,就只有北地的秦军,只要我们让燕赵的义军牵制住北地秦军,并让韩国的义军滞延关中的秦军,然后合齐魏楚三国之力,围攻嬴政,那咱们就有大半希望将嬴政永远的留在齐地。” 魏咎赞同道:“燕公子之言有理,在下也以为等嬴政走到齐地再起事为好,江东距离我们太远,让嬴政逃回关中的几率太高,而在齐地则不然。 不仅我们容易支援齐军,围攻秦军,而且,当初嬴政从齐地强征数千童男童女,齐地百姓皆恨之入骨。 若是嬴政出现齐地,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齐地百姓必定应着如云。” 田假闻言,皱起眉头。 他倒是不担心齐地百姓不响应,齐国之法,以富民为要,而秦国相反,以贫民为本,齐国之法,广开言路,鼓励议论,连普通百姓也能议论国家大事,指责君王错误,而秦国又相反,以愚民为要,禁止百姓发表议论,非所宜言,轻者沦为刑徒,重则判处死刑。 而且,齐人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而秦法又相反,打击私斗鼓励公战。齐人好炫富,而秦法相反,让百姓返本归真。齐人重视娱乐,好走狗斗鸡赛马蹴鞠,而秦法又相反,严厉打击享乐主义,使百姓终日劳作无歇。 所以,自从齐国投降后,齐国百姓被秦法统治,出现了极端的不适应。 以至于连之前被齐人唾弃的昏君,他的哥哥齐王建,都十分怜悯,且恨其不争怒其不力。 若是有人带头,肯定有大量齐人响应。 只是,嬴政东巡护卫的军队都是关中精锐,以秦军之强大凶悍,仓促成军的义军要与秦军中的精锐军队作战,要死多少人,万一事败就将自己搭上了呢! 而且,就算真的杀掉嬴政,临淄恐怕也会元气大伤。 想着,田假皱眉道:“燕公子,还有诸位,秦军实力如何,大家都知道,而且,大家也知道,我齐人一向贪生怕死。 所以,在下担心顶不住,齐国义军会在楚魏两国义军来源之前,就被嬴政的军队剿灭了。” 魏咎一听,立即开口道:“假公子过谦了,齐人也不是都贪生怕死的,不然,齐国东帝威名,是怎么打出来的。” 宋义见魏咎开口,心中一动。 这些年来,他一直待在淮泗,若是将战场放在齐国,那他也能纠集一帮淮泗楚人去齐国支援。 如此,灭秦之后,凭借围杀嬴政的功劳,不说封侯,就算是封王,也可以争一争。 想着,宋义也开口道:“不错,当年齐国不战而降,齐人皆不齿之,引以为憾,誓要与秦军一战。以齐国之强,对付区区不足十万的秦军以及一个嬴政,怎么可能打不赢。” 田安闻言,心中一动,道:“我齐军与秦军作战,胜多败少,叔祖何以胆怯,若是叔祖不敢,那小子不才,愿去临淄率领齐国百姓与嬴政决一死战。” 田安一开口,立时将田假逼到墙角。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定计济北 “你···”田假愤怒的看着田安,他没想到田安不仅没站在齐国这边,反而还开口帮各国说话。 此时,不想将战场放在江东的项庄,亦道:“假公子,在下也相信,只要没有秦国援军赶到齐地,以齐地之力,必定能将嬴政斩杀在齐国。” “燕公子!”田假见众人皆有意战场放在齐国,立即看向燕南飞:“齐国虽然富强,但是齐人贪生怕死,万一误了大事,在下万死难辞其咎。” 燕南飞闻言,看向田假,正色道:“假公子,你也太小觑齐国的力量了,田氏宗亲遍布齐国各地,只要有声望的田氏后裔大声疾呼,必定应着如云,短时间内就可以聚集数十万丁壮。 而嬴政身边不过几万军队,纵然秦军精锐,但以十倍恨嬴政恨得咬牙切齿的丁壮,怎么可能坚持不住呢。” “这···” 燕南飞见田假还在犹豫,知道田假这人可能靠不住,又道:“假公子,这样吧,假公子回到齐国后,可以跟齐国的田氏宗亲说一声,只要各地田氏宗亲起兵反秦,围攻嬴政,最终杀掉嬴政的人,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勇,都可封洛阳王,将西周国故地洛阳以及周围三十六邑尽数封之。” 说完,燕南飞目光转向众人:“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一听,见燕南飞要将洛阳封出去,事不关己的他们,异口同声的道:“无异议。” 接着,项庄问道:“燕公子,在下有一个疑问,不知杀掉嬴政的人可封洛阳王的许诺,对我楚魏两国将领,也有效吗。” “有。”燕南飞有力的点头道:“嬴政身边不过数万秦军而已,若是齐国义军没有在各国援军到来之前杀掉嬴政,或者,齐国义军在对楚魏援军有数量优势的情况下,都没有杀掉嬴政,而是让楚魏义军将领杀掉嬴政。 那在下也力推杀嬴政者为洛阳王。” 项庄一听,喜道:“在下没有问题了。” 宋义嘴角一弯,激动的道:“公子英明。” 魏咎亦有些兴奋的看了看田假一眼,兴奋中,他想起嬴政公布的东巡路线,又皱起眉头。 嬴政在齐国的路线距离魏国太远,他可能会错失围杀嬴政报仇雪恨以及建功立业的机会。 想了想,魏咎开口道:“在下也无异议。在下有一个提议,咱们或许可以把嬴政引到济北郡去。济北郡东面是临淄,西面是东郡、巨鹿郡,南面是泰山,乃是齐赵魏三国核心区域。 只要嬴政去了济北郡,咱们就能立即合围他,让嬴政插翅难飞。” 田安闻言皱起没有,他心中非常不愿将主战场放在济北郡,但他刚刚才开口赞成将战场放在齐国,现在又反对,这说不过去。 于是,田安迟疑道:“济北郡不在嬴政巡视范围之中,如何让嬴政改变路线去济北郡?” “这个简单。”魏咎开口道:“咱们可以联系嬴政身边的方士与博士,鼓动嬴政再次去泰山封禅祈福。” 说着,魏咎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鼓动嬴政封禅不成,咱们也还可以在临淄郡围杀他。” 众人闻言,皆眼睛一亮。 燕南飞闻言心中一动,虽然在济北郡围杀嬴政难以达到极大削弱齐国的目的,但济北郡地形好,嬴政若是去了,就难以脱身。 此时,孔鲋见燕南飞没说话,便主动开口道:“去年一年,出现了许多对嬴政不利的征兆,嬴政现在已经惶恐不安,拜祭了舜帝和大禹,若是鼓动嬴政去泰山封禅祈福,那嬴政应该不会拒绝。” 东野环亦道:“之前嬴政攻伐湘山,羞辱湘君,得罪了舜帝,不久前嬴政在云梦遥祭舜帝。而上次嬴政封禅之时,对上天无礼,得罪了上天,让嬴政封禅祈福,并向上天道歉,祈求上天原谅,嬴政应该不会拒绝。” 田假闻言,亦大喜赞成道:“宁陵君此策甚好,甚好。” 许瘛亦赞道:“在下亦赞成。” 接着,燕南飞见无人反对,便开口道:“好,既如此,那就这样决定了,派人联系方士博士,让他们鼓动嬴政去泰山封禅,然后将嬴政围杀在济北郡之中。” “善。”众人皆道。 说完起义时间的问题,燕南飞又看着许瘛道:“许将军,如今秦国北方的军队,大都分布在秦赵燕三国北境,其中又以蒙恬率领的九原秦军为主,赵国北境与燕国北境的秦军,都是副将在统领。 在下希望,起事之后,燕赵两国的义军,能拖住北部秦军南下的步伐,为齐国或者齐楚魏三国军队围杀嬴政提供时间。 对此,在下会去信燕国,让在下的叔父,发动燕国军队牵制秦军,在下也希望,将军起事后,能将重心放在阻止秦军南下救援嬴政上。” 许瘛闻言,虽然心中也想率军南下围杀嬴政,但,他心中同样清楚,若是让北部秦军南下,不仅燕赵不稳,而且一旦让嬴政逃走,那会很麻烦。 于是,许瘛应道:“请燕公子放心,在下必定会全力阻击北部秦军。”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又看着项庄道:“项将军,还请将军尽快为我联系韩国张良,关中那边的秦军,还需要韩国义军去牵制。 所以,张良越早回到韩国越好。” “请燕公子放心。”项庄点头道:“稍后,在下就快马赶往下邳,让张良尽快返回韩国,联系韩国的反秦义士。”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 接着,众人又说了一下联系巴蜀江汉地区反秦义士的事情。 商议许久,众人议定。 然后,燕南飞看着众人道:“诸位,反秦大事具体就这样了,不知诸位可还有补充?”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 然后,田假开口道:“燕公子,诸位,以前但凡六国合纵伐秦,皆有合纵长,如今我等各自从各国起事,共同抗秦,推翻暴秦,在下以为,也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合纵长,以统领全局,解决内部的纠纷。” 众人闻言,皆道:“六国纷乱,互有仇怨,理应选出一个合纵长,以统领六国义军,讨伐暴秦,灭亡秦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合纵长 燕南飞一听要推荐合纵长,虽然觉得自己很合适,但他也不能直接推荐自己。 于是,他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最年长田假,开口道:“诸位言之有理,在下以为假公子在我们之中最为年长,而且齐国又是围杀嬴政的主力。 故而,在下推荐假公子为合纵长。” 田假心中一动,但还是拒绝道:“在下虽然虚活多年,但是在下德行浅薄,齐国当初又是不战而降,天下人疑之,在下如何能做合纵长!” 说着,田假看向燕南飞道:“公子率先起兵反秦,又在东郡数败秦军,名震天下。况且,咱们这些人聚集在此,都是公子派人相邀,一力促成此事。 故而,在下以为,合纵长非公子莫属。” 许瘛,项庄,张耳等人皆道:“合纵长非公子莫属。” 魏咎虽然心中不愿,但也难以反驳,亦道:“请公子莫要推辞,担任合纵长,率领天下百姓共同讨伐秦国。” 燕南飞见众人都推荐他,也不再聚集:“既然大家都认可在下,那在下也就不推辞了。不过,在下年幼,而且历代合纵长都是各国之君担任,若是在下以合纵长之名讨伐暴秦,恐为有识之士嗤笑。 故而,在下愿担任天下诛秦大将军,各国之中的伐秦首领,称各国伐秦大将军,待灭秦之后,咱们再论其他。”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异口同声道:“大将军英明。” 接着,众人出,燕南飞让人牵来一头牛,歃血为盟。 之后,反秦心切的众人,晚饭都没吃就直接走了。 山脚下。 送各国来人离去后,孔鲋祝贺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六国会盟完毕,反秦大业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只等数月后,嬴政自己走到齐国,咱们便可起兵推翻暴秦。”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东野环亦拱手道:“今日会盟,公子被推举为合纵长,担任天下诛秦大将军,只要秦国被推翻,那以公子的声望、功勋,帝业可期矣。” 燕南飞一听,立即摇头道:“东野先生,帝业太过遥远,这事还是等推翻暴秦在说。” 东野环闻言,笑着恭贺道:“公子不为眼前成果而骄,保持冷静,臣以为就凭这一点,王业可兴,帝业可成。” “哈哈哈···”燕南飞大笑,然后摇头道:“两位先生可是正直的儒家大贤,你们之前连始皇帝都不曾屈从,怎么今日都附和起我来了,这可不像诸位的为人啊。” 孔鲋笑道:“公子此言差矣,荀子曰: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 故而,正直的君子,即会指出别人的错误,也会赞美别人的成就。只有一味批评和一味赞美,这才是小人的行径。” 燕南飞闻言,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先生说得对。” 说罢,燕南飞就带着众人回山上。 路上。 燕南飞问道:“诸位先生,如今各国的已经回去联络各国义士,不知诸位先生联系的人如何?” 三人闻言,孔鲋先应道:“公子,在下已经联系了薛郡义士申阳,申阳本是瑕丘人士,昔日曾在楚国项燕麾下为将,当初楚军为王翦所破,大军溃散,将士溃逃,申阳逃回薛郡,是臣隐藏了他。 后来,秦国抓捕各国贵族,并让臣去咸阳侍奉,臣并没有去。然后,臣担心无法庇护申阳,便将申阳送到了赵国,这些年申阳也一直在赵国隐藏。 如今公子欲行大事,臣知申阳熟知兵法,若是申阳来投,必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申阳。”燕南飞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申阳的信息。 申阳本是赵将,巨鹿之战后,申阳率军渡河攻克三川郡,接应项羽渡河,是以被项羽封为河南王。后来刘邦出关,申阳投降刘邦,彭城之战后,申阳就此消失,河南国变成了大汉的河南郡。 三川郡那个地方,刘邦曾多次在那里碰壁,不得已才转道南郡,走武关灭秦。 而申阳能攻克三川郡,就算有巨鹿之战的加持,其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孔鲋将历史上的河南王找来了! 去找儒家这步棋,真的是走对了。 想着,燕南飞问道:“子鱼先生,敢问申阳将军此刻正在何处?” “正在赶回薛郡的路上。”孔鲋解释道:“申阳将军独自一人赶路,比起许瘛将军驱车而行要慢许多。” “原来如此。”燕南飞点了点头。 “还有。”孔鲋继续道:“臣有弟子张说、鲁预等十余人人,被暴秦征召,现在正跟随冯劫在大野泽查探我等消息,在下已经联系上他们,以起事说之,他们已经答应响应,并在丁壮之中,散布暴秦将亡,始皇将死,公子将解救万民推翻暴秦的言论。 只要我等起事,他们就立即煽动被征召的丁壮反抗暴秦。 臣还有弟子公孙解等数十人,之前因为暴秦禁止非博士之人讲学教授弟子,不得已,臣将他们驱赶回家。这段时间,臣去信给他们,他们也愿意在各地联络豪杰发动百姓,准备杀掉当地县令,响应我们。 还有,臣之二弟三弟,已经带着子弟秘密返回曲阜,正在联络义士,只等公子号令。” “不过。”说着,孔鲋又摇头道:“之前公子让臣去联系西河学派大贤的事,却并未成功。西河学派大贤公羊子不久前突然亡故,其孙公羊敢安葬公羊子后,便变卖家产,离开西河不知所踪。 石子也离开了隐居之地,去向不明,连他儿子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消息了。魏子遭到秦国通缉,已经逃亡楚国,下落不明,桂子从关中逃出来后,没有回到魏国,而是直接逃亡江东,亦下落不明。 其他大贤,不是被困在咸阳,就是跟随嬴政东巡,轻易脱身不得。” 燕南飞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失望,安慰孔鲋道:“无妨,能联系到子鱼先生的弟子,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时,东野环叹道:“公子,臣虽然师从儒学,但是并未教授许多弟子。在下也联系了一下平日不满秦国暴政的鲁国后裔,大家都表示愿意响应公子,驱逐秦人。至于臣的好友,大都与子鱼重合,子鱼已经说完了。 不过,臣倒是联系上了卫国公族子弟卫胠,卫胠已经前往濮阳,联系在濮阳的卫国后裔,只要公子起事,他便率领濮阳卫人起来反抗暴秦。” 燕南飞一怔,诧异道:“秦灭天下,独留卫君,怎么,卫国子弟也愿意起兵推翻暴秦吗?这事卫君知道吗?” “卫君!”东野环不屑的一笑,道:“卫国早就灭亡了,哪来的卫君,现在卫君乃是秦国的卫君,与卫国又有什么关系,与卫国公族子弟有什么关系。” 燕南飞闻言,点了点头。 作为独立的诸侯国,卫国早就灭亡了,不过不是被秦国灭亡的,而是被魏国灭亡的,魏国灭卫国后,又封卫君之弟魏王女婿为卫君,以削弱卫人的抵抗力。 从此,卫君从卫国之君,变成了魏国封君,地位等同信陵君这些封君。后来秦国伐魏,设立东郡,便将卫君从濮阳迁移到野王,卫君就变成了秦国的封君,以至于今日。 所以,卫胠与卫君没有关系,既然没关系,那就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卫君为了保住卫君之位,两面三刀。 想着,燕南飞笑着应道:“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先秦之风 须臾,燕南飞与众人兴高采烈有说有笑回到山上。 山上一角,张氏正带着一群壮妇分割剩下的牛肉,准备做晚饭,突然,她们看到笑容满面的燕南飞,百将周几之妻周李氏兴奋的道:“夫人,你看,公子回来了。” 张氏一听,无所谓的道:“良人只是送各国之人下山,又没远行,回来就回来了呗,深深你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李氏笑道:“夫人,我是为这个兴奋的吗?我是为公子与夫人你高兴啊。” 说着,李氏期待的道:“刚刚大家都看到了,公子与各国之人盟誓,公子乃是执牛耳者,被选为天下诛秦大将军,是六国盟主。 只要推翻暴秦,公子肯定就能做燕王,甚至还能做天子,这样,夫人你就能做燕王后,甚至是皇帝后。 这样,夫人你不高兴吗!” 张氏闻言嘴角一弯,半月的眼睛中露出希翼之色。 她心中对王后之位还是很向往的。 此时,燕兴之妻戴氏亦兴高采烈的道:“是啊,是啊,不仅如此,将来,张氏你的孩子还能做太子,能做······” 张氏一听戴氏提到自己孩子,顿时脸色一黯。 戴氏见此,微微一愣,问道:“张氏,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张氏见戴氏奇怪的看着自己,立即对他强颜一笑,应道:“叔母,我没事···” 戴氏见她强颜欢笑,顿时脸一沉,双手往纤细的腰间一插,抬起头,看着张氏,怒道:“是不是南飞对你不好,说出来,虽然夫君不在,但叔母可以替你出头。 张氏你多好啊,干起活来一个顶俩,不仅温柔体贴,而且还能冲锋陷阵,这么贤惠的媳妇他都对你不好,那就说不过去了。” 张氏一听,看了看左右看过来的妇人,强笑道:“叔母,良人对我很好,你别乱想。” 戴氏见其强笑,又见周围妇人偷偷摸摸的看过来,立即将张氏拉到一边,连连逼问。 张氏不得已,羞红着脸道:“叔母,我自去年五月嫁给良人,当时他腿受伤,所以我与良人未能圆房,后来,良人腿好了,我又受伤了,我们又未能圆房。” 说着,张氏脸色黯淡道:“可是,现在我伤势痊愈,良人依然没有与圆房。所以,我刚刚听到叔母说起孩子,这才难过。” “啊——”戴氏震惊的看着张氏,脱口而出道:“难道他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张氏奇怪看着戴氏。 “没事,没事。”戴氏猛地甩了甩脑袋。 张氏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然后叹道:“所以,我一直在想,良人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所以良人不喜欢我,才不跟我圆房。” 戴氏闻言,抬头看了看比她高半截,白白净净,面容坚毅的张氏,顿时咽了咽口水。 张氏若是男子,肯定是美男子。 可惜,张氏是女子。 虽然张氏不丑,可是,各国王室子弟那个没见到美女,所以,南飞是不是嫌弃张氏长得不美,才不愿意碰她。 不,南飞不是常人,以天下为重,肯定是齐宣王那样的人,要知道,齐宣王王后钟无艳传说中可是丑的不可入目,但齐宣王还是与钟无艳生了好几个孩子。 既然齐宣王能跟钟无艳生孩子,那南飞凭什么不能与张氏生孩子。 要知道,张氏并不丑。 戴氏疑惑的甩了甩脑袋。 “叔母,你怎么了?” 戴氏闻言,应道:“没事,我只是在想,南飞是不是心忧天下,所以无心此事。” “啊!这···”张氏露出一脸错愕。 “没事。”戴氏眨了眨眼睛,安慰道:“虽然南飞无心,但你有心也一样,生孩子这事,不是男子主动,那就是女子主动。” “女子也能主动?” “当然。”戴氏双颊一红,双手比划道:“我跟你说,我娘教过我,女子可以这样···这样···这样···还有这样···” 听完,张氏全身微热,但又满脸绯红的跟着比划道:“叔母,女子真能这样···这样···” “嗯。”戴氏用力点了点头。 张氏见状,脖子微红,露出期待之色。 当夜。 张氏躺在燕南飞身侧,轻声道:“良人,你摸摸我的肚子。” “夫人,怎么了?”燕南飞没出手,奇怪的问道。 “你摸一摸,看看我有没有怀孕。” 燕南飞莫名其妙。 我又没有碰你,你怎么可能会怀孕。 想着,燕南飞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张氏的额头,发现其额头不热,古怪的道:“夫人,你也没烧啊,怎么说胡话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可能怀孕。” “七个月了。”张氏幽怨的道:“我听我翁说,大户人家娶妻,一般分床睡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新妇没有身孕,就可以圆房生儿育女了。 可是,我们都成婚七个月了。” 燕南飞一听,就知道张氏想要什么了。 只是,张氏那粗糙的皮肤还有那夸张的力量还有高大的身材,这··· 心里那关过不去啊! 我还是喜欢娇小可人小鸟依人类型的。 想着,燕南飞支吾道:“夫人,别乱想,你身子骨还虚,再等等,等你身子骨好些了,咱们再生儿育女。” “良人,我身体已经好了。” “不,你身体还虚。” “不虚了。” “虚。” “不虚。” “虚。” “良人,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有伤痕?” “不是。”燕南飞一听,立即侧身抱住张氏:“夫人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为夫怎么会嫌弃那些伤痕,我是怜惜夫人。” “是吗?” “嘿,果然,不管再强大的女子,也有柔弱的一面,只要抱住她,她就会羞涩乏力。”燕南飞一听张氏声音变得柔弱,便在心中轻轻一叹,然后无比坚定的应道:“当然。” 此时,张氏轻声道:“良人,既然你不嫌弃,那我想试一下。” “试什么?”燕南飞一怔。 张氏闻言,没有回话,而是身体侧身一番,瞬间翻到燕南飞身上,并双手牢牢的将燕南飞双手死死的按在床上。 “啊!疼,夫人,你想干什么?” “良人,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不嫌弃我。” “疼,良人,我真不嫌弃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 “不放?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 听到张氏的轻笑声,又感到张氏在动手动脚,燕南飞脸色一变,第一次感受到了大秦开放的民风,心中大急: “良人,你别乱来··· 别乱来··· 乱来··· 来··· 再来··· 还要来··· 再来一次···” 数日后··· 上午。 燕南飞一脸春风全身别扭心情十分复杂的出门,吩咐道:“夫人昨夜风邪入体,需要休养,让人不要打扰夫人。” 守在门外的曹叔野一听,立即低下头,应道:“唯。” 第一百七十九章 搏一搏 芒砀山。 刘季见刘交来送物资,惊疑道:“交弟,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三嫂出事了?” “季兄放心,三嫂无事。”刘交让人将物资交给山上的人,然后来到刘季身边,应道:“三嫂身子日重,即将临盆,所以父亲不让三嫂来山上看季兄你。” “哦。”刘季神情一呆,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的确快到吕雉临产之时了,可是他却不能回去看她。 沉默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然后看着一身儒袍的刘交,奇怪的道:“往日不是你三嫂来,就你仲兄来,怎么今日却是你来?” “季兄还记之前我老师来信的事吗?” 刘季皱起眉头想了想,点头:“是你老师说,燕公子准备联络六国义士起事,还劝你投奔燕公子的事?这个我还记得。” 说着,刘季心中一动,盯着刘交道:“是你老师又来信劝你,还是燕公子联络六国义士的事成了。” “季兄果然目光如炬,是六国会盟的事成了。”刘交高兴道:“不久前,我在鲁地的师兄传讯给我说,燕公子已经与其他五国义士盟誓,并约定,各国共同起事,推翻暴秦,而且事后,有功者封王,无功者不封王。” “有功者封王,无功者不封王。”刘季心中骇然,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怎么?六国不是先复国再反秦吗?竟然要等推翻暴秦后再封王。” 刘交佩服道:“季兄,你不知道,燕公子与各国义士盟誓,大家都先不称王,只称各国伐秦大将军,而且六国之人公推燕公子为盟主,而燕公子亦自称天下诛秦大将军,以示天下人推翻暴秦的决心。” 刘季闻言,没关注什么决心不决心,而是快速问道:“交,你快说说,有功者封王,究竟什么算是有功者?” “季兄,六国······”刘交将封王条件说完,然后看着刘季道:“季兄,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决定搏一搏,全力支持季兄你反秦,就算最后不能封王,也要搏出一个公侯来。” 刘季闻言,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他心中清楚,他那父亲其实一直都不喜欢他,不喜他去做游侠,每次坐在一起,不是在夸赞他仲兄刘仲会种田,就是夸赞他四弟刘交会读书,当然,这几年随着始皇帝禁止百姓读书后,他父亲就没在夸刘交了,反而让刘交向他仲兄学习,努力去种田。 现在,他父亲居然愿意支持他反秦。 也是,兄长死的早,仲兄刘仲只会种田,交弟读书还行,砍人还凑合,但乱世争雄,要搏出一片天地,他交弟就显得懦弱一些,不是那块料。 所以,振兴刘氏,不靠他刘季还能靠谁。 想着,刘季心中一动,刘氏乃是丰县大户,若是能夺取丰县,再加上他自己一直谋划的沛县,就有两县之地。 泗水郡一共二十五县,若是能依靠丰沛两县取得先机,打下三分之一郡甚至全郡,那···封王都不是梦。 封王··· 想到这,刘季又想起当年在咸阳发生的那一幕。 想着,刘季目光一凝,开口道:“交弟,你回去告诉父亲,他赌博赌了一辈子,也输了一辈子,但这一次豪赌,他会赢的。” ······ 下邳。 “有功者封王,无功者不封王。”张良听到项庄的话,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大秦真的要亡了。 秦国奴役天下,天下人皆深恨之,现在又以封王之赏诱惑天下人。 无边仇恨与无穷利益交织在一起,必定会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量。 如此,秦国想不亡国也难。 想着,张良突然脸色一变。 不对,不仅秦国要亡国,恐怕还没有复国的韩国,也要遭到重创。 燕公子决定在齐国围杀嬴政,需要韩国的力量抵抗秦国关中的秦军。 若是韩国不起来抵抗,等各国围杀嬴政之后,西进灭秦之时在起来抗秦,那韩国就会遭到各国鄙视。甚至,依照无功不封王的约定,各国完全可以用韩国灭秦无功为由,瓜分韩国土地,不让韩国复国。 而以韩国之力,根本无法抵抗各国的瓜分。 若是韩国响应各国号召,同时起来反抗,那韩国必将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要独自面对关中秦军的攻击。 韩国不比楚赵齐这些大国,大国可以扛一下,而韩国根本扛不住。 如此,为了能在事后封王,恐怕韩国会遭到重创。 这是,一个阳谋。 若是韩国不起来反抗,那韩国就无法复国,若是韩国起来反抗,那韩国的血,恐怕就要被封王之利诱惑的流尽了。 事后,即便韩国复国,也不过沦为他国附庸,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他想做的,首先是报仇,为韩国与韩王报仇,以报答韩国厚待张家的恩惠。 其次才是复立韩国。 若是二者不可兼得,那就先报仇。 至于复国······· 想到这,张良目光一沉。 或许我要去看看燕公子了,看看燕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否值得信任。 ······ 就在张良前往张县的时候,另一边,将军申阳已经见到了燕南飞。 山上,燕南飞与申阳交流许久,知申阳久经战阵,熟知兵法,顿时大喜过望。 “申将军来的真是时候啊。”燕南飞看着申阳道:“之前在下与各国会盟,决定围杀暴君嬴政于泰山,并许诺天下人,无论将领还是士卒,只要能杀死嬴政者,便可封洛阳王。” “洛阳王。”申阳心中一热。 此时,燕南飞看到申阳目光中的炙热,接着道:“围杀嬴政的关键,其一是济北郡,其二便是薛郡,济北郡那边我们不用管,而薛郡这边,最关键的地方是薛郡大县,原齐国五都之一的平陆县。 我见将军精通兵法,故而打算将围杀始皇帝的关键任务,以及在平陆起事的任务交付将军,不知将军可愿助我!” 申阳本来就对围杀嬴政十分心动,现在一听燕公子准备将围杀嬴政的关键任务交给他,立即长拜道:“臣愿效死命。” “善。”燕南飞大喜的扶起申阳:“那平陆之地,就拜托将军了。” 第一百八十章 雁过留声 燕南飞送走将军申阳没几天,又迎来了张良。 “子房先生,久仰大名。”燕南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形如柔弱女子的张良,喜不自禁的道:“在下可是等候先生久矣,今日得见先生,大事可成。” “燕公子见谅,是在下来晚了。”张良拱手行礼,有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下。 他是真来晚了。 韩国学说源出老子,而他在下邳受学黄石公,也是黄老学派,可以说他是正儿八经的道家门人。 而魏国学说源出孔子,燕公子受学大儒,又跟鲁地儒生联合,通过儒生联络各国义士。 正是因为学派的不同,平常时候还好,大家都有交流,而现在大家各自逃难,分而隐居,就难以寻找到对方,以至于他得到六国会盟的消息,已经晚了。 先机一失,就导致了现在这个极为被动的局面。 想着,张良长长一叹。 接着,张良跟着燕南飞来到议事会客的木屋前,看着眼前的木屋,以及周围都一模一样的木屋。 有些震惊的问道:“公子,似乎山上的木屋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知公子住那间木屋。” 燕南飞闻言,向议事木屋右手第一间木屋一指:“就是隔壁这间。” 张良看着一模一样的木屋,心中震撼无以言语。 这山上的百余座木屋,已经令人很震惊了,短短数月之间,建造这么多木屋,可见人心之凝固。要知道,他可是听说了,燕公子还带着人开辟了上万亩田地。 建造木屋,开辟田地,耕种麦米,这都是又苦又累的活,而周围百姓面上却丝毫不见苦恼,反而全都带着欣喜与希望。 这足以说明,燕公子非常之人,能取信于民,能得人心。 还有,这一模一样的木屋,尤能可贵。 儒家推崇以德治国,但反对德行不足水平不够的人强行以德治国。就比如那个欲比尧舜的燕王哙,孟子听说他效法尧舜禅让国君之位后,就是非常贬斥他的,认为燕王哙这样德行不足又沽名钓誉的人,强行推行以德治国,就是个祸害,把国家搞乱了。 为此,齐宣王咨询孟子是否可以进攻燕国时,孟子就极力鼓动齐宣王顺天应人吞了燕国。 所以,儒生最推崇以德治国以外,其次推崇以王道治国,王道不兴,又讲究治国以礼。即上下分明,最上面的人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最下面的人则最差。 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用优渥的待遇引诱下面的人努力学习上进,然后从中选拔贤良之人治理天下,并用上位者日常住行所蕴含的威严,震慑下面的人,让他们听从号令。 这样,贤者上去愚者下去,君臣父子,各司其职,天下就大治了。 不然,大家都吃一样的食物,住一样的房子,穿一样的衣服,出门都走路,凭什么说你优秀我要向你学习,凭什么你的号令我要听从。 而现在燕公子则不然,他与大家都住在一样房子里,都吃一样的食物,出门都靠走,就这,他居然驱使百姓能做到如臂使指,让百姓满脸疲惫,却又甘之如饴。 这说明燕公子已经脱离一般儒生的层次,在儒生中已经达到极高的境界了。 唯有德行高雅,才华过人,才能让百姓自动归化信从。 既能取信于民,又德行高雅,如此人物,可以托付于大事。 想着,张良脸上原本客套的笑容,也变得顺畅起来。 就在张良返回韩国联络韩国旧部准备与各国一同起事,就在各国义士联络豪杰准备起事之际。 另一边,冯劫率领数万秦军,驱使着十余万离心离德心有抗拒敷衍了事得过且过的丁壮,排查完东郡东部,又排查完薛郡北部,来到薛郡南部排查。 “将军。”副将金宪来到已经渐渐绝望的冯劫面前,惊喜的道:“咱们的人刚刚在山上发现一条小路。” “一条小路?怎么了?”焦头烂额的冯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金宪急道:“将军,你想啊,普通人一般都是走大路,山路崎岖,谁没事会在山上走。而且,一两个人在山上行走,根本就不会形成小路,唯有走的人多了,才会形成路。” 冯劫闻言,精神一震,脸上的疲惫与绝望顿时一扫一空,然后紧紧的盯着金宪:“你的意思是,燕贼。” “正是如此。”金宪点头道:“普通盗贼,人数太少,居无定所,根本就走不出一条路来。 而燕贼不同,燕贼人多势众,没有补给,势必要去其他地方购买粮食物资。所以,山上的路,必是燕贼遗留。” 冯劫闻言,心中一动。 连续找燕贼找了三四个月,不仅下面的丁壮已经敷衍了事了,连他这个将军也开始绝望了。 现在,出现这么一条路,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啊。 所以··· 只要留下痕迹的盗贼人数接近一千,那就肯定是燕贼,就算不是,那也是。 唯有燕贼,才能让始皇帝知道,他努力,而且他努力也是有结果的。 这样才能避免被杀的结果。 想着,冯劫斩钉截铁的道:“不错,山上小路必定是燕贼留下的痕迹。查,务必查出燕贼的下落。” “诺。” 而后,冯劫亲自上山作战,让金宪亲自带着数百关中秦军,沿着小路进行查探。 查完。 金宪有些惶恐的找到冯劫:“将军,末将已经查探过小路,发现小路西起大野泽,然后绕过我们设置在薛郡关卡,直通薛郡内部。 可能···” 冯劫闻言,想起许久之前,薛郡传出的燕贼已经经过薛郡逃亡其他地方的谣言。 难道燕贼真的已经跑了? 冯劫面色一呆。 须臾,冯劫又微微晃了晃脑袋,看着脚下的小路目光一凝。 不,若是燕贼早就跑了,那怎么脚下的路是怎么回事。 想着,冯劫从地上捡起一节树枝,看着断口沉吟道:“这树枝善未完全干枯,显然,就在不久前,还有人走过这条路。 所以,燕贼一定没有跑!而是躲在附近的某一处。” 说着,冯劫看了看左右,沉吟道:“现在,我们南面是薛郡砀郡,北面是薛郡。南面的路口比较好走,北面全是群山,容易隐藏。 若是燕贼藏身,则必定就是北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暴露 金宪一听燕贼在北面,便迟疑的看着冯劫道:“将军,北面我们已经查过了。” “查过了!”冯劫面色一冷:“几个月,那些丁壮都是敷衍了事,在士卒监视的时候就走两步,没人看着就偷奸耍滑,让这些人去查看,他们漏过燕贼,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说着,冯劫心中一寒。 现在儒家与秦国关系如何,众所周知,薛郡乃是儒家重要据点,同样众所周知。燕贼的消息又最先从薛郡传出,现在这条小路又出现在薛郡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表明,薛郡的丁壮根本信不过,让薛郡的丁壮去找燕贼,可能燕贼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视而不见。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薛郡丁壮身上。 想着,冯劫开口道:“这一次,派关中将士去查,务必要找到燕贼。” “诺。” 半月后,正月初三,张县南部大野泽附近的小山上,一个秦军士卒看着远方的浓烟,惊异的对附近的士卒道:“大家快看,远方出现一阵浓烟。” “那是炊烟,前两天下了大半天雨,薪柴受潮,出现浓烟很正常。” “原来如此,你们说,那烧火做饭的人,会不会是燕贼。” “呃···这···” “看那冒烟的地方,距离我们最起码十五里以上,而且全是烂泥路,要不算了,也许是一伙小规模的群盗。” “万一是呢?” “······” “······” ······ “报——”一个秦军斥候向冯劫禀报道:“将军,我等在张县境内发现了燕贼的踪迹。” “什么?!找到燕贼了,太好了。” 大野泽畔。 冯劫站在一艘大船上,眺望远方,其身侧,一个斥候禀报道:“将军,我等也是在前日无意中发现燕贼做饭时产生的浓烟,心中迟疑,深入泥地查看,才发现燕贼的踪迹。 根据我等查探,燕贼现在就在距离大野泽二十六里外的一处山上,从大野泽往燕贼所在的山上去,皆是烂泥地,异常难行,只有山边数里的地方,容易一些。但即便是山边,也有一些地方烂泥较深,容易陷进去。” “二十六里!”冯劫惊叹道:“真是上天庇护啊,若非我发现山中小路,若非之前下雨,如何能发现躲在泥地深处二十多里外的燕贼。 真是上天要灭亡燕贼啊。” 说着,冯劫又问道:“你们可曾发现燕贼贼首的踪迹。” “回将军,不曾。”斥候摇了摇头,解释道:“燕贼在山脚下有人监视,我等难以上山,故而不曾发现燕贼贼首。 但是,据我等打探,白日之时,山上有大量丁壮下山去山东部照料农田麦米,而且还有壮妇下山去给丁壮送东西。 故而,我等肯定,那伙盗贼,就是燕贼。” “肯定是燕贼。”冯劫不容置疑的确定道。 虽然他听斥候说,泥地深处的那个地方,山上有木屋,山下有良田,已经种好麦米了。 这些种种迹象表明,那伙盗贼肯定已经在里面隐居许久,起码一年以上,似乎可能应该不是燕贼。 但他不在乎,他现在就想打一波盗贼,然后送一批人头给始皇帝,以表明他这几个月是在正事的,而不是在混日子。 就算杀错了也没事,毕竟死人是不可能去跟始皇帝说自己不是燕贼的,而且燕贼也不可能说这伙盗贼不是燕贼的。 想着,冯劫下令道:“传令给东郡守,让他立即率一部封锁济水,以及大野泽周围水域,防止燕贼从水路逃亡。” “诺。” “传令给薛郡守,他率一部丁壮驻扎在平陆、桃城、须昌等地,封地各地出入通道,防止燕贼翻山逃亡。” “诺。” “传令,派出探子,日夜监视燕贼,严防燕贼出逃。” “诺。” “传令,派出斥候,摸清燕贼所在之地附近的地形地势,准备剿灭燕贼。” “诺。” “报。”一个斥候向燕南飞禀报道:“公子,不好了,刚刚大野泽边上出现一股秦军,而且还打着秦将冯劫的旗号。 现在,秦军已经开始封锁周围水域,并有斥候向我们所在的位置赶来。” 说着,斥候紧张的道:“可能···可能···我们已经暴露了。” 燕南飞一听,皱起眉头。 眼看只有两三个月,就能发动起义,围杀始皇帝,推翻暴秦了。 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自己居然暴露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人生无常? 或者,还是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迹? 燕南飞眼睛一眯,心中千回百转,将知道自己位置的人想了一便,微微摇头。 来这里的人都是反复挑选,铁了心的要反秦,才带他们来这里的。而其他人,虽然许多人都知道自己在联络六国义士,准备起兵反秦,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所在。 而在起事还没有开始之前,在秦国实力异常强大的时候,来到这里的人,应该做不出这种损己利人的蠢事。 所以,这是碰巧被秦军发现了? 这真是巧了,在这节骨眼上,还有比这更巧的吗? 一侧,孔鲋听到斥候的禀报,心中大惊,然后,他见燕公子沉默不语,急道:“公子,趁秦军尚未杀来,请公子立即从其他地方翻山逃出秦军包围,以待起事之时到来。” 东野环一听,亦焦急的道:“请公子速走,只要公子离开这里,前往薛郡腹地,臣等可保公子周全。” 燕南飞闻言,抬手道:“不急。” “不急?”东野环脸色一变,急道:“公子,秦军已经发现我等,而且还已经派人来此,这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不急。” 说着,东野环拱手道:“公子,如今起事在即,而公子身为天下诛秦大将军,身负天下之望,身系天下,若是公子有事,必将对天下反秦大业造成重创。 况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公子万金之躯,故请公子速走。” “不错。”孔鲋亦道:“公子,冯劫手中有三万关中精锐秦军,还有十余万丁壮。而咱们现在满打满算才两千人出头,一旦秦军将我们围困住,则再难脱身。”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死地 燕南飞一听,笑道:“两位先生此言差矣,其实现在不是我落入冯劫瓮中,实则是冯劫入我瓮中。 本公子正欲拿冯劫祭我军旗,以振奋天下反秦义士之心,岂能就此离去,放过冯劫。” 东野环一脸错愕的看着燕南飞,然后深处手掌,在燕南飞眼前晃了晃。 “啪。” 燕南飞一巴掌将东野环的手打开,然后没好气的看向他:“东野先生,你干嘛呢?” “公子,你也没事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东野环再次强调道:“我们算上孩子也才两千多人,而秦军有十几万,人数在我们二十倍以上,我们怎么打才能打赢秦军,并斩杀秦将冯劫?” 燕南飞闻言,笑道:“东野先生错了,冯劫只有三万秦军,而我们有数十万大军,我众彼寡,冯劫正被我军团团围困,且我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此战,我军必胜。” 孔鲋一听,皱眉道:“难道公子打算立即发动起义,让薛郡各地百姓过来围困冯劫?” 说着,孔鲋不等燕南飞回答,便飞快的反对道:“公子,现在还没有到发动起义的时间,不仅是我们还没有做好充裕的准备,六国那边更没有做好准备,一旦起事,臣担心我等不仅不能围杀冯劫,还会被冯劫击败。 更重要的是,根据南面传来的消息,嬴政现在还在会稽过冬,并未北上。 若是我等在薛郡起事,各国跟进,则嬴政必定改变路线,提前返回关中,并让百万秦军平乱。 以嬴政的能力和威信,那我等推翻暴秦,难度将暴增十倍。” 说着,孔鲋拱手道:“公子,为天下计,为百姓计,请公子离开此地避险,以等待时机。” 燕南飞闻言,摇头道:“子鱼先生多虑了,在下不肖,也没有打算现在就发动薛郡各县义士准备起义。” 孔鲋闻言,疑惑的看着燕南飞,问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等下去便可!”说着,燕南飞指着山林道:“子鱼先生,东野先生,我们现在看似危如累卵,实则稳如泰山。我等南部乃是烂泥地,秦军要想过来,就要先过烂泥地。 过了烂泥地,秦军又将面对我等的坚守。 而此山东高西低,东面北面乃是悬崖险坡,只需要两百人,就可以守住东北两面。至于西部南部,有些地方险要有些地方平缓。 只要我等修筑城墙,倚险而守,就凭我们两千人,足以坚守数月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足以等到嬴政赶到齐地了。” “公子。”孔鲋再劝道:“嬴政行为不可预料,之前嬴政说要去九嶷山拜祭舜帝,结果,嬴政都没过江,只在云梦草草遥祭舜帝。 虽说嬴政宣布春暖花开之时,就会离开会稽北上齐国,但这谁能肯定,万一嬴政生病了,或者喜爱会稽山水,打算在会稽多待几个月呢? 且不说我们能秦军的猛攻下坚持多久,就说粮食,若是无法收获山下的麦米,咱们六月份就会断粮。 用兵之道,先为不可胜以待可胜,故臣以为公子不可行险。” “公子。”东野环拱手道:“臣以为子鱼说的极是。” “行险?不!”燕南飞摇头道:“其实这一战没有任何危险,与冯劫一战,其实早在数月之前,嬴政在春耕之后,下令大规模征召百姓的时候,就胜负已定。” 说着,燕南飞目光看向遥远的南方:“大野泽周边三郡丁壮,已经被征召数月之久,并且错过了秋收,这些人心中怨恨,两位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见孔鲋两人点头,燕南飞继续道:“而我们这里,南部西部全是烂泥地,难以久立,若是秦军直接从南部,则行动困难,我等轻易就能坚守。若是秦军从东部的田地上进攻,面对陡峭的山壁,攀爬困难,我等也能轻易守住。 只要坚守数日,秦军就将面临缺粮之忧,而从大野泽走二十多里烂泥地运粮,太过困难。 所以,我料定,冯劫会选择修路,或是挖沟造河,或是填土建路,无论哪一种,都困难重重,最起码需要两到三个月。” 说着,燕南飞目光一冷:“破坏耕种强征百姓,劳累百姓数月之后,然后在百姓心怀仇恨思家心切之时,再让百姓累死累活的去干两三个月沉重苦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稍加煽动,现在冯劫麾下的十余万丁壮,就将成为反秦战士。 只要冯劫率军来袭,那么前有我军据险而守,左右皆是烂泥地,行走困难,后有十余万恨不得吃他冯劫的肉,喝他的血的仇怨之士。 冯劫自陷死地而不知,他拿什么跟我打,我又有何惧之。 路成之时,便是冯劫败亡之日。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冯劫将路修好,等嬴政北上齐地。” 说着,燕南飞转身看着孔鲋与东野环:“两位先生,现在该是你们出力的时候。 首先,联系冯劫控制的三郡丁壮,准备发动丁壮起义。其次,联络各国义士,告诉他们,本公子没事,让他们继续按计划进行。 最后,联系嬴政身边的博士,用谶纬神秘学说,鼓动嬴政尽快北上齐国。 而我,将在这里吸引冯劫的目光,然后砍掉他的脑袋,作为反秦第一功。” 孔鲋与东野环见燕南飞坚持,又觉得留在这里的确比较安全,便不再劝,拱手应道:“诺。” 不久,东野环在一什士卒的护卫下,一路向东,翻山去薛郡腹地联络义士。 大野泽上。 “报,将军。”一个斥候趟过泥地,来到船上,禀报道:“将军,前方探子来报,燕贼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迹,并在山上竖起了燕字旗,现在燕贼正在山上险要位置修筑城墙。 而且,燕贼正将西南部山脚下结实泥土挖上山,破坏山下道路,并从不远处挖来烂泥填盖。 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还在往山下浇水,制造更多的烂泥地。” “燕字旗,燕贼居然还敢打出旗号,这是明知必死所以不再隐藏了吗?”冯劫闻言,心中大喜,然后又道:“修筑城墙?制造烂泥地,他们这是要负隅顽抗。现在本将已经派人封锁周围数十里范围,将燕贼团团围住。而此地,仅关中精锐秦军就有三万之众,只要我不急不缓,那燕贼就没有任何机会。” 说着,冯劫大喝道:“再探。” “诺。” 第一百八十三章 修筑通道 次日。 冯劫召集诸将,然后指着昨日斥候紧急赶制出来的地图,开口道:“诸位,根据斥候的消息,燕贼所在小山易守难攻,西南北三面皆是烂泥地,行走都困难,更别说厮杀了。 燕贼东面,是燕贼开辟出来的田地,倒是可以行走,但是燕贼东面却是数丈高乃至十丈高的山崖,难以攻取。” 砀郡守任全皱眉道:“如今燕贼已经在山上修筑城墙了,若是我们现在直接冲过去,走二十六里烂泥地后,所有人都将疲惫不堪,而且从行动不便的烂泥地向山上进攻,必定损失惨重且难以攻克。 最重要的是,一旦不能立即攻克,那么运送粮食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烂泥地太难走了。 可是,一旦等燕贼将城墙修好,那咱们要攻克燕贼,就更困难了。” 冯劫点了点头,沉吟道:“如今燕贼占据有利地形,而山下烂泥地,根本难以立足。所以,要想围剿燕贼,就必须在山下修筑可以立足的平地,否则,根本就不可能从山下攻上去。 而要想修筑平地,需要填进去大量的土。可那周围,就只有燕贼的山上有土。” 副将金宪闻言,指着地图东部的群山开口道:“将军,燕贼东部五六里外乃是群山,有大量的泥土,或许我们可以先占据燕贼开辟好田地为军营,然后从群山挖土填西南部的烂泥地。” “从东部群山挖土,然后运近十里路运到西南部。”冯劫皱起眉头,看着地图难以决断。 此时,砀郡守任全反对道:“金将军此策不妥,最大的问题是粮食。现在燕贼已经将山脚下的道路破坏掉了,我们不仅需要修十里路,而且还要搬运泥土十里,就算燕贼不干预,也绝非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时间一久,我们就将面临缺粮,每次都需要让人背负粮食在烂泥地中走近三十里,才能将粮食运到军营。 三十里烂泥地,还要背负粮食,如果让丁壮背负三日口粮,走过去要一天,走出来也要一天,一个来回军营就只剩下一天口粮。 如此反复折腾,只需十天,丁壮就将疲惫不堪。万一燕贼悄悄杀出五百人,那疲惫不堪的丁壮必定逃亡的逃亡,投降的投降,这必将对我们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所以,与其从东部群山挖土,还不如我们直接从大野泽修路修到燕贼山下。” 冯劫闻言,看着地图反复权衡了一下,开口道:“虽然直接走到燕贼东部方便一下,但是,粮道是一个大问题,一旦燕贼袭击粮道,丁壮溃散,甚至趁机逃亡回家,那不仅挖土运土的事情进展会变慢数倍,而且还会重创我军士气。 所以,本将打算直接从大野泽修路,修二十余里路,直达燕贼山脚下。” 说着,冯劫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即派人去周围勘察地形,准备挖沟修水路以及运输泥土。” “诺。” “任郡守。” “下官在。” “有劳郡守指挥丁壮,修一条从大野泽直达燕贼山上的道路,并用泥土将燕贼山下的烂泥地填平,以供大军进攻之用。” “诺。” 不久,冯劫麾下数万丁壮,便在砀郡守任全的指挥下,开始在烂泥地中挖起沟壑来,以供未来行船。 山上。 “秦军已经开始挖沟造河了?。”燕南飞得到斥候传回的消息,感叹道:“不愧是秦军,果然选择了最快捷的办法,不过,挖沟造河虽快,但冯劫死的也快。 既然秦军昨夜没来偷袭,而且今日还打算挖沟造河,那秦军短时间内就过不来。 我们已经有足够的时间修筑防御工事了。” “传令。”燕南飞吩咐道:“传令给陶将军,让他准备将山坡的木栅栏扩建为泥城墙,加强防御力度。” “诺。” “传令给百将彭越,让他继续监视秦军,不能让秦军偷袭我们。” “诺。” 就在双方紧急修建工事的时候,另一边,不远处济北郡正在联络齐国义士的田安,得到秦军发现燕贼躲藏地点的消息,然后,就在田安心中不安,担心围杀嬴政推翻暴秦的行动会失败的时候。 燕南飞让各国义士按原定计划行动的消息,通过儒家的渠道传过来。 田安闻之,心中一安,然后继续联络济北郡义士,购买武器、甲胄,招揽死士,准备光复济北郡。 不久,田假、宋义等各国之人,也先后得到了燕南飞传来的消息。 然后继续联络义士,招揽死士······ 琅琊。 田光正在城中闲逛,突然,前方出现一个仙风道骨的熟人。 见得那人,他微微一怔。 徐福? 他认得徐福,徐福乃是齐国有名的方士,当初齐国还在的时候,齐王建曾资助徐福出海寻仙。 后来,齐国灭亡,徐福又投靠了始皇帝,并在始皇帝的支持下,继续出海寻仙。 只是,徐福出海多年未归,怎么突然出现在琅琊城中? 想着,田光突然心中一动。 燕公子现在行迹暴露,正被冯劫围困,虽然燕公子传讯让大家不要担心他,他能解决冯劫。 但燕公子的实力远不如冯劫,迟则生变,万一燕公子不幸···那六国合纵起事还没开始就折了合纵长,这对起事大不利。 所以,还需尽快让嬴政北上,不能等到春暖花开了。 而这徐福,便是钓嬴政北上的最好鱼饵。 想着,田光立即对徐福使了一个眼色。 此时,对面的徐福也见到田光,同样也是一愣。 正如田光认得他,他也认得这个原稷下学宫大贤,齐国田氏宗亲田光。 二人对视了一下眼神,然后若无其事的向旁边走去。 不久,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一个庭院中。 接着,门一关,田光立即看着徐福,以先声夺人之法恐吓道: “好你个徐福,难道你不知道嬴政前两年被侯生卢生惹怒,一口气杀了咸阳四百多方士吗?而且这些年你一去不回,嬴政可一直在找你,认为你骗了他。 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琅琊城中,难道就不怕被人举报到嬴政哪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齐人徐福 “在下何惧之有,海域广阔,仙路飘渺,来回十几年都是平常的事,在下何曾欺骗始皇帝。” 徐福见田光开口威胁调笑,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一下,然后看着田光反问道:“倒是田先生你现在不太妙啊,始皇帝正在到处缉拿各国王室后人,而且还在抓捕天下大贤,你田光即是田氏宗亲,又是稷下学宫的大贤,却在大街上闲逛,不怕有人举报你吗?” 田光见徐福反问,笑道:“你徐福都不怕,我田光有什么怕的,嬴政要抓的是儒生,众所周知,我田光是稷下学宫的,学的是黄老之术。 而且,在下虽是田氏宗亲,但田氏宗亲遍布齐国,嬴政抓的完吗?” 徐福闻言,顿时无语。 当年田氏先祖田常为了快速控制齐国,纳了百余高挑貌美的美女于后宫,然后请门客去家中吃酒,并且不禁止门客出入后宫。结果,短短几年间,田常后宫中的那些姬妾,就给田常生了七十多个儿子,然后田常将这七十多个儿子封到齐国各地,迅速控制齐国,为田氏代齐打下了基础。 这一后果延续到现在,就是齐国虽然灭亡了,但是,姓田的遍布齐国各地。 之前始皇帝迁移各国贵族豪强去关中,现在又抓捕各国王室后裔,其他国家都好说,唯独齐国田氏宗亲迁不完。 虽然始皇帝从六国迁移了十二万户大户人家去关中,但齐国还是留下了许多田氏宗亲。 想着,徐福摇了摇头,知道田氏在齐地实力雄厚,他争不过对方,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田光先生刚刚在大街上以目示我,不知有何吩咐吗?” 田光见徐福说起正事,正色道:“在下想请先生在嬴政抵达齐地后,向嬴政进言,请嬴政再次封禅泰山。” 徐福一听,立即皱起眉头。 当初始皇帝一统天下,功盖五帝,是以咸阳诸生提议始皇帝封禅泰山,彰显功德,以示天命归秦。 始皇帝当时就答应了。 可是,当年的封禅活动却并不顺利。 首先,始皇帝召集七十余齐鲁儒家博士,商议封禅仪式。 结果,七十博士出自儒家各派,他们说法不同,形式各异,相互争论,差点打起来了。 不过,总体来说,七十博士大部分都赞同尊天,将始皇帝放在天的下面,让始皇帝保持对天的尊敬,用茅草包裹车轮,在御车不毁坏泰山一草一木的情况下登山。 但始皇帝一见这些人自己都说不清,争不明,斯文扫地,就将七十博士的说法全都废弃不用,用秦国祭天的形式进行封禅。同时,因为齐鲁文化的昌盛程度远超秦国,为了避免众博士说三道四,也是为了避免出丑,所以始皇帝不让众博士跟随上山封禅。 然后,就在始皇帝派兵破山开路,就在始皇帝上山上到一半的时候,天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等始皇帝封禅完毕,下了山,许多儒家博士在一旁讥讽始皇帝不尊天,导致封禅失败。 这弄得始皇帝很没面子,虽然下了山但却下不了台。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始皇帝的内心。 他回到齐地这段时间,可是已经知道始皇帝焚烧典籍,坑杀诸生的事了。 显然,这两件事跟当年封禅一事脱不了干系。 他只是一个方士,这次滞留琅琊,只是想再骗一次始皇帝,而不想参与到封禅这么大的事件中。 要知道,不久前才发生荧惑守心天降坠星的士气,万一,又封禅失败,那他就完了。 想着,徐福立即摇头道:“田光先生,你这是难为我了,我就是一个寻常方士,出海寻仙还行,要让始皇帝再去封禅一次,这么大的事情,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田光见徐福拒绝,淡定的道:“事成之后,在下可将齐国王室秘藏的海图作为报答。” “海图?”徐福一怔,迟疑的看着田光。 田光笑道:“齐国王室资助方士出海寻仙的海图,比如,根据海图,船只可以东渡朝鲜,甚至还能去更东方寻找瀛洲,方丈,蓬莱什么的。” 徐福脸色一变。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这是在用海图威胁我。 若是我答应下来,海图什么的,一切好说。若是我不答应,那田光一定会将海图献给始皇帝。 然后,始皇帝得到海图,肯定就会自己派出船队去瀛洲等地寻仙。 如此,他的秘密基地,肯定会暴露的,那这十年的努力,都将化作流水。 只是,田光有海图吗? 不敢肯定,但是,齐燕两地方士出海数百年,大都是在齐国王室的支持下才得以进行,几百年过去了,要说齐国王室手中没有海图,可能太小。 瀛洲、方丈、蓬莱的传说,在齐燕之地流传极广,这可是空穴来风,有根源的。 因为他还在他命名为瀛洲的地方,发现了齐国的兵器、器具、甚至铜钱,所以,在他之前,一定有其他齐国人抵达过瀛洲,并成功返回齐国,然后将所在之地命名为瀛洲、方丈、蓬莱。 想着,徐福勉强露出笑容:“田光先生,并非是在下不答应,而是在下人微言轻,加上始皇帝上次封禅失败,恐怕始皇帝是不会答应再去封禅的。” “不然。”田光见徐福松口屈服,立即笑着道:“先生你虽然人微言轻,但是,鬼神仙人的话,却重于泰山,要知道,上次卢生等人就是凭借仙人所说的亡秦者胡的谶语,促成了三十万秦军北伐匈奴。 只要先生说是仙人云云,那嬴政必定相信。” 说着,田光又露出轻蔑之色:“还有,之前嬴政狂妄自大,蔑视三皇五帝,连上天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嬴政不仅在云梦遥祭舜帝,还请亲自去会稽祭祀大禹,这足以说明嬴政心气已失,尊天敬神了。 加上去年接连发生大事,天下都在谣传嬴政将死,秦国将亡,这种情况下,只要先生去跟嬴政说,封禅祈福,那嬴政必定会答应的。 至于封禅失败,先生只要说尊天敬天,封禅必成,那嬴政又有什么顾虑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喜讯 呃··· 徐福微微皱眉。 田光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若不是他开口嬴政,闭口嬴政,那自己就信了。 自己乃是一个寻仙失败的方士,最多算是骗子,而开口嬴政闭口嬴政的田光,肯定不安好心,说不定是已经在泰山上埋伏好了刺客,就等嬴政上山。 如此,刺杀一事爆发,那自己这个提议嬴政封禅的人,岂不是自绝大秦。 日后,还怎么继续骗嬴政。 也不对,所谓可一可二不可三,再骗一次嬴政已经到极限了,根本不可能再骗第三次。 所以,既然只能再捞一次好处了,那就无所谓了。 至于嬴政死活,就根本不关他的事。 若是嬴政被刺杀,齐国复国,那就最好,他还能联系上齐国王室。 若是齐国王室刺杀失败,那他也已经远走高飞,嬴政也难以找到他。 想着,徐福看着田光道:“可以,不过我先要海图。” 田光闻言,灿烂一笑:“可以。” 次日,徐福大张旗鼓的坐着大船出现在琅琊渡口。 “我,徐福,出海寻仙回来了。” 当日,琅琊震动。 会稽城中。 “陛下,喜讯,喜讯啊。”李斯满脸喜悦的走到始皇帝身侧,笑着奉上冯劫上书道:“刚刚大野泽的冯劫将军传来消息,他已经找到燕贼的下落,并包围燕贼。 只要修好道路,便可出兵剿灭燕贼。” 始皇帝闻言,阴郁了许多的内心,顿时微微一舒,然后快速从赵高受伤接过冯劫的上书,亲自展开竹简一看,喜道:“好好好,冯将军搜捕燕贼数月,一直都没消息,本来朕都以为燕贼已经逃亡燕国了,不想,冯劫将军竟然还找到了燕贼藏身之地,好好好。” 此时,赵高见始皇帝眉心微微舒展开来,知道始皇帝这一年来不断的被坏消息烦恼,而这个得之不易的好消息,令他很是高兴。 于是,赵高立即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斯闻言,亦贺道:“臣为陛下。” “哈哈哈···”始皇帝大喜。 大笑中,蒙毅一脸疑惑的走了进来,奇怪的看了始皇帝一眼,然后拱手道:“陛下,南海郡龙川县令赵佗来报,半月前,赵佗找到机会,率领龙川秦军,突袭南方的百越联军残部。 两天打战三场,越军惨败溃散,我军斩首千余敌军。” “啊!这?”始皇帝一听,心中十分复杂。 龙川秦军击败越军,这本是好事,但是,他可没忘记,之前南海郡尉任嚣可是向他求援过的。 南越三郡数十万秦军都搞不定的事情,居然被龙川一县的秦军搞定了。 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赏赐女人。 之前南越三郡之所以无法出兵剿灭南越残军,是因为三郡秦军没有得到赏赐,都不想打战,所以数十万秦军也无法去打一支残军。 而他宣布重赏后,都不用其他地方的秦军出手,仅龙川县一县秦军就将南越残军打崩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秦军还是那支秦军,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重赏之下,所有人都能赴汤蹈火,没有赏赐,就走不动路提不起刀。 所以,只要能找到重赏天下人的东西,那天下人都将紧密的围绕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所用。 所以说啊,秦法是对的,朕也是对的,众博士都是一些玩弄口舌的迂腐无能之辈。 想到这,始皇帝这段时间积郁在心中的阴霾,瞬间扫去了大半。 此时,蒙毅见始皇帝眼角带着笑意,继续道:“陛下,龙川县令赵佗同时上书为将士们请赏,请陛下论功行赏。” 始皇帝此刻正高兴,一听这事,立即应道:“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既然龙川秦军已经击溃南越残军,那朕自然不吝赏赐。” 说着,始皇帝从赵高手中接过赵佗的上书,大致观看了龙川秦军的战果,以及立功的概况,然后笑着吩咐道:“传朕诏令,从黔中郡、长沙郡、南郡、衡山郡、九江郡、庐江郡等六郡征召三万无夫女丁前往龙川县,帮助当地秦军将士煮饭洗衣缝补。” 李斯闻言,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任何劝阻的话,而是赞道:“陛下英明。” 蒙毅、赵高两人一听,跟着大唱赞歌:“陛下英明。” “哈哈哈···” 不久,李斯蒙毅出。 始皇帝接连得到两个好消息,心情舒畅,静极思动,便让赵高服侍着出门散心。 始皇帝在赵高的搀扶下一出门,冬日柔和的日光照射在他身上,他顿时觉得全身暖洋洋,如释千斤重担,全身都舒畅轻松了,精力与力量都恢复了不少。 有感于此,始皇帝抬眼看了看天上暖和的太阳,感叹道:“会稽的冬天要比咸阳舒服许多,朕这一出门,被太阳一照,顿时感觉年青了两岁。” 赵高闻言,立即笑着道:“陛下天命所归,洪福齐天,在臣眼里,陛下一如二十多年前,臣初见陛下之时,威严,强壮,精神。” “哈哈哈。”始皇帝闻言大喜,然后就在赵高的搀扶下,继续沿着行宫走廊向前走去。 行不远,来到走廊尽头,始皇帝脚步不停,跨过监门门槛,换个方向继续向前走,又行五六步,他突然脚步一滞。 赵高察觉到始皇帝停下,立即止步不前,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始皇帝,见始皇帝注视着前方,立即顺着始皇帝的目光向前看去,却见前方远处是会稽山。 赵高若有所思的问道:“陛下,怎么了?” 始皇帝闻言,指着前方的山道:“赵高,前面那山可是会稽山。” “陛下目光如炬,真是会稽山。”赵高点头。 始皇帝闻言,心中沉吟起来。 去年那一年,窝心事不断,先是荧惑守心,接着天降坠星,又燕贼起事,还有疑似舜帝的鬼神归还祭品玉璧。 总而言之,就没有好事。 但今年不同,在自己遥祭舜帝以及祭祀大禹之后,这才没几天,居然连续传来两个好消息。 这莫非是鬼神显灵了。 因为自己郑重的向舜帝和大禹致歉道歉,所以,这两位鬼神已经原谅了朕,不再针对大秦,所以大秦的国运重新变得昌盛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福无双至 想到这,始皇帝又想起最近那些方士和博士,在议论封禅的事情,甚至还劝他再次去泰山封禅。 当然,去泰山封禅名义上的说法是宣扬自己的功德,表明天命在秦,以震慑六国。实则是去道歉,向上天致歉。 为上一次自己不尊重上天而道歉。 祭祀舜帝大禹之后,鬼神原谅了自己,大秦国运再次变好,若是能再次封禅,向上天致歉,请上天原谅自己。 只要自己心诚,只要上天原谅自己,那这些操心的是,会不会就不会发生,甚至上天还给朕来个五星连珠的大吉兆呢? 想着,始皇帝心中一动。 居数日。 一个使者从琅琊来到会稽。 “报——陛下,臣奉琅琊郡守之命,特来禀报陛下,十年前出海寻仙的徐福,不久前突然回到琅琊,并带回仙人的信息。” “什么?徐福回来了,还有仙人的信息。”始皇帝精神一震,左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拳,急问道:“那徐福可曾为朕带回长生不老药?” “回陛下。”使者应道:“徐福说他虽然没有带回长生不老药,但带回了一种仙药,据徐福所说,他这次找到仙人,但仙人说礼物不够,诚意不够,故而不能轻赐长生不老药。” “没有长生不老药!礼物不够?诚意不够?”始皇帝一听没有长生不老药,顿时大失所望。 接着,他又听说不是没有长生不老药,而是因为礼物诚意不够,所以才没有获得,心中顿时又生出无限希望。 生活如此美好,谁愿意与世长辞,一世二世万万世,终究不如朕长生不老万万年。 “快,快传诏,让徐福来见朕,朕要问问,仙人要···” 话说到一半,始皇帝又停了下来,囔囔道:“等等,诚意不够,这个诚意不够,究竟是仙人说徐福诚意不够,还是说朕诚意不够?” 不能赌,朕赌不起。 想着,始皇帝脸色一正,正了正衣冠,道:“传诏,朕要去琅琊。” 须臾,诏令下达,侍奉始皇帝的李斯蒙毅闻之,虽然都忧虑此时天气寒冷,而且始皇帝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宜长途跋涉,但是,面对长生不老药这种事,两人都不敢提意见。 于是,三天后,始皇帝坐上了马车,在凛冽的寒风中,逆风北上,直扑琅琊。 另一边,大野泽。 “啪” 一条长鞭狠狠的落在一个正在挖泥的丁壮身上。 “不准偷懒,快点挖泥。” 监视丁壮干活的秦军将领教训了一个行动缓慢的丁壮后,又大声道: “你们这些拖拖拉拉的混蛋,实在是不知将军的好。将军之所以让大家挖沟,而不是直接填土造路,这可都是为你们考虑。 只要有了水道,那么粮食和泥土都能轻易运到前方,只要大家卖力挖出一条沟来,那之后,大家就都轻松了。 不挖沟,难道你们愿意背着一袋泥土往返二十多里运土吗?这得多费多少力气,多耗多少时间! 一群鼠目寸光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完,秦军将领便骂骂咧咧的走向另一边。 被鞭打丁壮,在将领转身后,终于忍不住,猛烈咳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呃···” 突然,他咳出一口鲜血,然后眼睛一黑,直接倒在烂泥地中。 “张伯···” “张伯···” 周围正在挖泥的丁壮见此,纷纷聚集到倒地的张伯身边。 那个秦军将领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传来喧闹声,转头一看,见大量丁壮聚集,立即大怒道:“你们聚集在一起干什么,想偷懒吗?” 说着,秦军将领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向人群甩去。 “啪,啪,啪。” “都给我去挖泥,不准聚集偷懒。” “啪啪啪。” 随着六七鞭下去,随着周围监视的士卒赶过来,聚集的丁壮被驱散。 接着,秦军将领看到倒地不起的丁壮。 见此,他脸色平静的道:“来人,看看他死了没有。” “将军,他死了。” 秦军将领一听又死了一个,见多识广的他,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既然死了,那就拔了他的衣服,然后拉到一边,扔了。” “诺。” “记下他的名字,通知其家人,就说他服役期间病死了。” “诺。” 很快,两个士卒熟练的脱下张伯还值钱的外衣,然后拖着张伯走到远处,最后将张伯身躯往烂泥中一扔。 搞定。 而周围的丁壮,看着张伯被拖走然后又被随意扔弃,无不悲愤,恐惧,担心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夜间。 孔鲋弟子张说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一个篝火旁坐下,语气沉重的道:“我听说,今天在烂泥地上挖泥的人,又死了三个丁壮。” “又死了三个···”众人皆心情沉重。 张说语气悲伤道:“其中一个还是咱们同县的张伯。” “张伯,是他,难怪我今天发放晚食的时候,没看到他来吃饭。”众人一起服役大半年,许多人都相互认识。 “就是张伯。”张说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悲愤道:“咱们是夏季之时被征召来的,夏天炎热,那时我们光着膀子在烂泥地干活,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已经寒冬了,秦人还让我们去烂泥地干活,这就过分了。 冬季本来就冷,烂泥地里面就更冷,一旦沾上稀糊糊烂泥,不仅浑身难受,而且还会让人感到又湿又冷,容易让人感染风寒。 张伯家里穷,之前许多人都让家里人送来冬衣御寒,可是张伯家里没有送来冬衣,同时,张伯为了避免明年做刑徒还债,也没有向官府申请冬衣(奴隶、刑徒、役徒都可以申请官府发放冬衣,但冬衣不是白给的,是要付钱的。奴隶刑徒需要额外完成规定范围外的工作量,而役徒付不起钱算欠官府的钱,来年还不上,做刑徒抵债)。 所以,张伯整个冬天都是穿着夏衣干活睡觉。 时间一长,张伯就病了,加上白天去烂泥地累死累活的挖泥,晚上还要忍受寒风地冷,一来二去··· 张伯终究还是劳累病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怒火冲天 “咳——咳——!” 说着,张说难以抑制的轻咳了两声,悲泣道:“在下虽然家中还算殷实,家里送来了两件冬衣,白天干活穿一件,晚上脱下湿衣换上干衣,然后才睡觉,但是,接连在烂泥地干了快二十天,在下也染上风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众人闻言,无不悲伤。 “在下也一样,在下只有一件冬衣,白天穿着夏衣去烂泥地干活,晚上穿着冬衣睡觉,虽然在下比先生强壮一点,但在下也感觉不舒服了。” “在下也一样,已经感染风寒五六天了。” “俺也一样。” “燕贼一共才两千人,关中秦军就有三万人,就算燕贼全被杀了,也不够秦军分,更别说将人头分给我们了。”张说长叹道:“耽误了农时来为官府效力,结果,什么功劳都没有,却要病死在这··· 呜···太阳啊太阳,我都想跟他同归于尽···” “先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都想去投奔燕公子了。” “先生,慎言···”众人闻之,有人感同身受,有人咬牙切齿,有人左右观望,有人连忙劝阻,竟无一人告发。 随着众人的叙说,恐惧悲愤埋怨乃至仇恨,都在人群满溢出来。 不仅在这个人群,其他的人群亦叙说着死人的事情,然后,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恐惧与仇恨渐渐充斥三郡丁壮。 次日。 在烂泥里的丁壮又死了五个。 又次日。 砀郡守任全找到冯劫:“将军,今日三郡丁壮皆对挖沟造河怨声载道,非常不满。加上疫病横行,连日出现丁壮死亡事件,让丁壮皆恐惧不已,不愿下地干活。 是以,在下以为,咱们应该停止挖泥,而直接填土造路。” 冯劫闻言,面色一冷:“数万丁壮,去泥地挖泥造沟,足足十六天,才挖了不到五里长的水沟,这是在偷懒,这是不努力,他们居然还有脸抱怨。” 任全解释道:“将军,烂泥地中行动困难,烂泥地中走一步,其他地方可以走十步,加上天气寒冷,丁壮中疫病横行,许多丁壮都是带病干活。 如此才干十六天,才挖出一条四里长的长沟。 也正是挖沟太慢,所以在下才向将军提议,停止挖沟,直接造路。” “哼。”冯劫冷哼一声,怒道:“本将带着人修建了许多工程,怎么修工程快,方便,省力,本将比那些愚昧的黔首清楚。 若是直接修路,开始还好,比较轻松,可是等到修路修到燕贼附近,那些丁壮就需要背土走二十多里地。来回就是四十里,一个丁壮一天最多只能背一袋土过去。 而修建一个可供三万驻扎的军营,以及一个可供军队进攻燕贼的平地,尤其是从二十多里外运土,这工程多大,多耗力,多费时,那些黔首知道吗? 最后受苦受累的是谁,还不是他们自己。 本将让他们先挖土造沟,后填土修路,这是在折腾他们吗? 不,这是为了他们好。” 任全劝说再三,冯劫皆不许。 又十余日,运河又向前修了三里多。 随着更多的人生病,更多的人病死,更多的人乏力的跌进烂泥地中没有爬起来,随着工程进度越来越慢,随着下面的抗拒之意越来越强烈。 不得已,冯劫下令停止挖掘水渠,然后挖通水口,引大野泽水进入水渠形成一条长七里,宽四丈的运河。 接着,十万丁壮又在将吏的驱使下,用船只从远处的山上运来泥土,然后填土造路。 另一边,楚国故地上。 随着始皇帝的征召女丁南下龙川县服役的诏令下达,六郡郡守县令开始根据户籍名录征召无夫的女丁。 消息一经传开,楚地顿时一片沸腾,所有的女丁都不愿背井离乡,去千里之外鸟不生蛋的穷山恶水之地,过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还会沦为众多秦军发泄的对象。 家有薄产的人,开始行贿官吏躲避征召,家中贫困的人,开始匆忙嫁女嫁自己,一时间,整个楚地,连不再征召范围内的南阳郡等郡,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岁,只要是无夫女丁,都忙着嫁人。 但,因为连年大工程,加上南征北战,大量男丁或在异地他乡未归,或逃亡山野为盗,以至于许多女丁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成婚。 随着各地吏卒开始根据名册抓人,许多女丁哭着从父母身边被抢走,哭着从孩子身边被拖走,哭着从舅姑(公婆)身边被拉走。 一时间,整个楚地都是哀鸿遍野,哭声漫天。 九江郡,安丰县,一座小山中。 “不好了,父亲。”袁类匆匆走进一座茅屋旁的田地上,对着田中那个身穿儒袍正在查看麦米的老者道:“小妹被秦人抓走了。” “吾女被秦人抓了?”袁裕一怔,问道:“她犯了什么事,你不去筹集罚金把人赎出来,来找为父有什么用?” “父亲。”袁类悲愤道:“小妹根本就没犯事,也跟赎金没关系,而是始皇帝下诏,征召三万女丁去南越为秦军将士分忧。妹夫因为战死在南越,所以妹妹因为无夫,也在征召之列。” “分忧?”袁裕脑袋一下没转过来,问道:“分什么忧?” 袁类怒道:“诏令上是说缝补衣物什么的,可是,始皇帝征召的全是无夫女丁,而且也没有归来的时间,这种征召是去缝补衣物吗?简直是无耻至极,连他嬴政自己都无法宣之于口。” 袁裕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愤怒到了极点:“无耻,无耻至极。” “而且。”袁类又哀鸣气愤道:“南越有数十万秦军,而征召的女丁一共才三万人,一个女丁平均对应十几个秦军士卒,女丁去了南越,其境遇可想而知,简直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小妹若是去了南越,还不被秦军折腾死。” “昏君,暴君,即便天下之恶皆归之的桀纣,也没有这等暴行。”袁裕一听,全身都被怒火点燃,喘着气痛骂始皇帝。 第一百八十八章 楚地糜烂 袁裕痛骂着,眼中渐渐充满血丝,忽然,他看向袁类,怒道:“现在你的妹妹明明没有任何过错罪责,却要遭到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刑罚,你不去救你妹妹,却来找我这个逃亡山林的老匹夫。 你就是这么做兄长,这么做儿子的。” “父亲。”袁类立即跪了下去,长拜:“孩儿已经去行贿县令,甚至还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甚至我还想跟秦人拼了。 但是,家中还有母亲与幼弟,孩儿无奈,只好来请父亲亲自出手,希望县令能看在父亲的面上,放过小妹。” 袁裕一听,怒道:“无能,无知,你父我都已经被逼到逃亡山林了,还能有什么面子。” 说着,袁裕又大恨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说着,袁裕大声道:“臣视君如寇仇,便是今日。” 说罢,袁裕怒气冲冲的快步走进茅屋中,然后持剑而出,对袁类道:“走,咱们父子今天就反了这暴秦。” 当日,袁裕回到家中,召集家中老幼,又聚集同里丁壮,怒道:“诸位父老兄弟,秦人之前抢夺我等田地,奴役我子弟,现在又强抢我等妇、女(儿媳、女儿)为妓,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我袁裕打算跟秦人拼了,救回我等妇女,释放我等子弟,愿意跟随我的,就跟我一起去县城跟秦人拼了,不愿跟随的,为免遭到连坐,那就立即离开逃亡。” 周围饱受秦人欺辱的丁壮一听,纷纷喊道:“袁公,我等愿与公同进退,跟秦人拼了。” “好。”袁裕闻言,喝道:“既如此,诸位父老兄弟,跟我走。” 当日,袁裕带着百余丁壮,手持长剑长矛甚至木棍竹枪离开乡里,一路向安丰城而去。 沿路,许多丁壮得知大名鼎鼎的袁公要带着大家去跟秦人拼命,纷纷加入他的队伍。 等到安丰城外,队伍已经发展到千余人。 城中士卒见本县父老兄弟在本县名人袁公的率领下杀来,连城门都没关,就四散逃亡。 当日,袁裕率众杀死包括县令县丞在内的官吏十余人,然后解救被抓的女丁,释放城中刑徒奴隶,占据了县城。 次日,始皇帝率领大军离开江东,到达淮南的消息传来。 袁裕惧诛,又带着愿意跟随他的数百丁壮以千余家属,逃亡山林为盗。 而与此同时,其他强掠女丁的郡县,也遭到了各地百姓的激烈抵抗。 一时间,楚地剧烈震动起来,许多县的命令,已经难以出城。 邗沟,船上。 李斯拿着九江郡郡守的上书,露出一脸忧色,然后看向始皇帝的王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吩咐道:“快,去王船,我要见陛下。” 须臾,李斯登上王船,进入船舱,见始皇帝心情似乎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默叹一声,上前禀报道:“陛下,刚刚九江郡守来报,数日前,安丰县大儒袁裕率领一群丁壮谋反,杀进安丰城中,打死了县令县丞等官吏十余名,并释放奴隶刑徒,抢劫县中物资,然后逃亡山林为盗了。” “又有人闹事!”虽然脸色略显疲惫,但心情本来还不错的始皇帝,一听楚地大儒造反,之前心中的烦闷阴郁,顿时再次涌上来。 这才过去多久,又率众打死县令县丞,就不能让朕好好的安心一段时间吗? 还有,率众打死官吏的是大儒。 这是否说明,驯化儒生为自己所用的目的,已经彻底失败了。 他早就知道儒生群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不安定分子,尤其是孟子一派,到处鼓吹什么舍生取义,什么民视君如寇仇,什么闻杀一夫纣,未闻弑君等等。还有,西河学派,也在鼓吹复仇,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要问什么仇什么怨,那秦国与各国的仇怨可大了去了。 鲁国孔子一派,还在鼓吹十世之仇尤可报也等等。 都是歪理邪说。 儒生就是不长眼,若是儒生跟墨者一样,彻底臣服秦国就好了。 可惜的是,从秦国一统天下开始,就有大量儒生仇视秦国,不愿屈服。 宁可逃亡山林,也不愿去咸阳做博士。 现在,楚国大儒公然率众打死官吏,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儒生遍布关中各地,现在有大儒公然造反,这个会不会影响其他儒生。 想着,始皇帝目光一沉,怒道:“又是怎么回事,居然连逃亡山林许久的大儒,都突然冒出跟县令拼命了。” 李斯应道:“回陛下,据九江郡守调查,儒生袁裕之所以率众杀官,是因为官府征召了他女儿去南越服役。所以,他得知女儿被带到县城后,就率众攻击县城,打杀了县令,抢走女儿,然后聚集了一帮人,带着家小逃亡为盗了。” 是为了征召女丁去南越的事情! 始皇帝一怔,心中的怒火顿时积郁在心,竟无法向外发泄出来。 他心里也知道,征召女丁去南越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虽然他已经在下诏时遮遮掩掩了,但是,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征召女丁是去干什么的。 想着,始皇帝沉默了。 此时,李斯又道:“陛下,楚地六郡最近传来的消息,六郡黔首听说了征召女丁的事情后,纷纷开始出嫁,上至六十老妇,下至十岁女童,只要是无夫的,都在忙着出嫁。 甚至,这事还波及了周边郡县,向齐魏韩三地蔓延。” 始皇帝闻言,依旧沉默。 李斯说完,停顿了一下,见始皇帝沉默不语,继续道:“因为大量无夫女丁匆忙嫁人,导致六郡征召女丁的事情进展困难,因此,各地郡县不加甄别的进行征召,只要是无夫女丁,都在征召之列。 而情况复杂的是,当初第一次攻打南越之时,秦军中楚人数量占据了极大一部分,后来,战事失利,大量将士战死,许多女丁因此寡居在家,盗贼袁裕之女,就是这种情况。 各地郡县征召不加甄别后,这些寡居的女丁也在征召之列。然后,黔首见此,议论纷纷,都说朝廷先把黔首家中的男丁派到南越送死,等男丁死了,又要奴役死难战士的妻女。 如今,六郡之地群情激奋,许多乡里的丁壮纷纷自发组织起来,抗拒朝廷的官吏。甚至,一些郡县的官吏,一出城门,就会遭到盗贼的偷杀,以至于官吏都不敢出城,县中政令也难以出城,甚至难以出县衙。 楚地各郡,渐渐糜烂。”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妥协 始皇帝一听各地乡里丁壮开始自发组织起来抵抗官府,目光愈加阴沉了。 以往,各地隐匿人口,偷税漏税,大都是各地大户带头,黔首都是附庸羽翼。而现在,情况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各地黔首在没有大户带头的情况下,自发组织起来抵抗官府。 任劳任怨,予取予求,即便持剑凌辱杀戮也只敢以头抢地哭泣哀求的黔首,没有贵族大户带头都敢大规模反抗了。 这是以前所没有的事情。 这是朕看错了黔首吗? 难道黔首也会起来反抗?!??!! 惊疑不定中,始皇帝长叹一声,看着李斯问道:“丞相,且为之奈何?” “陛下。”李斯拱手道:“如今楚地各郡县黔首都对征召女丁的事情极为抵触,若非陛下此刻正巡视楚地,恐怕许多楚地黔首已经效法袁贼起来暴动。 如今陛下将幸齐地,若是继续强征女丁,恐怕楚地黔首会被楚国遗贵煽动暴乱。故,臣请陛下立即下诏,暂停征召女丁一事。” 始皇帝一听,深深的皱起眉头。 黔首已经自发组织起来,若是此时楚国那些逃亡山林的宗室贵族出来煽动,恐怕大事不妙,楚地真有倾覆的危险。 真让李斯说中了。 但是,朕已经许诺龙川秦军,若是食言而肥,有功不赏,那将来,恐怕百万秦军就不能为自己所用了。 想着,始皇帝看着李斯道:“若是停止征召女丁,则龙川将士如何安抚?” “有功则赏,无功不赏。”李斯应道:“陛下可以根据将士立功的情况,赏赐有功将士一个女丁为他们缝补洗衣,至于那些没有立功的将士,则没有必要赏。 同时,为安抚人心,陛下可以将被征召的女丁分配到南越各郡县,让她们为南越将士洗衣做饭缝补衣物。并宣布,只要将士们立功,砍下一个越人壮丁首级,就分配一个专属女丁,如龙川事。 如此,南越将士见龙川将士立功后果真有赏,必士气大振,拼命立功。 同时,被征召的女丁去了南越,仅仅只是洗衣做饭缝补衣物,也可让她们安下心来。并且,每隔一年,就轮换一批洗衣做饭缝补衣物的女丁回家,如此也可安楚地黔首之心,以彰陛下之德。 至于女丁不足的问题···陛下可以从隶臣妾中,选一些无夫女丁,筹齐一万五千女丁,让她们去为出征无功将士洗衣缝补,安抚军队,激励士气。” 始皇帝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按丞相的意思办,还有,传诏给九江郡守,让他出兵围剿袁贼。” “唯。”李斯拱手应着。 随着征召女丁的事情暂停,愈演愈烈的楚地,即将如同火山喷发的楚地,这才停止爆发,并缓缓安稳下来。 但是,经此一事,楚地秦国官府与黔首之间的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甚至,一些矛盾重重的县里,官府的政令还是难以传到城外。 燕南飞站在城墙上,背着凌冽的北风,远远的看着前方忙碌的秦军。 距离他们隐居地点暴露,已经过去了快两月,这两月间,他们在山上容易防守的位置修好了一段城墙,并修建了许多防御工事。 而对面的秦军,也修建一条数里长的水道,以及接近十里的土路。 此刻,对面的秦军正在填土建造军营。 等军营建造完毕后,秦军就将往山下填土,为攻打小山做准备了。 不过,这最起码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三郡丁壮拖拉,恐怕需要的时间会更加久。 想着,燕南飞对身侧孔鲋问道:“子鱼先生,现在外面的丁壮情况如何?” “很不好也很好。”孔鲋摇头叹道:“根据内应传来的消息,之前秦人强迫丁壮在烂泥地中挖沟,因为受潮、受寒、受累的原因,大量丁壮得病,疫病横行。短短一月之间,丁壮病死者就多达上百人。 然后,冯劫在丁壮的强烈抵制下,下令停止挖沟,转而填土造路。随着路渐渐修到我们不远处,所有的丁壮都需要背着泥土走十余里去填土,一些病情较重以及身体较虚的人,竟活活累死在路上。 寒冷,疾病,死亡等等因素叠加在一起,再加上咱们的内因在丁壮中散布谣言,现在,对面的丁壮,对秦军已经是十分仇视,随时都有暴动的可能。” “善哉,善哉。”燕南飞闻言,然后又问道:“先生,薛郡情况如何?” “回公子。”孔鲋应道:“薛郡自南向北,一共有三个大县,现在,东野环正亲自坐镇鲁县曲阜,曲阜城中的儒生以及鲁国后人,大都愿意追随公子,只要得到信息,东野环便可在曲阜发起暴动,控制薛郡治所鲁县。 而薛郡南部薛县,仅薛城就有百姓数万户,人口数十万,其实力还在曲阜之上。臣之弟已经联络了薛县的豪杰以及流亡的盗贼,薛县许多豪杰愿意归附,而且还有许多薛县盗贼已经投靠我们。 现在,臣之侄孔聚已经收拢诸多盗贼,聚集五百丁壮,正在山上训练,只等暴动时间一到,便可杀向薛城,与城中豪杰一起夺取薛城。” “嗯?”燕南飞听到这,突然感觉非常奇怪。 他可是知道的,之前东郡没有动乱的时候,整个东郡都没有人数超过一百的盗贼,甚至人数达到十几人的盗贼团,都是规模比较大了。 薛郡富裕不在东郡之下,而且薛县又是薛郡最富的县,按理来说,薛县盗贼很少才是。 孔聚竟然能从盗贼中挑选出五百丁壮! 这不合理啊! 薛县盗贼有这么多吗? 想着,燕南飞看着孔鲋问道:“子鱼先生,薛县是出了名的富县,而且薛县也没有出现动荡,为何薛县盗贼如此之多,孔聚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聚集五百丁壮?” “公子,薛县虽富,但薛县民风不同。”孔鲋解释道:“当初薛县在孟尝君的治理下,大量招纳各国百姓,因此,薛县人口暴涨数倍。” 第一百九十章 风起云涌 “与此同时,大量人口涌入薛县,造成了薛县的混乱,加上孟尝君招纳百姓毫无顾忌,以至于大量犯人、强人、奸人,游侠、大盗、小偷涌入薛县。 于是,薛县民风大坏,孟尝君死后,薛县便盗贼四起,他们白天拦路抢劫,晚上入室抢劫,盗墓私铸铜钱。 后来,秦国一统天下,薛县盗贼依然我行我素,秦法严苛,又有大量百姓逃亡为盗,于是薛县盗贼愈加强大了。 不久前,孔聚前往薛县联络义士,然后便在义士的支持下,招纳了一波盗贼,并击败了两波盗贼,实力较弱的盗贼见状,纷纷投入孔聚的队伍。 所以,孔聚便慢慢聚集了五百精锐。” 燕南飞听完孔鲋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想,薛县民风竟败坏如此,真是···” 说着,本来想吐槽两句的他,又停了下来。薛县民风败坏,这明显对他有利,此时吐槽,却是有些不合时宜。 想着,燕南飞停顿了两个呼吸,转口问道:“先生,申阳将军那里如何。” 孔鲋闻言,脸色微沉道:“本来,申阳将军听从公子号令,去北面的平陆联络义士起事。但是,后来,我等暴露,其后,薛郡守杨廉率秦军前往平陆围堵我们。 申阳将军闻杨廉前往平陆,担心暴露,便离开平陆暂避,而平陆城中的义士也纷纷蛰伏起来。现在,申阳将军正在平陆东面的刚城联络义士。” 燕南飞闻言,目光微微一沉。 平陆乃是齐国五都之一,人口众多,实力雄厚。而且平陆位于汶水下游,逆流而上便可抵达济北郡,然后围杀始皇帝。 之前,申阳自赵国归来,他曾与申阳交流,知道申阳有军事才能,所以将申阳派去平陆,这是给予申阳厚望,希望申阳能成功堵住始皇帝。 但···世事难料,没想到自己暴露,薛郡守杨廉率众去了平陆,竟将申阳逼走了。 想着,燕南飞吩咐道:“先生,既然平陆已经难以成事,那就传讯给申阳将军,让他将重点放在刚县、桃县、成县,汶县等地,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申阳将军守住汶县,严防薛郡守率军逆流而上,去济北救援嬴政,同时也要堵住驰道,严防嬴政通过汶县逃脱。” “诺。” “还有灵常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灵常将军那边情况甚好,灵常将军本来就是宋国宗室子弟,在宋地名望极高,许多宋人都愿意归附。 而且,灵常将军通过与楚国项氏合作,得到了许多楚人的支持。 现在,只要公子振臂一呼,灵常将军便可倾覆泗水郡。” “好好好。”燕南飞大喜,顿了顿,他又问道:“先生,根据南面传来的消息,嬴政现在前往齐国,不知齐国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公子。”孔鲋应道:“齐国传来的消息,自从有功者封王的消息传开后,诸田氏纷纷响应,目前,田假在临淄郡联络义士,田安在济北郡联络义士,田光与田角在琅琊郡联络义士,田既在胶东郡联络义士。” 说着,孔鲋停顿一下,又道:“此外,我们在阿城联络义士的人,还在阿城发现了另一股联络义士的人,那一股人的首领,乃是齐国王室宗亲田解。” “田解?阿城!”燕南飞皱起眉头。 阿城乃是东郡的地盘,他之前明确说了,薛郡与东郡他要了,结果齐国还是有人去了阿城,这不是在抢地盘吗? 想着,燕南飞问道:“那阿城情况如何?” 孔鲋叹道:“阿城本是齐国的五都之一,田氏在阿城的影响力极大,阿城义士都愿意归附田解,愿意归附我们的人少。” 燕南飞一听,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即如此,那就让咱们的人配合田解,优先光复阿城,然后让田解率阿城义士去济北郡围杀嬴政。” “诺。” 接着,燕南飞又与孔鲋谈论了其他各国的情报。 说完,燕南飞远眺南方,叹道:“此时此刻,我等已经差不多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嬴政去泰山封禅了。” 周围的人闻言,皆跟着向南方看去。 眺望者,眺望者,一股寒风吹起,燕南飞猛地感觉背后一凉,不禁微微缩了缩脖子。 一旁护卫的张氏注意到燕南飞的动作,又见寒风不停,立即建议道:“良人,距离秦人攻城还早,不如我们回山上制作箭矢吧。” 燕南飞闻言,点头道:“走,咱们回去。” 须臾,众人回到山上,就在燕南飞带着众人开始搬运竹木准备制作箭矢的时候,突然,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响起。 “下雨了。”燕南飞看着手上的雨水,微微一怔,然后喊道:“下雨了,大家快收拾东西避雨啊。” 众人一听,立即忙碌起来,有的收衣服,有的收拾木头竹竿,有的呼喊着在外到处跑的孩子。 “戴将军。”燕南飞又喊道:“准备斗笠雨衣,为在山下巡视警戒的士卒送去。” “诺。”一旁的戴员一听,立即大喊了一声。 “夫人。”燕南飞又对张氏道:“你立即组织一些壮妇,准备一些姜汤。” “是,良人。” 须臾,燕南飞将事情安排完毕,然后,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的雨滴,长叹道:“真是天公作美,好一场大雨啊。” ······ “可恶,真是天不作美,居然下雨了。”土路上,冯劫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滴,又看了看周围的烂泥地,脸色十分难看。 之前一个多月都没有下雨,让他们的修路行动进展的很顺利,而今天这一场雨,可能不仅会让他们之前两天干的活全白干了,而且还会加大以后的修路难度。 这场雨一下,他攻破燕贼的时间就要往推三四天。 始皇帝就快抵达齐地了,若是等始皇在齐地转完,而他却还没有拿下燕贼,那肯定会让始皇帝十分不满的。 “希望这场雨快点结束!” 冯劫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滴,长叹一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尘仆仆 “将军。” 此时,砀郡守任全来到冯劫身边:“将军,天降大雨,而且观测天象,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停,为防止道路积水踩烂,请将军下令,暂停劳作,先让丁壮避雨。” 冯劫闻言,点头道:“可。” 接着,随着命令下达,前方正在压实泥土的丁壮,后方正在搬运泥土的丁壮,以及监视丁壮的秦军,都开始回去避雨。 有的距离军帐近,直接去了已经搭好的军帐避雨,而有的则距离军帐远,快走数里才回到船上避雨。 “咳咳咳···”一艘小船上,张说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张先生!”旁边一个同里的丁壮,立即轻拍张说后背,关切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是否需要请大夫为先生看看。” “咳咳咳!”张说又咳了两声,好了一些后,才应道:“无事,在下之前感染风寒,有些不太舒服,刚刚又淋了一场雨,所以一时没忍住。 现在缓了缓,好多了。” 同船丁壮闻言,长叹道:“这场雨真下的不是时候,咱们很多人本来就有病患在身,再淋这么一下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病情加重,甚至病死。” “是啊,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没错···” 众人感叹中,张说突然开口道:“诸位,虽然在下也认为这场雨下的不是时候,让咱们很多人患病或者病情加重,但先贤说的好:对我不利,就是对敌人有利。 这场雨虽然对我们不利,可是,对其他人就未必了。” 说着,张说将目光投向北方。 那里,真是秦军的目标,燕贼所在。 众人听到张说的话,皆心中一凛。 薛郡冬天也不是不下雨,下的少而已。本来,众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寻常的雨,但听张说一提,好像又不寻常了。 因为这雨下的,可是对他们很不利,而对燕贼极为有利。 众人惊疑不定间,其中一人开口道: “我听说,燕公子可是有天命的,当初秦人屠戮燕县,正是天降大火烧死了围攻燕公子的秦军,所以燕公子才能组织百姓,击败秦军的。” “我也听说了,燕公子不同寻常,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正值春天,应该大雁北返的,结果,那一天大雁竟不敢惊扰刚刚出生的燕公子,都往南飞,所以燕公子才叫燕南飞的。” “俺也听说了,燕公子生而不凡,自幼神灵···” 众人说话间,纷纷将目光投向儒生张说。 儒生都是有学问的人,上能治理天下,下能主持婚丧,不管哪一种,都是令人尊敬的人。 所以,儒生的话更能让人信服。 此时,张说见众人看过来,自然知道众人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些谣言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些被征召的儒生散布的,他自然比众人更能说。 “诸位,在下也听说···” 当日,这一场大雨不仅严重滞延了秦军的行动,而且还让本来就疫病横行的丁壮,出现了更多的病患。 同时,这一场雨,也让各种谣言在丁壮中再次传播。更让许多丁壮都对秦军能否击败燕贼持悲观态度,甚至还让许多丁壮都对燕贼充满敬畏以及···希望。 下午时分,云消雨歇,众丁壮再次被秦军士卒驱赶出来,然后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忙碌中。 就在众丁壮不愿,埋怨,乃至仇恨的忙碌中,另一边。 始皇帝的队伍经邗沟抵达淮水,在淮阴休息三日后,又进入泗水继续坐船北上,然后进入沂水,逆流而上,在郯城下船,换车继续北上··· 终于,始皇帝急赶近一月,风尘仆仆的赶到琅琊。 始皇帝一到琅琊城中,才安顿下来,顾不得身心俱疲,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让群臣作陪,召见徐福。 “陛下。”徐福一见到始皇帝,激动的道:“臣之前率众出海寻仙,在大海中苦寻近数年,渡过重重风险,终于找到了仙人所居的仙岛蓬莱岛。” “真的找到了。”始皇帝看着徐福,眼睛瞬间大亮。 虽然他在会稽就已经听说徐福找到了蓬莱仙岛,但是现在听徐福亲口所说,依然感到热血澎湃,心情激动。 仙人,真的有仙人。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不再是奢望。 朕要长生不老! 朕还不想死,朕要长生不老! 此时,始皇帝看着徐福,不自觉的直起腰来,有些紧张的问道:“卿在仙岛上可见到仙人?仙人怎么说?仙岛可有长生药,仙人可愿赐下长生药。” “陛下。”徐福应道:“臣已经见到仙人,并未陛下献上给仙人的礼物,表明陛下尊崇之意,并请仙人赐下长生药。” 始皇帝一听徐福说起长生药,更加紧张起来,想要知道仙人没有赐下长生药的真正原因。 此时,徐福停顿了一下,露出遗憾之色:“陛下,仙人知臣之意,言蓬莱仙岛上亦有长生不老药,但长生药珍贵,不可轻赐。” “不可轻赐!”始皇帝万分遗憾的同时,又心中一松。 不可轻赐! 所以,还是可以赐的。 只要可以赐下,那就没事。 朕富有天下,攻灭六国,一统天下,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朕拿不出的。 想着,始皇帝轻笑道:“善哉,善哉,朕亦知长生药珍贵无比,不可轻赐。只是,不知仙人可曾说,如何才能赐下长生药?” “来了。”徐福一听始皇帝询问,心中顿时暗道一声。 最关键的来了,万万不能出错了。 只要干完这票,老夫就远走高飞,今后,始皇帝不死,大秦不亡,那老夫就永不回来。 侍奉这个暴君,那里有自己称王做祖来的舒坦。 伺候始皇帝? 不,我要自己做皇帝。 想着,徐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定住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应道: “回陛下,仙人说,长生不老药珍贵、稀少、难得,非有大功大德的君王,不可赐予。” 说着,徐福见始皇帝皱起眉头,立即继续道:“臣闻之,将陛下一统六国,安定天下,拯救万民于战火的功德道出,仙人闻之,亦大赞陛下的功德,说以陛下功德足以获赐长生不老药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病急乱投医 始皇帝一听蓬莱仙岛上的仙人也认可他的功德,嘴角微微一弯,心中大为畅快。 都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朕的功德已经传到仙人耳中,并得到仙人认可了。 这下,天下腐儒愚夫,如何还能造谣说朕缺德少仁! 此时,徐福见始皇帝露出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心中一松,接着又露出遗憾之色,缓缓道:“不过,仙人又说,陛下虽然有资格得到长生不老药,但长生不老药依然不能轻赐。 仙人言,臣此去蓬莱,诚意不够,礼物不够,故不可赐长生不老药。不过,仙人看在陛下的功德上,看在臣献上的礼物上,赐予臣仙草一颗,服之能虽不能长生不老,但也能延年益寿。” 说着,徐福让一个侍者奉上他献上的礼物。 须臾,侍者将用丝绸覆盖的木盘摆在始皇帝的王案上,并掀开丝绸。 始皇帝一看,却见木盘上摆着一个手臂粗细的人形人参。 见此,始皇帝大为惊异,人参他见过,但长得这么大这么奇异的人参,他却从未见过。 “不愧是仙人所赐。”始皇帝大为震撼道:“果然不同人间之物,神异非常。” 殿中随侍的李斯蒙毅等人,看到这等人参,也大为惊叹。 惊叹中,众人听到始皇帝的赞叹声,心知始皇帝已经沉迷长生不老不可自拔,陷入其中已经如痴如狂。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触始皇帝的霉头,而是纷纷祝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长生在望,寿与天齐。” “哈哈哈······”始皇帝听到群臣的祝贺声,更是哈哈大笑,大为开怀。 原本还对徐福将信将疑,担心徐福骗他,此刻,看到人参,听着群臣的祝贺,却是非常相信,相信徐福到了蓬莱仙岛,也相信徐福见到了仙人,获赐了仙草。 于是,始皇帝激动又疑惑的看着徐福,问道:“贤卿,不知仙人可否说如此才算有诚意?” “陛下。”徐福应道:“仙人说,长生不老药即便是在仙岛,也算奇珍异宝,陛下若想要此珍宝,当亲上名山,沐浴斋戒九天,然后祭祀天地,向天地神灵表明自己的功德。 唯有如此,才能表明陛下求取仙药之诚心,亦能表明仙药之珍贵,不是等闲君王可以获得的。” 始皇帝一听仙人说自己不是寻常君王,心中顿时十分愉悦,接着,又想起当年赵人蔺相如送和氏璧的事情。 和氏璧乃天下奇珍,先王昭襄王接受和氏璧亦要沐浴斋戒五天。 长生不老药可比和氏璧珍贵无数,需在名山上沐浴斋戒九天,并祭祀天地神灵,这个要求听上去非常合情合理。 想着,始皇帝点头道:“仙人言之有理,长生不老药何其珍贵,之前是朕孟浪了。稍后,朕必定亲登名山,沐浴斋戒,祭祀天地神灵,以明朕之心意。” 说着,始皇帝想起徐福说的礼物,又问道:“朕已经知道仙人所说诚意不足是什么了,不知,所谓足够的礼物,又是什么呢?上次贤卿已经带走三千童男童女,难道礼物还是不够? 如果不够,朕还有昆仑宝玉,随侯之珠,还有名剑太阿、棠溪等等。” “陛下。”徐福摇了摇头,这些东西虽是稀世珍宝,但饥不能食寒不能衣,要之何用。 想着,徐福默默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拱手道:“仙人长生久视,世间珍宝对仙人而言与泥土无异,仙人想要的,依然是天地之灵,万物之长,人。” 始皇帝一怔:“还要人?” “正是。”徐福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陛下,之前的三千童男童女,数量已经是足够了,但是,全都年纪太小,没有一技之长,不合仙人所需。 故而,仙人所要的礼物,乃是精通百技的人。” “精通百技的人?”始皇帝一怔,迟疑的看着徐福 “不错。”徐福应道:“也就是那些精通种植的农夫,泥瓦匠,木匠,铁匠等等,精通各种技艺的人。 陛下···” 徐福说着,又解释道:“仙人之所以要这些人精通百技之人,并非是想要人,而是像通过这些人,了解人间的生活,了解陛下的功德。” 始皇帝一听仙人要通过百技了解自己功德,立即想起了那些上古圣贤,就好比三皇,燧人氏钻木取火,伏羲氏创作八卦,神农氏传播五谷医药等等,都是通过发明创造封王,通过传播技术文明立下大功德称皇。 所以,仙人要精通百技之人,其实还是为了深入了解朕的功德。 想着,始皇帝不敢怠慢,郑重的向徐福问道:“徐卿,不知仙人要多少精通百技之人?” 徐福一听始皇帝将要答应给人,心中大喜,立即长拜掩饰内心的激动。 “回陛下,仙人要各种工匠共三千人。” “三千人?”始皇帝心中一动,他还以为要多少呢,本来他都准备拿出一两万工匠了,结果,才区区三千工匠。 看来蓬莱仙岛上仙人数量也很少啊,不然,区区三千工匠,怎么会满足仙人所需。 等朕得到长生不老药,等朕能长生后,等朕成仙后,或许有朝一日能出兵平了蓬莱,占据仙岛,占据长生不老药。 啧啧! 想着,始皇帝轻笑道:“朕还以为仙人要多少人呢,不过区区三千工匠而已,朕给了。 传朕诏···” 说着,始皇帝突然停了下来。 他本想下诏从琅琊郡征召三千工匠,但此时,楚地的事情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又让他迟疑了。 之前派去的三千童男童女并没有回来,显然,再派工匠去,肯定也回不来了。 若是那些愚昧的黔首听说又派工匠去,而且还回不来,肯定会集体抵制的。 为了防患于未然,为了让仙人满意,不能让那些心中抵触的工匠去。 想着,始皇帝立即道:“传朕诏令,从琅琊胶东两郡的刑徒以及隶臣妾中,挑选三千工匠,为仙人寿。” 诏令下达,殿中群臣皆赞:“陛下英明。” 接着,始皇帝又召集众博士、方士,与徐福商议,共同选中泰山作为沐浴斋戒的地方,并在泰山再次举行封禅大典。 消息传出,齐地震动,某些人对始皇帝去泰山封禅翘首以待。 就在有些人的期待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终于,始皇帝从琅琊胶东两郡凑齐了三千工匠,再次送徐福出海,然后带着群臣军队,一路往泰山而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路成 “公子。” 就在燕南飞带着亲卫巡视石匠制作大圆石时,突然,孔鲋快步走过来,拱手道:“公子,刚刚齐国大贤田光从琅琊传来消息,众博士与众方士已经成功鼓动嬴政前往泰山封禅。 而且,现在嬴政已经离开琅琊,前往济北郡,故,田光特派人来通知公子,等嬴政爬上泰山后,便可以行动了。” 燕南飞闻言,精神一震:“什么,嬴政终于要来泰山送死了吗?” 说着,燕南飞立即传讯道:“先生,快,立即通知各地义士,准备起事,等嬴政到了济北,登上泰山,就立即起事。” “诺。” “还有,通知外面丁壮中的义士,准备起事围杀秦军。” “诺。” 此时,燕南飞脑海中浮现出泰山周围的地形。 泰山东部北部是大山,人迹罕至,道路崎岖难行,只要始皇帝登上泰山,那他要想突围,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个是向南,经驰道走汶县,只要穿过汶县,既可以继续向南深入薛郡,还可以直接沿汶水而下,直达济水,然后通过济水逃亡。 汶县那边他早有安排,现在将军申阳就在汶县周围联络义士。 而另一条路,便是向西去肥县,只要穿过肥县,就有三条路。其一是走驰道去历下,其二是走小路去平阴,其三是继续西进去济水。 而肥县那边,则是齐王孙田安在负责。 想着,燕南飞又嘱托道:“通知齐王孙田安,让他起事后,第一时间去堵住嬴政西逃的通道,只要他能堵住嬴政,拖到各地援军齐聚济北围杀嬴政,那灭秦大业,他为首功。” “诺。” “还有,东阿距离肥县较近,让咱们的人全力支持田解夺取东阿,并通知田解,让他夺取东阿后,立即率军去肥县支援齐王孙。” “诺。” “此外,再派人去叮嘱申阳将军,让他务必堵住汶县,既要将嬴政堵在济北郡内,又要防止平陆的秦军从后面攻击接应嬴政。告诉他,只要守住汶县,不让嬴政从汶县突围,那灭秦大业,他就是首功。” “诺。” 命令下达,很快,就有使者下山,或向东,或向西,或向北,向外传达命令。 就在燕南飞翘首以待中,始皇帝还未赶到济北郡,而山下的丁壮,在辛苦近三月后,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终于填平小山南部的烂泥地。 “啊···完成了···” “好啊···” “···” 城墙上,燕南飞看着山下的丁壮欢快的手舞足蹈,目光变得极为沉重。 此时,燕南飞一侧的陶亭脸色沉重的道:“公子,秦军已经打通道路,接下里,必定会展开强攻。” 另一侧,孔鲋皱眉道:“公子,齐国传来的消息,嬴政为震慑齐地,特意在临淄停留三日,现在嬴政虽然已经离开临淄,但还没有抵达历下,估算嬴政行军速度,若是嬴政不再历下停留的话,还需要十一二日才能抵达泰山脚下。 若是嬴政在历下停留的话,那么就需要半月时间才能抵达泰山。根据我等与各国义士的约定,我们需要等嬴政抵达泰山,才能发动义士起事。 如此,我们最起码要抵抗秦军的强攻半月以上。” 黄邢担忧道:“秦军有三万之众皆是关中精锐之师,而且秦军之前一直在监视丁壮劳作,而自身并未参与劳作,状态良好,一旦秦军强攻,必定是一场恶战。” 戴员闻言,叹道:“若是秦军为保持实力,让丁壮强攻消耗我等实力,这就好了。可惜,嬴政即将抵达泰山,冯劫肯定会为了讨好嬴政,下令强攻的。 所以···若是外面的丁壮再拖延几天,那就好了。” 正护卫燕南飞左右的张氏,听着众人言论,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长剑。 燕南飞闻言,向左右一看,见众人都对接下来的战事非常忧虑,便笑道:“诸位,其实秦人此时修好道路,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若是道路未成,山下的丁壮一直都在秦军的监视下劳作,如此,我等发动丁壮围攻秦军,难度必定极高。 而现在则不然,道路即成,秦军必定强攻,秦军一动,必将放松对丁壮的监视。如此,我们煽动丁壮的难度就下降了数倍。 而且秦军强攻半月不可,必定士气下跌,也会提升丁壮对我们的信心。 所以,我以为,丁壮此时修好道路,正是天助我也。” 说着,燕南飞哈哈一笑,看着众人道:“诸位父老兄弟,咱们依托城墙,坚守二十天,可有信心。” 众人闻之,皆精神一震,齐声应道:“有。” “好。”燕南飞大喜,喝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将士、丁壮、壮妇以及七岁以上的少年,全都进行整编。强壮者,上阵杀敌,羸弱者,准备运送物资。 所有七岁以下幼童,集中一处,选一个妇人,统一照看,并让年岁大的幼童照顾年幼的幼童。” “诺。” 军令一下,山上立即忙碌起来。 同时,山下,冯劫亦感叹道:“辛苦三月,终于填平了烂泥地。” 感叹着,冯劫想起始皇帝即将前往泰山封禅的事情,心中更是兴奋了。 始皇帝即将再次封禅,而我们也在这个时候填平烂泥地,可以强攻燕贼。 真是天助我也。 若是能在陛下封禅之前,或者封禅中,剿灭燕贼,将这个喜讯上报陛下,陛下闻之,必定高兴非常。 想着,冯劫心中一定,立即大声道:“传令下去,今日修整半天,今夜晚食全军赏赐肥肉一块,瘦肉一块,明日准备围剿燕贼。” “诺。” 次日清晨,燕南飞一睁眼,便见张氏一身甲胄,坐在一侧的椅子用布擦拭长剑。 对此,燕南飞见鬼不怪。 “良人,你醒了。”张氏见燕南飞醒来,立即起身,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盆水,伺候燕南飞洗漱。 “夫人,你早就醒了,为何不早点叫醒我。” “良人,接下来十天二十天,将会陷入苦战,良人必定会很辛苦,所以我想让良人你多睡一会儿。”张氏伺候燕南飞洗漱后,又开始为燕南飞着甲,并解释道:“而且,若是有异常,我也会立即叫醒良人你的。” 燕南飞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夫人,情况如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初战 “探子来报。”张氏应道:“山下秦军正在做朝食,秦军尚未用饭。而且,秦军将士在前面军营,丁壮都居住在秦军之后,想来今日一战,关中秦军必定亲自来攻。” 燕南飞点了点头。 张氏又道:“我刚刚已经与一些体弱的妇人准备好了朝食,将士们起来后,便可直接用饭。” “善。”燕南飞点头赞道:“夫人办事,我还是很放心。” 须臾,燕南飞穿上甲胄,与张氏出。 众人用完朝食,燕南飞率众登上城墙。 又等了许久,才见秦军出营,并不急不缓的在山下列阵。 燕南飞看着外面不急不缓的秦军,目光变得沉重起来。 之前冯劫在大野泽寻找他的踪迹,可是耗费了数月之久。后来,找到他后,为了打通道路,耗费两月有余,而且还损失了近千余丁壮。 加上嬴政即将抵达泰山封禅,冯劫也继续用他的人头来向嬴政邀功。 如此,按理来说,冯劫应该很急才是。 可是,冯劫的作风却一点也不急。 昨天打通道路后,并没有立即下令强攻,而是修整了半天。而今天,看秦军的行动,也丝毫看不出急迫的样子。 这说明冯劫很稳。 精锐之师配上冯劫这等老练之将,不好打啊。 不过还好,我们只要坚守半月便可。 想着,燕南飞对身侧的陶亭吩咐道:“陶将军,秦军为了今天这一战,可是已经等了大半年了,今日初战,秦军攻势必定最猛。 我打算让将军率众抵抗秦军的第一波攻势,将军有信心吗?” 陶亭大声应道:“请公子放心,臣必能保住城墙不失。” “好。” 燕南飞点了点头,又对黄邢吩咐道:“黄将军,宋将军,你们二人先率领昌邑军在山上修整等候,随时准备支援。” “诺。”黄邢宋杖立即应着。 “彭将军。” 彭越闻言,立即应道:“臣在。” “请将军率部守卫我们的东面与北面,严防秦军从两面偷袭。” 彭越养好伤后,便接管了之前小岛之战中受伤,并被治好的两百多伤员,以及原本看管昌邑降军的百余士卒。 此时,他见燕公子将守卫东北两面的任务交给他,立即大声应道:“请公子放心,臣必力保东北两面不失。” “善。”燕南飞点头,又看向戴员:“戴将军。” “臣在。” “请将军指挥丁壮,在山上的高处向来袭秦军射击,压制秦军。” “诺。” “子鱼先生。” “臣在。” “有劳先生指挥壮妇,搬运物资。协助守城。” “诺。” 军令下达,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此时,山下,冯劫看着前面的小山,面色也十分沉重。 小山方圆数里,根据他亲自查看,东面与北面十分险要,根本无法进攻。 南面与西面,也有相当一部分地域很是险要,难以进攻。容易进攻的地点,也就西南相交处长约一里余的区域。 而就这一里余的区域,燕贼还向山上龟缩,并紧要位置的山坡上修建了城墙,这样,他能进攻的部位,就已经不足一里了。 不仅是城墙,而且,城墙之后,还有箭塔等防御工事。 燕贼守御可谓完备矣。 而自己一方却很糟糕,因为是山坡,所以,那些大型攻城器械全都废了,用不上,他们只能选择轻便的长梯进行攻城,连云梯都用不上。 蚁附攻城,这正是最愚蠢的攻城办法。 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选择围而不攻。 此时,冯劫快速瞥了一眼小山的东面,那里,还有燕贼种下的麦米。 根据东面的麦米,还有昌邑县提供的消息,燕贼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到六七月分,而现在,快到三月份了。 所以,他只要围住燕贼,将燕贼团团围住,围他个三四月,那燕贼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可惜,燕贼罪行太大,逍遥的太久,始皇帝又十分关注。 故而,他只能选择强攻了。 想着,冯劫心中一定,大喝道:“擂鼓!”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秦军前面的两千秦军立即一手持盾一手抬着长梯,向山上发起了冲锋。 “杀啊···” 士气高涨的秦军将士急速向前,迅速向小山靠近,很快,秦军就冲到了山脚下,然后向山上冲去。 就在这时,山上,城墙后面,戴员挥舞着旗帜,大喊道:“射!” 箭塔上,山坡的高处,手持长弓的丁壮,立即向山下射击。 “嗖——嗖——” 数百只箭自上而下的呼啸而下。 听到箭矢的激射声,正在冲锋的秦军立即举盾。 “咚咚咚···” “噗——” 一阵声响之后,大部分的箭矢不是被秦军盾牌拦下,便是落在地上,受创的秦军将士寥寥无几。 但,高处射下的箭矢,皆力大势沉,即便秦军将士拦下了箭矢,也被箭矢射的微微一晃,接着,秦军的冲锋速度,肉眼可见的变慢了许多。 接着,秦军进入山坡区域,一爬山,秦军速度再次下降一波。 此时,城墙上,注意到秦军速度慢了近一半,燕南飞轻轻一松,吩咐道:“传令给戴将军,保持射击,滞延秦军速度,拖延秦军支援的速度。” “诺。” 须臾,秦军慢慢冲到城墙下,原本高涨的士气已经下降了一节。 虽然士气有所下降,但秦军将士的手脚依然很快,很快,就有秦军架好长梯,然后向城墙上攀爬。 一个秦军士卒爬上城墙,城墙上的勇士早已等候多时,一见秦军士卒露头,便立即用长戟将秦军士卒顶了下去。 又一个秦军士卒露出,还没等防守的勇士出戟,勇士便听到“嗖”的一声,秦军士卒脑袋中箭,然后秦军士卒“啊”的一声,就直晃晃的倒了下去。 一个一个又一个秦军爬上城墙,然后又被防守的勇士杀了下去。 双方激战一刻钟,竟没有一个秦军士卒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此时,山下。 副将金宪向冯劫开口道:“将军,燕贼居高临下,占据绝对地势,我等爬山攻击,劣势太大。 而且,激战许久,山上并无石块落下,说明燕贼没有投石机,故请将军让强弩营上前,压制燕贼,为我军提供援护。” 冯劫闻言,目光盯着山上,点头道:“好,传我将令,让强弩营上前,压制燕贼弓箭手。” “诺。”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下 随着军令下达,秦军阵中再动,大量士卒抬着强弩向前。 很快,强弩营抵达山脚下。 此时,城墙上,陶亭一见秦军携带着大孥靠近,心中立即一紧。 作为资深秦军将士,甚至还做过屯长的他,自然知道秦军强弩的威力,当初灭六国的时候,秦军可没少凭借威力远超五国的强弩欺负人。 现在,自己要被强弩招呼了。 想着,陶亭立即大喝道:“竖盾,隐蔽,做好防护,小心秦军强弩。” 陶亭话音一落,城墙上的人微微向齿墙靠近,欲借齿墙防御,箭塔上的人微微向后向下微缩,欲借箭塔木栏防御,城墙后高处的人,则有人开始竖盾。 “嗖——”一连串弩箭激射的声音传来。 早有准备的勇士,立即进行隐蔽。 “嘭嘭嘭···铛铛铛···” 强弩飞上小山,有的落在城墙上,有的射中木头,有的射中石头,射中者寥寥无几。 但就在山上勇士隐蔽的瞬间,城墙下的秦军士卒便有多人顺势跳上城墙。 强弩声一停,躲在齿墙后的燕南飞向左右一看,见一些秦军杀上城墙,立即大喝道:“杀,将秦人赶下去。” “杀。” “杀。” 随着喊杀声响起,双方便围绕城墙猛烈厮杀起来。 “射。”城墙后,戴员大喊道:“向秦人射击。” 军令一下,手持长弓的丁壮立即冒头开始向下射击。 大部分的丁壮都朝城墙外的秦军射击,压制秦军冲锋速度,部分准头好的丁壮,则将箭头瞄准了城墙上的秦军。 “嗖···” 一轮箭矢射出,大量箭矢落在山坡上,正在冲锋的秦军顿时速度一滞。同时,也有少部分落在城墙上,部分箭矢落空,部分箭矢射中城墙上的秦军。 一轮箭矢之后,城墙上的勇士顿时压力大减。 同时,山脚下,指挥强弩的秦将一见有秦军士卒爬上城墙,立即喊道:“抬高角度,朝城墙后的燕贼弓弩手射击,压制燕贼。” 秦军将士闻言,躺在地上的士卒,艰难的用脚蹬开强弩,然后身边协助射击的士卒立即开始帮助装填弩箭。 接着,弩箭装填好,又帮忙调整角度。 等秦军强弩营准备好,山上的勇士已经射击数轮了。 与此同时,站在山上,一直在关注战况的戴员,一见秦军强弩营准备好,立即大喊道:“隐蔽,小心秦军强弩射击。” 话音一落,手持长弓的丁壮立即开始隐蔽。 才隐蔽好,众丁壮便听到一连串“嗖——咚——铛——”的声音。 声音落下,戴员又大喊道:“准备射击。” 又数轮射击过后,在城墙上勇士的奋力厮杀下,在秦军支援速度很慢的情况,城墙上的秦军很快就被清空。 山下,秦军阵中,冯劫注意到城墙上的士卒越来越少,顿时皱起眉头。 山上的燕贼比他预料的还要难打。 现在,燕贼把城墙修在山坡上,大型攻城器械用不了,而强弩射击速度太慢,强弩射击一轮,足够燕贼弓弩手射击两三轮,三轮箭矢,根本无法起到压制燕贼弓弩手的作用。而将士冲锋需要爬山坡,等将士冲到城墙下,城墙上的士卒已经燕贼杀下来了。 若是派长弓上去吧,地方太窄,距离靠近后又施展不开,而且还会堵住将士们冲锋的路径。 难,难,难,太难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很快,双方就激战一个时辰,冯劫已经换了两批将士去强攻,但却一直无法在控制一小段城墙。 此时,冯劫眼看秦军无法占到一点优势,便向左右的副将金宪与砀郡守任全问道:“金将军,任郡守,燕贼据险而守,我军苦战无功,不知两位可有破贼之策。” 金宪与任全对视了一眼。 然后,任全以为冯劫眼看强攻无果,心中有了其他打算,便拱手道:“将军,根据情报,燕贼粮食不多,而且我们来的及时,燕贼还未来得及收获麦米。 故,依在下之见,不如围而不攻,静等燕贼粮食耗尽。” 冯劫皱起眉头。 静等燕贼粮食耗尽? 难道自己不知道燕贼的情况吗,若是可以等,自己何苦下令强攻呢,还不是为了讨好始皇帝! 等上几个月,就算无损拿下燕贼,那如何显示自己功劳才能。 十几万人,围攻人数不足两千的燕贼,耗费半年以上。 这让始皇帝怎么看自己,让天下人怎么看自己? 无能! 此时,金宪见冯劫眼中闪过不快,知道冯劫不愿围困,立即开口道:“将军,燕贼经营贼巢许久,已经稳固,在下愚钝,以为除了强攻以外,别无他法。” “强攻!”冯劫看着小山轻轻一叹。 现在的情况,燕贼抵抗顽强,大军人数虽多,但却无法展开,发挥不出人数优势,如此强攻,恐怕无法在始皇帝抵达泰山之前剿灭燕贼,甚至,连始皇帝封禅解释后,都无法拿下燕贼。 这才是他所忧虑的。 想着,冯劫沉吟许久,然后看着山上的城墙,缓缓开口道:“燕贼占据地势之利,易守难攻,而且武器齐全,弓弩箭矢不缺,短时间内没有粮草之忧,这都是燕贼的优势。不过,燕贼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人数不足。 根据昌邑县提供的情报,燕贼总人数约两千左右,经过昌邑秦军偷袭之后,起码战死数百人,现在燕贼只有千余人左右,短时间内守住城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一状态却无法长时间的维持。 所以,本将决定,以燕贼人少为突破口,昼夜不停的进攻,消耗燕贼的体力精力,直到燕贼无法坚持,便会为我所破。” “日夜强攻不断?”金宪与任全同时大吃一惊。 此时,冯劫大喝道:“金将军。” “末将在。” “请金将军你立即率一万将士返回军营修整,准备野战燕贼。” “诺。” “任郡守。” “下官在。” “请郡守立即率五千将士去后方调动壮丁,让他们去外围砍伐柴薪,本将今夜要与燕贼篝火野战。” “诺。” 第一百九十六章 篝火野战 不久,任全率军来到丁壮营,调出两万余丁壮去周围山上砍树并运送树木回营。 众丁壮闻之,皆不快。 “这都没完没了,才挖好土修好路,又让我们去砍树。” “三万精锐将士攻打千余燕贼,不但没攻下来,还要让我们去砍树。” “我们都已经辛苦好几个月了,就不能换一批人折腾。” “······” 被选中的丁壮虽然不愿,但在数千秦军将士的看管下,还是骂骂咧咧的去周围砍树了。 山上。 “报——”一个斥候来到城墙上禀报道:“公子,刚刚又一万五千秦军向后退去,其中一万秦军退回秦军,动态不明,还有五千秦军监视这两万丁壮往大野泽去了,去向不明。” “秦军一共有三万,现在竟有一半秦军不明动静!”燕南飞皱起眉头:“冯劫,你想干什么?” 沉吟了一下,燕南飞没有猜出冯劫的打算,只好吩咐道:“传令,让斥候密切监视秦军,不能让秦军偷袭成功。” “诺。” “传令给彭将军,就说部分秦军动向不明,让他加强戒备。” “诺。” 许久。 一个斥候来报:“报,公子,咱们发现去大野泽的丁壮,在秦军的监视下,正在大野泽周围的群山中砍树。” “砍树?”燕南飞一怔:“难道冯劫准备打造大型攻城器械吗?” 说着,燕南飞又自己摇头否定道:“不对,我将城墙修在山上,目的就是为了防备大型攻城器械。冯劫乃是秦国名将,不会做这种劳而无功的事。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打造攻城器械,那冯劫让人砍树干什么?” 疑惑中,燕南飞吩咐道:“再探。” “诺。” 很快,双方就厮杀到太阳偏西。 厮杀中,突然,燕南飞注意到山下有一批丁壮过来,见此,他立即仔细看去。 却见丁壮背负木头往前线赶来。 见此,他微微一怔,纳闷道:“奇怪,冯劫让人砍树,现在砍好树,不在后方打造器械,却让人将木头运到到前线,这是想要干什么?” 迟疑中,燕南飞便见丁壮来到山脚下,并开始堆积木头。 很快,一个个篝火堆便搭好了。 “咦!”燕南飞惊道:“这是建篝火堆啊,冯劫让人在前线建篝火堆,这···莫非冯劫要连夜攻城,不给我一点喘息之机。” 说着,燕南飞震惊了一下,然后,他想起一直在山上修整的昌邑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人虽少,但也够用。 不然,如果没有昌邑营的话,那他们恐怕要被冯劫累死了。 想着,燕南飞立即下令道:“传令给黄将军与宋将军,让他们立即率领昌邑营将士用晚食。” “诺。” 双方厮杀中,太阳缓缓落山,天色渐暗,秦军却冲锋不停。 接着,天色越来越暗,视线越来越低,突然,山下燃起了一个个火堆,瞬间将山下照的通明。 “公子,秦人果然想要连夜攻城。”陶亭见山下火起,心中一惊。 “无妨,本公子早有准备。”燕南飞轻笑一下,然后吩咐道:“传令给黄将军宋将军,让他们率昌邑营上城墙,接替守军。” “诺。” 很快,黄邢宋杖率领昌邑营将士上城墙,并替代了原本守城的将士。 黄邢宋杖两人接管城墙后,来到燕南飞身边。 “公子,臣已经接管东段城墙。” “公子,臣已经接管西段城墙。” 二人说着,黄邢保证道:“请公子放心,有臣等在,必定守住城墙不失。”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沉吟道:“之前,我也没想到冯劫会下令连夜攻城,所以,白天的时候,丁壮与壮妇全都已经拼尽全力,晚上恐怕难以为继。 不过,我会将彭将军所部从东北两面调过来,让彭将军在后面压制秦军,掩护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人手不够的问题。” 宋杖闻言,应道:“请公子放心,篝火夜战,冲锋本来就会速度下降,这对守城方有利,臣等对防守有信心。” 黄邢亦道:“臣也有信心。” “好。”燕南飞点头道:“那城墙就交给诸位了,若是有事,还可向后方求援。” “诺。” 接着,燕南飞又对陶亭吩咐道:“陶将军,请将军立即派出三百将士去接替彭将军,让彭将军率军来前线支援。 等丁壮用饭完毕,我会派丁壮去东北两面巡夜,而守卫东北两面的三百将士,就直接在东北两面睡觉,一旦有事,便可立即防守防守,若是无事,那就一觉睡到天亮。” 陶亭一听,立即应道:“公子英明,臣这就率人去接替彭将军。” 说罢,陶亭将军队交给副将王四,让王四率军去用晚食,而自己率三百将士往山上而去。 不久,就在双方依旧围绕城墙厮杀中,就在天色晦暗之际,彭越率三百余将士抵达前线,并接替了丁壮,开始射击压制秦军。 此时,山下,一直关注战场的冯劫,突然发现山上燕贼的射击速度变快,不由微微一惊。 不对,燕贼的状况不对,本来,燕贼的弓弩手射了一天后,射速已经比早上慢了两三成左右,怎么突然间,燕贼的射速加快了,似乎隐约间,比早上的速度还要快一些。 这··· 冯劫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燕贼人数远在他的预料之上,不仅刚刚轮换了城墙上的守军,而且还将弓弩手也换了一批。 莫非燕贼在他率军寻找燕贼踪迹之时,燕贼吸收了几批盗贼。 想着,冯劫突然想起东部的麦田来,心里隐隐有了推测。 燕贼必定是吸纳了原本山上的盗贼。 所以,燕贼的数量,应该远超他的预料。 想着,冯劫心中一沉。 原本以为能在五天之内剿灭燕贼,在始皇帝抵达泰山之时,将燕贼首级献上。但现在,恐怕此战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了。 想着,冯劫吩咐道:“传我将令,派人去燕贼东部,北部查看,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东北两面夜袭燕贼。” “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黑路滑 另一边,彭越指挥麾下将士射了一阵后,便将军队交给副将指挥,然后自己上了城墙。 “公子。” 燕南飞见彭越脱离军队来找自己,立即问道:“彭将军可有事。” 彭越点头道:“公子,臣刚刚率众射杀秦军,发现夜间视线不足,射击准头不够,射杀效果极差。” 燕南飞闻言,点头道:“视线不足,看不清远方,准头差也是必然的。将军只管朝山下射击便是,能否射杀秦军不重要,重要的是滞缓秦军的前进速度,让秦军无法快速支援前线。” “公子英明。”彭越拱手道:“不过,臣心中有一个想法,臣以为要滞延秦军速度,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嗯?”燕南飞看向彭越,问道:“不知彭将军有何高见。” “公子。”彭越看着燕南飞建议道:“公子,臣以为咱们可以从城墙上往下面倒水。咱们这里是山坡,只要从城墙上倒水,水自然就会顺着山坡往下流,只要水足够多,那就会侵染大部分的坡地。 夜间视线不足,天黑风高,地湿路滑,秦军趁夜来攻,必定连连滑倒。” “这···”燕南飞一怔,脑子快速一转,然后惊喜道:“彭将军高见。” 夜间,用饭之后,壮丁壮妇们开始提桶打水,然后将水提到城墙后方,倒进提前准备的大桶里。 一桶一桶又一桶,慢慢的,壮丁壮妇们便在城墙后聚集数百桶水,直到连提水的数百个水桶也全部装满水。 此时,戴员见水已经打好,便提起一桶水,大喝道:“众位父老兄弟,大家注意秦人袭击,现在都提起桶跟我上城墙。” 说罢,戴员便提桶向前,须臾,戴员提着水上了城墙,然后沿着城墙内侧快速城墙中部跑。 其后,大量壮丁壮妇跟着。 很快,戴员来到城墙中部,然后瞄准机会,向前数步,避开守城的士卒,用力将手中水桶中的水向城墙下泼去。 接着,其他壮丁壮妇也纷纷就位,用力将水桶中的水倾泻而下。 同时,城墙下,正在冲锋的秦军士卒,突然发现墙上燕贼倒出来大量不明液体。 见此,秦军士卒大惊: “小心,燕贼倒金汁了,注意躲避。” “小心,燕贼倒滚油了,闪避。” 就在一些人大喊间,城墙上的水落在身上,几个士卒被冷水一浇,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被浇的人发现落在身上的液体既不臭,也不热,反而有些冷。 “咦,这是水?”发现燕贼倒水的士卒,都不明所以。 “燕贼为何倒水?是想吓唬我们吗?” “不,有些冷,可能是想冷死我们···” 转瞬间,众士卒发现燕贼倒水后,便不再理会燕贼倒下的水。 就在秦军再次发起冲锋间,壮丁壮妇倒下的水,开始顺着斜坡向下流。 随着山上的人不断倒水,水流渐渐覆盖城墙下泥土,浸湿泥土。 此时,一个秦军士卒冲锋间,突然,脚一滑,然后“哎呦”一声摔了一个狗啃泥。 这人一摔倒,立即引得周围士卒纷纷侧目。 侧目中,又有一人脚一滑,然后摔倒当场。 众人见接连有人滑倒,顿时满脸疑惑。 疑惑中,又有一人滑倒。 此时,一人大喊道:“大家小心,燕贼往下倒水,现在路很滑。” “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间,又有几个冲得快的秦军士卒滑倒。 众人见状,立即明白过来,为何众人连连滑倒。 明白过来后,众人立即放慢了脚步,冲锋时愈加小心起来。 转瞬之间,秦军士卒的冲锋速度,便慢了一半。 山下,冯劫远远看见,前线冲锋的将士,似乎突然间速度变慢了许多。 见此,冯劫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来人,去前线问问,为何冲锋速度突然变得如此之慢。” “诺。” 使者刚刚离去不久,又有一个使者飞快的跑到冯劫身侧,禀报道:“报——将军,燕贼刚刚从城墙上倒水下来,浸湿了坡地,如此天黑路滑,我等冲锋速度大减。” 冯劫闻言,震惊的向山上看去:“燕贼竟然没有倒金汁热油,竟然倒水,我军野战的计划,居然败在普普通通的水上,这···” 说着,冯劫看着山上沉默了两个呼吸,喟然长叹道:“燕贼狡诈,趁夜倒水,坏我大事。本将现在知道燕贼为何能将东郡搅得天翻地覆了。” 叹着,冯劫沉默了。 虽然他已经知道,夜间强攻的希望,这下彻底破灭了。如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能在连续不断的进攻下,能不断的消耗燕贼的人数,体力,精力,直到最后,依靠人数优势,耗到燕贼油尽灯枯,然后强取燕贼。 想着,冯劫下令道:“传令,派一千向前增援,保持对燕贼的压力。” “诺。” 接着,双方厮杀到下半夜,又有士卒来到冯劫身边禀报道:“将军,我等在燕贼东部北部查探,发现东北两面的燕贼戒备森严,我等没有可乘之机。” 冯劫闻言,面无表情的道:“燕贼狡诈,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传我将令,严密监视燕贼东北两面,只要燕贼露出破绽,立即来报。” “诺。” 当夜,秦军强攻城墙一夜,劳而无功。 接着··· 双方又围绕城墙厮杀十日十夜,没有间断。 就在双方激励搏杀中。 另一边,始皇帝一路心急火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泰山。 早早的在泰山下等候的济北郡守严昕,在泰山脚下三十里外迎到始皇帝。 王车上。 严昕禀报道:“臣之前得到陛下诏令,知道陛下将要登泰山封禅,故而,臣已经让人提前清理了上山的道路,并在山上反复巡查数次,可以确保现在山上没有猛兽毒虫以及盗贼。 陛下到了泰山,随时可以登山封禅。” “善。”始皇帝一听,喜道:“有劳贤卿了。” “为陛下效力,这是臣的荣幸。” 始皇帝闻言,心中更是喜悦。 接着,始皇帝便问起泰山详情,以及济北郡情况···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反了 当日下午,始皇帝在数万将士的护卫下,来到泰山脚下。 此时,始皇帝站在山下,遥望泰山,见泰山宏伟高大,在周围群山的衬托下,是如此雄伟。 即便他已经爬过一次山了,依然忍不住再次惊叹不已。 惊叹过后,始皇帝又吩咐道:“丞相,太卜。” “臣在。”李斯与太卜一听始皇帝招呼,立即出列请命。 “朕欲明日亲自登泰山,两位贤卿可先准备一番。” 李斯与太卜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瞄了瞄始皇帝,见始皇帝满脸风霜,有些想劝,但此事涉及长生不老药,却是不敢在此时触始皇帝的眉头。 于是,二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 “太卜去劝劝陛下。” “丞相去劝劝陛下。” “···” “···” “我不敢劝···” “我也不敢···” 二人看着对方,相持了一个呼吸,见对方终究不敢上,只得作罢。 于是,二人异口同声应道:“是,陛下。” 此时,今日在王车上与始皇帝对话许久的严昕,见始皇帝满脸疲惫,站在那都要喘气,仿佛疲劳至极的样子。 陛下如此模样,而且山上寒冷,若是陛下有事··· 接着,他又见李斯二人不劝,便立即出列劝道:“陛下,自陛下率众离开咸阳,东巡关东,奔波万里,舟车劳顿,且封禅乃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故,臣以为陛下当在山下沐浴斋戒三日,以示心诚,并修养三日。” 始皇帝一听,心中顿时一怒。 他之前在临淄停留三日,本来就千急万急,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泰山山顶。 现在,这个混账居然又要他等三天。 我呸。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现在恨不得立即登山,好早点展示诚意,获得长生不老药,还等三天。 这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想着,始皇帝怒道:“朕意已决,卿不必多言,速速退下。” 严昕一听始皇帝语气不善,立即惶恐退下。 次日。 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始皇帝为表示诚意,为了确保能获得长生不老药,没有跟上次一样,坐车山上,而是亲自步行山上。 爬了四分之一,始皇帝便已经汗流浃背,让赵高与一个侍者搀扶爬山。 又不远,突然,始皇帝脚一滑,差点摔倒。 此时,一直关注始皇帝的赵高,立即紧紧的扶住始皇帝,并关切道:“陛下,小心路滑······” 接着,始皇帝站稳,喘了两口气,又在赵高的建议下休息了一阵,然后再次爬山。 终于,当日黄昏,始皇帝历经千辛万苦,气喘吁吁、脸色泛白的爬上山顶。 始皇帝在泰山沐浴斋戒的第二天下下午,消息传到薛郡鲁县曲阜城。 “嬴政去爬泰山了。”东野环一得到消息,大喜过望:“好好好,嬴政终于去泰山了。现在郡守郡尉为了围攻公子,皆率军去了北部,不在城中,这正是起事的绝佳机会。 快,请子襄先生来我府上。” “诺。” 接着,他又对其子吩咐道:“快,你亲自快马去薛县,通知孔聚准备起事。” “是,父亲。” 不久,孔腾从隐居之地来到东野环府上,然后二人商议起暴动之事,议定,孔腾出。 两天后,早上。 东野环带着两个儿子,五个孙子,二十余仆从,出了家门,然后来到大街上。 街上,许多路上行走的百姓,见本县名人东野环与子孙仆从,穿着盔甲,携带长剑,一起出现在街上,皆怪之。 就在路人奇怪间,东野环从一个仆从手中接过一面锣一个锤,然后猛的敲起锣来。 “铛铛铛······” 猛烈的锣声响起,周围的路人本来就奇怪东野环想干什么,此时见其敲锣,更加好奇了,纷纷围过去。 与此同时,锣声传到附近。 一些大户人家听到锣声,立即全家老幼并带着仆从持剑而出,一些隐蔽巷子中游走的儒生,纷纷从隐蔽处走出来。一些街上游走的游侠,也纷纷向锣声处而去。 然后,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向东野环围过去。 东野环敲了一阵铜锣,然后见孔家人,儒生,周围的大户大都聚集过来了,便停止敲锣,大喊道:“诸位父老兄弟,自从秦国一统天下以来,大事不断,不是强迫我等去千里之外的地方打仗,就是强迫我等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劳作,然后,我等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十之六七回不来了。 而且,秦国横征暴敛,税负占据我等十之六七,我等父老兄弟,携妻带子,终日劳作,所得收获大部被秦人抢夺,以至于我们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然后,家中贫困了,又要沦为秦人的奴隶。 这还不算,暴君嬴政,为了寻访仙药,还强夺我们的子女,将我们的子女送给所谓的仙人。而且,嬴政暴虐无耻,将男子派出战场送死,接着将战死男子的妻女抢走赏赐给秦人,并抢夺他们的土地。 短短十年间,无数百姓死难,无数百姓沦为奴隶,无数百姓沦为盗贼,这样的日子我东野环受够,所以,我决定接受燕公子的号召,起兵反秦,推翻暴秦,使天下男耕女织,不受秦人奴役。” 围观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刚刚见东野环带着长剑出来,就觉得不好,没想到,东野环真的反了。 一时间,周围路人中三分之一的人露出兴奋激动之色,三分之一的人面色犹豫,三分之一的人面带恐惧,脚步微微后退。 东野环话音落下,孔腾立即喊道:“先生要反秦,算我孔腾一个。” 说着,孔腾越众而出,大声道:“嬴政残暴,焚诗书坑诸生,并禁止天下人讲学求学,以愚弄天下,让天下百姓世世代代都做秦人的奴隶,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孔腾也决定响应燕公子的号召,起兵反秦,还天下以太平,还世间以公道。” 周围的儒生一听,立即拔剑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今日都反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诸郡并起 周围的百姓见一众儒生都拔剑反了,皆惊。 某围观者:“连孔子后裔与这些儒家先生都反了···” 某游侠讥道:“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居然公然谋反,这···” 议论中,原本面带犹豫的人群,又有部分人露出仇恨激动之色。 这时,曲阜大户鲁茹亦拔剑喊道:“秦人残暴,杀我父兄子弟,此仇不共戴天,我鲁茹愿随诸位先生反了。” 此时,周围的人见原鲁国公族子弟,本地大贤,儒生都要反秦,更多的人被感染,纷纷想起秦人强加在他们身上的苦难,纷纷露出仇恨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身体健全满身补丁的鞋匠,突然无比愤怒的吼道:“秦人残暴,断人手足,奴役我等,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不才,愿随诸位先生反了。” 鞋匠话音还没落下,另一个路人泣道:“呜···我可怜的儿子,他才刚刚十岁,就被秦人抢走,被暴君送给了仙人。 他才十岁啊,他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暴君为何抢夺我儿子,使我父子分离十年不见。” 说着,这人怒吼道:“暴君无道,我也反了。” 这人的怒吼声,瞬间感染更多人。 于是,又有一人怒道:“我父被暴秦征去攻打匈奴,竟一去不归。” “我父被暴秦征去修长城,竟活活累死在长城之下。” “当初我被征召去关中服役,可怜我妻子才产下幼子不久,就被暴秦征召转运物资去北方,然后一去不归,是说病死了,但我知道,那是累死的。” “我家兄长也被暴秦征召,去捕杀燕公子,然后,秦人还没见到燕公子,就派人来说,我家兄长病死了。 我兄长那是病死的,分明是被活活累死。” “暴秦无道,我等皆无活路,反了。” “反了···” “我等反了···” “我等都反了···” 此时,东野环一见人群激愤,众人响应,立即大喊道:“诸位父老兄弟,燕公子与六国盟誓,凡反秦之战中立功者,重赏,大功封王,有功封侯。” 人群中,某游侠一听,顿时热血沸腾两眼冒光,大吼道:“反了,暴秦无道,反抗暴秦。” 其他人闻言,纷纷跟着喊道:“反了,暴秦无道,反抗暴秦。” 东野环见此,立即弃锣拔剑道:“诸位父老兄弟,跟我去杀了郡丞、县令。” 说着,东野环就带着子孙仆从向郡守府冲去。 周围的儒生游侠百姓见此,纷纷跟进。 于是,数百人一边大喊着,一边跟着东野环向郡府冲去。 东野环:“杀,反抗暴秦,男耕女织···” 众人:“杀,反抗暴秦,男···” “杀,反抗暴秦,男···” “杀···男···” “杀···男···” “杀,反抗暴秦,封王···” “杀···封王···” 呼喊着,渐渐的,众人便从大喊男耕女织变成了呼喊有功封王,显然封王的口号更深入人心。 而后,路上百姓听说本县名人大贤要反抗暴秦,而且有功者能封王,纷纷加入反秦的队伍。 同时,在街上巡视的士卒,见到本郡名人大贤率千余人要攻击郡府,反抗暴秦,大部士卒立即溃逃,少部士卒当即脱下军服,加入反抗的队伍,还有少数士卒立即向郡府退去。 不久,东野环率众冲到郡府,已经聚集数千人。 而郡府官吏见群盗人多势众,少部立即向城外逃亡,大部本地官吏立即倒戈,加入反秦队伍,并打开郡府大门,迎众人入内。 当日,东野环率数千义士起兵反秦,然后打死自关中来的薛郡郡丞,以及鲁县县令县丞。然后东野环在曲阜城中起事,征召百姓入伍。 仅当日,在当地大贤、大户、名人的强大号召力下,东野环在曲阜城中聚得近两万丁壮。 就在东野环起义曲阜的同一天,济北郡周围数郡都发生了规模极大的暴动。 在薛郡薛县,薛城豪杰陈武与孔树率先在城中发动暴动,煽动上千人围攻县衙。就在陈武率众与薛县县令搏杀中,孔聚率数百盗贼从外面杀来,并在守门士卒的接应下,成功杀进薛城,与陈武孔树所部合力斩杀县令,占据薛城。 其后,陈武与孔聚二人在薛县招募士卒,当日,两人各自招募了两千余人。 在邹县,儒生张祺率十余儒生,煽动数百丁壮,成功斩杀邹县县令,夺取邹城,开始招募士卒。 在亢父县,亢父豪杰林挚率数十丁壮偷袭县衙成功,斩杀县令县丞,控制亢父,然后招兵买马。 在任县,任县儒生周素率数个儒生,煽动百余丁壮攻破县衙,斩杀县令县丞。随后,在秦庭有多位重臣的任县大户任氏,听说盗贼作乱,杀害县令,当即纠集当地大户,聚集数百丁壮攻击叛军,最终,周素不敌任氏,惨遭杀戮。 在滕县,儒生滕宁率数位儒生,煽动数百丁壮,攻破县衙,斩杀县令,占据滕城。 在汶县,申阳率数十丁壮攻破县衙,斩杀县令县丞,然后开始大肆招兵买马。 在宁阳县,儒生庄季率数十丁壮打死县令县丞,占据县城,招募丁壮。 在刚县,刚县豪杰司马启率数十丁壮围杀县令县丞,占据县城,招募义士,守卫刚城。 当日,整个薛郡二十二县,除了薛郡守与薛郡尉控制平陆、须昌、无盐、桃县等四县,以及冯劫控制张县,其余十七县全都发生暴动,且十六县暴动成功。 这一天,薛郡四分之三的县光复成功,其中还包括薛郡百姓户数超五万户的两个大城,曲阜与薛城。 同一日,齐王孙田安在平阴县暴动成功,成功控制平阴县。 田氏宗亲田里在肥县暴动成功,成功控制肥县 齐人田解在阿城暴动成功,成功控制阿城。 齐人田列在聊城暴动成功,控制聊城。 齐王弟田假在临淄发动暴动,然后田假率众与临淄郡守冯强在临淄城中激战半日,激战中,虽然有不少齐人半路加入田假的队伍,但,渐渐的,在精锐秦军的搏杀下,田假郡还是落入下风。 其后,下午时分,齐人田詹在狄县暴动成功,齐人许章在昌国暴动成功,以及齐人田吸在千乘暴动成功的消息传到临淄。 临淄郡守冯强闻周围诸县皆反,担心遭到围攻,心中畏惧之下,当即率军出城,逃亡不知所踪。 当日,田假正式占据临淄城,开始招兵买马。 第两百章 决战之日 同一日,东郡这边。 濮阳,卫人卫胠率众在东郡郡治濮阳暴动,并率众攻入郡府,打死郡丞。随后李由留在濮阳的三川郡秦军闻风而动,出营杀贼。 双方激战半日,最终,卫胠等人不敌濮阳秦军,战败逃亡。 陶县,官大夫梁渑与商人葛误在陶城暴动,打死县令县丞,成功占据这座东郡最富有的城池陶城。 临济,当地大户黄氏率众暴动,成功打死县令县丞,占据临济。 宛朐,当地豪杰陈豨率众暴动,打死县令县丞,占据宛朐。 山阳,当地豪杰魏及率众暴动,占领山阳。 ······ 当日,东郡二十六县,成功暴动十六县,五县暴动失败。 另一边,薛郡,张县。 燕南飞洗漱后,与张氏一出门,就见孔鲋已经在屋外等候。 见到孔鲋,燕南飞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先生,与众人约定的时间,就是今天吧。” “就是今天。”孔鲋略带激动的点头道:“我们与众人约,在嬴政抵达泰山后的第五天就一起发动起事。” “就是今天啊。”燕南飞兴奋的再次确定了一下,然后吩咐道:“传令给黄将军,宋将军,以及彭将军,今日我们要与秦军决战,让他们今日不要休息,在山上等候。” “诺。” “传令,将我们之前制作的大石球滚到城墙之后,准备滚石破敌。” “诺。” “传令,准备木板,今日我们要下山破敌。” “诺。” 就在燕南飞准备决战之际,冯劫率军杀来,接替了野战的金宪所部。 就在双方激战中,太阳无声无息的从东边,然后越升越高,很快,就在东面高高挂起。 此时,壮丁营中,一个壮丁悄悄对张说道:“先生,冯劫已经陷入与燕公子的激战中,而连续夜战多日的秦军,也已经回到军营,并且陷入熟睡,周围的守卫也很松懈,砀郡守任全正率军在大野泽附近的山上监视丁壮砍树,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张说一听,秦军果然一日既往,放松了对丁壮的警惕,大喜道:“数月等待,今日,时机已至。” 说罢,张说吩咐道:“走,随我聚集丁壮。” 接着,张说来到营中,聚集一批丁壮,大声疾呼: “诸位父老兄弟,暴秦无道,连年劳役兵役,让我等百姓不是去打仗,就是去劳役,没有一天可以休息的。以至于被暴秦征召的人,不是在劳作中累死,就是在战场上战死。 凡是被暴秦征召去北方,十之六七回不来,凡是被暴秦征召去南方的,十之八九无法返回。 而且就算回来了,十之八九也会破产沦为奴隶。 这才短短十年,被暴秦统治十年,多少父老兄弟死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这才十年,多少亲朋好友沦为奴隶刑徒。 现在,我等被征召近一年,而秦军却迟迟无法攻破燕公子的防御,眼看战事要持续到夏天,那时,就算战事结束,我们也完了。 我们去年错过了秋收,今年错过春耕,累死累活为秦人劳作一年,等到秋收之时,家中必定无法拿出足够钱粮交税,然后沦为秦人奴隶。 所以,我宁死不愿做秦人的奴隶,决定反了,跟随燕公子推翻暴秦。” 周围被张说洗脑数月的人,立即高呼道:“宁死不做秦人奴,反了暴秦。” 周围其他人本来就担心战事持久,错过春耕,等到秋天,恐怕要沦为刑徒奴隶,心中满是对秦人的仇恨,以及对被征召而死的愤恨。 此时,众人一听素有威望的张说高呼,心中对秦人的仇恨与愤恨,瞬间压过对秦人的恐惧,然后化作满腔怒火,跟着喊道:“宁死不做秦人奴,反了···” 与此同时,丁壮营中其他几个角落,数个儒生也各自鼓动起数百人,纷纷高呼: “宁死不做秦人奴,反了···” 一时间,丁壮营中到处都是大喊声,然后,大喊声又感染了更多的人。 此时,看守丁壮的秦军反应过来,怒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我们反了···” 很快,被煽动起来的丁壮立即向周围的秦军士卒冲了过去。 须臾,丁壮们便凭借绝对数量优势,将监视的秦军士卒淹没。 而后,周围士卒一死,滞留营地的丁壮知道秦法连坐,既然已经动手杀人,那大家都已经无法挽回,当即全都反了,然后纷纷拿起长剑木棍向野战战秦军睡觉的地方冲了过去。 连续彻夜激战近半月,作息依然混乱的夜战秦军,正熟睡间,忽然听到后方传来动静,然后,许多将士迷迷糊糊浑身无力的爬起来。 “反了···”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 许多将士闻言,脑袋一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了···丁壮们都反了···” 此时,脑袋混乱的将士一听到在营中守卫的将士大喊,这才反应过来。 “丁壮们反了???” “列阵···” 众秦军将士才出了营帐,正准备列阵,此时,数万丁壮已经如同狠狼一般冲了过来,然后恶狠狠的冲进秦军人群中。 众丁壮怒吼:“杀···” 大部分秦军将士:“嗯???” 众丁壮:“杀秦人,宁死不做秦人奴!” 秦军将士:“呃???杀?!” 激烈厮杀中,众丁壮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得极为凶狠,而秦军将士大部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而战。 众丁壮以逸待劳,秦军将士皆疲惫不堪,众丁壮满腔怒火极度仇视,而秦军将士面对早上还是自己人的丁壮不知所措。 众丁壮大部分都没盔甲,众秦军将士也甲胄不齐,众丁壮没有任何阵型,胡乱冲杀,秦军将士也没有阵型,士卒找不到将领,将领也找不到士卒,各自为战。众丁壮近三万,秦军将士不足万人。 双方接战不久,措手不及的秦军,很快就被他们欺压奴役了近一年的丁壮淹没,并被丁壮驱赶着向前线逃亡。 第两百零一章 敌我难分 前线,冯劫正指挥秦军猛攻城墙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喊杀声,他错愕的回头一看,却只看到军营前面的护栏,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来人,速速去后方查探,看看后方出了什么事。” “诺。” 接着,冯劫一边指挥将士继续攻击,一边频频回头,焦急向军营看去,并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燕贼一共不到两千人,而我们有数万之众,就算燕贼悄悄偷袭后方,就凭后方的三郡丁壮,就足以消灭来犯之敌。 就在冯劫自我安慰间,一个斥候从后面飞奔而来。 “报——将军,不好了,后方丁壮暴动,偷袭我营中正在沉睡的将士,将士们措手不及,被叛军击败。 现在,叛军正追杀溃军向我们杀来。” “什么,后方丁壮暴动。”冯劫闻言,脸色一白,回头一看。 果然,有大批秦军闯出军营,有的向左右烂泥地跌跌撞撞的逃亡,有的正顺着泥土道向前线阵地飞奔而来。 “杀···” 此时,冯劫听到后面的喊杀声,顿时脸色一白。 糟了,丁壮暴动,营中将士溃败,正向我军杀来。 当务之急,一则控制燕贼,二则需要立即平定叛军暴动,不然,我军休矣。 想着,冯劫立即大喝道:“传令,让前线最前方的两千人立即上前,强攻燕贼,保持对燕贼的压制。不能让燕贼出来与叛军前后夹击。” “诺。” “传令,后军变前军,准备向前平定叛军暴动。” “诺。” 说着,冯劫将目光转移到周围那些惊慌失措的丁壮身上。 后方丁壮全叛变了,那前线转运物资的三郡丁壮呢? 他们是否也会叛变? 或许吧!? 但用兵之道,制人,而不制于人,不能赌! 所以··· “传令,前军、中军立即剿灭军中三郡丁壮。” “诺。” 军令一下,原本在原地戒备的前、中军,立即向军中转运物资的丁壮扑了过去。 “杀!” 很快,秦军士卒便杀到军中的丁壮前,然后手起剑落,对丁壮展开杀戮。 “???” “将军,我们是自己人啊···” “将军,我无罪···” 突然遭到杀戮,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丁壮,纷纷大喊。 但秦军不管不顾,还是手起剑落,手起剑落。 眼看秦军杀戮不断,早就怨恨在心的丁壮瞬间怒了。 “秦人残暴,无罪杀人···” “秦人杀戮成性,要杀良冒功···” “我们跟秦人拼了···” 很快,军中丁壮便开始奋起抵抗。 但是,突然遭到袭击,众丁壮毫无准备,各自为战,瞬间就落入下风,陷入被秦军绞杀之中。 一时间,正在军中转运物资的丁壮损失惨重。 冯劫见中军已经取得绝对上风,转运物资的丁壮已经掀不起大浪来,而且前军的两千将士,已经向前冲锋,燕贼也自顾不暇。 眼看此间事定,他便转身向后军而去。 山上,燕南飞一见秦军大乱,自相残杀,大喜道:“好,秦军已乱,传令给陶将军,让丁壮开始铺设木板,准备滚动圆石。” “诺。” “传令给黄将军、宋将军、彭将军,让他们准备好,准备杀下山与秦军决战。” “诺。” 另一边,冯劫来到后军阵中,便见溃军与叛军已经杀到不远处。 见此,冯劫目光一沉。 糟了,之前丁壮们强烈抵制,所以军营与前线相距不远,现在,就变阵的功夫,叛军就已经杀到面前。 而且··· 当初丁壮抵制,军营到前线的道路并不宽敞,也就十丈宽。 现在叛军从军营杀来,他现在连出兵迂回包围都不可能。 此时此刻,若是立即挥师向前,将叛军堵在泥土上,这样,固然可以用极少的代价拦住叛军,但是,这样做的同时,也会让叛军控制出入的通道。 他现在可没有丁点粮食,连牛马都没有,更没有柴薪,甚至连水都没有而且砀郡守率领去砍树的丁壮,是否叛变也不知道。 若是砀郡守所部也叛变了,那他只能向东郡守与薛郡守求援,等援军到来,最起码需要两三天才能等来援军。 缺粮缺水的情况,他们恐怕难以坚持三天。 所以,不能向前顶,将叛军拦在窄路上,而应该将叛军放过来,放到前线这开阔地方打,这样,才能在前军中军剿灭军中丁壮后,调强弩营上前,然后凭借威力巨大强弩,一举击溃没有多少防御装备的叛军。 想着,冯劫立即大喝道:“传令,大军原地摆防御阵型,等叛军杀过来。” “诺。” “将军有令,防御阵型···” “传令,调强弩营过来。” “诺。” “传令,打出旗号,让溃军向两侧烂泥地逃亡,不准冲击我军军阵,否则,格杀勿论。” “诺。” 随着两个手持旗令的士卒出列,向溃军打出向左右异动的旗号,逃在前面的溃军见此,立即便有人向两侧的烂泥地逃亡。 但是,溃军众多,有些人位置靠后,根本没看见旗号,加上没有将领指挥,以至于大量士卒一股脑的向前逃亡。 此时,冯劫一见大部分溃军不听旗令,立即冷声道:“传我将令,准备迎敌,杀————” 军令传达,秦军立即怒吼道:“杀——” 溃军听到前方秦军的怒吼声,知道秦军准备杀人,于是,又有部分溃军快速向两侧转移。 但,依然有许多溃军向秦军阵型冲来。 很快,溃军便冲到秦军阵前。 冯劫见此,面色冰冷的拔出腰间长剑,怒吼道:“杀。” 随着冯劫的怒吼声,秦军阵中立即响起杀敌的鼓声。 众将士一听鼓声,立即怒吼:“杀。” 然后,众将士便挥舞着手中武器,向身前的溃军杀去。 “啊———” 随着一个又一个溃军被击倒,而溃军之间相互推搡,拥挤向前,很快,在秦军杀戮下,溃军见躲不开,又退不走,面对死亡的威胁,溃军瞬间怒了。 “杀。” 很快,一个又一个溃军朝前方的秦军阵线挥舞起手中的武器。 “杀···” 第两百零二章 滚石破敌 此时,秦军阵中,冯劫见溃军与后阵将士厮杀在一起,顿时脸色铁青,全身散发出阵阵寒意。 接着,冯劫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传我将令,派人去两侧引导溃军向烂泥地走。” “诺。” “传令,让后方的人齐声大喊,让溃军向烂泥地走。” “诺。” 很快,秦军阵中就响起呐喊声: “将军有令,溃军向两侧烂泥地走。” “将军有令,溃军···” 随着大喊声响起,外围的溃军纷纷向烂泥地而去,而拥挤在中间的溃军,还在与秦军杀戮。 秦军自相残杀中,另一边,山上。 燕南飞见山下秦军已经交战,而且秦军支援前线的两千大军已经杀到山脚下,并且,威力强大的强弩营已经开始向后退出。 见此,燕南飞立即下令道:“传令,擂鼓,滚石。” “诺。” 随着鼓声响起,戴员立即指挥丁壮铺设木板。 很快,在丁壮们的努力下,二十个长达两丈有余,木板厚度极厚,且两侧带着些许护栏的木板,便从城墙后的山坡高处,铺设到城墙上的齿墙上方。 接着,几个丁壮又从山上滚出三十多个约一米二三四大小的圆石,很快,圆石滚到了木板旁,然后,数个丁壮合力将圆石抬上木板,然后前方的丁壮手一松,后方的丁壮用力一推,圆石便在木板护栏的稳定下,顺着木板快速向下方滚动。 “咕隆···咕隆···” 一连串巨响从山上响起,城墙下的秦军正不明所以间,便见巨大的滚石从城墙上落下。 然后,滚石“轰”的一声落下地上,接着,滚石又顺着山坡快速向下滚去。 “不好,燕贼滚石,快闪。” 正在在攻城的秦军,见到这么大的滚石滚下来,全都脸色一白,数千秦军将士,竟无一人敢直面滚石,纷纷进行闪避。 上坡上的士卒纷纷奋力向两滚石间的空隙躲去,靠近山下的则疯狂向山下跑去,靠近外围的则向两侧陡坡树丛转移。 一时间,秦军四处散走,原本齐整的阵型瞬间支离破碎。 虽然左右纵横不到一里,虽然山上一共只滚下二十个滚石,虽然中间缝隙很宽,但秦军人数众多,几乎遍布山坡,所有人都在向空隙躲避,空隙很快就挤满了秦军将士。 可是,依然还有许多人被没有挤进去,落在滚石的正下方。 然后,外面的人拼命向中间挤,这边的人挤进去将那边的人挤了出去,那边的人用力一挤便将这边的人挤了出去。 一时间,秦军相互推搡,甚至还有人直接动了武器。 就在秦军推挤间,巨石滚滚而下,沿路秦军,只要被正面撞上,便直接躺了,只要被碰到,大都骨折当场,只要被擦到,也会破皮流血。 就在滚石滚动间,很快,就有滚石碰到坑洼凸起,然后改变轨迹,然后向秦军人群滚去。 眼看滚石改变轨迹,向人群滚来,众秦军皆亡魂大冒。 “快闪,滚石改道了···” “快,走你···” “不要啊···” “上天啊···” “鬼神啊···” 秦军异象四起,而滚石依然无可阻拦的向下滚去,沿路只留下一路血泪。 此时,山脚下前来支援的两千秦军,看到滚石快速滚来,皆脸色苍白。 “退。” 随着秦军将领下令,随着山上受伤秦军的惨叫声传来,谁也不知道巨石会滚多远的秦军,一听到后退的声音,立即疯狂的向后方撤退。 山下秦军一退,阵型开始散乱起来。 此时,山上丁壮又将剩下的十几个巨石滚下去。 “轰” 一连串轰鸣声响起,山坡上的秦军一见燕贼还有滚石,顿时心神奔溃。 “不好,燕贼还有滚石···” “滚石会到处乱滚···” “快跑啊···” 随着喊叫声响起,山坡上的秦军立即疯狂的向下方逃亡。 就在最后一批滚石落地的瞬间,燕南飞大喝道:“传我将令,击鼓,冲锋,反击,杀下去。”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响起,早就准备好的众将士,立即跳下城墙。 “杀···” 被围攻了半月的众人,立即怒吼着秦军杀去。 与此同时,还在山坡的秦军,一见燕贼跳下来,已经毫无战心的他们,顿时跑的更快了。 很快,燕南飞也从城墙上跳下来,然后,向山下一看,见秦军已崩,立即喊道:“众将士听令,驱赶秦军向前。” 燕南飞身侧,等亲卫一听,立即跟着喊道:“驱赶秦军向前···” 众将士一听,立即改杀戮为驱赶,驱赶秦军向前,驱赶溃军向冯劫而去。 另一边,冯劫正指挥秦军抵御溃军的冲杀,并引导溃军向两侧烂泥地转移,忽然,一个斥候从后方飞奔到向冯劫。 “报···”斥候恐慌的来到冯劫身边,急道:“将军,不好了,燕贼从山上滚下巨石,我军为滚石所破,现在燕贼杀下山,正驱赶溃军向我们杀来。” “什么?”冯劫回头一看。 果然,上千强弩营将士,还有大量围攻燕贼的将士,正向自己所部溃逃。 见此,冯劫顿时脸色惨白,面无血色。 “完了。”冯劫囔囔道:“数万大军围攻两千燕贼,结果竟为燕贼所败,如此,我又有何面目再去见始皇帝,又有何面目继续苟活于世。” “将军···”周围的将士听到冯劫的囔囔声,皆脸色一变。 此时,冯劫听到众将士的呼喊声,这才缓缓回神。 然后,冯劫看了看周围,看到正在搏杀的将士,又微微一怔。 须臾,冯劫沉吟了一下,然后向身侧的偏将刘旭吩咐道:“刘将军,本将领命你,立即率尚未交战的将士们撤退,向···” 说着,冯劫看了看周围,南方是叛军,西方是大野泽,东方是群山,北方是汶水··· 想了想,冯劫开口道:“向东部撤退,走燕贼的麦田去北方,军队经过麦田后,留下一百士卒焚烧麦田,放火阻拦燕贼追杀。” 第两百零三章 冯劫之死 刘旭闻言,震惊的看着冯劫:“将军,那你呢?” “我将亲自率军断后,并阻延燕贼的追杀。” 刘旭闻言,急道:“将军,不如一起走吧,只要到了汶水,我们就能向薛郡守求援,还能回师围剿燕贼,这一战,我们还没有彻底失败。” “这一战我们还没有彻底战败,但是,此战之后,燕贼得到大量辎重,还有数万军队,已经成了气候。 本将罪不可赦,无颜再见世人矣。” “将军···” “将军刘旭听令。”冯劫见刘旭还要劝,立即大喝。 “末将在。” “本将命你,立即率军撤退。” “诺。” 很快,刘旭接受军令,带着三千余还没有参战的秦军进入烂泥地,往东方而去。 另一边。 燕南飞正率军追杀驱赶秦军向前,突然,他就注意前方有部分秦军有组织的进入烂泥地。 见此,燕南飞嘴角一弯,兴奋道:“有一部秦军向东而去,而烂泥地中根本无法快速迂回···他们这是想逃走,想逃亡东部,与薛郡守所部汇合。 决战才刚刚开始,就有部分撤退,这说明认输了,想要保住部分秦军。” 想着,燕南飞大喊:“勇士们,跟我大喊:秦军败逃,不要走了冯劫。” 周围的勇士一听,纷纷大喊:“秦军败逃,不要走了冯劫···” “秦军······” 随着众人大喊,正在快速向前逃亡的秦军一听,立即跑得更快了。 而正在与溃军厮杀的秦军一听,扭头一看,果然有一部秦军正在向东逃亡,见此,大部分秦军心神震动,士气战心下降了一大截。 原本还稳固的阵线,顿时开始动摇起来。 此时,冯劫听到后面燕贼的呼喊声,立即恨道:“燕贼果然狡诈非常,竟然乱我军心。” 说着,冯劫又大喝道:“本将还在,稳住,稳住···” 随着冯劫大喊,冯劫周围的秦军一听主将还在,顿时稳住心神。 而东面,眼睁睁的看着部分秦军不断向东逃亡的秦军士卒,却是越来越惊恐,阵线越来越不稳。 与此同时,正在与秦军厮杀的三郡丁壮,亦听到了前方传来的秦军败逃,不要走了冯劫的呼喊声。 儒生张说砍死一个反抗的秦卒,然后扭头向东部一看。 果然,他就看见有一股秦军旗帜正缓缓向东部转移,见此,他向前一看,见前方道路狭窄,溃军被他们这些丁壮与秦军堵在中间,前面的溃军正与秦军厮杀,后面的溃军正与他们厮杀。 也因为道路狭窄,这让他们想清空夹在中间的溃军,还需要一些时间,短时间内,他们难以正面冲击秦军阵线,彻底击溃所有秦军。 想着,张说又向前眺望,没有发现燕公子的旗帜。 他知道,燕公子本来就人数不多,又被围攻了近半月,人数就更少了,根本无法追杀逃亡秦军。 所以,现在燕公子他们大声疾呼,这是在提示他们,让他们这些人员充足的丁壮去追杀秦军。 想到这,张说立即大喊道:“诸位父老兄弟,秦人奴役我们这么长时间,现在,他们想要逃跑,这不可能。 大家一起喊,让后面没有加入战斗的父老兄弟去追杀逃走的秦军,不要放走秦人,尤其是冯劫。” 周围的壮丁一听,纷纷高呼:“后面没参战的父老兄弟去追杀秦军,不要放走冯劫···” “后面···” “后面···” 随着前面的壮丁大喊,满腔怒火却被挤在后面,无法上前厮杀的壮丁一听,纷纷向东走进烂泥地,然后朝秦军逃亡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燕南飞驱赶着溃军向前,很快,溃军就一路向前,冲到冯劫所部身后。 然后,溃军就撞上秦军后阵。 本来就阵线不稳的秦军,被溃军从后面一撞,顿时阵线大乱。 很快,原本完整的阵线,就被溃军前后夹击,冲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同时,随着前后两个力量不断驱使溃军向中间挤,很快乱做一团,挤作一团,乱杀一团而无法逃走的秦军,为了自保,便疯狂挥舞着手中兵器,与周围所有人作战。 与燕贼所部相接的,便极力抵抗燕贼,与叛军相接这,便极力抵抗叛军,与其他秦军相接的,便极力抵抗其他人。 此时,冯劫看着乱成一团的秦军,大声疾呼:“稳住···稳住···” 但乱军之中,冯劫只能管住自己的亲卫,至于其他人,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接着,冯劫呼喊了一阵,见没人听他的,而叛军与燕贼“不要走了冯劫”的呼喊声又不断的传进他的耳中。 于是,冯劫的呼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冯劫突然绝望的悲泣道:“想当初,伊阙之战,我秦军何等威武,武安君何等威武,以十二万之众大破魏韩联军,斩杀二十四万人。 不想今日,我冯劫率十万之众围攻两千贼寇,却打成这样,从今以后,我冯劫将与公孙喜一样,留名于史,为后人讥笑矣··· 我羞之,耻之。” 说罢,冯劫手中长剑往脖颈上一横,然后用力一拉,自刎而死。 周围的亲卫一看主将身死,自知难免一死的他们,纷纷跟着自刎当场。 周围乱杀的秦军将士一见冯劫死,纷纷悲道:“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随着冯劫身死的消息传出,秦军士气顿时彻底消失,连正与燕贼叛军厮杀的士卒,更是彻底失去了战心,厮杀的力量都少了三分, 接着,燕南飞又率众绞杀,渐渐地,秦军的反抗越来越弱小。 然后,秦军死伤越来越多,大量秦军眼看无法逃走,又要遭到燕贼叛军杀戮,纷纷做起困兽之斗,决死反击。 厮杀中,燕南飞发觉秦军抵抗越来越激烈了,他微微一皱眉,沉吟了一下,不愿将力量全部消耗在这里,更担心秦军会从他这边人少的地方突围。 于是,他大喊道:“冯劫已死,降者免死。” 周围的勇士一听,纷纷跟着喊道:“冯劫已死,降者免死。” “冯劫已死···” 第两百零四章 战俘 随着招降声响起,本来已经渐渐生出死战之心的秦军,顿时战心一泄,陆续投降。 与此同时,向东逃亡的秦军,经过东部麦田后,放火焚烧麦田脱身而去。 是役,近两万五千秦军,战死以及自相残杀而死共近万,投降万余,另有数千秦军成功逃亡。 当日日中,燕南飞彻底控制俘虏,并接管叛乱的三郡丁壮。 接着,众人齐聚秦军大营,分君臣坐下。 主位上,燕南飞看着众人道:“主位,今日一战,我们斩杀秦军主将冯劫,俘虏秦军副将金宪以及偏将十余人,夺取秦军物资无数。” 说着,燕南飞看着张说、鲁预等率众起事的人,笑道:“今日能获得如此战果,诸位先生当是首功、主功。” 张说闻言,立即拱手应道:“臣等不敢居功,今日能成事,皆是公子仁德之名让人信服,以及秦人欺人太甚,故而我等皆愿背弃秦国,归附公子。” 其他人闻言,皆道:“今日一战能大获全胜,皆赖公子之力,我等不敢居功。” 燕南飞见众儒生没有居功自傲,这才微微放心。 接着,确定功勋后,燕南飞缓缓开口道:“如今冯劫授首,三万秦军溃败,接下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立即率军去泰山围攻嬴政,除掉这个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 而前往泰山之前,我们还有两件事要做,其一,乃是我们军队成分复杂,人心不一,需要重新整编军队。其二,乃是安置投降的秦军俘虏。” 张说闻言,立即应道:“公子,我等皆仰慕公子,愿意归附公子,听从公子号令,故而,整编军队一事,全凭公子做主,我等皆愿服从。” 其他人见张说如此说,纷纷开口道:“全凭公子做主,我等皆愿服从。” 燕南飞闻言,点头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当仁不让了。” 说着,燕南飞沉吟道:“我部且好说,皆是无家可归之人,而今日反正起义的丁壮则不然。 众丁壮皆是被秦人强征来此,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回家了,我想来,众丁壮中,应该有许多人已经思家心切,意欲回家者。 故而,我打算宣布,若是众丁壮中有打算回家的,便可返回家乡,而且临走之前,都可以领取十钱以及半月口粮作为路资。 若是不愿回家,那就整编入军队,参与推翻暴秦的大事。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有大功者封王,其次封公侯,再次封卿大夫。最后,天下太平之后,即便没有立下功勋,也能得到土地以及里正、亭长、小吏等赏赐。” 张说等人见燕公子既没有强迫所有人入伍,也没有沽名钓誉释放所有丁壮回家,而是重利引诱丁壮入伍。 见此,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拱手赞道:“公子英明。” 燕南飞见众人赞同,立即对右手主位的孔鲋道:“先生,请你先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以安抚众人,让大家稍安勿躁。” “诺。” 孔鲋立即应了一声,然后走出大帐,将命令传给账外一个使者,接着又回到帐中坐下。 此时,燕南飞又问道:“不知秦军俘虏,大家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燕南飞话音一落,之前备受秦军欺凌奴役,心中极为痛恨秦人的起义头领薛灰立即大声应道:“公子,秦人可恶,我以为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不如全部杀掉,就跟秦人当年在长平做的一样。” “对。”另一个起义头领附和道:“我们就应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将他们全部杀掉。” “对,杀了他们···” 燕南飞见今日起义的人,大都面带仇恨之色,打算杀人泄愤,对此,他心中有数,也理解他们的心情。 不过,全部杀掉,这对大局不利。 若是秦军知道投降后,就会被杀掉,那关中秦军日后就会拼死抵抗,不会投降。 如此,这就会对灭秦之战设置极大的障碍。 是以,燕南飞见他们高喊杀掉秦军,便坐在主位上不动,并没有立即表态。 接着,昌邑营主将之一黄邢见对面众人群情激奋,而燕公子却没有表态,心中若有所思。 而后,他又想起自己麾下的昌邑营,本来就是昌邑秦军投降后招降建立的,若是现在将投军秦军全杀了,那昌邑营会怎么想。 想着,黄邢立即开口道:“公子,臣有不同的看法。” 燕南飞一听,立即看向黄邢,问道:“黄将军有何高见?” 黄邢拱手道:“公子,诸位勇士之所以起兵响应公子,那是因为公子仁德之命远扬,而秦军之所以投降公子,也是因为公子有仁德之名。 今公子若是杀掉投降的秦军,臣以为这有伤公子仁德之名,从今以后,天下义士会怀疑的的仁德,而不投奔公子,而秦军也会怀疑公子的。” 昌邑营另一个主将,同样担心杀降会影响麾下将士稳定的宋杖,见黄邢开口,立即附和道:“公子,杀降不详,当年武安君在长平之战的恶劣影响,延续至今,故,臣请公子慎重。” “公子。”原周丰里里正,现军中百将周几,突然大声道:“公子,臣以为黄将军与宋将军之言不妥。” 燕南飞闻言,又看向周几。 周几大声道:“公子,虽然臣也以为杀降不详,可是,不久后咱们就要去跟嬴政拼命了,而秦军俘虏人数太多,差不多是咱们人数的一半。 若是不杀了他们,那咱们如何安置他们?若是全部看管起来,必将牵扯我们的力量。故,臣以为与其看管起来,还不如直接杀掉。” 百将王四一听,作为最先投降的他,心有不忍,立即开口道:“公子,杀降不详,请公子慎重。” 王四一开口,熟知燕公子仁德的陶亭,立即附和道:“公子,臣亦以为杀降一事事关重大,还需慎重。” 随着陶亭开口,不支持杀降的人,纷纷开口道:“公子,慎重。” 此时,心中仇恨秦人的人纷纷开口反对:“公子,俘虏太多,应该杀了他们。” “慎重···” “杀···” 第两百零五章 是为天下 众人大都发言后,燕南飞见右手首位的孔鲋迟迟不言,便主动问道:“先生迟迟不言,不知有何高见。” 孔鲋闻言,心中对燕南飞心意有所猜测的他,立即反问道:“臣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公子是为关东六国起兵要推翻暴秦,还是为了天下人而起兵要推翻暴秦? 若是公子为六国故,那就应该杀掉关中秦军中的秦人,而放过在关中服役的六国之人。若是公子为天下人,那公子就应该打消杀降的念头,因为关中秦人也是天下人中的一个,也是被暴秦奴役中的一个!” 燕南飞闻言,立即深深的看了孔鲋一眼。 孔鲋言论不仅是在说杀降的问题,更是在询问他的志向。 若是他紧紧只是想恢复六国,那自然要削弱秦国,杀掉关中秦人。若是他志在天下,那就应该笼络关中秦人。 而孔鲋所说的关中秦军里面的六国之人,也给了他一个堵住那些对秦国秦军心怀仇恨的人的理由。 如此,他这次借秦军俘虏一事,瓦解秦军与秦国关系,分化瓦解秦人与秦国关系的目的,就达到了。 贤者,燕南飞哈哈一笑,向孔鲋拱手道:“先生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在下受教了。” 孔鲋见燕公子行礼,含蓄一笑。 接着,燕南飞看向众人道:“刚刚子鱼先生说的好,本公子本次起兵意欲推翻暴秦,不仅仅只是为了燕人,也不只是为了魏人、齐人、宋人,而是为了天下人,为了解救天下被暴秦奴役之人。 秦法暴虐,嬴政残暴,奴役天下人,不仅仅是六国百姓遭到暴秦奴役,关中父老也不例外,我六国百姓不过被暴秦奴役十年,而关中父老却被暴秦奴役百数十年。 所以,本公子这次兴义兵,除暴秦,所针对的乃是秦国暴政,秦王暴政,而不是针对所有秦人,甚至,秦人也是本公子解救的目标。” 说着,燕南飞见一些人脸色变化,又道:“孔子曰:以德报德,以仇报仇,放过大部分秦军,并非是让大家不再报仇,而是为了向罪魁祸首报仇。 所以,本公子今日一定要杀掉冯劫,就是为了给这一年来被冯劫奴役的诸位父老兄弟报仇雪恨。日后,咱们围杀嬴政,推翻暴秦,也是为了给天下人,包括齐楚秦燕赵魏韩鲁宋等各国被奴役的人报仇。 至于,秦军甚至秦将,不过是秦国与嬴政施暴天下的工具,就像有人持刀杀人,刀不过是工具,持刀者才是罪魁祸首。” 说着,燕南飞见极力要求杀掉秦军的人,脸色稍缓,再接再厉道:“更何况,正如子鱼先生所说,秦国一统天下,占据各国,任用各国人力,从各国征召丁壮入伍,关中秦军不仅有秦人,还有各国之人,边境秦军,同样不仅有秦人,也有各国之人。 而各郡县的秦军,更是由各郡县的父老兄弟组成。 若是今日我们杀掉了被俘的秦军,那么明日我们击败薛郡、砀郡、东郡的秦军,难道我们也杀掉吗?” 支持杀掉秦军的人,一听杀掉三郡秦军,顿时脸色一变。 在场的人几乎都来自三郡,跟三郡秦军都沾亲带故,若是俘虏三郡秦军,又全部杀掉,于心何忍。 一念及此,所有人都不再开口要求强杀投降的秦军。 此时,燕南飞见所有人脸上仇恨之色消失,便开口道:“故而,本公子决定,不杀被俘秦军。至于秦军安置问题,这个也好办,留人看管自然不行,所以,我打算带着他们去围杀嬴政。 这一路上,就让他们背负辎重,干活赎罪。当然,为了避免他们反抗,也不能让他们吃饱,免得他们有力气生事。” 说完,燕南飞向众人问道:“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闻言,皆拱手拜道:“公子仁德。” 燕南飞见此,轻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吧。” 说这,燕南飞看向黄邢:“黄将军,之前昌邑营新降,将军便去统领昌邑营,收服降军为我所用。本次秦军新降,我打算依然请将军统领降军,收服降军为我所用。 稍后,待军队整编完成,黄将军可率军队震慑秦军,控制秦军做事。” 黄邢闻言,立即拜道:“臣领命。” 而后,燕南飞看着众人道:“诸位,暂时就这样吧,先整编军队,再控制秦军,一切准备就绪,就去围杀嬴政。” 众人闻言,齐声应道:“诺。” 众人去,燕南飞独留孔鲋,吩咐道:“先生,刚刚我们议论是否杀掉秦军的问题,我希望先生能通过各种渠道,将这事散布出去,以瓦解秦军的战心,并减轻关中秦人对我们义军的恐惧与敌视。” 孔鲋拱手道:“请公子放心,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传唱公子仁德之名。” 燕南飞点了点头,又道:“还有,请先生将我击败十万秦军,并斩杀秦将冯劫的消息,也一并传出,以鼓舞各地百姓的反秦之心。 还有,最重要的是,现在各地起义,嬴政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打算突围。肥县与汶县作为阻截嬴政的关键,万万不容有失。 我担心秦军不久后会猛攻两县中的一个,为了提振两县义军的士气,为了打击秦军的士气,还请先生派人将冯劫的首级送去。 若是秦军正在猛攻汶县,那就将冯劫的首级送到汶县,后还给秦军,若是秦军在猛攻肥县,那就再将冯劫首级送去肥县,后还给秦军。” “诺。”孔鲋点头应下。 而就在燕南飞整编军队的时候,驱使丁壮在外砍树的砀郡守任全,听说丁壮叛乱,冯劫所部被叛军击败,而且附近的薛郡各县,都出现百姓暴动的事情。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他,即担心燕贼与叛军出来围攻他,也担心麾下丁壮叛乱,于是,他当即抛下丁壮,带着五千秦军往砀郡而去。 而正在砍树的丁壮,见砀郡守率领军队莫名其妙的走了,也不管他们,顿时人心浮动。 随后,即便某些有心人的极力鼓动丁壮造反,返回军队围攻冯劫率领的秦军。 但是,在思家心切且无人看管并对秦军还有些恐惧的丁壮,最终还是大部溃散,各自回家。 只有少部留在山上落草,以观望局势。 第两百零六章 天崩地裂 当日。 在有功封王的诱惑下,在想要向秦国报仇雪恨的促使下,剩下的两万余丁壮,除了两千余丁壮因为患病严重以及思家心切,打算回返家乡,其他人大都愿意加入军队。 于是,燕南飞拿出钱粮送走打算回家的丁壮,并许诺他们,只要他们日后愿意从军,依然可以来找他。 送走丁壮后,又迎来一批砍树的丁壮。燕南飞正式整编军队,共得军队近两万五千人。 其中,有善射弓弩手两千余人,由校尉戴员统领。有强弩营两千人,由校尉宋杖统领。有善跑轻锐两千人,由校尉彭越统领。有力大善戟勇士三千人,由校尉陶亭统领。有剑盾手三千人,由校尉张说统领。有会骑马的骑卒四百余人,由校尉燕节统领。 而燕南飞自己统领一万混编军队,其余近三千丁壮,由校尉黄邢统领,掌控万余秦军俘虏。 军队初步整编完成后,次日五更,燕南飞率领大军,押解万余背负口粮,运送物资的秦军俘虏离开沼泽,往汶县而去。 泰山脚下。 济北郡守严昕正在巡视周围,护卫始皇帝安全,突然,一个使者匆匆跑到他的身边。 “郡守,不好了。”使者急喘着气禀报道:“齐国田氏宗亲肥县名人田里公然聚众暴动,高喊‘推翻暴秦,有功封王’以蛊惑百姓,打死肥县县令县丞。” “推翻暴秦,有功封王?”严昕一听这个口号,顿时脸色一变。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旗号与之前东郡百姓反抗秦军杀戮,苍梧郡军民反抗军役,迁陵县百姓反抗官府,甚至博浪沙刺秦,高渐离秦宫刺秦都有本质区别。 之前的所有行为,都是只是局部反抗。而这一次,叛贼打出“推翻暴秦,有功封王”的旗号,这明显就是直接针对大秦的,而且还在鼓动所有人起来反秦。 最重要的是,现在始皇帝就在泰山之上,而肥县就在一百五十多里外,田里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在肥县聚众谋反,这不是疯了,就必有所持。 所以,恐怕聚众谋反的不仅仅只是齐国田氏宗亲,其背后,必定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齐国公子王孙。 这几个月来,天下各地都在抓捕各国王族后人,恐怕这些人在朝廷一再逼迫下,铤而走险了。 想着,严昕心中一急,本想立即下令,聚集军队,然后杀到肥县,趁田里立足不稳之际,先剿灭逆贼田里。 但他一想到始皇帝就在山上,一旦他有异动,恐怕会被始皇帝的秦军先平定了。 于是,他只好吩咐道:“传令,通知太仆杨瑞和,就说齐地有异动,似乎相对始皇帝不利,请他加强戒备,准备平乱。” “诺。” “诺,立即派人去肥县查看田贼动向。” “诺。” “来人,登泰山,去···”严昕说着,担心这么大的事,恐怕李斯会不信任信使。 于是,他又改口道:“来人,随我上泰山···” 两个时辰后,济北郡守严昕带着十个亲卫登上泰山,然后找到李斯。 “丞相。”严昕急道:“大事不好了,齐地的人反了。” “??????”李斯迟疑的看着严昕。 严昕见状,立即将肥县之事与他的猜测告知。 李斯闻之,心中立即信了八成。 不过,现在始皇帝正在沐浴斋戒祈福,以获取长生不老药。 此时此刻,始皇帝极其忌讳死亡,对长生不老药已经极度痴迷,若是贸然打断始皇帝祈福,那么事后···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可不敢违背始皇帝的意志,并破坏始皇帝最重视的事情。 想着,李斯又问道:“严郡守,现在只是肥县有人谋反,虽然田贼在左近打出旗号,但是,不能说明齐地其他地方也反了。 本相担心的是,齐人一向痛恨陛下出海寻仙获得长生不老药,所以,你说,田贼之所以聚众谋反,会不会只是为了破坏陛下祈福,以扰乱陛下获得长生不老药一事。” “啊——这?”严昕一听李斯之言,顿时有些不自信了。 此时,李斯见严昕迟疑起来,立即吩咐道:“严郡守,长生不老药是当前最重要的事,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所以,你立即派人去济北各县查探,看看究竟是肥县一县单独行动,还是各县都反了。” 严昕闻言,只得点头道:“请丞相放心,下官之前已经派人去各地打探消息了。”。 时间缓缓向前推移,一个时辰后,便有一个信使来报:“报,郡守,博阳无事。” 又半个时辰。 “报···郡守,赢县无事。” 又一个时辰。 “报···郡守,不好了,刚刚薛郡传来消息,故楚将领申阳在薛郡汶县聚众谋反,而且公然高呼“推翻暴秦,有功封王”。” “什么?”李斯一听这个消息,不等严昕说话,便直接席上跳了起来,急问道:“故楚将领申阳在汶县反了,消息确定吗?” “不仅有靠近薛郡的济北郡百姓逃亡道博阳,而且还有薛郡商人逃到济北郡,都在说申阳在汶县反了,此事应该不假。” 李斯一听,脸色巨变。 先有田氏宗亲在肥县造反,后有故楚将领在汶县造反,而且同时打出“推翻暴秦,有功封王”的口号。 这足以说明,这场暴动不是临时起意的仓促行动,而是有组织、有预谋,两郡甚至是齐楚两国相勾结的集体行动。 更可怕的是,可能还不仅仅只是齐楚两国,因为齐楚近,所以消息传的快,而其他各国远,故而消息还没有传来。 若是如此··· 李斯正想着,严昕突然大喊道:“丞相,不好,泰山本地多山,东北两面都是高山,道路崎岖,难以行走,而且还有当年齐国沿泰山山脉修建的南长城,无法行走。 要想从泰山出去,只有往南往西走才能离开泰山。 而西南两面的出口,正是肥县与汶县。” 李斯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吓得亡魂大冒,急道:“走,去见陛下。” 第两百零七章 兵贵神速 须臾,李斯带着严昕快步来到始皇帝闭关的地方,然后在房间门口被赵高拦下。 “丞相。”赵高见李斯带着人强闯始皇帝闭关的房间,立即身体往中间一移,拦在李斯身前:“陛下有令,沐浴斋戒期间,不见群臣,若是有事,丞相可以自决,若是丞相拿不定注意,可以等陛下出来后,在禀报陛下。” “中车府令,本相有天大的事要见陛下,还请让开。”李斯看着赵高皱起眉头。 赵高闻言,依旧拦住李斯面前,拱手行礼道:“丞相,在臣看来,天大的事,也没有陛下获得长生不老药大,所以,还请丞相离去。” 李斯见状,脸色一沉,冷眼看着赵高:“本相自然知道长生不老药事关重大,但依然要见陛下,中车府令确定要拦本相。” 赵高见李斯坚持,沉吟了一下,不敢拦,也不敢不拦,只得微微低头道:“下官知道丞相打断陛下沐浴斋戒,必有原由,但臣奉陛下之令在此守护,不敢不奉令。” 李斯见赵高服软,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推开赵高,强闯进始皇帝闭关的房间。 房中,始皇帝正坐在席上闭目凝神,听到房门被强行推开的声音,眼睛顿时微微睁开,冒出一阵寒光。 接着,始皇帝坐在席上,转头,冷眼看着强闯进来的李斯,怒道:“丞相,何事打扰朕闭关。” “陛下。”李斯见到始皇帝,见其露出怒色,心中一紧,接着又见始皇帝虽然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于是,他立即伏地长拜道:“臣刚刚收到消息,齐国田氏宗亲在济北郡肥县聚众造反,楚国逃将申阳在薛郡汶县聚众谋反,而肥县与汶县乃是泰山前往其他地方的唯二出路,不仅如此,田贼与申贼在造反时同时喊出了‘推翻暴秦,有功封王’的口号。” 始皇帝闻言,顿时惊愕失色。 田贼反肥县,申贼反汶县,将朕堵在泰山,还要推翻秦国的统治,有功封王? 这··· 造反的绝不仅仅只是田贼与申贼,这必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甚至是关东各国相勾结的集体行动。 这是要将朕留在泰山,然后覆灭大秦。 电光火花之间,始皇帝从坐席上蹦了起来,急道: “传诏,快,下山。” 当日,始皇帝结束沐浴斋戒,率群臣下泰山。 夜间,众人回到军营。 大帐中,始皇帝一坐定,立即向临时主管军事的太仆杨瑞和询问: “太仆,现在周围情况如何?” 杨瑞和闻言,脸色沉重的应道:“陛下,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齐人田里田贼在肥县以‘推翻秦国,有功封王’为口号发动暴动后,又在肥城聚集黔首···” 说着,杨瑞和停顿了一下,皱眉道:“而且田贼还向黔首宣告,说是奉齐王孙田安田贼为西齐···大将军。 不仅如此,田贼还奉燕县燕贼为天下大将军,说是天下共同起事造反。” 帐中群臣一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皆变了脸色。 之前他们还猜测,这次暴动恐怕波及齐楚两国,甚至波及关东各国。 现在西齐大将军与天下大将军一出来,那就不用想了,暴动肯定波及各国,最起码齐楚燕三国肯定是暴动了。 不过,令群臣不解的是,燕贼现在正被将军冯劫围攻,怎么田贼还奉燕贼为天下大将军呢? 莫非燕贼早就逃到燕国去了,现在被冯劫围攻的燕贼,其实是燕贼中的丁壮老幼,而燕贼贼首不在其中? 亦或者,冯劫将军··· 就在群臣脸色变化间,杨瑞和继续道: “同时,田贼为了蛊惑黔首,宣称‘六国会盟,共同许诺:凡能···能对陛下不利者,无论将领还是士卒,都可以封之以洛阳以及其周边三十六邑,为洛阳王。’ 肥城黔首闻之,信以为真,以为六国已经起复,纷纷拿起武器背着粮食响应田贼。然后,田贼在短时间内,聚的万余丁壮,并已经在肥县东部的险要之地挖沟筑璧。 而且,据臣等查探,肥城周围各县的黔首,还在源源不断的归附田贼。” 群臣听到这,脸色越发难看了。 肥县乃是齐国故地,齐国富庶,出了名的人多,齐国小县万户百姓起,中县万五千户百姓起,大县最低两万户百姓,最大的临淄城,光城中百姓就有七万户,数十万人口。 而肥县以肥为名,乃是一处交通要道,县中百姓超过两万户。 而且,齐国之法与秦法不同,秦法禁止成年父子兄弟同居一室,强行分户。所以,在秦国之治下,一户百姓最多征召一个成年壮丁。 而齐法以孝为先,并不分户,所以,齐国一户人家,少的一个成年男丁,多的三四五六个成年男丁。 自秦国一统天下以来,秦法在关东各国的推行遭到了极大的阻力,大量齐楚故地的人隐匿人口田地,以至于秦法规定的小户型家庭并未彻底在齐地推行下去。 所以,若是肥县百姓都被蛊惑,那田贼短时间内聚集万余丁壮是很容易的,说不定,田贼现在已经聚集到两万甚至三万丁壮。 若是田贼聚集两万丁壮,那就麻烦了。 现在田贼已经在挖沟筑璧堵路,一旦始皇帝被堵在泰山,等各地叛逆聚集,那··· 恐怕连始皇帝都要栽在这里,然后成就某洛阳王。 一念及此,帐中群臣皆担忧起来。 就在群臣担忧中,杨瑞和继续道:“陛下,不仅是肥县,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田贼田安在平阴县反了,打出了与肥县一样的旗号,平阴县那边,响应田贼者甚众。” 此时,蒙毅一听田安的消息,立即开口道:“陛下,田贼言论惊人,加上薛郡汶县的消息,臣担心其言乃空穴来风,恐怕本次暴动,真的是六国集体行动。 如今齐国田贼在肥县堵路,楚国申贼在汶县堵路,分明就是想我等堵在泰山,然后等候田贼田安等各地逆贼支援。 现在事情已经危急到了极点,我们当趁反贼初立,立足不稳之际,立即突围而出,然后尽快返回关中,调集天下军队平定关东之乱。” 第两百八章 欲走汶县 始皇帝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喘着气问道:“蒙卿所言极是,现在我们当立即突围。” 说着,始皇帝停顿了一下,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只是,现在田贼在肥县堵路,申贼在汶县堵路,不知诸卿以为该从何方突围?” 杨瑞和听到始皇帝询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陛下,根据情报,济北郡这边打出的是田贼安的旗号,田贼乃齐王建之孙,真正的王孙公子,在齐人中极具号召力。加上齐国当年是举国投降,完整的保存了元气,齐国力量极强。 如今田贼安聚众造反,必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大批丁壮,其实力不容小觑。 而薛郡那边,申贼打出的是燕贼的旗号,燕贼本是儒生,而薛郡又是儒家的大本营,儒生几乎遍布薛郡,且儒生在薛郡的号召力,恐怕还在官府之上。 如今燕贼与儒家之人勾结造反,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薛郡大部分地方都反了。 所以,对比田贼与申贼的实力,二者应该相差不多。” 说着,杨瑞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对比朝廷在两郡的实力,济北郡这边,郡治博阳还在我们手上,而且济北郡秦军也在我们手上,除此以外,其他地方恐怕凶多吉少。 而薛郡那边,平陆须昌张县等县因为有秦军驻扎的缘故,还在我们手上,但包括郡治鲁县在内的其他地方,恐怕不容乐观。 但是,薛郡除了薛郡本郡秦军以外,尚有冯劫将军率领的三万秦军以及十余万丁壮,根据今日得到消息,冯劫将军昨天还在率领大军围攻燕贼。 若是我们从薛郡汶县突围,让大军奔袭汶县,同时下令让薛郡守与冯劫将军向汶县进攻,如此,三面夹攻,突围是很容易的事情。” 说罢,杨瑞和拱手道:“陛下,自臣得到两郡叛逆谋反的消息后,便已经下令全军戒备。此时此刻,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大军便可立即启程,奔袭贼寇。” 始皇帝闻言,心中略一沉吟,然后看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听到始皇帝的询问,又思及太仆已经敌我情况分析的很清楚了,便异口同声道:“请陛下下诏,奔袭汶县。” 此时,始皇帝看着请命的群臣,并未立即下令,而是坐在王位上沉默不语。 他之所以不说话,并非是认为群臣说的不对,而是担心连夜奔袭百里,他的身体会扛不住。 若是让精锐秦军去奔袭汶县叛贼,而他与济北郡秦军在后缓行,他担心济北郡秦军会叛乱,用他的首级去换洛阳王的王位。 若是让济北郡秦军去奔袭,他担心济北郡到了汶县后,会不会直接倒戈。 可是,下令全军奔袭汶县的话······ 朕现在很累,很累,很累··· 之前接连半年在寒风中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甚至路上还要昼夜操劳处理国事,加上亲登泰山,尤其是亲自登泰山,要了朕半条命。 原本还想着,只要封禅成功,得到长生不老药,那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但···再次封禅失败,沐浴斋戒祈福失败,甚至获取长生不老药失败。 以至于朕现在不仅感觉身体不行了,甚至连精神也不行了。 朕才刚刚走下泰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连夜奔袭一百余里··· 这样高强度的行军,对现在的朕而言,有些勉强了。恐怕,奔袭之后,就算能破贼突围··· 朕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此时,李斯见蒙毅与杨瑞和提出建议之后,始皇帝迟迟没有说话,不禁奇怪的看向始皇帝。 始皇帝这是怎么了?事情危急,当立即决断才是,为何陛下不做决定? 想着,李斯立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太仆之言甚是,如今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当速断。” 始皇帝正想着,听到李斯的话,抬眼看了李斯一眼,见其一脸沉重,又看了看帐中群臣,见大家都有忧色。 见此,始皇帝立即收敛思绪。 是了,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危急万分的时候,已经顾不得个人了,哪怕是朕,也顾不得。 最起码,朕不能被叛逆所弑,成为某洛阳王的垫脚石。 若是朕···恐怕大秦真的要亡。 “报···” 始皇帝正想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喘着气走进帐中,禀报道:“陛下,臣奉薛郡守之命,前来禀报陛下,薛郡刚县、桃县、汶县等县有逆贼暴动,意图对陛下不利。 如今,薛郡守已经下令聚集须昌、平陆等县的军队,准备逆汶水而上,攻打刚县等县的逆贼。” 始皇帝一听薛郡守已经调兵,立即有了决断。 “传诏给薛郡守杨廉,让其领兵急击薛郡叛逆,然后前往汶县与朕汇合。” “唯。” “传诏给东郡守李由,让其率东郡秦军控制汶水河口与大野泽北部,准备船只,随时准备接应朕。” “唯。” “传诏给将军冯劫,让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围攻燕贼,然后亲自率大军前来汶县与朕汇合,准备护送朕返回关中。” “唯。” “济北郡守。” “臣在。” “贤卿立即率一万济北郡秦军返回博阳,控制博阳武库,粮仓,并征召博阳丁壮,控制博阳丁壮。” “唯。” “太仆。” “臣在。”杨瑞和一听始皇帝呼唤,立即俯首听命。 “朕命你为此战主将,统帅大军连夜启程,急攻汶县申贼。” “唯。” “丞相。” “臣在。”李斯亦赶紧听命。 “之前诸博士与方士鼓动朕来泰山封禅者,恐与燕贼勾结。故,凡之前言封禅者,皆杀之。” “唯。” “蒙卿。” “臣在。” “传诏给南海尉任嚣,让他放弃南越三郡,准备率军北上平叛,控制长沙郡,南郡。” “唯。” “传诏九原将军蒙恬,让他立即率军南下,控制赵地。” “唯。” 说完蒙恬的调令后,始皇帝想起正在九原秦军中担任监军的长子扶苏,顿时迟疑起来。 第两百零九章 太子扶苏 此时,始皇帝皱起眉头。 若是正常情况,扶苏作为监军,理应让他随军平叛。 但现在情况不正常。 不正常的不仅仅是关东反叛,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体不正常。 朕也不知道朕在连夜奔袭后,还能坚持多久。 现在又封禅失败,长生不老药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获得了,而朕又没有多长时间了。 若是有个万一···何人为继? 长子扶苏,为人懦弱天真,勇毅不足,若是作为守成之君,尚可,可如今天下大乱,扶苏恐难当重任。 而其他子嗣,因秦法故,如今皆为布衣,威望不足,而且都不是长子嫡子,恐群臣不服。尤其是蒙氏还有扶苏的姻亲,以及朝中楚系力量。 如此,朝中必定出现骚乱,甚至内乱。 天下大乱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万万要不得。 若是让幼弟子婴继位··· 不,不行,在朕诸多子嗣已经行冠礼的情况下,不仅那些跟随朕的大臣不答应,恐怕朕的那些子嗣也不会答应,而且,朕心中也不甘。 想着,始皇帝额头上顿时皱成一个川字。 如今天下动乱,若是大秦朝廷再乱,那大秦可能要亡国。 所以,为了确保朝廷稳定,唯有扶苏这个名正言顺的成年嫡长子继位,才能凝聚人心,保证朝廷不乱。 只要朝廷不乱,最起码···就算保不住关东,还能保住关中。 故而,其实···朕没得选。 只能希望扶苏在军中历练的这两年,能有所长进,能杀伐果断,改掉之前懦弱的缺陷。 始皇帝沉吟了数个呼吸,心中有了决断,然后一脸郑重的转头看向李斯,一字一顿无比庄重又不容置疑的道: “丞相,传诏,嫡长公子扶苏贤能多才,仁德过人,戍边数年,匈奴不敢南下牧马,功勋卓着。故,朕决定立公子扶苏为太子,太子扶苏见诏后,即刻返回咸阳,协助右丞相监国。” 李斯一听始皇帝要立公子扶苏为太子,顿时愣了一下。 随后,他又反应过来,天下剧变,而始皇帝··· 想到始皇帝,他立即偷偷瞄了一眼始皇帝,却见始皇帝脸色惨白,而且胸膛一直在微微又明显的不断起伏。 显然,半年的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以及多年的辛勤劳累,已经差不多将始皇帝精力耗尽,而不久前的登泰山以及这次的天下大变,更是将始皇帝重创。 或许··· 至于太子人选··· 此时此刻,国赖长君,公子扶苏便是最好的人选。 想着,李斯心中有数。 于是,李斯等始皇帝说完,立即长拜道:“陛下英明。” 接着,帐中其他人皆拜道:“陛下英明。” 这时,始皇帝见自己说完里扶苏为太子的事后,群臣皆赞同,没有一个反对的,微微颔首,然后又继续吩咐道: “传诏给将军辛胜,让他控制燕地,小心防备燕地燕贼反叛。” “唯。” “传诏给右丞相,让他立即在关中征召丁壮入伍,准备出兵平定关东叛乱。” “唯。” “传诏给各郡郡守,让他们小心叛贼,控制好关键的大城险城。此外,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事不可为,那就放火焚烧当地的武库和粮仓。 告诉他们,不能将各地的武器和粮食留给那些叛逆,不能给叛逆武装壮大的机会。” “唯。” 不多时,蒙毅与众人将始皇帝的诏令写好,加盖玉玺,然后派人出去传诏。 “陛下,诏令已经全部传出。” 始皇帝闻蒙毅禀报,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此时,李斯走进帐中。 “陛下,臣已经将之前开口鼓动始皇帝来泰山封禅的博士方士全部斩杀,并控制住剩下的博士方士,以防止这些人与叛贼的联系。” 始皇帝一听,目光瞥了一眼正低头禀报的李斯一眼,心中微微一松。 之前众博士与方士鼓动他来泰山封禅,结果他一到泰山,田贼与申贼就反了,还挖沟筑璧,打算将他围杀在泰山周边。 显然,这些人早与叛贼有联系,肯定是全都反了。 这些博士都反了,那李斯呢? 李斯出自荀子一派,算儒家弟子,而且,之前李斯师弟张苍出事,他下诏抓捕张苍,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张苍一直没有踪迹。 这其中是否有李斯的事··· 难说。 现在好了,李斯之前上书焚书,并禁止非博士之人讲学教授弟子,此时此刻他又弄死了大半博士,可谓以一己之力将各大学派的传承断了九成九。 现在,他不担心李斯会跟那些叛逆有联系了。 现在,李斯已经彻底与大秦绑在了一起,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李斯肯定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他平定六国叛乱的。 而且,就算他不幸了,李斯也会发挥全部聪明才智辅佐新君平乱的。 想着,始皇帝笑道:“善,辛苦丞相了。” 李斯闻言,对始皇帝的想法心知肚明,不过已经彻底与关东各国叛逆决裂,甚至已经不共戴天的他,只能大声道:“臣愿为陛下效力,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善。” 就在始皇帝坐在王位闭目养神,就在李斯陪坐一旁沉默不语之际,杨瑞和再次走进帐中。 “陛下,王车已经准备,大军也已经准备就绪,请陛下下令。” 始皇帝一听,猛地睁开眼睛,喝道:“传诏,奔袭汶县。” “唯。” 另一边,汶县。 申阳暴动成功,打死汶县县令县丞后,打出“推翻暴秦,有功封王”的旗号,并公布天下六国在今天都反了,今日暴动是六国一致行动,而不是他申阳单独行动。 汶县父老闻六国皆反,皆振奋不已,而后他们即十分仇恨奴役他们的暴秦,又被封王的重赏所引诱,于是纷纷带着粮食拿着武器投奔申阳。 申阳见百姓云集响应,心中大安。 不过,为了能守住汶县,避免嬴政从汶县突围,申阳又派人散步谣言:始皇帝闻汶县反叛,大怒,将欲屠汶县,男女老幼皆死。 谣言传播后,申阳又派人征召壮妇老幼,并宣布,只要能守住汶县,避免嬴政从汶县突围,那此战过后,汶县免税三年。 汶县百姓即担心秦军像屠戮燕县一样屠戮汶县,又被燕公子率众击败秦军激励,同时被免税诱惑,纷纷响应申阳的征召。 一时间,汶县百姓纷纷扶老携幼投奔申阳。 第两百一十章 其疾如风 当日下午,申阳聚得七千余丁壮,万五千壮妇老幼。 接着,申阳率两万余人,背着粮食,拿着武器工具,沿驰道一路向北,过汶水,来到之前一处险要之地。 这里易于通行的地方,东西约三百步左右,而之外的两侧,都有一座小山,易于防守,乃是申阳精挑细选的据守之地, 到达地方之后,众人在申阳的指挥下,壮丁开始挖沟筑璧,砍伐树木,而妇孺老幼则帮忙转运物资,协助丁壮挖沟筑璧。 在两万人的齐心协作下,在昼夜不停的忙碌中,半夜时分,一条宽一丈长三百步的简易长沟便修筑完成,长沟南面便是一段简易的土墙,并且土墙直通两侧的小山上,与山上的简易军营相连。 防御工事初步完成,申阳又将队伍一分为二,其中受过大秦两年军训的三千丁壮开始休息备战,而其他人则继续加固防御工事,并运送防守所用的石块箭矢木炭上山上城墙。 次日清晨,天色依旧晦暗之时,一个丁壮从北面飞奔而来。 “报···将军,秦军杀过来了,距离我们还有二十里。” “秦军来汶县了,好快的速度。”彻夜未眠的申阳一听秦军来,先吃了一惊,然后向左右看去,见防御工事在众人一天一夜的努力下,已经完备稳固,心中一松,笑道:“好好好,嬴政过来朝我们这里来了。 传我将令,速速向周围各县求援,就说秦军朝我们汶县来了,他们加速驰援。” “诺。” “传令,通知燕公子,就说嬴政来汶县了,请燕公子速速率军来援。” “诺。” “传令,整军备战,杀嬴政者,无论将领士卒,还是壮丁壮妇,皆封洛阳王。” 周围男女老幼闻言,全都热血一涌,身上的疲惫顿时消散一空,皆怒吼道:“杀嬴政,封洛阳王。” 接着,申阳见己方士气大振,立即调度起来,以修整了一夜的三千丁壮为主力,站在最前方,以忙碌了一夜的丁壮为后援,负责支援,并让妇孺老幼转运物资,且必要之时,也上去顶住。 众人做好准备,又紧张的等候了一段时间,便见远处的烟尘由由远及近,渐渐来到一里外。 秦军来了。 另一边,秦将赵贲率军急奔一夜,急行军百余里,杀到申阳堵路处。 此时,赵贲站在阵前,透过前方晦涩的火光,仔细观看了一下前方,随即皱起眉头。 虽然他连夜奔袭,已经来的很快了,但没想到申贼的动作更快,紧紧一天一夜功夫,不仅修建了一段城墙,而且还在小山上修建了两座军营。 不仅防御工事完毕,而且申贼所在易守难攻,当道不过数百步,而两侧皆有小山,若是他攻击路上土墙,必将遭到两侧山上的箭雨攻击,若是攻击小山,一则爬山攻击困难重重,而且道路狭窄难以将士难以展开,无法将人数优势发挥出来。 见此,赵贲略一沉吟,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为了尽快突围,只能强攻了。 想着,赵贲大喝道:“传我将令,点燃篝火,进攻。” “诺。” 很快,一堆堆篝火点起,接着,一批士卒拿着盾牌,背着土袋,快速向前。 此时,土墙上,申阳见对面秦军没等天亮就杀过来了,顿时目光一凝。 他感受到了秦军突围的决心和急迫。 同样的,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嬴政留在这里,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想着,申阳目光死死的盯着冲过来的秦军。 “传令,擂鼓。”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响起,让义军将士精神一震。 很快,最前面的秦军即将冲到射程内。 “射!” 随着申阳一声令下,城墙上、两侧小山上,立即向冲来的秦军将士射出箭矢。 “嗖——嗖——” 大量箭矢飞驰而出,急奔秦军,绝大多数箭矢或落空或被秦军盾牌拦住,极少数箭矢对秦军士卒造成损伤。 此时,申阳见第一波箭矢并没有对秦军造成多少损伤,只是让秦军前进的步伐微微一缓。 对此,申阳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而是继续喝道:“射!” 义军再次射出箭矢。 但效果依旧不怎么好。 随着秦军士卒不断向前,随着秦军距离长沟越来越近,渐渐的,两侧山上射出箭矢,逐渐从正面射击变成了斜面射击。 随着大量箭矢从侧面射来,两侧没有防护的秦军士卒,顿时伤亡大增。 很快,最前方的秦军士卒,就冲到了长沟三十步外。 就在此时,申阳喝道:“传我将令,打出旗号,山上的弓弩手开始长沟前方射击,城墙上的弓弩手继续向前方射击。” 随着令旗摇摆,两侧山上的弓弩手立即改变射击方向,开始朝山下倾泻箭矢。 此时,临近长沟的秦军士卒,顿时面临左右前三个方向的箭雨射击。 “啊——” 随着一连串的惨叫声,大量秦军士卒或被射杀当场,或被箭矢重创难行。 随着箭雨暂停,剩下还能行走的士卒,立即加快速度向前。 奔行十余步,又一波箭矢激射而来。 “啊——” 又有大量士卒被射中。 接着,在箭矢停顿的瞬间,剩下的士卒飞奔向前,来到长沟处,然后将背上的土袋狠狠的扔进长沟。 此时,秦军阵中,赵贲见第一批运送土袋的士卒,在箭雨的射击下,能成功将土袋扔进长沟的,十不存一,不禁深深的皱起眉头。 他忧虑的不是将士伤亡太大,而是将士们在申贼三面箭雨的覆盖下,成功将土袋扔进长沟的太少。 于是,赵贲仔细观看了一下战场,见申贼长沟前,箭雨飞驰,总体来说城墙上的申贼在朝前方射,北面山上的申贼在朝南边山下射,南面山上的申贼在朝北边山下射。 三面覆盖,尤其是山上射下的箭矢,让两侧缺少防御的士卒伤亡大增。 而正面射来的箭矢,却因为有盾牌的防护,受创者较少。 见此,赵贲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左翼的士卒,将土袋放在左肩上,右翼的士卒,将土袋放在右肩上。” 军令下达,正背着土袋准备向前冲锋的士卒顿时恍然大悟,纷纷调整背上土袋的位置。 第两百一十一章 填坑 就在此时,赵贲见前方成功扔下土袋的士卒,依然需要面对申贼箭雨,大都难以活着回来。 见此,他沉吟了一下,又下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大夫爵位以下士卒,若是重伤垂死,只要爬进长沟,尸体填沟,以斩首一级论功,晋爵一级,不更可晋爵为大夫,且额外赏赐一金,本将亲自向始皇帝请功,将爵位赏赐转交给其兄弟子嗣。” 军令下达,传令的偏将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即向即将冲锋的将士跑去。 “将军有令···” “将军有令···” 随着军令传达,正准备冲锋的秦军将士皆一片哗然。 这军令明显就是让他们用血肉之躯填坑,让他们去送死,面对这种军令,秦军将士无比愤慨。 只是,当他们看到前面冲锋的将士,在申贼箭雨的打击下,能活着冲到长沟下的人寥寥无几时。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轮冲锋,本来活下来的机会就低,若是能在战死的时候,用身体填坑,然后获得一级爵位,免除父兄子弟奴隶身份或者给家里晋升一爵,这也算是死得其所。 想到这,正准备冲锋的秦军,眼睛无不死死的盯着申贼阵前的长沟。 “咚咚咚···” 随着冲锋的战鼓声响起,众将士立即怒吼着冲了出去。 “冲啊···” 一片嘹亮的冲锋声传到城墙上,立即让申阳吃了一惊。 “奇怪,秦军这冲锋声好像不太对劲。” 申阳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一支约千人左右的秦军,正快速冲过来。 这··· 这批秦军的冲锋速度竟然比第一批秦军还要快! 在第一批秦军大量战死的情况下,这第二批秦军不仅没有被大量战死戳伤士气,反而还士气高涨了。 这很反常啊。 想着,申阳立即吩咐道:“传令,让运输队加快运送箭矢,并让后方的后援队准备随时接应。” “诺。” 吩咐军令后,申阳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支冲过来的秦军,便见那只秦军快速冲过来,然后冲进己方射程内。 接着,申阳就见秦军用盾牌拦下了大量正面射去的箭矢。 见此,申阳并没有意外。 随着秦军越来越近,很快,秦军就冲到近前,冲进箭矢覆盖范围内。 “嗖——嗖——” 大量箭矢向秦军激射,有的落空,有的射中盾牌,有的射中土袋,有的射中秦军士卒。 “咦!” 申阳见秦军士卒进入箭雨范围后,伤亡的人比起第一批少了很多,顿时目光一沉,然后仔细向秦军看去。 “嗖——” 随着秦军冲到面前,随着最后一波箭雨覆盖射击。 申阳看到许多箭矢射中土袋,立即明白过来,原来是秦军士卒用土袋做防护了。 正是因为土袋防护,以及这二批秦军士卒冲锋速度快,导致这一批秦军士卒竟然有十之三四的人成功冲到长沟前。 明白之后,申阳目光一松。 就在申阳沉思破解之策时,忽然,下风传来秦军士卒的怒吼声: “冲啊。” 申阳闻之,向下方一看,却见那些倒在长沟不远处的人,正怒吼着向长沟爬。 就在申阳错愕间,他便见好几个秦军士卒爬进长沟里。 这··· 申阳见此,脸色为之一变。 秦军士卒竟然以身填坑! 秦军士卒竟然如此凶悍!如此视死如归! 十几年前,他曾跟随项燕与秦军两度交手,之前的秦军,可没有如今这么凶残。 若是所有秦军将士都是如此奋不顾身,那阻拦秦军之战,恐怕不好打了。 想到这,申阳立即沉重的吩咐道: “传我将令,让附近诸县的义军立即轻装疾行前来支援,告诉他们,本将已经顶住了秦军第一波攻击,将秦军的势头打下去了,让他们速来合力绞杀嬴政。 还有,告诉他们,我汶县武器箭矢充裕,让他们速来,不用担心武器的问题。” “诺。” “传我将令,派人通知鲁县,就说秦军凶悍,死不旋踵,请东野先生速速来援。” “诺。” 军令下达,申阳内心稍稍一安,然后看着下方填土的秦军士卒略一沉吟,又吩咐道:“传令给两侧小山,让山上弓箭手朝对面小山抛射。” “诺。” 不久,就在秦军士卒源源不断的冲到长沟前填坑,随着长沟外士卒越聚越多,并开始结阵朝城墙反击之时。 两侧小山上的射击方式突然改变,从原来的向山下直射,变成朝对面山下抛射。 此时,正背着土袋快速冲锋的秦军士卒,完全没想到箭矢射来的方向突然改变,一时不察之下,许多士卒被箭矢射中,然后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秦军后方,阵前的赵贲见申贼突然改变射击方式,脸色微微一沉。 “这申贼不愧是楚国老将,久经战阵,熟知兵法,竟然如此短时间内就想出应对办法。不好打啊,看来这一仗无法用取巧的办法速胜,只能稳扎稳打的正面强攻了。” 说着,赵贲见第二批冲锋的士卒已经全都冲到前面了,而第三批士卒已经准备就绪。 见此,赵贲下令道:“传来,擂鼓,让第三批士卒上。” 随着一批有一批士卒被赵贲送上战场,随着大量土袋以及秦军士卒尸体填进长沟,随着时间缓缓推移,随着天色越来越来亮。 就在秦军士卒填到一半之际,始皇帝率领的主力秦军赶到战场。 不多时,始皇帝脸色惨白的站在一辆宽大的王车上,李斯杨瑞和为左右,蒙毅为前驱,接着,王车缓缓向前,来到前线。 “赵将军,情况如何。”王车来到阵前,始皇帝向赵贲询问。 赵贲闻言,紧张的拱手应道:“陛下,臣率军赶来之时,申贼已经做好防守准备。虽然臣率领将士对申贼发起死亡冲锋,但申贼占据地利,箭雨覆盖之下,我军伤亡极重,而进攻的效果却不好。” 始皇帝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前方的战场,见前方秦军将士在申贼三面围射之下,伤亡十分大,十个士卒冲锋,往往只有两三个能冲到长沟前。 见此,始皇帝脸色阴沉。 第两百一十二章 鼓舞士气 忽然,始皇帝看到几个遭到重创倒地的士卒,竟然在箭雨的射击下,依然艰难向前爬行,最后爬进长沟,以身填沟。 见此,他微微一怔,不禁感叹道:“不想,我大秦竟然还有如此勇士,可敬可叹啊!” 一侧的赵贲也注意到那几个爬进长沟的士卒。 “呃···这···” 赵贲听到始皇帝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需要将实情相告,免得破坏这些士卒在始皇帝心中的形象。 但他一想起自己对众许诺,知道这事迟早都是要禀报始皇帝的。 于是,他拱手道:“呃,陛下,臣有罪···” 始皇帝一听赵贲的许诺,脸色顿时深深的沉了下去。 赵贲见状,立即单膝跪地请罪道:“陛下,臣有罪,臣不该擅自加大赏赐。” 始皇帝闻言,轻声道:“赵将军起来吧,你是无罪,朕只是觉得你太小气了。区区一级爵位还有一金,算什么重赏。” “呃!”赵贲错愕的看向始皇帝。 此时,始皇帝轻笑一下,然后大声道:“传朕诏令,此战乃是突围的关键一战。故,朕决定此战赏赐翻倍,只要能斩下一个申贼士卒的首级,就可以晋爵三级,赏十金。 而且,所有晋爵三级的赏赐,对所有五大夫以下的将士都有效,也就是说,公乘爵位,斩首一级,便可升五大夫。五大夫以上爵位者,斩首一级,晋爵一级。 同时,以身填坑的,与斩首同赏。” 周围的将士一听晋爵如此简单,深知之前晋爵困难的他们,顿时沸腾了,纷纷大声疾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嗯?”申阳远远的望见又有一大批秦军杀来,愈发沉重间,就听到对面传来欢呼声。 “陛下万岁?这是嬴政到战场了。”申阳一怔。 接着,他听着对面的呼喊声,又心中一紧。 对面秦军将士如何呼喊,这说明嬴政的到来极大的激励了秦军的士气。 想着,申阳向左右一看,果然,周围义军勇士听到秦军的呼喊,都有些神态不对。 士气被打压下去了。 申阳心中一沉,思索了一下,然后大声疾呼:“勇士们,嬴政已经被我们堵住了,杀嬴政者,封洛阳王。” “勇士们······” 在申阳的呼喊下,众义军将士一听嬴政被他们堵住了,而且下方的秦军将士在他们的箭雨打击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许多人激动的跟着大声呼喊:“杀嬴政,封洛阳王!” “杀嬴政,封洛阳王!” “···” 很快,申阳麾下,男女老幼皆大声疾呼: “洛阳王···” “洛阳王···” “洛阳王···” 洛阳王的呼喊声传到秦军阵前。 此时,始皇帝听到前方申贼方向不断传来洛阳王的呼喊声,原本惨白的脸顿时变得又臭又冷。 真是一群无知的贱民,知道朕到了战场,不仅没有投降,反而还想着杀朕封王。 正愤慨者,始皇帝突然心中一慌。 对面那些愚昧的黔首,都想着杀朕封王,那本方那些愚昧的黔首以及心怀不轨的小人,会不会也被洛阳王引诱,准备杀朕投贼呢? 想着,始皇帝冷眼向周围的人群看去,却见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还好! 朕的身边暂时还没有心怀不轨的人。 在始皇帝心中松口气的同时,赵贲见全军将士,在始皇帝的重赏下,士气暴涨,然后转眼之间,这士气就被申贼打压下去。 这申贼真是难缠的对手。 正想着,忽然,赵贲发现前方战场似乎不太对劲,好像申贼的射击速度在洛阳王的呼喊声中,加快了那么一两分。 这··· 赵贲仔细看看前方战场,然后又偷偷的看了看始皇帝。 申贼的射击速度的确快了一些,而其中原因竟是始皇帝极大的激励了申贼士气。 洛阳王的诱惑力,的确非同一般。 不能让始皇帝继续激励申贼士气了,不然突围的希望就渺茫了。 想着,赵贲立即向始皇帝拱手道:“陛下,如今我军士气如虹,还请陛下在军中安坐,静等臣率众破敌。” 此时,太仆杨瑞和虽然没有发现申贼的射击速度变快了,但他明显也注意到申贼的士气在不断的高呼中不断高涨,这样下去明显对战局不利。 于是,杨瑞和亦开口道:“陛下,赵将军言之有理,此时两军狭路相逢,正是将士用命之时,如今陛下已经将我军士气激励到了极点,接下来还请陛下在军中静等我军将士破敌。” “陛下。”李斯亦附和道:“太仆与赵将军所言甚是,还请陛下返回中军。” 始皇帝也知道这时候自己站在阵前,明显更能加激励申贼一些,因此听到群臣相劝,便应道:“善,如此朕就在中军静待将军的好消息。” 说完,始皇帝便下令返回中军。 另一边,城墙上,申阳一直密切关注者秦军前阵的王车。 此时,申阳一见王车后退,立即大喊道:“嬴政害怕了,他退走了···” 周围义军一听,眼尖的勇士向前一看,始皇帝的王车果然退走了。 见此,周围义军将士皆如打了胜仗一样,高呼道: “洛阳王···” “洛阳王···” 赵贲才送走始皇帝,正欲再送一批将士上前,此时,他听到前方传来欢呼,动作不禁为之一滞。 这申贼见缝插针的本事好厉害。 想着,赵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喝道:“传令,擂鼓,冲锋。” 随着鼓声响起,又一批秦军士卒冲了出去。 须臾,太仆杨瑞和回到前线,观看了一阵之后,问道:“赵将军,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填平长沟,正式强攻申贼。” 赵贲闻言,估算了一下,应道:“太仆,天亮左右,末将必定能填平长沟。” “好。”杨瑞和看着前方战场,微微点头。 接着,杨瑞和仔细观看了双方战事,又问道:“赵将军,不知你以为稍后我们应该如何强攻申贼,才能快速突围?” 第两百一十三章 铁甲 赵贲听到杨瑞和询问,立即应道:“太仆,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我等与申贼在这狭窄驰道相遇,大军难以展开,若是正常攻城,恐怕耗时许久,会有变故。 故,末将以为,稍后攻城,理应集中精锐甲士,强取申贼,争取一轮强攻就击溃申贼的防御。” “善,将军跟我想的一样。”杨瑞和点头道:“刚刚本将来之前,已经奏请陛下,调精锐铁甲勇士五千以用攻城,陛下已经答应,此刻正在调兵。 稍后,等将军填完长沟,立即下令让先锋让开道路,本将将亲自指挥大军攻城。” 赵贲一听杨瑞和要亲自出手,地位远低于太仆的他,只得应道:“末将听命。” 另一边,随着秦军将士不断冲到前方,随着前线幸存的秦军将士越来越来,战场上的秦将军将士渐渐一分为四,两批将士站在山脚下,一边让开道路让后面的人上墙填沟,一边竖盾防御,一边朝城墙上射击压制义军。 而其他两批秦军将士,则朝山上义军军营攻了过去。 而山上与城墙上的义军弓箭手,面对秦军的骚扰,稍稍放缓了射击速度,不过在军营与城墙的护卫下,速度并没有慢多少。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随着一袋有一袋土袋被扔进长沟,随着大量秦军士卒爬进长沟。 终于,天亮不久,这条深宽一丈长三百余步的长沟,被秦军士卒填平了。 城墙上,申阳看着被填平的长沟,心中十分沉重。 昨天他们男女老幼上万人,整整耗费了一天的功夫,才挖出这么一条长沟。 本来,他以为凭借这条长沟以及箭雨阻击,最起码能将秦军拦住半天以上的。 但万万没想到,才一个时辰,这条长沟就被秦军用土袋与尸体填平了。 申阳正想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听到这急促的鼓声,申阳立即向前方一看,就见驰道上的秦军士卒正向两侧靠拢。 嗯? 秦军士卒这是让路! 给谁让路? 申阳向远处一望,就见秦军阵中杀出一支军阵齐整的军队。 这支军队不一般。 须臾,随着秦军向前一些,申阳注意到正杀过来的秦军似乎全都着甲,而且甲胄似乎也全都是铁甲。 见此,申阳心脏猛地一停,然后他用力的一闭再一睁,仔细向那些秦军将士看去。 果然,那些秦军将士全都身穿铁甲,刚刚他没有看错。 秦军甲胄一般有竹木甲、皮甲、铜铁甲三种,普通士卒中,最好的便是铁甲。 能穿铁甲的,必是精锐。 而且,这支秦军不仅全都身穿铁甲,而且全都一手持盾,一手持戟,腰悬长剑,甚至还有不少背着弓箭。 这是一支不比魏武卒与齐技击差的军队。 此时,申阳看着铁甲勇士快步杀来,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支秦军速度虽然没有之前轻装士卒快,但其气势却强了十倍不止,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似乎不可力敌。 申阳心脏快速跳动起来,连头上也微微冒着冷汗。 秦军这是想要一鼓作气,一波打崩我军。 想着,申阳立即大喝道:“传我将令,让城墙后的援军做好准备,准备上城墙支援。” “诺。” “传令,城墙上所有人做好准备,注意秦军摆放木梯的位置,要将所有秦军士卒顶下去,不要让任何人跳上城墙。” “诺。” “传令给两侧军营,告诉他们,箭雨不能停。” “诺。” 说完,申阳又看向身边的副将卢需: “鲁将军,秦军的这一波攻势必定是秦军最强的攻击,本将担心我军勇士会有疏漏,让秦军士卒杀上城墙,站稳脚跟。 故,还请将军带两什精锐勇士去东侧城墙巡视,本将也会率两什勇士在西侧巡视。只要又秦军士卒上城墙,将军就率军剿灭秦军,不要让秦军士卒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一身甲胄的卢需,听到申阳吩咐,立即拱手应道:“诺。” 说罢,卢需边带着申阳训练数月的两什勇士往东去。 军令下达后,申阳又紧紧的盯着那支杀来的秦军。 很快,他就见铁甲秦军杀到箭雨覆盖范围外。 “竖盾——” 随着一串大喊,最前面的秦军立即十人成阵,两两一组,向前后左右上举起盾牌,形成一面龟甲盾墙。 接着,龟甲盾墙以不比之前慢的速度,顶着箭雨杀到城墙下。 此时,申阳见箭雨似乎对秦军没有任何威胁,不禁叹恨道:“可惜,时间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准备强弩和投石机。” 说着,申阳又定了定神,喊道:“做好准备,秦军要攻城了。” 说话间,申阳就听到附近“啪啪”一阵乱响,然后就见许多长梯已经勾住城墙了。 见到长梯,申阳脸色不变,甚至还心中一松。 幸亏事发突然,秦军也毫无准备,只来得及制作简易的长梯,没有云梯,也没有大型攻城器械。 不然,就凭他这仓促修成的土墙,恐怕在秦军强攻下,要不了一天就会被秦军搞塌了。 想着,申阳抽出长剑,大喝道:“秦军要杀上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申阳话音一落,就见前面的齿墙处冒出一个秦军身影。 申阳见到秦军还没有动,身边便有两个士卒拿着长戟用力向秦军士卒顶去。 “喝——” 两个士卒发出暴喝,用力一顶,便将秦卒顶了下去。 两个士卒顶下秦卒后,立即向后一退,接着,又有两个士卒立即抬着石块快速向前,然后朝秦卒冒头的位置一扔,接着城墙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显然,石块被木梯上的秦卒用盾牌顶住了。 而听到闷响声,抬石块的士卒立即快速后退,与此同时,两个持戟勇士再次举起长戟上前。 须臾,又一个秦卒在齿墙上冒头。 此时,持戟勇士见到秦卒,立即用力刺出手中长戟,接着,一柄长戟顶住秦卒盾牌上侧,一柄长戟顶住秦卒盾牌下侧,然后两柄长戟同时用力,再次将木梯上立足不稳秦卒顶了下去。 第两百一十四章 强攻 秦卒一掉下去,持戟勇士再次后退准备,而两个丁壮再次抬着石块上前,然后用力的朝齿墙下方砸去。 “嘭~” “啊——” 听到一声轻响,然后又听到一声惨叫,扔石块的丁壮顿时一喜。 他们知道,刚刚长梯上的秦卒没顶住,被石块砸下去了。 于是,两个丁壮再接再厉,又搬起一块石块··· 就在义军阻拦秦军登上城墙的时候,另一边,城墙外,三百秦军强弩手在大盾的防护下,已经在城墙百五十步外做好了准备。 “射——” “嗖——” 随着将领的一声大喊,三百强弩手立即发射弩箭,接着弩箭如疾风迅雷一般,快速朝城墙上激射而去。 “嘭嘭嘭······” “啊——” 随着一连串的声响,大部分弩箭射到城墙上的土砖上,极少数射中了正在阻拦秦卒登墙的勇士。 随着少数勇士受创,随着城墙上义军出现短暂的空隙,立即便有数个秦卒趁机越上城墙。 就在一个秦卒跳上城墙的瞬间,旁边的两个持戟的勇士,以及城墙后侧的戒备的三个勇士,立即围了上去。 秦卒才刚刚站稳,距离最近的两个持戟勇士,已经一左一右的朝秦卒腰间刺出长戟。 秦卒本是百战精兵,虽然才刚刚站稳,面对两柄长戟也不慌乱,先用盾牌拦下左边长戟,接着身躯一扭,就闪过右面的长戟。 此时,三个勇士杀到,其中一个持戟的勇士用力朝秦卒胸前刺去,剩下两个持剑勇士则朝秦卒铁甲防护之外的大腿刺去。 秦卒才应付两柄长戟,又见三人杀来,头上微冒冷汗。 他虽然身披大秦士卒中防御力最强的铁甲,但铁甲也不是所有的武器都能防,力大势沉的长戟,就有可能防不住,而且,铁甲也只能防护双肩与胸腹背等上半身关键区域,下半身可没有铁甲防护。 电光火花之间,秦卒便有了决断。 于是,秦卒面对率先刺来的长戟,微微侧身,用肩背铁甲硬吃一戟,同时,他朝右边持剑勇士用力扎出手中长戟。 此时,右边持剑勇士见长戟带着呼响来袭,知道这一击力大势沉,吃上一戟就完了,便立即向后一闪。 秦卒见右边持剑勇士果然闪避,立即借着盾牌的受力向右边躲避,在左腿受创吃痛的同时,他快速来到右边,同时将来不及收回的长戟扔了,并回手拔出腰间长剑。 长剑出鞘的瞬间,他已经来到刚刚上臂的持剑勇士面前,然后在持剑勇士错愕的表情中,挥砍反抗的动作中,朝其胸前刺出手中长剑。 “铛~” “噗~” 持剑勇士的长剑砍中了秦卒右胸,但秦卒有铁甲防御,轻伤。 同时,秦卒刺中了持剑勇士心脏,持剑勇士无甲,死。 就在这时,最先进攻的右边持戟勇士,已经朝秦卒后背刺出了第二击。 这一次,秦卒刚刚杀掉一人,长剑尚未抽出,躲避不及,长戟正中后背,并且刺穿铁甲,扎进背中。 秦卒重创,但依旧未死。 接着,其他人的攻击相继杀来。 此时,秦卒双眼血红的怒吼一声,强忍着疼痛,并接着后背长戟力量,侧身向前一突,用腰间铁甲硬吃眼前持戟勇士一戟,然后杀到持戟勇士面前,并在持戟勇士惊恐的目光中,朝其脖颈挥出手中长剑。 接着,寒光一闪,持戟勇士被斩首而死。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杀到,后方的长戟再次正面扎中秦卒后背,同样刺穿铁甲扎进秦卒后背,而持剑勇士的长剑则被盾牌拦住。 就在这时,刺中秦卒的两个持戟勇士同时发力,顶着秦卒向前,直到将秦卒顶在另一边的齿墙上。 秦卒被钉在墙上,奋力挣扎之际,旁边一个正在朝下方射击的弓箭手,突然改变射击方向,对准秦卒脑袋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一箭正中秦卒脑袋。 秦卒没有头盔,当场被射死。 短短几个呼吸间,秦军杀掉了两个义军勇士,然后被义军围杀。 这时,才杀掉秦卒的几个义军勇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一个秦卒趁着空档,已经跳上城墙。 这秦卒一跳上来,见没有被包围,心中大喜,立即朝五步外正在搬石头砸人的丁壮杀过去。 五步之距,转瞬即至,眨眼间,秦卒便杀到丁壮,并在丁壮还未拔出长剑之际,手中长剑一劈一掠,将两个丁壮砍倒在地,然后一手持盾一手持剑,与其他义军勇士厮杀起来。 一时间双方战成一团。 厮杀中,又有两个秦卒趁机跳了上来。 此时,申阳率众杀到,迅速凭借人数优势将还未结阵的三个秦卒分割包围,然后将他们围杀。 接着,申阳让后援重新建立起防御后,又看向其他地方,却见又有三个地方有秦卒跳上城墙。 而且秦卒凭借一身铁甲,以及丰富的厮杀经验,等闲士卒根本不是对手,甚至一伍士卒都不能快速围杀一个秦卒,以至于一个秦卒就能扰乱一片防御。 而防御一乱,下面的秦卒又能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见此,申阳一边指挥身边的士卒去支援,一边吩咐道:“传令,从下方调一批援军上城墙。” “诺。” “传令,城墙上的弓箭手停止向外抛射箭矢,转而协助防守。” “诺。” “传令,让后方城墙下的弓箭手全力射击,滞延秦军速度。” “诺。” “传令,将秦卒尸首抬下去,将铁甲扒下来,并让咱们的勇士穿上。” “诺。” 军令下达后,传令兵还未离去,申阳又听到“嗖——嗖——”的声音。 一听到强弩声,申阳心中一紧,立即向齿墙边靠了靠,以躲避强弩。 毕竟,秦国强弩是出了名的强劲,这要是被强弩射中,不管有没有穿盔甲,都是轻者残重者死。 与此同时,其他义军听到强弩声,有经验的他们,也纷纷进行躲避。 就在众人躲避之时,就在众人防守空档的瞬间,又有数个秦军趁机跳上城墙。 第两百一十五章 劣势 “砰砰砰···” 一轮射击过后,申阳向左右一看,发现就躲避的这一瞬间,城墙上的秦卒竟然又多出几个。 见此,申阳心中一沉。 果然是秦军精锐,远不是他这些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可比,若是真的在平地对阵,恐怕自己一方要被一击即溃。 想着,申阳提剑的手一紧,喝道:“诸位勇士,随本将杀敌。” 说着,申阳就手持长剑向最近的一个秦卒杀去。 众士卒闻言,纷纷跟进。 接下来,申阳一边一边调度大军防守,一边亲自围杀跳上城墙的秦卒。 但即便申阳亲自上场,守城义军在申阳的激励下,士气高涨,但秦军士卒还是在强弩的掩护下,远远不断的涌上城墙。 申阳每清理一个地方,重新构建起防御,就有另一个地方被秦卒大乱防御阵型。 申阳清理完一个地方,往往来不及喘口气,就直扑下一个地方。 就在激战中,时间缓缓推移,很快,一刻钟一晃而过。 此时,申阳刚砍死一个秦卒,正欲扑向旁边的一个秦卒,突然,一个士卒快步走过来禀报道:“报,将军不好了,刚刚东段城墙有三个秦卒趁我军援军未至之际,同时跳上城墙,并迅速结阵防守,我军援军到来之时,秦卒已经增加到七个人。 现在秦军士卒已经增加到十二人,并占据一段城墙,鲁将军难以清理秦卒,故请将军速速派军支援。” 申阳闻言,转头向东段城墙看去,果然,百步外已经人群聚集,厮杀声持续不断,更关键的是,那里的城头,居然插上了秦军的旗帜。想来,此刻必定有大量秦军正在旗帜下聚集。 想着,申阳微微皱起眉头。 汶县作为围杀嬴政最关键的两个地方之一,是燕公子重点关注的地方,因此,燕公子派了许多儒生过来。 原本他是去平陆周围联络义士的,而这卢需乃是燕公子安排在汶县起义的主将,究其原因,则是卢需乃是本地大户,同时也是大贤孔鲋的弟子,在本地很有实力和声望。 而在他来汶县后,卢需得到燕公子的指示,将主导权与指挥权都交给了他。 这几个月来,卢需带着那群儒生协助他干成了许多事,包括招纳义士,巡视义军,制作并购买武器甲胄粮食,煽动百姓造反等等,都干的很不错。 但没想到,其他事都干的妥妥帖帖的卢需,竟然在战场上出现这么大的披露,让秦军成功结阵了。 这结阵配合的秦军,难对付的程度远在单个秦军之上。 这下麻烦了。 申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欲下令率众前去增援。 突然,耳中再次传来“嗖——嗖——”的声音。 申阳闻之,立即向齿墙边一躲。 等箭雨过去,申阳立即大喝道:“诸位勇士,随本将杀敌。” 说着申阳率先朝失守的城墙段冲去。 “传令,调援军上城墙。” “诺。” 申阳一边向前冲,一边注视着前方。 他见秦卒正结阵与周围的义军勇士厮杀,并牢牢占据上风,快将这边义军杀穿。 此时,他见其中两个秦卒已经露出身躯,立即大喝道:“拿弓箭来。” “诺。” 申阳落下,一副弓箭交到申阳手上。 申阳接过弓箭,脚步一停,立即弯弓射击。 “嗖~”的一声,箭矢飞出。 “呃啊~”一个杀的正欢的秦卒当即脑门中箭,倒地身亡。 周围杀的正欢的秦卒猛地一惊,然后就见一大群人杀来,便连忙大喊道:“敌军援军来了,快防御,防守阵型。” 其他秦卒一听,原本奔放的打法,立即变得稳重起来。 秦卒战风一变,原本扩展的势头亦为之一钝。 此时,申阳见秦卒打法保守起来,不敢再冒头,立即飞奔上前。 须臾,申阳率众杀到秦军不远处,见秦军盾剑手已经在外结半圆阵防御,而长戟手则在内协防并攻击,看上去防御很稳固的样子。 而秦军半圆阵后面,更有秦卒源源不断涌上来。 见此,申阳也不慌,只是死死的盯着秦卒厮杀,然后微微控制脚下步伐,继续向前。 转瞬间,申阳冲到秦军近前,然后在秦卒长戟手收戟与剑盾手攻防转换的刹那,突然加速朝秦卒盾牌撞去。 “嘭”的一声大响,申阳将秦卒连人带盾一起撞倒,接着,申阳又趁旁边的剑盾手还未反应过来,快速挥剑将右边的剑盾手脖颈砍去。 “啊——”随着一声惨叫,剑盾手顿时被砍倒。 秦阵瞬间失去两个剑盾手,原本齐整的阵型,顿时出现一个缺口。 接着,跟着申阳冲来的勇士,立即冲进缺口,进一步撕裂秦军圆阵。 此时,申阳见秦军军阵被破,心中一松,大喝道:“杀,将秦军赶下去。” 众人闻言,见将军申阳已经为大家击破秦军军阵,无不精神振奋的道:“杀。” 随着众人对秦军发起猛烈进攻,秦军渐渐不支,开始缓缓后退。 而申阳更是依仗利剑坚甲以及周围勇士的协助,连杀数个秦卒,直接杀穿秦阵,将对面的卢需也接应过来。 此时,秦军军阵已经残破,面对义军的猛烈进攻,伤亡激增。 但是,面对军令以及始皇帝的重赏,所有人都死战不退,几乎每有一个秦卒战死,就有另一个秦卒从城墙下跳上,死一个补一个。 双方激战一段时间,终究还是秦军增援不及,被清理一空。 申阳清理完这个缺口的秦军,正欲调来援军重新构建防御阵型,话还未出口,一个士卒快速来报: “报,将军,秦军已经在西段占据一段城墙,请将军速速增援。” 申阳双眼一瞪,怒喝道:“诸位勇士,随本将来。” 申阳话音落下,才迈开腿,又有一个士卒来报: “报将军,东面有秦军占据一段城墙,我们难以将秦军赶下去,请将军速速支援。” 申阳嘴角一抽,然后看向一侧副将卢需。 卢需见申阳看过来,知道申阳的意思。 但他做不到。 第两百一十六章 将作营 秦卒皆身披铁甲,武器精良,且精锐非常,悍不畏死,他刚刚已经率众去清理结阵的秦卒了。 然后,他身边的勇士,都身披皮甲,武器一般,不过被申阳训练数月,一对一都不是秦卒的对手,更别说结阵厮杀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提剑与秦卒单挑还行,但战场结阵厮杀······ 开战之前,他觉得自己读过兵书,虽说是初上阵,就算比不过秦军将领,但比一个二五百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现在,正式厮杀没多久,他就感觉他还比不上这批精锐秦军中的一个什长,甚至连伍长也不如。 所以,刚刚他率众清理一伍秦军的时候,差不多杀掉一个秦卒就有两个秦卒涌上来,秦卒越杀越多越杀越多,让他不得不向申阳求援。 而现在,他之所以不去,却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误了大事。 想着,卢需微微低下头,拱手道:“将军,秦军凶猛,视死如归,末将虽不惧死,但唯恐阻击秦军失败,让暴君嬴政逃脱。 故,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申阳一怔。 自己想让卢需去清理秦军,没想到这个卢需却退缩。 想着,申阳顿时目光一冷。 接着,申阳目光从卢需身上移开,转向战场,却见此时城墙上已经到处都是缺口,到处都有秦军士卒涌上来。 见此,申阳又倒吸一口冷气。 今日一战,激烈程度也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当年,他曾跟随项燕与秦将李信厮杀,也曾跟随项燕与王翦厮杀。 但那两场战争的激励程度都不如今天。 他已经按照当年决战之时,秦军灭楚的战斗力去估算秦军了,但今天···秦军的精锐程度远超当年,而他麾下的将士,却远不如当年的楚军。 以至于··· 本来他以为凭借长沟城墙,最起码能拦住秦军一天的。 结果,这才不到两刻钟,防御阵线就要被秦军打崩了。 想着,申阳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相形见绌的义军勇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若是继续用正常的守城方法,恐怕用不了多久,城墙就会失守。 所以,为了守住城墙,就只能用不正常的方式守城了。 只希望能拖下去,拖到援军到来。 想着,申阳立即吩咐道: “传我将令,立即从下面调援军上墙,每个齿墙处,都要配四个盾牌手,三个长戟手,三个长剑手,两个弓箭手,本将要让咱们的人,占满城墙,让秦军士卒无处可站。” “诺。” “卢将军。” “末将在。” “请将军立即率众去东面,要在援军到来之前,限制住秦军,防止秦军扩大优势。” “诺。” “诸位勇士,随本将来。” “诺。” 话音落下,申阳与卢需便带着人,一左一右的秦军聚集的地方杀去。 与此同时,随着军令下达,下方的援军纷纷涌上城墙。 随着大量义军勇士上墙,很快,义军将士就填满了城墙上的空隙。 一时间,城墙上刀来剑往,秦卒虽然精锐,但义军源源不断,人数太多,秦卒没杀掉一个人,就有另一个义军勇士涌上来。 而从墙下爬上的秦卒,则面对城墙上到处都是的刀光剑影,往往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被长戟盾牌弓箭顶了下去。 无法扩大地盘增强优势的秦卒,只能在城墙上奋力搏杀,免得被驱赶下去。 城墙上的异动,很快就被指挥攻城的杨瑞和发觉。 就在杨瑞和迟疑城墙上发生了什么时,一个士卒飞快来报: “报,将军···” 杨瑞和一听城墙上的事情,立即喜道:“好,哈哈哈,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就将申贼逼到用战阵的办法守城,看来破城有望啊。” 说着,杨瑞和大喝道:“传我将令,让将作营上前。” “诺。” “传我将令,让强弩营做好增援准备。” “诺。” 须臾,秦军中走出一片甲胄精力武器齐全且携带各种工具的将士,这些将士携带着五个由上下两根大木桩以及四个支架组成的简易冲撞桩飞快向前。 此时,申阳见义军勇士已经淹没城墙,牢牢控制住城墙,心中微微一松。 无意中,申阳向外一瞟,就发现一支秦军携带者冲撞桩杀过来。 见此,他心中猛地一紧。 秦军不仅要蚁附攻城,而且还要对城墙下手。 这··· 这是他的死穴。 这城墙是他昨日连夜赶工出来的,算是建成了,但是要说又多坚固吧··· 那就难说了! 城墙内部肯定还有许多泥土米浆还未彻底凝固。 这种情况下,能坚持多长时间。 那就只有天地鬼神知道了。 本来,正常情况下,敌军若是对城墙下手,他也不惧。因为秦军连夜奔袭,肯定没有携带大型攻城器械,至于仓促制作的攻城武器,肯定是数量又少又简陋,如此,他便可以一边往城下放火,一边朝城下扔石头,一边朝城下射击,轻易瓦解掉攻城武器的攻势。 但现在······· 城墙到处都是人,把自己的路也给堵了,弓箭石头炭火全都废了。 若是减少士卒,把路让出来,可又打不过爬上城墙的秦卒,打不过秦卒,有秦卒扰乱,弓箭石头炭火照样也用不了。 如此··· 鬼神保佑,若是城墙能坚持一天不塌,本将就在战后杀一头牛答谢各路鬼神。 想着,申阳皱眉道:“传令给两侧小山,让山上弓箭手开始朝我军城墙下射击。” “诺。” 军令下达后,很快,两侧小山的义军弓箭手便开始将主要射击目标放在城墙下。 不远处,正在关注战场的杨瑞和一见申贼箭雨变化,立即冷笑一下,下令道:“传令,让强弩营上前增援,压制两侧山上的申贼弓箭手。” “诺。” 早已准备就绪的强弩营,一得到军令,立即迈步向前。 一会儿功夫后,秦军将作营在盾墙的防护下杀到城墙下,接着,盾墙重点防御两侧飞来的箭矢,而彻底放弃了防御来自上方的攻击。 而其他强健有力的将作营将士,则在攻城长梯的间隔间,有的数十人协作,操作冲撞桩撞击城墙,有的拿着大锤捶打城墙,有的拿着锄头铁锹,狠狠的破坏城墙,有的提着水桶··· 与此同时,山上射来的箭矢,则被盾墙拦下。 第两百一十七章 城塌 而申阳面对秦军对城墙的破坏,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束手无策,只得吩咐道: “传令给将军卢需,让他立即下城墙,在城墙后方将穿上秦军铁甲的士卒组织起来,一旦城墙有事,让他立即率众上前阻截秦军,就算是死,也要将秦军拦住,不能让秦军突破到后方。” “诺。” “传我将令,告诉诸位勇士,全里捕杀秦卒,杀掉秦卒后,立即将秦卒尸体扔到城后。” “诺。” 军令下达后,申阳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场。 此时,申阳见前面又出现一个秦卒,立即将手中长戟一挥,在戟刃勾住秦卒盾牌后,又用力一拉,便将秦卒拉到城墙内。 接着,周围勇士立即扑上,将秦卒斩杀当场。 秦卒一死,马上便有两个持剑勇士拉着秦卒尸体后退,并飞快的将秦卒尸体扔到城墙下方。 下方,早已等候多时的丁壮,一见有秦卒尸体落下,立即上前,然后熟练的扒下秦卒铁甲。 与此同时,正全力破坏城墙的将作营将士,根本没有城墙上以及城墙后在干什么,他们只是全心全意的在破坏城墙。 “一、二、三,用力——撞——” “嘭~” “一、二、三————” “嘭!”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在双方的激烈厮杀中,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然后渐渐升高。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突然,战场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瞬间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却是西面靠近小山出,有一小段约四五步长的城墙被撞塌了一半。 城墙上,申阳见此,顿时大惊失色。 才短短一个时辰,城墙居然就被击垮了。 申阳来不及痛骂那个负责修城墙的人,只是急忙喊道:“快,通知下方援军,让他们在城墙后方做好准备,一旦城墙全部倒塌,让他们立即顶上去。” “诺。” “传令,让后方弓箭手开始朝倒塌处聚集,一旦城墙倒塌,让他们立即朝缺口后方射击,滞延秦军前进速度。” “诺。” 与此同时,秦军阵中,杨瑞和见申贼修建的城墙这么快就倒塌了,不禁大喜过望道:“果然不出本将所料,仓促修建的城墙,岂能稳固,攻城才不过一个时辰,城墙就塌了。 哈哈哈···传令,让将作营的人加快速度,速速彻底弄塌城墙。” “诺。” “传令,调援军上前,士卒在前,强弩后在后,一旦将作营弄塌城墙,就立即攻进去,彻底击溃申贼的防御。” “诺。” 就在两军主将调动士卒间,战场上,看到城墙崩塌的秦军将士皆精神大震,士气高涨。 而义军将士则皆面露惊慌,士气大跌。 一时间,随着秦军加强攻势,城墙上满是将士的义军,竟隐隐有被秦军杀退的迹象。 另一边,西面城墙下的将作营将士,则将重心放在了缺口处。 这时,拿着锄头的士卒,正飞快的清理碎土,以给冲撞桩清理道路,而手持大锤的士卒,则卖力的捶打着缺口处的泥砖,意图将缺口扩大,而操作冲撞桩的人,则等不及其他士卒清理碎土,便抬着冲撞桩向前。 随着地上拦路大碎砖被清理出来,随着冲撞桩在盾牌的掩护下进入缺口,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大木桩又在数十精壮男丁的操作下,狠狠的撞向剩下那一半尚未倒塌的城墙。 “嘭嘭”巨响声传到申阳耳中,他感觉这好像不是木桩撞击城墙,而是在撞击他的心脏,每一次巨响都让他的心脏一跳一跳的。 此时,申阳注意到周围勇士也都面带恐慌,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能放任秦军破坏城墙,应该让士卒跳下城墙,跟秦军拼命。不然,一旦失去城墙的庇护,就凭自己这群人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守不住。 只是,秦军攻势太猛,义军差不多已经被杀得胆寒,士气已经严重下跌,想要让义军勇士主动跳下城墙去,这几乎不可能。 除非··· 想着,申阳向东面扫了一眼,见副将卢需正在东面指挥义军。 见此,申阳一咬牙,立即对身边的亲卫道:“传令给将军卢需,就说本将战死了,接下来由他指挥将士守城。” “啊???!!!” 说罢,申阳不顾亲卫的错愕,便怒吼道:“诸位父老兄弟,嬴政奴役天下,我等在嬴政的统治下,不是在家乡劳累致死,就是被嬴政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或累死、或病死、或战死。” 此时,周围的义军勇士听到申阳的怒吼声,皆看向申阳。 “更过分的是···”申阳大声道:“嬴政自称始皇帝,下一个皇帝是二世皇帝,并一直将皇位传下去,直到万万世。 这意味着什么?这以为这咱们被始皇帝奴役一世还不够,咱们后代子孙还要被嬴政的后代奴役万万世,对此,你们能忍吗?” 周围汶县父老兄弟一听,想起自己这十年的困难,皆大声道:“不能忍。” “本将也不能忍。”申阳听到周围父老回应,立即大声道: “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堵住嬴政,若是让嬴政跑了,那等待我们的,将士嬴政无止境的追杀,到时,我们都得死。 若是我们失败了,那未来,天下人世世代代都将被残暴的秦国皇帝奴役。 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本将打算跟秦人拼了,嬴政要想从这里突围,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周围汶县父老兄弟,听着申阳的话,想起留在后方汶城的孩子,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子子孙孙都跟自己一样被始皇帝奴役的场景,皆满腔仇怨的怒吼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拼了,拼了。” 申阳听到汶县父老兄弟的怒吼声,顿时满眼血红的道:“现在,本将要跳进缺口,阻止秦军撞击城墙,以为燕公子来援以及各地义军兄弟来援提供时间。 若是热血男儿,就跟本将来。” 说罢,申阳就向缺口走去。 周围汶县父老兄弟一听申阳要跳下城墙拼死阻击秦军,热血上涌激愤不已的他们,纷纷跟着吼道:“死战,死战。” 众人怒吼着,就跟着申阳来到缺口边。 接着,申阳没有任何犹豫,率先向下一扑,一个跳斩直接劈死下方的一个秦卒。 第两百一十八章 骇然 众秦卒正卖力的操作着冲撞桩撞击剩下的城墙,完全没料到有人从城墙上跳下来。 就在众秦卒震惊间,一个又一个义军勇士从墙上跳了下来。 “杀。” 一时间,操作冲撞桩的秦卒,连腰间长剑都没有拔出来的他们,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缺口内操作冲撞桩的秦卒便被申阳等人清理干净。 接着,那些热血涌入大脑的义军勇士,见缺口没人了,又直接从缺口冲了出去。 此时,缺口外的将作营将士已经反应过来,在缺口外结阵。 众将士见申贼杀来,也丝毫不惧,大喊一声“杀”,便杀了上去。 转瞬间,双方又在缺口处战成一团。 这时,申阳见众人又与秦军杀起来了,一边指挥跳下来的勇士上前,一边喊道:“快,来人随我破坏攻城桩。” 另一边,秦军阵前,正为申贼城墙垮塌兴奋的杨瑞和,笑脸才浮现在脸上,然后就发现有申贼跳下缺口,不仅将将作营将士赶出缺口,而且还在缺口处与将作营将士厮杀起来。 见此,杨瑞和先是笑容僵在脸上,接着有脸色巨变。 令他变色不是申贼跳下缺口这件事,而是申贼跳下缺口这事背后的含义。 申贼明知必死,也要跳下缺口,这说明申贼坚守意志之坚定,已经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在这个狭窄的地形,只要申贼死战不退,别说有城墙,就是没有城墙,也难以突围。 当年长平一战,赵军被秦军堵住,也不是没有突围,但在秦军的死战之下,哪怕赵军主将赵括亲自率军决死突围,并将自己搭进去了,但最终还是突围失败了。 似乎···似乎···似乎···此时此刻,正如当年当时。 想到这,杨瑞和顿时全身一寒。 杨瑞和愣神了一个呼吸,又被战场的鼓声厮杀声拉了回来。 “传我将令。”杨瑞和定了定神,大声道:“增派援军,以缺口为重点,进攻!” 又一批铁甲秦军推着刚刚制作的冲撞桩上前。 与此同时,缺口处,义军正与秦军展开激烈的搏杀。 秦军装备精良,义军大都身穿布衣。 秦军士气高昂,如狼似虎,嗜血非常,而义军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双方激战,往往战死数个义军,才能带走一个秦卒。 但义军支援速度极快,秦军没杀掉一个,就有两个义军跳下缺口。 双方围绕缺口激战一刻钟,义军流出的鲜血便染红了城墙,浸湿了地上的泥土,甚至义军的尸体已经堆积城墙,以至于让秦军不得不派人清理尸体,免得尸体堵路。 即便如此,义军勇士还是一个又一个的跳了下来,源源不断的跳下来。 而最先跳下来的申阳,已经身受数十创,无力再战,正被一个伤员搀扶着在后面指挥。 就在双方激战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又大半个时辰转瞬而过。 就在双方已经围绕缺口换了一批又一批人,就在双方已经麻木之际,忽然,战场上传出“轰”的一声巨响。 还在缺口喘气的申阳,听到轰鸣声,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朝城墙上的义军喊道:“是不是城墙又塌了?快,跳下去顶住,不能让秦军冲到墙后。” 城墙上几个激灵的义军一听,连忙喊道:“将军有令,跳下去顶住,跳下去······” 随着众多义军呼喊,正在指挥防守的将军卢需,立即将指挥权交给副手,然后视死如归的喊道:“刚刚是将军跳了,现在轮到本将了,诸位父老兄弟,跟我跳。” 卢需话还没说完,城墙倒塌处周围的义军勇士,已经有人跳了下去。 随着卢需率众到来,又一批勇士跳了下去,与早有准备的秦军将士厮杀在一起。 此时,秦军阵前,杨瑞和眼看秦军又将申贼的城墙撞出一个缺口,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申贼又用血肉之躯再次建成血肉城墙,不禁整颗心都冰冷到了极点。 就在杨瑞和口干舌燥之际,蒙毅快马来到杨瑞和的战车边。 “太仆,陛下让我前来询问,我军明明已经撞塌申贼城墙快一个时辰了,为何突围行动迟迟没有新的进展?” 杨瑞和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手指城墙的两个缺口,却没有任何言语。 蒙毅见状,立即向杨瑞和所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见申贼一个又一个从城墙上跳下送死,见此,他脸色一变。 十几个呼吸过去,蒙毅见申贼跳下的速度根本没慢过,不禁全身一寒。 他现在知道为何明明一个时辰前秦军已经攻塌了城墙,但战事却一直没有进展了。 蒙毅沉默了许久,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秦军中军。 始皇帝一见蒙毅归来,不等其开口,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道:“蒙卿,前线是何情况,为何迟迟没有进展。” 蒙毅闻言,偷偷看了一眼一脸急促的始皇帝,顿时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嗯?”始皇帝见蒙毅不说话,先是一怔,随即怒道:“蒙卿,为何不答?” 蒙毅见始皇帝追问,犹豫了两个呼吸,才拱手应道:“陛下···” 始皇帝一听前线之事,顿时脑袋一懵。 “那些愚昧的黔首,那些只会以头抢地的黔首,居然以血肉为墙,将我军拦住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始皇帝难以置信。 周围的群臣皆露出震惊之色。 数个呼吸后,始皇帝猛地抬头,然后双眼死死的盯着蒙毅,怒道:“蒙毅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对不对,骗我的对不对···” 蒙毅面对始皇帝的质疑,立即长拜在地,但没有任何辩解言语。 始皇帝见此,不禁身体一晃,全身颤抖的轻声低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些愚昧的黔首,那些贪婪的黔首,不是被洛阳王的重利引诱欺骗,加上被申贼恐吓,所以才来堵朕的吗? 为何他们明知必死也要跳下缺口? 要知道,若是死了,就全没了,洛阳王、爵位、财物、美人等等,只要死了,就全都得不到了! 他们为何明知必死,也要跳下去堵朕?他们跟朕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何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朕堵在这?” 第两百一十九章 心灵打击 此时,始皇帝眼睛瞪圆,怒道:“朕不信,那些黔首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居然做到这种程度,朕不信,朕不信!” 说着,始皇帝站了起来,然后快速迈步向前。 须臾 不多时,王车再临前线。 车一停稳,始皇帝便眯着眼睛向前眺望,然后,映入眼帘的···却跟蒙毅说的一样。 如果远处那些慷慨赴死的人,是各国当年训练有素的军队,乃是某个王孙公子蓄养的门客死士,朕心里还好受一点。 可是,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那些人分明就是一些黔首,是一些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愚昧黔首。 现在那些黔首居然在拼死阻击朕! 这······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黔首宁愿战死也要阻止朕逃亡? 朕之前可是没有刻意针对汶县,对汶县与天下各县一致,为何汶县黔首如此痛恨朕?竟然要跟朕同归于尽? 就在始皇帝心神遭到重创的时候··· 旁边,李斯也是满脸苍白。 “先师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昔日,我还曾嗤之以鼻,以为老师夸大其词。 自三代以来,夏之亡也,百姓怒曰‘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可即便百姓愤怒如此,也不曾起来反抗,直到商汤联络诸侯。 商之亡,商纣王众叛亲离,天下有三而周文王有其二,亦不见百姓反抗,直到武王会盟诸侯,联合伐纣。 周之亡,乃是诸侯作乱,勾结外敌。 故,以史为鉴,君王之所以失天下,全都是与诸侯有关,没有诸侯带头,百姓即便遇到夏桀那样残暴到极点的君王,也不会反抗,只会默默承受。 就算有诸侯带头,百姓也未必会反抗。 要知道,武王伐纣,牧野之战,众叛亲离的商纣王可是率领参杂大量百姓奴隶的军队,与诸侯联军厮杀了整整一天,血流漂橹,最终不敌联军逃回朝歌自焚而死。 由此可见,百姓几乎不会反抗。 呃,要除了那个独夫周厉王。 所以,他辅佐始皇帝的这十年,一直都在防范诸侯,废分封行郡县,焚书坑儒以愚黔首贵族等等,本以为没有了诸侯,贵族又变得愚蠢,这样天下就能长治久安了。 没想到,先师一言中的,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这些黔首居然在一个楚国败将的率领,在一个不切实际口号的号召下,居然就要跟始皇帝同归于尽。 ‘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当年夏朝的百姓只敢诅咒太阳,希望太阳灭亡,这样大家都同归于尽。 而我大秦的百姓,居然不在寄希望于太阳自我灭亡,而是拿起武器要跟大秦同归于尽了。 要知道,以夏桀之荒淫无德无能,依然做了三四十年的君王,以商纣之残暴**无亲,依然做了四五十年的君王。 而以功盖三皇德过五帝的始皇,加上大秦之强大,以及始皇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战战兢兢殚精竭虑治理天下,不过短短十年,大秦的百姓就已经愤怒要跟始皇帝同归于尽了。 这······是我大秦的百姓不行,还是我大秦太残暴?” 李斯想着,看了一眼前方,然后收回目光,便沉默起来。 随着始皇帝与左丞相李斯的相继沉默,周围群臣也都沉默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汶县黔首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决心。 良久。 始皇帝悄悄地来了,然后又悄悄的走了,他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满身心的挫伤。 而另一边,虽然帝国的高层集体遭到了重创,但战场上的秦军将士,则在爵位与金钱的激励下,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并如狼似虎一般,朝城墙发起了一波又一波进攻。 激战的两个时辰,东段缺口旁的城墙,也被秦军撞塌,并与之前的缺口连在一起,形成一个五丈宽的大缺口。 随着缺口扩大,秦军的人数与装备还有精锐优势发挥出来,并逐渐在缺口处控制一小块地盘,然后数十秦卒抬着冲撞桩上前。 “嘭”的一声大响,秦军已经对残存的小块城墙发起进攻。 “嘭~嘭~嘭~” 秦军不断的撞击城墙··· “轰”的一声巨响。 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剩下的城墙便在秦军的撞击下轰然倒塌。 “杀” 此时,城墙后早有数百被大秦训练了两年以上且身披残破铁甲的义军勇士列好阵,随时准备上前,就在城墙倒塌的一瞬间,众勇士便在将领的率领下,向城墙缺口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城墙前方,也有一批准备就绪且极为振奋的秦军向缺口冲去。 “杀!” 随着两股援军在缺口处撞到一起,一时间,缺口处箭矢飞驰,刀来剑往,厮杀的激烈程度比方才缺口的战斗更胜三分。 就在双方厮杀中,后面,一个秦将飞快的向后奔驰,很快来到始皇帝身边。 “报,陛下,我军已经打通一段城墙,现在,我军将士正在与堵路的申贼在缺口厮杀,以我军之精锐勇猛,相信很快就能杀退申贼,突入申贼后方,并彻底击溃申贼。” 始皇帝一听申贼城墙通了一段,精神微微一震,应道:“快,再探,若是能杀退申贼,朕必重赏三军。” “诺。”秦将激动的应了一声。 接着,始皇帝与群臣便期待的坐在中军等候,希望能快点听到好消息。 然后,前线消息源源不断传来。 “报,陛下,申贼有一批精锐铁甲反贼,正在缺口死战不退,我军正与铁甲反贼激战,请陛下稍待。” 始皇帝:“···” “报,陛下,我军已经将铁甲反贼杀光,并突入墙后,很快就能杀散申贼。” 始皇帝心中一松。 “报,陛下,墙后申贼抵抗极为激烈,我们的前进的速度较慢,请陛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始皇帝的心又向下微沉。 “报,陛下,我军又撞塌一段城墙。” 始皇帝:“···” “报,陛下,墙后申贼抵抗依然极为激励,但是申贼丁壮已经有所不足,申贼中已经出现壮妇老贼了,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杀散申贼了。” 第两百二十章 希望 始皇帝闻言,精神大振。 申贼连老贼和壮妇都上,这说明申贼的防御快崩溃了,这说明朕很快就能突围了。 想着,始皇帝抬头望了望天空,看着在东方高悬的太阳,暗暗叹道:“还好,朕连夜奔袭及时,没给申贼加固防御的时间,不然,今天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就在始皇帝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 “嗯?”始皇帝一怔,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前方为何传来欢呼声,是不是申贼已经崩溃了,我军已经打通驰道了?” 一侧侍奉的蒙毅闻言,立即应道:“陛下,臣这就去询问。” 始皇帝点头。 蒙毅去。 须臾,一个偏将满脸焦急的跑来: “报————”偏将在老远的距离便焦急的喊道:“报,陛下,不好了,刚刚申贼得到一批援军,如今申贼士气大振,正与我军激战。” “什么,申贼援军到了。” 始皇帝一怔,内心沉到了低谷。 之前他之所以不顾身体不适,也要连夜奔袭,目的就是为了以快打慢,要赶在其他地方的反贼到来之前,一举突围而出。 不想,申贼反抗太过激烈,竟然坚持到其他地方的反贼前来增援。 这一下,突围之战难了。 想着,始皇帝沉重的道;“再探。” “唯。” 另一边,战场上,随着成县五千义军杀到,随着义军士气大增,随着秦军士气下降,战况再次陷入相持。 双方又激战小半个时辰,秦军迟迟不能取得优势。 秦军中军。 始皇帝得知前线秦军已经连续半个时辰都没有进展,不禁深深的皱起眉头。 接着,始皇帝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终于沉不住气,向旁边的李斯开口道: “丞相。” “臣在。”李斯一听始皇帝开口,立即应下。 “前线秦军迟迟没有进展,朕甚忧之,担心申贼又快有援军到来了。”始皇帝眉心紧锁道:“丞相当年曾在附近求学,熟知周围地理,不知丞相以为,申贼的援军何时会到?” 李斯亦担忧的道:“回陛下,距离汶县比较近的,乃是刚、成、桃、平阳等县,如今成县反贼已至,想来桃县与平阳县的反贼也快了。” 说到这,李斯补充道:“若是汶水下游的桃县反贼去了刚县阻击薛郡秦军,那么下一个到来的反贼,必是平阳反贼。 计算平阳到汶县的距离,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一个时辰,平阳反贼必至。” “丞相。”始皇帝又问道:“若是秦军不能在半个时辰内击溃申贼,反而让平阳反贼先至,且为之奈何?” 李斯闻言,内心十分沉重。 就刚刚前线传来的消息,在申贼的拼死抵抗下,已经士气下降的秦军,别说半个时辰,恐怕一个时辰都攻不下来。 若是附近反贼皆至,始皇帝被堵在驰道上··· 李斯沉吟了一下,应道:“陛下,如今薛郡守麾下还有数万秦军,正逆流而上前来解围,如果薛郡守顺利的话,最迟明日便可杀到汶县。 若是薛郡守不幸被堵在刚县,那我们就只能寄希望于冯劫将军率军前来解围了。只是冯劫将军此刻正远在大野泽,可能需要等候两三天的时间。” “两三天!”始皇帝微微颔首,他对秦军有信心,只要秦军没被堵住,就以秦军之精锐,就凭这些仓促起事的乌合之众,根本拦不住秦军。 想着,始皇帝语气微松的道:“两三天的时间,朕还···” “公子威武···” “公子万岁···” “公子···” 远处传来的一阵欢呼打断了始皇帝的话。 “公子???”始皇帝不明所以的囔囔了一声,然后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前线的人在欢呼公子?” “这···”群臣闻言面面相觑,皆不知欢呼公子是为什么。 此时,依然是蒙毅拱手道:“陛下,臣这就去查探。” “速去。”始皇帝点头。 蒙毅出。 不久,一个偏将快马来到近处,然后匆忙下马,落地的瞬间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但前来报讯的偏将,根本不敢停脚,直接东倒西歪连爬带跑的向前快跑,并一边跑着一边悲喊道:“报,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悲喊间,偏将跑到始皇帝近处,然后突然脚一扭,直接摔了一个满嘴泥。 但此时,偏将顾不得自己,直接喊道:“陛下,不好了,冯劫将军战死了。” 李斯见偏将君前失礼,正欲斥责此人,不想,猛地一听冯劫战死了,顿时脑袋一懵,斥责的话直接咽了下去。 不仅是李斯,冯劫战死的消息,将包括始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击懵了。 数个呼吸后,始皇帝率先反应过来。 此时,始皇帝勃然大怒,指着偏将怒斥道:“奸细,你一定是申贼的奸细,故意散布谣言,以乱我军心。 来人,拉下去,斩了。” 始皇帝话音一落,旁边立即走出两个禁卫。 “陛下。”偏将一听始皇帝要杀自己,急忙喊道:“陛下,臣冤枉啊,现在申贼全都在欢呼‘公子万岁’,到处都在高喊冯劫将军战死的事,这事前线将士皆知,非我散布谣言。” 始皇帝一听这人还在说,怒火冲天道:“快,将这人拉出去,砍了。” “陛下···” “陛下···” “我冤枉啊···” “我冤···啊!” 直到那人没有了声音后,始皇帝才喘着气,强颜欢笑道:“申贼技穷矣,竟然散布如此虚假的消息。” 说着,始皇帝看向左右群臣,讥笑道:“冯劫将军麾下可是有三万关中秦军,还有数万三郡秦军,而燕贼不过两千之众。 如此,燕贼如何杀得了冯劫!” 李斯闻言,立即附和道:“陛下英明,臣昨夜还收到了冯劫将军的消息,说正在昼夜不停的围攻燕贼,还说要不了几天就能攻破燕贼。 故而冯劫将军战死,而且还是为燕贼所杀,这事绝不可能。” 李斯话音一落,其他大臣亦附和道: “陛下英明,一眼看穿申贼诡计。” “陛下英明,申贼无谋,竟散布如此无稽之谈。” “陛下英明,申贼如此行迹,只会让人嗤笑。” “陛下···” 就在君臣相互安慰间,之前去打探消息蒙毅快马飞奔而来。 第两百二十一章 昏迷 到了近前,蒙毅带着一个木盒快速下马,然后一脸沉重的快步走向始皇帝。 “陛下。”蒙毅长跪在地,双手奉上木盒,脸上带着一丝慌乱,无比沉重的道:“刚刚燕贼送来一个木盒,里面装着···装着···” 始皇帝一听这木盒是燕贼送来的,而且蒙毅连话都说不出,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 此时,始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燕贼送来了什么?” “陛下。”蒙毅深深的低下头,应道:“是冯劫将军的首级。” “这不可能。”始皇帝怒道:“燕贼不过两千人,冯劫有数万人,而且燕贼还被冯劫包围,昨天冯劫还来信说,战事进展顺利,怎么突然之间,冯劫就战败身死了呢?” 说着,始皇帝激动的道:“来,将木盒呈上来,朕要亲自看看,那申贼究竟是用谁的脑袋糊弄朕。” 很快,木盒送到始皇帝面前,始皇帝接过木盒,展开一看。 果然是冯劫首级。 虽然此时冯劫发须凌乱面容扭曲死不瞑目,但作为侍奉他数十年的亲近大臣,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冯劫···” 始皇帝死死的盯着木盒中的冯劫首级,低声囔囔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接着看了看李斯,有看了看群臣,想要说话,但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他眼睛一黑,就直接在战车上昏死过去。 “陛下···” “陛下···” 一时间,众人大乱。 就在秦军中军大乱的同时,另一边,前线,但所有前线秦军将士从申贼口中得知围剿燕贼的将军冯劫身死军没,而且燕贼已经率军杀来的消息后。 秦军将士顿时士气暴跌。 因为所有人知道,现在包括始皇帝在内的他们,全都被申贼堵在这里了。 而他们想要突围,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己突围成功,一条是等其他秦军接应。 突围是他们正在做而没做成的,而等接应··· 距离最近的薛郡守迟迟没有消息,寄予厚望的将军冯劫,不仅来不了了,而且连他自己也被燕贼斩杀了。 在两条路都看不到成功的可能后··· 于是,在秦军与义军厮杀中,秦军士气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甚至,双方再次厮杀了半个时辰,一股绝望的气息渐渐弥漫在秦军头上。 就在双方厮杀中,突然,义军之后再次涌现出一支军队。 “申阳将军,汶县父老兄弟,我平阳父老来了。” “平阳父老来了···” 随着平阳义军杀到,义军士气再次暴涨。 而秦军闻义军又有援军来了,士气顿时跌到了低谷。 秦军士气一跌,顿时被义军杀得节节后退。 不多时,原本被推到城墙后方数十米的战场,再次推回城墙边。 此时,秦军阵前,指挥大战的杨瑞和见前线的秦军被推了回来,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申贼得到援军士气暴涨,而秦军士气暴跌,甚至连始皇帝都昏死过去了,今日突围之战,算是彻底失败了。 想着,杨瑞和看着前方的战场,沉默许久,然后喝道:“传我将令,再派一支军队上去···” 下午时分,王车的床上,始皇帝在御医的救治下醒过来。 “陛下醒过来了!” “太好了···” “太好了···” 此时,始皇帝一睁眼,先看到在一旁伺候的赵高,然后又看到一旁面容紧张的李斯,立即询问道:“丞相,战况如何?” 李斯闻言,脸色一僵,犹豫了一下,但他一听耳边依然清晰的传来前线发出的厮杀声,知道这事瞒不过始皇帝,便轻声道:“申贼援军正不断赶来,如今申贼士气高昂,我军要想突围还需要一些时间。” 始皇帝闻言,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是吗?” 李斯:“···” 始皇帝:“···” 在一片沉默中,始皇帝又问道:“知道燕贼是怎么击败冯劫的吗?冯劫可是数万精锐,而燕贼不过区区两千人,而且冯劫也是沙场老将,朕怎么也想不通,冯劫在这种优势面前,居然还军败身死了。” 李斯一听,不禁叹气道:“陛下,不久前薛郡守传来消息,臣等倒是知道燕贼是怎么击败冯劫将军的了。” 始皇帝一怔,立即询问:“是怎么败的?” 李斯应道:“是三郡丁壮反了···” 李斯将冯劫战败的前因后果说完,又长叹道:“陛下,之前冯劫残部赶到赶到张县,燕贼大破秦军的消息传出,整个薛郡一片哗然,贼军士气暴涨。 而薛郡守被阻刚县,士气暴跌,而且薛郡守麾下秦军得知燕贼破秦军之时,军中顿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如今薛郡守正在极力控制军队,避免军队哗变,已经无法进攻刚城。” “咳咳咳···”始皇帝一听薛郡秦军遇阻刚城,难以来援,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 “太医···” 群臣一看始皇帝剧咳,全都紧张的围过来。 良久,始皇帝才缓过来。 接着,始皇帝躺在王车内的床上,向周围的群臣看了一眼,然后喘着气问道:“如今突围不成,援军短时间内又不能来,而贼军的援军却源源不断的赶来,此时此刻,不知诸卿有何对策。” 群臣闻言,纷纷看向李斯。 李斯点头,拱手道:“陛下,臣等之前已经商量许久,觉得此时此刻,面对这种局面,我们只有两个办法。” “两个办法?!”始皇帝一听群臣还有办法,立即精神一震,连忙喘着气问道:“什么办法?” 李斯应道:“回陛下,臣等之前商议,诸将皆言,贼军无论数量还是精锐,皆不如我秦军勇士,而我们之所以难以突围,只不过是此地太过狭窄,而且申贼占据绝对地利,让我秦军难以发挥实力。 若是在平坦的地形作战,就凭我秦军的实力,就贼军那群乌合之众,我一万秦军可对付五万贼军。” 第两百二十二章 两个办法 始皇帝微微颔首,他对秦军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问题是,朕现在被堵在这狭窄的驰道之中,申贼已经占据地利,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地利,去平坦的地形与我们决战的。” 李斯点头道:“陛下英明,所以臣等将目标放在了田贼那边。” “田贼?”始皇帝一怔。 他刚刚清醒,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不知道群臣怎么把目标放在田贼身上了。 此时,李斯见始皇帝眼中露出疑惑之色,立即解释道:“陛下,贼军之所以悍不畏死,那是···” 说着,李斯迟疑了一下,不敢说始皇帝太过残暴,导致百姓过不下去了,要跟始皇帝同归于尽,便改口道:“那是因为黔首愚昧无知,被反贼提出的洛阳王爵位所迷惑。 故,臣等以为,洛阳王的爵位固然能为反贼所用,但也能为我们所用。” 说到这,李斯看着始皇帝小心翼翼的道:“所以,臣等商议,觉得可以用洛阳王爵位引诱肥县的田贼出战,然后等田贼离开防守之地,抵达开阔之地后,我秦军可一举击溃田贼,然后趁机从肥县突围。 故而,臣等商议的第一个办法,便是散布谣言,营造我军将要战败的迹象,引诱田贼出击,并暗中派兵设伏。 黔首愚昧而贪婪,若是田贼听说我们战败退走泰山,申贼燕贼正穷追不舍,而陛下···呃···是臣等将要为申贼所擒··· 如此,田贼闻我军战败溃逃,必定为洛阳王所引诱,主动出击围杀臣等,而这就是臣等的机会。” 始皇帝闻言,沉默了一下,皱眉道:“朕有个疑问,今日一战,我秦军勇士已经向申贼展示了强大的实力,申贼远不是我秦军对手。 就算燕贼来袭,就申贼与燕贼那些乌合之众,即不如我秦军精锐,恐怕数量还没有我秦军多。 强弱对比明显,燕贼狡诈,申贼久经战阵,他们如何敢与我军厮杀,我秦军又如何战败?” 李斯听到这,顿时头上冒出冷汗,连忙下跪长拜道:“陛下,臣有罪?” 始皇帝一怔,诧异的看向地上的李斯。 此时,李斯趴在地上请罪道:“陛下,臣等刚刚商议,觉得要想让申贼与燕贼敢于出战,要想让申贼燕贼相信我等会战败,需要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只有一个···” 李斯有些恐惧的道:“那就是···那就是···那就是陛下病危。” 李斯话音一落,蒙毅等周围群臣皆拜道:“陛下,臣等有罪!” 说完,众人都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大家都知道,始皇帝一直在求长生,对病重还有死亡这种事很忌讳,所以一直都没有立太子。 虽然昨天始皇帝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册立公子扶苏为太子。 但···这种始皇帝心心念念的事,谁能肯定始皇帝心中的想法。 现在群臣拿这种事做文章,一旦触怒始皇帝,说不得要死很多人的。 要知道,当初秦穆公临死之前,突发奇想,将朝中大部分贤臣杀了给自己陪葬,以至于秦国正与晋国争霸的大业一落千丈,从此秦国国力大衰。 秦穆公能干的事,很难说始皇帝不会干。 万一始皇帝疯了呢! 始皇帝一愣。 朕病危! 想着,始皇帝目光缓缓从群臣身上扫过。 这些个大臣,是不是以为朕已经醒不过来了,所以顺水推舟就制定了这么一个计划,该死,这些家伙都该死,真当朕要死了不成。 想着,始皇帝的目光再次从群臣身上扫过。 身边群臣全跪了,所以这是他们集体行动··· 朕··· 始皇帝本想坐起来,但他一用力,却难以自己坐起来。 始皇帝挣扎了一下,然后又无力的躺回床上。 算了,朕这是真的不行了。 只是,群臣··· 果然,群臣都靠不住,君王唯一能依靠的,乃是自己的权势。 想着,始皇帝躺在床上沉默许久,又问道:“丞相,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李斯见始皇帝虽然没有统一第一个办法,但也没有追究群臣的责任,心中微微一松,然后连忙应到:“陛下,臣等的第二个办法,乃是固守待援。” 说着,李斯解释道:“申贼防御已经稳固,我秦军想要突围已经是很难的事了。不过,现在济北郡治所博阳还在我们手中,博阳的粮食物资也全在我们手中,如此,我们就可以取得博阳的物资,然后择一大山固守,静待援军。” 说着,李斯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床上的始皇帝,他担心始皇帝对这个办法有意见。 若是可以,他其实也想去济北郡郡治所博阳驻守,那里物资极多,还有城墙百姓。 可现在的问题是,关东皆反,他已经不信任博阳的百姓,万一博阳百姓在关键时候反了,那就完了。 所以,他和众人商议的时候,一致认为放弃博阳,转而上山固守。 两个呼吸后,李斯见始皇帝没有开口,便继续道:“虽然臣等猜测,关东已经大变,但是,关中还在,我大秦的根基还在,我大秦边疆还有百万雄狮,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快则两三月,慢则半年必能等到援军。” 始皇帝一听要固守两三月甚至半年,立即皱起眉头。 以秦军之力,或许可以在山上固守半年甚至一年,但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想着,始皇帝思虑许久,缓缓开口道:“善!关于这两个办法,朕以为可以同时进行。” “丞相。” “臣在。” “传诏给东郡守,让他派出一千秦军汇合冯劫败军,营造全军支援薛郡守的迹象,威慑薛郡反贼。 至于他自己,则率军在在济水隐蔽,并观望局势,准备在济水接应朕突围。” “唯。” “传诏给薛郡守,冯劫的残军暂时归他指挥,让他率军威慑刚县群贼,避免刚县群贼前来汶县。还有,让他随时准备顺汶水而下,护送朕回朝。” “唯。” “传诏给济北郡守,让他将率众将博阳城中的粮食、物资运往泰山,以防不测。” “唯。” “至于突围一事···” 第两百二十三章 谣言 此时,始皇帝瞥了一眼李斯,然后继续道:“就交给丞相统筹,若是突围不成,那就去山上固守。” 李斯闻言,立即再拜:“是,陛下。” 接着,始皇帝又看向蒙毅:“蒙卿。” “臣在。” “传诏给太仆,让他统帅全军,配合丞相的计划。” “唯。”蒙毅应下,然后看了看始皇帝,又看了一下丞相李斯,当即出去宣诏。 与此同时,秦军中军中,所有秦军将士都人心惶惶。 不仅仅是因为将军冯劫身死军殁,也不仅仅是因为突围失败,更是因为之前始皇帝在战车上等候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中,突然昏死过去。 然后,始皇帝被抬进处理国事以及休息的王车内,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出。 在关东大乱的关键时候,始皇帝这个主心骨又昏死过去生死不明,这让所有的将士都紧张万分。 就在军心动荡之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关于始皇帝一直昏迷不醒甚至即将驾崩的消息,也飞快在军中传播。 秦军得到这个消息,又迟迟不见始皇帝或者丞相李斯出来辟谣,那些从关中跟着始皇帝东巡的将士,则无不惶恐不安,而那些济北郡临时征召的丁壮则无不惊慌失措,甚至人心思变。 在秦军渐渐混乱中,关中秦军有意无意的放松了对济北郡丁壮的警惕。 当日夜。 秦军用完晚食,依然不见有始皇帝清醒的消息传出,众将士更是恐慌了。 始皇帝昏迷足足一天了,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始皇帝真的不行了。 一时间,秦军营中谣言四起。 “始皇帝可能驾崩了。” “这次突围失败,我们被反贼团团围住,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六国恨秦人深矣,当初长平之战,赵国四十余万大军向秦国投降,结果全被秦国坑杀,如果我等向反贼投降,恐怕反贼会效法秦军将我等皆坑之。” “两年前始皇帝在咸阳坑杀千余儒生,而薛郡乃是儒生最多的地方,这次薛郡叛乱,十有八九是儒生起兵报复,要置始皇帝于死地,要跟始皇帝同归于尽。” “秦军每战皆杀伤甚众,各国皆怨之,如今儒生为了报仇,说不定会将我等皆杀死。” “如今我等死战不能突围,若是投降恐怕也会被反贼屠戮,这真是战亦死,降亦死,且为之奈何。” “这···” “要不咱们逃亡吧,反正现在关东六国全反了,只要咱们逃离战场脱下秦军服饰,就不算秦军了。” “这···” 当夜,在一些人的积极鼓动下,薛郡秦军开始大规模的逃亡。 就在薛郡秦军逃亡过程中,秦军发现了薛郡秦军的逃亡,然后一只关中秦军进入薛郡秦军营中,暂时制止了薛郡秦军逃亡。 薛郡秦军暂时被控制之后,一支全有关中老秦人组成的五千人的精锐铁甲秦军在秦将赵贲的率领下,悄悄离开军营,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下半夜,关中秦军放松了对薛郡秦军的管制,薛郡秦军再次出现零散逃亡事件。 次日清晨,薛郡秦将一点兵,发现昨夜竟有数千秦军逃亡。 接着,李斯得到消息,一边亲自出面安抚将士,一边公布始皇帝安好,只是偶感风寒,暂时不能出来见风的消息。 但是,在始皇帝没有露面的情况下,所有秦将将士皆对李斯的话不太相信,甚至还以为始皇帝可能真的病危甚至已经驾崩了。 不然,在军中将士开始逃亡的情况下,始皇帝怎么不出面呢! 就在军心不安之中,秦军用完朝食,然后再次对城墙发起进攻。 只是,在士气低落军心不稳的情况下,今日秦军的攻势,完全不能与昨天相比。 秦军攻城半天,就没有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几乎都是冲上城墙,然后见贼军围过来,又立即跳下城墙。 而城墙缺口的秦军,与义军在缺口处厮杀良久,既没有多少战功,也没有多少损伤。 双方在城墙处厮杀半天,日中时分,鲁县三万义军在东野环的率领下杀到。 大股援军到来,义军士卒再次上涨,秦军士气再次下跌。 秦军主将杨瑞和一看,当即下令收兵,暂缓攻城。 另一边,东野环进入军营,没见到义军主将申阳的身影,也不见自己好友孔鲋弟子义军副将卢需的声音,当即奇怪的问道:“主将申阳何在?副将卢需何在?” 诸将一听东野环询问,立即看向成县主将司马岚。 司马岚见状,拱手道:“东野先生,昨日一战太过惨烈,申阳将军见秦军攻势太猛,率先跳入缺口阻截秦军,身受数十创,又没有得到救治,以至于等昨夜我等找到申阳将军并进行救治之时,申阳将军已经重伤难治,在昨夜失血过多而死。” 东野环一听申阳战死,身体微微一晃。 他同申阳相识多年,这次共同辅佐燕公子,本以为会成就一番功业,不想,申阳居然这么快就战死了。 而且,申阳一死,现在公子身边,陶亭黄邢这些人,全都没有统帅数万大军的经验,申阳战死,这对公子的大业,绝对是一个重创,可谓痛失股肱之臣矣。 想着,东野环悲伤道:“呜呼哀哉,申阳战死,我军痛失大将矣。” 众将闻言,皆有悲色。 大家都是第一次造反,甚至许多人之前都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没有申阳这等老将在场,大伙心中都有些不稳妥。毕竟,十年前,秦军可是正面攻灭六国的虎狼之师。 此时,东野环收敛情绪,又问道:“副将卢需呢?” 众将又看向司马岚,司马岚不得已,只好应道:“东野先生,昨日城墙倒塌,危急万分,卢将军率众跳下城墙与秦人厮杀,其后不幸战死,后来秦军清理尸墙,将卢将军的遗体也带走了,所以,我等也不知卢将军的尸首现在在哪。” 东野环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叹道:“好好好,卢需没有给他老师丢脸。” 说罢,东野环又带着愤恨问道:“现在秦军情况如何?” 第两百二十四章 汇聚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汶县义军主将冯渐应道:“东野先生,秦军昨日攻势极为猛烈,但自从公子将冯劫的首级送去给秦军后,秦军已经士气大跌,攻势极为乏力。 现在鲁县父老一到,秦军便主动退走。” “秦军士气大跌,而且还主动退走!”东野环精神一振,喜道:“果然是桀纣之军不敌王者之师,如今暴君被堵在济北,进退不得,又军心涣散,当此之时,只要我等进兵,便可效法牧野,一战胜之。” 冯渐一愣,迟疑的看着东野环:“先生的是,我们要主动出击。” “当然。”东野环点头,激动的大声道:“秦军攻城失败,冯劫所部全军覆没,薛郡秦军被阻刚县,短时间内已经后援断绝,当此之时,正是我等为天下除去此暴君的最佳时机。” 说着,东野环吼道:“诸位,走,咱们去跟嬴政拼了。” 众人一听,丝毫没有被鼓动起来的迹象,尤其是昨日与秦军血战的汶县新任主将冯渐以及成县主将司马岚,更是急忙劝阻: “先生,不可啊!” “先生,稳住,稳住···” 东野环见两人阻止,怒道:“为何不可?兵法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咱们与秦军在狭窄的通道里相遇,秦军攻城不下,援军无有,士气大跌,当此之时,我们完全可以一鼓胜之。 若是怕死,你们可以不去,且看老朽破敌。” 冯渐乃是孔鲋学生,与东野环相识多年,深知东野环这人刚正固执又认死理,往往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 昨日一战,已经让他意识到,秦军的强大远不是仓促成军的义军可比。 他不怀疑东野环去跟秦军拼命的决心与勇气,但若是打输了让嬴政跑了,那就完了。 想着,冯渐立即开口道:“先生,鲁县父老疾行两日一夜,已经有所疲惫,而秦军虽然攻城一天半,但秦军主力一直在后方修整,此时此刻,若是我等出战,无疑是以疲惫之师攻击养精蓄锐的秦军,是让秦军以逸待劳,风险太大。 学生死不足惜,但若是误了天下还有公子的大事,那就万死也难以对天下人还有公子交待。” 东野环一怔。 此时,司马岚亦开口道:“先生,冯将军所言极是,围杀嬴政乃是当今天下最重要的事情,若有万一,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况且,如今公子正率军赶来,不日即至,若是咱们赶在公子到来之前就与秦军决战,这事终究不美。 故,在下的意思,不如等公子来,等有了必胜的把握,再进行决战。” “这···”东野环皱起眉头,虽然他恨不得立即要了嬴政的命,但众人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就在东野环犹豫间,其他将领纷纷开口道: “东野先生,决战一事,在下觉得应该慎重。” “不错···” “···” 最终,众人将东野环劝了下来。 随后,众人一边派人监视秦军,一边派人快马禀报燕公子。 另一边,燕南飞正率军驰往汶县。 因为薛郡守正率军在汶水驻扎的缘故,燕南飞没有选择走近路,直接走张县平陆逆汶水而上,而是绕道鲁县去往汶县。 因为秦军俘虏较多的缘故,大军行军速度并不快,不过,燕南飞心中知道,只要汶县顶住秦军第一天,等附近诸县的援军赶到,嬴政必定插翅难飞。 故而,燕南飞知道他本来也不可能在一两天内赶到闻言,也就没有下令连夜赶路,只是白天催促大军疾行。 大军奔走两天半,来到鲁县。 “报···”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我军后方出现一只数量极大行军极快的军队。” 燕南飞一怔,立即问道:“可知是何方军队?是义军还是秦军。” “不知。”斥候应道:“这只军队行军较散乱,好像是义军,但是他们都身穿秦军服饰,且数量庞大,又好像不是义军。 是以将军一边让在下前来禀报公子,一边继续查探这支军队的虚实。” “数量庞大,又身穿秦军服饰!”燕南飞沉吟道:“算算时间距离,不是砀郡守出兵去救援嬴政,便是薛县等诸县的义军。” 想着,燕南飞立即大喝道:“传令,大军戒备,列阵,准备迎敌。” “诺。” “多派斥候,查探来军虚实。” “诺。” 不久,一个斥候飞奔而来。 “报,公子,后面来的军队乃是薛县、滕县与合县的义军,总共有三万余人。刚刚三县义军派来使者,请求归附公子,听从公子号令。” 燕南飞一听,大喜过望。 薛县乃是薛郡最大的县,而滕县也十分富足,薛、滕、鲁三地归附,薛郡可定。 想着,燕南飞立即应道:“传令,大军原地警戒待命,请子鱼先生与我一同迎接三县父老。” 不久,后方大军在远处停下,然后有四人快马而来。 须臾,四人到了近前,下马快步向燕南飞走来。 “臣薛县义军将领孔聚拜见公子。” 四人一到燕南飞五步外,孔聚立即俯首称臣。 其他三人慢了一拍,然后见实力最强的孔聚拜了,立即跟着道: “臣薛县义军将领陈武拜见公子。” “臣滕县义军将领滕宁拜见公子。” “臣合县义军将领常琳拜见公子。” “诸位将军请起。”燕南飞虚扶众人,然后目光在陈武身上多留了一眼。 这个薛县陈武他知道是谁,也是名将。历史上,陈武初为楚将,项梁部下,后来不满项羽转而投奔刘邦,又被刘邦派给了韩信,亥下之战其地位与孔聚相当,乃是韩信的心腹重将,也是刘邦最早册封的十八侯之一。 虽然陈武早期经历与孔聚差不多,但他后来与孔聚在韩信被废后闭门不出不同,他在刘邦时期很活跃,斩韩王信灭陈豨,战功极多,甚至在汉文帝时期还一度担任朝廷最高统帅,直到他儿子参与刘长谋反一案,这才受牵连被罢黜。 而现在··· 燕南飞注意到,虽然陈武与孔聚都是薛县义军将领,但两人是分开说的,这说明他现在还不算孔聚部下。 这是一个好现象,如今薛郡义军中,大部分都是儒生领导起义,这些儒生不是孔鲋门人弟子,就是孔鲋好友,孔鲋掌握的实力已经太大了。 他可以依靠孔鲋,但也不能依赖孔鲋。 这样一个精通兵事又有实力而且还不是孔鲋部下的人。 不错,这人很不错。 想着,燕南飞笑了笑。 第两百二十五章 昼夜行军 众人相互认识之后,燕南飞看着五人问道:“诸位将军驰援汶县,不知带了多少军队?” 五人见燕公子问起军情,孔聚率先应道:“回公子,薛县人口甚众,百姓多怨暴秦,是以臣父子在薛县招纳义士,多有响应者,臣共招纳了一万余勇士,这次驰援汶县,臣带来了一万义军。” 陈武接着道:“臣从薛县带来了五千义士。” 燕南飞一听陈武麾下有五千人,再次向陈武看了一眼。 孔氏不仅在薛郡名望极高,而且放眼天下,也算名门望族。 孔聚去薛县数月,能征召万余义军,这个他不奇怪。 可是,陈武这个薛县豪杰,能在孔氏威名之下,依然能征召五千义军,这就非比寻常。 所以,陈武在薛县的名望不低啊。 脑海中思绪一转,燕南飞又注意到二人所说的数字,于是奇怪的问道:“孔将军,你们在薛县招募了万余勇士,又带来了万五千勇士。 而薛县地处交通要道,连齐接楚,乃是战略要地。同时,薛县乃是大县,人口数十万,且民风彪悍非常。 两位将军带来了这么多军队,薛县的治安与安全,则如何?” “请公子放心。”孔聚一听燕公子说起薛县民风彪悍,就知道燕公子的顾虑,当即拱手道:“臣率军离开薛县之时,依然留下了一千五百人护卫薛城,现在臣父还在薛县招募义士,薛县仍可护卫百姓。 而臣之好友刘季刘交两兄弟,已经在薛县西面不远的丰沛起兵驱逐秦人,刘季两兄弟闻臣在薛县起兵,刘交亲自来薛表达交好之意,并请求臣给他两百人,自愿为薛县西面屏障,为薛县抵抗泗水郡以及砀郡的秦军。 臣相信,以薛县的实力,加上刘季兄弟的协助,必能确保薛县无虞。” “嗯?”燕南飞一怔。 刘季现在不是应该在芒砀山吗?怎么这么快就起兵? 想着,燕南飞又反应过来,刘季兄弟与孔聚是好友,尤其是刘交这人也是儒家子弟,肯定提前得到消息了。 而刘季起兵后没有率军前来围杀始皇帝,反而要做薛县西面的屏障。 这说明刘季不愿蹚始皇帝这摊浑水,也认为他们拿到始皇帝人头几率太低,相反,这个时候他们以丰沛为根据地,向南西北三面扩张,却是比较容易的事情。 而且,刘交从薛县拿走两百人··· 燕南飞心中仔细想了想,心头微震,这个刘季能击败项羽,果然心机非常。 这两百勇士并不能增长实力,但其中意义却非比寻常。 刘季借人这其实是在狐假虎威,借本公子的声势震慑周围诸县,让周围各县的秦军不敢进犯丰沛,也可以降低周围各县的抵抗程度。 不···不仅仅是如此,按照史书记载,沛县第一豪强游侠不是刘邦,而且刘邦大哥王陵,沛县声望最高的人,也不是刘邦,而是主吏萧何。 历史上萧何曹参之所以不做领头人,那是担心反秦失败,所以才让刘邦做了沛公。 而刘邦即便做了沛公,那沛县第一游侠王陵也不服刘邦,而是自己招募了一只军队去反秦了。 所以,刘邦在沛县的地位并不稳固,有很多挑战。 而孔聚送出去的两百人,恐怕是刘邦借本公子的势,以压服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啧啧,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即免去了东部的威胁,又稳定了内部,而且还让周围秦军不敢进犯,以从容整顿两县义军,待义军整顿完毕,再对周围各县各个击破,如此,只要攻占四五县,一个规模不小的势力便形成了。 真不愧是刘季啊。 只是,本公子的势,岂是那么好借的。 他一定想不到,彭城灵常也是本公子人。 想着,燕南飞点头道:“好,薛县无虞,这我就放心了。” 说着,燕南飞又对身旁的孔鲋吩咐道:“先生,为我传讯彭城灵常,就说丰沛义军已经投靠了我们,让他先易后难,先平定泗水北部,与薛郡连成一片。 如有必要,让他从丰沛抽调义军,尽快平定泗水郡。” “是,公子。”孔鲋当即应下。 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滕宁。 滕宁见状,立即应道:“公子,臣惭愧,滕县虽然是大县,但滕县富足,臣只从滕县征召了八千勇士。” 此时,常琳主动开口道:“公子,合县虽小,但合县父老恨暴秦久矣,故臣反秦,便又七千余勇士来投,臣将合县勇士全带来了。” “善!”燕南飞微微颔首,正欲分开三县义军,并入自己军中。 此时,一个信使飞快的从北方来。 “报······”信使飞奔而来:“公子,汶县紧急军情。” 燕南飞一怔,惊道:“之前汶县传来消息,已经顶住了秦军的强攻,而且周围诸县义军纷纷来援,汶县已经成功堵住嬴政了,怎么还有紧急军情。” 说着,燕南飞不等信使近前,便主动向前。 待从信使手中接过木盒,他打开一看,却见是汶县冯渐来信,说东野环准备出战嬴政。 见此,燕南飞大惊失色,连忙将信函转给一侧的孔鲋:“先生,你看!” 孔鲋看完,皱眉道:“公子,东野环我很了解,刚正不阿又嫉恶如仇,让他不惜性命去跟嬴政拼命,他绝对干的出来。” 燕南飞闻言,想起那个在山上跟他执拗了好几个月,坚持不坐椅子还阻止他坐椅子的顽固老头。 想着,燕南飞看向孔鲋。 “先生,你怎么看?” 孔鲋应道:“公子,东野环在薛郡威望极高,而现在汶县那里的将领,不是其晚辈,就是地方豪强,只能劝阻得了一时。若是东野环一意孤行,恐那些人都拦不住他。 而且,臣更担心的是,那些新到的援军,会贪图洛阳王的爵位,鼓动东野环进兵与秦军决战。 故,臣请公子火速驰援汶县。”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 接着,他向军中俘虏营看了一眼。 如今他手中军队已经超过五万人,而俘虏不过万余,此时此刻,俘虏已经很难反抗了。 所以··· 想着,燕南飞开口道:“先生,传讯汶县,就说本公子率领五万大军不日即到,让东野先生等待一两日” “是公子。” “传我将令,昼夜不停,加速驰援汶县。” “诺。” “四位将军。”燕南飞对孔聚等人道:“本公子暂为前军,请四位将军率军紧随其后。” “诺。”孔聚四人齐声应着。 第两百二十六章 公子战吧 两天后,燕南飞率军抵达汶县。 接着,燕南飞召集诸将议事,发现不见申阳身影,一问才得知申阳已经第一日血战中战死了,不禁一愣。 历史上的河南王就这么没了··· 与此同时,孔鲋亦得知他派来汶县协助申阳的十几个弟子,也大都在第一日战死,只有冯渐等两人幸存。 得到这个消息,孔鲋脸上满是悲伤之色。 他在焚书之前总共教授了百余门人弟子,不想反秦才刚刚开始,他的学生就战死了近五分之一。 等反秦大业成功,也不知道他还有他的那些门人弟子,会有多少人幸存。 不过,为正道而死,虽百死而无悔。 想着,孔鲋目光又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另一边,燕南飞听完冯渐的述说,得知汶城壮丁壮妇大都战死,仅有十之一二幸存,不禁大为震撼道:“汶县父老兄弟,为反秦大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汶县父老的功绩,在下必铭记于心。” 说着,燕南飞看了看孔鲋面有异色,似乎还没有从众多弟子战死的消息中缓过来。 于是,燕南飞又看向一侧的东野环,见东野环满脸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个东野环意志坚定、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而且为人十分情绪化,若是让他率军打战,这简直是对将士们不负责任。 所以,要收走他的军权。 想着,燕南飞向东野环开口道:“东野先生。” “臣在。” “汶县父老功绩大焉,将军申阳、卢需等人,死战秦军,成功阻止秦军逃亡,功勋卓着。”燕南飞看着东野环道:“我的意思是,将他们的功绩全都记下来,等反秦成功,推翻暴秦之后,再一并论功行赏。 先生德高望重,刚正不阿,乃是道德君子,故而,我希望先生能承担起统计诸将功勋的责任。” 东野环一听是干责任重大的事,想也没想,便应承下来:“请公子放心,只要我东野环在,那就绝不会少记任何人的功绩,也绝不会多记任何人的功劳。” “嗯,先生的人品,咱们都信得过。”燕南飞点头,接着又道:“至于鲁县的义军,那就先归入本公子麾下,由本公子直接指挥。” “是,公子。”东野环乃正人君子,果然没有异议。 吞并了东野环手中的军队后,燕南飞又问道:“诸位,今日我带来了五万余义军,以及万余秦军俘虏,不知汶县有多少军队?” 东野环听到询问,张口便道:“公子,汶县最初有丁壮近万,如今尚存者只有千余,成县有五千义军来援,尚存者两千余,平阳尚有四千勇士,鲁县有勇士三万,邹县有勇士七千,卞县、阴平、承县、瑕丘各有五千勇士,总计约六万五千余。” “六万余勇士,加上今日抵达的军队,那咱们就有十二万之众。”燕南飞微微颔首,又问道:“秦军情况如何?” 东野环一听燕公子问起秦军,顿时大为振奋,急忙应道:“公子,嬴政原本从关中带来了五万秦军,济北郡原本也有三万秦军,秦军总共约八万。 但是,现在秦军情况极差,之前秦军强行突围不成,加上公子给嬴政送去冯劫首级,不仅让秦军士气暴跌,而且也让暴君嬴政当众昏死···” “嗯?”燕南飞听到这,立即打断道:“先生,你刚刚说嬴政当众昏死了?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东野环用力的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欣喜道:“公子送来人头的时候,那暴君正在中军战车上观战,当时众多秦军将士亲眼目睹,那暴君才拿起冯劫首级不久,就急火攻心直接在昏死过去,差点就从战车上栽下去,然后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而就在暴君昏迷的当天晚上,秦军谣言四起,甚至,有不少济北郡将士连夜逃亡,就算关中秦军加强对济北郡秦军的控制,依然拦不住济北郡秦军偷偷逃亡。 根据济北郡的探子来报,如今济北郡治所博阳,以及赢县、牟县等地,都出现了逃亡的秦军,甚至,肥县的齐王孙不久前还传讯过来,询问战况,因为肥县那边也出现了不少秦军逃兵。 而据我军斥候的查探,这两日夜间,依然有零零散散的济北郡秦军偷偷逃亡,秦军已然无法控制。” 说着,东野环自信满满的道:“公子,以秦军目前的状况,我军不仅在人数超过了秦军,而且还在士气军心上压倒秦军,完全可以出去与秦军决战,然后一举击败秦军,擒杀暴君嬴政。” 燕南飞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先生,能否查出嬴政现在的状况?” 东野环一怔,摇头道:“公子,嬴政残暴嗜杀,之前与我等又联系的博士方士,因为鼓动嬴政封禅泰山,已经全被嬴政处死。 现在还活着的那些博士方士,已经惊恐莫名,不再主动传出消息,而臣等亦联系不上他们,是以现在难以打探嬴政具体状况。 不过,嬴政昏迷一天一夜,这是真的,自嬴政昏死,到李斯安抚秦军宣布嬴政偶感风寒,足足过了一夜,嬴政都没有露面。 而等到嬴政在中午时分露面,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天一夜,而且嬴政安抚秦军之时,一直被蒙毅赵高搀扶在战车上,且嬴政自始至终,都脸色死白,一言不发。 如此危急之时,嬴政依然如此,足以说明嬴政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东野环话音一落,帐中诸将皆脸色一紧。 大家匆匆忙忙从各县赶来汶县,目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将嬴政堵在济北郡,另一个则是杀死嬴政,封洛阳王。 这要是让嬴政病死在秦军之中,那功劳怎么算,洛阳王的爵位还有西周国的故地,封给谁。 总不能封给老天爷或者疾病吧。 一念及此,帐中诸将皆开口请战。 “公子,嬴政暴毙在即,秦军大乱,我军必能一战胜之,末将请战。” “公子,此乃天赐良机,出战吧。” “公子,天意在我,战则必胜,战吧。” “公子···” 第两百二十七章 约战 此时,燕南飞见诸将皆一脸兴奋,纷纷请战,并未立即答应下来。 虽然,他听到嬴政将死秦军大乱的消息,心中也大为振奋,但却并不如众人那么乐观。 通过刚刚东野环对汶县义军的介绍,他就知道秦军战力依然十分强大,汶县丁壮差点就被杀完了,第二个赶到成县义军,也伤亡过半。 这还是义军占据绝对地利的情况下,已经打得如此凄惨,这种情况下,要说秦军不堪一击,那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秦军依然还有一战之力,而自己这边,也并非全是优势。 虽然,义军人数已经超过十二万,但义军都是仓促招募,互不统属,而且军中将领大都没有经过考验,皆是根据名望任命,名气越大军职就越高,就比如东野环这样不适合领军打仗的人,也凭借无人可比的崇高声望,成为汶县六万义军的最高统帅。 这还是暴露出来的,那些还没暴露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而秦军那边则不然。 虽然嬴政或许命不久矣,但是,现在秦军中依然还有一个主心骨,那就是左丞相李斯。 甚至,毫不客气的说,就算嬴政现在已经暴毙了,李斯身为左丞相,依然可以以丞相的身份主持大局。 所以说,因为嬴政命不久矣,就十分武断的认为秦军要崩,这是不合理的。 再说了,现在秦军的主将可是太仆杨瑞和。 杨瑞和这人虽然名气没有王翦大,但这人久经沙场,与六国对战之时,要么不战,战则必胜,攻则必取。 这样一个战绩稳定的老将,岂能小觑。 燕南飞想着,默默将敌我对比了一番,这就是依靠仇恨和利益凝结的乌合之众,去跟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百战秦军决战,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实在没有必胜把握。 就在燕南飞沉默间,担心嬴政猝死,心系洛阳王的诸将,更加急切的请战了。 “公子,嬴政暴虐,祸害天下,臣之兄累死在长城下,臣恨之深矣,请公子恩准,让臣率众去跟嬴政拼了。” “公子,嬴政奴役天下,我卞县父老恨不得与其同归于尽,请公子让臣出战,我卞县父老愿战至最后一人。” “公子···” 此时,燕南飞见众将更加急切的请战,心中微微一沉。 他发现他之前用来算计齐人的洛阳王,现在居然变成了一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如果说之前他用洛阳王的爵位,让齐人无法拒绝在齐地围杀嬴政,也将齐人反秦的决心全都调动起来了,那么现在,洛阳王的爵位,也将薛郡父老围杀嬴政的决心彻底调动起来了。 现在大家一听嬴政命不久矣,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兵决战,想要赶在嬴政暴毙之前将其杀死。 为了这,大家什么利弊战略,就全都顾不上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他强行阻拦,说不定会被这些被利益蒙蔽双眼的架空。 之前他只是以为施政在顺人心,但现在却怎么也没想到,打仗也要顺人心。 所以··· 就在燕南飞打算出战间,帐外传来一声大吼。 “报···” 就在众人惊疑间,一个斥候进入帐中。 “公子,不好了,刚刚我们在博阳的探子来报,济北郡守正悄悄转运博阳的物资前往泰山。 据探子查证,济北郡守已经运了大量粮食、布匹、武器、箭矢前往泰山,而且还在泰山上修建军营,好像准备在泰山长期据守。” “在泰山长期据守?”燕南飞一怔,然后略一沉吟,惊道:“不好,秦军这是想跑!” 诸将一愣,接着,孔聚率先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是,秦军自知无力突围,又知援军无法到来,所以想龟缩泰山,然后长期据守,以待援军。” 众人一听嬴政想跑,而且还想上泰山长期据守,顿时急红眼了。 这煮熟的鸭子岂能飞了。 “公子,不能让嬴政跑了。” “公子,出兵吧。” “公子,战吧。” “公子···” 燕南飞见众人再请战,当即拍案而起,怒道:“嬴政祸乱天下奴役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公子决定跟嬴政拼了。” 众将一听燕公子也要找嬴政拼命,纷纷大赞:“公子英明。” 燕南飞见众人大赞不绝,摆了摆手,等众人不语,这才皱眉道:“虽然我现在就恨不得出去跟嬴政拼了,但是,我军昼夜赶路,已经疲惫,今日不利决战。而且,我军刚刚汇合,各部互不统属,军令不一,难以协同作战。 况且,此地狭小,大军难以展开,所以,我的意思是,遣使去秦营,与嬴政相约明日决战,至于决战之地,就在秦军之后三十里处的开阔之地。” 说完,燕南飞看向众将:“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燕公子给出确切决战时间,纷纷应道: “公子英明,今日天色已晚,的确不适合决战。” “公子英明,那就让嬴政多活一天。” “公子英明···” 不久,孔鲋弟子鲁预携带战书来到秦营,本想观看始皇帝虚实的他,没有见到始皇帝,甚至没有见到李斯,只被一个御史接待。 之后,御史接下战书,确定明日决战,便将鲁预赶出大营。 不久。 李斯拿着战书来到始皇帝床边。 “陛下,大喜啊,燕贼前来约战了。” 床上,始皇帝精神一振,身体一动,一侧的赵高立即近前搀扶。 始皇帝在赵高的搀扶下坐起来。 “快,拿战书给朕看看。” “唯。” 须臾,始皇帝看罢战书,喜道:“燕贼果然中计了。” 说着,始皇帝又向李斯问道:“丞相,如果朕所知不错的话,那燕贼应该是刚刚抵达战场。” 李斯点头:“回陛下,根据探子来报,燕贼是两刻钟前才到的。” “两刻钟。”始皇帝目光一沉,冷声道:“这是前脚才到后脚请战,真是欺人太甚,太小觑朕了。” 始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然后又道:“燕贼所部十余万,而且还是薛郡各县丁壮组成,或许燕贼精通兵法,或许其中还有一二良将,但是,其军中百将、五百主、二五百主等骨干将领,肯定大部分都是不合格的。 没有这些骨干调度将士,响应军令,纵使孙吴在世,也难以发挥全军之力。 面对这样的乌合之众,只需三万精锐,便可击溃他。” 第两百二十八章 战前 李斯一听始皇帝准备要真的与燕贼决战,心头一跳,急忙劝阻:“陛下,慎重,慎重,万万不可图一时之快。 燕贼人数众多,且身后不远就是据守的城墙,若是我军击溃燕贼,便极有可能让燕贼退回城墙,重新据守,这对突围的大局不利。” 始皇帝长叹一声,恨道:“可恶,朕一时不察,误入险地,以致为区区一庶子所趁,而且还要委曲求全,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奔逃,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朕羞之。” “咳咳咳···” 始皇帝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 “陛下保重龙体啊···” 李斯见始皇帝身体不适,正欲向前安抚,一抬头,见赵高已经在轻拍始皇帝后背,并安抚始皇帝。 见此,李斯又停住脚步,接着,李斯见车中一个侍者端来一碗热汤,当即接过热汤,亲自端着向前,并伺候始皇帝服下。 须臾,待始皇帝缓过来,李斯才开口劝慰道:“陛下,明日一战,不过一场戏罢了,真正的决战,还在后日。 只要我军突围而出,以我大秦百万雄狮,剿灭六国余孽,依然轻而易举,就如同十年前一样。” 始皇帝一听,脑海中浮现出大秦百万雄狮扫荡群贼的场景,点头道:“丞相说的对,朕不会为了一时之争,而乱了大局。” 说着,始皇帝看着李斯道:“明日之战就拜托丞相了,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不能让大军又过多死伤。” “唯。” “还有,多派人去肥县鼓动田贼,将田贼引出来。” “请陛下放心。” 就在李斯为明日决战做准备的时候,另一边,燕南飞安排好明日之战各县义军前后左右的军阵站位后,一直眉心紧锁,若有不安。 此时,在身边伺候的张氏,见燕南飞一直皱眉,便来到其身后,一边按着燕南飞肩膀,一边问道:“良人,明日就要决战了,为何良人你一直愁眉不展,难道是为明天的战事担忧吗?” 燕南飞点了点头:“不错,秦军答应的太痛快了,不仅答应明日决战,而且还答应后退三十里,让出地方展开决战。如此爽快,想来秦军必是十足把握能胜过我军。 我军仓促成军,若是一个一个单独厮杀,我倒也不惧,可是两军结阵对决,这就是用我军劣势去碰秦军优势,非智者所为。 而且,之前我让鲁预去秦营打探嬴政虚实,结果他连李斯都没见到,只见到区区一个御史。嬴政避而不见,不知其虚实,这也让我有所疑惑。 还有,秦军这次退后三十里,这让我有种在打城濮之战的错觉,让我心中很是不安。” “城濮之战?这是什么战争。”张氏好奇的问道。 燕南飞知道张氏没文化,便将城濮之战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张氏听完,感觉秦军退后三十里与故事中晋军退避三舍很类似。 而且,在开阔地方决战,本来也能将秦军精兵强将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 想着,张氏心一紧,手一用力,急道:“良人,既然心中不安,没有必胜把握,何不暂且将决战押后,以待齐楚魏三国援军。” 此时,燕南飞感受到肩膀上的疼痛,嘴角顿时一抽,立即按住张氏的手,摇头道:“不行的,洛阳王的诱惑太大了。 现在诸将听说嬴政病重将死,而且秦军还打算上泰山固守待援,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与秦军决战了。 此时此刻,不能强行阻止,否则我将威信大失,诸将离心,会让天下人以为我舍不得西周国故地以及洛阳王的爵位。” “良人!”张氏双眉微紧,担忧的道:“那若是明日战局不利,则如何是好?” “这个可以放心。”燕南飞安慰道:“刚刚我已经让子鱼先生明日在后调度物资,并在此处防守,若是事有不协,我还可率军退回,死保城墙,然后静待三国援军。” 张氏心中一松:“既然良人已经有了对策,那良人还要在此冥思苦想呢?” 燕南飞笑道:“我好不容易将嬴政逼到绝境,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嬴政病死在秦军之中,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所以,我冥思苦想,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明日击败秦军,斩杀嬴政。” 张氏一听自家良人想要击败秦军斩杀暴君嬴政,立即期待的问道:“那良人你想出办法来了。” “正在想呢,我军底蕴太差,虽有十二万之众,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虽自认才华不比其他人差,但驱市人而战,而且还是对阵精锐秦军,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若是置之于死地,或许还有击败秦军的可能。 但如何置之于死地,还得再想想···” “···” 张氏闻言,没有在出声打扰,而是静静的站在燕南飞身后,默默的为其轻按肩膀。 ······ ··· 良久。 燕南飞长叹一声。 “良人,你想出置之于死地的办法了吗?”张氏一见燕南飞发声,立即期待的问道。 “想出半个。” 张氏一怔,问道:“良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半个?” 燕南飞应道:“原本,我计划在城墙缺口修建城门,若是我军不敌秦军,那就依托城墙防备秦军,同时让败军尽快通过城门逃生。 现在,我打算将缺口全部堵上,若是我军战败,那就让子鱼先生在城墙上放箭,同时激发义军勇士对秦军的仇恨。 到时候,义军勇士见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并且后方还是自己深恶痛绝的秦军。 如此,义军勇士便有五六分的可能,会反戈一击,死战秦军。 只是这样一来,一旦秦军拼死突围,那两军胜负难料,而且就算我军战胜秦军,也会伤亡极大,其不可取。” “良人,若是伤亡太大,那就算了,你再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吧?” “我刚刚已经想出来了!”燕南飞点头应着,然后看向秦军方向,沉吟道:“用兵之道,变幻万千,但归根结底,其实只有八个字,那就是恃强凌弱,攻其不备。 现在,虽然我没有办法增强我军的实力,但是,我刚刚想出一个削弱秦军战力的办法。” 说着,燕南飞向军帐喝道:“来人,请黄邢黄将军来见我。” 第两百二十九章 儒家博士 次日清晨,燕南飞让大军用过朝食,让孔鲋率一万勇士留守,并看管俘虏,然后率剩下的将士前去决战。 义军出了城墙,为了避免遭到秦军突袭,燕南飞让陈武率五千薛县义军为先锋,先行探路。 接着,到了较开阔地方,燕南飞立即将本部一万六千人作为前军,陶亭作为主将、彭越为副将,而自己率领鲁县以及其他五县共五万人为中军,并以之前血战秦军汶县冯劫成县司马岚为副将,又以孔聚为左司马,率万五义军为左军,让滕宁为右司马,率万五义军为右军。 最后,又让合县常琳率一万义军为后军。 摆好军阵后,大军才缓缓上前。 接下来十几里路,义军为保持阵型,避免遭到秦军袭击,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抵达越好的战场。 到了战场后,因为行军过程中,阵型已经出现些许混乱,燕南飞再次下令各部整队。 就在义军整顿阵型间。 对面,秦军前阵,始皇帝在李斯蒙毅的搀扶下,勉强站在战车上,看着义军缓缓开口道:“燕贼很谨慎,沿路一直没有露出破绽,不过,贼军真的是乌合之众,短短十几里路,而且还是如此缓慢的行军,居然阵型都出现一些混乱。 如此贼军,现在只需三万精锐,趁燕贼立足不稳,便可以击溃之。” 此时,另一辆战车的杨瑞和点头道:“陛下英明,这燕贼很是谨慎,而且观看燕贼阵型,其后军距离中军足足有两里之遥,如此长的距离,恐怕燕贼已经做好战局不利的准备。 或许,只要战局不利,燕贼后军根本不会向前支援,而是会直接向后逃亡,然后重新驻守城墙。” 始皇帝闻言,轻轻冷哼道:“哼,燕贼狡诈,好在朕今日也没打算突围,太仆,一切按计划行事。” “唯。” 就在秦军淡定的等着燕贼调整阵型间,一个御史来到王车近前。 “陛下,博士程坚、卫恕求见陛下,说有破贼之策。” 始皇帝一愣,奇道:“这两个腐儒,竟然也有破贼之策,稀奇,稀奇啊。” 说着,始皇帝应道:“让他们来见朕,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策略。” “唯。” 须臾,儒家博士程坚、卫恕来到王车前。 “臣程坚(卫恕)拜见陛下。” “免礼。”始皇帝瞥了二人一眼,问道:“朕听说你们有破贼之策?说来与朕听听。” 程坚闻言,一脸坚定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陛下,臣闻燕贼贼首乃是东郡儒生,其麾下叛逆,如孔鲋、东野环、滕宁等等,皆是儒家子弟。” 始皇帝听到这,苍白的脸立即臭了。 儒家的不安分,尤其是孟子一派,口口声声说着“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对此,他早就很不满了。 而现在,他身边的博士跟燕贼勾结,鼓动他去台上封禅,而薛郡儒生与燕贼搅和在一起,从薛郡纠集了十几万叛军,还将他给堵在济北郡,打算围杀他。 呔,一群乱臣贼子。 想着,始皇帝目光一冷,看着二人道:“不错,不仅燕贼大都是儒生,连你们二人也是儒生。” 程坚二人见始皇帝将自己与孔鲋这些反叛的儒生联系起来,顿时心中一紧。 其实,之前他们二人也收到了孔鲋等诸多大贤的书信,让他们劝说始皇帝去泰山封禅。 但他们二人觉得,始皇帝之前在刚刚统一天下,功德无人可比的情况下,都封禅失败,现在天下动乱,还去封禅,这不就是自取其辱吗? 他们本想反对始皇帝去封禅的,但考虑到始皇帝的凶名,完全不敢开口反对,但认为始皇帝已经没有资格去封禅的他们,为了心中的正道,也没有开口鼓动。 所以,他们才在不久前躲过始皇帝的屠刀,而那些开口劝始皇帝去封禅的博士,则全死了。 现在,他们二人即痛恨孔鲋等人手段太下作恶毒,且置儒家传承于不顾,又感念始皇帝统一天下的功德,以及十年来的礼遇。 所以才决定帮助始皇帝打击燕贼。 这要是被迁怒,还没有来得及献策,就被杀了,那就成笑话了。 想着,二人赶紧应道:“陛下,我等虽是儒生,但我二人也是忠于陛下的,我等与燕贼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哼,不用表忠心,有何破敌之策,快快道来。”始皇帝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二人的说辞,还是压根就不信。 二人见状,一人一句道: “陛下,如今燕贼麾下大都是儒生,而儒生又是最讲忠义仁孝的,所以,臣肯定,燕贼麾下的儒生,大都是被燕贼蛊惑,这才行差踏错。 只要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必定会悔改的。” “故而,我二人决定效法伯夷叔齐,在燕贼阵前,以仁义忠孝劝说燕贼投降。” 伯夷叔齐? 始皇帝一怔,然后有些生气的看着二人。 这伯夷叔齐乃是商周之际的名人,二人都是孤竹国的公子,孤竹国君年老,打算传位老三叔齐,老大伯夷闻之,为了成全老父和三弟,独自出走,老三叔齐一听老大出走,又考虑到自己不是嫡长子,于是放弃王位也出走了。 后来,这两个天下闻名的仁义道德典范,在周武王率军伐纣之时,拦在大军之前,以仁孝忠义劝说周武王继续效忠纣王,不要起兵造反。 当时周武王气得要砍死他们,但被姜子牙拦住,最终这场闹剧以二人被姜子牙强行拽走而结束。 其后伯夷叔齐又因为不吃周朝土地上的粮食而饿死。 想着二人的事迹,始皇帝微怒道:“效法伯夷叔齐,怎么,你们以为朕是商纣那样的暴君,而燕贼孔鲋是周武王和姜太公吗?” 二人连忙长拜道:“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陛下,在下心里,陛下乃是周武周公,燕贼不过是武庚叛逆,只能逞一时之雄,迟早为陛下所破。” 始皇帝见二人将燕贼比作背叛周武王周公的叛逆,心中的火起才散去一点。 第两百三十章 阵前相晤 顿了顿,始皇帝看着二人道:“当初以伯夷叔齐之贤德,劝阻周武都失败了,怎么,你们二人能劝阻燕贼吗?” 二人沉默了一下,卫恕拜道:“陛下,臣等也不知能否劝阻燕贼投降,但是,若是燕贼一意孤行,想要反叛陛下,以臣弑君,那臣二人就死在燕贼阵前,以示天下人,我儒家子弟依然还有知道礼义廉耻的人,以羞煞那些不知忠孝仁德,想要以下犯上以臣弑君的乱臣贼子。” 始皇帝一听二人要以死明志,立即心中一动。 他知道儒家内部学派极多,当初泰山封禅的时候,他召集的七十儒家博士,就为了封禅的礼仪,相互攻讦,差点动手打起来。 所以,儒家中有叛逆分子,肯定有,而且还不少,要说儒家中有没有死忠君王的,那肯定也有,而且也不少。 若是能拉拢更多的儒生效忠君王,那也不错。 最起码,这个两个博士若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忠孝而死在燕贼阵前,想来必定能重创燕贼士气,甚至还能瓦解燕贼军心。 说不定,这一次,朕就直接击溃燕贼,突围而出了。 想着,始皇帝应道:“好,儒家子弟中还有二位博士这样的道德君子,朕心甚慰。现在,朕也想看看,燕贼之中,是不是全是不知忠孝廉耻的小人,是不是有被懵逼,心有忠孝廉耻的君子。” 程坚二人一听始皇帝答应下来,再拜道:“请陛下再次稍候,等臣二人的好消息。” 说罢,二人上了一辆战车,然后视死如归的驱车向前。 须臾,战车抵达两军中间,然后,程坚卫恕在战车上大喊:“老夫儒家博士程坚(卫恕),请燕南飞燕生出来答话,老夫有话说。” 二人喊话三遍,然后留在两军中间不动。 程坚呼喊声传到义军阵前,前军主将陶亭一看前面只有一辆战车,而车上还有两个身穿儒袍且自称是博士的老者。 深知儒家在军中实力的他,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通知燕南飞。 不久,燕南飞赶到前军。 此时,一侧的东野环遥望战场中间,见到程坚卫恕,立即开口道:“公子,果然是程坚卫恕两位博士,两位博士都是薛郡人,臣与他们相识多年,乃是儒雅君子,品行过人。” 燕南飞虽然觉得这两人来着不善,但一听东野环说这两人品行过人,乃是君子,心中恶感顿时消散大半。 他虽然与东野环在很多方面都合不来,但对东野环的人品,还是很了解很敬重的。既然东野环说着两人乃是君子,那肯定就是君子了。 想着,燕南飞问道:“先生,不知你以为两位博士战前相邀,所谓何事?” “呃···这···”东野环迟疑了一下,应道:“他们可能是被嬴政逼着来与咱们决裂的,以离间公子与儒家的关系。” 说着,东野环见燕南飞看过来,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之前臣和子鱼曾写信给诸位博士,让他们鼓动嬴政去泰山封禅,然后嬴政果然到了泰山,并被咱们堵住了。以嬴政之残暴,必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些鼓动他的博士。 而自从我等起事后,臣和子鱼已经有好几天联系不上嬴政身边的博士以及方士,现在看来,这些博士与方士都被嬴政控制了。 此时,嬴政让两位博士来,必定是代表儒家与公子决裂,以分化我们军中众多的儒家子弟。” 燕南飞闻言,看着前方的两位博士,微微点头。 他也觉得,嬴政这个时候派两个博士过来,应该也为了离间分化,打击义军士气。 这事很棘手。 前去见两位博士吧,两位博士本来就是来决裂的,闹翻了,可能会让军中那些充当骨干的儒家子弟心有疑虑。 不去见吧,倒显得自己底气不足,甚至不尊重贤者,这就会让军中的儒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尊重贤者,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贤君。 派人去驱逐吧,这也不行,之前让他们鼓动嬴政封禅,已经将他们坑了,现在不仅不见反而派人驱逐。 这消息传开,必定会让天下大贤十分失望。 想到这,燕南飞猛然想起历史上的伯夷叔齐来,周武王当时碰到这两个人,应该也很郁闷,不仅被人指责不忠不孝,而且还难以反驳,只得强行忍下这口气,狠狠的吃了一个闷亏,还无法发泄出去。 想着,燕南飞长叹道:“既然长者相邀,那就不可不去,至于两位博士要跟我们决裂,甚至离间分化我们,这都是小事,难以影响今日战果。” 说着,燕南飞对东野环道:“先生,请随我向前,去会一会两位博士。” “善。”东野环点头应下,接着又开口道:“公子,若是稍后两位博士骂人,所有过错,皆由老朽来背,与公子无关。 若是他们要跟我们决裂,那老朽一定骂回去,骂他们效忠暴君嬴政是错的,表明我们起义围杀嬴政才是对的。” “善。”燕南飞喜道:“稍后就靠先生了。” 东野环自信的点头。 说罢,燕南飞下令驱车向前。 很快,燕南飞与东野环的两辆战车便到了两军之中。 接着,两辆战车善未停下··· 此时,卫恕见到东野环,顿时眼睛一红,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东野环,你这老匹夫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卫兄,你这是···” 东野环正欲搭话,就被气不打一处来的程坚打断: “东野环,你这个儒家罪人,不,你这个百家罪人,你可知你干了什么?” “程兄,我···” 东野环刚刚开口,就被卫恕打断。 “老匹夫,你自己造反就造反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咱们也说不了你,怪不了你。可是,你为何还要写信误导朝中众博士,让诸博士劝说始皇帝去封禅。 就因为诸博士劝说陛下,以至于陛下为尔等围困,然后连累所有劝说陛下的博士连同他们的门人弟子,都被论罪处死。 全都死了,死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巧舌如簧 “啊,论罪处死?”东野环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他之前与孔鲋等人写信给诸博士的时候,只是在信中讨论天下形势,然后暗示现在的情况,只有嬴政封禅成功,才能稳定人心。 这种信函就被搜到了,也根本就算不上相互勾结。 再有,秦国依法治国,建言献策,即便说错了,也很少被治罪的。 关于这一点,他还是比较了解嬴政的。 就如比当初李信夸夸其谈,自夸二十万大军灭楚,然后被杀得全军覆没,始皇帝也没有处死李信。 还有,当初淳于越等博士公开表示在远方分封诸子为王要比全部行郡县要好。 虽然闹到最后闹大了,发生了焚书令。但淳于越等开口进谏的人,可没有被论罪,依然还在做博士。 结果,这次就因为进谏封禅,就连累所有开口的博士甚至其门人弟子都被论罪处死了。 就在东野环愣神间,程坚怒道:“东野环,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们的奸计,不仅让诸多博士惨死,而且还让我儒家甚至诸子百家传承都要断绝了。 秦之法,非博士不得教授弟子,现在朝中博士大都死了,就只剩下区区几个人,加上不足一百不成材的弟子。 这么一点人,如何将先贤的学问传承下去。” 说着,程坚痛心疾首的大骂道:“东野环,你这个儒家的罪人,你们将儒家毁了,毁了···” 东野环听到这,顿时惨叫一声,跌坐在车上。 秦军阵前,始皇帝一看东野环直接被说的跌倒在车上,顿时大乐:“好好好,两位博士还是有能耐的,直接说垮一人。 而且,贼军中那些儒家子弟若是知道他们的行为,直接导致百家传承断绝,必定心神大乱。” 说着,始皇帝在李斯二人的搀扶下,挺直腰杆,仔细向前方看去。 果然,原本逐渐齐整的贼军军阵,又出现些许动乱。 见此,始皇帝更加开怀了,似乎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与此同时,义军之中,百家出身的将领,听到百家连同儒家在内,全都完了的消息,皆面色惨白,痛苦不已。 这一刻,已经有部分人在怀疑,自己起义反秦,是不是做错了。 另一边,燕南飞一听始皇帝已经将所有鼓动他封禅的博士全都弄死了,也不禁为之震撼。 要知道,历史上,秦朝七十余博士,始皇帝死后还剩下三十多,剩下这些博士也在陈胜吴广起义中,被秦二世祸害了。而鲁地儒生,大都跟着孔鲋战死在陈城。 以至于汉朝之际,想要重续《诗》《书》之时,整个大汉王朝已经没人能说清其中真意了。这也导致汉朝发生一件令天下人很尴尬的事,那就是孔鲋老家墙壁倒塌,露出壁中藏书,然后汉朝博士准备勘误一番,把古书今书一对比,好家伙,把所有博士都整不会了,差距太大,这已经是两本书了。 这还是历史上的,而现在更惨,原本父子两代人才祸害完的七十博士,居然被始皇帝一个人祸害完了。 不过好在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历史上孔鲋这些儒生被陈胜用来当做花瓶,摆在那里没有用,而现在,这些儒生大都分散在军中。 燕南飞正感叹间,瞥见一侧的东野环已经被这个消息重创,似乎心神失守,跌坐车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唉!本来还想让东野环顶上去,就算双方争执也算儒家内部的争端,自己还可以保持中立,不表现出明显的学派倾向。 不想,东野环还没开口就被击垮了。 看来现在要我顶上去了。 想着,燕南飞便大骂:“真是混账逻辑,诸子百家传承断绝,是我们这些儒家子弟造成的吗?” “不是!”燕南飞大声否定道:“不是我们不想传承,而是你们身后的那个人,为了愚弄天下,禁止传播学问,所以现在诸子百家才后继无人。 还有,天下诸多大贤,是我们残害的吗?不是,还是你们身后的那个人残害的。 现在,你们不去谴责那个罪魁祸首,反而与罪魁祸首狼狈为奸,前来污蔑我们这些为了天下万民反抗暴君的义士。 难道你们读圣贤书,就读出这种玩意,难道圣贤书中的君子之道,就是你们两这种做派。 我···he···tui···” 说着,燕南飞直接朝对面的车上吐了一口口水。 程坚见燕南飞狂喷自己,又见其作风低劣,怒道:“那里来的小辈,难道你老师没教你礼节吗?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者的?” 燕南飞闻言,立即斜着眼睛看向程坚,不屑的笑道:“我老师当然教过我礼节,对待道德高尚的君子,要保持尊敬,一举一动都要一丝不苟;对待贤者,就要保持礼节,行为言辞更要不能有一丝差错。 不过,我老师更教过我,对待无德的老匹夫,就要骂回去,对待不知廉耻的小人,那就直接拔剑打过去。 故子曰:‘冉求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说着,燕南飞直接拔出腰间长剑,指向程坚二人,挑剑喝道:“你们两个老匹夫,若是心中还有礼义廉耻,那就立即拔剑向秦军杀过去,否则,本公子就要清理门户,除了你们这两个助纣为虐的祸害。” “你···你···”程坚见自己被诋毁成助纣为虐的祸害,想要反驳,但一想起始皇帝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又不知从何处反驳。 一时间,程坚又急又气又羞又怒,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全堵在嗓子眼里,想说又说不出,难受的要死。 与此同时,不远的东野环,听到燕南飞的暴喝声,见过错似乎不在自己身上,也渐渐稳定心神。 这时,卫恕见程坚气急,知道不能在始皇帝身上纠结,立即改话题道:“你就是燕县燕生。” 燕南飞见另一个博士开口,而自己已经搞定一个,当即应道:“正是。” “燕生。”卫恕见燕生承认了,立即大声怒问道:“我听说你祖父本是魏国山阳守,先抗拒秦国大军,后战败投奔秦国,又这事吗?”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天下大义 燕南飞见卫恕提起自己祖父事,心中当即明悟,知道卫恕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于是,他看着卫恕缓缓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事。” 燕南飞话音一落。 远处战车上的始皇帝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刚刚他见燕贼怒斥两位博士,甚至还鼓动两博士倒戈,可是被吓坏了。 若是这两博士真的被说得倒戈相向,那他就算日后平了燕贼,今天这一幕,恐怕也会将他牢牢的顶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过还好,儒家的人,还是有节操的,至于那些没节操的儒家子弟,不是被他杀了,就是已经跑到对面去了。 剩下的,都是铁骨铮铮的仁德君子。 想着,始皇帝又快速喘了一口气,然后死死盯着前面,希望博士卫恕能将燕贼也说的心神崩溃。 当然,能说的燕贼气急败坏,直接擂鼓来攻,那也不错。 就在始皇帝期待的看着两军中间的时候,另一边,卫恕见燕南飞承认了,立即继续道:“你祖父抵抗秦军,战败后又投奔秦国,但秦国却一直没有迁怒你祖父,没派人去找你祖父的麻烦,有这事吗?” “有。” “我听说你父自小在秦国长大,年长后参军作战,屡立战功,爵位升至官大夫,有这事吗?” “有。” “你父忠心耿耿,为秦国死战楚国,不幸遇难,然后你继承了你父官大夫的爵位,有这事吗?” “有。” 卫恕见燕南飞承认了所有的事情,立即大声质问道:“燕生,你祖父见罪于秦,而秦国并未追究,这就是秦国有恩与你祖父,结果,你不知感恩,反而率众围困始皇帝,这就是不义。 你父忠心耿耿,为大秦而死,而你却违背父志,率众反叛大秦,这就是不孝。 当初你父战死,你尚且年幼,朝廷让你继承官大夫的爵位,并按年发放俸禄,抚养你成人,结果你不知感恩,以下犯上,意图颠覆大秦,这就是不忠。 大秦有百万雄狮,朝中更是猛将如云,智者如雨,当初六国有精兵强将无数,亦大秦的对手,相继亡国,如今你率领一群乌合之众,以卵击石与大秦做对,这就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反而连累麾下数十万普通百姓,这就是不仁不智。 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又不智的无耻小人,若是还有廉耻之心,还不速速解散大军,然后自刎于君前。” 卫恕话音一落,所有听到他言论的人,都将目光投降燕南飞。 燕南飞大笑道:“可笑,可笑,你这个抱残守缺的腐儒,不知世事变化。当初先祖之所以率魏军抵抗秦军,那是因为秦国乃虎狼之国,天下人闻之色变,故鲁仲连说宁可跳海也不做秦人,所以上党百姓宁可背井离乡逃亡赵国,也不愿做秦人。 是以,先祖抵抗秦军,那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天下百姓。 至于先祖后来投奔秦国,那是因为公子无忌死,秦灭六国已经势不可挡。故,先祖投奔秦国,这是为了尽快让秦国一统天下,让天下结束战乱之苦。 所以,我先祖抵抗秦军是为天下,是为百姓,投靠秦国也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 而先父为大秦而战,甚至至死不改,也是为了如此。” 卫恕一听燕南飞如此太高他祖、父,立即大声道:“狡辩,你这是狡辩。” “狡辩。”燕南飞冷哼道:“我看你才是狡辩,若是我先祖抵抗秦军有罪,那么关东六国之人,哪家哪户的先人没有去抵抗秦军,若是我先祖有罪,那关东所有人都有罪。 如此,你这腐儒应该劝嬴政将关东六国之人全都杀死。” 说到这,燕南飞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卫恕摇头道:“哦,我突然想起来,好像你这个老匹夫也是关东之人,如你这般遵守秦法的人,就应该先自杀维护秦法,维护你主子的权威。。” “你···”卫恕一时气急。 此时,刚刚缓过来的程坚见燕南飞将卫恕逼到墙角,立即接话道:“好,就算你祖父无罪,可是你这竖子违背先祖、先父意志,起兵反秦,这就是大不孝。” “我呸。”燕南飞痛斥道:“我燕南飞饱读圣贤书,何曾又半点违背先祖、先父的意志。” 程坚怒道:“你祖、你父皆是大秦忠臣,结果你这竖子竟然起兵反秦,这还不算违背祖、父意志吗?” 燕南飞大声反驳道:“你这是腐儒之见,子曰‘吾从道不从周。’荀子曰:‘君子从道不从君。’我先祖先父效忠的是道义,而不是某个国家或者某个君王。 三十年前,嬴政继位之时,天下纷争数百年,天下百姓盼望战争停止就如同久旱盼雨,谁能一统天下结束战乱,谁就是正义的。 当此之时,唯有秦国有实力一统天下,所以我先祖先父效忠秦国,并非是效忠秦国,而是效忠天下大义。 其后,嬴政一统天下,自诩功盖三皇德过五帝,他有何德行敢自称超过五帝,不就是结束了持续数百年的战乱,让天下百姓都能过安稳日子吗? 可是嬴政一统天下之后,天下百姓包括关中的百姓,却并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不是南征北战,就是去修路修宫殿修长城修坟墓。 天下百姓穷苦到了男子力耕不足食,女子力织不足衣,天下百姓已经劳累到男丁不足用,女丁道转运的地步。 嬴政残暴到这个地步,连史书上众恶归之,罪名从最初不足十条增加到现在超过两百条的桀纣,他们俩绑在一块都不及嬴政残暴的十分之一。 当初夏桀残暴,商汤率天下人推翻夏朝,后来商纣残暴,周武王率天下推翻商朝,如今嬴政残暴,我燕南飞不才,愿为天下,愿为天下百姓挺身而出,率天下推翻大秦。” 燕南飞的话音还没落下,秦军阵前,始皇帝一听燕贼将自己比作桀纣这等亡国暴君,顿时勃然大怒,满脸红晕的怒道:“竖子可恶,居然将朕比作桀纣,朕···朕···” 第两百三十三章 激辩 始皇帝一时气急,居然想不到言语反驳。 接着,始皇帝心中一动,就要下令大军冲过去,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忍住了。 现在他已经被描绘成桀纣绑在一块都不如的暴君,这要冲过去,就是恼羞成怒,将暴君之名坐实了。 在天下动乱的时候,在自己背上暴君的恶名,这样一来,恐怕关中都得乱。 不行,朕不能背上暴君的污名,最起码现在不能背上。 要驳倒燕贼。 “丞相。”此时,始皇帝突然想起身边的李斯,立即开口道:“朕知丞相素有急智辩才,快,你去给朕怼死燕贼。” “我去?” 李斯闻言,微微向后一缩,但此时始皇帝用力的拽着他的手,让他无法后退。 见此,李斯心中为难。 自己虽然也能辩论,但自己的辩论也是基于事实,认真的讲道理,加上迎合始皇帝的心理,这才让人无法辩驳。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跟人就始皇帝的德行进行辩论,这明显先天不足,底气不足就先弱对方三分。而且,对面是一群痛恨始皇帝的人,如此,始皇帝的意志根本不起作用,甚至还会有引发逆反心理,自己说的就算有道理,也会让人觉得是诡辩。 这要上去辩论,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想着,李斯立即底气不足的应道:“陛下,臣擅长辩论朝政得失,与人辩经,这并非臣之所长。陛下何不请那些专门研究辩论的人出来驳倒燕贼。” 始皇帝见李斯拒绝上前,遗憾的叹恨一声,然后想起自己招募的那些博士。 本来,博士有七十多,其中不乏擅长辩论的。 但现在,除了前面两个,就只有被看管起来的五个,而且这五个平常也不是很擅长辩论的样子。 唉,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 若是真的辩论不过,那朕就真成了比桀纣还要残暴的暴君了。 想着,始皇帝大声道:“来人,传诏,将军中的五位博士全都喊过来。” 就在始皇帝喊人的时候,程坚已经反应过来,怒斥道:“荒谬,你将陛下比作桀纣,桀纣岂能与陛下相比。 桀纣整日寻欢作乐,不理国事,而陛下战战兢兢,每天要处理的国事竹简高达一百二十石,每天都要操劳到深夜。 桀纣荒淫无道,听信妇人之言,而陛下不近女色,至今连皇后都没有。 桀纣无德无能,而陛下一统六国,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功德虽三皇五帝亦可比焉。 至于说陛下大行徭役,更是愚钝之言,修皇陵,自古有之,何足为奇,而征召百姓修路、修长城、修水渠,都是为了天下而修,并非是为了陛下个人而修。 这岂能算陛下残暴。” “好。”程坚话音一落,始皇帝立即激动从内心深处发出一个好字。 这一句暴喝声音极大,不仅始皇帝身边的人听到了,而且连两军之间的燕南飞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随着声音落下,众人纷纷看向始皇帝。 此时,始皇帝见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立即用生命发出呐喊:“自朕一统天下以来,一直都战战兢兢的治理天下,没有一天敢懈怠的。 至于修路等等工程,都是为了社稷而修,而不是为了朕享乐。” 两军之中,燕南飞一听到说话的人自称朕,而且还站在王车上,立即意识到,这人是始皇帝没跑了。 想着,他立即将目光投向始皇帝。 好好好,本来还没想去找你,没想到你这暴君居然自己冒出来了。 我燕南飞这次要是不怼死你,我就不姓燕。 心中一定,燕南飞立即放过眼前的两个博士,朝始皇帝大喊道:“嬴政,你居然还有脸出来答话。 你说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我呸,你一统六国之时,每灭一国,就在咸阳复制被灭之国的宫城,然后将亡国的妃嫔公主放置其中,供你取乐。 这些年,你修建的宫殿从咸阳修到了函谷关外,而且还都是征召秦国百姓的,更过分的是一边让秦国百姓替你打仗,一边替你修宫殿,这事你认不认?” 燕南飞话音一落,始皇帝身边出身关中的秦军将士立即将目光投向始皇帝。 燕贼所说的事,他们大部分都是亲历者,甚至,他们不仅打了战修了宫殿,而且在灭韩之前,还耗费数年苦工,在关中修建了宏伟的郑国渠。 虽然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来的,不是打战就是种田,亦或者是参加劳役,反正一天从早忙到晚,一年从头累到尾,难有休息之时。 本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来,现在听燕贼这么一说,这好像是很过分的举动啊。 另一边,始皇帝听到燕贼的话,正想否认,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治国的,九罚一赏,疲民弱民,怎么就残暴了。 但他突然注意到周围秦军将士迟疑的目光,否认的话就说不出来。 而始皇帝身边的李斯,这时却皱起眉头。 燕贼诡辩,他用儒家的标准去套始皇帝,让始皇帝在儒家的圈子里跟他辩论仁义道德,这怎么能辩得过他。若是用秦国的传统还有商鞅韩非学说去辩论,那始皇帝就是明君圣君。 李斯正想开口反驳,然后他注意到燕贼身后的贼军,想起几天前汶县百姓一个接一个跳下城墙慷慨赴死的场景。 所有的话又憋了回去。 天下人皆喜美厌丑,好逸恶劳,贪生怕死,若是他现在用苦劳死亡去与燕贼辩论,那就算赢了也会遗臭万年。 唉,早知道燕贼如此能狡辩,能将周武王和姜太公都无法回答的问题狡辩过去,就不应该让那两个博士去羞辱燕贼。 想着,李斯立即用力的搀扶着始皇帝,并让自己的身体微微落在始皇帝的后方。 这是,燕南飞见自己问完,嬴政没有马上答话,立即再问道:“还有,你别忘了,大秦的宫殿已经从咸阳修到关外,你这暴君依然没有满足,依然还嫌宫殿拥挤,居然又在修阿房宫。 阿房宫规模之大,前所未有,数十万奴隶刑徒劳役已经修了足足两年,却连宫殿的地基都还没修好。 这还不算,你为了修建阿房宫,让丁壮去蜀山取石,又让壮丁去楚地砍伐古树,穷尽天下财货以修建前不见古人甚至后不见来者的旷世宫殿。 嬴政,你还敢说从来没有为一己之私。” 第两百三十四章 赢贼 始皇帝闻言,看着大呼小叫的燕贼,已经涨红了脸。 此时,他很想说,自古以来,天下君王有那个没修缮宫殿的,朕作为功盖三皇德过五帝的皇帝,修个大宫殿就残暴了? 但此情此景,这话他说不出口。 这时,燕南飞身前的程坚卫恕两位博士也没法反驳,因为始皇帝修宫殿本来不是错,但天下皆知,始皇帝修的太多了,从咸阳到关外,宫殿没停过,甚至现在还在修阿房宫。 一时间,燕南飞气场压过秦军所有人,数万秦人没人敢开口答话的。 此时,燕南飞见自己声音落下,面前的秦人竟没人开口,便再接再厉道:“嬴政,你口口声声说修路修长城还有南征北战,都是为江山社稷,对此···” 燕南飞目光从秦军阵前扫过,然后对着始皇帝怒喷道:“我呸,你都是为了你自己。那匈奴是什么人,数十年前就被赵国击败,连续十几年不敢南下牧马的人,其实力何足惧哉(匈奴强大起来,还是冒顿上台,吞并了周围的部落,并击溃大月氏,然后一统草原,才形成一个庞然大物)。 况且,众所周知,匈奴南有楼烦王、林胡王,东有东胡王,实力虽不弱,但也强不到那去。 连赵国都打不过的匈奴,对大秦更造不成威胁,如此匈奴,需要你一口气动用三十万大军以及数以百万计的壮丁壮妇去攻打匈奴修建长城,然后导致无数壮丁壮妇惨死,无数普通百姓破产为奴。 你如此急不可耐的打击匈奴修建长城,你是为了天下社稷吗?你是为了天下百姓吗? 你都是为了你自己?” 始皇帝一听燕贼连北伐匈奴这等事,都描述成他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发动的战争。 于是,始皇帝怒道:“燕贼,休得胡言,北伐匈奴乃是为了大秦千秋万代,是为了防范未然,是为了提前减除北方的威胁,这如何是为了朕一己之私。” 此时,李斯见始皇帝昏了头,竟以短击长,接连亲自跟燕贼对喷,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另一边,燕南飞听到始皇帝的话,又怒喷道:“嬴政,你岂不闻古语有云:君王不向往道德,不追求仁义,只想着横征暴敛,竭尽全力的榨取百姓财富,无所不用其极的奴役百姓,然后打着为江山社稷的名义,开疆扩土,充实国库,却丝毫不顾及百姓的死活,这就是民贼。 你口口声声说我燕某人是燕贼,说我们这些义士是贼军,其实你才是天下最大的盗贼,是大秦之国贼,是天下百姓之民贼。 赢贼,你现在还敢说自己是为了天下社稷吗?” “燕贼,你···”始皇帝一听燕贼喊自己赢贼,顿时气急败坏,但却无法反驳民贼之说。 这民贼说法是孟子的话,孟子善辩,当初稷下学宫的诸多大贤都说不过孟子,他自然也不行,不知从何反驳。 此时,燕南飞见嬴政无法反驳,再接再厉道:“赢贼,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千秋万代,是为了防范未然,是为了提前减除威胁。” 说着,燕南飞突然怒吼道:“嬴政,你岂不闻沧海桑田,如此,腻味为了千秋万代,是不是还要让百姓去移山填海啊。日月星辰时不时的掉下来,为了防范未然,你是不是还要让百姓去摘星拿月啊。上古年间,天差点掉下来,为了提前减除威胁,你是不是还准备让百姓去把天给捅破啊。” 始皇帝气急:“燕贼,你胡搅蛮缠,朕···” 始皇帝急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燕南飞继续道:“赢贼,你这个昏聩之君,连愚公都不如,愚公移山尚且知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而你呢,居然想着自己一个人将千秋万代的事全干了,然后让天下百姓为了你的雄心壮志,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此,你自己说,你这十年的所作所为,真是是为了天下,为了社稷么? 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根本没有半点是为社稷。” 始皇帝闻言,剧烈的喘着气,双眼死死的盯着燕南飞,却见燕南飞还在那说个不停。 “赢贼,你可知道,你统治天下的这十年,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用自己双手,修建遍布天下的驰道直道。 这十年间,我们还用我们的双手,修建了灵渠挖开了无数河道。 这十年间,我们还用我们的双手,为你修建了数百座宫殿。 这十年间,我们还用我们的双手,修建了延绵万里的长城。 这十年间,我们用我们的双手,向南击溃了百越向北击垮了匈奴。 但赢贼,你可知道,这十年间,有多少百姓因此而破产。 这十年间,有多少百姓因此沦为奴隶刑徒。 这十年间,有多少百姓因此逃亡为盗。 这十年间,又有多少百姓死在了距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 说到这,燕南飞气愤到了极点,看着王车上的始皇帝怒问道:“赢贼,我且问你,我们用我们的双手,撑起了整个大秦,但却无法撑起自己的小家,以至于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谁之过。” 燕南飞声音落下,心有戚戚的义军甚至许多秦军将士,都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始皇帝。 始皇帝见周围的秦军将士目光有异,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连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他知道天下的实情,他治理天下对关中关东一视同仁,关中和关东多少百姓破产沦为奴隶刑徒,多少百姓逃亡为盗,多少百姓战死,他知道的最清楚。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现在才感到害怕。 另一边,燕南飞见始皇帝不做声了,立即回头向义军将士问道:“诸位父老兄弟,你们说,这是谁之过错?” 众义军将士一听,纷纷大喊道: “是始皇帝的错···” “是那赢贼的错···” “是这暴君的错···” 很快,众义军将士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汇聚成一股: “是赢贼的错···” “是嬴贼的错···” “是赢贼的错···” 第两百三十五章 溃败 随着十余万义军将士的声音凝聚在一起,然后铺天盖地的向秦军涌去。 秦军遭到音波攻击,顿时士气暴跌。 接着,被音波攻击的秦军,开始出现分化,有的恐惧的握住了武器,有的害怕的向后退缩,有的朝始皇帝投去愤恨的目光并情不自禁的拉开自己与始皇帝的距离。 而另一边,处在音波浪潮正中间的始皇帝,在遭受了一波又一波的“赢贼”音波攻击后,终于坚持不住,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心血,然后又在战车上昏死过去。 “陛下···” “陛下···” 此时,燕南飞眼看秦军军阵出现动荡,而赢贼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吐血倒下,生死不明。 见此,燕南飞大喜过望。 我的杀手锏还没用,秦军就乱了。 这正是天赐良机啊。 想着,燕南飞手中长剑立即指向始皇帝:“杀,杀赢贼,除暴君。” 话毕,燕南飞立即向驾车的曹叔野喝道:“叔野,快,驾车朝赢贼冲过去,本公子要跟赢贼单挑。” 负责驾车的曹叔野也看到了赢贼吐血倒下的一幕,此时一听燕公子之言,立即挥鞭驱车向前。 就在此时,前方战车上的博士程坚,拔剑怒吼道:“燕贼,你要以臣弑君,那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要让你知道,我儒家子弟还有忠义之士。” 燕南飞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向赢贼效忠?”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老夫受陛下···” “我呸,狗屁的食君之禄,你们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是赢贼自己做的,都是赢贼从百姓手中搜刮出来的。” “燕贼休要狡辩,交税纳税,天经地义。” “交税纳税,自然天经地义,可是自古以来的税,都是十一税(战国不算),现在赢贼收税已经从从十取一收到了十取六七,拼尽全力的从百姓身上吸取民脂民膏,这难道也叫收税,这分明是敲骨吸髓式的从百姓身上榨取财富,。 现在你们这两个老匹夫,享受着民脂民膏,却不思回报百姓,反而助纣为虐与赢贼同流合污,还不知廉耻的自诩忠义。 我呸,本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程坚听着燕南飞的辱骂,脸色惨白看了看燕南飞,然后回头看了看始皇帝,接着又看了看燕南飞,又看了看始皇帝,如是者三。 “啊——” 程坚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然后口吐鲜血的从战车上栽了下去,然后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一边吐血一边惨叫的向一旁跑去。 他疯了。 这时,车上另一个博士卫恕见程坚疯了,又见燕南飞正恶狠狠的瞪着他,当即长叹道:“吾羞,无颜再见世人了。” 说罢,卫恕拔剑自刎,倒在战车。 卫恕一死,顿时惊呆了驾车的秦卒,然后秦卒看了看燕南飞,又看了看车上的卫恕尸首,突然向燕南飞拱手道:“公子高义,让在下如梦方醒,在下李乐不才,愿随公子杀赢贼,除暴君。” “善。”燕南飞见眼前秦军倒戈,立即应道:“勇士,随我向嬴政冲锋,杀赢贼,除暴君。” “在下愿为前驱。” 李乐说完,当即调转车头,一边高呼“杀赢贼除暴君”,一边驱车向王车冲去。 而燕南飞与东野环的战车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后方义军正呼喊着,突见燕公子已经向秦军冲了过去,也纷纷跟着冲了过去。 另一边,秦军主将杨瑞和正关注这始皇帝的情况,突然,他发现贼军异动,已经冲了过来。 见此,杨瑞和当即喝道:“擂鼓,准备迎敌。” 杨瑞和的声音落下,鼓声稀拉拉的响起来。 杨瑞和听到鼓声微微一怔,向左右一看,却见最前方的精锐秦军,面对贼军毫无章法的冲锋,居然有许多人害怕的后退。 糟了,我大军心神为燕贼所摄,已经难以一战了。 果然,就在杨瑞和震惊的瞬间,秦军已经阵型大乱,有的秦军已经开始脱甲往后逃跑,有的秦军正已经向两侧逃亡,有的听到鼓声有变正疑惑的左顾右盼,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原地准备抗击秦军。 “丞相,速退,我军败了。” “啊???!!!”正全力顶住始皇帝,避免始皇帝倒下的李斯,突然听到杨瑞和的声音,然后抬头一看。 果然,燕贼正在杀过来,而秦军还没接战就开始溃败了。 见此,李斯脸色巨变,急道:“太仆,速速率军断后,本相先带着陛下后退,陛下万万不能落在燕贼手中。” 杨瑞和知道轻重,当即应道:“丞相速去,本将断后。” 另一边,燕南飞三辆战车也没有头铁的直接冲击秦军军阵,而是一路缓行,等着后面的义军跟过来。 义军一追上,三辆战车立即加速,与众义军一起向秦军扑去。 两军接战,心神被夺,士气暴跌,将士离心,毫无战意的秦军,顿时一触即溃。 秦军一败,燕南飞立即从周围调来从跟着他在大野泽躲藏的近卫军。 “赢贼的王车就在前面,冲,冲过去,杀嬴贼者,无论将领还是士卒,封洛阳王。” 燕县勇士、东郡降军、临济勇士、陶城勇士、昌邑降军组成的近卫,一见燕南飞给他们创造了无与伦比的条件,抢占先机,无不振奋大喊: “杀赢贼,封洛阳王···” 与此同时,眼看燕公子已经率领近卫军向嬴贼冲了过去,其他义军全都急了。 前军中,主将陶亭与先锋陈武皆大喊道:“快,杀赢贼,封洛阳王。” 左右两翼,孔聚与滕宁亦喊道:“冲,快冲,杀赢贼,封洛阳王。” 一时间,整个战场,到处都是“杀赢贼,封洛阳王”的呼喊。 另一边,李斯正率禁卫向前狂奔,猛然听到后面到处都是对始皇帝不利的呼喊,回头一看,却见他放在前面阻拦贼军的关中精锐,竟然已经溃败了。 须臾,李斯见杨瑞和追上来,立即问道:“太仆,不是让你阻拦贼军一阵吗?为何败的如此之快。” “丞相,兵无战心将无战意,一触即溃,老夫也没办法。” 李斯闻言,长叹道:“唉,腐儒害死人。不过,虽然今日这一战的过程跟我预料的完全不同,但好在结果还没有超出我的预料。 还请太仆率陛下的禁卫阻拦一下燕贼,只要陛下脱险,这一战我们还没有输。” 杨瑞和看了一眼倒在战车上的始皇帝,轻声应道:“请丞相放心。” 第两百三十六章 逃亡 燕南飞率众追杀秦军十里,眼看就要追上王车,手刃嬴政,这时,杨瑞和再次率军杀来。 燕南飞强行冲击了一阵,却被杨瑞和拦下,欲进不得。 双方厮杀中,义军左右两翼快速突进,一边高喊者“杀赢贼除暴君”,一边直扑始皇帝而去。 燕南飞率众与杨瑞和厮杀了一阵,见杨瑞和十分难缠,便向前方望去。 只见赢贼王车正快速远去,而左右两翼正在快速推进,而孔聚所部的速度明显比滕宁所部快一些。 见此,燕南飞立即吩咐道:“传令给将军滕宁,让他回师协助清理秦军主力。” “诺。” “传令给将军孔聚,让急速追击秦军溃军,杀赢贼,除暴君。” “诺。” 军令下达,滕宁又率军追杀了一阵,但见自己所部速度不如薛县义军,已经甩在后面,只能放弃追杀嬴贼,转而回师清理秦军。 李斯等人贼军人多势众,穷追不舍,不敢接战,只是一路亡命狂奔。 接着,李斯率众狂奔十余里,直到道路渐渐变窄,而散乱的溃兵随着道路变窄渐渐聚集在一起。 李斯又狂奔五里,然后回头一看,见追兵被密集的溃军拦住,追击速度大减,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李斯看了一眼坐在王车上,怀抱始皇帝的蒙毅,轻声问道:“情况如何?” 蒙毅闻言,缓缓伸出右手食指缓缓往始皇帝鼻子下一放,数个呼吸后,他脸色苍白的向李斯摇头,没有说话。 李斯顿时打了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还好,他反应及时,勉强站稳。 站稳后,李斯脸色惨白的看着始皇帝,如同失了魂。 计划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今日一战本来他已经将一部分精锐秦军放在前面,准备挫一挫贼军的锐气,然后诈败逃亡,如此,他们就可以从容逃到这。 但万万没想到,那两个博士太过无能,而且燕贼太能狡辩,以至于秦军对朝廷的怨气被燕贼激发出来,然后被他寄予厚望的精锐秦军,居然一触即溃。 而且,始皇帝阵前昏迷,还没来得及安置,又亡命狂奔二十余里,也被颠簸了二十余里。 以至于始皇帝扛不住颠簸,居然,居然,居然··· 崩了! 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居然猝死在战场。 这··· “丞相···丞相···” 蒙毅连呼数声,才将李斯唤醒。 “丞相,如今我军溃败,燕贼穷追不舍,还需要丞相主持大局,丞相要振作啊。” 李斯闻言,立即甩了甩脑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稳住心神。 数个呼吸后,李斯恢复正常,开口道:“蒙卿,我昨日便在此处提前布置好了箭阵,以阻击贼军追杀。 你先护送陛下去休息的王车,传御医为救治陛下,并派重兵保护车架,不能让旁人打扰陛下。” 蒙毅一听,立即明白过来。 现在始皇帝还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战场上,还得制造始皇帝还活着的假象。 想着,蒙毅立即应道:“请丞相放心,在下必派心腹将士护卫陛下,不会有任何问题。” “善。”李斯点头道:“蒙卿且去,本相会在此时接应溃军,并等待太仆归来。” 须臾,李斯下了车,然后目送王车离去。 接着,李斯一边布置箭阵,一边引导溃军,并等候太仆杨瑞和归来。 随着时间推移,溃军源源不断的经过,就在李斯焦急的等候间,他又听到了“杀嬴贼,封洛阳王”的呼喊声。 燕贼快追过来,为了太仆却迟迟不见踪迹。 就在李斯紧张的等待中,贼军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溃军前军的步伐越来越急。 直到贼军的先锋出现在不远处,李斯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喝道:“射击。” 随着李斯一声大喝,随着令旗挥舞,数千秦军弓弩手立即射出了手中箭矢。 一时间箭如雨下,射中了许多溃军,也射中了一些义军。 “箭雨?”追在最前面的孔聚,突然遭到箭雨打击,连忙竖盾躲避。 “秦军已经布置好弓弩手,快,注意隐蔽。” 孔聚呼喊中,见秦军箭雨停下,立即向左右观看,却见除了少数追过来的战车有盾牌以外,其他步卒都是轻装疾行,不仅没甲,而且还没盾牌,这一波箭雨让许多人受伤。 好在秦军是为了阻截他们,远远的就进行,若是等他们大部进入射程,恐怕伤亡极大。 正想着,孔聚又听到“嗖嗖嗖”的射击声。 “秦军射击,隐蔽。” “快,调盾牌过来。” 一段时间后,孔聚凑齐足够的剑盾兵,乃竖盾墙强突。 此时,李斯见贼军依靠盾牌强行突击,也不与贼军纠缠,当即下令:“撤!” 秦军退走之际,李斯又在树叶、树干、粮食、军帐以及菜油组成的路障上放了一把火,然后从容离去。 须臾,孔聚来,见大火阻路,立即喊道:“长戟手速速向前,清理火堆,打开通道。” “诺。” 一段时间后,等义军清理出一个通道,此时秦军已经跑得没影了。 “传令,追···” “报···”一个信使飞快的跑到燕南飞不远,禀报道:“公子,孔将军率众追杀二十余里,被秦军箭雨火墙所阻,已经落在秦军后方。现在孔将军正在急速追杀秦军,但顾及麾下义军人少,恐遭遇伏兵,故请公子率军跟上。” 燕南飞闻言,向战场一看,见右军前军已经秦溃军搅和在一起,中军大部也在围剿秦军,略一沉吟便吩咐道:“传令给后军主将常琳,让他不必与秦军纠缠,速速率军前去支援孔将军。” “诺。” “传令下去,赢贼已经落荒而逃,准备劝降秦军,追杀赢贼。” “诺。” “传令给将军黄邢,让他率率冯劫所部的降军,配合招降秦军。” “诺。” 须臾,战场便响起一片劝降声: “秦军已败,降者免死···” 劝降声一出,被分割包围的秦军立即陷入惊疑之中,抵抗力度大降。 正率众抵抗义军的杨瑞和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对劲,立即怒吼道:“大秦勇士,你们忘记长平之战了吗,忘记六国对我大秦的仇恨了吗,降者必死···” 杨瑞和正大声疾呼间,义军中再次响起一片关中口音的劝降声: “我们是冯劫将军所部将士,公子仁义,为天下人反抗暴秦,降者免死···” “我们是冯劫···” 正在犹豫的秦军,一听到大片关中口音的劝降声,而且还是之前围杀燕公子的冯劫所部发出的声音,心理防线顿时崩了。 “我等乞降···” 第两百三十七章 脱离 半个时辰后,义军剿灭了秦军中不愿投降的人,又控制住降军。 “传我将令。”燕南飞大声道:“以将军冯渐为主将,将军司马岚为副将,统帅中军控制秦军降军。” “诺。” “告诉两位将军,卸下秦军降军武器甲胄,好生看管,不能让降军跑了,也不能进行虐待。” “诺。” “传我将令,让中军右军立即整军,准备追杀秦军,杀赢贼,除暴君。” “诺。” 就在燕南飞整顿军队间,一个信使快速来报。 “报,公子,秦军溃兵正快速逃亡,孔将军正吊在秦军后方,请公子率军跟上。” “好,让孔将军继续追杀秦军,我军即刻赶到。” “诺。” 不久,大军整顿完成,燕南飞率四万义军再次出发,快速往秦军逃亡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李斯率溃军逃亡,后方义军急追不舍。 逃亡间,济北郡秦军见势不对,不愿继续跟着始皇帝。 于是,济北郡秦军便在奔逃间,渐渐脱离驰道,往两侧的山林而去,然后隐匿林中不出。 “丞相,不好了。”将作营主将黄式来到李斯战力的战车边禀报道:“济北郡秦军正在大规模逃亡,恐怕有投贼之心。” 李斯毫不在意道:“济北郡秦军早在数日前就已经人心散了,现在逃亡,很正常。” 说着,李斯向周围看了一眼,叹道:“如今我军自顾不暇,连关中秦军都有一些在悄悄逃亡,更何况是济北郡秦军。不用理会,直接向前逃亡便是。” 说完,李斯又回头向后方看了一眼,见贼军紧追不舍,吩咐道:“传令,让弓弩营再阻止贼军一阵。” “诺。” 军令下达,正快速狂奔的弓弩手在将领的吆喝下,再次止步列阵。 不久,箭阵成。 接着,秦军弓弩手见贼军杀来,立即射出手中箭矢。 此时,正率军追杀的孔聚远远的就看见了前方列阵的秦军,一见秦军便立即喝道:“秦军射击,快,竖盾。” 秦军一连五波箭雨,虽然大都没有对义军造成伤害,但却成功的打断了义军追杀的节奏。 射完五波箭雨,秦军弓弩手又在将领的指挥下,再次向前逃亡。 双方奔逃追杀间,孔聚所部遭遇三次箭雨阻击,速度大降。 以至于后军追上孔聚所部时,孔聚已经落后秦军七里之远。 燕南飞正率军飞速向前,一个信使来报。 “报,公子,后军已经追上左军,两军正协同追杀秦军。不过,秦军再三在驰道上布置箭阵,我军多次遭到箭阵射击,已经落在秦军后方数里。” 燕南飞闻言皱起眉头,他闻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气息。 秦军屡屡在驰道布阵,阻击义军追杀,这看上去很正常,但其实不正常。 秦军既然能在驰道上再三布置箭阵,甚至现在秦军已经脱离义军的追杀,这种情况下,秦军其实可以设置伏兵,对孔聚所部偷袭一把。 如此,成则一举击溃追兵,败则严重滞延追兵的速度。 但现在秦军却狂奔不止,只是用弓弩手骚扰追兵,却不设置伏兵。 这是何故? 想了想,燕南飞没想通,只能吩咐道:“传令给孔聚将军,让他小心戒备,秦军依然还有一战之力,让他不要在阴沟里翻船。” “诺。” “传令给孔鲋先生,让他继续率军驻扎城墙,调运物资,防止意外发生。” “诺。” “传令,加速前进。” 当日,义军追杀五十余里,并未追上秦军。 夜色降临后,追在最前面的孔聚,担心秦军会在前方趁夜设伏,便下令停止前进,并原地驻扎,准备晚食。 晚食善未做好,燕南便率主力抵达义军驻扎地。 大军安顿好,又用过晚食,燕南飞召集诸将议事。 “孔将军,现在秦军情况如何?”燕南飞率先问起秦军情况。 “回公子。”孔聚拱手应道:“据探子来报,入夜后,秦军还在趁夜逃亡,现在已经逃到二十里外了。 而我军因为担心秦军设伏,不敢在夜间行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军远去。 至于秦军的人数,秦军一路快速逃亡,没有片刻休息的,我们的探子也难以打探出秦军的数量。 但是,探子也注意到了,秦军在逃亡路上,有大量秦军半路脱离秦军主力,往道路两侧的山林逃亡,据探子观察,逃亡的秦军大都是济北郡秦军,只有少数是关中秦军。 如今,探子估算,秦军数量已经不超过三万了。” 燕南飞微微颔首,又问道:“孔将军,可有那赢贼消息?” 孔聚眉心微皱,摇头道:“我军探子一直在远处盯着赢贼,那赢贼在战车上昏迷后,在战车上逃亡了二十余里,然后被转移到了王车上,被秦军一路护着逃亡。 不仅如此,我军探子还发现赢贼的王车有御医出没,看上去情况很不好的样子,但应该还活着。” 燕南飞沉默了一下,叹道:“可惜了,要不是杨瑞和率军死缠着本公子,这一战,本公子一定能斩下赢贼首级。” 说着,燕南飞想起历史上的记载,始皇帝在遭遇荧惑守心、坠星刻字、鬼神还璧后,心情一直郁闷,然后在现在这个时间段的数月后,在大海上射杀了一只大海鱼,然后没多久就染病死了。 而现在,今日战场上,始皇帝虽然当场吐血倒下了,他倒下之下,声音还是很大的,表明之前始皇帝虽然曾昏迷一阵,但经过御医救治,身体恢复的不错。 现在也不能断定始皇帝的生死。 而且,现在这情况,就算始皇帝死了,李斯他们肯定也的瞒着。 所以···还得继续努力,争取把始皇帝的脑袋砍下来。 只要砍下始皇帝的脑袋,必定振奋六国百姓之心,一举将秦国的势力赶回关中,并沉重关中百姓的士气。 如此,才能轻而易举的覆灭秦国。 想着,燕南飞笑道:“虽然今日没能阵斩赢贼,但现在赢贼已经被我们困在这片区域,只要赢贼无法突围,那赢贼的项上人头,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诸将一听,皆振奋道:“公子英明!” 第两百三十八章 顽固 燕南飞说完秦军事,又向诸将问道:“今日一战,我军大破秦军,战果斐然。” 说着,燕南飞向下手首位的东野环道:“东野先生,你现在负责统计我军军功战果,不如将统计的结果向诸将公布一下,让大家振奋振奋。” 燕南飞话音一落,诸将全都看向东野环。 东野环见状,立即应道:“是公子,今日一战我军大破秦军,共计斩首一万四千余,其中秦军铁甲精锐六千,且精锐之中更有两千余赢贼宫廷禁卫。” “宫廷禁卫。”燕南飞一怔,立即问道:“先生,那宫廷禁卫是否是秦将杨瑞和阻截本公子时所率领的军队。” “正是如此。”东野环点头道:“公子,本来臣也不知那支军队乃是赢贼宫廷禁卫,但是,今日一战我军解救了五位博士,据博士指认,臣才知道那些死战的秦军乃是守卫秦宫的精锐。” 说到这,东野环拱手道:“公子,今日一战,五位博士被赢贼叫到前线,本想让他们与公子辩论,但他们不愿从贼,故而未曾出面。 后来,秦军大败,五位博士不愿与赢贼同流合污,跟着秦军逃亡,又仰慕公子仁德,故特来相投。” 燕南飞一怔。 居然有五位博士来投奔自己,这是好事。 虽然他们之前是秦朝的博士,但之前大秦是正统,投靠大秦无可厚非。或许这些人不如孔鲋东野环这些宁死不屈的忠贞义士,但论学问论声望,他们都远超一般人。 这五人投靠自己,必定极大的助长自己的威望。 想着,燕南飞立即问道:“五位博士现今在何处?还请先生为我引荐。” 东野环见燕南飞尊贤重道,心中大喜,应着:“回公子,之前五位博士被我军俘虏,落在后方,等五位博士表露身份,我军已经在追杀赢贼了。 如今,五位博士正在子鱼那里,臣刚刚收到子鱼书信,这才知道五位博士的事。” 燕南飞闻言,遗憾的道:“可惜了,如今我们正在追杀赢贼,只能待日后稳定下来,再与五位博士相见了。” 说着,燕南飞见周围诸将皆有喜色,立即笑道:“诸位将军,当初嬴政一统天下,在咸阳聚集七十余博士,可谓天下归心。 如今,七十余博士皆离赢贼而去,这就表明,赢贼已经尽失天下人之心,已经大势已去。” 众将闻言,皆目光炙热的看着燕南飞,恭贺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博士来投,天下归心。” 话毕,众人皆喜。 数个呼吸后,周围声音停下,燕南飞又对东野环道:“先生,请继续宣布战果。” “是公子。”东野环点头道:“今日一战,除斩杀大量秦军外,我军更是俘获秦军一万八千余人,其中有铁甲精锐近七千,偏将十余人,将军三人。” 说着,东野环恭贺道:“公子,此战俘虏如此多的秦军,可谓大涨我军威风,要知道,各国征战数百年,秦军上次大规模投降,还是数十年前邯郸之战时。” 燕南飞再次哈哈一笑。 诸将再贺。 贺毕。 东野环又道:“此外,我军也斩杀秦军将领若干,但是,因为战死的秦将,包括秦太仆杨瑞和在内皆被枭首,故而臣还要确认一番,究竟何人斩杀了那些秦军。” 燕南飞闻言,知道义军杀了秦将后,担心功劳被抢走,所以割下首级为证。 于是,燕南飞将目光投向彭越。 彭越见状,立即开口道:“东野先生,今日我见秦将杨瑞和阻拦公子,故而率众从侧面突击秦军,打算替公子开路。 然后,经过一番激战,在下侥幸斩下杨瑞和的首级。稍后,在下便将杨瑞和首级交给先生。” “善。”东野环知道各国征战时,各国都有这传统,便点头应下。 此时,燕南飞开口道:“先生,杨瑞和虽是赢贼大将,但为让赢贼脱逃,死战不退。本公子感其德行,故请先生确定功勋后,将杨瑞和首级送到后方,让他全尸而葬。 埋葬杨瑞和的事,就让被俘的秦将率降卒去做。” 东野环一怔,立即劝道:“公子,那杨瑞和虽有小许德行,但其掩护赢贼逃亡,这是祸乱天下的恶行,是为有小义而无大义。 而且,若是公子礼遇杨瑞和,那其他秦军闻之,岂不效仿杨瑞和,死战我军。 故,臣请公子三思。” 燕南飞闻言,微微皱眉。 这东野环果然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他为何提出埋葬杨瑞和,难道真是为了埋葬杨瑞和吗? 不,埋葬杨瑞和那是为了榨取杨瑞和的剩余价值,是为了收取秦人之心。 杨瑞和乃是秦国名字,秦灭六国之时,杨瑞和战功显赫,未逢一败,在秦国威望极高且极得人心。若是礼遇杨瑞和尸首,必能得秦人之心。 而且,今日一战,义军俘虏了许多秦军,其中还有许多关中秦人。秦国与六国的仇恨,不可谓不大,秦军初降,必定人心惶惶。 若是此时让一个投降的秦将率降军去埋葬杨瑞和,比能是降军心安。 毕竟,义军连死了的秦将都能礼遇,更何况是他们那些活着人。 想着,燕南飞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向东野环。 东野环见状,立即用坚持的目光直射燕南飞的双眼。 二人对视两个呼吸,然后燕南飞败下阵来。 这个老匹夫。 燕南飞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先生不愿,那我稍后去信给子鱼先生,让子鱼先生处理此事。” 东野环一怔,错愕的看着燕南飞,不知道他坚持的意义究竟何在。 此时,陶亭见燕公子与东野环又闹出矛盾,熟知二人状况的他,立即开口道:“公子,东野先生,今日一战,在下侥幸斩杀···” 燕南飞与东野环见陶亭汇报战果,立即略过此事,然后都看向陶亭··· 事后,东野环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迎着篝火将今日义军战功一一记下。 整理完军功,东野环又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用笔墨记录起来: “某年某月某日,公子率薛郡义军对阵秦军,临阵历数始皇帝罪行,始皇帝闻罪呕血,秦军闻之,皆以始皇帝残暴而公子贤德,幕公子而弃始皇。 后公子鼓而击之,大破秦军,杀秦太仆······” 第两百三十九章 田安出兵 在义军用过晚食,准备休息的时候,秦军才刚刚停下前进的脚步。 这时,李斯正啃着干粮,蒙毅一脸担忧的走到李斯身边: “丞相,在下刚刚清点完大军,现在我军只剩下两万出头的将士了。” 李斯正快速咀嚼干粮,听到蒙毅的话,咀嚼动作顿时停下,接着沉默了一下,将口中干粮吐了出来。 “就剩下两万将士了?”李斯难过的道:“今天早上我们还有近八万将士,不想,今日一战,我军一败如山倒,竟败得如此凄惨。 不仅大军损失惨重,太仆下落不明,甚至,连···” 说着,李斯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落寞。 蒙毅见状,跟着叹息了一下。 接着,蒙毅又道:“丞相,据探子来报,肥县那边,田贼田安以及田解相继率军抵达肥县,加上济北郡其他县的贼军,如今肥县那边的贼军,已经超过十万之众。 而我们这边,赵贲将军只有五千伏兵,加上我们这两万残兵败将,恐怕难以击败田贼,突围而出。” 李斯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不,我军或许还可以一战,也必须与田贼一战。” 蒙毅诧异的看着李斯:“丞相,如今我军兵无战心将无战意,而且,连···” 说着,蒙毅停顿了一下,劝道:“如此,不如直接率军前往泰山驻守,以待援军。” “不妥。”李斯摇头道:“若是今日一战我军成功诈败逃亡,保留援军,那还可以前往泰山驻守。 可是,现在不一样,正如蒙卿所说,我军现在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已经斗志全无,甚至连··· 如此,一旦燕贼与田贼汇合,数十万贼军将我们团团围困,然后散布谣言进行劝降,并以洛阳王的爵位鼓动我军将对陛下不利。 如此,你我皆为燕贼所擒矣。” 蒙毅脸色一变:“诚如丞相言,那我等只有击败田贼这一条路可走了,而且,我们只有一战的机会,若是战败,我等皆死矣。” “正是如此。” “欲要破田贼,就必须要提振我军士气,激发将士战心斗志,不知丞相有何对策。” “无他,重赏耳。”李斯叹道:“我打算以陛下的名义下诏,宣布只要突围而出,全军将士皆晋升一级爵位,全军士卒皆赏一金。 同时,为了鼓舞士气,本相还打算让陛下亲自出面擂鼓壮威,一则恐吓田贼,二则激励我军将士。” 蒙毅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看着李斯问道:“丞相的意思是找人代替!” 李斯点了点头:“蒙卿,今日之战,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吐血昏迷,虽然我等极力隐瞒,但这个消息肯定瞒不住。若是陛下不露面,恐军中人心惶惶,虽重赏亦难以定人心。 所以,陛下在决战之日,必须得出面,以定军心。 同时,本相决定推波助澜,派人给田贼通风报信,将今日一战变本加厉的告诉田贼,就说我秦军即将被燕贼剿灭,以此鼓动田贼出来一战。 洛阳王的爵位动人心魄,田贼他们肯定也仍不住,只要田贼出来,我军拼死一击,加上伏兵与陛下,足以击溃田贼。 而且,陛下在得到燕贼请求决战的战书后,便已经派人给东郡守传诏,让他做好接应准备。 现在,东郡秦军应该已经就位,只要田贼率众出城围剿我们,东郡秦军就会从后方突袭肥县的防御,接应我等突围。 三管齐下,我军必定能突围而出。” 说着,李斯又重复道:“一定可以的。” 蒙毅闻言,跟着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我军必定能突围而出。” 说着,蒙毅又道:“丞相,在下这就去王车,准备重赏诏书以及找人替代。” “善。”李斯点头。 蒙毅离去后,李斯又长叹一声:“唉~~” 不久,李斯找来一个济北郡将领,对其嘱托了一番。 接着,济北郡将领又找来十几个尚未离去的济北郡秦军士卒。 “今日秦军战败,赢贼吐血倒地,即将身死,我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不日就会被燕公子剿灭,大秦也危在旦夕。 此时此刻,我决定反了,你们速速去通知齐王孙,将秦军虚实告之,请齐王孙速来绞杀赢贼,以雪十年前我齐人不战而降的耻辱。 还有,告诉齐王孙,就说我齐人与燕人乃是世仇,斩杀赢贼的功劳,万万不能让燕人得去,免得涨燕人志气,灭我齐人威风。” 众士卒本来就对大秦没油归属感,现在一听本郡的将领也反了,皆振奋不已。 于是,众士卒在秦将的帮助,连夜逃出军营,昼夜不停的往肥县而去。 与此同时,田安派来查看秦军与薛郡义军战况的探子,在秦军大败溃逃后,也急忙将消息传到肥县。 肥县。 “秦军就这么败了???”田安拿到探子传回的消息,满脸的难以置信。 之前,他得到燕公子刚刚抵达汶县,就准备率军与秦军决战的时候,还责备燕公子小觑秦人,十万乌合之众怎么可能会是精锐秦军的对手。 此时决战,还不如等齐魏楚三国援军到来,那是,数十万义军,便可将秦军碾碎。 他本来已经在担忧始皇帝会不会趁机突围逃亡了,但不想,秦军的表现却如此拉胯,简直是不堪一击,被燕公子率领的义军轻易击垮了。 这时,齐将田解看完斥候传来的消息,立即建议道:“王孙,如今秦军大败,正仓皇逃向泰山。依末将之见,秦军这是要逃亡泰山据守,以待援军。 之前几日,济北郡郡守严昕不断的往泰山运送物资,修建军营以及防御工事,显然,秦军早有据守泰山的意图。 一旦秦军逃到泰山,依托泰山防守,加上泰山的众多物资,足以让秦军坚守一年。 如此,在反秦大业如火如荼的时候,王孙被牵制在泰山,这对王孙大业不利。 故,臣请王孙速速出兵,与燕公子一同围剿秦军溃兵。” 说着,田解大声道:“请王孙出兵,杀嬴贼,除暴君。” 田解话音一落,田安身边的诸多将领皆大喝道:“请王孙速速出兵,杀赢贼,除暴君。” 第两百四十章 财帛动人心 此时,田安看着主将火热的目光以及迫不及待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 大家都想手刃赢贼,做洛阳王。 面对众人的请战,他也无法拒绝。 于是,田安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整顿大军,准备围杀赢贼,为天下除害。” “王孙英明···” 田安下令出兵后,一边整军出发,一边多派斥候前去打探秦军消息。 接着,齐军出发,一路往泰山而去,行十余里,遇秦溃军。 “秦军大败,人数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了,而且士气低下,将无战心兵无战意,只想逃到泰山固守。” “愿济北郡秦将杜余愿为内应,配合我军围剿秦军。” 田安得到济北郡齐人的消息,更是大喜过望。 齐将田里见此,大喜的贺道:“恭喜王孙,贺喜王孙,赢贼众叛亲离,济北郡齐人纷纷归附,大事可成亦。” 田解亦喜道:“王孙,燕公子大破赢贼,薛郡义军一战击溃秦军精锐之师,打破秦军强大的假象。济北郡乃至六国百姓纷纷醒悟,不愿继续效忠秦国。 这次推翻暴秦的大业必将成功,甚至还能攻入关中,覆灭秦国。” 田安闻言,大喜道:“两位将军所言极是,看是之前的谶语说的没错,赢贼果然失去天命了。这次咱们六国起事,必能推翻暴秦,匡扶天下。” 说着,田安大喝道:“传令,加速前进,围剿秦军,杀赢贼,除暴君。” “诺。” 随着军令下达,齐军加快了行军速度。 另一边,李斯正率秦军一路往泰山急奔,并在沿路驰道上设置障碍滞延追兵速度。 “报···”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报,丞相,齐军动了,田贼田安率十万贼军离开肥县,往我军杀来。” 李斯闻言,惊讶的道:“齐军居然来得这么快,比本相预计的快多了。” 斥候应道:“回丞相,齐军在我军探子抵达之前,便已经出兵了,等我军探子遭遇齐军后,齐军还加快了速度。” 李斯一听便明白过来:“如此,想来是田贼也派出了探子关注我们与燕贼的决战,所以一得到我军战败的消息,便立即出兵了。” 说着,李斯精神微振:“齐军如此迫不及待的出兵,甚至都不进行核实,如此作为,必定是齐军内部将士为洛阳王所诱,所以才如此的迫不及待。 一群被贪婪蒙蔽的乌合之众,破之不难矣。” 说着,李斯向身后看了一眼:“现在燕贼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回丞相,还有二十里。”一侧的将领回复道:“丞相燕贼追得很紧,虽然我们有派去少量将士滞延燕贼速度,但是,燕贼狡诈,派出一支先锋在前开路,其主力速度一直都没降下去。” 李斯皱起眉头。 二十里的距离,在战场上算不得太远,若是迟迟不能甩开燕贼,等秦军从田贼那里突围,一旦田贼知道燕贼就在不远处,随时来援,可能会拼死抵抗。 如此,一旦秦军前不能突围而出,后遭到燕贼围杀,则有全军覆没之危。 可惜,昨日一败,大军溃散,导致军中人数不足。 若是派出太多的军队去拖住燕贼,那么剩下的秦军,恐怕就难以一举击溃田贼。现在派出的军队人数太少,却难以拖住燕贼。 既然军队不起作用··· 李斯沉吟许久,然后吩咐道:“传令,请蒙卿还有将作营主将黄式来见我。” 须臾,蒙毅从始皇帝的王车中出来,然后骑马来到李斯战车边。 “丞相,你找我。” “正是。”李斯点头道:“燕贼追得太急,我军迟迟不能拖延燕贼速度,故只能行不得已之法。” “不得已之法?”蒙毅问道:“不知丞相的意思是?” “本相欲请蒙卿去求陛下下诏,收集全军将士随身携带的财物,并许诺他们,等突围之后,回到关中,全都双倍归还。” “收集财物?!”蒙毅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丞相的是以财物引诱燕贼,以此滞延燕贼速度?” 说着,蒙毅又摇头道:“丞相,此事恐怕难成。燕贼虽是乌合之众,军纪混乱,但是,现在燕贼上下皆想着对陛下不利,区区财物,恐怕难起作用。” “单纯是财物,自然会失败,不过···”李斯笑道:“本相还打算在财物的尽头放一把大火。 如此,燕贼见前有大多堵路,路上又有大量财物,则必难自制,纷纷拾取地上财物,而不顾大火。” 蒙毅略一沉吟,便应道:“如此或可一试。” 说罢,蒙毅立即拱手道:“请丞相放心,在下这就去请陛下下诏。” “善。” 蒙毅一走,将作营主将黄式来。 “黄将军,本相有一事让你去做···” 不久,始皇帝诏令下达,御史开始在将作营中收集并登记财物。 又不久,将作营财物上交完毕后,黄式率将作营快速向前方而去,开始挑选容易放火的地点。 另一边,义军将领宋杖率五千勇士作为先锋,追杀秦军并为大军开路。 大军沿着驰道急速向前奔跑,突然,宋杖见两侧道路开始变窄,立即喝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小心秦军箭阵或者埋伏。” “诺。” 军令下达后,义军微微放缓,继续前进。 忽然,一个跟在宋杖身边的义军发现地上黄光一闪,然后仔细一看,顿时惊呼道:“地上好像有一块黄金。” 周围义军勇士一听,纷纷低头查看。 “有黄金···” “我看到铜钱了···” “美玉,前面有一块美玉···” “哇,金色酒壶···” 此时,宋杖也注意到了地上的财宝,当然,他也注意到周围将士出现了一些混乱。 “不要中了秦军的奸计。”宋杖大喊道:“赢贼就在前面不远,杀赢贼,封洛阳王,杀秦将,封君侯,杀秦军,立功晋爵做贵族,不要被眼前的些许财富迷花了眼。” 说完,宋杖还是担心义军忍不住财物的诱惑,又大喊道:“快,加速前进,停下拿取财物者,斩。” 随着宋杖连连大喊催促,义军勉强忍住诱惑,纷纷高喊着向前。 “杀赢贼,封洛阳王···” “杀秦将,封君侯···” “杀秦军···” 在一片呼喊声中,大军快速前进,然后一转弯,一片长达两百步的火墙出现在义军将士面前。 第两百四十一章 乌合之众 众人一看到前方火墙纷纷停下脚步。 此时,宋杖看着面前的火墙,冷笑道:“区区火墙,也想阻碍我军,传令,准···” “你为何蹲下,拾取财物者斩···” 宋杖正欲下令却被一声大喝打断,他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却见两个士卒正悄悄蹲下拾取地上的财物。 见此,宋杖勃然大怒,指着那两个士卒怒喝道:“违抗军令者死,来人,将此二人拉到路边,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诺。”四个亲卫立即朝偷偷拾取财物的士卒扑去。 就在此时,后面的将士也停了下来。 原本被洛阳王挡住的贪婪之下,在脚步停下的同时,顿时蒙蔽了许多人的心智。 现在队伍已经停下,我快速捡起一块绝世宝玉(黄金),又不耽误行军,这不过分吧。 一时间,许多停下脚步的士卒,立即快速蹲下捡取财宝。 “你为何私取宝物?” “这宝物是我先看到的。” “地上全是宝物,大家快抢啊!” “别抢,保持阵型···” 一时间,靠后的义军将士大乱,训斥私取财宝者有之,抢夺珍宝者有之,偷偷蹲下拾取金钱者有着,大声呵斥有之,推波助澜浑水摸鱼者有之。 随着众人纷乱,阵型一散,大部分的义军士卒面对满地的财物,都难以自制,纷纷蹲下捡取财物。 接着,又有一些士卒为了抢夺一个珍宝而扭打在一块。 一瞬间,义军大乱。 接着,一块区域的乱象迅速向全军扩散开了。 本着众罪不责的想法,几乎所有将士都开始蹲下抢夺财物。 “这是我的,你们别抢。” “这是我的,快给我拿来。” “我的,都是我的···” 火墙边,四个亲卫才将最先拾取财物的士卒控制住,还未起身,义军后面的乱象便传染到前面。 这些,前方士卒有的紧张的盯着先锋主将宋杖,然后趁他不注意,快速蹲下捡起一点财物,然后又快速站起来。 此时,宋杖注意到后方乱象,大吼:“保持阵型,私取财物者斩。” 但···太多人哄抢,后面的将士都将宋杖的话当做了耳边风,根本不理他。 “可恶···”宋杖大怒,当即拔出腰间长剑,正欲执行军法。 接着,他又发现身边的将士也开始加入哄抢财物的队伍中。 宋杖一怔,看着面前到处都是哄抢的将士,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就在宋杖愣神间,那四个擒住两士卒见其他人都在哄抢地上的财宝,而且他们眼看火墙边的财宝贵重非常,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贪婪,当即放过两人,加入哄抢的队伍中。 与此同时,逃过一劫的两人,看着地上的财宝,心中贪婪之心大起,不仅没逃跑,反而顿时蹲下继续失去财物。 此时,宋杖见自己麾下所有将士都陷入哄抢之中,然后,他看了看火墙,又看了看哄抢的人群,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全身乏力的坐在一些财宝上,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越来越乱,越来越乱,然后嚎啕大哭。 另一边,燕南飞正带着义军主力快速前行。 忽然,一个斥候快速从前面赶过来。 “报——公子,不好了,先锋营将士内乱,已经在前方打成一片了。” “啊?”燕南飞一脸错愕:“怎么了,先锋营将士为何打起来,将军宋杖在哪,为何不出面制止?” 斥候应道:“回公子,好像前方地上到处都是秦军遗弃的财物,先锋营将士为了抢夺财物才打了起来。至于宋杖将军,我等未曾见到他,不知他在何处。” “没见到他???”燕南飞大惊道:“难道也在抢夺财物!?” 燕南飞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秦军在驰道上遗弃财宝,这条计策可谓直击义军软肋。 经过大秦十年的统治,十年的严刑峻法,十年的轻罪重罚,十年征战加劳役,内卷已经快卷到五大夫,天下百姓大都陷入赤贫,低级贵族也不乏破产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振臂一呼,在短短数天内,仅在薛郡就聚集了十余万丁壮。 这些丁壮之所以如此热烈响应他的号召,不仅仅是因为洛阳王的爵位,更是因为对始皇帝的仇恨。 为何仇恨始皇帝,那都是因为贫穷。 现在一大笔财物放在地上,正常人都会捡,更何况是他们那些穷到破产的人。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到现场,但他已经能想象此刻先锋军有多混乱,甚至,现在的先锋军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 不自相残杀,已经算客气了。 当然,最过分的,还是宋杖居然不见了踪迹。 亏得他提拔宋杖做先锋军主将。 想着,燕南飞满心的恨铁不成钢,怒道:“宋杖这个混蛋,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他!” “传令,全军加快速度。” “诺。” “传令下去,稍后直接控制先锋营所有将士,收缴所有财物,所有将士包括先锋营,全都平均分配,任何人不得私藏。” “诺。” 军令下达,众将士一听前方路上全是财宝,甚至连先锋营将士已经为了财宝大打出手了。 于是,众将士怀着对财宝的百分渴望,加快了三分速度,飞驰向前。 不久,大军抵达先锋营附近。 燕南飞远远的就看到数千先锋营将士已经扭打在一起,但他大略一观,不过还好,先锋营五千将士好像没有动刀的。 见此,燕南飞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他之前安排先锋营的时候,指派的鲁县父老。 所有先锋营都是鲁县人,同县之人大都相熟,说不定就沾亲带故,加上鲁县百姓久受儒家熏陶,终究还是要脸的,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看他们扭打的丑陋模样,虽然他们要脸,但似乎要的也不多。 此时,燕南飞一侧的战车上,东野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公子,臣请率军平定先锋营之乱。” 燕南飞闻言,看了一眼鲁县出身的东野环,见其一副臭脸,没有拒绝,应道: “善,有劳东野先生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羞愧欲死 一段时间后,东野环凭借在鲁县的威望,以及两万义军,成功制服了混乱的先锋营,并开始清理火堆,收缴财物。 此时,燕南飞趁着义军收缴先锋营拾取的财宝,让曹叔野驱车向前,来到火堆前。 看着失神落魄坐在的宋杖,燕南飞心中一松,还好,这宋杖也没有丢脸丢到家,亲自参与抢夺财宝,算是守住了底线,大节不亏。 另一方,地上的宋杖见燕公子来,立即跪在地上,膝行上前,然后在战车边泣道:“公子,臣无能,请公子责罚。” “宋将军,你太让我失望了。”燕南飞叹恨道:“本公子让你率众在前开道,咬住秦军溃军,这事乃是关乎天下百姓推翻暴秦的大事。 结果,你却因为区区一点财物,而置军令不顾,坐看麾下将士抢夺财宝,以至于让秦军远去。 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让赢贼逃走,则天下百姓推翻暴秦的难度凭空增添数分。你可知道,这需要多付出多少代价,需要多少百姓付出生命,才能抵消这数分难度。 若是真的让嬴政逃了,你万死难辞其咎。” “臣请一死。”宋杖哭泣着再拜。 燕南飞闻言,面色冰冷的看着东野环:“先生,罔顾军令,率众抢夺财物,该当何罪?” 东野环厉声道:“论罪当诛。” 燕南飞一听,立即喝道:“来人,将宋杖拉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周围诸将见燕公子要杀宋杖,纷纷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都知道,将军宋杖乃是从燕县开始便跟随燕公子的心腹,跟着燕公子在燕县血战东郡郡尉,攻破陶城,大战昌邑秦军,激战冯劫,其在燕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与燕公子同里的大将陶亭。 现在,燕公子因为宋杖罔顾军令,就要杀他。 这··· 一时间,薛郡诸将皆不敢直视燕公子。 之前他们都感受到了燕公子的仁义,而这一刻,他们也感觉到了燕公子的冷酷。 违背军令,会死人的,哪怕是燕公子的心腹重将也不例外。 就在众人忐忑中,陶亭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拱手行礼道:“请公子息怒,宋将军虽犯下死罪,请公子看在宋将军往日功勋的份上,网开一面,暂且绕过宋将军一次。” 陶亭开口之口,与宋杖交好的王四等人纷纷开口道: “公子,这次先锋营混乱,其实也怪不得宋将军,实在是秦军太狡猾,仍在地上的钱财太多太宝贵。” “公子,臣以为这次这次军乱,还是宋将军与麾下将士不太熟···” “公子···” 随着众人开口,燕南飞脸色稍稍缓和。 他也知道这次军乱的缘故,其实更多的不是宋杖的原因,而是义军仓促成军,军中管理混乱,将领难以控制军队。 同样,这一次也暴露了义军最致命的问题,那就义军成军时间太短,无法做到令行禁止,这种情况下,一旦打恶战或者逆风战,那情况可能就会很糟糕。 想着,燕南飞又板起脸来。 虽然他已经决定放过宋杖这一会,但为了正军法,严号令,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想着,燕南飞将目光投向东野环··· 呃,算了,这个老匹夫脑袋一根筋,对错分得清,让他开口无疑是火上添油,自讨没趣。 于是,燕南飞冷声道:“宋杖,这次本公子看在诸将求情的份上,以及你并未亲自参与抢夺财物,故饶你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不饶,本公子决定将你重打一百军棍,并免去你将军一职,贬为二五百主。 只是,如今我军正在追杀赢贼,乃是用人之际,军棍暂且记下,让戴罪立功。” 宋杖一听只是降职,立即拜谢道:“谢公子开恩,臣认罪。” 此时,燕南飞将目光投向那些抢夺财物的士卒身上。 附近的士卒本来听到没有参与抢夺财物的将军都差点被杀,而现在燕公子又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他们这些参与抢夺的人身上。 一时间,众士卒皆惴惴不安的拜道:“公子,我等有罪。” 前方的士卒一跪,后面的士卒虽然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一见周围义军全都冷眼看着他们,而且前面的人都在向燕公子请罪,他们也只能全都跪下请罪。 “公子,臣等有罪。” 燕南飞看着跪倒的众将士,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在天下义士围杀赢贼的紧要关头,尔等不听军令,不守军法,因为丁点财物就放弃追杀赢贼。 按照军法,本应将你们处死,不过,念在我军初成,军法未彰,军纪未严,这次就免去你们死罪。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不饶,这样吧,你们即无心追杀赢贼,那你们就回鲁县。” 诸将闻言皆大惊失色。 这可是五千丁壮,公子居然让他们解散回家,这对义军而言乃是严重削弱自身实力。 于是,诸将皆劝道: “公子,如今正在追杀赢贼的关键时候,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公子开恩,绕过他们一次。” “公子,诸位勇士皆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跟赢贼拼命的,还请公子开恩···” “公子···” 此时,燕南飞抬手打断众人劝说,厉声道:“不听军令,不守军法,虽千军何益。我意已决,诸将不必劝说。” 说着,燕南飞看向东野环:“先生,之前与赢贼一战,这些勇士也都是立了功的,请先生立即核算秦军遗弃在路上的财物,然后平分给所有将士,将这些勇士应得那一份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带着财物返回鲁县吧。” “是,公子。”东野环意气消沉的应着。 周围被驱逐的鲁县勇士一听,燕公子依然记着他们的功勋,记着他们星夜驰援汶县,守卫汶县,与赢贼决战的功劳,即便要驱逐他们,也要将缴获的财物分给他们。 一念及此,一些尚有羞耻心之心的人,纷纷泣道: “公子,我等知错矣,请公子绕过我等一次,我等愿死战立功洗刷身上的耻辱。” 燕南飞脸色不变:“义军乃是为天下起事,尔等为了些许财富就放弃追杀赢贼,如此,我怎能将大事托付你们? 走吧,都回鲁县去吧。” “公子···” 众将士请求再三,燕南飞皆不许。 忽然,一个士卒猛然站起来,然后拔出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做自刎状:“公子,我自知死罪,公子仁德免我以死,臣感激不尽。但是,臣来投奔公子,就是为了推翻暴秦的,现在赢贼未死,公子就要赶我回家,臣羞,不能见鲁县父老矣。 还请公子开恩,让我等戴罪立功,否则,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这人声音一落,周围被驱逐的士卒纷纷效仿,拔剑横脖。 “请公子开恩,让我等戴罪立功。” 诸将见此,纷纷开口再劝:“公子,不如准他们戴罪立功···” 此时,站在燕南飞身侧,担任车右的张氏亦开口道:“良人,不如绕他们一次吧。” 燕南飞见众人有求死之意,而且连张氏都开口,便点头道:“好,看在诸位将领开口的份上,本公子就绕你们一会,准许你们戴罪立功。” 说着,燕南飞看了看诸将,然后将目光集中在彭越身上:“彭将军,本公子打算让你统帅五千鲁县义军,率领他们抗击暴秦,你可愿率他们戴罪立功。” 彭越闻言,心知这五千义军已经有求死之意,立即拜道:“臣领命。” 第两百四十三章 两军相遇 此时,燕南飞听着鲁县义军的感激谢恩声,心中默默为自己点了赞。 不错,虽然经过此事,义军又落后秦军一大截,但是,自己不仅获得了一大批财宝,而且还收获了五千有荣辱之心的义军。 用仇恨与利益诱惑军队打战,终究只能呈一时之雄,有了荣辱之心,为避战败战为耻,以胜仗勇武为荣,这样的军队才会成为精锐。 或许,不久我就会历练出来一支的精锐之师了。 至于秦军··· 燕南飞向前方瞥了一眼。 秦军花了这么多钱财珍宝,不过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等我军追上,那就灭了秦军,砍下始皇帝的脑袋。 又过了一段时间,驰道上的火堆被清理干净,接着,燕南飞以陈武为先锋营主将,率五千薛城义军为先锋,望秦军而去。 ······ “报,丞相,燕贼果然被地上财物所诱惑,停兵不前,而且还为了地上的财宝打起来了。” 李斯听到斥候的禀报声,轻笑道:“一群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将领没有什么领兵惊疑,士卒又对将士不曾心服,面对重金诱惑,出现混乱自然理所当然。” 说着,李斯又遗憾的道:“可惜,这计策只能用一次,现在我军将士已经没钱了,而且本相为引诱燕贼,不仅将本相的佩玉扔出去了,而且连陛下所用的器具也扔了很多,无法再次设计燕贼,大概燕贼也不会上当了。” 李斯摇了摇头,又大声道:“传令下去,加快速度,继续前进。” 当日,秦军再次急奔一整天,将追兵甩开了三十余里。 入夜。 秦军依然沿着驰道急奔间,一个斥候飞快来报。 “报,丞相,燕贼已经停止前进,原地驻扎了。” “燕贼距离我们还有多少里。” “回丞相,燕贼距离我们还有三十五里。” “三十五里。”李斯心中一松。 三十多里的距离,差不多算是一个安全距离了。 想着,李斯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准备休息。” “诺。” 李斯下了战车,向身边的秦将问道:“现在田贼到那了?” “回丞相,据不久前探子传来的消息,田贼速度极快,今日不到一天便急行军五十里。不过,他们在太阳下山后,便止步不前,原地驻扎了。 目前田贼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六十里,我们不仅需要防止燕贼夜袭,同时也需要提防田贼夜袭。” “夜袭的确要提防一下。”李斯点头道:“传令下去,多派斥候,密切监视田贼与燕贼。” “诺。” “传令下去,明日三更造饭,四更用朝食,五更出发,奔袭田贼。” “诺。” “传令给将军赵贲,让他做好准备,明日与田贼决战。” “诺。” “传令给泰山的济北郡守,就说明日决战,让他今夜连夜率军前来支援。还有,告诉济北郡守严昕,让他不要跟麾下的济北丁壮说是袭击田贼,就说是陛下快到泰山了,他们需要连夜去运输物资。” “诺。” 吩咐完,李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往始皇帝的王车而去。 次日,秦军早早的用完朝食,五更时分就往泰山方向而去。 秦军一动,立即便被齐燕两军探子发现。 燕军中。 燕南飞正在用朝食,一个斥候来到不远处。 “报,公子,秦军在五更时分就开始出发,往泰山方向逃亡了。” 燕南飞微微皱眉:“秦军动作这么快,难道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泰山固守了吗? 传我将令,让大军加快用食速度,准备追杀赢贼。” 说着,燕南飞将手中大碗放到嘴边,然后一口气将碗中粟米粥全部喝完,接着将大碗交给一侧的张氏。 “走,准备出发追杀赢贼。” 就在燕军准备就绪,开始追击秦军的时候,另一边,急奔五十多里的齐军探子刚刚回到齐营。 “报,王孙,秦军已经在五更时分出发,往泰山方向去了。” “嗯?”田安先是一怔,随即大喜道:“五更就出发,看来燕公子追杀赢贼追的很紧啊。不过,现在秦军往泰山去,而我军往秦军,必定半路能遇上秦军。” 说着,田安对身边的将领笑道:“虽然是燕公子击败了赢贼,并将赢贼逼到泰山附近来,但看来,最终能手刃嬴政的,必是我齐人。” 诸将闻言,皆贺道:“恭喜王孙,贺喜王孙。” “哈哈哈···”田安哈哈大笑,大笑中,他又对身边道:“诸位将军,同喜同喜啊,只要军中有人能手刃赢贼,那我一定力保其为洛阳王。” 诸将闻言,皆倍感振奋的拱手道:“谢王孙,臣等必效死命,手刃赢贼。” “好。”田安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喝道:“传令,整军备战,围剿赢贼。” “诺。” 不久,齐军整军完毕,然后全军将士皆揣着无比振奋的心情,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秦军方向杀去。 接着,秦军和齐军这两支相距不足五十里的军队,便一个向东北疾行,一个向东南狂奔。 渐渐地,两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报,丞相,齐军距离我军还有四十里。” “再探。” “报,丞相,齐军距离我军还有三十里。” “再探。” “报,丞相,齐军距离我军还有二十里。” “再探。” “报,丞相,齐军距离我军还有十五里。” 此时,战车上,李斯已经能看见从侧前方浮起的阵阵烟尘。 是生是死,就看接下来这一战了。 李斯看着侧前方的烟尘,目光一冷,大喝道:“传令,全军止步,整军列阵。” 军令下达,两万余同样发现前方烟尘漫天的秦军将士,凭借多年的训练与厮杀经验,迅速集结战阵。 很快,秦军列阵完毕。 此时,李斯在军中大吼道:“将士们,我乃左丞相李斯,现在,就在我们前面,有一支军队杀过来,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是齐人田贼的军队。 众所周知,齐之法,齐军砍一个脑袋,重赏半金,现在,齐军来袭,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我们赶尽杀绝,然后用咱们的脑袋去领赏金。” 第两百四十四章 齐秦交战 秦军将士一听,皆心中一凛。 当年七国征战,大家都对各国的军队特点知根知底。 比如六国之人都说他们秦军如狼似虎凶悍轻死,比较容易杀红眼不停指挥,甚至还容易被引诱中伏。而韩国军队则号称劲韩铁军,就是凭借比各国都精良的武器装备打防守战,其他六国啃起来比较吃力。 而齐国的军队,名气不在他们秦军之下,齐国军队往往都是前重后轻,就是大部分的精锐将士都放在前面,后面比较拉胯,若是不出奇兵单纯正面厮杀,他们秦军也不敢说一定能打过。 之前秦齐爆发五次大战,两国皆两胜两败,最后一次齐国不战而降。 虽然他们秦军不怕齐军,甚至之前的大战还占了便宜,但是,齐军士卒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般情况,齐军底层士卒都是贪生怕死的,不能长时间打恶战,也不能打逆风仗。 可是,因为齐国赏赐极高的缘故,导致齐军很擅长打顺风仗,齐军打那些吃了败仗士气不高的军队,比他们秦军还狠,简直是猛如虎狠如狼。 而现在他们秦军的情况就很糟糕,前天上午才吃了一次大败仗,八万军队只剩下两万残兵败将了,而且还被燕贼追了足足两天。 如今,他们士气低到了极点,而且全军上下皆又累又疲,若不是今天提前吃了朝食,恐怕他们现在还很饿。 这种状态去跟擅长欺软怕硬的齐人打仗,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一时间,秦军将士皆面色惨白的看着前方的烟尘。 此时,李斯在说完齐人来袭的消息后,停顿了一下,然后等周围的将士们都露出恐慌之色,这才继续呼喊道: “将士们,虽然我们现在前有田贼阻路,后有燕贼追杀,但是,本相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陛下的女婿,本相而嫡长子,东郡守李由,已经率东郡秦军进入济北郡,并且成功攻下肥县。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击败前面的田贼,那么就能突围而出,返回关中。” “东郡守来了···” “援军终于来了···” “东郡守不愧是陛下的女婿,丞相的长子···” “有救了,有救了···” 秦军将士一听前方有援军,而且已经攻克肥县,无不振奋。 甚至,刚刚还恐慌的脸,此刻已经变成激动难耐,亢奋不已。 李斯见到众将士神色变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当即使出杀手锏。 “诸位关中父老兄弟,现在咱们面前有两路,要么自暴自弃,用咱们人头成就齐人的功绩,要么拼死一搏,从前方杀出一条血路,然后突围而出,返回关中。” 说着,李斯拼尽全力的大喊道:“现在,大家告诉我,你们怎么选··” 众将士一听,皆怒吼道:“杀,突围,突围,突围···” 就在秦军怒吼中···蒙毅手持诏书从王车上下来。 “陛下诏令,陛下诏令···” 蒙毅嘶吼数声,秦军停止怒吼,整个军阵只剩下蒙毅的呐喊声。 “陛下诏令,今日一战,事关全军生死,故,陛下有令,今日只要能击败田贼,突围而出,所有活着的将士,皆赏一金,赐爵一级。” 秦军将士一听,只能能突围出去,不仅能晋爵一级,而且还能获得一金重赏,比齐人砍一个脑袋的赏金还多一倍。 一时间,秦军将士皆精神大振,然后纷纷怒吼道:“陛下万岁,陛下······” 此时,李斯见全军将士的战心战意甚至死志都激发出来了,立即大喝道:“传令,擂鼓,冲锋,撕碎田贼。” “杀······” “咚咚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响起,秦军将士立即红着眼睛朝齐人冲了过去。 另一边,田安率齐军冲到秦军十里处。 “诸位勇士,赢贼就在前面,杀过去,杀赢贼,封洛阳王。” 周围齐人闻之,皆精神一振:“杀赢贼,封洛阳王···” 齐军冲锋间,一个斥候来到田安身边: “报,王孙,秦军发现了我们,还朝我们冲过来了。” “冲过来了?两万人冲十万人?”田安不屑的道:“这算是困兽之斗决死冲锋吗?一群残兵败将,何足言勇!” 说着,田安大喝道:“诸位父老兄弟,现在秦人正朝我们冲过来,快,冲过去,围杀赢贼,封洛阳王。” “杀···” 这一刻,两支军队皆怒吼着朝对方冲去,你来我往之间,双方快速逼近。 很快,双方就只距离八里。 “杀,杀赢贼,封洛阳王···” “杀,突围,突围···” 五里。 “杀,杀赢贼,封洛阳王···” “杀,突围,突围···” 三里。 “杀,洛阳王···” “杀,突围···” 一里。 “杀···” “杀···” 转瞬间,双方就狠狠的撞在一起,然后激烈厮杀起来。 “快,左右两军立即围过去,将秦军围住,不要走了嬴贼,杀赢贼,封洛阳王。” 很快,齐军左右两军得到军令,迅速从两侧包抄秦军。 此时,李斯看到齐人从两翼包围,面色丝毫不变,怒吼道:“快,冲,冲,向前冲···” 随着双方猛烈厮杀,很快,齐军两翼就杀到秦军两侧,对秦军展开截杀,意图将秦军分割包围。 甚至,还有部分齐军继续向前,打算彻底将秦军包围,然后将始皇帝永远的留在这里。 秦军阵中,李斯见到齐军将要包围秦军,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慌乱,反而露出一丝喜色。 “传令,冲,继续往前,突围,突围···” 就在双方厮杀,另一边,一个斥候快速来到燕军阵中。 “报,公子,前方三十里外,突围出现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他们打着齐王孙的旗号,正与秦军激战。” “什么,齐王孙率军杀来了?”燕南飞脸色一变。 秦军大败,已经是瓮中之鳖,迟早为他所破,所以,他之前可没有传令给田安,让其率齐军增援,不想,田安竟自己来了。 更没想到,田安出兵后,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悄悄的就杀来了,这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个六国盟主放在眼里。 亏得他还以为田安现在还在肥县堵路呢。 结果,田安已经与秦军厮杀起来了。 槽,这是来摘桃子抢人头的。 想着,燕南飞立即下令道:“传令,齐王孙正率军在前方与秦军激战,杀过去,杀赢贼···” 随着燕南飞呼喊,义军很快就知道齐王孙在前面捡他们便宜。 一时间,义军将士无不气愤,加速向前。 第两百四十五章 伏兵 齐秦两军激战中,很快,齐军便将秦军包围,从四面疯狂进攻秦军。 与此同时,秦军将士则在将领的催促下,疯狂向前突进。 秦军本是百战之师,精锐非常,而齐军本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 秦将皆久战沙场,精通兵事,威严极高,令行禁止,而齐将都是地方名人,威望有余,也有许多不甚精通指挥带兵的,一些猛士也并不心服口服。 秦军军纪严明,号令统一,战阵完整,且能相互配合。而齐军毫无军纪,号令不明,厮杀不久,就陷入各自为战中。 很快,在秦军的决死突围下,前面的齐军渐渐不支,被秦军突破了一道又一道战线。 “顶住,顶住···”田安站在齐军前侧,面对秦军的决死冲锋,一边指挥齐人稳住阵线,一边从后面调军队向前。 但是,大量齐人在朝侧面迂回包抄秦军,以至于齐人支援前面较缓慢。 很快,在秦军的不断突进下,最前方的秦军将士,杀到田安二十步之外。 田安看着不远处杀过来的秦军,无比震惊道:“可恶,秦军竟如此强大。还有,之前八万秦军与燕公子决战的时候,以秦军之强大,怎么败得那么惨? 这没道理啊!” 正想着,田安见秦军已经杀到十五步之外,不禁心中一慌,急道:“快,往后退一点。” 驱车的将领一听田安吩咐,立即慌乱驾车后退。 周围齐人见田安战车将旗一退,顿时慌了。 齐人一慌,秦军再次快速突进。 就在此时,齐军侧边山林响起一阵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 齐军中,田安一听侧面有鼓声,立即扭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的山林上,惊起阵阵飞鸟。而哪战鼓声却越来越响,似乎有一支军队正快速向自己这边杀来。 “有军队杀过来了,是谁的军队?” 田安正想着,一个斥候飞快来来到他身边。 “报,王孙,不好了,五里外的丛林中突然杀出一支全都身披铁甲的秦军,正向我军侧翼杀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田安难以置信道:“秦军人数我们一直派人盯着,就两万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多出一支军队,而且还全都身披铁甲? 秦军的铁甲不是在逃亡路上全都扔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田安的疑问,没人回答他。 但埋伏的秦军,已经养精蓄锐数天的秦军,则在秦将赵贲的率领下,快速朝齐军侧面突进,很快就杀到齐军面前,然后狠狠的扎进齐军阵中,并在转瞬之间,就击破齐人仓促组建的拦击阵线,然后向齐军中间杀去,大有一举将齐军截成两段的趋势。 与此同时,后方齐军见秦军有伏兵,不知伏兵有多少的他们,只能减慢步伐,小心戒备,防止其他秦军突袭。 后方齐军支援速度一慢,前面已经渐渐顶不住的齐军,顿时更加相形见绌,愈加顶不住秦军的攻势。 渐渐的,前面阻拦秦军的齐军,便从不断后退,变成不断败退,甚至隐隐有溃败之势。 就在此时,齐军的另一侧的远方,也突然出现一阵遮天蔽日的烟尘。 “稳住,稳住,燕公子就在不远处,很快就会来援,稳住···” 就在田安极力控制大军的时候,一个斥候匆忙来到他身边。 “报,王孙,不好了,我军东面出现一支数量庞大的秦军。” “什么?”田安向东方一眺望,果然,前方有一阵铺天盖地的烟尘正快速朝战场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秦军伏兵?秦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田安脸色一变,瞬间不知所措,只是大喝道:“传令下去,让东部的人顶住,速速派人去支援。” 军令下达,后方齐人正想向前增援,但赵贲的铁甲秦军已经杀到齐军中部,将齐军截断一半,大量齐人被拦在后面,增援前线都不及,更别说增援东部齐人。 就在此时,被包围的秦军中传来一阵远比刚才响亮的震天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秦军被鼓声一激励,顿时热血沸腾,接着,察觉到鼓声有异的秦军将士,纷纷向敲鼓的将士看去。 然后,秦军将士便看到一辆战车,一个头戴帝王冠冕,身侧黑色帝王服的人,正在战车上卖力擂鼓。 “始皇帝···” “是始皇帝在敲鼓···” “陛下出来了···” 所有看到始皇帝亲自敲鼓的秦军将士,皆精神大振,力量不断从身体里涌出来,原本发挥出十成的战力,瞬间涨十二成,并不要命的向齐人杀去。 本来就隐隐顶不住的齐军,面对实力再次增强的秦军,更加顶不住,由不断败退渐渐变成大规模的溃败。 一时间,正在阻截秦军突围的齐人,不禁士气暴跌。 “顶住,顶住。”田安面对疯狂突围的秦军,一边带着亲卫亲自顶上,一边急忙向后面催促援军,同时大喊道:“快,速速派人去向燕公子求援,让他速速来援。” 就在齐军渐渐溃败之际,济北郡守带着两万仓促征召丁壮杀到,并立即对东部的齐军展开攻击。 此时,东部秦军本来被突围实力暴增的秦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又见齐军前军连连败退,心态有些不稳的他们,遭到大股秦军从后面的袭击后,顿时顶不住。 交战不久,东部围剿秦军的齐人,便被济北郡秦军杀崩。 “报,王孙,不好了,我们在东部遭到秦军突袭,又不见援军,已经崩溃逃亡了。” “这么快就逃了?我还没逃他们就逃了?”田安勃然大怒:“左军主将田里呢?让他哪怕是死也要顶住,让他告诉将士们,今日一战不是为我而战,也不是为齐国而战,乃是为天下而战,为他们自己而战,为摆脱秦国奴役而战。 传令给田里,让他们顶住,只要再坚持一阵,燕公子的援军就到了。” 须臾,田安军令传到田里手中,田里奋力阻止齐人逃亡,但惊恐的东部齐人根本就没有将士理他,全都自顾自的逃亡。 第两百四十六章 田安战死 随着济北郡郡守严昕率大量秦军来袭,秦军士气顿时涨到极点。 与此同时,随着东部齐军溃败退走,原本岌岌可危的前线齐军顿时再也坚持不住,当即发生大规模溃败逃亡。 田安正率亲卫拼死阻击秦军突围,忽然,就见齐军阵型迅速从左边崩到右边,周围到处都是转身逃亡的齐人。 “不要逃,燕公子马上就到,都不要逃。” 田安大声疾呼,想要稳住阵线,但周围的齐人没人听他的。 正如宋杖无法控制鲁县义军一样,田安也无法控制济北郡义军。 前军一退,正在西部以及秦军后面围杀秦军的齐人,士气也降到低谷,顿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围杀秦人,还是跟着逃亡。 就西部齐军迷茫中,苦苦坚持的田安,眼看已经无法阻止齐人逃亡,又大喊道:“传令给后军,让他们速退,退回肥县,据守城墙,堵住赢贼,不要让赢贼跑了。” 说罢,田安让人驾驶战车向后方跑去。 军令传开,西部与南部的齐军顿时四散溃走。 此时,正在截杀齐军的赵贲,远远的注意到了正在战车上大呼小叫的田安······ 另一边,燕南飞正率军急赶,一个斥候飞驰而来。 “报,公子,齐军遭到两支秦军埋伏,已经战败溃逃,如今秦军正在追着齐军朝肥县而去。” “两支秦军埋伏?”燕南飞脸色一变。 义军包围圈中居然出现两支秦军,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难道有其他郡的秦军打通道路前来救援赢贼了? 想着,他急忙问道:“是那支秦军,除了济北郡以外,还有哪个郡的秦军?” “回公子,一支正是济北郡守率领的军队,而另一支则是秦将赵贲率领的关中精锐。” “关中精锐。”燕南飞一怔。 他本以为是其他郡的秦军来援,但不想,竟是关中秦军。 可是关中秦军这两天一直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根本没有分兵。 燕南飞仔细一想,立即恍然大悟:“中计了,秦军前日根本就没想过与我决战,其实早就把目标放在齐军身上了。 所以,赵贲所部乃是早就埋伏好的,这才没有在这两天显露痕迹。 不过,既然另一支秦军乃是赵贲所部,那就说明秦军依然还没有援军。 既然秦人没有援军,那···” 想着,燕南飞立即问道:“现在齐军都在往何处逃亡?” “回公子。”斥候应道:“齐军前军后军都在向肥县逃亡,左右两军已经向各方溃散。” “好,齐军也算没昏了头,还知道往肥县跑,那赢贼就跑不掉。” “来人。”燕南飞大喝道:“立即传讯齐王孙,让他率败军返回肥县驻守,顶住秦军的突围,本公子很快就会杀到秦军后方,从后方绞杀秦军。 只要他能顶住秦军的突围,咱们前后夹击,那赢贼就还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诺。” “传令给子鱼先生,让他守好城墙,以防万一。” “诺。” “传令,加速前线,往肥县去。” “诺。” 义军向前奔走七里,这时,一个斥候飞快来报。 “报,公子,我军先锋遇上齐将田解以及部分齐军,田解说齐王孙已经被秦人害了,请公子为齐王孙报仇。” “什么?齐王孙没了?田安这个贪功无能的混蛋,误我大事矣。”燕南飞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的痛骂了田安一句。 齐军虽败,但主力还在,只要齐军能守住肥县,那围杀始皇帝的计划依然能成功。 若是齐王孙战死,齐军群龙无首,然后分崩离析,那就糟了。 想着,燕南飞急道:“快,传令,请田解将军来见我。” “诺。” 不久,田解单骑而来。 “臣齐人田解见过燕公子。”田解一见到燕南飞,立即在马上行礼道:“行军途中,不能全礼,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燕南飞应了一声,急问道:“田将军,刚刚我听信使说,齐王孙不幸,这消息确切吗?齐王孙麾下十万之众,怎么一战身死呢?” 田解见燕公子没有追问齐军偷偷围杀赢贼抢功一事,反而先询问齐王孙,心中一松的同时,又露出哀伤,应道:“公子,赢贼暴虐,令我齐人父子离散母女分离,我齐人皆恨之深矣。所以,刚刚围杀赢贼之时,王孙为给齐国父老报仇,亲临前线督战。 不想,秦人狡诈,竟然设下数万伏兵,我军不敌,战败而走。臣本想率右军前去与王孙汇合,不想,秦军太过凶猛,还没等臣找到王孙,王孙就已经被秦人所害。 臣亲眼看见秦人挑起王孙的人头,也曾率军攻击秦人,想要抢回王孙尸首,但秦军凶悍,无功而返。 刚刚,臣见燕公子先锋杀到,知道公子已经来了,所以想请公子为王孙报仇。” “不想王孙真的不幸了。”燕南飞脸色一变,他知道了,齐王孙田安这是因为贪功而死。 这洛阳王真是一把双刃剑。 想着,燕南飞又问道:“田将军,那现在齐军是由谁在指挥?” “臣麾下的万余齐军,臣来之前,已经让副将统领,听从公子先锋陈武将军指挥。至于我军后军,王孙败亡之前,曾下令让后军返回肥县坚守,所以现在后军应该是将军陈烈在指挥。” 燕南飞闻之,惊问道:“将军说王孙曾下令让后军返回肥县坚守,此言当真?” “臣绝不敢欺骗公子。”田解一脸确定的问道。 燕南飞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善哉善哉,只要齐军还能守住肥县,那赢贼就跑不掉。” 说着,燕南飞对田解道:“田将军放心,本公子这就率军去追杀秦军,杀赢贼未齐王孙报仇雪恨。 还请将军率齐军在一旁协助,并收拢齐军溃兵。” “请公子放心,只要能为王孙报仇,臣必唯公子之命是从。” “善。”燕南飞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前方,见前方依然还在厮杀的战场,大喝道: “来人,立即派人快马追上齐军后军,找到其主将陈烈,就说本公子来了,让他率军坚守肥县,围杀赢贼。” “诺。”“传令给右军将孔聚,让他速速率军迂回,从侧翼攻击后方的济北郡秦军,击溃他们。” “诺。” “传我将领,众将士随我上前追杀秦军。” “诺。” 第两百四十七章 逃亡路上 另一边。 先锋营主将陈武率先锋营与田解所部杀到战场,便见到一只阵型混乱的秦军正跟着一只阵容严整的秦军,在不断的追杀齐人溃军。 察觉到两支秦军的截然不同,陈武立即意识到秦军有极大的问题,便向身侧的田解副将甄清询问道:“甄将军,后面那支秦军可是济北郡的秦军。” “正是济北郡秦军。”甄清怒道:“刚刚王孙率我等围杀赢贼的时候,虽然秦军决死突围,而且还有秦军突击我军后方,但王孙亲临前线杀敌,我们还顶住了秦军的攻势。 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答应做我们内应,还要杀济北郡守来投的泰山秦军,突然出现战场,然后对我军发起进攻,然后我军就败了。” “杀济北郡守来投!”陈武听到甄清的话,顿时眼睛一亮。 他可是知道的,三天前一战,秦军溃败,那些参加决战的济北郡秦军,可是在逃亡路上大都脱离秦军,向两侧山林逃亡了。 由此可见,济北郡秦军早就不想给赢贼打战了。 而那支半路逃亡的秦军,其实才是真正的秦军,至于济北郡郡守率领的泰山秦军,不过是济北郡守后来临时从博阳等地强征的壮丁,用来运输博阳物资去泰山。 这样的军队··· 陈武仔细看看济北郡秦军,见其军阵果然混乱,乱糟糟的一团,大部分的将士只是跟着将旗满目奔跑。 这样的军队能击败齐军,只能说齐人精锐将士太少,而普通齐人本性不改,勇于私斗怯于公战,太贪生怕死了。 只要齐人稍稍坚持一下,岂会兵败如山倒,甚至连齐王孙都栽了。 若是他率薛县义军去攻打济北郡秦军··· 陈武仔细思量了一下。 虽然义军也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但与济北郡秦军有本质的区别。 因为义军是万众一心的乌合之众,而济北郡秦军则是万人万心的乌合之众。 如此,击之必胜。 想着,陈武立即甄清道:“甄将军,我欲强袭济北郡秦军,请将军为我军后援。” 甄清一怔,看了看济北郡秦军,又看了看陈武麾下的义军,济北郡秦军有两三万人,而陈武只有五千人,加上他们齐军,也才一万五千出头,更何况,济北郡秦军前面就是如狼似虎的关中秦军。 于是,他劝道:“陈将军,赢贼人数众多,何不等公子率主力前来,再一同攻击秦军。” 等公子来,那军功不久被平分了吗? 本将还等着封侯呢!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陈武想着,摇头道:“本将知道齐军新败,难以再战,此战只需将军率众在后协助便可,且看本将破敌。” “陈将军···” “甄将军不必多说,请将军率军在后壮我军声势,并高呼公子已经率二十万义军杀到,然后告诉济北郡秦军,告诉他们,杀济北郡守者,重赏。” 说罢,陈武大喝道:“诸位薛县父老兄弟,公子就在我们身后不远,我们身为公子先锋,那就位公子先破秦军一军。 杀赢贼,除暴君···” 说着,陈武瞄准济北郡郡守严昕的旗帜,率先驾车冲了出去。 陈武本是薛县名人,手下义军都是仰慕陈武威名而投入其麾下,此时他们见陈武的战车已经冲锋了,立即紧跟其后。 “杀,杀赢贼,除暴君···” 甄清见陈武率军杀了出去,只好调转马头,快速回到齐军阵中。 “诸位父老兄弟,现在燕公子的援军到了,大家跟我一起喊,燕公子率二十万义军讨伐赢贼,济北父老速速斩杀济北郡守。” 溃军正心有余悸间,才逃离秦军追杀,此刻听说天下伐秦大将军燕公子已经率二十万义军杀过来了,而且燕公子的先锋军已经向秦军杀过去了,无不振奋,跟着喊道: “燕公子率二十万义军讨伐赢贼,济北父老速速斩杀济北郡守···” 接着,甄清见中将士喊起来了,而且又注意到陈武刚刚来的方向,又在不远处冒出一阵烟尘。 见此,他便知道三天前正面击溃秦军的燕公子,已经率主力杀来了。 于是,他立即指挥大军跟着陈武向秦军冲去。 “诸位父老兄弟,跟我冲,燕公子率······” 众齐军此刻知道燕公子已经率二十万大军杀了了,义军人数已经超过秦军六倍有余,顿时恐慌尽去,跟着冲了出去,并且一边跟着冲锋,一边大喊道: “燕公子率···” 另一边,在泰山去肥县的驰道上,十余万大军正在疯狂的奔跑。 其中,五万余齐人义军正在最前方亡命逃亡,身强体壮速度快的则跑在前面,年老体弱的则落在后面。 赵贲率领的五千关中精锐,则在疯狂杀戮那些跑得慢的齐人,并为后面的秦军开路。 “该死,田贼太多,而且都在往肥县走,竟然将驰道堵住了。”李斯看着前方不断杀戮的赵贲所部,脸上焦急万分。 “千算万算没算到人多路窄这一点,现在我军最快速度竟然不取决于我军将士,而取决于田贼中速度最慢的那些人,这下一定会被燕贼追上的。” 李斯虽然心急火燎,想要快速冲到肥县,但前方齐人太多,而且速度慢的还堵住了驰道,让不足两万的秦军,无法全速前进。 而近三万济北郡秦军则在郡守严昕的率领下,走在秦军最后面,充当后军。 秦军速度一慢,就被后面的义军追了上来。 “报,郡守,有一支打着燕贼旗号的贼军追上了。” 严昕一听斥候禀报,立即回头一看,就见一支军队正飞奔而来。 见此,严昕心中一惊,然后他看了看身边的秦军,然后又看了看后面的燕贼。 显然,燕贼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要被追上了! 想着,严昕向前方眺望了一眼,始皇帝的队伍速度所制,根本快不起来,关中秦军速度快不起来,他率领军队自然也无法快起来。 严昕心中一沉。 本来想一路护送始皇帝回关中,如此,最起码也能获得一个侯爵。 现在,只能牺牲大军,为始皇帝拖延时间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势如破竹 于是,严昕立即大喝道:“传令,速速派人通知丞相,就说燕贼杀来,让陛下速走,在下不才,愿为陛下断后。” “传我将令,停止前进,原地列阵。” 军令一下,济北郡秦军立即打出止步、列阵的两面令旗。 济北郡秦军见得令旗,又见始皇帝的军队还在往前,而后面燕公子的军队正在杀来,而郡守却在此时让他们停止前行,并原地列阵。 一些秦军士卒迟疑了一下,又向前跑了一段时间,见大部分人都停下来了,这才快速回去列阵。 就在济北郡秦军整军间。 消息传到李斯耳中。 “燕贼这么快就杀过来了?严郡守主动留下来阻击燕贼!”李斯向后方看了一眼,见济北郡秦军果然在整军备战。 “严郡守真乃忠义之士也。”李斯感叹了一句,然后向周围的将士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如今我军速度受限,难以快起来,而济北郡秦军,乃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甚至还不跟大秦是一条心,紧靠济北郡秦军,根本阻拦不了燕贼太久。” 说着,李斯向周围瞥了一眼,正想调一万关中秦军去阻截燕军。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刚秦军将士之所以能发挥那么强的战力,完全是因为有突围的希望,所以他们才能在绝望之中,抓住哪一点生机,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杀出一条生路来。 此时此刻,田贼已败,生路已经打通,这个时候让部分将士去阻截燕贼。 这就是在强人所难,说不定军中将士就算是去了,也难以发挥出一半的战力。 想着,李斯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来人,请将作营主将黄式来。” “诺。” 与此同时,正在整军备战的严昕也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那就是济北郡骨干将领,已经在三天前与燕贼的决战中,一战尽殁,如今,他手中缺少基层将领的大军,整军列阵的速度远比他预料中的慢许多。 眼看燕贼越来越近,眼看燕贼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而自己一方却没有摆好阵型,严昕心中微微一紧,大喊道:“快,列阵,速速列阵。” 严昕的呼喊声,并没有让麾下将士的列阵速度变快,那些将士依然我行我素。 就在严昕的催促中,陈武带着五千薛县义军杀到秦军阵型,然后找了一个阵型并不严整的地方,然后驱使战车狠狠的朝秦军一撞,瞬间撞开防守的数个秦军士卒,杀进秦军阵中。 此时,秦军阵中三个长戟手,见燕贼战车这么快就撞了进来,而战马还向他们冲过来,当即惊恐的躲避,让开道路。 驱车士卒见秦军让路,惊讶的动了一下缰绳,又驱车前进,并在后方弓箭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撞倒他们,接着,战车就带着一群义军步卒攻破秦军一个小方阵。 战车上,陈武只来得及射杀一个攻击战车的秦军,然后便见自己已经攻破一个五十人组成的一屯小阵。 突如其来的胜利,让陈武微微一惊。 然后,陈武站在战车上看了看周围惊恐的秦军,不禁叹道:“我算是知道齐军为何败得如此迅速了,我从济北郡秦军身上,看到了济北郡义军的影子。 齐人连为齐国作战都贪生怕死,更何况是为秦国打战,此战我军必胜。” 说着,陈武看向秦军将旗的位置,大喝道:“杀,杀赢贼,除暴君。” 周围将士见已经小胜一阵,皆振奋大喊道:“杀赢贼,除暴君。” 接着,陈武率众一冲,又攻破一屯秦阵,突破秦军第一条阵线。 此时,先锋军将士见本方势如破竹一般,转瞬攻破秦军第一条阵线,顿时士气高涨。 而秦军将士见义军这么快就突破一条防线,并且已经杀进第二道防线,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惊恐莫名。 这义军果然如传说中的那么英勇善战,不愧是正面击败虎狼秦军的精锐之师。 想着,秦军将士更加恐慌了。 而秦军阵中,郡守严昕见燕贼突破的如此之快,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调军前去阻截领头的燕贼。 “顶住,将燕贼赶出去,顶住···” 严昕一边大喊者鼓舞士气,一边调兵遣将。 但缺少中层将领的秦军,反应很慢。 直到燕贼攻破第三道防线,才有一支秦军前去拦截。 就在此时,慢了两拍,落后两节的齐军,带着呼喊声杀到秦军阵前。 “燕公子率二十万义军讨伐赢贼,济北父老速速斩杀济北郡守···” “燕公子···” 齐军的呼喊由远及近由小及大,等齐军开始对秦军发起冲锋时,近三万秦军几乎都听到了齐军的呼喊。 “什么?燕公子率二十万义军讨伐赢贼···” “完了完了,我们连眼前的万余燕军都打不过,更何况燕公子的二十万大军。” “不仅我们打不过,赢贼也打不过···” “赢贼暴虐,我早就对他不满了。” “郡守残暴,祸害了无数济北郡父老兄弟,我一点也不想为其打战···” “我听说燕公子仁···” 一时间,秦军阵中的济北郡丁壮,皆恐惧不已,议论纷纷,阵型也跟着变得混乱起来。 与此同时,济北郡守严昕听着对面传来的阵阵齐人口音,脸色剧变。 “该死,军中丁壮本来就是被我强征过来的,心中对我十分不满,而且,燕贼之前大破始皇帝,又给了那些黔首许多底气。 如今燕贼再这么一鼓动,恐怕会有人铤而走险。” 想着,严昕立即聚集亲卫,让亲卫将自己团团护住。 另一边,秦军在齐人的呼喊下,已经斗志全无,无心再与燕军交战,甚至还有人时不时的将目光偷偷瞥向济北郡守,然后一看见他身边的数百亲卫,又立即将目光移开。 此时,陈武在秦军毫无战心的防守下,驾驶战车带着步卒,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不多时,便杀到严昕百步之外,然后看了一眼对面战车上的严昕,以及他身边的众多护卫,大吼道: “杀!” 第两百四十九章 倒戈 此时,严昕见燕贼杀了过来,不禁咽了咽口水,然后,他又向周围看了看,却见周围不少秦军士卒似乎在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见此,严昕心中畏惧,不想为了始皇帝而将性命丢在这。 “撤!” 严昕立即下令撤退。 秦军主将旗帜一退,早就不想打的秦军将士,见已经没有人督战了,立即转身就跑。 严昕才后退五十步,秦军阵型全面崩溃。 严昕率军疾走,陈武率众紧追不舍。 双方奔跑间,突然,严昕前面一个秦军弓箭手,带着愤恨的眼神,就朝战车上的严昕射了一箭。 “咚”箭矢被盾牌拦下。 这一箭虽然未能建功,但却令秦军将士与严昕皆脸色巨变。 “有人对郡守下手了···” “有黔首对本郡守出手了···” 就在此时,射箭的秦卒大吼道:“严贼担任济北郡守不过四年,我父兄皆被严贼送到北方,然后再也没回来,连我幼弟也在几天前被他送上战场,然后生死不明。 诸位父老兄弟,现燕公子要杀掉赢贼,除掉暴君,咱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现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先杀严贼,再杀赢贼。” 周围济北郡父老兄弟一听,有的缩下头当做没听见,有的快速逃亡,也有的跟着对济北郡郡守严昕发起进攻。 此时,严昕见济北郡黔首竟然倒戈一击,脸色一白,大怒道:“拦路者死,杀出去。” 但在济北郡父老兄弟的阻击下,严昕最终没有逃出去,被陈武率军围杀在军中。 陈武一砍下严昕脑袋,立即用一柄长戟挑起其首级,大喝道:“济北郡郡守已死,济北郡父老兄弟速速让开驰道,否则杀无赦。” 陈武身边亲卫跟着喊道:“济北郡郡守···” 随着燕军将士大喊,济北郡父老一听郡守被杀,燕军正在大声呼喊,而且还在清理滞留驰道的秦军,吓得连忙从驰道上离开。 须臾,前往肥县的驰道便空了出来。 而且,随着济北郡父老不断远离驰道,以驰道为中心往肥县去的路,便越来越宽了。 不久,燕南飞率军杀到战场,见驰道已经空出来了。 正惊讶间,一个信使快速跑来: “报公子,先锋营主将,将军陈武让臣前来禀报,我军已经击败三万秦军断后之师,斩杀秦国济北郡郡守严昕,并打通前往肥县的道路。” 燕南飞闻言,大吃一惊。 先锋营不过五千人,加上投奔的齐军,也不过万五千人,就这点人,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仅击败了三万秦军,还将济北郡郡守斩杀了。 亏得他刚刚还让孔聚绕路迂回了。 虽然他现在不知道陈武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现在往前方一看,看到秦军乱成两团,正不断远离驰道。 见此,他便知道,陈武真的击败了秦军,而且还打通了道路。 这一战打得漂亮! 燕南飞心中大喜,扭了扭脖子,然后大声道:“陈武将军此战破秦军,斩济北郡郡守,功勋显着,当赏,当重赏。” 说着,燕南飞在身上搜了一下,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块从燕国带出来的宝玉,对身边持盾防守的曹二狗道:“二狗,你拿着我的佩玉去找陈武将军,告诉他,功勋暂且记下,灭秦之后再赏,本公子现在先封他做五大夫,赏宝玉一块。” “是,公子。”曹二狗立即接下宝玉,领命而去。 曹二狗一下车,燕南飞立即大喝道:“传我将令,继续打急行军旗,不用管前方的秦军,直接沿驰道追杀赢贼。” “诺。” 另一边。 李斯正率军向前追杀齐军,忽然,一个斥候从后面追上来。 “报,丞相,济北郡秦军溃败,郡守严昕战死,现在燕贼已经穿过济北郡秦军驻守之地,向我们追上来了。” “什么?”李斯大惊失色,连忙回头一看,却见后面烟尘一片,看不出什么。 回过头,李斯皱眉道:“虽然本相早就知道济北郡丁壮可能拦不住燕贼,但本相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半个时辰都没有顶住。” 李斯叹恨一声,向前方眺望了一眼,发现前方的齐军逃亡速度还是没有秦军全里奔跑快。 “可恶,齐人自私自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逃逃跑都跑不快,按这速度,用不了多久,燕贼就会追上来。 到那时,前面齐人在驰道上堵着,后面燕贼顺势追杀,而我军却以为缺口打开而战心全无,如此,始皇帝恐为燕贼所得。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李斯苦思许久,并没有想出办法来。 “莫非大秦真的气数已尽?”李斯脸色惨白的默默想着。 另一边,燕南飞率大军急追,终于追上了秦军的尾巴。 此时,燕南飞站在战车上,远远望去,见秦军疯狂的在前方奔波,却因为齐军堵在驰道,让秦军的速度难以发挥出来。 见此,燕南飞大喜道:“真是天意啊,上天要让赢贼死在济北郡。” “诸位将士们,随我杀。” “杀。” 很快,战车冲到秦军身后,燕南飞看到前方奔跑的秦军,立即搭箭弯弓,嗖的一声便射倒一人。 随着箭矢射出,战车边冲到秦军阵中。 而与战心已失,只知道向前逃亡的齐军不同,后方的秦军将士一看燕贼追到身边了,有人的立即拿起武器对身边燕贼展开反击(当然,也有一些加速前进师徒摆脱燕贼的秦军士卒)。 只是,不成组织的反击,很难对义军造成威胁。 燕南飞站在战车上,在身侧张氏的防御,根本不用管秦军为数不多的反击,只是拿着弓箭,射中了一个又一个秦军士卒。 须臾,义军便追杀了秦军五里,杀了不少秦军士卒。 就在此时,奔跑队伍的最前方,齐将陈烈正不断呼喊着。 “快,加速向前,只要跑到肥县,有城墙的防护,我们就安全了,快,加快速度。” 陈烈催促中,队伍拐了一个弯,然后跑到最前面的齐军将士,便发现前方烟尘阵阵,似乎有一大股军队正杀过来。 第两百五十章 援军 随着双方向对方跑去,很快,跑在最前面齐军将士看清了来人。 “是秦军,那是秦国的军队。” 齐军见到对方穿着秦军服饰,打着秦军旗号,顿时大惊失色。 前面是肥县,秦军从肥县来,这说明肥县失守了。 就在齐军惊恐中,对面的秦军也发现了冲过来的齐军。 走在前侧的李由,一看对面服饰,立即大喜过望:“那是田贼的军队,他们正在向肥县逃亡,这说明田贼战败了,说明陛下的计划成功了。” 说着,李由大声喝道:“将士们,前方就是田贼溃军,杀,击溃他,迎接陛下。” “杀。” 此时,双方都发现对方之后,齐军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不知道现在该往那边跑。 而秦军则振奋的加速朝齐军冲过去。 很快,双方就正面撞上。 只厮杀数阵,已经战意全无的齐军,根本不是秦军对手。 此时,齐军见前有拦住秦军,后有追杀秦军,急切间,纷纷向驰道两侧的山林跑去。 齐军这么一跑,李由所部向前突进的速度瞬间大增。 与此同时,燕南飞一路追杀秦军,射杀了一个又一个秦军士卒,眼看敢起来反击的秦军士卒士卒越来越少,见此,燕南飞知道火候已到,秦军将士已经差不多彻底死心了。 于是,燕南飞大喊道:“义军起事,只为诛杀赢贼,为天下除暴君,降者免死。” 周围正在追杀的义军,一听到燕南飞的呼喊声,立即跟着喊道:“公子有令,义军起事···” 随着义军将士大喊,落后的秦军将士,眼看义军追到身边,又毫不留情的挥舞武器杀戮秦军,不禁将信将疑起来。 此时,一个秦军士卒眼看一个燕贼追上来,并扬起手中长剑,心知难以逃亡的他,立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喊道:“我愿降,我愿降···” 正准备击杀他的义军士卒一看,立即放过他,然后向另一个人追去。 与此同时,一个秦军士卒投降且没有被杀的情况,开始引发连锁反应,然后一个接一个秦军士卒不愿继续逃亡,然后直接跪地投降。 不多时,落在后面的两千秦军,便大部投降,小部拼死逃亡。 燕南飞见此,大喜过望,一边率众追杀,一边大喊:“义军起事···” 燕南飞一路喊着,眼看投降的秦军越来越多,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 “嗯?”燕南飞一怔,诧异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前方秦军,为何突然发出欢呼声。 燕南飞又率军追杀了一阵,然后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前方秦军好像在欢呼“援军。” 燕南飞一怔,然后看向一侧的张氏:“夫人,你听到前面秦人在喊些什么吗?” 一手持盾一手持戟的张氏闻言,侧耳倾听了一下,应道:“秦人好像是说援军到了。” “援军?秦军那来的援军?”燕南飞皱起眉头,心中略一沉吟,将周围形势想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变。 “不好,肯定是东郡的秦军杀过来。”燕南飞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张氏听的道:“唉,之前秦军伏击齐军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既然秦军早就将目光对准了齐军,那必定会提前算计堵住他们去路的肥县。 而想要攻克肥县,嬴贼麾下将士肯定不行,而周围有这实力的,必是东郡秦军无疑。 棋差一招,恐怕会让嬴贼逃走。” 说着,燕南飞大声道:“诸位父老兄弟,赢贼就在前方不远,杀赢贼,除暴君,封洛阳王。” 周围将士一听赢贼就在前面,纷纷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向前追杀。 不久,义军还没杀到始皇帝的王车旁边,那边,李由与赵贲已经率军杀穿齐军,成功会师。 “赵将军,敢问陛下何在,家翁何在?” 赵贲见李由询问,立即喘着气应道:“陛下和丞相都在后面,我为前军,在前面开路。” 说着,赵贲喘了一口气,有急忙道:“李郡守,现在燕贼正率十几万大军追杀在后面追杀我们,此地不可久留,当速速离去。” 李由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你们没有甩开燕贼吗?” 赵贲闻言,沉默了一个呼吸,叹道:“这事说来话长,简直一言难尽,在下还要向前开路,就不多说了。 李郡守若是寻陛下、丞相,自己去便是,本将告辞。” 说罢,赵贲便率军往肥县而去。 须臾,李由根据王旗找到了在王车旁边的李斯。 “父亲,陛下情况如何?” “陛下一切安好。”李斯先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李由露出劫后余生之色:“我儿来得及时,不然你就看不到为父和陛下了。” 李由见李斯此刻情绪难以自制,便知道一定是燕贼追得极紧,不然他父乃是堂堂左丞相,怎会露出这般神态。 于是,李由立即开口道:“父亲,你且护送陛下先行,孩儿率军断后。” 李斯闻言,收敛情绪,然后念击前路已通,断后也不在是拼死阻截,不过是阻击燕贼一阵,好方便大军逃亡。 想着,李斯立即应道:“好,我儿小心,燕贼极其狡诈,而且巧舌如簧,你与燕贼对阵,直接打便是,不用跟他多说。 还有,燕贼人数极多,切勿过多纠缠,伏击一阵便可退回。” 李由一愣,然后立即应道:“诺。” 李由应了一声,然后快马返回前面,回到最前面的东郡秦军中,并开始指挥东郡秦军在驰道两侧靠近山林的边缘列阵。 不久,两个攻击阵型完成列阵。 此时。李由站在军阵前面,看着逃亡的秦军不断经过两阵中间的道路通过,看着秦军仓皇惊恐的神色,他不禁紧紧的皱起眉头。 没想到,不久前还被他追得抱头鼠窜的燕贼,仅仅过去几个月时间,连一年都没到,就掀起滔天巨浪,差点让始皇帝和群臣都栽了。 甚至连始皇帝精心设局,都没甩开燕贼。 这燕贼好生了得啊。 想着,李由握住长剑的手不禁微微一紧,然后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须臾,李由看见燕贼的将旗快速靠近,而逃亡的秦军也渐渐稀疏。 见此,李由立即大喝道:“擂鼓,杀···” 第两百五十一章 阻击 “咚咚咚···” 燕南飞正率军追杀秦军,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战鼓声,他向前一望,便见前方道路两侧边缘,各有一支打着东郡旗号的秦军杀来。 秦军两翼列阵,这是想要两侧阻截我军,若是我军一味向前,恐怕先头部队会被秦军截断,然后陷入秦军包围。 不能让秦军如愿。 李由既然敢分兵,那本公子就吃掉其中一部。 想着,燕南飞仔细向两股杀来的秦军一张望,便从左侧秦军中发现了李由的将旗。 李由的东郡秦军,其中精锐乃是其从洛阳带到东郡的秦军,剩下一部分乃是八个月前从砀郡、薛郡、东郡征召的丁壮。 如今薛郡已经全反了,东郡也反了大部,魏国名士张耳在砀郡造反,三郡乱成一团,这些强征数月,思乡已久,且听闻老家动荡,必定愈加担心在家的亲属。 这种情绪之下,其战心战意必不能与李由从洛阳带来的秦军可比。 而李由乃是东郡守,是李斯之子,赢贼之婿,以其身份之尊贵,必定不敢冒险率领小部洛阳秦军控制大部分三郡丁壮,免得三郡丁壮反叛,他连逃都逃不掉。 如此,李由所部必是精锐,而另一侧的秦军,必定是小部洛阳秦军控制的大部三郡丁壮。 燕南飞思绪一转,立即大喝道:“叔野,调转车头,咱们朝右侧杀去。” “诺。” “传令给将军陶亭,让他率部攻击左侧的李由所部,拦住李由。” “诺。” “传令给将军滕宁,让他率军协助本公子,吃掉右边的秦军。” “诺。” “传令给将军孔聚,让他继续率军往前冲。” “诺。” 燕南飞将旗一偏,他率军的鲁县义军愣了两下,然后才跟着将旗向右侧冲去。 很快,路上追杀的义军,便渐渐分成两股,正面朝杀来的秦军撞去。 与此同时,李由见秦军发起突击后,燕贼的军队也出现变化,立即仔细向燕贼看去。 接着,李由见燕贼将旗开始偏转,又过了一下,燕贼大军才分化,见此,李由心中一松。 燕贼果然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其军队跟不上指挥。 窃喜间,李由率众冲了一百步,然后便见燕贼大军已经渐渐分成两股,其中小部向自己所部撞来,大部向副将统领的秦军撞去。 见此,李由瞳孔微微一缩,然后便在大部燕贼的队伍前方发现了燕贼贼首的将旗。 李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燕贼果然狡诈如狐,居然在两军遭遇的瞬间就猜中我军虚实,而且还直接攻击我军薄弱之处。 难怪陛下他们没能甩开燕贼。 此时,李由心中一估算。 三郡丁壮现在打顺风仗还行,根本打不了恶战,更不用说是遭到燕贼主力围杀。 若是继续冲杀下去,三郡丁壮必定无法顶住燕贼率先崩溃,然后自己便有可能陷入燕贼的包围之中。 不能继续冲了。 想着,李由立即开口道:“传我将令,立即打出转道旗号,改变鼓声,两军立即向中间汇合,不再冲击燕贼。” “诺。” 随着鼓声变化,随着旗令改变,李由所部很快便从劲直向燕贼冲变成了向驰道中间冲,阵型从一支一往无前的箭矢变成镰刀状的翼阵。 李由所部变化之后,右侧秦军反应慢了一拍,然后才转变阵型。 对面,燕南飞注意到秦军转变阵型,同时也注意到右侧的秦军反应比左侧的秦军慢。 “果然,右侧的秦军大都是三郡丁壮。”说着,燕南飞大喊道:“冲,冲过去,秦军害怕了,不敢跟我们对冲,杀啊!” 随着燕南飞大喊,义军阵型不变,快速向秦军去。 不久,义军的箭头便撞在秦军的刀锋上。 李由所部本是洛阳精锐,且武器精良,相互配合之下,立即顶住了义军的攻势。 而另一侧的三郡丁壮,虽然同样武器精良,但心中多多少少带着一点避战自保心思,厮杀间守多攻少。 义军一见秦军打得极为保守,更加放心大胆的发起进攻。 义军的进攻一狂野,很快就有人取得战果,斩杀秦军士卒。 一个秦军士卒被杀,又有另一个秦军士卒被将领催促着顶上。 交战不久,三郡丁壮便被义军杀得连连后退。 又不久,三郡丁壮的阵型出现缺口,义军已经杀进阵中。 就在此时,另一侧的李由注意到三郡丁壮在燕贼的重点打击下,已经呈现不支之态。 李由见此,立即向后方一观望,见始皇帝带领的秦军已经走远,他心中一松,立即喝道:“传令,急鼓,反冲锋。” “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秦军将士一听到鼓声,立即对陶亭率领的义军发起反冲锋。 一波一波又一波。 一连数波突击,义军一时不察,加上彼此之间难以配合协防,竟被秦军击退。 义军一退缩,李由立即喊道:“鸣金,撤退···” “铛铛铛铛···” 正在冲锋的秦军一听到鸣金声,立即毫不犹豫的向后撤退。 与此同时,义军正在防守,阻挡秦军冲锋,然后突然之间,秦军不进反退,快速脱离义军向后方撤退。 义军还未反应过来,秦军已经退到数步外了。 等义军反应过来,开始发起反击,一波箭雨从秦军阵中射出,又让义军脚步一停。 等箭雨停下,秦军已经跑到二十多步外。 此时,义军阵前,主将陶亭脸色沉重的看着撤退的秦军。 虽然义军将士大都也是服过多年兵役的老兵,但现在,义军与秦军相比,大部分的伍长、什长、屯长、百将,甚至军中高级将领,都不如秦军。 现在正面一对阵,差距就显示出来了。 想着,陶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喝道:“追···” 而另一边,渐渐不支的三郡丁壮,虽然听到急鼓后,也发起了数波反冲锋,但是,在士气大跌战心不足的情况下,反冲锋显得威力不足十分乏力,不仅没有将人多势众的义军击退,反而还被义军顶了回去。 等鸣金声响起,秦军一退,然后,义军又死死的缠住秦军,让秦军无法脱战。 第两百五十二章 欲走 此时,燕南飞听到秦军的鸣金声,又见刚刚还在不断发起反冲锋的秦军,现在开始且战且退。 见此,燕南飞怒道:“想跑,没门!” “杀,诸位父老兄弟,秦军想跑,给我杀,别让他们跑了。” 义军将士立即上前,死死的咬住秦军。 不久,李由所部秦军渐渐脱离战斗,快速远去,而另一边的秦军,则一路向后且战且退。 接着,秦军退了里余,后退的秦军在义军的不断冲击下,已经难以战斗,从且战且退变成全面败退,一路向前逃亡。 义军追之,及,再破之,秦军再也无法保持有组织的败逃,大军溃散而走。 此时,李由见三郡丁壮溃走,而燕贼紧追不舍,叹道:“若是本郡守对溃军不管不问,溃军在燕贼的追杀下,必死伤惨重,这些将士终究还是本郡守带来的。” 说着,李由又喝道:“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回去救援。” 很快,逃到最前面的秦军停止前进,迅速列阵,接着又回师救援。 燕南飞正追杀秦军溃兵间,见李由又率军杀来,怒道:“刚刚就放了李由一马,现在他居然还敢杀回来,这一次必破之。” 李由率军来,义军怒击之。 秦军不敌,且战且走,等溃军逃到数里外,这才快速向前逃亡。 燕南飞见秦军退走,追杀数里,却见秦军渐渐脱离义军并越逃越远。 见此,他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李由所部是怎么样的,但是,在追逃之间,秦军的逃亡速度明显比义军快。 此时,燕南飞念及麾下包括薛县合县甚至他从张县带来的许多将士,已经连续急行军七八天,甚至还有几天昼夜行军,便没有强求大军继续加速。 于是,义军在燕南飞的率领下,跟着秦军后面,一路向肥县而去。 当日黄昏,李由率败军抵达肥县县城。 城中。 李由来到县衙,欲拜见始皇帝,却在始皇帝居住的房间外看到李斯。 念及不久前在战场相会,没来得及细说,李由立即向前,关切的问道:“父亲遭遇燕贼刁难,不知是否安好?” 此时李斯已经洗漱了一番,并用过晚食,已然恢复往日神态,一副从容不迫的应道:“为父一切安好,虽然之前几日过程有些曲折甚至狼狈,但结果还跟为父预料的一样。” 李由见状,神色一松:“父亲安好,那孩儿就放心了。” 说着,李由又拱手道:“父亲,孩儿欲求见陛下,若是父亲有事,孩儿自去便可。” 李斯闻言,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周围的护卫,虽然周围护卫可能已经猜到实情,但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他应道:“陛下劳累,刚刚已经休息,我儿不可打扰陛下。” 李由一怔,诧异的看向李斯。 他不仅是大秦的臣子,更是始皇帝的女婿,他刚刚在外与燕贼厮杀,才回来,结果始皇帝却已经休息了。 以始皇帝往日的作风,这不合常理。 难道陛下的情况很不妙了。 李由若有所思,点头道:“诚如是,那孩儿就不便打扰陛下了。” 李斯点了点头,开口道:“为父正欲召集群臣议事,吾儿一起来。” “唯。” 不久,群臣齐聚一堂,大堂中间摆放着一面巨大的地图,而李斯坐在地图侧右方居主位,宗室将领赵贲以及重臣蒙毅分左右坐次位,其余御史卿大夫各坐其位。 李斯率先开口道:“诸位同僚,虽然咱们已经成功从燕贼的虎口逃出,但现在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说着,李斯脸色一正,看着李由道:“东郡守。” “下官。”李由赶紧应着。 “陛下与本相被困济北,对外面的消息不甚了解,不知周围郡县情况如何?” 李由闻言,脸色沉重的道:“丞相,如今各郡情况都不乐观。下官治下的东郡,除郡治濮阳以及下官派兵驻扎的大野泽周边,自范阳到城阳,这一片狭小的区域尚且还在下官手中,其余诸县,包括阿城陶城这两座大城在内,皆已经被反贼控制。 其中,阿城聊城等东部地区,全都以田安田贼为首,阿城大部分的反贼已经随田贼田解南下,去了济北郡投靠田贼田安,剩下的聊城等地反贼,则聚集在阿城,据城而守。 而陶城东部临济陶城诸县,则以燕贼为首,如今东部燕贼,大都聚集在陶城,并控制了济水水道。” 李斯脸色一沉:“燕贼已经控制济水水道?如此说来,原本我们打算逆济水而上,回到三川郡的计划,已经无法继续施行了。” 此时,蒙毅开口道:“好在濮阳还在我大秦手中。” 蒙毅说着,拿起一根木棍,指向距离济水不远的范阳道:“范阳,城阳,濮阳这一小块还在我大秦手中,那我们完全可以穿过东郡,前往濮阳,然后从濮阳上船,走河水去洛阳。 只要到了洛阳,那我们就安全了。” 说着,蒙毅看向李由道:“东郡守,不知濮阳可否有船。” 李由立即点头道:“回蒙卿,濮阳不仅本身就有船,而且下官从洛阳来东郡之时,还从洛阳带了许多船去濮阳,现在濮阳船只极多。” “善。”蒙毅点头,然后看向李斯:“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可行。”李斯点头道:“稍后可向陛下请诏,让三川郡郡守派兵接应,以防万一。” 此时,将军赵贲突然开口道:“丞相,若是渡济水经范阳去濮阳,那我们必须连夜出发。” 说着,赵贲往阿城与陶城指了指,沉吟道:“如今燕贼已经追到肥县境内来了,而田贼田安的死亡,让济北郡与东郡的群贼,全都归属燕贼统领。 如果我所料不差,现在燕贼可能已经派人去阿城与陶城,让两地的群贼过来围堵我们。 如此,最迟明天下午,陶城与阿城的群贼,就会出兵向我们杀来。 若是咱们在肥县休息一晚,明日再走,恐怕我们会在范阳与濮阳中间的甄诚附近被群贼堵住,甚至还会面临燕贼的追杀。 以我军目前的数量与状态,恐怕未必是燕贼的对手。” 李斯顿时眼皮一跳,应道:“赵将军所言极是,咱们必须今夜离开肥县,前往濮阳。” 说着,李斯向末尾的一个御史道:“宋御史,有劳你立即去整顿军队,准备物资,入夜后,我们立即出发前往濮阳。” “诺。” 第两百五十三章 深思 确定今夜连夜离开肥县后,李斯又向李由问道:“东郡守,其他郡县情况如何?” 李由脸色沉重的应道:“丞相,据下官得到的消息,如今薛郡除了平陆等周围数县,其他诸县皆已经落入燕贼之手。 此外,泗水郡那边,宋国宗室子弟灵常灵贼反彭城,丰县大户刘氏兄弟反丰沛,灵贼与刘贼联合控制泗水郡北部,现在灵贼也已经率军向南部而去,不知是打算镇守彭城,还是意图彻底占据泗水郡。 而刘贼那边,根据最先情报,刘贼突然偷袭单父,并在内应的协助下,夺取单父,已经将触手伸进砀郡。 砀郡那边,砀郡守离开大野泽后,带了近士卒返回砀郡,走到昌邑的时候,就得到外黄张耳张贼谋反的消息,好在砀郡守及时返回,这才击退张贼保住了砀郡治所睢阳。 不过,现在刘贼率军进入砀郡,攻下单父,并与张贼东西呼应,让砀郡守很被动。 河内郡那边,前魏国逃亡公子魏贼魏咎在朝歌谋反,河内各县纷纷造反响应魏贼。 邯郸郡那边,前赵国王室子弟赵贼赵歇在邺城谋反,赵人纷纷响应。 巨鹿郡那边,赵人许瘛许贼在东武造反,同样有许多赵人响应。 而齐国那边,除了田安田贼以外,还有前齐公子田贼田假在临淄郡造反,而且还有诸多田贼响应田假。 楚地那边,造反的同样极多,东海郡有秦嘉秦贼贼杀官造反,九江郡有景驹袁裕等贼造反。 至于更远的地方,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群臣听到李由的话,脸色全都变得沉重起来。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猜到关东各地都有反贼造反的可能,但他们真的听说关东皆反,心中依然止不住沉甸甸的。 此时,李斯见厅中气氛有些压抑,立即开口道:“诸位,虽然现在盗贼群起,但这对于我大秦来说,不过是些许挫折。 我大秦还有关中,还有百万雄狮,甚至关东各郡的大城,也依然在我秦军手中。 而六国呢,六国精锐军队,已经在十几年前被我秦军打完了,就凭他们现在聚集起来的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我秦军的对手。 只要我大秦重整旗鼓,用不了多久,我秦军就能再次平定天下。” 群臣闻言,皆开口道:“丞相英明。” 接着,李斯对蒙毅道:“蒙卿,稍后有劳你请陛下下诏,让薛郡守放弃薛郡北部的平陆等县,前来济水边谷城接应我等,并护送陛下前往濮阳。” 蒙毅闻言,默契的点头:“是,丞相。” “好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是该趁夜离开肥县前往谷城渡济水了。” 另一边,太阳落山后,燕南飞杀到肥县义军修建的城墙外。 此时,燕南飞看着城墙上战力的秦军,戒备的秦军,紧紧的皱起眉头。 “田安真是废物,军败身死不说,连肥县父老辛苦修建的城墙,也落入赢贼手中,并且还成为赢贼阻拦我军前进的利器。 该死,田安真是该死,若是田安现在还活着,我一定劈死他。” 沉默间,一个信使飞快的从后方赶来:“报,公子,陈武将军与甄清将军找到了齐王孙的遗体,但齐王孙的首级依然不见踪迹,似乎是被秦人带走了。” 燕南飞一怔:“确认是齐王孙的遗体吗?” “这是甄清将军亲自确定的,衣袍配饰靴子都能对的上,应该不会出错。” 燕南飞还未说话,一侧的田解便大喜道:“好好好,上天开眼,竟然让我们找到了王孙的遗体。” “···”燕南飞沉默了一下,吩咐道:“传令,大军退后十里扎营。” “诺。” “传令给甄清将军,让护送齐王孙遗体来我军中,本公子要亲自为王孙发丧。” 田解一听燕公子要礼葬王孙,当即拜谢道:“多谢公子为王孙安排后事。” 燕南飞点了点头。 不久,义军退后十里,临时驻扎。 大帐中。 燕南飞安顿好义军,用完晚食,便坐在主位上沉思。 此时,张氏见燕南飞迟迟不歇息,坐在椅子上长思,便问道:“良人还在为赢贼逃走的士气担忧吗?” “非也!”燕南飞看了张氏一眼,摇头道:“赢贼已经逃出生天,此时再想已经没有作用。” “那良人你再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我在想如何处理齐王孙田安。” “齐王孙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处理?” “这个你不懂,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没用了,有的人死了,但比活人还有用,现在,我正在想怎么用齐王孙。” “啊?”张氏不明所以的看着燕南飞,她有些听不明白燕南飞的意思。 只是,她见燕南飞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收回目光,然后找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燕南飞一侧。 燕南飞没管张氏,沉思了一下,见张氏一直没离开,诧异的问道:“夫人,你每天都在早起,为何不去歇息。” 张氏见燕南飞言语中充满关切之意,轻笑道:“我见良人你一直都没想明白,所以想要陪着你想。” “陪我想。”燕南飞一怔,惊异问道:“那你想出啥来了?” “我不想,你想就成。”张氏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就是想陪着你想。” 燕南飞心中一暖,一把搂过张氏,长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罢,燕南飞感叹了一阵,然后用力抱起张氏,笑道:“走,不想了,咱们歇息去。” 次日,五更之时,曹二狗轻声唤道:“公子,公子,甄清将军护送齐王孙遗体抵达军营。” 燕南飞被喊醒,见是曹二狗,又见枕边人已经不见了,当即起身问道:“夫人呢?” “夫人已经率众去准备大军的朝食了。”曹二狗应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夫人临走之前说,公子关心齐王孙一事,只要齐王孙遗体到了军营,那就立即唤醒公子。 所以,臣才提前将公子唤醒。” “好,二狗你做的对。”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从曹二狗手上接过湿巾,往自己脸上一抹,然后湿巾还给曹二狗,接着吩咐道:“走,随我去见齐王孙。” 第两百五十四章 悲痛欲绝 须臾,燕南飞率众来到停放齐王孙遗体的大帐中。 一进帐中,燕南飞便将齐将田解、陈烈等人,都身穿素服跪在一具棺木两侧。 接着,燕南飞看着陈放田安尸体的棺木,心中思绪千转。 之前各国会盟,他提议设东齐大将军西齐大将军,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分化天下的关键一步。 齐国有多强,齐地方圆两千里,富甲天下,有大军百万,而且齐国是七国之中唯一未伤元气国家。 这样一个国家,若是让某一个人全部占领,这对日后统一天下是灾难。 所以,分化齐国,多建立几个齐国,这是瓦解齐国削弱齐国抵抗力的重要一步。 结果,现在,他预定的西齐王就这么死了。 田安一死,在田解等人威望不足的情况下,田假的触手极有可能会伸到西齐的势力范围中,加上田氏本出自一家,天然亲近,或许田解等人有极大可能投靠田假。 这对日后的大局不利。 若是他拉拢田解等人,不管田解他们愿不愿意投靠,只要他直接吞并齐军,那么就必定会造成其他人的恐慌。 到时,各国之人恐怕会在心中揣测,只要某个势力的首领死了,那他的军队甚至势力范围,都将被天下伐秦大将军吞并。 如此以来,天下各国领袖,岂能再像之前田安一样,拼死抗击嬴政。 若是六国又再次各自为战,恐怕六国就会再次被秦军各个击破。 吞下济北郡,这就是得小利而失大义的蠢事。 所以,此时吞并济北郡,对灭秦大局不利。 若是不管的话,这就是对将来讨伐齐国不利。 故而,田安可以死,但他的事业不能停止,他需要给田安麾下势力再找一个能让大部分人认同的砥柱。 想着,燕南飞目光盯着棺木,突然泣涕的哀嚎道:“呜呼哀哉,王孙,贤兄,伐秦大业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忍心此时离手而去。 当初你我在山上宣誓,一同讨伐暴秦,匡扶天下,拯救万民于水火,如今大业未成,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 此时,一旁的田解等人看着燕公子附在棺木上哭得如此伤心,不经悲从心来,泪流满面。 须臾,田解见燕公子悲伤的难以自制,哀嚎不断,便主动向前宽慰道:“公子节哀,王孙身前时常对我等说,恨不能与暴秦同归于尽。 如今王孙为天下而死,为抗秦而死,这正是王孙的心愿,王孙这是死得其所。 只要我等推翻暴秦,那王孙就能含笑九泉了。” 田解等人劝解了一阵,燕南飞才停止哭泣,从棺木旁离开。 才离开棺木数步,燕南飞又悲伤的道:“想我燕家与田氏相交四代,自我曾祖开始,田燕两家便关系亲密,我曾祖、先祖、先父、叔父都曾多次前往齐国,拜访齐王,备受齐王礼遇。 之前我燕家受难,叔父本欲投奔田氏避难,只可惜被堵大野,这才未能成行。 四代人的交情,今日贤兄撒手人寰,我心甚哀。” 此时,周围齐将听到燕南飞的话,大都露出不解之色。 齐燕两国的关系,可是人尽皆知,数百年的血仇,怎么燕公子说齐燕关系亲密。 莫非燕公子癔症了? 众人疑惑间,便见燕公子一侧的将军田解露出赞同之色。 见此,陈烈见燕公子还在悲伤,便悄悄向田解问道:“田将军,公子说的是真的?” 田解点头,轻声道:“我曾有所耳闻,这是真的,燕家与齐国交好四代人,公子先祖与公子假私交极好,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这是王室秘闻。” 陈烈一听,立即了然退下。 此时,燕南飞感怀了一阵,然后看向田解:“田将军,我听说王孙有子嗣尚在。” 田解当即应道:“回公子,王孙有一子一女。当初齐国灭亡,王孙善未行冠礼,不曾娶妻,其后王孙从临淄出逃,四处逃亡,七年前终于在济北郡安定下,并娶了一位夫人,夫人为王孙产下一子一女,其中小王孙名始,今年六岁,次女三岁,小王孙兄妹此刻正随其母在济北郡隐居。” 燕南飞点了点头,他知道田安有子孙,但不是听说的,而是从史书上看到的。 因为田安的后人中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叫王莽。 此时,燕南飞沉吟道:“田将军,还有诸位将军,本公子有两个不情之请,还请诸位答应。” 田解一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便拱手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这第一件事。”燕南飞缓缓开口道:“我与王孙乃是世交,今王孙不幸,我心甚哀。如今,贤侄尚且年幼便痛失其父,我心怜之。 故,我欲续齐燕两家四代之好,收养王孙子女,为他们请最好的老师,教导他们成材,不知诸位将军可否答应我。” “这···”田解等人皆有迟疑之色,他们也难做主。 数个呼吸后,田解应道:“公子,此事要询问夫人。” “不错,这事的确要嫂夫人点头。”燕南飞点头,然后又道:“诸位将军,这二件事,则是我想请诸位将军奉王孙之子田始为西齐伐秦大将军,统帅济北郡以及阿城聊城等地齐人,虽本公子一同出兵推翻暴秦。” 说着,燕南飞看着田解道:“诚如是,待推翻暴秦,诸位将军立下功勋,也不失封侯之赏。” 田解闻言,心中一动。 本来,他对效忠王孙田安之子田始是没有想法的,毕竟现在天下的反秦之战,正如火如荼,效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好处呢。 只是,接下来投靠谁,他心中还不确定。 因为他之前去阿城招募丁壮起事的时候,曾对燕公子派去阿城煽动百姓的儒生爆发冲突,虽然后来那些儒生服软了,但他担心燕公子会因为此事对他有意见。 同时,公子假那边曾与王孙有矛盾,他若是投靠公子假,济北郡必定为燕公子所得,那是他孤身投靠公子假,必定会被冷遇。 如此以来,他别说封侯了,连立功都难。 现在好了,燕公子是念旧情的,还念着齐燕两家的交情,若是奉小王孙为主,统领济北郡义军跟着燕公子讨伐秦国,只要立下功勋,那封侯不是梦。 想着,田解立即开口道:“请公子放心,我等齐人最讲忠义,王孙虽死,但子嗣尚在,我等必奉小王孙为大将军,继承王孙的遗志,继续推翻暴秦。” 第两百五十五章 心有不满 燕南飞一听田解等人都答应继续辅佐田安之子田始,又开口道:“诸位将军,之前齐军战败,大军溃散,而济北郡甚至包括阿城在内,都并非很安全。 不知诸位将军可有对策?” 田解等人皆皱起眉头。 刚刚燕公子没来之前,他们就为此事担忧,担心自己等人守不住济北郡以及阿城等地。 为此,他们种有人打算就近投靠燕公子,也有人对燕公子有顾虑,打算投靠公子假。 不过现在好了,燕公子愿意扶持小王孙,他们也不必转头他人了。 至于守住地盘,并出兵讨伐暴秦···既然燕公子打算扶持小王孙,那燕公子肯定有对策了。 想着,田解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向燕南飞拱手道:“请公子指点。” 燕南飞见众人求教,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愿意扶持田安之子田始,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最起码要控制住这股势力,不能让这股势力倒戈一击。 而控制这股势力的人选,既要有威望,能压得住田解等人,也要有忠心,不能背叛自己。 这样的人选,他昨晚想了一段时间,才想到的。 想着,燕南飞沉吟道:“本公子麾下有将军孔聚,乃大贤孔子之后,通晓兵法,我欲将孔聚借给小王孙,担任小王孙右司马,统领昨日投降的济北郡秦军,协助小王孙守卫济北,并讨伐暴秦。 不知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田解一听,燕南飞将麾下大将孔聚借给小王孙,而且还自带军队,并不从王孙残部中分走本来就不多的军队,甚至还只担任右司马。 这样待遇,可谓诚意满满。 想着,田解立即应道:“诚如是,那臣就代小王孙谢过公子了。” 燕南飞见田解全部答应下来,淡淡一笑:“就凭本公子与王孙的交情,这都是本公子应该做的。” 说着,燕南飞又道:“至于小王孙的事情,还请诸位将军传讯给嫂夫人,说明在下打算抚养小王孙一事。 同时,教导小王孙的大贤···” 说着,燕南飞停顿了一下。 本来他昨天晚上准备让东野环去教导田始的。 东野环这人太刚正了,好几次都把气氛弄得很僵硬,让他下不了台。 正好,他可以给东野环找点事做,让他离远一点。 不过,他思前想后,觉得东野环这人过于刚正,若是他指派东野环去教导辅佐田始,说不得等上几年,那东野环就真的站在田始那边了。 东野环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会让自己很难受,但如果别人身边,那就会让自己更难受。 所以,最终他还是打算将东野环留在身边,派知道变通且忠心的人。 想着,燕南飞缓缓道:“子鱼先生之弟孔腾,乃是闻名天下的大贤,我欲请孔腾先生收我侄为弟子。 当然,这只是的意思,若是嫂夫人心中属意其他大贤,在下不才,也会全力相邀,以希望小王孙能得到最好的教育。” 说着,燕南飞再次看着田解道:“田将军,若是嫂夫人愿意将小王孙交由我抚养,我必待其兄妹如亲子,若是嫂夫人不愿离开济北,那在下也会请先生去教导辅佐小王孙。” 田解闻言,拱手叹道:“公子仁厚,臣必将公子的心意传给夫人。” “善。” 不久,燕南飞回到自己军帐,将孔聚与东野环两人找了过来。 “东野先生,还有孔将军,本公子找两位来,有事商量。”说着,燕南飞将齐军的事情一说,然后向孔聚问道:“不知孔将军是否愿意率军坐镇博阳,控制济北郡,辅佐小王孙田始。” 孔聚一听燕公子要他与陈武互换军队,微微一怔。 他麾下的那些义军将士大都是他从薛县征召过来的,是信任他,才跟着他去推翻暴秦,而且,现在燕公子却让他去带那些投降的济北郡秦军,还要辅佐一个五岁的娃娃。 这不是让他背叛麾下将士,然后发配出去吗? 只是··· 孔聚仔细一想,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一向遵守军令,没有做错事啊,怎么会得到这种待遇呢! 此时,燕南飞见自己说完,孔聚没有立即答应,便知道其不愿去辅佐田始。 对此,燕南飞并没有意外,因为若是他处在孔聚的位置上,他也不会愿意的。 想着,他便语重深长的道:“孔将军可是在想,本公子为何疏远你,将你送给小王孙,去镇守没有多少战事的济北,而不是将将军你留在身边,一同去讨伐暴秦?” 孔聚一惊,急忙拱手行礼道:“臣不敢,臣只是···” 孔聚正想解释,却见燕公子拉住自己的手。 见此,孔聚不解的抬头看向燕公子。 此时,燕南飞拉着孔聚的手,叹道:“将军不理解,这是理所当然的,而我让将军去辅佐小王孙,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公子···”孔聚疑惑的看向燕公子。 “唉。”燕南飞放下孔聚的手,长叹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西方,叹道:“如今天下反秦大业才刚刚开始,就损失了一位伐秦大将军,这对天下伐秦大业是一次重创。” 孔聚微微点头,田安之死,的确对反秦大业是一次重大打击,而且,更重要的是,还让赢贼跑了,让义军没能趁机斩杀赢贼,不能沉重打击秦国士气,也不能大涨义军威风。 想着,孔聚也跟着轻叹一声。 这伐秦大业,真是开局不利。 就在此,燕南飞又满脸担忧的将目光转向东方。 “虽然开局不利,折损大将军一位,但是,以六国之力,十倍于秦,只要关东各国齐心协力,推翻暴秦依然是十拿九稳的事。 而我所担忧的是,六国之中有人见小利而忘大义,从而导致六国联盟分崩离析,天下百姓共同推翻暴秦的大业半路夭折。” 孔聚听到这,心头巨震。 田安之死还会让联盟瓦解? 就在此时,东野环顺着燕南飞的目光,看向东方,然后全身一震,惊道:“公子的意思是说齐公子假。” 第两百五十六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不错。”燕南飞点头,脸色沉重的道:“齐王孙占据的地方,无论是济北郡,还是阿城周围,原本都是齐国的地盘。 公子假乃是齐王建之弟,在齐国声望颇高,如今齐王孙大败身死,其麾下将士皆人心惶惶,此时此刻,只要公子假一封书信,便可将齐王孙势力收归己有。 而这,对天大伐秦大局就是灾难,有齐王孙榜样下场在前,大家都会知道,只要在反秦大战中冲在最前面,若是死了,那势力就被别人吃干抹净。 如此一来,谁还会跟齐王孙一样,冲锋在前,死不旋踵呢?” 说到这,燕南飞郑重的看着孔聚:“孔将军,我让孔腾先生与将军你去辅佐小王孙,其实最重要的目的,乃是借孔家在齐鲁之地的崇高声望,以及孔腾先生与将军的过人才华,替小王孙拦住公子假的触手,保住齐王孙的势力不散。” “同时。”燕南飞突然大声道:“本公子就是想让天下人看看,为推翻暴秦而死,哪怕是死了,也不用担心身后。 谁要是死在推翻暴秦的战争中,他妻子,我养之,其子嗣,我教之!” 东野环听到这振聋发聩的言论,不禁激动的看着燕南飞,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公子仁德无双,臣相信,天下人在公子的率领下,必定能推翻赢贼这个史无前例的暴君。” 说着,东野环满脸坚定的发誓道:“请公子放心,臣一定会统计好全军将士的功勋,哪怕他死了,他的功勋,臣也不会有丁点错漏。” “先生,我相信你,不会让天下义士白白牺牲的。”燕南飞没想到东野环先被感动了,当即鼓励了两句。 然后,他又见东野环用力点头,顿时觉得这老头也挺可爱的。 此时,孔聚听到燕南飞与东野环两人的对话,羞愧的向燕南飞长跪请罪道:“臣不知公子深意,险些误了天下大事,臣死罪,死罪。” “将军快快请起。”燕南飞扶起孔聚,然后目光直射他的双眼,问道:“将军可愿前往辅佐小王孙。” 孔聚立即用力点头道:“臣愿效死命,只要暴秦不亡,任何想要吞并齐王孙势力的人,都将是臣的敌人。” “善。”燕南飞立即赞了一声。 对于孔聚的才能,或者说是孔聚的成长上限,他是没有怀疑的。毕竟,历史上,孔聚的军事才能是得到韩信认可的,有孔聚在,必能保住西齐的完整。 当然,他之所以调离孔聚而将陈武留在身边,还有另一个隐藏极深的原因,那就是孔家在他势力范围内的实力太强大了。 如今孔鲋是他的心腹重臣,孔腾坐镇鲁县,孔树坐镇薛县,孔聚手中有重兵,而且孔鲋兄弟三人的门人弟子遍布全军。 这实力,搁谁身上不害怕。 现在好了,孔腾孔聚去辅佐田始,不仅可以牵制齐国诸田,而且还可以将孔家的军权慢慢剥离出来。 想着,燕南飞心中一定。 此时,燕南飞身心皆放松的向孔聚道:“孔将军,你接手济北郡秦军,暂时先不必急着征兵练兵,也不要担心伐秦一事。 如今赢贼从我们包围圈中逃出生天,那接下来的伐秦大业,就不是旦夕之间就可以解决的事,一切要以稳妥为主,要以百姓为念。 咱们义军,可不是赢贼那种,先将征召百姓,等百姓死了,又强征百姓妻女的暴君。” 说着,燕南飞将楚国的混账事喷了两句,然后语重深长的交代道:“将军记住,讨伐暴秦是为拯救天下百姓,而不是牺牲百姓讨伐暴秦。” 孔鲋闻言,拱手应道:“公子教导臣必铭记于心,必先保境安民,然后再出兵伐秦。” “善。”燕南飞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东野环道:“先生,我知孔腾先生才华过人,坐镇鲁县有些屈才了,所以,我打算让孔腾先生守小王孙田始为学生,教导其成材,并辅佐其治理济北郡以及东郡东部的阿城等地。” 东野环一听孔腾从薛县县令提拔为田始老师兼丞相,立即赞道:“公子英明,臣以为孔腾必定能胜任小王孙的老师一职。” “先生言之有理。”燕南飞点头,然后问道:“先生,若是孔腾先生去做了田始的老师,那鲁县县令一职,就空缺出来了。 如今我军物资,大都从鲁县调拨,鲁县县令的位置,十分关键,既要才能出众,又要德高望重,非常人所能胜任。 不过,我知道先生久在鲁县,对鲁县甚至薛郡,都知之甚详。故而,我欲请先生推荐一人,担任鲁县县令,调拨物资,为我军提供后勤支持。” 东野环闻言,仔细想了想,然后应道:“臣以为公子右军将滕宁可以担任鲁县令。” 燕南飞一听东野环举荐滕宁,心中了然。 现在刚起事不久,义军急缺人才,而整个薛郡,名望地位与孔腾相当的人,其实也没几个,东野环举荐跟他同是孟子学派的滕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着,燕南飞立即应道:“既然先生举荐滕将军,那就让滕将军去鲁县坐镇吧。” 说罢,燕南飞吩咐道:“来人,请滕宁滕将军、彭越彭将军来。” “诺。” 不久,二人来,燕南飞宣布了新的任命,以滕宁为鲁县令,以彭越为右军将。 任命传达,左军将右军将同时出现调整,义军出现短暂的混乱,不得不再次整顿。 当日日中,军队调整完毕,义军出兵攻城,为秦军所阻,不克。 当日夜,正在汶县控制秦军降军并转运物资的孔鲋,收到了孔聚的书信。 孔鲋看完书信,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笑道:“公子贤明,看来我孔家要兴盛一段时间了。” 说罢,孔鲋从案上哪来竹简笔墨,写道:“聚儿勿忧,公子此举并非针对我孔家,而是愈加器重我孔氏,你尽心为公子镇守济北郡便可,不必为公子忧虑。” 写完给孔聚的信函,孔鲋又再次写信安抚二弟孔腾。 写罢,孔鲋便让人连夜将信函送走。 第两百五十七章 谷县劳军 次日,义军用过朝食,然后再次挥师攻击秦军驻守的城墙。 这一次,将军陶亭指挥大军攻城,义军将士冲到秦军射程却不见秦军射击,义军将士见之,迟疑的向前冲锋,然后又迟疑的爬上城墙。 接着,一个士卒快速从城墙边跑回阵前。 “报,公子,秦军已经跑了,城墙上都是稻草人。” “跑了?居然没有继续堵我们?”燕南飞一怔。 接着仔细一想,这有在清理之中,因为周围都是他的人,秦军就算是拼了命的去堵义军,也堵不了多长时间,最迟明天,各地援军就到了。 所以,秦军昨夜连夜逃亡,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算他们跑得快。”燕南飞轻哼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传令,继续追击赢贼。” “诺。” 当日,义军一路追赶,太阳即将落山之时,大军抵达谷县济水边。 此时,燕南飞站在济水岸边,看着奔涌向前的济水,向身侧的陶亭询问道:“陶将军,偌大的谷县,已经连一条船都没有了。” “公子。”陶亭轻叹道:“臣已经去周围找过了,所有的船只都已经在三天前被东郡的秦军征召走了,我们要想渡河,就需要临时搭建浮桥。” 燕南飞问言,叹道:“既如此,那就让将士们趁着天还没黑,先准备一些树木藤条,明日中午以前,将浮桥修好,然后渡过济水。” “诺。” 陶亭一走,齐将陈烈犹豫的走了过来。 “公子。”陈烈拱手:“谷县父老求见。” 燕南飞一怔,看着陈烈问道:“陈将军,不知谷县父老何来。” “回公子,谷县父老是来劳军的。” “劳军?”燕南飞莫名其妙的看着陈烈。 一般而言,百姓进行劳军,主要有三个目的。一个是表示强烈欢迎,就比如说齐宣王之时,燕人箪食壶浆迎接齐军入燕。 另一个则是害怕,比如刘邦入关秦人箪食壶浆迎接义军,就是害怕这个关东来的刘邦屠城杀人,特意去讨好刘邦(开始是害怕,后面秦人见刘邦不接受劳军,且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这才是真心欢迎,然后秦国派出秦军去抗击刘邦的时候,秦军一听刘邦是仁义之君,还没碰到刘邦,半路就溃散了。) 还有一个,就是请人过来做领头的。就比如他当初离开燕县途径临济的时候,临济父老也是劳军,临济父老的目的,是准备奉他为主。 所以,谷县父老劳军是何意思? 燕南飞心思一转。 现在,谷县已经是义军的地盘了,而他燕南飞本来就是六国的盟主,显然谷县父老不可能再找他做领头的,他们还不够格。 至于其他两个原因吗··· 燕南飞想起谷县之前反叛秦国,跟着田安起兵谋反,然后谷县又被李由率领东郡秦军攻破,很幸运,当时李由急着去肥县,根本就没管谷县父老的谋反之罪,接着秦军撤离,义军再度谷县。 如此···谷县父老这次劳军,肯定是害怕讨好居多,欢迎倒是其次。 那如何回应? 啧啧,刘邦榜样在前,有样学样便可。 此时,陈烈注意到燕公子深沉的目光,立即解释道:“公子,臣听说,谷县父听闻我军没有在肥县停留,也没有从肥县支取物资,就来到谷县。 同时,秦军临走之前,已经搬空谷县物资,义军也无法从谷县获得补给。所以,谷县父老忧心我义军粮食物资短缺,特来劳军。” 燕南飞一听,便明白谷县父老不仅是害怕他这个燕公子追究他们失守之罪,更担心义军纵兵抢劫。 毕竟,当年齐国最出名的军队,就是技击士,而技击士则是雇佣军,其军纪是出了名差,攻城略地之后,奸淫掳掠这等缺德事没少干。 当初燕国内乱,燕国百姓箪食壶浆迎接齐军入燕,齐军五十天灭燕,就是齐军军纪差,才将燕国必反了,最终导致齐国从燕国撤军。 现在他这个燕公子率领一帮义军抵达齐地··· 想着,燕南飞暗暗嘀咕了一下,这些谷县父老也太小瞧我了,真把我当做流寇了。 想到这,燕南飞开口道:“陈将军,带我去见谷县父老。” “诺。” 不久,燕南飞率众出,先见到为首三位发须皆白的长者,然后又见到后面一大群壮丁挑着劳军之物站在远处。 见此,燕南飞主动向三位长者走去。 “在下天下伐秦大将军燕南飞,见过三位长者。” 为首的三人一听面前的弱冠青年就是传说中追杀赢贼数百里的燕公子,皆大吃一惊,急忙行礼道:“老朽见过燕公子。” “三位长者快快请起。”燕南飞连忙扶起三人,然后问道:“在下听陈将军说,三位长者率谷县父老来劳军。” “正是。”居中为首的长者开口道:“我等听说公子率军远来,为解救天下百姓,追杀赢贼数百里,以至于我等谷县。我谷县父老仰慕公子仁德,亦知天下大义,故特备下酒肉吃食,前来劳军。” “谷县父老的心意,在下感激不尽。”燕南飞立即向三位长者拱手行礼致谢,直起腰来,又道:“不过劳军一事,还请三位长者不要再提了。” “公子,这···” 居中长者的话还没说完,燕南飞便打断道:“诸位长者,我知赢贼暴虐贪婪,其东巡天下,与上古贤君巡游截然不同。 古代贤君,出巡地方,都是自备粮食物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认真考察当地的收成与民风,收成好,民风上佳,就会勉力地方官吏。若是当地收成差,就会救济百姓,减少甚至免除当地税赋一年,以让百姓渡过难关。 而嬴政不同,他每到一地,根本不关心当地年成好坏,从来不减税更不免税。更过分的是,他还要当地提供物资补给,让百姓交完税后再加一重税,以满足他和随行军队的用度。” 燕南飞再次将传说中的上古贤王与始皇帝对比一遍,严重的指责了始皇帝,再次将始皇帝踩在地上,并践踏一番。 第两百五十八章 收买人心 三位谷县长者,一听燕公子的言论,顿时露出赞同之色。 齐人都爱传颂齐桓公与管仲的事迹,谷县作为管仲的封地,更是对管仲的故事乐此不疲,三人一听到燕公子说起当年管仲流传下来的故事,立即附和道: “公子言之有理,赢贼根本不能与上古贤君相比。” “不错,不仅不能和上古贤君比,就算齐国先王,也不能比,最起码,齐国先王有自知之明,一般都不出巡,老朽虚活六十余年,就只见过一次齐王出巡。” “不错,赢贼一统天下,短短十年间出巡五次,平均两年一次,不知祸乱了多少地方。” 此时,燕南飞见三位长者你言我语,都在指责始皇帝,表达对始皇帝的不满,不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始皇帝出巡的目的是为了宣扬威德,稳定天下,但是,他十年五次出巡,而且还是在天下大战不止,大工程不歇的情况下,他的出巡严重的加重了百姓身上的负担。 所以,他出巡的结果,不仅没有稳定天下,反而加速了天下的崩溃。 想着,燕南飞感叹道:“三位长者所言甚是,而且,在下也知道,嬴贼五次出巡,其中有三次经过济北郡,两次去泰山,每次都需要济北郡提供物资用度。 天下苦秦久矣,相比在下所在的东郡,济北郡百姓无疑要更困难一些。 如今我军中粮食物资还算充裕,本来就无需谷县父老劳军,更何况谷县父老饱受赢贼奴役蹂躏,许多百家家中已经日渐贫困。” 说着,燕南飞拱手谢道:“所以,诸位父老的心意,在下感激在心,但诸父老带来的酒肉粮食,还请诸父老带回。” 三位长者一听燕公子竟然体谅他们的贫苦,不要他们带来酒肉粮食,皆是一怔。 自古以来,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军队,都是吉利的象征,从来没有不接受的。 而现在燕公子考虑到百姓的贫苦,连吉利这样的名声都不要了。 这··· 三位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有羞愧之色。 亏得他们之前还担心燕公子会因为粮食跟不上同时得不到补给,而纵兵劫掠。 三人相互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居中的长者开口道:“公子,谷县百姓虽然贫困,但是公子率众冒着生命危险为天下人讨伐暴秦,老朽老矣,难以拿着武器背着粮食跟随公子推翻暴秦,但是,剩下一口吃的,支援公子推翻暴秦的行动,还是可以的。 还请公子勿要推脱,接受我谷县父老的一片心意。” 燕南飞闻言,正色道:“赢贼之所以遭到天下人唾弃,就是因为他要夺走百姓家中仅剩的一点东西,然后将百姓贬为奴隶。 在下不肖,之所以率众起义推翻暴秦,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解救那些被暴秦奴役的奴隶,还有守住百姓家中仅剩的一点东西。 若是在下为了推翻暴秦,而不择手段,甚至将百姓家中仅有的东西也拿走了,那在下的行为,与赢贼打着为了天下社稷的旗号,而奴役天下人的无耻行径,有什么区别。” “啊~”三位长者听到燕南飞这么说,皆是一愣。 此时,燕南飞大义凛然的道:“请三位长者将东西带回谷县,然后归还给赠送者,不要陷我于不仁不义。” 三位长者一听燕南飞将这事与仁义扯上关系,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臣等不肖,不知公子仁德,险些陷公子于不仁不义,死罪,死罪。” 不久,三位长者回到丁壮那里,立即有人问道:“辛伯,燕公子如何说,是否有劫掠谷县之意?” 其中一位长者闻言,立即大声训斥道:“公子仁德无双,岂能做这种不仁之事。” 说着,长者便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一道出,然后大声道:“公子仁德,体谅我等贫苦,让我等将酒肉粮食都退回去。”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公子连劳军的粮食都不要,那肯定也不会纵兵劫掠了。” “不想公子仁德如此。” “不错,自古未见如此仁义之君。” “依我看,商汤周文亦不如公子仁德。” “赢贼与公子一比,这就···” 就在谷县父老在原地尬吹燕公子的时候,燕南飞已经回到军中,一边安排人准备晚食,一边安排人提前砍树,以便造桥。 正忙碌中,齐将田解走到燕南飞身侧。 “公子,谷县父老有事请求公子准许。” “嗯?”燕南飞迟疑的看着田解:“田将军,刚刚本公子不是已经说了不要谷县父老的酒肉了吗?怎么谷县父老还有其他事吗?” 田解想起谷县父老的请求,立即弯腰拱手道:“公子,刚刚谷县父老见我军将士正在砍树,得知公子打算明日造桥渡过济水。 故而,谷县父老请求出力造桥。 谷县父老还说,若是公子准许,那谷县父老就协助大军一起造桥,而且晚上也不需我军将士参与,谷县父老便可连夜将浮桥造好。 若是公子体谅百姓,不愿扰民,那谷县父老就在军队旁边自己修建一座浮桥,并且也要连夜造好。” 燕南飞听到谷县父老如此坚决,不知该如何拒绝。 于是,他叹道:“既如此,那就让谷县父老前来帮忙吧。” 不久,谷县父老在德高望重之人的发动下,谷县百姓扶老携幼来到济水边,开始帮助义军建造浮桥。 夜色降临之际,谷县西面百里外的范阳。 范阳令今日送走了始皇帝,又得知燕贼不久后就会杀来,而始皇帝临走之际不仅没有留下军队防守范阳,而且还将东郡守之前部署在范阳的军队也撤走了。 见此,范阳令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守住范阳。 于是,担心受怕了一整天的范阳令,经过慎重考虑,觉得自己不能死忠秦国,给秦国陪葬。 打定主意之后,范阳便决定连夜逃亡出城。 于是,他用过晚食之后,收拾了一些钱财,又调开守卫县衙的护卫,然后独自一人拿着梯子来到县衙西部的围墙边。 很快,他摆好长梯,然后爬上木梯,就在他翻墙而下的时候。 突然,一个声音从墙外响起: “墙上的可是县令······” “???”范阳令一听有人看到他翻墙还认出他来了,顿时大吃一惊,然后心一慌手一乱,就从墙上掉了下去。 “哎呦···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