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巾开始杀穿三国》 第1章人间炼狱 汉末。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歌谣,响彻九州大地,像是为东汉帝国送葬而鼓吹的挽歌。 从此以后,黎民百姓,便陷入了无尽的苦难…… 光和七年十月(公元184年)。 辰时! 广宗城! 萧瑟的秋风裹胁着滚滚的烟尘,直冲云霄。 城内,杀声震天! 残破的街道已经让血水染红,成排的官军,矛阵在前、箭阵在后,压向敌人。一队队、一群群衣衫褴褛、头裹黄巾的军卒,挺着木枪、拿着棍棒,口中发出嘶吼撞向如林的矛尖。 惨叫连天,鲜血飞扬。 弓弦声响成一片,头顶上乱箭齐飞,带着尖啸飞向浑身浴血的黄巾士卒,“哚哚”的入肉声,很快被嚎哭掩盖。 一轮轮悍不畏死的冲击,成排成片的士卒倒下,官兵们踩着尸首逐渐向前推进。 官军过处,每一栋草屋、每一座院落中便展开一场惨烈的杀戮,冲龄孩童成为刀下亡魂,皓首匹夫做了枪下之鬼。反抗并没有因为刀枪剑戟而停止,棍棒和铁矛相交,木叉和长枪相对,嘶吼着、嚎叫着,残肢乱飞,鲜血四溅。 惊恐、绝望、痛苦、愤恨等等等等,各种表情在一具具倒伏在地的面孔上定格。 城外,尸横遍野! 城门洞处,如林的矛阵,成排的箭阵如一只怪兽,无情的吞噬着一切。黄巾士卒如浪涛、如洪流,怒吼着自城内冲出,迎接他们的却是如蝗而落的箭矢。 惨叫声,嘶吼声,哀嚎声,弓弦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 一轮轮自杀式的冲击,战阵前尸首越堆越高,如林的矛阵终于抵挡不住,开始溃散,黄巾士卒们如汹涌的波涛,倾泄而出,向箭阵淹没而去。 一队队铁骑,往返奔突,刀枪飞舞,所过之处,肉体横飞、身首分离。 此时的广宗城,已经变成了一架人肉磨盘。 涌出城门的黄巾士卒,如洪流泄地,以广宗城为中心,四散开来,寻找那一丝逃命的机会。 广宗城下,人间炼狱! …… 逃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姜丑急速的喘息着,几近绝望的心中,再次升起一丝希望。 他也是这股洪流中的一员。 只是,此姜丑非彼姜丑。 今日卯时,皇甫嵩偷袭得手、广宗城破,那个倒霉蛋姜丑,在城中与官军搏杀之时,被一匹战马撞飞,昏死过去,魂归天外,让二十一世纪的工科狗姜叔瑜,重生到了汉末。 融合了两人灵魂的姜丑,不由得浓眉紧锁,冷峻的脸上愁云密布。几个月的战斗,让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猎户青年,从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并成长为一名黄巾军屯长。 而广宗城下一个多月的攻防战,更是让他对周围的地形烂熟于心。 生路,哪里才是生路? 浑身鲜血的姜丑,手中紧握铁矛,一双眼睛,不住的扫视着战场,心中急速的做着判断。 “阿吉!” …… “姜丑!” “屯长!” 一群士卒围住了他,口中叫喊着,面色焦急,希望他能带着自己,再一次逃出生天。 几面残破的旗帜,从姜丑的眼中飘过,一闪而逝,没入西北。 城外的战鼓声响成一片,望楼上,令旗直指旗帜消失的方向。战场上,追亡逐北的骑兵,在鼓声和令旗的指引下,向广宗西北方汇聚而去。 机会,绝对的机会! “走,西南!” 姜丑干裂的口中,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抬起手中的铁矛指明方向,身旁的士卒疾冲而出,姜丑摸一把隐隐做痛的胸腹,咬牙抬脚跟上。 “阿吉,下曲阳在西北。”紧跟在姜丑身旁的一个满脸钢髯乱支的高瘦汉子,一边奔跑,一边提醒着姜丑。 姜丑目光注视着前方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吼出几个字,“黑牛,机灵些。” 广宗、下曲阳互为犄角,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已亡,人公将军张梁固守广宗,此刻已经被官军攻破;地公将军张宝固守下曲阳,很快也得败在皇甫嵩的大军之下。 接下来,就是一场官军对黄巾蛾贼的单方面屠杀! 姜丑清楚,在这个时代,一旦和蛾贼这两个字沾上边,要么放弃尊严,跪舔那些即得利益者苟活于世;要么就变成官军功劳簿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没有别的出路。 该死的贼老天!为什么一过来,就给自己开启了地狱难度呢? “阿吉……”身边的黑牛唤醒走神的姜丑,示意前方有一队官军挡住了去路。 收回思绪的姜丑,握紧了手中的铁矛。 “杀过去!” 几乎是在下达命令的同时,姜丑挺矛而上,一矛刺出,矛尖入肉时,他习惯性的加大力气,迟滞过后,矛尖突进,伴随着一声惨叫,就手带住矛杆,往回一收,一股鲜血便沿着矛杆倒流过来,握手处一片温热、滑腻。 双方混战在一处,喊杀声、惨叫声在身周响成一片。 “当。” 又是一矛刺出,兵器相交声响起,手上传来一下震动,矛尖被磕开,姜丑顺势一扫、一收,随着矛尖带回几点温热、溅洒到了自己的眼角。 眼前,一片的红! 抬起左手,就势抹过一把,满脸滑腻,一股血腥味从鼻孔直冲入脑。 再次抬头,姜丑见到了眼前一张张黧黑惊恐的脸,他们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缩。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 一声嘶吼从干渴的喉咙中发出。 “杀!” “杀!” “杀!” 伙伴应声相随。 矛枪刀棍齐出,官军哄然四散! 不去理会逃跑的敌人,姜丑高呼一声“走!”,带着队伍继续向前疾冲。 八百步,只需八百步,只要能冲过前边的壕沟,活命的希望就又增加一成。 “啊……” “呜……哇哇……呜呜……” 一阵凄厉的哭喊惨叫自身左传来,让姜丑的心神巨震,急忙转头后望,十几骑人马,杀气滔天,蹄声滚滚,从左侧后方直撞而行,向姜丑他们奔逃的方向杀将过来,眼见四处逃散的黄巾士卒,在马匹的冲击下,倒飞而出,重重的摔落地面,四肢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燕人张翼德在此!” 不等姜丑做出反应,一声炸雷在十几骑中响起,让姜丑头皮发麻,头发根根直立,硬生生顿住脚步,深深的绝望从心底升起。 怎么是这哥仨?完蛋了! 十几骑来势不减,所过之处,刀锏翻舞,鲜血飚飞。 丈八长矛散着杀气、裹着劲风,向眼前扫来,姜丑瞬间感觉被一团森森寒气包围,下意识的举矛一挡,双矛相交,一股巨力从矛杆传来,姜丑的手臂发麻,铁矛脱手而飞。 “燕人张翼德在此,张梁休走!” 又一声炸雷响过,姜丑的队伍,已经被拦腰冲断,十几骑所过处,那些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哀哭不止的妇幼老弱,或在马蹄下变为肉浆,或在刀枪剑戟下身首分离。 看着面前状若屠场的战场,作为一个现代人,姜丑心中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 眼前这些,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他们是最容易知足的群体,但凡有一口吃食、但凡有一条活路,谁会走上绝路? 宽厚仁义呢?爱民如子呢?假的,统统是假的! 仁义满天的刘备、忠义无双的关二爷、义释严颜的张飞如此,曹操孙权又会如何?世家大族又会如何?高官勋贵又会如何?姜丑心中那个绚丽多彩、英雄辈出的三国世界轰然崩塌、一个个固有的名臣猛将的形象也随之消散而去…… 刺鼻的血腥味,发紫发黑的鲜血,还有那变成肉浆尸首,慢慢的勾起了姜丑蕴藏在五脏六腑中的涛天怒火,瞬间驱散了那份冰凉。 “杀!” 看着前方去路上的官军,姜丑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世家大族,杀! 名臣猛将,杀! 高官勋贵,杀! 挡活路者,统统去死! 第2章入土为安 从张飞的长矛下侥幸逃过一劫的姜丑,在击退了几波截杀的官军后,心中的怒火泄去许多,恢复理智的他带着大家,终于跨过了这八百步的距离。 一道一丈多宽、一丈多深的壕沟,横在众人面前。 望着壕沟对面游走的官军,姜丑的脑子里唯有四个字,你死,我活! 正是这条壕沟,阻断了互为犄角的下曲阳和广宗的联系。 下曲阳的土城下,也有一条同样的壕沟,在这两条壕沟中,倒下了许多黄巾士卒,姜丑的几个乡中伙伴,就永远的留在了两条壕沟里。 壕沟上有几座里外互通的临时木桥,看着密密麻麻拥向木桥的老弱病残,姜丑想做点什么,却有心无力,只能默默地转过头去。 那道看似充满着希望的木桥,实则是一道鬼门关,有经验的老卒绝不敢再踏上那木桥一步。 “阿吉,怎么办?” 身旁的黑牛一把抹去他那根根钢须上的血水,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问题,几十个人围在身旁,等待姜丑的决定。 看着沟底烂泥中,向对面艰难前行的许多人。 姜丑心一横。 “下沟!” 敌人的兵力是短缺的,尤其此时,漫山遍野的人,敌人大部分兵力放在了远处的木桥通道处,其它地方的防御会松懈很多,相比从桥上通过,姜丑宁愿带大家下沟。 “阿吉哥,矛。” 随着声音,一个身形高壮的娃娃脸,递过一支铁矛。 丢掉手中刚刚缴获的长枪,姜丑再次将被张飞磕丟的家传铁矛,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却高自己半头的同乡姜疙瘩,姜丑在心中感谢了一下肉身的主人,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傻小子,没白疼。 “疙瘩,注意些。” “知道了,阿吉哥。” “下沟!”黑牛这个什长兼伙伴,代替姜丑下了命令,小团伙的几十人,纷纷倒爬着溜下壕沟。 “爬过去,别站!” 紧跟着溜下沟来的姜丑,口中呼喝不停,扑倒在沟底的烂泥中。 十月的天,秋风萧瑟!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姜丑打了一个哆嗦,开始奋力向前爬行。 不得不承认,皇甫嵩为将是合格的。 这条环城的壕沟和几里地外的漳水做了连接,漳水勉强灌进沟底,壕沟变成了近半丈深的泥潭,人下去之后,齐腰深的淤泥就是夺命的阎罗,人陷其中,就成了岸上敌人的活靶子。 沟底铺满了人,像一个个蛆虫,浑身裹着烂泥,往对面爬行前进。人群中,惨叫声不断,每一声惨叫,都代表着有人被弓矢击中。 姜丑的选择是正确的,无论是时机还是通过壕沟的方式。前边过去的人,吸引了不多的弓箭手,让他们一伙人的伤亡降到了最低。 “阿吉……” 一声喊叫响起在身后,姜丑回头一看,一个泥人后心的位置上插着一支箭羽,在泥潭中挣扎。 “旺叔,抓住!”姜丑嘶喝一声,把手中的铁矛递了过去。 一双泥手在那里乱舞,姜丑把矛杆送入乱舞的手中,那双泥手终于紧紧的握住矛杆,姜丑使劲拉动铁矛,泥人到了近前。 “旺叔……” “阿、阿吉,如、如果能回去,替我、照、照顾一下二丫。” 姜丑一把抹去此人面上的泥浆,一个不到四十的汉子,满脸皱褶。就是面前的汉子,几个月前,才替他挡过一箭。面对这个汉子的嘱托,姜丑觉得嗓子堵得厉害,只能拼命的点头。 “旺叔!” “老旺!” “旺叔!” “叔!” 几声喊叫在周围响起,几个泥人奋力向二人身边爬了过来,这些,全都是姜丑的乡人,也是老旺的乡人。 记忆中,姜丑他们一伙,大几十人被“苍天当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谶语忽悠出来,现在却剩下不足一掌之数。 “叔……呜……呜呜……我不让你走。”石头爬的最快,过来后一把抓住旺叔的手,哭嚎不止,这些人里,他最小,也最受旺叔照顾。 “石头,听、听阿吉的话,照、照顾好自己。”旺叔抓住石头的手,费力的叮嘱一句,把他的手交给了姜丑。 “老、老根,咳……帮、帮我,咳咳……莫让孩、孩子们动、动手……”旺叔喘息咳嗽着一句话说完,嘴角已经有血迹外渗,目光从几个泥人脸上扫过,眼中含着一丝不舍神色,还有一丝解脱的笑意。 “老旺,知道,我来送你,你慢些走,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又会再次见面了,唉……你走了有我送,我走的时候,又不知道是谁送呢?”根叔那沾满泥浆的面皮抖动不止,似聊家常一样说着话,从姜丑的身边拽过旺叔。 也许是受前一个灵魂留下的影响,也许是从此后,自己要和二十一世纪的亲人天人永隔,看着面前的旺叔和根叔,姜丑心中酸涩的厉害,眼中水气涌动。 该死的贼老天! “阿吉,黑牛,疙瘩,石头,往前爬,莫回头!” 一声哽咽、沙哑的嘶吼从红着眼睛的根叔的嗓子里吼出,几个人知道根叔要做什么。 入土为安! 壕沟中的泥潭便是旺叔最后的归宿! 那些倒在壕沟里的乡人,他们的尸骨,总会有人帮忙沉入泥中,不至于暴尸荒野,根叔已经在这条壕沟里送走过许多的乡人。 “叔……哇……呜呜……” “旺叔走好!” 吼叫带着抽泣,从几个泥人的口中发出,冲老旺的方向,几个泥人一头扎入泥浆复又抬起之后,开始奋力向前爬行而去。 当一只手臂触及到有些坚硬的泥土时,姜丑知道,他已经爬过了壕沟的泥潭。 回过身,望向刚才停留的地方。 此时,那里只剩下根叔一人,还有一支露出泥浆的箭矢尾羽,在泥浆中微微的起伏、晃动…… 第3章但求问心无愧 当一行人变成泥人,站到壕沟对面沟底的时候,姜丑马上下达了新的命令:“贴紧沟壁,麻子,扎枪入土,上!” 在沟底多呆一秒,沟顶的弓箭便随时可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 姜丑吼完,队伍中一前一后站出两个泥人。 “我来!” 黑牛挥动胳膊,把另一个泥人推过一边,抬起木枪狠狠的扎入土壁。 “别硬杠,注意些。”姜丑看着面前钢须直立、头发蓬乱、红着双眼的黑牛交待一句,黑牛点点头,在大家的帮助下,一脚踩上木枪,身体上窜一截。一支木枪递上,胳膊挥动间,又被扎入土中,再次上窜一截。又是两支木枪被递了上去,三米多深的壕沟,差不多够了。 “麻子,上!” 姜丑眼睛盯着上边的黑牛,口中不停,被点名的麻子,是队伍之中的悍勇之士。必须如此,壕沟顶上的敌人不是草靶,上去的人,至少要能应付几人的攻击。 “我。” 李麻子刚要动身,身边的姜疙瘩,抢步上前,拎着他惯用的顶门杠,踏上土壁。 “疙瘩,小心些。” “知道了,阿吉哥。” 看着平时那张娃娃脸变成了怒目金刚,姜丑怕这熊孩子上去忘记危险只顾搏命,叮嘱了一句。 论武力,姜丑的队伍中,这傻小子当属第一,平时像个乖宝宝,一旦发起疯来搏命,武力值轻松能飚升到90以上,上吧,希望这次过后,还能看到那张让人亲切的娃娃脸。 聪明人不止姜丑他们一伙,参加过广宗防守战,有经验的老卒很多。 顺着壕沟看过去,沟壁上挂满了一个个向上攀爬的泥人,而且,有些已经接近沟顶,敌人的呼喝声明显的急促起来。 官军当时挖掘壕沟之时,为了防止易于攀爬,沟壁挖的很陡,此时,却成了姜丑等人的掩体,正好挡住大多数箭手的攻击。 慢慢的,沟顶上响起的喊杀声多过了沟底的惨嚎,爬上沟顶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喊杀声响起,不时有人滚落壕沟,有黄巾,有官军。 “杀!” “杀!” “杀!” 头顶上终于响起了喊杀之声,姜丑知道,黑牛登顶成功。 “跟上!” 姜丑呼喝一句,转身踏上插入土壁的木枪,队伍中两个战力爆表的人在上边,可不能折损在这里,逃命的路上还要靠他们呢。 几个跨步间,姜丑的手臂已经搭上沟顶。 上面乱成一团,黑牛赤手空拳和两个敌人缠斗,疙瘩挥舞着他的顶门杠,独战一群,稳占上风,地上已经躺着几人,浑身抽搐不止,脑袋上红白一片,一看就是疙瘩的杰作。 姜丑脚下使力,跃上沟顶,顺势一矛扎过去,解决了黑牛的一个对手,另一人愣神的功夫,又被一矛送走。 “黑牛,拿弓。” 弓箭,才是两人的强项,做为一个猎户,那是看家的本事。 又是接连几声惨叫,姜疙瘩的顶门杠接连开荤。 剩下的敌人心生惧意,无心恋战,又被姜疙瘩几杠子下去解决问题。 很快,下边的人都顺利爬了上来。 “轻甲武器收好!” 几具敌人的尸体,在姜丑的吩咐过后,瞬间变成了光猪,不但身上的衣甲被扒了下来,就连兜裆布都没有剩下一块。 变成白条的尸体,被红着眼睛的姜疙瘩拎起,一一丢下壕沟。 爬上壕沟的黄巾士卒越来越多,一个个的泥人向茫茫的荒野消散而去。 望着这些人的去向,看着脚底下越来越短的影子,姜丑的心却越来越沉,如果历史记载没有错误,自己这伙人,马上会面临着生死决择。 “走,继续走!” 没有时间歇息,现在多争取一秒,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一众疲累的泥人在姜丑的带领下,一头扎向漳水方向。 …… 肺憋的厉害,火烧火燎,似要炸裂一般,口中隐隐有一股腥味传来。从卯时敌人偷袭破城,到现在接近午时,四个多时辰,近十个小时的战斗,已经快要榨干姜丑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身体已经疲劳到了极限。 坚持,必须坚持!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尤其是在逃命的关头。 小半个时辰左右,一片蒲草滩出现在视线之中,漳水到了! 看着远处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的漳水,姜丑知道,这个方向,才是真正的生路,只要跨过去,小命至少保住了一半。 广宗城,地处两水狭长区域中,西有漳水,河水暗流汹涌,东有洹水,水势更甚,它们就是广宗的两道天然屏障。张梁一路向西北而走,那里有座便桥,跨过那座便桥可通下曲阳和张宝会合。皇甫嵩是一个合格的将领,所以,那边一定有重兵把守,那座便桥就是张梁的死地,只是看他能坚持多久。东南方,一样是死地,有重兵,切断了广宗和外边的联系。 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割草,搓绳!” 能不能跨过近三百步宽的漳水,逃出生天,就靠草绳了。姜丑一屁股坐倒在蒲草上,喘匀几口气,对先头到来的几人吼过一嗓子。 队伍陆续到来,扫过泥猴般的众人,姜丑发现,只剩了三十几人。 唉…… 尽力了,姜丑用一个苍白无力的借口安慰自己。 但求问心无愧! 漳水边的黄巾士卒越来越多,看着横在面前的这道天然屏障,哭嚎的、发呆的、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顺着漳水逃命的,还有和姜丑他们一样,割草搓绳的。 看着这些人,姜丑心中清楚,不出意外,他们绝大多数人的归宿已经注定了。 没有让众人休息,姜丑再次把人做了分工,黑牛和石头带几个人去寻点吃食,草根树皮,只要能填肚子的,统统是好东西,大半天的苦斗,浑身脱力,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如果没有一点吃食,踏入漳水,就要看天意了。 李麻子带一队人,拎着刚刚缴获的几把破刀开始割草,根叔带剩下的人搓绳。 …… “快快快,再快些。” “不用那么仔细,速度,要速度。” 姜丑呵斥着众人,他的心中,越来越焦躁不安。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猛然间,姜丑停止呵斥,向北方张望一眼,伏身趴地,把耳朵贴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那一丝轻微的震动,并没有逃过一个好猎手那双灵敏的耳朵。 怂包张梁,完蛋的这么快! 该来的,还是如约而至! 第4章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上)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怎么办? 脑子急速转动,站起身来的姜丑看着一个个泥猴一样忙碌的众人思考着对策。 逃?两条腿能跑赢四条腿? 进漳水?没有完成准备,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那样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也接受不了。 放手一搏?对抗骑兵? 姜丑的脑子中灵光一闪,也许可以试试,此时的骑兵,应该缺少些装备,远不如唐宋元明清的骑兵强大吧? 计较已定,等死不是他的性格,总得争取一下,前面九十九步都跨过去了,不能倒在这一步之遥前。 贼老天,偏不让你如愿! 姜丑知道,又一次搏命的时候到了,看着漳水边散落的黄巾逃卒,心中有了计较, 如果姜丑没有记错,官军这一仗可是逼着五万多宁死不降的黄巾士卒跳入漳水自杀的,那五万多士卒,是在没有活路的情况下选择了这条路。 好死不如烂活着! 如果有一丝活命的希望,谁又肯放弃呢? 此时,漳水边这些一盘散沙的黄巾逃卒,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带他们找到那一丝希望的人,如果让他们看到那一丝希望,把他们聚拢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从姜疙瘩的背上扯过一套轻甲,胡乱套在身上,把铁矛交给疙瘩,拿过弓箭,背上箭袋,姜丑快步来到根叔几人旁边。 “根叔,你们继续弄绳子,快,速度要快。” 几个搓绳的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惊诧的看着姜丑。没时间给他们解释,交待完事情的姜丑,扭身又往李麻子等人的方向飞奔过去,姜疙瘩如影随形的跟上。 老人们诧异过后,手下的动作更快。他们信得过这个娃娃屯长,就是这个娃娃屯长,带着他们躲过了城里的追杀,跨过了吃人的壕沟,相信他,兴许能保住一条老命。 “麻子,列阵!” 一声嘶吼打破了漳水边的沉静,也终止了漳水边如丧家之犬般遑遑逃命的蚁贼。 割草的几人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苍惶聚集过来。 “姜丑!” “阿吉!” …… “屯长!” “列阵,列阵,列阵!”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姜丑这一嗓子,不但把自己的小团伙聚集了过来,也把一些仓遑之人聚拢到了身边,李麻子带着十多个青壮乱糟糟的在姜丑身前排成一队。 “前有漳水,后有追兵,贼老天不让我们活,老子偏要活。拼死是死,淹死也是死,何不拿起手中的武器拼出一条活路?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姜丑扯着嘶哑的嗓子,吼出一番话,这番语看似在说给小团队听,实际上姜丑想说给河滩上散乱的逃卒听。人群一片嘈杂,聚集在身边的人神情各异,感同身受者有,仓惶逃命的也有,哭爷喊娘的一样有。 “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姜丑站到队伍最前边,又嘶吼一句。 “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队伍中有了稀稀落落的应和。 “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加入队伍的多了一些,应和声大了几分。 …… 当姜丑的嗓子每吼一句都有一股疼痛传来时,“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已经响成了一片,队伍从十几个人,聚集成了四五百人。 几分钟的工夫,北边尘土飞扬,蹄声隆隆。远远望去,漳水边乱成了一团,奔逃的,跪降的,更多的人被骑兵追赶,向漳水涌来。 “大丈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嘶吼声越来越大,汇聚加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官军已经清晰可见,他们排成一条线,向漳水边压服过来,骑队过处,那些跪地请降的逃卒,全部身首分离。见到此状的黄巾降卒再次爬起身来,四散逃离,官军追亡逐北,或被追上砍杀当场,或被弓箭远程击杀。 两条腿终归跑不过四条腿,漳水变成了降卒们最后的希望,他们纷纷冲入暗流涌动的漳水,挣扎几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漳水边,惨叫声、嚎哭声,马蹄声响成一片。 姜丑看得目眦尽裂。 畜生,一群豪无人性的畜生! 这哪里是不降?分明是不让降! 摆明了,他们要用这些黄巾逃卒的人头来换取自己的军功。 河滩边胡乱列阵的士卒,个个咬牙切齿,双目喷火,怒火中烧,一时忘记了嘶吼。 几个熟悉的身影夹杂在惊恐散乱的人军中,出现在姜丑的视线里,在几个骑兵的追逐下拼命向姜丑他们方向跑来。 蓬乱胡须映入眼帘,姜丑知道是黑牛他们。 “枪阵前压,枪阵前压……” 姜丑嘶吼着开始指挥队伍,身边端着木枪、拿着棍棒枪矛的黄巾逃卒,散乱的开始迎向官军。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气势绝不能泄,此时泄了气势,等待自己的唯有一死,趁着指挥的间隙,姜丑的口号又喊了起来。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身周嘶吼声轰然响起。 这一嘶吼,为逃卒指明了方向,也让尽情狩猎的官军警醒。 混乱的逃卒纷纷向队伍冲了过来,追杀的骑兵止住战马,开始集结,目测下敌骑,一二百人,两屯人马,看样子,这应该是先头部队。 扫视一眼四周,姜丑心中发苦。 骑兵对步兵是具有天然优势的,何况还是这种时候?更何况还有那些散乱的逃卒,此时更成了敌人的助力。他们直向自己这边匆匆汇集的枪阵冲过来,而前排的士卒一看是自己人,纷纷垂下枪棒,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队伍散乱一片,这样下去,不等敌人冲阵,自己的枪阵很快就被面前的降卒冲散。 “扎枪,扎枪,扎住枪阵……”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姜丑开始拼命的嘶吼。 一支,两支,十支…… 当前面慢慢的形成一排扎地枪阵时,队伍才堪堪压住阵脚,散乱逃命的士卒,在枪阵前丢下一些尸首后开始向枪阵两边逃散。 敌骑已经集结完毕,开始缓缓的起动战马。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身周的嘶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蹄声阵阵,敌骑由走变慢跑,而后加速。姜丑感觉到脚底的震动越来越强列,周围的空气在逐渐的凝固。 看着对面的骑兵果然如预想的一样,姜丑内心取胜的信心又增强一丝。 第5章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下) “扎住枪阵,弓箭跟我出列!” 嘶吼的同时,姜丑带头抢步出列,站到了队伍前排,稀稀落落,几十个手持弓箭的士卒排在了枪阵前面。 “马!射马!” 面临生死决择,姜丑的脑子格外冷静,此时,他做出了最准确的应对。相比杀人,扰乱敌人、降低敌骑的冲击速度更为重要,姜丑喊叫过后,抬弓搭箭,目光紧紧的盯住了最前面那一匹黄骠马的眼睛。 一百步。 八十步。 七十步。 “放……” 箭矢呼啸而出,战马的悲鸣响起。前排的几骑变成了滚地葫芦,尘土飞扬,还有十几骑战马中箭受惊,失去控制,敌骑的冲锋阵型一阵骚乱。 一箭过后,顾不得许多,姜丑扭身钻进散乱的枪阵。 自己的队伍中,接连响起惨嚎,姜丑知道,敌人的骑弓开始发射。 也许是广宗大战太过顺利使敌人轻敌,也许是姜丑这群蝼蚁的抵抗让敌军意外,还可能是刚才的一波射击彻底的激怒了敌军,骚乱过后,敌军选择了一种姜丑最愿意看见的战斗方式,冲阵! 贼老天,总算还给自己留了一线希望。 对上骑兵,步兵最怕的是游击,如果面前的这一百多骑兵,利用他们的速度优势,拉开距离,远程打击,都不用等到后面的大队人马到来,几个来回之后,自己这些人将十死无生。而冲阵呢?如果能抵挡住第一波冲击,没有强力将领带头,没有马蹬马鞍的加持,骑兵一旦陷入枪阵开始搏命,谁死谁活就难说了,因为这些黄巾蛾贼,也仅剩一条贱命可搏。 “扎枪,扎枪……” 眼瞅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姜丑拼命的嘶吼。 撞击声,马嘶人喊的惨叫声在敌骑撞过来的一瞬间响成了一片,姜丑还是小觑了敌兵冲阵的威力,黄巾士卒在敌骑的撞击下,血肉横飞,惨叫不断,前几排枪阵被冲得七零八落,才堪堪卸去骑兵的前冲之势。 一匹战马,直冲姜丑而来,马上敌骑的长矛直指向他。 该死! 姜丑在心中吐出两个字,刚想挥弓迎击,只见眼前一花,一阵风声过后,马匹连带敌人,被一顶门杠硬生生的砸得偏离一边,一张娃娃脸紧跟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姜疙瘩,是这个如影随形的傻小子。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杀!” 丢掉弓箭,接过疙瘩递过来的铁矛,姜丑鼓气余力喊叫一声,一矛刺向侧边的骑兵。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杀!”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杀!” …… 一百多的骑兵,犯了兵家大忌,他们忘记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也忘记了穷寇莫追的道理,陷入到千多人的黄巾逃卒中。 一时之间漳水边,枪矛翻舞,棍棒齐挥,双方绞杀在一起,马嘶人吼,鲜血飚飞。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至理名言! 背靠漳水的黄巾逃卒,此时就是一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他们红着眼睛,高喊着、嘶吼着,手中的枪棒拼命的砸向敌人,近一个多月被围困的委屈,今天一早上被追杀的愤恨,尽显在枪棒之上,向敌骑招呼而去,渐渐的,黄巾逃卒占据了上风。 又刺翻一个敌人,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战斗,姜丑知道,自己又暂时赌赢了一次。 回身四顾,一些熟悉的身影,散落在四周,挥动着武器。 还好,在意的人全在。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敌人开始胆怯,想逃离战场。 现在想走?晚了! 彻底杀红眼的黄巾逃卒们怒吼连连,枪棒一下紧似一下,向他们招呼过去。漳水边,刚才被追杀逃散的一些人,看到这种状况,陆续加入进追杀的队伍,更多的枪棒向敌军人马身上挥去。 漳水被鲜血染红,残肢碎体遍地,倒卧其中的战马哀哀嘶鸣。 “黑牛,麻子。”姜丑喊叫过后,两个血人顿了一下,停下手中挥舞的武器,转身四望,看见姜丑在向他们招手,这才快速跑了过来。 “屯长,痛快,老子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李麻子一脸潮红,脸上带着亢奋,口中不停。 “阿吉,对不起,没找到多少吃食,只有一点草根,敌人来的太快。”黑牛有些难过。 “去把我们的人招呼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食物。”没有时间安慰黑牛,也没时间陪着麻子兴奋,姜丑指着面前的死马,交待二人。 必须抓紧分分秒秒,前哨被自己放翻了。这场战斗,近半个钟头,姜丑猜测,后边跟进的大部队应该不远了,那不是自己这些人这时候能应付得了的。 一匹伤马在大伙的动手之下,被分得四零八落,背在了众人身上。一块马肉递到姜丑的手中,顾不得生熟,一口咬下,浓重的血腥味差点没让他把含在口中的肉食吐出来,强忍着,伸了几次脖子,姜丑把那块马肉吞进腹内。 漳水边的战斗很快进入尾声。 姜丑一伙人的行动,带动着更多的人加入杀马吃肉的环节,马肉分完,红着眼睛的黄巾逃卒连敌军的尸首都没有放过,剁成碎片,进入了他们的肚腹。 看着这一切的姜丑,刚刚吞入腹中的几块马肉,又还给了土地。 食其肉,啖其血,抽其筋,寝其皮,挫骨扬灰! 这是何种的仇恨? 不把这群老实巴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逼迫到一定程度,不把他们逼上绝路,何以产生如此的深仇大恨? 士家门阀、皇亲国戚,做为既得利益者、做为食肉者,却没有一点食肉者的觉悟,该当毁灭,该当被人食其肉,啖其血,抽其筋,寝其皮,挫骨扬灰! 在姜丑一伙人的带动下,漳水边的蒲草滩瞬间变成一块秃地,一颗不剩,有些枯黄的蒲草变成众人腰间的草绳。 看着三五一伙、八九成串,腰中系着草绳踏入漳水的小队伍,姜丑在心中为他们送上祝福。 隆隆声自远方传来,尘土飞扬中,几面旗帜已若隐若现。 该离开了! 小团队中熟悉的人影又少去十多个,已不足三十之数。姜丑一一检查过众人腰间的草绳,检查过被草绳捆绑连成一串的枪棒之后,再次站到了队伍前面,拿起草绳的端头系在腰间,毅然决然的带头踏进漳水…… 第6章蛾贼?蛾贼就蛾贼! 漳水冰冷刺骨。 疲惫劳累的姜丑,忍不住一激灵,打了一个寒颤,驱赶走了脚底下的悬空感,也驱离了肚腹中的饥饿感,左手拼命向前划动着河水,右手臂膀更加用力的夹住棍棒,那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向前,拼命的向前! 一个暗流,又一个暗流,姜丑挣扎其中,耗尽了力气,他感觉身下的河水中似有一双臂膀在死力向下拉扯自己的双腿,一阵阵无力感从身体上传来,脑袋开始有些迷糊,失神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身体猛的往下一沉,一股清冷的河水顺势灌进口中,呛得姜丑脑子清醒许多,开始拼命的挣扎,无助间,一只大手从他的腰间环过,把他拉出水面,猛喘几口气,转头一望,此时,那张娃娃脸让自己无比亲切。 漳水边,蹄声隆隆,脚步阵阵,哭喊连天。 借着回头的工夫,姜丑回望岸边,衣衫褴褛的黄巾逃卒,一拨拨、一个个,如下饺子似的跳进漳水,挣扎,哭嚎。岸上锦旗簇列,旗帜上,皇甫、董、曹、郭等字是那么的刺眼、醒目;旗帜下成群结队的官兵,或张弓搭箭,或枪起矛落,漳水边,血肉横飞,身首分离,一股殷红慢慢的铺满河水。 脑子空空荡荡,一股困意从全身袭来,旗帜在远去,哭喊惨嚎声在远去,娃娃脸也在远去,眼前的一切都在远去…… 姜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再次看到了二十一世纪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钢筋水泥的林立高楼。一个大名姜叔瑜、小名阿吉,刚刚大学毕业两三年的屌丝工科狗,晃荡其间。和狐朋狗友厮混在球场上,发泄着青年的燥动;和自己心仪的女神漫步在绿荫成片的小树林中,畅聊着两人的未来;和亲人们坐在家里,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享受着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爱。 一切是那么美好。 没心没肺的姜叔瑜,玩不够,说不够,吃不够,也乐不够。 “阿吉,快,传球……” “阿吉,等我们将来……” “阿吉,今天妈妈……” “啪!” “阿吉!” “阿吉哥!” 伴随着脸颊上传来的一阵火辣辣的生疼,姜丑脑中的画面一幅幅的破碎四散。看着消散的画面,一股哀伤从心底袭来,夹杂着深深的不舍,他想挣扎着拼命抓住这一切,可是,浑身无力,他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了。 缓缓的睁开水气蒸腾的眼睛,入眼处,蓝天白云,还有一颗颗黧黑的皓首、黑头,以及他们焦躁急切的眼神。 脸,火辣辣的;肚子,鼓胀鼓胀;后背被石头硌得生疼。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愿你们一切安好! 两行泪水混着头发上的河水从脸颊边落下。 “阿吉醒了!” “屯长醒了,嘿嘿,嘿嘿嘿……” “阿吉哥醒了,哈哈哈哈哈……” 从他们的眼神中,姜丑感受到了真诚。 “扶我起来。” 一句话说出,嗓子疼得厉害,众人七手八脚架起姜丑,想站住,腿似面条,柔软无力,只好任大家架着自己。 远远望去,入眼处,河面越发宽广,红色的漳水微微荡漾着流淌而去,岸边的杂草丛中,一具具的尸体随着荡漾的河水,上下起伏。 回身望过对岸,空空荡荡。官军不见了,旗帜不见了,如蝼蚁般奔逃四散的人群也不见了,一切是那么的安静。 “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东南方的官兵包抄了过去,几万人啊,全没了。天公将军走了,估计地公将军也走了,我们这些人,全变成了没头的蛾贼。在这个世道,蛾贼是没有一个好下场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站在身边的根叔叹一口气,看着被血水染红的漳水喃喃自语,声音萧索。 这个年近五十的老汉,凭借他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在这一刻,把这个世道看了个通透。 蛾贼?蛾贼就蛾贼! 老子以后就是名叫姜丑的蛾贼,字叔瑜,小名阿吉。 贼老天,你不是想玩吗?那就玩个痛快,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屌丝工科狗,我就不相信变成了蛾贼就没有活路?我的命由我掌控,老子这个蛾贼就是要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给你看看。刘大耳,曹老贼,孙小子,你们玩你们的,我玩我的,最好不要来招惹我,挡老子这个蛾贼活路者,统统弄死,不管你是谁! 姜丑想明白一切,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根叔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刚才还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四周一片沉默,姜丑收回远望的目光,看着二十多个疲累到极点的汉子,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愁眉深锁的脸,岔开话题。 “根叔,这里距下水地点多远?” “估计有个七八里吧,得亏了你的法子,大家才顺着河水一路飘过来。” “根叔,带大家找个隐蔽些的地方,休息一下,弄点吃食。” 必须要休息了,缓过些体力,才能迎接后面路途上的挑战。 …… 趴在姜疙瘩的后背上,小半个时辰,一座破败的村落,远远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前面带头的黑牛止住队伍,一行人伏身蹲在杂草丛中。 “阿吉,前边这个里乡,有点不对劲,咋办?” 几个人弓着腰聚到了姜丑身边,黑牛说出心中的疑惑。“嗯,是有点不对,太安静了。”李麻子紧跟着肯定了黑牛的看法,众人望向他,等着姜丑的决定。 不知不觉间,带着大伙儿经过这一路的逃命,姜丑这个娃娃屯长在大家心中的份量,重了许多。 “黑牛,带两个人摸过去看看,小心些,莫中了埋伏,麻子,带人准备接应,一旦黑牛有危险,全力接应回来,根叔,让其他人隐蔽。”姜丑做出决定,众人依令而行。 必须去探察一下,万一有情况也好应对,虽说踏过漳水,小命已经保住了一半,但是,面对未卜的前路,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活命不易,切不可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送了小命。 对于黑牛的侦察能力,姜丑是放心的,这个同样是猎户出身的伙伴,比他大三岁,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好猎手,察踪堪迹的本事在常年累月的狩猎生活中,磨炼的炉火纯青,在广宗战场上,这小子结合他那本事,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观敌瞭阵。 十几个人在根叔的吩咐下,低伏杂草丛中,黑牛拎着一把弓箭,带着两人,几个起落间,消失在姜丑的视线里…… 第7章乾坤颠倒,黎民倒悬 等待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在这萧瑟的秋风中。就在姜丑等得有些心浮气躁的时候,出现了状况。 “回来了。” 眼尖的人发现几个人影从里乡返回。 姜丑一骨碌翻身爬起,探出脑袋向前张望:三个人去时小心谨慎,回来时却无精打采,有些蔫头耷脑,什么情况。 没让姜丑等多久,黑牛来到,脸色很难看,众人再一次围拢过来。 “哎,什么情况?”队伍中有心急的,开口询问。 黑牛看看众人,一屁股蹲在那里,尤自不言。 “死人,全是死人,妇孺老幼没一个活口。”和黑牛一起过去的一个人给出了答案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尽皆沉默不言。 姜丑一个屁墩软坐回杂草上,“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有些怒其不争。 前面的里乡,距离广宗如此之近,死的又是妇孺老幼,壮年男子必然是如自己等人一般,受到张角的鼓惑成了蛾贼,那些妇孺老幼的死,是谁造成的?一目了然。 贼匪?贼匪打家劫舍、图财害命也是有一个分寸的,不至于下手如此狠毒,斩草除根,一一排除过后,除了官府没有别人。 这该死的东汉王朝,活该他走向末路! 向黄巾军举起屠刀也就罢了,为何向这些妇孺老幼举起屠刀?他们是何其的无辜?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姜丑忍不住把曹老贼的这两句诗吟哦出声。 一股秋风吹过,被冷风激得浑身发抖的姜丑这才回过神来,看看沉默的众人,他知道,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由人及己,这些人估计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们这些人,一样是“大贤良师”的信徒,不知此时的家人,又会是什么结果? 人要往前看,路要往前走! “麻子,根叔,让人看顾一下四周,就在这里弄点吃食,休息一下。” 姜丑的吩咐,打破了沉默,根叔点点头,麻子起身,去安排看顾的人手。 吃食倒暂时不缺。 这是一群饿怕了的人,宁可舍命,吃食是一点舍不得浪费的。过河前宰杀的那匹伤马,一点没少的从对面背了过来,麻子又带人跑了一趟里乡,带回来一堆破烂的瓦罐盆碗。 火生起,陶罐架上。 只是,整个队伍却依旧沉默无声,就连姜丑身边的疙瘩,那张平时亲切的娃娃脸上也失去了笑容,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刚刚逃出生天的那份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马肉的香味从陶罐中飘出,姜丑的喉结上下抽动几下,香,太香了,自己前世吃过的各种山珍海味加起来,也比不过面前陶罐中的马肉。 “吃饭,吃饭,手快有,手慢无!” 姜丑带头打破这种沉默,高叫着抢过一个破碗,捞起一块马肉死命咀嚼起来。他此时已经把那块马肉当作了前路的烦恼和忧愁,想把它们统统嚼成碎碴吞下肚去。 一顿饭食驱散了沉闷。 “现在死了都知足,里中的大户们都吃不到一口的马肉,今天让老汉吃了一个肚圆。”根叔喝尽最后一口热汤,放下破碗,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来。 “根叔,别死啊活啊的,不吉利,我们大家都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出一股精气神来。”就着根叔的话头,姜丑搭了一句腔。 这句话,姜丑不光是说给根叔听,也是说给自己,说给所有人的。 “哈哈哈,好,老汉承你的吉言。”根叔打个哈哈应下。 一顿马肉不但让这个老汉满足,也让大伙儿的心情恢复了许多。 看着姜疙瘩抱起陶罐,把最后滴汤水滴入口中的光景,姜丑知道,从今以后,饥饿将会伴随自己一段时间。 在汉朝,由于资源极度匮乏,刘邦立国后,做了许多的规定。其中一条的大概意思就是,不同的阶层所吃的食物是有差别的。例如,牛肉当时只有皇帝和高官才有资格吃,其他官员都不能碰。而一般官员可以吃猪肉等,百姓能吃的只有鱼肉。官府从律法的角度把百姓吃什么做了限定,这也是根叔为什么感慨的缘故。这其中倒不全是从阶级考虑,更多的是因为食物太少,只能是上层优先。东西汉一脉相承,这一条在现在依旧适用。但是,这个时候,士族把控朝廷,宦官干政,对那些人的约束也就名存实亡,反倒对百姓的要求越发的苛刻,索求无度、横征暴敛,别说鱼肉,吃糠咽菜的活下去都成了-种奢望,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被“大贤良师”忽悠,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秋风咧咧,姜丑的身上瞬间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就着火堆,脑子让饥饿折磨,还没什么感觉,这时,饭食下肚,饥饿感暂时消减后姜丑才发现,身上套着精湿的破麻布片片,冷得要人命啊。 往火堆前靠靠,看看四周围着火堆的众人,姜丑对边上的根叔和李麻子说道:“根叔,让大家把湿衣脱下来烘一烘,莫伤了身体。麻子,你挑几个细心人,再过去一趟,吃的、穿的,仔细搜搜,多寻摸一些。” “哎,这就去。”李麻子答应一句站起身,开始张罗,根叔也起身离开,身边只剩下不动脑子的疙瘩,还有面色阴沉的黑牛。 看着这个自己打小的玩伴,姜丑又不知怎么开口劝导。 黑牛姓左,他的阿耶和自己那葬身山谷的老爹一样,都是出色的猎手,为了多换点家用,背着攒了一个年头的几张好皮子,和几个乡人去远处的市集想多换点吃食,没成想,几张皮子太过出色,被当地一个大户看中,不但没换到一点的口粮,反倒被诬陷偷盗,人家硬说那皮子是他们的。 事情闹开,官差不问青红皂白,认定了大户的说法,黑牛爹也不是吃素的,当然不服,想要争辩讨个说法,没成想反而死在乱刃之下,原因很简单,偷盗拒捕,因为黑牛爹的身上,去的时候还带着一把猎刀。 黑牛命不该绝。 那趟去的时候,他的阿耶是带着黑牛的,想让儿子见见世面,谁知集市的繁华深深的吸引了这个山里娃,他的阿耶只好让乡人帮忙照看黑牛,自己过去做的交易,谁知就成了永别? 黑牛眼睁睁的看着阿耶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想过去拼命,被同去的乡人打昏了过去。 总要留个种! 见过‘世面’的黑牛,自此以后,变得沉默寡言,他的娘亲接受不了丈夫离去的事实,郁郁而终,好好的一家人,阴阳相隔。黑牛是靠着大家的照顾,才顽强的活了下来。 乾坤颠倒,黎民倒悬! 第8章放弃?凭什么放弃? 姜丑知道黑牛现在的问题出在哪里。 刚才过去探路,肯定是里中的情形又刺激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让他想起了往事。 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瘦弱的汉子,那张黝黑的长脸满是岁月的痕迹,才二十岁的人,满脸的胡须已经似钢针般根根直立,占领了他的两鬓和下颌,额头的皱褶已经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不知其年纪者,认为此人三四十岁,一点不为过。此时,姜丑见到这个玩伴,满脸怒容中夹带着丝丝的哀伤,自己也替他心伤不已。 “黑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仇先记着,那些豖犬不如的大户,还有那人面兽心的官府衙役,让他们等着,到时候,兄弟陪着你一起,把我们的血海深仇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现在,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烘干,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子垮了,一切都是白扯。”姜丑说完,拍拍他的肩膀。 也许是姜丑的一席话说中了黑牛的心思,姜丑看到他牙关乱咬、钢须乱抖,那双锐利的双眼,在逐渐的变红,仇恨的火苗上下窜腾个不停。 随他吧,人,还是不能失了血性,要是失去了血性,人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眼瞅着太阳落山,李麻子一行人终于带着几袋谷糠和一堆破烂衣服回来了。 看着面前的一堆破烂的麻布衣裤,有些还带着褐色斑块,姜丑估计有不少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些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为了以防万一,姜丑让人把这些衣服清洗了几遍,又用热水煮了煮,才放下些心来,让人把衣物分发下去。 夜幕罩下,杂草丛中点点的篝火,让身处黑暗中的众人心中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月黑风高,离开了火光,人就变成了瞎子,不但姜丑一伙人如此,就是官兵也是如此,夜盲,是这个时代普遍存在的问题,所以,今晚应该不会有追兵到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宿值还是不能马虎。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好不容易才逃出广宗,在这荒郊野外的阴沟里翻了船,那就有些太不值当了。 安排好宿值,就着篝火,精疲力竭的一伙人终于进入了梦乡。 姜丑只感觉打了一个盹儿,就被人推醒了,睁开迷糊的眼睛,天光已经大亮,几个瓦罐冒着热气。 “阿吉,喝口热汤暖暖身子。”根叔端着一只破碗递到面前。活动一下浑身发疼的身体,姜丑就手接过热汤。 “谢谢根叔,你也去喝一口吧。”姜丑随口的一句感谢,让根叔一怔,这孩子,啥时候学的这么外道了? 姜丑刚把破碗放到口边,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汤,黑牛急匆匆走了过来,“阿吉,石头怕是不成了。” 黑牛的话让姜丑心头一震,手中的汤水洒落一地,就手丢掉破碗,扯起黑牛,边走边问,“什么情况?” “热毒,溃疡引起的,昨天逃跑的时候,腿被箭矢划破了,后来又泡了河水,现在伤势发作,人已经昏迷不醒。”黑牛给出了回答。 热毒,姜丑知道,也就是发炎,听这意思,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感染。 这个时代,伤口感染是极麻烦的事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一条人命说没就没。 一场战争下来,死于直接战斗的人可能不是太多,但是那些伤兵,能逃过伤口发炎感染这一劫的有个十之三四就不错了,他们没死于刀箭之下,却逃不过这溃疡和热毒之手。 几人匆匆赶到另一处火堆旁,瘦弱的石头躺在一堆杂草上,双眼紧闭,面色赤红,浑身发抖。 姜丑俯身摸了一把额头,滚烫,炎症无疑。石头的左腿上被一块破麻布包裹着,小心打开包裹,一道六七公分左右的伤口出现在大腿上,伤口已经发白肿胀外翻,像一张厚实的嘴唇,狰狞、可怖。还好,箭矢斜向上划过,没有伤到骨头,也没伤到筋脉。可是,就这伤口也够石头喝一壶的,以他的小身板,不及时救治,一条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救?怎么救? 姜丑的心里没了谱。这荒郊野外,在这得一个伤风感冒都会要命的时代,拿什么救?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姜丑看看他们脸上或冷漠或婉惜的神情,知道众人也是束手无策。 “有没有什么办法?”姜丑叫了一嗓子。 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姜丑实在不忍心让一个活人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 人群沉默。 许久,边上的根叔缓缓说道:“看这孩子的造化吧,与天争命,争得过就活,争不过……”说到争不过,根叔没有再说下去,谁都知道争不过意味着什么。 转过身,咬着后槽牙,姜丑红着眼睛再次盯着这个瘦弱的伙伴看个不止。他还是个孩子,才堪堪十六岁,就要承受这种痛苦,甚至失去生命。 姜丑看着石头,胸口起伏,心中难受不已,难道自己又要失去一个伙伴? 贼老天!想从我姜叔瑜的手上拉人头,先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姜丑在心中呐喊一句,下定了决心。 “阿娘……冷……冷……阿娘……别走……” 一串糊话从石头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吐出,勾回姜丑的心神。 “姜丑,放弃吧,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赶路要紧。”李麻子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石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放弃二字,让姜丑听的格外刺耳,他听懂了这放弃的意思,不是放弃治疗,而是直接放弃这个人,让其自生自灭。也是这放弃二字,一下子勾起了姜丑心中的那股狂燥。 “放弃?凭什么放弃?你有没有想过,此时你可以轻易地放弃石头,哪一天,别人会不会轻易的放弃你?”胸中憋着一口气的姜丑猛的转身,鼻尖贴着李麻子,吼出了心中的烦闷。 “姜、屯长……”李麻子被姜丑一吼,不敢看他,羞愧的低下头去。 失去了目标的姜丑,抬起手指,指着众人划了一个圈,口中吼道:“给老子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如果谁还想放弃的,现在就滚出队伍,老子不拦着。但是,自今天过后,但凡还有轻言放弃自己伙伴者,我姜丑发誓,从此和他誓不两立,听清楚了没有?”吼完一通,姜丑再次恨恨的盯着面前的众人。 有人目光中含着热切和坚定,更多的人迎上他的目光,低下了他们的脑袋。 一众人沉默不言,神色复杂。 第9章绝不放弃 问题还需要解决,石头也等着救治。根叔仗着自己是乡中老人的关系,上来开解了一下姜丑,并为李麻子解围。 “阿吉,消消火,麻子也是好心,并不是有心为之,石头的伤,眼瞅着是走不了,要想逃命就得有人抬着,在这逃命的时刻,这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从今日开始,我姜丑就要打破这人之常情。” 姜丑吼过一句,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根叔这个苍首老汉,心中一软,烦燥泄去不少。 但是,今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姜丑决定一次性说透彻。于是,他又把目光移到众人身上,继续发泄自己心中的烦燥。 “自我们从广宗城中,抱成团开始逃命,哪一件事情不是打破了人之常情,我们才能走到现在?如果按人之常情,广宗城内、绕城壕沟、蒲草滩上,漳水之中,每一处地方都够我们死几个来回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我们站在这里讨论人之常情?我姜丑一直认定,我们是一伙人,是敢把我的后背放心交付给你们的父老兄弟,在我姜丑的心里,只要你们自己不放弃,我决不会放弃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乱世啊,活命不易,我们这伙人,能活到现在,是经历多少生死?填进去了多少人命才换的?怎敢轻言放弃?反过来想一想,今天,我们可以这么轻易地放弃石头,那万一有一天我们受伤了,别人是不是也可以轻易地放弃我们?前途未卜,生死未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紧紧的抱成一团,大家只有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我们才能在这乱世中挣得一线生机。” 话说到这里,姜丑心中的烦闷泄去不少,看着面前的众人,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的黎民百姓,对他们,自己又能苛求什么呢? 朝大家摆摆手,姜丑有些无力的说道:“从今往后,只要大伙认我这个屯长,认我这个兄弟,那我姜丑就决不会轻易抛弃你们,不会放弃一人,不抛弃、不放弃就是我对你们的承诺。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大家散了吧。”话说完,姜丑沉默的率先转身离开。 “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 这句话响起在清晨的杂草从中,声音越来越大…… 姜丑豁然转身,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所有人勇敢的直面自己,嘶声喊叫,他们的脸上羞愧尽去,或噙着眼泪、或面含笑容、或满脸激动。 姜丑忽然明白,他们此时认可了他这个娃娃屯长。 喊声终于停止,根叔含笑走过来说道:“阿吉,石头由我和黑牛抬着,不用你担心,你去喝口热汤吧。” 姜丑猛然一拍脑袋,让李麻子一句放弃给气糊涂了,发了一通邪火忘记了正事。 石头还等着自己救治呢。 “全都动起来,还傻站着做什么?”姜丑吼过一句,再次来到石头身边。 “阿吉,动起来做什么?”根叔追过来问一句。 “死马当活马医!”姜丑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此时,一众人心甘情愿的被姜丑指使的团团转,李麻子又跑了一趟前方的里乡,找来了针线。 开水烧起。 姜丑把针线连同几块麻布一齐丢进开水锅中蒸煮,自己开始四处寻摸。一把猎刀递到了他的面前,“用这个。”黑牛说着,递过一把猎刀。 “你怎知我做甚?”姜丑有些意外,这黑牛心思挺敏捷啊,可刚才自己并没有说要刀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再找什么的? “阿耶处理伤口时,我见过,要刮去烂肉。”说着话,黑牛的声音低了下来。 难怪,一个好猎人,总是知道些粗浅的疗伤之事。 姜丑就手把猎刀一并丢到锅内,任由开水烧煮,这才对黑牛说道:“一会儿你来。”既然有人知道怎么处理,姜丑也怕自己心软。 “下不去手。”黑牛嘟囔一句,摆起那张能夹死蚊子的臭脸转身离开。 姜丑看看众人,大家全都一个意思,下不去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 对敌人动刀子分生死时义无反顾,对同伴动手,确实是有些手软。 开水咕嘟嘟的响了十分钟左右,姜丑清洗过双手,拿着猎刀,来到石头跟前站定。 众人围了一圈,大家此时已经知道姜丑要做什么,望着他的目光有些敬畏。 “按住石头的上身,别丢手,找一根木棍来,放进嘴里,防止咬舌。”姜丑交待一句,石头就被大家七手八脚按死在杂草上,口中也被塞进一根裹着麻布的木棍。 看着那发白肿胀的伤口,姜丑硬起心、牙一咬,一刀割了上去。 “呜……呜呜……” 连声惨哼从石头口中响起,同时,细密的汗珠瞬间布满他的脑门,手脚乱挣、身体开始拼命乱拧个不停。 “按紧。”姜丑吩咐一句,又是一刀接接一刀的割下。 几刀过后,姜丑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虚,手有些发抖,自己的额头上也冒有汗水汇聚,看来还是没缓过来,这具身体被奔马撞晕,便宜了自己,终究还是留下了内伤,加上后来奔波逃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过来的。 姜丑停住刀,抬起头,望向众人问道:“谁来?” 大家一个个眼神躲内,没人肯接刀子,只有身边的疙瘩满脸兴奋,跃跃欲试。 就是你了! “疙瘩,你来,记住,把伤口上的腐肉清除干净,下刀不可过深,小心,别伤了石头。”姜丑说着,把手中的刀子递了过去。 这姜疙瘩,虽说有点一根筋,脑子也比别人慢半拍,但是,手底下的轻重还是知道的。 “好的,阿吉哥,我记住了。”疙瘩果然没让人失望。 “屯长,我来吧。”就在疙瘩准备接刀子动手的时候,人群外围响起一个声音。 姜丑看着站出来的这个人,一个不到三十的干瘦汉子。枸杞,一个奇怪的名字从他的记忆中冒了出来,人看着眼熟,但在身体主人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你来?”姜丑确认了一下。 “我来。”枸杞给了肯定的答案,并顺手接过猎刀。 姜丑让开位置,枸杞跪到石头大腿边,观察了一下,一刀一刀的开始剐了下去。 稳、准、狠! 分寸拿捏的极好,没有多割一丝好肉,也没放过一丝腐肉,动作极其熟练,猎刀被他用的得心应手。 这人是个熟手! 通过枸杞的手法,姜丑给出了判断,看着枸杞两鬓有些夹杂的白发,看样子,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10章存身何处?(上) 石头疼得死去活来,再次昏死过去的时候,伤口的腐肉终于被清除干净,枸杞放下刀子,准备捞锅中煮着的破麻布包扎伤口。 “等等,洗一下手,拿针线把伤口缝一下。”姜丑叫停了枸杞并交待一句。枸杞听完有些讶然,但还是放下麻布,开始洗手。 一针又一针穿过皮肉,石头又一次疼得死去活来,伤口按姜丑的交待终于缝合完毕,枸杞仔细的为伤口包上开水煮过的麻布。 “有些草药就好了。”姜丑望着石头,不由心疼的嘀咕一句,这样处理过,可能会有点作用,但是,没有消毒杀菌,人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天意。 造孽啊! “这个时节,草药不好找,只能四处看看,万一有呢。”洗过手的枸杞接了一句。 “走,一起。”听完枸杞的话,姜丑心中一动,这人懂医,是个人才。 在这个时代,身边有个医者,就多了一丝活命的机会,必须要好好爱护,姜丑打算趁此机会搂搂底。 两个人前行,疙瘩跟在身后,离开众人的视线,往四周开始搜寻草药。 入眼处,草木一片枯黄。 半天的时间,三人依旧双手空空,看样子,找到草药的希望不大。 “枸杞,你的医术跟谁学的?”沉默着走了许久,姜丑试探着打听一下。 “阿翁。”枸杞停顿一下,吐出两个字后,继续低头搜寻,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姜丑看着前面瘦弱的汉子,思考了一下说道:“枸杞,乱世人命如草,官军不给我们活路,世家大族也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要自己挣一份活路。上点心,看顾着大家一些,有什么能帮忙的,希望你能像刚才一样搭把手,我替大家谢谢你,别走远了,早点回来。”姜丑说完话又叮嘱了枸杞一句,便转身离开。 一早起来滴水未进,肚子已经咕咕叫个不停,姜丑不想再逛下去,徒耗体力。 石头昏迷不醒,姜丑决定再停留两天等石头醒来,反正也不担心追兵,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大家休息休息,以便应对接下来亡命之路上末知的凶险。 皇甫嵩取得这么大的一场胜利,现在的那些士家大族,早就等着排排坐,分果果,这份军功又会便宜多少士家子弟?他根本顾不上那点逃卒。再者说,下曲阳还有张宝这颗钉子钉在那里,不把他拔除,朝廷那边也不好交待,皇甫嵩又哪里有心情在乎他们这几个逃卒呢? 正好借着这两天,姜丑也想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这伙人该何去何从?总不能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吧?如果蒙头乱闯,自己这几十人,迟早变成人家功劳薄上冰冷的数字。 究竟去哪?路在何方?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才是自己这个蛾贼的存身之地?姜丑在心中无数次的询问自己,寻找着答案。 汉末,朝廷内部政治腐朽黑暗,外戚宦官干政,又无力管辖地方势力,经过张角这一闹腾,原来的地方豪强纷纷组建武装,把持地方,登上历史舞台,群雄割据的大环境彻底的形成,接下来,就是逐鹿中原的三国乱世。 最黑暗的时代已经来临,自己这个蛾贼,不想去跪舔世家大族和诸侯军阀,更不想变成官兵功劳薄上的数字,那又该如何存身? 一天的时间,一个个的问题在姜丑的脑子里徘徊往复,总算是有了一点大概的想法。 吃过晚饭,姜丑去看了一下石头,人虽然没醒,但是烧已经退去,枸杞守护在一边照看着,道声辛苦,姜丑回到了火堆旁。 几个人都在,姜丑不动声色的坐在了火堆旁,麻子拿眼睛看看根叔,又看看黑牛,最后又看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瞧见他这模样,姜丑更是假装不见,看看几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屯,屯长,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李麻子实在憋不住了,终于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望望李麻子那张坑坑洼洼的麻脸,姜丑心里一动,这李麻子猛则猛矣,可惜自恃勇力,有些看不起自己。现在看来,上午的一通怒火般发泄的思想工作还是有成效的,以前,这货总是直呼自己姜丑的时候居多,现在居然改了称呼叫屯长,成绩斐然啊,看来,以后这种思想工作还是要跟上,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工科狗作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好像也够用。 姜丑此时有点忘乎所以,沾沾自喜。 “屯长?屯长?” “啊,啊?什么事?”姜丑这坑货已经忘记刚才李麻子问自己什么问题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一下脑袋。 李麻子无奈,只好又重复一遍。 姜丑这才知道问题,想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意的想探探麻子的底,出声问道:“麻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没有,就是想问问,好安排一下值守,这里离广宗太近,还是不太安全。”李麻子赶紧否认,并且给出了一个理由。 李麻子,黑牛,是姜丑名下的两个什长,队伍的值守由他们俩安排说得过去。 “哦,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缓过劲就走。” “知道了,屯长,我们又去往何处?”李麻子见姜丑回答的自然,胆气壮了些,又问出一个问题。 这恐怕才是他想问的,姜丑心中肯定。看一眼黑牛和根叔,看似在烤火,实则都竖着耳朵呢,看样子,大家都挺关心这个问题,估计白天的时候,别人没少问他们俩,根叔虽然只是一个什长,但由于是自己乡中老人的关系,估计也没少被人问。 “倒还没考虑,你们有什么想法,说说。”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姜丑把皮球踢了回去,以后的事情会千头万绪,光靠自己是忙不完、也考虑不过来的,还是适当的要锻炼一下这些人,手底下就这三瓜两枣,必须让他们学会动脑子。 “这,这,要不然我们绕路去下曲阳,地公将军在那里。”李麻子试探着给出一个说法。 就姜丑所知,张宝应该蹦哒不了几天了,而且结局会更惨烈,十多万人被皇甫嵩屠杀殆尽,连老幼妇孺都没有放过,人头都被做成了古代历史上最大的京观。 自己还没活够,可不想自己的脑袋成为京观中的一颗。 第11章存身何处?(下) 看着火堆边黑牛那逐渐舒展的眉头,姜丑知道,自己上次劝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心事放下不少,暗自为这个伙伴的成长感到高兴。 寻思了一下,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玩伴,已经不剩下几个了。虽说两份灵魂已经融合,但是,那点记忆深处的感情无可替代,自己已然发生了改变,这个玩伴就不能落下。 拥有二十一世纪超前见识的姜丑深知,一旦两个人在某些认知层面的差距拉的太大,那两人之间的友情必然会慢慢的淡去。为了不让自己的这个玩伴掉队,也为了不失去之个伙伴,姜丑决定赶着这个闷葫芦往前走。 “黑牛,别在那里做闷嘴的葫芦,你那胡须占领了你的脸,难道也封住了你的嘴?要不要我们帮你拔了,省得障着说话。说说你对去向问题的看法,不许糊弄,想清楚在说,我们等你,不着急。”姜丑故意把话说的有趣些。 “啊?”黑牛有点惊讶,摸一把满脸胡须的毛脸,抬头看一眼姜丑,又看看根叔,低头用手中木棒撩拨起了火堆。 边上的根叔和麻子想笑又不敢笑,同时有点奇怪,姜丑今天为什么对黑牛开始苛求,以前不是这样啊。两人对望一眼,又看看姜丑板着的脸,终于没有出声,也盯着火堆开始发呆。 火苗很旺,照在几人的脸上,几个人就那么烤着火,静静的等待黑牛思考。 “哔……啵……” 一截木头炸裂,爆出几点火星。 黑牛抬起头来,仿佛刚才炸裂的火苗给了他灵感,嗡声说道:“不能去下曲阳,先前,人公将军在广宗,地公将军在下曲阳,我们就被攻打的很惨,这个时候,人公将军不知去向,广宗城已破,官军一定会重兵围攻下曲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猫下来,看看结果再说,我,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不知说的对不对。” 一席话说完,黑牛的脸不知是不是火光照射的缘故,满脸的面皮连带胡须一片通红。 意外之喜,绝对的意外之喜,人家都说蔫人出豹子,没想到这个蔫人肚子里这么有货?姜丑心中狂喜,为黑牛送上一个大拇哥。 “继续说说,我们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地方可去?”姜丑紧跟着问了一句。 “没有,如果,如果硬要选择就去黑山的家乡。”黑牛这次回答倒是挺干脆,“我就知道广宗,下曲阳,还有黑山,对了,还有大陆泽。”黑牛说完又补充一句。 姜丑一拍脑袋,暗暗自责,倒把这事情忘记了。如果他不是一个穿越者的灵魂,应该和黑牛一样,也只知道这几个地方吧?广宗下曲阳是他们战斗过的地方,黑山,指的秦岭一带,因为有煤,那一带的山是黑色的,所以称之为黑山。带上家乡,具体就是井陉县,归常山国管,至于大陆泽,是大家伙儿从家乡走来经过的地方。 “为什么选择黑山?”姜丑追问不停。 “夏天有吃食,冬天有猎物,官军来了也不怕,干不过了就找地方躲。” 靠,黑牛的最后一句话,差点让姜丑暴粗口,自己这个玩伴,纯纯的一个山贼坯子啊,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到来,凭他的身手和箭术,说不定这厮以后就是一个大贼。 大贼二字在脑中一晃,姜丑的心跟着忽悠的一颤。 nnd,兴许让自己猜中了,姜丑被自己的猜想惊得差点跳起来。 左髭丈八,东汉末年黑山军首领之一,最终被袁绍所杀。 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白骑,谓轻捷者为飞燕,谓声大者为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羝根,其眼大者自称大目。 这两段文字猛的从姜丑的脑海中窜出。 黑牛,姓左,一把大胡子,左髭丈八? 姜丑的目光在黑牛的脸上,左右上下扫个不停,越看越心惊,八成就是此人,不管是身长八丈,还是胡须丈八,反正挺靠谱。 就自己所知,现在的黑山,就张牛角在那厮混,势力不显,名声也不显。黑山贼真正的起势是黄巾起义失败后,广宗、下曲阳被攻破之后,大量的黄巾贼逃去黑山,大大小小的贼头们乱中成名,形成了气候,开始啸聚山林和朝廷分庭抗礼。 不成,以后一定要留意一下,黑山贼中有没有一个外号叫‘左髭丈八’的贼头,如果没有,那八成自己这个玩伴就是。 姜丑暗暗记下此事,又想起些事情,在李麻子和根叔脸上看过,李麻子眼睛不大,应该不会叫李大目,根叔姓赵,应该不会叫于羝根,还好,还好,姜丑此时才暗暗松口气。 “阿吉,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黑牛弱弱的问了一句,唤回神游天外的姜丑。 姜丑抬头看一下,只见三个人全都眼睛不眨的盯着他看,搓一搓脸,开口说道:“黑牛,说的挺好,以后还要这样,多想多动脑子。哎,对了黑牛,你还有没有兄弟?你阿耶还有没有兄弟?”鼓励的话说完,姜丑鬼使神差的问了两个问题。 黑牛听着前面的话还挺好,听到后面,神色一黯,低下了他那满脸大胡子的脑袋,不再吭声。 该死,好好的事情让自己这张破嘴说错话,姜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现场的气氛沉默又尴尬,其他两人用更疑惑的眼神看着姜丑。 “唉……咳咳……黑牛刚才说的挺好,根叔,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说说。”姜丑赶紧打岔,拿根叔这个乡中老人下台阶。 “唉……大贤良师已故,人公将军生死不明,下曲阳又能支撑几天?城破是迟早的事。官兵根本不把我们当人,莫不如干脆回黑山,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途。”根叔叹息一声,说出自己的见解。 凭借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根叔能分清厉害关系,看清眼前形势,对一个黎民百姓来讲,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人老成精,果然不假。 回黑山,才是正路! 张燕一个黄巾贼,在黄巾起义失败后,借助黑山之地,能啸聚百万众,逼得东汉朝廷封官加爵,没理由他姜丑一个现代人会活不下去。 守一方土地,筹几万精兵,起码在这乱世中能自保,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12章活路?必须有! 几个人的碰头会,暂时告一段落。 姜丑看着面前的三人,黑牛有自己的思想,而且很可能是个不可小觑的狠人;根叔这个老汉,见解不凡,暗合自己的想法;唯有李麻子,脑子不太清醒,但勇武尚可,也能凑活用,这么看,自己的开局其实也不算太差! “根叔,黑牛,麻子,去哪里我再考虑考虑,现在剩下的这点人手,重新分配一下,黑牛麻子各带一什,挑精壮的,剩下的人交给根叔带,有没有什么意见?” 老少加起来,还剩下二十多人,只能编满两什,有战斗力的放在一起,方便应付接下来路上的变故,老少病残留给根叔,负责后勤,一个萝卜一个坑。 三人点头应下,没有意见。 姜丑想起一件事情,又对根叔交待一句:“根叔,把枸杞放到你的队伍,多照看点,此人医术还不错,可要保护好了。” 根叔点点头,应下了此事,这个世道,一个医者的重要性他还是清楚的。 几人就分队的问题讨论了一下,姜丑没有发言,人才是慢慢培养出来的,由得他们折腾去。 决定了最重要的事情,姜丑的心神为之一松,一阵困意袭来,又倒在杂草中睡了过去。 去黑山! 当姜丑告诉众人这一决定时,没有人反对,他们奢求的不过是在这乱世中活得一命。 日渐正午,深秋的太阳晒在身上,一片温暖。 石头在两天前终于醒了过来,暂时还不能自己走路,被人抬着。 “阿吉哥,事情我听大伙说了,给你添麻烦了,要不、要不……”担架上的石头,要不了两下,话头被边上的姜丑打断。 “石头,安心躺在那里,养好伤,那么多人的仇等着我们报,旺叔的仇也在等着我们报,啥也别多想,余下的事有我。” “哎,阿吉哥,他们的仇我一个一个全记得,已经刻在了心里,董卓、皇甫嵩这两个贼子,有朝一日,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靠,这小子也是一个狠人,心思还挺重,秩比两千的朝廷大员,在他嘴里就成了贼子,还敢直呼其名,而且,一寻仇就直接冲着大头头去。 牛,有前途,不过自己喜欢。 “行,你记牢实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找他们算账。”姜丑说着话,把石头身上盖着的破麻布,又往紧里给他掖了一下。 一路边走边聊。 姜丑走在队伍里,这个打个招呼,那个点点头,他突然发现,从那次训过这伙人之后,这些人反而对他更多些尊敬和善意的笑脸。 一群贱皮子,腹诽一句,姜丑的心里却暖暖的,付出终有回报。 其实,姜丑心中清楚,大家伙为什么对他如此,在这乱世中,跟着他这样的人,活命的希望好像又大了一分。 荒野中,姜丑一行人脚步不停的向西南行进着。 目的地既然明确,那队伍的行进便有了方向,出巨鹿郡,自西南方穿过赵国,往东北方绕行大陆泽去常山国,路上尽量的避过大些的城池。 以姜丑的猜测,这冀州腹地,让张氏三兄弟的这一通折腾,已经是伤筋动骨、精疲力竭。现在除了较大的城池,其余的地方,失去城池的保护,生民能十存三四,已是邀天之幸,那些里乡也仅能依靠坞堡自保,只要自己一行人注意些,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两天的休息,让大伙暂时缓解了疲劳,刚刚起程时,脚步轻快了许多。但是,这两天的行进,所见所闻,却让众人心情无比的沉重。 队伍一路过来,所见的里乡,全都是一些无头尸体,男女老幼,尽皆死绝。 乱世,人命如草。 那些消失的脑袋去了哪里?不言自明。做为肉食者,他们对黎民百姓敲骨吸髓之后,连最后一点的价值都是不会浪费的。在他们的眼中,黎民百姓是为他们提供衣食的牲畜,为他们消灭仇敌的工具,当然也是为他们加官晋爵、封妻荫子的铺路石,只要他们需要,随时随地可以加以利用和收割。 他们举起屠刀之时,甚至连借口都不用去想,因为张氏兄弟早把最好的借口送到了手中。 反贼! 至于这些反贼为何是皓首苍苍或嗷嗷待哺?没有人会去质疑。他们会用手中拎着的刀、握着笔,用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把自己塑造成一位治世能臣,一个中兴之将,谁能去质疑?谁又敢去质疑?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 “阿吉,我们还有活路吗?”黑牛双眼迷茫的望着这个玩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个玩伴,自广宗一战后,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变得让黑牛有些不认识了,但是,也是这种变化,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些安全感,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便想问问这个玩伴。 “黑牛,活路?必须有!” 姜丑坚定的回答了这个玩伴,又抬头看看众人那无精打采的脸和散乱的脚步,姜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把声音放得更大,语气也更坚定的说道:“有,路在我们的脚下,也在我们的手中,我们的命,自今以后,由我们自己掌握,怎么会没有活路?黑牛,记住了,从此刻开始,我们只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活,世家大族,皇帝老儿,让他们都见鬼去吧,谁想夺走我们的生命,先得问问我们手中的刀剑答不答应。” 姜丑的一席话,并没有多少作用,反而让黑牛更加迷糊。 “可、可是,我们那么多人跟随大贤良师,也说要掀翻大族、推翻皇帝过好日子,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我们的活路在哪里?” 黑牛的问话,一时之间,真把姜丑难住了,难道要给这些人分析一下,农民起义不能成功的症结所在?姜丑思考半天,那些都是以后的事,还是先解决眼前吧。 “黑牛,张角等人落得这个下场,原因很多,你可以慢慢思考。就我感觉,最重要的一点,自他们打出旗号以后的所做所为,也许是他们不能成功的原因之一。比如,口粮紧缺之时,他们是不是先紧着自己和头目们享用?剩下的才是我们的,没剩下,那我们只能饿肚子。再比如,每打下一个地方,那些财货是不是全到了他们的手中?我们什么都没有?他们如此行径,和那些世家大族和皇帝老儿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话说到这里,姜丑故意停顿一下,提高声音继续说道:“黑牛,你记住,我们走的路和他们不同,有一口吃食大家一起吃,有一袋钱财大家一起用,只有这样,大家才会心往一起想,劲往一处使,这就是我们的活路。” 耗尽心思,姜丑只能用最直白的两个简单例子给大家做了一点引导。 第13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后世,在热武器横行的二十世纪,伟人在那种艰苦条件下用共产公有的法宝趟出了一条路,最终完成建国大业,自己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难道不能捡起这个法宝苟活性命? 工科狗怎么了?是不懂政治,但是不影响学点皮毛活命吧。 “阿吉,我们拿命换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分给别人?”这次黑牛的反应倒是很快,心中也不再迷糊。 姜丑看看身边众人,从那眼神中可以知道,他们和黑牛是一个想法,迎着那些目光,姜丑开口问道:“大家都是这个想法?” 有人点头,有人嘿嘿一笑,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家想想,我们从漳水边逃命之时,黑牛麻子杀敌,根叔带人搓绳,杀敌之后,没有根叔他们搓的绳子,我们能逃命成功吗?在一个团队中,青壮杀敌,老弱可以照顾伤患,运送粮草,他们只是做的事情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杀敌之后的收获就得有他们一份。将来,等我们有了一块地方、一个家园,也是如此。那时候可能人更多,做的事情更加不同,有人要去战斗,保护我们的家园,有人要去种地生产口粮不至于让士卒们饿着肚子打仗,还有人要负责运送补养给士卒们,好让他们吃饱饭打胜仗,等等等等。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保卫我们的家园而各尽其力,那所有获得的东西就该是大家的,而不能成为某一伙或某几个人的私人物品。只有如此,大家拧成一股绳,我们才能活下去,活得更好,活出一个人样。”姜丑用最浅显的倒子,给这些人做了一下公有的普及。 这是姜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用一个个事例,去给他们慢慢的解释,去让他们逐渐接受一些新的东西,教条的东西给这些人一二三四五的讲一大堆,不如一个例子有用。 姜丑的一席话,让众人吃惊之余,开始思考起来,一时之间,队伍再次沉默。 又是两天的时间,姜丑用口干舌燥再次唤起了众人脸上的那一丝希望,队伍中的沉闷之气逐渐的散去。 这两天内,姜丑用一个个的倒子,回答着大伙提出的各种问题,最后又用二十一世纪的社会,给这些糙老爷们画了一张大饼,才让他们心中怀着一份美好,继续赶路。 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哪怕是不一定能实现的希望呢。 两天中,再次路过一个个的里乡,死人在逐渐的减少,瘦弱干枯、蓬头垢面,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乡人却在逐渐的增多。每过一个里乡,姜丑的心便难受一回,从今天早上出发开始,姜丑告诉麻子和黑牛,尽量避开里乡,他不想再看到那一个个面黄肌瘦、形同枯槁的乡人。 …… 日渐西落,一处枯枝遍地的树林成了姜丑等人今晚的临时住所。 各人开始分工忙碌,斜躺在一棵树下休息的姜丑也没有闲着。 也许是姜丑这几天和众人打成了一片,他的身旁,又多了一个好奇宝宝,枸杞。 自从石头醒来过后,一路行来,姜丑发现这枸杞数次想对自己欲言又止,他知道枸杞想问什么,但是,这几天让别人缠着没法脱身,只好把枸杞暂时丟去一边,此时,见他那双渴求的眼神,只好遂了他的心愿。 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也是一个有追求的人,小命能不能保住先不考虑,倒考虑一些医术的问题。 “枸杞,你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你想想,我们的衣服破了,可以用针线缝起来,那伤口为什么不可以?缝起皮肉,让他们贴合在一起,伤口长合不就更快一些。” 姜丑回答完枸杞一个问题,看看思考着的枸杞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针线,麻布用开水蒸煮?其实,在平常的生活中,已经有这种道理摆在面前。比如,蒸煮过的吃食,总比没有蒸煮的坏的更慢一些,这是什么原因?你考虑过吗?”没等枸杞回答,姜丑自说自话,“我估计,没有蒸煮的东西中,可能存在一种极小的,我们看不见的坏东西,开水蒸煮能杀死这些坏东西,所以,我才考虑把针线麻布蒸煮一下的。” 看看依旧一脸思索状的枸杞,姜丑感觉心累,以后的路真的很长。 “屯长,那缝进肉中的麻线,以后长在肉中怎么办?”想不通的问题丢去一边,枸杞问出另一个问题。 看看这个二十多岁的瘦弱汉子,一张方脸盘上,一对充满探索之光的大眼炯炯有神,姜丑突然产生一个恶趣味的念头:培养此人,让他成为汉末第一外伤圣手,什么刘大耳、曹老贼、孙小子,让你们欲求此人而不得。 “枸杞,别叫什么屯长,叫阿吉,听着舒服,你刚刚的问题很简单,等伤口长的差不多了,把麻线抽掉就行,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阿吉,以前阿翁教我时,曾言,‘肿疡,实邪蕴结,气血壅滞,多属阳证、实证、热证。先宜内消,以行气活血、解毒消肿之药……”枸杞双目放光,叽哩咕噜说出一番话来,紧跟着丢出又一个问题。 姜丑此时深深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了,本来想装个逼,没想到,让人家红果果的打脸,人家说的这些,字能听懂,至于医理,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工科狗能听得懂的呢?更何况用医理况回答问题。 “哈哈,枸杞,这些问题你先自己思考一下,到时候咱们再探讨。”姜丑说完,见枸杞还是意犹未尽,连忙无耻的转移了话题:“枸杞,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 这一招转移大法,把枸杞弄得一愣怔,半天才嗫嚅着说道:“阿翁说,枸杞这味药材性平味甘,养肝明目、补血安神……”枸杞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沉。 得,又说到了人家的伤心处,沉闷尴尬的气氛在周围漫延。 第14章有麻烦了(上) 和枸杞聊的天,又让姜丑聊死了,失去了兴趣的姜丑只好恙恙的躺回杂草中小寐。 “屯长,有情况!” 一个士卒喘息着跑过来,赶走了姜丑的睡意。 “什么情况?”姜丑一骨碌扭身坐起。 “李什长在外围巡查时,碰上一群自己人,已经带着往树林过来了。” 自己人?自己人? 脑子一闪,姜丑便明白了自己人的意思。 黄巾逃卒,现在也可以叫做黄巾贼。 “对方有多少人?”姜丑急声问道。 “两三百左右。” 姜丑的心中,“duang”的一下,坏事,这李麻子要坏大事了。 “黑牛,防御!疙瘩,弓箭。”嘶吼完一嗓子,姜丑爬起身来,一边的疙瘩已经把一副弓箭送到他的手中。 刚才还安静的树林立刻慌乱起来。 “带路!”姜丑又一嗓子叫出,有点呆愣的士卒看一眼发急的姜丑后,往来路而行。 “跑!”姜丑一声命令,前边的士卒才小跑起来,姜丑看准方向拎着弓箭,越过传信的士卒快速向树林边移动过去。 此时的姜丑心中发苦,大意了! 黄巾士卒自广宗城破后,就真的变成了官军口中的蛾贼,失去了目标和约束的他们,许多人走上了打家劫舍、杀人越祸的道路,自己偏偏忘记交待麻子和黑牛他们,值守的时候要小心这些人了。此时的李麻子没有一点的警惕之心,遇上两百人的队伍还敢往回带,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阿吉,什么情况?”从后边追过来的黑牛急声问道。 “带几个箭手,一会儿藏在树后,听我命令行事。”众人已经来到林边,姜丑顾不上细说,简单交待一句,向树林外看去。 远处一队衣衫褴褛的人,在李麻子的带领下向树林接近着。 “疙瘩,带人出去林外五十步处,拦住这伙人,强闯者全部放翻。”姜疙瘩现在已经被提拔为一个伍长,手下有五人。 “知道了,阿吉哥。”疙瘩答应一句,向后一挥手,拎着他的顶门杠带着五人向树林外跑去。 “记着,别下重手,打倒就行。”姜丑想到点什么,在后面交待一句。 “知道了,阿吉哥。”应答声随之传来。 “阿吉,这不是自己人吗?”身后传来根叔的寻问声。姜丑回头看看,根叔带着几个人也来到了自己身后。 “根叔,以前也许是自己人,现在就说不准了,一会小心些。” “知道了。”根叔应答一声,不再询问。 但愿是友非敌!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来人止步!” 姜丑看着逐渐靠近的人群,在心中嘀咕一句之后,向树外嘶吼一嗓子。 呵止声传入外面的人群,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定在那里,随后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姜屯长,某来了还不迎接?摆什么谱?哈哈哈哈哈。” 声音带着嘶哑和特有的腔调传入姜丑耳中,激活了他的记忆。 于毒! 人如其名,不但人毒,心也毒,真正的积年老贼。 此人在加入黄巾军前就是一个山贼,加入黄巾军后,成为一任军候,姜丑和于毒同属一个校尉,经常一起厮杀。其手下的黄巾军卒刚开始与官军做战时有一些人胆小,怯懦不敢上前,这于毒二话不说,胆小者全部砍杀,自此,他的队伍中再无人敢怯战。 更让姜丑头大的是,他知道此于毒,八成应该就是历史上留下名号的那个黑山黄巾贼将于毒。 广宗和下曲阳大败后,黄巾起义暂时宣告失败,许多的黄巾贼选择了蛰伏,其中就有后来的许多人,比如黑山贼,白波贼等,都是从广宗和下曲阳逃过一命的这些黄巾贼将为首领组成的。 让姜丑庆幸的是,此时的于毒还羽翼未丰,只是一个军侯,并没有发展成历史记载的黑山贼首领之一。 有麻烦了。 看一眼树林外的两三百人,姜丑心中清楚,这些人,八成是这于毒逃命的路上临时聚拢的,此人手段非凡,而且贼心不死,看样子,自己这二十多人又变成了他的目标。 姜丑听着于毒喊话的口气,俨然以上官自居,摆明了要吞下自己这一伙人,麻子这真是引狼入室,该怎么办?他的脑子急速转动着。 林外,暂时的骚乱过后,一行人继续向前行进,被奔出树林的姜疙瘩拦住了去路,双方推搡在一起,眼瞅着要发生冲突,姜丑终于做出了取舍。 “住手。” 姜丑朝外吼了一嗓子,止住了冲突。 “盯住,我下令射的时候,别射死,先给个教训。”向边上的黑牛交待一句,说完话,姜丑向身后看看,见大家各安其位,这才丢下弓箭,起身往林外走去。 “阿吉?”根叔叫了一声,并跟在了身后。 “根叔,没事,此时情况不明,对方不敢发难。”姜丑说了一句,安了一下大家伙儿的心,来到林外,隔着几十步站定。 眼前的这伙人,明显来者不善,姜丑想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 “于毒,又见面了,幸会,不知此来有何目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绕弯子,姜丑直来直去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姜屯长,你就这待客之道?看你们埋锅造饭的样子,想必还有点吃食,兄弟们自广宗出来,一路啃树皮吃草根,忍饥挨饿,既然碰上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是不是周济一下?” 看着对面一张长脸上,那双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狡诈的光芒,姜丑知道此人不好应付。 这于毒张口屯长闭口屯长,明显的,是要以势压人,而且这厮的话说得很明白,就是奔着吃食来的。 “于毒,这里没有什么姜屯长,他已经死在了广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姜丑。至于吃食,我们这里也没有多少,只是勉强寻了些草根树皮掺杂着煮了填一下肚腹,见谅。” 姜丑也把话说的很清楚,老子现在不是黄巾士卒,别拿那个说事,至于粮食,姜丑打了一个试探,含糊了一下。 “哈哈哈,姜丑,既然赶上了,那就正好分点汤水,让兄弟们润润嗓子也是好的。”于毒哈哈一笑,不等姜丑接话,扭头对身后的众人喊了一嗓子,“大家进林子,那里有饭食,可以填一下肚皮,顺便再寻点草根树皮。” 来硬的? 第15章有麻烦了(下) 于毒这句话,心思太过歹毒。 眼前这群人,此时就是一群饿狼,为了一口吃食,拼上性命也再所不惜。 这贼子,揣度人心的手段不差,鼓惑人心的本事也不差。 他们不进林子,见不到吃食尚可维持,一旦有人进了林子,见到吃食那就会变成凶残的恶鬼。 张氏兄弟的黄巾军何以能席卷九州?还不就是一口吃食闹的。黄巾军中,除了少数的野心家和投机客,剩下的人全是嗷嗷待哺的饥民,被人家三言两语的一煽动,冲着那口吃食而去,做了别人的炮灰。 现在的于毒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其心何其歹毒? 必须阻止!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于毒身后的两三百人,已经行动起来。 “疙瘩,越过你的全部放倒,黑牛,越过疙瘩的一律射死。”姜丑看的心中发急,嘶吼一嗓子。 必须亮出自己的决心,要不然以于毒的行事风格,自己这伙人铁定被这厮吞得碴子都不剩,乖乖的听人家摆布。 姜疙瘩抡起顶门杠,向前一扫,止住了打算前行的众人,树林中,几支箭矢飞出,在姜疙瘩的身后插入地面,排成一线,震住了其他人。 “姜丑,什么意思?真不念旧情?”于毒咬着牙齿,吐出几个字。 “麻子,招呼你的人和疙瘩一起战斗,傻愣在那里做什么?”姜丑没有理会于毒,呵斥一句此时有些六神无主的李麻子。 直到此时,麻子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做下了错事,连忙端起手中的木枪和姜疙瘩站成一排。 “全是死人吗?冲过去就有饭吃,还等什么?”于毒彻底被姜丑激怒,朝人群吼了一声。 有着食物的诱惑,人群再次向姜疙瘩拥来。 “射!”姜丑扭头吼叫一声,手臂猛的下摆。 “啊……” “呜呜……”林中飞出几支箭,直接射在前冲的几个人的大腿上,中箭之人惨叫着倒地。 不来点真的,不见点血,是震不住这群饥民的,姜丑心中清楚,现在前冲的全是炮灰,于毒一定会保存实力。 他就想看看,这贼子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鲜血可以刺激勇夫,也可以震慑懦夫。 几个人的嚎叫,终于唤醒了他们那颗被于毒忽悠迷糊的心,纷纷止住了脚步。 “以尔等为例,警告各位,下次飞出来的箭,可不保证射在什地方。”姜丑抬手指着地上嚎叫的几人,撂下几句狠话,扭身返回树林。 “阿吉,我们人少,干不过人家,疙瘩他们会有危险,要不然,口粮分他们一些。”根叔在一边焦急的劝说。 “根叔,先别急,探探于毒的底,放心,刚才看过了,他们没有弓手,不敢太过前冲。而且,现在不是分生死的时候,疙瘩暂时还能应付。”姜丑之所以敢赌,一方面自己这边有弓,没人敢真冲,另一方面,没人在这个时候真的打生打死,实在不成弄点草根树皮也能凑合着饿不死,没必要在顶门杠和弓箭下找不自在。 林外的情况,正如姜丑预料的一样,众人被林中弓箭震慑,加上姜疙瘩粗重的顶门杠晃个不止,纷纷退了回去。 “一群怂货。张三,带人放火,点了这片林子。”林外的于毒骂一句众人,吼了一嗓子,五六十个凶悍的黄巾贼拿着木枪走出人群。 该死,这于毒果然不愧是积年老贼,一下抓住了重点,放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这是真要下死手了,现在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尤其是这张三,更是于毒做山贼时手底下的喽罗,跟着于毒投了黄巾军,混了一个屯长,此人和于毒一样,心狠手辣。 于毒会想到烧林,这是让姜丑没想到的,在这深秋季节,草干林燥,真烧起来,自己一伙讨不到什么便宜。 “黑牛,盯住于毒和张三,他们如果动一动,直接射死。”说着话,姜丑端着弓箭再一次出林。 现在只能搏一下,连一个于毒都应付不了,又何谈在三国的那些名臣猛将手下活命? 于毒的这一关,是必须要面对的。 和姜丑知道于毒和张三一样,于毒也知道姜丑和黑牛二人猎户出身,弓箭用的极好。 姜丑的一句话果然让于毒有所收敛,抬手止住了张三一伙人。 “姜兄弟,大家都是落难之人,总该互相照顾,兄弟们忍饥挨饿许久,眼见指望一口吃食活命,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况且,我们两伙人斗个两败俱伤,只能让那些官府的贼子们得了便宜,何必呢?”于毒终于放低了姿态。 姜丑听出了于毒话中的意思,再看看那一群人饥渴的双眼,心中有了计较。 宁犯天条,莫惹众怒。 眼前这于毒,明显的是挑拨离间,想挑起众怒。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句话说的好。别人忍饥挨饿,在死亡线上挣扎,你有吃有喝?这种事此时不太可能。 姜丑知道,那点口粮今日很难保住了。 “于军侯,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姜丑不能看着大家饿死,而我自己独活,口粮可以交出,但是,话必须说明白,你们不能再骚扰我们。”必要的条件还是要谈的,不能让他以为自己一伙人好欺负。 当一个人的实力不足以支持你战胜对手时,最好收起你心中的真实想法,不要给对手可趁之机。这点道理,在二十一世纪耳濡目染的姜丑多少还了解一些的,此时的他,决定改变策略,不卑不亢,隐忍以待时机。 于毒听到姜丑改变了称呼,并且愿意交出口粮,明显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姜丑会做出这个选择。于毒思考一下,点头应下,对身边的张三说了一句,“去把口粮收过来。” “且慢。” 姜丑看着张三几十人要抬步入林,抬弓阻住,于毒和张三抬眼望着他,众人也望向姜丑,又有什么妖蛾子? “换人,张屯长一伙不准过来。”姜丑给出一个理由。 “姜丑,别找事。”张三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 “什么叫找事?你杀气太重,我怕惊了林中受伤的兄弟,换几个人拿口粮而已,有何不妥?难道你张屯长信不过别的兄弟?”姜丑寸步不让。 这正是姜丑的目的,离间。他已经判断出这群人是被于毒生扯硬扯揉巴成一群的,对付这样的团体,离间是最有效的办法。 第16章大局为重 在这个时候,口粮是最稀缺的物资。以于毒那山贼的性子,肯定大多数自己留下,其他人只能干瞪眼。但是,如果口粮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就不一样了,眼看到手的救命粮,没自己的份儿,谁能答应? 堡垒往往从内部最容易瓦解,姜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某去。”几个人争执的工夫,人群中站出一个身长八尺,二十岁左右,方脸黑面,浓眉大眼,满脸胡须,身材壮硕的长脸汉子。这汉子一动,周围三四十人跟着往前凑了一下,姜丑搭眼一扫,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此人应该是于毒队伍中势力较大的一伙。 “周黑,怎么哪里都有你?”于毒还没开口,刚才受了气的张三不干了。 “张屯长,人家说的明白,取个东西的事情,某去怎么不成?”周黑反问一句。 “你……” “行了,周黑带人跟我过去,这么多人等着呢。”张三还要争辩,被于毒拦住了。 这贼子确实是有点眼光的,这么快就认清形势,怪不得以后能成为黑山贼首领之一,姜丑见状,给了于毒一个评价。 “疙瘩,麻子,回树林。”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姜丑叫回众人,返身入林。 只见于毒和张三嘀咕几句,独自向树林走来,叫周黑的汉子回身招呼十多人跟在于毒后边也向树林走来。 “阿吉,要不要除掉?”刚转身进入树林的姜丑被黑牛问得一愣,随之反应过来,看一眼往回撤的姜疙瘩和跟在后边的于毒等人。 “他敢独来,必有依仗,别轻举妄动,盯住张三。”姜丑低声交待一句。 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手下就这二十几个人,真的拼死一战,即便获胜也是惨胜,太不值当。而且,眼前的这些人,刚刚才对自己有了一些归心的意思,全部折在于毒这个小杂鱼的手中,往下的路还怎么走? 既然无法逃避失去口粮的现实,姜丑便做的彻底一些,省得留下后患,以免让于毒以后有机可趁。 前边路上里乡中搜寻所得的几袋粗糠,还有一些吃剩下的马肉,都放在了一起。 十多个人红着眼睛站在这些东西旁边。疙瘩拎着顶门杠,站在最前面,娃娃脸上双眼圆瞪眉毛直竖。 进到林中的余毒,见到这些后,三角眼含笑,又四处乱瞄一通,看到躺在杂草上的石头,他的神情一松,目光在石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这才转回身,对姜丑点点头。 姜丑看着面前的口粮,心中也很难受,这都是大家舍命换来的。 幸好,前几日为了补充大伙儿的体力,让大家放开了吃,口粮被吃去不少,要不然,自己现在会心疼死。 于毒比划一个手势,周黑等人看着这些东西,早就眼馋,向吃食走来。 “滚!” 一声虎吼从疙瘩口中发出,姜疙瘩顶门杠一举,横在了吃食前边,双眼喷火的看着走过来的周黑。 这一爆发,让大家有些束手无策。周黑他们停住了脚步。 唉……吃食,一切都是这口吃食惹的祸。 姜疙瘩从小就没有吃过几顿饱饭,现在看见有人动自己的吃食,那股拧巴劲儿又上来了。 “呦,姜屯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玩红白脸?”一边的于毒慢悠悠的丢出一句话来。 正在想怎么劝谏疙瘩的姜丑听见这话,猛的转过身形,双眼死盯着于毒,一字一顿的说道:“于毒,当你一辈子吃不到几顿饱饭的时候,你就能体会到他为什么拦住你们了,暂时闭上你的嘴巴,再啰嗦,信不信今天你不一定能走出这片林子?” 于毒一愣,随即他从姜丑那双喷火的眼中看到了怒火爆发的苗头,又看看周围红着眼圈的人,终于没敢再多说什么。 止住了于毒,姜丑缓步来到疙瘩边上,把顶门杠按下去,轻声说道:“疙瘩,你还认不认我这个阿吉哥?” “阿吉哥,可是、可是他们要拿走吃食。”疙瘩红着眼睛呜咽一句。 “疙瘩,分他们些,信我的,以后会有许多好吃食给你吃。”姜丑看着面前的傻大个,对他做出承诺。 姜疙瘩看看吃食又看看姜丑,不知如何取舍,姜丑抓住他的大手,往边上一扯,疙瘩闪到一边,可那眸子却死死的盯着于毒,他知道是这个人逼得阿吉哥让出口粮的。 “搬吧。”姜丑对周黑几人吩咐一句。 几人向大伙点点头,上前搬起东西就走。 “慢着。”边上的根叔叫出声来,拦在周黑几人面前。 周黑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边上的于毒,三角眼中闪过一点凶光,对姜丑问道:“姜兄弟,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姜丑说话,根叔抢在了前头说道:“阿吉,我们一共就这么点吃食,他们全拿走,我们吃什么?” 姜丑听完,暗暗自责,还是太年轻,考虑事情纰漏百出,抬头对上于毒的三角眼说道:“听清楚了吗?于军侯,吃相不要太难看,你们全带走,莫不是让我们全饿死不成?”姜丑说完盯住于毒的三角眼。 “啊哈,姜兄弟,怎么可能,一会做好,自然有你们的一份,哈哈哈。”于毒打着哈哈给了一个解释。 “不劳军侯费心,我们吃不惯别人做的饭食,还是把我们的那一份留下吧。”姜丑把愤恨压入心底,脸含笑意,依旧坚持自己的主张。 于毒的目光和姜丑对视着,十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从姜丑的眼中看到了那份执着,这才移开了那双三角眼。 “留下一成,其余的带走。”于毒微笑着吐出几个字。 周黑掂量一下,马肉和粗糠留下了一成,其余的抱在怀中,退出树林。 “姜兄弟,这兵慌马乱的,你们势单力孤,莫不如合在一起,大家路上都好有个照应,如何?”于毒留了下来,开始自己的试探。 “于军侯的好意我心领了,从广宗城下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我们这些人,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一条烂命,就想按自己的想法活下去,至于兵慌马乱,又怕什么?大不了再拼死一搏,一了百了。”姜丑委婉的拒绝了,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别逼迫太紧。 “啊,哈哈哈,姜兄弟豪气。”于毒说完,看看几人手中拿着的枪矛弓箭,没再纠缠,朝众人点点头,向林外行去。 于毒,吾必杀汝! 第17章磨练自己 对着于毒的背影,胸中早已怒火中烧的姜丑,发了一个无声的誓言。 众人目送于毒走出林外。 “屯长……” “一会再说。” 姜丑控制一下心中的怒火,抬手止住自知犯错的李麻子,快步来倒林边向外看去,情况果然像自己设计的情形发展。 周黑等人抱着口粮走出林子,立即被张三带着一伙人拦住。 “周黑,吃食统一分配。” “不放!” “凭什么你们分配?” …… “不成,每次都说统一分配,哪次不是你们吃干,我们吃稀?” 还没等周黑说话,外面的一百多人呼啦啦挡在张三等人面前,乱糟糟的嚷成一团。 “怎么?还要反了天?”张三带着几十人握紧手中的木枪,露出一脸狠色。 “张屯长,我们没有反天的意思,兄弟们饿了这么多日,就想要一口吃食,吊住这条烂命。”周黑把抱着的一块马肉,交给了身后之人,与张三对峙。 “对,我们要吃饭……” 百多人站在了周黑一边,双方僵持在一起。 民以食为天! 在饥饿面前,死亡又有何惧?这些人之所以能跟着张氏兄弟挺而走险,大多数的人不就是为了一口吃食活下去吗? “干什么?干什么?张三,退下。周黑,让人把东西放下,留一半,其它的做了分给大家,我们要看远一点,就这点东西,要收着点吃,关键时刻能救命。”于毒的威慑力是强大的,几句话就平息了一场争执。 有的吃,总比一点没有的强,人群慑于于毒的威势没人再出声,周黑看看于毒,令身后的人放下了一半的吃食,人群就地聚在周围等待着另一半吃食的分配。 于毒眯起那双三角眼,回望一眼树林,手一挥,张三一伙收起了另一半吃食。 看样子,这贼子看出了自己的计谋,从那回望的一眼中姜丑做出了判断。 林外的人群乱糟糟的,就地开始休息,姜丑看看此景,抬头望着幕色,长呼一口气,吐出了心中含着的那团怒火,这才返回刚才休息的地方。 “阿吉,要不要我潜伏过去干掉他?”黑牛拎着弓箭,出声问道。 干掉于毒?干掉张三?似乎可行,姜丑一瞬间有点心动,转头望着林外。 真的可行? 姜丑在心中又问了一下自己,不自觉的摇摇头。 有些冒险了。 对手刚到,才露出一点手段,就逼得自己出此下策,万一还有什么隐藏的东西呢?兵家所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自己的对手还没有彻底的一个了解,不易把事情做绝。 再者说,一个小小的于毒,就逼得自己出尽手段,太不智了。 暂时让他多活几日,就当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和考验吧,姜丑做出了决定。 “黑牛,没必要,我们以后遇事,先动动脑子,能不用武力就尽量别用。再说,就是出手弄死他,也不是现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兄弟二人就是一把钝刀,是需要各种磨刀石去打磨的,这于毒就做我们的第一块磨刀石吧,等他失去价值,我们再动手,那时候也不晚。” “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做。”黑牛应了一句,想转身离开。 “回来。” 黑牛的回答着实把自己气到了,合着自己说了半天,这是对牛弹琴了?什么叫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刚要转身的黑牛,顿住身形,拿一双牛眼望着姜丑开口问道:“我去动脑子,想办法,有什么不对吗?” 靠,这闷葫芦也会逗乐子了,这家伙纯粹是故意的。 “滚滚滚,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姜丑说着,冲黑牛向赶苍蝇一样摆摆手。 自己局然被一个闷骚消遣了。 “嘿嘿……嘿嘿嘿……”黑牛傻笑两声,这才转身离开。 姜丑归来,除了黑牛和几个弓手,其他人不自觉的聚拢在他的四周。 “大家记住,以后除了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自己人,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也不再是黄巾军,只是难民。”姜丑看着众人,面色郑重、语气严厉的交待一番,大家纷纷点头。 “屯长,我,我……”麻子的黑脸已经自愧成了红脸,我了两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以后记住了就成了,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麻子,以后,遇到事情想不清楚的时候,可以过来说一声,也可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这次就当一个教训吧。”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实汉子,姜丑语气缓和下来,对一个只有一把力气,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又能苛责什么呢? “我知道了,屯长放心,以后决不再犯这种错误。”李麻子说完重重的点点头。 “根叔,把剩下的东西全做了,一点不留,分给大家,全吃到肚子里。”姜丑说完麻子,想起刚刚被于毒拿走的吃食,又是一阵心痛,胸中的小火苗再次止不住的翻腾,扭头交待了边上的根叔一句。 老子全吃到肚子里,有本事就来抢! “阿吉,莫生气,思伤脾,怒伤肝、忧伤肺。再说,剩下的吃食,估计一顿吃不完。”根叔还没出声,边上的枸杞在旁边弱弱的补了一句。 唉……还是太年轻,心中藏不住事,一个于毒就让自己怒气满腹,还有那么多的名臣猛将,自己何以面对? 控制,必须控制! 现在是汉末,不是二十一世纪,现在的自己,再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愣头青了。 枸杞的话,让姜丑一下子警醒过来,心中暗自反省一番。 “枸杞,谢谢,下次记得,发现我生气时还要及时提醒。”姜丑看着面前的枸杞,真心实意的说出了谢谢两个字,不自觉的抬手握住了枸杞的双手。 “屯、屯长……”枸杞让姜丑弄得有些无措,被握住的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姜丑发现了枸杞尴尬的状况,这才丢开了他的手,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东西只有一成,怎么吃不完?” “刚才,我听到你们在外边说的话,赶回来藏起了一点。”枸杞给出了答案。 “藏起来多少?”姜丑追问一句。 “差不多有这一半。”枸杞指指地上的食物,不等姜丑询问东西在那里,他已经跑去边上石头养伤的地方,从石头身上盖着的破布下掏挖出几块马肉。 “全煮了。” 姜丑看着面前的食物,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吃不完就送人,离间必须进行到底,连带挖墙脚,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黄巾贼于毒,老子会斗不过你? …… 第18章挖墙脚(上) 太阳落山前,一顿马肉加上粗糠撑圆了姜丑的肚皮,大伙儿和他一样,也都撑圆了肚皮。 马肉基本上扫个精光,还剩下好多的粗糠。 姜丑缓步来到林边,向外望去,于毒的几百人东一团西一簇,散落在树林外,其中有两伙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伙五六十人,一伙三四十人,如果猜测的没错,一伙以于毒为首,另一伙是周黑当头儿,其他人三五成群,七八一队,只有这两伙,人数相对较多。 于毒处在这群人的中间,而周黑处在外围,正好靠近树林。 “根叔,把我们的营地,向那边移过去,放在树林的边缘。”姜丑思考一下,做出了决定,指着周黑一伙人附近,交待一下身边的根叔。 “阿吉,那样是不是不妥?万一那贼子起了歹心怎么办?” “根叔,正是这个原因,我们才要移营,树林中枯枝败叶太多,一个弄不好,起了火,跑都没地方跑,放在林边就不同,一旦起火,我们可以快速撤出林子拼一下。” 姜丑给根叔做了解释。其实移营还有两个原因他没说。其一,接近周黑。其二,借机试探一下于毒的反应。就自己观察,于毒临时拼凑起来的这些人,心不齐,估计是被那贼子用酷烈手段震慑,众人这才暂时臣服于他。这些人中,以周黑小团伙人数最多,敢和于毒呲牙掰掰腕子,离间了这伙人,于毒对自己将不再构成威胁。当然,作好谋划后,真的拼命和于毒放手一搏,自己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那样肯定会有损伤。 活命不易,能用脑子解决的问题,没必要付出伤亡的代价。 姜丑等人的移营动作,果然引起了于毒的反应。在他们移营之时,于毒那伙人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起身拿了武器,直到看见姜丑一伙儿没有离开的迹象,他们才放下手中的棍棒。 被人惦记上了! “阿吉,以后怎么办?”黑牛看着外边的情形,问出了大伙的担心。 姜丑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低声说道:“石头的状况大家清楚,一时半会儿的下不了地,我们只能暂时先和他们虚与委蛇,之后再寻找机会脱身。另外,从现在开始,以后我们休息之时,尽量和于毒一伙适当的拉开距离,每次休息,做好值守,一旦有人靠近,立刻挡住并示警。” 外松内紧!只能这样暂时的应付,该做的防御绝不能放松。 “知道了。” “明白。” 大家应声点头。 “黑牛,麻子,你俩商量一下,值守时,弓箭和枪矛各一人为一组,搭配好,一旦有人靠近,图谋不轨,立刻出声示警,尤其是于毒张三那伙人,一定要盯紧了。”对于这条心狠手辣的毒蛇,姜丑不敢大意,此人能变成一个黑山贼头目,手段不会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姜丑希望于毒有什么手段,能早点使出来,省得心累。 移营的目标终于达成了一个。 当姜丑在树林边晃荡的时候,周黑也“恰好”在此晃荡,于是,两个人晃荡在了一起,姜丑顺势展开了自己的挖墙脚计划。 “姜兄弟,谢谢你的饭食,这是从广宗城破后,某第一次闻到肉腥味。唉,说来惭愧,在广宗的时日,饥一顿、饿一顿,总还能混口饭食,自离开之后,成天的草根树皮,早已经忘记了吃食的味道了。”周黑说完,对姜丑抱拳揖了一礼。 这人似乎有点来头。 在姜丑的印象中,他们一伙人表达感谢的方式,除了点头就是点头,没人对他行过一个像样的礼,这人知道做个揖,已经很不一般。 姜丑一把扯起弓着身子的周黑说道:“周兄说外道话,小弟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主要是看不怪于毒那幅嘴脸,所以才拖延了一些时间。”姜丑真真假假试探着面前的汉子。 “姜兄弟,你的这点吃食帮了大忙,唉,可惜太少了,只能尝个味道,吃过今天一顿,又要过啃树皮吃草根的日子了。”周黑沉默一会儿,岔开话头。 “不是还有一半吗?关键时刻也能扛一下。”姜丑又把话题扯回来。 “但愿有吧。”这次周黑倒没有逃避,只是回答了几个字,便闭口不言。 “疙瘩,去让根叔把留下的那点饭食送过来。”姜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你不说话,那就勾引你说。 “使不得,使不得,有那一口吃食,已经是上天开眼了,其余的,姜兄弟还是自己留着吧,你们还有一个伤者需要照顾。” 听到周黑说出此话,让姜丑心中更加有些意外。 这周黑也是一个面粗心细的主儿,就进林子拿口粮的工夫,他已经偷偷的观察过自己等人,不简单。 “周兄,留不得,留下莫得惹人眼红,还是吃了的好,送给你们我心甘情愿。至于伤者,我们自会照顾,一起出来的乡人,总不会让他没个好下场的。” 姜丑的这一段话,传达了几个意思。第一,暗示于毒的霸道。第二,点出石头仅是个乡人,自己一伙并没有丢弃,还是会尽力照料的,用这事,把自己和于毒做一个对比,让周黑内心的天平略略偏向自己。第三,这个时候的姜丑是真的有点喜欢周黑了,真心诚意的想挖人了。 周黑这人,面对诱惑还能守住自己的底线,着实难得。 自己打算做的事情,是需要帮手的。那些名臣猛将,绝大多数天然是和自己对立的,自己能找到的战友,只存在于底层,存在于黎民百姓中,存在于蛾贼中,也存在于奴仆杂役中。 这就需要自己时时留意、处处上心,这个周黑,就此时的表现看,是强过麻子根叔甚至是黑牛的。自己现在无从判断周黑的身手,但是,黑山军的首领是张燕。据历史记载,张燕其人武功不俗,而能被张燕认可的于毒,身手不会太差。况且,于毒跟随张燕,能和曹操过招,更可以佐证于毒的身手也不太差,而面前这个周黑,能和于毒掰手腕,身手、心智也定不会太弱。 周黑有脑子,有身手,又处在同一个阶层,这不是上天送到自己面前的合适人选吗?这不正是一个好帮手吗? 第19章挖墙脚(下)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贼老天在这个时候送这么一个人到自己面前,可不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嘿嘿,嘿嘿嘿……”姜丑越想,心中喜意越甚,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周黑的大手,抓在手里摇晃个不停。 nnd,刘大耳能三天两头找人同床共枕的睡一觉,招揽几个死忠,难道我姜丑姜叔瑜就不能抓住手晃回几个拥趸? 姜丑在心中yy个不停。 “姜兄弟,姜兄弟?”姜丑的动作,再次让周黑有些不知所措,连叫两声,这才让我们的阿吉哥回魂。 “啊,哈哈哈,周兄,实在是在下和你一见如故,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呵呵呵。”姜丑赶紧掩饰几句。 周黑还要再说什么,身后有响动传来,二人回看,根叔带着疙瘩还有两人,拿着盛放食物的陶罐走了过来。 “这,这怎生是好?”周黑见此情形,想要推辞,姜丑拦住话头说道:“周兄,大家萍水相逢,意气相投,而且,你我一见如故,东西先拿着吧,大不了你以后有了吃食,多送于我们一点便是。乱世,世家大户不拿我们当人,官军欲除我们而后快,只能是我们这些人互相帮扶着活命。” 姜丑的话起了作用,周黑考虑一下,说道:“谢谢姜兄弟,留下一罐给你受伤的兄弟,其余的某收下了。”话说完,又是一个揖礼。 这次姜丑没有矫情,依了周黑的意思,根叔带回一罐,其余几罐,周黑招呼几个人过来接过东西,一小伙人瞬间一阵欢天喜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艳羡不已。 周黑并未回去就食,让姜丑心中暗喜,又开始没话找话。 “周兄,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姜丑故意问的很含糊,想多套点信息,也想了解一下他怎么和于毒走到了一起,准备找准症结开始下手挖人。 “唉,说来话长,某等本是大陆泽边的一群乡人,平时种种田,抓抓鱼……” 随着周黑的讲述,姜丑不但知道了此人是怎么和于毒走到了一起的,还了解了一下他的过往。 周黑是大陆泽附近的人,平时很仗义,在当地百姓中有点威望,颇有些游侠之气。 黄巾起义开始前,他们那里也受到了张角的影响,但是周黑暂时没有参加,因为家中还有一个病重的老娘要他照顾。等他老娘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周黑这才带人投了黄巾,被分到了下曲阳跟随张宝。 广宗战事惨烈,下曲阳派人驰援,周黑他们一伙就在其中。 广宗城下一战,张梁和援军里外夹击,杀败董卓,周黑负了伤,只能留在广宗养伤。谁成想,伤势刚有好转,广宗城破,大家纷纷四散逃命,周黑选择了和张梁一个方向逃命,想回下曲阳投奔张宝,张梁被皇甫嵩围杀,周黑想拼命,但是力不从心,被手下带着开始逃命。 他们一样遇到了官军的围杀,恰好碰上于毒带头抵抗,周黑一伙人一起加入,拼死杀退追兵,这才开始亡命天涯。 “……唉,姜兄弟,你说,这世道怎会变得如此?哪里才是我们的活路呢?”说到最后,周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周兄,哪里是活路?只要我们心存念想,不放弃,总能找到一个让我们活命的地方,即便找不到,堂堂大丈夫,那就靠自己的双手去搏一个活命之地。”姜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向周黑透露一点,想试试此人的反应。 眼前的周黑让自己很满意,从他的讲述中,姜丑看到了他懂得感恩的一面。此人之所以看不惯于毒而没有离开,想来是心中存了一份感恩的念头,在这个乱世,可能随时会失去生命,但此人依旧有所坚持,难能可贵了。 周黑没有接茬,姜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啊哈哈哈,周兄弟、姜兄弟,看样子你们聊的不错?不反对于某加入吧?”两人沉默的工夫,身后再次传来响动,随后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响起。 唉…… 姜丑心中一叹,这于毒不简单,防自己?防周黑?还是防自己和周黑走在一起? 于毒不请自来,破坏了姜丑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姜兄弟,不知今后有何打算?”这于毒还是不死心。 “活命,我们这些蝼蚁般的蛾贼,又能有何打算?”姜丑面含苦涩的应付一下。 “哦,哈哈哈,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不如大家同行,活命的机会也会大上几分,如何?”于毒旧话重提。 “可能不行,于军侯,我还有兄弟受伤,暂时无法动身,不敢担误你们的时间。”姜丑再次委婉拒绝。 “啊,那正好,我们也休息两天,这一路被官军追杀,实在是疲累,正好缓缓。”于毒说完,那双三角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姜丑。 靠,这贼子是吃定了自己? 姜丑想起枸杞的提醒,强压下心里又要喷发的怒火,换上一个笑脸,对两人说道:“于军侯、周兄你们聊,我回去照看一下兄弟的伤势。”姜丑说完,对二人一抱拳,扭身离开。 于毒看着姜丑的背影,目光被那双一紧一攥的手吸引,三角眼中,凶光闪烁不停,周黑把一切看在眼底,扭身默默的离开。 …… “有情况!” 当夜色又一次笼罩大地,安排好值守的姜丑刚要休息之时,黑牛过来一声招呼,让他一个机灵,困意全无,连忙爬起身向外张望。 朦胧的夜色中,周黑一伙人离开了他们刚才呆过的地方,远离了树林。 这是什么情况?姜丑心中急速的思考着,难道这于毒要趁黑夜对自己等人下手? “黑牛,告诉大家,武器放在顺手的位置,轮流休息,另外去告诉一下林中值守之人,一定盯紧,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示警。”姜丑想不明白,只能做出自己的应对。 “知道了。”黑牛应答一声,转身没入树林。 “阿吉,明天怎么办?”边上的根叔有些担忧的问道。 明天?还是先考虑眼前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第20章隐忍为先 看着头上黑暗的天空,姜丑有些无助和凄苦,自己好好的一个屌丝男,一个机械故障检修失败,怎么就跑到这两千多年前啃树皮吃草根,爬冰卧雪来了呢? 更太憋屈的是,过来这里也就罢了,现在还让一个小小的黄巾贼欺压,找谁说理? 姜丑胸口起伏,他觉得委屈、更觉得憋屈和窝火。 “阿吉?” 根叔叫了一声,把姜丑从思绪中拉回,看看大家,脸上挂着担心。自己现在是这些人的头目,就该有个头目的样子了,其它的那些怨天尤人的事先丢去一边,现在要做的,是给他们希望,带着大家向前,活下去。 姜丑想明白了这点,用双搓一下发冷的面皮说道:“根叔,你们也要警醒些,先过了今晚再说,问题不大,一切有我在。” “莫担心我们,土埋半截的人了,觉少。再说,真要有个万一,也好。阿吉,你们还年轻,万一情况不对,你们能跑就跑,唉,总要给乡人留个念想。”根叔叹息一声,有点感伤。 “根叔,别乱想,情况也许不至于那么糟糕。” 姜丑开解一句根叔,目光扫向于毒的驻地方向,一片黑暗。 “阿吉,这于毒,心狠手辣,不可大意,就是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根叔嘀咕一句。 “根叔,放心,这该死的贼子,我迟早弄死他。” …… 姜丑在谈论着于毒,于毒也在谈论着姜丑。 “大哥,那姜丑太不识相,直接找个机会弄死了事,何必费那么多力气?”张三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啊,还改不了以前的习气,弄死弄死,全弄死,一旦碰上官军谁上去搏命?是你?还是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姜丑几人都是好手,况且,他们还有皮甲弓箭,一旦收服,便平添许多的战力。别看我们现在人多,能打的没几个,除了原来的老人和周黑他们,其他全是怂包,有战斗是指望不了的。” 于毒用他的三角眼扫一眼张三,伸出双手一边烤火,一边继续说教。 “别小看这姜丑,此人能耐不小,广宗城下和官军的战斗你清楚,就不多说了,单单是能从广宗城下活着跑出来,也不可小觑。”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这姜丑有点不怀好意吗?还想和周黑勾连牵扯。”张三的一句话怼过来,于毒有点词穷。 一个强有力的手下,自然是人人都希望得到的,可是,一个强有力还有野心的手下,却不是每个人都想拥有的,一个控制不住,便会被反噬吞并。 于毒眯起那双三角眼,往姜丑营地方向注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先尝试一下收服,这姜丑,对周黑做的那些小动作,也许是无心为之呢? 不到迫不得已,于毒真有点舍不得下杀手。 “去,找靠近姜丑营地的人,让他们换一个地方,记住,别往林中去就行。”于毒做出决定之后,又交待张三一句。 “大哥,弄这么麻烦做甚?移来移去,人家还是不会跟我们走。” “滚出去做事,痴货一个,你咋就知道他不会跟着走?他们有伤兵,难道会飞不成?现在的他们对我们有戒备,那就让他们认真戒备,我倒要看看,他能戒备多久?在这没吃没喝的地方又能耗多久?到时候,他不跟我走,又跟谁走?” “嘿嘿嘿,大哥高明。”被于毒呵斥一顿的张三拍了个马屁,赶紧去做刚才交待的事情。 …… 队伍在原地停留了两天,姜丑等人不走,于毒一伙也不走。 此时的姜丑明白过来,这贼子是吃定了自己一伙人。 疲兵之计! 红果果的阳谋,你还不能不防,万一哪次是真的呢? 两天的时间,姜丑一伙人被折腾的无精打采。 该怎么办? 姜丑看着林外的二三百号人,思索半天,计较已定。把几个主事的人聚到了一起,现在,他想听听别人的意见,自己的这个小团队以后可能会经历许多事,众人必须得到锻炼,好让他们能有所成长。 “大家说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办?”姜丑问完,看着身前的几人。 “跟他们耗,我们人少,他们人多,等这附近的草根树皮全吃完,看他们咋办?”李麻子略一考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这天天晚上折腾,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我们耗不起,不如试试去找于毒聊聊,就说我们有伤者,让他晚上别再骚扰。”根叔直接否定了麻子的意见,并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肯动脑子,不管是对是错都是好事! 姜丑听完两人的意见,略微有些失望,脸上不显,冲两人笑笑,看着黑牛,他想看看这个闷葫芦又能憋出点什么东西。 “阿吉,我觉得,不如暂时屈从,呆在这里脱身的机会少,动起来也许机会多一些。”黑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想法不错,仔细说说,为什么动起来才有机会?”姜丑鼓励一句,这个闷葫芦真憋出点东西来。 “队伍动起来,我们累,他们也累,不可能再无休止的骚扰。于毒,山贼出身,动起来的时候,看见好东西走不动路,也许可以趁机脱身,就这些。”黑牛吭哧完自己的理由,又变成了闭嘴葫芦。 其实,动起来后,更多的好处黑牛没有说透。 队伍不动,主动权在于毒手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一旦队伍动起来,他就没那么多时间折腾自己,他还得提防官军、谋划管束手下等等,未知的前路充满变数,那时也许就能觅得脱身之机。 姜丑借着黑牛的说法,把意思说透,几人听得连连点头,认可了最终方案。 隐忍为先,择机脱身! 第21章谋划抢堡 队伍终于动了起来。 于毒,这个以后的黑山贼首领之一,眼光不失,一如前往的踏上了去黑山之路。 黑山很大,井陉只是一小块,反正是顺路的事情,姜丑带着人假装被裹胁,也跟着走上了去往黑山的路。 十多日躲躲藏藏的逃命,队伍过平乡经南和,到达任县,眼看就要踏出巨鹿郡进入赵国。 一路行来,于毒一伙从小心翼翼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从最开始的偷抢开始向杀人越货的方向发展。 姜丑用脸上越来越多的答容,换取了于毒暂时的信任,他的心却越走越冷,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哪怕一战也在所不惜,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姜丑估算过自己和于毒的实力对比,他带着的几十个铁杆心腹,剩下的人除了周黑一伙,其余的基本全是乌合之众,两方真的拼在一起,只要找机会震住了于毒和张三,并不是没有制胜的把握。 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既然找到了不确定因素,那就想办法排除。 从上路开始,姜丑就寻找着一切机会,游说着周黑,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许多,只是周黑此人对于毒之事迟迟没有吐口。 现在既然决定分开,姜丑想再做一次努力。在脱身之时,也许不能带走周黑,但至少在自己和于毒发生冲突时,能让他两不相帮。 瞅准时机,姜丑和周黑又走在了一起。 “周兄,在下有一事不解,我们一路上这种行径,和那些世家大族有什么区别?和那些逼得我们没有活路的官军又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不劝阻一下于军侯?” 姜丑故意挑着周黑的软肋捅,这一路过来,周黑这伙人相对约束的不错,并没有参与抢掠,甚至有几次于毒抢掠后,姜丑从周黑的眼中隐隐的看到了一丝不满。这些问话,让周黑有些惭愧,姜丑可以看出来,这个汉子内心在做着思想斗争。 “周兄,在下已经无力劝阻于军侯,如若他继续如此下去,在下觉得,也该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堂堂大丈夫,不去寻找一片天地立身,反倒在这里做些鸡鸣狗盗、打家劫舍的营生,在下实在是无颜面对那些百姓。周兄,你我一见如故,在下实不忍与兄分离,但是,但是,在下实不想再与那厮同流合污,只能和周兄说声抱歉了。” 周黑抬起头,看看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青年,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姜兄弟,你想什么,某知道。至于你要做什么,某也不干预。从广宗脱身之时,于军侯拉了某一把,这个恩情不能不报。但有一点,你们的恩怨自行解决,不要拉上某,某只能做到两不相帮。”说完话,周黑冲姜丑一抱拳后大步离开。 也算是一个最好的答复了。 看着周黑远去的身影,姜丑越发喜欢此人。这种人,一旦收服必会忠心不二,只是,他这种愚忠要不得。 …… 还没等姜丑想好什么时候和于毒摊牌,于毒倒先有了行动,姜丑前思后想考虑过一遍,离开的时机应该就在于毒的这次行动之后。 常言道,欲让其亡,必令其狂!!! 队伍进入赵国,一路上打家劫舍过来的于毒,此时就有一点发狂,自信心爆棚的他找到了新的目标。 稀稀落落,高高低低的一些草房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又是一个小小的里乡近在眼前。与其它里乡不同的是,这个里乡中,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坞堡。 坞堡对一个里乡意谓着什么,姜丑知道,周黑知道,于毒更加知道。 这里有一个大户。 于毒的目标就是这座坞堡中的大户。 对于抢大户,姜丑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只要不祸害百姓就行,况且,自己也需要物资补充。 于毒的准备工作做的很足,从昨日下午发现这个坞堡,所有人连火都没敢生,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伙人硬生生的爬在荒地里过了一夜。一早起来,又经过大半天的忙碌,从远处的林中砍来木头,几架简易的云梯终于准备妥当。 所有人爬在草窝中,等待戌时闭堡时分。 依据昨天下午刺探的信息,坞堡是一刘姓大户,里乡加堡内男女老幼约有两三百人,只有闭堡时抢堡最为合适,因为那个时间是堡门上的几个弓手轮值之时,也是堡门口的守卫轮值之时,此时的防备最为松懈。 这些信息,全是昨天下午于毒团伙的几个老贼扮做难民刺探来的。 攻堡的计划,在做云梯时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一队人扮作难民在酉时左右靠近坞堡,于戌时轮值之时暴起发难抢堡,其余人,在酉时三刻、天擦黑时,潜近坞堡左近的一处小树林,等待抢堡结果,一旦抢堡成功,便可一拥而入,不成功,只能考虑登堡作战。 身边传来轻微的身响,姜丑扭身一看,是一个于毒的传令卒,见自己望过去,那小卒向他招招手。 姜丑抬头看看太阳,刚过午时,离着戌时,还有三个多时辰,现在找自己何事?又扭头四处看看,陆续的有几个人向于毒一伙的草窝子方向走过去,姜丑心中一合计,已经有所猜测,站起身来,带上疙瘩向于毒的方向靠了过去。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几个头头全在,包括张三和周黑等人。 “姜屯长,哈哈哈,来,坐过这边。”于毒见到姜丑到来,拍拍他身旁的一个位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军侯客气,这里就挺好。”姜丑说着话就手坐在了张三的下手,张三横过一眼看看没有说话。 姜丑现在把姿态放的很低,非必要,他不想变成众人的靶子,于毒身边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他自然不会上当。 于毒的三角眼扫过众人,驴脸上面带微笑,开口说道:“好,人差不多了,那就说说攻堡的队伍安排。” 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样。 第22章攻打坞堡(上) 姜丑看着于毒那双三角眼含笑,目光一一从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自己这里,越发小心的收起心神,脸上的笑容也更甚几分。 “姜屯长,现在的队伍中,就你们有几件轻甲,还有弓箭,这抢堡的重任便是你来,如何?” 打头阵?这不是送死吗?姜丑心中一震,于毒这贼子是在这里等着自己?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飞速转动。 先抢门,抢不成再攻堡,这次攻打坞堡无非就这两个选择项。要知道一旦真的抢门成功,那就省去了大伙儿在堡墙下流血拼杀的事情,攻堡就成功了一半。可以说,抢门的工作应该是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关乎成败和伤亡,于毒真的这么信任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 一定有诈! 姜丑仔细回想刚才于毒说过的话,轻甲,弓箭字等眼从脑子里掠过。抢堡须勇悍之人,轻甲弓箭皆无用处,对手一看便知,哪容得带那些东西靠近? 图谋装备? 不对。 姜丑脑子一转,瞬间明白,这于毒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等人做第一波冲锋或者先登部队。假如抢门成功,第一批支援肯定是自己,抢门不成,先登就是自己。恰恰这冲锋和先登,伤亡是最大的,尤其是先登,只能用人往上堆。 好算计,好谋划!好歹毒! 想清楚此中关窍的姜丑,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一矛刺死于毒这个贼子。这贼子是让他拒绝抢门,这样,自己就不再好意思拒绝后面的任务。 姜丑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抬头盯着那张驴脸,还有那双三角眼。 “怎么?难道姜屯长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于毒说着话,三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 那一丝凶光,直刺姜丑的心底,让他一时警醒。 失态了,又失态了,控制,必须控制,小不忍则乱大谋! 姜丑低下头,在心中一遍遍的告戒自己,终于让心中的怒火平息下去。把事情从头到尾又考虑一遍。自己怎么可能让于毒如愿?虽说抢门这个活,危险系数高,但是可控,大不了故意露个破绽让对手发现,抢不了门,又能如何? 于毒问完话,周围的空气跟着有些压抑起来,他那双三角眼一直没有离开姜丑。 人手安排已经在他的肚子里,算计了近一天的时间,从昨天下午打算攻堡,这些人怎么使用,他就一一算计过,他相信自己的安排应该万无一失,也相信这些人逃不过他的算计。 见到姜丑听完任务后那张脸,还有那眼中震惊和一闪而逝的怒火,和自己预计的一样,于毒就心情舒畅。这小子决不愿意做这个事情,抢门,看似简单,一个不好,上去的人就会死在刀箭之下,这小子定是在想推脱之词。哼,等的就是你拒绝,这么重要的事,还不放心给你呢。 姜丑再次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些许笑容,众人的神情尽入眼帘:于毒三角眼含笑看着自己,张三的眼中充满幸灾乐祸的味道,周黑的眼神中倒有一丝担忧,其余几个小头目眼中含着鼓励,希望自己接下这个任务。 老子给你们一个惊喜! 姜丑计较已定,开口对于毒说道:“谢军侯信任,把抢门这个任务交给在下,任务我接了。”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众人的面色又各不同。 于毒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张三有点愕然,周黑眼中忧色更甚,其他几个小头目一片释然。 姜丑接下任务,完全出乎于毒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于毒没了下文,怎么办?看一眼张三,没反应,又看一眼,还在那里愣怔。 成事不足! “咳……咳咳……” 几声轻咳从于毒喉咙发出,总算惊醒了张三,顺便递过去一个眼神。 把一切看在眼底的姜丑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看着张三和于毒演双簧。 “嗨,军侯,这么安排有些不妥,从昨日下午一直是我的人在外圈观察,相对熟悉些情况,姜屯长他们并不熟悉情况,冒然过去,一个不好徒增伤亡,抢门的活计还是我带人来吧。”张三说出一番话,把台阶递到了于毒的脚底下。 “咳,确实如此,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啊。那就这样,张三带人抢门,姜兄弟带人接应,如若抢门不成,姜兄弟你们就做先登,正好你们有甲,这样安排如何?”于毒终于拋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姜丑在心底问候一下于毒全族,含笑开口说道:“于军侯,这样不妥,在下还是负责抢门吧,军侯也知道,我的那几个人手,老的老小的小,伤的伤病的病,负责扮难民抢门正合适。再说,这接应和先登之人,须动作麻利,眼疾手快之人,在下看非张屯长莫属。”姜丑理由充分,条理分的说完这些话后不再言语,含笑看着于毒和张三。 演,看你们怎么往下演。 “姜兄弟,你再考虑一下,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拿下这个坞堡,到时候财货的分配,可是以功劳大小来进行的。”于毒再次劝说。 姜丑心中冷笑,财货虽好,但那是身外之财,可能有命挣,但是,不一定有命花。 “呵呵,于军侯,在下有几斤几两,心中还是有数的,还是把抢门活计留给在下吧。”姜丑再次拒绝了于毒的提议。 众人的脸上精采纷呈,场面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军侯,自广宗城下出来,你的援手之恩一直没机会报答,今天既然赶上了,这个支援也罢,先登也好,周某接了。”周黑丢出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姜丑听明白了,周黑打算用攻堡之事还人情。 于毒也听明白了,但是,他不想事情失去控制,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周兄弟,你这伤还没好利索,支援和先登还是让给姜兄弟吧。” “不妨事,些许小伤,早已大好,于军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周黑强调一下。 人家自己认下了,于毒也只能无奈答应。 又是一番商议,任务安排结束。 第23章攻打坞堡(中) 姜丑最后领取了一个支援的任务,只不过是支援周黑,利用自己的弓箭压制对手,为周黑开路。 几个人或高兴或心事重重,返回各自的队伍。 回来之后的姜丑,立刻被大伙儿包围,不等大家发问,姜丑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大家开始各自想着心事。 今天周黑唱的这一处,看似在报于毒的恩,实则也暗含着报姜丑的一饭之恩,两个人的恩情一手解决,谁都不欠。姜丑想明白了这点,从麻子那收回几具轻甲,让疙瘩带着,摸到了周黑处。 姜丑的到来,让周黑有点意外,看到轻甲更有点意外。 “姜兄弟,这东西太贵重,某不敢收。”周黑拒绝。 “周兄,你想多了,这不是送你的,算借你一用,用完还要归还的,先用着吧,刀枪无眼,有了他,多少也能挡一下不是?”姜丑言词肯切,周黑没有拒绝,收下了轻甲。 有些话,不能当前外人说。 姜丑看周黑收下皮甲,往远离人群的方向移动过去,周黑看了一眼,跟了过来。 “周兄,谢谢你这次援手之恩,事情我记下了。”周黑可以不提,但姜丑此时不能装傻不说。 “呵,姜兄弟客气,区区小事不必再提。”周黑洒脱一笑。 “周兄,攻堡之时一定小心,事不可为,宜速速退下,我们再做打算,不可逞强。大丈夫立世,当死有所值,不可因一人之私欲,折损在一个小小坞堡之下。”姜丑旧话重提,又点了一下周黑。 “某省得,尽过力了,但求无愧于心便是,谢谢姜兄弟好意。”周黑出声应下。 心中有数就好,姜丑终于放下些心来。 等待最是熬人。 满草窝子的人,眼巴巴的等到了太阳西斜之时。 张三一伙十多人,人人揣好短刃,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爬出草窝子,拄着木棍,三三两两的向坞堡晃荡过去,人不能太多,也不能抱团,怕对手发现。 半个时辰后,就是自己一行人的出发时间,姜丑把一众人聚到了一起,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根叔,你这一队过去后做好随时后撤的准备,麻子,你们看顾一下后路,别往前冲,黑牛和我带人上去支援。”姜丑把人手做了分派。 这一仗,姜丑会尽量的保存实力,战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该和于毒分道扬镳了。 之所以选在战后分手,姜丑有着自己的考量。 常言道:有所得就有所失,想拿下坞堡就得损耗点人手。经过这一战的消耗,那时候自己和于毒的实力也许会更接近些,放手一搏,胜面更大些。 “阿吉,黑牛,照顾好自己。”根叔不忘交待一句。 “屯长,我有点不明白怎么看顾后路?”麻子挠挠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确实有点不理解,这个看顾后路是怎么一个看顾法。 “跟在我和黑牛附近,防止出现意外,被人抄了退路。”姜丑给解释了一下,这次麻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意思。 美丑感到一阵心累,人手还是太溃乏,这么简单的事情,领悟不了,还要手把手教,况且,自己也是一个二把刀,先凑合吧。又检视一遍自己和黑牛几人身上轻甲,把弓箭放到一边,盯着黄昏的天空有点发呆。姜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搜寻过脑子,也想不明白有哪里不对。 夜色擦黑,出发时间已到,草窝子里的人纷纷起身向三里地外的里乡靠拢过去。 赶到预定地点,冒出一身热汗的姜丑,找准一个角度,借着昏暗的光线向通往里乡的小路打量过去。 弯弯曲曲的路边,几处茅草房,坐落在那里,越往里走,小弯越宽,草房越密集,从路两边的草房看,这个里乡加上坞堡应该不到百户的样子。 两三百人,攻打这个坞堡应该没有难度,怪不得于毒会动心呢? 姜丑脑子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总感觉哪里不妥,仔细思考一遍,并没有发现疑点,索性放下,又一次开始打量里乡。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约定的时刻即将到来,众人藏身处,传来阵阵的粗气喘息声。 “杀!” 一阵喊杀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犹自观察着的姜丑,放眼望去,街上人影绰绰。 “杀!” 百多人嘶吼着,拿着武器,从姜丑身旁窜出,直奔坞堡各个方向而去。 该自己了! “杀!” 姜丑吼过一嗓子,起身跨步,紧跟在百多人的身后。 几百米的距离,早一点到去,就少流一些血,前边的几十人,冲得尤为快速,逐渐和姜丑拉开距离,看身形,应该是周黑他们。 姜丑抽空回望一眼身后,于毒正指挥几十人抬着临时做成的三架简易云梯,紧跟其后,看这样子,他对这个坞堡是势在必得。 前面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透过昏暗的天色,前头已经厮杀成一片。 堡门真的被张三抢了下来。 姜丑看看此时距离堡门还有百十步,低头咬牙往前冲,七八十步才是弓箭的最佳杀伤距离。 “阿吉,有点不对。” 身边跟进的黑牛喘息着丢出一句话来,愣生生的止住了姜丑的步伐,后面跑过来的人往前一挤,差点把他挤一个狗啃地。 “有何不妥?”踉跄两步稳住身体的姜丑急喝出口。 “这个里乡的街道太整齐了些。”黑牛吼出一句话来。 姜丑的脑子里轰的一响,对啊! 一路行来,别的里乡都破败不堪,这个里乡虽然说也破旧,但明显好于其它的里乡,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大户手段不差,在这兵慌马乱靠近巨鹿之地,这个坞堡依旧存在还能相对的护一方安宁,更加说明,这是一块硬骨头! 忽略了! “杀!” 前面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更加激烈。 “姜丑!” 一声呼喝在身边响起,一对三角眼怒视着姜丑。 姜丑这停顿的工夫,于毒已经赶了上来,见到一群人聚在一起,没有前进,瞬间怒火中烧,叫了出来。 “闭嘴!” 姜丑这时,已经顾不上收敛情绪,直接无视了于毒吃人的眼神,一股怒火冲口而出。 于毒瞬间被姜丑的气势震慑,不再言语。 第24章攻打坞堡(下) 一阵未知的不安感在心底游荡,姜丑一边抬眼四瞄,一边指挥众人。 “黑牛,看着弓手,有危险的就地解决。” “麻子,警惕四周。” 姜丑连续两声命令下达,刚想歇口气,观察一下四周,猛然响见堡门处一通鼓响。 来了! 姜丑心中一惊,连忙定睛努力向前看去。堡门处火把乱晃,几骑从堡门冲出,长枪乱舞,最前边一人顶盔掼甲,所到处惨叫连天,血肉横飞,几骑身后又有三四十人跟着这几骑从堡门杀将出来。 经过短暂的变故,堡门处已经慌乱成一片。 “高览在此,尔等蛾贼还不引颈就戮!” 高览二字入耳,姜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别人这时也许不知此人的存在,他怎能不知? 河北四庭柱,以后和颜良、文丑、张郃齐名的人物,能和虎痴许褚,还有五子良将徐晃大战几十回合而不分胜负的人物,怎么让他遇上了? 该杀的于毒,可坑苦大爷了。 该死的高览,怎么偏偏出现在这里? 姜丑心里的苦涩无处诉说。 “黑牛,盯住那个叫高览的,此人大敌。”姜丑吼过一嗓子,扭头看见一边也有些被堡门口状况惊呆的于毒,一把薅住他的麻衣吼道:“想活命,就让你的人拼命,一齐攻击高览,否则全得死。” 嘶吼过后,姜丑不顾危险,向前迎上几步,抬弓搭箭,盯住了几骑。 堡门口展开一场混战,几十个身影和几骑缠斗一处,逐渐的落入下风,后面跟进的三四十人长矛如林压住阵脚,随着几骑在慢慢的向前推进,黄巾蛾贼在节节败退,随时有崩溃的迹象。 “麻子,疙瘩,杀过去,杀那马上之人。”一箭射出,一骑中箭落马,可惜不是高览,趁着工夫,姜丑嘶吼一句。 必须拼命! 这么近的距离,一旦让高览一伙人杀顺手,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一边的于毒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做出了判断之后,一挥手,身边最后的三四十个悍贼也投入战斗,堡门口的形势一片混乱。 几个胆怯的黄巾士卒后退过来,于毒三角眼中凶光一闪,一矛刺出,一片鲜血喷洒而过,其余胆怯者被鲜血一激又返身冲入战场。 堡门口一时之间喊杀连天,黄巾贼堪堪稳住阵势。 姜丑发现自己犯了两个错误。 高览有甲胄在身,武艺高强,黑牛的几箭全部无功而落。更严重的错误是堡墙上的几个弓手,从上往下,频繁出手,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声惨叫。 “黑牛,堡门上的弓手。”姜丑嘶吼过后,一支箭穿过缝隙,直奔高览马腹而去。 此时的人对战马看的很重,一场战争下来,敌人死了,战马会有许多存活,就是他们舍不得射杀的缘故,所以,射杀高览战马的活计,姜丑决定还是亲自出手。 随着箭矢入腹,战马一声嘶鸣,前蹄高扬,只见马上之人一时不稳,滚落下马。 “高览已死,杀!”见此情形的姜丑嘶声吼出一声 “高览已死,杀!”紧跟着姜丑身后响起一片叫声。 小小的变故,暂时让对手出现些许慌乱,黄巾蛾贼又稳住了阵脚。 一声惨叫从堡墙上响起,姜丑知道黑牛得手。 几支箭矢夹带着破空声从耳边飞过,伴随着一声惨叫,对手一样发现了他们这几个弓手,自己这边折了一人。 姜丑顾不得许久,再次弯弓搭箭,瞄准堡墙,人头闪动处,一箭脱手,眼见着一个人影从堡墙跌落。 堡门口的混战依旧在继续,喊杀不休,一方人多,一方有堡墙兵器之利,僵持不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被耗死在这里,即便攻下坞堡也是伤亡极大,姜丑急得抓耳挠腮,该怎么办? “阿吉,黑牛,射火盆。”根叔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姜丑猛一抬头,往火盆看去,见到火盆的位置,姜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黑牛,左边。”又一根箭矢上弦,拉满弓松手,箭矢带着呜鸣直奔火盆而去。 只是眨眼的工夫,左右两边堡墙上的火盆,火花四溅,翻倒下来,跌落于紧挨在堡墙的茅草房上,两片火光腾空而起,火势汹汹,借着夜晚的微风,向堡门口倒卷而去,热浪逼人。 骤然着起的大火,让双方一起有些愣怔,加上热浪的逼迫,撕杀着的人群一下分了开来。 “张三,周黑,疙瘩,压住阵脚后撤。”借着这瞬息停止的工夫,姜丑使出吃奶的力气吼出一嗓子。 队伍终于往后撤回,哭声不断,惨叫不止。 借着火光,姜丑看着高览站在那里顿足半天,终究没有追来。 残兵败卒相互扶持着摸黑撤出里乡。 一行人在刚才的躲避之处做了一下简单的处理,留下身后冲天的火光,借着微弱的月光,踏上向远离坞堡的方向逃命之路。 清点过人数,又少了几人,这就是代价,姜丑心中自责不已,也许早一点和于毒翻脸,也不至于损失人手。 该下决心了! 趁着刚才后撤的工夫,姜丑已经暗自留意过,于毒这一仗惨败,手中的家底赔进去不少,更关键的是张三那贼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高览的枪下,于毒这贼子这时如少了一只臂膀,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趁你病,要你命! 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黑牛?” “阿吉,何事?” “……”姜丑在黑牛耳边低语几句,黑牛看看于毒的队伍行进的方向点点头,消失在黑暗中。 还有一个人要去见,省得动手之时出现意外。 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姜丑,直向周黑的队伍行来。 找到周黑的时候,姜丑由衷的为这群人感到佩服,跟在周黑身边的人仅剩二十出头,与攻堡前相比,少了一半,而且个个身上沾满鲜血,脸上带着悲容,看着他们此刻围在周黑身边,姜丑眼热不已。 战斗开始时,张三的人已经有所折损,加上高览冲出,前面的人基本上折损殆尽。后来城门口的高览和后边的三四十人,全靠这几十人扛了下来。 悍勇之士啊,可惜了! 第25章讨一个说法(上) 对周黑这个人,姜丑越发感到惊奇不已,在历史记载中,黄巾军并没有一个叫周黑的如此能打之人啊,周仓倒是有一个,此人能和高览过招还能活命,实非一般人物,怎么会没有记录?难道是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结果? “姜兄弟,谢谢了,要不是这几件甲,兄弟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唉……只是可惜了,少了几身甲。”周黑话说到最后,一声叹息,一双虎目中隐隐有水气蒸腾。 这不是可惜几身甲,而是在可惜那几个穿甲的兄弟,这种感触,自己何偿没有过?能配穿这几件甲胄的,必然是自己的生死兄弟,离别之痛,自己经历过太多了,知道那份痛苦。 “周兄,好好养伤,跟紧我的队伍,那几身甲,我会找人讨一个说法的。”姜丑俯下身,在周黑耳边轻喃几句。 “姜兄弟……” “周兄,你累了,还是睡一觉吧,等睡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姜丑话说完对周黑笑笑。站起身来,拍拍抬着周黑的汉子说道:“抬稳些,别落下队伍,小心照看着。”说完话,姜丑大步去追赶自己的队伍。 周黑想说什么,姜丑还是没有让他说出来。 “唉……罢了,罢了,二十几条人命,足以偿还他的援手之恩了……”周黑看着姜丑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着,两行老泪从虎目中垂落而下。 “跟上。” 躺在用两根木枪,几件破麻布做成的简易担架上的周黑,最终向自己的手下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言语,抬起身上的一块麻布盖住了他了黧黑的脸盘。 一队血腥气刺鼻的队伍,跟在了队伍后边。 姜丑前后张望一下队伍,算上自己和周黑的二十多人,加上前边于毒的三四十人和后边杂七杂八的二三十人,整个队伍已剩原来的三成左右,堪堪一百之数的样子,有四成左右从坞堡撤下后逃去无踪;剩下的,因为这次战斗永远留在了坞堡之下,变成了别人功劳薄上一串冰凉的数字。 拖着沉重的步伐,盯着前边队伍模糊的影子,姜丑一队人从天刚擦黑一直走到了月落星稀,东方泛出鱼肚白,终于在一处荒草滩落脚。 喘息的工夫,黑牛从前边闪身回来。 “于毒还在队伍里?” “在!” “确认没有离队?” “没有,我一路跟随,没看见他离队。” “黑牛,现在潜过去他们队伍前面,距于毒七十步以内,多久能做到?” “一刻钟!”黑牛合计了下,给出一个数字。 “给你两刻钟,小心些,别弄出动静,我两刻钟之后会去找他,你瞅准机会,一击毙命。”说到这里,姜丑的脸上一片狠辣之色。 谁生谁死,必须在今天见个分晓! 要不是自己的优柔寡断,那么多人不会失去性命,放过他?决不可能,明年的今日就是此贼的忌日! 一路上思前想后,姜丑终于下定决心解决了这个麻烦。他深知,放过这贼子让他去了黑山,此獠必然发迹,而后必然祸害一方百姓。另外,放过这贼子,这就等于为自己留了一个隐患,此獠发迹后,必会寻找自己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事,还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为好。 “阿吉,是不是太狠了些?惊走此人就行。”根叔终究有些不忍。 看着面前剩下的人,姜丑缓缓开口说道:“根叔,黑牛,麻子,你们记住,此贼绝非善类,观此贼一路之所做所为,打家劫舍杀人越货那是迟早的事情,为了以后更多人的安宁,还是让他消失为好。” 众人见姜丑心意已绝,不再言语。 “疙瘩一会跟我过去,根叔你带剩下几个弓手一会找好位置,黑牛一旦得手,那面必然骚乱,看准了,谁动手射杀谁。麻子,带着你的人,准备好,一旦出现状况,随时接应。” 众人点头应下。 一切安排妥当,大家看着黑牛再次潜入荒野,心中默默的开始计时。 姜丑决定赌命。 早先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下手除去于毒。可是,此獠太过奸猾,就如同自己和黑牛从不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一样,于毒和张三也不会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队伍中。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姜丑知道于毒的队伍以他和张三为核心,其余的都是喽罗。现在,张三已死,只要除了于毒,姜丑相信,震住三四十个悍贼问题不大,即便震不住,最多一场乱战,失去于毒和张三这两个贼头,其余贼人不再可能形成合力对自己造成伤害。 现在,姜丑就是要以自己为饵,引诱于毒出来,让黑牛一击毙命。 两刻钟的时间并不太长,已经到了。 姜丑看着准备妥当的众人点点头,带着疙瘩往于毒的落脚地行来。 两处地方不到千米,几分钟的工夫即到。 “站住。” 于毒一伙人已在视野之内,姜丑刚要往前走,几个喽罗挡住了去路。 “我见于军侯有要事商量,眼瞎吗?”姜丑拿出自己的威严。 “军侯不见你!” 姜丑话落,一句硬梆梆的话语丢了过来。 看来,于毒对自己有了防备,这一路行来,此贼并没有邀请自己同行,是自己坠在人家的队伍后边,让他有了警觉。 “于军侯,我知道那高览的来头,事关生死,在下有事相商。”姜丑脑子一转,生出一策,对着人群集中处高叫一声。 事关生死,确实是人人在意的。 “收了他的武器,让他自己过来。”没等多久,一个声音传来,听这声音,是于毒的。 肯见就好! “疙瘩,在这里等我。”姜丑的身上被那小贼搜摸过一遍,没有武器,这才示意他前行,姜丑扭头和疙瘩告辞。 又走过五六十步,姜丑见到了躺在杂草中的于毒。此时的他,脸上已失去了往日的那份神采,见到姜丑的目光有些躲闪。 “于军侯,大祸临头,你倒是在这里逍遥度日。”姜丑没给于毒询问的机会,开口就拿话套住了他。 第26章讨一个说法(中) 谨慎的人往往多疑! “此话怎讲?”于毒果然上套。 “于军侯,以今天的战斗观察,那坞堡内之高览,似郡兵出身,说明赵郡已知广宗陷落,对我等这些散兵游勇有了防备,所以那些人才会出现在那里,你想想,是不是我们在巨鹿郡没有碰上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一进赵郡就发生这种情况呢?分则死,合则生,在下一路就是想通此中关窃,所以才苦追军侯而来,商量对策。” 姜丑一通的胡诌八扯,把于毒绕的云里雾里,三角眼中各色神情闪动不停。姜丑面上不显,心中发急,这贼子真的是老奸巨猾,躺在半人高的草丛中不起身可咋办? 兴许是于毒真的让自己的话绕了进去。许久,他抬起那双三角眼望着姜丑问道:“姜兄弟是何想法?” 有何想法?除了杀你,没别的想法。 灵机一动的姜丑,脑子中跳出一个想法,指着东边鱼肚白的地方说道:“以在下之见,我们应该放弃继续西行,而改往北行,如若估算不差,此处应是赵郡和巨鹿边界,我们沿此向北,紧贴大陆泽而行,相信赵郡的防备会少一些。” 姜丑故意把方向说错,就是看看于毒的反应。 一个人一旦发现事情和自己的认知发生偏差之时,他往往会不自觉的会先确认一下自己的认知是不是错误,而不是出声争辩,越谨慎的人,越是如此,而于毒恰恰是一个谨慎的人。 贼子果然中计。 看着东方的鱼肚白,于毒的脑子一时发生错乱,不自觉的,他站起身来,想看看四周情况做一下确认。 一支利箭带着呼啸从姜丑的眼前飞过。 唉,还是太执着,为什么非要是眼睛呢?姜丑叹息一声。 “啊……” 一声惨嚎,打破了黎明的宁静,也打乱了荒滩上的清冷。 紧跟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溅落姜丑一脸,顾不得许多,瞅准机会一膝盖跪顶在满地打滚的于毒腰上,反手一勒,卡住于毒的脖子,另一支手,死死按住于毒的脑袋拼命往下一压,一支箭头从于毒的右侧太阳穴位置钻出,刚刚还在惨叫的于毒只剩下四肢抽搐,已无力反抗。 变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以致于于毒的喽罗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于毒已经失去抵抗。 “放下你们手中的枪,否则,死!”姜丑站起身,用眼神冷冷的扫过几个拿枪的喽罗。 仿佛是为了验证姜丑的话,边上一个拿着枪刚想有所动作的喽罗,当胸一箭,一声惨嚎叫倒地不起。 刚才还沉静的荒草滩上,人声鼎沸。 “放下武器。” 最先赶过来的疙瘩挥着顶门杠,抡翻了另个喽罗,这个时候众喽罗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老大要完蛋了! “呜……哇哇……呜……”于毒的生命是顽强的,现在还没死,在地下吱哇乱叫。 腾出手来姜丑的看着这个贼子,连日的憋屈和苦闷一下子涌上心头,怒火中烧。 跨过一步,一脚踢在于毒的身上。 “老子叫你烧杀抢掠!” “哇……” “老子叫你无恶不做!” “呜……” “老子叫你威逼利诱。” …… “老子叫你欺负人。” “阿吉,阿吉,够了,人早死了。”不知多久,姜丑精疲力尽的时候,黑牛站出来,拦住了他。 地上一滩鲜血,姜丑的一双脚上浸满血水,地上的于毒早已声息全无。 局面终于被掌控。 队伍后边过来二十几个血人和一副担架,还有几个怯生生的陌生人。看样子,后边那二十多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逃散的只剩下这几个人。 常言,树倒猢狲散! 此时于毒的手下就是如此,等到麻子和根叔他们赶过来之时,三四十个喽罗只剩下十几个跪倒在地,其他的,要么逃散无踪,要么变成了死人。 姜丑默算一下,这支两三百人的队伍走到这里,只剩下这五十人左右,还有十多个俘虏,只是不知从这里再次出发的时候,又会剩下多少人? 决定另外二十多人去留的主事者,被担架抬了过来放到了地上。 周黑在手下的搀扶下起身,眼神复杂的看一眼姜丑,走到于毒的尸体边,看了一会儿,口中喃喃自语:“罢了,罢了,希望你下辈子做人能走正道,你在广宗时拉了某一把,某便送你一程。”说完话,周黑想抱起于毒,几个手下赶紧搭手抬起于毒的尸体。 姜丑清楚,周黑那话是说给他听的,也是为自己找一份开脱的借口。 二十多人拿着木枪,七手八脚在荒滩边挖了一个深坑,又搭进去几件破麻衣,于毒的尸体被包裹严实,丟进坑中。 几年后啸聚黑山的一代匪首,在姜丑这只小蝴蝶的翅膀扇动下,早早的变成了一个小土包。 看着眼前的土包,姜丑心思万千。 挡我活路者,死! 于毒,你是第一个,只是不知道后边还有多少?又会有谁? …… 土包前剩下两个人,一个躺着,另一个人坐着,迎着朝阳,静默无声。 “唉,姜兄弟,你刚才描绘的人世,某就当做了一个梦吧” 躺着的人终于打破清晨的寂静。 “周兄,不去做,那也许真就是一个梦,去做了,你又怎知道实现不了?大丈夫在世,总要留下点痕迹,哪怕仅为了我们这伙蛾贼能够活命,在下也愿意去尝试一下。” “大贤良师,号令天下九州,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我们的活路又在哪里?” “张氏兄弟,只不过是想把王侯将相从刘氏变成张氏,这个天下,也只是从刘氏做主换成张氏做主,所以他们终归会失败,即便他们成功,我们依旧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在下想找块地方试试,这王侯将相怎么做?做什么?由黎民百姓说了算,那会怎样?” 这些话语让躺着的人心中一震,身体在担架上扭动一下。 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世道会变成何种模样? 许多的画面从他的脑中闪过…… 第27章讨一个说法(下) 太阳升起,照在两个人们身上暖暖的。 许久,躺着的人豁然起身,看着坐着的人,做出了他自豪一生的决定。 “姜兄弟,某决定了,反正是顺路,便试着一起走一段看看吧,合则聚,不合则散。” “哈哈哈哈哈,周兄,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小弟一次,估计我们这一走,就不会再有散伙的时候。” 说着话,坐着的人伸出一只手,另一个刚刚翻身坐起的人也学着样子,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使劲晃动不止。 “但愿吧!” 周兄有些局促的吐出几个字,接受了姜兄弟这个怪怪的动作,身体中似乎产生出一些期许,一种动力。 姜丑就这样,用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把周黑这个有些心灰意冷的汉子,骗上了贼船。 十几个俘虏的事情,在他诱拐周黑之前,已经交给了黑牛,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不出意料,姜丑在欢笑中,看着黑牛向自己走了过来。 “阿吉,都甄别过了,无一例外,全部该杀。” “等等。”在姜丑刚要做出决定时,周黑叫停了他 “你凭什么认定他们全部该死?”毕竟是十多条人命,周黑还是有些不忍心,另外,他也怕姜丑走上别人排除异己的老路子。 看见周黑动问这事,初时姜丑没感觉到什么,见周黑问的仔细,终于想到点东西,见黑牛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他摆摆手说道:“黑牛,你去把大家全部集中起来,包括周兄的人和其他几人,全部集中到一起,另外,把那十几个俘虏押到队伍前面。” “知道了,阿吉,只是,只是……” 黑牛只是了两句,有点说不下去,拿眼睛望着周黑。 “三虎,你同黑牛一起去,听他的安排,把我们的人集中起来。”周黑见到黑牛的状况,便明白了情况,朝远处的手下叫了一嗓子。 “收到,大哥。” 一个应答传来,黑牛冲周黑笑笑,转身离开。 “姜兄弟,你这要做什么?”吩咐完手下,周黑才问出声来。 “周兄,正好,借这点时间,让大家都知道一下,我为什么会处决那些俘虏,也让别人引以为戒,既然我们决定走出自己的路,那总得有些规矩,不能还是一盘散沙我行我素的走下去吧?”姜丑就想借此机会,把一些规矩和主张立起来,从现在开始,这些人便算是老班底了,也该让他们知道些东西了。 姜丑话说完,冲远处招一下手,周黑两个手下跑了过来,抬起担架,跟在他身后向人群集中处而来。 乱糟糟的人群,站成了四团,姜丑、周黑还有其余跟来的几个人各站一处,押解着的俘虏又成一团。 没有心思管队伍之事,正事要紧。 姜丑缓步来到俘虏面前,从他们身前走过一趟之后站定。 “我叫姜丑,以前,你们所做的恶事,已经通过你们的同伙得到证实,我现在问你们,可有人是被诬陷者?可有人能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做过残民害民,虐杀欺辱百姓之事者?你们有十息的时间可以抗辩。”姜丑一嗓子吼过,双目盯着被压跪在地上的俘虏。 几个呼吸间,并没有一个反抗辩驳者。 看来,让他们互相指证是有效的,辩无可辩,全是一伙儿积年恶贼。 姜丑又移动步伐,来到众人之前站定,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一遍,缓缓开口。 “于毒,积年老贼,此前,杀人越货,欺压良善,荼毒百姓。自广宗脱身,一路行来,贼性不改,故态复萌,复又抢掠百姓。似他这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已被我格杀当场,以儆效尤,其手下余贼一十六人,皆随其烧杀抢掠,残害生民,现一并处死。”姜丑字句舒缓,语气坚定,争取每一字、每一句让所有在场之人听得真切。 姜丑的话音落地,一众俘虏这才反应过来,哭天呛地声,呼嚎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十六个俘虏,终于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果,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姜丑宣判完十几个俘虏的结果,没有继续,而是把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打量一遍,有人坦然,有人愤慨,也有人心虚的低下头去。从这些人身上收回目光,姜丑又对躺在担架上的周黑问道:“周兄,现在你觉得这十多人该不该杀?” “该杀!” 周黑有些无奈的恨声吐出两个字。 “大伙儿说,他们该不该杀?”姜丑想行使一下民主的权力,哪怕是逼迫的。 “该杀!” 稀稀疏疏的几声应答。 “该不该杀?”又是一声吼叫。 “该杀!” “该杀!” “该杀!” 声音终于响成了一片。 十六个人在这冰冷的荒滩上变成了十六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久久不散。 剩下的众人看着姜丑,投来一片敬畏的目光。 “人已经处决,大家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下场,从现在开始,前事过往不究。但是,自今而后,我们中间如若谁还敢做出荼毒百姓,欺压黎民之事者,与这些贼子等同样的结果。当然,聚散讲究缘分,我姜丑不逼迫大家,从现在开始,十息之后,有想离开者请自便,我姜丑决不阻拦,所有留下者,我姜丑保证,决不轻易地抛弃每一个伙伴,也决不放弃每一个兄弟,我会带你们活出一片天地,活出一个人样。” 说完话,姜丑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众人。自己想要做的事,还是需要意志坚定的人支持,思想动摇出工不出力的,现在走了也好。 也许是受到刚才的震慑,十几个呼吸过后,并没有一个人离开。 剩下的人加上伤者和自己满打满算五十一人,一队之数。 一切收拾停当,队伍迎着朝阳,再次踏上逃生之路。 队伍身后的荒滩上,只留下了一个孤单的土包和十六具冰冷的尸体。 物竞天择,相信一夜过后,那十多具尸体会找到他们应有的归宿。 第28章谋划再次抢堡 队伍所过之处,草根树皮无一所剩,飞禽走兽在几把弓箭之下没有讨得一个活口,就连水中的鱼虾都没有剩下一只,但是,就是如此,队伍依旧不能满足食物所需,更重要的,姜丑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逐渐的消失。 缺盐! 这些日子以来,肚腹能用各种杂物勉强填满,但是,盐分一直得不到补充。姜丑现在知道,这个头头不是那么好做的,生死活路要管,吃喝拉撒也要管,好麻烦,好心累。 眼看已经入冬,几十人的衣食又在哪里?难道只能学于毒? “姜兄弟?在想什么呢?”外伤已经愈合的周黑看着姜丑眉头紧锁,问了一句。 “抢堡!”姜丑没有隐埋,丢过去两个字。 想解决衣食,只有这个办法,抢大户! “抢堡?”周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上次于毒带着近三百人,没抢下一个坞堡,现在只剩下五十人,怎么抢? “周兄,你没听错,我们要活下去,进山之前,只能做一次这个,已经入冬了,大家的衣食没有着落,只能向那些士家大族去要,他们不会白白送给我们,所以,只能去抢。”姜丑肯定了这个想法。 这一路行来,里乡的状况要比钜鹿好上许多,所过里乡,已经渐渐的有了人烟。 但是,要把自己的手伸向更容易抢劫的平民百姓,姜丑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相反,对于坞堡中的世家大户,抢他们,姜丑乐意之极,现在,只需物色一个合适的目标。 “我们这点人,能成事吗?”周黑有些担心。 “哈哈哈,周兄,事在人为,只要谋划得当,没有什么不可能,在说,不是每个坞堡中,都有一个高览的。” 说到这,姜丑又想起了于毒,这贼子,抢谁的堡不好,偏偏去抢了刘氏的坞堡,一路打听才知,那刘氏主家之子,为郡中贼曹,而高览现在,正是其一个手下,适逢这贼曹带着人归家,让于毒撞上,运气真够背的了。 现在想想,若没有高览这个未来的河北四庭柱洽逢其时,于毒破堡应该没什么问题。 时也?命也? 自从有了这个打算,队伍便开始留意起来,寻找下手的目标。 既然准备抢堡,须得做些准备,姜丑和周黑等人一合计,队伍分作两队,一明一暗,大多数人由周黑带领,行于暗处,姜丑带根叔几个老人于明处,扮做难民,四方打探消息,另有黑牛、周三虎等居中联络。 行动即刻展开。 汉承秦制,东汉也是一样。 百户一里,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亭,做为政府部门最基层的治安单位,不仅承担着捕盗和巡查社会治安的工作,同时还担顺便负查一些验商旅之人过所的功能。所谓过所,也即身份证明,远行之人在临行前于当地县府所开具之身份证明。同时,亭还承担部分的邮、传工作。由于乡亭有亭长、亭父、求盗、亭卒等的武力震慑作用,乡亭附近相对的安全性大大提高,许多提供商旅之人休息歇脚的逆旅和馆舍便在乡亭附近应运而生。 张角振臂一呼,冀州大地群起响应,黄巾蛾贼遍地,亭长、求盗、亭卒等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纷纷归家避祸。亭,这个东汉最基层的治安单位就被破坏殆尽,名存实亡。但是,乡亭附近的一些逆旅和馆舍却依旧存在,为一些路人赶路歇脚提供方便。 这一日,难民装扮的姜丑几人,远远看见一个乡亭所在,便赶了过去,打算停脚暂歇片刻,顺便探听些消息。 乡亭的土墙根下,已经被早到的难民所占据,姜丑几人把双手拥在破烂的衣袖中,经直往亭中而行。 进到乡亭,院内依旧挤满了难民。 沉默的难民们见到又有新人到来,抬起他们那木然的双眼看看姜丑等人,又收回了他们那呆滞的目光。 一眼望过去,拖家带口,皓首匹夫、苍首老妪,垂髫幼子,总角少年皆有之,唯独青壮少的可怜。 这就是张角兄弟造的孽,也是官府造的孽。张角兄弟祸害了青壮,官府要用人头去垒砌京观,才致使这些妇孺老幼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在这寒风烈烈的冬日,露宿荒野,所幸,现在出了钜鹿郡,他们的人头暂时保住了,但是,有没有命能熬过这个冬日,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此处的乡亭附近没有馆舍,看样子,几个人想打探点消息的想法要落空了。 离开了事! 姜丑见不得这里的情形。 看一眼根叔几人,姜丑一个眼神丢过去,几人转身,向大门口行去。 “杀人啦!” 就在几人堪堪跨出院门之际,身后突然一阵骚乱,一声吼叫让几人生生止住脚步。 几人回身,只见一亭舍之中奔出一獐头鼠目之人,左手中拎着一个有些华丽的包裹,右手拿着一把滴血的短刃,窜出门口,向亭门跑来。不一刻,那亭舍内追出一人,出门后踉跄两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乡亭中乱做一团,老弱妇孺纷纷惊慌躲避。 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面前出现此事,姜丑从那獐头鼠目之人慌乱的脚步判断,此人并没有工夫在身,立刻做出了反应。 “疙瘩,擒住来人,小心兵器。”事有蹊跷,姜丑二话不说交待身边的疙瘩一句。 “好的,阿吉哥。” 铁塔似的疙瘩横身往门口一站。 “挡路者死!”獐头鼠目之人看见有人拦路,挥舞着短刃咬牙切齿的喊出一句话,直往疙瘩刺来。 瞬间的工夫,只见疙瘩左手上撩,格住那挥舞短刃的胳膊,右腿一个下扫膛,来人一个狗啃泥死经重重的摔落地面,被赶上的疙瘩一只脚踏在地下,四肢乱舞。 “放……哇……放开……牛某……” “让他闭嘴。”既然擒住了人,现在不是听他聒噪之时,救人要紧。 “好的,阿吉哥。”疙瘩应下,抬起脚,一把抓起起上的人,照着后脖颈就是一手掌切下,獐头鼠目之人立时变成了面条,失去挣扎也没了声息,贼人已经被疙瘩打晕了过去。 第29章救人(上) 人群又是一阵骚乱,离姜丑几人远远的,更有甚者,拖家带口,往门外拥挤而去,对这些姜丑一概不予理会。 收起地上的短刀和布包,姜丑几人来到亭舍门口倒地之人的身前。 把地上倒卧之人翻转过来,眼见此人十六七岁左右,身高七尺有余,长方面盘容貌魁梧,一身破衣烂衫,腰腹处有血迹渗出,摸过一把,尚有气息,只是额头滚烫的厉害,撩起破衣,腰间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往外冒着鲜血,新伤,姜丑检查一下,还好,只是浅浅的一道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肚腹。 见死不救,不是姜丑的性格,尤其是此时,眼前之人明显是重病之后,遭宵小偷袭,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一个青年,姜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更愿意伸出一只援手。 让人抬起伤者,疙瘩拎着那个獐头鼠目之人,姜丑一伙人,迅速退出乡亭,找周黑集合。 伤者很快被带回周黑等人隐身的一片紫竹林,枸杞搭手一摸脉相,又看了重病人的面色,眼底等,很快给出了答案,风寒。 “阿吉,此人风邪入体已浸入脏腑,幸好发现的及时,还有的救,万一等风寒入骨之后,人也就废了,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外伤倒无大碍。” 有得救? 姜丑听完枸杞的话心中一定,有得救就好。 “枸杞,一切就拜托了,下手吧。”姜丑没和枸杞客气。 “这,这有得救,并不是说现在能救啊。”姜丑的话说完,枸杞搓着双手,顶回一句话来。见姜丑看着他,枸杞又嘟囔一句,“没药,没东西,拿什么救?” 是啊,没药拿什么救? 这就是现实。 在这个感冒真的会死人的时代,各种药材都是稀缺的,更何况懂得用药的医者,许多的人只能是巫医乱命,得个伤风感冒能扛住就活命,扛不住就完蛋。 可悲! “枸杞,这段时间一路过来不是挖了许多的生姜吗?去煮一碗水来。”一队人一路行来,挖草根吃树皮,生姜野蒜野葱头挖了不少,枸杞宝贝似的都留着呢。 前世的经验告诉姜丑,姜汤驱寒,应该是有点用处的。 “啊?对对对,我怎么把那东西忘记了。” 包裹好外伤的枸杞,在姜丑的提醒下,一拍大腿,连忙去准备,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阿吉,让人去找找,有没有牛角,能找到也许能救此人一命。” 找牛角?做什么?入药? 不懂的东西就要问。 角法? 枸杞丢出两个字,姜丑愣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哎,枸杞,你去煮药汤,某和姜兄弟解释。”周黑也心急救人,直接把枸杞打发走,接过了解释的任务。 连比划带说,姜丑总算明白角法是个什么鬼。 拔火罐! 敢情现在的人拔火罐是用牛角的。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姜丑发挥了千多年见识的强项。 谁说拔火罐就一定要用牛角的?在后世,罐头瓶,玻璃瓶,只要是个敞口容器,无所不用其极,姜丑见过最变态的拔火罐工具是一个一人环抱的大酒坛。 现在,大酒坛可能找不到,可是,烧水煮饭的瓦罐不缺,就是它了。 当姜丑拎着一个没有破口的瓦罐在病人身上比划的时候,枸杞的姜汤终于煮好。 “阿吉,这怎能成?角法讲求一角一穴,中医辩证,一穴对应一脏器,你这一罐下去,恐怕此人生机会少去三成。”枸杞赶紧制止了姜丑的乱比划。 得,人家是专业的,只能听人家的,姜丑被说服。 这可怎生是好?哪里去找牛角? 角法的事情暂时丢去一边,枸杞试过几次姜汤的热度后,叫众人帮手,只见他托起伤者的下颌,一捏一揉,病人的嘴已经张开一条缝隙,一碗热姜汤便慢慢的灌入病人口中,让人找来许多的破麻布把病人裹了一个严实,剩下的只有等待。 “阿吉,那贼子交待了,他叫牛二,游手好闲,平时在乡亭靠鸡鸣狗盗之术谋生,今天正好撞见这人,顺手摸了人家的东西,没成想,这人还有一点意识,被人发现,贼子顺手用摸来的短刃反挥一下,伤了此人。”黑牛的汇报让姜丑想起来,他们此行还抓住了一人。 果然是是无赖。 “把东西收好,那贼子看押住,等伤者醒来后再做计较。”姜丑交待一句。 一阵寒风吹来,竹林一片沙沙之声,姜丑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抢堡的计划要加快进行了,大家伙的过冬物资还指望着这一票买卖呢。 眼看天气不早,一伙人只能在竹林中歇息。 去看过几次伤者,一直没醒,枸杞守在一边,旁边用砍来的竹子生起好大一堆火,姜丑就手坐在了火堆边。 “枸杞,这人除了角法以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救治?”闲着也是闲着,姜丑和枸杞瞎聊了起来,最主要的,他还是想探探枸杞这医术的深浅。 从目前枸杞表现的东西看,此人不简单,会外伤,会把脉,会认穴,还会拔火罐,这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里乡的赤脚医生。 “有倒是有,以艾灸,辅以金针渡穴,可能会好的快些,但是,现在没有东西,只能等待。”枸杞并没有觉察姜丑的真实意图,脱口而出,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全抖搂了出来。 这枸杞,来路绝对不凡。 “可惜,最悲哀的事情正是如此,明明知道救治的方法,却苦于没有东西,只能束手无策,唉,这是什么世道?”姜丑忍不住叹息一声,枸杞盯着火堆沉默着,并没有接话。 “哎,枸杞,你说的这些把靠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这些在《黄帝内经》中的《灵枢》有记载,再说,先祖的《针经》亦有明确记载,我怎么会拿生命做儿戏?”姜丑的疑问,一下子激起了枸杞的不满, 有追求的人,对他认知内专业的东西,是不容别人置疑的。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姜丑赶紧承认错误,紧跟着问了一句,“这么说你识字?”枸杞白了一眼没有吭声,看那表情,应该是识字的。 捡到宝了,姜丑心中暗喜,在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自己这伙黄巾贼中恰恰有枸杞这么一位奇葩。 捡到大宝贝了! 第30章救人(下) 《黄帝内经.灵枢》?听说过,《针经》?没听过,反正是很牛的样子,便宜了自己啊,姜丑的内心窃喜不已,盼望着枸杞越强大,他才越高兴。 汉末三大名医,张仲景、华佗、董奉,前两位已经声名满天,董奉还没出生。本来,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姜丑还寻思怎么报上他们的大腿呢,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一位不出世的神医,还好自己过来了,想必前世,这枸杞定是变成了广宗城下的一具枯骨,早早的便失去了一展身手的机会,这次,定要好好的爱护此人,让他大放异彩。 心中有了决定的姜丑,越看枸杞越心喜,有心想打听一下他口中的祖师是谁,最后生生的打住了,一切随缘,省得像前几天,再把事情搞砸了。 “阿吉,枸杞医者,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姜丑胡思乱想工夫,一只紫竹汤桶递到了他和枸杞的手中。 “根叔,以后叫我枸杞就好,医者就不必再提了。”枸杞接过汤碗,交待一句。姜丑看着这一幕,欣慰不已,这枸杞已经在学着融入这个团体了。 拿着温热的汤桶,姜丑心中一动,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心中,就是想不明白,双眼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竹筒。 “嗨,这片紫竹林长势不错,我们所带的陶碗少了些,就手用这紫竹做了些竹筒,好用,不怕打,方便省事。”根叔看着姜丑的神情解释了一句。 竹筒?姜丑心中一亮,前世拔火罐,不是许多人就命竹筒做火罐吗? “哈哈哈哈哈,枸杞,快快快,你的角法器具有了。”姜丑兴奋的放声大笑,用胳膊推了一把身边的枸杞。 突然的变故让枸杞一愣,手中的温汤差点洒到地上,拿眼睛看看姜丑。 “根叔,去,现在就去,让人砍竹子,大小粗细都要,做竹筒,多做些。”姜丑晃动着手中竹筒吩咐根叔。 “哎,这个行!根叔,走。”枸杞终于反应过来姜丑要做什么了,放下温汤,拽起根叔就开始行动。 竹林中的竹子遭了灾。 所有能动的人,放下手中的饭食,没用一刻钟的工夫,大小粗细几十根竹子放成了一堆,姜丑看着那堆竹子哭笑不得,这要是做火罐,够用车拉的。 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竹筒很快被做了出来,兴奋的众人端起已经冷了的汤水一口喝干,在病人的身周围了一圈。 十多个竹火罐在枸杞熟练的手法下扣在了病人身上,大家看着枸杞的眼神多了许多的尊敬。 这个时代,身边多一个医术高明的医者,便多了一丝活命的机会,尤其是这些黄巾蛾贼,更看重这些,因为大贤良师已故,那救命的符水没了踪影,以后想活命,可不得多靠眼前的枸神医? 姜丑的注意力和别人不同,枸杞撩起衣服给病人治疗时,此人后背上那虬结的肌肉,吸引了姜丑的注意力,这是一个武者。 自己、黑牛的身上也有些肌肉,但和此人相比,还有一点差距,他会是谁呢? 好奇心驱使着姜丑差点就命黑牛拿来布包一探此人身份,后来想想,放弃了,动别人的东西终究不妥。 几次火罐过后,枸杞给了姜丑一个肯定的答复,病人今晚到明日必醒。 再等下去变成了徒劳。 叫过主事的几人,做了些安排,姜丑躺倒在了草窝中。 看着头顶上摇曳生姿的竹林,姜丑翻身坐起,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自己尽想着抢堡,一直忘记了弓箭的补充,尤其是箭矢。自草滩边一战,其后跟着于毒抢堡,还有这些日子一路行来,捕猎的消耗,箭矢早已经不剩几支。 弓箭做为此时的远程武器,对敌人的杀伤力是毋庸置疑的,自己要抢堡,弓箭一定少不了,不可能让大家全拿着枪矛上去拼命吧?能用远程解决的问题,就要争取少一点的牺牲。 “疙瘩,去把周黑,根叔和黑牛他们叫来。”姜丑交待一句自己的保镖兼勤务兵。 竹子就是最好的箭矢的材料,一公分半的细竹,用火焰做一下简单的调直,就是上好的箭杆材料,箭羽倒也不是太担心,大不了打两天猎,让这荒野中的雉鸡一类的飞禽遭殃罢了,唯有铁制箭头,比较遗憾,只能用削尖的竹头代替了。 还好,现在的军兵护卫,着甲率实在低的可怜,除了东汉朝廷派出来的中央军团着甲率在四成左右,其余的地方武装,着甲一成就算顶牛了。 参加过广宗大战的姜丑真的想骂娘,前世记忆里,影视作品中千军万马一律铁甲的场景,全是骗人的。 如果自己没记错,曹老贼曾发过感慨:‘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见其少遂不施也,吾遂出奇兵破之。是时士卒精炼,不与今时等也’,从这里可以看出,现在地方武装的披甲率有多低? 况且,上次随同于毒攻打坞堡,几十号人,也就高览不知从哪混了一身铁甲,其他人,少数皮甲,大量的人是没有甲胄的。 汉末啊,在这个时代,东汉朝廷铁器官营,每年的铁产量也只有两三千吨,哪有那么多的铁流落民间呢? 周黑几人陆续的到来。 “根叔,黑牛,周兄还有麻子,安排点人手出来,砍竹子,多造点箭矢。”姜丑把想法交待下去。 三人互相望望,微笑不语,姜丑看的奇怪。 “黑牛已经想到这个事情了,刚才找我们合计过,正准备着手此事呢。”根叔揭晓了答案。 “哈哈哈哈哈,黑牛,想的好。”姜丑为这个伙伴感到高兴,捶了黑牛一下,终于肯动脑子想点事情了。 “周兄,你们也是一样,我们这个小团伙事情很多,千头万绪,你们也要动动脑子了,多琢磨,多考虑,可不能把我累到了,再说,我一个人也忙不完,想不周全,还是要大家集思广益。”姜丑很诚肯的说出一番话。 几个人点点头应下。 “姜兄弟,刚才来之前,某正好和黑牛在一起,有个想法说了一下,某那二十几人中,也有六七个用弓的好手,想全部放到黑牛的一什中,把他那几个不会用弓的人换过来,这样,以后万一有点状况也好应付,不知合不合适?” 周黑的话,让姜丑无比受用,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这也是周黑变相的对自己的一种认可。 好,绝对的好事! 第31章画饼(上) 周黑肯主动融入自己这个小团伙,绝对是姜丑喜闻乐见的。 本来,姜丑的心中就一直压着这件事情。自己的手下二十多人,分了三个什,周黑从跟随自己之后,他的二十多人,自己一直没有动过一人,就怕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闹得一个小团伙四分五裂,现在他肯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一直是姜丑这个屌丝的行事准则。现在,周黑既然把话说到这里,姜丑索性把话说透。 “周兄,哈哈哈,话说到这里,小弟有个想法,现在正好一队人,莫不如这样,以后你统管他们,正好我也松快松快。” 姜丑的话很含蓄,即点了一队,又没给周黑具体的职务,想试试他的反应,这里就有点说道,可以和自己一样算屯长,也可以是队长,看看周黑如何说。 “阿吉,从今以后,我也如黑牛和根叔一般称呼你,没有意见吧?”周黑没急着先定名份之事,倒是定了个称呼。 “呵呵呵,周兄抬爱,求之不得。”姜丑没有做作,认下此事。 其他人坐在一边看二人说话,并没有言语。 “好,话说到了这里,今天,某便把话说明白,阿吉,某有多大能奈心中清楚,某就是一个种田打渔的庄稼汉,粗人一个,如不逢这乱世,某可能还在大陆泽边快活。上次,你和某说了那个想法,某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跟在你的后边,为你牵马扛矛,唯一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看你说的那个什么世界,对就是新世界,某没记错,应该是这三个字。阿吉,自今以后,某就是你的马前卒,你走到哪,某跟到哪,跟定你了。”周黑一席话说完,就要起身行礼。 姜丑完全愣住了,没想到这汉子,这就认定了自己?周黑起身的动作,让姜丑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 “周兄,你欲何为?” “阿吉,某跟定你了,总要全了这主从之礼?”周黑硬挺着站起身来。 他这一起身不要紧,其他三人包括周黑手下周三虎也连忙站起身来。黑牛,根叔和麻子早就认定了姜丑这个人,认其做主自然没有意见,唯有周三虎有点不知所措。 “慢着!” 姜丑出口抢先拦住几人的动作,这才跟着慌忙起身。 几人被姜丑所拦,终于没有见礼,等着他的后续。 “来,周兄,根叔,黑牛,麻子,三虎兄弟,坐下,统统坐下,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做什么,某不再拦着,这样可好?”姜丑说着话,一一把他们按坐回刚才的位置上,自己这才坐下。 几个人的动静,已经惹得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向这也张望,姜丑见此情形,所性招招手说道:“除了值守之人,大家都聚过来,我们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姜丑一招呼,几十人纷纷聚了过来,围在周围。 姜丑看看人聚的差不多了,也不就坐,站在那里,考虑一下开口说道:“这些天的接触,大家差不多了解了我姜丑这个人,先前的兄弟也好,周兄带过来的父老兄弟也好,只要你们真心待我姜丑,我姜丑就把你们当作可以把后背交付给你们的兄弟。刚才,周兄说到我提到过的新世界的构想,可能许多人并不是太了解,在这里,我再简单的说一下……” 姜丑看着大家,叭啦叭啦,又把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描绘了一遍,一通话说下来,口干舌燥。 根叔及时的递过一个竹筒,姜丑喝口水润润嗓子,继续他的讲述。 “……现在,大家应该清楚,我姜丑想带大家找块地方,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吧?这个新的家园、新的世界,属于我姜丑的,也是属于你,属于他,属于我们大家的。在这个新的世界,新的家园中,我和你们一样,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主公,没有什随从,我做屯长,只是做一份事情,你们种田,当兵,也是做一份事情,我们大家只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而奋斗、而努力。”话说到这里,姜丑看看大家,欣喜者有之,迷茫者有之,若有所思者亦有之。 姜丑停住了话头,给大家充分的考虑和思考时间。他知道,拋出这个观念太新奇,许多人一时会想不通,也接受不了,没关系,重复的次数多了,他们会接受的,因为没有人是天生的贱骨头,想让人去奴役他们。 他们想不通,接受不了,是因为他们被人压迫,奴役的大久,也从没见过人人平等的世界到底什么样。 只要给他们时候,他们会接受一切。 “阿吉……” “周兄,你等下在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多迷茫之人,脸上逐渐浮现一丝兴奋,周黑刚要发言,姜丑打断了他,因为他的话,确实没有说完。 看看众人,姜丑继续说道:“这个家园建立起来,事情并不是我姜丑一个人说了算,而是大多数人说了算,所以,从今而后,大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来找我说,只要你的意见和想法是正确的,让大多数人认可,我们便遵照执行。还有,以后大家做的事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只要你的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你可以做你想做事情,比如枸杞,他的医术得到大家的认可,那他就专心做好医者之事。再比如黑牛,他的能力大家认可他做一个什长,一个队长,一个屯长,只要我们的队伍扩充了,他自然会去到相应的位置。” 话要说透,饼要画大。 姜丑在说话的时候,暗暗观察,发现有人的脸上出现一些失落之色,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们所有人都有,可不能掉以轻心,想建设我们的家园,就我们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还会有更多的人参加进来。你们听仔细了,从今以后,许多话我一个人是说不过来的,那怎么办?就要靠你们去告诉后来者。从今以后,你们要开始学习,学习战斗,学习识字,学习武艺,学习箭术,反正是各种学习。以后加入进来的人多了,你们必须去带一伍,带一什,带一队,带一曲,带一军。你们今后是要去做伍长、什长、屯长,乃至军侯、校尉、将军,所以,你们的任务很重。今天,我姜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如果你们顶不起来,可别怪我军法伺候,全都听清楚了没有?” 给人家画饼,就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当然,前提是他们要努力的付出,把饼做大,一切才有可能。 第32章画饼(下) 人群中,迷茫尽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兴奋。 大家别的东西可能没想明白,但是,人人有机会做将军,他们全听进去了。 有欲望就好,总比麻木不仁要强。有欲望就有希望,有希望才会有心主动的参与到自己所做的事业中来。 “周兄,这就是我刚才拦住你的原因,什么主从之礼,那东西,在我这里没必要,因为我们是共甘共苦,生死与命的兄弟,自今而后,我们就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奋斗的战友,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话说到这里,姜丑终于停了嘴,含笑看着大家,再多的话,以后慢慢的讲,反正,今后的路还很长。 众人沉黙许久,都在思考着刚才姜丑所讲的话。 许久,周黑起身,振一振破麻衣,躬身一揖,眼急手快的姜丑愣是拦不住,只好任他施为。 “阿吉,自今以后,某周黑就做一个马前卒,为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新世界,做你说的什么战友,自今日起,只要你说什么,某便做什么。”周黑一字一句,话说的极是认真。 “哈哈哈哈哈,周兄,你想偷懒?那怎么成?你做马前卒,他们谁来统带?”姜丑说着,指指身周的众人,继续说道:“况且,你不把他们教出来,让他们具备伍长、什长、军侯甚至将军的能力,那以后加入的人又要谁来统带?”姜丑说的风趣,旧话重提。 周黑看看众人,牙一咬开口道:“阿吉,某就会种地打渔,最多,某和黑牛、根叔等一样,做一个什长,如你非要强求,某就,某就回家种地。” 看着周黑的样子,姜丑极其欣慰,这是一个聪明人,有自知之明。 “周兄,既然这样,为了不失去你这个兄弟,这个战友,那你就做一个什长,由得你来。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一个猎户,现在不是被你们逼着做了屯长?带着大家逃命?其实,不懂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学习,谁又生下来就会做军侯,做将军呢?从今而后,我们要不断的学习,让我们自己能胜任一个屯长,胜任一个将军,如此可好?” 周黑的大脸初始有些释然,听到学习二字又变得有些憋屈,姜丑把一切看在眼中。 “哈哈哈,周兄,学习有那么困难吗?我们要建立自己的家园,就要不断的学习,你不知书,不识字,怎么能建立好这个家园?”姜丑盯着周黑不放。 更多的话,比如,不识字怎么和士家大族斗?怎么和高官勋贵斗?又怎么和皇帝老儿斗?这些,姜丑此时不敢讲,他怕吓到面前的这些人,把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一下子打击个无影无踪。 “可是……可是……”周黑嘴巴嗫嚅几下要开口。 “没有什么可是!”姜丑直接打断了周黑的话头。 目光扫过周黑等人,又从周围的众人身上扫过,这才沉声开口说道:“学习,没有什么可是,你们也许会说,不识字,没人教等等借口来放弃学习,这样不行。大家想想,我们不学习,何以面对士家大族?何以面对高官勋贵?大家想想广宗城下,我们不学习,何以应对董卓皇甫嵩等人的攻杀?难道我们要把自己的这条贱命奉上,引颈就戮?难道我们还要惶惶如丧家之犬,终日逃命?” 姜丑的连问,让大家沉默不言。 “绝不!” 一声嘶吼从姜丑的口中发出。 “不识字,我们可以学,没人教又怕什么?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武技不行,我们可以互相学习,战斗能力不行,我们就在战斗中学习战斗,我们就在战斗中向敌人向对手学习,千古艰难唯一死,我们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学习吗?”姜丑说的声嘶力竭,众人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学习,必须学习,我们的武力高一分,和敌人战斗时,便能让我们少流些血,我们的战术技能高一些,战斗时我们就少死几个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早的建立自己的家园,把我们的家园建设的更好。” 靠面前的众人,建自己理想的世界难度很大,也很高,但是,姜丑只有依靠这些人,或者说依靠和他们同样阶层的人,才能谋一块地方,苟活性命于乱世,所以,只能不厌其烦的去教育,去鼓动他们。 此时的那些名臣猛将,就如高览,如张飞,见到自己这个蛾贼,不直接乱刀砍死你就已经老天开眼了,又哪里会与你同流合污? “学,某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学习?阿吉,勿须多言,这个什长,某做了,还要做出个人样来。” 顽石终于被焐化了,周黑不在讲条件,应下了什长之职。 这不就妥了? 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姜丑决定还是让别人消化一下。 “行了,没有问题,没什么事情的人先散了。” 姜丑发话,众人顶着发懵的脑袋逐渐散开,身边只剩相近的几人,外加枸杞和伤势好的差不多的石头。 “周兄,你和黑牛商量的结果如何?”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姜丑坐回草窝,把话题又拉回了队伍改编之事上来。 “基本上已经确定了,那几人互换。”周黑应了一句。 “好,商量妥了就行。另外,我们现在就这么点人,以后,只要是有利于提升队伍战斗力的变更,你们商量着来,决定了之后,告诉我一声便可。”姜丑直接放权,把握住大方向就行,自己可不想累成狗。 “阿吉,另外,另外这三虎能力不错,某那正好有二十多人,打算让三虎带一什,剩下的老弱一样交给根叔,这样,以后战斗的时候,便于指挥,也可少些伤亡。”周黑期期艾艾,说出几句话,拿眼睛看着姜丑,周三虎更是有点神情紧张的盯着姜丑。 这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周兄,小弟刚刚说过,只要是有利于战斗力提升的决定,你们商量着办,多数人没意见,我就没意见,我们这个团伙,以后行事都会这样。”姜丑笑着回应了周黑。 相对民主的萌芽,从这个时候就要慢慢培养,自已虽然是个政治小白,但是,有着近两千年的超前见识,指明方向,把控一下大局,相信事情出不了大的偏差。 第33章队伍重组 有了姜丑的首肯,几个人就队伍调整做了一下调整,介于姜丑这个愣头青爱冲动的性格,几什人马并没有满编,他们倒是把姜疙瘩提为什长,而且齐编满员,美其名曰,护卫。 这个方案,遭到了姜丑的反对,双方妥协,疙瘩还带手下的五人做护卫,职务调整为什长。这次姜丑没意见,疙瘩更没意见,对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大个来说做将军才好,至于姜丑做屯长,他做将军,他并不觉得没什么不妥,因为他这个将军是听阿吉哥的。 逃命的节骨眼上,战力能提升一分便是一分,姜丑认可了众人的调整。 “周兄,黑牛,麻子,三虎,根叔,你们几人能者多劳,有时间多带带下边的人。我们的队伍并不是这点人,以后肯定会增加,一旦人多了,你们是必然要往上走的,那么,下边的伍长、什长、屯长就要有人顶上去,我把丑话可说到前头,一旦到时候没人顶上,那你们就继续给我老老实实的还做什长,直到什么时候,下面的人能顶上你们位置为止。” 现在的队伍小猫三两只,姜丑只能用这种办法让大家尽快的成长起来。 “什长就挺好。”黑牛这憨货现在倒是话多了一点,嘟囔一句,姜丑不以为意,其他人点头应下。 姜丑脑子一转,又想起点事情来,继续交待。 “你们几个要注意,其实,队伍成长最快的方法,就是总结战斗经验,失败的要总结,成功的也要总结,让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说说对战斗的看法,这样,下次战斗会吸取以往战斗失败的教训,借鉴以前战斗成功的经验,我们每次的战斗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我看,反正大家都参加了上次攻堡,你们几个人下去,不妨以那次战斗为事例,开始操练起来。”姜丑的话说完,几个人明显的皱起眉头,以前从来没做过啊,这怎么进行? 总结战斗经验,这是近两千年后那支农民武装的无敌之师快速成长的法宝,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学习? 必须学! 看见几人的反应,姜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几人说道:“明日晚间休息之前,我带你们先进行一次,以后,可就看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仔细揣摩,行了,今天就这样,早点休息吧。” 至所以把时间定到明天,而不是现在,是因为今天姜丑讲话太多,况且头顶上已经繁星点点,该休息了,姜丑顺便下了逐客令。 觉,到底没有睡成,周黑提出了新问题。 “阿吉,现在不困,再说,事情还没有讲完呢。我们核计过了,弓手放到黑牛一什,到战斗的时候行动起来也方便些。可是,现在有个问题,过去的那几人没有弓箭啊,怎么办?”周黑问完看着姜丑。 他们的武器多数是战斗得来,有缴获的铁矛,还有自制的木枪,弓箭?就逃命的路上抢来的几把,不够用啊。 这倒是问题。 在这时候,要制作一把优良的弓箭是极考究的,在选材上十分的讲究,可供选择的主材料,就那么几种。 第一种叫做柘木,俗名桑柘木,木质既重又硬,并且抗压、抗弯性极好,因此,它就成为了制作弓箭的首选。第二种叫做檍木,檍木又称“万岁木”,它的木材质地坚硬,并且回弹性较好,因此也是做弓箭的材料之一。另外还有山桑木、橘木、木瓜木以及荆木,这些树木都是古代制作弓箭时,能够使用的主材料,因其木质特性不一,因此,制作出来的弓箭性能也不尽相同。 在脑子里搜寻半天,出现上面这些玩意儿。就现在的环境,并没有这些木头,姜丑揺摇头,脑袋一晃,目光扫过竹林的顶端,望着夜空发呆。 怎么办? “可以做竹弓,材料现成的,弓弦暂时用兽皮搓成绳子代替,我们小时候玩过的弓箭就是竹弓。”边上的黑牛见到发呆的伙伴,开口提示了一句。 真的是骑驴找驴,灯下黑! 姜丑冲黑牛尴尬的一笑,材料问题解决了。 对啊,竹子也是做弓的材料,只不过在所有材料中排末尾罢了,因为竹片比较单薄,做出来的弓箭偏软,更多的适合做射程近的骑弓和一般的猎弓。 “周兄,弓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解决。”姜丑应下此事。 几个人就其它的几件小事讨论了几句便四散离去。 望着几人离开的身影,姜丑心里很欣慰,终于有点自主意识了,好现象、好苗头。 今天有点累了,大家早点休休息吧。”姜丑又一次下了逐客令,众人招呼一声,四散开去。 众人离开过后,姜丑躺在草窝里,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脑子里过了一下,没有什么遗漏之事后,大脑便全速运转起来。 竹弓偏软对别人是问题,对姜丑这个学习机械工程的工科狗可不是什么难题。就姜丑的脑子里,竹弓从普通到复合,有许多个相法和模型,结合现有的工具和材料,姜丑最终选定了两种,一张极简的,一张复合的,用竹木兽皮就可以制作出来。 极简的,最后让姜丑排除在外,造出来不太适用。考虑许久,复合竹弓也排除在外,因为现在只是替代品,没必要费那个工夫,另外,复合弓要求臂力太强,万一弄出来没人能用,那太打脸了。 后世不是有句话,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吗? 弓箭,就等着缴获吧。 真真促使姜丑放弃造竹弓的原因,是因为这货想到了更好的替代品,竹弩。 弩弓,一般人用起来限制不大,只要会端起来瞄准,会上箭矢,会抠扳机就行。 姜丑这货打算做几把强力些的脚踏竹弩。现在这几把弓基本上在一石左右,有效杀伤距离五十步左右,姜丑这货想做几件竹弩,把射程放在到九十步,也就是一百三十米左右。 这东西做出来,杀伤力要比弓箭强劲许多,而且用脚踏上箭,杀敌效率会高于弓箭。 理清楚思路,考虑过现有材料,一张复合脚踏弩的图纸在脑子里成型,姜丑这货才闲上他那上下打架的眼皮,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34章官匪不两立 张辽?张文远? 姜丑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长方脸,大小眼,十六七岁的青年,困意全无。 曹老贼的五子良将之首啊,现在活生生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张辽,先后跟随丁原、何进、董卓、吕布,恪尽职守,历尽坎坷。最后,在曹操老贼手下大放异彩,位居五子良将之首,战功显赫。 此人最牛b的一仗,就是合肥之战,率领八百将士,袭击东吴十万大军,一直冲杀到孙权的主帅旗下,令东吴军队闻风丧胆,大破孙权、甘宁、凌统等,且差点活捉孙权。经此一役,此人威震江东,留下“张辽止啼”的千古佳话。 曹操老贼对这张辽评价极高,赞其: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又遣别征,统御师旅,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论功纪用,宜各显宠。 要是给三国名将做一个排名,姜丑认为张辽必居前十,而且位次还不低。 现在,这个猛人手中拄着一根竹杆,跟在枸杞身边,居然摇摇晃晃的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姜丑看的一皱眉头,这枸杞太不晓事,怎么不搀扶一下呢? “屯长,我回去之时,张兄弟已经清醒,已了解了你救治他的原委,他让我带来见你。” 姜丑刚想起身扶一把张辽,让他坐下,枸杞莫名其妙的插了一句话。 “哦,你观张兄弟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姜丑顺带问一句枸杞。 “很虚弱,短时间内不可过于辛劳,要休息调养一段时间。”枸杞给出了答案。 “辛苦了,你去休息,这里有我照顾他。”姜丑向枸杞点点头,让他去休息,毕竟半夜了。 枸杞站在一边,并未离开。 随他吧,有他在一边也好,毕竟张辽大病未逾。 “来,文远兄,我们坐下聊,你大病在身,刚刚枸杞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不可辛劳。”姜丑脸含笑容,上前一步想扶一把张辽坐下。 “你知道某?”张辽晃动一下身体,躲开姜丑的搀扶,瞪着大小眼,问出一句话来。 姜丑扶了个空,心中一愣,什么情况,难道这张辽张文远有洁癖?心中腹诽,口中没停,开口回答道:“哈哈哈,文远兄大名,小弟如雷贯耳!” 姜丑说的是真心话,三国召虎,能在东吴一干猛将的围堵之下,杀的孙权小儿屁滚尿流,威震逍遥津,闻召虎之名止小儿啼哭的主儿,可不是大名如雷贯耳吗? 姜丑的话,让张辽眉头一皱,寻思一下,自己现在就一小吏员,名声不显,如雷贯耳?这估计是人家客套之语,只能做罢。 “某,当不得你以兄呼之,感谢你今日之救命之恩,如辽不死,大**日必报。现在,烦请姜屯长把某之物品归还于某,今日就此别过。”张辽冷着脸,丢出一番话来。 什么情况?这张辽怎么不通事理呢?还是他本性就是如此高冷?对待救命恩人如此冷淡?难道史书对张辽的记载有误?姜丑心中更加的疑惑不解。 “哈哈,文远兄,身体要紧,来,你我兄弟坐下聊,养好身体你再离去也不迟。”姜丑打了哈哈,又一次想搀扶张辽坐下。 五子良将啊,可得好好的稀罕一下,万一让自己捡了漏呢? 令姜丑没想到的是,张辽依旧躲开了他的搀扶动作,后移一步,由于拖着病体,还差点跌倒,幸亏手中有一根竹棍支撑一下,这才勉强站住。 什么意思? 姜丑拿眼睛看看边上的枸杞,莫不是,这张辽张文远脑壳烧坏了? “他,他,清醒的时间有点早。”枸杞苦笑着说了一句。 清醒的时间早也不能不近人情吧? 姜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丑,还请赐还某之物品,咱们就此别过。”张辽站稳脚跟,又冷冷的丢过一句话来。 不对,事情不对! 姜丑从张辽那双大小眼中,分明看到一丝鄙薄的目光。他的脸色冷了下来,现在,他理解了刚才枸杞说的那句话了,醒过来的有点早是什么意思了。 张辽,知道了自己这伙人的身份。 黄巾蛾贼! 官匪不两立! 如果自己没记错,这张辽是一个豪商之后,本姓聂,他的祖宗叫聂壹。 汉武帝之时,匈奴屡犯边境,刘彻为了消灭匈奴,用计诱奸匈奴,史称马邑之谋,也叫马邑之围。 汉武帝听从大臣王恢建议,让马邑人聂壹与匈奴交,诱引匈奴进攻马邑。匈奴军臣单于贪马邑财物,以十万骑入武州塞。武帝以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李广、公孙贺、王恢、李息等为将军,率三十余万大军分别埋伏于马邑附近和代。军臣单于进军至距马邑百余里处时,发现牲畜遍野而无人放牧,顿生疑心,旋俘获汉巡边之雁门尉史,得知汉在马邑附近埋伏重兵,遂引兵撤退,汉兵追之不及,罢兵。 马邑之谋失败,将军王恢以闻匈奴兵多不敢出击而被诛杀,汉匈和亲的屈辱国策被废止,大汉和匈奴的血战从此拉开序幕,卫青、霍去病等名将纷纷登场,而这场计谋的参与者和执行者豪商聂壹,怕匈奴人报复,从此隐姓埋名,改姓张,这张辽就是聂氏后人。 此时的聂氏,也就是张氏早已没落,而这张辽张文远,早早的便成了雁门郡吏,严格来说不入流,但人家现在也是官儿。 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这个妇孺尚知‘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时代,何况是张文远这个素有大志的大丈夫呢? 想通此节的姜丑,心中一片冰凉,瞬间意兴阑珊。 自己又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放眼此时,自己已经对蛾贼这个身份认命了。关羽、张飞、荀彧、郭嘉等这些名臣猛将,在广宗城下踏上逃命之路的那一刻,都已经从自己的脑海中放弃了,又岂能在乎曲曲一个张辽? 现在,自己还有什么好强求的呢?至于以后是敌是友?那就看各自的造化吧,你不来招惹我,你好我好大家好,来招惹我?对不住,即便你是五子良将,那也要见个生死。 “去把他的物品归还于他,任其自便。”话说完,姜丑躺倒在刚才的草窝之中,再无一言。 第35章心存死志 一个布包,一把短刃全数归还张辽,姜丑自始至终不看张辽一眼,不是自己的,又何必徒增烦恼?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临别,辽有几语,不吐不快。大好男儿,当立志为国,这贼匪之路,终究……” “滚!” 贼匪二字,深深的刺激到了姜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一扭声从草窝中站起,一声虎吼,打断了张辽的话语,双眼紧盯那对大小眼。 张辽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吏,让姜丑一吼,有些愣怔。 两人之间,空气凝固,姜丑有太多的话语想教训一通这个五子良将,看着他那有些摇晃的病体,终于忍住了。 “张文远,为贼为匪是我的选择,从此刻起,你没有见过我,在下也没有见过你,至于救命之恩?我姜丑只是顺手为之,救了是阿猫?还是阿狗?我早就不记得了,行了,我今日很累了,需要休息,不希望见到本就不该相见之人,也不希望耳边再有聒噪之声,后会无期。”话说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转过身去。 姜丑傲娇的性格占领了智商的高地,一个有点本事的武夫罢了,凭什么你就站在道德的高点来教训我?失去你张文远可以有人替代,毕竟如你一样的猛将兄,在这个世界有大把,而我姜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在这个世界是独一无二的,凭什么听你逼叨? “你……你……”两声你过后,身后传来脚踩枯叶的沙沙声,慢慢的远去。 唉…… 你有原则,我亦有坚持,人生匆匆,偶遇一过客尔?但愿非敌非友,永成陌人,不再相逢。 姜丑在心中叹息一声,躺回到草窝之中。 刚才的动静有些大,黑牛、周恩、根叔等人纷纷过来一探究竟,姜丑草草几句,让他们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忙。 “枸杞,你怎么还不去休息?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吗?来坐下聊。”赶众人离开的姜丑刚想休息,一眼看到仍旧站在一边脸色有些纠结的枸杞。 这才是自己的战友,值得自己关心的人,姜丑赶紧询问原由。 枸杞想了想,并没有坐下,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阿吉,此人是个汉子,那么重的伤寒加上外伤,硬是坚持自行,只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吗?确实可惜,可是,不是一路人可惜又有何用? “枸杞,我们和他官匪殊途,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可惜又有什么用?早点休息吧。”姜丑只能安慰一下枸杞,同时,也为他的眼光赞叹,仅几面之缘,便能知道张辽的不凡。 “阿吉,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难道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吗?又不是生死之仇。”枸杞纠结个没完。 “生死之仇?兴许比那还严重,枸杞,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是贼,黄巾蛾贼,他如和我们走到一起,在世俗的眼光中,众口铄金,那样的结果,可能比杀了他还更让他难受些,与其强迫人家那样煎熬,莫不如好聚好散,让他去寻找自己的路吧。”姜丑没有保留,说出了赶张辽离开的真实想法。 “啊?他还有路吗?阿吉,你莫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枸杞听到姜丑的话,心中一惊,赶紧问道。 “何意?”姜丑也发现了枸杞有些焦急的神情。 “如你所说,若此人真为大丈夫,他唯有一条死路可走。” “什么?”姜丑心中一惊。 张辽张文远,怎么就只剩死路可走了呢? “阿吉,若此人是忠贞之士,必不会与我等为伍,而今,巧合之下,他受你这个贼匪救命之恩惠,本来,在他的心中,尚有一条活路,找机会还清你之恩情,然后,其人与你为敌为好,为路人也罢,总是释去一个道德约束。可是,你刚才把话说的很绝,视他为猫为犬,不希望他再提起两人之间的恩怨。对他来说,上,不能杀你这贼匪以全忠,下,不能择机偿还你这救命之恩以成义,他除了一死,还有何活路?刚才此人离开之时,我从他的眼中,已经看出了他的选择,此之一去,除死无他。”枸杞一席话说完,眼中露出伤感的神色。 没时间理他,现在救人要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事情,姜丑不希望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一个让人憎恨的时代,因为人命如草。这也是一个让人喜爱的时代,因为忠义无双。许多的人会为了一件事、一句话、一份恩情甚至一口吃食为别人卖命。也可以为了一件事,一句话,一份恩情和一口吃食,为你拼上性命。 回想二十一世纪,许多人付出了许多真心实感,换来的可能只是一份塑料缘分,在一点蝇头小利的勾引下,兄弟反目,恩将仇报,手足相残之事比比皆是。 关二爷,因为看不得豪强倚势凌人、荼毒黎民,一怒而杀之。 徐元直为人打不平,白粉涂面,杀人逃命。 古之恶来典韦,为人任侠,为人披怨寻仇,杀人逃命。 这些人心中,自有他们的一套善恶是非,完全无视律法,全凭自己行为准则去行事。 姜丑以前不解周黑为什么那么快认可自己,现在,慢慢的有点明白了。 “枸杞?怎么能让他打消死志?”自己是没想不明白怎么劝谏张辽放弃他那极端的想法了,只好求教于和他们在一个思想层面上的枸杞。 “额,这个,这个,在下也不知。”枸杞双手一摊。 “去,叫上周黑赶过来,疙瘩,跟我走。”枸杞的回答,让姜丑一阵无语,略作思考,还是先把人追回来要紧,至于叫上周黑纯粹是病急乱投医,毕竟,周黑身上有些侠义之气,他和张辽有可能脑回路想通,也许到时候能想到劝谏的办法。 几人分头行事,张辽毕竟是重病未逾,加上黑夜的缘故,姜丑和疙瘩沿着他离开的方向没追多久,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看见,竹林中摇晃着艰难前行的张文远。 还好,没有酿成错事,姜丑松了一口气。 第36章携恩挟报 看着张辽的背影,姜丑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劝说,就那么跟在他的身后。 几人的动静,让张辽站住身型,艰难的转过身体,看着姜丑二人。 许久,这个五子良将之首才开口说道:“姜丑,见谅,某受人之托,尚有未完之事,且等些时日,某事了之后,会有一个说法。”话说完,张辽继续转身艰难前行。 交待?自杀吗?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张文远,吾虽贼匪,尚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你就这么走了?” 姜丑对着张辽的背影,急中生智,开始胡搅蛮缠。 携恩挟报! 这就是姜丑暂时能想到的办法,我了却了你的心事,消了自杀之心,至于以后为敌为友,你随便吧,反正自己的敌人可能很多,也不多你张文远一个。 果然,姜丑一句话说出,张辽顿住了身形,但是并未转身,一直站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姜丑并不着急,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三人静止在竹林中。 “阿吉。”枸杞带着周黑赶了过来,后边还跟着黑牛,姜丑朝他们点点头,几个人一起看着张辽。 “你想如何?”张辽再次转过身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如何?姜丑从张辽这两个字中听出了一丝极端的暴戾之气。 搭眼一扫摇晃着的张辽,姜丑有了主意。 “张文远,你应了在下一件事,咱们的恩情两清,其后再见,对我这个贼匪是杀是剐,随你之意,当然我也不会对你再有什么客气留手,咱们各凭本事。” “讲来,只要不违背律法道义,某应了便是。”此时的张辽多了一丝对生的渴望。 “在下这位兄弟,醉心医术,他就想借着你的伤病,验证一下所学,希望你能满足他,当然生死有命,如他医术不精,医死了你,你就认命吧,假如他医术尚可,侥幸让你存活,你自归去便是,从此,你我各不相欠。怎么样?这不违背律法道义吧?”姜丑指着枸杞讲出自己的诉求。 自己的本意,并不是让他去死。此时,姜丑变着法子,救张辽一命,只是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待罢了。 夜晚的竹林中很安静,并没有人说话,看着张辽踌躇的心情,猜测事情可能成了。 “枸杞,人给你留住了,好好的验证你的医术去吧。”姜丑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阿吉,此人是官,为何要出手?让其自生自灭,我们以后不是少一个敌人?”再次回到草窝边的姜丑和黑牛坐在了一起,黑牛了解枸杞的医术,心中明白姜丑这是要救人,终于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看看这个玩伴,看样子他心中对官府那份仇恨依旧没有减轻多少,思考了一下,姜丑说道:“黑牛,一个人的心有多大,世界便有多大。其人现在只是一个病人,虽然他是一个官府之人,而且看似明显的鄙视你我这个贼匪,但是,他现在并未对我们有所行动。此时我出手救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心中留有遗憾,我们虽是他们眼中的贼匪,可我们自己要知道,我们还是人。是人,就要守住自己的本心,保住心中的善良。当然,如果有一天,此人和我们为敌之时,杀他,我也不会有一丝手软。现在,就我们的这个身份,可以说,只要不是贼匪,对我们都会是鄙视的,我们总不能全部杀光吧?救他和杀他,这,是两件事,也是一件事,你好好的琢磨一下吧。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会是忙碌的一天,早点休息吧。”姜丑话说完,拍拍若有所思的黑牛,躺倒在草窝中。 这个伙伴,姜丑真的想他心胸开阔一些,生活的快乐一点,希望他通过这番话能体悟到一点东西,放下些仇恨,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别蒙蔽了心智。 …… 腰酸背痛,手指麻木! 姜丑现在很后悔,弄这个什么复合弩,大半天的时间,除了砍竹子有人帮忙,剩下的东西,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的完成的,没有帮手,工具也不趁手,还好,一把脚踏式的复合竹弩终于完成了。 “阿吉,你这手艺跟谁学的?”身边的黑牛,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自己的这个玩伴,自从广宗城内清醒过来之后,变得让自己很陌生,说话行事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这些可能是情势所逼,黑牛强令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现在,自己这个玩伴,从早上开始,那一双巧手,加上一幅玲珑的心思,愣生生的做出了一把弩弓出来,这不能不令自己意外,太意外了,从小到大,自己的动手能力可是远远高于这个玩伴的,挖陷阱,做捕兽机关,自己这个玩伴从未超越过自己,现在,居然一声不响的做出一件自己放开脑子都没怎么看明白的弩弓,一切的一切,太让自己好奇了。 “自己琢磨的,服了吧,黑牛,嘿嘿嘿,总算有一个东西赢过你一次了,你要加油啊,多动动脑子,你肯定比我强。”姜丑还能怎么说?只能胡诌,当然,他故意把话说的亲切些,并且连带着鼓励了一把自己这个玩伴。 黑牛是很吃这一套的,真就打算仔细琢磨一下这把弩,打算朝这方面努力一下。 “行了,黑牛,这东西你就别学了,以后造东西我来,用东西你来,我们兄弟联手,打败天下无敌手,哈哈哈哈,来,你看,按我的构想,东西应该这么用……”姜丑边讲边说,把竹弩的用法讲给了黑牛。 “去试试吧,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威力如何呢?”讲解过两遍,姜丑把竹弩交给了黑牛。 一架长近四尺,弩臂宽近三尺的竹制复合弩被黑牛扛在肩头,几支两三个指头粗的特制弩矢,拿在手中,两人向林外开阔地行去。 要试弩? 大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了过来,这个娃娃屯长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造出来的玩意儿,大家都想看看威力到底如何? 第37章大小眼有种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章人才短缺 斜靠在一颗竹子上们张辽张文远,摸一摸腰腹间的伤口,口中的牙齿咬得嘎嘣作响,现在的他很痛苦,他的内心时刻在承受着一种煎熬。 雁门张家,聂壹后人,自祖宗避世后家道中落,能文善武的自己,让这个家族看到了振兴的希望,举家族之力在雁门郡谋了一份差事。 重任在肩,唯有努力! 付出终究没有白费,依靠自己的勇武终于得到上官的器重。今次受其委托跑了一趟洛阳为其处置点私事,去时尚算顺利,可在这归途中却一病不起,马匹丢失不说,还碰上一个该死的贼子,居然乘人之危,偷了主家托付的包裹,也顺便偷走了自己的短刃还伤了自己。 丢人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更丢人的,自己居然让一伙黄巾贼匪给救了。 唉…… 想到此处,张辽痛苦的无以复加,叹息一声,缓缓的闭上双眼。 自古官匪不两立。 孔圣人过于盗泉,渴矣而不饮,恶其名也。《淮南子》书:“曾子立廉,不饮盗泉。” 可是,自己堂堂大丈夫,还没能如冠军侯‘封狼居胥’,也没能如窦宪大将军‘勒石燕然’,现在却先受了贼匪的救命之恩。 怎么办? 救命之恩,本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奈何,这个恩人却是一个黄巾贼匪,又怎么报恩? 反贼者,人人得而诛之! 难,难,难! 忠义两难全,千古艰难,唯有一死! 前几日,自己就想通了此中关节,打定了主意。 大丈夫行事,当有始无终。 先回雁门了却别人所托,再回来,诛杀此逆贼,全了朝廷大义,之后自杀,以全这贼子的救命之恩。 原本的计划,又各方都有一个交待,唯独对不起的只有家族,只能这样了,谁让自己受了人家的活命之恩的。 可是,现在的张辽,心乱了!。 贼子?此贼真的该杀吗? 他怎就识破了某之算计呢?居然借口携恩图报,行救人之举。 几天下来,自己在枸杞的照料下,自感身体大好。而就自己观察,那枸杞的医术已经登堂入室,那贼子的借口,完全是为了救治自己,又哪里是为了验证医术? 一个心存善念的贼匪,真的就该死吗? 自己在迷糊之间听来的那什么自由平等民主的家园又是什么?能实现吗? 张辽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可恶,一切都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的伤病引起的;更可恨,那该死的小偷,如果不把自己引出亭舍,又何来这一串的麻烦呢? “张郎君?张郎君?” 根叔的呼叫声,打断了张辽的思绪。 睁开眼睛,一个獐头鼠目的人窜入眼帘。 “好贼子,还敢出现在某的面前?”一句呵斥出口,胸中所有的郁郁之气,似怒火般窜上脑门。 张辽忘记了伤痛,也忘记了病体未愈,一个翻身爬起,摸出了腰间的短刃。 “郎,郎君,小人错了,啊,小人错了……”牛二不傻,他从面前之人的双眼中看出了杀机,求饶不成,立刻扭身逃命。 “贼子,纳命来……” “杀人了,救命啊……” 两个人影在树林中,一追一逃。 “阿吉,要不要帮他?” “不用,黑牛啊,假如他张辽张文远连一个无赖都收拾不了,那就不配居五子……不是他张文远了。”姜丑摸一摸脸庞掩饰一下尴尬,差一点说错话。 “居什么五子?阿吉,你似乎很了解此人?咱俩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此人?” “咳、咳咳咳,当然了解,这人醒来后,不是和我先聊了半天吗?”姜丑又一次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许久,竹林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辽拿着短刃,在地上躺着的尸体上蹭了几下,擦去上面的血水,心中的烦燥和憋闷泄去不少,气喘吁吁的扭身返回。 姜丑并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的一个下意识的决定,不但救了张文远,也救了他自己的一条小命。 队伍继续行黑山行进,顺便刺探着消息。 工夫不负有心人,姜丑准备抢劫的坞堡终于有了目标。 “大家说说,这个坞堡怎么一个抢法?”主事之人聚集到一起,姜丑充分发挥了民主,让大家畅所欲言。 “阿吉哥,我,我反对抢这个坞堡。”别人还没有说话,石头这个旁听的小不点,带头泼了众人一头冷水。 大家的目光全看向石头。 “哦,说说你的理由。”姜丑来了兴趣,反对总要有一个理由。 “第一,这个坞堡我们不了解,且坞堡外围有许多的民房,如果此坞堡的主人和周围百姓关系不错,一旦被人家断了后路,我们连撤出来的机会都没有。第二,我们的存身目标是黑山,此地离黑山距离太远,即便我们得手,到时候,一旦郡兵追赶,我们如何处之?所以,所以我觉得这个坞堡不是最佳目标,我说完了。”石头说完,有点心虚的看着大家。 人才,绝对是个人才,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石头还肯动这种脑子呢? 姜丑心里的喜悦之意比抢一个坞堡还要高兴。 自己这伙人,全部是脑子里长着肌肉的家伙,让他们冲锋陷阵,可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要是做点出谋划策的事,小事还能说说,论到大事,大局观尚就要差上许多。 汉末,不单有猛将,那些名臣也是这段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诸葛孔明躬耕隆中,谋划天下三分;毒士贾翊凭一条毒舌游走在诸侯间,祸乱天下;鬼才郭嘉,足不出户,凭借无双智谋,十胜十败论官渡,助曹老贼平灭袁绍,扫平北方。鲁肃、荀彧、荀攸、田丰、法正、徐庶、庞统等等智谋之士层不出群。这些人,以后会陆续的出仕,为各路诸侯效犬马之劳,建言献策。而自己这个蚁贼,估计是一个都捞不到的。 武力的短缺可以用武器或数量去弥补,谋士的短缺才是最要命的。 没有自己的谋士,何以去应对那些名臣? 况且,有了地盘总是需要人去治理,而自己以后,在长时间内,最短缺的就是这些智谋之士,管理之人。 没有人投效,怎么办?只有自己培养。问题的关键是,自己也只是一个二把刀,又能培养出多么出色的谋士呢?还是要有一些有悟性的人慢慢的参悟啊。 这石头,似乎就是一个有悟性的人,他一眼就看清楚了抢这个坞堡的不利之处,了不起啊,因为这几点,自己也没想到。石头的眼光确实是独到的,姜丑再次联想到和石头几次聊天,这小子,似乎是心机很深,他越发认定这石头的不俗,是个人才,以后要加大对他的培养力度了,姜丑暗暗做了决定。 第39章让他滚蛋 先把石头丢去一边,一个团队,不能总指望某个人,集体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黑牛,周兄,你们的意见呢?”压下心中的欣喜,姜丑再次点名,自己手下就这几个歪瓜裂枣,他不打算放过一切培养他们的机会。 “额,石头兄弟说的是,某赞成他的说法。”周黑发表了他的看法。 “我也同意石头的说法。”黑牛嗡声应了一句。 姜丑看向其他人,大家都点点头,表示认可石头的说法。 “好,以后我们全都要如此,遇事多动脑子,多思考,我相信,三个臭皮匠,总会、总会顶一个张子房。”姜丑把到嘴的诸葛换成了子房。 “石头,从今而后,我们每次商量事情的时候,你都要参加,今天的表现不错,加油,以后还要如此,放心大胆的说,讲错了没关系。”姜丑鼓励了一下从死之线上接回家的这个乡人。 救治他的工夫真没白费。 “知道了,阿吉哥。”石头眨巴着那双小眼睛,有点差涩的应了一声。 …… 理清了思路,姜丑的队伍直穿任县,经过几日的潜藏行进,队伍沿着太行山脚下向北到达了中丘县。 北风猎猎,一队人行进在荒地里。 站住身体,歇口气,姜丑向队尾瞄了一眼,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大小眼,拄着一根棍子,默默的跟在队伍后边。 张辽张文远! 五子良将啊,人家能出名还是有一些必然因素的,几天的观察,人家的这份坚持就不得不让自己佩服。 经过枸杞的调理,虽说现在身体没有全愈,但是,离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姜丑相信,就以张辽的身手,以他现在的状态,自己对上估计都不是对手,路上应该不会再有太多的危险,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吧?通过枸杞,姜丑已经把让他离开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两看相厌,不如让他归去。 可是,这张辽张文远,愣是像不知道一样,每天自食其力的跟随在队伍后边。 和从身边路过的队友打着招呼,姜丑等待着大小眼的到来。 这个大小眼,该打发他离开了,省得自己这伙人办事的时候,他跳出来碍手碍脚。 “张文远,咱俩的约定,你已经完成,枸杞告诉了我,他的验证已经做完,算你命大,可以离开了,自今而后,你我两不相欠。”张辽过来的时候,姜丑直接下了逐客令。 站定的张文远,一双大小眼,从姜丑的面上扫过,停留了几秒钟,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向前行去。 嘿……我这暴脾气! 姜丑一口闷气憋在肚腹中,难受,很难受。 在刚才,他从那双大小眼里,看到了一丝傲娇,一丝轻蔑,还有一丝不屑。 什么意思? 傲娇,可以理解,人家有资本傲娇,汉末三国的精英人士,有傲娇的资本。 轻蔑?看不起我这个黄巾蚁贼很正常,嫡庶尚且无言,况且是自己这贼匪呢? 这不屑又是个什么意思?不屑领受这份恩情?还是不屑对自己多废口舌?而或是看穿了自己救人的本意,不屑于自己的这点智商? 一口气憋在姜丑的胸口,不上不下,实在是让姜丑如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阿吉,你这脸色不太好,怒则伤肝。”枸杞从身边经过,悠悠的丢出一句话。 “去,让他滚蛋!”姜丑嚷嚷出一嗓子,声音不小,只要张辽不聋,他肯定会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清楚楚。 姜丑就是故意的。 不就是一个落魄商贾之后吗?你有什么可以傲娇的?有什么可以轻蔑的?又有什么可以不屑的? “阿吉……” “现在就去!”姜丑打断枸杞的话,又强调了一遍,声音依旧很大。 少了张屠夫,我姜某难道就吃带毛的猪?你傲你轻蔑你不屑,老子更甚之。 枸杞到底没有去成,就在他刚准备动身的时候,一个士卒从前边匆匆赶了过来。 “屯长,有情况,左什长让你过去一下。” “什么情况?”姜丑心中一滞,把张辽的事情丢去一边。 “有死人,你去看看就清楚了。”士卒说了一句。 死人? 必须去看看。 队伍围在一条沟边,姜丑的脸色铁青,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弃婴,沟中全是弃婴! 骨头散落一地,还有野物啃食过后残破的尸身和几具完整的尸体,看这样子,这条干涸的水沟成了附近乡里弃婴的坟场,连骨头带尸身怕不是有几十个之多,也不知道是多久时间就堆集了这么多? 造孽啊! 离开河沟,姜丑举目四望,视线极远处,有寥寥炊烟升起,弃婴的源头大概是来自那里。 “黑牛,派人向那个方向探索过去,此处必有我们下手的目标,仔细些,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可能,抓一个活口过来。”姜丑寒着脸,吩咐了一下身边的黑牛。 “我亲自去!”一样黑着脸、皱着眉头的黑牛,应了一声,招呼两人向炊烟方向摸索过去。 “根叔,寻一个地方,让大家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阿吉,知道了。”根叔答应一声去寻摸营地。 “唉……这是什么世道!”周黑在边上叹息一声。 什么世道?朝廷腐朽不堪、贪婪无度,宦官、外戚、士家把持朝政,争名夺利,土豪大户渔肉百姓,为恶乡里。黎民百姓只能在生死间徘徊、煎熬,就是这样的世道。 但凡有一点活路,天下父母又有哪一个肯舍得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弃在荒郊野外,变成野兽口中的吃食呢? “周兄,不必叹息,不必抱怨,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留下些精神,堡破之后,我们在找他们慢慢的清算。”姜丑阴着脸,安慰一句周黑。 “你们,你们要攻堡?”突兀的,一个略有些吃惊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大小眼张辽! 转过身的姜丑看着他那张长方脸,许久,点点头说道:“张文远,你说的没错,我们这伙贼匪是要攻堡,如此腌臜之事,不敢污了你张官人的声名,你,自去吧。” 话说完,姜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第40章宁负两千石,不负豪大家 纠结、痛苦,极度的纠结痛苦! 这就是张辽此时的感受。 伤病好了许多,可是,自己欠人家的恩情也越来越深。 按说,自己一个官府小吏,早早的就应该远离这伙匪人的,可是,他心中总有一丝执念。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在不违背道义和律法的情况下,还人家一点恩情。这样,即使以后刀兵相向,自己心中的愧疚也会少一点。 可惜,这样的机会一直没有出现,徒之奈何?只能继续跟下去,反正自己要回雁门郡,而这伙贼人要去井陉,也算顺路。自己到井陉,穿太行,过太原郡正好回雁门郡。而且,张辽还有一点心思,顺路走这一趟,万一这伙贼人一路上打家劫舍,自己也好出手阻拦一二,还好,多日下来,尚没有发生让自己不忍之事。 杀了这个贼厮,然后自杀以报救命之恩?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反而淡去许多,甚至张辽都有点不愿去想了。 一路行来,不知是由于自己的跟随还是其他缘故,这伙贼人秋毫无犯,自己又怎么下得去手呢? 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 匪性难改! 自己还是小看了此贼,人家这是不出手则罢,出手就要做一票大买卖啊。 眼瞅着,一场劫杀就要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舍生取义拦住这伙贼人?还是闭眼远离放任自流? 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张辽清楚,凭借着自己此时的状态,单人独己,是万万挡不住这伙贼人的,不拦?他的心中更痛苦。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必须阻拦,哪怕拼上性命呢? 看着姜丑远去的背影,张辽咬牙下定决心,追了上去。 “姜丑!” 一声虎吼出口,前行的姜丑一愣,转过身来。 大小眼中冒着汹汹火光。 “想行贼事,先问某手中的刀答不答应。”张辽已经丢开拄着的竹棍,手握短刃。 “阿吉哥。” “阿吉。” “屯长。” 跟在姜丑身后的疙瘩和几个士卒,吓了一跳,姜疙瘩拎着他的顶门杠拦在了张辽面前,双眼紧盯大小眼,其他几个护卫也纷纷举起手中枪矛,把张辽围在了中间。 大小眼视死如归,凛然不惧,紧盯姜丑。 “放下武器。”姜丑拦住疙瘩,按下他的顶门杠,呵斥一句众人。 “阿吉哥。” “没事,疙瘩,退下吧。”姜丑安抚一句姜疙瘩,抬头看着张辽。 几个士卒戒备着站到姜丑身前。 “张文远,想必你已经见过了沟中的那些婴孩的尸骨了,现在,你把手放在胸口,摸着自己的良心,认真的想想,就该清楚我为什么要抢这个坞堡。我姜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别说你一个张文远,就是刘宏现在站在我的面前,那个坞堡我也抢定了。”姜丑对着冒火的大小眼,忍着怒气,一字一句,把话讲的清楚明白。 宁负两千石,不负豪大家! 这就是姜丑发狠要打破这个坞堡的原因。 汉末的政治,是宦官政治、士家政治、外戚政治,更是士豪大户的政治。宦官、外戚、士家、豪族把持了从中央到地方的一切权利。 一路行来,姜丑所见弃婴不少,但唯有此处最是让人愤恨,见到那几十个弃婴之时,姜丑便心中清楚,此处的土豪大户对黎民百姓的盘剥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东汉的税赋,针对黎民百姓的有三种。田租(土地税)、刍稾税,算赋和口赋(人头税)、徭役(力税)。 田税、刍稾税是土地税,有田地则交,无田地则免,约三十税一,也就是田地里产出的三分要交税。这个税赋对黎民百姓尚且好说,交不起怎么办?把自己的土地投献给土豪大族,自己没有了田地,总不用交这个赋税了。 徭役,这个很好理解,每个黎民百姓每年定期为国家出一定时日的劳力,如果今年没有征发徭役,那就以钱财顶替。这个也好办,黎民百姓唯有一条贱命,反正在哪里都是操劳,区别不大。 算赋和口赋是人头税,算赋是针对十五岁以上的成年人,口赋就是针对一岁到十四的孩童,反正不管大人小孩,统统交税,只是孩童和成人做了一下区分,数量多少而已。恰恰是这个人头税,才是重头,本来东汉的人头税就是比较重的,尤其是到了政治黑暗的东汉末年,更是雪上加霜。 当然,除了朝廷法定的正税,地方滩派又怎么会少?士家大族、土豪大户把持着地方,他们每年层层上贡、拉拢交际的费用必须要有出处,献费就应用而生,它是各种名目杂税的总称,也是一种人头税,只要把持地方的土豪大户们高兴,想一个名目就可以收一次税。 在这个太阳下山就无事可做的时代,从天黑到天亮,一个个的小生命被孕育而出。添丁进口,本应该是值得庆祝的大事,可是,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对徘徊在鬼门关口的黎民百姓而言,却变成了催命的阎罗,兴许,就因为他的到来,招来如狼似虎的税吏,让一家人家破人亡。为奴?为仆?对不起,你一家人变成奴仆,也是有赋税的,土豪大家要为自己的奴仆交税。本来,想法是好的,可是,吃尽肚子里的肥肉,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会变着法子,从你身上把这部分压榨出来的。 添丁进口了怎么办?唯有弃之,这就是那干涸的沟底为什么有那么多弃婴的缘由。 更加可恶的是,就是这个人头税,姜丑原来灵魂的记忆里,每年收个十次八次太平常不过了。 硬要问为什么?其实道理很简单,士家大族和土豪大户把他们的那部分滩派到黎民百姓的头上。比如,一个中丘县,朝廷在册户籍人口一万人,可是,有五千百姓,由于交不起税赋,他们投献了土地,做了士族隐户。朝廷来收税,这五千丁口的差额怎么办?好办,向那没有投献土地的百姓再收一遍就是。以此类推,如果有九千户丁口做了土地投献的隐户,那这一万户的税额,只能分滩到一千丁口的头上。徭役亦然,从为朝廷出力一个月,变成二个月三个月等等。 如此的恶性循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又哪里会有黎民百姓的活路? 第41章这个坞堡,我誓必破之! 张辽张文远,不是喝风吃土长大的人,他还是食得些人间烟火的。 况且,做为一个没落的土豪大户之人,许多的事情,他是懂得的,姜丑点出了愤怒的根由,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丝的迷茫。 真的要放任不管?张辽的内心挣扎个不停。 许久,做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张辽心中的那份傲娇占了上风,他还是想试着阻拦一下。 “姜丑,他们为富不仁,自有朝廷律法,你怎可,怎可行此贼匪之事?”张辽瞪着他的大小眼,哏着脖颈辩解一句。 贼匪二字从这大小眼口中吐出,又一次刺激到了姜丑。 “张文远,老子早就是个贼匪了,你不是刚刚才知道吧?贼匪,老子这个贼匪,没去盘剥过一个黎民百姓,没有逼良为奴,也没有逼死沟底的那些婴孩,老子为什么会变成贼匪?你别告诉我你张文远心中不清楚。我这个贼匪又怎么了?老子这个贼匪自思,要比那些人前满口仁义道德,人后指使豪奴仆役对黎民百姓敲骨吸髓,盘剥民脂民膏的牲畜要强些。” 一道嘶吼,心中怒火尤自不能平息,姜丑盯着张辽,口中说个不停。 “张文远,我这个贼匪,没读过书,尚且听过圣人言‘衣食不足,盗之源也;政赋不均,盗之源也;教化不修,盗之源也。一源慢,则探囊发箧而为盗矣;二源慢,则操兵刃劫良民而为盗矣;三源慢,则攻城邑略百姓而为盗矣,此所谓盗有源也。’来,你张文远告诉我这个贼匪,圣人说的对不对?” 一个问题问完,张辽哑口无言。 姜丑看着大小眼中怒火渐消的张辽,心中的闷气总算出去了不少。 “张文远,我姜丑这个贼匪,在你的眼中,可能不如一只蝼蚁,但是,蝼蚁也是一条贱命,也有在这个世道生存的权利。” “皇亲贵戚、世家大族,还有如你等一般的土豪大户们,吃着我们这些蝼蚁们耕种的粮食,穿着我们这些蝼蚁们织就的绫罗绸缎,住着我们这些蝼蚁为你们营造的高门大宅,用着我们这些蝼蚁为你们养的高头大马,到头来,我们这些蝼蚁反而食无一粟裹腹,身无片麻遮身,居无片挡寒,要冻饿而死、要劳累而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我们这些蝼蚁流血流汗弄出来的?反过头来,你们吃饱穿暖,反而对我们这些蝼蚁予取予求,生杀无度,天下又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蝼蚁怎么了?蝼蚁尚且偷生?贼匪怎么了?贼匪也要活命。” “常言道,‘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者’,方今之世,有千千万万如我这般的蝼蚁,在生死之间徘徊、哀嚎、哭泣。为何?就因为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上之人,不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姜丑的这一席话说完,眼见的张辽手中的短刃垂落下去,大小眼中,一片迷茫又带着一丝痛苦之色。 话说到这里,口干舌燥的姜丑停住了口,不知何时,根叔等人,已经聚集在了他的身周,所有人望着张辽这个大小眼,一幅虎视眈眈的模样。 “张文远!” 歇一口气,姜丑一声高喝,让眼神迷茫的张辽清醒了过来。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民不畏死,奈何又以死拒之?成者为王,败者寇,这些道理,相必你张文远不会不懂吧?高祖斩白蛇,振臂一呼,自那时起,他也是一个贼匪,直到他坐上了未央宫中的那把椅子,他才从一个贼匪,变成了开汉的高祖的皇帝。张角,本来想坐那把椅子,可惜,本事不够,变成了别人加官晋爵的垫脚石,而我,则变成了贼匪。我姜丑自知,没有他那么大的志向,也没有能力去坐上那把椅子,所以,我姜丑和我身后的这些父老兄弟所求的,只不过是找一个地方,按我们自己的想法苟活一生。” “当然,我这个贼匪,可能脾气有点大,容不得一些畜生行径。此时,我姜丑还是那句话,这个坞堡,我誓必破之,就想为沟底的婴孩们讨个说法,就想让自己的这口闷气散去。如你张文远还要执意阻拦,也想用我和我身后父老兄弟的脑袋做你的晋身之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姜丑和这些父老,只能拼上性命和你做过一场,如我们死了,一了百了,假如苟且得活,破堡的事情还是要做。贼匪也是人,也是男儿大丈夫,在我姜某的心中,一样有一个准则,男儿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男儿大丈夫,当按自己的良心而活,活出自己的风采。” 姜丑看着面前的张辽,要说的话,索性一次讲透。 “方今之世道,乱世已临,不出数年,必然会诸侯林立,盗匪满天。那些士家大族、高官勋贵们,此时已然看出了苗头,纷纷开始为逐鹿中原,做着他们的准备,又有何人,会来关心我们的死活?张文远,我这个贼匪,尚能看出些眉目,你这个豪族子弟,难道就没有一点感知?今天,我姜丑看在你尚算得一个人物的份上,和你啰嗦这么许多,希望你能明辨这个世道,为今后的乱世做点准备吧,我言尽于此,望你思之,慎之。” 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完,看一眼面前的大小眼,姜丑丢下这个五子良将,转身而去,众人随在身后,只留下一个伤病未愈的大小眼,愣怔在原地。 “阿吉哥,你要小心些,以后离此人远点,他身手不差,防止他暴起伤你。”紧跟在姜丑身后疙瘩,看一眼张辽,忍不住告戒一下姜丑,他只是不想事,有点没心没肺,并不是不懂事,刚才张辽身上散发的杀气,疙瘩是能感觉到的。 “阿吉,还是听疙瘩的,不可大意。”根叔在边上附和一句。 “知道了,根叔。”姜丑应了一句,又开始转移话题。 “疙瘩,此人应该不是背后伤人之人,不必太过担心,对了,你和他动手,胜负几何?”姜丑来了兴趣,边走边聊。 “现在,他死我活,以后以命相搏我死他活,但是,我也不会让他落得多少便宜,放心,阿吉哥,有我在,他休想伤你。”疙瘩没有考虑,直接给出了答案。 明白了,疙瘩这个憨货心中还是有数的,并不是那么憨。 第42章攻堡准备(上) 失落,极度的失落;迷茫,彻底的迷茫。 受到姜丑降维打击的张辽张文远,此时在心中不断的否定着自己。 错了?自己真的错了吗? 家族十多年倾注财力物力在自己的身上,见识还不如一个贼匪,不如一只蝼蚁? 朝廷勋贵、世家大族索取无度,致使黎民,卖儿鬻女,抛弃婴孩的道理他懂。自己的家族就是在这些高官勋贵、士家大族的盘剥下逐渐没落的,自家尚且如此,何况那些黎民百姓呢?成王败寇的道理他也懂;世人皆曰高祖乃赤龙之子,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别人也许信,张辽却不太相信,因为他从读过的书简中,慢慢悟通了一点东西;因为从小到大,他只见过爬虫,并没有见过龙为何物。 此人真的只是一个蝼蚁?他这个蝼蚁,又如何敢断言,大乱已至?如何敢断言诸侯林立,群雄逐鹿呢? 张辽早就忘记了自己拦住了姜丑的初心,相比而言,一个坞堡内土豪大户的死活,远没有天下将乱来得重要,也没有数年之后,群雄逐鹿带给他的震憾大。 世道崩坏,已经显而易见的,也是因为如此,家中族老们才让自己早早的出来,谋取一丝家族复兴的机会。黄巾揭杆而起,席卷九州,可是,这不是被朝廷弹压了吗?怎么就会天下大乱?怎么就会群雄逐鹿了呢?如若真的是如此,那自己该何去何从?自己的家族又该何去何从? 夜色朦胧,月凉如水。 黑牛回来了,顺利带回来了几个里中乡人。 营地中,点起了炽热的火堆,众人的心却越来越冷。 “……姜郎君,左郎君,我等几人说的全是真话,你们可以去找人验证,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姜郎君,如若你等要动手,我等也要参加,命债命偿,可怜我那孩儿,死的太过悲惨,老汉已经没有盼头,唯盼有朝一日老天爷开眼,让那田氏遭了报应,老汉能给死去的孩儿报仇。”火堆边,一个面色黧黑的汉子,语带哽咽,终于讲完了他的故事。 荒野中,一时寂静无声。 众人面带怒色,胸口起伏,刚才,几个人的讲述他们感同身受。 压迫到极致,大家没有了活路的时候,但凡有人带头,必然是群起响应的激烈反抗。 姜丑看看众人,又看看火堆边,红着眼睛的几个里中乡人,最后,转过头,看看夜色的阴影中,一个孤单而又朦胧的身影,心中有了计较做了决定。 这个坞堡,抢定了。 黑牛小半日的探查,加上刚才几个乡人的讲述,姜丑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 冀州田氏,一个庞然大物,战国田忌和孟尝君田文的后人,面前的这个坞堡就是钜鹿田氏的一支偏房。 冀州田氏,此时的代表人物该是那个被袁绍所杀的田丰吧?这个坞堡和田丰有什么关系?姜丑在心中盘算着。 许久,姜丑拋下了田丰。 管你是谁?即便是袁绍的坞堡,老子也抢定了,谁让你做恶多端呢? 面前的坞堡,周围有几个里乡,都被这田氏盘剥压榨的没有了活路。欺男霸女,抢占田地,逼良为奴,放字钱,无恶不作,十恶不赦。 刚刚那几个里民,就是被这套东西玩的欲仙欲死,苦不堪言。 李老丈的儿媳,偶然的机会被田氏的一个得宠的管事看上,人家用高利贷逼迫,儿媳顶了债被送入坞堡。可怜,好好的一个良妇,因不堪受辱,抓挠了一把,其人就被砍手剁脚做成了人彘,让人抬出来巡游里乡,以敬效尤。李老丈看的目眦尽裂,痛彻心扉,李老丈的儿子没忍下这口气,抄起一把木叉上前拼命,当场被一群豪奴剁成碎片,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阴阳相隔,家破人亡。 此田氏,蓄养着几十个豪奴恶仆,行事乖张,手段酷烈,里乡之人,敢怒不敢言。而且,此田氏主事者尚不短智术。 张角振臂一呼,黎民群起响应。这田氏贼子局然提前感知危机,一面让里乡之民送孩子入堡,押为人质,一面又给于众乡民一些粟粮做为激励,扯起众乡民护卫坞堡,躲过了黄巾之劫。 乡人们之前和这田氏仇深似海者,早就投了黄巾,忍辱偷生者,确被这田氏所拿捏,只能乖乖的俯首认命。 更可恶者,那些质押的孩子,至今没有放出坞堡,已然变成了奴仆,里乡之民更是有苦难言,只能任人宰割。 李老丈及刚才几个乡人,现在,至所以愿意拼上性命,愿意陪同姜丑攻堡,只是因为他们的孩儿,在这短短数月之间,已经被压榨完最后一点价值,劳累而亡,他们已然心死,没有了指望,也没有了惧怕。 “李老丈,里乡中人,如你们一般情况,一般心思的人,有多少?” “回郎君,里乡中,已经不剩下多少户人家,约摸四五十户,其他人逃的逃,死的死,不出意外,大家都在心里盼着田氏死绝,和老汉等人一个心思的有多少人,这就说不上了,毕竟,有些人的孩儿尚在堡内。”咬牙切齿的回答完问题,李老丈抬起苍头,一双喷火的老眼红的厉害,只是已然没有了泪水,因为早前连续的变故早已让泪水流干了。 “老丈,你们想过没有,一旦你们跟我做了这事,可就变成了贼匪,以后只能背井离乡,此地断然不会再让你们生活。”姜丑问出了心中的问题,想看看他们的决心。 “郎君,老汉恨啊,恨当时没有跟随大贤良师的人一起走,恨当时贪图了田氏的几斗谷子帮他守堡。唉……老汉只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大仇得报,才留着这一口气的,又何谈以后?郎君,老汉等人不后悔,如若你们攻堡,老汉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参加,为我那枉死的孩儿报仇。”李老丈回答的斩钉截铁。 物极必反,果然不假。 李老汉他们已经被压迫到极致,起来反抗就是必然。 第43章攻堡准备(下) 问话结束,姜丑思索一下,开口说道:“李老丈,天色不早,你们先回吧,万万记得,事情不可张扬,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什么,就是自家的妻儿也暂时隐埋一下,我等计划妥当,到时候咱们再商量怎么报仇,如此可好?” “哎,老汉听郎君吩咐,不敢坏了郎君大事,老汉这就回去,等候消息。”李老丈带着火堆边的几个人有些局促不安的起身,就想转身离开。 “黑牛,去安排几人,送李老丈他们返回。”姜丑看看远处的黑影,对边上的黑牛吩咐一句。 “我亲自送。”黑牛起身。 “让别人去。”姜丑拦下了黑牛。 李老丈在几个士卒的护送下离开了,黑牛又坐在了火堆旁,姜丑再次看看夜色中那个朦胧孤单的身影,这才开口询问黑牛,“这几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哦,我过去打探一番坞堡,返回之时,天已擦黑,想到你说的活口之事,便去外围的里乡,想找一两个孤单之人,寻机下手带过来,靠过去的时候,搜了几间草房,均空无一人,找到这李老丈时,他们几人枯坐在屋头,本来见他们人多,不想下手的,谁知,这老丈却突然开口,这倒吓了我等一跳,以为被他察觉,细听后,才知他在咒骂田氏,紧跟着,另几人一起附和诅咒,我这才现身,说了来意,谁知这老丈等人非但不害怕,还自愿随我过来见你,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说到这里,黑牛便住了口。 黎民百姓,两手空空,软弱无力,遇到这种事,也只剩下诅咒一途。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认为的那些虚无的神灵,在大多数的时候,是看不见他们的苦难的,也便满足不了他们心中的愿望。 唉…… 但愿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能早点认清这个事实,放下幻想,拿起武器,这才是他们报仇雪恨的正途。 “黑牛,你带上几个人,去里乡,找地方隐蔽起来,就近盯住刚才的几人,别让他们惹出什么乱子,必要的时候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和外人接触。你此去,另一件事,便是把坞堡周围的情形,查探清楚。记住,千万要小心,不可暴露,我们宁可慢一点,也不能让对手得到风声,有了准备。今晚如无意外,你就呆在那里,明日辰时你回来,留下人继续盯着。人手不够,找周兄去要,挑胆大心细的。”姜丑说着,指一指边上的周黑。 虽然,李老丈现在的情况,不太可能会去给田氏通风报信,可是,万一他们去联系其他人,泄露了消息呢? 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太多,不得不防。 “知道了。” “姜兄弟,要不要我同黑牛一起去?”边上的周黑询问了一句。 “不用,你还有其它事情。”姜丑阻止了周黑。 “阿吉哥,我同黑牛哥一起去。”边上的石头站起身来。姜丑看着这个虽然有些瘦弱但脑子好使的乡中伙伴点点头,“小心些。” 黑牛、石头连带几个士卒,又一次消失在黑暗中。 攻堡,要做到知己知彼,象于毒那样,没头苍蝇一样撞上去,姜丑是不愿意的。况且,自己也没有两三百人去那么奢侈的送人头,现在这五十人,每一个都是珍贵的,要用在刀刃上。依据刚才李老丈所述情况,人家堡内还有五六十个恶奴,加上田氏本家几十口人,是个硬骨头啊,怎么啃下来? 姜丑的脑子在不停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姜兄弟,他不会再坏事吧?”周黑说着话,下巴往夜色中那个孤独的身影处点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很大,十几步的距离,只要张辽不是聋子,一定会听得见的。 自从黑牛归来,除了带人值守的麻子几人,别的人围在一起之时,那个黑影就坐在那里,这一切,姜丑尽收眼底,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避过此人。 看看周黑问话的语气,再看看那人,姜丑明白了周黑的用意,试探张辽。 “应该不会吧?”姜丑应了一声,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就当张辽听不见一样。 其实,此时的姜丑,看着那人影,他的心里也没了底,这张辽要做什么? 按理说,下午的时候,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两股道上跑的车,若有自知之明,也该离去了,为什么他还一直坠在自己的队伍后边而不离开?这让姜丑真的想不明白了。 投效?姜丑不做那白日梦。 “干脆弄死!”周黑眼睛一眯,给出一个建议。 真的弄死?以什么由头? 对一些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或者是明显对自己有敌意,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姜丑不会手软,也不敢手软。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犯罪! 可是,这张辽除了下午的时候,表现出一些敌意,其它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妥,真的弄死?姜丑下不去这个决心,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如果放任这个口子一开,失去了道德底线,这种事情一旦做的多了,姜丑怕自己迷失在这个世界里。 看一眼张辽,姜丑压低了声音,“周兄,我们是世人眼中的贼匪,以后,会碰上许多同他一样的人,他对我们的看法,也就代表了许许多多世人对我们的看法,有些人对我们的态度,可能更甚于他,我们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全部弄死吧?如果那样,我们的路可能就会走到尽头。他们可以把我们看成贼匪,但是,我们不能自己把自己看做贼匪,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心中的底线,不要让些许小事迷失了自我。这样,你找个机灵些的人暗中盯住他,只要他不做出威胁我们的举动,一切随他。”姜丑又把声提高几分。 姜丑对周黑是寄于希望的,他不想周黑误入歧途。此人身上的任侠之气颇重,有时候行事会按自己的喜好来,还是要时时提典一下。 “嗯,我知道了。”周黑应了一声,欲要转身离去。 “等等,盯人的事情,不用安排别人了,最合适的人,已经去了。”姜丑叫住了周黑,指一指向张辽走过去的枸杞。 两人对话之时,姜丑的目光一直盯着张辽,其人就似一截木柱,不为所动,此时,正好看见枸杞向张辽走去,姜丑这才止住了周黑,盯人的任务非枸杞莫属。 第44章大小眼的目的(上) 若论自己这伙人中,张辽对谁不给死人脸,唯有枸杞。 这一点,得益于枸杞是一个纯粹的人,他对张辽,除了一心一意的治伤之外,似乎还存了一份善意。 这些时日,姜丑见过枸杞数次以验证药物的借口把一些姜蒜等物加上一些食物混在一起,逼迫着饿着肚子的张辽喝下。 张辽应该不傻,他能看出枸杞的苦心的,所以这伙贼人中,唯有枸杞一人,堪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把大小眼丢去一边,交待了周黑几件事情,一切安排妥当,姜丑又躺倒在草窝中,头顶上月明星稀,脑子里却转个不停,话已经放出,人手也已经安排,可是,这个坞堡怎么一个攻法?姜丑还是没有一点思路。 强攻?智者不为也! 只能智取,又用什么办法智取,姜丑的脑子里没有一点思绪。 难啊! 各种的想法一一浮现,又一一让自己否认,究竟该怎么办? 毫无思路的姜丑,心中涌起无数的烦躁,翻身站起,实在是没有困意,他想四处走走,兴许就有了些灵感呢? 身边的智谋之士还是太少了。 真的好难! 刘大耳顶着一个中山靖王之后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诸葛孔明、庞统、徐庶、法正等等这些智谋之士纷纷投效。曹老贼,一个宦官之后,一样是人才济济,荀彧叔侄,鬼才郭嘉,毒士贾诩等聚在身边。孙小子呢?一众江东人才围绕,就连袁绍草包,吕布莽夫,羸弱的刘表,暗弱的刘璋等人,也有一帮人投效,何为? 无他,投机尔。 这些人,顶着各种名头,引得一群没有实力逐鹿中原的世家大族、土豪大户、落魄寒门在他们的身上下注投资,期望有一天能排排坐,分果果。 自己这个贼匪,此时,一无名头,二无实力,哪怕跪在人家的面前肯求人家投效,人家都是不屑一顾的,只会把你变成人家的晋身之资,铺路之石。 在这个乱世,在这个时代,自己顶着这个蚁贼的招牌,注定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数年后,真的会群雄逐鹿?”突兀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姜丑的思绪。 又见大小眼。 不知不觉,姜丑走到了张辽的身边。看着此人,与下午相比,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急切和焦躁,少了一丝傲气。 “五六年后,你会看到这个结果的。”姜丑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如果,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风力不会影响历史的话,应该是这个时间。 184年,2月,张角登高一呼,黄巾起义爆发,无能的东汉朝廷为了镇压这次农民起义,允许士家大族、土豪大户拥兵讨贼,各方势力纷纷登上历史舞台,诸侯割据的大环境形成。 189年,9月,贪婪无度,荒淫无道的刘宏撒手人寰,得了灵之恶谥,董卓假借大将军何进这位废物外戚的邀请带兵进入洛阳,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立九岁的陈留王刘协为帝,是为献帝,就是一个傀儡,样子货,自此朝政为董卓把持。189年,12月,曹阿瞒号召各镇诸侯共同起兵讨伐董卓老贼。190年1月,各路诸侯起兵反董,其后,讨董失败,各路诸侯回归老窝,拥兵自重,群雄逐鹿的序幕正式拉开。 想一想,现在已是184年11月,马上185年,从现在到190年,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五年光景,对张辽说个五六年,也不为过吧? “你之说法,又如何令人信服?”张辽瞪着他那有些发红的大小眼,又问出一句。 怎么让人信服? 和你说得着吗?再说,你爱信不信。 姜丑看着这个大小眼,真想用这几句话,呲他一顿,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张文远,我的判断就是如此,你可以不信。方今之世,党锢之祸的禁锢已解,世家和勋贵,还能继续看着一群宦官和外戚继续把持朝政吗?必然不能。那刘宏,贪财享乐,昏庸无道,又岂能平衡这些力量?加上他好色无度,旦旦而伐,必然中道崩落。到时候,幼子继位,一个儿皇帝,更加不可能驾驭这些力量,主少国疑、主弱臣强,加上这些势力乱七八糟的搅和成一团,这不就是野心勃勃之人最好的时机吗?”姜丑穷搜脑底,尽最大的能力勉强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好累,玩政治?真的不是自己的强项,亏得有前人近两千年的见识,要不然,真会被这大小眼问住。 张辽再一次坐在那里低头沉思起来,姜丑看一眼,心中有了些猜测,这个大小眼不离开,八成是让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在考虑自己的出路,也在考虑家族的问题。 古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在前,治国平天下在后,家大于国? 世家门阀登峰造极之时,人家连千古一帝之李二这个杀兄逼父的狠人都不鸟。据此,姜丑不无恶意的猜想,在这个时候,世家门阀已经成了气候,一个家族的存亡,八成是要优于这个国家的存续的。 每当一个朝代更替,社会变革之时,这些世家大族、土豪大户们,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家族如何生存下去,并且从中能获得多少益处,而不是这个国家是否存在,毕竟,象范文正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纯臣,太少太少了。 猜到些张辽留下的根由,姜丑对他不再理睬,反正是一个不会投效自己的人,废在多的口舌,也只能是徒劳,又何必在他的身上徒耗工夫呢? 一走了之! “以你的见识,不该做贼的。” 行出几步,身后,大小眼的声音再次响起。 唉…… 这大小眼,tnd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呢? 老子若不是千多年后穿越而来,哪里会有这样的见识?假如,老子能早穿越过来些时日,当然也不会去做贼,自己怎么可能会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张角那个神棍去打生打死? 姜丑有些郁闷,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他想看看,张辽这个大小眼,还有什么废话可说,最好一次性的把他打发了,省得烦人。 第45章大小眼的目的(下) 受益于家族的培养,张辽是有独力思考的能力和一些见识的。 自从今日下午听到姜丑这个贼匪的预判后,半日的工夫,借助他的一些见识,张辽回过一些味道。大秦在陈胜吴广造反后天下大乱,高祖窥视王坐,乘乱起兵,两年多的时间,大势已成,七八年后,终究定鼎天下。绿林赤眉造反,王莽篡位,天下纷乱,光武帝登高一呼,力挽狂澜,一年多的时间恢复汉家江山。而今,黄巾贼祸乱天下,乱象已现,似乎真的又一次到了群雄逐鹿之时。 现在,让张辽苦恼的是,群雄逐鹿这件事情,会在何时发生?摸准了大概的时机,也方便家族接下来做出一些应对。 那个贼匪的见识,似乎不必自己差,兴许他会知道一个大概的时间呢? 想不通事情之时,张辽莫名其妙的把主意打到姜丑身上,这才促使他留了下来,他想借机再得到一些东西。 谁曾想,事情出了一点波折,那贼子一个下午没理自己。 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张辽决定委屈求全,放低些自己的姿态,主动贴了上来。 接下来的事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也更加验证了那个贼子的见识。 前边的大户,恶事做绝,李老汉一伙人的述说,自己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怪不得那贼匪誓要攻堡呢?田氏这支偏房,确实是有些该杀了! 在这一刻,自己骨子里的那点侠义又占了上风,对于田氏旁支的做法,他的胸中也憋了点闷气,对于姜丑的安排,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了。 田氏,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又能怪得了谁? 对于贼人对自己的盯防,张辽完全没放在心上,那种直白的对话,分明是想激自己远离他们,省得妨碍他们行事。 小儿把戏,怎能瞒过自己?偏不让你如愿。 本以为,今夜就这样过去了,谁知,这贼子半夜不休息,四处乱晃,又一次碰面了。 机会必须抓住。 张辽问出了心中想问的问题,谁知,这个贼子不但给出了一个确切时间,还说出了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细思之,似乎全都是合理的,就连当今洛阳皇宫中的那位会中道崩落的猜测,也像是合理的,细看过往,这大汉朝的历任帝王,除了前几任,剩下的似乎大多数都是早夭或中道崩落。 思考完这一切的张辽,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个贼子的见识,似乎远超自己,这怎么可能? 他只是一个黔首反贼啊! 奇哉!怪哉! 发现这点后,张辽自己都吓了一跳, 思索片刻,张辽心中一动,他要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自己的招呼起了作用,那贼子再次停住了脚步,张辽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姜、姜屯长,先贤有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趁现在你们尚未泯灭良知,收手吧,找一个地方,安心去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张辽本来想更进一步放低姿态,可是兄弟二字,此时,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能以屯长二字代替。 停住脚步的姜丑没想到,这个大小眼,叫住自己,还是为了劝谏? “张文远,我等也想收手,可是,心中的那一口恶气实在是出不去,憋的难受。如此丧心病狂的人渣,既然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爱惜羽毛,视而不见,那就让我这个贼匪来出手吧。我不瞒你,我们这些贼匪也要偷生度日,正好,堡中的不义之财,也能让我们这些贼匪勉强度过这个寒冬,一举两得的事情,你就不必在浪费口舌了。行了,我这个贼匪,还要想法子破堡呢,没时间和你啰嗦,你自便吧。” 姜丑话说完,看一眼边上的枸杞说道:“早点休息。”话说完便转身离开。 不能让他走了。 “站住,我有法子解决你的问题。”眼见姜丑要离开,目的没有达成的张辽,又一次叫住了姜丑。 太阳自西边出来了? 姜丑站住脚步,看看月明星稀的天空,收回目光,转身盯住了大小眼。 他是要帮自己这个贼匪吗?太新奇了,必须听听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些乡民的仇,我可以通过别的途经给他们报了,至于你等,可以随我走,我张氏还有些余粮,几亩薄田,供你们安心度日,应该问题不大。”张辽抛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一路观察下来,这伙贼匪良心不坏,而且,这姜丑见识过人。 一个家族的发展是离不开人的,而且是有见识,有本事的那种人,这姜丑不就是一个好人选吗?他虽为贼匪,出身有些太过低贱,但是,看在此人见识不凡的份上,相信能说服族中接受。如此以来,岂不是一举数得,既全了救命之恩,又为族中招揽了人手,让他们以后成为自己的助力。另外,也间接阻了这伙贼匪打家劫舍的行为,何乐而不为? 是人才,就要招揽入自己的夹袋内。 听完张辽的话,姜丑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 该高兴的是,自己剽窃来的见识,终于镇住了一个未来的五子良将,得到了他的一点认可。 该哭的是,跟了张辽张文远这个苦逼,做一个门客,注定要颠沛流离,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就会丢在战场上,变成一把黄土。 倘若是原来的猎户姜丑,估计会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对于自己这个穿越客来说,这种选择,却连鸡肋都算不上。 曹阿瞒、刘大耳、孙小子,至不济,哪怕是去投效司马老贼家,也比你张辽张文远要强,我为什么要选择你呢? 这张辽,自己有自知之明,已然放弃了要勾引他的事情,现在,他居然反过来想勾引自己? 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而是,这是如意他娘给如意开门,如意到家了。 看着面含自信,坐直些腰身的张辽,再看看他大小眼中那份慢慢升腾的傲然之色,姜丑伸出食指立起,冲他轻轻的摇摆了几下。 拒绝,肯定是要拒绝,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第46章两看相厌,就此别过 摇摆食指的动作,古往今来,大概是通用的,张辽看懂了姜丑的意思,面上自信之色尽去,大小眼中的傲然之色,已然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 “不为什么,张文远,你知渴不饮盗泉之水,我姜丑也知饥不受嗟来之食,如此而已。我能从广宗城下活过来,就有本事让自己不会饿死,好意心领了。想一想,广宗城下,三万多具尸体,漳水中五万多的冤魂,还有下曲阳城下十几万的人头京观,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两看相厌,就此别过吧,你说呢?” 话说完,姜丑冲着张辽微微一笑,再次转身离开。 唉…… 望着姜丑和其身后跟着的疙瘩几人的身影没入夜色,张辽叹息一声,兴许是伤病的缘故,也兴许是刚才的腰挺的有点久了,此时,他那挺直的腰身,肉眼可见的弯了下去…… 离开张辽的姜丑,转了半宿的工夫,脚掌快磨起水泡了,也没想出一个破堡良策,顶着发胀的脑袋,终于倒在了草窝中。 迷糊间,姜丑被人推醒,天光放亮,黑牛和石头在约定的时间内回来了。 此时的他感觉浑身冰凉麻木,如坠冰窖,为了不打草惊蛇,昨日,一群人连火都没敢生,在这寒冬的荒郊野外爬了一夜。 用冰凉的水搓揉了一把脸,姜丑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把几个主事之人聚到了一起。 “黑牛,说说情况。”姜丑看看略显疲惫的黑牛点了名。 “李老丈他们几人回去后,一直呆在家中,并无异动,坞堡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有些不利,这个坞堡,有前后两道门……” 随着黑牛的讲述,姜丑的眉头,逐渐的皱成一团,连在了一起,有些冷俊的黑脸拉得老长,其余人等,脸色也是一片凝重。 这田氏坞堡,堡高两丈有余,有前后两门,前门主家通行,后门奴仆杂役出入。坞堡和民居拉开了空档,最近处尚有百步左右的距离,周围并无杂物遮挡,视野开阔。而且,这田氏之主有了上次两巾贼兵骚扰的经验,居然在坞堡四周挖了一道一丈多深的护堡沟,沟中埋着木刺,门口有两个小吊桥,由堡内掌控。两个堡门口上均由一组五个弓箭值守,四角设有望楼,其上也有弓手。坞堡每日卯时四刻开堡,戌时闭门,前后门口,各有一组五人值守,和上次的刘家坞堡一样,值守轮换也是在开闭堡之时。 nnd,这完全是一座小型城池,怎么攻?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在周围察看了几圈,要想攻堡,最好是从前后门进攻,其它地方,加上护堡沟有三丈多高,难度太大。”黑牛说完,看一眼姜丑,不再言语。 几个陷入沉默。 姜丑抬头看看大家,众人都在望着他,等待他的决定和安排。 哪有什么决定?又哪有什么安排?姜丑心中发苦。 “大家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只能集思广义。 “阿吉哥,这个堡不能攻,我和黑牛哥看了一下,这坞堡极其不利攻打,如果强攻,必然损伤严重,要想办法偷门抢堡,又不太可能,据李老丈讲,这堡门口连百姓都靠近不过去,一般情况,百姓有事,五十步开外止步,道报过后,经过准许,才方可接近,否则,射杀勿论。”石头根本没经思索,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抢堡。 “阿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弃吧。”根叔附和了石头的看法,劝谏姜丑放弃。 根叔之后再没人说话,姜丑的目光一一从麻子、周黑、周三虎、黑牛和枸杞脸上略过,大家都是一副苦逼脸,意思太明显了,放弃这个坞堡。 难道真的要放弃?姜丑实在是心有不甘,心中一片烦躁,举目四望,冬日的早晨一片灰白。 放弃吧,人力有穷时,根叔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人手太少,黄巾贼匪对他都束手无策,何况是自己这个逃贼呢? 放弃不丢人。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岂能事事顺心? 姜丑硬生生的压下心中的闷气,说服了自己。 “根叔,准备点吃食,让大家伙儿吃了我们就赶路,黑牛,去把留下的人叫回来吧。”姜丑吩咐二人。 两人应了一声离开,其余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不少。 挥挥手,让大家去各自忙碌,姜丑黑着脸,没了言语。 周黑起身,拍拍姜丑的肩膀,离开了,麻子和周三虎也有些局促的离开了,身边只剩下了石头和枸杞。 “阿吉哥,我不是故意拆你的台。”石头看着姜丑弱弱的叨咕了一句。 “你做的对,这是为了大家好。石头,以后有什么想法,还要和刚才一样说出来。”姜丑脸色放缓,鼓励了一下这个肯动脑子的乡中伙伴。 “阿吉哥,其实我们不用着急,反正我们还小,有的是是时间。这里离家乡并不是太远,有朝一日,我们强大了,逮住机会,过来平了这个坞堡就是。”石头见姜丑没有责怪自己,又反过来劝谏姜丑。 此子这记仇的本事真的是一流,姜丑心中腹诽不已。这个石头,和自己同处一乡,但不在同一个里中,这个时代,百户一里,十里一亭,十亭一乡,虽然在山中,这个数字可能会小许多,但是,即便这样,两人也离着几十里的路呢,以前并不太了解,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心思会如此深重。前次记住了董卓、皇甫嵩这两个秩比两千的朝廷大员,现在,又记恨上了田氏这个士族门伐,心胸有点太偏狭些,活的大累。 “石头,有些事情,该放下的便放下吧,记住,以后多想点高兴的事,尽量让自己开心一些。” “知道了,阿吉哥。”石头闷闷的应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看看石头,姜丑真心希望他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以后活的开心一些。 人,还是不能总活在仇恨之中,那样只会让自己更累、更痛苦,时间一长,能顶住这份煎熬,兴许会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但是,对大多数的凡夫来说,可能更多的,是整个人沉静在痛苦中不可自拔,那样,人就废了,何必呢? 第47章春秋笔法,妙不可言! 石头已经离开,姜丑的身边,只剩下枸杞还有一个沉默无言的姜疙瘩。 “人呢?怎么没见到?”从昨天半夜离开离开大小眼,这会的工夫,并没有在视线内瞄见他的影子,姜丑有点奇怪。 枸杞没有应声,一个有些古旧的暗黑色木牌,自他的手中送了过来,姜丑接过,拿在手中,正好一手之握。 牌子一面,雕刻着似是一朵兰花,另一面,一个火焰雕刻,火焰中间是一个阳刻古字,姜丑仔细辩认半天,好象是聂字的小篆体,一耳在上,两耳在下。 “那是个聂字,人,半夜就走了,托我把这个东西转交于你,临走,他留下几句话,如果你愿意,带着大家伙儿可以去雁门郡找他,对我们,他会以礼相待,从此不再你面前提起贼匪之事。如你不愿意,可以保留此物,以后,如果遇上难事,让人持此牌去,只要不违背律法和道义,只要雁门张氏还有子孙存世,他们便会全力出手帮一次忙。认牌不认人,之后,木牌自会被收回,从此两不相欠。”枸杞看姜丑查看完木牌,把张辽的话转告给他。 终究是两个阶层的人,思想不在一个平面上,罢了,这也算是一个说法吧。 这张辽的智商,还是比普通人高出不少,这种做法,一来,给他自己留下一份情义,二来,又还了救命之恩,让他的内心得到一个解脱。 用一个木头牌牌,解决两个问题,好买卖。谁让人家的祖宗是豪商聂壹呢?看样子,老张家的基因还是张大的。 握着这个木牌,姜丑一阵怪异的感觉拥上心头,这怎么有些武林盟主令的味道呢?可惜,此物并不能号令大汉十三州的英雄好汉,留之无用啊。 “你留着吧,人是你救的,东西就该你保管。”姜丑说着话,把手中的木牌抛给了枸杞。 东西,自己应该是用不到了,投效?应该不可能,求助?自己这个穿越者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相信拉上雁门张氏也是白搭,留着那玩意儿,用处不大。 “阿吉,这如何能成?人家的家族信物是给你的。”枸杞接住木牌,又打算递过来。 “我用不上,你要是不用,有机会,就还给人家吧。”姜丑拒绝接过木牌,躺倒在杂草上,开始打哈欠,折腾了半夜,又早早的被叫起,此时,还真些困倦了。 见此情形的枸杞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木牌。有机会,把这东西物归原主,至于你们两人的恩怨还是自己去解决吧。 姜丑小眯一会儿的工夫,黑牛招回了人手,一切收拾停当,队伍又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当再一次路过丢弃着数十个弃婴的河沟时,姜丑驻足许久,最后,弯下腰身,默默的鞠了一躬。这一躬,不是为了那些婴孩,而是提醒自己,自强,必须要尽快的自强。 乱世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尽快的自强自立,自己就会如这些婴孩一样,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两者唯一的区别,这些婴孩是被他们的亲人所抛弃,而自己这个黄巾蚁贼,只可能是让士家门阀,土豪大户、高官勋贵和各路诸侯送上黄泉之路。 想想历史,黄巾之乱前,汉末年人口还有5600多万,可是,到了三国末期,只剩下760万左右。也数十年时间,生民十不存一。 其他的人去了哪里? 抛开天灾不说,今天,广宗城下杀个三万,明日漳水中填个五万。今天曹阿瞒看袁草包不顺眼,干一架,几十万人变为炮灰。明天孙小子联合大耳贼放一把火,几十万生灵就变成一场炫丽的烟火,烟尘冲天,驻留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耳贼仁义之名四海传,可是,在当阳桥后的树林之中,他只是拿自己的儿子,不成器的刘阿斗做了一把秀,安了一下白马银枪、浑身是胆的赵子龙的心,对于扶老携幼,千里相随,死难在曹老贼虎豹骑铁蹄下的几十万百姓,却无一言,因为,那就是几十万拖住曹老贼脚步的炮灰,他们只是发挥了原本的作用罢了。 江东碧眼小儿孙权,为了心中的野望,大战濡须口、陈兵逍遥津,几十万军卒为了他的野望抛尸荒野,孙小儿何曾为他们树碑立传?没有,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记住,因为他们只是一群炮灰而已。 呵,魏武帝啊,多么的威风?多么的霸气?许多人,记住了他《观沧海》时的豪情奔放,也记住了他《龟虽寿》时奋斗不息的壮志豪情,又记住了他《蒿里行》时的悲天悯人。 可是谁又知道,就是此人,却满肚子充满着人肉味儿,五脏六腑充满着尸臭味儿。 《魏晋世语》明确记载:太祖乏食,昱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 相信略微用点心,大家伙就会看懂,吃人肉,没错,就是吃人肉。 曹老贼行军在外,大军缺粮无力作战,程昱掠杀县中百姓,制作人肉干以作军粮。 字面意思看起来很简单,程昱为了替自己的主子分忧,私自做主,掠杀县中百姓,做成人肉干充军粮,这事和曹老贼无关。可是,大家放开脑子想想,在那个上下级壁垒森严的年代,没有曹老贼的首肯和默许,程昱有多少脑袋,敢做出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在曹老贼因为军队踩踏了几亩庄稼,便割须代首,拼命维护自己人望的时候,程昱又有多少脑袋,敢私自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禽兽不如之事? 国家亡了,是妲姬、是褒姒、是杨贵妃、是赵飞燕的错,这个锅让女人背了。创业之初,曹老贼吃人肉的锅总要有人背,不是吗? 春秋笔法,真的妙不可言啊! 二十一世纪,网络之上,一群群,一伙伙的刘吹、曹粉、小儿迷,为了他们心中的偶像口水四溅,国骂横飞。 姜丑不知道,如果把他们丢来这乱世,见到这一切,他们又会做何选择?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广宗城下,漳水河边,一路行来,数十日的光景。在这一刻,姜丑这个生长在盛世中国的二十一世纪的屌丝青年,才深深的体会到,“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这句话的真切。 自己,现在就是一条在乱世中惶惶逃命的狗,又在何时能活出一个人样呢? 第48章看戏 意外往往总是在不经意之时出现。 姜丑的队伍行出不到一个时辰,就让一场意外止住了脚步。 十多个面色黧黑、破衣烂衫,老少皆有的人,在黑牛的带领下,跪在了姜丑面前,挡住了行进的队伍。 “姜郎君,老汉等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救救那些无辜的孩儿吧。”李老丈话说完,一颗苍首跄地,身后的老老少少全都一个头磕到地下,伏身在地。 自周黑带过这伙人,他们下跪磕头,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姜丑被这一处弄得手足无措。 自己还只是一个青年,哪里能经受得住这么多人的叩头呢? “老丈,赶紧起来,大家都起来,有话好好说。”姜丑一把拖起跪在地上的李老丈,又去搀扶别人。 根叔黑牛等人也纷纷动手,把十多人扶起。 “麻子,安排人值守,三虎,去让队伍休息一下。”姜丑考虑一下,一时半会儿的,队伍是走不了,只能先做好了防备。 两人点头应下,去安排事情。 “老丈,大家伙儿全都坐下,我们慢慢说。”姜丑招呼一声,拽着李老头的手坐到了地上。 “姜郎君,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这一走,我们就没了活路,听左郎君说,你们放弃攻堡是人手不够,我们加入,我们全加入,只要能弄死那田氏孽畜,能为我们报仇,能救出在堡内受苦的孩儿,我们全加入,冲头阵,拼上老命干一场。”屁股一挨着地面,李老汉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他们的诉求。 “姜郎君,我愿意。” “我王大头愿打头阵。” …… “还有我丁十三。” 姜丑抬头扫过一眼,十多人面色激愤,一致要求加入攻堡队伍,打头阵。 人心可用! 只是,这可用,并不能指望他们加上自己的人就能拿下坞堡吧?送人头的事情,姜丑是万万不会做的。 “老丈,事情需要从长计议。莫不如,你们就同我等一起离开如何?”姜丑拉着李老头粗糙的手,鼓气莫大的勇气,说出这个办法,直接开口拒绝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就是这个办法,他心中清楚,八成也是徒劳,这些人中,他们的亲骨肉在堡内受苦,他们怎么可能会离开?再者说,他们如果想离开,早就离开了,又何必此时赶来苦苦的哀求自己? 面前的十多人,虽然说是一群百姓,可是,话中的意思,他们听得明白,对方拒绝了。 绝望,失望! 这一刻,他们的心事,完全呈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姜郎君,人不够,我们再去联系附近的里乡,这一片,田氏为王为霸,坏事作绝,我们去联系,肯定还有人,这样可好?”李老丈说着话,紧紧的拉住姜丑的手不放,语带哀求,做势又要跪倒。 “老丈,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这个坞堡有多难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前次,你们协助人家守堡,成群结队的黄巾都没有攻破,现在,就凭我们这些人去攻堡?只有送死。再者说,你们成群结队的出来,兴许人家已经有了察觉,此时再去攻堡,无异于……”话说到这里,姜丑没有在说下去,意思已经表达到了就成。 姜丑这时候断然拒绝,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一群人过来,有没有引起有人心的注意?万一消息走漏,敌人用诱敌之策,自己组织再多的人去,那也无异于送死。 事不机密,反受其祸。 这么浅显的道理,姜丑还是清楚的。 “没有,没有,姜郎君放心,他们绝对没有察觉,我们连家人都没说,全都是装做劳作的模样,老汉敢拿这颗白发黑头作保,这些人,没有走漏消息。” 这李老头不简单,有点中国农民式的聪明,他直接忽略了前边无解的问题,对后边的事做了保证。 “唉,老丈,我把话说明白了吧,这个堡,如想攻破,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能接近堡门,突然发难;其二,里应外合,打开堡门,放我们入内。如果做不到这样,我们连坞堡都靠近不了,怎么攻堡?要不,你给我出个主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姜丑索性打话挑明,把皮球踢回去,没有办法攻堡,总不会再来纠缠了吧。 姜丑的话说出口,人群陷入沉默。 “可以让李大眼他们做内应。” 许久,人群中发出一个弱弱的声音,十多人听罢,全拿眼睛看着李老汉。 有内应?李大眼又是谁?姜丑疑惑不解,看看李老丈。这个老汉,此时眉头皱的更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双眼失神。 看见这个情形,姜丑压住了心中的好奇,李老丈,李大眼?两人都姓李,这里面明显有故事,于是默不作声,让他们自己给出迷底。 抢堡?自己是迫切的,但是,那么多堡,我可以去抢别的。 他们呢?别的坞堡中可没有他们的亲人,所以,对于田氏坞堡,他们会比自己着急。 看戏! “叔,你就找一下大眼弟吧,他毕竟是你的亲侄。” …… “对对对,李老头,让大眼帮忙里应外合,兴许能成。” 十多人在姜丑的提醒下,仿佛找到了救星,纷纷开口哀求起李老头来。 “唉……这,这怎么使得,大眼还是个娃娃,万一万一,我李家不是断了后?”李老汉架不住众人的哀求,叹息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叔,怎么会,大眼自小神力,几个人轻易不能近身的。” “李老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再拖下去,大眼让他们使唤得累死,谁给你养老送终,你们李家不是一样绝后?” …… “李伯,大眼那孩子,大人走的早,人家有情有义,为了你们自愿典身,你难道希望那孩子没个好下场?” 众人眼见有了希望,又开始对着李老头开始七嘴八舌,好话有,歹话也有。 姜丑有点听明白了,敢情,这李老头还有个侄儿在坞堡内受苦,而且,这老头之所以这么哀求自己攻堡,也是存了点私心的,想救出自己的侄儿,一来给他养老送终,二来让李家的香火不至于断了存续。 这老头,前次见自己,压根没提此事。 小狡猾啊! 第49章自投罗网 人是有私心的,李老汉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欺骗了姜丑,同样,这群人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说话开始夹枪带棒。 “白二,你莫乱污好人,我,我还不是为了孩子好?做内应,大眼万一失手呢?我怎么就不希望大眼有个好下场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被人挠到痒处的李老汉豁然起身,混浊的双眼冒着火苗瞪得溜圆,盯着一个干瘦的汉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干瘦汉子,弱弱的回了一句。 “不是这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李老丈咄咄逼人,看样子,他是真生气了。 都有私心啊,半斤八两! 姜丑向自己人示意一下,默默的退后些距离开始看戏,内应的事,他们商量不妥,自己是万不肯去抢堡的。 各人都有诉求,想获得就要付出,不劳而获的风气,在自己这里是不大行得通的。 几个年纪大些的乡人,上前劝住了李老丈,同时又拿出软磨硬泡的工夫开始对李老头做工作。 众口铄金! 饶是李老汉这个肚子里小算筹拨的叮当响的老头也顶不住大伙儿的劝说,终于松了口。 “要大眼做内应可以,只是,谁能保证他事后活着?”李老汉站起身来,看着一群人叫嚷了一嗓子。 事情又陷入了死结,人家李老汉说的对,你们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儿,牺牲了人家的侄儿吧? 想护得人家安全,就要有人进堡,一起成事,现在,没人能进得了堡,这个安全又如何保证?大伙犯了难。 “李伯,我们可以帮到大眼,你忘记了那贼子的毛病吗?我丁十三愿意为孩儿搏一次,只要到时候大眼能救了我,我愿意拼死护他周全。”一个二十多岁的羸弱汉子,站出人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加入。” …… “我也一起。” 人群中仿佛再一次被激活,群情汹汹,大家满脸坚定之色。 事情好像有了些门道,可是姜丑并没有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要弄明白,可不能任他们自行胡闹下去,看他们的神情,他们要做的事情比较绝,让他们自己折腾,可别人没救出来,再把自己搭进去。 姜丑刚想贴身过去,只见李老汉一咬牙,对众人说道:“罢了,为了大眼,老汉豁上这条老命陪你们走一趟。” 事情这就定了?他们要做什么? 姜丑几步跨到他们面前,刚想阻止,李老汉见他过来,噗通一下跪倒在了他的面前,人群又一起跟着跪下。 “姜郎君,我们去做内应,老汉肯求……” “起来,大家先起来说话。”姜丑打断了李老汉,他是真看不得这白头黑首的人群给自己下跪。 人群再次被扶起。 “老丈,你们把想法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我们一起合计一下。”姜丑看着面色决然的众人,事情总得先弄明白。 “唉……姜郎君,老汉有错,瞒了点东西,事情是这样的,我那侄儿……” 随着李老汉满脸苦涩的讲述,姜丑终于弄明白了一个大概。 李老汉是两兄弟,他是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兄长,他们口中的大眼就是他兄长的孩儿。天不假年,在几年前的一次疫病中,他们家也不能幸免,父母、兄长和嫂嫂、和几个没能抗过去的孩儿统统被疫病带走,如大的一家人,只留下了李老汉两人口子和两个孩儿,自己的儿子和侄儿大眼。 连年的天灾人祸,让李老汉一家人的生活越发艰难,为了让两个孩儿活命,两口子有点吃食只能顾着两个孩子。 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们两口子双双病倒,眼看这一家人就要家破人亡,自小懂事还有一把子力气的李大眼,典卖了自己,去给田氏为奴,换得一点口粮草药,救回了李老汉一命,他的媳妇没能闯过这道鬼门关,撒手人寰。 李大眼人老实力气大,慢慢的搏得管事的信任,成了一个奴仆的小头头,堡里堡外的活计都是他领着大伙做的,所以,李大眼和李老汉时不常的能见上几面,这就是众人为什么劝李老汉去找大眼做内应的缘故。 话再说回来,李老汉他们又怎么保证大眼的安全? 无他,自投罗网。 怎么个自投罗网之法?那就是犯这田氏主家田金的忌讳。 话说,这个田氏偏房自小玩劣,有一次和人私斗,不小心伤了私处,差点变成了太监,长大后妻妾成群,久久不见子嗣,大家心中都清楚是为什么,偏这田氏不信邪,妾侍一个连一个的抬进坞堡,也是为了掩饰这个缺点,田金表现的极度好色。 老天真的对田家开了眼。 几年后,十几个妻妾的肚子不见动静,正妻倒有了身孕,还生出一个儿子,但是那个儿子的长像没一点像田金。 事情一目了然,按照规矩,这个正妻只能打杀了之。但是,此时的田金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原因很简单。第一,他招惹不起,正妻娘家和四世三公的袁氏有七拐八扯的关系。第二,丢不起那个人。第三,当时他老子还活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正妻生出个带把的,老头子思前想后,认了这个孙子,田金又能说什么? 孩子出生后,周围里乡之人心知肚明,但是迫于田氏的淫威,没人敢说三道四,可是,外地人不知啊。有一年,一个外地的破落寒门,路过此地,捧田氏臭脚,夸了一句他儿子聪明伶俐像他,田金认为受到了侮辱,当场令人抓住此人,一顿皮鞭抽得昏死了过去,贼子尤不泄愤,令人把这个寒门装入木笼,放在堡门之上,任其风吹日晒,饥渴而死。 田氏这么多年来对乡人的压迫,终究会有人不满,乡人们被逼急了,难免抓住此事口出恶言,结果可想而知。 田金也许是在上次虐杀别人的过程中,找到了快乐和满足感。抓住这些口出恶言的乡人们全是这一套。不过,这个伪男心理极度扭曲,他打的不再那么狠,会留你活口。风吹日晒也不是一直进行,而是做了改进,白天把人装在木笼中升起,吊在堡墙外,晚上放下来给一口汤水,吊着你一口气,直到折磨死为止。 乡人们被田氏贼子的手段震慑的不轻,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敢拿这个说事。 李老头和一众乡人就是想着用这个办法进堡。 第50章抢堡之前(上) 姜丑前前后后把事情思谋久,似乎可行。只是有一点,他有点想不明白,这李大眼既然还原意待见李老汉这个叔叔,为何在李老汉家遭难时不救人呢? 怀着疑问,姜丑又思量一下,委婉的开口问道:“李老丈,这大眼愿意帮我们吗?” “愿意,愿意郎君有所不知,上次的事情,那个孩儿就想豁上命搏一下,是老汉有私心啊,觉得搭上他不值当,谁知谁知,唉……”李老汉说到这里,在也说不下去,双手抱头蹲到了地上。 明白了! 儿媳妇,终究是人家的,况且被人污了清白,没有了可以再娶,侄儿到底更亲一些。李老汉愿本是想舍弃了儿媳,保全侄儿,谁曾想,贼子做的太绝,儿子性子又太烈,这才造成了更大的悲剧。 弄清楚了事情,一切就好办的多了。详细的做了些交待,叮嘱他们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让李老汉他们分批离去,姜丑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再次返回上次藏身的荒地。 抢堡行动再次启动。 趁着夜色,姜丑、黑牛和周黑带着上次来过里乡的几人,轻车熟路的来到李老汉的茅草房。 既然决定行动,一切便要落到实处,行动方案要细化,坞堡周围的地形还要亲自察看一遍姜丑才能放心。 破败的茅草房中挤满了人,站不下的挤站在屋外,大家讨论着行动方案等待着夜深人静之时的到来。 “阿吉,我带几个人进堡。”周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不行,我们要做到万无一失,生面孔绝不能出现,以免引起对方的警觉。”姜丑否定了周黑的想法。 “还是老汉等人去吧。” “老丈也不能去,另选他人,免得让对手引起对大眼的提防,你的任务就是装做无意,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大眼,并且让他配合。进堡配合大眼之人,一定要有些力气的,三五个人加上大眼,能打开堡门,并且坚持两三百息的功夫,能让我们的人赶到堡门口。”姜丑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一一指出。 细节决定成败! 姜丑不想自己的人,白白牺牲在这里。 从堡外到堡内,每一步,大家都开始仔细的推敲着磨,直到三更半夜,一个大略的方案讨论成熟。 森严的坞堡,向一头噬人的猛兽掩映在夜色中,姜丑几人绕着坞堡外围转了几圈,又把计划参照着地形做了一些调整,雄鸡报晓之时,交待过李老汉一些注意事项,留下黑牛几人,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姜丑等人返回了藏身地点。 抢堡计划开始启动。 …… 李大眼望着远处离去管事的背影,心思万千,他恨不得用手中的木叉一叉刺死这个贼子。叔父那张挂满泪水的脸又一次浮现眼前,哀求的话语在脑中响个不停:大眼,一定要忍,李家就剩你一个苗苗了,万万不可冲动啊。 “快些,加把劲,都别偷懒!” 强行压下心中的仇恨,李大眼对着劳作的几人嚷嚷一嗓子,低下头去,用眼睛的余光瞄着那个背影。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个身影停住脚步回望,大眼手底下划啦枯枝败叶的木叉又加快了几分,一片尘土飞扬。 尘土消散,瞄一眼刚才的方向,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大眼放慢手中的木叉,在心中发誓:早晚有一天弄死你。 这个誓言,从自己入堡不到一年,老主人死后新主人开始做主,他就发过了,其后,只要见到一次这个堡中的主人和管事,他就在心中重复一遍。 自己是不幸的,早早的便失去双亲。自己又是幸运的,叔父叔母对自己视若己出。可是,谁想到天有不测,霉运再次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叔父叔母双双染病不起。 鸟雀尚知反哺之恩,何况是人呢? 看着家徒四壁草屋,看着躺在那里哀哀等死的叔父叔母,大眼第一次自己做了决定,典卖自己,救治叔父叔母。 二斗栗米,五十个肉好,自己只值这个价钱。 自己进了坞堡,可惜,叔母还是没能保住命。 一开始尚好,自己年纪小,加上老主人尚算有点良心,虽说活计很苦也很累,但是清汤寡水的野菜汤加上些糠粥尚能每日混到两顿。 可是,自从老主人故去,自己再没有吃饱过一次,挨打挨罚更是成了常事。 活该你老田家断子绝孙,活该你的婆娘偷人给你生个杂种。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句话是夫子教小杂种的时候自己偷听来的,据说是一个叫孔子的圣人讲的,应该是有道理的。 几年的时间,每当大眼忍受不住的时候,就会想起这句话。 忍,我忍! 为了伯父和小弟,也为了自己,大眼忍下了一切。 只是,他心中的誓言,每天总要重复一遍:迟早我要弄死你们。 小弟娶了娘子,大眼真心为伯父为小弟高兴,自己何时才会有那一天呢? 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了一趟苦力去钜鹿的本家回来后,一个晴天响雷炸响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小弟和他的娘子让那个贼子杀了。 杀弟之仇,夺弟妻之恨,不共戴天,大眼决定不再忍了。 动手之前,含着万分的怒火,大眼偷偷去了一趟叔父,自己豁出去不要紧,不能牵连叔父。 事与愿违。 自己被叔父那满脸的泪水劝住了。 咬碎牙齿,吞到了肚子里,为了不让叔父太过哀伤,大眼再次忍了来。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自小弟出事后,大眼总感觉有人偷偷的盯着自己。 贼子啊,这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无情无义,必须装得无情无义! 为了自己,也为了叔父,李大眼做事越发的勤快,和叔父的接触也在慢慢的变少。 贼子,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李大眼会弄死你们。 近一年的时间,后面盯着的那双眼睛才消失不见,自己又被升成了一个小头头,李大眼心中明白,这可能是另一种试探,从此以后,他变得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第51章抢堡之前(下) 肚子又开始咕咕乱响,饿,太饿了。半日的劳作,早食的那点清汤寡水的吃食早已消耗个精光,身子发虚,虽说是冬日里,额头上还是汗水直冒,饿的。 大眼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四处扫望一眼。突然,远处一个身影晃动了一下,消失在林后,虽然只是一刹,但那佝偻的腰身他认了出来。 “歇息,大家坐下歇一会。” 冲着劳作的几人叫了一句,李大眼丢下了手中的木叉。 “驴日的,肚子里的那点吃食全变了一坨屎,可惜了的,拉屎撒尿的,抓紧些。”李大眼叨咕几句,做出一副拉屎的模样,向刚才人影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 “大眼哥,等等,一起去。”身后传来一声喊叫,李大眼停住身子,转过身来。 是陈安,一个长脸干瘦的青年,比他小一岁,自己这几年在坞堡中唯一能说点真话的伙伴。大眼之所以会相信这个人,是因为陈安来到坞堡的经历比他更惨,这陈安家,以前也算是积善之家,甚至他的阿翁还让这陈安上过几天私塾。田金盯上了他们,要图谋人家的田地和家产,寻着机会给陈安家下套放债,还债时间到了,利滚利,这个债务,早就不是陈家能还得起的了。陈家的田地家产被抵了债,陈安和他阿姊也被顶了债没入奴籍,他的阿母眼见家破,一双儿女又没入奴籍,眼睛一闭投了井。而他的阿翁,也接受不了家破人亡的现实,一口气没缓过来,吐出一口鲜血郁郁而终,一家人从此阴阳相隔,安?家宅平安?可惜,愿望是好的,但并未能如愿。初入坞堡,因为陈安的阿姊颇有几分姿色,当晚就遭了难,不堪羞辱撞柱自杀。这陈安,拼上性命想报仇,换来的只是各种毒打,一顿接一顿的皮鞭,差点要了他的小命,李大眼实在看不下去,暗中照顾过多次并劝他暂且忍耐,时日久了,二人便成了伙伴。 “一边去,拉屎还有一起的?难道你想吃点热乎的?”看着来人,李大眼呵斥一句,转身往前走去。 “哈哈哈哈……”奴仆们难得的笑了几声。 陈安并没有停住脚步,依旧追了过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大眼再次止住脚步。 “我给你望风。”陈安来到大眼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大眼知道,这个伙伴一样看见了没入林中的身影,想了一下,便没再坚持让陈安离开,因为望风这事,陈安已经帮他做过几次了。 二人入得树林,陈安在林边停住了脚步,大眼径直往里走去。 转过几棵树,大眼再次见到了他心中牵挂的人。 “叔。”一声叫出,大眼紧跟着就要跪倒在地。 “娃儿。”李老汉托住了大眼,上下左右打量一下,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紧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去,口中不停,“吃,趁热吃。” 大眼接过麻布包,热乎的,就手打开,一阵食物的香味直窜他的鼻腔,忍不住喉咙上下抽动几下,一摞还散发余温的糠饼呈现在他眼前。 “叔,你吃吧,我不饿。”大眼强忍着欲望,吞咽下嘴里冒出来的口水,又把糠饼递了回去。 “娃,这是你两天的吃食,吃完了有事交待你。” 李老汉又把糠饼推了回来,他没说错,这确实是为大眼准备的。让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本来,给大眼准备的是野鸡,被枸杞拦住了。几年不见荤腥的人,骤然吃下那么多的肉反而人会坏事,大家这才临时又凑了些粟糠,做成了饼,让李老汉一并带了过来。 这些年在坞堡,李大眼为了活命,察颜观色的本事大涨,他听出了自己的叔父今次过来,并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送饼。 “叔,有什么事情你说吧,你不说这饼我也吃不下。”话说完,大眼看着自己这个叔父。 事情反正迟早要说,李老汉一双老眼盯着这个侄儿,一咬牙,开口说道:“娃儿,前几日……”一口气,李老汉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的和盘托出。 大眼听完,面现激动之色,终于盼到了尽头,终于不用再天天的伪装自己,终于可以脱离田氏坞堡这个噬人之地。 “叔,我干。”李大眼一口应下此事。 “娃,千万千万要小心,明日夜间之前,不要漏出马脚,放他们出来的时候,千万留心,保重自己,娃……”李老汉拉住大眼的一只手,做着这个老汉能想到的各种叮嘱。 “叔,知道了,堡里的情况……”大眼打断叔父的叮嘱,把堡中的情况仔细的对叔父交待一遍。 长期的伪装,让李大眼时刻保持着一份警醒,把能想起来的事情说完,李大眼主动提出告别,“叔,堡内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离开的时间不短了,不能久呆,免得别人起疑,你回吧。” “好,娃说的对,这就走,我这就走。”李老汉依依不舍的放开大眼的手,看几眼这个侄儿,慢慢向林外行去。 望着叔父已离去的背影,李大眼的心头依旧一片火热,血气翻腾。 终于可以兑现自己的誓言了,杀光他们,想到这里,李大眼的双目喷火,面现潮红,仿佛多年的仇怨在这一刻便能马上了结一般。 人影消失在视线里,李大眼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着手中的糠饼,拿起一个几口吞入肚中,又拿起一个,也是几口不见。肚子里的饥饿感暂时消失,又拿起一个,李大眼想了想,放在一边,布包中剩下的糠饼,再次包起,揣入怀里,低头看看,又用手拍打几下,直到不见异状,这才拿起刚才放到一边的烧饼,向树边放风的陈大走去。 李大眼在思索,在考虑要不要带上陈安一起。 “大眼哥,叔走了?”想着事情的大眼让陈安的招呼打断了思绪。 “走了,给,垫一下肚子。”大眼应了一声,把手中拿着的才糠饼就手递了过去。 “饼?”陈安看着糠饼,双眼冒光,喉结上下窜动个不停,一把伸手接过,咬一口进嘴,没嚼几口吞入腹中。 “大眼哥,你真幸福,还有叔。”打算再次咬饼的陈安,望着手中的糠饼停住了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哽咽的说出一句话,两行泪水自他的眼中滚落,慢慢的蹲倒在杂草中。 见此情形,李大眼心中有了计较。 “陈安,吃,就把它当作那些杂碎吞进肚子里,你的仇,我们总有一天会找他们加倍的报回来。” 大眼的劝谏还是起了些作用。只见陈安抬起左手,用破烂的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双眼发红,一口紧似一口的开始吞食起手中的糠饼。 第52章父爱如山 从洞开的门口看看西斜的日头,晚食的时间快到了,姜丑的脑子里,抢堡的行动方案不知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来来回回的倒腾过多少遍了,似乎是没有纰漏了。 收回思绪,姜丑走到茅草房的后墙边,借着缝隙向近两百步外的坞堡看去,堡墙上的弓手,堡门口的值守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差不多到时间了! 至所以会把时间选在此时,姜丑只希望他们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到了晚上还有点力气为抢门放吊桥而战斗。 姜丑回过身来,冲边上的李老汉交待一句,“去让他们出发。” “哎,哎,好的。”李老汉应了一声,冲等在草房门口的一个老汉挥挥手,那个老汉转身离开。 抢堡计划已经展开,姜丑不放心,晚日晚间已经带着黑牛几人潜入里乡,他们所在的这间草屋,就是十几个乡民中的一家。相比起来,这里并不是最佳地点,前面还有几间茅屋,离坞堡百步左右,那里才是最佳地点。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为了事情的保密需要,姜丑并没有去情动那几户人家。 交代完李老汉,姜丑又一次从缝隙向外看去。 坞堡就在前方。 一刻钟左右,几个人从里中来到坞住下。 “为了我们的孩儿,一会都咬牙挺住了。”丁十三看看身的王大头,又看看身后的三人,低声叮嘱一句。 “放心,我王大头不做孬种。”边上的汉子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坞焦,双眼喷着怒火,应了一声。 “知道!”身后几人紧跟着应声。 他们,就是里乡中选出自投罗网的五人。 父爱如山! 为了自己的孩儿,他们已经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来人止步!” 随着一声呵斥从五十步开外的坞堡吊桥处传来,随之,一个值守的豪奴拎着长枪向几人走了过来,其他人则在吊桥口站定,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堡墙上的弓手已经早早的举起弓箭,瞄准了几人。 丁十三等人止住了脚步。 “你等有什么事情?”走过来的豪奴看看双手空空的几人放松些警惕开口问道。 “我们要见主家。”按照计划,丁十三出声应答,这几人中,姜丑认为他的脑子最好使,便让他做了这个带头人。 “见主家?主家是你们想见就见的的?赶紧滚蛋。”豪奴呵斥一句,就打算返回。 “还我们的孩儿。”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喊叫起来。 “嘿,来劲是不?皮痒吗?赶紧滚,滚的远远的。”豪奴站住身子,又呵斥几句,要孩子的人,他见的多了,就没见过能要走一个的。自从前两次因为这种事当值的去通报管事挨了几鞭子之后,他们已经懒得再通报了,直接把人弄走完事。 “田六,你个狗奴才,凭什么不让我们见主家?我们要见主家。”丁十三眼见人家不理自己这些人,开口便骂。 “你说什么?”颐指气使怪了的田六好久没挨过骂了,直奔丁十三,挥起枪杆就要抽打。 抽打下来的枪杆被人抓在了手中,一时不能抽回长枪,另几人借势围了上来,猎机抓住了田六的双手。田六心中发急双眼怒视,口中呼喝一句,一顶大帽子扣下,“你们要造反不成?” “我们要见主家,我们要孩儿。”王大头和身后的几人开始呼喊。 “滚一边去!”这里的变故,堡门口的值守看在眼中,又是两个豪奴走过来,挥起枪杆,加入了驱逐的行列。 不能来硬的,省得惹毛这些豪奴直接对自己等人下重手。丁十三冲几人使个眼色,假装不敌,往后退却。只是,一边退,一边口中乱喊:“抢我们的孩儿,该你绝户。” “还我们的孩儿。”王大头等人收到信号,也是一阵嚷嚷。 绝户二字,落在几个豪奴的耳中,他们一个愣怔,俱皆变色。 做为奴才,太知道自己的主子身上哪块肉痒痒,又有哪块肉是伤疤,如果他们此时放了几个人离去,估计一会装在笼子里被吊起来的一定会是他们。 “上,抓住他们,傻愣着做什么?田三,谁跑就弓箭招呼。”做为此时值守的小头目田六,嗷唠吼出一嗓子,端起长枪就冲丁十三几人冲来。 一众豪奴此时也反过来,跟在田头身后冲来,堡门上几声弦响,几支箭矢落在了个人“逃路”的乡民之前。 丁十三装出一副惧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王大头等人有样学样,慌乱中跪成一团。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嫌命长?命长也不要牵连于我啊。” 赶上来的田六口中喝喝不停,一通乱脚把几人踹翻在地,抡起枪杆,胡乱在几人身上挥舞,后赶过来的几个豪奴端起长枪,逼视着地上哀嚎的几人。 很快,丁十三的头上已经有鲜血渗出,染红的脸面,也染红了破麻衣。 一个豪奴对田六叨咕一句,田六怒火依旧不减,只是,落下的枪杆不再集中于丁十三一人身上。 一顿枪棒挥舞,地上哀嚎的几人,个个带伤,发泄过后的田六,终于想起正事,呼喝着几个豪奴,押着几人进入坞堡。 事情并没有出现意外,接下来,就是等待,等黑夜的到来,等夜深人静,等堡墙上升起晃动的火把。 百多步外的茅屋中,数双眼睛透过缝隙把前前后后的一幕尽收眼底。 “贼子,贼子啊。”田老汉从看到丁十三几人挨打,口中的贼子二字便没有停息过。 姜丑的胸口也是堵得厉害,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强忍着把一股闷气压回肚腹。 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便是如此。历史上,有多少仁人志士,不是死在正主的手中,而是折在了这些奴才手里? 看一眼身边喘着粗气、双眼充血,直勾勾盯着那几个豪奴的黑牛,姜丑知道,这个玩伴兴许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拍拍黑牛的肩膀,姜丑开口说道:“把堡墙上的弓手看仔细了,晚上别留活口。” 此时,自己能做的,只有转移一下这个玩伴的注意力。 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不能总是让人安慰。 第53章绝户(上) 几张小几,上边已经摆放好了几样吃食,房中的光线有点灰暗,几个婢女小心谨慎的站在下首。 横头的桌几前跪坐着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中年人,左边竖着的桌几后,一个面像和中年人囧异的十四五岁的华衣少年坐在那里。 一个面皮俊朗、大眼睛双眼皮的少年,拿着手中的筷箸不时扒拉一下食碟中的饭食,眉头深皱。 这二人便是坞堡现在的主人田金和未来的少主田果。 中年人看着少年的作派,细长的眯眯眼中一丝目光从少年的脸庞上扫过,尤其在那双大圆眼睛上停留许久,一脸的厌嫌之色,收回目光,中年人习惯性的搓揉一下自己的面皮。 杂种! 该死的贱人,做的一场好事。不要让我田某查出那‘主人翁’是谁,敢在田氏的头上动土?哼,让我查出来,必灭你满门。 田金每次见到这个儿子,就感觉自己的面皮火辣辣的疼痛。随着少年的长大,中成人心中的那股邪火便于日俱增。 一块布巾及时幻出现在他的面前,接过面巾,放在脸上,一股热感,似乎更加加俱了他面皮上灼热感。 “贱婢!” 一声嘶吼从他那极不相称的短小的脖颈中发出,就手把布巾撇向女婢,有点略显肥胖的身体豁然从几后起身,连带矮几哗啦连响翻倒地面,桌上的饭食洒了一地。 突然的变故,让站着的几个婢子脸色大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瘦弱的身体在那里瑟瑟发抖。 门外的几个十二三岁的奴才听到屋内的听动,探头看过一眼,缩回头去,跪倒在屋外,以头触地。 刚才递过去的布巾的婢子,此时,已经呆愣当场,十一二岁、稚嫩的脸蛋上挂满惊恐,杏眼睁得极大,里面满是绝望之色。 “贱婢,让你不懂规矩。”站起身来的田金怒吼着抬起一脚,正踹在女婢的肚腹之上。 “啊……” 瘦弱的女婢又哪里经得住这一脚?口中发出一声惨呼,小小的身子倒飞出去,脑袋“咚”的一声撞在门边木柱的石基之上,眼见着,女婢的身体弓成了一只小虾一米,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女婢的额角上渗出,染红了石基,在地面上变成一汪,随着女婢不断抽动的身体又铺洒成一滩。 “**!” “贱婢!” …… “贱人!” 气势不减的田金,眯眯眼睁得溜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女婢身边,对地上的鲜血视而不见,抬起穿着白色足衣的右脚,一次的踢向弱小的女婢,边踢,边喝骂不休,装若疯癫,华丽的衣衫一片散乱,整齐的发髻杂毛乱飞,白色的足衣很快变成了血红,吸饱了鲜血,随着主人一次次的抬脚踢动,点点的鲜血甩向地面,甩向木柱,甩向洁白的窗纱。 一滴滴的鲜血在灰色的地面上变成灰黑的、一个个的斑点;在褐色的木柱上变成紫色的、一条条的泪滴;在洁白窗纱上变成了艳丽的、一朵朵的红花…… “好!” “哈哈哈哈哈,阿翁踢的好……”刚才眉头深皱的少年,此时,俊朗的面皮因兴奋激动而满面通红,在边上手舞足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从这一刻开始,他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滚……” 一声发自心底的怒喝从坞堡的厅房中传出,结来了这场“游戏!” 少年听见这声怒吼,停住身形,俊朗的脸上兴奋之色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委屈之色,嘴吧抽动几下,眼中滴出几滴泪水。 “阿母……” 一声哭嚎从他口中发出,随后扭身奔出厅房,向后院而去。 “孽畜!呸!”田金停住踢动的脚,几个字蹦出牙缝,随之,一口唾沫吐向转身而去的少年。 雷息风歇! 厅房中,窗白几整,一尘不染。 若不细察,忽略柱子的石基处、地面的砖石上斑驳的痕迹,外人是万万看不出半个时辰前,有一朵含苞的花蕾凋谢于这里。 略显肥胖的田金再次来到厅房门口,衣着鲜亮,发髻整齐,脱下脚上的鞋子,一双足衣是白白净净,不沾一点灰尘。瞄一眼门口几个跪伏在那以头触地的奴婢,田金四平八稳,仪态十足的缓缓入厅,跪坐在正位之上,面色一片平静,一副方正威仪。 “主,主人。” 刚刚坐正身体。 门口闯进一个人来,一张驴脸上,挂着焦急之色,左脸侧上一个豆大痦子,几根黑毛随着此人的焦急之色抖动不止。 “何事,如此惊慌?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世家就该有世家的仪态,不知道吗?”田金皱起眉头,训斥一句这个管事。 “主人,这……这……” “有事便讲,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看着这个爱妾的本家兄弟,田金有点恨其不争,烂泥终究扶不上墙。 “有几个贱民,说,说……” “说什么?几个贱民打发了便是,何须烦某。” “他们说,说……绝户。”驴脸说到绝户二字时,声音已经低不可闻,黑色的痦子开始在驴脸上抖动个不停,状似狂欢前的癫狂。 “什么?” 虽然绝户二字已经被说的极轻,可是,田金却听了个真切。 绝户二字再次揭开了田金深埋在心底的那道伤疤,一股怒火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直窜脑门。 桌几又一次翻倒,整齐的发髻倒还整齐,只是那华丽的锦服由于主人起的过猛,已然有些散乱。眯眯眼又一次睁得溜圆,田金站起来的身体在那里微不可察的抖动个不停,略显白净的面皮,瞬间一片潮红。 跪在门口的几个奴仆听见房中声响,已经趴伏于地,身子抖如筛糠。 贱民,该死的贱民,莫不是以为田某老的已经扬不起马鞭?莫不是以为发霉的木笼不能吊人了? 几年了,原本以为你们长了些记性,现在看来,并没有,他们忘记了田某的马鞭,也忘记了发霉的木笼。 也好,是到了该让他们再次长长记性的时候了。 第54章绝户(下) “叭……” “啪……” “大人……呜………呜呜……” “哇……求求了,不要打阿翁……哇……” 田氏前院,黑压压的堆满了人,劲服持枪的豪奴,瑟瑟发抖的奴仆,面色发白、不忍睹视的婢女,有老老少,有男有女。 沾水的皮鞭接触肉体发出的脆响混着几个孩童的哭嚎,响彻在田氏坞堡。 地上爬着五个血人,每一次皮鞭落下,只换来他们肉体的几下抽搐。显见的,几个人已经被皮鞭抽得昏死了过去,五个豪奴压跪着大大小小的五个孩童,和他们的阿翁头对着头。 每一声皮鞭的脆响,李大眼的心中恨意便增加一分,孩童每一声的嘶哑哭喊,又让他的心中跟着滴一次血。 强压下胸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大眼知道,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几个人加上自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强自关闭自己的耳朵,把一声声皮鞭的响声和孩子的哭喊排出脑外,透过人缝,大眼的眼睛四处扫过一遍,愤恨者有,恐惧者有,麻木不仁者也有。 田氏贼子端坐在最前边,眯眯眼不时扫过人群,驴脸立于一旁。 把院内的情形扫视一遍,大眼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忍,忍,一定要忍,今晚,会找你们算总账。 “田某是仁慈的,你们的需求,不是要看自己的孩儿吗?在下满足了你们,抬起头来,看看你们的孩儿,现在,他们就在你们的面前。” 扬起的皮鞭终于停止,田金起身,从几个血人身前缓步走过,一边走,一边说,不时用他的脚扒拉一下五个血人软软的脑袋,脸上挂着一副极度的满足感。 “哇……呜呜……阿翁……” 田金的话音落下,院中除了几个孩童的哭嚎之声,没有一点其它的杂音。 眯眯眼又一次从杂役奴仆身上扫过,落在了几个血人身上。 “装起来,老少一起全都装进去,挂出去。唉……田某人还是心太软,总是愿意满足你们的要求,见不得你们骨肉分离。”话说完,田金抬步,身姿款款的向后院行去,不快一步,也不慢一步,士族的风仪是不能丢的。 绝户?哈哈哈哈哈………在下就是做个绝户,也要拉上你们这些贱民! 心情极度舒爽的田金,面上挂着笑容,回身看一眼地上的几个血人,转身进入内院。 豪奴们七手八脚的抬过几个发霉的木笼,一个木笼丢进一个血人,又塞入一个哭嚎不止的少年,就手,用一根铁链锁上了木笼。 见到此形此景的李大眼,心中的凉意越来越盛。 钥匙! 茅草屋中,姜丑心中的冷意也是越来越盛,揉一揉发干发涩的眼睛。一个多时辰了,眼见太阳落山,堡墙之上没有一点动静,发生了什么意外? “老丈,以往多久他们会把人挂出堡墙?”实在有些等不及,姜丑只能求助于身边紧盯坞堡的李老汉。 “郎君,这,这,最后一次是两年前,老汉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李老汉给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等,只有等,姜丑回身走到铺着杂草的土台边,躺倒下去。 自己还是太过年轻了,静,必须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行动才刚刚开始,今天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呢。 每遇大事须静气! 至理名言,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姜丑在心中暗暗的警告着自己。 “来了!” 黑牛的一声呼喝让刚刚躺下的姜丑忘记了刚才的自省,一骨碌爬起,两步跨到茅屋的墙边,睁大眼睛向坞堡看去。 沐浴在余辉中的坞堡墙头,自内缓缓升起五个木笼,左三右二垂挂在了堡墙之外。 猎人的眼耳是好使的,不到两百步的距离,木笼中依稀可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隐约间伴有哭喊声传了过来。 黑牛和姜丑对视一眼,脸上根根胡须乱抖,额头上的褶皱已经变成了深沟累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不再言语。 “贼子,贼子啊,连个孩童也不肯放过。”此时,反应过来的李老汉望着堡墙方向,唾沫乱喷,咒骂不断。 再次瞄过一眼的姜丑,强忍着让自己的国骂憋回腹中,转身躺回到土台之上。 有获得总要有所付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夜幕降临,草屋中一片黑暗,坞堡方向的哭喊已经弱不可闻。 躺在土台上的姜丑,在数着自己的心跳,数着李老汉的咒骂,也在数着黑牛粗重的叹息声。每一次心跳,预示着离约定之时又少了一秒;每一次咒骂时间会少去几息,而每一次的叹息,离商定的时间也会少去几分。 李大眼也站在低矮的存放着农具的草房边,看着夜空数着自己的心跳,每一次心跳,他的眉头便皱上一分。 没有钥匙,怎么放人? 砍断手臂粗的木栏杆对自己来说不难,也就一斧头的事情,自己的力气自己是清楚的,如果把斧头抡圆了,碗口粗的木栏杆都不在话下的。可是,砍栏杆是会发出声响的,一斧头下去,自己就会变成堡墙上弓手的活靶子啊,自己豁上性命,也应对不过来啊,还怎么救人?还怎么开门放吊桥? 愁思满脑,李大眼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厉害。 从他看见木笼锁上的那一刻,内心就是一片冰凉。 钥匙由驴脸管事掌管着,一个多时辰了,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眼看着闭堡的时间已到,今晩和外面联系已然是不可能了,怎么办? 束手无策的李大眼,双手抱头,蹲倒在地,一缕一缕的薅着自己的头发。 “闭堡了。” 暗黑的草房中,响起黑牛沉闷的声音。忍受煎熬的姜丑,又是一骨碌从土台上爬起,站到了草墙边。 远处的坞堡掩映在夜色中,只有堡门口和堡墙上有几支昏暗的火把,发着微光。门口的值守已经撤去,木笼在慢慢的收回,一阵嘎吱声过后,吊桥收起,堡门关闭,木笼消失不见。 微亮的堡门,就如一个巨兽,把刚才的一切吞入了他的肚腹之中,只剩下堡墙上几个游动的人影,和几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的火把。 第55章意外无处不在 “嚯……” “嚯……” 寂静的田氏坞堡杂役院落中,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磨刀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见,李大眼坐在农具房前,手中不紧不慢的磨着一把大斧,磨过几下,大眼借着月光,用他的大拇指在斧刃上触碰一下,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开磨。 斧刃划动间,一股股的寒光自刃口闪过。 走头无路的大眼,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这把巨斧,过去的半个时辰,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进堡的几个人,今日遭了大罪,即便先救了他们,也不一定还能出多少力气。 现在没有钥匙,是万万不敢先救人的,只能偷摸过去,先袭杀守卫,开门放吊桥,然后救人! 唯有如此,才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复仇的机会。 杂院是西跨院,和前院是相连的,自己只要能摸过去,解决五个值守大门和吊桥卷盘的豪奴,放下吊桥和打开堡门的机会便会大增,因为堡门口的那个位置正好是一个死角,堡墙上的弓手,是为了防备外敌设置的,恰恰忽略了有人从里面抢门的事情。 一对五,拼命搏一下,自己的赢面很大,他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有信心的。唯一让他担忧的,只是援兵到来的速度,因为东跨院也是和前院相连的,那里是豪奴的住处,放下吊桥开启堡门的声音是很大的,自己一旦行动,几十息的工夫,他们就会到达堡门,如果那时没有援兵到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大眼已经不敢往下再想。 “做什么呢?还不睡觉?明日不用劳作吗?”随着声音传来,西跨院的门口出现一盏灯笼,几个人影,手中拿着长枪,向他而来,是值守的豪奴。 “今,今,今日东亭地头有些杂树要清理一下,磨磨斧头,白,白日好用。”灯笼照在眼前,几杆长枪的枪尖明显已经提起,处在几个人包围内的李大眼惊慌的放下斧头,站起来弯腰躬身,陪着小心,一副胆怯惊恐的神情。 几双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盯着他看了许久,斜指的枪尖垂落下去。 “早点滚回去睡觉。”呵斥过后,灯笼远去,脚步声远离,李大眼坐回原处,再次拿起斧头,扬一点水在斧面上,推动着斧头。 “嚯……嚯……”声音再次响起,月光下,斧刃寒光闪耀…… “贼子,贼子啊。”黑暗的茅屋中,喋喋不休的叨咕声响个不停,叹息声倒是停歇了许久。 “李老丈,你路熟,去路口迎一下我们的人,他们应该快到了。”姜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啊?姜郎君,这、这,离子时正点尚早,现在约莫才戌时三刻,离着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呢。”李老汉停住叨咕,回了一句嘴。 姜丑当然知道此时才刚刚闭堡半个多时辰,也就晚上八点过些的样子,离着子正时分,也就是晚上十二点左右,还有两个时辰左右近四个小时,可是,这李老汉的叨咕实在是让他受不了,只想找个由头打发出去。 按计划,子正时分,周黑他们会摸进里中和自己集合,寅正时分,等待堡内发出的信号,攻堡开始。 “老丈,早点去吧,兴许他们早到呢。”姜丑无视了李老汉的抗议,又吩咐一下。 “哦,那好吧。”李老汉出身应下,转身便向草屋外走去。 “等等,静声!”突兀的,黑牛急促的低吼一声响起在黑暗中。 姜丑一个激灵,李老汉停住脚步。 “有情况。”黑牛再次丢出一句话来。 没有了李老汉的干扰,暗中一片静寂,一阵隐隐的马蹄之声,传进了姜丑耳内。 骑兵? 姜丑一个骨碌从土台上爬起,摸黑下地,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到地面之上。 草屋内落针可闻。 许久,姜丑才爬起身来,紧绷的心神为之一松。 “不超过十骑,好像还有车驾。”黑牛的声音在暗中响起。 “嗯,七八骑的样子,一驾车。”姜丑回复了一句。 “怎么办?这怎么办?”李老汉紧张的声音又开始响起。 “老丈,没事,不是冲我们来的,应该是过路或投宿之人。”姜丑安慰一句李老汉,让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是因为有车驾的缘故,如果这些人是冲着自己等人而来,应该只是骑兵,车驾就多余了,再说,几骑之力,在这黑夜中也不太敢硬碰自己这几十人,除非来的是关羽张飞之流。 “哦,那就好,那就好。”听声音,李老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脚步声又响起。 “老丈,等车驾过去。”姜丑听见脚步,赶紧阻止了要往外走的李老汉。 “哦,哦,好的。”黑暗中,李老的声音传来。 “黑牛,去瞄一眼。”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等我。”黑牛吐出面个字,门口微弱的月光一黑又亮,黑牛已然离去。 草屋中,再次寂静无声。 不一会儿,得得的马蹄声夹杂着吱吜的车驾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草屋正面并不挨着道路,姜丑无从判断,只能起身站到后墙边,向外看去。 道路是通往田氏坞堡,又从东边堡墙边绕行而过的,站在这里,能看清些情形。 八骑,一驾马车,一个赶车的奴仆。 姜丑的心中小小的得意了一下,黑暗中,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自己的耳力还是过硬的。 只是,慢慢的,他脸上的笑容落去,眉头紧皱起来。 道路上,骑士和车驾并没有行东而去,他们在道路的尽头拐向西边,站在田氏坞堡的门口。 什么情况? 姜丑看着外边,脑子又急速的转动起来。 一阵轻灵的脚步声传来,姜丑知道是黑牛回来了。 “八骑,一马车,一奴仆,马车上有个小旗,上面有个字,一个框框,里面左右一笔,上下一笔。”黑牛的声音响起,言简意赅。 “田?”姜丑反应过来,田字脱口而出。 “如果左郎君没看错,应该是田氏本家来人,老汉以前见他们来过,车驾上也有那样一面小旗。”李老汉的声音再次响起。 田氏本家来人?这又是闹哪样?姜丑一阵头大。 意外无处不在啊! 第56章事情有些失控 瘦弱的孩童在哇哇的哭嚎,鲜血满身的血人爬伏笼中在哀哀的呻吟。 眼前的一幕让田丰访友畅聊之后的好心情尽去,脸色一片冰冷。 一个家族能发展起来,名望是不能丢的。也许,在家族发展的过程中,免不了和别的士家会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但是,那是你技不如人、势不如人。这种争斗,往往会为家族带来一些人望。可是,只要是家族发展过程,那些阴暗的东西,那些腌臜的事情,哪个家族不是在极力的遮掩?现在倒好,这个偏房,却把这些事情做的光明正大,很怕外人不知道,这是恨田氏不死吗? 败类,绝对的家族败类啊。 看见面前这个满脸堆笑,快要出五服的堂兄,田丰的眉头皱的更深,脸色更加的阴沉,家族蠧虫啊。 “元皓,呵呵呵,路途辛苦,温汤饭食已经备好,这,莫不如先沐浴一下,吃点饭食?呵呵呵。”田金发现了这个主家来人的脸色不对,硬着头皮,陪着小心。 “此为何故?”田丰一张长脸快变成了驴脸,阴的能滴出水来,他此时没有心情沐浴,也没有心情就食,指着几个牢笼发问。 “啊,这,这是贼匪。”田金眼皮一转,给出一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嗯?真的是贼匪吗?”田丰双目寒光如刀,紧紧盯着田金。 做为一个执掌一方的土豪,田金心中清楚,他所能依仗者是什么?田氏。智术不短的田金更清楚,如果想要更好的借田氏之力,和主家的关系便要更紧密一些。所以,对于主家各个子弟,各种关系,田金是了如指掌的。 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可是田氏栋梁,未来的家主,此人在田氏智计无双,刚直不阿,眼睛里揉不得砂子。 “噗通。” 搪塞是搪塞不过去了,想明白这一点的田金,想争取一个好态度,跪倒在了田丰脚下。 “田金知错了,他们口出不逊,辱及田氏声名,我,我只想惩戒一二,现在就放人,马上放人。”田金跪在那里,摆正姿态,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在这田元皓面前,这是最好的做法。 没有得到再次的责难,田金心中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站起身来,冲边上恭候着的一干奴仆挥挥手,吩咐一句:“大小全都送出堡外。” 做事要做彻底,在这点上,田金想的很清楚,相比这几个贱民,田氏主家对自己的看法更为要紧。 奴仆们忙碌起来,大人小孩被从笼中放出,在豪奴的搀架之下往堡外而去。 唉…… 真正的蠢货,蠢不快捷短语2可及。 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田丰心中一声叹息。 事情不做便罢,做了就要做实,做绝,这半途而废,又算怎么一回事情呢?方今乱世已现,盗匪横生,又岂少眼前的几个? 蠢货啊! 家族不幸! 罢了,罢了,任他折腾去吧。此次回去,该建议族老们整顿一下家族了,否则,先人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那点声名,很快会被这些蠧虫们丧失殆尽的。 既然事情已然这样,路途的困乏让田丰失去了追究下去的心情,一切只能等回去再说。 “带路!” 得到田丰的指示,田金一路小跑在前,田丰在后,向客房行去。 前院发生的一切,没有逃过躲在暗中窥视的李大眼的那双眼睛,失落,纠结浮现在他的心头。 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行动照旧还是取消? 外面的人会怎么选择? 大眼的脑袋发胀的厉害! 此时,脑袋发胀的,不仅仅是李大眼,还有离坞堡百多步外的姜丑。 自己抢个堡,怎么这么难? 不到一个时辰,这堡门开开关关,人员进进出出为哪般? 不久前,眼瞅着田氏本家入堡,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又有人出堡? 姜丑的视线内,堡门口出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影,连带着哭嚎之声,出堡三四十步处,几个黑影被丢下,一些人影返回坞堡,堡门关闭,吊桥再次被升起,嚎哭之声在夜空中回荡。 这又是什么情况? “是丁十三他们,好像还有他们的孩儿。”黑牛最先做出了判断。 “姜郎君,怎么办?”边上的李老汉心中发急。 怎么办?鬼才知道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丈,去叫人,把他们接回来。”姜丑吩咐一句,自己的人是不能露面的,去接人还是要李老汉他们出面。 “大眼怎么办?”草层中的李老汉并没有动身,而是又一次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 “先去把人接回来,至于大眼那边,等弄清楚情况再说。”姜丑心中烦躁,丟过一句话去。 草屋微弱的火光下,土台上躺着一个血人,背上的麻衣已经被没有一块完整之处,丝丝缕缕浸透着血水,和皮肉沾粘在一起,土台下站着一个双眼通红、声音嘶哑、身型瘦弱的孩童。 人已经被接了回来,各自送归家中。 不知此次行动的外人,姜丑已经安排李老汉统统挡了回去。 “姜,姜郎君,小人等已经尽力了。”丁十三爬在土台上,费力的说出一句话来。 “知道,辛苦了,好好养伤,这个仇,早晚会替你报了,十三,那个畜生为什么放你们出来?”姜丑握着丁十三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田氏主家来人,孩儿们的哭喊,引起了来人的注意,似乎对那贼子很不满,迫不得已,那贼子才放了我等几人。”丁十三努力的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十三,知道来人是谁吗?”姜丑怀着一丝期望,问出了心中所想。 “不知道。” 丁十三的回答,没有出姜丑的意料,一个贱民,估计这辈子没出过任县,又去哪里知道田氏本家来的是谁呢? 贪心了。 “来的人叫元皓。”姜丑的耳边,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童音的回答。 元皓?田丰,田元皓? 姜丑的心中“duang”的一下,吓了自己一跳。 事情有些失控了。 第57章行险一搏 再一次回到最初呆着的草屋中,躺在了土台之上,姜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 田丰,字元皓,袁草包手底下的谋士,这田元皓比沮授应该略次之,除了沮授外,沒人能强过他。此人刚直,曾多次向袁草包进言而不被采纳。可惜,这个倒霉蛋最终死在了他的刚直之上,为了谏阻袁草包征伐曹老贼而被监禁,官渡之战后,袁草包牵怒于他,田丰这个倒霉蛋被咔嚓了事。 这该死的田元皓,来的真不是时候,一下子打乱了自己的节奏,活该让人家砍了,姜丑在心中咒骂不已。 头疼,真的头痛,接下来该怎么办?失去了支援,这李大眼还会不会开堡门?即使他想开堡门放吊桥,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这个坞堡攻是不攻? 姜丑在土台之上翻来覆去的烙饼,久久不能拿定主意。 “阿吉,我们的人来了。”黑暗中,黑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姜丑的思绪。 姜丑侧耳细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是自己的人马到了,姜丑翻身坐起。 “阿吉哥。”未几,随着一声低低的呼叫,几个人影借着微弱的月光走进草屋,更多的人,只能悄悄的站在院中。 周黑疙瘩根叔等人在李老汉的带领下安全到来。 “姜郎君,大眼怎么办?”接人回来的李老汉,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匀,揪住姜丑不放。 怎么办?凉办! 姜丑挠挠发胀的脑袋说道:“李老丈,大眼应该不傻,想信他会量力而行的。你放心,我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如果大眼能打开堡门放下吊桥,我们就行动。如果不能,说明大眼知道轻重,我们就放弃,另想办法,这样可行。” 给李老汉的回答,也是姜丑近一个时辰思谋之后,几个方案中最可行的一种,这一刻,他做出了选择。 田丰来了又怎样?只不过让坞堡的防守增加了几个人手。这一刻,姜丑倒真希望田丰到时候还能发挥他主家的威势,接管堡内的指挥权。 田丰此来,肯定是意外,非为自己而来,相对的,他只是一个过客,对这个坞堡并不如原主人熟悉,也许能给自己造成些机会呢? “唉……苦命的孩儿。” 听到姜丑的回答,李老汉叹息一声,蹲倒在地,口中又开始念叨个不休。 姜丑打定主意的时候,坞堡内坐在农具房门口的李大眼看看星星也打定了主意。 这会儿的工夫,李大眼想明了一件事,外面的援兵,肯定还在。他们准备了这么久,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一切都会取决于自己,哪怕他们离开,也是过了约定时间之后的事情。 开门,放吊桥! 冤有头债有主,自从昨日和叔父碰面之后,李大眼心中便揣着一团火,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报仇就在今日,必须行险一搏。 李大眼转身回到农具房,从他平日睡觉的草窝中,摸出一个布包,在黑暗中打开,一屁股坐倒在草窝中,拿起一块糠饼,一口一口的开始吞咽起来。 “大眼哥?大眼哥?”突然间的几声低呼,差点没把正在吃糠饼的李大眼呛到。 是陈安。 李大眼伸长脖子咽下口中的糠饼,这才想起晚日和他的约定,一个人影已经摸黑进入了农具房。 “大眼哥,我一直听着呢,知道你没睡,就偷偷的过来了。”摸到草窝边的陈安挨着李大眼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没睡?”大眼忍不住低声问道。 “从下黑开始,一直没听见你的呼噜声。” 大意了,李大眼在心中暗暗自责,由于每日的劳作太过劳累,夜间睡觉之时,这些奴仆中,就自己的呼噜声是最大的,响起来有些地动山摇的架势,害得其他人晚上无法入睡,白天没力气干活,自己这才被人家从房舍中赶到这农具房的草窝中单住的。 真的大意了! “呼……呼……” 两声不高不低的呼噜声响起在草窝里。 知错就改,小心谨慎。这是李大眼从这些年坞堡的苦难生活中悟出来的道理。 “大眼哥,你好像有心事?给我说说,我想帮你。”陈安低低的声音响起。 “陈安,还记得你家的血仇吗?”李大眼没有回答陈安的问题,把话题扯到了陈安身上,他想再次确认一下。 “怎么不记得?不报此仇,我陈安誓不为人。”黑暗的屋子中,李大眼能听出陈安那发自心底的恨意。 “陈安,现在有个机会,也许能给你报了血仇,但是,要我们两个赌上性命做这一次,干不干?” 李大眼决定拉上陈安,自己行险一搏,挡住豪奴,开门放吊桥的事情由陈安来完成,机会便大上许多。 “干,只要能报仇,豁上一命又如何?”陈安猛然站起,答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农具房中,两个人影,一边啃着糠饼,一边开始合计他们的开门计划。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的开门计划也在一点一点的完善。 两百步外的草屋中,李老汉早就停止了叨咕,门里门外的已经不知跑过了多少趟。这个时候,他又一次抬头看过夜空中的星星后,从外面跑进了草屋中。 “姜郎君,差不多到时候了,行动吧。” 姜丑站起身来,心中腹诽不止,这该死的时代,没有时钟,没有更夫,还好大家多少能看星星估一个大概时辰,只能提前准备。 “老丈,去把你们的人叫过来,按事先说好的办。” “哎,这就去,这就去。”李老汉见到姜丑松了口,赶紧转身出门,溜着墙根去找左近茅屋之中的乡人。 “周兄,麻子,三虎,一会儿,行动要静,要快,能跑多快跑多快,那边就一个人,机会稍纵即逝。”姜丑又一次叮嘱一遍冲锋陷阵的三个头头。 “知道了!”三人齐声应下。 “疙瘩,听周兄的话,不可任性。” “知道了阿吉哥。”姜疙瘩嘟囔着应下,顺手把一支复合弩,一袋弩矢和一支铁矛递了过来,姜丑一一收下。 “根叔,你们留后,万一抢门顺便,你们就支援过来,不顺,你们要先撤。” “阿吉,知道了,自己保重。”根叔这个后勤什长应了下来。 十几个乡民在李老汉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来到院中,随着一阵低语,陆续的的分四伙,站到了四队人前头。 一切准备停当,姜丑手一挥,一队队的人悄无声息的踏出院门,没入黑暗…… 第58章贼匪,有贼匪! 时间接近约定的时刻,夜色越发的昏暗,所谓黎明前的黑暗,指的就是此时。 田氏坞堡杂院的农具房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互相摸索着捆扎结实了两副偷来的皮鞍在各自的前胸和后背之上,护住了上身要害,摸出了农具房。 “陈安,小心点,我在杂院门口等你。”大眼吩咐一句之后,两个人分头行事。 “知道了。”陈安应答一声,手里拿着一个未点燃的火把,悄悄向一边的草料堆摸了过去。 这是他们商量计划的一部分,一旦他们踏入前院,可能没时间点火把发信号,只有把后院牺口棚边上的草料堆提前点着。 牛马打着响鼻,陈安把一支火把插入草料堆的下层背风处,吹燃火折子,暗夜中,一点火星冒起,火折对上火把,一团火光燃起,陈安调整了一下火把的角度,以便保证几十息后,火把能借助微微的寒风,点燃草料堆。 之所以留下这几十息的工夫,就是为了他们能潜到堡门值守处,为呼叫援兵做准备。再次确认无误后,陈安捏轻手轻脚,向杂院通前院的门口移动过去,那里,有大眼哥在等他…… 客房中的田丰,睡觉认榻,一直没怎么睡踏实。 今日访友结束,已渐日晚。本来,友人是打算让他再留宿一夜的,只是,离家多日,他想早一点赶回去。 半日的赶路,暂宿这田氏偏房,这个田金的所做所为,太令他失望。 一笔写不出两个田字,田金这败失田氏名望之举,令田丰恼火的厉害。自黄巾乱起,天下纷乱的苗头已露,诸多的士家已经看出些苗头,收紧门户,派出族中优秀之弟为家族寻求渡过乱世、兴旺发达的出路,这田金却在做着败坏田氏名望的恶举。 蠢货啊。 自黄巾乱起,州郡治安大空,此时,行此恶事,激起民变又怎生是好?这岂不是为田氏招灾吗? 心情烦躁的田丰在这客房之中呆的实在憋屈,估摸一下,天快亮了,于是披衣下床,出去透透气也好。 “主人,要不要叫醒他们?”坐在外间打盹的老奴,听到声响,赶紧起身询问。 “福伯,不用了,只是出去透一口气,让他们休息一下吧,不用跟来。”田丰对这个老奴是客气的,自他记事,这个老奴就开始跟随照顾自己,总是有一些恩情的。 推开房门出屋,一股寒气袭来,田丰一个激灵,心中的憋闷泄去不少,一件毛皮风衣从后面披上他的肩头,福伯到底还是跟来了。 客房在中院,左右看看,田丰举步往前院行去,省得打扰别人。 十几步路的距离,主仆二人来到中院连通前院的门口,扫过一眼,天色有些黑,只能略略分辩清楚些路经,刚要举步踏入前院,只是,田丰的脑子中闪过了一丝警惕,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刚才一扫的而过之时,有东西从他的余光中掠过了。 田丰定晴四看,搜寻着刚才掠过的东西,离堡门处尚有十多步的距离,两个黑影手中拎着武器在小心翼翼的向堡门摸了过去。 这一刻,田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堡门墙上左右的忽明忽暗的火把,不时拖出两个人的影子,而堡门口值守的几个奴仆只顾靠在堡墙上打盹,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隐的降临。 贼匪?里应外合? 熟读史书兵策的田丰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贼匪,有贼匪!”急切间,田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喊出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响彻在寂静的夜空中,瞬间惊醒了打盹的护卫,也惊起了堡墙上的弓手…… 李大眼等来了陈安,左手中拎着的木叉顺手交给了自己这个伙伴,“千万小心。”吩咐过一句,拎着大斧摸进了前院。 堡墙上,借助火把,弓手的身影依稀可见,刚才已经观察过了,那几个身影一直没动,应该是靠在那里打盹,堡门口的几个值守的豪奴一样如此。 六十步。 四十步。 二十步。 一切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大事可成。 李大眼呼出一口长气,让自己紧绷的心神放松一点,最后二十步,胜利在望,大眼又提起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向豪奴们摸过去,只要趁他们打盹的工夫解决掉两个,剩下的三个已然不足为惧。 小心,再小心! 十五步。 “贼匪,有贼匪!” 一声突然的嘶吼在夜空中炸响,这突然的变故,让全副心神集中在值守豪奴上、正猫腰前进的李大眼差点一个屁墩坐倒在地,借助手中拎着的大斧才堪堪稳住身形。 “大眼哥,咋办?”陈安惊恐带着点哭腔的声音,让李大眼莫名的冷静下来。 怎么办?唯有拼命。 “杀!” 看着眼前突然从打盹中惊醒的几个豪奴挺着长枪的慌乱模样,李大眼握紧了大斧,嘶吼一声,旋风般的向几个豪奴扑去…… 摸出草房的姜丑等人,借助道路两边草屋的掩护,很快来到了最靠近坞堡大门的一间茅草房之下,几十人排成了一条长队,掩藏在草房阴影处的黑暗里,大气都不敢出。 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姜丑的眼睛盯的发花的时候,他终于确定,堡墙上的几个弓手一直没有移动过位置。 冲后面一招手,黑牛带着几个弓手,弯下腰身,快速猫入道路两侧,向坞堡方向摸过去。 随着几个的前进,姜丑确定他们制定的计划是可行的,路上的目标太明显,唯有路两边的沟槽是一个好通道,目标不明显,还可以借势隐藏一下。 约莫距坞堡七十步处,黑牛等人停下身形,爬伏地面,一动不动。 再次招一下手,周黑、麻子、三虎等有样学样,自路两边的沟槽摸过去,姜丑拎着武哭,跟在他们身后也摸了过来。 周黑等人超过黑牛停在了六十步处,姜丑停在了黑牛旁边。 一切就绪,剩下的唯有等待。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 时间在慢慢的流失,姜丑的身体却越来越冷,肚腹下冰凉的土地,让他感觉如同趴伏在一块坚冰之上。 坚持,一定要坚持。 “贼匪,有贼匪!” 就在姜丑扭动一下快要被冻僵的身体时,一声嘶喊炸响在夜空中。 沉寂的坞堡瞬间被这一声叫喊唤醒…… 第59章抢堡(上) 一支箭,又一支箭,带着呜鸣的风声从李大眼的头上掠过在他身后直没入土。 十步。 五步。 李大眼手中拎着大斧,无视头顶上飞过的箭矢,双眼死死的盯着堡门口的五个值守的豪奴。 五支长枪就在眼前,大眼往斜刺里一冲,堪堪躲过扎过来的几支长枪,眼看身体要和堡墙相撞,李大眼伸出左手,就手顶住堡墙,硬生生的转过身来,后背贴住堡墙,这一刻,他才长呼一口气,终于不受弓箭的威胁了。 “杀!” 堡外轰然响起的喊杀声,让李大眼的心神一缓,自己赌对了。 这声喊杀之声,也干扰了几个豪奴的心神,五支长枪一滞,小小的慌乱过后,这才再一次向大眼扎了过来,李大眼单手抡圆了长斧,一个横扫,磕偏了四支,还是有一支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的腋下刺来,用斧抵挡已然不及,李大眼心一横,略微扭转一下身体,枪尖刺在了捆绑在胸腹之处的皮鞍上,一时不得从进,借着这瞬息之机,只见他抬起左臂,牢牢夹住枪杆,左手就势攀附上去,趁着和豪奴相持之机,右手猛的往回一收斧头,收回的斧刃只是一瞬,砍进豪奴的小腿。 “啊……” 随着一声惨叫,这个豪奴撒开枪,倒地哭嚎不止。 李大眼的凶悍,一下子震住了其他几个豪奴,挺着长枪,不敢上前。借着这个机会,他才有功夫看看自己的伙伴陈安。 只一眼,李大眼心中一惊,只见陈安手中拄着木叉,大腿上已经插着一箭,一瘸一拐的前行,距离堡墙还有几步之遥。 “跑,拼命跑。” 对着这个伙伴嘶吼一句,余光所见,几只长枪已然出现在视线之内。 李大眼顾不得其它的,又一次抡圆大斧横扫过去,两支长枪脱手而出,借着这个机会,大眼左手不停,抓住刚才夹在腋下的长枪,猛的一个倒捅。 “呜哇……” 又是一个豪奴捂着脖子倒地不起,呜哇乱叫个不停…… 田丰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眼发直,好勇悍的贼匪! 从自己发现这个贼匪,高喊示警,到现在,不过十几息的工夫,这个贼子已经放翻了两人。 眼见着,这几个奴才是挡不住这个贼匪的,怎么办? “杀!” 堡外传来的轰然喊杀声入耳,让田丰心中一凉。 里应外合? 果然如自己所料啊,该死的田金! 没时间在去咒骂自己的这个蠢货偏房,田丰眼光四扫,援兵,援兵在哪? 田丰指望的援兵几时能到尚不可知,但是,李大眼等的援兵已经开始行动。 刚才那声打破夜空宁静的嘶喊,让爬伏在冰冷荒野中的姜丑一个激灵,大眼动手了,是个汉子。 “周黑,冲!” 姜丑没有一丝犹豫,一声呼喊出口,这些,是计划的一部分,不管最后堡门能不能打开,周黑他们都要冲过去,万一呢?至于堡墙上的那几个弓手,对周黑一伙人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周黑他们开始前冲之时,就是黑牛带领的弓手们动手之时。 “杀!” 一声轰然嘶吼过后,黑暗中,跳起几十个身影向堡门直冲而去。 姜丑一声嘶吼过后,活动一下有点僵硬的手脚,复合弩踩在脚下,嘎吱声响过后,弩矢上弦,右手一把操起弩矢,左手一个托举,弩弓已经瞄住了堡墙上的一个人影。右手食指扣动扳机,一支弩矢带着破空之声直冲目标而去,入眼尽处,堡墙上的那个身影一滞,慢慢的软倒下去。 “抓紧!”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姜丑对黑牛丢出两个字之后,拎着弩弓,捡起地上的铁枪直奔堡门而去…… “陈安,准备开堡门。”大眼眼见陈安到了自己的身边,虎吼一声,挥动大斧向前跨出一步,迎上对面的三个人,把陈安护在身后。 这是二人早已经核计过的方案,只要打开堡门,堡外的援兵哪怕爬壕沟也还有一丝抢进坞堡的机会。如果先放吊桥,失去了开门的机会,即便吊桥放下,破堡也是枉然。 “好的。”陈安应了一声,牙一咬,拔去大腿上的箭矢,痛得他一声闷哼,这才拖动伤腿,来到门洞下面,死命的抽动两根门栓。 “大眼哥,门栓已开。”完成任务的陈安冲着李大眼喊叫一声。剩下的两根顶门杠有碗口粗细,卡在大门和地面的卡槽中,不是陈安能完成的工作。 三个,还剩下三个,长枪已经捡回,握在他们的手中。 李大眼盯着前面的三个人,他的耳中已经听见东跨院的嘈杂之声,豪奴马上要到来,没有了时间。牙一咬,李大眼往后退去,做出要搬顶门杠的动作,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三个豪奴果然上当,心中发急,挺枪向他刺来。 等的就是你们。 瞅准机会,李大眼猛然向前一扑,带动着右手的斧头向左边豪奴的头顶直劈而下。 “啊……” 左边的豪奴枪已递出,见到直奔面门而来的斧头,下意识的想收枪格档,一切为时已晚,随着一声惨叫,这个豪奴从头顶至肚腹被斧头的利刃扫过,一股鲜血飙射而起,喷溅了大眼一脸,尸体仰面倒去。 李大眼左手不停,手中的长枪,举起猛的向前捅去,一股阻力过后,枪尖突进。 “呜哇……”伴随着另一声惨叫,右边的豪奴也被大眼一枪捅翻在地。 眼见第三支枪已在眼前,电光火石间,李大眼丢开大斧的右手终于赶到,一把攥着了枪杆,使它不得寸进。 两个人倒地的惨状,终于让这名豪奴无心恋战,丢开长枪,撒腿往后跑去。 李大眼的视线内,东跨院门口、中院连接前院的门口大批的人已经涌了出来。 “杀!” “杀!” “杀!” 堡外的喊杀声已经响成一片,李大眼知道援兵已至,顾不得许多,还转身体,两个大步跨到了大们口处。 两只比碗口还粗些的顶门杠夹在他的双臂之下。 “起!” 弓腰沉身,随着大眼的一声虎吼,两根顶门杠脱离开卡槽。 “吱嘎嘎……” 等在门边的陈安,双手死命往后一拽,随着一声沉重吱嘎身响,堡门缓缓的打开一道缝隙…… 第60章抢堡(下) 站在远处的田丰田元皓,目睹了堡门被打开的全过程,一颗心直行下沉,随着堡门上那道缝隙的出现,他的心如坠冰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主人。”几个奴仆的到来,唤醒了田丰做为士族的那份傲气。 如果能把堡门重新关上,也许一切还有的救,田丰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抢回堡门,速去抢回堡门。”田丰冲着一众奴仆喊叫不止。 刚刚涌出东跨院的豪奴和田丰自己带来奴仆,在田丰的指挥下,挺枪端弓,向着堡门口扑了过去…… “元皓,这怎生是好?这怎生是好?”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田丰身后响起。田丰猛的转过身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衣衫不整、身形有些肥硕的远房兄长,一股汹汹的愤怒感自心底升起。 全是这个蠢货招惹的祸事啊! “啪!” “滚一边去!”田丰已经顾不得什么士族风度,抬起手来,一个巴掌抽过去,紧跟着吼出一句粗话,向堡门跑了过去…… 堡门终于在大眼和陈安的合力之下打开,见到壕沟边黑压压的几十号,李大眼心中一定。 “吊桥。” “大眼。” “放吊桥。” 杂乱的喊声响成一片。 双臂一松,两根顶门杠轰然落在了门洞中央,回过身来,打算放吊桥的李大眼和陈安二人,看着眼前的情形,头皮有点发麻。 几十个豪奴已经持枪张弓的向他们二人冲来,坞堡的吊桥由堡门两边的绞盘控制,此时去转动绞盘,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走,速走。” 李大眼没有一丝的犹豫,吼出一句之后,一把抓过陈安,扭身往堡门外一堆,陈安被他推得踉跄几步,扑倒在堡门外,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完成这一动作的李大眼,一步跨出,顺手抄起一根粗壮的门栓,横在了自己的胸前,返身站在堡门中央,静静的等待豪奴的到来。 这一步,李大眼并没有和陈安商量过,这是他为自己孤身抢门做的计划,能一个人完成的事情就别拖累他人了,能活一个是一个。把顶门杠放在门洞中央,自己只要守住了这两根顶门杠,豪奴们就休想关上堡门。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姜丑,此时,后悔的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失算,真的失算了。 抢门计划中,只想着开门放吊桥,怎么就忘记现在的这种情况呢? 门开了,吊桥放不下来,为什么就不准备云梯呢? “阿吉,咋办?”周黑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下沟,爬过去。” 一声吼叫过后,一个人影带头跳下壕沟,是李麻子。有着一次跨越壕沟经历的他在关键时候起了作用,三十多人紧跟着纷纷跳下壕沟。 “大眼,我的孩儿。”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喊后,姜丑见到李老汉从身后扑过去,连滚带爬的下了壕沟,心中暗暗自责不已,亏欠这个老汉了。 “失火了。” “快救火。” 西跨院中一阵杂乱的喊叫声传来,随后一群瘦弱的身影自西跨院涌出,引得豪奴们一阵骚乱。 前面由于战斗的关系,大家的精神都集中在堡门口,并没有注意到火起,此时,众人抬头看去,西边的院落中已经火光冲天。 借着火光,随着杂嘈,加上涌出的人影,整个田氏坞堡再这一刻完全乱了套。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大眼的心头浮现出一丝满足,这里有自己的大半功劳,值了。收回目光,他的一双大眼冷冷的看着已然逼近自己的豪奴。 战斗才刚刚开始。 “杀!” 一声虎吼从大眼的口中发出,粗重的门栓紧跟着横扫出去,逼近他的豪奴们让满脸鲜血、状若疯虎李大眼这气势一逼,纷纷胆怯退后。 人群外的田丰,看着这几十个豪奴,暗自摇头不已,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时间发火,战斗要紧。 “弓箭,用弓箭。” 田丰的这声喊叫不但提醒了豪奴,也提醒了姜丑,此时他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拎着一把弩弓的,丢下左手中的铁枪,把右手的弩弓拿过来踩在脚下,一支弩矢上弦,躲开吊桥的遮挡,弩矢夹带着呜鸣向堡门口的敌群中钻去。 “啊……” 一声惨叫,连带着一声闷哼同时响起在堡门口。 姜丑的弩命中了豪奴,豪奴的几支箭矢也同时命中了站在门洞中的李大眼。 姜丑看的有些目眦欲裂,李大眼的身体明显的晃动了几下,他是真不舍得这样的汉子就这么折在这里。 “李大眼,爬下!”姜丑口里喊叫不断,手中的动作不停。 “大眼哥。”被李大眼摔得七荤八素的陈安也有些清醒过来,哭喊着向李大眼爬去。 当姜丑再次端起弩弓打算扣动扳机时,几支箭矢先他一步,掠过堡门洞中李大眼的身体,向豪奴直扑而去。 黑牛的人终于到了。 “呜……” “哇……哇呜……” “啊……” 姜丑眼见的,李大眼在连身的惨叫声中,不知是听到让他爬下话语,还是伤重不支,软倒在地,斜躺一边,胸腹和双腿上挂满箭矢。 “麻子,你个怂包,磨蹭到什么时候?” 见到李大眼的惨状,姜丑心中怒火高炽,冲着攀爬壕沟的李麻子一声怒吼。 堡门外这突如其来的弓箭打击,让一众豪奴胆寒,纷纷退缩不前。 听见连声的惨叫,站在豪奴身后的田丰脸色一片灰败,他心中清楚,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杀!” “杀!” “杀!” 一个、两个、三个…… 周黑等人终于爬上了壕沟,堡门口,长枪挥舞,鲜血四溅,喊杀连天。 豪奴在退却,周黑等人推进入堡。 “大眼哥,呜呜……” “大眼,我的孩儿啊。” 李老汉和另一个人影爬在李大眼的身边哭嚎不止,姜丑看着这一幕,心中发涩,是个汉子,但愿老天开眼。不愿意再看这一幕,姜丑转过身来,咬着后槽牙对身边的黑牛吩咐道:“带人去后门,骑马坐车之人,一个都不准放过。”几个弓手在黑牛的带领下直奔后门而去。 冤有头,债有主。 姜丑打定主意,血债血偿,他要好好和这田氏坞堡之主清算一下旧帐。 不如此,对不起躺倒在堡门口的李大眼;不如此,对不起干涸沟底的那些婴孩;不如此,对不起丁十三他们;不如此,对不起李老汉他们;不如此,也对不起自己多日来积压在胸中的那一口恶气。 “阿吉。” “屯长。” 根叔带着留守的众人赶了过来。 “枸杞,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没有?尽你最大努力救治他,” “我尽力!”枸杞应了一句。 “嘎吱吱……” 一阵声响传来,吊桥缓缓的放下…… 第61章头铁也会挑时候 日近巳时,冬日的暖阳普照大地,洒下一片温暖,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那一丝哀伤。 攻打田氏坞堡的战斗早就结束。 西跨院的大火已经扑灭,近二三十个已无家可归的孩童加上二十多个奴仆惶恐不安的等在他们原来的草舍中。东跨院内容无一人,在通往前院的门口站着两个值守的士卒,后院亦是如此,空无一人,根叔石头带着几个士卒做着财货清查。中院内,二三十个女婢呆在屋舍内,近二十个女眷呆在院子当中,满脸惊恐,哀哀哭泣不止。 坞堡前院内,俘虏的看管由周三虎负责。 几个血迹斑斑的木笼摆在院中,田金,他的便宜儿子还有大小管事以及恶奴头目四肢被捆,口中塞着破布,关在其内。近三十个劲装豪奴被捆绑着双臂一个个的串联起来,跪伏在地,三四十具尸体堆放在院子正中。 田丰田元皓站立在一边,一张长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双眼注视着远处一个尸体堆中的一个头发苍白的尸体,他的老奴是终诚的,为他挡过一枪,要不那个贼匪阻拦的及时,估计,他也和老奴一个下场。 正堂内,一个医者模样的老者在照料几个伤卒。 枸杞在那里照料着重伤的李大眼,李老汉、还有陈安在边上抹着眼泪。 今天的坞堡能够攻打成功,九成的功劳归这李大眼和旁边哭泣的陈安。 正厅内,李老汉哀哀的低泣让姜丑心中烦躁的无以复加,看一眼快裹成粽子的大眼,便转身离开,希望他命大吧。一共十多处的箭伤,其中,一处箭矢入腹,一处自肋下射入,这两处,是最为致命的,开腹治疗?别想了,人能在取出箭头之后还有一口气,姜丑已经是心满意足,至于其它透过皮鞍扎破胸腹的箭伤,以及两个腿上的箭伤,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汝名姜丑?” 刚刚跨出正厅的姜丑,便听见一句询问,抬眼望去,是站立在台阶之下的田丰田元皓。 “我便是姜丑。”姜丑站定在台阶之上,压住心中的烦躁,他想看看,这田丰要弄什么妖蛾子。 “汝……” “别之乎者也,我姜丑是个贼匪,听不懂。你如果想说,就说我这个贼匪能听得懂的,如不想说,麻烦你闭上嘴巴。” 田丰一个汝字出口,姜丑直接抢断了他的话头,他的目的是奔着彻底激怒这个头铁的田大谋士去的,有事说事,省得啰嗦磨叽个沒完,那些之乎者也的酸词,听起来太费事,自己这个时候,事情太多,没工夫陪他。 “汝,汝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公然行贼匪之事,置法度、朝廷于何地?” 还行,这田丰虽然依旧坚持了两个汝字,但是说的话,自己一听便懂,并没有弄出什么让自己猜来猜去的东西。看来,这田大谋士,头铁也要挑时候,也会挑人。想想也是,他非智短之人,应该能认清形势。和一个高官勋贵、皇帝国戚头铁还能为他的家族搏得名望,为他自己搏取名声。可是,他田丰田元皓如果因为头铁,折在自己这个小毛贼手中,那田大谋士可能反而会成为士人的笑柄。 “哈哈……哈哈哈哈……” 想通了此节,姜丑心情欢畅,一阵放肆的大笑,心中闷气泄去不少。 “田元皓,我本来就是贼匪,又何必顾忌那些,但是我这个贼匪想问问你,士家大族、地方豪强逼迫乡民佃儿卖女该当何罪?逼良为奴该当何罪?横行乡里、肆虐黎民该当何罪?逼迫黎民百姓弃儿丢女该当何罪?欺男霸女、纵奴为恶该当何罪?视黎民百姓如草芥,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该当何罪?把持乡里横征暴敛又该当何罪?”姜丑心情舒爽,并没去回答田丰的问题,而是一句一句,看着眼前有些怒火中烧的田丰,慢悠悠的反问了回去。 此时的田丰感觉到,这贼子每问一句,就如一个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每问一句,他的面皮便忍不住的抖动一下,心不住往下沉去一分。他心中清楚,细究起来,除了最后一问尚有得一辩外,其余的,以昨夜初至此处之所见,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耻辱! 让一个贼匪问得有些哑口无言,绝世之耻。 “汝之所言,与田氏何干?与某何干?” 士族的那份傲娇,加上长期被黎民奴仆敬奉养成的优越感,让田丰不想在这个贼匪面前落尽最后一丝颜面,终究没忍住,出口强辩一句。 何干?听口气,这是不想承认?姜丑估算一下时间,黑牛应该快回来了,也好,反正要料理后事,那便一起,也让面前的田大谋士知道到底与他何干。 “三虎。”姜丑没有理踩田丰,冲着远处的周三虎,叫了一声招招手。 “屯长,何事?”小跑过来的周三虎开口询问。 “去,把堡中所有的人聚到前院,不论男女老幼,一个都不许落下,一会带去堡门口,这里有人问什么与他何干,我等就给他一个何干。” 让你明白这个何干,这就是姜丑此时的想法。 收服田丰? 姜丑不报这种幻想,自从他踏入田氏坞堡之后,已经想好了对付这个田大谋士的办法。 姜丑的语气、行事,以及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让田丰这个智谋之士预感到,今日,自己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望着面前的这个贼子,他的眉头紧皱,心中推算着各种可能。 一刻钟不到,田氏坞堡的前院,便让各色人等填满,各自聚做一团,男女老幼皆有。姜丑扫过一眼,惊恐无助者有之,咬牙切齿、怒火中烧者有之,麻木不仁者有之,哀嚎哭泣者亦有之;面黄饥瘦、身形如柴、破衣烂衫者有之,锦衣华服、身型丰腴者亦有之。 “屯长,已经准备妥当,姜什长也已归来,在堡门外等候。”一个士卒匆匆赶来,向姜丑报告了黑牛归来的消息。 好戏也该开场了。 姜丑看看站立一边的田丰,开口说道:“田元皓,你是聪明人,废话应该不用我这个贼匪多说,给自己保留些体面,走吧。” 姜丑话说完,带头往堡外行去。 第62章论士(上) 田丰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忍无可忍! 这贼子不但威胁了自己,还要让自己去堡外受辱? “贼子,你可曾听闻,‘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 行出几步的姜丑被这声呼喝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这话怎么听的这么耳熟呢,脑袋一转,想起来了,这话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表达语句,而且,人人耳熟能详。 “士可杀,不可辱?” 心情大好的姜丑吐出几个,询问田丰。他决定剽窃点东西,对这个头铁的田大谋士进行一下降维打击,省得他不可一世。 “士可杀,不可辱?”田丰低声念叨一句,略一思索,长眼圆睁,神色复杂的看着姜丑。 姜丑知道,降维打击起了作用,要不然,他不会是这个表情,又故意问了一下,“是这个意思吗?” “是。” 田丰很想摇头否认,但是,最终还是点头,说出一个是字,不得不承认,这贼子总结的极准。 “哦,是就好,田元皓,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倒是想问问,你认为方今天下,哪些人可以称之为士?”姜丑来了兴趣,决定将降维打击进行到底。 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要么避世养望,要么把一个国家搅和的乱七八糟、民不聊生。避世养望的,教出来了一群野心家的帮凶。搅和国家的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这一搅和,几千万人做了炮灰,生民十不存一,就是这些人,还妄图称士?做梦去吧! 论嘴,田丰没怕过谁,略作思考,张口就答。 “前有三君,后有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皆可称士。另外,如马季长及其弟子郑康成、卢子干。再如陈伯真、陈太丘,管幼安、华子鱼、邴根矩、桥公祖、蔡伯喈、孔文举等等,皆为名士。”田丰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嘴炮全开,说出了一个个的人名,一番言语过后,似乎他的自信又恢复了一些。 姜丑就知道他会说这些人,细究起来,这里的人,有些,还是能称为士的,比如三君中的陈蕃陈仲举,八俊中的李膺李元礼,邴原邴根矩,华歆华子鱼等等,他们相对的还是比较清廉或顾念百姓的,也做了一些与士相匹配的实事。至于其中的大多数人,完全就是士人互相吹捧的结果,此士非彼士,姜丑是不会认可的。 看着田丰的眼中再次露出来的那一点自信的神采,姜丑决定开始他降维打击前的下套工作。 论对当世之人了的了解,姜丑这个工科狗,自知比不过田丰这个汉末土著,所以他避开这些人不谈,又对田丰抛过去一个问题。 “田元皓,那何以称之为士?”姜丑的话问完,面含微笑的看着面前的田大谋士。 经史子集,更是田丰的强项,不说倒背如流,也差不多了。 “士者之论,先贤有言: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可为士矣。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可谓士矣。”田丰做为一个儒家正统,孔圣的答案,就是至理名言,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田丰的回答,正如自己所料,姜丑心中暗喜不已,果然上钩了。 “田元皓,我这个贼匪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好像也是先贤有言:‘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唯士为能。’以前一直不明白这句话何解?这里的士又做何解?另外,我这个贼匪,没机会读书识字,只能道听途说,还有一个先贤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唉,还有什么‘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十等为王、公、大夫、士、皂、舆、隶、僚、仆、台’,什么‘士、农、工、商’四等,什么‘学以居位曰士’,反正是这传那志的乱七八糟一堆的士啊。来,今天正好碰上你这个‘士可杀不可辱’的士,给我好好的说说,他们道底哪个说的对?哪一个是真士?哪一个是假士?而你认为的真士,又要有哪些品质?田元皓,我这个贼匪就是搞不懂这些,所以才变成了贼匪的,没成想,上天垂怜,让我这个贼匪,碰上你这个河北名士了,来,既然是名士,即就希望你不吝赐教。”一段话问完,姜丑满脸困惑感,眨巴着一双眼睛,眼睛内充满求知的渴望,看着田丰,等着他的答案。 姜丑剽窃前世的东西,把这个坑挖的很大,套下的很深。 前三个,是田丰心中的儒家圣贤,孔子、孟子和孔子的学生曾子对士的认知和要求。 田丰用的正是孔子的士,实际上,以姜丑的理解来看,孔圣人把士,分为三个层次,其中也是包含孔子对士的要求。第一层,言信行果,千金一诺。在个人层面,修身正气,这是最初级的士,这也是孔子对士的最低要求,许多仁人志士,可能处于这个层面。第二层,宗族称赞孝顺,邻里称赞友爱,在家族层面,做孝悌表率。这是士的次级层次,也是孔子对士的更高级的要求,修身、齐家。第三层,国士,士的终极。他要求士人,要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对外不辱使命。对内又能安邦治国。这样的人有,比如管仲,比如商鞅。通俗的讲,就是这种士要能做到儒家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总体来说,要做到孔子说的士,仁义礼信,这四个要求是要达到的,这里面唯独少了一个智,就是为一些杀身成仁的仁人志士开的后门。 孟子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这里的士,说的是那些心怀仁义,志存高远,心志坚定的人。这些人的具体表现,亚圣也给了答案,比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再比如,“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种主张,亚圣就给出了名士要具备的品质,仁,义,信。 第63章论士(下) 孔子的弟子曾子,着重对士强调了一下他的要求,仁,要自始至终,始终如一。至于什么弘毅,你都做到仁了,仁者爱人,当然是心胸宽广的。 至于什么‘学以居位曰士’,则是西汉儒家被列为正统后,红果果的为那些伪儒学张目的东西,已经没有了道德底线。直白的说,就是学而优则士,这个士,更多的应该是一个通甲字,通仕。也就是很直白的告诉大家,学儒家经典学的好了可以做大官。 董仲舒在把儒学这个大美人献给汉武帝之时,已经对真正的儒学进行了阉割,比如,孟子提出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是不敢灌输给刘彻的。儒学被统治者接受后,那些只依靠读儒就能轻松享受生活的士大夫们,不断的对儒学进行一遍又一遍的阉割,只取对他们有利的,对他们不利的东西,则只字不提。 就比如,这个仁字。 何谓仁? 孔圣人对仁有很多论述,相对很宽泛,最基本的仁,你要做到孝悌二字。而孟子的仁,相对具体一些,可以从一句话体现出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现在的士人为家族着想,他们只谈“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他们只抓住了孔圣人对仁最低级的要求,因为这对他们最有利。而亚圣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种仁,则被他们直接的忽略或无视了。 姜丑用孔、孟、曾三个儒门先贤话,实际上,就是把孔孟曾三人绑在了一起,堵上这个漏洞,不让田丰有空子可钻,也让这个仁字更具体一些。 仁者爱人,这就是仁字相对具体的表现。之所以拉上曾子,就是告诉田丰,你们不但要爱护黎民百姓,还要持之以恒的爱护,你不可能偶尔施舍一点嗟来之食,便说你爱护过百姓了。 在孔孟曾三合一的仁字面前,现在的士族门阀,统统覆没,没有一个能做到的,因为他们把黎民百姓做为盘剥和奴役的对象,又哪里会去爱护呢? 田丰之流,以士自居。他们的这个士,是士族的士,也是士农工商的士。 这个士,代表的是一个阶层,而并非圣人口中的士,因为他们做不到真正的仁。但是,他们把春秋时期便已有萌芽的阶层划分,做了强化,让各阶层的划分更明确,更固化,造成了更为激烈的阶层歧视。这样,现在的士家大族们,便把他们的士和圣人的士,混为一谈。唯有这样,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才能更加名正言顺做他们天然高人一头的士,而不是真正的品行高洁之士。 所以,田丰之流全是士族之士,只代表一个阶层。而圣人口中的士,才是名士,是国士。 当姜丑把那一堆‘士’放在一起,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时,田丰便明白了他面前的这个贼匪想要表达的意思,长脸上刚刚升起的那点自信,荡然无从。姜丑刚才的问题又相互裹胁在一起,此时的田丰田铁头,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他已经无法回答。 怎么回答?把亚圣摘出去不认?还是把曾子摘出去不认? 既然要决定对这个刚而犯上的田丰田铁头进行降维打击,姜丑便决心做得更彻底些,笑眯眯的看着田丰,很无辜问道:“田元皓,你现在还认为,方今之世还有那么多的名士吗?来,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些名士,他们中的大多数,黎民百姓连面都见不到一次。即便见了面,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他们怎么做到的仁爱世人?难道他们盘剥黎民,就是给黎民百姓面子,相当于仁爱黎民百姓了?难道他们朱门酒肉臭,黎民百姓做路旁冻死骨,就是他们对黎民百姓的仁爱?” 姜丑连声的询问,让田丰的长脸憋得通红,双目中,怒火有如实质。 自束发就学以来,在他田元皓引以为傲的嘴炮以及智术上,何时让人堵得这么惨过?没成想,今天被一个贼匪下了套,输的体无完肤。 姜丑想起昨晚这田丰田铁头见到自己时的那种鄙夷不屑的眼眼,还有他那四十五度望月的神态。此时看着田丰的情形,昨晚集压在心头的那一口恶气总算是出尽了。 杀人诛心的事,还是要慢慢来,才有意思,姜丑决定暂时放过他,和这田元皓胡诌八扯的论士,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于是,缓缓说道:“士啊,究竟什么是士呢?”没等田丰确认,他开始自说自话,一边说,一边缓步往坞堡外走去。 “士者,懂仁爱,明是非,知孝悌,守信义,重然诺,不畏强权,不贪享乐,不改其志。忧国忧民、为国为民。革新创造、造福黎民。为国敢血溅庙堂、为民可俯身躬耕。田元皓,这就是我这个贼匪对士的理解,能做到五成者,可称无双国士,不知可对否?”姜丑的话语,远远的传来,人已消失在坞堡外。 随着声音的结束,田丰觉得胸中一阵翻滚,口里,泛起一丝的醒味…… 田氏堡门外,今日,这宽敞的地方,派上了一次用场。一个用土临时堆砌的高台坐落在吊桥外几步远的地方,高台上面摆着几张矮几,矮几之上,放着笔墨,一匹打开的布帛一头铺展其上,高台的一角,有一堆东西放在那里,上有布帛遮盖。 土台下,三十几个劲装恶奴被捆绑串联着排成一排跪在地,他们的身后,是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卒。几个木笼排列在恶奴前,笼中有人。本笼前,十步外,五张门板摆放在那,门板上有人爬伏,旁边有妇幼照料。在其后,拉开五步左右,一众黑压压的人头,填满了这个开阔之地,一眼扫过,该有数百之众。 在堡中呆立许久,强压下那丝醒味的门卫丰,默立于坞堡门口,打量完这一切,面色一片苍白。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贼子会怎么做,又做到哪步,但是,他已经大概猜测出了这个贼子的意图。 田氏的这一劫来的如此突兀,来的如此凶猛,该怎么渡过?常以智谋之士自居的田丰田元皓,此时,如坠冰窟,冬日的暖阳照射在他的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暖意。 第64章节奏还是要带的 拼命?自绝? 这个选择权在今日卯时堡破之时,已经不在田丰的手中。那贼子的话,说的很明白,配合一下,保持些体面,不要让大家为难。否则,他能破中丘县的田氏坞堡,又安知什么时候不能攻破钜鹿的坞堡?贼子的意思,他听得明白,为了田氏全族,自己现在已然变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腩,还有得选择吗? 收回思绪,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田丰内心的屈辱和痛苦,在聚积、在累加。 再次扫视过一遍现场,姜丑确认自己的嘱咐好像没什么遗漏,抬步走上高台在中间站定,看一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他开口说道:“我叫姜丑,是一名士家豪族和官府口中的贼匪,今日劳累众乡邻走这一趟,很抱歉。为了表示歉意,事情完结之后,大家先别着急离开,来一趟这个平时不敢靠近的田氏坞堡不易,走之前,大家不妨进去看看,顺便带点自己需要的东西回去,当然,先前的许诺一样有,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姜丑的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些说不下去,高台下,人群中,嗡鸣四起。 这些纯仆的百姓,都是田氏坞堡势力范围内的里乡之人。昨日晚间,田氏坞堡杀声盈野、火光冲天的情形他们是知道的,众人无不心中大快,一夜未眠。更有些胆大的,还暗中靠近些观看田氏被贼匪攻打,以慰他们心中的仇恨和怒火。 贼匪毕竟是贼匪,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乡人们并不敢靠近过来。卯时,战斗结束,许多心有牵挂之人,在承受着煎熬,担心着他们的孩儿,担心着他们在坞堡中为奴为仆的亲人。谁曾想,天刚放亮,他们的孩儿和亲人便安然归来,同时,跟随他们归来的,还有一队土卒,向每个里乡传话,约请他们来田氏坞堡。孩儿和亲人能归来已是意外之喜,这份约请许多人是不敢参加的,谁知,人家许诺,有吃食发放。吃食二字,彻底的撒碎了他们心中的防线,为了这口吃食,他们来到了田氏坞堡,此时,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不但有吃食,还有东西拿。 老天爷,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贼匪?送还亲人、发放吃食、拿取东西,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是贼匪吗? 姜丑的做法,完全颠覆了他们对贼匪的认知,这一刻,这些纯朴的百姓,忘记了对贼匪的恐惧,互相求证着,询问着,想确认一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田丰听到姜丑刚才说的话,看着站在高台上一脸温良的姜丑目光复杂,冰凉的内心,波澜起伏,再次回想这贼子从昨晚到现在的表现,此贼所图乃大! 黑牛看着土台上的伙伴觉得越来越陌生,这个伙伴做出的事情越来越看不懂,不过,当他带队送归那些孩童和奴仆时,收到的感恩,让他这个贼匪觉得,跟着这个伙伴做事,越来越有成就感。根叔,石头一样有点看不清楚这个乡人的所做所为,但他们替姜丑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因为那些奴仆和乡人不再以看贼匪的眼光看他们。周黑静静的站在一边,心里暗自为当时的决定感到庆幸,跟对了人。 姜丑面色温和的站在土台上,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台下的乡人们安静下来,沒有去制止。 许久,乡人兴许确认完姜丑所说的是真的,也兴许他们想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好事,停住说话,看着土台上的姜丑,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他们眼中的绝望之色退去一些,多了一丝期望之色。 “乡邻们,我姜丑曾几何时也同你们一样,是一个普通百姓,家中有阿翁有阿母、有姊有兄,一家人种种地,打打猎,日子虽然清苦一些,但是心中快乐。可是,随着我慢慢的长大,我们的日子却越过越苦,越过越难,阿姊饿死了,阿兄去大户人家为奴为仆,却因一件小事被人家活活的打死了,阿翁阿母为了这个家拼命的劳作,最后也累饿而死,好好的一家人,家破人亡。”姜丑的故事编到这里,面色一片悲苦,语带哽咽,停住了口,做势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台下的乡人们感同身受,脸上一片哀伤,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会儿,情绪得到舒缓的姜丑,继续开始他的述说。 “当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会过成这样?现在,我想明白了,就是因为他们。阿翁没早没晚的忙碌,打到的猎物和种出的粟粮我们不敢吃,要送给他们;阿母没日没夜纺出的布帛我们不敢用,要送给他们,我们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们。”怒吼出这个他们,姜丑停住话头,满脸激愤,用手指着台下的笼子。 节奏还是要带的,情绪也要蕴酿。 姜丑用眼中的余光扫过台下,入眼处,一切都在朝他引导的方向发展。 黎民百姓们,他们可能愚昧无知,但是,大家并不傻,一些浅显的道理,在有人刻意的引导之下,他们很快就能想得明白。 台下的百姓出现一些小小的骚动。他们脸色,逐渐的由绝望转而希望,由同情变成愤怒。 可以继续了! 看见这一幕的姜丑在心中腹诽一句,再一次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们不去种一分田,不去打一个猎物,没有织一匹布;他们凭什么吃着我们的吃食、用着我们的布帛、有我们伺候着,吃饱穿暖却不给我们活路?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善良,我们的软弱,我们的忍让,让这些狼心犬肺、豚犬不如的东西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他们用我们送给他们的东西,养恶奴、蓄死士,变强大之后反过来压榨我们,他们拿走我们的吃食,抢走我们的田地,霸占我们的妻女姊妹,还让我们给他为奴为仆,做牛做马。是他们贪得无厌、索求无度、渔肉百姓、横行里乡,让我们没有了活路。是他们,让我们忍饥挨饿、弃儿丢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一切全是因为他们。” 话说到这里,神情激动的姜丑停住了话头,几步跨到高台边那堆东西跟前,一把扯开上面遮盖着的布帛,不再言语。 “哇……” “嘤嘤……嘤……孩儿,我的孩儿。” 累累白骨、残碎的尸骸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的在多,不如眼见为实。 况且,这些白骨和尸骸是他们的亲人,是从他们身上割下来的骨血? 最初的惊呼过后,百姓中的那一份悲苦和哀伤,彻底的被这堆婴孩的尸骨引爆,满面怒火者有,嘤嘤哭泣者有,长声惨嚎者有,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诉说着心中的那份悲伤…… 第65章罄帛难书 田丰田元皓,听完台上姜丑的讲说,再见到这堆白骨,看着台下哀伤悲愤的百姓,直感觉身上的最后一丝力量被抽去,双腿一阵发软,身体摇晃不止。 打铁须趁势,事情不能半途而废。 “乡邻们,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恶事做尽,坏事做绝,他们依旧不会满足。他们用我们的财货,结交勋贵、买官买爵、掌控乡里。他们用我们的财货培养他们的势力;他们用我们的财货,反过来对我们偶尔施舍一点嗟来之食,吊着我们一条小命,想让我们对他们感恩戴得,以养人望;他们用我们的财货培养为他们说话的无耻文人,为他们歌功颂德,企图掩盖他们的罪恶,让那些斯文败类,为他们树碑立传,以图青史留名。因为他们其后的图谋更大,他们想掩藏起罪恶,成将成相,为侯为王,以便他们生生世世、祖祖辈辈的继续压迫我们、奴役我们,他们想让我们的子子孙孙为他们为奴为婢。” 怒火积累到一定程度,是该到了引爆的时候。 姜丑看着下面的百姓,面色潮红,胸口起伏,知道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话锋一转,接着说到:“为了我的孩儿,为了我的子孙,我姜丑决不能让自己的惨事,在自己后辈的身上发生,我姜丑绝不让他们的图谋得程,今日决定,揭露他们的罪状,清算他们的罪恶。”随着一声怒吼过后,有力的举起自己的臂膀。 信号已经发出,事前的安排如约而至。 “揭露罪状、清算罪恶!” “揭露罪状、清算罪恶!” “揭露罪状、清算罪恶!” 随着姜丑臂膀的举起,人群中的陈安和李老丈他们,臂膀不断举起落下,“揭露罪状、清算罪恶”的喊叫,从一声、两声,到十声、百声,最后形成一片。 事成了一半。 台上的姜丑,口号高喊、手臂挥舞,引导着这股力量,如果这种力量以少聚多,他们足可以改天换地,姜丑心中清楚,这才是自己以后的仪仗。 田丰看着台上的姜丑、台下的百姓,内心深处的痛苦已经无以复加,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身体摇摇欲坠。 “站稳了,指挥恶奴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怂包?” 田丰边上的周三虎扶了一把田丰,甩出一句话,丢过一个鄙夷的眼神,要不是看在屯长对他尚算客气的份上,他早一枪捅翻此贼子,他什中的一个兄弟就折在了这个贼子指挥的恶奴枪下。 “汝……” 周三虎的话语,如刀如剑,捅得田丰的内心鲜血直流,就是这一捅,反而又刺激了他,让他做为一个士族的那点傲气再一次被激发了出来,勉强站住了身形,想张口和这个贱卑的贼匪理论一番,一个汝字出口,看着周三虎黧黑的面庞,田丰的话已经说不下去,收住口,闭上眼睛,对眼前的一切再也视而不见。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堂堂的田丰田元皓,会同一个贱奴贼匪去争辩? 耻辱,奇耻大辱! “哼,假清高!”周三虎的口气不屑之极。 声音入耳,田丰的面皮抖动不止,他那鲜血淋漓的内心又被周三虎重重的补了一刀。 姜丑停止举动臂膀,台下口号停止。 清算的时候到了! 看一眼群情激愤的百姓,姜丑指着台下的木笼,再次开口说道:“田氏恶贼已经被我抓住,一干恶奴已然全部被俘。我姜丑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今日,当着此贼的面,我们要把他犯过的罪恶,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讲个清楚,说个明白。今日,大家所有的冤屈和曾经的苦难,都可以讲出来,我们要将这田氏贼子的罪恶,一一记录在案,公诸于世,为天下人所知,让他遗臭万年,省得以后再祸害我们的子孙。好了,我姜丑的话说完了,我把这个地方让出来,大家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现在,可以开始了,谁先来?”一句话问出口,姜丑看着台下,百姓们面色复杂,并无一人有所行动。 唉…… 还是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啊,此时的百姓是善良纯朴的,吃亏受罪只能忍受,他们被奴役的太久,真的给他们机会的时候,他们会顾虑重重,踌躇不前。 “谁来?” 姜丑向台下某处投去一个眼神,又嘶吼一句。 “我来!” “我们来!” 应和纷纷…… 拖着伤腿的陈安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出人群,走到木笼前,冲着笼中一口唾沫喷出,往高台上行来。 白发乱舞的李老汉走到木笼前,“恶贼,你也有今日?”一句话说完,咳嗽一下,一口浓痰飞出木笼,李老汉这才满脸愤恨的往高台走来。 丁十三、王大头等人,在几个乡人的帮助下,爬在门板上,从木笼前经过,咒骂几句后,或吐口水,或用手中提前准备好的黄黑之物投入笼中,随着黄黑之物溅射开来,一阵恶臭在笼中漫延。 “我……” “我来……” 随着陈安、丁十三等人的行动,黑压压的人群,在他们的带动下,纷纷效仿,呼喊着,走出人群,往前排的木笼涌了过来。 土台上,姜丑该做的事情做完,已经让出了位置,枸杞这个唯一的文人,带着一个给他磨墨的士卒,脸色幽怨的从姜丑身边擦身而过,上台坐在了放着笔墨的矮几前。 他的幽怨倒不是不愿去做这个记录者,而是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发怵,这得写多少时辰? 眼见台下的百姓群情激愤,石头赶紧扶着陈安走上土台,对着台下喊道:“乡人们,全都有,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一次讲完觉得不够,还可以继续,大家的冤情,每一件都不会落下。”石头的话起了作用,百姓们强压住满腹怒气,自发的开始排队,石头把陈安留在台中,自己退去一边。 “我叫陈安,家在安平里,光和二年……”陈安面含悲苦,语带哽咽,开始讲述他的苦难遭遇。随着他的讲述,台下的百姓,有的叹息不止,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嘤嘤哭泣,有的愤恨不已,因为他们全都感同身受…… 第66章这个主人不太正经 近半个时辰,石头终于讲完了他的遭遇,双眼通红,满面泪水。 “打倒田氏恶贼。” 石头上来扶住陈安,振臂高呼。 “打倒田氏恶贼。” “打倒田氏恶贼。” “打倒田氏恶贼。” 台下的百姓在石头的带动下,嘶声高呼,声震云宵。 李老汉,丁十三,王大头……黎民百姓纷纷上台,开始他们的血泪控诉。 边上枸杞运笔如飞,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记录在案,手腕越来越僵,指头越来越麻,字越写越多,布帛越拉越长…… 大事成矣! 台下的姜丑看着这一切,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往坞堡而去,他的身后,跟着姜疙瘩几人,还有一个失魂落魄,面色惨白的田丰田元皓。 回到正堂的姜丑,探察过李大眼,还好,尚吊着一口气。 劳累几个时辰,浑身疲累的姜丑刚坐在一张矮榻上打算休息一下,“噗通”一声,一个身影跪倒在他的面前,吓了他一跳,是陈安。 “姜君,今日你帮我报得大仇,自今而后,风里雨里,刀山火海,安跟定你了。”陈安话说完,一个头磕到地上。 措手不及的姜丑,连忙起身,扶起拖起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矮瘦弱的汉子因为这一跪,伤口又往外渗血,姜丑有些心痛,顺口责备一句:“陈安,这次以后不能这样作贱自己,要留着有用之身,以后,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姜君,安记住了。”陈安感觉到了姜丑的善意,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句,姜丑看的眉头直皱。 这难道又是一个认主的?怎么这么点事情他们就一个两个的要逼自己当这个贼首? “来,陈安,我们坐下聊。”人家的腿上有伤,姜丑想先扶他坐下,再慢慢的开导。 “姜君当面,安不敢坐,自今而后,姜君安坐,安为你护持左右。”陈安退后一步,讲出了他的道理,坚持他的做法。 “让你坐你就坐,哪里那么多的废话?”姜丑是又爱又气,呵止一句,想再次让这个瘸腿的病号坐下,陈安坚持不肯,“姜君请安坐。” 看样子,自己不坐,这个倔驴是死活不肯坐了,姜丑一屁股坐回矮榻,顺便对边上的士卒吩咐一句,“去搬一张矮榻过来给陈安。” 在李大眼治伤的时候,姜丑已经了解过敢和大眼一起开堡门的矮瘦青年,知道了他的过往。陈安,知书识字,这才是自己的人才,自己的宝贝。虽然此人可能仅仅识得些字,读过几本诗书,谋略才华连田丰的零头都赶不上,但是,这个人在姜丑的眼中,可比田丰要宝贝的多,因为此人以后是和自己一条心的,必须善待。 矮榻送了过来,在姜丑眼神的逼视下,陈安终究屈服,小心翼翼的跪坐在了半个矮榻之上,挺直了腰身,这一坐,腿上的伤口,受到重压,又开始渗血。 陈安的这个坐姿,看得姜丑别扭之极,也心疼之极。他估计,这陈安也是别扭之极,以他受的教育,既然认了主,上对下,理应端正的跪坐才是至理,这下面加个矮榻又算怎么一回事? “算了,你还是站着吧。”姜丑摆摆手,决定不再和这个倔驴计较,真让他那样多坐一会儿,姜丑怕他的伤腿落下毛病,真就变成了瘸子。 “诺!”陈安应了一句,松了一口气,伸腿下榻,恭敬的站立一边。 是个汉子,是个人物! 这一番的折腾,这小子的伤口处已经血迹斑斑,他愣是没皱一下眉头,一直在坚持。 好,好啊! 姜丑的心中暗喜不已,假如那李大眼能活过来,保住一条命,这次攻堡,最大的收获不是财货,而是此二人啊。 感慨过后,姜丑心生爱惜,反正时日还长,增进感情的事可以放在以后,就别赶在人家伤势未愈之时了,那样就等于变相的罚站,姜丑真的于心不忍再让这头倔驴拖着伤腿站下去了。 “陈安?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可否原意。” “请姜君吩咐,安无有不从。” “去,找医者,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完事之后,去找枸杞,你们二人轮换记录。记住,别再跪坐,怎么舒服怎么坐,若让我发现你的伤口再次出血,咱俩也就缘尽了,这件事,你可愿意?” 陈安是个人物,要保护,这枸杞也是自己的宝贝,更得爱护。 陈安拧着眉头离开了。 今天大半日的工夫,这个新认的主人,所做之事,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原来,仇还可以这样报? 畅快! 虽然不能亲手杀死仇人,可是,这比亲手杀死他还来的痛快,田氏贼子完了,田氏完了。 高兴。 田氏贼子的下场可以预见,大仇得报。现在的他自由了,再也没有人逼着他当牛做马。他想按照以前的方式,规规矩矩的做事,谁曾想,这个新认的主人却有些不正经,理法纲常被他视若无物,行事随心所欲,难道自己看错了人? 纠结! 姜丑可没工夫管这个时候的陈安怎么想。累,太累了,从几天前,谋划攻堡,到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事无巨细,都要自己操心,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舒舒服服的休息过了。 堡外的事情,一时半会的不会结束,大家都在忙碌,正好没工夫再来烦自己,趁这个工夫,必须好好的休息一下,舒缓一下身体,后边的路不短,少不了会操心不止,养足精神,才能应对。想到此处,姜丑躺倒在矮榻上,扭动一下身体,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站住!” 疙瘩突兀的一嗓子,吓得刚刚闭上眼睛的姜丑一个激灵,一路上逃命养成的习惯,让他的身体猛的往起一挣,差点没掉到地上。 唉…… 这姜疙瘩,真是个憨货。 姜丑手忙脚乱的稳住身体坐起来,想埋怨几句疙瘩,这才看见,脸色灰败的田丰已经跨入正堂,离自己只有几步之远。 第67章杀人诛心 他欲何为?姜丑想不明白,这么打击他,怎么还往上倒贴? 对于打击田丰田元皓,姜丑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敢对自己亮刀子,管你是谁,统统放倒,姜丑之所以没把他关在笼子里,就是想尝试另一种方式,总用刀子砍人,也不是办法,万一自己砍上瘾,也是个麻烦事。 冲疙瘩摆摆手,让他退后,姜丑又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这才目视田丰,想看看他的来意。 一步,两步…… 田丰灰败的面皮上泛起一丝潮红,双眼喷火。 从昨晚堡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田氏偏房完了。自那时起,此贼手段百出,做着各种安排。 人在矮檐下,为了家族着相,自己忍下了一切。 谁曾想,刚才堡外的所见所闻,让自己如坠冰窟。 贼子啊,他的这些手段,不但让这田氏偏房荡然无存,还要连田氏也连根拔起。 何其狠毒也? 田丰此时回想,自己先前问的那两个何干,是何其的愚蠢? 刚才,人家在堡外的一番话,已经把士族本家和偏支的那点牵扯勾连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偏房盘剥百姓,并且用盘剥的财货,投献、供养本家,以便从本家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以便强大的本家对偏房在方方面面更加照顾。前后取系,田丰这个智谋之士,很快就从这贼子威胁自己开始,到下套论士,以及堡外的一切,想明白了此贼留着他的意图。 诛心! 想明白这一切的田丰,决定找姜丑这个贼子摊牌,哪怕拼上这条命也再所不惜。谁知,居然又被一个无名小贼出声呵斥。 奇耻大辱! “贼子,你究竟想要如何?”田丰怒吼出声。 姜丑看见这田丰,已经到了狂怒的边缘,心中略一琢磨,开口说道:“田元皓,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田金做下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我没有冤枉他吧?而他,把许多盘剥来的民脂民膏送往钜鹿本家,我也没说错吧?你们做为本家,做为族中主事之人,无视族人盘剥百姓、渔肉乡里,却心安理得的吃用花费着黎民百姓的血汗,总该付出点什么吧?黎民百姓尚知不可竭泽而渔,你们呢?横征暴敛,逼迫百姓背景离乡,弃儿弃女,你们望着那累累白骨,难道不觉得自愧、自惭吗?” 姜丑的一番话,再次说的田丰哑口无言。 “田元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这些黄巾贼,宁可跟着张角扯旗造反,也不愿意跟着田金这样的人?”姜丑没等田丰回答,自问自答接着说道:“因为跟着张角,我们拿命博一次,兴许能搏一个未来,搏出几亩田地,供我们养家胡口的度日。而跟着田金,跟着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家大族呢?我们只能为奴为仆,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的为奴为仆。” “衣食不足、税赋不均、教化不修,此之为盗之源也,相信这一点你田元皓这个河北名士,比我这个贼匪更清楚。这些问题是谁造成的,来,你田元皓告诉我一下,难道是我们这些贼匪吗?别说朝廷,让我看不起你,你们和朝廷之间的那点勾心斗角我一个贼匪看不懂。我们这群贱民,离开乡,离开县的机会都不大,我们就知道,里乡由你们这些土豪大户们说了算,我们就知道,我们的土地最后归了你们。” “田元皓,大汉十三州,如果只是一州两州扯旗造反,你们尚可说,是那些野心勃勃之辈窥视神器,可是,八州造反,过六成之数,你们这些把持里乡的士族土豪,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了,为什么?” “现在,你在我这个贼匪面前,依旧想维持你做为士族的那份自豪,有何意义?徒增笑柄尔。我这个贼匪,好好的一家人,在你们这些世家豪族手中家破人亡,我又该找谁去说理?该找谁去吼?现在,我没找你算帐,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有脸冲我吼?”说到这里,姜丑看着双眼紧闭,身形抖如筛糠的田元皓忽然失去了兴趣。 “行了,田元皓,我这个贼匪还要休息休息,思考一下,其后怎么逃命之事,你如果真的还想不通,我这个贼匪给你指一条路,去外面接替我那个记录罪状的手下,估计,他记录那些罪行,手腕都快累断了,你去记录一会儿,兴许会有收获,废话不多说了,我这个贼匪为了谋划攻打这个坞堡真的好累,见谅。” 话说完,姜丑翻身躺倒在矮榻上,合衣而寐。 “噗……” 姜丑听见的一声轻响,他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一动未动,只是,从个声音中,他又重温了一下星爷和对王之王对穿肠的经典画面。自穿越过来后,想重温那一世的一些经典已经我了一种奢望,今日能重温一次,姜丑从心里感谢田元皓。 “出去吐,别打扰阿吉哥休息。” 姜疙瘩的神初刀紧跟而上。 许久,姜丑听见一阵蹒跚的脚步声出门而去。 咎由自取! 田丰此人虽有智术,情商太低。先在朝廷出仕,后不容于污浊的官场,辞官归家,谁知袁草包得了冀州一招呼,他就屁颠屁颠的就过去了,在四世三公的袁草包身上押了注,谁曾想,此一去,反误了卿卿性命,投机失败。看看人家鬼才郭嘉,只一眼,就看出袁草包非为明主,辞职归隐,直到曹老贼立旗,这才出山辅助,搏了一个君臣相知的美名。 姜丑其实真的给田丰指了一条明路,如果他能放下一切,去做做记录,相信他会体悟到很多,说不定可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但是,高傲的田铁头却认为是侮辱他,口喷鲜血。 对田丰此人,姜丑自思,相信经此一劫,以他那刚而犯上的性格,也该心灰意冷,他那条小命该十去七八了。若他能想开些,尚能保得一命,苟延残喘,如若想不开,死期已经可以预见 可惜吗?答案是不可惜。 今日,自己已经对田氏下了死手,把事情做绝了,对于仇人,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第68章善恶有报 一切工作在忙碌的进行着。 黑牛再次被派了出去,往县府方向十几里外开始警戒,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自己是贼匪,并不是官兵,不能长年累月的驻扎在这里,无论如何,队伍在明日晨时之前要离开这里。 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外面的控诉才堪堪完事。 黎民百姓等待着的一刻,终于到来。 处刑?小事尔! 本来,监刑之事,姜丑是落实到了周黑头上的,谁知,周黑站在土台之上看着黑压压的百姓想了半天,一句话没说,麻溜的跑下台来,生拉硬拽的把姜丑往台上推。 还是缺少锻炼啊,这以后可怎么管人?难道一点场面话都不会说?只会抡刀子杀人?欠练。 姜丑腹诽着再一次站上高台。 嘈嘈嚷嚷的堡门前,杂音顿消。 “乡邻们,天日昭昭,人心灼灼。现在,田氏恶贼和他的恶奴们所犯之累累罪行,已经全部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此贼所犯之罪行,天理难容,人神共愤,恶贯满盈,罄帛难书。对于此等贼子,不杀,不足以慰亡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警后人。常言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今日,此刻,他们的报应之时已到。俗话说,欠债还钱,杀人尝命,现在,此时,该是到了他们尝命之时。”一通话说完,姜丑停住嘴,扫过下面的黑压压的人群,手臂抬起猛的往下一挥,“杀!”一声吼叫从他的口中发出。 “杀!” “杀!” “杀!” 台下的百姓,眼含热泪,挥头着拳头,嘶声高呼,声震云霄。 三十多个恶奴被按翻在地,哭喊、惨嚎、哀求、屎尿横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长枪闪动,鲜血四溅,一众恶奴终于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了代价。 兴许是地上流淌的鲜血,彻底的激起了百姓心中复仇的怒火,当木笼打开,田金连同他儿子和几个管事被拖出笼门的那一刻,百姓们纷纷前涌,围住了这几个罪魁祸首,姜丑看着这一幕,冲行刑的士卒挥挥手,一众士卒收枪离开,姜丑默默的下台,回去坞堡。 怒大伤肝,枸杞应该不会说错。百姓们的怒火还是需要宣泄的…… 咒骂连连,怒吼如涛,群愤过后,肉泥陷地。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彻底。 百姓们拿走的人头被追了回来,战斗之时被杀的恶奴也没能幸免,脑袋一起砍了下来,近七十颗血淋淋的头颅,挂在了大门外的堡墙上,写满田氏恶行的布帛分挂在堡门两侧。 人头染着红血,布帛写着黑字。 一排排,一副副,蔚为壮观! 田氏恶贼和一众豪奴,终于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检查过这番布置,姜丑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看了半天,似乎少点标语横幅之类的东西,气势上还是差一点,考虑一下,就这样吧,做事情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时候?再说,装逼会遭雷劈,自己现在还是太弱小,适可而止。 坞堡下,喧泄过后的黎民百姓,见到恶贼授首,哭嚎者有,呵骂者有,跳脚欢呼的也有,再次乱成了一团。 士卒们忍着心痛,把一袋袋的粟米从堡中搬出,码在了高台上,许诺是要兑现的,不能失信于民。 排队领取,每人都有,扰乱者驱离,石头在台子上呼喝一句。 填饱肚腹,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立刻井然有序,自觉的排起了长队。 每人一升,只有这么多,估算过人数和粟米存量后,姜丑定下了这个发放数量,这已经是田氏存粮的一半还要多些, 这个时代,天灾人祸,日子太过于艰难,地主家的余粮也不是太多。如果自己没记错,其后的日子会更加的艰难,要不然,曹老贼不会默认程昱去做什么人肉干充军粮,也不会因为缺粮,把招收来的军队解散。 黎民百姓是善良的。 每当姜丑把每一升米粮倒在他们递过来的破布袋之内或破麻布之上时,总会换来一个磕下去的响头,跟上一句“恩人”,从黑头到皓首皆有,无一例外。姜丑试着阻止过,没有用,也就放弃了。他只能是把一升米堆的高高的,装的足足的,用以抵消心中的那一份负罪感。 高台上的粟粮在一升升,一石石的减少,最后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一片人心。拿到粟米的乡人们,见到每一个士卒,每一个田丰张辽等人口中贼匪,都是满脸亲切,感恩不断。 一切都是值得的。 今夜,田氏坞堡无眠,堡门破例没有关闭。堡外,拿到口粮的乡人们,露宿在外,等着为他们的恩人送行,堡内,一切准备离开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巡视完各处,让麻子带人给外面的乡人送来柴火,点上火堆之后,姜丑总觉得漏掉了点什么,许久,他才想起来。 田丰! 这个让自己气吐血的河北名士去了哪里?自己小睡一觉醒来之后,半天的工夫,再没见过此人。 走了?不会啊,自己没发话,没人敢放他离开,难道是已经一命呜呼了?也不对,一命呜呼了肯定会有人通知自己的。 “三虎,人呢?”姜丑询问一句边上的周三虎,人是他负责看管的。 “上边。几个时辰了,一直那里,一动不动。”周三虎手指堡门上的堡楼回了一句。 “走,去看看。”姜丑寻思了一下,带头前行。田丰田元皓这是想做什么么?跳堡? 当上来堡楼的姜丑再一次见到田丰之时,吓了一跳。只见田丰,二十多岁的人,仿佛突然间苍老了许多,发髻散乱,一张长脸在火把的照耀下,面白如纸,身上穿着的一件锦袍之上血迹斑斑点点,双眼通红如欲滴血,就那么定定的扶着堡墙,站在那里,看着下面的一切,对上来的姜丑视若无物。 看见田丰的这副模样,姜丑心里莫名的泛起一丝不忍,失去了痛打落水狗的兴趣。涅槃重生也好,沉沦泯灭也罢,一切都看他的造化了。 “屯长,他就这么站了快四个时辰了,我们怎么办?”周三虎询问一句。 怎么办?只能凉拌。 对于已经做了的决定,姜丑不想轻易的改变,就当是一个考验,以后会有什么后果,自己承受便是。 “任其自便。”话说完,姜丑抬腿离开…… 第69章撤离准备 正堂内,坐了许多人。 “哗啦……哗啦……” 门外一阵甲胄的响声传来。 坐在厅中的姜丑,抬起头来,看着跨入房中的人真皱眉头。 “嘿嘿……嘿嘿嘿……阿吉,我回来了。”黑牛穿着一身铠甲,站在那里。已经入夜,官兵这时候不可能过来,做为哨探的黑牛撒了回来,等待出发。 这次攻打坞堡,暂时的解决了队伍的吃食和武器装备,几头牛,还有十七匹战马。 弓箭,有十多把。长枪更多,豪奴们的配枪,现在全归了姜丑。只是没想到,除了二三十具皮甲外,这田氏贼子居然还有三套铁铠,不愧是河北田氏,连一个偏房都有这许多的宝贝,周黑他们见到这几套东西,眼都红了,战场上,穿一套铠甲就等于多了几条性命啊。东西就三套,人人心中清楚,能落到他们手上的只有两套,另外一套,肯定是姜丑的。谁知道,他们这个屯长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倒是挑了几套完整的皮甲,让疙瘩他们拿着。自己分配,轻轻巧巧的甩下一句话,人家就离开了。狼多肉少,这怎么分?夯货自有夯货的分配方式,比武力。周黑拿走了一套,乌眼青的黑牛也拿走了一套,最后一套,落在了鼻青脸肿的李麻子手中,因为倒在地上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麻子在上,三虎在下。 “骚包,你一个探子,穿那玩意做什么?几十斤的东西,穿在身上,也不嫌累的慌,赶紧把玩意儿给周兄他们。”姜丑瞄了一眼黑牛,呲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房中坐着的众人,一阵欢笑。 “先穿穿,先穿穿,呵呵呵。”黑牛嘟囔着坐在了一边。姜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大家心中也清楚,这些东西,数量不足之时,他们也只有暂时的保管权,一旦需要,马匹甲胄还是会集中起来使用的。 “人已经齐了,卯时出发,该你们准备的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姜丑询问过后,目光一一从众人的脸上扫过。 坐在一边,揉着手腕的枸杞,首先开口说道:“我这边没问题,药财、工具一颗不落的已经装车,那李医工也答应和我们同行。临时担架已经做好,伤者到时候会被担着上路。” 这一战,死了三个,重伤两个,外加一个李大眼和丁十三几个人,必须抬着赶路,实在是车驾不够。至于几个轻伤的,就在大家伙儿的帮扶下自行,这一切,都由枸杞负责。 姜丑点点头,激获的药物很少,但是,苍蝇在小也是肉,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统统带走。至于那个二把刀的赤脚医跟自己走,是必然的,为自己出过力,帮忙救治过伤员,他不走,万一田氏找后账呢?不光是他,这次攻堡,里中出过力的那些乡人也是一样,他们都会跟自己走,这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活路。 “阿吉,我的事情简单,早就准备好了。”姜丑的目光落在周黑脸上之时,他回了一句。 “我也一样。” “阿吉,我们也准备好了。” 周三虎和李麻子,一起给出了回答。 有战斗力的人,要轻装前进。这就是姜丑给周黑、麻子和三虎和交待。想要让一支部队有斗力,必须改掉土匪的一些坏毛病。现在,物资统一分配,队伍轻装前进,这样,路上有情况,可以随时做出应对。 “周兄,三虎,麻子,这路上,你们适当的和那些人勾通一下,争取把你们的队伍补齐。记住了,要自愿的。还有,跟我们一起走的乡人也可以去试试,挑那些身强力壮的。”姜丑交待一句。 二十多个奴仆,姜丑不可能让他们吃闲饭,先挑战兵,挑剩下的,到时交给根叔,让他们做勤务。兵贵精而不贵多,以后,肯定是会走精兵路线的。 事情一件件的落实。 姜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几个人的身上,根叔、石头、陈安还有李老汉,坐在一起。这李老汉,名仲,伯仲叔季的仲,也就是李家老二,自始至终没有离堡,一直照料着他的侄儿大眼,队伍要离开,姜丑让人把他找了过来,还有许多的事要他帮忙呢。 “根叔、陈安、石头,你们几个的任务很重准备的怎么样?”后勤全由根叔负责肯定忙不过来,陈安和石头两个人都弱不禁风,面对敌人肯定是被人家一刀秒,就别去送人头了,打发他们去帮根叔。 “阿吉,没什么太大问题,孩童们和那些小娘都很听话。东西该收拾的已经装车。”根叔回答了一句。 姜丑点点头看向陈安,瞄一眼他腿上裹着的麻布,只一点血迹,还算干净,这才说道:“陈安,还是那句话,小心伤口,照顾好自己,伤好了,有的你忙和的时候。路上让我发现伤口再出血,我就找几个小娘抬着你。”“阿吉哥,有人抬,有人抬,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陈安红着脸,连声应下,堂堂大丈夫,让几个小娘抬,以后怎么活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陈安身上的那点倔强,在姜丑这个不太正经的主人影响下,改去不少,姜君,换成了阿吉哥,两人见面也更随意了一些。 “石头,一路上多用点心。”姜丑叮嘱一句这个伙伴,石头点头应下。 最后,姜丑看看满脸愁容的李老汉,开口说道:“仲叔,大眼由枸杞照料,吉人天相,醒来是迟早的事情,乡人们那里,多看顾一些,毕竟你人熟。”那些乡人既然愿意跟自己走,就不能不管,看顾他们的任务就落在了李老汉的头上。 “哎,姜郎君,老汉知道了。”李老汉点头应下。 根叔,李老汉他们的任务确实是很重,黎民百姓们并不缺少他们生存的智慧。李老汉他们里中,初始参与这事的人,会全部跟随着离开,这一点毋庸置疑。另外,堡门外停留的百姓中,肯定也会有人跟随,这一点,从不时有百姓偷偷的找士卒们打听姜丑这个人就可以做出判断,唯一不能确认的,就是人数问题。 此时姜丑的心里,唯一盼望的,就是人数少一点,实在是没有口粮养活太多人…… 第70章在战斗中学习战斗 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剩下的时间尚早。 趁今天人齐,有一件事情,姜丑觉得,很有必要进行一下。 在这乱世中求存,武力是必不可少的,它就是自己以后应对朝廷、应对各路诸侯的依仗。 排除虎豹骑、陷阵营、白毦精兵、车下虎士这种精锐中的精锐不说,千百年来,论战斗力和坚忍度来讲,二十世纪的那支由农民组成的部队堪称第一。 就自己了解,一支部队,战损高于三成还能血战到底的部队不多,而那支部队,可以战损至一成、一人,犹自血战不休。 许多的东西自己估计学不来,但是,这支部队有一点精神,自己是可以学习的,那就是在战斗中学习战斗。 以后,各路诸侯的军队,会有五子良将、五虎上将还有十二虎臣等人统带。他们知谋略、懂战阵,带领军队所向披靡,而自己的军队靠谁去统带?只能是黑牛、麻子、周黑等这些大字不识一个,对战阵之道一窍不通的贼匪们。 二十世纪的那支精锐之师,除了一些高级将领受过教育外,其他更多的中低层将领,刚开始也是大字不识一个,一窍不通,人家怎么变成了闻名世界的精锐之师的? 学习!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上次,已经提过这件事,自己太懒,一直没有进行,这次,既然有时间,那就操练起来。 说实话,这件事,姜丑也是心中发怵,自己一样不懂怎么学习,但是,发怵也要进行,学不到精髓,学习一点皮毛也是好事。姜丑相信,一点一滴慢慢的来,只要工夫下的深,收获总是会有的。 思考清楚,说干就干。姜丑抬起头来,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这才开口说道:“还有点时间,不要浪费了,来,大家一起,我们趁这个时间,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等待确实有点无聊,除了李老汉心忧大眼,其它人成功的让姜丑的话吸引,都等着看他玩什么花样。 “周兄,黑牛,麻子,上次,要求你们做战斗总结,你们都说不会,哈哈,不会简单,我们可以摸索,可以学习,现在,我们就做这一件事。”姜丑揭晓了谜底,各人表情各不相同,除了陈安、石头的目光发亮,其他人纷纷皱起眉头。 “姜郎君,我去看看大眼。”李老汉直接拆台,摸透了姜丑脾气的李老汉,依仗年纪大,话说完,起身开溜。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我去看看伤者。”枸杞丢出几个字,起身离席。 怪的,全是自己怪出来的毛病啊。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平时没个正形,对他们太好了,这个时候的恶果便显现了出来,姜丑自责不已。 话说,刘大耳商讨军事,简雍敢这么离席吗?肯定不敢,最多只是从跪坐变成盘腿而坐,或伸腿而坐。曹老贼如果商讨,估计盘腿而坐的会被砍了脑袋,更别说离席而去的。孙小儿呢?估计也没人敢离席而去。 “阿吉,我……” “我什么?你今天如果敢走,腿把折,我以后找几个小娘养你。” 黑牛见到有机可趁,也想开溜,一个我字出口,直接让姜丑堵了回去。 这一个两个的,学习一下咋这么难? 姜丑的话,侮辱性极强,试想,一个堂堂男儿,让几个小娘子养着,还不丢死个人?黑牛只好苦着那张褶子脸坐了回去,麻子,三虎,还有周黑互相看看,也是一脸苦涩。 唉…… 姜丑把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一叹,确实有点难为人,可是,难为也要学,谁让你们走上这条路了呢?谁让我手中无人可用呢?只能抓住你们赶鸭子上架。 “好了,现在开始,大家想想,我们这次战斗,为什么能成攻?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还有哪些不足之处?每个人都要说自己的想法,考虑几分钟,黑牛,一会儿你第一个。”腹诽过后的姜丑,直接开始进入节奏。 几分钟的时间,瞬时而过。姜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黑牛,这个夯货兴许是感受到了姜丑的目光,抬起那胡子占了半张脸的脑袋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反正有时间,看你躲到什么时候?姜丑心中发狠,依旧盯着他。 “这次,攻堡能成,主要是前面有察看地形、有计划、还有内应,不足之处,不足之处,就是计划有漏,只注意了前面堡墙上的弓手,忽略了其它几面赶来支援的人手。”黑牛吭哧吭哧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黑牛说的对,周黑他们攻进堡门,有疙瘩、周黑、三虎和麻子这几个狠人在前,豪奴瞬间胆怯,无心恋战,死伤的那几个,全是后支援过来的弓手造成的。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堡内,谁知堡墙上的弓手突然发难,黑牛等弓手又支援到了堡门口,离堡墙太近,形成了死角,一时半刻弄不死那几个弓手,这才让队伍有死有伤,损失惨重。 “还有没有?”姜丑问了一句。 “没,没了。”黑牛又抬头看一眼,回了几个字。 “这不是挺好吗?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非要找骂?”姜丑虎着脸,肯定了一下,不能打击人家的极积性,万事开头难。 随后,他的目光盯上了周黑。 “战斗成攻的原因,我不重复,黑牛说了,不足之处,就是我们忽略了云梯。当时堡门打开,如果有准备云梯,大眼兄弟可能不会趟在那里。”周黑很痛快,把他想到的讲了出来。 没准备云梯,确实是自己心中的痛点,姜丑深以为然。 接下来麻子等人一个个的吭哧两句,也没说出什么太新的东西,反而是根叔有点自责,觉得自己考虑少了,姜丑不动声色,一一给予肯定,自责也算一种反思,下次就会多考虑一点,不是吗? 讨论结束,姜丑做了一个总结,有了这个好的开头,比什么都强。 “嗯,今天就这样吧。大家下去,以你们各自的什为一个单位,主持学习,看看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想法,不许偷懒,完事都要向我汇报,今后,这种方式要固定下来,每次战斗之后都要学习总结。” 众人点头应下。 今天的这种学习方式,在以后保留了下来,并成为他们以后取得许多胜利的法宝。 第71章离开 院内,六车粟粮,五车财货,已经装好车驾,停放在那里。 寅时,离出发还有一个时辰,田氏坞堡内,所有的人,逐渐开始向前院集合。 二三十个孩童,四五十个奴仆婢女,从杂院出来,聚在一起,站到了车旁,他们已经无家可归,家人或逃离乡中或变成了一捧黄土,征询过他们的意见,愿意跟着一起走。 姜丑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 根叔带着人,已经在院子里架起一堆柴,三个盖着麻布的物体架在柴堆上。 四十多个汉子,手持武器,默立在一边。 正厅中,站在门口的姜丑看着一切准备妥当,心情有点沉重,转过身来冲身后众人说道:“走吧,一起去,送送他们。”话说完,带头跨出正厅,往那堆柴火行去,大家默默的跟上。 不抛弃,不放弃。 不但是针对活人,死人也是一样。 离开之前,姜丑决定,火化三个战死的士卒,带着他们的骨灰上路,今后,凡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要照此处理。 刚开始,大家不是太愿意这样做,认为挖个坑埋了就行,姜丑没同意,一支强有力的部队,还是要有一些信念和坚持的,从一点一滴做起,才能逐渐的形成凝聚力,形成战斗力。 暂时没什么办法提升队伍的战斗力,姜丑只有穷搜脑袋,想出这个法子,增加大家的归属感。 孩童们目光胆怯,奴仆们目光麻木,唯有士卒们,看着这堆柴火面色哀伤中带着一丝欣慰。 生离死别。 最是伤感,但是,自今而后,万一哪一天他们走在前边,会有人为他们收尸,不至于让他们变成孤魂野鬼。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看着柴堆上架着的三块白布,姜丑暗自感叹一句,接过了根叔递过来的火把。 “兄弟们,我要带你们回去,带你们回我们自己的家园,让你们亲眼看着我们战斗,让你们亲眼看着我们舍生忘死为之努力过的家园越变越好。”姜丑站在柴堆前,有些哀伤的说完这几句话,对着柴堆上的白布三鞠躬,手中的火把,伸向柴堆,大火慢慢的燃起,不一会儿,照亮了整个前院,照亮了夜空……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看着柴堆上三具尸体慢慢的化为灰烬,姜丑的内心涌出一种急迫感。 一个小小的田氏偏房,连死带伤,就让自己折损了一成多的战力,损失不可谓不重。 方今之世,士家大族还没有形成合力,他们更多的只是把持地方,还没有形成足以改变朝政的势力,也没有形成如隋唐时期门阀的终极形态,他们还在努力寻找他们的代言人,以便谋求发展、争取话语权、谋取更大的利益。 但是,就他们此时的这种形态,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抗衡的,随便一个士家大族,用些手段,自己可能便会飞灰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太弱小了。 现在的自己,就如一只蝼蚁,只能在他们的刀尖上跳舞,夹缝中苟活,略有点风浪,便会把自己掀翻在地,踩成齑粉。 必须赶紧壮大自己,至少要能自保,这样,才能找个地方,苟活一生。 “阿吉,时辰差不多了。”姜丑万千的思绪让身后的黑牛打断了。 回过神来的姜丑,看看前面的火堆,火势已经快要败灭,根叔身边放着三个坛子,看样子,是等待着收取骨灰,对着火堆又行过一个礼,在黑牛的带领下,来到西跨院。 十一匹健马停在那里,十个士卒手中牵着马缰。 差强人意,他们身上跨着的是步弓,而并非骑弓,浪费,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也只能浪费。 “黑牛,让他们出发吧,记着,安全第一。”姜丑出声确认了一下。 队伍壮大了,还有乡民跟随,前哨十里,有事及时回报,无事两刻钟联系一次,这是昨夜几个人商量好的方案。 蹄声踏踏,五匹马,冲出堡门。 一切准备妥当,车队,士卒,孩童,还有扶老携幼、肩挑手抬的几十个乡人们跨出了堡门。 篝火一堆堆的照高旷野,几百人主于道边,为他们这伙贼匪送行。 拉拉扯扯,含着不舍,絮絮叨叨,送上祝福。 做揖,鞠躬,说好话,再作揖,说好话,鞠躬…… 短短的几百米路,让姜丑这伙贼匪,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做为贼匪的那一份荣耀和满足。 “阿吉,某现在有点相信,你说的那个什么自由、平等、民主的新世界,也许我们能实现。”跟在姜丑边上的周黑,面色有点激动。 当然能实现。 这一点不需要怀疑,它是经过了验证的,只不过这个验证是在近两千年之后。 中国,经历了几千年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军阀混战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和那时候相比,现在,唯一没有经历的,只有军阀混战和帝国主义的欺压。 几年后,诸侯会让黎民百姓吃遍苦头,算是补齐的军阀混战的那份苦。至于没有外族欺压,唤不醒黎民的那份爱国情怀?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自己这点本事,只够找个地方苟且偷生,和曹老贼刘大耳他们打生打死的逐鹿天下?好像不够格,咱就不去参与了。 有太祖那些先辈们珠玉在前,姜丑不相信,自己照猫画虎就不能折腾出一个苟且偷生的小窝。 “哈哈哈哈,对于这一点,我永远不会怀疑。黎民百姓,也许他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是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是能分辨出来的,只要我们牢牢的抓住了这一点,我就不相信,没有一个好结果?”姜丑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自信。 张角那个神棍,依靠一些经不起验证的手段,都能号召几十万百姓为他打生打死,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工科狗没理由会输给他,弄不到一块地方苟活。 “呵呵,阿吉,某现在更加确信了,你向后看。”周黑往四周看过一眼后,满面的兴奋之色。 队伍后边,不知何时,一条小小的火龙跟在了后边,点点的火把,连绵延续,有近半里长。 看过一眼这个情形,姜丑有点哭笑不得,再看看刚刚从身边经过的几驾粮车,最终,他的脸上,苦涩多过了喜悦。 第72章大浪淘沙 高览抬头看看微暗的夜空,又看看身后两百名士卒,满脸的激动,终于轮到自己独立领兵了。 张角贼子振臂一呼,冀州大地被祸害的不浅,郡县中兵力几乎抽调一空,导致治安混乱。虽然,朝廷努力扑救,广宗已破,张角已死,但是,冀州大地贼匪四起,处处贼讯,州中县府已经无力缴灭,只能求助于郡府。 昨日,又有消息传来,中丘田氏坞堡遭一伙贼匪袭击,《沉命法》在前,虽说约束力越来越小,几近于废,但是,郡中不能不管,万一有所收获呢? 男儿大丈夫,当建功立业。 做为冀州高氏偏房出身的高览,建功立业之心就没有放下过。 自己的顶头上司,郡中贼曹近日偶感风寒,这次的缴匪之事,由自己领头。 机会是一定要抓住的,此一去,必将除贼务尽,以尽全功。 “嘎吱吱……” 天色微明,辰时已至,城门的开启声,唤回了高览的思绪。 “出发!”呼喝一句,高览持枪跨上战马,带头冲出门洞,没入晨色之中…… 阳光又一次普照大地,早食的时间快到了。队伍行进了小两个时辰,扯住马僵立于路边的姜丑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队伍。 五十多人的队伍,破田氏坞堡后,吸收了无家可归的孩童、仆役以及乡民们,已经发展成百多人的队伍,自坞堡出发,离开之时,又有乡民自行跟随,此时,看过去,这个队伍三百人不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姜丑心里,甜蜜中带着一丝苦涩,他已经不去想,多出来的那近二百人,是因着他这个人而来,还是冲着队伍中的几车米粮而来。 不到二十石的粮食,对于五十人尚能维持些时日,可是,对于三百多人呢? 粟粮还是太少了,怎么办? 望着跟在后边慢慢蠕动的百姓,许久,姜丑硬起了心肠,下定了决心。 “疙瘩,让人去通知一下前面的周兄,择地警戒休息,顺便把根叔找来。”姜丑吩咐一句身边的姜疙瘩。 缴获的十多匹战马,装备了黑牛一什,剩下的几匹,大家伙儿虽然看的眼中星星直冒,还是推给了姜丑他们,这次,姜丑没有拒绝,毕竟自己要前后照应。得了吩咐,身边两匹马向队伍一前一后跑去。 队伍已经停止了前进,就地休息,但是,并没有生火做饭,姜丑的身边,围着几个主事之人。 “周兄,根叔,刚才我说的事情,你俩反对,那就说说你们的理由。”姜丑看着二人,开始点名。 “阿吉,百姓不易,现在,刚刚得了一点吃食,你又要再次收回,这、这有些太不近情义。”根叔抬起他的脑袋,首先发言。 “某的想法,也和根叔一样,况且,大丈夫行事,既然已经做了,便没有返悔的道理。”周黑跟着丟出一句。 收粮,把粮食收回。 姜丑止住队伍把几个人聚过来,直接告诉几人自己的决定,谁知,根叔和周黑不同意。 他们还是理解不了自己的用意啊。 姜丑抬头看看众人,麻子和三虎,显然是没主意的,只有石头和陈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安,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反对?”姜丑决定考考他,自己合用的人手太少,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培养。 “阿吉哥,我觉得,你可能从长远考虑的,把他们的口粮收回,并不是不管他们,而是想管的更久,毕竟,我们的粮食太少了,统一分配会好些。”说到这里,陈安闭口不言。 自己没看错人,这陈安绝对值得培养,姜丑心中高兴不已。 “还有吗?”姜丑跟着问了一句。 “还有,还有,为了大家好。”陈安让这姜丑一问,抬起头来看看几人,莫名其妙的丟出一句话,不在多说一个字。 姜丑心中一动,他明白,这小子悟出了自己的另一层想法,绝对是个人才。 放下陈安,姜丑又盯着石头,“你为什么不反对?” “阿吉哥,我们要的是和我们齐心协力的人,你这样做,可以看看谁是真心跟随,谁又有所贪图,我为什么要反对?”石头眨巴着眼睛,回答得理所当然。 意思是这个意思,目的也是这个目的,但是,这石头的境界,还是照陈安差了点,心胸小了些啊,以后还是要多教导。心胸太小的人,格局有限,成不了大事。姜丑看着这个乡中伙伴,和陈安做了一个比较,有了自己的决定。 “根叔、周兄,现在,你俩还反对吗?”收回思绪,姜丑直接问两人,既然陈安和石头把自己这么做的目的说了出来,姜丑相信,他们俩能听懂。 根叔两个人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一个团队,先期发展,并不是太容易,会遇到各种的状况。姜丑的考虑确实是如石头和陈安二人所说,这样,能把一批志同道合的人聚在周围,拧成一股绳才能渡过难关。 就比如现在,姜丑通过收粮行动,就可以把那些不交出口粮的人排除在外,让队伍更纯粹一点。因为,你留下他们,暂时也于事无补,关键时刻指望不上,甚至还会出来倒乱,影响别人,如果,自己这些人是一伙真正的贼匪倒也罢了,顶多到时候不管他们或杀了了事,可惜自己不是,那么,现在这种时候,就不适合留下他们。至于以后有粮有钱了,再去改造或争取他们,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们可以离队了,因为自己还在逃命的路上,没有时间去说服他们。 “麻子,你带人和根叔去把他们的粟粮收回,记着,对于不交粮的,态度强硬一点直接赶走,手下有点轻重,别伤人就行。”姜丑吩咐一句李麻子,光指望根叔这个老头,是达不到效果的。 “好的,屯长。”李麻子应下。 根叔点点头起身,似要说点什么,又忍住了,转身而去。 大浪淘沙,留在最后的才是真金,才是战友。 第73章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元氏,做为常山国的郡治所在,是张辽回雁门郡的必经之路。 太阳初升,病体有所好转的张辽,昨日才堪堪到达元氏。休息一宿,缓过些精神的他,再次上路。这趟差事,出来的太久,路上的杂事耽误的时日也太多,要早一点赶回去了。张辽这一路行来,脑子就没有停止过,自始至终一片混沌。细思过往,从被那个见识超越自己的姜丑所救,那个贼子说的每句话,都在他的脑子里,闪现往复,加上一路的见闻,张辽确认,乱世真的到来了。 可惜,这么好的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太可惜了。还好,自己留下了家族信物,保留了一丝的机会,也许呢? 人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是? “嗒嗒……嗒嗒嗒……” “捷报,下曲阳大捷,皇甫将军破下曲阳,杀敌十万以筑京观……” 眼看要出城门,前方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张辽抬头看去,道路尽头,飞尘滚滚,未几,几匹马钻出烟尘,连带着呼喊声传来。 下曲阳皇甫嵩的捷报。 “闪开。” “让开,踩死勿论。” 城门口的值守军卒拼命的开始清理出入的行人。 这种急递军情是耽误不得的,略有闪失,耽误了事情,值守的军卒们会吃不了兜着走。街上的行人也不傻,这时候,让马踩死了白死,撞死了白撞,行人也是纷纷走避。 真让那个小贼说中了,皇甫嵩破下曲阳,十万众做了京观,十万京观,十万京观…… 张辽的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人已经呆滞在当场。 “贼厮,走开,不要命了?想死别拉上我们……”几声呼呵在张辽的耳边响起,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让一个军卒一枪杆顶翻在路边。 “捷报,下曲阳大捷,皇甫将军破下曲阳,杀敌十万以筑京观……” 又一声嘶喊,几匹马穿城而入,越城而去。 士卒呵斥两句便离开了,嗒嗒的蹄声远去。 十万京观,这几个字眼和姜丑那张消瘦中带点冷峻的脸庞不断的在脑子里闪现,交替。倒在路边的张辽,并没有起身,而是依旧爬在黄土地上,眼神越加的迷茫,难道真的有生而知之之人?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预料的这么精准的…… 此时,爬在路边迷茫的不止有张辽,还有六七十个黎民百姓,只不过,他们爬的地方不同,迷茫的事情也不同。 根叔带着李麻子开始回收粟粮,大多数人虽然不舍,在略做犹豫后,还是交出了他们的粮袋。但是,还有近三成过些的人,非但不肯交出口粮,而且,在几个有点口才之人的狡辩之下,反而埋怨姜丑一伙人假仁假义,做事出尔反尔,说的话不是太好听。 升米恩,斗米仇。 姜丑这时候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赶走赶走,统统赶走,你赶不走他们,我就赶走你。姜丑的几句训斥终于让李麻子下了决心,象征性的几枪杆下去,那些人被驱离了人群。 既然已经休息,那就顺便吃了早饭,当姜丑的队伍中漂起饭香,人人吃的喜笑颜开的时候,并未走远的那些人才回过点味来。 下跪求情,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他们开始迷茫,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其实,他们这些人如果能多活些年头,那时,他们会更加的后悔,他们今天到底错过了什么?可惜,姜丑估计,这些人能活过几年的应该是凤毛麟角了。 逃命的大事,生存的大事,不会是小孩子过家家,哭闹、哀求又有何用?许多的机会,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那么,你前面的错误行为,又该谁来买单? 也许,在以后的家园建设过程中,姜丑会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但是,现在没有。因为,面前还有两百多人等着自己带他们逃出生天,姜丑此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无关人等身上的权利。 早食过后,队伍继续赶路。 前导的几骑不断的送来消息,一路平安。压后的黑牛也有消息传来,没有追兵,姜丑的心略微放下一点。自中丘到井陉,不足四百里路,按现在的行进速度,也就七八日的工夫。再说,现在的县、郡之兵一般不会跨境击贼,有个三四日的工夫,自己一旦从赵国踏进常山国,安全系数便会大上许多。 姜丑的心中做着各种算计,队伍一路前行…… 高览,心中也在一边做着各种算计,一边催马前行。 由于黄巾贼的缘故,县、郡之兵不是被征调,便是被黄巾贼祸害殆尽。就像此次自己出的这一趟任务。按理说,黄巾贼起事之前,小县有兵几百,大县有兵千计。同样,小郡有兵千计,大郡三两千不等。赵郡属大郡,原本有兵近三千。但是,从黄巾起事之后,自卢子干开始,董仲颖、皇甫义真各个征调郡兵讨贼,导致诺大一个郡国,郡兵不足五百之数,中丘这个小县就更不用说了,估计连五十之数也不一定有,要不,又怎会向郡府求援呢? 前来求援之人,带来了消息,贼匪阵势很大,杀声盈野,坞堡内火光冲天,而且攻破了以前黄巾贼匪都没有攻破的田氏坞堡。 参照这个情报,高览有了一个大概的猜度,估计贼匪应该在二三百之数,有可能,还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熟人”。因为上次,机缘巧合之下,那刘氏坞堡就差一点让一伙人数不少的贼匪攻破。 悍勇,有组织。 那次交手,那伙贼匪已经给他留下了印象。敢直抢堡门,在抢门失败后,还能撤出大多数的力量,这伙贼匪中有高人,况且,贼匪领头的几个人也是勇悍可战。 每每想起上次那一战,高览总有点心有余悸,自己的武力,心中还是有数的,没想到,上次差点折在那里。 那个黑厮加上一个弓手的袭扰,自己已经招架不住。更加上后来加入的一个拿顶门杠的大个,其三人加在一起,自己真是命悬一线,多亏了几个家中奴仆舍生忘死的护佑,才堪堪躲过一劫,坚持到了贼匪失去奈心,一时不能得逞便撤退离去,也是因为这个,自己才断了追击的心思。 八成,这次攻破田氏坞堡的,就是这伙人,可是,万一是这伙人,两方人数差距不大,自己一方反而略处劣势,该怎么应对?高览的脑子转个不停。 第74章队伍壮大 姜丑的心情,有点烦躁。 前边传回来的消息,下曲阳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历史的车轮并没有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依旧滚滚向前,用十多万人头垒砌的京观,到底耸立在了下曲阳的城下。 这一刻起,预示着张角三兄弟发起的这次农民起义,宣告以失败而终结,自此,汉末神州大陆开始官兵横行,流贼肆虐。 常言道:兵过如梳,贼过如蓖,中原大地上,百姓的苦难的生活,更加的雪上加霜。 抓紧,一定要抓紧了。 想必,褚飞燕、张白骑等黄巾逃卒也该流窜向黑山,要变成真正的贼匪了。 自己的速度要快,一定要快,赶在他们前面在黑山立住脚跟。否则,等这些贼匪起势,自己不单要面对官府,面对诸侯,还要面对这些贼匪无尽的骚扰。 黑山,风水宝地,地处幽、冀、并交界处。依托太行的魏巍大山,进可攻,退可守,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郡可通过山谷相交连通,天然的藏兵之地。况且,这里资源丰富,煤铁等矿产不缺,谷中平地又可产粮,自给自足,这么好的宝地,说什么也要有自己的一块栖身之地吧?褚飞燕等人依托此地能聚众百万,啸聚山林,与朝廷分庭抗礼,参与诸侯争霸,没理由自己这个穿越众倒腾不出一个模样吧? 一切还是要抓紧。 自己的根基还是在黑山。 想一想,士家大族不容于己,官府朝廷恨不得剁下自己的魁首去垒砌京观,唯有避祸黑山的黎民百姓,才是自己茁壮成长的肥沃土壤,把根扎在那里,进可攻,退可守,自己何尝不能逍遥度日,又何尝不能让朝廷、让诸侯忌惮,拉笼? 这一切的前题,还是要快,要抓紧…… 功夫不负有心人。 周黑、麻子和三虎,按照姜丑出发前的交待,超额完成了任务。 二十多个奴仆除了几个年纪大的,剩下的近二十人被他们忽悠进了队伍,外加二十几个百姓,也入了他们的贼伙,姜丑的队伍一下子增加到了快百人。 三个夯货现在每人的队伍有二十多人,真的是三九天穿背心,抖起来了。 姜丑看着这事,美在心里,总算知道操点心了。 吃过晚饭的时候,姜丑躺在了一堆杂草上,打算歇息一会,两日的骑马生活,累得自己腰酸背痛,两腿发颤。 没有马镫的战马,骑起来是属实别扭,加上没有高桥鞍,人骑在马上,就是屁股底下一个扁沓沓的皮鞍,马匹正常行走还好,略微走快点,小跑一下,人就在马背上前后窜腾,磨的大腿根儿生疼。按这个骑法,姜丑真怕落下什么病根,到时候,大腿根上长两块老茧,失去了敏感度,万一找个媳妇怎么过生活? 除此之外,姜丑真有点佩服那些猛将兄。就这么一个软沓沓的马鞍和一个软不拉几的脚套,他们是如何骑在马匹上冲阵杀敌的呢?又怎么入乱军如入无人之境的?看样子,自己还差得远呢,骑在马上,双腿努力夹住马腹不让自己掉下去,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有能力战斗?当然,没有马蹬的说法也不太对,其实这个时候,还是有马镫的,只不过那不叫马镫,只能称之为布套或皮套,骑行之时,两只脚踩在里面。可是,就那玩意儿,此时的姜丑是万万不敢用的,万一马匹受惊,把自己颠下来,姜丑估计,如果不及时割断那根绳套,自己只有被马匹拖死的份儿。 三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他美好的愿望。 “周兄,人多了是好事,但是,别忘记了,你们的责任也更重,我们的目的,不光光是为了让他们参与进来,你们还要管教好他们,让他们能尽快熟悉我们的队伍,形成战斗力。”姜丑躺在草窝中,撇着罗圈腿,告戒他们三人。 “知道了,这些,某已经想到了。哈哈哈哈,阿吉,不瞒你说,这两天,某也在寻思这个问题,人弄过来,一盘散沙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发生战斗,谁敢把后背交给他们?这不是也着急吗?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口才好,某就是听了几次你的聊天,才决定加入的。现在,又到了你出面的时候了,找时间,你和他们说道说道。”周黑把主意打到了姜丑的头上,其他两个夯货跟着猛点头。 看样子,他们三个是商量好了来找自己的。 事情行倒是可行,但是,他们也必须要锻炼啊,要不然,以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每次都要自己出面,那还不累成八段? 后世的那支无敌之师,为何可以震惊世界?因为他们善于学习,善于发现自己的短处,并加以弥补。 周黑这些人,此时,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必须让他们得到锻炼,让他们尽快的成长起来。 “你们先自己去试试,聊天嘛,一个大男人,连死都不怕,还怕聊天?滚滚滚,赶紧滚,记住,和你们的战友先建立感情,让他们信任你们,听你们的指挥,这才是首要任务。”姜丑直接轰走了三人,自己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你们不锻炼,哪里能成? 轰走了周黑,又来了根叔。 “阿吉,现在的事情这么多,老汉我有点力不从心了。我看这陈安和石头都不错,我这摊子事情便让他们接手如何?” 对于根叔,姜丑可不敢那么无礼,连忙忍着腿疼坐起身来。 “根叔,你就辛苦一下,操持起来那一摊子事情吧,你说的两人是不错,可是他们以后有别的用处,这样,你看看那些老伙计中,谁可以,让他帮你。”以后的事情会千头万绪,合用的人手就少,姜丑也是无法。 姜丑说的是真话,陈安和石头,他确实是有用,这两个人,肯动脑子。姜丑打算让他们走另一条路,自己的身边,不能全是杀才,还是要有几个动脑子的,哪怕是比不过那些名臣呢? 根叔又让姜丑忽悠走了。 第75章遇伏 “醒了,李大眼醒了。” 当石头过来告诉姜丑这个消息的时候,姜丑彻底没有了休息的意思,不顾腿疼,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后边赶了过去。 此时的人,生命力是顽强的。 想一想,两箭入腹,没有任何的消炎措施,仅仅起出了箭头,用盐水清洗了一下,用开水煮过的针线缝合伤口,人居然醒了过来? 姜丑想自己去确认一下,他怕是老人口中的回光返照。 一个围满人的草窝中,姜丑的到来,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一个位置。挤进来姜丑打量一下,李老汉和陈安脸上挂着泪水,眼中含着笑容,口中大眼不断,枸杞在那里,给躺在简易担架上的李大眼把着脉搏。 姜丑没有敢打扰了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他在等枸杞的结果,这些人里,此时枸杞的话语才最有权威性。 望一眼担架上,姜丑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严格的说,人并没有彻底的清醒,还是处于昏迷状态,面色有点发红,双眼紧闭,如果自己猜的不错,应该是箭伤引起的炎症发做,说实话,人能不能行清醒过来,就看能不能扛过这一关,刚才,兴许是昏迷中的李大眼说了胡话,让别人以为他醒了过来。 自己还是高兴的大早了。 许久,枸杞收回手,把大眼身上的麻布掖紧些,这才站起身来。 “枸神医,大眼什么时候能好?”李老汉紧跟着起身,抓住枸杞这个救命稻草不放。 “老丈,大眼脉象驱稳,好过来还要点时日,莫着急。”枸杞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离开人群。 “稳就好,稳就好。”李老汉如同侄儿此时已经好起来一般,叨咕不断,又一矮身蹲在李大眼的旁边。 “几成把握?”跟着枸杞离开李大眼的姜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 “两成,脉象很乱,就看他能不能扛过肿疡这一关。”枸杞知道姜丑问的是什么问题,没有隐瞒,说了实话。 两成?也算是增加了一丝希望,姜丑自我安慰了一下。相比起刚开始流血过多,死人一样的状况,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蹄声嗒嗒,干扰了姜丑和枸杞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出事了! 四骑从外面奔进临时驻地,姜丑的心跟着一跳,快步迎向回来的几骑。 “屯长,前面二十里外山口处有埋伏,我们折了一匹马,人没事。”杨仲杨老二,也就是黑牛弓箭什的一个伍长滚下马来,一口气告诉了众人这个坏消息。 埋伏?什么人? 姜丑头大如斗,自己等人攻破田氏坞堡,一直担心后有追兵,把黑牛这个狠人放在队伍后面,就是防备追兵的,谁知,这追兵没来,怎么前面出现了伏兵? “屯长,怎么办?”今日值守的周三虎来到了姜丑身边,面色担忧。 “别出声,小心惊吓到大家,速去把周兄他们叫来。” 这两日,哨探往复,复次都是两骑往复,百姓们并不惊异,倒没发觉什么异常,只有这几个头头才知道,四骑归来,意味着什么? “杨仲,可探明敌人有多少兵力?”这才是姜丑此时最关心的。 眼见着,明日,队伍就可沿前边的小路,进入太行,本来以为平安无事的,谁知道,让人家在这里堵住了去路? 该死的贼子,太狡猾了。 “不知,我们和住常一样,队伍行进之时,前探十里,休息之时,前探十五里。今日天色已经下晚,我们往前行去,很快十五里已过,此时,我决定前探几里,因为眼望处,三四里外,就是进山的路口,我本是想去看看车驾可否通行,谁知刚到山口附近,我们便察觉到不对,那里明显有人员行进过的痕迹。依据左什长传授的经验,我们扩大了一下搜索范围,果然近山脚有一条小路和我们过去的路相连汇入山口,在那条南北向的小路上,我们发了更多的痕迹,于是,便派人进山路一探究竟。进去时尚好,内进一二里出来时,那兄弟发现了端倪,幸好有马匹掩护了一下,马匹受伤,出谷就不行了,人总算没有折损,对方有弓手,还不少,没有看清敌数,我们只好拼命赶来报信。”杨仲喘息着一口气汇报完情况。 官府无疑。 普通的毛贼应该不会装备大量的弓箭,另外,听情形,这伙人是从山外入山口埋伏,似乎是很匆忙,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 什么人?哪里的官兵?怎么办?姜丑的脑子急速的转动着。 “阿吉。” “屯长。” 得到消息的人,纷纷聚了过来。 “杨仲,派两人,步行去给周什长他们带路,另外,你带两人,去汇合左什长,此去,你们往后探查到二十里外,仔细些,查完全部返回。周兄,麻子,集合你们的人,由杨仲安排的人带路,前插十里左右警戒,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周兄,此去以你为主,麻子为副,如有敌人,自行判断,如能战则战,不能战,速速后退回来。另外,过去之时,路上千万小心,防止对手已经追了过来。”没工夫客气,姜丑按刚才思谋的计划立刻做出安排,并且特意点明主事之人,相比两人,周黑的脑子更让自己放心点。 “阿吉,某省得了,这便去。”周黑应下了事情,开始分头行动,临时营地呼呵声起,一阵骚乱。 “三虎,把你的人安排好,四周戒备,刚才探路的方向前面五里安排人手,我们的来路之上五里外一样安排人手,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疙瘩,牵两匹给三虎兄弟。”姜丑安排完周黑,转向周三虎,又开始交待。 敌人在前面伏击的人数应该不多,否则就不是伏击自己,而是光明正大的压了过来,这是姜丑依据目前的形势可以做出的判断。现在,让姜丑举棋不定的,就是不知道后边有没有追兵?万一敌人分兵,来了一个前后夹击,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第76章虚张声势 换回黑牛,姜丑是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夜间摸一下敌人的虚实,这种事情,交给黑牛这个猎手才让自己放心些。 “阿吉,我们做什么?”跟叔领着石头和陈安已然来到跟前。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落山,余辉尽去,又看看刚准备生火造饭的士卒。 一个主意浮上姜丑的心头。 退兵增灶!姜丑打算活学活用。 诸葛老妖第四次北伐,因粮草不济,只好撤兵。 姜幼麟担心司马老贼乘势掩杀,找诸葛老妖问计,孔明说,我有一计,可保无恙。 大军分五路而退,假如营内有一千兵,那就掘二千灶。然后每日退军,添灶而行。有人迷惑不解,就问,古时候孙膑擒庞涓,用退兵减灶之法而取胜今丞相退兵,何故增灶? 诸葛老妖说:司马懿善于用兵,知我军退兵,必然追赶,但是他又有疑心病,担心我有伏兵。所以,他一定会命人在我军旧营内数灶。他得知每日增灶,就不知道我军虚实,定然不敢追赶。 司马老贼果然上当,发现诸葛老妖于退兵增灶后疑有伏兵,不敢追击,让蜀军安然退兵。 姜丑就是有样学样,既然敌人能想到设伏,那就可以说明两点。其一,带兵之人不是莽夫。其二,对手兵力不足。 “根叔,你们有几件事情。第一,速去招呼百姓,多捡拾些柴火,多点火堆,把阵势铺开弄大,弄个七八百人的架势出来。第二,找人打听打听,这附近,除了前面这条进山的路,还有没有其它进山的小路,人能走就成,速去。”姜丑交待完事情,三人离开。 增加火堆,就是虚张自己的人数,让对手不敢轻动。打听道路就不用说了,自己没壮大之前,和对手能不正面冲突就不正面冲突,保存一份实力总是好的。 对手是谁? 姜丑的脑子里盘算不止。他不怕碰上莽夫,就怕碰上智将,以自己的这个智商,可能对付一个于毒之流的人还行,对付卢植、皇甫嵩等人带领的军队?八成是有死无活的。当然,卢植、皇甫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对面之人也不简单啊,究竟是谁呢? 伤脑筋啊! 此时,伤脑筋的不止姜丑一人。 山口中埋伏的高览看着马匹的尸体,也在伤脑筋。 接到任务的他,自出郡城,紧赶慢赶,赶到了这里,刚刚选定埋伏地点,就有贼匪的探子闯了过来。 一切和自己的预料一样。 高览做为贼槽手下的一个都伯,这一二年在郡中四处奔波捕贼,对郡中的情况和道路是极熟悉的。 从开始有所怀疑这伙贼匪的身份之时,寻着贼匪的轨迹,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伙匪人的大略去处。况且,这些年,又有多少匪人恶事做完后不进山躲避的? 沿着自己的设想,他立刻想到了这个入山的小路口,这里应该就是这伙贼匪必经之路。据他所知,下一个入山口要到常山国,自元氏外溜过之后才能进山。那条路,应该不会是贼人的首选,因为元氏为常山国的治所所在,如无必要,一伙贼匪不太可能冒险去触那个霉头的。 除恶务尽,以逸待劳! 这就是自己定下的策略,把这个山口做为伏击地点,务求一网打尽。 可是,谁曾想,这贼匪的警觉不减,还派出了前哨。 进谷的贼人,已然发现了自己等人,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高览真的有些纠结了,抬头看看慢慢笼罩下来的暮色,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追下去,自己清楚那伙贼匪的数量,过去的人少了,不能尽全功,到时候贼匪四散,更加麻烦。过去的人多了,这里又安排谁守?自己好不容易赶在贼人前面,挡住了山口,难道真的放弃?况且,此时追击过去?夜间赶路,少了火把是不成的,可是,点着火把,那不是告诉贼匪,追兵已至吗?还能有什么收获?不追,贼匪一旦逃了,又该如何? 高览并没有纠结多久,作为以后的冀州四庭柱之一,通过思考,他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择。 一什之人,奔出山口,向刚才贼匪逃去的方向摸了过去,这就是他的决定。 察看敌情是必须的,先弄清楚贼人大概的情况再做合计。 黑夜里,自己不方便赶路,贼人不是一样吗?他们今晚也是跑不远的。 另外,既然这伙贼匪打定主意进山,他们的计划应该不会轻易地改变,更让高览做出决定守住山口的是,他判断这伙贼匪没胆子经元氏附近入山,因为越往北,对贼匪来说越危险,别忘了,那个方向离下曲阳很近,朝廷的军队还有数万人在那个方向呢。 等待是一种煎熬,姜丑强迫自己的心静了下来,近三百的人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一个着急上火,弄出个昏招来,这两百多人连同自己的小命都会搭进去,损失不起啊。 冷静,再冷静。 临时营地中的男女老幼全动了起来,不一刻的工夫,一堆堆的篝火在暮色中升起,营地看起来扩大了一倍不止。 令姜丑有点奇怪的是,内中的篝火旁只有一两个人维持火堆不灭,外围,尤其是迎着刚才周黑他们离去的方向上,火堆边反而坐满了人,而且青壮居多。 谁的主意?根叔?石头?陈安? “阿吉。”姜丑在胡乱猜测着的时候,根叔带着陈安和石头回来了,后边还跟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弱汉子。 点点头,姜丑让几人坐到了火堆旁边。 “什么情况?”姜丑问出了心中所想。 “呵呵,此人叫刘大,是个猎户,他的姑子家正好是前边的山里人,经常打猎,这一片路熟。”根叔没让自己失望,还真找到一个人。 “哦,来,刘兄,说说,这附近是个什么情况,可还有进山的路?”姜丑望着刘大。 “回郎君,有,有一条……”刘大有些拘束,看一眼姜丑,肯定了有路,随后开始给几人讲述。 第77章破局之法(上) 真的有路,但是随着刘大的讲述,姜丑知道,他说的路,自己能选的只有一条。而另一条路,需要队伍回转大半天的工夫,斜插常山郡国,经元氏附近入山。 那条路,早就被自己等人淘汰了。别忘记了,皇甫嵩领着几万大军可是离那里不远的,人家此时正是意气分发,追捕黄巾流贼之时,现在贴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自己还没有活够呢。 剩下的,唯有一条猎人进出山的小路,车马皆不可行,身手敏捷的人行走,问题不大,老弱病残想偷过,难度不小。 弄明白道路情况,送刘大离开,姜丑压下了道路之事,问出了刚才心中的疑惑。 “安排人烧火堆的事,是谁的主意?” “阿吉,有什么不对吗?”根叔以为安排的不对,赶紧出声询问,姜丑没有答话,拿眼睛看着前面的一大两小。 “阿吉哥,我,我的主意。”陈安弱弱的应了一句。 “你怎么想的?”姜丑又出声询问。 “这,这个刚才看你让根叔安排人去点火,我就想起以前先生讲过的一个孙武子增兵减灶的典故,我以为你的用意,可能跟这个相反,要虚张声势,就做了这些安排。”陈安弱弱的回答了姜丑的问题。 见识,这就是读书增长见识的重要性。 黎民百姓,如果不读书,永远不知道这些事情啊。难怪,这些士家大族,自晋开始,会牢牢的把控着朝政,即使是其后的五胡乱华之时,人家也能发展壮大,因为人家有知识,有见识啊。及至黄巢乱起,这些士族才被一锅烩。就这,自宋以后,话语权还是掌握在文化人手中,何时又能轮到黎民百姓当家做主呢? “阿吉哥,有什么不妥吗?”陈安讲完,又弱弱的问的一句。 “没有,没有,你做的很好,以后,有什么好想法,好主意,尽管讲出来,不要藏私。”姜丑是真的高兴,看着面前的陈安,越看越喜欢,自己的身边,现在就少这样的人。 读书之人,太稀少了。 姜丑眼光扫过三人,刚要说点什么,他发现,石头的脑袋低了下去,脸上有点落寞之色。他的心中一动,略一思索,就猜到点什么,这孩子,心还是有点窄了,而且多了点争宠之心。 “陈安,你以后多了一个任务。”姜丑沉下声来。 “阿吉哥,你吩咐。” 随着陈安应声,姜丑看见石头的脑袋也抬了起来,侧耳细听。 “石头,是我们的兄弟,还有如周兄、黑牛等也是一样,今后,你有时间的时候,教教他们读书识字。陈安,我们自小家里苦,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并不代表我们比别人笨,相信有这种机会,我们会珍惜的,你可以教他们吗?”姜丑看似在征询陈安的意见,实际上也是提醒石头。 “阿吉哥,没问题,只要他们愿意学,我就教。”陈安应下此事。 “石头,听到了吗,以前,我们苦于没有学习的机会,现在有了,你该知道怎么办,以前不懂,并不是我们的错,不学习才是我们的错。石头,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放开胸怀,等你诗书满腹之时,再回过头来看看,就明白现在的我们让几个官兵穷追猛打而束手无策,有多么的可笑了,加油,我还等着你以后给我出谋划策呢。”姜丑把话说的有点重。 “知道了,阿吉哥,我一定努力。”石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嗯,这才对吗,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就是要胸怀宽广,不会就学,没什么可丢人的,学不会才丢人呢。”姜丑又勉励几句,石头一一应下。 “阿吉,你们聊,我去四处转转。”做为一个老人,根叔是尽职的,该说的说完,他便告辞离开,陈安和石头要去打下手,让姜丑止住了。 剩下三个人在火堆边开始闲聊,等待着黑牛的到来。 前边没有消息传来,后边也没有消息传来,这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 聊天的时候,姜丑的心思,又放在刚才得了的小路上,不经意的,用一根木棍,把附近的地图勾画了出来。 按刚才刘大的说法,那条小路,在现在山口往南五里的位置。而姜丑他们这条路,自东北向西南入山,山边山岔口还有一条路,自北向东南而去,官府之人,就是从那条路,入山埋伏的。 看着地上勾画的地图,渐渐的,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利用这条小路破局! 有了些想法的姜丑,抬起头来,才发现另外的两人已经停住了话头,看着他。 “石头,陈安,说说你们的想法?”反正是等人,姜丑指着地上画的地图打算开始瞎聊。 “嗒嗒……嗒嗒嗒……” 姜丑的话刚问完,耳中隐约传来一阵不急不徐的马蹄声。 前边?后边? 姜丑站起身来,未几,他已经听清楚,是从后路传来,黑牛他们回来了。 迎上几步,让其他人休息,姜丑拉着黑牛,按倒在了火堆边,几人跟着坐下。 后边的情形应该不用问,没什么事情,姜丑捡着前边的情况,给黑牛说了一下,最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就去。”黑牛听完,忽的一下站起身来。 “坐下,怎么还那么毛躁?话还没说完呢。”姜丑一句话,黑牛又坐回火堆边。 “黑牛,你此去要用点心,记住,切不可走道路,千万注意,别中了敌人的伏击,从旁边摸过去。你们此去,主要目标是这条小路,还有一路之上的地形,看看有什么可以伏击之处,至于入山的路口那里,能摸就摸一下,摸不了不可勉强,能做到吗?”姜丑把刚才的地图又给黑牛画了一遍,一切讲清楚,又对黑牛提了要求。 “我尽量!”黑牛抬起长满钢须的黑脸,应了一句。 “不是尽量,是必须,敌人成千上万,我们现在就这几十人,折损一个我都会心疼,如果你做不到,我换别人去。”姜丑咬死了话头。 第78章破局之法(中) 姜丑知道黑牛贼胆大,这家伙说的尽量,可不是说他做不到,而是他想摸进山谷去探查个清楚的尽量。 敌势不明,万一摸进去让人家伏击射成刺猬,到时候姜丑哭都没地方哭去。 在姜丑的威逼下,黑牛点点头应下。 几个人又做了一番核计,留下杨仲及另外三人,他们明日还要负责警戒后路。其他人,连同刚才的刘大,被聚在一起,姜丑吩咐一下根叔给他们加餐。 黑牛此去,任务很重。 按刘大的说法,从小路进山,六七里地,就可以下到现在的这条山道之上。姜丑派黑牛他们去,就是想摸摸这条道,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此去,他们从周黑等人警戒处往上摸,一个来回三四十里路,晚上摸黑前行,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阿吉哥,是不是黑牛哥他们去的人有点少了?”一边的石头,嘴唇嗫嚅许久,终于开口。 “什么意思?”姜丑有点不明白了,探个路的事情,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这个,我觉得,黑牛哥他们过去,正是突袭的好时候,乘敌人麻痹大意,人困马乏之时,发动突袭,可能会一举击溃他们。”石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娃,胆子大的没边,心比自己的还野。 现在,敌人有多少,尚且不知,他就敢行如此险策?万一黑牛他们失手,怎么办?姜丑久久的没有言语,这可不是自己考虑的方案。 看看身周的几人,黑牛听见这个主意双眼放光,陈安若有所思,石头满脸期待。 难道真的要行险一搏? 不成,不成! 姜丑从内心否定了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石头的主意可以一试。”边上的陈安考虑过后,附和了一句。 “对对对,不如此,我们等到什么时候?”黑牛来了精神头。 靠,一个个的全是亡命之徒。 姜丑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面色复杂。 人被逼上绝路,也许只剩下以命相搏了吗?可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啊。 “我觉得不太稳妥。”姜丑没有直接否认,那样太打击别人的积极性了,思考一下接着说道:“石头,黑牛,陈安,我们是不是可以诱敌出来,在这段路上设伏,突然发难,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打散甚至是消灭他们?当然,黑牛去摸他们的后路,摸清楚了,可以坠在他们的身后,等敌人中了埋伏之时,前后夹击,应该会取得不错的战果,这样可行?”这才是姜丑的谋划。诱敌,伏杀,加上前后夹击,姜丑自信,如果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那支无敌之师过来,就现在的官兵,中了这个招,必散无疑。 “阿吉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敌人的主将既然能想到伏击我们,那,做为贼匪的我们明知道山口有埋伏,还跑过去送死,然后逃跑,他会不会多想点什么?”陈安等姜丑的话说完,思考了一下,这才字斟句琢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好像是有点丢人了! 姜丑的脸莫名的红了一下,幸好有火光照映一时不显。 唉…… 自己总把自己看的太高,要不得啊,怎么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呢? 人家说的对,自己等人是贼,天然矮官兵一头。如果是去闯山口,就要拼死一搏,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要么就不去。况且,贼匪搏命不过,逃跑是正常的,但是,贼匪逃跑,有自己的规律。广宗城下,漳水河边,黄巾贼匪逃命,都是星散而去。你组织一帮贼匪,上去搏了一把,打不过又成伙后撤,当敌人是傻子吗?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失算,真的失算了。 诱敌伏击?那是人家玩剩下的,岂能不防?到时候,诱敌不成,反而会让人家分头歼灭,那样,死的才冤枉呢。 “阿吉哥,我们可以放手一搏,两边发难,谷口附近可以埋伏点人手,让黑牛哥先发难,然后,谷口的人趁势突击,这样,兴许能成。”石头在一边看姜丑没有再反驳,又开始补充他的行动方案。 自己的方案,确实是漏洞百出,只能听从别人的意见,这点上,姜丑心中明亮,他可不会为了自己的臭面子,把自己的小命葬送。 “陈安,你觉得呢?”拿不准主意就要多征询别人的意见。 “这,这样,就要投入全部力量,行险一搏。”陈安吭哧一下,说了自己的看法。 明白了,这小子也不是一个善茬。 刚才他附合了石头偷袭发难的想法,看样子只是想把敌人打散、冲乱,好使他们让开山路,让队伍能进山。现在,他又有所顾虑,显然,他刚才支持,坏的后果没有说。如果黑牛他们突袭失败,那些人如果命大,可以自行逃散,如果命不好呢?唯有…… 这明显是拿黑牛等人去以小搏大,成功了固然好,失败了也不至于全盘皆输。 这些三国土著,一个两个的,心咋就这么硬呢?唉……看来,还是自己这穿越客心最软! 姜丑盯着陈安,他就想看看这小子,黑瘦矮小的一个人,咋能这么心硬?敢做出这种丢车保帅的决定? “阿吉哥,其、其实,如果做好计划,左什长他们突袭不成,还、还可以原路退回的。”陈安发现姜丑看着自己,弱弱的解释了一句,低下头去。 真的能安全撤回?姜丑不信,难道敌人的弓手是吃素的吗? “阿吉,他俩说的对,要不,让我去试试?”姜丑还没有做出决定,黑牛倒是先不淡定了。 看看这个打小的玩伴,那张褶子脸上的一双大眼中,反而是一种诚恳外加自愿之色。 以前看历史,听演义,姜丑理解不了古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被人鼓惑或者收买去做一些他们认为舍生取义的事情,看着面前的这个货,姜丑有点懂了,敢情他们的命,是只肯卖给他们认为值得卖的人。 就比如此时的黑牛,他可能认为,为这个平时对他不错的兄弟去卖命,似乎没什么不妥。 第79章破局之法(下) 繁星满天,月色微明。 站在山坡上的高览,心情很复杂,极目远望一片夜色,但在这片夜色中的某一处,又是亮光点点,如果他没有看错,那里就是贼匪驻足之处。 以他的大致判断,人数应该不会少于五佰之数,这伙贼匪,难道不是自己判断的那一伙?如果是自己判断的那伙贼匪,他们为何发展的如此迅速?另外,他们一无粮草,又是匪性不改,怎么从任县到中丘,百多里路,又没行什么匪事勾当? 这应该是下曲阳被官军打散的另一股残匪! 依据各种情形,高览做出了他的判断,这一判断,让他的心神放松不少,至少不用全身心的去考虑怎么应对上次交手的那几个劲敌了。 有了这个判断打底,许多的问题,又开始在高览的脑子里往复来回。 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更是让他举棋不定。 要不要借机去突袭破贼? 再次抬头看看微明的月色,现在是具备行动条件的,借着这月光,勉强可以赶路,也许破贼就在此时呢? 此时的高览,做为未来的河北四庭柱之一,是立功心切的,没有纠结许久,他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卯时出发,辰时破敌。之所以选在那个时候行动,原因有两点,其一,那个时候,这伙贼人防备了自己一夜,正是人困马乏之时,最利突袭。其二,他想等等自己派出去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再验证一下敌情。只是可惜,高览并不知道,他所等待的斥候,估计永远等不到了,因为此时的他们,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俘虏。 高览,二百人,弓手二十,步卒一百八十,并无追兵,只有阻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着面前十个瑟瑟发抖的俘虏,姜丑真心为周黑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做的好! 原来,周黑此次带队过去警戒阻敌,堪堪走过七八里的一处杂树林之时,他的脑子一转,立刻命令士卒们停止前进,因为眼前就是最好的警戒阻敌之地。 敌人是有弓手的,想要突施阻敌,这杂乱的树林,就是最好的掩身之地,等敌人来犯之时,可以暴起发难。 队伍分两边掩入暗林,为了能更好的暴起伤敌,打乱敌人的节奏,周黑又把自己的一伍人,连同两个带路的哨探,前出半里,埋伏在了路边的杂草丛中。 一切安排停当,并没有等多久,就有了意外收获。 大队之敌,没有等来,却等来这十个抱成一团的斥候。 该说不说,还得感谢张角,这次黄巾起义闹的太凶,这些官兵对贼匪也是胆寒不已的。他们一路行来,早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本想远远的打探一下便回去交差的,谁成想,一不小心,就让人家包了圆,一锅端。 高览?姜丑没想到,此次带队埋伏自己的人会是这个未来的河北四庭柱之一。 冤家路窄! 上次刘家坞堡一战,自己等人就差点折在这个煞星手里,现在,又在这里碰面,怪不得他没直接从后面追杀过来呢?原来是这个煞星,做为一个也算是未来的将才之一,人家基本的一些军事素养还是具备的。 要认真对待了。 高览此人,史料不多,但是,就冲他和颜良文丑张郃并列河北四庭柱,似乎武力差不到哪里去,绝不可轻视。况且,罗大神不知怎么想的,在演义中安排此人和许褚徐晃大战几十回合而不败,高览绝非等闲之辈。 碰上这位猛将兄,真的让自己头痛。围着火堆转了一阵圈圈,姜丑心中有了决断。 突施偷袭,速战速决! 眼前这一关,是自己必须要过的,和高览这等猛人纠缠不清的周旋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既然准备搏命,就要全力以赴,既然已经抢占先机,就要抓住这个机会。站在高览的立场上,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这个仓惶逃命的贼匪,会主动对他发起突袭。 如今回头看,石头的计谋真可以一试了,搏命,唯有搏命,在高览这个猛人的手下,应该没有什么花活好耍的了。 一百对两百,只要自己这边够快,够狠,胜利的天平是会倒向自己一边的。最重要的一点,自己等人是为了活命,敌人只是为了应付差事,两方的诉求不同,胜利只会属于自己。 “疙瘩,去让根叔准备一百人左右的吃食,要干的,越快越好,另外,去把三虎找来。” “慢着。” 得了姜丑吩咐的姜疙瘩,刚要离开,扭身去找根叔,陈安急忙出声叫住了疙瘩,姜丑知道,这个小子又有了想法,不再催促疙瘩,等着陈安的说法。 “阿吉哥,我是这样想的,不知考虑的对不对。现在,我们可以用主力去做偷袭,前面让左什长袭扰牵制。阿吉哥,你想想,来人会埋伏,还会遣出斥候探查,说明他不是无脑之人,刚才的俘虏已经交待,有弓手二十埋伏在前,封锁谷口,那样,主力从前面冲杀,伤亡一定不小。另外,按时间算,我们要行动,就要加快速度了,敌人的斥候已经落在了我们的手中,迟则生变,咱们吃过饭食再动身,是不是有些晚了?万一敌人有了准备,这一仗就不好打了。”陈安终于讲完他叫住疙瘩的理由。 几个臭皮匠,在此刻,还就真顶一个诸葛孔明。 “疙瘩,去,让周三虎集合人手,顺便把根叔找来。”姜丑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立刻便开始行动,疙瘩得令去寻人。 “黑牛,集合全部人手,准备出发。陈安,石头,这里就拜托你们了,配合根叔,收拢乡民,你们随后跟进。”姜丑一一开始交待。 临时的营地,又开始忙碌起来。 不一刻的工夫,周三虎收拢人手完成,贼胆包天的黑牛也准备妥当,姜丑检视一番众人,把后续的事情交待给根叔、石头、陈安这一老二少,带着四十多人,踏上搏命之路,没入了夜色之中…… 第80章四庭柱中,再无高览(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七十多人登高爬低,一路艰难前行,姜丑等人终于下了山路,来到谷底。 “姜郎君,从这里往回六七里地,摸过去就是山口。”刘大喘一口气,指指东边。 瞄一眼黑黑黢黢的山道,看一眼四周,姜丑找到一点邓艾偷渡阴平小道的感觉,现在,腿肚子还有点发软,怪不得这刘大说,一般人难以偷过呢?这一路行来,六七十人拉拉扯扯,拖拖拽拽,才走过了这条山道,从一道山梁翻越过来。 “大家休息一刻钟。”姜丑低低的下达了命令。 今次,偷袭高览,这边是主力,不能出现实失,姜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一起跟了过来。 几十个人坐在山谷中,静静的开始休息。 “周兄,你确认,一个人能顶住那高览?”姜丑还是有点不放心周黑,想再次确认一下。 “阿吉,放心吧,上次,只是我伤势未愈,让那贼厮得了便宜。现在,经过这几十天的休整,伤早就好了。放心吧,虽然不一定能取胜,但是,缠住他问题不大。”听口气,这周黑自信心爆棚,憋着一口气想找回上一战的场子呢。“阿吉哥,放心,还有我,决不会让周大哥吃亏。”边上的疙瘩插了一句,为周黑帮腔。 周黑加上姜疙瘩,应该会让自己放心。 再说看周黑,应该是谨慎之人,不会再这种情况下开玩笑的。只是,姜丑有点想不通,这货到底是谁?怎么还可以硬杠河北四庭柱之一呢?历史上,并没有同黑此人啊,哪里冒出来的强人? “你二人,配合好,万万注意安全,不可冒险突进。”姜丑又多了一句嘴,二人点头应下。 这次的计划很简单,周黑疙瘩他们缠住高览,麻子一队人外加周三虎的一队人,全力冲杀,希望能打散剩下的百多人。至于黑牛,吸引住前边的弓手就好,敌人打乱时,在趁势歼敌。 这一战,以开路为目的,不以歼敌为目标,所以,前面的力量很弱,就是给敌人一条逃生之路,防止对手狗急跳墙的硬拼。 一刻钟的时间,瞬息而过,几十个黑影站起身来,缓缓向谷口方向摸了过去…… 高览站在山坡上,望着星空,快接近丑时了,他的内心泛起丝丝的不安。 斥候派出去,已经快三个辰了,目测一下距离,二十里左右的路程,即便是夜晚,一个来回加上探查,应该足够用了,可是,为何到现在,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他们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都伯,有情况。”一个士卒摸黑来到高览面前。 “什么情况?”高览心中一警。 “山口不远处,有人在往这边摸索。”士卒回了一句。 “有多少人?是不是我们的人回来了?”高览边往下走边问。 “人数不明,目前发现的有两三人,看样子,不像我们的人,他们摸的极其小心谨慎。”士卒赶紧汇报。 不是自己人?那就一定是贼匪,斥候完了,高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来到山口,借着微弱的月光,高览顺着士卒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隐隐约约间,百多步外,两三个黑影在那里摸索着前行。只是,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其的缓慢,往前移动一小步,猫身看察许久,又往前移动一小步。照着这个速度,以高览估计,他们几个人摸到山口,应该是天光放亮了。 不对! 这是此时高览最直观的感觉,可是,哪里不对他又一时想不明白。贼匪探路,小心谨慎一些,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高览想了会儿,也想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抬头看一眼山下,入目极尽处,火堆依旧。 “弓来!”高览低呼一声。 一把弓,一个箭袋递了过来,高览把手中的长枪送过去,就手接过箭矢。 “全力戒备,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敌暗我明,夜黑路差,许多的事情不得不防,高览交待一句,持弓拎箭,跨出山谷。不安定因素是要排除的,对于自己的武力,高览还是很自信的。别人兴许七十步可以解决这几个蝼蚁,自己,一百步外就可以让他们安静下来,他决定去一探究竟,看看这伙贼匪到底所图为何…… 黑牛按着计划,早就到达了指定把点,十几个弓手已经安排就位,守住来路,让开了向南而去的路口,这一战的目标行明确,退敌而非歼敌。自己的任务就过吸引、袭扰加上守住后路,防止慌不择路的官兵从身后道路溜走,以防他们惊扰身后的百姓。 抬头看看夜空,估计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三个哨探依令摸索前行,并且故意的弄出些声响让对手察觉。 一刻钟,山口处果然有了动静。一个黑影独自行出山口。 果然和大家事前预计的一样,官兵并没有安排人冲杀出来。 来的好! 敢轻视于某,阿翁让你有来无回。 “杨仲,瞄准来人,等我的行动。”黑牛低低吩咐一句身边的伍长。 “喏。”杨仲应了一句。 两把上满弩矢的复和弩,端起来,瞄准了黑影。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一十步…… 高览边往前行,一边拈弓搭箭,再有几步,那几个黑影就会变成几个死人。 危险! 做为一个高手,对危险的感知本能不缺。又一步跨出,眼见百步在望,突然,高览感觉到两团杀机锁定了自己,间不容发的工夫,一个后仰倒地,一前一后两支弩矢带着“嗡嗡”的呜鸣声从他的面门上飘过,脸皮让这弩矢的劲风划过,有点刺痛,在这冬夜里,他的额头上立时浮现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嘭……” 随着倒地,高览感觉后背一阵闷痛。 好险! 心有余悸的他,丢弃弓箭,一个翻身爬起,朝后面紧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 贼人棘手,对方有使弓的高手,还是两个,这力道比自己还强。高览并不知道对面黑牛二人手中拿着的复合弩,依据刚才的情况,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第81章四庭柱中,再无高览(中) 紧跟而至的问题,让高览脑子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事情肯定不对。 贼匪要做什么?难道是自己一伙人?他们现在这么做,明显的,有些诱杀的味道,高览想了半天,自认为看出了这几个贼匪的意图。 “守紧山口,以待天明。”高览交待一句,至于他先前的偷袭之计,只能暂时的放弃。敌人图谋不轨,已经摸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说明人家有了防备,再去偷袭已经没有了意义。况且,现在敌暗自明,前方尚不知有多少贼匪埋伏,冒然出击,非为良策。 “一群无胆之辈,阿翁在此,出来一战。” 刚刚打定主义的高览,耳中猛然听到几声喝骂,瞬间心头充血,钢牙紧咬,双目紧盯山下。 “都伯,怎么办?”高览身后,聚过来几个队长,出声询问。 “休得聒噪,各安其位。”高览不缺名将之姿,回头呵斥一句手下,脑子里转个不停。 贼匪有何依仗?使得他们猖狂如斯?暗自压下怒火的高览不禁扪心自问,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堆上来回扫视个不停。 “无胆之辈……” “阿翁在此,出来一战……” “高览竖子,可敢一战……” 黑暗处,杂乱的叫骂声不休不止,飘荡在寂静的夜空,声传四野。山口处埋伏的高览等人,从激奋到无视,又从无视到疲累,逐渐的放松了他们的戒备之心,或坐或卧,等待着天明…… 一轮弯月高挂中天。 幽静的山谷中,几十个身影在无声的向谷口潜行。 六里。 四里。 谷外的叫骂声已隐约可闻。 三里。 叫骂声清晰异常。 几十人紧贴阴影,前方隐隐绰绰的人影可见,坐卧者有,站立者亦有。 战斗就在眼前。 姜丑压住身形,长出一口气,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手往前一指,一队队头裹黄巾的士卒在周黑等人的带领下,慢慢前压。 二里。 “什么人?”突兀的一声呼喝夹杂在叫骂声中,响起在山谷。 “自己人。”一声应喝响起,几十个黑影加速前奔。 “站住,啊……敌……袭……”呼喝连着惨叫,紧跟着是弱不可闻的两个字,拉开了山谷中战斗的序幕。 “杀!” 几十声虎吼杀声震野,猛的影起在山谷内,几十条人影,成尖矢状向坐卧在地的官军杀奔过去…… “迎敌,列阵迎敌……” 站在谷口的高览听见那声呼喊之时,心头巨震,猛的扭转身体,只见身后几十个身影快逾闪电的向自己的队伍袭来,高览顾不得许多,高呼一声,拎起自己的长枪就反身冲来。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没想到,贼子如此狡猾?高览为自己所犯的错误自责不已,只能寄希望于扭身迎敌,为散乱的队伍争取点时间。 “杀!” “啊……” “哇哇……呜呜……” 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周黑等人杀入慌乱的人群,左挑右刺,一杆枪干,并无一合之敌,姜疙瘩状若疯虎,顶门杠抡圆,碰上亡,挨着死。李麻子、周三虎、姜丑以几其余的士卒跟在二人身后,呈扇形展开,突击前进。 山谷中惨嚎不断,响起在夜空,官兵乱成了一团,纷纷向谷口退去。 高览看着眼前的情形,目眦尽裂,顶着慌乱的士卒,奋力挤到前面。 黑厮,又见黑厮! “贼厮,高览在此,拿命来!”一声吼叫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挺枪迎上周黑。 “杀!” “当……” 周黑也是一声虎吼,两枪相交发出一声脆响,二人战在一处。 “呯……” “啊……” “周大哥,我来助你。” 边上的疙瘩一才杠子抡飞一个慌乱的士卒,舞动顶门杠,合身扑向了高览,战在一处。 “射!” 谷口外的黑牛,自听到谷中响起喊杀声,脑子一热,手一挥,就领着十几弓手,前压了几十步,此时,见谷口人影涌出,一嗓子招呼出口,十几声利箭向前边的片黑影罩下。 “啊……” “呜呜……” 谷口连声的惨叫响起,官兵们乱成一团,四散奔逃。 “麻子,三虎,掩杀过去。”姜丑看着乱成一团的山谷,立刻分清了形势,对二人下了命令,自己拎着长枪,带着几个护卫,加入了高览周围的厮杀。 这一战,重点就是高览,只要解决了此人,此战胜利在手。 “呜哇……” 一枪刺出,一声惨叫响起在耳边,就手回枪,又刺向下一个。 山谷中,嘶吼声以及连声的惨叫响个不断。 高览听见惨叫声,心中的怒火高涨,一枪紧似一枪,扎向面前的黑厮,可惜,每一枪,对方都能堪堪抵挡。他的眼睛余光所过处,自己带来的兵卒在慢慢的减少,一个个倒下,高览心中发急,又是一枪递出,突然,他的心头大警,后背汗毛直立,隐隐的有一股杀机,出现在后背,收枪已时不及。 “呯……” 一股巨力着落于后背,高览直觉五脏六腑已经移位,一口鲜血自口中飙射而出,长枪脱手,在扑倒在地之时,高览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娃娃脸,还有他手中的顶门杠。 又大意了,既见黑厮,就该想到,还有一个娃娃脸的大个子呢…… 姜丑没想到,此战如此的容易,从偷袭发起开始,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官兵们只略略抵挡几下便溃不成军,而自己心里恐惧的河北四庭柱之一,只和周黑斗了几个回合,就折在了疙瘩顶门杠的偷袭之下。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姜丑有点不相信,甚至有点怀疑,这四庭柱莫不是假的不成?难道,此高览非彼高览,还有一个重名的? “阿吉哥,这贼子如何处理?” “哈哈哈哈哈……” 疙瘩的喊叫,惊醒了yy不至的姜丑,一阵舒爽的大笑从他的口中发出。 畅快,太畅快了! 没成想,这么快就擒住了一个高览,先不管什么四庭柱不四庭柱,总之,他叫高览,姜丑此时的心中,比吃了蜜蜂屎还甜。 第82章四庭柱中,再无高览(下) 几支火把点起,谷中的战斗已经结束,自己的队伍除了几个伤员,无一阵亡,官兵留下三四十个伤兵做了俘虏,还有二三十具尸体,其余之人,逃去无踪。 高览,被反绑双手,压了过来。 姜丑冷峻的脸庞已经笑成了一朵菊花。 “周兄辛苦,哈哈哈哈哈,捉得此人,大功一件。”没去理会,横眉怒目的高览,姜丑一把上前抓住了周黑的手。 大宝贝啊,能和高览过几招的人,怎么说,也算一个强二流武将了。 “嗨,阿吉,这全是疙瘩的功劳。”周黑有些不好意思,黑脸发红。 “全有,你们俩全是大功,功劳大大的。”姜丑高兴的满口胡诌。 怎么能不高兴呢?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队伍有一个高武力主将,战斗力至少提升一半。君不见,关羽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尤如探囊取物?君不见,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如入无人之境?此时,一个高武力的主将,许多时候,往往在战斗之时,凭借着他们的武力,能很轻易的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怎么能不高兴?又怎么能不欣喜? 高兴够了的姜丑,这时,才把心神放到了这个河北四庭柱之一的身上。 二十多岁年纪,身高七尺有余,长脸黑面短须,也就是一个中人之资。 “可肯投降?”姜丑虽然知道,这句话问出来,可能是多余,但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还是问了一句。 “哼,贼子,大丈夫败于贼手,已无面目存活于世,某与你这贼厮不共戴天,恨不能生啖汝肉,又岂有投降之理?”高览的回答,果然没让姜丑失望。 只是,这又是不共戴天,又是生啖汝肉,彻底的断送了他的生机。 对于这些名臣猛将,在见到刘备三兄弟的那一刻已经失去好感。但是,姜丑不是一个善杀之人,比如田丰,比如张辽,只要你不在我的面前装大尾巴狼,是生是死,总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其实,从内心讲,放翻高览的时候,姜丑也是给他留了一丝机会的,毕竟这一战太顺利,饶你一命,满足一下小爷心中的那份虚荣感,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在小爷面前装b,找优越感、找存在感。你一个手下败将,死到临头了,还认不清形势,在我一个贼匪面前b叨个没完,还是废话那么多,还那么记仇,对不起,只有请你消失了。 姜丑看看眼前满眼鄙视自己的河北四庭柱,对此种自命清高的倔驴已经更加的不屑,已经失去了在他身上浪费口舌的欲望。 河北四庭柱,不过尔尔! “还有什么遗愿吗?要在此时我能满足于你的,满足不了的,就不要讲了。” 姜丑懒懒的丟出一句话,让高览一怔,他没想到,这个贼子如此绝决。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人生,真正的走到了尽头,一时之间神情有些沮丧,气势为之一泄。 “请容某黄土敷面。” 许久,高览说出一句话来。 “一路走好!”姜丑冲高览一投去一个微笑,和一个死人置气没什么意义,莫名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太不值当。 “周兄,给他松绑,完事之后送他上路,记住,留个全尸,看在他那身甲胄的份上,顺便让他入土为安吧。”姜丑吩咐一句身边的周黑,话说的很轻。 这个要求,没什么难度,姜丑答应了他。至于什么黄土敷面,无非是士家子弟的那点傲娇在做祟罢了,也就是觉得折在自己这个贼匪的手中,无颜面对祖宗。 “喏。” 周黑应了一声,上前解开了高览手臂上的绑绳。姜丑看一眼面色复杂的高览,转身离去,前面,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处理。 此时的高览,看着远去的姜丑,已经没有了说狠话的心思,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吧。 穷寇莫追! 黑牛,麻子,周三虎已经打扫完战场,死者变成了光猪,他们衣甲武器码放一堆。三四十个伤者被聚到了一起,没脸恐惧的有,哀哀嚎哭的也有,身上的甲胄武器已经被扒下,所幸衣服尚在。 “全部绑了,丢去一边,队伍通过后,放了他们。”姜丑下了命令,麻子等人开始动手。 “三虎,去接应根叔他们,速速进山,黒牛,一切如前,派人前导,你继续压后。”姜丑安排妥了一切。 谷中的众人又一次行动起来。 周黑返回之时,姜丑知道,自今日之后,河北四庭柱中,再无高览此人。一匹白马,一杆铁枪,一身甲胄被送到了姜丑面,这些全是高览的行头。 用手掂量一下,铁枪重约二十斤,不是自己的菜。至于白马?更是让它离自己越远越好,自己还没那么骚包,也不想成为别人弓箭集火的目标。 “东西归你处理,正好,你还没有一把称手的武器。”姜丑毫不犹豫的把三样东西留给了周黑。 “甲胄留下,其余的东西我不要。” 让姜丑没想到的是,周黑只留了甲,铁枪马匹都不要。 “为何?”姜丑不免好奇,问了一句。 “不称手,我学的是大刀,至于这马匹,大惹眼,不敢骑。再说,我一个步战之人要他何用?留给黑牛吧。” 知分寸,懂进退,好! 姜丑对周黑是越来越满意。 “哈哈哈哈,周兄,你放心,我保证,一定给你弄一把好刀,哈哈哈。”姜丑开心的做出了许诺。 白马到底没有落入黑牛手中,骑在了姜疙瘩的屁股下面。姜丑本想连长枪一起送个疙瘩,被人家拒绝了,太轻。 骚包的疙瘩抬腿跨上白马,一张娃娃脸禾的见眉不见眼,只是,他那得胜勾上放着一根顶门杠,弄得一伙人有些哭笑不得。 天色微明,根叔带领着队伍赶到了山口,战利品装上车驾,一切收拾齐整,队伍终于进山。 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火堆,看着山谷中孤单单的一个土包,姜丑知道,自这一刻起,自己的小命算是暂时的保住了。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未来的路还很长,只是不知前面这茫茫的黑山中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作者题外话】:首先,感谢大家对兔头的支持,在这里,兔头万分感谢大家,郑重的说一句谢谢! 到这里,第一卷完结,前期的一个过渡已经完成。 写这本书,考虑了许久。因为纯站在底层视角的历史架空文很少很少,许多东西没有什么可借鉴之处。当时和编辑聊天,他说,我写这本书的难度比前一本高十倍不止,当时没有太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写着写着,才有点明白了。成王成霸,出将入相的书,看的太多,脑子里总是有各种套路,写这本书之时,写着写着,出于固有思维和感知的影响,屁股莫名其妙就坐歪了,许多想法前后总会出现一点偏差,只能回过头来,一遍一遍的修改,争取主角的出发点和思想是前后一致的。这样一来,每写一段剧情,耗费的时间和精力,确实要比上一本花的时间多出许多许多,构思也是颇费脑子,这时才体会到编辑说的意思,真难。 啰嗦这么多,创作不易,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兔头,评论、收藏、投票,兔头会努力码字,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83章乱世,没有净土 魏巍的群山,银妆素裹。 当184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之时,十历经千难万险的姜丑他们,终于站在了家乡的山口前。 车驾早已经消失,所有人,肩扛手提,妥妥的一群难民。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红山峪,这就是姜丑家乡的地名。附近山谷相联,每至秋季,满山的红叶,把这附近的大小山头染成红色而得名。 没心没肺、满脸兴奋的姜疙瘩扛着大包小裹,丢下驮满东西的白马,率先奔进山谷而去,那里有他的阿翁在等待着他。 近乡情更怯! 姜丑、黑牛、根叔、石头几个人站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脸上有释然,也有苦涩。山中的几个里乡,谷谷相连,当时,和他们几人一起踏出这个山口的有近百人,现在,只回来了区区五人。虽说,那些人的消失于他们无干,因为他们几人也是差点消失的,但是,他们这几人,又何以面对那一双泪眼呢?又何以面对那失去儿子的父母?又何以面对那失去丈夫的夫人?又何以面对那失去父亲的孩儿? “唉,阿吉,走吧,事情还是要面对的,看开些,这个乱世,也许他们早走一步,便是早些脱离了苦难,走吧。”根叔看看三个孩子,叹息一声,带头行动了起来。 根叔的话提醒了大家,事情还是要面对。 “阿吉哥,我,我,”石头我了两声,话说不出口了。 “石头,一会儿,我们把东西放下,我陪你走一趟。”黑牛这个闷葫芦似乎知道石头想说什么,把事情揽了过来。 姜丑、黑牛和疙瘩在一个里乡,根叔和石头又在不同的里乡,爬高上低翻山越岭还有几十里山路要走,一个人回去,肯定是不妥的。 “黑牛,一会儿,你征询一下根叔的意思,连他一起送回。另外,你跑一趟附近的几个里乡,只要是和我们一起出去的人家,家里还有人的,每户送去一升粟米。”姜丑又交待一句,自己和黑牛两人,出山之前已经是孤儿,没什么牵挂,正好把这跑腿的事情接下。 一条人命,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没了。姜丑想尽点责任,再怎么说,那些曾经的乡人,走在了自己等人的前面,也算是间接的为自己等人多争取了一丝活命的机会不是? 一队人踏进山口,山谷中一片寂静,一片雪白。方圆几十里的山谷中,在一面阳坡上,可看到几十间错落的茅草房坐落在那里,其中,应该有自己的一间。 “阿母,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来了……” 前方发足狂奔的疙瘩吼了一嗓子,山谷中充满了回音。 不久,茅草房中稀稀落落的站出一些人影,发现了谷口的状况,这些人,奔跑着迎了过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可惜,姜丑知道,等待他们的,更多的是失望和痛苦。 “周兄,你多上点心,约束一下队伍。”姜丑把队伍的事情拜托给了周黑。 “去吧,某省得。”周黑点头应下。 姜丑和黑牛石头根叔,迎向众人。 “丑娃,二孩呢?” “吉娃,水生没回来?” …… 听着一个个伙伴的名字,望着面前面黄肌瘦的老少乡人,那询问和祈盼的眼神,姜丑觉得有些无面以对。 “水伯,我们和二孩,走散了,走散了……” “叔母,水生跟着将军向南去了……” 对于这些纯仆的乡人,姜丑能做的,只能是收起心底的那份悲伤,装出一份笑脸,为他们保留一点念想,这些回答,是几个伙伴一路之上商量好的,一个善意的谎言,都是为了他们好。也许,有了这点念想,他们还能挺过几年,一旦没了这份念想,姜丑知道,不用几日,谷中也许会多添几座新坟。 应付完一众乡人,姜丑心情沉重。聚集在一起的乡人又少去了几成,他们或者变成了谷中的孤坟,或者踏出山谷,消失在了这茫茫的乱世。 “阿母……哇哇……阿母……” 一声震天的哭嚎自附近的一栋茅屋中传出,随后一个状若疯虎的汉子,从茅屋中奔出,向谷中一个方向拼命的跑去,姜丑心中一震,是疙瘩。刚要动身跟去看看一下,被一只大手扯住了,一个声音自身边传来。 “吉娃,别去了,让他哭一会儿吧。”姜丑扭头一看,是孟伯,里谷中的一个长者,颇有威望。 “孟伯?怎么回事?”姜丑知道疙瘩跑过去的方向,那里,也是自己爹娘永久的安息之地,谷中的人去了,都葬在那里。 “唉,人走了,你们早回来两个月,兴许还能见一面。”孟伯叹一口气,回了一句。 乱世,人命如草,姜丑心中五味杂陈。了解了原因,招呼一声黑牛去看看疙瘩,这才继续询问道:“孟伯,人怎么走的?” “此事说来话长……”既然姜丑动问,孟伯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完,姜丑便明白了。 贼匪的锅。 乱世,盗匪四起,这黑山历来是贼匪栖身的好地方,这一点姜丑清楚。他们没离开之前,就没少受贼匪袭扰,只是,贼匪也心里有数,不能竭泽而渔,他们抢劫勒索总还有个度,以便以后继续索取。 张角振臂一呼,不但是姜丑他们这些黎民百姓被忽悠,跟着走上了不归路,黑山中的大小贼匪更是看到了投机的希望,就如于毒那般,纷纷加入黄巾,想借用手里聚积起来的人手意图投机,想着混到个一官半职。这些人一走,山中反而相对安生不少。百姓们的日子虽然过的凄恍,但是,人是纯朴的。像疙瘩他阿母这样的,乡人们帮衬一下,打到的猎物吃食周济一下,日子一天天的也熬过来了。只是,疙瘩他阿母,心中记挂着孩儿,自己省吃俭用,有点东西总想留给孩儿。 黑山,历来不缺盗匪,大贼走,小贼生。慢慢的,一股股的盗匪又开始横行山中,其中,离红山峪不远的光武洞,生出一股盗匪,盘剥乡人,逐渐成了气候。两个多月前,这伙贼匪又来祸害红山峪,一通搜检,在疙瘩家中找到他阿母没舍得吃,想留给儿子的一点吃食,便要拿走,这怎么能成?疙瘩的阿母不干了,要护住东西,结果让贼匪一脚踹翻在地,抢走了东西,这个可怜的母亲,连伤带气加上惦记儿子,在草屋中躺了不到十日,一命呜呼。 乱世,没有净土。 此时的姜丑,胸中有一团怒火,直欲喷薄而出。 第84章物是人非 光武洞,姜丑是知道的。听里中老人讲,光武帝刘秀早年与兄刘縯等率宾客起宛城兵加入绿林起义军,鏖战新莽政权,终致新莽覆灭。汉室宗亲刘玄在绿林军的拥戴下称帝后,刘秀兄弟功高震主,受到排挤,其兄遇害,刘秀隐忍伪装,取得更始帝刘玄的信任。旋被派往河北,镇压并收编铜马等起义军。就在此时,光武帝刘秀处境艰难,曾在黑山躲避,光武洞就是当年刘秀呆过的地方,因此而得名,当地人又叫其龙坑。 此地,在红山峪北边四五十里处,由于其名龙坑的缘故,那里格外受土匪青睐,常年累月是一个匪窝,曾经,大小盗匪为了抢这个风水宝地,争斗不休。 讯问过孟伯,姜丑知道,现在盘踞在那里的盗匪有近千人,头领叫张雷公。 自己还是太弱了,姜丑的心情一时有点惆怅,居然连一个贼匪头子的实力都没有,可悲! 山谷中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回归的那一点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乡人们陆续的散去,姜丑草草的应付了一下,转身去寻疙瘩,防止这小子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山坡上一个个的新坟旧包,杂居其间,加上一阵阵嘶心裂肺的哭嚎,让姜丑的心里也是酸酸的。 哭吧! 孟伯说的对,也许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看一眼陪在那里的黑牛,姜丑放弃了直接过去劝谏的想法,抬头盯着某个熟悉的地方往上看一眼,慢慢的走了过去。 两个土包并列,上面长满了杂草,这便是这个肉身的便宜爹娘,姜丑站在土包前,看了许久,跪倒在地,三个头磕了下去,算是一种答谢,也是一种解脱。 脑子里,两个人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而二十一世纪那一对中年人的模样,似乎也很虚无。 不孝子孙啊! 孩儿,愿你们一切安好! 日落西斜,山坡上的哭嚎已经停止。 三个人坐在一个新的坟头边上。疙瘩再次变成了一个双眼红肿的怒目金刚,黑牛和姜丑除了面色冷峻,其它倒还正常。 “疙瘩,婶母的仇,阿吉哥答应你,不远的将来,一定让你亲手报了,这样可行?” “阿吉哥,我听你的。”疙瘩抬起大手,抹去眼中默默流出的泪水,恨声做出一个决定,终于暂时放下了报仇之事。 苦难会让人成长,看来平时这个娃娃脸的大个子,经过丧母之痛,也成长了一些,终于没有那么冲动了。 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是此时,现在只能先记下。 张雷公,这个名字,别人也许不知,但是,对上姜丑,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他和张燕、于毒等一样,在自己前世的记忆里留下过印记。从孟伯的口中初次听见这个名字之时,姜丑便知道,此雷公就是彼雷公,其后的黑山大贼无疑,凭现在自己这伙人,暂时还无法收拾此贼,相反,怎么防备此贼,不让他吞并了自己才是当前的要务。 小半日的时间,姜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抬头看看天色,对两人说道:“走吧,先回去,商量一下应对之法。” 三个人起身回转。 乡人们早就散去,茅草房前的一小块晒谷场已经让周黑等人占据。 来到众人跟前,根叔,石头一起在那里忙活着,依据他们的记忆分配好附近各个乡里该带过去的粟米。 先前,几人的想法要做点调整了。 “石头,根叔,东西先别带了,你们回去之后,带着家人尽快回来,这面这么多的事情,离不开你们。”姜丑看着这老少二人,两人点头应下。 “黑牛,你带几人一起上路,记住,路上低调、警醒些。此去,里乡中,反是对我们有过嘱托的兄弟和叔伯们的家人,尽量的接过来。另外,那些生活太过艰难的,征询一下意见,愿意过来的,也一起接过来。”姜丑又叮嘱一下身边的黑牛。 “阿吉,我和石头合计过了,先回我们那里,完事之后,我们和黑牛一起,跑这一趟。”根叔做了解释。 几十个乡人在广宗城下以各种方式离开,有些人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还有人吊着一口气,做了些交待,比如旺叔,答应人家的事情,便要做到。 要经营自己的家园,靠眼前的这点人手是不够的,反正要大量的招揽人手,这些袍泽的亲人自然要优先照顾一下的。 “根叔,石头,你们轻身前去就成,接上家人,连同里乡的那些人速去速回,注意保密,尽量的低调。其余里乡中的人,由黑牛带人去负责就行。”姜丑自有决定,根叔和石头返回后,还有事情要忙。 黑牛,根叔,石头带着十几人,步行消失在山谷中。 看着面前剩下的两百多人,姜丑一个脑袋两个大,事情千头万绪,该从哪里下手? 还好,有陈安这个合用的人手,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两百多人,老弱一伙,青壮一伙,孩童女眷又是一伙,姜丑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找乡邻,确认一下,把那些暂时没人居住的茅草房借过来,供老弱和孩童女眷们暂住。这大雪天的,青壮可以借着火堆硬扛,老弱和孩童女眷可不成,要安排妥当。 乡人们是纯朴善良的,没容姜丑动身,孟伯便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提前解决了,一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反倒是姜丑,显得有点多余,抬眼看看山坡上的一间茅屋,也该回去看看了,进山以来,变故连连,自己还没有回去呢,茅屋虽破,好歹也是自己的狗窝啊。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回到自己狗窝的姜丑,环眼四顾,除了一张原木搭建的床榻,房中空无一物,摩挲一下床榻,熟悉而又陌生,眼睛又有些酸涩。草屋更加的破败了,顶上几个破洞,落日的余辉从洞中斜洒入内,形成一个个的光柱,一粒粒的尘埃在那里上下翻飞,左右起舞。 物是人非! 第85章万事开头难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光武洞,张雷公这个雷,就是悬在姜丑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会落下来,必须要做些准备。 当然,那张雷公一旦收到自己等人归来的消息,也会和自己同一个心思,那时,就是危机来临之时。 近千人的贼匪,可能是个虚数,就如自己现在一样,男女老少也有近五百人。可是,没有摸清情况之前,那里,对自己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 “大家说说,怎么应对这个雷公?”姜丑看一眼众人,把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 听到问题,大家的面色都凝重起来。这两日,虽然忙碌,但是,周黑陈安他们通过孟伯之口,已然了解了情形,知道自己面临的形势,嘴上不说,心中还是担忧的,这时,见姜丑这个主事之人终于提到此事,大家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丑娃,这些人,凶悍异常,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便成群结队的搜刮一次周围里乡,少则十多人,多则几十人,还是要早做防备。”孟伯满脸苦色,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的首先开口。 “孟伯,他们具体有多少人?青壮多少,老少又有多少?”这两日和孟伯已经混熟的陈安,看一眼姜丑,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代替他,问出心中所想。 知己知彼? 姜丑故意不吭声,就是想刻意的锻炼这些人,此时见陈安出头,心中安慰许多。 “安娃,这个说不准,听进去过的乡人讲,他们能战之人有五六百之数,之于具体多少人,还真不清楚,大家猜测千人之数还是有的。”孟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大家。 “孟伯,这匪窝还能随便进出?”黑牛双眼冒着亮光,抓住了老汉话里的重点。 “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那些进出之人,多少和他们是有勾连牵扯的。比如,有一些里乡之人,被逼无奈,投了他们,获得人家的信任,有时会出来为他们跑跑腿什么的。” 孟伯的话音落下,黑牛站起身来,满脸兴奋,“阿吉,我带几个人去投他们。” 看着面前的伙伴,那眼中兴奋的光芒,还有那根根直立,满脸乱草似的胡子,姜丑确认,这厮,准定就是以后的左髭丈八。他这种灵活的脑袋,加上好斗的性格,做贼匪,肯定是会出头的。 “坐下,毛毛燥燥的做什么?你去?你去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着什么急?再说,要去也不会是你,人家随便查一查你,联系到我们,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以后做事,多动动你那长满肌肉的脑袋,要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发霉了。”姜丑当着众人的面,没给这个贼厮留脸,直接训斥了一通。 黑牛让这一通训斥,脸上兴奋尽去,只能讪讪一笑,坐回了原地。 训斥归训斥,姜丑心中是高兴的,事情让这厮一搅和,众人总算打开了思路,超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用间!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一点点的商量,终于有了一个成型的计划。 最后,轮人选问题,大家有点犯难,去的人要有点脑子,还要有点身手,不能随便派过去几个人了事。 “阿吉,我去。” 周黑站了出来。 “你不合适,谷中防范还指望你呢。”姜丑直接否决了周黑,他是经得起查,武力脑子都不缺。可是,这么一员大将过去,一则这周黑实力估计比张雷公还强,万一让人家感觉头领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直接下黑手除了,姜丑都没地方哭去。二则,谷中战力,确实是指望周黑呢,他去做这个间谍,真是大材小用。 “屯长,我去。” “阿吉哥,我去。” 又是三个人站起身来,是麻子,三虎,外带石头,姜丑眉头一皱,看看石头和麻子,心中直接否定了,石头倒是经得起查,他的里乡在红山峪偏西二十多里外,离着光武洞,六七十里地呢,可是,他太弱了。麻子?还是算了吧,此人就是个算盘珠,指哪打哪的主儿,动脑子的事,不敢指望。这俩人虽然不合适,不过,这精神是值得表扬的。 “石头,麻子,你们二人坐下,这次任务轮不到你们,你们和周兄一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呢。”姜丑把话说的很漂亮,不能打击人家的极积性。 “阿吉哥,我还是想去做点事情。”麻子坐下了,石头依旧不依不饶。 这小子,争胜心不小。 这几日在谷中忙碌,陈安和石头的差距一目了然,他还是差了许多,自己应该是心中清楚的,所以,这才站出来,想争取一下。 看着这个瘦弱的乡人,姜丑心中有了决断。 人,还是要经历些东西,才能长大成熟,自己不可能护他一辈子,那样也许是害了人家。 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石头,你去可以,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准私自行动,一切事情,你和三虎兄商量着做,能做到这点,我便允了,做不到,你还是安安心心在谷中做事吧。”姜丑站起身来,拉住石头的手,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阿吉哥,我能。”石头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姜丑决定让他和三虎一起去,略作思量,他便重重的点头应下。 放石头一个人过去,姜丑是不放心的,尤其是这孩子的心胸,还有那争胜的心态,很容易坏事,只好绑上周三虎,为用间计划加一道保险,毕竟,事关几百人的性命,自己赌不起。 一切商量妥当,交待清楚,石头告别自己的父母,随同周三虎,一伍人,在一个清晨,踏出了山谷,往北而去…… 第86章用间! 坐在茅屋的木榻上,姜丑的脑子里,千回百转,做为一个带头人,许多的问题,别人可以逃避,他却不转。 一个家园就是一个小世界。 想要让这个家园在这乱世中存续,军备、农事、治安、教育和医疗是少不了的,有了这几个因素存在,一个家园大差不差的也就立起来了。 枯坐在茅屋中的姜丑,想了许多,也想了许久,胸中总算有了一个大略的想法,伸一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冰冷发木的身体,躺倒在了木床上…… 根叔石头回来了,黑牛拖着疲惫的身体也回来了,谷中又多了近百号人,哀伤的气氛也更加浓烈了一些。 乡人们是纯朴的,但是,他们并不傻,姜丑几人给出的说法,他们也只能当做心中一个不并不愿意接受的美好愿望,也好给留自己留下一份期待。 万一呢? 万事开头难,谷中的众人忙的昏天黑地。 借着一点闲暇时间,姜丑把所有的主事之人聚到了一起,该一起合计合计了。 看一眼身周的众人,姜丑过了一遍这几日理出的思绪,开口说道:“大家应该知道,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就该是我们的落脚之地,也是我们的家园,官军横行,流贼肆虐,我们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中。黑牛,哨探工作依旧不能停歇,两个谷口,三里之内,每日要有人值守。周兄,麻子,三虎,你们带人配合根叔和仲叔,先把两个谷口的防御做起来,记住,前后要有层次……” 两刻钟的时间,一件件的事情从重到缓被安排下去,最后,姜丑说道:“对于这个安排,大家考虑一下,还有什么补充和修改之处,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周围的互相望望,没有人发言,一个个的似下低头思考着刚才的安排,唯有李老汉满脸喜色,似乎根本没把姜丑刚才的话听在耳内。 姜丑猜的没错,李老汉这两日心情很好,大眼总算从鬼门关上闯了过来,前几日,人已经清醒了过来。李家不用绝后,这几日的李老汉见人就笑,一张老脸已经乐成了菊花。 “吉娃,听你这安排,我们这红山峪倒像被你弄成了一个盗匪窝子。”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汉,开口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孟伯,瞧你这话说的,你要硬这么说也没错,我们这些黄巾士卒,在官府的眼中,确实是成了盗匪。可是,现在乱世已临,我们这伙盗匪为了自保,为了乡人,为了防备官府和流贼的骚扰,不得不做些安排。”姜丑看着面前的孟伯,不得不做了一下解释。这孟伯,在里中为人公允,还有些人望,姜丑考虑过,拉他进来,有利于安抚乡民,才把他拽了进来。 “这大贤良师,真的就没了?”老人倒不在乎什么盗匪不盗匪,心中还是念念不忘张角那个神棍。 “没了,不但他没了,他的兄弟也没了,他们人头已经被人剁下来,垒了山头。”姜丑怕他还继续询问其他的,直接一次回答完。 “唉……吉娃,那里中的那些人?”老头叹息一声,似乎猜到些什么,问出了心中所想。 “孟伯,我们走散了,散了。”姜丑把散了咬的很重。 “唉,散了好,散了就散了吧,至少这散了,大家总还有个念想。”老头叨咕两句,一脸的落寞,不在言语。 姜丑看着老头,知道他明白了些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落寞,孟伯的两个儿子倒没有参加黄巾。在几年前就让瘟疫夺走了性命,别人也许有个念想,他连个念想都没有。这老头,为什么那么怀念张角?就因为他们一家感染了瘟疫,两个儿子以及儿媳老伴全没了,唯有他和两个小孙子活了一命,而两个小孙子能活命的恩情,他记在了张角的符水的头上,当时讨来的符水太少,只能顾着小孙子喝,阴差阳错,俩个孙子全活了下来,张角也便成了他们一家的恩人。 “阿吉哥,现在谷中这么多人,吃食咋办?”陈安抬起头来,问出了积压在他心头多日的问题。 这个问题,一下子戳到了姜丑的痛处。连日来,这个问题,一直搁在他的心头,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谷中,乡民加上后来的人,五百之数不止,带进来的粮食,掺杂上树皮草根也是顶不了多少时日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野外的吃食又少得可怜,暂时是无以续接的。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吃饭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啊。 “根叔、陈安,把饭食再降一等,尽量的多维持些时日。黑牛,你们的任务相对轻些,没事的时候,可以组织乡人,多打点野物。另外,你们值守时,也可以搜集些信息,看看远些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坞堡。”姜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相信大家能听的明白。 吃大户,还能如何? 强如曹老贼,也曾为一口吃食发愁,默认部下吃人。仁义如刘大耳,在转战海西和广陵之时,对部下吃人肉充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抢个大户,应该说得过去,最起码的,比吃人肉要强吧? 几个人点头应下。 其实,做为一个穿越人士,此时,随便弄出一点东西来,都能换来些粮食。但是,姜丑清楚,此时的自己太过弱小,即便东西做出来,也不敢轻易地出手。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时的自己,一旦做出好东西被别人惦记上,那就是招祸的根源,麻烦不断。 为什么要偏于抢劫?其实,现在,抢劫这条路,往往能壮大自己。就如前次抢劫田氏坞堡,姜丑从人、财、武器多方面得到了壮大和补充就显而易见了,只要是计划周密,抢劫是现在最快发展壮大自己的途径。 只是有些可惜,红山峪附近,并没有什么坞堡可供自己抢劫。 提到抢劫,姜丑知道,该为明面前的危机做些准备了。 第87章时不我待(上) 事情一项项的落实之后,姜丑回到了自己的狗窝,本来,他想把自己的这件草屋让出来,大家死活不同意,自己不能弗了大家的好意,只能住在这里。 姜丑刚刚进屋坐在,换换脑子,门口一暗,黑牛闪身进屋,姜丑指指旁边,让他坐下,黑牛没坐。 以前,这个原木床榻就是兄弟二人的小窝,黒牛经常混一口饭食之后,便让姜母留宿在这,当然,为了躲避阿母的唠叨,姜丑更多的是去黑牛的草屋,两个人鬼混。 “怎么还生份了?忘记了这个床榻,还有你的臭汗味?”姜丑开着玩笑。 “哪能呢?”让姜丑一说,黑牛倒是不再客气,坐到了床榻之上。 兄弟二人,一如以前,肩靠着肩,脚搭在床榻下,坐在床榻边沿。 许久,黑牛开口说道:“阿吉,我想抽时间去看看阿翁。” 黑牛的话一出口,姜丑突然反应过来,黑牛来找自己的意思。 大意了! 这黑牛,哪里是去看他爹,分明是想踩盘子去报仇啊。他老爹当时被那赵姓大户污陷后惨死,乡人们只能保住黑牛,并强行把他带了回来,至于他老爹的尸首,后来听说被丢去城外的乱葬岗,尸骨无存。 这个仇,一时半会儿的可不太好报,因为那个大户在六七十里地外的县城之中。 就现在,自己等人的实力,堪堪百人之数,外出行动之时,山中还要适当的留一些防守的力量,几十人,怎么攻打县中大户?况且,现在有张雷公在一旁虎视眈眈,更不可能轻举妄动。 一时之间,姜丑倒不知怎么劝说了,寻思一下,才缓缓开口说道:“黑牛,在等个一年半载吧,这么些年都等了,等我们收拾了张雷公,准备的更充分些,我和你一起去看望左伯,这样可好?现在我们过去,时机不太合适,徒增烦恼,你说呢?再说,那里迟早是我们家园的一部分,红山峪太小了,咱们先不急于一时,可好?”姜丑说完,看一眼低着脑袋后黑牛,他知道,以黑牛的智商,应该能听得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好吧。”沉默了一会儿,黑牛点头应下此事。 井陉县城,地处井陉偏东北方向,是太行八陉之一的交通要地,东接真定,西连太原郡,这种地方,迟早会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仅仅一个红山峪,太小了,没有战略空间,是不可建成一个理想的家园的。 刺骨的寒风从四壁漏进草房,姜丑打了一个寒颤。 这日子过的太过凄恍,空有宝山而不自知,黑牛的事情暂时放下,姜丑让股冷风一吹,不免腹诽一句。 火坑呢?没有。 煤碳呢?也不知道利用。 就姜丑的记忆,离这红山峪不远的一个山谷中,一些山中的洞穴内,煤炭遍地,以前,他们出去打猎之时,经常借助那些山洞的,大人经常告诫他们,不可在洞中生火,防止烟毒的。 还是见识决定了一切。 缓一缓吧,一切都会有的。 谷中现在能动的人手,全部让陈安根叔他们安排了出去,伐木造屋,几百人的住宿是首先要解决的,先把木屋造起来,让大家至少有个过冬的地方,否则,一个寒冬过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冻死在这个冬天。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山中阳坡上的木屋在一排排的立起。石头黑虎方面的消息没等到,谷中却意外的等来了意料中的“客人”,二三两个,三五一伙,到十多二十人成伍成队。 第一天见到这些头裹黄巾的“客人”之时,姜丑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立刻让周黑和根叔抽调一部分人手,开始抢修谷口的防御建筑。 红山峪并不在太行外围,现在,这些头裹黄巾的“客人”,已经零零星星的流窜至自己这里,外面可想而知。 黑山,山头林立的时日不远了,在那个叫褚飞燕的少年贼匪,从冀州战场转战归来之前,自己必须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诸侯军阀可以借助这些头裹黄巾之人壮大自己,让他们成为自己杀戮的机器,军侯将相可以用这些裹着黄巾的人头垒砌京观,错平他们为将为侯的道路,自己为什么不能?和那些人相比,自己只想把这些人拧成一股,大家抱成一团,在这乱世中苟活一命。 何乐而不为? 当然,自己需要的是伙伴、是战友,这些人之中,那些丧心病狂、失去做人底线的畜生就算了,所以,必要的甄别还是需要的。 有了甄别于毒一伙的经验,黑牛带着陈安,把这一切做的井井有条。 “阿吉,已经分别询问,对过说词,昨天来的这些,除了五个人有明确的杀人越货的事实外,其他人没有什么大问题,严重些的有一些偷抢行,未份及人命。”黑生和陈安对又一批二十多人流窜过来的黄巾贼匪做过甄别后,过来汇报。 “好,这几日,一共有多少人了?”姜丑询问了一下。 “阿吉哥,这几天,一共有六十九人流窜过来,有杀人越货、欺压百姓行为的一共十一人,偷摸抢盗行为的四十六人,还有十二人底子相对干净。”陈安跟着黑牛,把这套流程弄的精熟,还分门别类的做了记录。看样子,这小子又成长了,这一块的事情他已经可以接手了。 “疙瘩。”姜丑叫了一声。 “阿吉哥,何事?”又回归了跟屁虫的角色姜疙瘩,听到叫他,应了一声。 “派人去通知一下周兄他们几个什长过来,还把根叔也叫过来,另外,让孟叔他们,今日劳作结束,晚食之前,把谷中所有人都聚一下,有点事情要处理。”疙瘩出去门外,交待几句,一个士卒小跑着离去。 第88章时不我待(下) 来到谷中近十日的时间,有些事,该立立规矩了,十一颗人头应该够用,完全可以把规矩立起来。 “黑牛,陈安,让你们打听的人,打听的怎么样了?”安排完事情,姜丑记起交待下去的事情,这才问了二人一嘴。 “阿吉哥,还真打听到了,褚燕此人,听说从下曲阳脱逃后,向北而遁,聚集几千黄巾士卒,自命将军,在常山国和中山国折腾的很厉害,官府一时之间拿他没有办法。张牛角,也有人耳闻,他们听说此人也聚起一伙黄巾士卒,依托姓氏以及和大贤良顺等人的关系,自称将军,在外面闹腾的很欢。据他们讲,现在,这冀州大地上,就这两股黄巾势力比较有名了。至于其他的什么张白骑、于羝根、李大目、左髭丈八等等,倒没有听说过。”石头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姜丑。 历史的车轮,到底还是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所偏移,滚滚向前,褚飞燕,张牛角已经起势,最迟明年,等他们二人聚在一起,回归黑山,依托其势,短时间内将无人可挡,之后便会一飞冲天,短短几年间,啸聚百万众,让朝廷无可耐何。 抓紧,必须要抓紧时间了,时不我待。 黑山,必须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要有自己的话语权,自己的命运,必须常握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不出意外,在黑山自己最强的对手,依旧会是张燕,如果不掌握黑山的话语权,不掌控自己的命运,几年之后,姜丑心中清楚,自己势必会消失的无声无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想清楚事情的姜丑,回归现实。 被“迎接”的五六十个“客人”,白吃白喝的养着他们?不可能。虽说,每日一顿稀汤寡水吊着一条小命,浪费不了多少吃食,但是,凭白无顾的浪费这么多劳动力,也是不成的,必须让他们自食其力。 周黑等人来的很快。 几个人挤进姜丑的茅草房,屋中已经转不过来屁股。 “阿吉,这个地方太小了,让你把这草屋挑了,我们在这给你盖间大的,你非不同意,何必呢?”几人处的久了,周黑现在说话,已经没有了顾忌。 “呵呵呵,这就挺好。谷口的防御,还有几日才能完成?”姜丑应付一句,不愿意在自己的问题上纠缠,转移了话题。 问题丟在两人面前,周黑拿眼睛瞅瞅陈安。看样子,这周黑只负责出力,大门的防御还是以陈安出谋划策为主。 “阿吉哥,还要七八日,才能有个模样。”陈安合计了,给出了一个时间。 “怎么那么久?”姜丑真心理解不了。以他的想法,防御外延一两百米,依托两也的山坡做些栅栏,能藏人挡弓矢。大门口用粗壮的原木立起来,挡住人进攻,所有来犯之敌在这谷口的延伸段就该消灭的差不多了,大门意思意思就成,怎么会用这么久的时日? “这,这陈安想把谷口两边的山壁削一下,防止敌人攀爬。另外,大门口想增加门楼栈桥,能上人防守的那种,还能和两边互通支援。”这次没用陈安回答,周黑抢先说了建造计划。 听出来了,这陈安是照着土匪寨子,百年工程修的啊,姜丑有点哭笑不得。 以自己的估计,这红山峪,顶多半年到一年也就要废弃了,守之无用。再说,就凭这么一个小小的山谷,也守不住,还是要放眼黑山的。 真正想建自己的家园,前期,整个黑山才是自己的根基,红山峪?太小了。 前世,张燕就是依托黑山,啸聚百万众成事的,咱们可以不会谋划,但是,学习总是会的,张燕投曹以前的发展模式,才是对的,尽快聚起自己的人气,依托黑山和朝庭、诸侯、士家等势力周旋才是正理。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第一要素。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形成战斗力,这才是最好的防守。 “周兄,陈安,现在的情况有点变化,我想,咱们是不是先弄一个简单的防御,能挡住千八百人的进攻就好,至于更坚固的防御我们可以慢慢的弄,人手要抽出来,还有更紧要的事情等着呢。”人家的积极性是不能打击的,姜丑只能行釜底抽薪之策,没人,看你咱弄?其实自己直接下命令也可以,但是那样一来,时日久了,又成了自己的一言堂,这不是姜丑的初衷,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啊?也行吧,那我们这两天抓紧些,两三天就可以完成。”陈安没想到姜丑是这么个说法,他是聪明人,纠结了一下,立刻就有了决断。 先把陈安解决了,姜丑又看向周黑麻子和根叔。 “周兄、麻子、黑牛,你也知道,这几日,我们收留了一些人,那些人,总不能让他闲着。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懂弓箭的,全部拨归黑牛统带,剩下的人打乱混编。你们几个人,每人各自现有的人手抓紧培养,让他们能胜任伍长、什长之职。还有,黑牛除外,周兄你们三个什长,必须有一个人出来任队长,层里的人都有,大家说说,谁合适任这个队长?现在就定。” 队伍壮大了,想应的架构就要立起来,队长的人选,姜丑的心中是有数的,但是,这个流程必须走,要让他们慢慢的适应这种方式。 姜丑话落,黑牛看看另外的三人没有吭声,他的心中清楚,只要是弓手凑够一队之数,他便是队长,现在的这个队长,他争了也没用。麻子的脸色略有点兴奋,抬头看了周黑一眼,又是神色一黯,有周黑在,他暂时是争不过这个队长的,周黑听完姜丑的话,面色有点局促,看看几人,没有人说话,根叔面色平静,那些人年轻力壮,肯定会做战兵。至于陈安,看看众人,一言不发,看样子,这小子是不愿意得罪人。 好嘛,大家都不吭声,姜丑只有行使他的姜氏民主。 第89章姜氏民主 点名! “麻子,你觉得你们仨,谁适合担任屯长?给出理由。”姜丑第一个便点了李麻子。 这个麻子,人老实,武力还凑合,就是心里老有点小九九,向上爬的欲望太强烈。按理说,有上进心是好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前提是你要每一级都有相匹配的能力,要认清形势一步一步来。这个麻子,就他现在的状况,如果不学习、不做出一些改变,此人充其量做到一个都伯或屯长带一百人到头了,带的人再多就是对士卒生命的漠视。一起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伙伴,姜丑还是想他有个好的结局,慢慢的跟上步伐,所以,现下,就先拿他开刀。 “屯、屯长,如果让我说,还是周兄吧,他比我们俩稳重。”被点到名的麻子,最终做出了他的选择。 “周兄。” “周小子来,稳重些。” “周什长。” 有了麻子开头,其余人没用自己催促,纷纷开口,一致同意让周黑做队长。 “别,还是别人来吧。”周黑一听大伙的说法,双手乱摆,连连推让。 见到周黑的情形,姜丑突然来了兴趣,这周黑,以他能和高览过招的身手,张宝应该不会视而不见的。况且,他还被派来广宗救援,应该是个人物,自己忽视了一点,以前一直没有打听过,他投了张宝后,到底得了一个什么职位? “周兄,你投了地公将军,到底得了什么职位?”不知道就问,这是姜丑的好习惯。 “这,这有什么好打听的。”周黑见姜丑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没好气的呛了一句,不想多说。 姜丑明白了,看样子,这是有故事啊。 今日既然想起这事,便不能放过,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姜丑决定略微探寻一下,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周兄,这事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嘿嘿嘿,你也知道,你从广宗城逃出来之时,可不是一个人,还要让我去问别人吗?招了吧。” “无赖!” 众人已经混的很熟了,周黑知道姜丑会做出这种事情,开口骂了一句,这才接着说道:“投将军时,得到赏识,封了校尉,某能力不足做不了,不想误了兄弟们的性命,只好讨了个屯长。” 周黑的话说完,姜丑恍然,难怪人家能和高览过招。 室内众人此时再看周黑,纷纷侧目,牛x。 “哈哈哈哈,周兄,地公将军的屯长做得,我们自己的队长做不得?莫不是嫌官小?要不你做咱们的校尉?”姜丑开着玩笑,起身捶一把周黑。 “这如何使得,某的那点能耐,自己还是清楚的,不好误了大家性命。”周黑老脸一红,还是推辞。 “周兄,反正现在要有人担起队长的职责,本来,按人数,是要两个队长的。但是我就是考虑发展过快,根基不稳,才先找一个人做队长的,要不然这样,你替我们找一个人做队长,你就可以继续偷懒,这样可好?”姜丑知道玩笑适可而止,变换一种方法,开始劝说。 “这,这,唉,好吧。”周黑这了两个字,看看大家,极不情愿的应了下来。 事情还有许多,现在还不是玩笑的时候,姜丑按照自己的合计,把想法说了一下。 以前的人手有九十多人,如果在加上现在收拢的这五十多个逃窜过来的黄金士卒,已经一百五十人左右,姜丑估计,弓手合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之数,即便把疙瘩的一什编满,还有一百二十多人。 周黑任队长,同时再选出一个什长,让他们均分三个什,统带这一百多人,麻子三虎和新选出来的什长统统由周黑负责。 对于这种安排,几个人都没有意见。 “周兄,责任重大,能者多劳,上点心,麻子,现在三虎不在,你多协助一下周兄,尽快把人操练起来。”姜丑又吩咐一句,二人应下。 顶事的人还是太缺,姜丑急在心里,一个有战斗力的团队,相应的管理还是要跟上的,现在这个办法只能解决一时,人才还是要抓紧培养。 接下来,几个人就各自队伍中的一些好苗子讨论了一下,初步定下了伍长,什长人选。 “根叔,周兄,黑牛,陈安,你们几个人,下去之后,按人头一定要把伍长配齐。虽然说,我们有了瞩意的人选,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选人的办法,可以参照我们此时的做法,让士卒们自己推选出来,如果和我们刚才讨论的不一致,分析一下原因,如果士卒们选的人更合适,我们要尊重他们的选择。以后,我们的队伍,在校尉以下,都会采用这种方式,至于校尉以上,到时候另说。这样,可以调动士卒的积极性,增强战斗力。可惜,我们现在合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你们就要尽点心,多带带他们。你们以后是要往上走的,要带更多的人,下面没有人支撑起队伍,怎么行?”姜丑忍不住,在这个事情上多啰嗦了几句,众人点头应下。 权利是个好东西,他能让一个人忘乎所以,迷失其中。 几千年来,有多少能人异士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自己有几斤几两,姜丑心中是清楚的,自思,也就一个中人之姿,自己的优势,和这些黎民百姓比起来,可能,只是比他们多了千多年的见识,除此之外,也许强不了他们多少。把握方向,掌控大局才是自己该做的,他可不想大权在握,被权力这个东西控制,迷失自我。 所以,姜丑时时提醒自己,即便是每一件小事,他也会时时注意,培养这些人的参与意识,培养他们的姜氏民主,防止自己专权,这样,也许以后的路,能走的更稳些、也更远些。 第90章底线不能突破 第一件事情总算解决,姜丑又说了第二件事情,也就是杀鸡儆猴的事情。 “阿吉哥,是不是有点杀的太多了?再说,这么杀了也有点可惜,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挑几个罪孽深重的杀了,剩下的交给我,让他们去出苦力做事,这样可行?”陈安首先提了他的想法。 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些挑战的,姜丑心中一动,思考了一会儿,看着众人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这个是牵扯到原则和底线的问题,必须要弄清楚。 没人吱声。 看样子,他们的内心是有点倾向于陈安的说法的,似乎他们没有看见这些人做恶,或者做恶的对向不是自己,他们就能从各种角度去原谅。 唉,人是要善良,可是,也要看清善良的对象吧? 姜丑不想难为人,抓住了抛出问题的人。 “陈安,你这么问,我想知道,是因为人手不够?还是因为他们不该杀?还有,你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姜丑话问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安。 “阿吉哥,我错了。”许久,陈安低声说出一句话。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陈安,我们要建立自己的家园,就会有我们的秩序,我们的规则,我们自己的坚持。在我们这里,宁缺毋滥,我们宁可走的慢一点,也要把每一步走稳,不如此,我们的愿望和想法,只能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我听过一句话,你体会一下,‘对恶人的宽容,就是对好人犯罪’,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善良,回报给值得回报的人,但是,决不是这些为了一己之私而残杀黎民的畜生。今日,我们可以用各种理由去开脱他们中的某些人,以后呢?还会不会找各种理由开脱别人?” 姜丑说这番话,看似在说陈安,实则在说给大家听,见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话头一转,一锤定音:“杀,全杀,一个不留,今日是如此,以后也是如此,这个口子决不能开,这个底线也不能突破。”姜丑的一席话,让草屋中的人,全都陷入思考。 并不是姜丑心狠,他太清楚这个口子一开的破坏性,千多年后的那个世界,在这方面,教会了他许多的东西。 自儒家独大之后,许多其他很好的思想被埋没,或者被儒家曲解慢慢的走上歧途,就比如法家。 战国争雄,商鞅辅佐秦孝公改革变法,城门立柱,实际上他立的是大秦的法制、秦国的威信。自此开始,秦国对户籍、军功爵位、土地制度、行政区划、经济、税收、度量衡以及民风民俗进行改革,并制定了严酷的法律,这才让大秦帝国的崛起进入了快车道,很快傲视群雄,因为别国在进行人治之时,秦国已经进入了法制社会。 后来的史家,很多人把大秦称之为暴秦,亡国之原因,归结为严刑峻法和柯政,这是错误的,诚然,法制的原因有一点,但并不是主要原因,而且完全归咎于法制也是错误的,因为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社会在变革,一部律法不适用于相应的历史时期之时,就要进行相应的变革,而不是一尘不变。 一个理性的社会,一个有生命力、有朝气的团队,就是要做到,有规有矩,法不可失。 坚持,一切都需要坚持,一个规则,能一直坚持下去是最难的,想打破它,只要分分秒秒,姜丑心中清楚,在这个人命如草的乱世,想要立足,想要生存下去,许多事情更得坚持。 姜丑很着急,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可是,再多的事情,也只能轻重缓急,一件一件的来。 就比如现在,整合队伍,收拢人心,立规矩。 谷中小小的晒谷场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幼全都有,他们或麻木或惊恐或好奇, 站上土台的姜丑,看看下面的人群,理一下思路,开口说道:“乡邻们,此时,把大家招呼过来,是有一件事情和大家说一下,同时,也为我们的家园立一条规矩。大家应该清楚,方今世道艰难,乱世来临,山外已经没有了活路。我姜丑和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决定回归家乡,建立我们自己的家园,护佑乡人们一片安宁。想来,大家已经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陆续的来到我们谷中的人有点多,朋友来了,我们善待,伙伴来了,我们接纳,可是,祸害人的畜生来了呢?我们该怎么办?” 姜丑话说到这里,停住话头,给众人留一点思考的时间。 在姜丑刻意的诱导下,乡人们看看谷场前边捆绑在地的十一人,心中有了点猜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郎君,我们知错了……” “呜……呜呜……”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听话听音,被捆绑十一人,此时,已经预感到一些什么,纷纷以头跄地,哭嚎哀求不止。 边上一伙、四十多人,也是满脸惊恐,偷眼看看四周的情形,浑身发抖,猜测着他们的命运。 议论声从小到大,又从大到小。姜丑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大家猜的没错,就是这十多个畜生,在外面欺压百姓、残害人命、坏事做绝,现在,他们又混进了谷中。对于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我们绝不能姑息,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我姜丑绝不允许他们混在我们之中,找机会祸害我们。同时,自今而后,谷中之民,如若不尊敬父老,不爱护老幼,横行无忌,欺压乡民,残害人命者,都要施以处罚,所犯过错,从鞭笞十下到斩首示众不等。” 姜丑一声虎吼出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第91章练兵(上) 敬畏,胆怯,欣喜,各种神色慢慢浮现在众人黧黑的脸上。 “我姜丑,并非噬杀之人,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大家能平安的在这谷中苟活一命。前事皆往,不再追究,自今日此刻开始,但凡是有人敢行畜生之事,不论做恶大小,不论是谁,包括我姜丑在内,只要是犯了罪恶,我们就决不容忍、决不姑息。乱世,活命不易,希望大家人心向善,我们要抱成一团,拧成一股,才能觅得一条活路,我的话说完了,希望大家慎之、戒之。来人,把这些畜生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话说到最后,姜丑嘶吼一句,用手指着下边的十多人,宣判了他们的结果。 “错了,我知错了……” “求求你们,饶一命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山谷中,除了十一人的嚎哭哀求,在无一丝杂音。 “啊……” “呜……哇……” 一队人上来,七手八脚,把十一人押到谷场外边的地里,一脚一个踹翻在地,长枪挥舞,惨叫不断,十一个人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哐……哐哐……” 倒霉的李麻子黑着一张脸,拎着一口大刀,一个个的人头被他砍了下来。 早在长枪挥起之时,老人们已经把自家的孩儿护在怀里,捂住了眼睛,此时,看着这一幕,乡人们还是浑身发冷。 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姜丑故意的,既然要立规矩,他就希望大家的记忆能清晰长久一点,免得有些人不长记性,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天天站到台子上嘚啵几句,砍个把人头,事情要做就一次做到位。 看着现场,扫视一遍众人,众人的神情,尽入眼底,对于这次立规矩,姜丑是满意的,大方向先定下来,后续就不会跑偏,至于其它更细化的规则,以后因时因势慢慢的来,现在,还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晚饭结束,山谷中洒满余辉,照在雪地上,金光灿灿。 一百多个士卒,经过周黑等人的初步划分,站在了晒谷场上,姜丑等人站在前面。 练兵! 这件事情是刻不容缓的,想要成为一支强军,操练是少不了的,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汉承秦制,刘邦建立西汉后规定,23岁至56岁的男子都要服三年兵役,一年为卫士,在京师或边境服役,称“戍卒”;一年为材官、骑士,在本郡服役,称“正卒”,再到京师或边境戍守一年。另外,成年男子每年还要服一个月的劳役,如果不愿服役,可以交钱代替,称为“践更”。戍边三年也可以钱代替,称为“更赋”或“过更”。 这个时候,实际上是以农为兵,忙时务农,闲是为兵,到了秋冬季,未被征召的成年男子是需要操练的。 只是,刘秀建立东汉后,这个儿孙,并没有按祖宗的法度来。 刘秀鉴于长期战乱对社会生产力的巨大破坏,决定采取与民休息的政策,实行罢兵,而罢兵的重点是郡国兵。“罢天下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及军假吏,尽还民伍,唯更践如故”。 大伙看明白了吧,刘秀体恤民情,弄了个罢兵。意思就是百姓不易,咱就别来服役当兵了,交点钱代替兵役,人在家歇着吧。 百姓这一歇,郡国基本上没兵了,当然忙时务农,冬闲之时的练兵也就跟着歇菜。 刘秀是上天的宠儿,能力也强,他这一善心大发,本意是好的,与民休养生息。他这一朝算是顺利完事,可是,他的子孙不行啊,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罢兵的坏处逐渐的显现。 郡国兵罢省过多,一遇边郡和内陆郡县发生动乱,往往措手不及,事到临头才增兵置将,派中央军前往征战。但由于士兵多是招募而来,未经训练,而且忘战日久,所以往往失败。 这刘氏子孙急了,这可咋办?大臣出主意,祖宗可以罢兵,咱们就可以征召。 于是乎,刘氏子孙又恢复了太上祖宗刘邦的法度,征召役兵。 这一会儿罢,一会儿召,废置无常,又导致了兵制的混乱,征召上来的民夫长时间的未经训练,没有一点战斗力,这又怎么办?募兵! 由此,东汉汉未年的兵卒是为幕兵,常年累月的当兵。而农夫就是农夫,从未经历过军事训练,战斗力极差。 姜丑面前站着的这群人,就是没有一天军事训练的农夫,虽说他们大多来自黄巾贼兵,但是,一样是农夫。因为黄巾士卒,不是每天在搏命就是在搏命的路上,而或被人围杀,哪里又练过一天兵呢? 头疼! 姜丑看着面前百多号兵没兵样,站没站样的士卒就头疼,逃命的路上,他就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团头大,只是,当时无暇顾及,现在有时间了,必须让他站有个站样。 时间紧迫,姜丑虽然很希望练出一支两千多年后的那样一支横竖一条线的部队,但他知道不现实,他此时只希望,这些士卒拼杀之时,能有点气势,队列整齐些就成。 虎狼之师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就在于队伍有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有没有齐整的队列,有没有严明的军纪,心中有没有为之战斗不休的精神支柱。 精神支柱先抛开不谈,训练,队列和军纪,倒是可以先弄起来。 第92章练兵(下) 不会就学,是姜丑的好习惯。 戚大将军练兵时曾言:“开大阵,对大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万军之中只如一人,如此可天下无敌。” 训练前的训话,已经结束,现在该说些干货了。 姜丑把戚大将军的这段话,直接剽窃了过来,用白话文翻译之后,手中拿着一根藤条,双眼扫向下面的士卒,面色阴沉的对着兵士们低吼道:“战斗之时,我们要列堂堂之阵,迎接来敌,不管勇敢者也好,怯弱者也罢,我的要求就是动作整齐如一,决不许抢先或者拖后腿,你们必须保持步调一致。敌人的长枪刺来,怎么办?我们唯有以更快的速度用长枪刺过去,如此这样,百人如一人,万人如一人,谁还能战胜我们?一群怂包,孬种,现在,自己看看你们的怂样,有一点队列的影子吗?” 士卒们让姜丑的一声侮辱性的呵骂叫醒,四顾一看,有的低下头去,大多数面现激愤。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士兵还是要有点脾气的,否则没有杀性。 “怎么?还不服是吗?”姜丑又呼呵一句,更多的士卒哏起了脖子。 不服就好,服的太快,我又怎么装x? “周黑、麻子、疙瘩,还有伍长什长,全都出列。” 管教自然要从亲近人开始。 被叫到的或点到名的十二人跨出队伍,乱糟糟的挤成一团。 “按大小个列队。” 从周黑、疙瘩开始,一排歪歪扭扭的队伍成型。 “熊样,孬兵。” “啪。” “对脚并拢……” “啪。” “挺胸抬头,没让你撅屁股……” “啪。” “五指并拢双手紧贴下腿下垂……” 姜丑严然变成一个军阀头子,一个个的纠正着队伍,一边说,一边甩着藤条,呼呵不休,挥舞不止,从周黑到最后一名伍长,无一幸免。 一刻钟的工夫,十几人可算排成一条直直的队列,个个挺胸抬头。 挨打的没什么,打人的倒累出一头白毛汗,真心累啊。 “现在看到没有,队伍该是什么模样?以后记住了,队伍就该有队伍的模样,以后,让我发现,你们还是般散砂,落在身上的就不是藤条,而是军棍,听见没有?”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姜丑指着这队人,呼呵一句。 “记住了。” “……” “知道。” 藤条的威力,倒底起了些作用,下面轰然应声,只是,杂乱无章,这不是姜丑关注的重点,只能捏着鼻子先认下,尽快形成战斗力才是正事。 一切能省的,暂时全部省去,一切能简化的全部简化。 为什么不练精兵? 什么陷阵营、白毦兵、无当飞军、虎豹骑、车下虎士,白毛义从等,甚至于后世的特种兵,姜丑也眼红,也眼热,也想啊。可惜,条件不允许,这些精兵,全是合诸侯之力倾力选拔、供养的。比如陷阵营,个个全身重甲,武器装备齐全,就这些人,三姓家奴吕布倾尽全力才弄了七百之数,再比如虎豹骑,曹老贼拥兵百万、坐拥北方,才堪堪弄了三千。特种兵?此时更别想了,一无装备,二无可以选拔的兵源,用什么弄?嘴吹吗?再说,敌人会给你时间等你精兵练成才来打你吗? 做梦的事情是能不干的。 认清现实的姜丑,这几日早就做过思谋,只练枪阵,枪阵只练扎枪、前进、突刺。至于其它的,大敌在前,现在没时间练,以后再说。 “枪来。” 姜丑呼呵一句,家传铁枪被疙瘩送上,演示是必须的。 铁枪在手,姜丑持枪站到队伍前列,“全都看清楚,我只演示一遍。” 话说完,姜丑开始演示,众人为了少挨藤条,只能瞪大眼睛仔细观看。 “列阵。”一嗓子出口,只见姜丑站得笔直,枪杆一头触地,另一头冲天握于右手,和身体成一条直线。其后,从前进,到扎枪阵迎敌,直至突刺,一一演示一遍,动作一丝不苟,周黑等人看的叹服,觉得这顿藤条挨的值得。 随后,姜丑放下长枪,又开始操练被抓出来的十几人。 一声声的吼叫,加上藤条不断的抽打,外加突刺的喊杀声在山谷中响成一片。 姜丑从教他们区分左右脚,一直到突刺连连,喊杀不断,一个人一个人、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纠正。 太阳已经落山,嗓子喊得冒烟,天色擦黑之时,这十多人才有了一个队列的模样。 “今日训练就到这里,下去之后,各自揣摩。睡觉之前,把所缺的伍长什长补齐,明日开始,全军训练。给我听好了,你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来检查。如果,还训练不出一个模样,对不住,自周屯长开始二十军棍,什长十军棍,伍长五军棍,当然,做士卒也少不了处罚,表现最差的三什人,包括什长伍长,一天没饭吃,现在解散。”姜丑硬挺着已经喊叫嘶哑的喉咙,发出了最后的威胁,这才解散了队伍。 时间在匆匆而过,自己这伙人暴露在张雷公面前的系数在增大,褚飞燕、张牛角回归黑山的日期在临近,自己必须在褚飞燕变成张燕之前,拥有自保之力。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狗窝,刚刚和衣躺下,想休息一下的姜丑,又让双眼放光的黑牛打扰了。 “阿吉,我也要练!” “滚一边去,好好的箭术不练,你练了做什么?排着队拎着弓箭去冲锋吗?”姜丑没好气的想把这货赶走。 第93章打一巴掌揉三揉(上) 弓箭手太过稀缺,一个农夫,拿起木枪就可以做战士,可是,一个农夫,不可能拿起弓箭,就能做弓手。 做弓手,身体要好,箭术也要好,没有底子是不成的。 “你看敌人,几轮箭矢放完,还不是要拿刀拿枪的厮杀?”黑牛有点不服气。 “犊子玩意儿,人家的弓手死一个,立刻有人补充,下次战斗,又是齐编满员,我们呢?拿啥补充?败家子,不当家不知道心痛。”躺在木榻上的姜丑,真被这个夯货气到了,豁然坐起,对黑牛一通臭骂。 现在,朝廷的军队很奢侈,他们的弓手射完箭,拿起枪,就是一名强猛的战士,那是因为人家人多,基数大,损失了有补充。自己可没有那么多人,损失一个都心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加上制造弓箭的材料也稀少,箭矢用完还不好补充。这玩意儿是宝贝,姜丑估计短时间之内,自己这边是形不成建制的,还得宝贝着他们用。 挨了臭骂的黑牛嘿嘿嘿一笑,不再吭声,一抬屁股,坐到了木榻之上。 看着黑牛这夯货,姜丑就来气,这货选人之时,自己是在场的,这个夯货,兴许是看不起别人,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谁是弓手,三个黄巾应声之后就完事,他根本没仔细挑选。 “滚滚滚,赶紧滚,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那些人手再仔细分辨一次,但凡拿过弓的还不全挑到你的什中慢慢培养?坐在这里等什么?等他们全练成你这种箭术再要过来?还是你就想当一辈子什长?再有,刘大这个猎人,弓术不差,为什么不套套近乎弄到队伍中来?是不是臭毛病又犯了,瞧不起别人?一点没有上进心,滚出去,看见你就上火。”姜丑说着话,一脚把黑牛踹下床榻,这一脚就是怒其不争。 “啊?这、这……” “这什么这?我说的不对吗?” 黑牛让人说中心事,脸色发红,刚要分辨一下,姜丑又吼了一句。 “就去,现在就去。”自知理亏的黑牛赶紧出门消失不见。 “唉……但愿他能理解吧。”姜丑自言自语一句,又躺倒在木榻上。 人手太缺,只能是拔苗助长。再说,自己真不想最后做一个独夫,这些伙伴,就是生拉硬拽也要让他们跟上,决不能让他们掉队。 人与人的差距一旦拉的太大,即使自己可以放下架子不在乎,他们也会逐渐的疏远自己的,毕竟,人是有自尊心的。 阵阵的冷风透过茅草的缝隙吹进屋中,姜丑感觉浑身冰凉。草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烟气熏人,又让姜丑心烦意乱。 “疙瘩,火把拿走,你也早点去休息。” “知道了,阿吉哥。” 姜丑叫了一嗓子,疙瘩扭着屁股进屋,收走火把又扭着屁股出屋。 大意了! 看见疙瘩的动作,姜丑反应过来,还有事情等着自己。 打一巴掌揉三揉的道理,姜丑自然是懂的,要不然,别人当面可能不说,日子久了,负面情绪肯定少不了。 今天的这顿藤条,刚开始,自己是收着手的,可是,希望队伍成形的心情太迫切,心中太着急,后来又没收住,疙瘩、周黑等人,在自己的手底下没少吃苦头,该去帮着揉一揉,把道理和他们讲清楚了。 “疙瘩。” “来了,阿吉哥。” 翻身起床的姜丑叫了一声,姜疙瘩又一次摸黑进屋。 “今日我下手重了,屁股还痛吗?” “不疼,阿吉哥。” “点上火把,我们去找枸杞。”姜丑摸黑出屋。 “阿吉哥,真不疼,不用去找枸神医吧?”疙瘩不动身,他不笨,一听要去找枸神医,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爷们,挨几下藤条,算什么事儿?去找医师,太丢人了。 “想什么呢?夯货,让你带路就带路。”姜丑呵斥一句,当先而行,疙瘩连忙点着火把,跟在身后。 晒谷场上,此时,火光成堆,格外明亮,姜丑知道,周黑等人肯定是没有休息,今晚,他们还要通过姜氏民主,选出缺少的伍长和什长呢。 来找枸杞,姜丑是想讨点野姜,煮些姜汤水,关心一下大家。 对于能入药的东西,枸杞全当作宝贝,他不来讨要,别人来讨,枸杞就得问个子丑寅卯,太过麻烦。 借着火光,姜丑二人来到山坡上一间新盖的木屋前,房中无人。思索一下,看看不远处一座宽敞的木屋中有火光传出,姜丑心中有了计较。寻着火光行来,大房之中传来阵阵的说笑之声,听声音,枸杞果然在此,李老汉也在,姜丑推门抬步进屋。 “哎哟,屯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心情大好的李老汉最先反应过来,欢笑着迎了过来。 “仲叔,今天咋这么开心?”姜丑应了一句。 “哈哈哈哈,枸神医刚才确认过,大眼过两天就可以下地了,呵呵呵呵。”李老汉回答伯眉眼带笑。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好!好!好!哈哈哈哈,仲叔,咱们该高兴。”姜丑是真的高兴,这李大眼,猛人一个,也是狠人一个,面对几十个恶奴,亦然能够决定开堡门,光是这份胆气,就知此人胆大包天,加上他那份天然的勇力,以后,自是悍将一个,他怎么能不高兴? 一时之间,姜丑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几步跨到李大眼躺着的病床前,直接握住那双大手,“大眼,快点好起来,哈哈哈哈哈,队伍中必有你一席之地,我们早就商量好了,一个什长之位在等着你呢。” 高兴过头的姜丑,并没有发现,他的这句话,让李老汉脸上的笑容,瞬间全无。倒是躺在病床上的李大眼,一时不知所措,“屯长,这,这,如何使得?”他的嘴中说着如何使得,但是,占据一张长脸上半部分的一双圆溜溜的灯泡似的眼中,却满是惊喜。 见此情形的姜丑,心中肯定,这一员猛将,应该没的跑了。 第94章打一巴掌揉三揉(中) 安慰过李大眼,姜丑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枸杞对待药材依旧是吝啬的,不过好歹给了姜丑的面子。 回到枸杞住处,拿完野姜,刚想离开的姜丑,被枸杞拽了回来。 “阿吉,你这伤口缝合,开水杀菌消毒的法子确实是好用,以前,石头被你救了回来,现在这李大眼又捡回一条命。能给我细说一下,这细菌是什么?这病毒又是什么吗?”枸杞拽着姜丑不撒手,双眼中闪着光芒。 抓住这姜丑一次太难了,每次想找他探讨点东西,总是有人打扰或者事情很多,如今送上门来,枸杞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杀菌消毒?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话,这枸杞倒是记得清楚,望着枸杞那求知的眼神,姜丑实在不忍心拒绝。只是,在这个没有显微镜的时代,又该怎么给他说这菌和毒是什么东西呢? 真费脑子! 思谋许久的姜丑,终于想到一个说词。 “枸杞,这细菌和病毒是我猜测的,估计他们极小,我们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存在。你想想,为什么我们煮过的开水,放在碗中,很久都不会发臭?而没有煮过的生水,放在碗中,没几天的时间,就会长出绿毛或黑斑,还会发臭?所以,我猜这些绿毛和黑斑就是细菌和病毒,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求大家尽可能的喝开水的缘故。”姜丑用自己能想到的例子,给他做了解释,枸杞果然被他的例子说服,松开了手,开始思考。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瞅准这个空档,姜丑赶紧溜之大吉。其实,从内心讲,自己是多愿意和枸杞这个纯粹的人呆在一起的,省心,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可是,形势不允许啊,几百号人的小命还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这个时候,哪有时间顾得上枸杞? 活命要紧,其它的还是以后再考虑吧。 野姜交给了根叔,安排一群孩童和小娘子给大家烧水煮姜汤,一个个勤快、懂来的让人心疼,姜丑看的直皱眉头。 “都是好孩子,可惜了,这么早便失去了双亲。”根叔看着姜丑眉头发皱,叨咕一句。姜丑知道,都是苦命人,这些,是从田氏坞堡跟来的,无家可归的奴婢、仆童和人质。这些人,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三四岁,如果把他们放在千多年后,一个个的全是家中的宝贝,可是,在这乱世,他们却不得不承受这无尽的苦难。 造孽啊! “根叔,这些人,能照顾就照顾些,你和陈安多带带他们。另外,让枸杞也上点心,挑点人手培养培养,万一有什么好苗子呢?” “哎,老汉晓得。”根叔应下。 “根叔,告诉陈安,孩童们识字之事,绝不能手软,每天几个字,学不会的该揍就揍,不要心疼。”姜丑想起自己对这些孩童的期望,再次叮嘱一句。 人才,是需要自己培养的。 自从在田氏坞堡中收留了这些人,姜丑便想好了他们以后的去处,自己这些厮杀汉,在前面打生打死,搏下来的基业,总要自己人去守护的,眼前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守护者和接班人。 “嗯,这点老汉省得,陈安也很上心,每日劳作之后,总会教导、督促孩子们一番。” 十几罐姜汤在姜丑和根叔的闲聊之中很快就煮好了,二人这才停止了闲扯。 晒谷场上,一个火堆旁边,就是一团团、一伙伙的人,他们脸上透着兴奋,眼中满含期冀,仿佛看到什么希望。 “好了,人是你们自己选定的,从今而后,他们就是你们的伍长、什长,一切都要听从他们的指挥,清楚吗?”周黑扯着大嗓门,站在谷上,吼叫不停。 “清楚!” 震天的音响在谷中回荡。 士卒们是高兴的,这一刻,他们逐渐的喜欢上了这个队伍。伍长,什长,由他们说了算?以前从未经历过,而且,屯长早前就就说了,以后都会是如此,大家都有机会,不怕你本事大,只要有本事,屯长、军侯、校尉都由得你们做,现在看来是真的,在这个队伍中,似乎只要努力,他们便能看到希望。 周黑对于士卒的表现是满意的,停留了几秒,再次开口,只不过,他把话头转向了刚刚选拔出来的伍长和什长。 “你们这些伍长、什长,也给某听清楚了,大家能选你们出来,便能让你们下去,好好干,不要辜负大家,干的好了队长、屯长都由得你们,干的不好,对不住,乖乖的让出位置,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又是一阵应声轰响,气势不弱于刚才。 开玩笑,这二十多人不傻,男子汉大丈夫,别人瞧得起你,选你出来做这个头头,不好好干,再让人弄下去,这丢人不是丢大发了?他们全都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干出个样子。 站在谷场上的同黑,屁股上传来的隐隐痛感,让他想起一件事情。 “全都有,明日鸡鸣之时,全体集合。大家今日看见了、也听见了,我们只有三天时间,队列和战阵就要达到要求。某把话放在这里,到时候,谁达不到要求,在翁翁的屁股开花之前,某先让你们的屁股开花,明白了吗?” “明白!”今日谷场上的情形士卒们是历历在目,轰声应下。 周黑只能放狠话,其实相比而言,今日的藤条并没对大造成多少伤害,但是,他从姜丑那一下紧似一下的抽打中,感受到了一丝急迫感。这个屯长的感觉经过这些时日的验证,是灵敏的、是准确的,自己虽然说不好这份急迫感来自哪里,但是,一旦这个小屯长预知到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将要发生或自己这些人事真面的事情,马虎不得。 第95章打一巴掌揉三揉(下) 人心可用! 站在山坡上的姜丑把这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等这一切停下来,他才下了山坡,来到谷场。 姜丑的到来,让晒谷场上热烈的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众人看看挂在不远处杆子上的十多颗人头,就心中发颤,加上今天下午,对待周黑他们的一顿藤条大餐,大家全都坐在火堆边,谷场上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屯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有事吗?”周黑发现了这尴尬的情况,出来打圆场。 “哈哈,我过来看看,你这个队长抢班夺权的工作做的怎么样?现在看来,做的不错,我很满意。看看,刚才周队长还和大家有说有笑,我一来,都没人理了,干的好,值得表扬。”姜丑拿周黑开了个玩笑。 “这……这话怎么说的。”周黑有点无语了,士卒理解不了,依旧是一言不发。 十几个罐子被抬了过来,放在谷场,姜丑这才正经起来。 “天寒地冻,我让人熬了些姜汤,给大家驱驱寒,说来,还是我们这些人做的不好,让大家受苦了,我姜丑对不住大家。”话说完,一个深躬。 “屯长,使不得。”周黑赶紧阻拦,士卒们此时才略略有点动容。 “没什么使不得的,谷中条件艰苦,看着自己的兄弟受冻挨饿,我确实是心中有愧。你们不是天天劝说,要把我那四处漏风的破烂茅草屋翻新一遍吗?我姜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愿意和兄弟们同甘共苦,只要谷中还有一个兄弟没有地方住,我姜丑就在那个破草房里爬一天。兄弟们,我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努力,我们齐心协力,凭我们的双手,凭我们自己手中的长枪,一定会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姜丑的一席话,终于拉近点和士卒们差距,大家看他的眼色,不再是恐惧。 “行了,废话不多说了,再说,姜汤就该凉了。根叔,分汤,给我先来一大筒,冻死了。”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姜丑知道,光嘚啵没用,还要融入这些人,才能混成一团,让士卒认可他。 一筒筒的姜汤,送到了士卒的手中,谷场上又热络起来,喝汤声响成了一片。 几口热汤下肚,看看站在一边吸溜着姜汤的周黑,心中略一思索,该说点什么了,走过去,站到了周黑的声边。 “周兄,对不住,下午的藤条甩的有些重了。只是,我这心中发急啊,山外的世道已经乱成了一团,我们在这谷内还是一团糟,这怎么能行?我们是管理者,只能以身作则,让你们受苦了,呵呵呵呵,放心,今日这顿藤条我记在心里,只要你们把队伍操练出一个模样,你们随时来找我,我自愿撅着屁股,把这顿藤条还回去,绝无怨言。”姜丑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压低,他想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话说开些。 “阿吉,我们不怨你,打的对,确实是我们笨了些,该抽几下,也好让我们长长记性。”周黑倒是看得明白。 “行,周兄,有你这几话就成。常言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们从死人堆中爬出来不易,我是真心希望大家有一个好下场的。”姜丑说的是真心话。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阿吉,这话说的好,从明天开始我就往死里练他们,保证练出个样子来。”周黑嘀咕一下姜丑剽窃来的东西,认可了这一观点。 “哎哎哎,周兄,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队列走齐整就行,主要是突刺,让他们死命练,越快越好,两军相对,只要我们手中的枪比敌人快一分刺中他们,就多一丝活命的命望。” “行,我知道了。”周黑点头应下。 自己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再说就有些多余,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能不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日,山谷中喊杀声震天,小小的晒谷场上,时时刻刻有人在训练。 站在茅屋前的姜丑,看着队伍一点点的发生着蜕变,喜在心中,面上的忧色却不减反增。 没粮了! 最多再有一旬之日,大家就要断顿,这是根叔和陈安计算过后,告诉他的结果。 姜丑的脑子里,做着各种思考,最终陷入了一个死结。 要粮,只有去抢。而要出去抢劫远处的坞堡,又必须先解决悬在头上的这个雷公。只是,石头和周三虎几人去了光武洞,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黑牛派出去在那附近等候消息的人手,每天都是空手而归,一个无解的死结。 想要解开这个死结,也不是没有办法,带着谷中的男女老幼一起行动,踏上流浪之路,打游击,抢一个坞堡,换一个地方。 这样真的行吗? 自然不行,姜丑从内心里直接否决了这个做法。 如此一来,自己等人失去了根基,便真正的变成了一伙流匪,就自己所知,流匪终归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比如李闯王,声势比自己要大的太多,席卷大明,但是,他们只能是一伙流匪,从未想着建立自己的根基,到处肆虐,即便最后占了北京城称帝又怎样?还不是只做了几十天的帝王便草草了事,烟消云散? 为什么?就是没有自己的根基,形如漂萍、虚浮无根。 相反,看看二十世纪太祖他们创业之时,不论在江西,还是在延安,他们牢牢扎下根基,一步一步的壮大自己,即便是各个部队开展游击战,也有各自的根据地,这样,才一步步的获得胜利,走向成功。 自己,没有太祖的雄心壮志,就想谋一块栖身之地,但是,无论地块大小,道理是相通的,不能失了根基。 该怎么办? 姜丑看着山谷,看着初升的朝阳,愁思满腹…… 第96章初啸(上) 日升日落,人来人往。 愁思满腹的姜丑并不知道,他的声名随着一张张口嘴,以冀州中丘为圆心,已经扩散开来,第一次被天下人所知。 冀州,下曲阳。 城外,森森人头垒砌的京观高高耸立,偶尔出入的人们,远远的躲开这一座人头小山。 城门口,一队士卒在那里值守。 带头之人,一身甲胄、腰插双锏、双臂过膝,边上两个长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面如重枣,长髯飘飘,一个豹头环眼,面似黑碳。面若重枣者,深稳有度,大刀立于身侧,腰身笔直;豹头环眼一手拎着长矛,一只手臂挥舞,口中吐沫横飞;如若姜丑在此,肯定会认出,此三人,便为刘大耳三兄弟。 “哎呀,大哥二哥,那赵国的郡兵也太过无能,如若让俺们兄弟赶上,一枪便了结那屠堡的姜氏恶贼,哪里会反送了性命?”张飞叨叨不休。 “三弟,注意言行,不可毛燥,有失体面,速速归位,以防上官巡查。”刘备呵斥一句张飞。 “哼,大哥好生无趣,归位便归位,怕个什么痨什子上官,谁若呲牙,一矛捅死便是,堂堂大丈夫,本应持矛跃马,扬威疆场,谁稀罕做这干痨什子守门的营生?”张飞依旧嘟囔不休,人却已经磨磨唧唧的站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三弟,休得胡言,坏了大哥好事。唉,只说那姜氏贼子虽然该杀,但也为当地百姓除了一恶,做了一件好事,念在此事之上,他日有缘遇见,可以留其一个全尸。” “二弟所言甚是,姜丑此贼,凭借着区区数十人能想到办法攻破坞堡,还敢半夜偷袭郡兵,确实有些本事,杀之有点可惜了。” 兄弟三人,眼睛望着远处的京观,站在城门洞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青州,济南国,菅县。 十几骑人马行走在冬日的旷野之上,一个三十岁左右、方脸盘、颌下一把黑须、满眼精光四射、身材矮壮之人,身着官衣,系一件红色披风,骑在一匹黄骠马上,被护卫当中。 “子孝啊,汝整日间不修行检,不务正业,倒是对这道听途说之事,颇感兴趣,如此下去,怎生是好?今次某行县之后,你的归期已近,游玩也该结束了,现今,汉室危乱,正是吾等建功立业之时,汝速速归家,习文练武,不可懈怠。”矮壮之人行进间勒一把马缰,使马速降了下来,对着身边的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教训几句。 “啊呀,大兄,我这不是好意吗?你成天只知道公干、今日下乡行县、明日坐堂问政,小弟不是怕你苦闷吗,这才将听来之事与你言说,谁知你这般无趣,又想赶小弟回家?”青年撇撇嘴,说出一番道理,把话顶了回去。 “哦,呵呵呵,元让啊,如此说来,倒是我等错怪了子孝?刚才某心中有事,未及细听,汝再仔细讲来,到底些什么事情能让某一解苦闷?”矮壮这人看看这个青年,不想弗了这个从弟的一片好意,冲着一边的一个强壮汉子打个哈哈,各方都照顾周到。 “嗯,大兄是屈解了子孝的美意,他见你这几日行县劳累,在某这里已经念叨过几次了,让某叮嘱大兄适当的休息,注意身体的。”马上的雄壮大汉附和一句。 “哈哈哈,小弟谢元让兄长为某鸣冤。”青年说着冲雄壮汉子一抱拳,算是行过一礼,这才转对矮壮之人继续说道:“大兄,你不是总痛恨这些人欺压良善吗?这次可有人出头了,只可惜是个贼匪,听说在中丘县,有一个叫姜丑的黄巾余孽……大兄,这田氏偏房被人屠戮一空,人头挂满堡墙,那田氏恶行也挂满堡墙,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怎么样?这件事情解闷吧?还有更精彩的呢,赵国追兵……大兄,怎么样?此贼是不是有一点你棒杀勋戚的样子?哈哈哈哈,兴许,他就是听说过大兄的事迹,向你学的。”骑在马上的青年,绘声绘色的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 矮壮之人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勒停了马匹,一行人停止前进。 “该杀,杀的好,吾恨不能为那姜氏贼子在旁击节叫好。”猛然,矮壮汉子在马上大吼一句,并且以右拳击左掌,方脸上布满怒气。 青年和雄壮汉子互视一眼,并未插话,以他们对这位大兄的了解,人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二人都等着下文。 “元让、子孝,常言道,治乱世须用重典,某为何会于洛阳北部尉任上置五色棒?又为何会在济南相任上下大力气整饬吏制?实在是这些勋亲贵戚、世家大族、土豪大户们无视朝廷艰险,时局危难,一味的贪婪无度,该到了对他们下重手之时,若不如此,汉室如何转危为安?”矮壮之人骑在马上,眉头紧皱,目光扫向凋敝的四野,口中喋喋不休…… 豫州,颖川郡,阳翟,高阳里。 党锢之禁已解,里中老少个个面带喜意。荀氏一族世居于此,借助八龙、三若之威名,荀氏隐隐有压过四世三公的袁氏一头,成为天下士族之首之意。 一间宽敞的书房内,一个面色方正的中年人跪坐其间,身体笔直,闭目沉思,面前的书案之上,一卷书简展现其上。边上侍奉的小童,看一眼闭目沉思的主人,又转过头去,忍不住偷偷观瞧书简之上的几行字体。 光和七年,十一月,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汇同巨鹿太守郭典率军破下曲阳,阵斩贼首张宝,俘杀十余,以筑京观。嵩获任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租税,食邑共八千户。 光和七年,十一月,洛阳刘仓之妻,生男,又现双头共身,向以为不祥,堕地,弃之。 光和七年,十二月,帝改年号中平。 中平元年,十二月,黄巾余孽姜丑,于中丘破田氏坞堡,判审,屠堡…… 第97章初啸(下) 仆童看到这里,字体的墨迹尚未干透,其后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失落,又没有了。 想看,只能等,等外面再发生什么趣事,他这个爱好史学的主人再行记录之时,他便又可以一饱好奇之心。 沓沓的脚步声有远及近,仆童转头一看,心肝乱崩,一时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双目闪光,嘴巴微张。 “咳……咳咳……”几声轻咳入耳,仆童的心神为之震,这才手忙脚乱的慌忙跪地,还好,还好,主人仁和,没有治罪。可是这也怪不得自己,谁让来人实在于太过丰神俊朗、清秀通雅、瑰姿奇表呢?据说此人被男子看到了会丢下锄头忘记耕田,被小娘们看到了会放下织布遥遥敬拜,失礼怪不得自己。 脱鞋,施礼,一丝不苟,一套流程行完,来人款款落于客从上,仆童知他兄弟二人,定会有一番高谈阔论,爬起身子,招呼侍婢奉上温汤,这才退出屋外,候在问口,几年的规矩了,他们兄弟二人说话之时,不希望他们这些奴仆打扰。 房中交谈之声隐隐入耳,仆童连忙凝声细听。 “二兄好雅兴,又在记录这趣闻轶事?” “四弟见笑,为兄也只剩这些许的喜好了。” “唉……” “四弟为何叹息?” “郡兵无能,让此贼逃出生天,须派人速速迫踪,擒杀此贼,否则,日后必成大祸,其害更甚于张氏贼子。” “何以见得?” “兄还记得宫中那颗存留了百多年头颅的主人否?不觉得此贼行事,颇有其风?况,弟听闻此贼年未及弱冠,行事颇有章法,且不缺智术,假以时日……” “嘶……四弟远见,吾不如也,不愧王佐之才。” 随着房中一声倒抽冷气之声响起,之后语言渐低,终陷于静默,仆童侧耳细听,不闻一字,心中颇为失落…… 洛阳街头,缑氏山下,茶余饭后,不时会听到姜丑之名自各色人等吐出,又入他人之耳,随着时间的推移,提起姜丑之名的人在减少,可是,范围却在慢慢的扩大。贩夫走卒,文人寒士,无赖游侠,各色人等脑子里似乎略略对姜丑这个人名有了点印象,又似无所搜寻,就着偶尔的谈资消散于寒风之中,大家记忆清楚些的,反而是冀州田氏在一个小毛贼手中跌了一个大跟头…… 姜丑并不知道山谷外发生着的一切,也并不知道,他在中丘田氏坞堡的所作所为,已如幼虎初啸,已经在神州大陆上留下了一点点的印记。 日子又从姜丑抱头的指缝中溜走;从他薅发的间隙内消失。 不能再等下去了! 等死不是自己的性格。 “疙瘩,让人去叫黑牛,陈安,周兄和根叔、孟伯过来。”姜丑有了决断。 “知道了,阿吉哥。”蹲在身边的疙瘩应了一声,随手指派了一个士卒。 搏命,只能再一次的搏命! 逃命之时,一路行来,姜丑见过太多因饥饿而发生的惨事,易子而食?那算是轻的。人一旦被饥饿掌控和支配,那这个人,从人变为畜生也就为时不远了。 根叔等人陆续的到来,打断了姜丑的思绪,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决定压下自己的想法,先看看大家的意见。 “现在叫大家过来是解决问题的,想信你们也感觉到了,这几天的饭食越来越稀,按陈安他们的预计,如此下去,不出十日,我们大家就该一起喝西北风了,咋办?”姜丑没有客气,把一个血淋淋的问题,直接抛在了大家面前。 众人都是挨过饿的,他们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听见这个问题,尤其是黑牛和周黑这两个不管后期之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一屁股蹲倒在地,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余老少三人,脸色更加的发苦,因为所剩无几的口粮,就是经他们之手,一粒粒的拿出来的,眼见着几日之后,存货便要见底,更是无计可施。 “阿吉哥,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多日,这几年受灾情影响,粟粮本来就欠收,想必一般地方是没有存粮的。现今,在这山中可能光武洞多少会有点结余,因为他们搜刮百姓日久。还有就是县城,至于山外之地经过大贤良师这么一番闹腾,也就常山郡国元氏和下曲阳的军粮多些,可供我们打主意。至于其它的坞堡,情况可能跟中丘田氏差不多,有余粮,但是,那点余粮,可能我们来回折腾一趟,也就所剩无几了,想要弄粮食,缺期之内也就这几个地方可供我们选择。”陈安毕竟是配合根叔管着后勤,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最早,考虑问题的时日也最久,所以,第一个发言。 不得不说,陈安这小子,具有谋士的潜力,想事情还是比较中肯的,但是,受于眼界的原因考虑事情依旧有所欠缺。 “陈安说的不错,另外,往西去,并州太原郡的孟县,也可能有存粮,大家说说,该怎么办?”姜丑适时的补充一句,这也是他薅下无数根头发才想到的可能有粮的地方。 “阿吉,我亲自带几个人进去龙坑,这几日,进来山中的溃兵越发多了起来,他们应该不会防备。”黑牛听完二人的对话,站起身来,主动要求再次进入光武洞。 “坐下吧,再去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姜丑看看黑牛,说了一句。 对光武洞,自己这面是打了提前量的,只是没想到,三虎和石头进去之后,十多日的时间,一直杳无音信,难道出了意外? 第98章定计 会议在继续。 大家搭成一个共识,姜丑他们不论去哪里取粮,都绕不开光武洞,不把张雷公打残或消灭,始终是一个大威胁,随时可能暴雷,陷自己等人去绝地。 “阿吉,我们可以把此人引出来,打伏击,消灭他的力量。”在姜丑的逐步引导下,周黑终于想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 光武洞在山中,有大小几十个洞窟组成,其中以刘秀曾经躲避过的洞最大。听去过的老人讲,这个洞为天然形成的巨大石龛洞,洞高数丈,分上下两层,洞内上层有一股清泉终年不竭,下层有三个小洞,洞洞相连。 从红山峪往北去光武洞,一路之上,山高路险,可以伏兵之地极多,尤其是一处一线天之地,有半里左右长,仅容几人同时通过,更是伏兵的好地方。 进洞去强杀,显然是不现实的,自己这边没有那强的力量,只有先把张雷公打残、打怕,不影响自己等人的行动。 “对,周兄说的对,我们可以把他们引出来。”陈安第一个附和。 “引出来简单,怎么引?他们的主力会不会出来?”姜丑又一次抛出自己的问题。 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当然是好事,可是,张雷公也不是傻子,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众人又犯了难。 “丑娃,我们真想要引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张雷公一直不停的压榨山中乡人,光武洞附周围的里乡,每过一段时间,他便派人来压榨一次,大伙敢怒不敢言。老汉想,是不是打他几次出去压榨的队伍,然后故意透露出去我们立寨的消息,他便会有想法,毕竟,护食的猛兽是不允许自己的地盘被别人占据的。”孟伯这个了解些情况的老汉,一下子说到了姜丑的心里。 “这个,丑娃,还有点听来的事情,老汉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准不准,不知该不该说?”孟伯犹豫半天,又丢出一句话。 这个老汉还是靠谱的,比较务实,听来的事,做不得准的害怕影响自己等人的判断,特意做了说明。 “呵呵,孟伯,说吧,有总比没有强,至于消息的真假,我们自然会验证的。”姜丑说完,特意冲这老汉笑笑。 “那就好,丑娃,附近的猎人讲,那张雷公一伙,有一股人好象是经常在光武洞西边的一个山沟中出没。据他们讲,那山沟中的石头发红发黄,那股人经常的背那些石头回去,老汉也是听说,不知道准不准。” 石头,发红发黄? 姜丑的脑子有点发懵,这是做什么?看看另外几人,也是一脸懵逼。 井陉险了产煤,还产什么?铜?好像没有,铁? 想到铁,姜丑的心里一动,八九不离十。 东汉,盐铁矿开产,一开始是官营的,朝廷派出盐铁官,负责开产经营。只是后来,这些人中饱私囊,产量越来越少,朝廷干脆放开,准许私营,朝廷以实物收税,同时可以优先购买。 冀州,就是东汉几个铁矿分布的州府之一,邯郸就有朝廷铁官。曹操初始打败袁绍统一北方后,就在冀州开冶,设“司金都尉”、“监冶谒者”等职,专门管理冶铁事业。 如果姜丑没记错,河北铁矿很多,井陉一样是有铁的,反倒是铜,自己的记忆中,东汉只有南方出铜,还有就是徐州,而这冀州是不出铜的。 意外收获,真的是意外收获。 “呵呵……呵呵呵……” 如果这里有铁,许多的事情即可迎刃而解,武器、铠甲等等,姜丑想想就开心,另外,更让他开心的是,这张雷公找人背这些铁矿石回去,还说明一个问题,这些人里,有人懂炼铁,要不然,他捣鼓这些玩意儿做什么?得来全不废工工人,姜丑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吉?阿吉?” “啊?什么?” 傻乐着的姜丑,让黑牛连叫几声唤醒过来,茫然问了一句,这才发现大家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啊,刚才想到点其它事,嘿嘿嘿,我们说到哪里了?” “怎么勾引张雷公的人出?”黑牛对这个伙伴翻了一个白眼,提示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这个问题,我的想法是,主动暴露,刚才孟伯说了这些情况,我们可以加以利用。” 以前,姜丑想到过主动暴露,总想缓一缓,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现在,口粮紧缺,又加上这么多好处在前,这一步必须抓紧了。 结合以前了解到的情况,姜丑知道,这张雷公每次派人出来,四五十人到百人不等,而且,每一次出来的这些人,奔一个方向,所过山中里乡,尽皆被压榨一遍,这个队伍至多三日,必会返回光武洞。最主要的一点,他派出来的队伍还是有迹可寻的,他会以光武洞为中心转圈,基本上每个里乡用余时间,总会轮到一次。 有了计较,事情便好办多了,几个人从头到尾,把具体细节讨论了一遍,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很快,一个计划成形。 “黑牛,摸清这些人下一次的路线,并且察看清楚线路。另外,派两个精细人,摸过去刚才孟伯说的那个山谷,去探察一下,我估计,石头和三虎应该陷在那里了,让过去的注意,能联系就联系,联系不上,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回来之时,带两块那种黄色红色的石头就行。” 这个山谷,姜丑不打算做为突击目标,万一双方接仗,把自己心目中的人才弄死了,岂不是可惜? “知道了。”黑牛应下。 “周兄,挑三十个兄弟,做好准备,这两日训练别太劳累,随时准备出发。” “喏。”周黑起身应诺。 “麻子、陈安,你们俩尽快熟悉谷中防守事宜,我们一旦离开,谷中防守就是你们的事,互相商量着来。”自己肯定会限同周黑去做伏击,谷中只能让麻子和陈安负责,相比麻子,自己更相信陈安。 “好的,屯长。”李麻子第一次担责,高兴的应下。 “阿吉哥,放心,我会配合李什长。”陈安把姿态放的很低。 姜丑一项项的开始分配工作,山谷之中,高速运转起来…… 第99章价值不大 山洞中,炉火汹汹,气味刺鼻! 周三虎光着身子,浑身的汗水汇聚成小溪,不断滴落,风箱硕大的风箱,似有千斤重,每拉扯一下,似有千斤重,拉不动了,实在拉不动了。 “换人!” 一声喊叫传来,同样,一个浑身精赤,只裹着一块兜裆布的汉子,站到了风箱边,三虎废力的起身,让出了位置,赶紧远离这吸一口气都是一股燥热钻入肚腹的地方。 不远处,石头几人,也是浑身脱个精光,只剩下一块兜裆布,他们或在运送材料,或在清理炉渣。 自己一行人,自来到光武洞,就被派来这个山洞,每日重复着这个操作,这里的头头卓三,看他一把子力气,直接把拉扯风箱的活计派给了他。 十二天了,自进来之后,他们吃住都在这个洞中。三虎心中着急,屯长交待的任务没有完成,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倒霉啊! 最近这山中不太平,来到光武洞的人越来越多,张雷公为了洞中安全考虑,新进来的人,一律到后山帮忙冶铁,在那里劳作三个月,考察过后,在挑选信得过的人加入队伍,自己等人进来,正好赶上了这个决定,直接和外面失去了联系。 晚上休息之时,和石头碰过许多次,一直找不到离开的机会,他们倒是去后山背过几次石头,沟深崖峭还有护卫,根本找不到逃走的机会。 熬着吧,三虎相信,屯长和周大哥一定会来救他们出去。 “好小子,不错,有把子力气。”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三虎知道是卓三,这里管事的头头。 由于自己干活不惜力,暂时的迎得了这人的好感。 “呵呵,卓三哥,我这差得远呢,只是有把子力气,哪里比得上,还懂冶铁?”周三虎连忙恭维一下。 “嗨,三虎兄弟,你要想学,可以上点心,某教你。唉,说起来有点丢人,答应渠帅的事情,一直也没有兑现,这产量真让人头疼。”卓三叹息一声,又为产量的事情发愁。 这几日已经混的相对熟悉,三虎知道了这卓三的来历,邯郸铁官徒,就是一个官奴!张角起事,冀州被牵扯最重,到处兵力紧缺,都乱了,卓三带了些铁官徒趁机逃离邯郸铁官,一路历经苦难,死的死,散的散,只有不到一掌之数到这黑山中,进入这光武洞入伙落脚。别看这人长的武大三粗,但是冶铁的手艺不差,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后山中的石头中有铁,于是向张雷公要人,想重操老本行冶铁。这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这个时代,有铁就有粟粮,有钱财,就有一切,张雷公全力支持,这个小小的冶铁工坊就在山洞中产生了。 可惜,事与愿违! 卓三按照铁官中的样子,把这个小工坊在这山洞中立起之后,铁产量小的可怜,几近于无。卓三都有点灰心了,一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张雷公倒是看得开,多少有点总比没有强,这个工坊这才支撑了下来。 其实,卓三还是受限于见识,才没有找到原因…… 此时,姜丑的手边就放着几块铁矿石,有黄、有红,黄中带绿、红中也有。搭眼一扫,工科出身的姜丑,便有了一点判断,这种铁矿石含铁量不高,杂质成份还复杂,如果自己判断的不错,这铁矿石中应该含硫、含锰,因为他前世学的机械制造,参观一个钢厂时,有幸见过一些矿石。 说实话,就以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工科狗,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怎么冶炼能让产量高些?他不知道,现在的这些人,拿着这种石头,能冶炼个什么玩意儿? 价值不大! 想清楚这一点,姜丑昨日那颗滚烫的心,似让人浇了一盆凉山,兴趣缺缺。 “屯长,山谷确实存在,也有人活动,只是崖峭沟深,除了光武洞方向,只一个出谷口有人把守,别的地方不好进入,山坡上,他们还有值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冒然行动。”杨仲见姜丑看过石头之后,脸色并不好,小心翼翼的汇报着打探来的结果。 “嗯,你们做的对,做的很好,辛苦了,石头留下,先去抓紧休息,养足精神。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人去找你的。”姜丑看看满脸疲惫之色的杨仲,肯定了人家的劳动成果,顺便表扬了一句。 “知道了,屯长。”杨仲应了一声离开草屋。 “阿吉,铁真的是从这东西中炼出来的?”边上的周黑等姜丑安派完事情,抓起一块石头打量一下问道。 “是!”姜丑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哎,阿吉,你怎么懂这么多?”周黑丢下矿石,把关注点又放在了姜丑身上。 废话,在千多年后,那个兴趣爆炸的年代,只要你想了解篮子点什么,一款手机,上网去浪一浪,什么东西不知道一个大概?再说,这才从哪到哪?哥们真正的本事还没有展现呢。 姜丑在心中yy一下,用手指指脑子,开始糊弄人。 “周兄,眼见、耳听加上多动脑子,可能就有意外的收获。” 这句骗鬼的玩意儿,并不能令周黑信服,但是,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只好再一次岔开话题,“阿吉,我这几天看士卒们训练,这个办法确实好,但是,总觉得你弄的这套训练之法,似乎省去了许多,说说,还有些什么内容?” 姜丑不得不佩服这周黑有带兵的天赋,自己剽窃的时候,当然省去了许多的东西,如果按后世那样,练点精兵出来,要练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人手和时间都不允许,只能挑点东西出来救急。 该怎么回答?姜丑脑子转个不停。 “左什长回来了!” 黑牛又救了姜丑的急…… 第100章苦蝤 插旗垴! 六十多人,距离红山峪东北方二十多里地。 “阿吉,看这天色,今日,这些人是回不去的,我已经留人跟踪监视,在他们的归路之上,三十里左右,有一个叫井子峪的地方,两山夹一沟,就是最佳的伏击地点,他们归去之时,必走这条路。”黑牛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口气把探查来的情况,说了出来。 姜丑抬头看看已经快要落山的夕阳,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三十里地,这路赶过去,要两个多时辰。 拼了! 即便今晚赶不到,可以择地休息,明日天亮也能布好这个口袋,让这伙人钻进来。 “周兄,招集人手,准备赶路。”姜丑吩咐一句边上的周黑。 “现在就去。”茅屋前的周黑起身离开。 三十人,加上黑牛等六七个弓手,还有疙瘩一什人,近五十人,足够应对。 “黑牛,谷口前后的值哨安排好,让他们临时听麻子和石头指挥,挑一伍人跟我走,一起出发。” 红山峪是自己暂时的老窝,不能丢,防守,弓箭的用处要大多,所以,弓手多留一点在谷中。 “好的。”黑牛答应一句,小跑着离开。 “根叔,麻子,陈安,谷中就拜托你们了,有事商量着来。”几个人点头应下。 不一刻的工夫,姜丑带着四十多人走出寨门,每人手中拿着一块小的不能再小的糠饼,踏上了向北的ul道…… “哇……吃食你不能拿走,阿母、阿母……哇……还指着他救命呢。” 苦蝤看着面前这个哭嚎不止、七八岁、面黄肌瘦的孩童心烦意乱,一副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仿佛看见几年前,他自己不要命的抱着官兵哭嚎的情形。 当时,自己的阿母也是病倒在榻上,官府上门翻缸倒罐,要把他家唯一的一点吃食抢走,他知道,那点口粮就是阿母的命,他忘记了害怕,扑上前去抱住了兵丁的大腿,死命阻拦,接下去的事情,他不敢回忆,因为他被那个兵卒一脚踢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他的阿母倒伏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地上一汪鲜血,阿母被人家一刀毙命,想到这里,苦蝤痛苦的闭上眼睛。 “哇……还我,还我……哇……” 大腿上一痛,让苦蝤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无计可施的孩童,用嘴咬上了他的下腿。 “竖子,找死!” 边上的贼匪见此情形,呼喊一句,提起了木枪。 “东西留下,滚一边去!” 苦蝤不顾腿痛,暴喝一句,止住了贼兵。头头发话,贼兵不敢不听,乖乖的放下手中搜检到的一点吃食,慢慢的离开。 腿上的痛感消失,孩童已经松开了嘴,一把捞起吃食,仓惶逃回茅屋。 看着山坡上稀稀落落的茅屋,听着大人叫,孩童哭的场景,这一幕,何其熟悉?又何其的相似? 唉…… 全是苦难人。 “大壮。”苦蝤叫了一声。 “大兄,什么事?” 身边的一个满脸凶相的刀疤脸应了一句。 “去,告诉手下的兄弟,不许闹出人命,否则,某安杀不饶。”苦蝤交待一句。 “可是、可是,渠帅那里……” “渠帅,渠帅,就知道渠帅,这里现在是某做主,难道某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吗?连你也不听某的话了?”苦蝤的苦闷无出发泄,冲着自己的兄弟吼了一句。 “没、没没没,大兄,我这就去。”刀疤脸应了一句,撒腿离开。 “队长有今,不许伤人,违令者杀。” 一声声的喊叫从刀疤口中发出,在山坡上响起。 看着喧闹的情形,逐渐的安定下来,苦蝤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句话,他是听说过的,是该考虑一下自己在这光武洞中的处理了。 自从阿母去世,自己逃离了那个伤心之地,这几年浪迹四海,看遍了人间冷暖,尝遍了世间的苦难,直如乱世一蜉蝣。 让祖宗蒙羞啊! 蝤者,蜉蝣也。 罢了,自己以后就是这苦难之世的一只蜉蝣。 苦蝤! 终于,大贤良师让自己看到了希望,聚起一帮苦难的兄弟参与了进去。谁知,自己看见的还是苦难,从跟随一个黄巾校尉祸害了一个里乡之后,苦蝤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些人就是以后的官兵,心灰意懒的自己失去了走下去的动力,他想遁入深山,远离这个吃人的世道。 一起的兄弟,第一次发生了分歧,苦蝤带着愿意跟随的兄弟,进了黑山。 谁知,山里的世界,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美好,自己一伙人,刚刚找到一个隐身之地,就被这张雷公裹胁。 初时尚好,毕竟都是苦命人,这张雷公对手下还有些约束,可是,这些时日以来,随着山寨实力的增加,这个张雷公膨胀的厉害,自封渠帅不说,行事越发的张狂,完全忘记了,他也是一个苦出身。 今次,本不该自己出来的,只是,实在是见不得那人张狂的模样,借机出来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哪知,上行下效,这些曾经在官府和土豪手下已经让人家欺负的没有了活路人,全然忘记了他们曾经的过去。 唉…… 也许是命中注定,自己就是苦命,该是又一次到了浪迹之时。 哪里有一片净土?哪里又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苦蝤的眼神再一次迷茫了…… 第101章人是会变的 在太阳落山之前,苦蝤终于想明白一件事,该回去和张雷公聊一聊了,如果他再这么下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各走各的道吧。 “大壮,如果我们离开龙坑,还有多少兄弟会跟随?”苦蝤站起身来,问回到他身边的刀疤脸,这段时间,自己太懒散了一些,手下的兄弟都是大壮帮忙管着的,想必,他应该会比自己更清楚一些。 “大兄,何出此言?”刀疤脸有点震惊,今天的大兄有点不对。 “累了,想找个地方缓缓。”苦蝤给了一个理由。 大壮有点明白了,对于自己这个义兄,他是了解的,最是看不得别人仗势欺人,自己就是义兄从几个无赖手下救回来的一条小命,要不是义兄,他让人家差点拿刀砍死,要不是义兄,就他凭脸上和身上的几处刀伤,也断无活命之理。 现在这种情形,怕是想自立山头了。 只是,问题怎么回答呢? 人都是会变的。 他们第一次加入黄巾之时,有近两百的兄弟,当时,还封了一个军候,可是,就是这个义兄看不怪黄巾的所做所为,想隐居避世,结果这一走,只剩不到一队之数的兄弟跟随,其他人已经受不了那种忍饥挨饿的日子,宁愿跟着黄巾搏命,至少三天两头的还能混到些吃食。谁知道,这次离开,又会有多少人跟随? “嗯?”许久没有等到答复的苦蝤不免有点疑惑。 “嘿嘿,大兄,想必兄弟们都会跟你走的。”大壮硬起头皮说了一句违心之言。 都愿意走? 看透世态炎凉的苦蝤不太相信这种鬼话,相比于黄巾之时,他们在龙坑的日子过的更舒服些,虽然依旧会挨点饿,可是,在光武洞的势力范围内,暂时是他们一家独大的,至少不用去搏命,许多安逸惯了的人,又怎会再次跟随他走上忍饥挨饿的流浪之路呢? “去收拢队伍,回龙坑。”苦蝤淡淡的吩咐一句。 “大兄,这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大壮看看天色,提醒一句。 “怎么?舒服日子过的久了,便走不了夜路了吗?”心情烦躁的苦蝤此时见谁都想怼两句,不免冲着自家兄弟撒气。 “没有,大兄去哪我去哪,这就去集合队伍。” “收队!收队!收队!”大壮响亮的嗓门又在山坡上响起。 不一刻的时间,乱糟糟的六十多人,撤出了插旗垴,向西北方而去。 “伍长,怎么办?”一个隐蔽的大石之后,两个士卒有点不知所措,问身边的伍长,他们就是黑牛派出的监视之人。 “张老三,你去汇报,我们继续跟踪。”沒做思考,伍长李平很快有了决断,这是左什长安派好的。 三个人分头行事,一个人往南而去,另外两人远远的坠在了队伍之后…… 爬坡下沟,近一个时辰的赶路,姜丑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临出发时的那一点点的糠饼,早就消耗完了。 累?不觉得;饿,才是真正的折磨人。 这一刻,胃壁磨擦带来的阵阵灼痛感,让姜丑的头上冒出一层虚汗。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落山。 “黑牛,还有多远?”姜丑问了一句前边低头赶路的伙伴。 “啊?哦……差不多一半,十五六里。”黑牛被姜丑问的一愣,应了一声,抬头看看四周,才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看样子,他比自己还累,想想也是,算上这趟,他已经来回折腾两趟了。 “找地方休息,注意警戒,明天早点出发,再赶过去。”姜丑吩咐了一句。 必须要休息一下了,饿的太难受了,喝点热水也是好的。 队伍暂停,黑牛周黑商量着安排人开始警戒,姜丑一屁股坐倒在山梁上。 晚霞映红了整个山坡,入眼处,向着日落的方向,一片迷幻,掩盖了人世间的一切疾苦。 “黑牛,警戒我来负责,你带人去周围寻摸寻摸。”周黑的话语飘进了姜丑的耳中,他深有同感,至于寻摸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黑牛招呼着两个弓手朝山沟中摸了下去,他是一个好猎人,知道这个时间,吃食大概在哪个方向,周黑安排好值守,过来一屁股坐在姜丑身旁。 “阿吉,等我们的家园有点模样,你可一定要把看守粮仓的职司留给某,唉,哪怕让我天天看着满仓的粟粮,饿死都心干情愿。”难得的,这个平时不太于善言语的汉子开了一句玩笑,又叹息一句,看样子,他和自己一样,也是真饿了。 “周兄,别和我抢这个活计,那位置我早就给自己留着的。老话讲:‘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到时候,粟粮满仓,咱们的孩儿也不用在过这种苦日子,教导他们知书识礼,做我们的接班人,跟那些不干人事的所谓士家大族好好的斗一斗,也让他们尝尝挨饿的嗞味。”姜丑摸一摸前胸贴着后背的肚腹,恨恨的过着嘴瘾。 “说的好,自今而后,某姓周名仓,一定要过上粟粮满仓的日子。”周黑看着晚霞,咬牙切齿的丢出一句话来。 “周仓?咳……咳咳……咳……” 姜丑听见周黑的话语,刚刚在干渴的口腔中捯饬出来的一点口水,一下子吸入气窍,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 “怎么,周仓很难听吗?”周黑这一刻霸气十足。 “呵呵,呵呵呵,呵呵,周兄,不难听,不难听。”这一刻刚刚从干咳中缓过些的姜丑,有点发懵,又有点哭笑不得。 你要是周仓?那以后武圣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谁扛?谁又同关平去陪关二爷佩享武庙? 第102章惊敌才是目的 看着沐浴在晚霞中的周黑,姜丑真的有些迷糊了,难道真的有周仓此人?亦或周黑就是周仓?周仓就是周黑? “阿吉,怎么?莫非周仓之名真不好听?要不还叫周黑?”方脸盘,络腮胡的周黑见到姜丑盯着他看个不休,倒是面现怯意,小声的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好听,真的,周兄,以后你就叫周仓,粟粮满仓,定是有福之人,字元福如何?”姜丑让周黑一问,回过味来,管他是周黑还是周仓,反正现在是自己的人,至于关二爷还想找个扛刀牵马的周仓,对不起,只能下次路过卧牛山的时候他再碰碰运气了,说不定自己身边这个是盗版的呢?姜丑恶趣味发作,顺便把元福这个字也一起剽窃了过来。 “元福?行,元福就元福,这样,某以后也是有字号的人了。”周黑叨咕一句,认下了元福这个字。 从这一刻开始,红山峪少了一个周黑,多了一个姓周名仓字元福的队长。 “什么人?站住!” 一声隐隐的呼喝,打断了姜丑和周黑,不对此时应该是周仓的交谈,二人站起身来。 出事了! 张老三气喘吁吁的被带到了姜丑的面前,此时,大家才知道,前面的敌人溜了。 “张三,是不是你们的监视让对手有所觉察?”必须要弄清原因。 “没有,屯长,绝对没有。左什长离开时交待我们万不可打草惊蛇,况且,我们和他们还离着近一里地呢。”张三赶紧辨解。 怎么办?该怎么办?姜丑的脑子里不停的思索着。 “小七,让人去把左什长追回来,你继续回去值守。”周仓见状,吩咐一句值守,士卒应声离开。 “元福兄?有什么想法?”许久,肚子里传来几声咕咕响的姜丑,有了决断,停住了思考,问着面前新鲜出炉的周仓。 “追!阿吉,这没什么好考虑的,反正我们是来惊醒对手的,能伏击消灭一些最好,消灭不了,只能惊醒他们,看看下一步的动向,这里没时间等下去了,你说呢?”此时的周仓,考虑的倒是比姜丑清楚,说着话,指了指自己的肚皮,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是啊,没时间等下了去了! “疙瘩,招呼大家,赶紧喝口水,半刻钟之后动身。”姜丑没有拖延,既然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几分钟之后,下山坡不远的黑牛被人追了回来,队伍又开始全速前进。 天色擦黑,暮色降临。 站在山梁上的姜丑等人喘着粗气,看着前面的山谷中次第亮起的几十支火把,有点发呆。 还是没有在天黑之前追上,眼瞅着,前面这些人马上就要踏出井子峪,山上和谷中,目测还有五六里的距离,怎么办? “黑牛,有没有近道可抄?” “没发现!” “出这个谷口,是不是山脚?前面什么状况?”姜丑看着次第消失的点点火把,突然反应过来,前面是一个山脚。 “对对对,是一座山脚,从这里转出,一直到一线天,都是相对开阔的河谷,只有一丝水流,几近干涸。”黑牛把侦察过的地形又汇报一遍。 “准备火把,等他们转过山脚,点燃火把,全力追赶,不出意外,战斗就在山脚之后的开阔河谷。”姜丑朝队伍叫了一句。 几分钟之后,山谷中的火把消失,山梁上的火把亮起,一条火龙迅速从山梁向山谷扑了下去…… “大兄,后面似乎有点不对劲。” 心事重重赶路的苦蝤,让大壮叫停了脚步,队伍紧跟着停止前进。 “嗯,什么意思?”苦蝤面色一寒,此时,他心中的烦躁正是无处发泄之时,听完大壮的汇报,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我感觉,好像有人跟踪。” 跑前跑后照应队伍的大壮,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忧。近一年多的贼匪经历,加上几年游侠养成的警觉感,从天色擦黑之后,总让大壮感觉内心有点不安,后来,经过观察,他发现这股不安来自后面,几次试探,他确认自己一伙被人跟踪了,这才向苦蝤汇报。 “带人,去把那几只老鼠给某捉过来。”苦蝤看看身周的队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知道了,大兄。”大壮应了一声,冲队伍中一个什长招招手,十几个人拿着火把向山脚返身扑来…… 李平心中发苦,这跟踪的活计,真不是人干的。 从太阳快要落山,到此时天色擦黑,溜溜的跟在这队人身后,跑了一个多时辰。初始尚好,自己拉开些距离跟着,后来,天色逐渐的变黑,他怕跟丢了人,只好缩短些距离。高一脚、低一脚,一边赶路,一边还要隐藏自己,对手不是吃素的,有几次脚底下弄出的响动过大,他感觉差点就让对手发现,还好,自己二人机灵,隐藏了起来。 前面亮起火把之时,李平面色更苦,这可咋办? 人要跟丢了! 天一黑,没有火把照路,人就是瞎子。点火把?这不是明着告诉对手,后面有人吗? “伍长,咋办?”边上的士卒看着前面的一溜火把,询问了一句。 咋办?我怎么知道咋办? 心中没有了主意的李平,一时无言以对。 回头望望来路,暮色沉沉。 前面的火把逐渐的消失,让李平心神一缓,“先摸黑跟上,他们已进入了河谷,到时再想办法。”有了决断的李平二人,摸黑朝谷口行去。 三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沓沓……沓沓沓沓……” 快接近各口的两人,让前面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惊得六神无主,被对手发现了。 “回跑。”李平低叫一声,一个转身,低头就朝来路回奔。 “什长,什长,你看。” “看什么看,快跑。”只顾脚下的李平有点生气,自己咋带了一个二货,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有心思乱看?在次低吼一句。 “看前面……” 看前面?前面有什么好看? 经过手下提醒,李平双脚不停,抽空行着看去一眼。 山梁上,不知何时?一条火龙向山谷急速下行而来…… 第103章相遇 刚转过山脚的大壮,看着山梁上向下而行的火龙,嘴巴张的老大。 “敌袭……” 嗷唠一嗓子喊出,大壮已经忘记了他此行的目的,扭身就往回跑。 等待在河床上的苦蝤,看着逐渐远去的大壮,心思万千。 什么人会跟踪自己? 张雷公?不太可能,他的眼线一定在身边的几十人之中。自己一伙人,自从加入光武洞,队伍就被人家逐渐的拆散打乱,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只剩大壮带着的一什之人,其他人全是新派给自己的,如果要监视自己,他们不是最好的人选吗?何必要另外派人,多此一举? 官兵?更不可能! 自从光武洞壮大之后,官兵只敢龟缩在几十里外的县城之中,紧闭城门防范自己等人,绝无胆量过来跟踪自己。 贼匪,只能是贼匪! 逐一排除,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自己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但是,眼睛没瞎,这两个月,龙坑的人手在急剧的增加着,由原来的不足一千之数,已经快要到千五之数,而且,以青壮居多,这些人的来路和自己一样,黄巾贼匪。他们有的是零零散散的乱闯乱入,更多的,是成队成伙,慕名而来。 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山外的各种信息也被带了进来。 大贤良师如同自己预料的一样,失败了,而且被人鞭了尸。广宗城破,人公将军张梁尸骨无存,下曲阳破,地公将军张宝连同十几万俘虏被人家砍下人头,做了京观。 败了,一切都结束了,此时的山外,流贼星散,荼毒肆虐。 眼前的探子,必然是这个来路,看样子,这光武洞附近,又有一伙流匪立了山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这几年流浪世间的经历,见过太多的世道苍桑,让苦蝤的心智成长了不少,很快,他的心中便有了答案,而且,这个答案接近九成九的真相。 “敌袭。” 隐隐约,大壮的喊声传来,让苦蝤心中一怔。 什么路数?刚刚还说有人跟踪?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敌袭? “列阵,列阵迎敌。”想不明白的苦蝤,电光火石间做出了他的选择。 来敌不会太多! 这就是他的判断,如果附近山中的流贼真的势大,光武洞不会不清楚的。 队伍乱糟糟的站成了一团,苦蝤持枪立于队前,眼见着大壮一行人,风风火火的从山口跑了过来。 “什么情况?” “大兄,山梁上有一支不出百人的队伍,打着火把,朝咱们行来。”喘息未定的大壮,终于把自己看见的情况,告诉了苦蝤。 “确定不足百人?” “看火把数量,应该不足百人。”大壮只能把自己的依据告诉了苦蝤。 “准备迎敌!”苦蝤沉声一呵,他倒要看看,哪个贼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足百人之数就敢打光武洞的主意? 返回的大壮等人听到命令,自发的立于苦蝤身前,站成了一排,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呼哧……呼哧…… 队伍中,粗重的喘息声响成一片。 磕磕绊伴,终于下到山谷中的姜丑等人停住了脚步。 “怎么办?” “列队,照亮火把,小心前进,防止埋伏。” 姜丑知道周仓问话的意思。刚才,他们下到半山腰的时候,谷口突然火把一闪,没做停留又消失不见,显然,对手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自己等人彻底的暴露了。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现在,惊敌的目的就必须达到,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 “左什长?左什长?” “李平,是李平他们,我在这里。”姜丑身边的黑牛叨咕一句,顺便应了一声。 前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跟着又传来两声叫喊,让姜丑眉头一皱,这个探子,太不称职,黑牛这个哨探的头头,一样是极其的不称职,哪里有不辩敌我冒然接近的道理?万一是战场之上、情况混乱之时,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支队伍的军事素养还是差得离谱。 想了想,姜丑把这事暂时压入心底,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还有更要命的事情等着自己,只能以后再说。 两个黑影,借着火把照亮的光线,快速接近过来,队伍又一次停止。 “刚才怎么回事?”黑牛迎上去,问出心中疑惑。 “可能是我们前边摸黑跟随,怕跟丢,靠的太近,惊了对手。”一个精瘦的汉子,赶紧告诉黑牛原因。 人不错,很机灵,一下子便找到了原因,还是缺乏锻炼,姜丑看看这个叫李平的什长,心中肯定了一下,看来,以后有时间,还是要操练一下他们,不能让他们因为见识短缺,操练不够,白白的丢了小命。 “继续前进,小心埋伏。” 一切需要抓紧,不能给对手太多的准备时间,姜丑催促了一下,队伍又小心的开始前进。 黑牛几人在前,周仓带着三十人在后,姜丑紧跟其后,一刻钟左右,众人小心翼翼的转出山口,放眼望去,前面的河滩上,火把成片,堵住了去路。 两伙人,终于在河滩上相遇…… 第104章故人 见到向自己压过来的队伍,苦蝤终于明白,这几十人为什么敢向光武洞下手了。 前来的队伍,相距自己六七十步,停下了脚步,几个弓手持弓护卫两边,成排的队列,整齐的步伐,如林的枪矛,在火光中散发着森森寒气。 相比于自己乱糟糟的一团队伍,人家确实有劫杀自己的本事,就他见过的队伍,论齐整程度,官兵都要逊色不少。 这黑山之中、龙坑附近,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么一股强敌? 心神受到震动的苦蝤,面色严峻起来。对方来者不善,懂跟踪、知谋划、会练兵,要认真对待了,否则,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来者何人?敢行劫杀之事,总要让某死个明白。”苦蝤排开大壮,拎着长枪,挤到了队伍之前。 阵前斗将? 姜丑有点迷惑。 这都什么时代了?孙武子的兵书出来已经几百年,其中说的很清楚啊,兵者,诡道也!春秋之前的那套战争形式,应该早就被逃汰了吧? “黑牛,盯住那个贼厮,有机会直接放翻。” “杀!” 交待完黑牛的姜丑,口中虎吼一声,摧动了战阵,自己可没工夫和你玩小孩过家家的事情。 斗将?不可能! 假如,把三姓家奴弄到自己手中,小爷也许会装个x和你们斗一下将,至不济,关二爷也可以。 现在,就一个盗版周仓,外加一个平时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疙瘩,自己还宝贝着呢,再让你们莫名其妙的弄死,岂不是要心痛死? “杀!” “杀!” “杀!” 姜丑号令一发,盗版周仓等人丢弃手中的火把,长枪平举向前一指,队伍便向对面压了过去,如墙而进。 眼前呼的一暗,让姜丑心中一苦,咋就忘了,这是夜间,装b装过了头啊,这一乱战,万一自己人对上呢? “疙瘩,打起火把照亮。”姜丑赶紧吼叫一句。“知道了,阿吉哥。”丢在地上的火把,又被疙瘩等人捡起。 战! 烦躁半个下午的苦蝤,此时被人无视,胸中的那份燥气,瞬间转换成一股怒火。听到对面的喊杀之声,心中豪气顿生、热血狂飚,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此时跟在他身后的,并不是他原来的那伙热血兄弟。 “弟兄们,战,拿出你们的勇气,别给我苦蝤丢人,跟我杀!”苦蝤高喊一声,扬起手中长枪,向前冲去。 “杀!” “保护大兄!” 光影乱晃,喊叫连连,还好,火把并未全部熄灭。 前冲的苦蝤,让这忽明忽暗的火光,一下子晃回了现实,心里发涩的厉害,这一战,凶多吉少,自己这边,已经不是原来的兄弟,人心不齐啊。 罢了,罢了,痛痛快快的战一场,死又何妨? 逆境,反而再次激起了苦蝤的豪情,拎紧手中的长枪,借着身后微弱的火光,前冲之势更快。 苦蝤的队伍乱糟糟的动了起来,大壮一伙跑的飞快,冲在了苦蝤之前。 苦蝤?这个名字咋这么熟悉? “停手,全部停手,自己人!” 一声嘶吼从盗版周仓的口中发出,爆响在姜丑的耳边。 这突入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齐齐一怔。 黑牛的箭矢刚刚离弦,在自己人三个字入耳之时,下意识的把弓箭往边上甩了一下。 脑子里转着苦蝤二字的姜丑,让一声思吼打断了思考,刚有点苗头的思绪,就如一个高速运转的程序,突然被人中断了信号,宕机一般卡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啊。 前冲的苦蝤,也让这句嘶吼弄得一个愣怔,生生顿住脚步。 自己人?莫名其妙! “呜……哧……” 一支箭,带着嗡鸣,直冲自己面门而来,擦着面皮而过,箭羽带起的劲风,划的面皮生疼。 苦蝤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一身白毛汗瞬间浮遍全身。 好险! “苦蝤兄弟,某是大陆泽周黑!” 紧跟着一句喊叫,这才让相距三四十步的双方人马硬生生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兄弟?自己人? 周黑和苦蝤是兄弟、是自己人?苦蝤、苦蝤,难不成就是以后的黑山大贼之一的苦蝤? 这一刻,姜丑终于想起来了苦蝤是谁,只不过,此人只留了一个名号,只知是黑山贼之一,其后没有任何资料记载,他怎么就成了周黑的兄弟? “果真是周兄?” 听见大陆泽周黑几个字,冷汗直冒的苦蝤知道,今日的命算是保住了,随口喊叫一嗓子,想确认一下。 “哈哈哈哈,不是某这个故人是谁?难不成苦蝤兄弟还认得第二个大陆泽周黑?某可没有忘记,吃某鱼脍之事?”一阵豪爽的大笑响起,周黑随既道明了二人往事,并且向双方走去。 “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周兄,没想到,你我在此相遇?周兄的鱼脍,是天下顶极的美味,小弟怎会忘记?”对面一样响起一阵大笑,一个人影,借着微弱的火光,相向而来。 有奸情! 见此情形的姜丑,反应过来,看样子,这两人关系非浅。 好! “阿吉,你看。”心中暗喜的姜丑顺着黑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方队伍,分成三段,前边人最少,稍后的中间一团,人最多,火把乱晃,在其后,几支星星点点的火把在远离队伍而去,见此情形的姜丑,心中一动。 “黑牛,从侧面摸过去,无论如何,要留住那几个人,记住,留住之后,堵住后路,许来不许去,能做到吗?” 姜丑语气严肃,他的心中有一个感觉,兴许破这个光武洞,就要着落在这苦蝤身上,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溜走,坏了大事。 “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好的。” 黑牛应了下来,从疙瘩等人手中拿过几支火把,冲几个弓手招招手,慢慢的分散开来,向对面摸了过去…… 第105章叙旧很重要,摸底更重要(上) 两个人肯定是有基情,周黑和苦蝤碰到一起,站在那里互相施礼之后,旁若无人的把臂欢笑。 姜丑暂时不想过去打扰,目光注视着对面贼人和黑牛的一举一动。 又是几个贼匪,溜出队伍,向远处奔去;黑牛熄灭火把,慢慢的从侧边的暗中摸了过去,之后,几支火把次第亮起,越来越远,消失在夜色里。 一定要成功! 看着黑牛消失的方向,姜丑在心里默默的期望了一下,收回目光,把关注点放在河滩中的两个好基友身上。 该自己上场了。 叙旧很重要,摸底更重要。 “疙瘩,等我,没我的招呼,不准过来,注意些对面。”姜丑低低的吩咐一声。 “知道了,阿吉哥。”疙瘩把他的嗓门压低了八度,但是,姜丑依旧感觉耳膜有些振动。 天生的,没办法,只能忍。长矛递给疙瘩,就手从边上的护卫手中拿过一支火把,姜丑慢慢向二人走去。 对面的大壮,见有人靠近自己义兄,犹豫了一下,也是慢慢的靠了过来,姜丑视如不见,依旧走了过去。 “周兄,上次一别,某以为你我兄弟再无相见之日,谁成想,在此相遇,缘分自有天定啊。” “唉……谁说不是?某也以为,会终老大陆泽,哪想,世道会变成这样?” 二人的话语,已经清晰入耳,自己可不想做偷听的恶客,有些事情还着落在此人的身上,暂时的,不能恶了对方,姜丑略一思考,心中有了计较。 “哈哈哈哈哈,元福兄,故人相见,既然是兄弟,给小弟引荐一下,让某也拜望一下这位英雄。”姜丑高声欢笑着走到二人身边。 在这里,他耍了一个小花招,特意用了“英雄”二字,又用了“拜望”刻意的抬高对方的身价。 要知道,此时的英雄和后世的英雄相比,暂时不是一个概念,这个时候的英雄所指的人,含金量要高的多。比如,《汉书·刑法志》:“(高祖)总擥英雄,以诛秦项。”再比如,《三国志·蜀志·先主传》:“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这个英雄,必须是如韩信、陈平、英布、张良、萧何等人,如曹操,如大耳贼一般的人物。 扬手不打笑脸人,果然不假。 姜丑的乱入,打断了两个好基友的交谈,借着火光,眼见苦蝤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舒缓开来,勉强冲他挤出一丝善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阿吉,来的好,这是苦蝤,某意气相投的好兄弟。” 套近乎的技法,姜丑是见过的,只是很多时候不愿意用,此时,为了光武洞、也为了自己的肚皮,只好豁上了面皮。 “呵呵呵呵,苦蝤兄,元福兄经常在小弟面前提起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丑三生有幸。”姜丑说着话,火把往便宜周仓手中一塞,拉起人家的双手就是一通乱晃,他这一怪异的姿势,倒弄得苦蝤满脸无措、尴尬无比。 礼,荒唐新奇;人,自己不认识;名,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苦蝤,这是姜丑兄弟,也是义气之人。”还算盗版周仓有点眼色,跟上一句,化解了苦蝤的尴尬。 “姜兄弟,苦蝤一贼匪尔,当不得,当不得。”绕是苦蝤见识不凡,也让姜丑这个倒贴上来的厚脸皮弄得差点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勉强的应付一句,想抽出双手,被人家握的死死的,强力抽回?苦蝤觉得不妥,只能任其施为。 正事要紧! 说着话的姜丑,心中牵挂着黑牛,毕竟自己一方人少,挡不住太多人,眼见过来的人停住了脚步,话锋一转说道:“苦蝤兄,呵呵呵呵,不打不相识,既然是自己人,何不让兄弟们原地放松休息一下?老友多年未见,我等兄弟正好在此畅聊个痛快。” 刚才还刀兵相向,转眼成了老友叙旧,剧本从大悲到大喜转换的太快,苦蝤一时没弄明白这姓姜的胡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略一犹豫,扭身冲不远处的汉子吩咐道:“大壮,让大家原地休息。” “呵呵呵呵,元福兄、苦蝤兄,你们先聊,我去安排一下,把前路的兄弟撤回来,既然是自家人,打劫之事就无从说起了,天寒地冻,就别让兄弟们在野地里趴着了。”说着话,姜丑终于松开手,没等二人说什么,直奔疙瘩等人而去。 “知道了,大兄。”远处的汉子这才应了一句,转身去收拢人手。 听到这个回应,姜丑知道,事情成了一半,这才略微放松些心神。 盗版周仓和苦蝤二人,心中同时一震,面面相觑。 此时,让便宜周仓心中一震的是,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同时,心中不免疑惑,这姜丑又弄什么妖蛾子,前面哪里有人?苦蝤心中一震的是,这伙人,不是易与之辈,前路居然还有埋伏。 “哈哈哈哈,苦蝤兄弟,阿吉就是这样,行事不太依礼法,见谅。”转过弯的周仓揣着满心疑惑,终于知道给自家人打一下马虎眼。 “大家休息,全都原地休息吧,自己人,是自己人。”还没接近队伍,姜丑故意提高嗓门,冲队伍嚷嚷一嗓子,把自己人三个字咬的很重,重复了两遍,人却没停,来到队伍跟前。 “疙瘩,挑一伍灵醒人,一会儿我招呼你之后,带他们几个去找黑牛,记住,找到黑牛,交待他,逃走的人,务必全部追回,如果人已经全部追回,他和你可以一起返回,如果还有漏网之鱼,让他找个借口继续追,必要的时候,可以射杀。别说话,记住了就点点头,没记住就摇摇头。”姜丑低声急速的交待完事情,看着疙瘩,他实在怕了这个夯货的大嗓门。 几秒钟之后,疙瘩犹豫着点点头,不放心的姜丑四处一瞅,把另一个护卫叫到身边,对着二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直到两人点头之时没有了迟疑,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姜丑有点想念石头,不知他们几个人怎么样了?也有些后悔,没带陈安。 第106章叙旧很重要,摸底更重要(中) 此时,姜丑觉得,自己前世考大学,花心思勾引未婚妻犯错都没有这么累过。 累,真的很累!身体累,脑子也很累! 脑子累,是因为时刻要保证高速运转,以便应对各种情况;人累?是因为此时的姜丑,不但要来回折腾,还要化身影帝。 nnd,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用再给别人陪笑脸,让你们统统看着小爷的脸色行事。 交待完疙瘩的姜丑,心中腹诽一句,用手揉搓一下被寒风冻僵的面皮,脸上揉搓出一副他自认为亲和的笑容,又回到周仓和苦蝤身边。 “呵呵呵,周兄,苦蝤兄,终于安排妥了。唉,小弟就是一个劳碌命,这些手下个个不让人省心。说起来,还是苦蝤兄命好,一众手下知道他们该做什么,来来去去的自行其事。”姜丑再次插入二人之中,把话题往预设的方向引导。 声音入耳,苦蝤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合时宜还别扭,这是夸人?还是骂人?仔细回味,抓住了来去去自行其事几个字,想通了其中关节。 “周兄、姜兄弟稍候,小弟有件事情,忘记了交待,某去去便来。”苦蝤对两人一施礼,转身往自己的队伍行去。 灵醒人,都没用自己提第二遍,点了一下就品出了其意,姜丑对苦蝤有点刮目相看了。 其实,自己这么提醒他,是存了一份赌博的心思的,结合刚才冲杀时的情形和逃散之人联系在一起,又加上张雷公和苦蝤这两个让自己有印象的人名,姜丑在赌,一山不容二虎,或许那二人之间多少会有点龌龊勾当呢? 或者,两个强人,即便没有龌龊,也会分个大小吧?分了大小,不是就多了一分防备?现在,你和另一伙要图谋你们的人突然把臂言欢起来,让人打了小报告,万一事情说完不清楚呢? 以上两种情况,苦蝤只要不傻,他应该都会做点提防吧? 现在看来,果真没有赌错。 “阿吉,什么情况?”此时,便宜周仓才抓住机会,他想问问姜丑,如此折腾为哪般。 “元福兄,兴许,破光武洞的事,要着落在此人身上,旁的来不及多说,你该叙旧还是叙旧吧。”姜丑低低的交待一句。 对周仓这个真正的自己人,他没做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过姜丑的话,盗版周仓的脸色,在这一刻,有点难看,姜丑见些情形想到点什么。 义气之人,忠义为先。 也许,令这周仓难受的,是因为他觉得带着功利目的的叙旧,似乎有点对不住兄弟,违背了他心中的那一份道义吧。 “元福兄,咱们换一个思路想想,若苦蝤兄直的和你我义气想投,何不拉入我们的队伍?你也知道他们那伙人的所做所为,难道能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兄弟直入歧途而不伸手拉他一把?”说到这里,姜丑停住话头,响鼓不用重锤敲,他看见便宜周仓的脸色在一点点的回归正常。 站在自己队伍前边的苦蝤很郁闷,兄弟相见的好心情,差一点就丧失殆尽。 大壮刚刚清点过人头,近二十人消失不见,人哪里去了?可想而知。他不太担心自己,大丈夫敢做敢当,太不了舍上一命。他担心离去之人,对洞中的其他几十个兄弟不利,另外,兄弟重逢,双方队伍一做对比,自己无形中丢了人,两点相加,才让他郁闷的无以复加。 “大兄,某带人去把他们追回来。”边上的大壮不傻,知道那些逃散的人,会给义兄带来什么后果,话说的咬牙切齿,让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追?算了吧,生死各安天命。 “不用了。”思考了许久的苦蝤淡淡的交待了一下,转身往周黑处行去。 “大兄!”大壮焦急的喊了一句。 “照顾好大家。”这一刻,苦蝤是明白大壮的意思的,只是,他头也不回的交待一句,继续前行。 河滩中央,又一次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畅笑叙聊。 心中有事的姜丑,眼见着时间又过去了一些,对面没有一点动静,装着不经意的往自己的队伍方向看了一眼,再一次强行带起了节奏。 “啊呀,这个夯货,怎么还在这里?要坏了大事。”突兀的一嗓子,让周仓和苦蝤一个愣怔。 “疙瘩,疙瘩,怎么还不动身去把前边的兄弟接回来?你个夯货,磨蹭什么呢?万一发生误会,自家兄弟打起来,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赶紧滚。” “阿吉哥,就去,这就去。” 信号发出,早就等着的疙瘩开始执行计划,带着一伍人,拿着火把,开始动身。 说者看似无心,但是,听者确实有意。 “大壮,安排几个人,同这位兄弟一起去,把刚才离开的弟兄们叫回来,抓紧些以免伤了和气。”苦蝤见到此时的状况,心中一顿,扭过身体,冲着自己的队伍方向高声吩咐一句。昔日的老兄弟,自己还是要顾念的,至于他们顾衾不顾念自己,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交待完大壮的苦蝤,终于暗暗的呼出一口长气,卸下了心中的一个包袱。 正替自己的义兄纠结的大壮,没想到,转变来的如此之快,遥遥的应了一声,亲自带着几个人,汇入了疙瘩的队伍。 “哈哈哈哈哈,来,我们兄弟继续聊。” 河滩中,再次响起阵欢笑,只是,三个人的目光,都在追寻着夜色中的十几支火把,直到他们从视野中消失不见…… 第107章叙旧很重要,摸底更重要(下) 又超过一个躲躲闪闪的火把,第七个! “自己人,躲什么躲?小心掉到沟里去。”黑牛冲着晃动的火把下、那张微微有点惊恐的黑脸叫了一嗓子之后,脚下又加快了几分,与之擦身而过。 “兄、兄弟,等等小弟,一起走。”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等不了,头儿让某等抓紧赶回去,你慢慢来,不着急。”回话的工夫,小队伍已经和那人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一路行来,黑牛用各种借口胡弄着这些贼匪,除了三个人一伙的一个小队伍警觉过来,招致些麻烦,逼不得已,下了黑手弄死抛尸之外,其余之人,都让他们一一骗过。 前边已知的还有两个人,在对手逃散之前,他一直盯着离开的火把清点过数量,清清楚楚的记得,是九支。至于未知的,他真不知道还有几人?人家摸黑离开队伍,在这夜色中,自己真的无从得知。 “什长,前边没有火光了,怎么办?”李平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线天。”黑牛脚步不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阿吉交待的事情,肯定有他的用意,自己可是点过头的,拼死也要完成。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想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堵住归路,十多里外的一线天就是最后的选择,因为那里是这些人的必经之路,自己等人必须赶在这些贼匪前面到达那里。 火把闪动,人影绰绰。几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又一次把自己的速度拉满…… 黑牛等人的身后几里地内,火把星星点点,或形单影只,或两人一伙,或三五成群,拉的老长,及至最后,十多支火把形成了一队,前面两个壮汉领头,步伐又急又快。 “兄弟,你们现在落脚何处?咳,说说,反正都是自己人,方便以后走动一下。” “赶路。” “某叫大壮,兄弟叫什么名字?” “赶路” “嗨,兄弟这武器,倒是很别致,莫不是顶门杠?” “赶路。” 大壮已经快让赶路这两个字折磨疯了。义兄是性情中人,有时候会感情用事,自己就得帮着多操点心。本来,想趁机帮义兄打探一下这伙人的来头,摸摸底,可是,任自己使出浑身招数,得到的只是两个字,赶路。 “兄弟,离你们的人还有多远?”不死心的大壮和这个汉子杠上了。 “啊?哦,快了。” 一个意外的收获,让大壮心神一荡,俗语真没骗人,不怕白费工,只怕有心人。心中腹诽着的大壮,这一瞬间,忽略了脚下,差点一个趔趄摔倒,紧着倒饬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闷葫芦开了口,必须趁胜追击。 “兄弟,你们前边有多少人?” “快了。” “……” “快了。” 快了两个字,终于让大壮下定决心,放弃了继续问下的想法,他怕自己又让“快了”这两个字再折磨一通。 还是把心思放在追人上吧,那些人不追回来,义兄会有无尽的麻烦。 十几支火把,在夜色中急速行进着,慢慢的,他们的前边出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 河滩上,两团光亮东西分明,唯有中央的一团光亮被河道中的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 姜丑此时盯着插在地上的火把,终于搞明白了一件事情,这盗版周仓和苦蝤还真的是一对好基友,关系非浅。 苦蝤浪迹江湖,艰难求生之时,曾经做过劫富济五脏庙的卖买。又一次,在大陆泽附近阴沟里翻了船,向一个商队下手之时,着了人家的道,差点让人反杀,兄弟几个被人家杀的星散。满身伤痛、饥肠辘辘的苦蝤正是走投无路之时,被打鱼回来的周元福碰上,颇有侠义之风的周仓,看其可怜,暂时收留了他,并招待他吃了一顿生鱼,就是这顿生鱼,让当时饥饿难奈的苦蝤吃出了人间极品的感觉,从此念念不忘。当然,其后两个同样被土豪大户压榨的人,碰到一起,自然是基情四射,越聊越投缘,休息几日之后,苦蝤挂念着伙伴,只能依依不舍的道别,谁知这一分开,便是几年。 同是苦难人,自然是知道对方身上的哪块伤疤痒痒,姜丑理清思路,借着摇曳的火光,余光扫过苦蝤,只见其一个近八尺的汉子,坐在那里,身形萎顿,棱角分明的方脸上,神色复杂,有唏嘘、有苦闷、还有一点点的痛苦,姜丑决定挠挠苦蝤身上的某一块疤,试试他的反应和立场。 “苦蝤兄,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别让一些鸡零狗碎之事影响了心情。既然,冥冥中让我们兄弟再次相逢、走到一起,那么,自今而后,我们兄弟便绑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做点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情,何不快哉?” 姜丑的话,又一次点醒了旧友重逢的周仓,只见他抬头看看两人,嘴唇泯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随之又低下头去,终究没有开口。姜丑看明白了,周黑终究是周黑,心中还是有一份坚持的,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相遇,他心中的那一份侠义尤在,不愿意让兄弟为难。 这也许就是自己和他投眼缘的原因吧,这份优秀的品格,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久未说话的苦蝤,这时抬起头来,用略带伤感的眼神看着姜丑,缓缓说道:“姜兄弟,我们已经混到了这个地步,在此、在彼,还有区别吗?” 绝对的聪明人,自己的意思,人家听的明明白白。但是,这货是不是走入了一个误区?自暴自弃还是看透世事?他到底钻进了哪个牛角尖? 苦蝤的这一问,姜丑是真有些号不准他的脉了,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么回答?河滩中央,第一次出现了冷场…… 第108章叙旧很重要,摸底更重要(续) 咕噜……咕噜…… 前后两次声响,从周仓的腹中传出,清晰异常,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宁静。 苦蝤转过头,双目和便宜周仓的眼神相对,从中品出了一些尴尬,略一犹豫,这才冲二人开口说道:“周兄,姜兄弟稍坐,某去交待点事情。”话说完,站起身来,向两人歉意的笑笑,往自己的队伍而去。 姜丑和周仓对视一眼,略有所思。 看着苦蝤远去,周黑这才声音有点低沉的开口,“阿吉,莫怪某,实在不成,我们再另寻他法,可好?”姜丑点点头,他知道周黑说别怪他的意思。“周兄,我知道,从我们初次相遇,你吸引我的,恰恰就是这点东西,我又怎会怪你?相反,如果小弟什么时候发现,你这点东西丟了,那时反而令小弟失望的。” 姜丑说的是真心话,在这人命如草的世道中,大家为了一口吃食、为了能活一命,做出任何选择都不会令自己奇怪。只是,自己不会太放心把他们当作真正的兄弟,不会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付给他们。但是唯有如周黑这般,有这份坚持的人,自己会认定他是兄弟,敢把自己的后背交付于对方。 两只大手伸出,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姜丑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苦蝤并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再次回来,坐回原位。 “周兄,昔日,初遇小弟时,你为某操持了一份鲜美之极的鱼脍,令小弟永生难忘;今日,小弟却只能为周兄准备些粗浅的吃食,望兄见谅。” 果然没有猜错,姜丑对这苦蝤更加的满意。 “哈哈哈,不瞒苦蝤兄弟,某已经多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现在,某盯着这河滩上的石头看得久了,都会以为那是一口糠饼,想捡起来嚼两口,又怎会嫌弃自家兄弟特意为某等准备的饭食呢?”便宜周仓豪爽的一笑,难能可贵的开了一句玩笑。 听到周仓如此说,姜丑心中一股暖流涌过,人家有人家的处事方法,自己有点着急了,落了下乘。这便宜周仓还是那个周黑,该给人家兄弟留一点空间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元福兄,苦蝤兄,你们先聊,小弟方便一二。”二人点头,姜丑说完起身,报以微笑,转身离开。 “周兄?何至于此?” “唉,不瞒兄弟,就至于此,要不然,某和阿吉也不至于拿区区几十人硬碰张雷公,老老少少几百口子人,跟某-样,多日未吃过一顿饱饭了,某于心何忍?唯有搏……” 周仓和苦蝤的对话逐渐的消失在身后,自己等人的信息,被很直白的透露出去,姜丑没有去阻拦,周仓有周仓的识人之术,自己也有自己的相人本领,这许久的接触,自己从这苦蝤清彻的眼底内,看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不清楚那丝忧伤代表着什么?但是,他清楚,如果这苦蝤就如史料记载,真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积年老贼,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的他,心底存了太多事情和牵绊,现在的他,良知未泯。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是由此时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书写的,是贼?是民?由他们说了算,一个底层的蝼蚁,能苟活一命,已是侥天之幸,何敢奢求其它的东西? 离开人群的姜丑,让河道中的冷风一激,打了一个冷颤,肚腹中的灼烧感越发的强列,把身上的麻衣裹的紧一些,揉一揉肚皮。 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事情在今夜总要有一个结果。 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道理,孙武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出现苦蝤这个变数,更好的结果先不去奢想,苦蝤的决择也先抛去一边,至少,敌人的情况总是要摸清楚的,以备自己等人接下来考虑该怎么应对。 这个旧,不能白叙。 忍饥挨冻的姜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次回到了二人的身边。只是,两个好基友,此时各自耷拉着脑袋,冷场了。 什么个意思?难道是话不投机?姜丑看看二人,心中有点含糊了。 苦蝤没让他含糊太久,见他再一次坐稳,抬起那张棱角分明的黑脸,眼带期冀,开口问道:“姜兄弟,周兄说的那个什么人人平等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妥了! 就自己所知,世界这个词语,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来,白活给便宜周仓听,他们不会吐出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好像是从佛经中而来。此时,印度人的孔雀王朝刚结束统治不久,古印度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顾不上吃斋念佛,佛教还没有兴盛,当然,达摩的祖宗也就还没有踪影,又何来的达摩?没有达摩,中国离知晓佛教还差着几百年,又何来的世界一说? 从苦蝤口中听到人人平等,外加世界两个词,姜丑便知道,便宜周仓已经做了他该做的,接下来,该是自己登场的时候了。 “有,肯定有。” 姜丑虽然知道那个人人平等,也只能是相对而言,但是,和此时这个人吃人的世道比起来,那就是绝对的,所以,一口咬定了此事, 第109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苦蝤利用抢来的东西,让贼匪们因地制宜的操弄了-下,饭食终于送了过来,三个人谁都没有碰一口。姜丑是顾不上,口水四溅的在给苦蝤描绘鸿图,高兴的忘记了饥饿;另外两人,则一边倾听,一边思考,估计没什么心情吃饭。 “……苦蝤兄,元福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到时候,这个地方是黎民百姓当家做主,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孩儿们有书读,少有所依、老有所养,这就是我们兄弟今后奋斗的目标。”口干舌燥的姜丑,说到这里,终于停住了话语,对自己描绘的鸿图,虽说还是不太满意,但是,对付两个近两千年前的土著,完全是够用了。 火光摇曳生姿,星空璀璨闪耀! 许久,苦蝤才抬起头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姜丑。 这是背叛前的审视? 姜丑默默的使劲,想让脸上的笑容买灿烂亲和,目光也更加温和一些。 “周兄,你信吗?” 几个字从苦蝤的口中吐出,姜丑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 这是什么毛病?眼睛看着自己口中问别人?难道因为是贼匪,行事都这么各色吗? “某信,而且,阿吉同某等现在也在朝这个方向努力。苦蝤兄弟,我们入山之前可也是黄巾余孽啊,还打下了一个坞堡带着成车的粟粮来的,如果不是因为阿吉和某的坚持,你认为某是会把自己饿得许多日没吃过饱饭的人吗?阿吉和某的寨子里,高杆上,还挂着十多颗风干的人头,并且,还在逐日的增加,那些,全是为恶乡里、残害黎民的畜生,每看见那高杆上的人头增加一个,某的信心便会足上一分。兄弟,阿吉每讲一次这个世界,某的心便向往一分,也热络一分。阿吉曾对某言,男儿大丈夫,生于世间一遭,当要留下一点印迹,今日,某同样把此话送于你,也算是你我兄弟相识一场的些许留念,至于你怎么选择?兄弟,自己拿主意,某不参与。” 周黑话说到这里,豁然起身,来到苦蝤面前站定,审视着这个昔日的兄弟。 苦蝤和姜丑让周黑这突然的动作影响,不得不站起身来。 周黑收回他审视的目光,又一次开口,一子一句,缓缓的说道:“兄弟,有一点,你要清楚,刚才,你问阿吉,在此,在彼,有何区别?阿吉没有回答,某现在代替他回答于你,因为他的想法就是某的想法。区别,一定有!虽然说,在官府的眼中,我们同是大逆不道的黄巾余孽,但是,在此,是友非敌,你我兄弟齐手并肩,为了我们心目中的家园以及谷中几百张嗷嗷待哺的丁口,和张雷公这个为恶乡里、渔肉百姓的恶贼拼杀一场;在彼,是敌非友,某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家园和那些认可某的老少,会拼上性命,和你们厮杀一场,这就是区别。好了,旁的某不多说了,正好,肚腹饥饿,这么好的饭食可不能浪费了。” 一席掷地有声的话说完,周黑弯下腰,就手拿起几块黑乎乎的肉干,旁若无人的大口嘶咬吞咽起来。 牛b,周黑! 壮哉,我的便宜盗版大周仓! 这一刻,姜丑是对周黑,真的佩服之至。事情行得堂堂正正,话又说的霸气侧漏,关键是,这厮居然学会用例证勾引人,而且,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这厮决非庸人啊。 “慢些,给我留一口,苦蝤不光是你的兄弟,自今而后,可也是我的兄弟,人家的美意,你这厮怎好独吞?”姜丑一席话,把兄弟二字咬得极重,这才丢下有些发呆的苦蝤,加入了争食的行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从苦蝤问出那句话之时,姜丑就清楚,此人没得跑了。这一点,相信便宜周仓同样看了出来,所以,才有的后面这段长篇大论,他想站在兄弟的角度,助力一把苦蝤,让他脑子里的那根筋转的快一些。 心明眼亮啊。 草莽也是会出英雄的。 这周黑,不知道他前世为什么没有留名。真是周仓?不太可能,毕竟周仓只出现在了罗大神的笔下,其它地方,无迹可寻。但是,就周黑现在的这份心智和身手,这一世,姜丑相信在自己的生拉硬拽之下,他会在这个世上留下他自己的印迹。 “元福兄,咱还是叫回周黑,听得亲切,如何?”口中嘶咬着一块肉干的姜丑还是更怀念周黑这个名字一些,想改回去。 “胡说,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改了名字,就绝不后悔,某便是周仓周元福,出尔反尔,岂是男子汉所为?”周黑大眼一瞪,咬定周仓不松口。 嘿! 周仓,你能顶得起这个大名? 人家可是数次从赵一枪的手下逃过一命的人,人家可是能水中力禽庞德的人,人家还因为牵马坠蹬扛大刀成功的佩享武庙,但愿你能对得起这个名字,别给人家丢人。 被便宜周仓一句话怼回来,姜丑彻底的没了脾气,把心中那份吃瘪的火气,撒在了肉干上,低下头,一口又一口的开始嘶咬吞咽起来。 “周仓?字元福?好!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周兄这名字改得好,阿吉,莫为周兄再出什么浑主意。”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随之,破布上的肉干少了一块,多了一个同样嘶咬着肉干的人。 “哎哎哎,不是这个意思,某之仓字,只是粟米满仓之仓,某只希望,能做一个仓卒,天天看守着满仓的谷粟,某便知足了。” “切!此仓不就是彼仓吗?没文化,真可怕,听周兄这意思,是有了一仓谷粟就想偷懒?那可不成,小弟和苦蝤兄绝不会答应!” 哈哈哈哈…… 夜空中,河滩上,随着几个人的说逗,不时的响起一声畅笑,有沉稳,有兴奋,也有豪爽…… 第110章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一千四百多人,其中有三百多新近蚁附的流贼充做矿奴,战力近七百多,老弱四百左右。 这就是张雷公此时的实力。 听完苦蝤对光武洞的介绍,周仓和姜丑对视一眼,心中发苦。情况,此以前预计的要严重许多。 一百五对七百? 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即使加上苦蝤那几十个不知还是不是一条心的兄弟,力量对比还是相差过大一些。 惊敌之计,已是不妥,姜丑苦思许久,想清楚了这点。 惊敌之后,张雷公依托光武洞还有时间慢慢的和自己耗下去,即便自己能阻杀其一些人手,两百?三百?回归到自己等人预想的数量,想对比,人家还是实力雄厚,到那时,吃过亏的张雷公,定会长些记性,龟缩防范,否则,他也聚不起这伙势力,早被人碾压成渣渣尸骨无存了。自己呢?拖过十日,自己这几百人就会被活活的饿死。 计策必须要做调整。 “周兄,苦蝤兄,这惊敌劫杀之策,现在想来已经不妥,我们此时要做的,便是封锁苦蝤兄已经加入我们的消息,另想他法,这样可行?”既然成了一伙,便要以诚相待,姜丑说出自己的想法,想征询一下二人意见。 “正该如此。” “你作主便好。” 盗版周仓和了解了此前姜丑等人行动计划的苦蝤,都没有意见。 “时间紧迫,自家兄弟,小弟就不客气了。苦蝤兄,那些人靠得住吗?”姜丑指着远处苦蝤的人手开始询问,既然排除了惊敌劫杀之策,眼前的危机便要抓紧解除。 “这……”苦蝤回头看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人手,这一个字吐出口,便没了言语,面色有些难看。 明白了。 “元福兄,安排人手想法混过去,把他们监管起来。”牵扯到几百口子的人命,该绝决的时候,姜丑不会心软。 “这就安排。”周仓冲自己队伍的方向招招手。 “有几个老兄弟,还是可靠的。”听完姜丑的话,看见周仓的做法,苦蝤赶紧补充了一句。 “苦蝤兄放心,对他们只是监管,如果没有人再偷偷的离开,或者反抗,他们不会有事。”姜丑解释了一下,打消了他的疑虑。 一个士卒来到几人身边。 “小七,想个办法,你们过去,私底下把那些人看管起来,记住,不许他们离开,有反抗者,就地解决,能不能做到?”周黑问的很严肃。 “大哥,没问题,我这就去。”过来的士卒看了对面一眼,又看看一边的苦蝤,豪不犹豫的便点头应了下来,冲几人施过一礼,转身离去。 这一状况,倒把姜丑整的一愣,这么直接?自己还没想到办法呢,他怎么就敢一口答应下来? “回来。”姜丑怕这小子莽撞瞎折腾坏事,到时候反而会费些手脚,赶紧叫住此人。 “屯长,还有什么吩咐?”士卒回转身体。 “说说你的办法?” “屯长,很简单,刚才不是受了人家的一顿吃食吗?我们三两成群的过去感谢一下,有什么不妥?”小七眨巴着有些无辜的眼神询问姜丑。 不妥?妥的很! “去吧,这次回去,你就是什长了。”姜丑让这一个小卒的眼神伤害到了,只能端端架子。 “嘿嘿,屯长,某已经是屯长了。”小七应了一句。 暴击,伤害乘以二。 “小子,有种,我喜欢,你记住了,一个月之内,你还能做出让我眼前一亮的事情,我破例,豁上这张面皮不要,从他们的手中给你讨回来一个队长,有没有信心?”对于这个刺头,姜丑是真心喜欢。 “嘿嘿嘿,屯长,大哥,放心,队长的位置我坐定了。”这小七,乐的见牙不见眼,还不忘贫一句,真是个人才,以前怎么没发现?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对于这种脑子里有货的人,姜丑希望多多益善,至少,更多的时候,他不会带着手下胡乱的莽上去送命,还能完成任务,这是多好的基层军官人选?怎能弃之不用? “速去,少些贫嘴,把正事办完,出了差池,就做回你的大头卒。”便宜周仓呵斥一句,把这个刺头赶走了。 “苦蝤兄,你们的人少了多少?”既然成了一家人,姜丑不在拐弯抹角。 “十九个!”苦蝤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数字。 “刚才派出去的人手,有没有做什么特殊交待?”姜丑问的更细。 “没有什么特殊的交待,以我对大壮的了解,为了某,他会想办法把人追回的,某救过他一命,这些年他一直对某忠心耿耿,如果说,某的那些手下,谁能信任?大壮排第一。”苦蝤一五一十说了情况,这种时候他知道轻重,话说完,看一眼姜丑,低下头去。 唉…… 自己刚才的那点心思,看样子,全在人家的算计之内,小瞧了人家啊,苦蝤心中一声叹息,脸上苦色更浓。 没有特殊交待就好,姜丑真怕这苦蝤刚才做什么交待,过去的两方人马再拼杀起来,让那些逃卒有机可乘。至于追人之事,他倒不担心,黑牛应该不会令自己失望 眼面前的危机已解决完,三个人再次面对正题,怎么破敌? “某回光武洞!”苦蝤站起身来,一脸决绝。 姜丑和周仓对望一眼,他们知道,这是破敌正途,苦蝤回去,里应外合突袭也好,进洞刺杀搅乱营寨也罢,都是比惊敌劫杀更好的方案。但是,这个话他俩不能提,只有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现在,苦蝤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苦蝤兄,回去之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至少要等那些人被追回。同时,你回去是有前提的,事可以不成,你不能有事,满足不了这个前题,我们是不会放你回去的。”姜丑起身,和苦蝤站到了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自当如此,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周某也不同意。”周仓起身,三人并肩站在了一起。 这一刻,苦蝤的胸中暖流涌动,眼角有些发涩,今夜,自己在这河滩上做出来的的选择,没有错! 第111章搏命(上) 一个多时辰,河滩边,姜丑三人头碰头的商量着行动计划,有讨论也有争辩,渐渐的,一个大概的方案成型。只是,三人的目光往东北方看过去的次数却多了起来,他们心中清楚,这个计划如要实施,重点在那个方向。 当一团火把由远及近,出现之时,三个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松。 十六个人外加三具已经抛弃荒野的尸体,十九个人,一个不少,黑牛和大壮终究没有让三人失望。看着脚步有些虚浮的伙伴,姜丑此时能做的,就是一个熊抱加一声辛苦。大半天的工夫,黑牛用一双腿,翻山越岭、来回奔波了七八十里路,劳累可想而知。 众人的担忧不复存在,三个人知道,此一战,如若成功,他们在黑山之中,便真正有了一份根基,也有了一份话语权。 从这一刻开始,搏命的时刻到了。 三个人加上黑牛大壮站在了一起。 “周兄,安排两个人回去,把人接过来,红山峪的防守,交给根叔和陈安他们。”姜丑交待一下周仓。黑牛他们太劳累,不敢指望,况且,他们白天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知道了。”周仓应声去安排人手。 “大壮,黑牛会协助你,把你们信不过的人统统过一遍,怎么做黑牛会交待你。筛选出来的人,连同那十六人,直接让他们消失。剩下的人,给他们一个承诺,事成之后,每人二百亩土地。” 杀这十六人,是经过一番争论的,最终姜丑说服了周仓和苦蝤。如果姜丑猜的没错,张雷公埋在苦蝤身边的钉子,多半会在这十几人之中。此战,是不允许有太大纰漏的,姜丑不是妇仁之人,对于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的人,杀之不会手软。至于二百亩土地,只要他们能一战之后还能活下来,姜丑不会打折扣照给,当前,畏战或投降肯定不会再有土地封赏,这是姜丑能想到的临时激赏办法。想让人家一起搏命,就得给足好处,希望重赏之下能出几个勇夫吧。 有点不明情况的大壮,听完姜丑的吩咐直发愣,随后看向自己的大兄。 “按姜丑兄弟交待的做。”一边的苦蝤见此情形,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大兄。”大壮应了一声,又冲姜丑呲牙一笑,算是应下了事情。 “你二人现在就去。黑牛,你过去教教大壮,让他学会怎么做之后,你们吃点东西,抓紧休息,天亮之后,你的任务依旧很重。” “明白。”大壮和黑牛应声离开。 河滩上乱了起来,此时,苦蝤带来的人才发现不妥,但是,周围几十杆枪顶着,事情已经晚了,只能乖乖的接受别人的指挥。 安排完人手的周仓回到二人身边,看着河滩边乱成一团的情形,皱一下眉头,许久,开口说道:“阿吉,某还是认为,某和苦蝤兄一路合适些,咱俩还是换换吧。” “元福兄,议定的事情就别争了,你不合适,呵呵,你自己低头看看,你身上哪有一点猥琐样,你和苦蝤兄一起去,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张雷公,小心,刺客来了吗?再说,这一战,我们是里应里合加外合,你真的认为你很轻松吗?我和苦蝤兄能不能活着离开洞穴,可是全看你过来接应的速度的,况且,我们俩,只应对几十个护卫,你要面对几百贼匪,你不会是想偷懒吧?” “唉……好吧,某说不过你。”周仓最终叹息一声,闭口不言。 这一战,三人心中清楚,兔子蹬鹰、以小搏大,大家全都要搏命,只要参与,确实是没有一个人会轻松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不知何时,东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钉子,并没有找出来。想想也是,这种机密之事,肯定是单独行事,筛选不会有什么收获,这点不出姜丑的预料。敢做钉子的人,智力应该是正常的,眼看苦蝤背叛,一定不会傻到自暴其事跳出来寻死的。 当二十一具满身枪眼的尸体躺倒在河滩之上时,果然和姜丑预想的一样,几十个贼匪变成了绵羊,让他们往东不敢往西,让坐着就不敢站着。 红山峪的人马,如约而至,百多人在麻子和陈安的带领下,站到了姜丑面前,让他一脸疑惑,怎么多了四五十人? “阿吉哥,根叔说,他在,红山峪就在,让你放心。另外,这些乡人们是自愿过来的。”陈安怯怯的道明了理由,姜丑又能多说什么?根叔这个老汉,心中肯定清楚,红山峪到了生死关头,要不然自己不会半夜去搬兵,而且,还一下子搬空了主力。 人群中,姜丑意外的见到了枸杞。 “阿吉,我想,过来兴许能帮上忙,所以就跟了过来。”一个熊抱,姜丑接受了这金子般的一颗心, 枸杞能帮上忙吗?但愿吧! 枸杞和乡人们的这份情,姜丑领了,他心中高兴,自己终于得到了这隐忍汉子的认可,得到了乡人们的认同,这些时日的努力没有白费。 “谢谢大家,谢谢众乡邻。”姜丑的话说完,对着队伍,一个深躬到底,此时,他对这一战的胜利又增了一份信心…… 第112章搏命(中) 逼仄的山谷,一里多长,最窄处,仅容两三人通过,两侧山体笔直峭立,头顶上一条几丈宽的天空。 一线天,名如其形!距离光武洞十五里地左右,前后的进出口,已经设好埋伏,许进不许出,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姜丑等人的藏身之地和战时指挥所,战斗将从这里开始。 谷中宽阔处,百多人靠在山壁上休息,另有一伙人,聚在一起围成一圈,看着地上简陋的地形图,听着苦蝤的讲述。 随手在地面上勾绘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地图上,几条粗线就是山谷形状,细线表示道路,其于还有方块和圆圈等各表其意。 “黑牛、陈安、枸杞,你们三人一路,看这里,光武洞的西南入口,从这里进去,就是你们去过的那条石头沟,有三百多矿奴,如果不出意外,周队长你们到达之时,周兄他们应该已经在山谷之中,谷口有明暗两道哨,谷口有三四十人值守,谷中,平有一屯人,分两队轮流监管这些矿奴。暗哨在这里和这里,一组两人共两组,明哨一组伍人,在这里……”苦蝤一边点着地上的几个圈圈,一边逐一讲解,大家听的满脸认真,尤其是黑牛,瞪大一双眼睛,恨不得爬在地图之上,瘦弱的陈安则听着讲述,手中不停的在身下的地上写写画画些他自己才能理解的东西,至于枸杞,则是双耳直竖,面色古井无波。 在姜丑的坚持下,陈安和枸杞这两个弱鸡被放在了外围。一则,危险性相对小许多,他可不希望这两个宝贝疙瘩有所损伤;二则,也可以用他们的头脑给黑牛做一些拾漏补缺之事。 一刻钟后,苦蝤停住了讲解,该说的一切,已经给黑牛他们交待清楚。 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姜丑盯着三人,开口问道:“黑牛,你们的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了。”三人一口同声。 “说说你们的任务。” “从一线天返回,转奔西南谷口,酉时四刻守卫交接之时,对谷口发起佯攻吸住谷口守卫,吸引谷中看守矿奴的贼匪,为周兄他们突进内谷创造条件……”黑牛一边回忆一边复述,把他们的任务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众人听过,和刚才的交待没有什么出入,这才点头认可。 “阵式尽量铺排的大些,能多吸引对手就多吸引,可以边打边退,不可搏命硬突,坚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们三人视情况自行决定。”姜丑把一些重点和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又做了一遍强调。 三人齐齐点头应下。 十个弓手,加上又增派的三十个枪卒,四十人对一百多人,够他们喝一壶的,好在准许他们边打边退,吸住敌人一个时辰即可。 “周兄、张三,你们装扮成流匪入谷,肯定会被没收武器送去矿沟,就是这里。等黑牛他们打响战斗,吸引敌人后,你们要想办法从这里突入内谷,记住,有两个驻兵洞窟在这边,里边有两屯人,你们的速度一定要快,从这里,直插主洞,武器你们自己解决……”苦蝤又是一阵讲述加上比划,把盗版周仓的任务讲的清楚明白,两人一一记在心中。 同样的程序,姜丑又走了一遍,直到众人确认无误。 五十对至少两百,这是突击顺利的情况,如果突击不顺利,等其它远一些的洞中贼匪赶来之时,那就是三百甚至是四百,众人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接下来,就是麻子、小七和李平。十个弓手加四十个步卒磕正门。同样,吸引兵力,分担苦蝤和姜丑这里的压力,这一处相比而言,比黑牛他们危险,因为正门离主洞较近,而且,附近还有两个住着贼匪的洞窟,他们要保持攻击状态。周仓到的晚,他们就是五十对近三百人,到的早,就看敌人怎么分配兵力了,兴许只有值守的三四十人。 这一路,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明暗哨,苦蝤和姜丑进谷之前,会顺手把他们清理了,他们只要潜在附近,听到谷中响动发起攻击就行。 当然,有利就有弊,死磕,就是对他们的要求,直到战斗结束,或者确认姜丑周黑他们死亡之后,他们才可以撤退。 这一路,复述任务的流程一样没少,直到确认无误。 最后,就是姜丑苦蝤这路,酉时二刻左右也就是守卫轮值前半小时左右进谷,谎报军情,去主洞内接近张雷公,伺机捉拿和刺杀此獠。人手就是苦蝤带出来的人,加上疙瘩等十个人假扮成被杀的那些贼匪随同。 这一队,变数最大,应对的敌人至少一队张雷公的洞中护卫,至多,不清楚,取决于周仓和李麻子。 这一队的变数,应该出现在姜丑身上,张雷公这厮一般情况下窝居主洞,那里就是他的小天地,手下汇报工作,一般是不准再带手下人进去的。苦蝤要想办法把姜丑弄进去,至于那些手下,只能寻机突进去接应。 所有的战斗计划讲过一遍,给了众人充分的考虑时间,这时候,姜丑扫视一遍众人,出声询问:“大体计划就是如此,谁还有什么建议和补充?或者是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讲出来,有没有?”问完话,又一次扫视众人,心中小小的满足了一下,此刻,让他有一种站在帅帐中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 沉默,还是沉默。 看样子,应该是全部清楚了,姜丑满意的点点头,刚想吐出解散两个字,一个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 “我有个建议……” 第113章搏命(下) 看到这个提建议的人,姜丑心中暗喜,面色不显。 黑牛,这个玩伴终于知道上进了。 队伍从逃命开始,一直是自己和黑牛为主,及至遇到便宜周仓,周元福逐渐的压过了黑牛一头,这厮还是不太用心,遇到事情,你怎么交待我怎么做的时候更多一些。现在,眼见的苦蝤这个新的加入者,又要压过他,这厮才肯开动他那脑子想些事情了。 好,知道上进是好事。 “说说你的建议。” “阿吉,我考虑能不能从苦蝤兄那里换两个人,到我和周兄的队伍中,毕竟他们路熟,以免发生状况。”黑牛红着他那长满钢须的黑脸,说了自己的想法。兴许这货难得的动点脑子,话落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冲众人呲了一下白牙,露了一个他自认为的笑容。 “同意。” 时间紧迫,姜丑省去了啰嗦,言简意赅的表达了对这货的支持。 “某没问题,黑牛兄弟这个建议好,是某疏忽了这个事情。大壮,一会儿抽两个信得过的兄弟出来,交给黑牛兄弟和周兄。”苦蝤通过刚才的介绍和讲述,似乎是适应了姜丑等人这种议事方式,立刻对大壮做了交待,大壮点头应下。 “谁还有什么建议和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们还有半个时辰,之后黑牛他们就要出发。”姜丑再次扫视一遍众人,出声询问,并点明了时间的紧迫性。 张雷公派人出来,依据路途,一般一两天之内返回,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超过两日,为了不引起此獠的警惕,苦蝤今日晚间之前是要返回的。黑牛要绕几十里山路过去,还要给他们留一些休息时间,所以,他们出发时间最早,大家是没有时间可浪费的。 黑牛这一表现,似乎是引起了连锁反应,刺激到了李麻子这个脑子里长满肌肉的家伙,四处瞅瞅,嘴巴嗫嚅半天,终于开口说出了他的问题。 “屯、屯长,我这面可不可以派人潜过去,在这里放把火好吸引敌人?”麻子说着话,在地下的手绘地图上画满方框的一个位置点了一下。 火烧连营? 只是,这个连营是一间连着一间的茅草房,李麻子点的地方,确实是个要害之地,姜丑的两个眉头在麻子说出放火二字后就连在了一起。 这个夯货,心太狠了。 见到麻子手点的位置,围成一圈的人,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双眼放光,也有人皱眉不止。尤其是苦蝤和大壮,脸色数变,他们可能没有亲人在那里,但是,他们的兄弟中是有亲人在那里的,放火的后果是什么?他们是最清楚的。 这光武洞,其实是清凉谷的末端一部分。光武洞谷口处,有两条分支道路,一条向东南方,就是姜丑等人现在走的这条,另外一条向东北方,通井陉县城。这两条道中间夹着一道山梁,沿着山脚,在现在光武洞的寨门处交汇收紧。麻子指的地方,就是向东北方的那条道过去三五里的地方,正是清凉谷的主谷。这个主谷,听苦蝤的介绍,最宽处近十里,长二三十里,比红山峪大的太多了。 张雷公把清凉谷一分两段,内谷从寨门处截断,做了他的营寨以便防御,里面主要是以战兵为主,而几百老弱被他放到了外面,方便耕种,麻子想点燃的,就是这片老弱借以栖身的茅草房。这些老弱,有一些是无处可去的原住民,只能接受张雷公的奴役,还有一些,是有子弟在洞中作匪兵的,所以,麻子这货才把主意打到了这里。 就是这个要害之地,一旦放起火来,借着谷中的穿堂风必然是一片火海,如果那里是张雷公的驻兵营寨,姜丑咬咬牙,兴许就点这把火了,可是,那里只是老弱,姜丑这个现代人,无论如何也是狠不下去这个心的。 紧皱眉头的姜丑,眼睛盯着李麻子看了许久,终于把一些想责骂的话语咽入肚腹,战前,还是不宜大动肝火。 “苦蝤兄,麻烦一下,告诉大家这里点火有没有用。”姜丑把这事交给了苦蝤,他怕自己开口,忍不住会发火。 “李兄弟,这里点火全无意义,反倒会伤及无辜,洞中那些为张雷公掌兵的亲信之人,他们的家人在内谷,并不在此处,这里多是一些无辜之人,不宜牵连过甚。”苦蝤说到这里,住了口,没再往下说,相信大家能听明白。 李麻子吃瘪,抱一下拳,讪讪的低下头去。 至此,再没人有什么建议,战前会议结束。 寒风从谷口吹过,直搜骨髓,一缕初升的阳光,从谷口斜照进一线天,照亮了崖壁上的残雪,一片的白,直刺眼球。 搏命的时刻到了,四十人,在黑牛等人的带领下,站到了谷口。 对陈安枸杞一一叮嘱,让他们保重安全之后,终于轮到最后一个夯货,“黑牛,胆大心细,遇事多和陈安他们商量,记住,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牵制对手。如果,谷中的情况真的差到无以继续,答应我,你要留着一命,带着根叔他们活下去。”姜丑帮这个贼胆包天的伙伴整理了一下箭袋,一个熊抱把他揽入怀中,在他的耳边低语不休。从逃命开始,大家一直是在一起战斗的,但是这次,两人不得不分开,姜丑真心为他捏着一把汗的。至于最后一句话,相当于是交待后事了,自己万一出了状况,他不希望这个伙伴再赔上性命死磕。 “阿吉,我们是兄弟,一个草窝里睡觉的那种。” 听到此话让姜丑既欣慰,又无奈,他知道黑牛说这话的意思。 “滚,滚滚滚,谁跟你个夯货一个草窝里睡觉?少恶心人。”姜丑一把推开这厮。 四十人消失在谷口,姜丑的心里却是满满的…… 第114章搏命(续一) 黑牛的离开,拉开了今日战斗的序幕,接下来,山谷中的队伍,陆续的离开。 太阳正午,从头顶上洒到一线天的时候,入谷的最后二十人在便宜周仓的带领下,准备动身。 “元福兄,保重,谷中见。”姜丑说着话,在便宜周仓的破衣上擦干净满手的泥浆,打量一下自己的杰作。周仓身上昂仰的气势已然不见,站在面前的分明是一个污垢满身、头发蓬乱、落魄而又苍桑的贼匪,这才满意的点头认可。至于话中的谷中相见,算是对这个战友最好的祝福,两个人还能见面,情况便坏不到哪里去。 “哈哈,阿吉,你也是,无论如何,要坚持到某的到来,某还指望着靠你带着我们去建造你说的那个家园呢。”周仓豪爽一笑,也用他的方式表达了祝福。 “好,我们兄弟一起努力,不过,周兄,从此刻起,收起你的欢笑,留到你我兄弟二人再次相见之刻,那时,才是你我畅笑之时。”姜丑见到周仓的笑容,不免又多啰嗦一句。 “哦,某、我知道了。” 知错就改,盗版周仓明白了姜丑啰嗦的意思,露出一张苦脸,连平时自称的某,都硬生生的改了口,姜丑心中甚慰。 “周兄,拜托了,此去,切记暂时的忍辱负重。”苦蝤交待一句周元福。 入谷投靠的流匪,张雷公这贼头吩咐过,要先收拾服贴,再送去做矿奴。这厮的小九九打的不错,即立威,又防止产生小山头威胁自己。这通收拾,依据碰上的贼兵小头目不同,收拾的方式也不同,但是,故意找茬嬉笑侮辱抽你几鞭子那是常事,心情不好,打你一个皮开肉绽生活不能自理的也有,苦蝤多这句叮嘱就是怕自己的这位兄弟脾气太刚,受不了侮辱多遭罪。 “我省得,大局为重。”周仓应下。 两只大手紧握了一下,又松开,周仓走了,下一个出发的就是苦蝤和自己,扫视一遍谷中,人少了许多,姜丑心中已经有点发木,他知道,许多人,刚才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此一别,再见之时,他们都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就是搏命的代价,必须面对,无以避免。 搏命?即置身杀场,搏出一条血路,成则仁,败则寇。不畏失败,果敢尝试,跟命运拼搏,改变命运。 匹夫搏命,血溅五尺;智者搏命,是有胜算把握的孤注一掷。 搏命,不是搏出一地鸡毛,而是要搏出一道充满希望的曙光、一条活命的道路。 但愿自己的谋划是成立的,自己心中算定的那份胜机是存在的,不要让这许多人的血白流、命白舍。 这一刻,姜丑觉得,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他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变的硬了许多,也狠了许多。 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吊儿郎当、无忧无虑的屌丝青年吗? “姜兄弟,歇息一会儿吧,想的太多徒增烦恼。” 看着凝视谷中久久没有出声的姜丑,边上的苦蝤劝了一句。 “走,一起,该合计合计我们的事情了。” 姜丑拽着苦蝤,坐回到刚才的大石之上,又把大壮和疙瘩等护卫招到身边,这才问出了心中所想。 “苦蝤兄,那张雷公是怎样一个人?身手如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个多时辰以后,就该轮刻自己搏命了。姜丑要抓住最后的机会了解一下对手,他知道,这一战能不能速战速决,少流些血、少死几个人,自己这队人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张雷公其人,身手与某在伯仲之间,此人心胸狭隘、心狠手辣,狡猾、多疑……”苦蝤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道出,包括身边的护卫也讲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一丝隐瞒。说完张雷公,苦蝤犹觉不妥,又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给疙瘩等人讲述了一遍,这才做罢。 苦蝤的身手自己是了解过的,按便宜周仓的说法,略逊于他。而张雷公的身手和他在伯仲之间,人家身边还有几个护卫,看样子,又是一场苦战,跑不了。收回思绪,姜丑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张雷公和光武洞在脑中一一浮现其间。然后,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逐个向疙瘩等人做了交待,讨论这才结束。 十几里山路,走过去要一个多辰,估摸着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姜丑让人撤回了谷口的守卫,聚到了一起,准备动身。 “屯长,这些人咋办?”李麻子指着一边几个被捆成一串的贼匪,这些人,就是一天时间撞进一线天的流匪,大多数打算投奔光武洞的,已经被惊吓而走,唯有这几个,仗着点匪气,强横的厉害,硬闯进来,被瓮中捉鳖。 看着几个愁苦满面的贼匪,姜丑寻思一下,还是下不去手。 “集合队伍,准备出发。” 这就是自己的决定,至于这些人,看他们的机缘,任他们自生自灭。姜丑相信,如果是真有本事的,自己等人离开之后,他们自有办法解开捆绑,逃之夭夭。 “某于大愿追随将军搏命。” 一声嘶吼从身后传来,让姜丑几人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 矮壮,二十岁左右,一张长脸,眼中带着不屈。姜丑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来了兴趣。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祈求饶命者居多,而此人却要主动要求入伙,着实稀罕。 “十息之内,给我一个理由,你即知我等要去搏命,为什么还要加入?”问完话,姜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某押你们定可成功。”于大没用十息之时,梗着脖子,张口便给出一个理由。 听见这几个字,姜丑清楚,这个人自己收定了。 人才,不能放过。 成功二字,实在是刺挠到了自己的痒处,就当是讨一个好彩头,也要收下这人。 迎着西落的暖阳,姜丑苦蝤等人踏出了一线天,只是,队伍中多了于大几人…… 第115章搏命(续二) 依托于卓三的关照,三虎和石头终于摆脱了在洞窟中苦熬的日子,升任为卓三的帮手,指挥着一众矿奴碎石、运料,活计轻省了许多。 谷中,叮当之声响个不停,一块块的山石被人敲打而下,又在重锤之下,变成碎块,让人运进一个崖壁上的洞窟之内。 “虎哥,我们真的要这么熬下去吗?不想点别的办法?”抽出时间,石头和三虎又站到了一起,嘀咕不止。 “都抓点紧,别偷懒,否则让你们尝尝某手中皮鞭的滋味。”周三虎装模作样的嚷嚷一嗓子,甩了一个鞭花,这才压低声音对石头道:“稍安勿躁,就我们几个人,又顶得了何用?莫不如把这谷中情况摸清,才是正理,相信屯长他们自有计较。” “放心,三虎哥,我心中有数,这谷中情形,我早烂熟于胸,只是可惜,他们不让我们去内谷,也不能完成阿吉哥他们的嘱托,真是愁人。”石头看着下面忙碌的众人,一张瘦脸,拉的老长,满面愁容。 “过来接收新人。” 一句喊叫,打断了石头和三虎的嘀咕,接收新人,安排他们干活,正是自己份内之事。 二人小跑过去,对带头的贼匪报以笑脸,“辛苦了,李什长,来来来,进洞喝口热水,这大冷的天,还劳你跑一趟,呵呵呵,人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保证不让他们偷懒。”石头谦卑的迎奉了这个小头目几句。 “把这些贼厮安排好,磨磨他们的性子。”李什长瞥了两人一眼,交待一句,挥挥手,带着一队匪卒转身而去。 “李什长慢走。”石头在身后又喊了一句,只不过,小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神气什么?早晚让你做了枪下亡魂。 “走走走,去干活,磨蹭什么?”周三虎冲着十多个满身污垢、蓬头乱发、身带血迹的贼匪吼叫一嗓子,皮鞭高高扬起,甩的山响,落在这些贼匪身上时,却有意收了许多的力道。 能来这里,多数都是苦命人,还是留点手的好。 十多个贼匪在三虎和石头的催促下磨蹭着离开通往内谷的守卫之处。 “去去去,那里,看见没有,搬石头去吧。”看看散落在谷中的矿奴,心情烦躁的石头,随手给这些人指派了一个活计,这里的活计实在不用费心思考虑,因为洞中制造力有限,根本用不了这许多矿石,索性胡乱打发这些贼匪离开,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和三虎合计呢。 十多人互相看看,陆续离去,唯有一人站在三虎身边没动。 咋这么不晓事?石头心中奇怪,正想把这人驱离,三虎的声音响起。 “你跟我们走,另有事情安排。” 什么意思?石头疑惑间,发现这人扯着三虎的麻衣不撒手,而三虎却在使劲的冲自己使眼色。 石头的心中“duang”的一下,努力细看此人脸盘,似曾相识,自己人! 终于盼到了自己人的到来。 “走快点,别磨蹭。”三虎吆喝一句,当先带路,加快脚步,终于寻到一个僻静之地。 “张三,周大哥呢?他们在哪?”甫一站定,三虎立刻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心中所想。 “周大哥随后就到,急什么?让我缓缓,那些贼厮下手太狠,十几鞭子抽的毫不留情。”来人回答了问题,这才直起些腰身,呲牙咧嘴,咒骂不已。 “赶紧说说,什么情况?莫再拿捏,信不信某还能抽你几鞭子?” 周三虎实在是心急,对这张三也就浑不讲理,他们几个跟随周大哥时日不短,谁是个什么性子心中都清楚,此时,知道这张三是故意拿捏,也就直接戳破了这厮。 “三虎,情况是这样,攻打光武洞就在今日,行动已经开始,我们……”张三知道这时候不是拿捏之时,初见伙伴的兴奋过后,原原本本的把攻打光武洞的计划和盘托出。 石头和三虎听完计划,两人表情各不相同,一喜,一忧。 大胆,刺激。这是三虎的想法,这十多日的憋屈,终于可以在今日晚间发泄出来。 石头小脸紧皱,计划太大惊人了,只是,他刚才听过一遍,总觉得这里少了点东西,是什么呢? “哈哈,好,张三,等周大哥到来,我们又可以大干一场。”三虎真的是兴奋。 “别高兴的太早,我们这样拿什么干?”张三冲三虎晃晃双手。 武器! 石头见到空空如也晃动的双手,知道少什么东西了,进来的几十人没有武器,赤手空拳,怎么拼杀? 三虎看见张三晃动的双手,也是如梦初醒,三人面面相觑,满脸苦涩。 石头一遍一遍的开动自己的脑子,穷搜山谷,几个想法慢慢的在脑海里成型。 木枪?大锤? 三个人头碰头,商量了许久,离开角落。 “你,你,还有你们,跟我走,去搬些劈柴。”石头手中的皮鞭叭叭响,指挥着十几个满身污垢的矿奴向一个存放木柴之地走去。 “磨蹭,让你们磨蹭,搬个石头还不好好干,都去给翁翁抡大锤。”三虎几皮鞭抽下,三个刚进来的矿奴被赶去抡大锤砸石头。 安排好人手,三虎口中骂骂咧咧,脚步缓慢的向通往内谷的值守处靠了过去…… 第116章搏命(续三) 大弧弯近直的一条山沟,枯草夹杂着斑驳裸露的山岩,高高低低的灌木挤长去石缝中,残雪点缀其上,枯黄、雪白、败绿。西落的阳光撒落其上,枯黄带上了一条金色,,雪白闪着银边,败绿会泛起一抹娇艳,三色交错着构成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转过这个大弧弯,是三丈左右宽的谷道,沿着谷道再往前不到三里地,就是光武洞的后寨门。 一块凸出山壁的石头之后,不时微微冒出几只脑袋,略微向上方一里地左右的地方打量一下,又快速的缩了回去,最后两个脑袋尖露出石头,齐齐望向那个方向。 “看不见啊,到底在哪里?” “左什长,你仔细看,前边一里处,左侧有一块斑驳的石壁,后方一丈处,是不是有一个壮似圆形的石头?第一组人就在那后边。” “看到了!”应过一声之后,两人个脑袋再次缩了回来。 紧贴山壁的-群人纷纷望着缩回脑袋的两人。 这些人就是姜丑派过来攻打后寨门吸引贼匪,掩护周仓突进内谷的黑牛等人,经过四个多时辰的翻山越岭,他们终于在预定的时辰之前,赶到了这里。 狡猾,太过狡猾! 黑牛找到第一组暗哨的位置之后,已经大概知道了第二组以及明哨的位置,不得不感叹贼匪的狡猾。 第一哨位到第二哨位有两百步左右,在第一哨位的对面,明哨又在第二哨位的三百步外,这三个哨位拉长到一里多地,其后不到两里地就是寨门,环环相扣,一旦出现状况,寨门值守很快便会得到消息,补充到明哨位置上,卡住三丈左右宽的谷道。关键是两个暗哨位都有掩体遮挡,要想无声无息的射杀人家,就要进入人家的射程之内。突过两个哨位,明哨位置的五个弓手又是一个大问题,如果突破不及时,让寨门口的兵卒增援过来,会更加麻烦,对手只要两什弓手加两什枪手就能守上个把时辰。 黑牛现在明白了苦蝤为什么让自己在路上准备些简易木盾的原因了,还好,自己听话,在路上砍些小孩手臂粗的木棍做了些简易木盾,可以少留下点人命。 还有没有少流血的办法突破这几个哨位?紧贴在山壁上的黑牛,脑子转个不停。 “黑牛哥,让我看看。” 排在陈季和黑牛身后的陈安看见缩回头来的两人久久不语,知道情况不妙,想看一眼情况之后帮忙想想办法。 黑牛默默的和陈安换了个位置,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但愿这个聪明小子看过之后,能想到办法。 两个脑袋又从石头后露了出来,做为向导的陈季把位置指了指,看了许久的陈安缩回头来,也是一言不发,紧靠在了山壁上,他同样参加过战前会议,脑子里略一思索,就知道黑牛不说话的原因了,时间太过紧紧迫没有什么提前准备,也就没有其它选择,唯有强攻。 做为主事人的黑牛面对这份压力,脑子格外的清醒,知道此时自己该做什么。 必须强攻过去,吸引更多的对手,不能让阿吉孤立无援的战斗。 “你来监视,别人往后退,找个地方商量一下,怎么办?” 黑牛压低声音点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人,让其监视,其他人一个接一个人往后退去,直到确认出了暗哨的视线范围,大家围成了一团。 黑牛依据自己的记忆,现学现卖,在地上勾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地图,又把看见的情况讲了一遍,这才目视众人,询问道:“大家说说吧,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放火。” 一个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让大家眼前一亮。 “对对对放火。”紧跟着有几个人应声附和。 黑牛和陈安对视一眼,面色更苦,一个两个全是不动脑子的夯货。 “不能放火,风向不对,此时的风是往我们这边吹的,再说,三丈多宽的谷道,放火也无济于事,除非自上而下往谷中填满引火之物。”一直默不作声的枸杞,一句话出口,刚才出放火主意的,还有随声附和的几人老脸一红,纷纷低下头去。 围成一圈的众人,再次沉默不言。 此时,黑牛的脑子里一幅幅的画面闪过,两个孩童从少年到青年,一起玩耍,一起打猎,一个草窝中谈天说地、嘻笑怒骂,最终,停在了最后一幅,出发前,玩伴抱着他,并在他的耳边低语时的情形,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难得的爬上一丝笑容,而后慢慢的散去,钢须满面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 该准备搏命了! “突袭发起之时,丁大,你这一什持盾掩护,所有弓手随我跟进,快速解决明暗哨,其余枪卒跟随突进,陈安、枸神医压后,确认安全后救治伤兵。成败在此一搏,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有一口饭吃,希望大伙奋力杀敌,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拖后腿,听明白就点点头。”黑牛一一做过安排,望向众人。 大家听完命令,陆续的点头,刚才被点名之人,纷纷行动起来,开始做好各种准备,等待攻击时刻的到来…… 第117章搏命(续四)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