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制恶夫》 第一章 山影、树影、云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太湖湖面上,白色飞鸟低空飞过,停在绿树的枝干上。 这儿远离了无锡、宜兴的尘嚣,乃大储山系的余脉深入太湖滨,状似巨龙卧浮于太湖而有“龙头渚”之名。 环境纯朴宁静,仅有几户农家,一年半载的也鲜少有访客前来。 不过,半个多月前,来了一名俊俏的年轻人,他以湖上的方舟为家,村民还看过他在水面上展现蜻蜓点水的功夫,但他不曾跟村民有过交谈。 水声、鸟声伴随着风声,悠闲的躺卧在一方渔舟上的阎飞然半合着眼睛,双手当枕,一根钓竿就斜系在船头。 其实,他的悠闲是情非得已的,他在这里等候龙头渚着名的“黄金鱼”已经半个多月了,他一天等过一天,就是见不到什么鬼黄金鱼的影子。 他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不跟好友们以五千两黄金打赌他可以将同列无锡、宜兴的第一美人柳心韵带到他的床上去,那位爱鱼成痴,被昵称为“美人鱼”的柳心韵居然跟他谈条件,只要他钓得到龙头渚这儿的黄金鱼,她就愿意嫁给他。 唉,谈到婚姻?他没啥兴趣,虽然有个姑妈在宫里当贵妃的她原本就是他娘心目中理想的媳妇儿人选,她也长得花容月貌、娴雅温柔,但天下女人何其多,他阎飞然还想逍遥逍遥,不想那么早讨个娘子回家。 何况,他身边还有一群会为他争风吃醋的可爱女人,他若讨了娘子,那多伤她们的心呢! 只是——他勾起嘴角一笑,没有女人在身边的日子,还是有点儿无聊,尤其这习惯了软玉温香在抱的身子觉得空虚的时候…… 思至此,他的眼角不经意的瞥到船头的钓竿动了一下,他霍地睁大眼睛,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探头往湖里一瞧,嘿!一尾鳞片闪动着金光的大鱼儿正好奇的在鱼饵四周甩着尾巴游啊游、晃啊晃的。 他眸中一亮,是了,就是它了! 眼见鱼儿要上钩,他移身过去,拿稳了钓竿,蓦地,湖边传来“砰”地一声,接着水花四溅,溅得他一身湿。 “该死的!”他低低的吐了一声诅咒,再抹掉渗进眼睛的水,这才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游近他的船边来。 她潜进水里一阵后,然后游向岸边。 直到她走上岸,他这才瞧见她的手上有张不大不小的网子,而刚刚那条金光鳞片的大鱼儿就在网子里,这意味着—— 他飞快的回头去看看那清澈的湖水。 果不其然,那条珍贵的黄金鱼儿已经不见了。 臭丫头,他可是等了半个多月,才等到那条黄金鱼儿光临的,她想捞现成的?! 不再犹豫,他施展轻功,脚尖轻踩湖水,三、两步的上到岸边,挡住那名“大方”窃走他鱼儿的女子。 “站住!” 站住?!孙琼颐怎肯站住?她头低低的想闪过他,但如同村子里的人说的,他有功夫,她往右他就往右,她往左跑,他一下子就来到左边了。 “小丫头,你再不识相的站住不动,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也不理你,要将龙头渚仅存的三尾黄金成鱼带走一尾,她孙琼颐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见她左躲右闪的想逃开他,阎飞然猛地一扣,揪住她的手臂,右脚再一勾,她遂往前一扑,整个人撞进他的胸膛。 “痛!”她忍不住的逸出一声呻吟。 他的心神微微一荡,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身材这么好,这顶在他胸前的柔软还不是普通的大。 “喂,你怎么动手动脚的?快放开我。” 她气呼呼的扭动、挣扎,殊不知这个举动对一个男人而言就像是火上加油。 “小丫头,女人都喜欢男人对她‘动手动脚’的,尤其是我这种俊美无俦的男人,你别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话说得轻松,但她那两团柔软在他胸前磨来蹭去,他的胯下已有反应了。 唉,饥不择食,一个野村姑就能让他的下半身“起立”,他这个家财万贯的陶器巨贾还真是逊。 不过,半个多月没有女人伺候,他的身体老早就发出抗议了,偏偏这个龙头渚位居郊野,仅有一个小小村落,里头除了老人还是老人,想找个女人温存也没得找,这时有反应也是正常的。 咦?不对啊!他的浓眉一蹙,怪了,龙渚村全是老弱,哪来这么一个身材姣好的小丫头?! “喂!我告诉你,你再不放开我,我可要叫了。” “你叫啊,我好久没有听到女人叫了。”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阎飞然不想再跟她的头顶说话,右手放肆的执起她的下颚,黑眸顿时一亮。 啧啧啧,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长得朱唇粉面、桃脸蝉发,一双秋水无尘的杏眼里还净是勾魂摄魄的纯净眸光。 而这身几近全湿的小袖短襦及灰色长裙虽然都是粗布衣裳,但一点也遮掩不了那抹动人的无瑕气质。 相对于他的惊为天人,孙琼颐对他俊美的外貌可就没有一丝丝的惊叹了。 这半个多月来,她天天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他那张脸早就看腻,此时她对眼前一身圆领大袖紫袍、外表非俗、气宇不凡、身材俊拔的男人只有气愤。 一双翦水美眸直勾勾的瞪着他那双有着几分狂野不羁的嘲弄黑瞳,她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服输的执拗倔强。 有趣!阎飞然眸中浮现饶富兴味的光芒,由姿色非凡的她来满足他这禁欲了半个多月的身子不是刚刚好? 孙琼颐睁大眼睛死蹬着他,“你到底放不放开我?欺负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欺负女人是我的专长,不过,现在我比较想要你手中的鱼儿。” 她紧抓住鱼网,“黄金成鱼在龙渚头只剩三尾,就快要消失了,我身为黄金鱼的守护神,说什么也不会给你的。” 他一挑浓眉,“守护神?” “没错,我们是朋友,我说过不让外人再来抓走它们的。” 好纯?还是好蠢的丫头?跟鱼当朋友?! “如果我硬要——” “那我会拼了命的保护它们。” 阎飞然凝望着她,一直没有寻求解放的压抑欲火,在此时已被她那泛着处子香的柔软身子挑拨得更炽烈,他那双因欲望而显得更为深沉的子夜黑眸,闪烁着挣扎的光芒。 没错,他想要怀中这个纯洁的女人,但也是因为她那抹纯洁而让他有点儿下不了手。 向来跟他在一起的相好都是些表里不一的女人,她们在外是羞答答的闺女,在他的床上可全是吟哦呻吟的荡妇。 只是,邪肆狂妄的他何时在乎过女人纯不纯了? 她只是村姑,完事后,给些银两不就成了?! 不再理会心里另一个阻挠的声音,阎飞然邪笑一声,看着她道:“我不需要你拼命,只要你答应跟我做件事儿,我就不抢你手中的鱼。” “真的?”她眼睛一亮。 “你答应?” “答应答应,什么事儿都答应。” 十六岁的孙琼颐自小就在这山野村落里由爷爷独自抚养长大,村里人口也不过数十人,多是老弱,不明白什么男女情欲,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瞳中那邪魅眸光所隐含的意思。 所以她依他的意思,带着黄金鱼儿先回到海湾崖壁内的一个洞穴里,将那条不听她的话溜出这神秘洞穴的黄金鱼儿放回穴中的池水,见它在水里优游后,这才正视着他,“好了,你要我做什么?” 他莞尔一笑,“不是一个人做,而是两个人‘叠’在一起做。” 她不懂,但他很懂,而这个隐密洞穴无疑是最佳翻云覆雨的场所了。 夜风徐徐,一头白发、粗布衣裳的孙介元荷着锄头、踏着月色,走回位在山腰间的小木屋。 但不同于以往,四周只有火萤儿如星光般的闪耀萤光在林木里绕着,小木屋内黑漆漆的,也没有饭菜香。 他的白眉拢起,内敛眸光里可见一抹不安,他加快脚步,急忙奔回木屋。 “颐儿?颐儿?” 难道,她不听劝的又躲到湖边梧桐树的树洞内偷看那个外来客? 孙介元连忙放下锄头,转身急往山下去。 那个俊美的年轻人身上散发一股桀惊不驯的邪气,不是个正经人,他跟村里的几个老人家都看在眼底,却不知怎么跟颐儿说,只得叮咛她别让那个外来客给瞧见了。 希望没事才好。 可他这眼皮怎么跳啊跳的跳个不停? 洒满了银色月光的山洞内,阎飞然开始了一场勾引游戏。 他要孙琼颐躺在光滑的石灰洞地面上,氤氲着欲火的黑眸含笑的凝睇着她那张单纯无辜、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的纯净粉颜上。 “是你答应我要跟我做件事儿的,你不可以言而无信,懂吗?” “我知道,我爷爷说过人一定要信守承诺,不可以信口开河。” 教得好。他露齿一笑,“好,很好,那我要开始了。” “嗯。” 他在她的身边躺下,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则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皱眉,“你在干什……” “嘘,你只要安静就行了,别忘了守信。” 她只得闭嘴,睁着那双无邪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的手慢慢来到她的红唇,然后,他俯低头先是啄了她的鼻子一下,她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他微微一笑,往下攫取她的红唇,他看到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的嘴角上扬,开始加深这一记吻,温热的唇撬开她的贝齿,肆无忌惮的在她口中滑动,而不安分的手则熟稔的解开她的上衣。 孙琼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全身怪怪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浑身发烫。 这爷爷教过她的事里面,怎么就没有这种会让她快喘不过气来的事呢? 他教她要守信、教她捞鱼、教她做面条、包子、缝衣鞋,还有…… 不行,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啥都想不起来了。 终于,他炽烈的唇离开了她,她浑身颤抖、发热,有一股陌生的感觉在她的下腹间骚动着。 她羞惭又无措的伸舌舔舔被吻肿的双唇,无助的喘息着。 他拉开了她的上衣,肚兜内,一对浑圆的双峰呼之欲出,他的全身肌肉愤起,腹内的热气正急速的在四肢百骸间流窜。 他拉下她的肚兜,将她的裙腰拉下,褪去亵裤,看着眼前匀称的诱人胴体,他体内的欲火沸腾了。 他狂野的再次堵住她的唇,手一扣,将她柔软的丰满紧压在自己紧绷的胸膛上。 “嗯……”她不由自主的逸出了呻吟,这样的肌肤相亲,她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这感觉她并不讨厌。 他挑逗的手开始在她的双峰间滑动。 她的眸中闪烁着无助的动情欲火,那样的惹人怜惜、那样的勾魂摄魄,而她的唇是那么的甜美,他几乎是霸着她的唇舌不放。 和风徐拂,身体火热的他不停的挑逗、勾引,而单纯的她毫无招架之力,被动的享受这样的鱼水之欢,一直到他进入了她—— 她痛哭出声,他喃声安抚,但动作未歇。 慢慢的,她感受到剧烈疼痛过后的强烈欢愉,她忍不住狂喊出声,他封住她的唇,炽烈的黑眸看着她在激情下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迎向他…… 二更天,几簇火把的光在小小的村落及林间移动着,七、八名老者以暗哑的苍老嗓音频频叫喊。 “颐儿!颐儿!” “你有没有找到人啊?陈老爹。” “没有,没看到。” “怎么会这样?这前山、后山咱们都走了一遍了。” 几个老人家焦虑的围在一起议论着,而孙介元已忧心到无法言事,他拿着火把往湖边去。 “那儿走了几遍,也没瞧见人——”一名老人家开口道。 “我再去走一走。”他朝众人点点头,独自往漆黑的湖边走去。 才走了几步路,便看到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颐儿!” “爷爷!”孙琼颐紧急的停下脚步,看着拿着火把的爷爷,还有他身后不远处的六、七名村民,“呃,大家……”她咬着下唇。 孙介元见她无恙,松了一口气,但也气坏了,“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爷爷急死了,也让大家找你找了大半夜。” “我、我不小心在洞穴里睡着了,没想到睡醒已是二更天,对不起。”她急急的道歉。 暗自庆幸现在夜色昏暗,火把的光也只剩微亮,要不,她此刻粉脸滚烫,红通通的肯定会被瞧出异状。 再想到那名俊美的外来客在她苏醒过来时,邪笑的瞅着她的炽烈眸光,她的心又是卜通卜通狂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众村民对村里惟一的年轻小娃都有着一股浓浓的疼爱之情,纷纷劝着气得横眉竖眼的孙介元消气。 见状,孙介元也不忍再苛责,跟众人道谢后带着她回家。 只不过,从这一天开始,孙女儿便三天两头的晚归,明白事有蹊跷,他得多加注意了。 皓月千里,山风习习。 阎飞然躺卧在方舟上,看着大半夜里蹑手蹑脚来到湖畔的小美人,他扬嘴一笑,随即合眼假寐。 面如桃花的孙琼颐涉水上了方舟,看他睡着了,小小的脸上有着失望。 最近她常常来不及回家煮饭,爷爷已经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了,所以她只得白天照样躲到树洞看他,一近黄昏就回家去。 可不知怎的,才熬了几天,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再接近他…… 阎飞然不知道美人儿在想什么,但看到她,他的欲火一下就沸腾起来,他的手猛地一扣,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的身上。 他张开眼睛,看着她在月光下纯净美丽的脸蛋,“想我了?” 她的粉脸飞上两抹嫣红,“我、我才没有,我是来… “来什么?来‘做事’的?” 他的唇攫取了她的红唇,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移动着。 她喃喃低吟,“不是……不是这件事……” “不吗?那就看看吧。”他贴着她的唇喃声回应,眼神却越来越邪恶。 他是身经百战,她则是单纯得可以,要挑逗这个纯纯的村姑,可是易如反掌。 孙琼颐在他的身上喘气,却也发现自己的衣服又被他拉掉了。 怎么办?她根本无力抵抗,她真的很喜欢他在她身上做的事,还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深邃,还有着几簇璀璨的火花…… 月光下,一场激情在船上上演,湖面激荡起不少涟漪。 激情过后,阎飞然凝睇着满足的窝在他怀中的美人,她的一颦一笑及绝美无尘的外貌,要是让他那帮猪朋狗友看见了,绝对流口水。 “颐儿,你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等到哪一天你懂得善用自己的天生魅力后,没有一个男人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她微微一笑,“龙渚村除了老爷爷、老奶奶外,没有男人的。” “你会离开这里。” “不,我不要,外面的世界我从没去过,也不知道怎么跟外面的人相处。” 他蹙眉,“你从没离开过这儿?” “嗯,虽然爷爷会跟村里的一、两个老爷爷每三个月划船到前一个城镇去买好几大包的面粉、布料或一些生活必需品回来,不过,爷爷从不让我跟去。” “难道你不好奇,不会想去看看?” 她摇摇头,“爷爷说,外面的人都虚伪狡诈,他不希望我去,只是……”她咬着下唇,睁着那双映着天上星光的明眸凝睇着他,“你就不像是个虚伪狡诈的人啊。” 他蹙眉,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的确是个虚伪狡诈的人,为了满足身体的欲望,勾引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村姑。 “你……你会一直留下来吗?”她嗫嚅的问。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她红着脸,点点头。 “傻女孩。” 他粗嘎的嗓音满含欲火,看着眼前婀娜多姿的玉体,他知道他会在这个湖光山色的村落里继续待下来,完全是因为她。 不过,打赌的一个月期限将至,他得请这个单纯的小村姑帮他逮条黄金鱼,好回宜兴去。 “呃,我得回去了,要不,爷爷发现我不在房里,那就糟了。”突然发觉自己似乎逗留过久,孙琼颐连忙起身,三两下的穿好衣服后,急急的涉水而过,飞奔回去。 阎飞然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跟她提黄金鱼的事,也许是不想她那凝望着自己时的甜甜笑脸消失吧。 当孙琼颐带着满足的笑脸跑回家后,一打开门,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 “爷爷——” 孙介元铁青着脸坐在木板凳上,不悦的眸光扫过她沾着泥水的绣鞋到半湿的衣裳,冷冷的道:“你到湖边去了?” “我……我——” “你去找那个外来客?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这成何体统?” “爷爷,我——” “你们——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她的脸色刷地一白,呐呐的道:“没、没有。” 她知道不该撒谎的,可是长这么大,她头一次看到爷爷的脸色这么难看。 孙介元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孙女异常的反应他当然心里有数,看到她为个陌生男人跟自个撒谎,他是—肚子火,但念头一转,她年已十六了,难道一辈子在这儿陪他们这几个老的? 他暗叹一声,“去睡吧。” “哦,好。”她松了口气,连忙奔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孙介元没有下田,他交代孙女儿去请那个外来客到家中作客。 孙琼颐的心七上八下,知道爷爷一定发现什么,才会邀他到家里来。但恐慌归恐慌,她也不敢忤逆爷爷,只得到湖边去将阎飞然请回家中。 第二章 阎飞然气定神闲的来到这间充满了馒头香气的小木屋。 他有些心知肚明,不过却不担心这会是一场鸿门宴,这乡村野夫还不好打发吗?他身上的银票随便给一张,应该就没事了。 小木屋很小,除了两间小房间外,小小的厅堂里就只有一张木桌、两张长椅凳、一个小橱柜,小归小,里里外外倒是打扫得很干净,而小小的四方桌上,已摆放了些馒头、清粥及三、五盘青菜、酱菜,没鱼没肉。 打量间,一名身着灰色粗布衣的长者从房间内走出来,那犀利的冷眸令他不由得眉峰拢起。 怎么这个老者不像个山村野夫? “你是阎公子吧,请坐。” “谢谢老爷爷。” 两人面对面的坐下,孙琼颐心情忐忑的走到爷爷身边落坐,看着仍是一派泰然、但眼神略显复杂的阎飞然。 “先吃吧,吃完了咱们再谈些事。” 孙介元说完,径自吃起馒头来。 谈事情?阎飞然感到有些微的不安,从这名老者的神态,气度及语调,在在都显不出他可不是一个无知的人。 ”呃,爷爷说吃,你就吃吧。” 孙琼颐朝他点点头,一边帮他夹菜,一边看着爷爷那略显严肃的侧脸,丝毫没察觉桌上的几盘菜有大半都被她夹到阎飞然的碗里。 “颐儿,可以了吧?”孙介元抿唇瞥了孙女一眼。 她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阎飞然,这才看到他的饭碗上已有座小山似的菜肴。她粉脸一红,“对不起。”她真的太紧张了。 “没关系,我先吃这个吧。” 阎飞然放下碗,拿起那还微热的馒头咬了一口,还满好吃的,而且,怎么越吃越有一种熟悉感? “这是爷爷最会做的长馒头,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都好喜欢。”孙琼颐急找话题想打破此时的紧张气氛。 他微笑,“嗯,真的很不错,我小时候好像也有吃过这个味呢。” “胡说!”孙介元闻言脸色一变,突地“啪”地一声,用力拍桌。 “爷——”孙琼颐没想到爷爷突然生气,她吓了一跳,更显得手足无措。 倒是阎飞然还是表现自在,“我没胡说,老爷爷是山东人吧?” 孙介元没答话,孙琼颐却是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娘也是山东人,我六、七岁大时,她常做这种馒头,不过之后,家里的陶器厂出产的陶器大卖,家境转好,日后成为富甲一方的陶器巨贾,这种味道很自然的就在我家绝迹了。” “但味道还是不同吧?”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又咬了一大口,嚼了嚼,笑了笑,“一模一样。”他看向一脸紧绷的孙介元,“这味越嚼越甜,我记得我娘说过,里面多放了一味叫‘爱’的东西,所以滋味特别的好。” 闻言,孙介元的神情一震,拿在手中的杯子“匡啷”一声,摔落地上。 孙琼颐一愣,“爷爷?” 他倏地站起身,背对着两人,就往房里走,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孙碧珊。” 孙介元的脸色悚地一变,握紧了拳头,大步的走进房里,将门关上。 “你爷爷怎么了?”阎飞然俊俏的脸上满是不解。 摇摇头,她也不明白,但继而一想,“会不会是——这个馒头是我爷爷最喜欢做、也最自豪的,可你却说这味道跟你娘做的一模一样,爷爷不开心了?” “也许吧。”不过,山东的孙姓是大姓吗?颐儿也姓孙 “嘿,你的变得好小、好短了。”她笑咪咪的指着他吃了大半,剩下一小截的馒头。 他开玩笑的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颐儿,男人是最忌讳听到‘小’跟‘好短’这些形容词的。” “为什么?你的明明很短了嘛……”她不解的看着他手里的馒头。 他邪恶一笑,“就说不能说了你还一直说,颐儿,你得再教育。” “教育?!” 看她那纯净的翦水眸子,阎飞然突然觉得自己太邪恶了。 “没事,你爷爷还出不出来?他若不出来,咱们到船上或山洞去。” 从他那带着特别亮光的黑眸,她知道他又想做那件事了。 她的粉脸酡红,“不知道,爷爷有时候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瞥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那我们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谈。” “嗯。” 两人走出小木屋,在屋旁的一棵参天大树下并肩而坐。 阎飞然将自己需要带一尾黄金鱼回宜兴的事跟她说,不意外的,她的粉脸一白,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可你答应我,只要我跟你做那事儿,你不会再捕黄金鱼的。” “我知道,但是那一天是因为你太美了,我一时意乱情迷,才糊里糊涂的这么说……呃,当然,人要守信,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不好再提,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故意拉长尾音。 “想到什么?” “那——那是要救人的,我就不得不再提起。”利用她的善良实非得已,但这么说来拐她是比较容易。 “救人?” “是啊,一名宜兴的名医说过,黄金鱼晒干后可以当药引子,它可以……呃,治疗我娘的多年疤疾,她长年卧病,身子虚弱,如果能以黄金鱼与一些上等中药一起熬煮后服下,这病就能好了大半。”他低头道。 一想到是救人,又是救他的娘,她心软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孙琼颐拉着他的手,带领他回到神秘洞穴,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左弯右拐的,洞里分岔路不少,简直像座天然迷宫。 阎飞然蹙眉,他绝不会一个人进到这座鬼山洞来的,那铁定会困在里面。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后,他们来到一颗像云彩般的巨石下,她蹲下身子,往地面下一个小洞穴一指,里面有好多的黄金鱼苗在清澈的湖水中成群的游动着。 “你看,这些都是黄金鱼的鱼苗,是我跟你提过那三尾仅存的黄金成鱼中的一尾,在一个多月前生下的鱼卵,这会儿全成了小鱼儿了。”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救你娘,也不得不——” 她眼眶泛红,真的好舍不得。 这些鱼儿是她在这个小村里的惟一玩伴,老人家们各忙各的,也总聊些她不明白的过往,幸好有这些鱼,才能稍稍排解她寂寞的时光。 阎飞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会为小鱼苗哭的蠢女人,全天下大概只有她一人了。 她拭去泪水,深吸了口气后,低头伸手探入小洞穴里,小心翼翼的捞起其中一尾,另一手再捞些水,将那条金色小鱼捧在手心,带着他走出洞外。 他看着她一路上对着小鱼儿喃喃自语的,有时候还掉眼泪呢。 一直到他接过手,找个大片叶子当成容器,将小鱼儿连同水盛装一起,回到方舟上,改放在鱼篓里。 而后,两人在折返回小木屋时,他好奇的问她,“你究竟对着鱼儿念什么?” 她难过的哽声道:“一千一万个对不起,要小鱼儿下回投胎当人吧……” 这是纯还是蠢?他不予置评。 她深吸口气,眼眶泛红的看着他,“你拿到黄金鱼儿,很快就会走了,那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她放心的笑了。 见状,他反而不安,他的口是心非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其实他已有打算,再跟这个小美人温存一晚,他跟她就永远的不再相见。 * 夜里,孙琼颐先是瞥了爷爷的房间一眼,再竖耳隔着门板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静悄悄后,她才转身往门口,蹑手蹑脚的轻声走着。 爷爷今天好奇怪,闷在房间都一整天了,就是不出来。 可她这会儿不去湖边怎么成呢?阎飞然说了,今晚是他在龙头渚的最后一晚,明早他就离开了,她一定要见到他。 只是人才走到门口,肩膀怎么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接着,她脚一软,即昏迷的倒卧地上。 孙介元弯下身子,将孙女扶到床上后,施展轻功往湖边去。 在船上的阎飞然久候不到佳人,有点儿烦,蓦地,一阵风拂来,他眼前黑影一闪,定眼一看,竟见到孙介元已直挺挺的站在船上,神色漠然。 这——那个单纯好骗小村姑的爷爷居然是个武林高手?!阎飞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要你带颐儿回家。” “啥?回家?” 这老头子没头没脑蹦出来这一句,他不明白,一脸错愕的盯着他。 “没错,你住哪里,她就到哪里。” 原来——他笑了起来,“老爷爷,这是不可能的。” “颐儿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敢否认?”孙介元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他耸肩,“我不否认,可是我不打算娶个村姑,当然,也不可能带她回家。”他从怀中揣起几张银票,“这个足够让你们爷孙俩好好过日子了……” 他冷冷的瞟了那几张银票一眼,“你将颐儿当成妓女?” 阎飞然眉一拧,“不是——” “那就带她回家。”他没好气的二度打断他的话。 阎飞然觉得有些烦了,“那如果我不肯呢?老爷爷想强迫我?” “没错,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你带她回去,要不,就你留在这里。” 他嗤笑一声,“那如果两条路我都不愿意走?” “那就是自讨苦吃。” 话语乍歇,孙介元的掌势即出。 阎飞然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连拜了好几个武学大师为师,虽然目的是为增强体魄、在床上驾驭女人,没想过要行侠仗义、济弱扶倾,但因为有慧根、有天赋,功夫可不差。 只是他的功夫大半都使用在“内力”上,地点也都在“床”上,所以跟孙介元这位归隐山林的江湖老前辈一对招,高下立见。 两人打不到三回合,孙介元连点他身上八大穴道,战败的他也只能瞪大那双不服输的冷峻大眼,睨视眼前这个老家伙。 孙介元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选一条路走。” 形势比人强嘛,阎飞然又不是笨蛋。“好,我带她回家。” “很好,但是,我得警告你,如果她过得不好,或是你亏待了她,我一样会找到你,让你变得一无所有。” 威吓他吗?啐,只要一回到了宜兴,那儿的莺莺燕燕一大串,他是绝对不会亏待颐儿的,而是让她“休息”,绝不碰她了。 阎飞然在心中嘀咕好一阵。 第二天,天泛鱼肚白、晨曦一起,他即在孙介元的监视下,带着被点了睡穴的孙琼颐,驾着小舟,撑篙离开龙头渚。 *** 天朗气清,位于宜兴依山傍水的“春晓山庄”内,两名穿着桃红衣裳的丫鬟正兴高采烈的直奔“映月阁”。 两人穿过一片红桃绿柳,跨过曲桥,经过那以玫瑰石分隔了三十多个鱼池小湖,眉开眼笑的来到小姐柳心韵的闺房。 “小姐、小姐,好消息!” “是啊,好消息,阎公子回宜兴了,而且真的带回了黄金鱼呢!” 小金、小银两名丫鬟看着坐在铜镜前的小姐,开心的报喜。 长得花容月貌的柳心韵是天之骄女,她也深懂欲擒故纵之法,因此,即便是附近的一些大富人家的闺女包括她自己,都迫不及待的想成为阎飞然的女人,她却反其道而行,对他提出条件刁难。 一个月前,阎飞然果真为了她,离开那堆莺莺燕燕,到那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去寻找鱼中极品黄金鱼时,那些女人对她可是又妒又羡。 而今,他得鱼归来,她可是更风光了。 “我就说嘛,小姐是咱们宜兴最美的人,阎公子绝对会竭尽所能的要赢得美人心。” “就是就是,哼,那些说咱们小姐摆高姿态的人,这下子可不敢再胡乱放话丁吧。” 小银、小金一人一句,趾高气扬的相视一笑。 两人虽然只是丫头,但气焰都不小,因为伺候柳心韵这个最让宜兴男子垂涎三尺的主子,她们走到哪儿都受人瞩目,久而久之,也就走路有风了。 柳心韵这人城府极深,在外,她表现得温柔婉约,成功的掩饰自己对出身、外貌的优越与得意,又收集各地名种鱼儿,为自己营造一种爱鱼成痴的形象,更为自己赢得一个“美人鱼”的称号,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从那些琴、棋、书、画皆精的美人们中更显得突出、不凡,由此造成话题,赢得阎飞然的注意。 而此目的已算达成了,一想到此,她难掩得意神情。 阎飞然家财万贯,貌如冠玉、风流倜傥、财势皆俱,惟一的缺点就是他太好色、太爱女人。 要他专一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她只想好好的坐稳元配的位子,而今,黄金鱼一到,她也将成为阎飞然的妻子了…… “小姐,我们要不要到阎府去呢?” 她柔媚一笑,眸中精光一闪,“不用了,就等着他来吧。” “说得也是。” 两人频频点头,想到俊俏无比的阎飞然为了小姐远赴那个偏僻的山野湖泊待了一个月,她们还真的是羡慕到不行。 虽然她们始终不明白,小姐根本不喜欢鱼的,她对那些慕名而来、送来各地名贵鱼种的公子哥儿也向来不假辞色。 即便是收下那些名贵鱼儿,她从不关心,全都交由府里的小厮负责照顾。 而她顶多只在客人到府里时,才到池边去晃晃、做做样子罢了。 但不管如何,小姐是个聪明人,她的所做所为也有一定的意义,她们虽不懂却也不敢多问。 因为小姐一发起脾气,可是会拿皮鞭抽人的。 当然,这种事儿,她们早被老爷、夫人告诫,谁也不准漏口风,要是这个秘密泄漏出去,两人就得被当成饲料喂鱼。 两人思绪百转,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第三章 “呜呜呜……” 一顶金碧辉煌的八人大轿内,阎飞然直勾勾的看着头枕在他腿上,呜呜咽咽哭得没完没了的孙琼颐。 从她在船上苏醒,得知她爷爷要他带她离开龙头渚后,她的泪水就没有停过。 老天爷,他可以接受女人在床上喜极而泣的哭泣声,却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在他身上哭哭啼啼的。 轿子行进间,他拉开轿帘,看到热闹的宜兴街道上,已有不少莺莺燕燕站在两旁,目露淫光的看着自己身处的轿子。 怡红院的蔷薇、红楼的艳娘、富王爷家的陈千金、何酒商的风骚老板娘、悦生客栈的小骚货、紫园的二小姐、徐记绸庄的大小姐…… 他露齿一笑,这些美人在床上的表现都是一等一的,个个妖娆美丽、姿色撩人,反观孙琼颐呢—— 他的目光回到仍趴在他腿上哭得涕泗纵横的她,她原本清丽脱俗的脸蛋在此刻已不复见了。 眼泪、鼻涕糊满脸,连他的大腿处也印染了一大块稠稠黏黏的液体,她的眼睛肿得像杏桃,鼻子红通通的,身上又是粗糙布衣,怎么看都与这顶豪华的轿子搭不上边。 唉,真是后悔,“没鱼虾也好”的下场竟是如此。 多了一个拖油瓶,而且,还可能永远甩不掉呢! 轿子行进了好一会儿,终于抵达了阎府的红色大门。 “别哭了,到我家了。” 孙琼颐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因为一路趴着哭,她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婆子,眼肿鼻红,阎飞然此刻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娘亲介绍她。 他以袖子拭去她脸上的眼泪、鼻涕,再将她的头发爬了爬、顺了顺,看来是整齐了些,但还是很狼狈。 孙琼颐可怜兮兮的紧紧勾住他的手臂,泪水又一滴一滴的滚落而下。 她是真的好害怕啊,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她跟阎飞然离开。 而离龙头渚越远,她就越害怕。 她十六年的生活里一直只有那些个六、七十岁的长者,她不曾见过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未知与无措的未来让她只能以哭来发泄自己的不安与害怕。 “阎公子……你……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我家的仆佣一大堆,你不会一个人的。”他含糊其词。 轿夫拉开了轿帘,一身白色绸缎圆领窄袖大袍的阎飞然下了轿,那股尊贵与傲气,让他看来更加俊逸狂妄,一群聚集在阎府四周看热闹的邻人全都皱起了眉头,看着像只惊弓之鸟紧靠着他不放的陌生脸孔。 “她是谁啊?” “怪了,阎少爷到龙头渚不是为了柳心韵吗?怎么身边多了一个丑不拉几的姑娘?” “就是,再瞧瞧她那身破衣裳,一看就是个村姑嘛,满头乱发……” 众人的目光焦点全在孙琼颐身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这又把已经吓得脚软的孙琼颐更自卑、羞惭的将脸蛋藏在阎飞然的胸膛里。 她好怕,这些人穿得好漂亮,可他们每个人都以嫌恶的眼神与口吻批评着她。 阎飞然感觉到她的难过与瑟缩,很自然的,他的手扣住丁她的纤腰—— 看见他这个举动,众人不禁哗然。 他没理会,事实上,这一路回来,他一直担心众人会怎么看待他跟一个小村姑扯在一起的事,只是这会儿,看这些人像是在瞧怪物似的看着她,他莫名的一肚子火。 他狂肆的眸光冷冷的瞟过人群,众人纷纷闭嘴后,他才拥着都快缩成一团的孙琼颐步入府内。 罢了!哄女人他可是一流的,至少先哄得这个泪人儿别哭再说。 而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跟她共洗鸳鸯浴,顺便东摸西摸,利人又利己。 * 是夜,月色怡人、星光点点,但同样的星光月色,看在孙琼颐的眼里却是不同的心情。 她身上已换穿一件圆领的素雅白衣,如绸缎的黑发在巧手的春桃打点下,编了辫子还系上白色缎带,夏荷则拿了冰镇凉膏让他哭肿的眼皮退了些肿,再为她化了点淡妆,经过一番打扮,眼前绝丽不俗的白衣女子可是美得让人屏息、美得勾魂摄魄呢! “太好了!” 四个十五、六岁的清秀俏丫鬟个个眼波流转,一个念头同时在四人脑子成形。 “有谱了。” “是有谱了!” 四个人笑咪咪的,频频点头,开心得不得了。 因为她们总算有机会给春晓山庄的小金、小银一个下马威。 小金、小银老是拿柳心韵来压她们,说什么她将会是她们未来的少奶奶,所以每次她们在街上要是看中什么玩意儿,小金、小银遇见一次抢一次,还说了,她们四人要是不肯让,日后柳心韵进阎府,绝对要她们好看。 狗仗人势!她们四人跟那两人的宿怨已久,这会儿,少爷找了这个天仙般的纯净美人进府,对柳心韵绝对是个大大的威胁。不过…… 她们四人再交换一下目光,看着又低头哭泣的孙琼颐。她实在太爱哭了,也少了柳心韵的贵气与温柔,这万一再让小金、小银的贱嘴贬低一番……到时惨败的定是她们。 “不成,咱们得改造改造她。”春桃跟三人说道。 “没错。”其他三人也点头如捣蒜。 四个小头凑在一块儿,叽哩咕噜的讨论一会儿后,达成共识,这头一件事就是先了解这个白衣仙子,也好对她彻底改造。 “请问你住哪儿?今年几岁?” “平常就这么爱哭的?” “你怕我们吗?” “你认为我们会伤害你吗?” 孙琼颐眨眨泪眼,看着四个可人的小姑娘一一发问,她们看来年纪都跟自己差不多,感觉好像很好相处。 她咬着下唇,挣扎了好久才怯懦的开口,“你们叫我颐儿好了,我住龙头渚的龙渚村……”她的喉咙艰涩,又停顿不语了。 四人急忙以眼神鼓舞,露出无害、善良的笑容。 见状,孙琼颐的心虽然仍七上八下的,但她总算能以较正常的语调跟她们交谈。 这厢阎飞然好不容易将爱哭的小跟班推给了四个丫鬟,自然不会再自投罗网。 不过,他也没有机会外出,他那群猪朋狗友林岚浩、郑秋远、马汉文、苏之农连袂来到府中,在荷花池畔的亭台里舒服的坐着,且主动的请谢总管帮他们备了一桌酒席。 这几人一见到他,就嘻嘻哈哈的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接着便要他好好的交代,外面谣传他带回一个丑不拉几的村姑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不就是解决生理需要而已嘛。”他轻描淡写的回答,不过,他很不喜欢这些朋友们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可怜哦,连个丑村姑也好,喷喷,早就告诉你,要你放弃柳心韵那个鱼美人了,你就不肯?”长得方面大耳的苏之农出言调侃。 “那是另一回事,不过,我很好奇,村姑用过后就可丢了,你怎么舍不得扔?还带回家?!”长得俊逸斯文的郑秋远一语双关。 “我想是使用不当,退不了货吧?”长得虎背熊腰的林岚浩也出言促狭,语带暗示。 “去你的,她才没有身孕。”阎飞然怎会不明白他话中语意,不过,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直觉的否定了。 “我了解了,那就是你在使用她后,上了瘾,舍不得扔。嗯,这可比喻成鱼肉吃太多,想换点清粥小菜,解解油腻。” 拿把书生扇的马汉文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调侃好友的好机会。 阎飞然开玩笑的送给四个好朋友一记大白眼,再拿起酒杯喝上一口,撇撇嘴角道:“我懒得理你们。” “你不理我们,那——” 马汉文挑高一道浓眉再问:“这会儿在外头,就有一大群你‘经手过’的女人,排成长长的队伍等着见你,你也全懒得见了?” “我还有事。”那个爱哭鬼也不知有没有被摆平? “可是我听到的好像不是如此,而是你忙着应付那个村姑,所以——” “不准再谈论她了,一想到她,我的头都快痛死了。” 他不耐的打断林岚浩的话,他很明白,再不想个办法安置孙琼颐,他要舒舒服服的换口味、找别的女人满足自己的身体,是绝无可能了。 四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本想去看看那个丑女的庐山真面目——但看他的脸色不对,他们只好暂且压下对她的好奇,聊起柳心韵的事。 “黄金鱼到手,柳心韵就愿意嫁你,所以你算是赌赢了,赌金五千两黄金我们不会赖,可我们比较好奇的是,你真的会娶她吗?” 苏之农的语调中充满质疑,其他人更是点头赞同他的话。 阎飞然仰头再喝了一杯酒后,嗤笑一声,“娶她是不可能,但尝尝她的味道是一定要的。” “啐!美人鱼哪那么容易入口的,要真那样,早就被你这阎大少爷囫囵吞枣的吞下肚去了。” 他挑眉瞥了发声的林岚浩一眼,“我告诉你,她要是再矜持下去,少爷我也许也懒得吃她了。” “真的引不会吧?” 不会才怪! 说来说去,这次他会带一个拖油瓶回来可完全是拜她之赐。 要不是她要什么该死的黄金鱼,他才不会跑到龙头渚去。 几人闲谈间,谢总管走过来,跟众人拱手作揖后,看着风流倜傥的阎飞然道:“启禀少爷,外面有好多位小姐求见,吵成一团……” “去去去,我谁都不见,等少爷我心情好了,自己会去找她们。”他今儿个心情欠佳。 谢总管愣了愣,“呃……是,那还有———” “还有什么事,快说。” “老夫人差了菊丫头回来,说她在庙里遇见春晓山庄的柳老夫人,两人相谈甚欢,柳老夫人邀老夫人到山庄用晚膳,倘若时间过晚,可能就在那儿住上一宿。” 哈哈,太好了!如此一来,那个爱哭鬼想见他娘也早不着子。 阎飞然顿时松了一口气,却见谢总管还杵在原地不动。“还有事?”他的音调不耐的往上扬。 “呃……是春桃那四个丫头一一” “她们又怎么了?” “她们刚刚拉着一个好美的白衣姑娘从后门溜出去,四个人看来鬼鬼崇崇,我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 “白衣姑娘?”他浓眉一皱,难道是…… “好美的白衣姑娘?哇塞,是谁阎飞然,该不会是你找个村姑来混淆焦点,其实是偷偷的带了一个天仙美女回来吧?”精明的林岚浩马上开口问。 “甭说了,我要去看看。” 若真是孙琼颐,那可不太妙。他立即起身往后门追去。 有好戏可看,林岚浩等人怎么会错过,自然也连忙追上。 * 华灯初上,街道上来往的人潮不少,尤其邻近妓院、客栈的店家更是灯火通明,客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瞥到阎家四名清秀的俏丫鬟簇拥着一名美若天仙的纯净美人上街,不少人的眼睛为之一亮,纷纷停下脚步凝视。 孙琼颐觉得好不安,怎么大家都一直盯着她瞧? 只是这一次的感觉比初人城时要来得好。 一来有四个可亲的姑娘陪着她,二来,路人看她的目光比较友善,不再有嫌恶。 春桃、夏荷、秋枫、冬梅对众人看孙琼颐的惊艳眸光可是得意极了,于是她们更刻意的带着她往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最好是可以让她们碰见小金、小银那对狗眼看人低的臭丫鬟! 只是一直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孙琼颐越走越不自在,这儿的人太多、房子太多、东西也多、灯火更多,她开始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身体有些不舒服。 “我想回去了。” “不成,还没遇见——” 春桃忙揪住冬梅的袖子,她赶紧闭口,咽下后面的话。 春桃看着孙琼颐,她们已经知道她是少爷的人了,为了多拖一点时间,她刻意找个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颐儿,你知道我家少爷对女人几乎是一网打尽的吗?” “一网打尽?” 果然,她那扭捏于群众的不自在不见了。 “嗯,就是只要姿色不错、年轻的姑娘家,少爷都喜欢,而我们也很愿意奉献自己——”春桃说到这一点,四个丫鬟脸上都露出梦幻的神情。 孙琼颐蹙眉,“我不懂,一个男人拥有那么多女人,正常吗?” 冬梅微微一笑,“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不过,只娶一个妻子的男人也不少,但少爷绝不会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太俊、太吸引人了,只让一个女人拥有,太浪费。” “是吗?”那意思是她不可能独自拥有他一个人了?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跟这几个美丽的俏丫鬟,也同她一样做那样翻云覆雨的事儿,她的胸口一阵闷闷痛痛的? “小金、小银,你们也来逛逛?”夏荷的眼角突地瞄到那一对金、银丫鬟,她马上扬高音调,吸引两人的注意。 春桃等人一听,很有默契的全走到孙琼颐身后,烘托出她身份不凡的味道。 小金、小银走过来,—看到淡扫蛾眉、有着仙姿玉质、羞花闭月之貌的孙琼颐时,两人同时一怔。 “孙姑娘,您请往这儿走啊。”春桃欠欠身,请一脸莫名其妙的孙琼颐往另一边的客栈走去。 “她是?” 小金连忙向前,问走在后面的夏荷等人。 “咦,你不知道吗?她是我家少爷从龙头渚带回来的姑娘。” “而且,两人下午还共洗了鸳鸯浴。” “是啊,少爷看她时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你家小姐可得小心点喽。”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搭得很。 “骗、骗人——”小金的脸色微微一变。 “是吗?那那条黄金鱼儿是否送到春晓山庄了?”夏荷挑眉一问。 “这……”小银的脸色也变了。 “呵,不聊了,我们得赶快过去伺候我们未来的少奶奶呢!” 夏荷、秋枫、冬梅异口同声的丢下这句话后,再瞄了瞄脸色泛白的两人一眼,这才贼笑的拉起裙摆,追上前去。 小金、小银互视一眼,点点头,急着回去跟小姐报告这个坏消息。 三个丫鬟再回头瞥见两人拔腿狂奔的身影,开心得合不拢嘴,三人甫走进客栈,即对着春桃道:“成了、成了,她们以后看到我们可就不敢再嚣张了。” 不过居中坐着、状况外的孙琼颐还是一头雾水。 “原来你们在这儿。” 阎飞然的声音蓦地响起,几个丫鬟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无措的转头看着主子,急急的欠了欠身,“少爷。” “阎公子,太好了,你也在这里。” 孙琼颐一看到他,想也没想的伸手抱住他,但一见到众人又将目光齐聚在她身上,她感到羞怯,尴尬的又放开了他。 他低头看着脸儿酡红的绝色美人,不知怎的,看到她现在恢复天仙外貌、不哭不怕的待在客栈里,他莫名其妙的居然感到不高兴。 她适应得快,他不是可以少些麻烦,他又在烦些什么? “啧啧啧,好个大美人啊阎飞然,你还真能藏。”林岚浩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月里嫦蛾,而身后几名好友更是毫不掩饰眸中的赞叹光芒。 美,真美,美得桃羞杏让,美得燕妒莺惭! 阎飞然知道四个好朋友中,虽然苏之农已娶妻,但基于英雄本“色”,四个男人皆爱美色。 而这会儿看他们瞠视着孙琼颐的样子,就像一头头猛流口水的大猪哥,突地让他感到不悦到了极点。 “走!” 他想也没想的拉着孙琼颐就往阎府走去。 呵呵呵……这个动作可真有趣。 四名丫鬟、四个好友贼笑的交换着目光,这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这既然有趣事可看,几个好朋友怎么可以错过看好戏的机会,往后,他们就天天往阎府看热闹了。 第四章 春晓山庄的映月阁里,这些天的气氛一直是凝结滞闷的。 小金、小银一直是提心吊胆的伺候着柳心韵。 因为小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眼神一天比一天冷,她们知道她肚内的怒火是一天比一天沸腾了。 她们更明白,若不是阎府的老夫人让柳老夫人留在庄里,而且一住就好几天,小姐心有忌讳,要不,她们早就成了出气筒,皮鞭伺候了。 但她们逃过一劫,鱼儿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一天总有几十条鱼儿被她拿来摔、拿来踹,那鱼儿肚破肠流的惨样可也让她们恶梦连连呢! “那个老太婆还没回去吗?”坐在铜镜前的柳心韵声音极冷。 “呃……没耶。”两人呐呐的回答。 “砰”地一声,她用力的捶了下桌面,“简直莫名其妙,阎府离春晓山庄也不远,那老太婆又不是没得住没得吃,杵在这儿做啥!” “小姐,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吗?”小金鼓起勇气答话,“阎夫人喜欢你是众所周知的,她一直希望你当她的儿媳妇,偏偏你又不甩阎公子,所以只要有空,她总是留在这儿多住好几天,就是想跟你培养婆媳感情。” 她冷冷的睨她一眼,“少天真了,那老太婆不是喜欢我,她是喜欢柳家的家世、权势。” “是吗?可是阎家也是家财万贯……” “就那些破土、破砂做成的破玩意儿累积的财富,能持续多久?”她嗤之以鼻,“再说,阎家在未发达以前可是三餐不济,阎夫人还曾经当街乞食、落魄潦倒,备受歧视。”她冷笑,“说穿了,她只想攀权附贵,提升地位。” 两人噤声,不敢再多话了。 柳心韵从椅子上起身,转身步出映月阁,两人连忙跟上。 她看着眼前这片美丽的亭台景致,心情仍好不起来。 她其实也很喜欢阎飞然的,他很俊、很邪,每个女人都爱他,能拥有他,也是件让人很得意的事。 但她讨厌他的出身,而那个老太婆苍老卑贱的模样更是时时的提醒着她这一点。 小金、小银告诉她,阎飞然从龙头渚带了一个美人回家,算算,也有八、九天了,他可能忙于床事,而没空带那条稀有的黄金鱼前来提亲。 既然如此—— 她的眸光一转,冷笑一声,往前厅走去,一眼就瞧见穿金戴银的老太婆还跟奶奶在聊天呢! 一身华服的孙碧珊年方四十二,因曾潦倒乞食,所以即使是这些年来得以过过奢华的好日子,依然掩饰不了她那一脸的沧桑,所以她看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 而也是因为过怕了穷日子,她有种不安全感,所以她老是戴了一大堆的珠宝发钗、耳环、项链在身上,就连穿的衣服也总是金光闪闪。 柳心韵很受不了她这样的打扮,她心里不齿,但还是虚伪满分的装出一脸温柔婉约,迎向一看到她进来就立即起身,对着她频频点头的孙碧珊。 “阎夫人,您快请坐下。” 她温柔的走到她身边,还挽着她的手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不好意思,您来庄里的这段时间,有条名贵的鱼儿生病了,我心急如焚,日以继夜的看顾它,刚刚它才恢复过来在池里悠游,我这才能放心的来见您,还请您见谅。” 孙碧珊笑容满面的道:“你太见外了,说什么见谅呢!” “谢阎夫人体谅。” 一旁的小金、小银看着巧笑倩兮的小姐,两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柳老夫人、孙碧珊、柳心韵三人闲聊了好一会儿后,柳思强、吴宝珍这对夫妇也从外面回来,几个人再交谈了一刻钟,孙碧珊便表示要回去了。 “来这儿打扰这么多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阎夫人,我——我同您一起回去好吗?”柳心韵满脸酡红的开口。 “真的?”孙碧珊一脸惊喜,可柳家人却都是一脸错愕。 她低着头羞涩的道:“请阎夫人别乱想,我到阎府并非为了其他,而是我爱鱼成痴,听闻阎少爷果真从龙头渚带回珍贵的黄金鱼,我很想去看一看。” “喔,原来是这样。”孙碧珊好失望,不过,继而一想,这样也好,她跟她回家,那她儿子还是有机会的。 她笑呵呵的看着她建议,“既然这样,为了谢谢这几天贵山庄对我的招待,你不妨也在我家多住几天,你看如何?” “呃……可是我只是想看看——” 柳心韵装出一脸为难,但实则高兴不已,因为她绝不容许众人的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尤其是阎飞然。 他不来,她就过府去重新引起自己对他的吸引力。 “也好,总之先来再说吧。”孙碧珊连忙再道,就怕她不肯去了。 “嗯。” 趁着柳心韵回房换件衣裳的机会,柳思强夫妇也连忙跟过去,忧心忡忡的提醒她,“你在干什么?万一你在那里发脾气,你这几年在外面苦心维持的温柔婉约的形象” 她冷睨他们一眼,“爹、娘,我有我的打算,你们别烦人了好不好?” 两人看着这个骄纵的女儿,不明白她的心机为何那么深沉,更不明白她的脾气一来时,那鞭打丫鬟们的狠劲从何而来? 而出门在外总不比在自己家妥当,这叫他们怎么不担心? 可担心也没用,他们又劝不动她,所以只能叮咛小金、小银眼睛放亮点,多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伪装。 一会儿后,孙碧珊、柳心韵一行人即乘轿往阎府去。 * 阎府内,孙琼颐刚伺候完阎飞然,看他似乎睡着了,便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正想穿上衣服,这手才拿起地上的衣物,她的纤腰立即让一双铁臂给勾拖回了床上,整个人转了一圈,贴靠在他赤裸的男性胴体上,与他那张俊俏邪魅的脸差距只有咫尺。 她的粉脸一红,在他攫取她的樱唇时,她忍不住的又呻吟出声。 他露齿一笑,放开了她的红唇,但手可没闲着,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上爱抚着,“那么急着出去?” “我——可严夫子应该在东厢里候着了……” 他明白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春桃那四个丫鬟在搞什么鬼,不过,找个夫子来给这个纯美人上课,似乎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夫子才来短短几天,这个纯美人给人的感觉已有些不同,至少不再是那个总爱哭哭啼啼的大美人了。 “好吧,你去上课吧。” 她点头,微笑的起身穿衣。 可他的手还是依依不舍的东摸西摸,有时候嘴巴也凑近她细腻的纤腰啄个不停,弄得她浑身发烫,有股想要留下的欲望。 不过她对读书好有兴趣,而且严夫子学识丰富,总教些她不懂的事。 她终于还是压抑下那股欲火,轻轻的推开他,红着双颊道:“有件事我老是忘了问你。” “什么事?” 他的手又悄悄的推高她的裙摆,摸上了她的腿。 “你说你娘到大夫家去静养,黄金鱼也送去当药引子了,可怎么都没有消息回一来?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她呢?” “是大夫交代我们别去打扰的,我娘身子若可以了,他就会让她回来。” “我们不该前去关心关心吗?” 他的手在她滑嫩的大腿上抚摸丁一阵又慢慢的往上,“大夫说别打扰,我们就别打扰,我娘会明白的。” 他当然是满口的胡言乱语,这个美丽的村姑在蜕变之余,还不忘那条黄金鱼、他娘的病情,老是问来问去,逼得他不得不胡诌一番,好堵住她的嘴。 事实上,黄金鱼已托谢总管照顾,他娘也很配合的滞留春晓山庄未归,所以他特别要府中的人,尤其是春桃那四个丫鬟,绝口不提黄金鱼、柳心韵跟他娘。 而被蒙在鼓里的她当然就好骗了。 思绪间,阎飞然又将她拉回了床上,再温存一番。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要她要上了瘾,谁叫她这个朱唇粉面的天生尤物,在那四个丫鬟的巧手妆扮下,更是清丽脱俗、娇艳惊人,让他对她无可自拔。 他在脑海里将他“经手过”的女人一一回忆,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他凝睇着在他身下呻吟娇喘的大美人,很怪的,他头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独霸的欲望…… “砰”地一声,门突地被人用力打开。 他直觉的以身体遮住身下几近全裸的胴体,一侧过脸,却见春桃那四个丫鬟惊惶失措的冲了进来。 他放声怒吼,“你们干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四个丫鬟气喘吁吁的,她们可是一路从街上冲回这儿的,个个抚胸喘息,有的弯腰一手撑住膝盖、有的猛咽口水。 “有什么天大的事,待会儿再说。”管他什么大事不妙,他只想打发她们出去。 “不成,不能办完事啊,老夫人回来了,她的轿子里还有——” “阎夫人回来了?那代表她的病好了?我们快起来。”孙琼颐红着脸蛋,低声跟压在她身上的阎飞然道。 惨了,他娘回来了!这下子—— 他瞪了那四个丫鬟一眼,使使眼色要她们先出去,好让孙琼颐起床穿衣服。 四人连忙点头,可却只是转身背对,因为她们太了解少爷了,这万一她们出去,门一关,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一定会继续做完方才未竟的事才会出来。 可她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卡在喉咙里没说呢。 孙琼颐急着将他推开,阎飞然只能无奈的耸肩起身。 两人将衣服穿好后,四名丫鬟急忙回头,春桃凑近至主子身边,踮起脚尖在他的耳畔道:“柳姑娘也跟来了,少爷,你怎么办?” 好,很好,这下问题可真的大了。 他看向孙琼颐,她正以一种不解的眸光看着他。 好了,诚实为上策嘛! 他何必花时间精力再去编新的谎言? 娘回来了,柳心韵也来了,他就算可以瞒得了这个单纯的村姑,也应付不了那两个女人。 于是,他要四个丫鬟先出去,也交代她们让严夫子回去,他要带孙琼颐到另一个地方去听他残忍的告白。 “走。”他带着她往后门走。 “去哪儿?你娘不是就要到了?”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要先走啊,他希望她能多些时间缓和一下心情,决定还是先到好友的家里,安抚好她再带她回来。 “你跟我走就是了。” 他拉着她的手,往苏之农的住处去。 * “你说什么?少爷不见了?!” 孙碧珊跟柳心韵一在阎府大厅坐下,即要谢总管去将儿子叫出来,结果,谢总管居然说他不见了? “呃……小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明明没外出的。” 孙碧珊简直快气死了,这个儿子真的很不长进,好不容易她厚着脸皮窝在春晓山庄多日,才将柳心韵给盼来这里,他居然—— 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菊丫头,先跟柳心韵欠欠身,这才走到老夫人的身边轻声的说了一串话。 孙碧珊越听脸色越难看。“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用力的点点头,“是真的,谢总管、府中的人甚至府外的人都知道。” “好,去将春桃、夏荷、秋枫、冬梅那四个丫鬟全给我叫过来。” “是。” 菊丫鬟连忙往外去,不一会儿,就将四个皮绷得紧紧的俏丫鬟给叫进大厅。 四人一看到站在柳心韵身后,小金、小银那幸灾乐祸的嘲笑神情,便心知不妙了,那两个人开心,她们就一定有霉事要发生。 孙碧珊一一看过四人,冷冷的道:“听说少爷带了个村姑回来。” “是。”四个人的声音有些惶恐。 夫人虽出身贫寒,但有钱后,反而变得很势利、刻薄,府里上下除了少爷外,没有人不怕她的。 “少爷跟那个村姑很好?” “是。” “我又听说你们四人努力的改变打扮她,好让她多赢得少爷的注意及欢心,所以少爷鲜少外出,天天跟她窝在房间?!”她的声音泛冷。 “呃,这……” “就因为你们的胡来,让少爷色迷心窍的忘了将得来不易的黄金鱼送去给柳姑娘,甚至忘了我这个娘在哪里作客,是不是?!” “夫人,不是这样的。”四人见她铁青了脸,吓得一一跪倒在地。 “我命令你们即刻去将少爷给我找回来,傍晚前我要没见到他,你们连同那个村姑全都给我滚出阎府去!” “是是是!” 四人急急忙忙的起身,还没站稳就赶忙往屋外冲。 孙碧珊在教训完丫鬟后,转头看向柳心韵时脸色立变,马上显得和蔼多了,口气也极缓,“不好意思,让柳姑娘看笑话了,我这些丫鬟、还有我那不成才的儿子——” “没关系的,倒是阎夫人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唉,你这孩子真是贴心。” 啐,什么孩子,你还真敢讲,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柳心韵在心中嘀咕,但表面仍是一派温柔。 不过,一想到阎飞然竟因迷恋一个村姑而忘了她,她就妒火中烧,一个村姑能跟她比吗?! 孙碧珊没敢忘记她来这儿的目的,“对了,谢总管,少爷带回的那条黄金鱼在哪儿?” “就养在后院的小池里,我带柳小姐去看。”谢总管也知道柳心韵爱鱼成痴。 孙碧珊没想太多,即笑咪眯的看着柳心韵在小金、小银的陪伴下往后院去。 但柳心韵可就不开心丁。 阎飞然弄回来了黄金鱼,竟是扔给卑贱的总管,让他养在偏僻的小池里,可见得他真的没有将她放在心里。 她气,她恨,恨死了那个该死的将他注意力全部吸引走的臭村姑! * 阎飞然带着孙琼颐来到了苏之农的家,没想到四个好友正围在一块儿饮酒作乐,还找了怡红院的妓女一起同欢。 当然,妻管严的苏之农身旁坐的可不是妓女而是妻子唐欣。 “今天下红雨啦?你舍得离开床铺,将这个天仙美人带出来了?” “就是,这几天你跟她老关在房里,难得跟我们聊上几句,我们才改地方聚会。你倒厉害,也跟来了。” “坐坐坐,坐下来聊,还是想换个地方办事?” 林岚浩、郑秋远、马汉文三人相继出声调侃。 “是借地方,但非办事。”阎飞然微笑的看着几人。 “不办事借什么地方,先坐下来同乐一下。” 大伙儿将他拉着坐下,唐欣看几个男人就净调侃着阎飞然,却疏忽了一旁的白衣姑娘,再瞧瞧她一脸的不自在,和善的开了口。 “我是苏之农的妻子唐欣,你一定就是那个大美人孙琼颐,对不?” 她羞涩的点点头,这唐欣人如其名,笑盈盈的,人长得也美,只是—— 她的目光移到马汉文等三人身旁三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我不知道他们也都成亲了。” “他们?” 唐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明白她误会了。 正想解释,没想到孙琼颐已开口喊了她们,“马夫人、郑夫人、林夫人你们好。” 几个烟花女子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得花枝乱颤,“呵呵呵……这小女娃儿好可爱啊!” “可不是吗?我头一次被人这么‘尊称’耶。” 孙琼颐看着几人笑得嗲声嗲气的,更不明白了,唐欣轻拍她的手,附耳说了些话,她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 她一脸尴尬。 “我们刚刚跳舞、唱歌给这些爷儿们助兴,再来换苏夫人表演了——”几名妓女热络的将孙琼颐拉到位子坐下。 “可——” “真的不必了,我跟她真的还有事,先借个房间。”阎飞然拉着孙琼颐就往西厢的房间去,对几个人发出的暖昧笑声理都不理。 一进客房,他拥着她,努力的绽放男性魅力,一边道出他欺骗她的种种,反正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应该也不会是个例外吧…… 第五章 一片静默。 阎飞然凝睇着坐在他对面的孙琼颐,该说的他都说了,而她的反应其实也在预料之中——泪如雨下。 “我很抱歉有关黄金鱼的一切事情,不过,我并非故意骗你的。我娘、柳姑娘这会儿应该都在我家了,我不带你出来将话讲清楚也不好。” 她咬着下唇,拭去了脸上的热泪,“那、那条小黄金鱼儿呢?” “给谢总管养着,你放心,活得好、长得好。” 她颇感欣慰的点点头,再看着他哽咽一声,“所以你是为了柳姑娘去捕黄金鱼的?一旦有了黄金鱼,你就能跟柳姑娘成亲了?” 他莞尔一笑,“就是如此。” “啪”地一声,她扬起手,动作快速的掴了他一记耳光。 他抚着火辣辣的右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仍然泪流满面的她,“你——” “爷爷说得对,外来的人都太虚伪狡猾了,而你肯定是其中之最。”她眸中窜起两簇怒火。 “该死的,我以为坦白从宽,你居然送我一巴掌?!”而且她的反应会不会太慢了点? “我不懂得什么叫坦白从宽,我只知道人要守信、诚实,不该骗人的。”她是越想越不值、越想越生气啊! 他嗤笑一声,“傻瓜,每个人都是活在谎言里的。” “你胡说。” “我没胡说。再说了,也是你爷爷逼我带你出来的,你若真要怨就怨你爷爷吧。” 她的心泛凉,“你好无情,那我们之间的那事儿又算什么?” 他那邪气的黑瞳闪过一道嘲讽眸光,“对外面那群妓女而言那叫赚钱的事儿,对我们而言,当然是愉快的事儿。” “还有呢?”无关爱吗? “还有什么?没有啦。” 见她脸色丕变,他不由得缓了口气,“颐儿,我坦白不是要跟你吵架的,事实上,我仍然希望你住在阎府里,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我不要!我讨厌你!”他根本不在乎她! “讨厌?!”他笑了起来,“是吗?我在你的樱唇亲一下,往你的胸脯摸一下,你马上浑身发软了,这样叫讨厌我?” “哼!” 她气极的转过头去,无法否认他的话,身子气不住的颤抖,逞强的样子让人感到心疼。 他摇摇头,沉沉的叹了一口长气,“好,这件事暂时就这样算了,你先跟我回阎府去见我娘——” 她闷闷的回答,“我不要。” “那你想留在这儿?想露宿街头?还是想走上几百里远的路回龙头渚去?”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她是无处可去。 “别哭了,一切都没改变,你哭什么?” 她哭什么?她哭自己的无知、愚笨、不自量力。 她只是一个小村姑,却妄想的认为自己有独特之处,能让这名尊贵猖狂的俊俏公子对自己倾心。 直到离开苏府后,她的泪水还是没有停过…… * “她就是那个天仙美女?!” 阎府的正厅里,柳心韵看着阎飞然带着一个哭得眼睛、鼻子、满脸红通通的女子进来后,低声的问身后的小金、小银。 两人看了看她,点点头,“应该是她没错。” 真是的!这样的女子哪能跟她比较,这两个丫鬟的眼睛是瞎了不成! “她就是那个村姑?”孙碧珊也提出同样的问题,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孙琼颐。 “娘,你口气干嘛那么坏?”阎飞然有些不开心。 “你还说,如果没有她,你会放着正事不做,成天黏着她!” 他抿唇一笑,没有答话。 孙碧珊先歉然的瞥了坐在一旁的柳心韵一眼,再看着儿子道:“你没看到柳姑娘吗?”她柳眉蹙紧,“贵客临 门,你还不好好的招呼人家。” “娘,我只懂得在床上招呼女人——” “飞然!”她气急败坏的瞪他一眼。 他撇撇嘴角,挑起眉,看着粉脸酡红的柳心韵,“抱歉,我心情有点儿不好。” “没关系的,呃,我看到黄金鱼了,真的很谢谢你,这么不辞辛苦的到那么远的地方为我带回它……”她微微低头,“我觉得自己看错你了,以往拒绝你的种种,请你原谅。” 阎飞然看着柳心韵温柔的呢喃低语,再瞄了一眼被他娘硬拉着手往后面走去的孙琼颐,从她僵硬的身影看来,她肯定还在气他吧。 可是,有什么好气的? 她也很享受云雨之乐嘛,更何况,他将她带离那个小村,她在这儿的生活也不赖,不是? 柳心韵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眼神又尾随着小村姑的身影而去,实在无法容忍。 她这个第一美人已在他眼前,他居然只顾着看那个又丑又没气质的拙村姑! “我、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因为我在不在这儿,阎公子一点也不在乎……”她哽咽一声,起身就急往门口走,假装一个绊脚,随即跌坐在地上,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她这一跌,阎飞然才收回了目光。 “脚好像扭到了,站不起来。”她装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小姐,我们扶你——” 小金、小银急忙蹲下身子要将她扶起,却换来她的一记冷眼。 两人顿时明白,连忙收回手,抬头看着阎飞然道:“阎公子,还是麻烦你抱我们小姐,好吗?” “呃……好吧。”他有些意兴阑珊的弯下身子抱起柳心韵,她这是老把戏,多少女人用过了。 但瞧她一脸羞答答的,很奇怪,他对她居然一点胃口也没有? 叹口气,他很无奈的发觉到一件事,从苏之农家中回来的这一路上,颐儿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的心情就变得好闷。 思绪百转的他将柳心韵抱到了客房,俯身将她放到床上,“好好休息。”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 小金、小银看小姐的脸色丕变,浑身气得都发抖了。 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再来的时间,阎飞然可别忽略小姐啊。 但菩萨没听见她们的话,而后几天,阎飞然对柳心韵仍是爱理不理的,事情不太妙了。 * 阎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发觉阎飞然不对劲。 依他过去的风流史,喜新厌旧是他的本性,这回他居然对住了好几天的柳心韵没怎么理睬,反而在孙琼颐的身边打转,而她已被孙碧珊降为丫鬟了。 更奇怪的是,纯净美丽的孙琼颐还会拿乔,甩都不甩他。 这情形真够诡异的,连苏之农几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春桃、夏荷、秋枫、冬梅对这样的情形却是窃喜在心。 看情形,小银、小金是没啥机会踩在她们的头上撒野了。 她们劝着孙琼颐别跟少爷耍脾气,免得落得眼柳心韵一样的下场。 可孙琼颐根本不听,一直强调阎飞然是个大骗子,还说了,若不是她爷爷要她跟他在一起,她真的会想法子回龙头渚去。 而唯一的一件好事是,她的气质不一样了,俗气味少了许多。 严夫子说她天生聪颖,举一反三,学得快,所以即便老夫人不愿意再付他束修,他仍愿意过府教她学问。 “颐儿——” “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可是我们别提少爷好不好?”孙琼颐打断春桃等人的劝慰之词。 “那……好吧,今天我们被调到厨房里去帮忙,就先想一想做些什么点心好,下午林少爷他们又要过府来饮酒作乐了。”春桃只得咽下一肚子劝合的话。 不谈阎飞然,她脸上才有笑意,“我会做包子,特好吃的,还有一种长馒头,我爷爷有教我,虽然我觉得爷爷做得比较好吃。” “可以了啦,比较下来,你总比我们强,我们向来负责整理花花草草,这次临时被调去厨房肯定又是——” 夏荷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春桃使了个眼色,她连忙闭口。 但今非昔比,孙琼颐不是初来这儿的小村姑,她看多了城里的人、事、物,也稍微懂得察言观色,清楚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看来是阎夫人的决定吧?” “呃……”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怎么也连累了你们?”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老实告诉她,老夫人看她不顺眼,一直要将她撵出去,是少爷坚持将她留下来的。 老夫人拗不过少爷,这才勉为其难的让她留下,但摆明了府里不是妓院,不是陪少爷睡觉就可以在这儿生活,所以才要她当丫鬟。 而老夫人本来就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看她不顺眼,连带地,老跟她混在一起的她们也一块儿遭鱼池之殃了。 孙琼颐看到大家一脸有口难言,歉然的道:“没关系,厨房的事我行,我去做吧。” 语毕,她直接往厨房去,但才过曲廊就被阎飞然给拦住,他的手一扣,将她拥入怀中。 她不悦的道:“放手!” 他笑了笑,“颐儿,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拗耶!” “少爷是少爷,我是丫鬟,请少爷要有主子的样子,别这么轻浮。” “我就是轻浮。走,你跟我到房里去。” “请少爷找柳姑娘去吧,那老夫人会很开心的。” 他皱眉,“我想跟谁做那事儿是我决定的,管我娘开不开心。” “别忘了,你为了柳姑娘骗走我的鱼儿,既然拿到手了,怎么还不快决定婚期?”她冷冷的看着他。 他瞪着她,低低的吐了一句诅咒,“你、你真的想气死我?” “我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能力气你?”她用力的挣脱他的怀抱,“对不起,我要去做事了。” 他气呼呼的看着她走开的身影,再看看因关心跑过来的四个丫鬟,“她到底怎么了?” 四人摇摇头,不敢多言。 “算了、算了,去去去厂他烦躁的摆摆手。 春桃等人往厨房走去,但走了几步,春桃又跑回来,踮起脚尖在他耳际说了句话后,这才转身跟上其他人。 阎飞然的眸光飞上一抹笑意,开心的转身往曲廊走,没想到柳心韵正巧从另一边的花窗后走上前来,两人相遇。 她抿紧了唇,闷闷的道:“我想回家了。” 刚刚他拉那个小村姑拥人怀中的一幕她全瞧见了。 “哦。”由于他的心思还在春桃临走前的那句话上,这一声应话听来很随便,一点想留下她的意思都没有。 柳心韵真的很气,气得想拿皮鞭抽人,但她知道她得忍下来。 她勉强的装出一张温柔的脸,“那黄金鱼儿我可以带走吗?我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带走吧,就这样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阎飞然泰然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 气冲冲的孙碧珊在菊丫鬟的陪伴下,三步并作两步的急走过来。 她先对柳心韵歉然一笑,随即火冒三丈的将儿子拉到另一边,压低嗓音怒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其他女人你简单就要到手了,而你千辛万苦求来黄金鱼,也感动了柳姑娘,人家住在咱们这里多少天,怎么你就变老实、变乖啦?” 他露齿一笑,“娘是要我对她使坏?” 她的脸尴尬一红,“我、我没有,可难道你听不出她的意思,你可以跟她提成亲的事啊!” 他耸耸肩,“可我从来没说过要成亲。” “你——”她脸色倏地一变。 “娘,我那群朋友差不多快来了,我要到前院去了。” “不行。”她拉住他的手,“娘告诉你,你要敢弃柳姑娘不顾,不跟她提成亲的事,我、我就将那个村姑轰出去!” 他蹙眉,“娘,人家是哪里碍着你?” 她语气坚定,“你要不照着我的话做,她就碍着我。” “如果我就是不照做呢?” “那我现在就去赶她——” 阎飞然看着冷睨自个儿一眼即转身背对着自己的娘亲,他知道她不会再退让,更不会妥协。 可他又在坚持什么?这阳奉阴违的谎话他又不是第一次说。 他点点头,走到柳心韵面前,突地轻浮的抱住她,低头轻啄了她的樱唇一下,“你要带走黄金鱼儿那可代表你要嫁我了,所以我们就先到房里去玩一场如何?” “不行,一定要在洞房花烛夜——” “哦,那好吧。” 他很快的放开她,快得让她差点站不住脚,好在小金、小银及时扶住她,要不她就跌倒了。 他笑嘻嘻的绕到娘亲的面前,指指她后面,“柳姑娘刚刚提到洞房花烛夜了,这可成了吧,我要跟朋友喝酒去了。” 闻言,孙碧珊是笑逐颜开,不过,她也越来越不了解儿子,他不是常说女人嘴巴说“不要”就是“要”?怎么他就那么顺柳心韵的意思? 但这会儿没有心思多想,她连忙走到柳心韵的面前,堆满一脸的笑容,“柳姑娘答应下嫁实在是我们阎家的福气,明儿个我就去张罗聘礼,当然金银珠宝是少不了,一待所有的东西都齐全了,我就找媒人婆上春晓山庄去…… 柳心韵抿着唇,这个讨厌的老太婆碎碎念,一肚子火的她哪有耐心听,她猝然转身,就往房里去。 孙碧珊愣了愣,“这——怎么回事?” “阎夫人,没事没事的。”小金连忙使眼色。 小银出声附和,“是啊,我家小姐可能有点儿不舒服。”两人跟她点点头,一转身也赶往房里去了。 孙碧珊杵立着,一脸纳闷。 * 阎府的花园里,林岚浩、郑秋远、马汉文还有连跪了几天算盘的苏之农在得知柳心韵即将成为阎府少奶奶后,大家是频道恭喜。 不过,阎飞然好像不怎么开心。 大伙儿对看一眼,“你不会是被你娘逼的吧?” 他吐了一口长气,不想回答,他娘辛苦养他长大,他是很听她的话,可是终身大事要任人摆布,他实在很不愿意。 他倒了杯酒,仰头一口喝尽。 “我不觉得飞然会被逼成,他要真坚持,我想他娘也是没他的辙。”林岚浩还是比较精明。 马汉文脑筋一转,有了答案,“还是说,你娘又要赶走那个可爱又美丽的村姑了?” “闭嘴!” 他才不想让他们知道他这个风流种居然会为一个小村姑屈服。 “嘿,说人人到。” 马汉文的眼神往前一探,众人的目光也随即跟上,一同凝视着俏盈盈的孙琼颐端着一大盘刚蒸好的包子走过来。 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老天爷,她越来越漂亮了。” “可不是吗?那抹土气全没了,可脱俗的气质还在,真叫人心神荡漾。” 几个人轮流赞美她,阎飞然听得脸臭,不发一语。 但孙琼颐的脸更臭,因为她刚刚听到他即将跟柳心韵成亲的消息。 “请慢用。”她将包子放下后,转身就要走。 “飞然——”几个朋友邪恶的瞅他一眼。 眼神交会,他哪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长手一伸,及时揪住面无表情的她,将她拉回桌旁,“我想吃个不一样的‘人肉包子’。” “行,那你去找柳姑娘吃吧!” 众人愕然,阎飞然更觉得奇怪,而这一怔,就被她挣脱了手走了。 “好奇怪,人一开窍,什么话都听得懂了。”阎飞然闷闷不乐的撇嘴道。 “还是有个老师在教……” “所以学得特别快?” 马汉文、郑秋远有默契,一人一句接连调侃。 “我看你们将包子包一包,回去找别的女人一起啃吧!”阎飞然心情欠佳,扔了这句话,转身就走。 几个好朋友也不以为意,边打包包子,边谑笑调侃。 “他惨了,他栽了!” “没错,他是惨了,正室不想,却老是想摘野花。” 不久,几个人大大方方的离开,一会儿,柳心韵也带着两名丫鬟告别孙碧珊,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回春晓山庄。 * 三更天,阎府一片宁静。 孙琼颐在这夜深人静、星月低垂的时刻,独自来到后院的偏僻小池边,惊讶的发现那条小黄金鱼不见了! 她手提灯笼绕着池子四周看了看、找了找,还是没见到鱼影,忍不住眼眶泛红,泪水滚落,一滴又一滴。 “不见了、不见了……” “被美人鱼带回家’了,当然不见了。” 一听到阎飞然的声音,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飞快的拭去泪水,匆匆转身想离去,没想到却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里。 “投怀送抱?”他顺势的将她抱满怀。 她用力挣脱,“放开我。” “别不懂得感激,你一个人天天来这儿看黄金鱼掉眼泪,今天它被带走了,我才好心的过来想当黄金鱼安慰你的。” 她顿时一怔,“这——你怎么会知道我天天……” 他莞尔—笑,要不是春桃偷偷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以为当初那个爱哭、依赖他的小村姑真的变成一个没血没泪的冰山美人。 他温柔但强势的拥着她,走到一旁的假山旁坐下,将她拥得紧紧的,几乎让她动弹不了。 “说,你这阵子为何那么难相处?” “因为你骗我。”她想也没想的回答。 “骗都骗了,至少我后来诚实了,不是?”他俏皮答话。 “那又如何?”她难过的哭了,“你不是要娶柳姑娘……” 难道……他挑眉一笑,“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对我冷漠的?” 她咬着下唇,看着这张俊俏的容颜,终于还是点头了。 他笑了起来,“拜托,你不会是想当我的妻吧?”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知道别的女人将拥有你,就让我感到很难过。” 他皱眉,“颐儿,你可别爱上我,那会很痛苦的。” 她润润干涩的唇,鼓起勇气问:“如果说我爱上了你,难道你不会爱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去爱女人,我只知道怎么让我跟女人‘舒服’。” “这是女人存在的唯一价值?” “对我而言,是。” “那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会更讨厌你。” 看着她那痛彻心肺的眸光,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自己,放开她对自己是比较好,不然,他可能——辈子都会被她牢牢的牵制住了。 他终究还是放开了手,看着她捂着嘴,掩住哭泣声,飞奔离开。 他是怎么了?事情不该如此发展的,她是他带回来的,他本来就可以对她予取予求,不是妻子又如何? 所以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风流胚子居然会在乎起一个女人的感觉了? 第六章 龙渚村里,几个老人家无聊的呆坐在自家门前。 这是个早就被遗忘的村落,原本还有几个年轻小娃儿,但他们一离开这儿,就再也不曾回来过。 几个老人家虽然彼此作伴,可心灵的孤单却是无法填补。十多年前,孙介元这个外来客带了一个小女娃儿住了进来,让这个已经被遗忘的村落多了个孩童的笑声、哭闹声。 如今,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也跟着那名俊俏的外来客离开,看看这段日子少了孙女陪伴的孙介元,他们有感觉,他可能也快离开这儿了…… 一想到这儿,几个垂垂老矣、行动不便的老爷爷、老婆婆眼眶都不由得泛红起来。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将一个一个的老死,这最后一个,何其孤单。 “我、我想我还是先死好了……”其中一个老爷爷语带哽咽,他不想当最后一个…… “不,我吧,生老病死,我们经历得还不够吗?” “我也想死,我不想最后一个死啊——”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啊?” 孙介元一手端着满满刚出炉的长馒头走到他们面前,众人的目光却不是停在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馒头上,而是定视他背在背上那一包还不算小的包袱。 几个人相视一眼,老泪纵横。 他不解的看着众人,“你们怎么哭了?” “你——你要离开了,去找颐儿是不是?” “真好,你还有力气去找娃儿。” “我们连弄吃的都快没力气了,怎么去找娃儿……” 几名老人家一说,又哭了。 孙介元明白了,他将馒头分送给几个老人家,“我不是要离开,而是去看看颐儿过得好不好?来回最多也不过三、五天。” 几个老人家怔怔的看着他,“意思是—一” “我会回来的,你们——定要保重。” 看他—脸保证的样子,几个老人家还是不怎么放心,既然他只要出去个三、五天,那个随身包袱不会太大子? * 天朗气清,阎家有喜,孙碧珊天天是眉开眼笑的,她忙得不得了,光是张罗要上春晓山庄提亲的聘礼,就费上好多天的工夫。 虽然知道该;陕快的去,但多年梦想即将成真,阎家将不再只是卖陶器致富的土财主,而是能跟皇亲国戚沾上边,所以即使这聘礼已经堆了快一屋子了,她还是觉得不够,怕被嫌寒酸,仍不停的花大钱买些什么名贵的珠宝玉饰、名参补品、绸缎布料…… 而这些看在阎飞然的眼里,真的很受不了,不过,娘亲有得忙也好,至少没机会又对他叨叨念念的。 几个好朋友看了,说得可直接了,“你娘何不于脆将整座阎府送给柳家就好了?” “是啊,宜兴街上的东西几乎都被她买光了,她还买得不手软?” 阎飞然耸耸肩,“管他的,她开心就好。” “那你呢?你要娶妻了,怎么看不出有多开心?” 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他瞪了嘴刁的林岚浩一眼。 “说真的,这几天来你这儿,怎么都没有看到那个美丽的村姑?”马汉文还是忍不住提出来问,他来这儿除了喝酒聊色,也想看看那个美人呢。 提到这,阎飞然有点烦,“她被我娘调到厨房去了,还不准她在府里走动,你们自然看不到她了。” 林岚浩再问:“那你呢?你都在床上看她?” 他撇撇嘴角,“没有,我都找林府的二千金、苏府的大小姐……总之,不找她了。” “你不要她了?”马汉文的眼睛马上一亮,“我接收。” “不行。” “嘿,咱们好朋友、好兄弟一场,你不要,给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一个天仙美女被关在厨房里,我可真舍不得。” “舍不得这三个字,我也有同感。”郑秋远跟林岚浩异口同声的附和。连惧内的苏之农也忍不住点头。 “看吧看吧,你就让给我,我带她回家好好的‘疼惜’,求求你啦。”马汉文得到支持,连忙双手合十的拜托。 几个朋友也开始起哄要阎飞然“让贤”,反正他已找到别的女人,何必占着孙琼颐这天仙美人儿不放。 “我说不要就不要,你们再谈这事儿,我就翻脸。”阎飞然脸色变了。他其实也很矛盾,虽然真的不再要她,可就算他跟其他的女人翻云覆雨,心里想的还是她,有时甚至会将身下娇喘淫荡的女人看成是她。 也因为如此,他更害怕去碰她。 他知道自己正在沦陷,而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用情是笑话、专情更是大笑话,他这个风流胚子若真的沦陷情海,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但说是这么说,那股渴望她的欲火却从未消失过,反而层层叠叠的越来越旺、越来越烈。 几个朋友倒也识相,见他不悦,自然跳开这个话题。 半晌过后——“好了、好了,这样应该够了吧?” 孙碧珊带着疲惫又有着一抹欣慰的声音响起,正对着谢总管说。闻声,在亭台里喝酒聊天的林岚浩等人都忍不住的捂嘴偷笑。因为这句话阎夫人已经说丁好几天了,但总认为不够,频频又到外面买东买西的。 阎飞然不悦的瞪了几个好朋友一眼,再看向正往曲廊走去的母亲。 “娘,你快去提亲吧!不然,万一柳姑娘等得不耐烦不想嫁了,你就后悔莫及。” “呃……这也是。” 她想了想,又急急的转身往外,吩咐几声。 一会儿,一大堆的仆从、丫鬟全被谢总管叫到大厅,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接着在孙碧珊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春晓山庄去。 “再来我们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飞然。” “干杯!”亭子里的几名好友举杯,可阎飞然却迟迟没有拿起杯子。 “怎么,不想娶?这会儿还来得及去阻拦。” “是啊,如果你真的只想要那个村姑——” 他脸色丕变,倏地起身,火冒三丈的大喊,“谁说我只要村姑?我现在就到苏府去找苏大小姐过来办事,我也会让柳心韵知道,不管有没有成亲,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我阎飞然绝不是一个女人就能满足的男人。” 气呼呼的说完这一席话后,他愤然的转身离开。 几个朋友你看我、我看你,全受不了的笑了起来。 “看来这家伙深陷泥沼了。”林岚浩叹声连连。 “就是,不过,好面子的个性不改,吃亏的一定是他。”郑秋远也摇头。 “没错。咦,汉文人呢?”林岚浩这才注意到有人不见了。 苏之农指指厨房的方向,一脸惋惜,“如果我还没有娶妻,我一定会跟汉文争的。”那是不要命了。林岚浩跟郑秋远两人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自古英雄爱美人,他们这几个闲闲没事做的狗熊更爱美人,尤其是那个纯净又无尘的倾国大美人,只是为了可爱的生命着想,他们宁愿退而求其次,找个姿色稍微差那么一点点的来爱就成了。 * “还要揉吗?颐儿?我的手揉得又疼又肿了。” “我也是,咱们一定要做那个什么鬼长馒头吗?” 厨房里,春桃、夏荷、秋枫、冬梅手发软的揉着那一团团硬邦邦的面团,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一堆胡乱飞的面粉。 而仍努力揉着面团的孙琼颐虽然没有她们那样狼狈,但脸上也沾了些白粉,额头上还冒出一粒粒斗大的汗珠。 “没关系,你们先休息,我来就好了。” “你来就好?!你的手不也又肿又痛的了?”四个丫鬟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阎夫人要她一步也不准踏出厨房,吃睡都得在厨房边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她却甘之如饴,一声抱怨也没有。 在这儿窝了几天,府里上下为上柳家提亲的聘礼忙得人仰马翻,她们为她又气又难过,她居然一副没事的样子。她顶多请她们帮她买些书,有不懂的,再请她们代她去问问严夫子。 今天更怪了,她居然要做一种很特别的长馒头。 她们几人都没啥手劲,她是比她们好一点,但要做那种扎实好吃的馒头恐怕也不简单。 孙琼颐知道她们关心她,可是她不想再想了,越想,心只会更难过。 阎飞然话都说清楚了,女人的价偿只有一个,就是供男人在床上享用,他也不要女人爱上他。 如此一清二楚,她孙琼颐就算再无知、再不知羞耻,也不会再跟他在一起。 但不跟他在一起,她的心里就苦,一苦就更想爷爷,想回龙头渚。 只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去,爷爷一定会察觉她的不对劲,她不想让他担心。 所以她想做爷爷最爱做的长馒头,也许吃到这个味,就能安抚她这一颗想奔回龙头渚的心…… “哗,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突地在厨房里响起。 “马公子!”春桃等人愣了——下,错愕的看着马汉文。 这君子不是远庖厨?再来,他也是地方大富、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儿? 不过,一看到他的眼睛定在孙琼颐身上,她们当下就明白了。 “马公子,颐儿正为揉不好面团而有点儿发愁,你要不要帮个忙?”春桃马上开口。 “当然好——” “不好,不可以的。”孙琼颐一脸尴尬。 “没关系。”马汉文马上接手,用力的揉起面团。 孙琼颐看着那面团越来越像爷爷揉出来的扎实与光泽感,眼泪不听使唤的一滴滴流下来。 她还是好想、好想回家。 没有说一句话,她哽咽一声奔回小房间,痛哭出声。 马汉文连忙追上前去,关切的敲门询问,可却只听到她的哭声,就是不开门。 春桃四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对他摇摇头了。 * 无独有偶的,春晓山庄也有人碰了一鼻子的灰。 孙碧珊率领了一大队的仆佣送上一箱箱让人看得眼花潦乱的聘礼,柳心韵却待在映月阁拒绝见面,弄得她一脸尴尬,手足无措。 柳老夫人、柳思强、吴宝珍也表情尴尬,因为孙碧珊说,柳心韵在阎府时已答应这门亲事,这会儿女儿突然不理人,让他们也难做人。 “阎夫人,这……还是请你先带回去吧。”两鬓飞白的柳思强看着那如山高的聘礼道。 “可是——”孙碧珊实在不想就这么回去,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浩浩荡荡的带着人来说媒,这一堆聘礼若原封不动带回去,她这面子往哪儿摆? 正僵持时,小金从厅外走了进来,“禀老爷、夫人,小姐说想单独跟阎夫人谈谈。” “好好好。”孙碧珊迫不及待的起身应答。柳思强等人却显得犹豫,因为柳心韵从阎府回来后,情绪极不稳定,小金跟小银被鞭打得浑身是伤,也不知道是谁惹火了她。 “我去说说吧,也许柳姑娘有什么条件,或是我没有准备妥当的。” “呃,那好吧。”柳思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脸焦急的孙碧珊跟着小金到映月阁时,就见柳心韵端坐在亭台的石凳上,看来神情温柔,不过,竟还有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冷意。 小金退到一边,跟小银并肩站着,两人这几天过得可惨了,阎夫人迟一天没来说媒,她们就挨一顿打。 “柳姑娘——” “阎夫人,你真的很想要我当你的媳妇儿吗?”她一挑柳眉,声音冷,表情却极为温柔。 孙碧珊虽觉得怪怪的,但还是用力点头,“当然、当然,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冷笑,“那就够了,我要求一样聘礼。” “有有有,外面有很多——” “我要活的。” “活的?” “我要一个人,但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送到我这儿,然后发毒誓永不说出这个活聘礼,我就答应当你的儿媳妇。” 孙碧珊一听到她说出她要的人的名字后,毫不迟疑的一口答应,反正那个女人她老早就想赶出去了,送给柳心韵又有什么问题。 小金跟小银闻言皆露出一抹惊惶的神色,小姐向来鞭人毫不手软,这次她在阎府备受忽视,累积了太多的怨恨与怒火,这孙琼颐要是被送来这儿,可能无法活着出去了。这样行吗?虽然是自己的主子…… 两人交换着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孙琼颐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这会儿醒来,天色已黑。 她离开这间仅有一张小床的小房间后,发现整个府里静悄悄的,大半的灯光都熄了,仅剩几条走道还有灯笼挂着。她不自觉的走到已经没有黄金鱼儿的小池,站了好一会儿也想了好一会儿,她决定了,还是回家去吧。 可是,她还想看看——就再看那个人一眼好了,然后她就从此将他给忘了,不再想起。她往他住的厢房走去,越接近,一个女人的吟哦声就听得越清楚。 她不想再往前,可她的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仍是继续的往前走。终于,来到他的房前,她注意到有—个窗户是半开的,里面的旖旎春光外泄。 床上的一对男女看来已“交战”许久,两人赤裸的身上都有着发亮的汗珠,阎飞然埋首在该名女子浑圆的胸前,而女人的眼神迷蒙,酥麻的战栗感令她娇喘吁吁,嗯嗯啊啊的呻吟着。而另一双氤氲着欲火的黑眸带着邪意,凝睇着陷入极度狂喜的女子…… 看着这——幕,孙琼颐的五脏六腑绞成一团,眼泪烧的着她的眼睛,她猛吞着口水,因为喉间的酸涩正烧的着她的喉头,好痛、好痛……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开?念头一转,是啊,看着也好,这样不彻底死心也不成了…… 不经意的,阎飞然瞥到站在窗外、一脸平静的她。 她就看着他,沉潜的眸底看不出任何思绪,这样的她.竟让他的欲火在瞬间全熄了。两人四目交接,对看了好—会儿,她沉默不语的背过身,离开。 他抿紧了唇,离开了床上的女人,“衣服穿一穿,我差人送你回去。” “呃,可为什……” “回去。” 苏大小姐虽然不开心,但也不敢有异议,只得穿上衣服。阎飞然叫来谢总管,派了顶轿子送她回去。 第七章 夜风徐徐、虫鸣唧唧。 阎飞然在着完装后往厨房旁的小房间走去,但门被锁上了。“开门,不然,我撞门进去。” “晚了。”里面的声音幽幽然的。 “是晚了,但你刚刚不也去了我那里。”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好…会儿,门突然开了,孙琼颐就站在门后。她淡淡的问:“有事?” 他不喜欢她的疏远与冷漠,抿紧了唇走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而她没有退缩,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张轮廓俊雅的脸。 他将她搂。入怀中,她并没有挣扎,冷着声道:“我不要当你的点心。” 他蹙眉凝睇她—脸的平静,不知怎的,他的火气—一下子沸腾起来,直接将她抱上:了那张小床,将她的手高举过头,下身抵住她的,“你不要?” “我不要。” 他咬咬牙,—一手撕裂了她的衣裳,他的唇就贴在她浑圆的胸脯上,“你不要?” “我……不要……” 这一声不要口吻就没有那么平稳了,有些颤抖。 他得意一笑,觉得胸口那股无明火消了一些,“那不当点心,早、午、晚三餐正常食用如何?” 她别开脸,不愿意看他,但他硬是捏住她的下颚,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回答我。 “不要就是不要,我要回龙头渚。”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违背对她爷爷的承诺,还有,他就是不想让她走。 但他不想去探究第二个原因,对女人话不必太多,挑逗起她的欲火,有些事情就没了,这是他的经验。 他的手、他的唇开始在她身上移动—— 她咬着下唇,冷声道:“我真的不要,你休想要我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淫威?”他愣了愣,难以置信的瞪着她,这什么话? “我在鱼池旁发过誓,哪个男人要我就得娶我,你得想清楚。” “那也无所谓,柳心韵是妻,你是妾,没啥差别。” “我要当妻子不当妾,娶了我,你也只能有我这么—个女人。你可以吗?” “呵!严夫子还真会教,他让你学会贪心了。”他抿唇,表情不悦。 “严夫子没有教我这一点,可读过坊间的一些书后,我知道人得有所坚持,才能得到一些珍贵的东西,虽然等待的过程会很辛苦……” 谈这个,他就没有什么欲望。他起身离开了她,“让我们把话说清楚,我对你是有欲望,你若愿为妾,那也没问题,你自己决定吧。” 语毕,他转身就走。 她早料到他的反应。“所谓施恩不忘报,那条黄金鱼儿是我给你的,既然成就了你的婚事,你是否该报恩?” “你说什么?”他转身过来,啼笑皆非的看着她。 “帮我安排婚事,让我带一个丈夫回龙头渚,那个村落被孤独占据太久了,或许多几个娃儿,能驱走孤独……” “你是认真的?”他瞪着她,眸中的冷意冻人。 “我是认真的,我是属于龙头渚的,这里的热闹与人心的狡诈我无法适应,也不愿意适应,请你成全。” “成全?”他一脸的冷峻,声音更是严酷如冰。 “是。”她不畏他的冷意,执着的回答。 他咬咬牙,“好,很好,明儿一早,我就帮你找丈夫去。” 该死的,这样不好吗?她带一个男人回去,她爷爷就不会来找他麻烦了,他干么火冒三丈的?! 门被他用力的甩上,发出“砰”地一声,她整个人一震,眼泪随即在眼眶里打转。 她跌坐在地,趴在床上痛哭出声,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两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的欺近她,待她的眼角不经意的瞥见反射在墙上的两个黑影时,她惊愕的转头,对方一记手刀当头劈下,她顿时失去意识,瘫软在地。 两名黑衣人将她装进麻袋后,拖往后门,上了一辆接应的马车,在夜色中,往春晓山庄答答前去…… * 天一亮,一夜难眠的阎飞然气冲冲的去找马汉文,劈头就问:“你不是要接收那个村姑吗?那当她的丈夫成吧?” “啥?”被他从床上挖起来的马汉文仍睡眼惺忪,脑袋混沌迷糊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个女人要回那个鬼村落,还要带一个丈夫回去,她要我帮她找,而你不是喜欢她,人选自然就是你了。” 闻言,他全清醒了,“真的假的?”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阎飞然臭着一张俊脸反问他。 是不像,不过,要他这么一个富家子弟,为了一个女人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 “你到底肯不肯?一句话就行了。”他毫无耐性。 “可是——”这事当然得三思。 他挥挥手,“说可是就是不愿意了,没关系,我找别人去。”他转身就往外走。 马汉文搔搔头,冲到他前面拦住他,“你干嘛这么努力的帮她找相公?而且找就找,干嘛气呼呼的?” “我气呼呼是因为——” 马汉文挑眉看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阎飞然火冒三丈的咬咬牙,大步的越过他就走出去,而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其他三名友人也一一被他骚扰,但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何要帮孙琼颐找相公? 尤其苏之农,他一脸惊吓的反问他,“你疯了?你是要我被我娘子踢出家门吗?居然跑来问我这种问题?” 没错,他承认,他是气疯了,失去理智了,但这也是那臭村姑逼出来的。 他憋着一肚子怒火回到家里,春桃、夏荷、秋枫、冬梅四人却将他团团围住,焦急的说孙琼颐不见丁。 “她不见了?” “是啊,房间里没人,一早就没看到人——”几个丫鬟急忙点头。 他蹙眉,难道她回龙头渚了?怎么可能,她的丈夫还没找到不是? 他走到她房间,发现她的衣物都不见了,“原来还真走了。” “不可能的,她还说要做长馒头呢,可那面粉团还放在厨柜里发酵,也没跟我们道别,她不可能走的!”春桃直觉的辩驳,其他三人也点头附和。 他挑起一道浓眉,“那你们是在暗示什么?” 几个人互看一眼,却不敢说话,她们觉得一定是老夫人将她赶出去的,因为少爷就要成亲了,为了怕他的目光又被颐儿占住,将她赶出去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们饭可以多吃,话最好少讲,去做事吧。”他也猜到她们的想法为何。 “可是颐儿她——” “她昨晚就跟我说她要回家,所以她一定是收拾包袱后离开了。” 四人相视一眼,垂头丧气的摇摇头,那完了,她们本还想做最后一搏,看有没有机会阻止柳心韵踏进阎家大门呢。 而今,主角儿走了,她们也没望了。 稍后,阎飞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空虚感。 她真的很莫名其妙,居然这么就走了?! 啐!看来她要他安排婚事只是要气他的,自己也真是的,白白火了一个上午。 一会儿,孙碧珊从外面回来,她笑咪咪的看着儿子道:“黄道吉日都挑好了,就这个月的十五,只有十天,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一切呢——” “来不及何必挑那一天?”他没好气的打断母亲的话。 她瞪了儿子一眼,“算命的说那天对你们最好嘛!不过——” 她皱眉,“我还是再去跟柳姑娘商量一下好了,看看这个日子,她喜不喜欢……” “娘,迎亲是我们这儿的事,我们说了就算,她爱嫁不嫁随便她。” “你这孩子……” 一脸怒火的孙碧珊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她摇摇头,这孩子真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吗?一旦他成了柳家的女婿,身份可是大大不同了,她这么处心积虑还不都是为了他啊! * “啪!啪!啪!啪……” 春晓山庄的映月阁内,响起一声又一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皮鞭甩动声。 面如土灰的小金跟小银守在紧闭的门前,听着门内一下又一下的抽鞭声,两人是紧抱着彼此,浑身发抖。 “怎么办?会出人命的。”小金好害怕。 “是啊,小姐疯了,我们是不是该……”小银忧惧的看着她。 “不行,不能跟老爷、夫人说的,不然,小姐说会让我们死得很难看。” “那……那就……” 两人同时捂住耳朵,不忍再听抽鞭声。 但即便不听,她们的脑海也浮现柳心韵这几天像个疯子似的对孙琼颐狂鞭的残忍画面。 孙琼颐被打得浑身是伤,她那被布条紧紧塞住的嘴角也流下刺目的鲜红,可是小姐仍不罢手。 小姐恨孙琼颐,她恨她夺走了阎飞然的所有注意力,她恨她的存在让阎飞然忽略了她,房里不时传出小姐大骂她不要脸、贱货、淫妇的尖嚷声…… 再过几天,小姐就要出阁了,她们都知道她会在这一、两天内将孙琼颐扔进鱼池里,让那些鱼儿争食。 因为小姐故意交代小厮这几天都不准喂鱼儿吃饲料,她是想要毁尸灭迹…… 一想到这一点,两名丫鬟不由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寒。 害怕的对视一眼,吞咽了一口口水,用力的点点头,她们决定了,将在入夜后去找春桃那几个丫鬟…… * 深沉的夜,一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的进入阎府,他很快的在阎府里探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 他沉吟了会,挑了一个豪华的房间进入,就着透进的月光瞧见躺在床上沉睡的孙碧珊,他顿时神情一震,怔怔的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她,眼眶微微泛红。 他走近她,在床沿坐下,伸出颤抖的手想碰她,外面突地传来吵架声—— “嘿,你们真敢,半夜摸黑上这儿来。” “就是,再过不了几天,你们跟你家小姐就来这儿称王,我们也只能随你们欺侮了,你们还想怎样?就这么急,等不了几天?” “嘘!” 睡梦中的孙碧珊好像也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她的柳眉一皱,似要苏醒。 黑衣人连忙转身,往窗口一纵,出了房间,躲在廊柱后。 “小声点,我们是好心来——” “管你们好不好心,马上给我们滚出阎府——” 原来是几名丫鬟在后院压低声音的争执着,但因为夜深人静,所以几个人的声音还是很清楚。 然后,他看到阎飞然进入他的视线中,走到几个丫鬓面前,对着一名穿着金红相间布衣的小姑娘开口。 “小金,你跟小银大半夜的跑来这儿做啥?” “这……我们……” 小金跟小银面面相觑,她们受不了良心苛责的想来和春桃四人商量对策,没想到冬梅一见她俩就大声嚷嚷,现在还把阎少爷引来了,这话到底该不该说?这一急,又害怕,两人忍不住的就哭起来了。 “怎么了?”孙碧珊也出了房门查看,只是一看到小金、小银,她的脸色刷地一白。 小金、小银一见到她也吓得脚发软。 “到底怎么回事?”春桃口气仍是凶巴巴的。 面色惨白的两人没答话,身子开始颤抖,这看在阎飞然的眼里觉得不寻常。 “娘,你有事瞒我?” “我、我怎么会有什么事瞒你,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没事就快回去。”孙碧珊胆战心惊的斥喝着两人。 “好好……是是……”两人猛咽口水,互相扶持着要往外走,但才走一步,小金的脚一软,两人顿时跌成一团。 而两人这一跌,阎飞然注意到小金袖口露出的手臂上竟有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皱眉,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袖子,发现她的手臂伤痕累累,“你这是——” 春桃等人看了也是目瞪口呆。 小金、小银两人对看一眼,牙一咬,下跪哭诉,“请阎少爷保护我们,不然我们一定会死的……” 两人边哭边将孙碧珊跟菊丫头将不省人事的孙琼颐送到映月阁当活聘礼,被小姐天天鞭打一事一一道来。 “呜呜,我们实在不忍心,孙姑娘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了,我想她就快要死了——” 蓦地,“啪”地一声,黑暗处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阎飞然猝然转身,竟看到孙介元铁青着脸步出黑暗处。 孙碧珊因两个小丫鬟所说的事而头皮一阵发麻,此时再看到他,原本惊惶无措的表情更是刷地血色全无。 孙介元一个箭步上前,手一扣就掐住阎飞然的脖子,痛心疾首的道:“你最好快去把颐儿救出来,要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难道他的心就不痛吗?阎飞然冷冷的挣脱他的手,身形一凌,施展轻功来到马厩,骑上一匹黑色骏马,疾奔而去。 一脸痛心的孙介元将方才掉到地上的包袱拾起,扔到面色如白纸的孙碧珊面前,“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珊儿,你的善良到哪里去了?” 他沉痛的转身,随即纵身到了马厩,亦乘坐了一匹棕色马儿尾随阎飞然而去。 孙碧珊苍白着脸儿,哽咽一声,垮着双肩跪坐在地,她伸出颤抖的手打开那只包袱,却见到里面全是那多加了一味“爱”的长馒头后,她再也忍不住的紧抱着那包袱痛哭失声,“爹……爹……” 众人看着这一幕全傻眼了,那个人是阎夫人的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孙琼颐知道自己快死了,可是她好不甘愿,自己居然会因为柳心韵的妒心而亡! 更可悲的是她的妒心是无意义的,因为阎飞然根本不爱自己、不在乎自己,她们两人谁也没有得到他的心啊。 这样死太冤枉、太无辜了,她想逃,她不想死,但她没有力气逃了,身子就算只是轻轻一动,她也会痛得龇牙咧嘴、猛抽凉气。 “答答答……” 远处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慌忙脚步声,还有一些人的惊叫声…… “阎少爷,你做什么?” “不可以擅闯啊……” “滚开!” 外面的骚动声越来越大,她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突地亮起的灯火还有杂乱的人声。 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视线越来越模糊。 蓦地,“砰”地一声,门被人用力的打开来,下一瞬间,她感觉四周一片大亮,但那好像也是一瞬间而已。 她的眼皮好沉重啊,抵挡不住那股倦意,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阎少——” 众人的拦阻声在看到倒卧在血泊中的孙琼颐时,同时一怔,频抽凉气。 而阎飞然看到她,脸色也刷地一白,惊愕的瞪着大眼。 老天爷,这是美若天仙的孙琼颐吗? 短短几天,她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她——她死了?! “颐儿!” 赶上来的孙介元不敢置信又心疼的一唤,但他很快的咽下喉间的酸涩及不舍,蹲下身子先探过她的脉搏,脸色悚地一变,飞快的点了她全身几个穴道,随即将她抱起大步的往外走,众人被他那肃青的凝重面容吓得主动让路。 杵立着不动的阎飞然不发一语,他倏地握紧拳头,走到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旁,拿起那条几乎已打得分岔的皮鞭,冷冷的走进里面的房间,看着还在床上沉睡的柳心韵。 “啪”地一声,他一鞭狠狠的抽向她。 “啊——”柳心韵被一阵椎心之痛给惊醒过来,在睁开眼眸看见阎飞然时,她吓得脸色一白。 没有机会说些什么,他一鞭又一鞭的抽向她,她只能抱头鼠窜、尖叫连连。 几个仆佣眼看阎飞然一脸严峻,谁也不敢上前为小姐求饶,一直到柳思强等人冲进来,奋力抢走他手中的鞭子后,才停止了这一切。 但柳心韵身上已多处鞭伤,痛得浑身发抖、泪如雨下。 “婚事取消。” 阎飞然面无表情的扔下这句话后,用力的丢下皮鞭,转身离开。 柳家人面面相觑,不敢有异议,只担心这事一旦被传出去,女儿苦心维持的温婉形象将一夕全毁了。 * “痛……好痛……” “爷爷知道……爷爷知道……” 阎府内,孙介元眉头揪紧的看着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孙琼颐,心痛如绞。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谢总管不知道这个老人家是何许人也,但看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对他可也是恭敬极了。 大夫一来,看到孙琼颐身上的伤,先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后,才仔细把脉,一连开了好几张药方子,还有一些镇痛的膏药,坦言只能救救看了。 大夫一走,阎飞然回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孙琼颐,他抿紧了唇,正要走近她,孙介元转身过来,一见到是他,对他击出一掌。他狼狈的闪身,但另一掌又逼近,他仓惶的出手与他对招,但他哪是孙介元的对手,才没两下,就被连击了好几掌,口角渗出血丝的跌坐地上。 “老爷爷,我知道你气,但至少等我照顾好她,你再找我算账吧!”他拭去嘴角的血丝,认真的抬头看着他道。 “不用!”孙介元咬牙怒吼,高举起手又想劈他一掌。 “爹,别打……求你别打了……他是你的孙子啊!爹!”甫进门来的孙碧珊哽咽一声,冲上前去揪住父亲的手,跪地为儿子求情。 阎飞然一怔,“娘,你说他是——噢!” 他话语未歇,火冒三丈的孙介元踢了他一记。 “爹!”她脸色发白。 孙介元冷冷的瞪着拖肚子呻吟的阎飞然,“我只用一成功力跟你打,够客气了。” 阎飞然恶狠狠的瞪了回去,再不悦的看向娘,“你没有说错吧,他是我爷爷?” 她低头落泪,点了一下头。 孙介元没理她,他一手拿过春桃等几个丫鬟拿进房里的膏药后,全部交给阎飞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的照顾她,要不然,你就到外面去当乞丐吧!” “你——” 他冷睨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孙碧珊愣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爹、爹——” 阎飞然其实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看到床上的人儿如此虚弱,便要丫鬟们去端一盆温水进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脱下孙琼颐身上那破烂不堪的衣服,再用毛巾小心的擦拭伤口,最后涂抹上药。 这个夜对他而言,真是特别的冗长…… 第八章 “疼……好疼……” “嘘……你好好睡,我再帮你敷些冰凉膏药,你就会舒服些的。” 一连几天,阎府的东厢房内都传来孙琼颐的疼痛呻吟声,还有阎飞然温柔的安抚声。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孙琼颐没有醒过,她意识不清,迟迟没有脱离险境。 孙介元要大夫开最好的药,自责甚深的孙碧珊也差谢总管买了许多补血强身的昂贵补品,要丫鬟们费时费工的天天熬煮,慢慢的喂给她喝。 但她就是不醒,真的是急死大家了。 终于—— 今天,太阳露脸,孙琼颐似是感觉到脸上温煦阳光的暖意,她长而翘的睫毛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一双有些茫然、困惑的眼眸。 “醒了!她醒了!” 守在床畔照顾她的春桃们一见她醒了,先是开心的欢呼一声,但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的提醒彼此,“嘘,不能太大声,她还很虚弱呢。” 孙琼颐再次眨眨眼,这才看清楚四个丫鬟凑在床沿,睁大眼睛,一脸急切的看着她。 “还好吗?” “还痛吗?” 她皱一下柳眉,混沌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明白她们在问什么。 只是,恐怖的记忆被唤醒,再想到柳心韵用着如恶鬼般的狰狞表情往她身上抽上一鞭又一鞭的画面,她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哆嗦,仿佛再次感受到那被鞭笞时的椎心痛楚。 “痛——”她的全身都好痛。 “一定的、一定的,因为你的身上全是伤呢。” 春桃的声音充满同情,其他人也频频点头,下一刻,她们惊呼出声,因为她竟忍着痛楚,挣扎的要下床,几个人忍不住拉高了音调。 “你做什么?不是疼吗?怎么还下床呢?” “快躺好——” “不……这里是阎府,我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去……”孙琼颐咬牙忍着痛的回答。 几个丫鬟见拗不过她,连忙对着门外大叫,“少爷、夫人、老爷爷,快来啊,颐儿醒了——”这一叫她们同时又一愣,异口同声的问:“颐儿,你知道吗?你爷爷来了。” 她僵在床沿的身子——颤,怔怔的看着几人,“真的?” “真的,而且他还是夫人的亲爹、阎少爷的亲外公呢!” “是啊,一开始我们知道时,还以为你们乱伦了,结果,呃……你是弃婴,是爷爷捡到收养的,这你知情吗?” 她点点头,在她懂事后,爷爷就告知她的身世,但那一点也不影响她对他的敬爱。 可是那样刻薄无情的阎夫人怎么会是爷爷的女儿? “你受伤了,你爷爷打了少爷好几拳,还威胁他如果没有好好照顾你,就要他出去当乞丐呢!”春桃又说。 她皱眉,“爷爷要少爷去当乞丐、还打了他?!” “嗯,所以少爷这阵子都好乖,天天守着你、顾着你,就怕你死了——” “嘘!”冬梅不经意的瞥到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影,脸色刷地一白,连忙拉拉春桃的衣袖,对她使使眼色。 春桃也看到面无表情的阎飞然,她暗呼一声糟糕,随即低头闭嘴。 孙琼颐也看到他了,她的脸色一白,频频摇头,以惊惧的眼神看着他,“不!不要!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 阎飞然眉峰一拢,阔步走了进来,没想到她反应激烈的紧拉着春桃跟夏荷的手,害怕的哀求着。 “帮帮我……请帮帮我……我不要他靠近……够了,真的够了……我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我怕,我吓到了……我真的不要了……呜吗呜……” “呃,少爷——” “出去。”他的语调平静。 “可是……” “出去。”他的神情并不冷,但就是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势,  孙琼颐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可是柳心韵鞭打她的画面仍血淋淋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对她的怒与恨,完全是因眼前这个男人而起的。 几个丫鬟歉然的抽回自己的手,“颐儿,对不起。”她们只是下人啊。 几个人放心不下她,这一欠身出去,连忙的跑去讨救兵,没想到谢总管却说,夫人跟老爷爷出去找一些捕身药品,还没回来呢。 房间内,孙琼颐抱紧棉被的缩在床上一角,面露惧意的看着坐在床沿的阎飞然。 他极不喜欢她此时看他的眼神,里面有着惧意,也有一抹难言的悲愤。 润润干涩的唇,他开口道:“怎么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 “你是!你就是洪水猛兽,而我傻得去招惹你,”她吞咽一口口水,摇摇头,“可我学乖了、学聪明了……我想回去……” “颐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看着眼前这张俊俏桀骜的脸,她凄凉一笑,“我一点都没胡说,依你的风流性子,谁知道在我之前,有没有女人也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抓走、鞭打、甚至死了……” “绝没有这种事发生。”提起她被鞭打的事,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所以说我是惟一的‘幸运者’?”她话中带刺。 “这……” “说穿了,我只是你的代罪羔羊,柳心韵的妒火全是因你而起,而我这个无辜的人,却得背负你带给她的伤痛。” 他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那样丧心病狂的鞭打你。” “丧心病狂的人是你。”她气愤却又虚弱的打断他的话,“把女人视为玩物,玩一玩就可以扔了,柳心韵她……” “可我从来没有玩过她。”他也忍不住的打断她的话抗议道。 她别开脸。“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觉得好累了。” 他凝睇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蛋,心微微一揪,他抿了下唇,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先睡会儿,晚一点我再过来。” “不必了!” “颐儿一一”他的拳头握紧,克制那股快被她激起的怒火。 “真的,你放心。”她转过头来看他,语气平静的道:“我会跟爷爷说,不让你去当乞丐的,因为我孙琼颐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可以左右你这个风流少爷的命运。” 他蹙眉,“颐儿,我照顾你跟外公那句狗屁不通的话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因为——” “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痛苦的低喊。 阎飞然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告诉自己不要急,她才刚从一场恶梦醒来,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深深的再看她一眼,这才转身出去,将门给关上。 不知何时,她已经进驻他的心,甚至取走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感情。 他承认自己爱她。连他自己都讶异,他这个风流种的体内居然还有爱人的能力,对“爱”这事他十分确定,那时看到她伤痕累累的躺在血泊中,他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也就确定自己深爱着她,只是,她对自己产生排拒感 但不管如何,她醒了、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 “爷爷!” 躺在床上的孙琼颐一看到孙介元走进房里,忍不住热泪盈眶,挣扎着要坐起身。 “傻孩子,不急不急!”孙介元连忙上前,轻轻的将她扶起,“你受苦了。” 她的眼泪滚落眼眶,靠在他的怀中低声啜泣。 “看到你醒了,爷爷就真的放心了。”他微微的推开她,仔细打量她瘦削的脸颊与气色,“你得在这儿好好的养身。” “可爷爷,我想回龙头渚……” “不行,你的身子还太弱。” “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待在这儿了。” “不想待在这儿的原因是什么?” “我——”总不能跟爷爷说,她是因为对阎飞然极度失望吧!她只知道自己要离这儿远远的,永远住在龙头渚,那就不会再受伤害,这外面的人心太可怕、太丑陋、太自私了。 不舍的看着她的神情由落寞、害怕、再转为伤心,他知道经过这一切,她是被迫长大了。 他叹息一声,“颐儿,你什么都先别想,就算要回去,也得等身子调养妥当了,才能成行。” “可是——”她真的不想留下来了。 “回龙头渚一路颠簸,你承受得了吗?”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鞭伤,鼻头泛酸,更想哭了。 他爱怜的轻抚着她的手,小心的避开伤处,“有个人想跟你说话、跟你忏悔,不知道你肯不肯见她?” 她错愕的眼眸跟着他爷爷的目光移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一名朴实素净的中年女子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她皱眉,她从没见过这个妇人啊…… “你认不出来了?她是飞然的娘,我的女儿。” 孙琼颐的眼睛倏地瞪大,难以置信的将她仔细的瞧上一瞧,可是她与之前那个浓妆艳抹、全身珠光宝气的阎夫人实在沾不上一点边。 “她有话跟你说,看在爷爷的份上,听她说说好不好?” 她点点头,看着他先行出去,让她俩独处。 孙碧珊坐在床沿,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将柳心韵提出的活聘礼要求,及要人将她打昏送给柳心韵的事一一道来。 “我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她眼眶泛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孙琼颐不知该说什么,但严夫子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她还是爷爷的女儿。 她释然一笑,“没事了,一切都过去,只要你日后……” “我懂的,过去的我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个重生的孙碧珊,不会再那么讨人厌、刻薄的。”孙碧珊着急的抢话回答,但话一说完,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对不起。” 孙琼颐不介意的摇摇头,“不过,我很想知道爷爷跟阎夫人是怎么一回事?爷爷不曾告诉过我,他有个女儿。” 孙碧珊哽咽一声,想到那段逃离父亲的岁月,她的眼眶又红了。 “阎夫人——” 她拭去眼角的泪,“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我爱上一个声名狼藉的风流公子,爹阻挠我们在一起,于是我跟他私奔,此举自然是伤透了我爹的心,”她顿了一下,咽下哽在喉间的硬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一有孕,飞然的爹就不理我了,我也没脸再去找爹,几个月后,孩子落地,我越加辛苦,更不敢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那飞然的爹呢?” 她叹息一声,“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飞然八岁时,他靠着一张英俊的脸四处拐女人骗吃骗喝的,最后被一名吃醋的有夫之妇给乱刀砍死了。” 孙琼颐倒抽了口凉气,怔怔的瞪着泪水不停泛流的孙碧珊。 “飞然不曾见过他爹,可他的外貌、个性与他爹是如出一辙的。” 回忆过往,孙碧珊哭红了眼睛,也重新省视自己对儿子的放纵与不该,另外,自己也太在乎他人的目光,才会想攀亲附贵。 而这些都该有所转变了。 她将那些思绪暂时放下,既感动又愧疚的看着孙琼颐,“说来,是你代我承欢膝下,我理该好好的谢谢你,可我却恩将仇报,我真的是羞得无地自容。” “阎夫人,那事都过去了,请你就别放在心上。” 她哽咽的道:“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她看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拭去眼角的泪水,“我赶快去叫飞然来陪你——” “不!” 孙碧珊愣了一愣,不解的看着她,她以为她最想见到的人是儿子。 “不要,阎夫人,我不想见到他……” “这——为什么?”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见他。” 她一脸困惑,但见孙琼颐神情坚持,也只好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你若真的不想见飞然,我会要他别来这儿打扰你养病的,好吗?” “谢谢你了。” 她点点头,先行离开。 孙琼颐看着关上的房门,再将目光移到另一边的窗,凝望那湛蓝的天空。 对,她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回到龙头渚那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致下生活,远离这里的一切丑陋…… * 宜兴街上,“明来茶馆”的三楼,苏之农、林岚浩、郑秋远、马汉文边啃瓜子、剥花生,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突然改“吃素”的阎飞然。 从来他们的聚会一直都是在有胭脂味的地方举行的,没想到,昨儿姑娘们在他的怀中又磨又踏时,他这个大少爷居然大发雷霆,将那些姑娘全吼了出去,今天大伙儿提议要找个地方玩,他却提议来“茶馆”?! 拜托!这儿没女人,更没酒呢! “阎少爷,你在闷什么?倒是说说看啊!”林岚浩开口问。 但阎飞然只是一口一口的将茶水灌进肚子,理都不理。 几个好友互看一眼,耸耸肩,喝着茶径自聊开了。 “柳心韵的事听说了吗?” 马汉文这话一出口,阎飞然握住茶杯的手一紧,“啪”地一声,杯子应声裂开。 他怒不可遏的瞪着马汉文,“该死的,我说过了,不准在我的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飞然,我知道你气她,可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就是。她鞭打孙琼颐的事儿沸沸扬扬的传开后,众邻里一见到柳家人都是指指点点的。” “流言搞得柳家人不得不搬离春晓山庄,住到京里去。” “这几天有人从京城回来,说柳心韵的哭时笑、疯疯癫癫的,柳家人也不知所措,即使将宫里的太医都请去医治了,也没啥改善。” 几个人一句一句的说个没停,让面无表情的阎飞然没法子打断。 其实他们也觉得柳心韵挺可怜的,或许她就是太压抑真性情才会变得如此暴力。 至于小金跟小银,间接说来也是孙琼颐的救命恩人,所以阎夫人送给她们一笔不小的报酬,两个小丫鬟倒也聪明,早早就离开宜兴了。 “最可怜的是,柳心韵那条美人鱼变成人人害怕的吃人鱼,而那些名贵的鱼儿被扔在春晓山庄自生自灭的——咦,飞然,你干什么?” 林岚浩不解的看着阎飞然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吭的下楼去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真的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也许咱们应该去找那个天仙美人问一问,这事铁定跟她有关。” 林岚浩这一提议,几人连忙点头附和,从听到孙琼颐苏醒过来的消息后,他们就直说要去探望她,可阎飞然不肯让他们去,说她需要静养,他们这些人太吵了。 可这几天下来,他竟成了闷葫芦,他们不去了解了解一下怎么成? 于是几个人遂往阎府去,没想到却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对不起,除了我们还有阎夫人、老爷爷外,颐儿谁也不见。” 春桃四人挡在门外,几个人对视一眼,眸中浮上笑意。 原来,阎飞然的“闷”就来自此啊! 他们在门外拱手祝福孙琼颐早日康复、好好休息后,笑咪咪的离开了,这一趟可没有白走。 而阎飞然在离开茶馆后,到了空无一人的春晓山庄,一见到那些鱼儿生命力旺盛的在池中优游,这几日被娘耳提面命不准去见颐儿而闷透的心也总算舒缓了些。 他的目光定视着那条长得更肥更大的黄金鱼儿,略微思索了一下,勾起嘴角一笑,决定以这条黄金鱼儿当饵,钓钓那条美人鱼。 * 彩霞满天。 阎飞然一手捧着个陶缸,往孙琼颐的房间走去,不意外的,一到门口,就有四个娘子军挡道。 “对不起,少爷,老爷爷跟夫人都有交代——” 他以下巴努努手中的陶缸,“你们跟颐儿说,我是送礼物来给她的,看她要不要见我?” “礼物?”四个丫鬟看着他那空空如也的陶缸,不解的问:“就这个?” “你们烦不烦,去问就是了。” 几个丫头看他臭着一张俊脸,只得点点头,由春桃进房,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跟他点头道:“少爷,你可以进去了。” 他抿抿唇,越过几个丫鬟走进房间。 几天没见,孙琼颐的气色远比第一天他看到她时要好得多。 她目光直视着他手中的陶缸。 他在心中暗笑一声,将陶缸放在桌上,走到床沿坐下,挡住她的视线,也注意到她的身子突地一颤。 他忍不住出言调侃,“怎么,外面有四大女金刚,你还怕我吃了你?” “那陶缸里装的是什么?”她故意逃避他的问题。 他耸耸肩,“目前是空无一物,但是等咱们条件谈妥,装的便会是你心爱的小黄金鱼了。” “条件?” “嗯唔,门禁解除。”他直勾勾的看着她,“我想来看你,你不能拒绝。” 她苦涩一笑,“这算什么,以一条鱼儿来威胁我引” “不是威胁,而是谈和。” “何必呢,我跟爷爷已经谈好了,等我身子允许,我们就一起回龙头渚。” “我不准。” “不准?!我是你的谁?你又是我的谁?”她嗤笑一声,“我不懂,人心真的太复杂了,你喜欢跟女人在一起,认为女人除了陪男人睡觉外,一点价值也没有,为何这会儿又霸道的要我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女人留下来?” “因为你对我的意义不同。” “什么意义?” “我……”他实在不习惯说爱,这种感觉太陌生也太肉麻了,“我、我不想让你走。” “就这样?”她摇摇头,“你太幼稚、太可笑了。” 他一挑浓眉,“是吗?” “嗯。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的,一旦回到龙头渚,我还怕看不到黄金鱼儿吗?” 他笑了起来,“话是没错,但是被我带出来送给柳心韵的这一条应该意义不凡吧?要不然,你会为了一个陶缸而破例见我?”她语塞,对他那么容易看穿她的心事,不知该喜该悲。 “你想带它回去,是不?”他又问。 她是想,不过她才不会轻易妥协。“你要给就给,不给就请你出去。” “那就真的对不起了,我不给。”他挑挑浓眉,微笑的拿起陶缸离开,一派从容的将门给关上。 四丫头皱眉看着心情好像变得很好的少爷,见他走远了,忍不住纷纷踏进屋里问起孙琼颐。 “颐儿,你跟少爷说了什么?他看来好像挺开心的。” “是吗?”孙琼颐拧眉,她不觉得自己有说什么可以让他开心的。倒是这再来的时间里,她的心老惦记着那条黄金鱼儿,它当时只是条小鱼苗,而今,长大了吗?能适应这儿吗? 她这个守护神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过它了…… 第九章 一轮明月高挂,宁静的夜里偶有夜风拂来,叶片摇摆发出沙沙声。 辗转反侧的孙琼颐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起身。 她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春桃跟夏荷,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下了床后,发现自个久久未站的双腿居然有些使不上力。 她两手撑住床沿,借力使力踏了几步,慢慢的,脚适应些后,这才穿妥了衣裳,轻声的开门、关门,往阎飞然的房间走去。 她还是念念不忘那黄金鱼儿啊! 她边走边喘,终于来到他的房门前,她走到半开的窗户旁,一手扶着窗,侧头往里看,房里点了灯,陶缸正放在里头的矮柜上。 她咳着下唇,目光移到床上那个背对着门口侧睡的男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的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来到矮柜旁,双眸瞬间一亮,黄金鱼儿果然在陶缸里。 她忍不住露齿一笑,伸出手正打算将陶缸整个捧走时—— “你答应我的条件了?” 一个低沉含笑的声音突地在她身后响起。 她一愣,飞快的转身,撞上笑容满面的阎飞然,两人距离之近,几乎快贴在一起了。 她倒抽了口凉气,直觉的往后一退,却撞到身后的矮柜。 “小心!”他扣住她的纤腰,直接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 她愣了愣,虚弱的要挣脱,“请你放开我。” “是你自投罗网的。” “我……”她连忙别开脸。 他狡黠的执起她的下颚,逼她正视他,“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大半了吧?疤都掉了吗?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那都是我的事——” “不,那也是我的事,如你所说,你是我的代罪羔羊,我得一一的跟那些伤痕亲吻道歉。” 她粉脸一红,呐呐的摇头,“不必了。” “一定要。” 笑容满面的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床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的警钟大响,他对她的兴趣只是短暂的,最后她还是会被他弃之如敝屐。 “你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了!”她边挣扎边瞪着那张邪魅的俊脸怒道。 “你叫啊,这儿是我的房间,我可没有到你的房间去掳人,而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我、我只是来看鱼的……” “而我等着看你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沙哑着声音低语。 “你——” 他封住她的唇,无视她的挣扎,两手熟稔的解开她的衣衫,细细的落下碎吻,注意她脖颈间一道道粉红色的肌肤。 他爱怜的吻过这片新生的肌肤,大手再往下,欲拉掉她的肚兜时,外面突地传来春桃跟夏荷的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颐儿又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人抓走了,快来人啊……” “快放开我啊厂孙琼颐一听也紧张了,若是被她们发现她人在这儿,那…… “可恶!”阎飞然对那两个坏事的丫鬟真是气炸了!可他真的还舍不得放开身下的人。 才一会儿工夫,阎府已是灯火通明,一片闹哄哄的。 “你还压着我做什么,快走开啊!”她快急死了。 看她这么紧张,他反而不气了,他莞尔一笑,“这种画面让大家看看也挺好的。” 话语未歇,门“砰”地一声被人打了开来。 “飞然,快、快!颐儿不见了,这一次我可没绑她,她不知道——”孙碧珊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儿子居然还在…… 她忍不住出盲怒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压着一个女人不放?!” “飞然,你快去帮忙找颐儿,她身子弱,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孙介元也过来了,语调间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 完了!孙琼颐一听到爷爷的声音,呆了。 而在阎飞然要起身离开时,她反而抱住他不放。 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你怎么……” “别让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儿……”她以低如蚊蚋的声音要求。 “可是——” 他注意到外公看到那半垂在床沿的粉白色雪纺裙摆时,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他笑了笑,看看几乎将整个脸埋在他胸前的她,“可能来不及了。” 闻言,她的心猛地一震,慌了、急了。 “颐儿?是你吗?1” 惨了!她怯怯的转过头,看着一脸震怒的爷爷、阎夫人还有一堆挤在门口的阎府仆从,她羞愧的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更可恨的是,她的头顶上还传来阎飞然的狂笑声。 她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都是你!” 他可不在乎,开心极了。 众人一见这情形,除了孙介元父女外,全都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孙碧珊轻斥一声,大伙这才闭口,各自回房去睡。 而孙琼颐也趁这时推开了乐不可支的阎飞然,她急急的将衣服整理好,才羞惭难当的跟孙介元及孙碧珊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 两人看看微笑以对的阎飞然,再看看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的她,交换了一下目光,不希望她太难堪。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晚了。”孙介元如此说道。 孙琼颐点点头,一直低着头,在孙碧珊的陪伴下回到房间!看到春桃等丫鬟那笑眯眯的暖昧神情,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背对着她们,闭上眼睛假寐。 而今晚,心情最好的,当数阎飞然了。 不过,他的好心情也仅限于今晚而已。 * 晴空朗朗,阳光耀眼。 阎飞然神采奕奕的起床、梳洗、更衣,甫走出中庭,就听到大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蹙眉走过去一看,发现厅里堆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他问着一旁的下人,“这是干啥用的?” “呃,少爷,这今天天刚泛鱼肚白,夫人就交代我们到市集去采买这些东西,老爷子跟颐儿姑娘要回龙头渚了,夫人要让他们带回去。” “他们要回去?”他一愣,“为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只听春桃说,好像是颐儿姑娘的要求——” 这女人!阎飞飞气呼呼的往孙琼颐的房间走去。 果不其然,四个丫鬟都在帮她整理行囊?眼里还含着泪水。 孙琼颐一身素白绫罗大袖、金镯,美得过火,看来四个丫头还特别帮她打扮了一番,而她粉雕细琢的股上也有——抹明显可见的离愁,不过一看到他,她的表情就变得很淡漠。 “你这是干什么?”他冷眼问她。 还敢问她?经过昨夜,她还有脸留下来吗?她没回答,只是静静的收拾东西。 他怒不可遏的一把扯过她手中的衣服,扔到地上,“我不准你走!” “那你跟爷爷说去。” 她知道他怕爷爷,拿他来压他。 一想到那个老家伙,他撇撇嘴角,“我干嘛找他说,你留下来就是了。” “为什么又凭什么?” “因为——” “我也赞成她走。”门口突地传来孙碧珊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错愕的转身看着母亲,“娘,你——” 她摇摇头,“你的性子跟你爹太像了,颐儿若嫁给你,不会幸福的,”她边说边走到孙琼颐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我欠她的已经太多了,不想再害她。”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儿子。”他难以置信的出言驳斥。 她叹息一声,“就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才不想误了颐儿的终身,坦白说,她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来爱她。” 他仰头翻翻白眼,气炸了!“娘,你怎么胳臂净往外弯?” “我太了解你了,认真说来,你是个不成材的孩子,但那是我的错,我太宠溺你、放纵你,不过,那并不代表你就没有能力。” “好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我想先将颐儿留下来。”他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 “你要什么?又想什么?就这么一次机会,你说吧!” 孙介元走了进来,对这个游手好闲的孙子,非常不假辞色。 阎飞然先看看爷爷、娘后,目光再移回视线刻意避开他的倾城美人身上,认真的道:“我要颐儿当我的妻子,我想当一个可以让她倚靠的男人,我会好好的经营陶工坊,从此远离那些莺莺燕燕。” “口说无凭。”孙介元摇头,以一种他绝不可能办得到的眼神睨着他。 “飞然,娘太了解你了,你想要某个女人、想要管陶工坊,都是几天的兴头而已,一旦到手或觉得烦了,你还是依然故我。”孙碧珊对他也没信心。 “娘,你对我有点信心成不成?!” 他不知道娘看他这么扁呢! “可是——” 孙琼颐也开口说话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觉得你会改。” 他直勾勾的看着对上自己的淡漠眸子,“那你留下来,看看我会不会改。” 她摇摇头,“你这个风流公子只有一个女人怎么满足?习惯自由的你又怎么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去做生意?这对你而言,太辛苦了。” “辛苦是我的事,总之,你留下来,看看我为了你可以改变到什么程度。” “何必为我改变?” “因为我爱你。” “啥?”她错愕的一愣。 而孙介元、孙碧珊对这句话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阎飞然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甚至还因此俊脸发烫、心跳如擂鼓呢。 他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一下气息后,继续对她道:“反正我就是爱你,我不许你走,你要留下来当我的妻子。” “爱不爱这种话对你这种人而言,应该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吧?”孙介元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没错,当年你爹,这‘我爱你’三个字可以说是他的口头禅,可怜的是,每个女人都认真,结果——”孙碧珊叹息一声,看着仍一脸震愕的孙琼颐,“你别当傻女人,千万别信他,我就是一面镜子啊!” 听阎夫人跟爷爷这么说,她心中那被激起的波澜顿时静止,神情也转为平静。 阎飞然难以置信的瞪着两个扯他后腿的长辈,他快要气疯了,他这么认真,居然没有人相信他! 好,那就以行动来证明。 “我会做给你们看的,你们拭目以待吧!”他气呼呼的甩袖离去。当天,孙琼颐还是跟着孙介元离开了阎府。 * 时间一天天的经过,龙头渚的一切跟以前都一样,可是给孙琼颐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了。 一身素净白衣的她漫步在太湖畔,走进石灰岩洞里,想着跟阎飞然认识的种种,再看着已经长成一尾尾成鱼的黄金鱼儿,一颗心老是沉甸甸的。 在洞里待了一会儿,她回到村子,跟那些和蔼可亲的老公公、老婆婆微笑寒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心不在焉,即使回到屋子准备晚餐,她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阎飞然的话—— “反正我就是爱你,我不许你走,你要留下来当我的妻子。”她知道每个人都劝她不要相信他的话,可是她仍忍不住的想着,如果他的话是真的呢? 不!她用力的摇摇头,不会是真的。 她不能自欺欺人,她不该有奢望。 黄昏余晖下,孙介元扛着锄头回到小木屋,见到她杵在柴房里发呆。 这孩子回来也不过几天,就已失魂落魄了,这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她熬得过去吗?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看着她道:“在想飞然?” “是——呃,不是。”她红着脸尴尬的否认,这才发现灶里连柴火都还没生起,而天已快黑了。 “呃,爷爷,对不起,我马上准备晚饭……” “没关系的,来,我们到前面坐一下。” 他看着她的表情充满慈爱,但这看在她的眼里,却让她感到更不安、无奈。 她承认,她无法忘情阎飞然,即使每个人都说他不好。而她怕爷爷看出了这一点,又对她说上一串劝戒的话语。 “身子都好了吧?”他一坐下,就盯着她那张已恢复红润的脸庞瞧。 “早就好了,爷爷,你不用担心的。”她歉然一笑。 他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你想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尽管去。” “爷爷……” “我曾阻挡过飞然的娘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阻挡的结果是,她还是离开了,结局虽然不好,但她有了一个孩子老了可依靠,而你——”他不舍的看着她,“你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在心仪于飞然的情形下,要你下嫁他人,你也一定不肯的,可瞧瞧,”他的目光移到外面,看着屋外那冷清的村落景致,“岁月流逝,这里的人也将一个一个的凋零死去,哪一天爷爷也——” 她脸色丕变,“不会的,爷爷,你不会的!” “傻瓜,生老病死谁没有。”他泰然一笑,“倒是你,带你回来,本以为你可以忘记飞然的,可就这些日子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爷爷不想逼你,也不敢鼓励你,你自己的人生该自己决定,我不好也不该左右你的意思,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 “嗯。” 这一晚,她看着月色,思索再思索,一再的反问自己,她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 * 一片毛竹林下,风儿起,发出沙沙声响。 竹林下,占地广阔的陶工坊,高高的屋檐门柱上,挂子一块写着苍劲有力的“阎”字匾额。 马汉文、郑秋远、林岚浩、苏之农相偕来此。 这儿工人不少,一个个忙着弄那些花瓶、花盆、锅碗、酒器,再往里面走,那些以质地细腻、含铁量高的天然土所做出的紫砂陶器、彩陶、精陶一个个的让几名老师父盈握在手中,屏气凝神的画着、写着,雕刻出精细的花样来。 “可能吗?飞然这十多天来都窝在这儿,一步也没离开?” 林岚浩开始觉得阎夫人可能在开他们玩笑,这儿可以找到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 马汉文的视线来回的梭巡一遍,除了那些硬邦邦的陶器外,不就是一些粗鄙的男工,就算有几个女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姿色平庸到连碰都不想碰,这儿有什么好的,可以吸引阎飞然留在这儿十多天? 其他两人也相继点头,尤其这儿可能因为烧窑的关系空气窒闷,这对那个爱胭脂酒味的阎飞然而言,别说十多天,可能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吧。 这时远远的走来一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苏少爷、马少爷、郑少爷、林少爷,你们找我家少爷是吧?” 几个人看着他,点头致意,“何总管,你家少爷呢?”他是陶工坊的管事。 他点头笑道:“我家少爷正忙着呢,坊里的大小事他做得好起劲。” “骗人!” “我不信!” 几人频频摇头,何总管笑咪咪的引领着他们往里头走去,这不进来还好,一进来大家都被那烧窑、拌沙、搅土、拉胚的混合怪味给呛得咳嗽连连。 “喏,少爷在那里一一” 何总管手一指,就笑咪咪的先行离开。 可林岚浩几人看来看去,却看不到阎飞然在哪。 只见眼前大部分的男人都赤裸着上半身,脸上、身上甚至头发都沾了些灰啊土的,每个人看来都差不多。 “咦?你们怎么来了?” 好怪,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怎么会听到阎飞然的声音? “我在这里,你们在干嘛?” 眨眨眼,他们看着从混着沙土的池子里站起身来的 阎飞然。 “你是?” “你真的是?” “阎飞然?!” 几个人瞠自结舌,简直傻了! 老天爷,这个浑身脏污、灰头土脸的男人就是那个桀惊不驯、气宇轩昂的阎飞然?! 第十章 “砰”地一声,一身脏兮兮的阎飞然往眼前这片由蓊郁树林所包围的镜湖纵身一跳,溅起了不少的水花。 几个好朋友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瞪着他在池水里游泳,洗掉一身灰。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这里是位于陶工坊后方的山坡林地,水冷冰冰的、也没美人伺候,阎飞然却跟他们说,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这儿净身的。 “我确定他的脑子坏掉了。” “我也认为他病得不轻。” “我猜想他是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中邪了。” “不,他一定是吃错药了……” 几个人不住点头,觉得每个人的说法都有可能。 半晌,那名裸男上岸来,接过刚刚何总管交给他的干净衣裳穿上后,他一身紫色的圆领窄袍、宽带、配上金葱玉佩,整个人看来丰神俊朗、气宇不凡。 是嘛,这样的阎飞然才叫阎飞然嘛! 四人忍不住又频频点头。 但见他席地而坐,几个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坐啊。”阎飞然微笑的看着他们。 几个人一看那杂草地,犹豫的互视一眼。 “坐吧,弄脏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几个人再互看一眼,这才勉为其难的纷纷坐下。这一坐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因为真的不太舒适,他们好像还坐到碎石子,而那些粗糙的杂草也弄得他们不太舒服,浑身发痒。 可看看阎飞然,他好像坐在紫檀木椅上,一派轻松样。 “好了,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林岚浩开口,还是先将事情问清楚比较重要。 阎飞然也知道好友们对自己的转变一定难以接受,但这段日子来,他深深的喜欢上流汗的感觉,还有自己辛苦、努力数天,见到成品完成后的成就感。 看着他们,他将他会到陶工坊做苦力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几个好友听完他的一席话,一片静默。 半晌,马汉文开口,“我以为你对陶器没有兴趣。” 阎飞然笑了笑,“没兴趣可以培养,当年我娘一个女人家还不是学了起来,成立了陶工坊?” “可是你做生意数数银子就好,也不必这么苛待自己吧!” 他点点头,“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根本不懂,怎么管他们?” 好像也有道理,几个人再相互看一眼,无言驳斥。 “那——”林岚浩思索了老半天,才想到一句话问他,“那你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娘、你爷爷,甚至颐儿对你改观,进而认同你,是不?” 阎飞然勾起嘴角一笑,而众人都发现他的笑不再邪里邪气的,可以说变“纯”了。“一开始,我是那么想的,但后来几天,就以赌气的成分居多。我没吃过苦,也吃不了苦,可为了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我咬着牙撑下来,”他摇摇头,黑眸闪闪发亮,“所以你们今天看到的我,已经是这段吃苦的日子下来最干净的我了,前一、两天,我是狼狈不堪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那是可以想像的,众人纷纷点头。 “从一开始的赌气到现在喜欢上这一切,我觉得活得踏实多了。”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将改邪归正,不跟我们混了?”苏之农有点不舍。 “暂时不想混了。”他承认,“我不希望我描眉皓发、老老垂矣时,只能谈我跟多少个女人翻云覆雨,其他就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从不思索人生真谛的几人也一棒敲醒了。 没错,等他们发秃齿摇时,能跟子孙谈什么骄傲的事吗? 除了嫖妓、喝酒、玩乐,他们一事无成。 “我——我回去了。” “我也想回去了。” 几个朋友一一起身,目露复杂眸光的相互道别。 翌日,几个人都振作起来,有的开始发愤苦读,以期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要不,也开始参与家里的生意。 宜兴人对这几个闲闲没事干的贵公子突然变成正经人都很讶异,而他们的家人可是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少了这些出手大方的贵客,妓院、酒馆的生意是一落千丈,不少店家都苦思如何将这些贵容再找回来。 妓院找来更美更媚的俏姑娘,酒馆也购进各地名酒招揽生意,但他们左等右等、左盼右盼,就是等不到几个浪子回头的少爷上门呢! * 月色下,镜湖边,黑漆漆的草地上,一阵压抑着欢愉的呻吟声轻轻的随风吹送,一对男女裸着身体在草地上翻滚着,女人在男人的身下不停的蠕动呻吟,享受爱欲狂欢。 这一对过于专注办事的男女一直到办完事,穿好衣服起身离开后,都不知道这附近多了一个观众在看他们。 一直到两人走远了,阎飞然才从草地上起身往家里去。 他工作累了,在镜湖旁小睡一下,没想到睡得太久,夜色既黑,还有男女到这儿偷欢。 他看在眼里,心中波澜不兴,他对性那事儿近来是兴致缺缺。 这些日子来,一些不放弃他的莺莺燕燕总是往陶工坊跑,见他满身灰泥,明明嫌恶却又虚伪靠近,这倒也让他意外明白他的魅力是有限的,即使长相俊美,但若没有称头的衣裳、财富的陪衬,他这张貌若潘安的脸什么也不是。 思绪百转的他回到家,发现娘亲坐在大厅里等他。 “还没睡?” 她点点头,看着这阵子成长并且懂事许多的儿子,感到欣慰,他的身体毕竟也流着她的血,不像他父亲那样的怠情无能,先前,她对他不该信心全无的。 近来,她已忍不住的想要到龙头渚,去跟爹及颐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微笑的看着儿子,“娘是要告诉你,娘已决定明天一早就起程到龙头渚去,你要不要跟娘同行?” “不要。” 她一愣,“这——可是你不是想让颐儿知道你的改变?希望她当你的妻子?” 他露齿一笑,“这个决定是不会变的,但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我愿意等,只是——”他想了一下,“我有一件事,想请娘帮忙,我先回房去拿一个东西来。” 她一脸不解,但还是跟他点点头。 阎飞然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装着黄金鱼儿的陶缸,“这个请娘交给颐儿,它是属于龙头渚,不属于这儿。” 她明白的点头收下,看着他转身回房里去。 低下头看着黄金鱼儿,她微微一笑,既然儿子不愿意去,那她就将颐儿给劝回来。 * 孙碧珊在谢总管的陪伴下,搭马车到了龙头渚后,再搭小船进入山里的村落。 一见到这个被世人遗弃的朴拙、冷清的树落,再想到父亲带着颐儿一人在这儿生活十多年,她忍不住难过起来。 几位老人家知道她是孙介元的亲生女儿,都热络的跟她打招呼,并带着她到父亲的住处。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爹爹,眼眶微微泛红,他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这才让她释然的笑了。 “进来吧。” 她跟着他进到干净的木屋内,四周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孙琼颐。 “她到石灰岩洞去看那些黄金鱼儿了。” 她点点头,回头看了随行的谢总管一眼,他明白的将手中的陶缸放在桌子上。 他皱眉,“这个难道是——” 她微笑道:“没错,这是飞然当初从这里带走的黄金鱼,他要我拿回来给颐儿,说它是属于这里的。” “是吗?听起来他好像成长了不少。”孙介元的眸中有着笑意。 她点点头,眉开眼笑的将儿子这段日子的改变一一道来,孙介元听了颇为安慰,也频频点头。 她接着说出此行的目的,“其实除了让爹知道飞然的转变外,女儿更希望爹跟颐儿可以考虑搬到宜兴长住,好不好?” 孙介元毫不考虑的摇头,“我喜欢这里的环境跟人,不过,以飞然的改变,我会鼓励颐儿跟你回去。” “真的?” 他点点头。 当天下午,孙琼颐回来,看到黄金鱼儿,知道阎飞然改头换面的事,可是对回不回去宜兴,她却很犹豫。 “爷爷知道你舍不得我、舍不得这里其他的爷爷、奶奶,但龙头渚一直都在,我们也会一直在这里,你可以回来看我们的。”孙介元明白她的不舍。 孙琼颐的确很舍不得爷爷跟这儿的老人家,但她可更怕的是,不知道阎飞然的“本性”能被压抑多久?他的“认真”又能持续多久? 这一次再回去,会不会再有伤害呢? 孙介元父女俩互看一眼,由孙碧珊开口,“我知道过去种种让你对飞然很没有信心,但他真的很不同,你就跟我回去看看他,如果你觉得他还是老样子,要回来,我也不会阻挡的。” “颐儿,爷爷也鼓励你去,一来飞然已有改变,二来,你还是爱他的,不是?” 她咬着下唇,难以决定。 “与其在这儿过行尸走肉的生活,倒不如去接近他、感受他,幸福离你并不远啊,傻丫头。”孙介元握住她的手,眼中净是鼓励眸光。 她眸中泛着泪光的点头了。 在与爷爷及其他的老人家们依依不舍的道再见后,她跟着孙碧珊、谢总管离开龙头渚,前往宜兴。 * 朗朗晴空下,阎家的陶工坊里,沾了一身土的阎飞然看到何总管笑咪眯的朝他说:“少爷,有人找你。” “谁?” “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啧,我还以为是谁,我对女人没兴趣你不是不知道,撵她走,我还有事要做。”他摆摆手打发何总管。 何总管对他的反应其实并不意外,这段日子来,哪个姑娘到这儿不是碰了一鼻子灰给轰回去的?可是…… “少爷,这个姑娘你不去见,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去去去,本少爷说了没空了。” 看阎飞然好像要翻脸了,何总管实在很急,可偏偏他不能说出那位天仙美人的名字啊! 他叹息一声,跟少爷行个礼后,颇感无奈的回到门口,对着孙琼颐道:“少爷要我将你撵走,颐儿姑娘,你真的不让我报上你的名字吗?也许这样少爷他就肯见你了。” “没关系的,呃,我可以直接进去找他吗?” 孙琼颐的心情很好,没想到那个风流种真的对女色没兴趣了。 “当然、当然,阎夫人有交代,颐儿姑娘要怎么样都行的。” “谢谢。” 在何总管的带领下,她抚着一颗,卜通卜通狂跳的心,既紧张又期盼的跟随在后,一路上,她闻到了难闻的陶土味、烧窑味,也看到一些赤裸着上身工作的男子,他们个个灰头土脸,身上满是汗水。 见状,她更难相信,那个好逸恶劳、成天埋首女人香的阎飞然能待在这儿。 “少爷就在那里。” 何总管指着一名背对着她的男人!他赤裸着上半身,身上也有混着泥的汗水,她的眸中飞上一抹欣喜的灿光,这是真的,他真的为了她改变了自己…… 何总管示意工人们先行退出后,自己朝她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轻移莲步的走向他。 阎飞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认定了又是个来纠缠的女子,连头都没抬,冷着声道:“你还是滚吧,我阎飞然已经改吃素了。” 闻言,她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笑也没——”他突地住口,眉峰一拢,可能吗?这个声音不是…… 他飞快的转头,竟真的看到孙琼颐巧笑倩兮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凝睇着他,他看来真的好不一样了,他的身上有着陶土的味道、脸上也沾了些土,看来更有男人味,眸光炯炯有神,不再只有邪意。 “好久不见了。”她羞涩一笑。 他怔怔的看着她,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然后勾起嘴角一笑,“是好久不见了,大美人,” 两人四目胶着,任这段时间来的思念在眼波中流转。 半晌—— 阎飞然莞尔一笑,低头看着自己,再看看她,“你没有看过这么狼狈的我吧?” 她摇摇头,一脸认真的道:“我觉得现在的你最好看,看起来好不一样。” “喜欢吗?” 她低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他直瞅着她笑道:“相较之下,你变得更美了。” 瞧她那对如山柳眉、眼颦秋水的美丽脸蛋,她的一切无一不美,无一不让他想细细的以唇品尝…… 天!这安分了太久的身体再次起了反应了! “走!”他突地拉着她的手步出了陶工坊,往后山的镜湖走去。 孙琼颐不知道宜兴有这样的境外美景,几乎看痴了眼,直到突地传来“砰”地一声,她吓了一跳,就见湖中溅起了纷飞的水花,再看到被扔置在湖边的衣裳,她红着脸儿,连忙看向另一边。 “要不要下来?”在湖中的阎飞然朝她挥挥手。 她摇摇头,连看都不敢看他。 “我一个人游很寂寞呢!” 她一蹙柳眉,“我以为你对女色没有兴趣了。” “我是对其他的女人没兴趣了,你是惟一的例外。” 她灿然一笑,“原因呢?” “原因嘛——”他借由冰凉的湖水想浇熄心中的沸腾欲火,但看到她站在那里,微风徐徐、阳光怡人,身后有一片姹紫嫣红的百花为背景,她看来就是一幅生动的画,一幅会勾人魂魄的美女画,这欲火不熄反而更旺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语调真挚的道:“原因就是我爱你,我要你当我的妻子,这个原因,跟先前的一样,未来也会一样,它将是个永远不变的原因。”  . 她感动得眼眶泛红,在拭去滚落而下的泪水时,她缓缓的转头看着一步一步从湖中走向她的阎飞然,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裸男,但—— 很意外的,他居然不是全裸的,下半身还穿着裤子 注意到她诧异怔愕的眼神,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怎么,我改邪归正,换你想法不纯了?” “胡说!”可她还是忍不住偷笑,他的改变还真的不少。 “呵!你敢笑我?看我怎么修理你——”他一把揪住她拉下水,往湖中游去—— “嘿,我的衣服全湿了——” “湿了才好,湿了我就有理由帮你脱衣服了。”他喃喃低语,黑眸窜起了两簇欲火。 她温柔的看着为她改变的他,“你真的爱我,是不?” 他一笑,“嗯,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心那么好收买,取一条黄金鱼儿就被你勾走了一颗心。” “你错了。” “我错了?” “嗯,是一颗真心勾走了一颗真心,我也爱你啊,飞然,爱得好痴、好苦、好傻……”她的眼眸泛起了泪光。 “这样很公平,因为这段日子以来,我也尝到了所谓的爱得好痴、好苦、好傻的味道,所以,现在,我们得尝尝‘苦尽甘来’的快乐味道了,是不?” 两人深情的凝睇着对方。 阎飞然俯身,温柔的攫取她的樱唇,两手解开她的衣服,在她光滑的肌肤上一一印上深情的吻…… 一轮火红慢慢的由西降下,夜色逐渐吞噬橘红色的天空,慢慢的,月儿露脸、星光亮起,旖旎春光正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