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屁西施》 楔子 好渴……「小李,水壶空了,倒壶水来。」才同街坊去「探听敌情」,自外头回来的悦来客栈女掌柜郝凌车吆喝着店小二。 月前,五条街外的醉仙楼像要和她打对台,请来一个说书人,听说吸引了不少贪鲜的客人,今晚,趁著还不太忙,她便陪同前来邀约她的葛府大小姐葛若衣一起去尝鲜。 别的没注意,她有信心自己不会输,只是那说书人的故事还真不错听,难怪近来进帐少了那么一点。「勾践复国」,太教条的、忠肝义胆的她也不爱,但美女细作——西施的机智,她可就称佩了。 「咦,小李,你觉得葛府大小姐美不?」想他们杭州可是美女不少,而其中又有些人挺特殊,上街也会绕过来她这打声招呼…… 换了壶水,准备去歇下的小李睡眼惺忪说:「美是美,只是那破病身子让人不敢领教。」 不知他这掌柜的又想到什么了,上次不是才被那卖南北货的八卦女儿抱怨,帮了她倒忙,害她被她娘禁足。这会,目标转移到葛大小姐。 「你说……这被称为西施,是不是挺光荣?」 「西施是大美人,还不错吧,葛大小姐和西施啥关系?」话题怎么一跳那么远? 「嘿嘿,等我想想,明早你就知道了!」 ******** 隔天一早,朝阳才照亮杭州城最大条的街道,赶著摆早市的货郎、摊贩,或采买的人,这会全顾不得了,他们聚集在城里的布告栏前,看著上头的红条子。 「这红条子上写的该不是通缉犯?」 一教书的夫子将上头的字念出来;「杭州城三美——病猫西施,葛若衣;八卦西施,韦语埴;臭屁西施,姚采香。」 「嘻嘻,这谁写的,真是毒啊!」 郝凌车突然出现,带著笑问:「你们不觉得她们很美吗?」 是,是很美,但相信她们知道後,一定不会感到光荣,而郝凌车这么一搞,万一传出城去,只怕三人更难嫁了。 一年後,杭州城又搬来一户兵姓人家,那大女儿在几天後也被添了个绰号——蛮牛西施…… 序幕 蓦地,天空电光一闪,轰隆隆的雷声陡起,一股无形的杀气似乎也随著骤然倾盆的大雨笼罩著船舱、甲板上的每一个人。 大家面面相颅,纷纷拔起腰上的刀剑,在奔腾的雨势下,警觉又慌张的四处查看。 突地,电光再闪,映亮了站在青山山麓上十多条蠢动的黑色身影。 为首的蒙面男子站在突起的大石上,那双唯一露出的黑眸在滂沱大雨下,闪烁着嗜血冷光。 但让人更胆寒的是,黑衣人的身边就趴伏著一头黑豹。 在大雨映衬下,它闪著绿光的眸在黑暗中更显阴森。 看著它,商船上多名负责押运的侍卫忍不住猛吞口水,个个头皮发麻,有的人还惊慌、踉脍的倒退一步、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看苦他们,缓缓举高了手,那头黑豹倏地腾空一跃,直接扑向商船,锐利的尖牙马上咬住一名吓呆侍卫的颈脖+ 「啊!」侍卫发出一声惨叫。 瞬间,鲜血四溅,侍卫倒地…… 黑衣人身後的人影也在同时掠向商船,一场浴血战争在甲板上激烈展开,但这是一个一面倒的杀戮战争,倾盆雷雨中,侍卫们一个个倒地,黑衣人的眸中露出一抹奸佞的得意冷光…… 第一章 月明星稀的夜晚,京城的德亲王府里正举行一场喜气洋洋的成亲大典。 由於德亲王爷赵奕君与当今圣上私交甚笃,与朝中文武百官更是交情不凡,因此今晚这场婚宴是冠盖云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二十五岁的新郎倌赵建东斯文俊逸,眉飞色舞的与贵宾们点头致意後,挽著凤冠霞帔的新娘谢毓玉步人新房。 而喜幛高挂的礼堂里,众宫莫下上前跟笑容满脸的赵奕君、马姿晴夫妇频贺喜。 「恭喜啊,王爷,早知道当时的五岁娃儿长大後是如此俊秀的文武全才,我实在该跟你抢著领养才是。」粱大人如此说。 「没错,没错,今儿还为你娶到了京城第一美女当媳妇,可真是羡煞人也!」何将军也如此笑道。 闻言,年近五旬,方面大耳,浑身上下散发著一股贵气的趟奕君与优雅纤细的马姿晴是笑得阖不拢嘴。 就在众人谈笑道贺问,在王府东厢的楼阁屋檐上,头顶白玉冠的赵文步抿著薄唇,双手当枕的躺在他的宠物「风」——一头黑豹身上,复杂的眸光凝望著天上的皓月,在听到大厅里再度傅出震耳的鼓掌声後,他侧转过身,将目光落在再度回到大厅的哥哥赵建东身上。 斯文有礼的他跟每一个人点头称谢,赢得一个又一个的恭喜声—— 「原来你在这儿呢!」两道黑影跃上屋檐,一左一右的坐在赵文步身边。 原本伏著身的风拾起头来,在主子的两名友人亲密的摸摸它的头後,才满意的再低下头。 「心情不好吧?心上人嫁给了自己的哥哥。」朗目疏眉的江至祥看著眸中闪过一道苦涩眸光的好友。 「最恨的应该是你爹娘吧,如果他们没有领养赵大人的遗孤,你也不会有一个一天到晚跟你比较的哥哥,心上人更不会琵琶别抱。」玉树临风的孙康义说话一向毒,但也一针见血。 赵文步抿著唇,目光转了回来,看著天上明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跟赵建东相差三岁,曾听爹娘说,趟建东的父母在一次南游江南时,马车不小心翻落山崖,双双丧命,爹娘不忍见他幼年失亲,遂将其领养。 爹娘将赵建东视如己出,在他有记忆以来,他这个亲生子有什么,「哥哥」也一定有,而赵建东也很努力,在文武学习上,皆胜自己一筹。 所以,在爹娘的眼中,赵建东是最优秀的,而他更是被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产生了自卑感。 然而,日益长大的他却也察觉到这个人人赞不绝口的哥哥,其实有一个相当自私的癖好。 他喜欢抢夺他这个弟弟喜爱的东西,不管是人、事、物。 他曾跟爹娘说过,但他们却觉得是他想太多、他心态不平衡—— 好,他不平衡,那他也不必努力的去做一个优秀的儿子。 歌、舞、玩、酒、女人,他样样皆来,再豢养一头黑豹当宠物,让人望之生畏,让爹娘看了头痛,让那个优秀的哥哥可以尽情独霸众人对他的赞赏目光。 而他则落得统袴子弟、浪荡子、花花大少、吊儿郎当、邪淫不正、冷酷淡漠等「美名」 「好像发生事了?」江至祥好奇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思绪百转的他转过头,看到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突然进来好多名大内侍卫。 「怪了,怎么大夥那么惊慌?」孙康义下解的瞪著乱成一团的大厅。 蓦地,赵建东抬起头来,梭巡的眸光往四周扫了一下,瞥到在屋檐上或躺或坐的三人後,他指著赵文步道:「他在那里。」闻言,那群大内侍卫身形一凌,掠向赵文步,将一脸莫名其妙的他从屋檐上揪了下来。 风见状全身绷紧,身子一纵,欲攻击扣住主于手臂的大内侍卫,但立即被趟文步阻止。 「风,不可以!」 它怔了一下,灵巧的转身,跳跃回屋檐,伏身,虎视眈眈的看著该名侍卫。 孙康义跟江至祥对视一眼,拍拍它的头,飞身而下,与赵文步站在一起。 众宾客看著这三人,目光最後都聚集在长相俊美的赵文步身上。 身著绸缎白衫的他五官细致绝伦,但身上却带有一股混合著冷峻与邪气的气质,也就是这股气质让这个原本在个性上就难以捉摸的小王爷,看来更像那头伏身在屋檐上的黑豹般危险,令人望之却步。 「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文步冷眼睨了面带怒火的父亲一眼。 赵奕君抿紧唇,突地扬起手,「啪」的一声,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爹!」他难以置信的瞪著父亲,孙康义跟江至祥更是错愕。 「你越来越胡闹了,连杀人劫船的事你都敢做!」赵奕君气得浑身发抖。 「爹!」他抚著发疼的脸颊,愤恨难平的瞪著父亲。 「从江南欲进京的两艘花草山石、手工丝绸的商船全被劫了,除了一名侍卫侥幸逃过——」 「那关我什么事?!爹为什么以为是我干的?」他咬牙切齿的打断父亲的话。 「那名重伤的幸存者在几天前才恢复意识,他一开口就说他看到一头黑豹,而商船被劫的时间是上个月十五,江南运河的青山段。」 此言一出,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三人全愣了愣,那个时间他们三人的确跟风在运河的青山段附近游山玩水,但三人一豹同行,赵文步跟风根本下曾落单过,而且,那日乍後他们就北上,压根下知道商船被劫之事—— 再说,众所周知,商船载运北上的草木花石,乃是皇上为了修筑赐子玉成公主与状元郎的新居华宣园而派员下江南搜寻购买的,那近千匹的手工丝绸更是为了制作公主的霞帔及新衣。 赵文步脑子没坏,怎么会去干那种砍头的事?! 「爹,我想弟弟下会那么胡涂的,何况,他若要做坏事,也犯不著带自己的宠物去,让人马上联想到他。」 赵建东此话一出,众宾客倒是频频点头,直道:「言之有理。」 赵奕君与妻子交换了一下目光,看向小儿子的眸光立即飞上一抹歉意。 赵建东继续道:「爹、娘,我以为此事固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但公主的新居与嫁衣之事更迟不得。」 闻言,众人又是频频点头,纷纷建议道—— 「建东是个文武全才,思绪缜密的人,这事若由他去办,一定妥当,那群贼寇肯定也奈何不了他。」 「没错,不过今天刚新婚,这人生三大喜之一,总不能弃新娘子不顾吧——」 见众人议论纷纷,赵文步一脸的嗤之以鼻,他哥哥是个大红人,大家总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坏事套在他身上,他也习以为常了。 「谢谢众长辈们的厚爱,但我认为也该给我弟弟一个机会。」赵建东神情诚恳。 但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那个成不了事的浪荡子能干什么?」 但独排众议的赵建东走到一脸淡漠的弟弟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再看著众人道:「我对他有信心,更敢以生命当赌注,杀人劫船的事绝不是他做的,我更相信他能负责采买押送遭劫的货品这事,圆圆满满的回到京城来。」 此言一出,众人对他展现的兄弟情更是赞誉有加。 赵奕君跟马姿晴则感到汗颜,他们这亲生爹娘对自己的儿子反而没有信心。 稍晚,赵奕君带著赵建东、赵文步两个儿子与那些大内侍卫前往宫中面圣,赵建东再现兄弟倩深,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请皇上给弟弟一个机会,让他下江南去负责花草山石与布匹的押运工作,他则会追查那批贼寇,还弟弟一个清白。希望弟弟能感念他的用心良苦,摆脱「成不了事的浪荡子」之名,好好的办妥此事,也改变众人对他的印象。 皇上感念他的兄弟情,所请恩准。 翌日,在孙康义、江至祥两人自愿陪同下,赵文步面无表情的带著风前往江南。 xxxx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快马奔驰,赵文步、江至祥、孙康义三人与风在八月十三即抵达杭州。 这段疾行南下的日子,三人都只有小憩片刻,就急急上路,所以到达目的地,江至祥跟孙康义什么都不想,只想先投宿,睡个好觉再说。 夜色如墨,时为三更天。 城中悦来客栈早已熄灯,江至祥、孙康义敲门投宿,却见赵文步翻身下马背,拿走了挂在马袋里的酒瓶,拍拍风的头,「走。」 「你不休息?」孙康义皱眉叫道。 他摇摇头,跟著风往西湖走去。 「怪人一个。」江王祥摇摇头,跟著孙康义踏入客栈。 夜色深沉,四周只有唧唧的虫鸣声,赵文步一人一豹的来到西湖湖畔,他坐下,风则温驯的趴坐一旁。 他拿起酒啜了一口,风将头靠过来,他露齿一笑,喂了它一口酒,这才凝睇著眼前倒映著天上明月的湖面。 事实上,这一路下来,他脑海中一直有个解下开的疑问。 他很清楚哥哥是不喜欢他的,虽然他一向会作表面功夫,但他这次这么力挺自己,甚至赌上自己顶上人头,也实在太诡异了。 思绪问,蓦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风立即警觉的挺直了身子,他轻轻的拍拍它的头,看著一名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湖畔,她深吸了一口气後,突然纵身一跳—— 他神色丕变,急忙施展身形掠身而去,一个蜻蜓点水,及时在女子上半身落水前,将她拉了上来,平放在湖边。 就著月光,赵文步打量起这名一身上好月牙丝绸裙衣的绝色女子。 她粉妆玉琢,美若天仙,水漾的肌肤在月光下更显晶莹剔透,尤其那双水灵秋瞳盈盈照人,竟让他这玩过不少女人的小王爷也看痴了眼。 相对於他的仔细打量,姚采香仍处在极大的震撼中,但这倒不是震慑於眼前这头顶白玉冠的男子美如潘安的容颜,而是半夜三更的,这人不睡到湖畔做啥?! 火气一上,她沉著一张臭臭的粉脸,坐起身来,却惊见一双绿色的眸子紧盯著自己。 她猛抽了口凉气,下意识的急往後退,没想到,噗通一声,她再度跌落西湖。 赵文步直觉的再伸出手要捞起她,没想到没抓到她,反倒拉到了一条绳子? 绳子被人用力拉直了,他皱起浓眉,看著那名落水的女子拉著这条绳子从湖中爬了上来,喘著气儿,站在湖畔。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绳子的一端就绑在这名花容月貌的女子腰上,另一端则绑著前方不远的大树干。 这夜色黑,再加上他刚刚只盯著她的脸看,所以才没看到她身上绑著绳子—— 而浑身湿透的姚采香正拚命的吞咽著口水,戒备的眸光紧盯著那头乌漆抹黑的黑豹,心跳如擂鼓的她顿时警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反应。 该死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吧?! 不行,她一定要忍住,忍住! 但能怎么办?她只要一紧张,就会「排气」,而且还是颠覆了「臭屁不响、响屁不臭」这句古话,两者皆具的「臭屁西施」,而那屁声一响,可是惊天地、泣鬼神,闻者莫不立即遁逃,连她的亲人也不例外—— 所以,她的作法是一有「屁」意,就先奔跑回家,可此刻,她不敢啊!这头豹盯著她—— 「看来你不是要自杀吧?」趟文步抿起薄唇,用力一扯那条绳子,就将她扯到自己的怀中。 浑身湿透的她柔软胸脯就抵著他硬挺的胸膛,手扣著她纤细的腰身,他眸中立即闪过一道漫下经心的愉悦感。 呵,这个天仙美人的身材可真婀娜呢。 「放开我!」他的怀抱意外减低了姚采香的紧张感,她困惑的发现自己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些。 「除非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他不解的拉拉她身上那条绳子。 哪来多管闲事的家伙!姚采香皱紧了一双柳眉,咽了口口水,不安的再瞥那头动也下动的黑豹一眼。 「放心,它是我的宠物,除非有我的命令,不然它是不咬人的。」 养黑豹当宠物?这人八成疯了!她在心中嘀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细细的看著这张贵气十足的轮廓,连他的口吻也带著霸气,「你不是当地人。」 这句是肯定句,要不,只要是当地人就一定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摇摇头,「我不是,所以我下明白为什么有人三更半夜的来这儿跳湖,身上还绑著绳子?」 果然不是当地人,而她可不想自己的事迹传到其他县城去,那就——「我、我是来钓鱼的,成吗?」 他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杭州人是以这种方式钓鱼的?那你当饵吗?」 问那么多!她不耐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很忙的——」 她挣扎著要离开他的怀抱,但他还是将她扣得牢牢的,更进一步调侃道:「还是你学诗仙李白要捞月?」 她嗤了一声,「对不起,我还不想死啊。」这人真够罗唆的! 「是吗?怎么我觉得你在找死?」 她撇撇嘴角,「我这么做一定有我的理由,烦请你走远一点,别妨碍我!」 他蹙眉,她说话还真不客气!他勾起嘴角一笑,放开了她,退到一旁坐下身,准备瞧瞧她在搞什么? 姚采香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目露犹豫之光,但再想到後天中午,她就得当众表演跳下钱塘怒潮一事—— 罢了,将他当成隐形人吧! 她走到湖畔,硬著头皮往下一跃,噗通一声掉入湖中後,再拉著绳子爬上岸来,然後再纵身入湖……如此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 八成是个疯子!趟文步看了几遍,忍不住打起哈欠。 真是的,破坏了他独自赏景的乐趣。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才注意到他的宠物正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风发现横越在草地上的绳子一下子落地,一下子又被拉得直直的,於是就以绳子为中线,左右的跳跃起来,跳著跳著,它居然咬住绳子左右撕扯起来。 趟文步皱起浓眉,看著前方又传来噗通的落水声,再转过头来时,风锐利的牙齿已将绳子咬得稀烂,眼看就要断了。 果然,在姚采香拉直绳子後,「啪」的一声,一条绳子断成了两半,他身後立即传来惊惶失措的求救声。 「救命啊!我、我不会——不会游泳啊!」狼狈不堪的姚采香在水中奋力挣扎求救。 赵文步走近湖边,蹲下身,看著她与死神搏斗,一挑浓眉的笑道:「我以为你在钓鱼?」 还有心情打趣?!「我钓什么鱼啊?快救我上去!呃——咳咳咳!」这一咳,她可连喝了好几口水。 赵文步抚著下颚,装出一脸沉思状,「换我钓你这条美人鱼?」 她眼一瞪,但仍不忘以双手拍打著湖面,「你这人怎莫名其妙的?快、快救我啊!」 他摇摇头,「不是有人请我走远一点,别妨碍她?」 意思是不救了?她难以置信的瞪著他,却因此忘了拍打湖面,直到水淹过口鼻,她才吓得以狗爬式的奋力挣扎,将头伸得直直的,恶狠狠的边拍水边怒视著岸上眸中带笑的男人。 「我、我要你妨碍的时候,你又不妨碍了,你这人怎见死不救?!」 「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样跳下爬上的是要干什么?」 「你先救我,我快溺毙了!」 「那最好,等你昏厥过去,我就嘴对嘴渡气救你,明正言顺的一亲芳泽。」他露出一抹可恶的笑容。 天,敢情她碰到一个色狼了?! 快溺毙的姚采香有打人的冲动了,但她知道没上岸她什么也不能做,而且应该有更好的惩罚方法。 「好好好!你拉我上去,我就告诉你我这么跳下爬上的干啥!」 他点点头,满意的伸出手拉住她拍打挣扎的小手,没想到她居然用力一扯,硬生生的将他反拖下水,噗通一声,搞得他也成了落水狗。 这算是她小小的回敬吧,姚采香紧紧扣住他的手臂,除非他想跟她这个臭屁西施一起赴九泉,不然他铁定得一起将她带上岸去。 但赵文步可不想死,浑身湿透的他将这个可恶的大美人扔上岸去,自己要上岸时,冷不防的被狠狠踹了肩膀一下,他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又落入水中。 再上岸时,那条扯断的绳子孤零零的躺在草地上,美人不见纵影,而风还在把玩另半条断绳—— 静夜,薄雾入林,若非有断绳为证,他真怀疑自己是否遇到了鬼魅? 他摇摇头,转身步往客栈,风立即跟上。 约半炷香的时间後,他们回到客栈前,不想再扰人,赵文步施展轻功跃上二楼进入客栈,风也尾随在後。 而一人一豹仅在走廊走了两步,右侧转角一间仍透著光的客房立即打了开来,江至祥跟孙康义就站在门口。 「你回来——」江至祥皱眉看著跟落汤鸡没两样的好友,困惑的瞥了外头一眼。不对,外头月明星稀,没雨啊!「你怎么了?」 「不会想不开,半夜跑去跳湖自杀吧?」孙康义出言调侃。 「我是倒楣,遇到一个疯婆子!」赵文步没好气的抿嘴回答後,迳自进入房间,换下衣物,拍拍风的头,上床,阖上眼睛。 这——江至祥跟孙康义还等著问他遇到什么疯婆子呢?但看情形…… 「算了,算了!回房睡了,也许有艳遇舍不得说呢。」孙康义那张斯文净白的脸飞上一抹失望神情,再与江圣祥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人便让出这间上房。 三人虽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但就数赵文步这个小王爷最尊贵,他们两人的父亲一为文官一为武官,但都仅是五品官员。 不过,赵文步是个好相处的人,虽然偶尔脾气古怪了些、淡漠了些,但真的疯起来玩时,他可比任何人都疯。 而身为他的朋友,他们也明白,那通常是他心有失落时,自我堕落或自我宣泄的方式。 尤其心上人谢毓玉成了他的大嫂後,这段时问以来,他可让人更捉摸不定了。 xxxx 「哈啾!哈——哈——啾!」 姚采香浑身湿透的冲回家中,却频打喷嚏。 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害的!在狠狠的踹他一脚後,怕被他逮著,她还躲在草堆里,屏住气息的动都不敢动,一直到他们走远才敢回家呢! 「哈——啾!哈啾!」 她换下湿衣裳,拿条乾布巾,擦拭头发、身子,才穿好肚兜,就有一盏烛光由远而近的往她房间而来。 她脸色一变,急忙将那堆湿衣服塞到床底下,将布巾扔到一旁的屏风上,跳进被窝里装睡。 门被打了开来,光听那轻柔的脚步声她就知道进来的是她的娘。 「别装睡了,你头发还湿答答的,怎么睡呢?」一脸慈爱的温淑茗坐上床沿,拉下女儿蒙住头却露出不少湿淋淋发丝的绸缎被子。 姚采香吐吐舌头,坐起身来,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她身後。 「你爹没来!但那不代表他就不知道你趁著夜色又跑去跳湖了。」温淑茗那双同女儿一样的美丽秋瞳有着不舍、难过及无可奈何。 姚采香则垂低了头。 温淑茗叹了一声,握住女儿的手,「采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娘,我知道,可是我已经说了大话,夸下海口了。」她不敢抬头,咬著下唇道。 「那也不该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可话都出口,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怎么这么倔呢,孩子。」 她静默不语,这一次是非做不可,事关她的终身。 温淑茗对这个女儿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娘知道你喜欢说大话、爱臭屁,但说穿了,你只是以自大来掩饰自卑,可傻话出口就算了,何必还去做呢?」 「娘,臭屁要有臭屁的本钱,不能说说就算,就算以前不会,说了大话以後也得逼自己学会。」她抬起头来,神情倔强。 她难过的摇摇头,「可我们已经让你的行为吓得快破胆了,」她哽咽一声,摸摸女儿粉嫩的脸颊,「娘知道你很介意你放屁的事,那也造成了你的自卑心态,可是你要记得,这事只有家里的人知道,你不必这样不要命的去向外面的人证明自己有多勇敢。」 「娘,不会有事的!」姚采香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十六岁的脸上有著超龄的成熟神情,「绸缎厂天天赶货,你肯定累坏了,早点去歇著吧。」 她皱眉,「你还是不放弃——」 「娘,你知道我的个性。」她再次低下头来。 是啊,说也说不动,劝也劝不听!她知道她心里苦,因为有那个「缺陷美」,她乾脆让自己变成一个口说大话的人,继而成为杭州媒人的拒绝往来户,为此她甘之如饴,因为她能隐藏自己的缺陷美。 偏偏她这个娘又无计可施!老天爷对采香开了一个大玩笑,她会放那种连环大臭屁乃天生体质,紧张所致,根本无法医治! 温淑茗凝睇著再次拿起布巾擦拭长发的女儿,心沉甸甸的—— 第二章 翌日,日上三竿。 一脸斯文,留著八字胡,一身圆襟大袖官袍的杭州知县偕同师爷急匆匆的赶至悦来客栈。 「知县大人,早啊。」女掌柜郝凌车笑咪咪的迎上前去,三十五岁的她是个大嗓门,为人热心,但就不知怎的常帮倒忙,所以有人还不屑让她帮忙呢。 但她真的是好心,好心哪! 知县没有理会她,只顾著在客栈里上上下下的找人。 她受不了,乾脆挡到他前面,「知县大人在找谁啊?」 「有没有三名外地来的少爷?个个看来尊贵无比,还有一头黑豹随行?」 她皱眉,「是有两名外地少爷,可是——」 「那人呢?」他急迫的问。 她指指楼上,「还在房里睡呢!」 就在她说话这当下,二楼上房的门开了,陆续走出三名俊逸的少年,而其中又以那名身穿白衫绸缎、头顶白玉冠的最为俊美,不过,他此刻脸上面无表情,身边还有一头黑豹跟著,看来还真让人发寒呢。 郝凌车的绰号就叫「好邻居」,但一看到这阵仗,即使客人的惊愕呼声纷起,她也无法发挥好邻居的本色,心跳两百,吓得倒退一步,但是有人—— 「杭州知县李战参见小王爷。」留著两撇八字胡的李战一上前就要弯腰行礼,但这身子竟弯不下去…… 孙康义跟江至祥交换了一下目光,看著赵文步以手上那柄灌注了内力的扇子阻遏了他的动作。 赵文步抿唇,「李知县已事先知道我们会来这儿?也知道我们所为何来?」 李战愣了愣,「是的,德亲王府已有飞鸽传书至本县,但不知小王爷等人动作如此迅速,所以迟来迎接——」 「够了!」他抿抿唇,难掩下悦,看来一定是他爹、娘怕他搞砸了事情,所以还要这儿的知县帮忙照应著。 他以眼角余光瞥了瞥客栈里议论纷纷的客人後,立即步出客栈,风及两名友人尾随,李战跟师爷也急忙跟出,但就是不敢靠近风。 一行人又有一头黑豹在,相当引人侧目,赵文步只得要李战带路,前去杭州府衙。 郝凌车跟多名客人走出客栈门口,引领望著几人,喃喃道:「这个小王爷看来跟臭屁西施还挺登对的,但就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机会碰面?而碰著了面,会不会擦出火花呢?」 她回头唤了小二,「我出去一下,店给我顾好啊。」 她要找臭屁西施去。 xxxx 赵文步等人一在杭州府衙的厅堂坐定,即开口问李战—— 「李知县,那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启禀小王爷,这姚记绸缎庄乃本地最大,所产布料品质最好的绸缎庄,他们近日已日夜赶工,但由於是手工绸缎,若要备妥一船,最快也得再等一个月。」 一个月?他眉儿一皱,「那花草山石?」 问到这儿,李战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更棘手了,上回那一艘船几乎搬空江南一带最好、最奇异的花草山石,如今要再收购,恐怕时间得耗得更长。」 没有一个好消息,赵文步抿紧了薄唇,眼神更冷。 「呃,但就不知上回那两艘船失去的货物可有下落了?」李战将脑筋动到失物上。 「事可以多做,但话最好少说。」赵文步给了他一记冷眼。 商船、粮船被洗劫一事,为了怕引起百姓恐慌,宫中有令,除了要江南运河经过的各地方县衙加强戒备外,也绝对禁止任何人泄漏口风。 所以赵文步这一记冷眼,可让李战记起这事儿,急忙闭口。 「我想见见姚记绸缎庄的当家。」赵文步又道。 他连忙点头,「呃——我马上带小王爷去。」 李战先派属下快马去通报姚家,接著备轿,带著贵客前往姚府。 而此时,郝凌车也正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钻来钻去,很快就来到东城「姚府」的巷子口。 但——怎么姚大爷姚伦德偕著妻子温淑茗、儿子姚宇钧都站在门口,那臭屁西施呢? 她本想走向前去,但此时却有好几匹坐著衙役的快马在姚府前停下,她定睛一看,就知道是开路的。 她思索一会儿,缩回巷子,没多久便见到三顶大轿子来到了姚府大门前。 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陆续下轿,风则状甚悠闲的跟在主子身边,李战及师爷殿後,姚家三人拱手、欠身向众人行礼後,一行人全进了姚府。 郝凌车看著关上的大门,想了一下,即绕到後门,看看能下能找个地方溜进去。 姚宅大厅里,赵文步正打量著姚伦德,一身上等蓝绸的他看来沉稳俊逸,其妻温淑茗,人如其名温柔娴淑,两人之子姚宇钧更是斯文挺拔。 而姚宅则是一处杨柳轻垂、莲荷池塘、叠石造景、曲桥流水兼具的林园宅第。 赵文步啜饮茶香,将杯子摆上茶几後,正视著姚伦德道:「贵厂如今的出货速度无法再加快?」 「的确有困难,在於人力——」 「臭屁西施,这儿啊!臭屁西施!」蓦地,外头传来郝凌车的大嗓门声。 「你在那儿干什么?」一个不耐的声音跟著响起。 「有小王爷来你家呢,我来跟你通风报信的。」 「免了,你知道我对公子哥没兴趣,对什么小王爷更没兴趣!」 「臭屁西施,人家长得很俊,还有一头很威武的黑豹跟著——」 「你说什么?!」那个清丽如银铃的嗓音立即变得尖锐。 就在此时,赵文步也觉得这个声音是越听越耳熟,好像是—— 昨晚拉他落水,还踹了他一脚的疯婆子! 「呃,小王爷,对不起!」温淑茗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急忙偕同儿子奔出大厅,果真见到女儿跟趴在围墙上的郝凌车交谈著。 「采香,郝掌柜,家有贵客呢,你们的嗓音——」 「呃,我先走了!」郝凌车一看到趟文步跟那头黑豹也从大厅走了出来,连忙闪人,但一个不小心,「砰」的一声,屁股重重落地,痛得她龇牙裂嘴,唉唉叫痛的离开。 而姚采香一转身过来,没想到就正对上昨晚那张俊颜,她忍不住皱眉。 「又见面了。」赵文步扬起一道浓眉,那双沉潜的黑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思绪。 「又见面了?」孙康义、江至祥两人互视一眼,再将目光移到眼前这张犹若朝霞映雪的天仙美人身上後,孙康义微笑的走到赵文步身边,以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询问。 「这就是昨晚的艳遇?」 他嘴角露出了点笑意。 「你们见过面了?」温淑茗困惑的眨眨眼,再看看也同样一脸困惑的丈夫跟儿子。 「姚大爷,你这个女儿可不可以借我一下?」赵文步转回身,看著姚伦德。 他一愣,「呃,这个——」 「我想了解一下丝绸的制作过程,她既是令嫒,对这些程序定当不陌生吧?」 「那是当然,采香对这方面很清楚、很熟悉。」他有点尴尬的回答。 「这就行了,那就请姚姑娘带路吧。」 「我?!」姚采香怔怔的瞪著他,就不知道他想干么?不会想报老鼠冤吧? 「姚姑娘,这可是你的荣幸,还不带小王爷去!」李战在一旁催促。 虽然这个臭屁西施在杭州是出名人物,也因为爱说大话被列在不适任贤妻良母的黑名单中,但她的外貌倾国倾城,也莫怪乎小王爷指定要她带。 荣幸?!姚采香才不要这个荣幸,她看向父母、哥哥,却见三人频频点头。 她闷闷的将目光绕回赵文步身上,「有一小段路,像小王爷这样尊贵的人可能还是乘轿——」 「不必了。」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就用走的,这杭州城处处美景,就边走边绕过去。」 「是!」这声应答听起来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 两人一豹往外走去,江至祥跟孙康义仅以带著钦羡的眸光目送。唉!他们之间早有默契,不坏人好事的默契,即使是见色忘友…… xxxx 西湖垂柳随风扬,湖面天空连成一气,红花绿柳夹道的白堤上,姚采香看著赵文步跟风在堤上漫步,也看到他对周遭那些看到黑豹而惊慌闪身的人毫无所觉。 这就是皇亲国戚!江南景致名满天下,不少王公贵族南下游玩,都是同他一个样,目中无人! 「昨晚这儿有摔下一条美人鱼——」赵文步停在湖畔,喃喃自语。 「小王爷,如果你还想参观绸缎厂,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因为我还有事呢。」她不客气的站在一旁催他。 他回过头来,看著眼前抿著樱唇的美颜,勾起一笑,「小王爷叫赵文步,我特准你叫我文步即可。」 「不必了,小王爷。」 「你讨厌男人?」 姚采香抿抿唇,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小王爷,请往这边走。」懒得理他,她迳自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往绸缎庄走去。 走了好半晌,她踏进自家展示各式花色、质料布匹的店铺,继续住後面走,一直走到制造绸缎的大四合院才停下脚步。 但一回头,哈,那个尊贵的小王爷还不见人影呢! 「以一个姑娘的脚程来说,你走得挺快的,但也因此看来更加婀娜多姿。」 一个打趣的声音突地在她背後响起。 她吓了一跳,猝然抚胸转身,却见一人一豹已好整以暇的凝睇著她。 「可以参观了。」赵文步也不罗唆,直勾勾的看著她道。 她润润唇,戒备的再看了风一眼,这才往前走,引导著他们从蚕桑区、制丝区、丝织区一直到印染区,再回到展示的店铺。 厂里与店里的夥计对这名俊美少年及旁边的黑豹虽充满好奇与惧意,但大小姐绷著脸,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得埋头苦干。 而这一趟走下来,赵文步对昨晚跳水的疯婆子是刮目相看,因为姚采香对丝绸制作的每一道程序了若指掌,她甚至以目视法,就能看出该匹布料是以何种织法、印染方式、何种混合材质而成…… 「很难得,我以为年少如你只懂皮毛。」 她原本是如此,对庄里的任何东西都分不清楚,但她说了大话,说自个对姚记绸缎庄的任何一匹布,光用看的,就能看出它的质、绣工、出处,所以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耗在这儿,总算赢得「臭屁有理」的美名。 见她不语,他改变话题,「你今晚还会去捞月吗?」 她还是不说话。 赵文步眸中带笑,「你今晚再跌下去,我若不在,可没人会救你这条美人鱼。」 厚!她以一种受不了的眸光瞪著他,「拜托,只要你跟你的豹不出现,我也不用人救的。」 他一挑浓眉,「言下之意,你跳湖好多天了?」 「是半个月——」她脱口而出,但倏地住口,又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如果小王爷没事,我想回家了。」 「没有一声感激?没有一声道歉?!」他提醒她昨晚的救命之恩,还有她恩将仇报踹了他一脚的事。 「我带你来参观,你又说了谢谢了?」她没好气的反驳回去。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有趣,这个姑娘挺好玩的。 姚采香可不理他那双流转著一抹兴味的炯亮黑瞳,转身走人了。 她打定主意下再跟这个养豹当宠物的怪人见面,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头黑豹,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是绝对有必要的。 赵文步看著她离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道思索之光,即与风转身步行回客栈。 而虽然经过几个时辰了,但爬墙摔倒的郝凌车屁股还痛著咧,面对赵文步,她更是尴尬。 「呃——小王爷,孙少爷跟江少爷有留口信,说他们要去找一些花草山石,要你放心的去陪美人。」 他点点头,往楼梯走,突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她,「姚姑娘你熟吗?」 她眼睛一亮,「小王爷说的是姚采香,姚记绸缎庄的大小姐?」 他点点头。 她笑了起来,「熟!熟得不能再熟了,她臭屁西施的绰号还是我帮她取的呢!」 臭屁西施?!他顿了一下,「好,弄壶好茶上来,我想听听她的事儿。」 「好好,马上来、马上来!」郝凌车巴望著当红娘已经很久了,这会儿有这种好事,怎么会放过呢;: 她动作迅速的泡好茶、备了茶点,进入那上好厢房,将姚采香口说大话、死不认输,甚至将自己搞得伤痕累累、鼻青脸肿的事迹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xxxx 一轮明月高高挂,农历八月十四,今天的月亮比昨夜更圆了。 三更天,姚采香就著夜色,带著绳索,再次来到西湖畔,却见有人已仰躺在湖边,再看到那头也趴在主于身旁的黑豹,她根本下必猜就知是哪个闲闲没事干的人 不过,她打算将他视为隐形人,但—— 那只黑豹可是挺危险的,万一它又将她的绳子咬断了? 「把这平静西湖当作钱塘怒潮来训练胆量,好像不恰当吧?」赵文步佣懒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你知道了?」她错愕的看著他。 双手当枕的他侧转过脸,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她,美丽得宛如月下仙子。 「悦来客栈女掌柜花了一下午的时问,将你这个臭屁西施近年来的丰功伟业一一道来,当然不会忘了提明天中午的大戏。」 郝凌车!姚采香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揍她一顿,干么那么多嘴?! 他坐起身来,抚著下颚看著她,「不过,我不明白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富商巨贾的掌上明珠,何必频频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是我的事!」她抿直了红唇,将绳子绑在树干上,再将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往湖畔走。 「综观你那些夸下海口,却自曝其短,事後再花时间、心力去向世人证明你臭屁有理的矛盾举止,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没理他,也不想告诉他,那只是一颗不甘示弱的自卑心在作崇! 抿唇不语的她刻意绕过他走到湖畔後,才回头看他。「既然你知道明天中午的事了,那就麻烦你看好你的豹,别妨碍我。」 言下之意,就是别让它再咬断她的绳子,但赵文步显然也仿效她,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因此,当她跳下爬上的在湖边练胆子时,风也开心的和那条绳子跳来跳去玩耍著,而他,竟视而不见。. 姚采香越看越心惊,若昨晚的事再发生,他肯定不会拉她一把了。 算了,这半个多月下来,她的胆子应该练大了,她夸口敢在中秋正午,钱塘潮水最澎湃汹涌时一跃而下的大话,理应也办得到才是…… 「要回去了?」赵文步看著浑身湿淋淋的她站在湖畔动也不动。 她点点头,「但你可不可以叫你的黑豹走远一点,它在玩绳子,我不敢接近。」 闻言,他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可好笑了,你明天要证明的不就是你胆大包天吗?怎么现在连一头黑豹也不敢靠近?」 她瞪他,「此一事彼一事。」 他耸耸肩,「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你——」她抿抿唇,眸中闪过一道怒焰,罢了,顶多绳子不要便行了! 她将腰上的绳子解下,小心翼翼的看著风,本欲绕过它而行,孰知,她往右一步,它也向右一步,她往左一步,它也往左一步。 她润润乾涩的唇,咬著牙猝然转身,就看到赵文步以手势在指挥宠物拦住她的路。 「你想干什么?小王爷。」她火冒三丈。 「想帮你。」 「帮我?」 「你不会泅泳,却天天来这儿跳湖,为的不就是要挑战明天的钱塘潮?」 她瞪著他,不怎么高兴他看穿她的心思。 「我就带你去一趟吧,来回不需要太久的。」 才怪,这儿到钱塘江还有一段不短的路呢。 但刚这么想,姚采香的手突地被人拉住,纤腰被人扣住,她错愕的看著赵文步,「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拥著她施展轻功,足不沾地的掠身而去。 风伸展了身子,速度惊人的追逐而来。 她的心怦怦狂跳,这样飞行的感觉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身上的血液快速冲向脑门,腹部开始胀气…… 不好!她一紧张就要—— 「快、快!放我下来!」她脸色苍白的央求。 「这么没胆量?」 不行了,快不行了!「快一点放我下来!」她大声惊叫,她快忍不住了! 「你这样子怎么跳钱塘潮?我们只在林间纵走——」他眸中闪过一道狡黠之光,突地窜高,掠向林梢。 面对这突然拉升的高度,姚采香面如死灰、额上沁出冷汗,她痉挛的咽苦口水,也忍著某个地方的鼓胀感,「求求你,快放我下去……算我……求你……了……」 他还是一脸笑意,「我这个人在京城是恶名昭彰,所以女人求我,通常都是求我跟她翻云覆雨,你求的也是这个吗?」 睁眼说瞎话!她喘著气儿,「快放我下来……我不求了……」 「那我就不必抱了!」他耸耸肩,放开了手,打算让她感受一下何谓坠落。 她倒抽了口凉气,这样惊心动魄的往下坠落,身心霎时承受的紧张终於逼得她隐忍已久的胀气进出——」 「噗!噗!」屁声响起,臭气冲天。 两行清泪刺痛了她的眼,她忘了自己正在下坠,此时的难堪与自卑严重击溃了她努力维持的自尊。 在即将落地的刹那,赵文步抱住了浑身颤抖的她,却也不解的看著风突然皱起鼻头,鼻孔还不时的喷著气,拚命往後退的怪动作。 发生什么事?还有刚刚那几声怪声从何而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拂树林,发出沙沙的叶片摩擦声。 他不解的看著在他怀中频打哆嗦、泪如雨下的女人,「你吓坏了?」 姚采香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前额居然就抵在他的肩上,而整个人就在他怀中,她飞快的抬起头转向他,却意外让他温热的唇拂过她的樱唇,她错愕的倒抽口气,直觉推开他往後一退,却因地上的湿滑滑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倒卧在草地上,她以手肘撑起上半身,惊愕的瞠视著他。 怪了,他怎么没有一脸嫌恶?没捏鼻子? 赵文步莞尔一笑,倾身接近她,她下意识地再躺回去,避开他近在咫尺的唇。 她别开脸,不解的问:「你、你没闻到味道吗?」 「味道?」他皱眉,「我小时候鼻子受过伤,不灵光,这儿有什么味道?」 「啥??!」震愕下,她飞快的转过头来面对他,再次发现两人的唇如此接近。 此时,她混沌的脑子是怎么也转不动了,不知是震慑於他鼻子不灵光的消息,还是眼前这张近距离的俊美脸孔。 「吼!」 风突地出声咆哮,赵文步脸色丕变,立即弹身而起,见它与一黑影追逐,他即施展轻功追去,很快的身影没入林中。 姚釆香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颤抖的站起身飞快往回家的路跑去。 而赵文步在追逐那名黑衣人未果後,再回到林里已不见美人了! 他摸摸风的头,「要是被我逮著破坏我乐趣的人,我就将他赐给你当大餐。」 它撒娇的钻进他怀中,他摸摸它的头,一同返身回客栈。 寂静的黑暗中,有双冷峻的眸光静静凝视著他们离去的身影…… xxxx 钱塘江,每到中秋正午时分,正是潮水最汹涌澎湃的时刻。 此时,日正当中,钱塘江畔的堤防已挤满人潮。 但这些杭州城民不是来观看气势磅礴的潮水,而是臭屁西施姚采香,与住在西湖大道上药膳堂胡渊胡大夫的少爷胡大虎的比胆大赛。 赵文步、孙康义跟江至祥偕同风也都在坐在人群当中。 三人都在打量小眼睛、大饼脸的胡大虎,他的身材属於重量级,看来就是个脑满肠肥,补药吃太多的白猪,应该可以当成今日中秋宰杀祭祖的桌上肉,就不知道采香那个天仙美人跟他赌什么气? 「儿啊,别跳了,我们只有你这个宝贝儿子呢!」胡大虎的娘亲胡大妈看来还颇忠厚。 「娘啊,我这一跳,只要采香不敢跳,你就有媳妇了!」胡大虎可是一脸的陶醉。 「那种媳妇我哪敢要,你别胡闹了!」胡大妈直想将儿子拉走。 但这事攸关面子,胡渊可不准儿子走,他绷著一张老脸再将儿子拉了回来,对妻子怒声道:「别丢脸了,何况我料准她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敢真的跳的。」 胡大妈看著丈夫,心里可不这么想,姚采香不要命的举动可不只这一遭,上次还曾夸下豪语,可以一人在山上独处一晚,拿箭射杀一头狐狸。 隔日,她真的提了一只中箭的狐狸下山呢…… 「来了、来了!」 众人的议论声让竖耳听胡家三口谈话的赵文步等人,立即将目光移到抬头挺胸走过来的姚采香身上。 她的身後还跟著郝凌车、姚宇钧,前者看来仍在劝阻,而後者则一脸怒火。 可明眸皓齿的姚采香一身粉霞薄罗衫裙,看来脱俗绝尘,神色泰然。 「我觉得,照那头猪刚刚的说法,她还是跳一下比较好。」孙康义出言调侃,但倒是说出赵文步跟江至祥的心里话。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嘛。 「小王爷啊,你去劝动臭屁西施,叫她别跟自己的命赌啊!」郝凌车一眼就瞧见了风,马上鼓起勇气跑到它主子旁边请求。 「我非善良之辈。」 赵文步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两名好友的讪笑声。 郝凌车怔怔的看著他,这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另一边,姚采香下顾哥哥的阻挠,将绳子绑在腰上,再将另一端绑上堤上一头石狮,看著那气势磅礴飞溅了丈尺高的滚滚潮水,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突地感到一双炽烈的眸光凝睇,她直觉的回过身,一眼就瞧见黑豹旁的主人。 昨晚的事蓦地闪过脑海,她连忙闭上眼睛,将那些记忆扔向脑後。 「你可以跳了,采香。」 胡大虎身上也已绑好了绳子,他色迷迷的走到她身边,看著这个令人垂涎三尺的美人,猛吞口水。 姚采香看著波澜壮阔的潮汐,心开始怦怦狂眺。 为了避免待会儿可能因紧张过度而「排气」,她眼一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下一纵。 风在她耳边呼啸,喷溅的水花湿了她的脸,她的身子直直往下坠,一直坠……「砰」的一声,她坠落水面,四肢百骸被冲撞得像是移了位,头昏脑胀的她全身无力、刺疼,随著汹涌的潮水翻滚起落,而她,根本没有力气去拉扯那条救命的绳子,爬上岸去…… 她要死了吗?咕噜咕噜……她喝到了水,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这样也好,这样的身体她本来就不想要的——一个会放臭屁、响屁的身体…… 岸上响起了惊叫声,但姚采香没有听见,失去意识的她任由潮汐摆弄…… 这个笨蛋!赵文步低咒一声,纵身而下,众人惊呼声又起,孙康义跟江至祥两人更是面面相觑。 「不会吧?他居然会为了一个不要命的女人跳江?」 「英雄救美,他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两人迅速的交换一下饶富兴味的眸光,再看著赵文步抱起失去意识的美人儿掠出水面,解下她腰问的绳子,直接施展轻功而去。 两人再互视一眼,点点头,也跟著掠身尾随,而风早在第一时间追奔而去,留下惊惶失措的众人…… 第三章 姚采香这条命是捡回来了,但钱塘江这一跳,也跳丢了她的魂魄,让她足足休养了近半个月,才离开床上。 这段时间,赵文步这个救命恩人意外的没去探望过她一次,听闻他们一行人都忙於寻找收购花草山石。 此时,姚采香坐在香闺里的椅凳上,看著父亲。 「采香,这些绸缎丝品你送去给小王爷,就当是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姚伦德看著女儿道。 其实他们已送去一些珠宝黄金,但都被赵文步拒收退还。 而女儿如此轻怱生命的莽撞行为,他也不知叨念几回了,就不知她何时才会明白父母的担心与忧惧,他们已被她吓到连去看她送命的胆子也没有。 「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明不明白?」温淑茗不忘叮嘱,但也难掩失落,本以为小王爷对女儿有意,但这段时日看来,是她多心了。 姚采香跟双亲点点头,带著了父母准备的礼品乘轿前往悦来客栈。 她甫下轿就与李战打照面,她连忙欠身行礼,却见他皱著一双眉儿离开。 她走进客栈,映入眼帘的正是多日下见的赵文步等人,而那名郝掌柜不在呢! 「哟,看看,当日的女大胆出关了。」孙康义不忘促狭打趣。 「改明儿挑战什么?我们乐意奉陪!」江至祥与好友一搭一唱,眼神同时瞄向抿嘴而笑的赵文步。 「你好了?」他定定的看著气色颇佳的美人。 姚采香润润乾涩的唇,点点头,「这个,」她将手中的绸缎丝品放到桌上,「是一点点心意,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看都没看就道:「我对这种谢礼没兴趣。」 她蹙眉,「那——小王爷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不要东西!我喜欢有温度的,像是『风』,抱起来很舒服。」他摸摸乖乖伏趴在他身边的宠物。 此言一出,孙康义跟江至祥立即哄堂大笑。 姚采香看著眼神不怀好意的赵文步,似乎明白了何谓有温度的东西,粉颊飞快染上两抹嫣红。 「你的谢礼,等我有空时再向你要,」赵文步边说边起身,眸光仍锁在她身上,「我们正要到你那无缘的夫家去,你有没有兴趣?」 她眉儿一拧,无缘的夫家? 「那头又肥又白的白猪啊。」孙康义点了她一下。 她蓦地明白了,原来是胡大虎,再想到他们近日忙於寻找花草山石…… 「你们是要去看他家的花草山石吧,可是上回李知县已向其全数收购,他家早没有珍贵的花草山石了:」 闻言,赵文步三人的眸光顿时变为狐疑。 「有问题吗?」她察觉到他们困惑的眸光。 赵文步沉吟了一会儿,突地拉起她的手,「你跟我们去一趟。」 「走就走,别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她尴尬的抽回手。 「抱都抱过了?还差牵手吗?」他出言调侃,两名友人立即笑了起来。 她绷著一张粉脸瞪他,不就是救了她而已嘛,有必有说得这么难听吗? 闷著一肚子火,她跟著他们前往胡家的药膳堂。 胡大虎一见身著绣有兰花衣裙的姚采香就想迎上前去,但见赵文步与那头黑豹在侧,他乾笑两声,不敢乱动。 「姚姑娘,这个胆小鬼那一日看你昏了,可是连跳都没跳,这种没带种的男人绝不适合抓来当丈夫。」孙康义好心的建议。 她一点也下意外,她早猜到他不会跳的,俗谚,有色就无胆。 「呃,小王爷,请、请进!」胡渊一边邀请众人入内,一边以眼神斥责儿子连招待贵客都不会,要他站在外头别进去。 而後,一行人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坐下,一杯杯上好的茶也已泡妥上桌,但赵文步却没有喝上半口,仅对著胡渊表明来意。 「听闻胡大夫也是奇花异草等花草山石的收藏家,不知我们可下可以参观,看上一看?」 闻言,方面却显清瘦的胡渊面现难色,「呃,难道李知县没去找小王爷?上回为了玉成公主的华宣园,小民已忍痛割爱了全部。」 「是这样子吗?」他将目光落在两名好友身上,「不瞒胡大夫,李知县是找过我,但很不巧的,我这两位友人昨夜精神太好睡不著觉,於是就四处闲晃,恰巧看到贵府里好像有不少珍奇花石。」 「这——」胡渊脸色「刷」的一白。 「我想我们登门观看筛选一些,该比我们找来衙役,直接将那些花草山石直接搬上船要来得好吧。」 言下之意,根本就是要他两者取其轻嘛,哼,这些皇亲国戚真的是——鸭霸! 姚采香有些不以为然。 但胡渊还是迟疑不决,不敢让他们进到後院去,尤其是姚采香也来了…… 「既然胡大夫不愿配合,那我们就自个儿进去了。」赵文步直接往里头走,胡渊想拦又不敢拦,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了事儿。 一行人到了後院,放眼所见这许多珍贵的花草山石可全是上品,让他们这些非玩家看了也爱不释手! 「奇怪?这些花草山石明明全被收购上船,怎么又回来了?」姚采香一脸困惑。 她这话一出口,赵文步注意到有人的脸色更白了。 他蹙眉,「你看过胡家的收藏?」 她用力的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些,还多了一些,但都似曾相识,好像都曾在那艘要北上的商船上看过。」 「姚姑娘,你可别乱说。」胡渊头皮发麻,一颗心卜通狂跳。 「胡大夫,我怎么会乱说,在这些花草山石上船前,胡大虎还曾邀我进来观看,所以我印象深刻。」她忿忿不平地反驳。 赵文步笑笑的看著面无血色的胡渊,「胡大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冤枉啊,小王爷,那是一个多月前有人向我兜售,还带我到一个地方去看,要我闭嘴,喜欢付款就好,所以一看到自己忍痛割爱的收藏品都在,我就付钱买下了。」 「地点在哪里?」 「呃——有些远,在西北群山中那莫千山半山腰的一栋破旧四合院里。」 赵文步再瞥了那堆花草山石一眼,「那你可知道还有哪些人也买回了同艘船的花草山石?」 「没有,我下知道了。」他拚命摇头。 他沉吟了一会儿,「这件事你就先闭嘴,当然,你重金贿赂李知县,要他到客栈向我言明你这儿已无珍贵的花草山石一事,我就不怪罪了。」 「谢谢小王爷、谢谢小王爷!」胡渊心惊胆跳的猛磕头。 原来刚刚李知县到客栈就是向小王爷说这事啊!姚采香看著胡渊,摇摇头。 一会儿後,一行人及豹步出药膳堂,时间已过午时。 赵文步回头看著姚采香,「你也跟我们一起上莫干山。」 她错愕的瞪著他,「我也去?!」 他点点头,「我救了你的命,没叫你以身相许,只要你陪我跑一趟山上,应该不难吧?」 她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小王爷是要我去帮忙看看,那里是不是还有前一趟要送上京在商船上的花草山石?」 此言一出,三个男人互视一眼,讶异如此纤细的美人居然也有一颗敏捷的心。 赵文步露齿一笑,「你很聪明。」 她可不这么想,「我不是聪明,而是家里的绸缎厂已日夜赶工出一船的上好绫罗绸缎送上京去了,但时问也才不过过了一、两个月,小王爷与两位少爷又风尘仆仆的来到杭州,还要再装运一船同样的货品,虽然外面传说是另一个皇亲国戚所需,可今天却见原已运上船的某些花草山石又回到了胡家,这不诡异吗?」 赵文步直勾勾的看著说得头头是道的美人儿,眸中有著一抹愉悦的思索之光。 正当姚采香以为他又会说什么来赞赏她时,他却说了,「看来你的脑子没坏嘛,怎么尽做些不要命的事?」 又来了,他又想问她拚命的事了! 她撇撇嘴角,「不是上山吗?那就走啊。」 「说你聪明你又不够聪明了,这骑马前往莫干山至少也要一天以上的行程。」 对啊,她怎地忘了? 赵文步看向两名友人,再拍拍风的头,「你们——」 「我们知道,带著它,去准备些乾粮跟水然後先上山探路。」 「而你带这名美人先回姚宅跟她爹娘通报一声,再追上我们。」 孙康义跟江王祥一人一句,多年的默契,不必说太多的。 於是,两人偕同风先行离开,尔後,赵文步也与姚采香回到姚宅。 赵文步直截了当的跟姚伦德夫妇说明来意,但理由不同—— 「听闻莫干山的景致不输西湖,不知可否让令嫒陪我上山一趟?」 哪是这等事?姚采香蹙眉瞅了他一眼,但随即明白他是不想让爹娘知道花草山石再次回到胡家一事吧。 「这——莫干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回也要个几天,孤男寡女——」温淑茗觉得下妥。 「淑茗,不可下敬。」姚伦德马上跟妻子摇摇头。 「爹、娘,你们放心,还有那只黑豹及两位少爷同行呢。」姚采香纯粹想著自己可以帮上点忙。 「呃,这样……」温淑茗的神情是缓和了些。 姚伦德直视著赵文步,神情认真,「其实小女的命是小王爷救回来的,若非小王爷身分尊贵,小女又患有隐疾,实在是该叫她以身相许,以报大恩——」 「爹!」姚采香难以置信的失声大喊,这简直是哪壶下开提哪壶啊! 「隐疾?!」赵文步上下打量著她,实在看不出她像是个患有隐疾之人。 「伦德。」温淑茗拉住丈夫的手,沉眉锁眼的跟他频摇头。那事是女儿的死穴,戳不得的啊! 赵文步看三人神情各异,但此时孙康义、江至祥可能已备妥乾粮要上山了…… 「姚大爷,我将你那段话视为同意了,姚姑娘,请你准备些换洗衣物。」 姚采香愣了愣,「换洗衣物?」 「对一个常常跳湖的姑娘来说,在荒郊野外的湖泊洗澡应该不困难吧?」 明知他是调侃自己,她却无言以对,姚伦德夫妇也不知该应什么, 之後,姚采香臭著一张小脸儿,回房准备个小包袱,跟著赵文步离开。 xxxx 两天後。 「你的脚还痛吗?」 坐在轿子里的姚采香看著随轿策马前行的赵文步,厚著脸皮的应了声,「嗯!」 赵文步一脸困扰,「你的脚扭伤得也太严重了吧,两天两夜还没好?」 她低著头点了点,好掩饰愧疚的脸。 唉,这个时候,孙康义跟江至祥一定早在莫干山上了吧! 可她没想到趟文步要她骑马嘛,她又不会骑,只得佯装脚扭到了,无法骑乘 赵文步抬头看著彩霞满天的天空,再看看四个轿夫,这会儿都到莫干山的入口处了,他可不想多四名轿夫知道他们上山来干啥的。 「下轿。」 姚采香愣了一下,连忙道:「我下能走,也不能跟你共骑,你骑那么快,我的脚踝随马儿上下震荡会痛死的。」 他抿著薄唇,觉得她此刻真是麻烦透了! 他翻身下马,直接将她从轿子里抱了出来,放到另一头这两天都没有人骑乘的白驹背上,再从怀中拿出几锭银子交给轿夫。 在看他们离开後,他才回过头来,却惊愕的发现姚采香一脸苍白,浑身僵硬的坐在马背上。 他蹙一下浓眉,难道——「你不会骑马?」 「哈!开玩笑,我闭著眼睛都能骑马攻上山顶呢!不会骑?!」 这是习惯使然,也是直觉反应,她又说了大话了,但她更想打自己耳光。 嗤!明明脸色苍白,还嘴硬?! 赵文步看著她那张小脸儿,听多了她的丰功伟业,再加上骑马又是件小事情,他压根没想到她居然不会。 「你跟我共骑一匹吧,至少不会摔下去。」 「我会摔下去?哈,简直是太好笑了。」话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没有,你先走,我马上追上你。」她不喜欢被看贬的感觉。 他定定的看著她,眸中已有怒火,「好,你要跌断脖子随便你!」 他扯住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後,冷睨她一眼,便扯动缰绳飞快的往山上直奔而去,一下子就没入山林里了。 真、真的走了?姚采香瞪著葱翠浓密的山林入口,这——看来她也只好硬著头皮上了,谁叫她说大话嘛! 好在这匹马儿温驯,她坐在它背上好一会儿了,它一直乖乖静立不动。 她吞咽了口口水,试著将身子往前倾,将脸颊靠在马儿脸上,温柔的道:「马儿乖乖,别太快,我可是第一次骑马。」 马儿似乎懂人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再来呢?她坐直了身子,想到刚刚趟文步是扯著缰绳—— 她依样画葫芦,拉起缰绳扯了一下,但力道没抓好,似乎扯得太用力了,马儿前脚立起来嘶鸣一声,她还来下及安抚它,它已像箭般急速向前奔去。 心惊胆战的她使尽吃奶力气抱著马颈,就伯自己会被甩下马背。 一路上,山路颠簸崎岖,她的小脑袋瓜儿被震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全移位,几次险象环生後,她的双脚撑不住了,仅剩双手奋力的紧抱,而身子已侧滑一边来到马肚,她知道自己终会摔下马的,却没有大声求救,她的自尊不允许…… 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将命交给上苍。 此时,骑术精湛的赵文步听到身後疾速奔来的马蹄声,他蹙眉,没想到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然而他回头一看,脸上神情倏地一变。 该死的!她这叫骑马吗?还是表演杂耍?整个人斜挂在马腹上! 他看著那匹狂奔的马儿来到叉路,却见它没有转弯,反而直直的往潺潺不息的山崖瀑布冲去。 他当下呼吸一窒,急忙调转马头街向前,在马儿快要跌坠山崖时,纵身眺向姚采香,抱住她滚落到一旁,看著来不及煞住身子的马儿一一坠落奔腾的水流中不见 额冒冷汗的他喘著气儿,低头看著在他怀中紧闭眼眸、浑身发抖的姚采香,一声失去自制的狂吼立即响起—— 「蠢!」 她浑身颤了一下,缓缓睁开那双受到惊吓的翦水秋瞳,却见趟文步的眸中尽是两团燃烧的怒焰,面色如死灰的她吞咽了口口水,「你——我、我没死?」 「就差一步!」他咬牙低吼。 她怔怔的将惊慌的目光移到一旁,注意到自己与那断崖瀑布差距只有咫尺後,脸色又是一阵惨白。 他气愤难消的放开她,免得动手掐死她! 「走!」他火冒三丈的起身,往山上走,她颤抖的站起身来,右脚脚踝处立即传来一阵剧痛。 扭伤了!姚采香痛得脸儿皱成一团,可这会儿若说她的脚踝受伤,他肯定不理了……咬白了下唇,她努力的挺直身子,一步一步的跟上他。 山上天黑得快,一下子四周就陷入一片漆黑,赵文步是内力深厚之人,在夜间的森林中行走自然没啥问题,但对姚采香而言就是件苦差事了。 好几回她差点绊倒,脚踝处的肿痛感痛得她浑身直冒冷汗,但她咬著牙努力的跟著前面那个从不回头的人。 时间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快要痛得昏厥过去时,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了一抹微光。 「风。」 赵文步的笑声响起,她似乎看到了那头黑豹在他的身旁绕了几圈,然後向她跑来。 「风?」赵文步不解的回过头,却见风跑到姚采香身旁,适时的撑住她前倾、软趴趴倒下的身子。 *******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 姚采香幽幽的苏醒过来,她眨眨眼,将模糊的视线定焦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洞穴里,而那劈劈咱咱声则来自洞口架起的一堆柴火,成堆的木柴烧得红烫冒烟、火焰流窜、木头进裂。 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跟风全坐在火堆旁。 她试著要坐起身,但一动,脚踝处立即传来一阵剧痛,她咬著下唇连忙躺了回去,却也注意到身上披了件衣服,她拿起来一看,这不是赵文步的外衫吗? 一抹感动从心口涌上,就在她看著那件蓝绸外衫出神时,风的头突然靠了过来,把玩著那件蓝衫,还在她的胸口来回磨蹭搔痒,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突然觉得它一点也不可怕了。 在洞口的三个男人听到这银铃似的笑声,全转过头去,却见风正在吃美人的豆腐。 「看宠物是什么样,就知道是什么人养的。」孙康义开玩笑的瞥了好友一眼。 「俗谚说,物以类聚,我是什么样,你们这两个好友也是半斤八两,差不多。」赵文步马上将他一军。 三个人起身走向姚采香。 一见到赵文步,她酡红著一张粉脸,将外衣拉起盖好,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大话时,脸下红、气不喘,怎么真的受伤了,一句话都不敢吭?」他蹲下身子看著她。 「我说了你也不信的。」她嗫嚅的回答。 「那是因为你先撒了谎。」他也不否认。 不想再让众人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她转移话题,「找到其他的花草山石了吗?」 什么都没有,半山腰那处可疑的四合院已被烧成灰烬……三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目光。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没什么事,这山上什么都没有,所以等你的脚比较不痛了,我们就下山去。」 「这—一」她狐疑的看著赵文步,明白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事。 他没再看她,走到另一边与友人小声交谈後,孙康义跟江王祥即施展轻功离开下山。 赵文步走回来,在她的身边坐下,风也甚为乖巧的在她身边伏地躺下。 「你睡一觉,我们明天早上再走。」 姚采香点点头,侧转身子背对著他,阖上眼睛却迟迟无法入睡,因为她心头小鹿乱撞,那怦然狂眺的心跳声敲击著她的胸膛,大得令她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原以为他会说什么,但她身後却没有任何声音。 她悄悄的转过身,却见他靠躺在风的身上,呼吸均匀的熟睡著。 她凝睇著他那张俊美的五宫轮廓,一颗心竟揪了起来。 怎么办?她似乎、似乎喜欢上这张脸孔了…… 第四章 山抹微云,疏星微亮,夜临。 京城德亲王府里的霞云楼中,一脸凝重的赵建东将一封信折好系在信鸽脚上,走到窗边,手一扬,看著白色信鸽展翅飞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建东,吃饭了。」谢毓玉甜美的嗓音在楼下响起。 他神情立变,凝重之情瞬间由一抹温柔取代。 他斯文儒雅的步下楼去,看著巧笑倩兮的妻子,轻拥著她朝饭厅走去。 「爹、娘。」他微笑的跟在座的养父母点点头,体贴的为妻子拉开椅子,见她坐下後,这才在她的身边坐下。 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山珍海味,几个人动筷吃饭,赵奕君跟马姿晴却是吞著白饭,连道菜都没夹。 赵建东放下了碗筷,安慰道:「你们放心,弟弟在杭州没闹事,很努力的在处理布匹跟花草山石的事。」 赵奕君叹了一声,「我知道,李知县传来的消息是这样写的,但你弟平常胡闹惯了,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要知县写出那种不需要我们担心的信?」 「我也担心他,这万一他在那儿玩过了头,忘了正事,耽搁了华宣园的布置,来不及让公主做嫁裳……」雍容华贵的马姿晴不敢再想下去。 小儿子离家这两个多月,她茶不思、饭不想,虽然他让他们两老担心惯了,可是这回的情形让人更担心啊。 赵建东看著忧心忡忡的双亲,口中顿时尝到一股酸味。 但他硬是将那口酸味咽下,温柔的看著他们,「其实我刚刚正修好一封书信并飞鸽传到江南,告知弟弟我将下杭州一趟。」 「真的?!」两老眼中顿时一亮。 「可是我——」谢毓玉愣了一下,在桌下的手摸著平坦的肚子,她本想在今天宣布喜讯。 赵建东深情的凝睇著妻子,「其实我也很担心弟弟,再加上追查那批盗匪方面又全无进展,」他叹了一声,摇摇头,「总之,当日是我推荐他下江南去处理这事的,他若处理不好,我也有责任。」 「可是,听闻江南多美女,我——」女人只有一片天,这片天就是丈夫啊,她怎么不忧心。 「我并非滥情之人。」 她也懂得,但就不知江南的美女是否多情? 赵奕君看著媳妇依依不舍的模样,遂建议,「反正毓玉在家也没啥事,就陪你一起下去,两人也有伴。」 「是啊,最好回来时毓玉的肚子也有消息,那就更好了。」马姿晴笑盈盈的看著媳妇。 「我真的可以去?」谢毓玉眸中一亮,如此一来,她就不必忧心仲忡的了。 「爹、娘,可是我是去办事的——」赵建东相当错愕。 「没关系,你去尽监督之责,这该做的事还是要叮嘱文步去做,免得他老不正经、不思长进。」赵奕君说到亲生子,还是有所期待。 「是。」他勉强的挤出一个字来应答,看著满面春风的妻子,也挤出一丝微笑。 翌日,赵建东夫妇俩告别了父母,搭乘马车前往江南。 xxxx 微风轻拂,阳光炫目,姚采香却孤零零的站在白堤上。 真不知道小王爷在想什么?从那日自莫干山返回杭州後,一连六天了,都没找过她,而她也不好意思到悦来客栈去找他。 可这心,不知怎的就是割舍下下,老想著他,一双已不痛的脚也老想往客栈走 「原来你在这儿!臭屁西施。」郝凌车的大嗓门陡起,这声音到人也到了。 姚采香转过身,看著眉开眼笑的她。 「走走走。」她牵著她的手就往堤边走。 「走去哪儿?」 「当然到我的客栈去。」 「去你的客栈做啥呢?」 郝凌车倏地停下脚步,看著前头走过来的胡大虎,压低声音,「到我那儿有俊公子可以看,总比看这头猪好嘛。」 「姚姑娘。」胡大虎色迷迷的走了过来,「我们再来比一场好下好?赌注一样。」 「免了。」姚采香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怎么?姚姑娘的胆子变小了?」 「谁说我胆子小?」她就是不允许有人看不起她。 「那最好,你曾自夸是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就让我挑战这一样如何?」 「这——」她愣了愣,她哪会射箭,上回夸口在山上射一头狐狸下山,还是暗中拜托猎户帮忙的…… 「神射手?她哪会,她臭屁的,你都知道我叫她臭屁西施了,何必拿她的话当真呢?」郝凌车直觉的要帮她避过这场「战役」,却不知她越说,姚采香那不甘示弱的的性子就越来越强。 「可是上回她连钱塘潮都跳了,这次只是拉开弓、射射箭,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郝凌车还想说,姚采香打断了她。 「比就比,我会输你吗?就半个月後吧,这半个月我事情多,绸缎庄在赶货,我得去那儿帮忙看著。」 「就半个月後。」胡大虎得意扬扬的离开了,他会再找她单挑,自然是他家就有一个神射手啊。 「有鬼!」郝凌车咕哝一声,再将目光移到面无表情的姚采香身上,忍下住又叨念起来,「臭屁西施,不是我说你,这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别逞强——」 「是你让我逞强的!」她没好气的瞪了她一记,气呼呼的越过她。 郝凌车不平的追上前,「怎么这么说,我拚命阻止你——』; 「好了啦,反正话都说了。』可是她不会射箭,又到哪儿去练呢? 「哦,这倒让我想起来了,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呢!快快快。」郝凌车拉著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客栈。 这一踏入客栈,姚采香就见到这几天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啜饮著茶呢。 「姚姑娘。」赵文步朝她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让她不由得纳闷他是否还在气她差点摔下马的事?因为那天下山,他也还是绷著一张俊脸…… 倒是风亲密的冲向她,一颗头直往她的怀中钻,她笑笑的轻抚它的头,看著它开心的在她身边绕起圈圈。 郝凌车惊愕的看著这一幕,其他客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有什么事,是我这个好邻居错过了吗?」郝凌车来来回回的看著两人。 赵文步抿嘴不语,姚采香尴尬的低头。 郝凌车直接将目光跳到另外两位少爷身上,但两人也只是笑。 不会吧,真让她错过一些事了! 该死的,一定是她顾此失彼的漏看好戏了。 但能怎么办?除了臭屁西施姚采香外,病猫西施也遇上点小麻烦。 而这杭城四西施都算同病相怜,美虽美矣,却各有缺陷,一个爱臭屁、一个动不动就昏倒,一个爱加油添醋,一个力大如牛,让男人离得远远的。 当然,那个肥猪胡大虎除外。 「小王爷,这姚家的千金,好邻居我可给你带来了,你问问她,她绝对欢迎你们这一群人住到她家去的。」 「你说什么?」姚采香错愕的看著笑咪咪的郝凌车。 「哦,臭屁西施,我忘了跟你说了,小王爷的哥哥跟嫂嫂也要来杭州呢,这客栈人来人往的,图个宁静比较难,所以小王爷要找个地方住下来,就跟我打探地点,」她笑笑的拍拍她的手,「这说来说去,杭州知县的府衙也比不上你家的宅院美啊,所以我就这么建议了,但小王爷说得听听姚家人的意见,这言下之意可一点都不反对呢。」 开玩笑!姚采香频频摇头,「我不妥——啊!好痛啊!」她觉得手臂被人狠狠的扭了一下,她难以置信的看著一脸笑咪咪,一边竟还狠狠的捏住自己手臂的郝凌车,「你在干什么啊?」 她忙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嗓音道:「我在帮你啊。」 「帮我?!」她揉著手臂。 「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小王爷就是那一轮明月啊。」 她摇摇头,「不成不成,你这个忙就别帮了吧!」 「什么不成,这是天下掉下来的好机会呢……」 郝凌车叽里呱啦、口沬横飞的忙劝著,说什么赵文步住进去两人朝夕相处培养感情,可姚采香是越听心越寒,这往往在外头遇上了什么紧张的事而有排气的念头,她都拚命憋住,一直冲到家里才敢宣泄出来。 但,若她身後的三人一豹,再加上未曾谋面的小王爷的哥哥嫂嫂全住进她家,那不就代表—— 她连一个可以宣泄臭气的地方都没了?! 「臭屁西施……你听进了没有?」郝凌车说得口乾舌燥、气喘吁吁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万万使不得的啊!她频频摇头。 「臭屁西施——」 「不行!我说不行的嘛!」她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郝凌车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声吼叫。 「不会吧?你的魅力只有这样?」孙康义举起了大拇指往下指。 赵文步凛著一张脸,走到姚采香身边,看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的她,「我决定了。」 「决、决定了?!」她嗫嚅的抬起头来看著他。 「明天——不,今晚我们就搬过去,麻烦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一声。」 她傻眼了,「这,可是——」 他冷笑一声,「我这个人很厚脸皮的,别人越不欢迎我去,我就越想去住。」 「你——」她瞠视著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她完了…… 她行尸定肉般的回到家,跟爹娘说了这事,两人也是瞠目结舌。 但能怎么样?小王爷点名了,两人连忙唤家中仆佣清理打扫冠玉斋、留芳楼好迎接贵客。 而这几日,几乎都以绸缎厂为家的姚宇钧也在父母的叫唤下回来了,知道一堆皇家贵族要住进家里,也是傻眼。 「那妹妹——」 大家担心的不就是同一个问题吗?要不,小王爷等人要住进来是何等的荣耀啊,哪会这样沉眉锁眼的。 「妹妹,你尽量别紧张。」 「我也知道,但有时候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姚采香欲哭无泪,就怕这关在门内的缺陷会这么曝了光,摊在阳光底下了。· 傍晚时分,赵文步等人就大剌剌的上门了。 一桌好酒好菜欢迎贵客,连风的食物也特别准备,但席间却不见姚采香。 「令瞹呢?」赵文步不解的问。 「她说头有些疼,在房间休息。」姚伦德连忙回答。 「不会是某人来了,造成她的头疼吧?」孙康义的话一向一针见血,让姚家三人是尴尬的乾笑不已,手足无措的招呼几人用膳。 饭後,三人回到冠玉斋,这间精致的楼阁典雅大方,花木扶疏,围绕著一小池水,映著天上明月,秋风拂面,予人一种恰然自得的感觉。 但有人的心情可没那么好。 孙康义跟江圣祥走到赵文步身旁,看著他绷著一张俊颜,无意识的来回抚摸著风的头,两人纷纷开口。 「别这样好不好?自从接到李知县交给你的那封家书後,你就这么闷。」 「你哥跟毓玉来又如何?你身边的那位西施横看竖看,除了胆子大得令人瞠目结舌外,可没有一点输给毓玉那个京城第一美人呢。」 「我不想谈这个。」赵文步润润乾涩的唇,改变那个让他心烦气躁的话题,「我刚抵杭州的第二个晚上,在林子中曾追逐一个黑衣人未果,上莫干山又有人早我们一步烧了四合院,还有最近我们分头四处找寻花草山石时,我亦感到有人跟踪,虽始终没有面对面,但我已确定有人在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监视我们?」江至祥一脸困惑。 孙康义看著赵文步,「你都没有跟那名黑衣人或那些跟踪的人交手?」 他摇摇头,「没有,不管跟踪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们的功夫肯定不弱,好几次我回身追逐,一下就找不到人,」他顿了一下,看著两名友人,「我甚至觉得他们监视我们,只是为了适时毁灭一些不该存在的证据,如莫干山上的四合院。」 孙康义摇头,「这可不好,那我们边收买花草山石,边暗中调查劫走那两艘船的盗匪一事下更棘手了?」 「其实不查也无所谓,时间一到,将买好的货装船运往京城不就得了。」江圣祥原本就觉得不必那么费心调查的。 「可是你不知道,这船一上了运河,难保那群盗匪不会再洗劫一次?」赵文步挑高一道浓眉,反问好友。 「这倒也是,」他无话可说了。 「真是可恶至极,害我们这段时间忙得连想逍遥的时问都没有!哼,一旦揪出那个藏镜人,我们就用那些花草山石将他砸得头破血流、脑浆四溢。」 孙康义还是忍下住藉机抱怨了,要不,赵文步还有个美人偶尔在旁作陪,他们可是全程当和尚呢。 赵文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道:「没人说你们不可以去妓院逍遥,想去就去吧。」 「这话是你说的。」 「嗯。」 两人随即开心的往城另一端的怡红院去,如他们所料,原本也爱拈花惹草的赵文步并没有跟,毕竟姚宅里就有个天仙美人,那哪是妓院里的庸脂俗粉比得上的。 xxxx 睡不著! 姚采香看著窗外那一轮皓月,越看眼睛越亮,她翻来覆去,瞪著天花板,就是没有睡意。 罢了!她坐起身来,下了床,披了件衣裳步出楼台,看著不远处还点著灯的冠玉斋。 小王爷也还没睡吗?都三更天了。 「你这个主人很没有诚意。」一个不怎么开心的声音突地在她身旁响起,她吓了一跳,飞快的抚胸转身,看到赵文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的?」 他一挑浓眉,「我在这儿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现在就住在你家。」 「可、可这是我的闺房。」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姚大爷没说这儿是禁区。」 没说是禁区,你就不会分吗?她不以为然的瞪他一眼。 「我住这儿让你头疼吗?」 当然头疼,害我今晚都睡下著了。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你了。」 她粉脸一红,急忙道:「要说什么?一连几天没瞧见我,今天看见我也没啥表情,连你的黑豹都表现得比你还高兴看到我呢!」 「我是否嗅到一丝不满?」他眸中闪过一道笑意。 「不满?哪有什么不满?」她越说越心虚。 他执起她的下颚,她心头一震,吓得连忙後退。 他低沉一笑,上前一步,再执起她的下颚。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粉脸涨红:心跳如擂鼓,她知道他想做什么,润润唇,她不知所措的将头往後缩。 他笑了笑,右手拙住她往後倾的身于,继续朝目标前进。 她心儿卜通卜通狂跳,全身血液急速冲向脑门,而这一紧张揪心,她的肚子又开始胀气了。 不行,她要冷静,冷静!就算眼前这个人鼻子不灵光,但还有孙、江两人就住在不远处啊,可看著他倾近的俊颜,她如何能冷静? 「我、我要回去睡了!」逃离现场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姚采香飞快冲回房,蒙头盖住被子,一、二、三……慢慢的调整混乱的呼吸与心跳。 但就在调整差不了多後,她拉下被子免得窒息时,却见到赵文步还阴魂不散的坐在床沿。 「你到底想怎么样?」生气吧,生气就不紧张了。 他看著她那张生气的小粉脸,「没怎样,只是无聊,睡不著。」 「黑豹呢?还有你的朋友,你不会去找他们。」 「风睡著了,至於那两个朋友则到妓院买春去了,你要我去找他们吗?」 「不要!」她想也没想的就回答,而这一应声,粉脸也红了。 赵文步满意一笑,「这答案我满意,前几天的火气就算消了。」 她皱眉,「火气?」 「是啊,认真算来,钱塘潮一次,疯狂驾马一次,我救了你两回了,但越想越不个值得,对一个自寻死路的女人我何必出手相救?」他双手环胸的倾身看她。 她呐呐的往床里面缩了一下,「胸襟是衡量一个人人品的重要尺度,光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一点胸襟也没有,枉为男人。」 「你这女人到底是跟什么过下去?」这几天,他其实已一直在找答案了。 虽明白他的意思,可姚采香又闷了,不说话。 「我在想你这等逼著自己不示弱的行为,是否与你的『隐疾』有关?」 她脸色一白,没想到他会将这两点连在一起。 看她的表情,赵文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实在很好奇你有何种隐疾?」 想知道?打死她也不会说的!「探人隐私非君子。」 「有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要将两人的距离再拉远些,「小王爷,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不妥当,希望日後你可以谨守礼教——」 他突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还飞快的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她惊慌得瞪大了眼睛,拳打脚踢的要推开他。 「安静!」他连点了她几处穴道,沙哑著声音,看著窗外。 姚采香发现除了她的眼睛还能转动外,全身是动弹不得,但将目光往外看,竟看到一名蒙面黑衣人在窗边鬼鬼祟祟的。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身体又开始胀气了—— 那名黑衣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在欺身靠近床畔时,赵文步突地起身攻击,只是对方反应更快,俐落的施展轻功掠身逃离;趟文步动作也快,身形一旋,追逐而去,拦下了黑衣人,两人立即在屋檐上打了起来。 姚采香看得心惊胆战,但也许是太专心,胀气反而消了。 而赵文步边与黑衣人过招,竟觉得黑衣人的眼神有些熟稔。 黑衣人注意到他疑惑的眸光,连忙奋力击出一掌,在逼赵文步闪身後,趁这空隙掠身逃离。 赵文步来不及追赶,伸手拾起一片瓦片,倾注内力,「咻」的一声丢掷而去 「呃!」黑衣人痛呼一声,右手臂被削掉一块肉,顿时血流如注。 他握住手臂,疾力奔行,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赵文步看著那块沾了血迹的瓦片,试图照著地上的血迹寻人,但搜寻了大半夜,血迹在一个复杂的巷弄问就不见了。 心情不佳的他回到姚宅,解开了姚采香的穴道,没想到她一扬手就掴了他一记耳光。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对我!」她既羞惭又愤然的瞪著他。 从来没有人敢赏他耳光!赵文步眸中窜起两簇怒焰。 「莫名其妙!」他火冒三丈的掠下话後,怒气冲冲的回冠玉斋去。 是谁莫名其妙!姚采香瞪著他离去的身影。 他才莫名其妙,上了她的床还跟她并躺在一起,她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更可恶的是,他打了大半夜才回来,可知道她这段时间已经排气几次了? 她太紧张了,紧张他会出事,紧张他会受伤,紧张他会不会死了…… 她哽咽一声,咽下喉问的硬块,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她不是想打他的,她是想问他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可是她的手—— 她咬著下唇,抱著被子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第五章 时序转到初冬,但江南的天空一片晴朗,风和日丽,阳光绚烂。 不过,赵文步跟姚采香两人间的气氛却有如降雪的寒冬。 绸缎厂的布匹已赶了七成左右,姚采香天天到厂里去帮哥哥监控品质、分批包装,有时赵文步等人过来看货,她先是一僵,然後就闪得远远的。 若在家里,她用膳时间绝对避开赵文步,不是晚一点儿吃,就是先请丫鬟送一些饭菜到她的房里去。 当然,绝不踏入冠玉斋一步。 而赵文步的反应也是出乎众人意料,他即便在两人碰上时也一样视而不见,对她刻意避开他的作法,也没有任何评论。 这两人碰在一起,只有一个「冷」字可以形容。 莫怪乎,姚伦德夫妇频频询问女儿,两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跟他会有什么事。」 是啊,真的有事,也就糟了不是?但—— 夫妇俩看著强颜欢笑的女儿,只得放弃追问了。 而孙康义跟江至祥对两人之间的温度骤降也是频问赵文步,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有力气不会再去找花草山石,现在还装不了半艘船!」他没好气的瞪了两个好奇宝宝一眼。 两人以眼角余光睨了过去,就是不敢回他一句,如果前些天他能逮到那个夜袭的黑衣人,而不是只伤了他的手臂,那他们根本不必那么辛苦的找花草山石嘛。 赵文步见他们还是杵立著下动,忍不住又吼了一句,「还下去!」 「吞了火药啊?好像在叫下人!」江至祥有点给他小小的不满。 「还是有人拒绝了你?」孙康义不怕死的说起风凉话。 他冷冷的瞪他们一记,转身步出绸缎厂,却一眼就瞧见在喂风吃东西的姚采香, 「风!」他怒暍一声,对这头见异思迁的黑豹也有火气。 风连忙绕回主人的身边,撒娇的以头磨蹭他的手。 姚采香站得远远的,低头看著地上,又惦著自己掴了他一记耳光的事。 孙康义看看她,突然笑道:「看看那个水灵灵的粉嫩大美人,再看看咱们身旁这个俊俏清雅的小王爷,他们若站在一起,该是美得像幅画吧?」 赵文步凝著眸光瞪住他,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 孙康义气定神闲的踱到姚采香身边,「但若有人不想要这个美人,我倒是想追上一追,我跟她配,应该也是一幅画吧。」 「孙少爷别开玩笑。」她羞惭的看著他,眸光不听使唤的瞥了一脸冷峻的赵文步一眼。 「臭屁西施!」 一听到郝凌车的大嗓门,姚采香的心又沉了一些,不知道这个专帮倒忙的好邻居又会为她招来什么烦恼。 拜她之赐,她在家像个小媳妇,非但睡得不安稳,连排气都得盖好几层棉被 「臭屁西施,不好了、不好了!」郝凌车边跑边说,气喘吁吁的。 但她一看到赵文步等人也在,眼睛一亮,又道:「有救了,有救了。」 「郝掌柜,你一句不好了,一句有救了,到底在说什么?」江至祥好奇的问。 「还不是臭屁西施嘛,她上回答应要跟那头猪比射箭,结果那头猪天天躲在家里,说是拜了一个什么神箭手师父在练习呢!」这当然是她好心去打听来的。 「比射箭?!」赵文步黑眸半眯,冷眼睨向姚采香,该不会又是一个不要命的比赛吧? 她当然看到他那犀利的冷光了,连忙拉著郝凌车往屋内走,这是我的事,我们进去说,别大声嚷嚷。」 但郝凌车可不这么想,她甩掉她的手,还是大声公的叫,「别嚷嚷怎么成?他拜了个神箭手师父,而你连弓都不会拉,这不摆明了得当他的——唔嗯……」 姚采香及时的捂住她的嘴,盖住了「妻」字,「郝凌车,我拜托你闭嘴!」她觉得赵文步的眼神越来越冷,莫名的,她的心也泛冷。 「简直是个白痴!」赵文步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甩袖就要走,但郝凌车一把拦住他。 「等等,小王爷,你们这种皇亲国戚,射箭一定难不倒你的,你就教教她吧。」 她的想法还是一样,能将两人凑在一起的事是绝不放过的啦。 「我没空,走开!」 她说大话、爱逞强,那就该承受後果! 「不必求他!」姚采香也火大,他凭什么骂她白痴! 「我有空。」孙康义突然开口,笑呵呵的走近她,「我教你。」 「孙康义!」赵文步那双犀利的黑眸马上射向他。 他笑得很暧昧,「放心,我会利用『夜深人静』的时间教她,不会忘了自己的工作的。」 「随便你!」他气呼呼的甩袖离去,风也立即跟上。 「呃,孙少爷,不用的——」她根本也没心情跟他学,更何况,这几天跟赵文步的关系紧绷,她都忘了跟那头猪比赛的事了。 「你不用客气,我很乐意教你。」 「康义,你的脑子没坏掉吧?」江至祥怎么觉得他在自寻死路? 「当然没坏!」孙康义凑近他的耳朵,说起悄悄话,「看我怎么『大刀破冰』。」 他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也笑了出来。 xxxx 花好月圆,池中人影成双。 冠玉斋的池塘边,孙康义故意贴身站在姚采香背後,双臂圈住她,教她拉弓,而他的头就靠在她肩上,斯文的脸与她的粉脸相距只有咫尺…… 很奇怪,姚采香对他的靠近反而不紧张,不似赵文步给她的那种怦然心动,紧张到浑身血液乱窜的感觉。 「你的手要这样子摆……不对不对……放这儿,用力的拉……对、对,真是个聪明的大美人。」 阁楼的楼台上,赵文步抿著一张薄唇,面无表情的看著孙康义的手摸上姚采香的手,虽说是教她拉弓,但瞧见那小子陶醉的表情,就让他想下楼狠狠的揍他一顿。 「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吃豆腐,还是在教她拉弓?」站在一旁的江至祥口气刻意带著酸意。 赵文步瞥他一眼,表情没有太多的波动,倒是伏在他脚下的风抬起头来,以脚爪轻轻的扒了他的脚,似乎在示意他该下去。 「对了……就这样,箭这样摆。」孙康义当然知道头顶上方有两双眼睛在看著,他的手更不安分的来到美人儿的腰上。 「看不下去了,我也要下去教她。」江王祥正要往下一纵,立即被人给拉了回来,看著赵文步臭著一张俊脸飞身下去,他嘴角勾起一个笑意。 「来,手这边——」 「走开!」赵文步隐忍著怒火的声音在孙康义身後响起。 他回过头,装出一脸无辜,「可是我还没教会她——」 「等你教会她,她大概就成了你的人了!」他咬牙进射出话。 「这样不好吗?」他贼兮兮的反问。 「不好!」赵文步瞪了他那张嘻皮笑脸的面容,一把将他拉开,站到姚采香身旁拿走她手上的弓箭,「你看著。」 他对准标靶,拉开弓将箭头拙在弦上,「咻」的一声,正中红心。 「看到了没?」 她愣了愣,「看、看到了。」好快。 「那还不练习!」他的口气很冲。 她呆呆的点点头,拿走他手中的弓,搭上一支箭,本想依样画葫芦,但她的力道不够根本拉不开弓,这箭哪发得出去。 赵文步眼看箭矢一根根软趴趴的仅落在离他们一、两步远的距离,胸口的火气越来越旺,脸色也越来越铁青。 孙康义跟江至祥以手时靠在镂空的栏杆,支撑著越来越重的头。 「惨了。」 「是啊,我这大刀破冰的力道好像太大了,一下子掉到了地心,火焰滚滚了。」 两人一人一句,很有默契的转身回房去,还是不看得好。 风探头看看主子跟那个美人,再看看主子的两名好友,也跟著转了身子尾随在他们身後。 但两人一豹才走了几步,身後就传来赵文步怒不可遏的狂吼声—— 「你怎么如此白痴,连弓都拉不好!」 然後是姚采香气愤难消的声音,「你要教就教,不教就拉倒,干么骂人白痴!」 「你本来就是白痴,连弓都不会拉,跟人家比什么赛?」 「那是我的事,没人要你跳出来教我!」 「敢情你还很喜欢让康义在你身上摸来摸去?!」 「你莫名其妙,胡说八道!」 「而你满脑子豆腐乳——」 「赵文步,你别越骂越顺口——」 「那是因为你这个人从头到脚就只有一个『蠢』宇可以形容!」 听见两人唇枪舌剑,孙康义跟江至祥又交换了目光,笑咪咪的走回头,风也咧嘴一笑,跟著转身趴在栏杆上,看著在池边气呼呼对呛的两人。 而偌大的争执声,自然也引来惊惶失措的姚伦德夫妇及姚宇钧,他们急急忙忙的来到池边。 「采香,你在干什么?怎么对小王爷大小声的!」姚伦德边念女儿,边跟赵文步道不是。 「是他先骂人的。」姚采香不平的控诉。 赵文步脸色铁青,「扰了各位安眠,抱歉了。」没再多说一句,他甩袖回楼上厢房。 「妹妹——」姚宇钧看著妹妹眼眶泛红,已见泪光。 姚采香咬咬牙,将泪水逼回眼眶,「没事了,我回房去了。」在泪水狂流前,抱著弓箭跑回房去。 姚家三口互视一眼,再抬头看了笑嘻嘻的孙康义跟江至祥两人,实在被搞迷糊了。 这一晚也就这么迷迷糊糊过去,但之後的每一个晚上,赵文步都发现姚采香躲在房中,练习拉弓射箭。 他藏身在她阁楼外暗处,看著咬著牙继续努力拉弓的她,稍後她神情痛苦的放下弓,盯著那双红肿破皮、起了水泡的双手…… 凝睇著她那忍著痛楚,咬著牙,锲而不舍的再拿起弓试拉时,他迷惑了——他真的不明白,跟那头白猪的比赛值得她这么拚命吗? xxxx 翌日。 「要去胡家的药膳堂?为什么?胡渊的花草山石不是全被咱们收购装上船去了?」孙康义不解的看著用完早膳就言明要到胡家的趟文步。 「又没人要你跟。」他神情复杂的步出冠玉斋,风则紧跟在後。 赵文步伸手摸摸它的头,回眸瞥了姚采香的闺房一眼,眸中有著一抹思索之光。 孙康义跟江至祥可没错过这个眸光,雨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偷笑。 「原来是要帮臭屁西施去『打探军情』啊。」孙康义话说得直接。 有人晚上常常下睡嘛,溜到人家闺女房外偷窥,他们可没睡死,很了的。 「无聊!」趟文步斥责一声,俊脸却微微涨红。 他甩了衣袖,大步离开姚宅,风亦步亦趋的尾随在主人身後,而两个友人也是厚著脸皮的跟著,想看看有什么好戏可瞧。 而就在那雕梁画栋的楼台後,姚采香掩身在闺房窗帘後,看著众人离去的身影。 打探军情?可能吗?他这几天理都不理自己…… 她眸中飞上一抹落寞,摇摇头,甩掉那股落寞,低头看著手中的弓箭,突地将它们放在桌上,拉起裙摆快步的下了楼,也跟著出门了。 但才到大街上,就有一个温柔清亮的嗓音响起,「采香!」 姚采香愣了一下,但眸中立即一亮,这不是—— 她开心的转过身来,看著许久不见的好朋友张美妤,「你回来了!」 「是啊,在江北的爷爷奶奶家待了三个月,好无聊呢,但终於回来了。」张美妤笑得开心,皮肤白皙的她一袭鹅黄色绸衣,虽仅有中等之姿,但给人一种相当纯净亮丽的感觉。 「听说杭州来了个小王爷是不是?还住进了你家?」张美妤提到这,脸倒红了。 姚采香点了点头,看著这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这会不知怎的,思绪竟烦杂起来。 「呃,那你有跟他——」张美妤拉长了尾音。 她连忙摇头,「我跟他没什么,没什么的。」 她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刚刚来找你时先遇上了郝凌车,她要我别凑热闹,说你跟小王爷已经成了一对了。」 那个大嘴巴!姚采香腼腆的忙摇头,「她胡说,你知道的,她就这样。」 「那就好,听说那个小王爷人长得很俊,我很想见见他。」 「可他这会儿不在我家。」 「去了哪里?」张美妤可是行动派的。 「呃,我、我不清楚!」她支吾其词,可天啊,她怎么会跟这唯一的好朋友撒谎呢?她是唯一知道她的隐疾,但守口如瓶多年,交心的好朋友啊。 可——是担心吧,张美妤虽然有著温柔娴熟的外貌,但因家中经营茶馆,她的个性是属开朗外放,直来直往型的。 「不清楚?」张美妤甜美一笑,「那也没关系,我们就到你家守著,他们总会回去的。」 「呃——是啊。」她尴尬的直笑。 姚采香同她转身走回家里,两人喝茶聊天,但她一直心不在焉,看著开心的说著要当小王妃的好友,她的心情是直直落…… xxxx 另一方面,赵文步等一行人正站在胡家药膳堂的中庭,看著一名戴了一个单眼黑色眼罩,神情漠然的黝黑大汉在敦胡大虎射箭。 也不知道是该名黝黑大汉教得好,还是那头肥猪仔有天分,这每一支箭咻咻咻地竟全中红心。 「哈哈哈……小王爷,孙少爷、江少爷,看到了吧,这一次我一定赢臭屁西施,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跟我道贺恭喜。」胡大虎抖著两颊下垂的肥肉,笑哈哈的看著他们。 「道贺恭喜?」孙康义狐疑的瞥了笑得都快流口水的肥猪一眼,再看看脸色丕变的赵文步,「不会又是——」 「就是大喜嘛,我赢了姚姑娘,她就要嫁给我。」胡大虎呵呵笑道。 孙康义跟江至祥不约而同的仰头翻了翻白眼,同时往後转,喃声道:「为了不暴殄天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教会某人——」 但两人阔步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赵文步杵立原地不动。 「文步!」两人转身走回去,却见他上前,对著那名仅在他们进来时点头拱手招呼的黝黑大汉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庞雄拱手低头,「小的只是一名在江湖打滚的混混,不值得小王爷过问。」 他一挑浓眉笑道:「既是江湖打滚的混混,为何会出现在行医配药的药膳堂中?又为何会成为胡少爷的师父?」 「小王爷,他是我爹的好朋友——」胡大虎抢先一步回答,但同时间一个斥喝声也跟著响起。 「大虎!」 赵文步回过头,就看到胡渊神情略显紧张,但仅只刹那又恢复成尔雅自若的模样。 他笑笑的走过来,先向赵文步等三人行礼问好,这才指著黝黑大汉道:「实不相瞒,多年前他与人恶斗重伤在身,是我将他医好的,尔後,他只要行经这儿定会入门拜访,而这一次是小儿硬将他留下来拜师的。」 「才不呢,如果爹的手臂没受伤,我就不会留——」 「你给我闭嘴!」胡渊脸色丕变地怒喝多嘴的儿子。 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三人飞快的交换目光,赵文步随即蹙眉,直直的睇著胡渊那双黑眸,是了,莫怪乎他觉得眼熟…… 他微微一笑,「胡大夫,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胡渊抿著薄唇,看著三人一豹离去的身影,双手握拳,气得浑身发抖。 「爹,你怎么了?」胡大虎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胡渊怒气冲冲的猝然转身,扬起手,狠狠的掴了儿子一记耳光。 「爹,呜呜……娘、娘……爹打我……」胡大虎边哭边找娘去了。 「打了他也没用,事情露了馅我们就安分点,过不久,少主应该就抵达杭州了,到时看少主的安排再说。」庞雄冷冷的提醒。 胡渊深吸了口气,也只能点点头,静观其变了。 第六章 「这是洪春茶楼张通张老板的女儿张美妤,也是我的好朋友。」 姚宅大厅里,姚采香硬著头皮,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将身旁笑盈盈的好友介绍给眼前一脸冷飕飕,好像她欠了他很多银子的赵文步。 张美妤直勾勾的看著一身绸缎蓝衫,俊雅迷人的他,心儿窃喜,粉脸也微微泛红,欠欠身道:「小王爷好。」 但他还是没啥表情。 「呃——这是孙康义少爷、江至祥少爷。」姚采香继续介缙另外两人。 「孙少爷好,江少爷好。」张美妤将目光移到两名俊逸斯文、身著绫罗华服的少爷身上,他们也是挺吸引人的,但—— 她的眸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绕回赵文步身上,他贵气十足,人又冷冷的,看来更有魅力。 孙康义跟江至祥笑笑的点点头,对张美妤这明显的「偏心」眸光倒不在意,他们早习惯了。 张美妤看赵文步对自己不理不睬,就将注意力移到他身边的黑豹上,「小王爷,这就是你的宠物风吧,看来好威猛。」她亲切可人的上前要抚摸它,没想到风居然低沉的吼了一声,吓得她慌忙缩回手,跑到好友身边抚著胸道:「你说它很温驯的。」 「呃——」姚采香皱著柳眉,看著风,它是很温驯,至少对她是如此啊。 「可怜喽,宠物不喜欢,宠物的主人也不喜欢。」孙康义忍下住又说出一针见血的话。 赵文步没理会一脸错愕的张美妤,反而直接拉起姚采香的手就往中庭走去。 「可是美妤——」姚采香回头看著神情已由错愕转为尴尬的好友。 「你没时间当红娘!」他冷冷的以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再头也不回的撂了一句,「而你们两人,该做的事也去做。」 孙康义、江至祥明白的点点头,他们刚刚回来的一路上已分配好工作了,赵文步负责解决他口中的白痴女的难题,而他们则负责监视胡渊。 张美妤瞪著两人一豹离去的身影,神情由难堪再转为不悦。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凑热闹的。」孙康义算是好心建议。 她瞪了他一眼,闷闷的转身离开。 孙康义不在乎的耸耸肩,跟著江至祥回房,商议如何排班监视胡渊…… 而赵文步扣著姚采香的手臂,一路将她拖回她的闺房,才放开她的手。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揉著被抓疼的手臂,可因这几日练习拉弓练得手起水泡红肿,这没揉个几下,手跟手臂都一起痛起来了。 赵文步冷著一张俊颜拿起桌上的弓箭,粗鲁的塞给她,她狼狈的接过手,却不明白他的火气在旺个什么劲。 「丢掉!」他冷冷的道。 「啥?」她愣了愣。 「我说将那个丢掉,然後去跟胡大虎说,比赛没了,赌注也取消了。」 「这——为什么?!」 赵文步难以置信的瞪著她,突地欺身向前一把揪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弓箭掉落地上,脚边的风也马上後退。 他瞪著她那伤痕累累、红肿起水泡的手,「为什么?我也很想问你为什么如此虐待自己的手?!」 姚采香奋力挣脱他的手,再将双手摆在後腰上,闷闷的道:「这是我的事。」 「是,是你的事,但实在让人看下下去!」 「又没人要你看。」她咕哝一声。 他神情丕变,右手粗暴的托起她的下颚,强迫她与他鼻眼相对。 她心惊胆战,吓得猛吞口水。 赵文步以一种阴邪的冷眸凝睇著她泛白的容颜,「你知道胡大虎箭箭命中红心?你又知道他已经信心满满的邀我喝你跟他的喜酒了?」 她脸色一白,她不知道,她全不知道!可是她发不声音来,她的喉咙乾涩无比。 「嗤!但既然你这么想嫁给那头肥猪,我又何必多管闲事。」他冷冷的说完话,愤怒的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 风瞥了她一眼,也跟上主子。 姚采香咬著下唇,全身虚脱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脸颊 胡大虎箭箭命中红心? 她看著自己疼痛红肿的双手,这一次,她终於得为自己臭屁的话付出代价了吗? xxxx 终於,离杭州城只剩三天的路程了。 赵建东坐在颠簸而行的马车内,看著头枕在自己腿上,神情疲惫的妻子。 随著马车摇晃,谢毓玉倏地睁开眼睛痛苦的坐起身来,双手捂著嘴巴。 「快停车!」赵建东急唤前面的马夫,虽然已紧急停车,但还是来下及了,谢毓玉已在车内大吐特吐起来。 赵建东压抑心中那股嫌恶感,扶她下轿,让两名轿夫去整理轿内。 看她坐在路旁的石头上,还不停的乾呕著,他抿抿唇,一肚子的火气几乎就要冒了出来。 瞧瞧她!哪像京城第一美人?披头散发、神情憔悴,身上的华服珠宝让她看来更可笑! 早知道,他不会从弟弟的手中夺下她,早知道,他不会让她怀孕…… 这样一个难看的女人跟在他身边,只会招来晦气,而且,跟斯文俊挺的他一点都不搭! 谢毓玉浑身发冷,这一路自京城南下,她害喜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一吃就吐,一上马车摇了两下也吐,她已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我看我就交代车夫将你载到前一个城镇,找家客栈,你在那儿好好的养身骨。」 她抬起苍白的小脸,仰头看著丈夫,「那你呢?」 赵建东强压下对这张脸、对她身上难闻的味道而涌上的嫌恶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一路下来,我们停停走走已迟了好些时日,我得先行前往杭州,看看文步的情形,」他顿了一下,又道:「算算航程,最晚再过五天,船是一定得启航的,我得早点去帮忙。」 「对不起,全是被我耽搁了。」谢毓玉眼眶泛红,一脸内疚。 「别这样说,」他蹲下身,抚著她平坦的肚子口是心非的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备受害喜之苦,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有察觉还让你跟著南下,我才歉疚。」 「别这么说,受这些苦我很愿意的,我更愿意跟你南下。」她深情的看著深爱的男人。 愚蠢的女人!赵建东对她的厌恶感是一天胜过一天,他根本下想再看到她! 他拍拍她的手,站起身,交代两名轿夫一些事情後,再跟妻子点点头,即施展轻功飞身到了前面的官道,买了一匹马,策马疾奔杭州。 xxxx 完了!完蛋了! 绸缎厂内,心神不宁的姚采香将印染好的布匹摆到右边的架子上。 姚宇钧走了过来,看到妹妹颜色不分的将那些上等布匹错误分类,眉心一皱,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紫云色布匹,对著心不在焉的她问:「怎么了?」 怎么了?她怔怔的看著哥哥,她浑身都不对劲了! 再过几天,赵文步他们就要押船进京了,所以这几天三人皆忙得不见人影。 她,更惨,明天就要跟胡大虎比赛,可她却连弓都还拉不满。 「妹妹——」 「哥,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沮丧著一张小脸儿,走到蚕桑区,看著那一只只肥嘟嘟吃著桑叶的蚕宝宝。 「原来你在这儿呢。」张美妤含笑的声音响起。 姚采香抬起头来,看著明显的打扮了一番,一身罗绮珠翠的好友,「美妤。」 「好看吗?」她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她点点头。 「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吧?」她笑咪咪的又问。 她摇摇头。 「我要去追小王爷,听说他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我不好好把握怎么成?」 姚采香愣了愣,「呃,可是上回他——」 她耸耸肩,「他是没给我好脸色看,连他的豹也是,」她吐吐舌头,「但那又如何?一次的挫败就打退堂鼓?不,我要再接再厉。」她甜美一笑,双眸开玩笑的对著空气频送秋波。 姚采香看著好友,其实这就是张美妤最动人的地方,而她……她的眼眸黯淡下来。 张美妤侧著头,上下打量起闷闷不乐的她,「你该不会也对小王爷有意思吧?」 她愣了一下,慌张的摇头摇手,「没、没啦,胡说什么?才没呢!」 她蹙眉,「又来了,我最讨厌你的不诚实。」 「没有就是没有,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姚采香一脸心虚。 张美妤抿著唇,挑眉看著好友,「那,我真的要用力追了,你可别後悔。」 她乾笑两声,「谁会後侮,反正……反正我也不适合。」 「什么叫作你不适合?」 「没有什么。」 「没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脑海,张美妤瞪大了眼睛,「不会是因为你那个隐疾,所以你说你不适合?」 「没、没有的事,你别胡猜!」 原来……看她这么手足无措,张美妤倒是明白有人心动但却不敢行动的原因了。 她笑了笑,「好,我真的去追了,这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哦。」 「嗯。」姚采香强颜欢笑,「我祝福你成功。」 大骗子!她在心中嘀咕一声,「好,那我先说声谢谢喽。」 看著她开开心心的跑开,姚采香有一股冲动想打自己,为什么下诚实,为什么又要逞强! 她明明很在乎赵文步的…… xxxx 杭州大运河上,停泊了两艘大商船,运河四周及船上则有不少衙役驻守。 船舱内,赵文步、孙康义跟江至祥已点完所有的货物。 绸缎布匹只剩最後一批还没进来,至於花草山石,他们已尽力了,虽然只有半艘多一点。 而这几天孙康义跟江至祥夜探药膳堂,白天跟监胡渊及庞雄,全无收获,两人乖得跟绵羊没两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所以为了让人吐出些东西来,他们已研拟好一个计策,一切就等明天。 「启禀小王爷,郝掌柜又来找您了,我说了您没空,可是她——」衙役的话还没说完,郝凌车就钻过他腋下,溜了进来。 赵文步看著这个显然吃饱没事干的三十多岁妇人,头微微痛了起来。 她这几天天天来,对他这张僵尸脸毫无惧意,开口就是要他不能见死不救,绝不能让臭屁西施去嫁给那头白肥猪…… 「小王爷啊,就剩明天了,你到底有没有法子阻止臭屁西施——」她倏地住了口,因为赵文步立刻起身住外走,她忙要追上,但那尾随在他身後的风居然转过身来,朝她低咆了一声。 她笑得尴尬,「呃,别吵你主子是不?好好好,不吵不吵,可是臭屁西施——」 「郝掌柜,明天会有好戏看的,你就放心的去管其他什么病猫、八卦、蛮牛西施的事就成了。」孙康义长这么大,没遇过这么好管闲事的人。 「可是她们的事都没得管了,」她皱一下眉,「等一等,孙少爷的意思是臭屁西施可以全身而退?」 「明天就知道了,你走吧。」他还是卖个关子。 她看看两人,再看那风竟也一脸的送客表情……好吧,她也只得摸著鼻子离开了。 而走了个好邻居,没一会儿,又来一个张美妤,孙康义开玩笑的对著回到船舱的赵文步道:「看来你可以『接客』了。」 他冷冷的瞪他一眼,再将不悦的目光移到张美妤身上,「对不起,我没空——」 「你喜欢采香吧?」她不客气的打断他的逐客令,而这句颇有震撼力的话也立即引来孙康义跟江至祥的笑声。 张美妤没理赵文步那张臭脸,也没理另两个兴致勃勃的看著自个儿的男人,继续道:「你知道采香为什么说大话、爱臭屁?」 「我对她的事没兴趣,没空听,也不想听!」他僵硬的扯动嘴角。 「是吗?那就算了,采香喜欢你就没什么意义了。」她撇撇嘴角,转身要走。 「站住!」出声的是江至祥。 「这小妮子挺会吊人胃口的,」孙康义笑咪咪的走到她面前,再瞥了面无表情的赵文步一眼,「他没兴趣知道姚姑娘为什么爱说大话、爱臭屁,但我们雨人很有兴趣。」 她很不给面子的道:「抱歉,我只说给小王爷一个人听。」 「这——」他摸摸鼻子,瞪了眼还不吭半句话的好友,「听到没有?只有你有这个荣幸听呢!」 孙、江两人勾肩搭背,很识相的离开船舱。 张美妤见他们走了,也不管赵文步听不听,直接将姚采香的隐疾、自卑、逼自己不示弱的一切一切,娓娓道来。 xxxx 翌日午後。 「锵锵锵!来啊、来啊!大家来帮臭屁西施加油哦,来啊。」 郝凌车的头上绑了一条布巾,敲锣打鼓的站在胡家药膳堂大门前,请乡亲父老们为那个拿自己终身开玩笑的姚采香加油。 虽然咋儿孙少爷说有好戏可看,可她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对,若是他口中的好戏是姚采香大输胡大虎的戏?那怎么成呢! 所以她还是在这冬风呼呼的午後,多招徕些人为姚采香加油。 这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加油是其次啦,因为臭屁西施也不是第一次说大话了:而每次这种场合,劝阻姚采香多年的姚伦德夫妇都没有出席,他们曾公开表明,他们没有勇气看女儿逞强…… 郝凌车抬头看看天空,时辰到了,比赛要开始了,她收好锣鼓,正要走进比赛场地时,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三人,连同风也出现了。 但怪了,这次可不止三人一豹,还来了不少名衙役。 她好奇的看著他们,但一行人鱼贯的走进胡家,瞄也没瞄她一眼。 她耸耸肩,谁叫自己长得不够美呢。 她也走进胡家中庭。 而这时中庭已挤满了好多人,众人看到赵文步等人也到,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胡渊上前问候,但心却七上八下,与庞雄交换了一下眸光,再将目光移到笑得阖不拢嘴的儿子身上。 姚宇钧跟张美妤也同时向他们行礼,唯独姚采香面无表情,但赵文步从她那双闪烁不定、避看自己的秋瞳观来,她应该是很紧张的。 姚采香是真的很紧张,她猛吞口水,握著弓箭的手心因冒冷汗而湿成一片。 而且,她已经够紧张了,赵文步还干么来?来看她闹笑话? 这样的紧绷感也让她身体某个部分起了鼓胀感,这让已经够紧张的她变得更紧张。 千万下能……不能放…… 「可以开始了。」转移注意力是减缓紧张的最好方法。 「我先来。」信心满满的胡大虎迫下及待的站定位,架起弓,将箭搭在弦上,瞄准靶心。 赵文步盯著坐在靶子右前方的庞雄与胡渊,以眼角余光跟站在他身後的好友示意,两人明白的眨了一下眼睛。 「咻」的一声,胡大虎的箭射出了,看来方向正确,速度很快,但就在接近胡渊时,江至祥跟孙康义在赵文步的掩护下,两人合力将内力灌注在一颗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石子後,将它掷向那支飞箭。 「箭转弯了?!」众人惊呼声刚起,那支不长眼的飞箭已笔直的射进胡渊的胸膛。 「啊!」惊叫声再起,而胡渊为了保命直觉使出武功,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两根手指适时的扣住飞箭,箭镞虽抵在心脏部位,幸运的是只伤到皮肉,衣服仅印染出几朵红花似的血渍。 「老爷子!」胡大妈脸色苍白的上前关切,胡大虎、姚采香也吓得呆若木鸡,围观的群众几乎全傻了。 蓦地,「胡大夫真是好功夫啊。」赵文步突地开口,胡渊神情倏地一变,而四周也立即响起困惑的议论纷纷声。 「胡大夫会功夫?」 「怎么没听说过?」 庞雄下颚青筋暴起,戒备的冷眸紧紧地看著赵文步。 赵文步仅点了一下头,几名衙役立即驱前,分别擒下胡大虎、姚采香、胡渊及庞雄等人。 庞雄本想反击挣脱,但胡渊拚命使眼色,他只得屈服。 胡渊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直视著赵文步道:「请问小王爷,为何擒拿我们这些人?」 「是啊,小王爷。」郝凌车、张美妤跟姚丰钧难掩困惑与不悦,怎么连采香也被逮呢?! 「众所周知,箭是不长眼的,而今天这场竞赛属非法也有伤人之虞,足以犯下公共危险罪,便是不良示范,而胡大夫是引起这场竞争的胡大虎之父,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有罪,」他冷冰冰的说了一大串大家有听没有懂,挺像「强词夺埋」的话後,将目光移到一睑不平的庞雄身上。 「而庞雄是胡少爷的师父,连坐法,有罪,至於姚姑娘——」再看向更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姚采香,「她是竞赛者之一,当然更有罪了。」 话语一歇,几个人全被拉出胡家,赵文步等一行人也立即离开,留下满头雾水的众人。 什么叫公共危险罪?大家议论纷纷,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伹可以确定的是,皇亲国戚就是可以随便找个名目,想逮人就逮人吧! 而後,那几个人被逮到县衙,全数入狱。 第七章 何谓暗无天日,身陷囹圄的姚采香可明白了。 瞧这个乌漆抹黑的地牢,连个灯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她沮丧的坐著,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那个赵文步疯了是下?莫名其妙的将她关进牢里,真是过分! 「哐啷!哐啷!」前面传来铁链转动的声音,然後,铁门咿呀的被人拉了开来。 「你!出来。」一个低喝声响起。 她眨眨眼睛,站起身像个瞎子摸索走了出去,突地,有人揪住她的手臂,吓得她尖声惊叫。 「住口!」 她忙闭口,无助的任由自己被拖到一个像刑房的地方,里头唯一的火光则来自居中那红得发烫的炭火。 烙刑吗?她吞咽了口口水,粉脸发白。 两名衙役将她拖到墙边,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起後以铁链绑起来,至此,她已面无血色了。 之後衙役离开,姚采香因紧张害怕而喘起气来。 蓦地,黑暗的角落传来一个陌生的冷凝声音,「你知不知罪?」 「我?」她好害怕,咬著下唇,「我、我不懂,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你不知道?!」冷凝声透著一股怒气,「你挑动这种危及群众生命的比赛,还不知罪!」 「我没有——」 「没有?!只射一箭胡大夫就受伤,那第二箭,第三箭——」 她愣了一下,忙开口辩驳,「那是胡大虎的箭所伤的,我连弓都拉不起来,怎么伤人?」 「那更可恶!明明做不到,为何逞强比赛?」 「我——」 「快说!」 这叫她怎么说,姚采香静默下来,那是难以启齿的痛啊! 「不说,那就别怪我用刑了。」墙角的人站起身来,冗长身影因炭火反射在墙面时变得扭曲,看来更添一丝诡谲。 色如死灰的姚采香心卜通卜通狂眺,看著那从头罩著黑色披风的身影,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沿著背脊窜了上来,但全身血液却从脑门往四肢百骸狂飙,这一冷一热,让她猛咽口水,也得拚命忍著身体某部分的鼓胀感…… 但就在那个黑色人影像个鬼魅般移身到炭火旁,拿起挂在架上的铁夹夹出一块烧得红红且冒著烟的烙铁,缓慢靠近她的脸时—— 不行了,她忍不住了! 「噗、噗!」 几声惊天动地的放屁声响起。 黑衣人眉头微微一皱,而同时间,一个伤心欲绝的啜泣声也随即响起。 「呜呜呜……」姚采香哽咽痛哭,「你知道了吧……呜呜……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该死的缺陷,逼得我……逼得我以自大来掩饰自己的自卑,呜!逼得我说大话、逼得我不得不硬著头皮去承担自己撂下的大话……不甘示弱的去做这些该死又无聊的事,呜! 「你以为……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喜欢人家喊我臭屁西施吗?」她哽咽失声,泪如雨下。 「我是个姑娘家啊……可我、可我不得不那样臭屁,呜呜……好让大家讨厌我,好让人家不要娶我这个媳妇入门……不会来说媒……」 她咽下喉问的硬块,哽声道:「可我……一天天後悔了,我气自己的大嘴巴……好气!好懊恼,因为……我、我没那么勇敢,没那么大胆,没那么有力……我、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逞强了!呜呜呜……」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姚采香哽咽的哭泣声,慢慢的转为低泣抽噎声…… 然後,她突地停止了哭泣,缓缓的抬起头来看著眼前杵立不动的黑衣人。 不对啊,她这又响又臭的响屁一起,闻者莫不立即遁逃,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难道是—— 满睑泪痕的她倒抽了口凉气,怒声叫道:「小王爷!」 一个低沉笑声响起,眼前的黑衣人拉掉了头上的披风帽子,拿高手上那块烧得红通通的烙铁,小小的火光映亮了他那张轮廓俊雅的五宫。 「该死的!」她毫不犹豫的要伸手打人,但双手被绑住,她只得用脚踢。 赵文步闪得快,没被她踢中还退到炭火旁,就算她伸长了脚也踢不到他。 「放开我!」她怒不可遏的用力想挣脱手腕上的铁链,但如何挣脱。 他定定的看著火冒三丈的她,「原来张美妤的话全是真的,你不仅爱臭屁,也放臭屁!」 姚采香愣了愣,「美妤?她——」她恨恨的瞪视著他,「你骗人,她才不会出卖我!」 他赞同的点点头,「她不是出卖你,而是要我体谅你。」 「体、体谅?!」 「嗯,因为有人爱上某个人,但因隐疾产生的自卑感作崇,遂想将某人拱手让人。」 「什么某人某人,简直莫名其妙,快放开我!」她的脸红得发烫。 赵文步没有任何动作,仍定定的凝睇著她那张美丽却盛满怒火与羞赧的脸蛋。 有个处处胜过自己的哥哥,他也是一个自卑的人,但他却不会像她这么多嘴,且努力……逼著自己不示弱…… 对他而言,反正大家已经看贬了他,他再努力也是翻不了身的;可是她却用另一种方式去掩饰她的自卑。 张美妤同他说了那么多,他本是抱著质疑的态度,而今,却不得不信了…… 「放开我!」愤恨的眼泪一滴滴的滚落眼眶,她咬牙切齿的闭上眼睛眨掉泪水,再睁开窜著两簇怒焰的眸子,咽下喉问的酸涩,怒声道:「叫你放开我,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可以,但你保证不乱打乱踢。」 「行,放开我……请你放开我……」她困窘与懦弱的泪水拚命往眼眶聚集,心中的怒火渐渐灭了,如此难堪……好难堪…… 赵文步先点亮刑房的火把,看著再次涕泪纵横的她,心隐隐的冒出一股不舍之情,他抿著唇定近她,温柔的为她解开了双手的铁链。 一恢复自由,姚采香即泪眼控诉,「明知我的椎心之痛,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你认为我的自白、自省很有趣吗?」 他的眼神仍旧温柔,伸出手将哭得双肩颤抖的她拥入怀中。 「不要!走开!」她立即奋力挣扎,但他将她拥得紧紧的。 「不要……不要……」她徒劳无功的捶打著他温厚的胸膛,一直到没有力气了,终於崩溃的靠著他的胸膛痛哭出声。 赵文步仍旧沉默,只是让她尽情的哭,尽情的宣泄……一直到啜泣声停止。 他低头,执起她小巧的下颚,温柔的凝睇著她那梨花带泪的丽颜。 他的神情……他在可怜她吗?不、不要! 姚采香咬著下唇,突地扬起手狠狠的掴了他一记耳光,但他却没有生气,还是温柔的看著她…… 「为、为什么?你生气啊!」她眨眨泪眼,看著他的脸上还印著五指殷红手印,「你该骂我莫名其妙,然後甩开我走得远远的,不要理我……你为何不生气?」她哽咽失声。 「对不起!」 她怔怔的看著他,无言了。 「对不起,我不该以这种方式逼你面对自己的自卑。」他神情诚挚。 她沉痛的低头,泪水又滚落眼眶。 他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水,执起她的下颚,俯身靠近浑身颤抖的她,将温热的唇印上她美丽的樱唇。 赵文步慢慢加深这一记亲吻,火热的舌探入她的唇中探索、纠缠、吸吮…… 姚采香只觉得体内的某个部分被炸开了,她无助的仰起头,渴望他更多的温柔。 「对不起!」 好像有人说话了,但两人仍拥吻著。 「对不起,打断了你们的好事!」孙康义跟江至祥贼兮兮的笑看他们。 而这一次熟悉的打趣声两人是听清楚了,姚采香吓得往後一缩,想要逃开却让赵文步抱著不放。 她气喘吁吁的埋首在他怀中,而一张粉脸却是滚烫得快要冒烟,好窘! 「文步,难怪你提议这三箭双雕』的好方法,一来揪出胡渊的狐狸尾巴,二来让怀中的美人免了一场战事,也不必嫁给那头肥猪。」 「而且是全身而退的退退退到你的怀中呢!」 江至祥跟孙康义一人一句,口气还真的是酸不溜丢的。 「你们两人说完了没有?」赵文步笑笑的看著他们,一点也下在意自己被调侃。 但他这一问,两人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同声道:「没有,还有两个坏消息。」 他蹙眉,「什么坏消息?」 孙康义叹了一声,「胡渊咬舌自尽。」 姚采香愣了一下,飞快的抬起头来看著眉头深锁的赵文步。 「还有一个是——」江至祥闷闷的宣布,「你哥来了,就在中庭,要我们全去见他。」 赵文步脸色倏地一变,姚采香则困惑的看著脸色可以说是微微泛白的他。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低头看她,「你先回去。」 「可是——」 「先走。」 她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xxxx 李战府里的花园亭台处,赵建东气愤的指责著赵文步。 「你到底在干什么?人命关天,你莫名其妙的编了一个罪名将人关了进来,现在出了人命,你怎么还人家?」 赵文步抿唇不语,风蜷缩在他的脚边,两名友人则低著头站在他的身後。 而李战更是噤若寒蝉,神情忐忑。 但说来他也无辜啊,小王爷要了几名衙役走,可没跟他说要抓人,更没说要关人…… 「说话啊,两艘船的货都没有备好,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去闹事!」赵建东仿佛骂上了瘾,劈哩咱啦的骂个没完没了,「……难怪,难怪爹娘那么担心,文步,还有你们两个,物以类聚,根本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骂够了吧?」赵文步那双沉潜得过於冷静的眸子直勾勾的睨视著他。 赵建东半眯起黑眸,「你这个花花大少、浪荡子听不下去了?」 他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花花大少、浪荡子,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他错愕的瞪著他,突然发现这个弟弟有些不同了,以前在京城那个吊儿郎当,对他的责駡、刻意贬低的话都无所谓的人,居然反击了! 「我会将胡渊、庞雄、胡大虎及姚采香关起来,自然有我的道理,而这次运货北上的事,我也会做得很好,请哥哥当个旁观者便可,不必管太多。」 他一咬牙,难以置信的看著姿态颇高的弟弟,「赵文步你——」 「嫂子呢?」他不客气的再打断他的话,「爹娘寄来的家书明明说你跟嫂子是一起下江南的。」 「她怀孕了。」赵建东得意的宣布,本想看到眼前这张俊美的五官出现先前他跟他宣布要跟谢毓玉成亲时,他那瞬间化成一片惨白的苍白脸色。 但他失望了,也难以置信,他的神情竟无一丝波动。 「那就恭喜大哥了。」 恭喜?赵建东瞠目结舌的瞪著他,谢毓玉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吗?否则他又怎么会跟他争夺。 「我还有事要处理,抱歉了,大哥。」赵文步转身就走,风立即起身跟随。 江至祥跟孙康义跟赵建东点点头後,一转身,交换了一个愉悦的眸光。 看来有人不愿意再当将头埋在地洞里的鸵鸟了。 赵建东眸中闪过一道愤然阴森的冷光,那冷光与他斯文俊逸的面容极为不称,因而让仍杵在一旁,提心吊胆的李战是看呆了眼。 赵建东惊觉到自己泄漏了心中的思绪,连忙装出一脸歉然的笑脸,「让知县大人看笑话了,可是我这个弟弟实在太令人失望。」 李战眨眨眼,看著这个态度诚恳的谦谦君子,眉一皱,难道他刚刚看错了? 「我想看看我弟弟关到地牢的几个人。」赵建东转移了话题。 「呃,当然可以,可是胡渊自尽,姚姑娘也走了,就剩胡大虎跟庞雄。」 他皱眉,「姚姑娘?」 「是。」 弟弟为何独独放走她?他眸中闪过一道困惑之光,但此刻他得先找庞雄谈一谈。 在李战的带领下,赵建东到了地牢,遣走那个哭得浙沥哗啦的胡大虎与李战,单独与庞雄详谈…… xxxx 两天後,在西湖湖畔的洪春茶楼里,赵文步、姚采香坐在二楼倚窗的包厢内,凝睇著西湖西南方的南高峰与北高峰,两峰插云的景色。 此时,峰顶上云雾缭绕,云层压得低低的好像要下雨了,雨气与雾气凝聚,这景致看来就像一幅如梦似幻的山水画。 不过,姚采香连看景也不专心,她看看景色又将目光调到静默不语的赵文步身上,最後,终於定住目光。 他眉宇问似有心事。 「你哥——你跟你哥相处得下好吗?」她小心翼翼的探问,因为前两天他听到他哥来时,神情相当古怪。 赵文步将目光收了回来,啜饮一口热茶,「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那天——」 「哟,两个人成了一对了,那我这个媒人有没有媒人礼?」 张美妤端了几盘茶点笑咪咪的走了过来,但瞧到趴在地上的风时,她皱了一下柳眉,小心翼翼的站在好友身後,将茶点摆上桌,眉开眼笑的看著这对俊男美女。 虽然是有点可惜啦,但谁叫她自己慢了一步呢! 赵文步蹙著浓眉,看著那一脸像洞悉了什么事,笑得暧昧的张美妤,再将眸光移到满脸通红的姚采香身上。 姚采香心头一震,急忙以眼角余光跟好友使眼色,要她别说出她已经知道在牢里发生的事。 张美妤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这礼就先欠著吧。」 赵文步看著她转身下楼的身影,再回过头来,凝睇著粉脸越来越红的姚采香,半晌,终於逼得有人说出实话了。 「对不起,可是美妤担心我,一定要问清楚我被关到牢里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所以……」她咬著下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没关系,你别急,你一紧张不是会有——呃『那股冲动』?!」 闻言,她脸儿更红,但频频点头。 「我跟我哥——事实上,我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爹娘领养的……」赵文步将哥哥的身世略微简述,转移了话题也化解了她的紧张。 「我们说不上好不好,总之,他样样胜过我,我喜欢的东西他一定要要到手。」说到这儿,他突地皱眉,直勾勾的定视著眼前纤弱的大美人。 会吗?如果哥哥知道她的存在,也会同对谢毓玉那样横刀夺爱? 不!这一次就算他执意争夺,他也绝不示弱了,眼前的人儿教会了他这一点。 他温柔一笑,而这笑看得她心儿小鹿乱撞,不知该说什么。 「呃,胡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哦,话一出口,姚采香就後悔了,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文步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打算坦诚相告。 由於胡渊交代下了他手臂上的旧伤是何时、何地、因何而受的,又语意模糊的说不出自己那不俗的功夫师出何处?何时习武?於是在孙康义直截了当的指控他就是劫了进京的两艘商船且杀人的盗匪之一时,竟咬舌自尽了。 他既是自尽,事情又是他这个小王爷捅出来的,胡家遗孀跟儿子只有低调不敢多言。 而城中百姓则将话题都绕在胡大夫会武的怪事上。 比较棘手的是庞雄,他个性沉默阴冷,江至祥反覆问他劫杀商船一事,他都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眼看再过两天,他们都得随船上京,事情却迟迟没有进展。 姚采香看他陷入沉思,直觉是自己的问题困扰了他,连忙说道:「没关系,你不必回答我,我不一定要知道答案的。」 他露齿一笑,「等事情全部水落石出,我会告诉你的。」 「这、这代表我们在两天後还有机会再见的,是不?」她咬著下唇,忧心仲仲的看著他,就怕这一别,无法再见了。 赵文步蹙眉,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突地,一阵急遽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回过头,就看到江至祥跟孙康义快步的奔上楼来。 「怎么回事?」赵文步不解的看著脸色下佳的好友。 孙康义摇摇头,「大事不妙了,庞雄让人给救走,县衙里死了好多衙役。」 他错愕的瞪著两人,这无疑是宣布他们想从庞雄身上得到被劫商船的消息是无望了。 然这件事已经让人够呕的了,没想到晚上还有一个更坏、更震撼的消息等著他。 当晚,大雨过後,两艘停泊在运河边的商船被人纵火烧光了货物,一些驻守在商船内外的衙役全被点了昏穴,有些被活活烧死,有的逃过一劫,但存活的人也没看到是谁下的毒手。 对赵文步等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雪上加霜的夜晚…… 第八章 没了!全没了! 天刚破晓,运河边就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百姓,而多名衙役早将那烧得面目全非的残船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上船。 江至祥、孙康义看著这段时间以来的心血全没了,实在欲哭无泪。 赵文步则一脸漠然,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心中想什么。 「到底是哪个王八乌龟,将这全放火烧了!这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了,不为财、没为利的,难道就为了跟咱们作对吗?」孙康义越想越气。 「是,不然所为何来。」江至祥觉得心脏无力,他已准备要回京了。 是啊,所为何来?赵文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毁了这一切,图利了谁? 而且就以庞雄一人之力,也无法制伏这么多衙役後放火? 「我们得继续留在这里吗?天!」江至祥光想就好累。 孙康义呻吟一声,「留下来也没用,时间来不及了,我们铁定交不了差,」他抱著头,继续呻吟,「而我们这三人要被看得更贬了,倒楣些,也许只被判个办事不力或者只顾玩乐、没将公主的事放在眼底的轻忽罪。」 赵文步蹙眉,「是谁那么恨我们?要这样整我们?」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赵建东的声音突地在三人身後响起。 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转身,看著飞身而来的赵建东,三双疑惑的眸光也相互的交换著。 「你们干什么?那是什么眼神?!」赵建东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们。 「没事,没事。」江至祥跟孙康义连忙摇头,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这个优秀到人人竖起大拇指赞赏的赵建东嘛,虽然,他就挺讨厌他们的 然而,赵文步眸中仍有一抹质疑的眸光。 「还杵著干么?分头再去找船,再请绸缎庄赶货,不,那太慢,就收购杭州城所有绸缎庄的绫罗绸缎跟丝织品,至於花草山石,请沿途城镇的官吏帮忙收买,我们一站一站收下去……」 不愧是赵建东,反应快,处理事情更快。 江至祥跟孙康义在赵文步的应允眸光下,分头离开去办事了。 「你还站著干什么?我们没有几天的时间可以拖延!」赵建东一脸不满。 赵文步的眼神很复杂,不知在思索著什么,「谢谢你的建议,但请你记得,这事我会自己处理,而且将它处理得很好。」 「哈,这叫好?」他嘲讽的看著他身後那烧得焦黑的船。 「如果没有人恶意破坏,我是处理得很好。」 赵建东神情一变,「你在暗指什么?」 「我没有暗指什么,但如果不想让我对你产生怀疑,你最好离我、离船远远的。」撂下这话後,赵文步往堤边走,却见到姚采香一身莲花刺绣绸缎飞快的跑了过来。 她喘著气儿,看著他,再看著他身後那两艘焦黑的船,「真的……真的全没了,怎么会这样?!」 好一个粉雕玉琢、水当当的大美人啊!赵建东对眼前这如莲花般清雅的大美人著实惊为天人。 而美人的秋瞳对上他的眸子没有任何倾慕的表情,眼神很快的略过他,回到他弟弟身上。 「怎么办呢?」姚采香一脸无措与关心。 赵文步牵起她的手,苦笑,「没关系,总有解决的法子。」 赵建东错愕的看著两人的手,眸中立即闪过一道妒光,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但一股兴奋的掠夺感也很快的涌上他心头。 从第一次自赵文步手中抢夺到他喜爱的一把古剑时,他就爱上了当掠夺者的快感,而那种快感就像是中了蛊毒般,会让人想一尝再尝,掠夺更多…… 压抑下那股兴奋感,他微笑的走近两人,「不介绍给我认识吗?弟弟。」 赵文步怔了一下,抿紧了唇,转身看他,「这是姚采香,姚记绸缎庄姚庄主的掌上明珠,他是我哥,赵建东。」 「呃——赵大哥你好。」姚采香连忙欠身。 「姚姑娘,不必如此见外,喊我一声建东即可。」 这不会太亲密吗?她皱著柳眉看著眉头也跟著一揪的赵文步,可他没有说一句话,她只得再将目光移到眼前看来斯文有礼、文质彬彬,且拥有一双澡幽黑眸的赵建东。 他跟赵文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而赵建东看她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她比那个害喜的谢毓玉赏心悦目多了。 「弟弟,」他将目光移到赵文步身上,颇带遗憾的口吻道:「既然你不希望为兄帮忙,更希望为兄走得远远的,那就请姚姑娘陪我四处走走,看看杭州的湖光山色,我有事做,就不至於常来叨扰你。」 「你真的这么说吗?」姚采香难以置信的看著赵文步,这话听来好无情。 赵文步没有看她,而是以一种复杂的眸光凝睇著赵建东。 谢毓玉会琵琶别抱,不就是起始於哥哥向他借人、作陪,而这一陪,她的心也就跟著赔掉了…… 看来他这个哥哥对掠夺他的所爱是上了瘾。他眉头一蹙,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眸中绽出一抹怔愕,但他很快的将其压下,将目光移到姚采香身上,尽量以一种淡漠的口吻道:「没错,我是这么说,如果你听不下去大可去陪他!」语毕,他转身就走。 姚采香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哥有心帮忙,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多个人手不好吗?」 他黑眸半眯,心中那个想法却越来越强烈,他意有所指的道:「就怕某人越帮越忙。」 「姚姑娘,算了,我弟只是心情不好,我不会介意的。」赵建东也走向前去,神情温和。 赵文步冷冷的看著一向就与自己不和的他,「感谢你的包容,还有,」他将目光移到姚采香身上,「你就陪我哥吧,反正再来这几天我很忙,也没空理你!」 「你——」她不解的看著转身就走的他,不明白他的火气从何而来? 就算是船被烧了,也不该将她当成出气筒嘛! 「姚姑娘很担心我弟?」 姚采香尴尬一笑,看著眼前这个温柔的面容,「我、我只是——」 「恕我这么说,姚姑娘美若天仙,看来温柔娴熟,可我弟实在不是一个良人之选。」 她怔怔的看著这张诚恳至极的脸孔。 「我弟在京城声名狼藉,玩世不恭的他吃,喝,嫖,赌样样皆来,就怕他对你只存玩心,并非真意——」 「赵大哥,」她神情严肃的打断他的话,「我很感谢你跟我示警,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不起。」 她朝他点点头,转身就走,他愣了一下,不敢相信永远居於弟弟之上的自己居然影响不了这个女人! 他突地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她顿了一下急忙抽回手,难以置信的看著他,「你——」 他面带腼覥,「对不起,我太急了,可是姚姑娘的美貌让我……呃,不,我已有妻室,不该动心的,更何况你也心有所属。」 她看著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保证会谨守著这一颗悸动的心,不会再做出冒犯姚姑娘的举动,不知姚姑娘可否陪我四处走走?」 瞧他如此诚挚,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头,但始料未及的是,她这一点头也被他缠住了。 赵建东住到姚家原本就为他跟谢毓玉准备的留芳楼,但谢毓玉怀孕没来,他一人独住下後,每天一早就守在姚采香闺房前院等她,一脸的诚挚、温柔、有礼,让想开口谢绝邀约的她迟迟出不了口。 於是西湖的苏堤、南屏山下的慈静禅寺、雷峰塔、三潭印月的小瀛州等各处知名景点都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而赵建东虽是德亲王爷的养子,因无血缘也无法承袭王爷之位,可他总是个贵族,姚家夫妇明知外头耳语纷飞,却也手足无措。 毕竟两人虽身影不离,但并无逾越礼教,再加上赵文步一语不吭,他们更感无力,他们原以为他对女儿是有意的。 但他不吭声,有人可是看不下去了。 「赵大哥,姚姑娘可否借我们一下。」孙康义直接挡住两人前往白堤的身影。 「当然,不过,该看姚姑娘本人的意思吧。」赵建东挺有把握的看著姚采香。 虽说两人相处只有短短的三、四天,但他不也仅花了同样的时间,就将谢毓玉迷得团团转的? 可他的魅力显然撞墙了!姚采香竟松了一口气似的道:「赵大哥,我跟他们去一下。」 他错愕难解的看著她与孙康义、江至祥离开。 该死的,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难道她看不出来他比赵文步优秀个千倍、万倍! 而姚采香在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後,马上跟孙、江两人道谢,「多谢你们解救了我。」 「是吗?我们还以为你很享受他的陪伴!」江至祥说得直接。 「才不是呢,我家人及郝凌车、美妤都知道我烦死、累死了,可是赵大哥又不是普通人,我们都只是小老百姓,能拒绝他吗?」她真的很累呢。 孙康义跟江至祥交换了一下目光,笑了起来,「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阵亡了呢。」 「阵亡?」 「是啊,就是担心你成了另一个谢毓玉。」 看她一脸困惑,两人就将谢毓玉、赵文步跟赵建东的三角关系娓娓道来…… xxxx 晨雾弥漫的杭州在早晨第一道阳光照射下苏醒了,四处鸟声啁啾,晶莹剔透的露珠在绿叶上愉悦的绕了个圈圈,随即像溜滑梯似的滴落叶片。 这露脸的暖阳,让人虽置身冬令寒风中,也感受到一股暖意。 赵文步双手当枕的躺在西湖的草地上,忠实的风则躺在他身侧。 经过几天的收买绸缎、装货上船,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杭州了,但花草山石却无谱…… 这样的结果或许就是赵建东所希望的,让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浪荡子、阿斗之名。 凉风袭来,也带来一股花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他走近。 他睁开眼睛,坐趄身来,看到罗绮珠翠的姚采香身著家中最上等的丝绸布料所制,对襟、直领的粉紫上衣,及以郁金香浸染过的裙,轻移莲步、款款生姿的走向他。 而那花香味便来自她身上…… 他定定的凝睇著她,她脸上淡扫蛾眉,衬得那张朱唇粉面更加娇艳动人。 她微微一笑,拉起裙摆在他身边坐下。 「我哥呢?」他这几天都巴著她不放,怎么会让她落单? 「在我家啊,不过,我跟他说你找我,今天没时间陪他了。」 「我找你?」赵文步一挑浓眉。 她笑笑的摇摇头,「嗯,认真说来应该是我找你,但说你找我,他就不会说什么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再度躺下身来,「你找我做什么?」 姚采香摸摸风的头,「我已经跟家人说好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上船进京去。」 他一愣,「你?」 她点点头,「嗯,绸缎庄里的小厮,这会儿正将一些半成品装运上船——」 「半成品?!」他越听越迷糊了。 「半成品做不了衣裳也卖不了钱,如果半途不幸再遇劫匪,那群劫匪应该不会拿的,我随行上京,京城也有绸缎厂,这半成品的後制阶段就全程由我督导,我对一切程序了若指掌,就算无法给公主太多套姚记绸缎所自产的豪服,但要制造出一套独一无二的霞帔嫁衣绝对行的:」 赵文步蹙眉看著她,铁定是那两个多嘴的友人告诉她的,不然,还有谁有那个胆子说出宫中的事? 但立意虽佳,他可不答应。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他心中的猜测属实,这一趟上京之旅,绝对不平静 「你不能去。」 姚采香错愕的看著他,「为什么?」 他摇摇头,「总之我不答应你随行,你就待在杭州。」 她咬著下唇,焦急的问:「为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如果嫁衣做得好,公主开心,也就不致怪罪於你——」 他坐起身来,看著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可我——」 「不行就不行!」他口气坚定。 「听不下去了!」孙康义、江至祥此时从他们身後的大树走了出来,一人一句 「你该不会想重蹈覆辙,让旧事重演,被你哥夺走了你的心上人吧?」 「最好不要,因为我们已经打算帮你将她留在身边,看著、守著,他就无机可趁了!」 闻言,姚采香粉脸陀红,赵文步则是挑高了一道浓眉,看看好友,再看看她,「这该不是你们事先达成的协议吧?」 孙康义、江至祥但笑不语,姚采香则轻轻的点点头。 但即便如此,赵文步还是摇头,「我不答应。」 两人脸色丕变,姚采香则一脸的受伤表情。 「文步——」两人还想抗议。 但趟文步脸上的冷峻,让他们不得不将到口的话再硬生生吞下肚去。 赵文步随即起身离开,风也起身跟随。 孙康义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角,「为什么?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担心姚姑娘会有危险吧,」这是江至祥唯一想得到的原因。 但孙康义可听不下去,他受不了的仰头翻翻白眼,「我们三个人难道保护不了她?何况赵建东肯定也在嘛!」 姚采香咬著下唇,凝望著一人一豹远去的身影—— 好!她下了决心了!她立即转身跑去洪春茶楼找张美妤。 xxxx 终於,她也抵达杭州了。 谢毓玉带著虚弱的身子下了马车,看著眼前这间悦来客栈。 郝凌车一看到这豪华马车,知道贵客上门了,马上笑咪眯的迎向前去。 可她没想到下车的是一个身著黄罗镌金裙缎大袖的姑娘,她浑身散发著娇贵气质,身上的金饰玉佩更是不少,但由於气色很差,因此一身珠宝服饰让她看来反而更显憔悴。 「你是掌柜的?」谢毓玉忍著因客栈里酒、菜混杂味道而引起胃部翻绞的不适感,看著眼前笑眯咪的郝凌车。 「是啊,是啊,我叫郝凌车,大家都叫我『好邻居』,大小姐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宿?我马上帮你准备。」她边说边走进客栈。 「不、不用,」谢毓玉连忙喊住她,「我想打听个人,是德亲王府的大少爷。」 郝凌车马上转过来笑道:「是赵建东少爷吧?他跟那个小王爷都在姚家呢。」 她眼睛一亮,也松了口气,「他们还没离开?」 「快了,他们兄弟现在正跟姚大爷道谢这阵子的打扰之处,待会儿就要上船了。」 「这——那我得快一点。」 「你是……」 「我是赵建东的妻子。」 「是你啊,」郝凌车四处看了看,突地将她拉到一旁,「不是我多嘴,你那个相公不好啊。」 「不好?」她不解的看著她。 「是啊,人家臭屁西施很喜欢小王爷,小王爷和她也看对眼了,可是那个赵大少爷却老拉著臭屁西施东走西逛的——」 谢毓玉脸色一白,「你胡说!」 「什么胡说,你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大家都会这么告诉你的,还有啊,最不好的就是,臭屁西施是碍於他的身分而陪他的,虽然我已经打听过,他只是德亲王爷领养的嘛,日後当不了王爷的,可是他还是很不客气的要她天天陪,呃——真的,我没胡说,当然也亲口问过臭屁西施,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丈夫……」 谢毓玉脸色苍白的看著叽哩呱啦的郝凌车,可能吗?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建东根本不是个花心的人,京里的人都知道,没理由他到江南後会转了性,还是—— 她咬着下唇问:「那个臭屁西施很美吗?」 「美,美极了,所以才叫西施嘛,」郝凌车笑了起来,又道:「不过,不能叫她臭屁西施了,她最近不说大话也不爱臭屁,名实不符了。」 谢毓玉沉沉吸了一口长气,「请你带我去姚宅,行吗?我得赶上他们——」 她摇摇头,「算算时间,你直接去运河口等比较实在,免得错过了。」 心绪混乱的谢毓玉似乎也只能点点头。 郝凌车是对的,她们到达运河口时,河口已挤满了不少人,姚伦德夫妇、姚宇钧、李战等人都已在岸边。 而赵建东、赵文步、孙康义、江至祥跟一些负责押船北上的衙役,也都站在两艘商船上了。 「建东、建东!」谢毓玉的呼唤声淹没在欢呼送行的人潮里。 郝凌车马上挤到姚家人身边,发挥大嗓门的本领,「赵太少爷,你家夫人来了啊,赵大少爷!」 「毓玉?!」赵建东眉头一拧,一眼就瞥见那个大嗓门身边妻子纤弱憔悴的身影。 啐!简直是丢他的脸,干啥来这儿? 但心中气归气,他仍装出一脸不舍的表情,飞身掠向她,语带心疼的道:「毓玉,你怎么没有好好留在前镇休养?瞧你看来这么虚弱。」 她摇摇头,看他如此关切,心定了大半,「我就担心你不让我跟,所以赶过来了。」 「傻瓜,身子要紧,何况你是不能跟的,这万一——」看到许多人都竖直了耳朵听他们的交谈,他只得拥著她先上了船,但心里暗暗决定,等下一个港口靠岸就让她下船,否则她在这只有碍事! 「文步,康义、至祥。」谢毓玉微笑的跟三人点头,但仅是一下,当船缓缓启动,翻腾的胃部就让她脸色一变,她苍白且笨拙的拉著丈夫,进到舱房去吐。 「原来毓玉留在前镇,怎么赵大哥一句话都没说?」孙康义困惑的问。 「是啊,不过比较可伯的是怀孕的女人看来好憔悴啊,实在看不出是京城第一美人了。」江至祥抿唇摇头。 是啊,怎么会那么憔悴?赵文步眸中有一丝不忍。 「奇怪,臭屁西施呢?怎么没瞧见人啊,小王爷。」蓦地,岸边传来郝凌车不解的声音。 他不是已经不准她跟了?赵文步蹙眉,眼神对上郝凌车笑咪咪的眼。 「她不好意思让乡民百姓看她跟你走,所以就害羞的躲在舱房,对不对?你帮我告诉她,我们都知道她今天要上船了,也很祝福她的,但要记得包我一包媒人礼啊,还有请我喝怀喜酒嘛……唔唔唔……」 张美妤突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一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话。 赵文步看著这一幕,将思索的眸光移到张美妤那张不甚自在的笑脸,再想到姚伦德刚刚一句,「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他原本还有些纳闷他指的是什么呢,难不成是…… 两艘商般缓缓驶离了,慢慢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此时,人群尽散,张美妤才放开捂住郝凌车嘴巴的手。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气儿,拍拍高低起伏的胸部,瞪著张美妤,「你要闷死我是不?我凑对正凑上瘾呢!」 还是甭了吧!她受不了的摇摇头,「如果我是其中之一,我宁愿你别帮忙,因为你老是帮倒忙。」 「你说那什么话?」她双手擦腰,很不平哦。 「没有,希望不会因为你而搞砸了就好……」她喃喃自语, 「什么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你的话,」郝凌车狐疑地看著转身就定的张美妤,边走边追上她,「难道臭屁西施跟小王爷的事没有妥当吗?她跟他上船就是要到京城去的嘛,两人在一起,难道不成亲吗……」 张美妤双手捂住耳朵,快步往前走。唉!这会儿倒是挺羡慕采香的,至少她远离了这个大嗓门的好邻居了。 第九章 一轮明月从层层云雾里露脸了,月光如桥,光若白昼。 赵建东看著上船这几个时辰下来,吐到脸色发青,最後筋疲力竭得睡著的妻子。 他抿紧了薄唇,眸中闪烁著嫌恶眸光,抽走枕在她後脑勺的右手臂,起身下床,披了件外衣走到甲板。 意外的,赵文步居然坐在船首的椅子上,直勾勾的看著他。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毓玉就在前镇?而且我们这一走,你安排她回京了吗?还是将她扔置在客栈中,任她自生自灭?」 赵建东冷眼睨著他,「赵文步,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更没有回答你的必要,我不欠你。」 「你不欠我?从我的身边抢走了她,却如此不珍惜!」 「珍惜?」赵建东嗤之以鼻,「你玩过多少女人?你根本没有资格教训我!」 「我只玩妓院里的莺莺莺燕燕,不是良家妇女。」 「那姚采香呢?她不是良家妇女?」 赵文步咬牙,「我没有玩她!」 「没有?」他火冒三丈的道:「你没玩,她会白痴的爱上你?!哼!就是这样她才会搞不清楚我比你优秀,比你更具吸引力,比你更——」 「你感到挫败吗?」赵文步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挫败引简直是笑话!」他嗤笑一声。 「没错,挫败,姚采香不像谢毓玉那么好哄、好骗,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在我身上,这引起你的掠夺感,对这个心属於我的人你没抢到手,你不痛快,是不?」 「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赵建东愤怒的转身,步人船舱。 「哥,我还有一句话要说。」赵文步的口气突然沉了下来。 他头也不回的道:「我不想听!」 「回头是岸。」 赵建东浑身震了一下:心陡地泛凉,难道……不、不可能! 他铁青著脸步下船舱,进到房间後,将门给关上。 赵文步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他真的希望大哥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得先去揪出一个人。 他转身走入船舱,越过哥哥跟孙康义几人的舱房,来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有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 「嘘嘘!过去、过去!不不……别进来……过去……嘘……别、别舔我……别……去去去!乖嘛……乖……风……」 他低头轻叹一声,摇摇头,打开门,里面立即静寂无声,他走进典雅的舱房,看到风对著角落的柜子转了几圈,又以头去磨蹭那柜子被关上的木门。 「出来吧。」他走到圆桌旁的椅子坐下,迳自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 但柜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赵文步润润唇,看著那个木柜,「出来吧!」 叫她?不、不可能,他不会知道的,她是以送那些半成品布匹为名,与美妤在天刚泛鱼肚白时就跳上船的,然後在美妤的掩护下,她顺利躲进舱房的柜子,美妤则演了一出她这个好友忘了等她而自行离去的戏码,边抱怨边跟那些迷糊的衙役们抛媚眼後下船去了,一切都计画得天衣无缝,很完美的…… 「我说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叫风去咬你出来。」 口气很硬呢!她沉眉锁眼,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这心还七上八下的,柜子的门突地被人拉了开来,风的头整个塞了进来,若下是它还咧著嘴笑,她肯定失声尖叫。 果真被发现了!姚采香叹了一声,摸摸它的头,「乖,风,我出来了。」 半蹲在柜子里的她忐忑不安的探出头,跨了出去,挺直腰杆後,手足无措的看著神情阴霾的赵文步,「你生气了?」 他冷睨著她,「我是生气,你为什么不听话?」 她绞著十指,「我想帮你,我、我从孙少爷那儿知道这些布匹跟花草山石与公主的婚期有关,若没办妥,你也许——」 「算了!」他打断她的话,明白她只是担心他,但此行有不少危机、隐忧,她在船上实在很令人担心。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赵文步皱眉,看著突地低头,但仍可瞥到其脸颊泛红的姚采香。 「你什么时候上船的?」 「清晨,天刚亮。」 「那代表你从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她点点头。 他叹了一声,摇摇头,「你坐著吧,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她飞快的抬起头来,眼睛一亮,「这代表你会让我留下了,是不是?」 「那得先约法三章。」 「没问题。」她笑了,也松了一口气。 他思索一番後道:「第一,是你只能留在我的舱房里,第二,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第三点,就是你要谨守第一点跟第二点,明白吗?」 怎么会明白?她根本不明白,她有这么……呃,见不得人吗?就算有隐疾…… 但赵文步已离开舱房,不一会儿,他拿了几个冷掉的馒头进来,「就只有这个。」 勉强吃喽,虽然今儿在船上明明有闻到令人垂涎的饭菜香呢。 填饱了肚于,睡神就降临了,但这身子还没洗…… 「你躲回去。」 姚采香瞠目结舌的看著他,「我?」她指指自己,再指指那个柜子。 他点点头,「去。」 由於他的神情太冷了,她只得乖乖躲进去,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搬了东西进来及倒水声,不久,脚步声又出去了。 「出来吧。」 她听从指令的推开门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一个装了八分满热水的大浴桶。 「我先洗,你自己决定要待在哪里等我洗——」 「等等!你先洗?这——然後呢?我洗你剩下的洗澡水?」她难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是没这么想,但——「是你自己要上船的,如果不愿意你可以不洗,但明天我就叫船靠岸,先将你扔下船去。」他一脸随便。 「不不不……我、我还是回柜子里去好了,没关系的!」她其实挺沮丧的,有点受到非人待遇的感觉。 於是,在黑暗的柜子里,听著外面的水声,不知怎的,竞让她有种放松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精神绷紧了一整天,还胡思乱想的努力转移注意力,好降低排气的发生串,因此,这会儿不必躲了,她反而轻松。 赵文步将身子洗得香喷喷後,套上衣服,走到柜子前,蹲下身打开门,却发现她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睡著了。 他定定的看著她,眸中浮上一抹温柔,他看著要上前磨蹭她的风,轻拍它的头,并朝它摇摇头,风立即点点头,却趴伏在她旁边,像个守护神。 他看著它,语重心长的道:「她的安全可能真的要麻烦你了。」 风明白的磨磨他的手臂,似是承诺,随後,即低头阖上眼睛。 赵文步从床上拉下一件软被为姚采香盖上,这才回身躺到床上去睡,但久无睡意,他很担心忧虑的事可能仍会无法避免的发生…… xxxx 商船一日日在运河上航行,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镇,也收购了一些花草山石,而在行经一些地大人稀或蓊郁的山林区时,船上众人皆是严阵以待,就怕有盗贼袭击。 庆幸的是,一切风平浪静,若说有什么不平静,就是赵建东跟谢毓玉。 谢毓玉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害喜的现象有增无减,长期的孕吐、吃不下,让她看来一日比一日憔悴,但赵建东要她先回岸上,找个官家府第养身,她又不肯,连赵文步等人劝慰,也劝不了她。 所以赵建东与她的关系越来越紧绷,晚上,两人所住的舱房还会传出谢毓玉的低泣声,偶尔还有赵建东失去自制的吼叫声。 就像今晚,寒风阵阵,偶尔飘起了小雨,先是传出谢毓玉呕吐啜泣的声音,後则传出赵建东火大的咆哮声—— 「臭死人了!」 「呜……建东,我不吐了……我、我会让自己不吐了……」 「我待不下去了,随便你!」 然後,一声又一声低低的泣音便在夜风中回荡著。 同时间,在赵文步的舱房里,孙康义、江王祥与赵文步同坐在圆桌旁,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这样下去,我看还没回京,毓玉不是哭死就是吐死了。」孙康义看著赵文步,口气沉重。 「还有伤心死了,因为赵大哥对她是越来越不耐。」江至祥忍不住叹息。 赵文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了谢毓玉,这几日他已找哥哥谈过数回,明白告知谢毓玉不愿意上岸养身是因为他没有表明会陪在她身边。 这让她很不安,所以她只好忍著身体的不适,只要他仍在她的视线内,因为他是她仅有的一片天…… 「莫名其妙,那如果她的身子得调养到生产日,我不就得天天跟她耗在一起,哪儿都不能去了?!」 哥哥的这句话,气得他差点动手打人,但他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文步,你不再去劝劝毓玉?你大哥是劝不动啦,但毓玉总行吧。」孙康义又说了。 他摇摇头,「我哥若不同她留下,她不可能会单独留在某一个陌生的城镇里。」 三人谈了整晚无解,孙康义跟江至祥也只得起身回房,不过一走到房门前,孙康义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看著好友。 「怪了,我怎么老觉得这阵子你的胃口挺好的?」 「是啊,我也想问呢,你三餐吃得正常,三不五时却还要厨房帮你送些点心、粥品进房间?」江至祥也很怀疑。 「最可疑的是,你早上洗一次澡,晚上还洗一次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乾净了?」边问边以疑惑的眸光扫视了舱房一圈,孙康义强烈的质疑,「不会是金屋藏娇藏了个美人吧?」 「无聊!」赵文步摇头微笑。 两人没理他,将目光移到侧躺趴卧在柜子前的风,交换了一下目光,孙康义再提出这段时间里某人都没有提到的名字,「你一点都不想念臭屁西施?」 「有什么好想的?」赵文步的态度还是很自然。 「咱们在杭州城的回忆里可几乎都有她,你跟她更是——说白了,相互吸引的一对,还在牢房里玩亲亲,她对你而言就只有『有什么好想的』这几个字?」 骗谁啊! 「要回京了,京里有多少金枝玉叶,那个臭屁西施比得上吗?」赵文步笑了起来,眼神还带了抹邪意。 江至祥不信的道:「你不会只是跟她玩玩吧?」 孙康义马上驳斥,「我才不信他只是跟她玩玩!他在杭州跟在京城的样子可是南辕北辙,正经到不能再正经了,我甚至可以打包票,他对她是认真的!」 「认真?」赵文步大笑出声,「对我这个小王爷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如过江之鲫,我如果单恋一枝花,那多愚蠢!」 难道他们猜错了?江、孙两人交换一下目光,耸耸肩,只得闷闷离去。 一会儿後,木柜的门打开了,腰酸背痛的姚采香半蹲著身子走出来,但她脸上的一双美目可是闪烁著熊熊怒火。 「呵!京里有多少金枝玉叶,这哪是那个臭屁西施比得上的?对我这个小王爷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如过江之鲫,我如果单恋一枝花,那多愚蠢啊!」她火冒三丈、抑扬顿挫的重复他刚刚的话。 但赵文步还一派悠闲的喝著茶。 她咬咬牙,走到他对面坐下,一把抢走他手中的茶杯,「请你回答我的话。」 「什么话?」 「什么话?你说的那些话只是骗孙少爷他们的,不是真心的!」 「哇!女人就是女人,就爱听谎言。」 「你——」她气得语塞。 「躲回柜子去。」 「我话还没说完——」 「仆佣们送热水来了。」耳力超好的他已经听到脚步声了。 闻言,姚采香就算还有一肚子的火没发,也只得先躲回柜子去,等到倒水声停止脚步声远去,她才刚推开门,就看到赵文步也开门跟著风要出去。 「等一等,我还有话——」 「天寒,水冷得快,还是洗完再说吧。」他边说边往外走,她也只得忿忿不平的脱下衣服,然後浸身到热呼呼的水中。 看著门外反射出的黑色身影,她其实还是很紧张的,虽然赵文步跟风待在外头,名为看夜色,其实是替她把风。 但这样提心吊胆的洗澡,就怕他会进来……即便这段时间已证明,她多心了。 天冷,泡热水澡真的很舒服,她边想事,也就贪婪的多浸了一会儿。 此时,门外起了一阵小小骚动。 「文步,你去跟建东说说好不好?请他别讨厌我,我爱他啊。」 她蹙眉,是谢毓玉的哭声。 「毓玉,你身子不好,先回房去睡。」 「我不要,你哥说那儿很臭,他不要回去……呜呜,我找不到他,他不在康义与至祥的房间,那他一定在你这儿吧……我要跟他说说——」 姚采香还专注听著两人的交谈,没想到冷不防地,门突地就被人撞开来。 她吓了一跳,急忙将整个人浸到水面下,再拿了布巾盖住头。 赵文步也被谢毓玉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急著要拉她,但风似乎还记得他交代给它的话,竟抢先他一步奔进房内,却也因此挡住他。 「建东?建东?」瘦得不成人形的谢毓玉像疯子似的冲进舱房,打开了柜子的门又翻开床上的被子,一见都没人,居然一把冲到浴桶旁要扯掉盖在上头的布巾。 风马上低吼了一声,她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近似歇斯底里的行为,松开了手上的布巾,贴靠著大浴桶缓缓跌坐在地,趴在桶沿上哽咽的哭了起来。 赵文步皱眉看看床上及木柜都空空如也,他眉儿揪得更紧,走到浴桶边,惊见姚采香整个人缩在水面下,掐著鼻子,神情痛苦…… 他倒抽了口凉气,一把抱起谢毓玉,「我带你回房去。」 「我不要……我不要!」她哽咽一声,突地抱住他的脖子,苍白的唇搜索著他的,「我好寂寞……文步……我爱错了人,我不该琵琶别抱,不该负了你……才有今日……」 他别开了脸,直接点了她的睡穴,看著她满脸泪痕的苍白脸蛋,实感不忍。 「吼!」风突地吼了一声,他神情一变,急忙回头,却发现姚采香己失去意识的倒卧在浴桶里。 他急忙将谢毓玉放到椅子上,一回身,心急如焚的将全身赤裸的姚采香抱了起来,奔至床边,将她放到床上後,口对口的渡气给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幽然的苏醒过来。 见状,他松了口气。 她看著他,突地感到全身凉飕飕的,意识到自己仍是赤裸著,一声尖叫立即逸出口中,却也及时被他的唇吞没了。 她怔怔的瞪著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感觉到雨人唇贴唇的热度,心卜通卜通的狂跳。 赵文步放开了她的唇,拉来一边的被子盖住她那让他看得意乱情迷的胴体,语气有些乾涩的道:「快穿上衣服。」 他挺直身子,忍住某方面的悸动,回身抱起谢毓玉离开房间。 这一晚,头一次赵文步没有回房来,只有风陪著姚采香…… 第十章 翌日,一直到近午时,赵文步才带著一些吃的、喝的回到舱房。 「出来吧。」 神情烦躁的他在椅子坐下,却见那只藏著姚采香的柜子毫无动静。 「出来了!」他再唤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他看著风主动退到一旁,眸中似乎闪烁著对他的责备之光。 他蹙眉,起身走到柜子前,蹲下身後将门打开,却见她哭肿了双眸,一手拿著丝帕捂住嘴巴,好掩住那低低的抽噎声。 昨晚,他同样面对了另一个泪人儿,但他却不得下承认,眼前这个碧玉年华的美人,以那双闪烁著熠熠泪光的清澈秋瞳,哀怨的瞅著自己时,心中的那股不舍可是更浓、更稠……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压抑著将她拥人怀中的渴望,定视著她,「饿了吧?快出来吃。」 姚采香像个小媳妇般扁嘴摇头,盈眶的泪水滴滴的滚落脸颊。 他拉住她的手,她却飞快的抽回,用哽咽却又带著倔强的口吻道:「不用理我,反正我见不得人,反正有人比我更需要你,反正、反正有人……让你更心疼,你待在她那里就行了,回来做啥。」 赵文步皱眉,但随即笑了起来,「你在吃醋?」 粉脸乍红的她支支吾吾的驳斥,「谁、谁吃什么鬼醋?我早就知道谢毓玉是你的心上人……孙少爷告诉过我……我——」 他摇摇头,略微使力的将她从柜子里拉了出来,「吃吧,吃了有力气要说什么随你说。」 「不用,我肚子一点都不饿,」她是真的没胃口。 他还是将她拉到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她唇边,她皱眉,心有点甜滋滋,但一想到他昨夜没回来:心又被妒海给淹没。 「不用你喂,我自己有手!」她没好气的一把拿过他的筷子,迳自吃了起来,而且大口大口的吃,即便是嚼之无味…… 三两下扫光了大半的饭菜後,姚采香放下筷子,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问:「你对我真的只是玩玩?不是真心真意的?」 他蹙眉,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犀利的问题。 沉默是默认了?她咽下梗在喉问的硬块,「我知道了,我不会厚著脸皮巴著你的,」她眼眶泛红,哽声道:「你哥对谢毓玉的态度,一定让你很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保护她吧?我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还不知趣的窝在你房里,让你想要有个私密空间好好安慰她都不成。」 赵文步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著越说越伤心的她。 她苦涩一笑,「下个港口我会下船的,我会自己回杭州,绝不再麻烦你了!」 说完了话,她自动自发的回到柜子里,再将门关上。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里面传出来模糊的哭泣声…… 他忍著那股前去安慰她的冲动,转身步出房外,刚好看到孙康义跑了过来。 「你哥回来了。」 他点点头,两人与赶过来的江至祥相偕往赵建东的舱房走去。 一进入门内,赵建东正低声下气地拥著泪如雨下的妻子道歉,「对不起,我其实是太气你不肯好好上岸去调养身体,但文步的话是对的,我昨晚一个人离船後,漫无目的走著,想著,我知道我错了,我该守著你,守著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们一起上岸去,我已经安排好了地方,我陪你……」 闻言,谢毓玉高兴得哭倒在他怀中。 赵建东抬头看著弟弟,轻拍妻子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歉然的看著他,「对不起,这阵子因为看毓玉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心情烦躁,对你,还有你们两个——」他将目光移到江至祥跟孙康义身上,「都很不客气,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没事就好了。」两人忙点头。 但赵文步却面无表情。 不过赵建东也不在意,他继续说:「我已经指示船上的人放下小船,我跟毓玉就搭小船上岸,可以不耽搁到你们赶路,但你们要小心,再来的运河段就是青山段,」他低头深情看著怀中的妻子,再抬起头来看著弟弟,「你可以说我自私,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迫不及待要带她下船的,我不想她发生意外。」 「建东。」谢毓玉哽咽,深情凝睇著丈夫,她知道他的心回来了,回来了。 「我明白了。」赵文步定定的看著他,眸中沉淀著一抹复杂的冷漠眸光。 一会儿,赵建东拥著妻子搭乘小船离开了,与前行的商船渐行渐远…… 「今天晚上加强警戒。」赵文步凝重的跟两名友人道。 「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这一段路是整条运河上地形最崎岖复杂的,更是上回商船被洗劫之处。 而赵、江两人应得自然,丝毫没有听出赵文步口吻中带著一抹无可奈何的遗憾 xxxx 电光一闪,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乌云密布的夜空下起了一场急骤雷雨。 姚采香已经缩在柜子一整天了,听著外头响趄粗雨敲窗的叮咚声响,然後转成哗啦啦的滂沱雨声後,她叹了一声,打开柜子本想出去伸伸懒腰,没想到风却不肯让开,反而以头一直磨蹭著她的脚,示意她不要出来。 她皱眉,摸摸它的头,「怎么了?」 风以眼示意,不停的看著门,还举高前脚欲将门关上。 这个动作让她不解,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它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动作。 「好吧,不要出去是不?那我就再窝进去好了。」她笑了笑,再摸摸它的头坐了进去,正要将柜子的门关上时,外头突地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吆喝声,甚至还有惨叫声…… 她脸色一白,难道—— 她急忙要出去,但风硬是用头将她挤回柜子里。 但她不是弱女子,她曾经不要命的跳钱塘潮、在马腹上斜挂奔驰呢!所以此时她毫下客气的抱住风的头,跨过它的身体冲出舱房。 风飞快的追上去,但姚采香只跑到上甲板的阶梯口就急忙煞住脚步,因为阶梯上已倒卧了两名身中数刀而亡的衙役。 倾盆的雷雨让船身跟著摇晃,挂在甲板上的油灯也随风狂摆,姚采香紧紧抓著栏杆,鼓起勇气跨过两具尸体爬上去,一见甲板上的恶斗场面,她立即捂住嘴:心惊胆战的看著十多名蒙面黑衣人与众衙役激烈过招…… 赵文步呢?她苍白著小脸,冒险的再探出头,提心吊胆的梭巡他的身影,完全不理会风拚命咬著她的裙摆要她下去的动作。 蓦地,她眼睛一亮,看到了! 他正跟一个蒙面黑衣人在搏斗,两人徒手过招,双掌狂砸猛击、气势惊人,而两人势均力敌,虽见险象但似乎都没有受伤—— 雨越下越大,甲板上的生死斗也越打越让人心惊,姚采香胆战心惊的偷偷窥视著,蓦地,风突地窜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但也松了一口气。 「你吓坏我了,你什么时候跑上来——」她倏地住了口,脸色惨白的看著身旁窜出另一头黑豹挡在她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後。 天,两、两头黑豹!她头皮发麻,浑身僵硬,震慑的瞪著那头正对著自己的黑豹,它那双绿眸闪烁著嗜血冷光,好像要将她生吞下肚…… 那只黑豹突地吼了一声,腾空一跃,直接扑向风,姚采香吓得惊声尖叫,全身发抖的看著两头黑豹滚落阶梯咬成一团。 而这声尖叫也引来赵文步的注意,他脸色一白,对黑衣人击出一掌,转身掠身向她。 「她怎么也在?」黑衣人愣了一下,但随即扑杀向前。 正在作浴血之斗的孙康义、江至祥看到姚采香,也是怔了一下,两人边打边急著往她那边去,就怕与趟文步对打的为首黑衣人会趁他分心时,伤了他…… 而赵文步才刚到姚采香面前,那名黑衣人也掠身接近。 赵文步只得转身迎战,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就在此时,黑衣人狂暍一声,与风缠斗的黑豹突地挣脱了风,以极快的速度纵身而上,张大嘴巴欲从背後攻击赵文步。 此刻,赵文步已被黑衣人的掌势逼得无法回身,身後又有黑豹扑来,根本无法兼顾。 就在黑豹锐利尖牙要咬上他脖颈的刹那,千钧一发之际,姚采香奋不顾身的冲向前去,抱住了赵文步,黑豹咬住她脆弱的肩膀,鲜血立刻涌出。 痛!她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但她忍著,她要看,要知道赵文步没事。 孙康义跟江王祥见那头该死的黑豹居然咬著她不放,奋力杀敌,挡下了那名为首的黑衣人。 脸色惨白的赵文步身上溅了血,他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咬牙切齿,手劈向黑豹的头,对它击出一个力逾万钧的一掌。 孙康义等人几乎听到豹头骨碎裂的声音…… 黑豹软软的倒下了,却也从姚采香的肩膀撕扯下一大块肉,血流如注…… 赵文步抱著她,看著她面如死灰的脸,还有那被撕裂的肩膀,心如刀割,眸中泛著泪光,咬著牙连点了她好几个穴道,一心想止住那奔流鲜红的血。 好痛,好痛!她每吸一口气,就觉得肩膀的刺痛感更剧,血更是往伤口拚命流出…… 她要死了,一定是了!她痛晕过去。 赵文步脸色一白,他没有勇气察看怀中的姚采香是否还有气息,风来到他身边,眸中带著愧疚,看著倒卧死在一边的另一头黑豹时,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而另一旁,恶斗仍持续,打得天昏地暗,血在雨中流泄人河、染红了甲板,终於,大部分的黑衣人全倒卧血泊中,可为首的黑衣人仍与孙康义、江至祥缠斗,并明显占了上风,孙康义胸口中了一掌,飞身倒地。 江至祥一人难敌,就在此时,风似乎悼念完了同伴,它眸中一闪而过一道冷光,突然纵身扑向那名黑衣人。 赵文步愣了一下,急忙回头大喊,「风,不可以!」 风疯了,它扑倒黑衣人,在他来不及起身时,直接咬上他的脖颈—— 「啊!」黑衣人发出沉痛的惨叫声,但风并没有放过他,仍狂咬著他的身子,一直到赵文步放开姚采香,飞身过来将它拉开後,黑衣人已体无完肤、浑身是血,身子也因痛楚而频频颤抖…… 孙康义抱著胸走过来,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巾,脸色倏地一变,「这——」 江王祥看到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也是倒抽了口凉气,难以相信,「怎么会?」 但两人看向赵文步,却发现他面无表情,并无震惊之色。 「你、你知道……你真的知道……」濒临死亡的赵建东挣扎著以虚弱的声音问著弟弟。 「回头是岸,你为何不懂?」他的声音仍有著难以形容的沉痛,虽然这个哥哥,一直不是个好哥哥。 「我、我……当然不懂……比你优秀的我……为、为什么只生在一个小官之家?为什么……就算成了爹娘的养子……样样比你强,众人仍称……你『小王爷』,而……我只是个少爷?!更可恨的是,没有血缘的我永远也当不了王爷……我不平、不平……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他倏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孙康义跟江至祥错愕的看著赵文步痛楚的阖上了眼睛。 蓦地,赵文步又惊慌的睁开眼,转身冲到姚采香的身边,抱起她,他施展轻功如流星赶月的奔上岸,消失在林间…… xxxx 二个月後京城 布置了珍贵花草山石的华宣园内,正在举行一场盛大非凡的婚礼。 凤冠霞帔的玉成公王跟状元郎在皇上、皇后及朝中文武百官的祝贺声中,进了洞房。 意气风发的皇上在喜宴上,拿起酒杯对著德亲王府一家人道:「这场婚礼能如此圆满,还真多亏了文步。」他将眸光移到俊美无俦的赵文步身上,再移到他身边一身粉白绫罗裙衣,有著沉鱼落雁之姿的美女,「下一回,朕是不是要改喝你们的喜酒了?」 一对俊男美女微微一笑,敬了皇上一杯,看著他再定向孙康义跟江至祥谈笑喝酒…… 一直到喜宴结束,赵文步与父母,心上人回到德亲王府,看著笑咪咪迎上前来,肚子微微隆起的谢毓玉,几个人微笑的看著她。 「婚礼一定很热闹吧?」气色颇佳的她看著家人道。 「嗯,可惜怕喜冲喜,你不能去。」马姿晴看著她的肚子,笑笑的道。 「没关系的。」 「晚了,你也别太晚睡,孕妇得睡饱一点。」 谢毓玉明白的点点头,再跟每人微笑後便与随侍的丫鬟转身回房。 在遭丧夫之痛後,谢毓玉意外的坚强,或许是肚子里的宝贝,也或许是皇上追封赵建东为德惠王,且将他安葬於皇家之墓的关系,让她倍感安慰吧。 但这一切都是赵文步,为了维护赵建东及赵家的名誉,他向皇上谎称赵建东乃是因为奋勇杀贼而身亡的。 除了爹娘、孙康义、江至祥及姚采香知道真相外,其他人连谢毓玉在内都不知道赵建东就是率领一干贼寇杀人劫船的头子。 真相总是丑陋的!赵建东为了谋夺王爷之位,计画杀害赵文步已有多年,他找到庞雄、胡渊等江湖人士训练了一批匪寇,再藏身在杭州等地扮成平民百姓,伺机而动。 所以当为了玉成公主的婚宴所需,而备的两艘商船要北上进京时,就成了赵建东利用的一个事件,他将赵文步诱离京城,打算让他回京时再死在那一批他带头的盗匪手中,而他这个养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承继未来的王爷之位,独霸养父母的爱。 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并未遂其所愿,赵文步也比他想像中难应付,更糟的是,胡渊对花草山石情有独锺,将那些劫到的东西又摆回家中,也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而这些事,都是在那场浴血之战时,赵文步揪出身受重伤的庞雄,从他口中套出来的,最後他也伤重不治死了。 此时,众人看著谢毓玉微肿的背影,脑海里想的都是这些丑陋的真相,而她,何其无辜呢? 不过,当赵奕君夫妇转过身来,将目光移到眼前这个为了小儿子,差点命丧黄泉的美人时,他们的心中可是涨满了感激。 马姿晴握住姚采香的手,「不再多住一晚吗?这身子能行远路吗?」 她巧笑倩兮的点头,「行了行了,在府里受太医照顾了一个多月,吃了好多好多的灵丹圣药,身子比以前好太多,再说我爹娘跟哥哥知道我受伤的消息後,急著想看到我,我还是早点回江南的好。」 「那倒也是,不过这一趟下去,算是回娘家,我已将你当成媳妇儿,你回家看看後,可得跟文步回我这婆家来喔。」优雅纤细的马姿晴慈爱地看著娇羞的垂低螓首的姚采香。 面方如田,浑身散发著一股贵气的赵奕君看著妻子笑道:「这几天得赶紧找个媒人婆,再准备些礼物去提亲,不然,香儿怎么回我们这婆家呢!」 她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赵奕君再看著儿子道:「你要好好的照顾香儿,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的二媳妇。」 「我知道了,爹。」赵文步瞥了眼一脸红通通的美人,满脸笑意。 在两老的目送下,赵文步偕同姚采香及风乘上豪华的马车,在两名车夫的随行下,一路奔往杭州。 xxxx 马车内,姚采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绞著十指,看看窗外的夜色又看著伏靠在她脚边熟睡的风,再看看坐在她对面的赵文步。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开口了,「其实——你不必跟我回杭州的。」 他迷人一笑,「那怎么成,到时候你不回京,我不就得去追逃妻了?」 她咬著下唇,润润唇,看著俊美的他,「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的,我是救了你,但你救我的次数更多,你真的不必因为这样、还有你爹娘的话,就娶我为妻。」 他勾起嘴角一笑,移到她身旁坐下,凝睇著她那双水灵眸子,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好整以暇的笑著道:「其实,我娶你为妻,是因为你很爱我。」 「我、我爱你?!」她粉脸红通通的,还差点口吃。 他蹙眉看著她,「难道你不是因为太爱我了,所以才奋不顾身的当了人肉盾牌,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救了我?」 姚采香没话说,因为这是事实,但实在挺羞人的,她挣扎著要起身离开他的怀抱,他却紧抱著不放, 「放手!」 「别否认嘛,你爱上我,还很爱我,对不对?」赵文步满脸可恶的笑意。 「哈哈哈!」她乾笑三声:心跳如擂鼓,「我爱上你?我会爱上你?还很爱你?我——我怎么会爱上你?」唉,要承认也挺难的,她的脸皮变薄了。 「你一连说了好几个爱呢,香儿。」他笑得狡黠。 她满脸通红的捂住嘴巴。 他笑笑的拉下她的手,「其实你不觉得我们是『天赐良缘』吗?我嗅觉有问题,你寡人有疾,这不是配得刚刚好?娘子。」 她怔怔的瞪著他,又急忙低头,「谁要当你的娘子?」 他抚著下颚,「别忘了,只有我这个赵文步『照闻不误』才能忍受得了你的隐疾,单单就这一点,我就该顺应天意勉为其难的娶了你!」 勉为其难?姚采香飞快的抬起头来,再瞪他一眼,「听起来真是委屈!没必要嘛,我又不是没人要!」 「是没人要啊!娘子。」他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明知他是故意糗她,但她又无言驳斥。 而且,他每喊她一声「娘子」,她就感到一股甜蜜涌上心田。 他凝睇著面露娇羞的她,执起她的下颚倾身要亲吻她时,马车突然煞车—— 「什么事?」赵文步拥著她拉开轿帘查看,却见孙康义、江至祥从马背上直接跳上了他们的马车,两人身上都背著包袱,还厚颜无耻、大大方方的挤进了车内。 「想偷溜?」 「没那么容易,至少得交代一些事情吧!」 他们一人一句,气定神闲的看著亲密相拥的两人。 赵文步没辙,只得将两人这段时间锲而不舍的要他说出,他为何会知道赵建东就是贼寇头子的事娓娓道来。 其实从知道商船劫案那日,哥哥明明讨厌他,却力挺他,还以项上人头作保开始,他就一直觉得事情不对劲。 後来到了杭州,陆陆续续的发生了一些事,但最让他惊觉到哥哥可能有涉案的,就是庞雄被救、商船被纵火烧光之时,他们曾讨论过,那名纵火犯不为利,所为何来?! 而後,是哥哥看著姚采香的兴致眸光,让他想到了哥哥的嗜好,他喜欢抢夺他喜爱或拥有的东西……而他若被贼寇杀死或因办此事不力被判刑,谁最有利? 「你哥!」孙康义跟江王祥马上异口同声回答。 他点点头,「但最让我确定的事,是劫匪也有一头黑豹的消息,让我忆起风曾有孪生兄弟的事,并将其连了起来。当年,我要了风当宠物,对它疼爱有加,但很意外的,我哥对它却没有争夺的兴趣。 「在当时,我就觉得很诡谲,於是当我想到再养风的孪生兄弟跟它作伴,而到当时原先豢养风的得生山庄时,庄主却说另一头小黑豹已被我哥领走多日。 「我问他,他却说那头小黑豹在带回来的当天,就不慎在山庄附近弄丢,当时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事後想想,他应当没有将它弄丢,只是托了人将它训练成一头猛兽,好设计我。」 江、孙两人听明白了,但是,他们再将箭头指向臭屁西施。 「为什么她在船上,我们都不知道?」这已是他们问了近百遍的问题了。 说到这儿,赵文步可是有点儿给他烦了,他们之间应该有默契,能明白的嘛! 唉!「当时,我哥也在船上,我无法保证他会不会挟持她,逼我自尽或逼我先解决了你们,再要我自尽。」 「你哪那么听话,她是你的弱点吗?」孙康义很吃惊。 他摸摸鼻子,「嗯,这么说,他知道我爱她、很在乎她,所以——」 姚采香眼睛发亮,深情的凝睇著他,原来、原来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含倩脉脉。 「哇塞,肉麻死了也恶心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车内有两人亲吻,然後,也有两人跳车……怕长针眼嘛! 尾声 时序由春转入夏季,天气渐渐热了。 赵家的花轿来到了姚家,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姚采香穿戴凤冠霞帔上了花轿,而硬拗到当媒婆的郝凌车则笑咪咪的守在轿子旁。 姚采香坐在轿里,心卜通卜通狂跳,脸儿红、浑身上下都发烫,呼吸也急促起来……到底,她是头一回当新娘,而且,还是赵文步的新娘啊! 她紧张、好紧张,紧张到快不能呼吸,紧张到身体的某个部分已鼓账得受不了,就要放了…… 而全身红通通,自认打扮得也很妖娇美丽的郝凌车,眉开眼笑的拉开了轿帘,压低嗓音,对著头戴流苏凤冠的她道:「今晚春宵一刻值千金哦,你跟小王爷要那个那个了,紧不紧张啊?」 天啊!她已经够紧张了,她干么还提醒她今晚的事儿呢? 完了、完了,她更紧张了! 「怎么办、怎么办呢?」她急了,对!赶紧跑回房间去! 「什么怎么办?」郝凌车不解的看著紧张到居然想下轿逃跑的姚采香,想都没想的直接抱住她,「不能当落跑新娘啊,好不容易有个想不开的小王爷来娶你呢!」 「放开我!」她惊慌大叫,但来不及了! 「噗、噗!」臭屁声四起,就算声音被敲锣打鼓的声音给掩盖了,但那臭味还是四处飘啊飘…… 郝凌车不解的看著连忙缩回轿子里的新娘子,皱了皱鼻子,「奇怪,有味道!」哦,岂止有味道,而是大大的有味道呢!她脸色大变,一把捏住鼻子嚷叫,「好臭哦!」 「天啊,怎么那么臭?谁放那个啊!」 轿子周边的乡亲父也是个个捏著鼻子,议论纷纷,拚命要逃开。 「喂喂喂!你们逃什么逃?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放屁的道理,别走嘛,我头一次当媒人婆耶,你们也捧点场行不行?」郝凌车瞪著那些逃窜的人,正义感十足的叫嚷,但还是忍不住的咕哝一句,「到底是谁呀?那么不会挑时间放屁。」 她抿抿唇,转回头,拉开轿帘,却看到新娘子一脸尴尬,嘴角微微抽搐的乾笑着。 她瞠目结舌,「难道是……」她飞快的又回头,看著一直笑而不语,完全没有受到「毒气」威胁的赵文步,「难道她……」 他笑笑的直点头,「她某个地方不好,而我的鼻子也刚好不好,所以,不矛盾也不冲突。」 什么啊!郝凌车难以置信的看著姚采香,「臭屁西施啊,你还真是厉害呢!你的臭屁到——呃,所谓的「身体力行」了,臭屁得还真是彻底,厉害厉害!』 姚采香实在是窘得无地自容,但在对上赵文步那双深情含笑的黑眸时,身体的某个部分又膨胀了,但,这一次,可不是她的腹部…… 她抬高下巴,洋洋得意的笑道:「我那才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我挑中了一个照闻不误的小王爷当夫婿,我独具慧眼,聪明绝伦,这小王爷能娶到我,可是他前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姚氏一家、张美妤等人看到她又「习惯性」的彭风、臭屁起来,忍俊下住的全笑了起来。 但郝凌车左看看、右看看,小碎步的移近新郎,看著还说得停不下来,臭屁个没完没了的姚采香,再对著赵文步小声的说:「不会改变主意吧?小王爷,这铁定不能改的哦,货物既出,概不退还。」 他莞尔一笑,「放心,绝不退的!」 上了轿,就算是他的娘子了嘛。 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难听点的就叫「狗改不了吃屎」,但娘子的这个缺陷美,在他眼中可有用,也可爱极了! 至少,在听到噗噗声时,他就知道娘子在紧张了,而他这个相公当然得给她好好的照顾一下喽。 嗯,「情人眼里出西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全书完】 *欲知葛府大小姐葛若衣与怪医舜胤人之激爱情事,请看艾佟新月缠绵112 情人眼里出西施之一《病猫西施》 *欲知兵家老大姊兵兰生与古董商秦夏生之暧昧情事,请看花儿新月缠绵 113情人眼里出西施之二《蛮牛西施》 *欲知韦家卖货女韦语碹与归乡游予史狄之热闹情事,请看叶双新月缠绵 114情人眼里出西施之三《八卦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