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了心嫁你》 楔子 中秋……冬至……又是年终。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民间家家户户忙送神,好让下凡辛苦照护一整年的仙人们回返天庭,或报告一年所察,或交接任务,平时宁静一片的天庭转眼热闹起来。 红光满面的福神刚刚轮职完毕,在凡间看顾了百姓一年的他,其实有些流连忘返,若非得回缴当职令,他还真宁愿再多陪陪那可爱的小娃儿。 在南天门守卫的天兵热情的打着招呼,“福神,一年不见,你的身材更福态了,呵!” “是啊,连衣服都有些紧,都怪人们太有礼,得知今年轮我当职,素果素菜拼命拜,我不好浪费。”福神抚了抚肚子,一脸笑。 前来迎接好友的寿神听了直摇头,拄着寿字杖身材徽驼的神晃得头都昏了。“福神,神的脸皮还真厚,自己爱吃还怪人。” “嗷,一年不见,寿神,你的白眉快游了神的眼。”他上前拥抱一下好友。“禄神和喜神呢?” “我们在禄神府里摆宴,替你接风,顺便听听你一年来是不是有遭上什么新鲜事上明年轮到禄神下凡去,它可是有些等不及。她们四方之神福、禄、寿、喜一年轮值一个,算算,得花四年才能轮完一番。 听到有吃的,福神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她拉着寿神,脚步飞快的奔向禄神府。 * 席间,开心的福神话一直没断过,突地,神一脸神秘的停了嘴。他憋不住了,他一定要告诉他们。 “我在凡间挑了个女娃。” 他话才说完,三个老友纷纷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盯住她。 禄神开口代表发问,“神……动了凡心?”还是个女娃? “啥?说我选了个幸运的女娃,赐她一生满满的福气,替我在没当值的时候分送福气给人们。”如此一来,他的人气将永远不败,人间香火绝对鼎盛,薰得她的分身黑黑黑。 “好诈!”吃得满嘴糕饼肩的喜神出声指控。“他想让人们年年记得他,不忘分他一些香火烟。” “那我也要,这次下凡我就去物色人选,才不让她专美于前,开玩笑,世人哪个不爱功名利禄。”状元郎可没满街跑。 “等你回来,我和喜神也会下凡去,大家来比比,看’谁找到的娃儿可爱!”寿神卷着白眉,有把握找到那有缘娃。 喜神笑笑,他不怕慢半拍,喜神耶!他不信有人忘得掉。 于是,连着四年四方之神下凡期间都忙得很,忙着寻找有缘人,忙着赐好运,忙着让黎民百姓过得安康一年一年过去,当时被选定的幸运女娃已长大,听说她们将红鸾星动,已很久不管谁轮值老是偷偷下凡的四方之神又将“倾巢而出”,苍生有福喽…… 第一章 江苏 镇江 面街叠楼的镇江街上,一个又一个的镇民在经过路边拐角那间“丁家糕饼店”时,都有同样的动作跟神情,先是摇摇头,叹了一声,喃喃地说了句,“傻姑娘!”后才继续前进。 而他们口中的傻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丁家糕饼店的女当家丁如君,因为她这会儿又在做傻事了。 “就在给他一块嘛,箫盈。” 年仅十六岁的丁如君要拿自己做的糕点救济人还得跟好朋友拜托,但镇江老老幼幼都肯定箫盈的把关是正确的。 “不行!每个人都有白吃白喝的权利,可他一个人将这权利全占了!” 十七岁的箫盈冷眼瞪向那个站在店里装可怜的张宏,状甚不屑。 萧盈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也是三个好姐妹中长得最艳丽的,但自从两年前情人移情别恋娶了官家千金后,她就成了毒舌派掌门人,说话尖酸刻薄。 尤其两句“什么人都有什么什么的权利,可他一个人将这权利全占了”,更是她的口头禅。 “没错,而且,算了算,他已经欠你一百七十二两五钱两毛三串子。”家里开钱庄的左珊妃也是傻姑娘丁如君的把关者之一。 闻言,丁如君那张纯真娇憨的小脸儿愣了一下,又皱了一下柳眉,看着脑袋里仿佛有一个算盘的好朋友,“他有欠我这么多?” “一本金加利息,利息再滚利息,不会错的。”左珊妃自信十足。 她没有萧盈的妍姿丽质,也没有丁如君的明眸皓齿,算是三人中长得较不出色的,但,绝对醒眼,因为她有张长脸蛋、不大不小的眼睛,还有点暴牙。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她姿色不美,脑袋却极好,家境也是三人之中最优的。 “可是——”丁如君不忍心的看着苦着一张大肥脸,二双小眼睛带着乞求眸光的张宏,他还拼命跟她点头呢! 其实她也知道他是扮可怜在骗吃骗喝,但若是几块糕饼就可以帮一个人填饱肚子,那又有什么关系? “君君,现在这间糕饼店是你在当家耶,没有人天天做亏本生意的。”左珊妃一看到她那张写着“没关系”的脸,忍不住又开口了。 死马脸,大暴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张宏以前曾待过戏班子,演技一流,所以这会儿装出一脸悲哀,但心里在咒骂。 “没错,君君,你就是因为他,被乡亲父老们笑称‘傻姑娘’,算我拜托你难得聪明一次行吗?” 萧盈虽然跟丁如君是好朋友,但对这个憨直、反应慢又识人不清的朋友,她还是常常受不了的出言嘲讽。 多嘴!破坏人家好事,难怪被男人抛弃,没人敢要!张宏又在心中咒骂。 “那我继续糊涂,应该也没关系嘛。” 丁如君粲然一笑,拿出陈列架里的几块糕点放人盘子,就要包起来给张宏,但整个盘子立刻被萧盈抢过去,而左珊妃则看着那个盘予嘴巴念念有词的。 —会儿后,她瞪着丁如君,“你再给他这几块,他总共积欠你一百七十六两七钱五毛一串子了。” 无聊,多事,丁如君是甘愿请他吃的,他才不需要付一分一毫! “每个人都有好吃懒做的权利,但他一个人将这权利全占了,君君,你再让他需求无度,就是在害他。”萧盈不客气的再瞪了烂好人丁如君一眼。 “可是施比受更有福,何况,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帮张大婶种田,不是?” “哈!种田,他的确种了不少‘蒜田’。” “蒜田?”丁如君一脸困惑。 “是啊,每个人都有装蒜的权利,他一个人将这权利全占了,而且这蒜都种成了蒜田百亩,他还厚颜无耻的在继续种!”萧盈鄙夷的瞪了还在装蒜的张宏一眼。 “萧盈!”丁如君又皱眉了。 “我没说错,种蒜田他是高手,至于他娘的稻田? 哼!他到进棺材那一天都不会去种的!”萧盈说话毫不客气。 这一点倒是被这个恰北北的女人说中了!张宏在心中窃笑,反正他只要跟丁如君这个笨蛋哭穷、喊肚子饿,三餐都嘛有得吃,干吗到田里干活? 丁如君眼见两位好友就像左右护法一样,不肯让她施舍糕饼给张宏填肚子,只得先帮“介寿山庄”的老太君送新口味的茶点去。 “那那你们帮我顾一下店,我马上回来。”她走到账房后,将一些已完成的五色油咸糕用荷叶包妥,再走出来,经过装出一脸炫然欲泣的张宏身边时,她低声的道:“你晚一会儿再过来。” 他心中一喜,哽咽的点点头,还是这个傻姑娘好骗。 不过,萧盈跟左珊妃的耳朵可尖呢,她们这一次过来好友的店,早就准备一些“小工具”,打算教训教训这个爱装可怜,却在外头大官不惭讥笑丁如君有多好骗的败类。 “等一等,别走啊。”萧盈见张宏转身要走,立刻装出一张笑脸喊住他。 长得黑黑胖胖的张宏顿了一下,面带戒备的看着她。 “算了,套句君君的话,施比受更有福嘛,你喜欢哪种糕点,算我请客好了。” 她请?他笑了起来,“真的?” 她笑笑地点点头。 对张宏来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是错的,在丁如君的身上,他还印证了天下有白吃的早、午、晚三餐呢! 所以这会儿有人要请,他哪会不要? 他开开心心的将陈列架里原本所剩不多的糕点全要了,这可足够他好好的饱餐一两顿。 萧盈跟左珊妃迅速的交换了一个恶作剧的眸光,先付了银两摆在丁如君收钱的抽屉里后,准备捉弄人了。 将糕点拿到柜台上准备装起来时,也将原先放在柜台一角的一瓶花生粉塞到最里面,再由袖口拿出一瓶预先藏好,掺了一些最上品黄连粉的花生粉摆上去,然后拿起它,笑眯眯的在所有的糕饼上洒了不少后,包装好就让张宏带回去。 她们心里都有数,那个嘴馋的人大概一走出去不久就会拆了包装,迫不及待的啖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后,张宏就项着一张猪肝色的脸冲了进来,再将手中那些糕饼扔到桌上,气呼呼的道:“这些糕饼全都不能吃!” 萧盈一挑风眼,“怎么不能吃?” “苦死了,根本没法子人口。”他火大的说。 “是哦,那可怪了,对一个不曾吃过苦的人,怎么会知道苦是啥滋味?” “萧盈,你——”他气得语塞。 “张宏,我们是好心的给你吃吃苦头,可没让你啃骨头,你该偷笑了。”左珊妃也加入冷嘲热讽的行列。 “你——” “滚吧,君君若是回来,看到你现在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可不会再赏给你吃的了。” 萧盈跟左琚妃你一言我一句,再愉快的得意大笑。 张宏满肚子怒火,当然扮不来小可怜,只得气冲冲的离去,但临走前,萧盈还是将他扔下的那几包糕点塞给他,冷冷的道:“吃吧,吃完就知道何谓:先苦后甘了。” 张宏悻悻然的拿走了,但到了拐角处,就将东西扔掉。 不久,丁如君回来,谢了谢两位好友帮她看店。 萧盈跟左珊妃笑嘻嘻的道声“不客气”后就离开了。联手教训那个免崽子的感觉太好了,不过,她们却忘了将掉包的花生粉拿走,柜台上摆在最外面的还是那瓶掺有黄连粉的花生粉。 * 邢潼庆睽违了家乡四年,再次踏进熟悉热闹的镇江街道后,便要随行的小厮先将行李载回介寿山庄,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逛逛。 身为江苏茶叶最大生产量的茶庄少主,邢潼庆从小到大是养尊处优,也因而成为一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者。 他吃肯定只吃最好的,穿也穿最好,生活的一切都是如此。 所以这次远游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美好的事物。 走过一些卖绸缎、古董字画、茶具、茶叶、古玩、童玩等店铺转了一圈,肚子有些饿了呢。 看到街角的丁家糕饼店,仪表出众的他眸中一亮,他以前也是这儿的老饕客呢,而吃糕配菜一向是他最爱好的组合之一。 他兴匆匆的走过去,却在门口停下脚步,怎么卖糕铺子的老板换成一个小妹妹了! 丁家糕饼店可是远近驰名的镇江老店,换成了这个看来单纯到有些愚蠢的小妹妹当家,不怕砸了招牌? 思绪百转的邢潼庆顿了一下,还是举步进入铺子,上下下的打量起眼前这名穿着直领对襟、桃红背心的小妹妹。 一双柳叶眉,一对澄净无瑕的水灵眸子,脂粉未施的小脸在这初冬微凉的时候两颊酡红,衬得她白皙的肤色柔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他勾起嘴角一笑,没想到认真打量后,却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全身上下散发着娇憨味的小妹妹还是一名纯净动人的小美人呢。 不过,这个小美人从他走进来至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只顾着排放糕点。 一直忙着将刚做好的糕点放上架的丁如君在忙完后抬起头来,才看到一身白色纱细绫罗常服的邢潼庆。 她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这张俊俏的熟悉脸孔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的笑道:“邢少爷,你回来了。” 邢潼庆眉儿一皱,“你认得我?” 她笑咪咪的点点头,“四年前,我就常帮我爹送糕点到介寿山庄去,我看了少主好多回呢。” 他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但他对她还是没啥印象,不过,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小女孩蜕变成娉婷少女。 他对这个一直带着笑意的女孩回以一笑后问:“你爹娘和丁爷爷、丁奶奶呢?我记得这店一直都是他们在经营的。” “嗯,不过,现在由我当家了。” “你?”他很错愕。 “嗯,趁我爷爷、奶奶还走得动,我爹娘身子也硬朗时,我要他们四人到外地去走走,多看一看,大概再半个月就会回来了。” 闻言,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四个大人去玩,将这铺于留给你当家?” 丁如君用力的点点头,不觉有什么不妥。 再说,是她一直鼓吹他们出去走走的,要不辛苦了大半辈子,连镇江都不曾离开,那不错失太多的风光美景。 但邢潼庆对丁家长辈的作法却无法苟同。 虽然镇江上都是住了好几代的老邻居,治安良好,户户夜不锁门,根本也没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多年采,衙门形同虚设,但留一个小娃儿顾店面总是不妥。 “小妹妹,你几岁了?” “我十六岁,不是小妹妹了;哦,我叫丁如君,大家都叫我君君或是君姑娘。” “十六岁了?” 仔细再想一想,她爹丁承全似是老来得子,四年前,他离家出远门时,丁承全好像已五十多岁了,若往前推算,当年丁如君已十一、二岁,他对她居然没啥印象。 不过,她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有十六岁,好像只有十二三岁,再减个四岁—— 邢潼庆笑了起来,难怪他会没印象,一个模样像不到十岁的小女娃,他怎么可能直盯着人家看? “请坐,邢少爷,我刚做好了一些花生白糖年糕,再洒些花生粉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好不好?” “呃——好吧,那再来壶茶好了。”看她巧笑倩兮的邀请他,虽然对她的手艺没信心,但莫名的,他却不忍拒绝,反正肚子饿了。 他在一张小方桌旁坐下,看着她热稔的盛糕、泡茶,架式看来挺不错的。 一会儿后,他的桌上就有一盘盛装了三块菱形的花生白糖年糕,三亚热茶,糕点看来好像非常可口。 丁如君笑咪咪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个丰神俊朗、貌若潘安的大哥哥享用她的得意之作。 其实,自从在介寿山庄看过他后,她就很想请他当她的哥哥。 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有个哥哥,她就能当妹妹,多了一个亲人,而且邢潼庆长得高大英挺,人又和蔼可亲,感觉很好。 可是当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离家到京城去读书了。 “趁热吃,很好吃的。”丁如君憨笑的催他享用。 他笑笑的点点头,伸手拿起一块放人口中,但脸色悚然一变,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好吃吗?”她笑嘻嘻的看着他。 好好吃?!头皮发麻的邢潼庆俯身向前,低下头,双手扣住桌缘,考虑着要不要吐掉! 这简直苦死人了,哪来的好吃可言? “很好吃对不对?”她又朝他甜美一笑。 英名其妙的,凝睇着她那张笑脸,他居然不好意思吐了。 他一吐可能会伤了她那幼小的心灵,因为她看来对自己的手艺信心十足…… 可他也不敢咬,就这么含在嘴巴,那苦滋味可让他的领上冒出冷汗。 “你怎么没咬?这咬下去的第一口滋味是最棒的,你千万别像张宏一样一口吞下去,那会噎到的。”丁如君好心的提醒他。 邢潼庆不知道张宏是何许人也,但他也许得效法他的方法。 不过,他不明白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善良了,居然选择虐待自己的方法,咕噜一声,他用力的给它吞下去,但它竟噎在喉间! “呃——呢呃!”他脸色发青,猛槌胸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一口吞下去了?我不是告诉你别这样吃吗?”丁如君被他吓死了,不知所措下,只得帮他猛拍背部。 邢潼庆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好痛苦,他难过得眼眶都泛起泪光。 茶?对!他赶紧拿起茶水猛灌! 但茶烫啊,他被烫到舌发麻、嘴唇肿胀,喉咙还可能烫伤了,但阿弥陀佛,总算将那块梗在喉间的糕点给咽下肚去,结束了一场差一点就得见阎王的恐怖危机,他喘着气,一脸虚弱的站起身,再从怀中瑞出银两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邢少爷,呃,你不再吃了?那桌上的糕点不好吃吗?” 丁如君接下这间店后,从没有客人留下糕点离开的,所以此刻,她娇憨的脸上有些难过。 邢潼庆凝睇着她,也不知怎的,居然不忍心让她失望,他今天真的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不好吃呢?瞧我连咬都舍不得咬就大口吞下去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 还真好骗!但善意的谎育嘛。他点点头,“你没看到你的糕点好吃到我感动得眼泛泪光?” 她笑得愈加灿烂。 “呃——哪些糕饼就帮我打包吧,我回家好好品尝。”这也是谎话。 “好!”她答得铿锵有力。 邢潼庆看着她笑盈盈的把桌上的糕点打包好交给自己后,道了声再见就急忙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好心肠居然害他差点赔上一条命,这丁家的糕饼他哪敢再领教? 一拐弯,他将手中那包糕饼扔到路边,定眼一看,那里也有两三包同样是丁家糕饼店包装的糕点。 他摇摇头,看来跟他同样的“善心人士”不少,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左珊妃跟萧盈又急匆匆的跑回丁家糕饼店,趁着丁如君走离柜台时,赶忙将原来的那瓶花生粉换回去。 由于这两名好友一天来店里三五回是稀松平常的事,少根筋的丁如君也不觉得她们这次过来有什么不对。 “呃——君君,从我们上一趟离开到现在这一段时间里,有没有客人上门?”萧盈小心翼翼的问。 毕竟她们离开前,店里连连一块糕点也投有,但现在又摆了一大堆,实在无法从中判断有没有客人上门。 “有啊,邢家少爷有来过,还说我的糕点好吃到他感动得眼泛泪光呢。”丁如君傻呼呼的转述邢潼庆自我调侃的嘲弄话。 “啥?”萧盈跟左珊妃柳眉一皱,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呃那他点了什么?”左珊妃干笑两声,丁家糕饼种类众多,不是每一种都有洒花生粉的嘛,如果邢潼庆幸运…… “不,他没点,是我推荐的,花生白糖年糕再洒些花生粉,很好吃的,”她顿了一下,笑喀喀的看着两人,“我地帮你们弄一些吧。” 她们连连摇头,表情僵硬,“不、不必了,我们肚子很饱,先回去了。” 两人连忙跑出糕饼店;这下可怎么办?邢少爷吃到掺有黄连粉的糕点。而邢家的老太君相中君君去介寿山庄当甜点厨娘一事是人尽皆知,应该不会因为发生这件乌龙事而有变数吧?! 她们真的有些担心。 * “怎么回事?怎么眼红嘴肿的?不是被人欺负了吧?” 金碧辉煌的介寿山庄里,欢欢喜喜的迎接邢潼庆回家的老老少少皆一脸困惑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好像哭过,唇瓣也微微红肿,难怪家里的老太君潘曼风会这么问。 刑潼庆干笑两声,总不能一回家就说自己因为一块糕饼而差点呜呼哀哉的惨事吧? 他随口搪塞,“没事,眼睛不小心飞进沙子,而嘴巴不慎咬到,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谁敢欺负介寿山庄的少主?” 众人明白的点点头,但总觉得一向温文儒雅的他看来狼狈了些。 刑潼庆为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挽着潘曼风步入客厅,畅谈这几年在外读书远游的点滴,而潘曼风友介寿山庄庄主邢世鹏与妻子曾采蓉三人则谈及近几年茶庄旗下的茶楼生意等等,谈着谈着,潘曼风提及了将聘请丁家饼店的丁如君来家中当甜点厨娘的事,刑潼庆惊愕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拜托,他刚刚才从那里“死里逃生”,这会儿老奶奶却要将她迎进门来?!: “这事儿不是认真的吧?”他的表情很严肃。 “当然是认真的。”潘曼风连连点头,而邢潼庆也看到坐在另一边的爹娘在点头。 他的心凉了半截,仿佛听到他的肚子正大声的抗议着。 八十五岁的潘曼风一头花白发,年岁虽高,但养生有术,仍有一脸的好肤色,挽起的发譬上插了一支上古翠玉发钗,一身深蓝绸缎华服,整个人看来雍容华贵。 她不解的看着这个乖孙子,“庆儿,丁家糕饼店可是名声响亮、做工口味都扎实的老字号棋饼店,有啥问题吗?” “如果是丁家的长辈们,自然没哈问题,但丁如君?”他皱着浓眉,摇播头,“有点儿不妥吧?” “庆儿,”邢世鹏也开口了,“丁家由第一代丁承宏开始传承给儿子丁承全;到现在第三代孙女丁如君,糕点的种类是愈来愈多,但口味一样让吃过的人一生难忘,直想一口接一口,一吃再吃,她的手艺是人人称赞的。” 一吃再吃?人人称赞?他不敢恭维的频摇头,“爹,我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善良,但你们不能因为可怜她就昧着良心说话。” “可怜媳?昧着良心?”三人异口同声的瞪着他。 “是啊,根本难以下咽。” “难以下咽?!”三人瞠目结舌,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的难以置信。 “当然,我能了解面对那个娇憨单纯的君姑娘,大家心里难免会有一种不忍伤她的感觉,不过,”邢潼庆顿了一下,坚定的目光一一掠过家中三位长辈,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我还是不赞成虐待自己的胃来做善事。“潘曼凤双眉纠紧的看看孙子,再回头跟站在身后的丫头小萍说:“去将今儿个君姑娘送过来的几款糕点拿出来。” “是,太君。”面貌清秀的小萍随即离开,一会儿就拿了一盘糕点出来。 这每一块糕点看来都光滑润口,令人垂涎三尺。 “尝尝看吧,庆儿。”曾采蓉是个亲切可人的母亲,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媳妇,见老太君要丫环拿丁如君进来的糕点,也知道老太君的用意。 而邢潼庆又何尝不知道?但他是个享乐主义者,没理由让自己的胃再受虐一次,他摇摇头,“不了,我吃过了,而且一次就够了。” “够了?” 三个长辈又互相看了一眼,“怎么会够了?” “是不好吃?” “还是不合你的口味?” 三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问。 邢潼庆抿抿唇,“老奶奶,爹、娘,丁如君不在这儿,你们又何必装出她的东西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这意思是说不好吃?!”潘曼风皱着眉,“老奶奶知道你的嘴一向很刁,可是这丁如君做的糕点,尤其是年糕,真的是极品,可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人人称赞。” “是啊,县城里的县太爷没几天就会派人到丁家去挑个几担回府,也因为大好吃了,县太爷曾说,为了吃君小姐的糕点,他根本舍不得死,所以丁家年糕还有‘长寿年糕’之称呢。”曾采蓉附和的接下话。 邢世鹏也跟着笑道:“不吃可是你的损失,别说爹没提醒你。” 邢潼庆皱眉看着父亲伸手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放人口中,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再看看老奶奶跟娘也是分别拿起一块糕点,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邢潼庆两手环抱胸前,觉得寒意四起,俊脸差点没纠成一团。 看来老奶奶他们吃了丁家糕点多年,可能吃习惯了。所以对东西的味道要求都不高,既然如此—— 他从椅子上起身,看着三位长辈道:“改明儿,我写封信差人快马送去给我在京城的好友右甫山,他打算来我们庄里住一阵子,我请他顺道带些好吃的甜点过来,让大家尝尝鲜。” 当然,到时候家人就知道何谓好吃的糕点了。 三人点点头,但还是想鼓励他尝尝丁如君做的人间美味,“吃一块吧。” “不了,你们慢慢享用吧,我四处走走逛逛。” 他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让三个老人家真是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他的味觉是否有问题?”曾采蓉看着儿子步出客厅的背影,忍不住担心起来。 “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邢世鹏眸中也有疑惑。 “嗯,有需要。”潘曼风频频点头。 因为邢潼庆这次出外求学游历回来,三老可都决定要将介寿山庄的担子交到他手上。 而邢家的“甘露茶”远近驰名,占地几千亩的茶田所雇请的茶农、茶工,人数就几乎占了镇上一半人口,而在各地设立的“介寿茶楼”也有十来间。 镇江的介寿茶楼是总店,一些到江南游历的皇家贵族、商贾名流,全都是座上容,这茶香配瓜子、落花生、辣鱼丝、糕点是最对味了,而总店的糕点全是丁家糕饼店负责供应的。 但丁家的老师傅丁承宏、陈阿茹夫妇都七、八十岁了,丁如君的爹、娘丁承全、叶秀慧也都五、六十了,体力巳大不如从前。 而丁如君的糕饼技术虽然很好,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天天抛头露面,再加上做那些糕饼可得又切又揉的,丁家四老心疼她,也不望她承接衣钵,所以这次会勉为其难的舍下她出游是有用意的。’ 他们希望她能在了解一个人要负责做出那么多糕点有多辛苦后,能打消继承糕饼店的念头。 女孩儿总是要嫁人的,何况,他们四个人这些年来挣得也够多了,想安养晚年并不虚问题; 所以他们在临行前还特地来拜托她这个老太君,因为君君对做糕点情有独钟,所以是否有机会让她在山庄里当个甜点厨娘就好? 这事儿,她可一口应允了,怎能失信? 所以,改明儿,她一定要庆儿亲口尝尝君君做的糕点! 但想是这么想,明天、大后天,再大大后天,庆儿什么都吃,就是对丁家糕点一副倒足胃口的样子,若开玩笑的要逼他吃,他便正经八百的说不愿意再虐待自己的胃! 众人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被搞糊涂了! 第二章 十一月的镇江,虽然已入冬,但田金山、焦山、北固山三山环抱,又处江南,寒意不浓。 一身粗布斜褂的庄宇志在北固山狞猎多天后甫下自,便看到镇江的“三宝”之二,大美女萧盈、钱庄女左珊妃站在凉亭里候着他。 他勾起嘴角一笑,走过去道:“三宝怎么三缺一?那个糕饼憨憨女咧?” 萧盈对“三宝”之说一向不予曼评,反正她们三人的确很要好,在丁如君尚未守着那个糕饼店时,三人是如影随形,走到哪儿都是三人行。 “你的好朋友邢潼庆回来了。”她冷冷的道。 基本上,他们这一群少男少女都是在镇江镇上从小认识到大的,而她对长她七岁却老是欺负她的庄宇志,可是讨厌极了! 庄宇志一挑浓眉,看着这个从小就让他看上眼,想娶来当娘子的大美人。 他的愿望至今尚未实现,因为小时候他以欺负她来吸引她的注意,没想到反而将她推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不过,那个没眼光的男人却舍她娶了县太爷的大女儿苏雨荷,让他这个光棍男又有机会了。 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他,看到她总是不知所措,只得以嘲讽的言语来掩饰他那颗小鹿乱撞的心。 “你特别前来迎接我这个只有一间破屋子的猎户,应该不是只为了通知这个消息吧?”他淡笑道。 她冷睨他二眼,“没错,我还要你邀他到茶楼喝茶去。” “哈!”他嗤笑一声,“你认为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庄大哥,算是帮我们一个忙吧,我们搞砸了一件事。”在一旁的左珊妃抢先开口,要不,这对镇上有名的. “斗嘴男女”一吵起来,可能会从白天吵到黑夜呢。 “搞砸了一件事?”庄宇志重复这句话,眼睛却是定在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萧盈身上。 “嗯。”左珊妃点点头,将她们为教训张宏那个败类却“苦”了邢潼庆的乌龙事娓媚道来。 他明白的点点头,“不过,你们如何确定潼庆吃了掺了黄连粉的花生年糕?” “随便想也知道,要不然,邢家老太君早就说了要让君君入山庄去当厨娘,可一连六天了,啥消息也没。”萧盈一双风眼瞪向他,轻蔑的神情像是暗指他只是个会打猎没脑子的笨蛋! “要我帮忙去解释这事儿,有人的态度也未免太差了。”他也以不屑的目光看回去。 不过,萧盈的气焰比他大,“哈,我肯在这儿等你,你就该偷笑了。” “那算了。” 庄宇志也不哕嗦,扛起他捕获的猎物就步出凉亭拾阶而下。 “萧盈!”左珊妃拉拉她的袖子,以眼示意要她去拜托他一下,要不然,丁家的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可都拜托过她们多多照顾君君,也要帮忙劝她接受老太君得邀请到介寿山庄去当厨娘,她们也都答应了。 要不,可以预见的,君君一辈子都会守在糕饼店哪儿也不去。 因为那个憨姑娘曾语出惊人的告诉她们,她根本不想嫁人! “哎呀,我不想拜托他啦!”萧盈实在是勉为其难来的。 “可是是我们搞砸的嘛,不能不想法子补救啊。” 言之有理,她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追上去,拜托这个也被镇上的闺女们列为好丈夫的男人。 他长得孔武有力,浓眉大眼,轮廓分明,再加上一身的好武功,虽然只是个猎户级的俊男,但嫁给他,还不怕吃不饱、穿不暖就是。 只是可能因为小时候老被他欺负吧,她一看到他就很难有好脸色。 面对大美人的拜托,庄宇志还是少不了一阵奚落,但还是答应了。 * “介寿茶楼”这座古色古香的老茶楼,就位在镇江与邻表的交界上,远离了热闹的镇江街道,却多了一份静谧的闲情。 对大多数的镇江人民而言,他们是很愿意多走几步或是搭乘马车,到这里来享受喝茶的乐趣。 因为这茶楼位在一座矮山坡上,可远眺焦山、金山、北固山美景,一杯茶香,一份糕点,就能品尝到生活中的惬意。 因此,这会儿虽然才晌午时分,茶楼里已是座无虚席。 就在三楼靠窗一处包厢里,庄宇志与邢潼庆面对面的坐着,几盘糕点、茶点,一壶甘露茶,聊着分卉后的生活点滴。 * 而邢潼庆的尊贵俊俏与庄宇志的粗犷俊逸,一向就是镇江未婚姑娘们倾心的对象,因此,两人一在座位上坐定不久,就有多名富贾千金在丫环的陪同下,也上茶馆喝茶。 只可惜,与他们同包厢的桌子已经让左珊妃跟萧盈捷足先登了。 萧盈是有名的凶婆娘,没人敢惹她,富贾千金们只得要丫环拿些银两赶别桌的客人走,也好有个位子坐下,但包厢是独立的空间,过了不久,小二又在邢撞庆的指示下将门给关上,这下是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邢潼庆对镇上的姑娘其实都没啥印象,因为他早打定主意要娶个赏心悦目、气质大方又美丽出众的姑娘当妻子,而在他离开时,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姑娘。 至于萧盈虽是镇上的大美人,但因为她一向冷若冰霜,与他设定的“赏心悦目”不符,所以对这个美人,他已在心中画上不合格的记号。 包厢里,萧盈坐在邢潼庆后头,而庄宇志的位于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因此,当他跟邢潼庆东南西北的聊着一些与她要求的事情无关的芝麻小事后,瞧见她的脸儿是气呼呼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他再不导入主题,待会儿就有人想杀人了! 他直视着许久未见,看来又更趋成熟的多年好友,再瞄了桌上那几盘不曾动过的糕点一眼,“怎么不尝尝?” 邢潼庆他耸耸肩,“不对味,所以没兴趣。” “我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吃丁家的糕点。” “那是以前,现在当家的换成了丁如君。” “你尝过她的手艺了?” 他叹了一声,“你很了解我,一种东西若被我判了死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碰的。” 他蹙屑,难以置信的道:“丁家糕点被你判了死刑?” 他点点头,“不过,”他摊摊手,“人的味觉会被养成习惯,家里跟茶楼的客人都对丁如君的糕点赞不绝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反正,每个人的喜好、要求皆不同。” “那她要到你家当厨娘的事——” “我反对!” 庄宇志的两道浓眉皱得更紧了。 箫盈则拼命跟他挤眉弄眼,要他解释清楚,可他还没开口,邢潼庆又说了,“不过我反对的事,我要老奶奶别对丁如君说去。” “哦?”这他倒好奇了。 “那个小姑娘——”邢潼庆皱了下眉摇摇头;俊脸上的神情显得很困惑,“不知怎的,她会让我不忍心去伤害她,所以那天吃到她的苦糕点,我不瞒你;我这享乐主义者居然硬着头皮将它吞了下去。” “不会吧?”他既错愕又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很好笑。 不过,也在同时,他注意到萧盈的神情产生了变化,还和左珊妃咬起耳朵。 邢潼庆耸耸肩,再喝了一口茶后,将杯子放回桌上,“我也很讶异,但她看来憨憨甜甜,又一脸笑盈盈的,当面将她的心血吐掉,我觉得很残忍、很不忍心。” “其实大家还那么捧场的吃君君的糕点,也全是不忍心啊,邢少爷。”萧盈主动走到庄宇志的身边坐下,而左看妃则是心跳加速的坐到邢潼庆的身边。 虽然她很清楚萧盈在听了邢潼庆那番“不忍心伤害君君”的话而突生妙计,想牵红线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萧盈?”邢潼庆对于她突然出现有点惊讶。 “没错,她是左珊妃。”萧盈主动介绍。 “萧姑娘刚刚说的那一席不忍心的话是什么意思?” 邢潼庆很好奇。 庄宇志也不解的看着她。 她轻轻的咳了两声,才道:“君君的爷爷其实不是出外游玩,而是得了个怪病,大夫介绍一个在什么城的有名大夫,由于路途遥远,所以君君的爹娘不放心两老独行,就跟着随行。” “是啊,然后、然后——”左珊妃坐在邢潼庆这样尊贵俊朗的公子身旁,紧张得连萧盈刚刚教她的台词都说不出来。 “什么然后!”萧盈受不了的瞪了她一眼,“丁伯父还有丁伯母原本也要君君同行的,可君君坚决留下来,撑住店面,不想流失容源,也不想几十年的糕饼店就此关门。” “呃是啊,丁伯父、丁伯母勘不过她,只得让她留下来试试,也要我们两个好朋友多帮帮她的忙。”左珊妃总算记得台词了。 “但毕竟姜是老的辣,新手怎么比得上老手,一些糕饼根本都没人要吃,所以她难过死了。” “不过就像邢少主说的,大家看到她那张一向憨憨甜甜的笑脸变成一张苦瓜脸,都觉得好残忍啊,所以就凑合着吃了。” 两个女人一搭一唱的演起双簧,庄宇志瞪着说谎话也不怕闪到舌头的两人,搞不清楚她们演的是那一幕戏? 但心有戚戚焉的邢潼庆却是频频点头,他算有经验了嘛。 “可是这么继续茶毒大家的胃总不是办法,丁家几个老的出去十多天了又还没回来,所以众人就拜托老太君,看能否将她收为厨娘,这样至少能让丁家糕饼店暂时歇业,而君君还是可以继续做她爱做的糕点,练练手艺。” 没想到大家居然都这么善良,邢潼庆真的很感动,只是——“这些事老奶奶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我爹、我娘也都没有提到半个字。” “呃他们大概都知道你的个性吧,用只用最好的,吃也只吃最好的,若要你勉为其难的配合他们,他们也会舍不得,可能因此就没说了。” 这也有可能,他明白的点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太君要聘君君到你山庄当甜店厨娘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君君心里也很期待,但她这几天心情却很低落。”当然这还是萧盈胡扯的。 “为什么?” 她长叹一声,“因为你们山庄并没声任何动作啊,君君又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她的糕点做得不好,所以老太君永找她去当厨娘了?!” 他皱眉,思忖了一下,随即起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先走了。” 刑潼庆一走,庄宇志马上开口询问萧盈,“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也会装傻。 “少来了,就我所知,君君对去邢家当厨娘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又如何?”她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是吗?是指将君君送到邢家做糕点,还是将她送到潼庆的身边?” 箫盈露齿一笑,没想到这一次这个只会打猎的粗人脑筋竟转过来了。 “恭喜你,闲置一二十年的脑袋总算开始运转,但如果你在邢少主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那我就继续当你是个白痴莽夫了,再见!” 她说完话,就拉着左珊妃离开。 庄宇志莞尔一笑,倒不以为意,他有预感,再来的日子应该有好戏可看才是。 * “我肚子好饿啊,君姑娘。” 下午时分,张宏又杵在丁家糕饼店的门口,可怜兮兮的垂着头,挎着双肩,伸出一双手讨吃的。 “你等一等。” 一身桃红色绢衣的丁如君因这两天染了风寒,脸色有些苍白,因此看起来虚弱了些,她跟他点个头笑了笑,就从架上拿了几块四方糕。 “都包给他吧,钱算我的。” 邢潼庆笑容满面的踏进糕饼店,凝睇着几天不见,笑容看来的确不若前些天甜美,气色也苍白许多的丁如君。 看来她这几天心情真的不太好。 “这……”丁如君错愕的看着他。全部?可她才刚蒸了很多出来。 “谢谢!谢谢!”张宏点头如捣蒜,这可好了,吃个几块,再将其他的糕点低价卖出,他又有银两到赌坊去绕绕了。 邢潼庆看丁如君仍怔怔的看着他,干脆主动帮她将那些看来还真的令人垂涎三尺的各色糕点包起来。 这几年下来,他也吃了不少“虚有其表”的糕点,那多半是老店新手的情形最常见,丁如君的情形一定也是如此。 思绪间,他将那些糕点全包给张宏后,看着他飞快的离开,这才回过身来,从怀中揣出银两交给丁如君,但她却拒收。 “不用了。”她腼腆的摇摇头。 “这怎么可以?那些都是你辛苦做出来的糕点,拿去吧。”他很坚持。 她顿了一下,不得不接过手,将那些银两收到抽屉里。 “我们可以聊一下吗?”邢潼庆觉得她有些不一样。 丁如君咬着下唇,点了一下头,请他在椅子坐下后,她却在他对面站着。 他皱眉,“你也坐。” “嗯。”她尴尬的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其实再见他,她有些难过,因为她这几天送糕点到介寿山庄时,虽然不曾遇见他,却从那里的仆从听到一个消息。 邢潼庆对她一笑,“我刚刚来这儿之前,已先固山庄一趟,看见丫环们正在打扫东厢的一间雅房,这一两天,君姑娘——” “叫我君君就好了。”喊姑娘她不太习惯。 “嗯,我是说老奶奶要聘你当甜点厨娘的事已决定了,这一两天你可以整理些衣物,将店面做些处理,贴张告示,到山庄去住。” 她愣了愣,一脸错愕,“可我没说要去啊。” 他霹齿一笑,“你不必这么说,我知道你这几天心情并不好。” 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她从邢家仆从那儿听到他不喜欢她的手艺的消息了? “我想我必须道歉,如果不是我,这几天你的心情不至于不好。” 道歉?那肯定就是那件事了! ‘呃——”丁如君脸儿微微泛红,“不打紧的,我已经没关系了。” 其实,她也想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喜好的口味,再说,他又在外面游历多年,肯定吃过比她做得更好的糕点。 “既然没关系了,那就到我家当厨娘吧,我的老奶奶、爹娘都很喜欢你的手艺。”除了他自己以外。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吗?”她脱口而出。 他皱眉,她怎么知道的?但话说回来,不喜欢的也不只他一人,整个街坊邻居都是,还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手艺只是尔尔? 见他不语,她倒腼腆了,“其实没关系的,我听过一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做得好的糕饼师傅一定不少。” 不是不少,而是很多。邢潼庆凝睇着她,这句话不好说出口。 “这事就这么决定吧,我先走了。”怕再说下去,自己的表里不一会露了馅,他还是先走了。 反正他已跟老奶奶约法三章,他同意让丁如君当厨娘,但是她做的糕点绝对不要端给他吃就可以了。 丁如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走得那么匆忙? 她还想跟他谈清楚,她只想守着家业,一点都不想去当邢家的专属厨娘。 明儿个,她送糕饼到介寿山庄时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 天庭里,福、禄、寿、喜四方之神正群聚在寿神家的凉亭里两两对弈,但人人各有所思,想的却不是手中的棋子。 突地,寿神对着福神道:“给我那个女娃儿添些福气吧。” 红光满面、身材福态的福神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寿老儿,却不是给了她不输彭祖的寿命了?这样还不够?” 他摇摇头。“长寿还得有人为伴嘛,我那小丫头居然不想嫁人。” 一旁瘦高的禄神身怀名禄簿,闻官他翻翻薄子,“不想嫁人吗?寿老儿,你那个君丫头以后可是一代糕饼大师,很有成就呢。” 爱笑又喜欢吃甜食的喜神也用力的点点头,“没错,她做的甜年糕连我都垂涎三尺,有时还得变装去买些来吃吃呢。” “唉,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丫头对爱情少根筋,红鸾星是动了,可她不动心啊。” “你不是才下凡去观察几天而已?”喜神又问。 寿神点点头,“是几天没错,但我老了,眼睛可利呢。” “那你还跟福神要福气,倒不如直接跟我这喜神耍喜,不是更好?” “哈哈哈,我是打算两者皆要啊。”寿神坦承的笑了起来。 “咱们算是‘同事’,不给就太不通‘神’情了,好吧。”福神大笑几声应允了。 “我也帮个忙。”喜神亦点头。 禄神没被拜托,觉得有点无聊,“寿老儿,没事要我帮忙吗?” 他皱着眉儿看着他,“女娃儿对名禄的要求不必太多吧?” “加减多一些吧,她在日后会成为一代糕饼大师——”他想了想,眼睛随即一亮,“简单,那我就让她更上一层楼,成为皇家‘御赐’的糕点大师如何?” “这……”寿神愣了一下,还没决定,禄神已兴致勃勃的施了仙术,在名禄簿上添了一笔。 而福神与喜神也各自施了仙术,这下子,人称傻姑娘的丁如君可是福多、喜多、寿长,而名禄的成就在不久的未来也将大放光彩。 所谓礼尚往来,寿神也回馈了他们相中的女娃儿有长长的寿命后,才下凡去探视丁如君,至于其他三神,自然也跟着散会了。 第三章 介寿山庄的茶厅里,潘曼风、邢世鹏夫妇这会儿全将脸蛋贴靠在斜格的木雕花宙上,偷偷看着正在中庭花园里交谈的邢潼庆跟丁如君。 这几天君君送糕饼过来,庆儿是天天游说她在这儿住下当厨娘;虽然君君仍婉拒,不过,这两个小娃儿一天天处在一块儿是愈看愈登对。 就以现在来说吧,两人的背景是种植了松竹梅的花园,再望过去是沿着池水而建的亭台楼阁,配上绿意盎热的树木、九曲回廊、荷花池,这一身蓝色绞罗绸缎、俊俏非凡的庆儿,与一身粉色绢衣、纯真娇憨又美丽可人的君君在他们跟中,宛如一对画中仙呢。 “你说咱们该不该帮忙凑合呢?娘。”曾采蓉边看着小俩口边问。 “怎么帮?庆儿的个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愈帮他,他的‘拖’字诀就来了。” “娘说的对,所以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吧。”邢世鹏出言附和。 闻言,曾采蓉只能点点头,但却有些焦虑,因为这几天有件怪事发生,这婚事一直没谱的君君突然成了街坊邻居热门的媳妇人选。 由于丁家的长辈们再过几天就要回家了,因此,她听闻那些属意君君当媳妇的婆家个个摩拳擦掌,已请好媒人、备好许多说媒的大礼,准备上丁家说亲去。 她是不是也该帮庆儿准备一份呢? 而在花园里的两人,邢潼庆其实已经有些动怒了。 他好说歹说了那么久,这个呆美人还不点头! 这可攸关面子问题呢!家人及家中的仆佣、好友,还有左珊妃、萧盈等人全都知道他在处理这事,他却一再缎羽而归! “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 丁如君咬着下唇,看出他生气了,但是—— “邢少主,我真的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吃我做的糕点,为什么还要我留下来?”她真的很困惑。 闻言,邢潼庆有点给他咬牙切齿的,难怪她有个“傻姑娘”的绰号。 他让她来是因为他大发善心,他让她来是因为很多人都受不了她的糕点,他让她来是因为他听到她落寞又胡思乱想自己的手艺不好,而现在非要劝到她留下来则是“面子”问题啊!但这些话他都不能对她说。 他咬咬牙,压抑下胸中翻腾的怒火,“我不是说过了,各人喜好不同,在这个家中,除了我之外,每个人都喜欢你的手艺。” “可是……”有个人不喜欢,她就觉得怪怪的。 “该死的不准再说什么可是了,这事就这么决定!” 他没有耐性跟她谈了,干脆帮她作决定。 “我不要!”丁如君马上反对。 他凝睇着她那张也很倔强的小脸儿简直快气炸了。 “在你家当厨娘,我只能做给这里的人吃,那喜欢丁家糕饼的其他人怎么办?” “拜托,你还想到他们?他们对此可求之不得呢。” “求之不得?”她听不太懂。 瞧她一脸困惑,他满肚子的火气倒是消了一半,所为实话伤人,既然要当好人,又何必让她知道她做的糕饼有多么难以入口? 还是换个方式来游说。 “这么着吧,过两天,我一个朋友会带一些京城的杏仁雪花糕过来,同行的还有一名老师傅,你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丁如君眼中一亮,“当然有。”她一直没啥机会品尝外地的糕点,早就想试试了。 “那到时我差人去请你过来。” “谢谢!” 原来还是得投其所好!邢潼庆心中有个很好的主 意,准备让这个喷糕如命的傻姑娘留在这儿拜师学艺, 也算为乡亲父老们的胃“除害”。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他一拂浓眉,“每一次都拒绝我?” 她歉然一笑,这回是点头了。 两人相偕离开花园,邢家人马上回归原位,“坐好,跟他们点头道别后,大家才笑咪咪的交换目光,好像进展得不错呢。 而邢潼庆在送丁如君回到丁家糕饼店后,却发现有一大条人龙从门口一直排到巷尾。 “你回来了,君君。” “君君,给我们家当媳妇好不好?” “不对,是我家!” “错,是我家!” 镇里的几个三姑六婆一人一句后,顿时吵成了一团,甚至动手动脚的打起架来。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邢潼庆跟丁如君虽然想劝架,但也无能为力,因为还有更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手上拿了一大堆礼物,吵吵嚷嚷的要丁如君当他们家的媳妇。 大家你推我挤的,乱成一团,连邢潼庆一个大男人都快被人潮给挤倒了,更何况是被众人拉扯的丁如君。 “你们别这样啊——”她手足无措,早吓得一脸呆样,而一个不小心,便整个人被推倒,还是邢潼庆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没想到狂挤的人潮将她推到他的怀中。 丁如君的反应一向慢半拍.再加上被乡亲们拉拉扯扯的,她压根也没想到被挤靠在邢潼庆的怀中有什么问题或感觉。 倒是邢潼庆觉得有些不妥,虽然想拉开她,但根本没办法,看她被拉扯,他还直觉的将她搂得更紧好保护她,而莫名其妙的,他的心跳好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他得先帮自己跟丁如君逃离眼前这被挤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疯狂困境。 “够了!你们都不想在茶田工作了?!”他突如其来的发出一声霄霆怒吼。 众人愣了愣,一时之间全静了下来,人人怔怔的看着一脸铁青、双眸闪烁着怒焰的邢潼庆。 认真说来,这里有一大半以上的人都是靠他家吃穿的,但刚刚为了抢丁如君这个媳妇,大家都没想到这件事。 刻意装出一张火冒三丈的神情的邢潼庆对此时的安静很满意,他带火的眸光一一掠过群众们不再激情争执的面孔后,凝重的道:“现在全都给我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安安静静的离开,但心中都有主意,待这个茶庄少主离开后,再过来说亲。 见众人都走了,邢潼庆是松了一口气,但也很纳闷,怎么这个做糕饼让人食不下咽的丁如君会成了抢手的媳妇人选?! 大家又在争着做善事吗? “你还好吧?”他暂时抛开思绪,看着丁如君。 “右公子到了,少爷,右公于到了。” 丁如君还没回答,他家中的小厮已笑眯眯的从街道另一端了过来,大声嚷嚷的叫道。 他朝小厮点点头,再放开还呆呆的窝在自己怀中的丁如君,释轻的拍拍她的肩道:“我跟你提的那名好朋友提前抵达了,你跟我回去吧。” 丁如君的思绪其实还很混乱,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她当媳妇,如今邢潼庆这么一说,她也就不再想了。 她笑笑的点点头,“好啊!呃——”她皱起柳眉,“不行,我得先将年糕送去给县太爷。” “那你送过去后再过来。” “嗯。” 邢潼庆跟着小厮先行离开了,帮忙丁如君看店的左霸妃跟箫盈这才眉开跟笑的走出店面。 “刚刚你跟他相拥的那一幕我们可是看见了哦。”左珊妃实在好羡摹,但她知道自己的马脸是配不上邢潼庆的。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天雷勾动地火的感觉?”萧盈是好奇。 但两人的神情暖昧,傻姑娘丁如君却一脸呆呆地看着她们,“什么感觉?” 两人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住,嘴角还给他抽搐了几下。 “我去送年糕了,谢谢你们哦。”她笑笑的越过她们身边,进去拿好年糕后又出门了。 真是块木头! 左珊妃跟萧盈受不了的仰头翻了翻白眼,再叹个几声,看来要帮她牵红线也不太简单,她的反应太迟钝了! 只是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抢手?她们这两个好友可真是搞不清楚! 不过,这几天君君看来好像益发漂亮起来,身上还带着喜气,不会是喜神降临了吧? * 县太爷苏昌的府上是拥有官家正厅、大堂楼、小堂楼、后厅、前后花园的一座红墙绿瓦的豪华府第。 后院的亭台四周种植了桂花,虽是深秋开花,但一些晚开的花苞会在冬季绽放,香味同样的甜腻芬芳。 一身粉色月华裙的苏雨蝶,抚弄着丫环帮她摘来的一枝桂花,粉雕玉琢的脸上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邢潼庆已回家半个多月了,却不曾前来探望过她,真是无情! 在他赴京读书前,两人还曾一起赏花过,怎么四年后,他竟忘了她?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她还从丫环小红的口中得知,他大半的时间都是跟那个傻姑娘混在一起。 也是小红说的,远游回采的邢潼庆更加俊俏了,她好想见他,但身为官家千金,她又不便出外抛头露面。 爹娘也真是的,她已十七岁了,姐姐在十六岁就嫁人,他们对她的婚事却没啥打算。 “小姐,小姐,君姑娘送年糕过来了。”小红急匆匆的走到后院通知小姐。 她没好气的给小红一记白眼,“她送年糕来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不知道啊,小姐…”她一古脑儿的将今天在丁家糕饼店前,见到一长条人龙都是为了争夺丁如君当媳妇的事全告诉苏雨蝶。 闻言,她的心情更差了,凭什么一个做糕饼的姑娘成了抢手媳妇,她却乏人问津?! 更气人的是,刑潼庆还为了她大发雷霆! “小姐,你不去瞧瞧她吗?”留着两条粗辫子的小红, “又不是没见过,还不是一脸蠢样!”她咬牙切齿的“不会耶,小姐,这君姑娘看来一脸喜气,好像真的好事近了。” 那她更不会想去看了,光想就一肚子火! “雨蝶,来来来,尝尝君姑娘刚做好的年糕,好吃得很呢。”留着八字松的苏昌笑咪眯的端着一盘年糕走进后院,来到亭台,却见女儿一脸的不悦。 他直觉的看向站在一旁伺候的小红,“你惹小姐生气了?” 她急忙摇头,“没有啊,老爷。” 苏雨蝶抿抿唇,没啥兴趣的瞥了父亲手上的午糕一眼,“我不想吃,爹,自己吃吧。” 苏昌皱眉,这女儿一向很爱吃年糕的啊!他朝小虹使使眼色,要她走近自己,“你是不是跟小姐说了什么话惹小姐生气了?” 小红一脸困惑的将丁如君的事再转述给他听,“可我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在气这个。” 苏昌抚抚八字胡,沉吟了一会儿后,突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女大不中留啊,我明白了。” 闻言,苏雨蝶脸上微微一红,虽然被说中了心事,但,丫环在侧,总得顾及一下颜面,“爹,我还没打算嫁人,再说,这镇江也没有一个男人匹配得上我。” 他抚胡再想了一下,“这里最受欢迎的男人大概只有猎户庄宇志及介寿山庄的少主邢潼庆,庄宇志过于粗犷的确配不上你,可邢少主丰神俊朗、器宇轩昂,难道女儿也不喜欢?” “我——我回房去了。”她羞红着脸儿,急着回房去了。 见状,小红可反应过来了,原来小姐已心有所属,而她刚刚还多嘴的说君姑娘跟邢少主的亭给她听。 苏昌也看出女儿的心事,为了不延误女儿的好事,他立即派人准备了一些礼品后,乘轿前往介寿山庄。 * 介舟山庄里,这会儿正热闹呢,来访的客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邢潼庆的好友右南山远道而来,潘曼风、邢世鹏夫妇已备席欢迎。 而方面大耳、长相斯文的他不仅为邢潼庆带来一些上好的糕点,还将糕饼店的小当家姚芝莹找了来。 在京城时,她对邢潼庆倾心在他们同窗间是众所周知的,谁也没想到邢潼庆学成回乡后,却是跟她道别后就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诸如会找人上门提亲的字眼。 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姚芝莹做事一向积极,对自己的意中人,自然也不会消极等候消息。 因此在得知右南山要到江苏镇江拜访邢潼庆,她也收拾包袱的跟来,而家中二老都是开明的人,对她这女追男的举动都给予祝福与支持。 不过,邢潼庆对这个他在京城就读四年,天天送来糕点请他品尝的姚芝莹仅有兄妹之情。 在她大胆示爱后,他也坦承告知他只当她是妹妹,但她不放弃,直言一定会让他爱上自己。 所以在看到右南山带来的“老师傅”是她后,他的头巳微微发痛了,再加上好友庄宇志也来访,看到长相秀丽的姚芝莹又是倒茶、又是端糕点给他吃的,满脸温柔,庄宇志已看出端倪,还开玩笑的附在他耳旁道声“恭喜”。 他只给了他一记白跟。 一会儿后,丁如君也来了,庄宇志眸中饶富兴味的光芒更盛了,他再度倚身对着好友压低声音道:“元配来了。” 邢潼庆一翻白眼,“别胡说行不行?” 他勾起嘴角一笑,以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哪有胡说?男女授受不亲,而你还当众抱了她,当然她是元配,而这个姚芝莹是二夫人才是啊。” 邢潼庆皱眉,没想到那件事这么快就传到好友的耳朵里了。 其实并非传的,而是萧盈告诉他的,还要他过来问问邢潼庆有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没想到有一大群人在,叫他无从问起。 邢潼庆将丁如君介绍给右南山跟姚芝莹认识,至于她跟庄宇志早就认识。 所谓“同业相忌”,姚芝莹一听到眼前这个一身白色刺绣纱裙、长相甜美、气色红润、笑意憨然的小美人儿,就是远近驰名丁家糕饼店的新当家后,立即将她自豪的糕饼端了一盘到她面前,“请尝尝看,这是我做的。” “谢谢。”丁如君没有心机,笑眯眯的拿起来就吃;满足的咽下后,她笑嘻嘻的道:“这糕饼真的很好吃。” “是吗?刚刚潼庆还没回来时,老太君告诉我,她正邀你到家中当甜点厨娘呢,不过你迟迟没有答应?” “是啊。” 她若有所思的瞥了邢潼庆一眼,再看着眼前看来呆呆的小美人,“我听闻君姑娘的手艺也是一级棒,能否当场借借邢家的厨房现一下,让我尝尝?” , 所谓礼尚往来,丁如君开心的点点头,“好——” “不好!”邢潼庆拒绝的声音几乎与她同时出口,引来众人的错愕与不解。 邢潼庆会拒绝其实是担忧她,姚芝莹的个性他很清楚,她才不管会不会伤到别人的心,她肯定会将丁如君的糕点批评得一无是处! 而他的袒护之心溢于言表,潘曼风、庄宇志等人可是飞快的交换了一抹打趣的眸光,满脸笑意。 但姚芝莹是个积极的人,她当然也看出邢潼庆的偏私之情,既然如此,她有更好的主意,“这样吧,我跟君姑娘比赛,看看哪一个人的手艺较好,谁就留在邢家当厨娘如何?” 乍听这建议,丁如君是目瞪口呆,她不想比赛,何况,她一开始就没有留在邢家当厨娘的打算,所以在回过神来后,她对着一脸坚决的姚芝莹道:“不用比了,我很愿意将机会让给你,如果老太君不介意的话。” “让?!你看不起我!”姚芝莹很生气。 “不是!”她急忙摇头。 “那就跟我比赛!” 她迟疑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潘曼风。 潘曼风先是瞥了浓眉纠紧的孙子一跟,思忖半响,眸中闪过一道玩味眸光后,轻轻的咳了两声道:“好!就比赛吧。” 闻言,邢潼庆错愕的眸光飞快的射向一脸笑意的老奶奶,没想到德高望重的她会以这种方式来决定厨娘人选,虽然公平,却多了一份现实的残酷,君君肯定输的,不是吗? 老奶奶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问题吧?君君。”潘曼风慈祥的看着丁如君问。 她点点头,老太君已作了决定,她没有意见。 于是在播曼风的带领下,一室的人移师到厨房。 邢潼庆跟庄宇志并肩站立,而庄宇志注意到好友的浓眉一直深锁,忍不住开玩笑的问:“担心元配的手艺输人?” 他瞪他一眼,“你今天的话没有一句中听的。” “你对她没感觉?你今儿不是抱了她?” “在你推我挤、一大群人的注视下抱一个女孩能有什么感觉!”他没好气的回答他,也隐瞒了抱着丁如君心跳加速的事,要不,他不知道这件亭就已被调侃得没完没了了,再让他知道,不是更糟? 庄宇志想想也对,没再追问,而邢潼庆则将目光移到正在准备锅碗瓢盆、面粉、圆木杆等等东西的丁如君身上。 她的动作看来还挺利落的,而且小脸上泛着愉悦的光彩,仿佛做糕点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但待会儿她一定不会快乐了!一旦胜负分出来后。 也许一个念头突地一闪而过脑海,他没有多想,立即向前一步,“我自愿当君君的助手!” “你要当我的助手?”丁如君一脸错愕。 “没错,我对糕点也有研究。”这当然是谎话,他的亲朋好友都知道。 “哦,好。”她呆呆的点点头,还是很惊讶。 邢潼庆虽然能感受到家人及好友们那些饶富兴味的眸光全投注在他身上,但他不以为意,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让君君输得太难看,输得太伤心。 在另一个炉灶忙碌的姚芝莹对此虽然不开心,但这让她更有一股想要做好糕点,让丁如君无地自容的强烈欲望。 而趁三个人忙于比赛时,潘曼风故童走到邢潼庆的身边,刻意压低嗓音,不让离他三步远的丁如君听到她的话,“庆儿,你可别愈帮愈忙,输了这场比赛。” 他蹙眉,趁丁如君转身又走到另一边去拿碗盘时,压低着声音回答,“肯定输的!” 她皱眉,“为什么?你对君君现做的糕点没有信心?” “完全没有,但有我帮忙,就算输了、责任也由我一人扛。” 闻言,潘曼风笑了起来,背转过身,退到丫环伺候的椅子坐下。 不同于孙子的看法,她对君丫头的手艺倒是信心满满,因为姚芝莹带来的糕点虽然可口,但与君丫头做的 一比还稍微逊色些。 就在此时,仆佣们又通报,县太爷苏昌来访。 由于备料、揉面团、蒸糕都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潘曼风、邢世鹏夫妇先行离开厨房,前往大厅去接待苏昌。 双方一番谈话下来,邢家人才明白县太爷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而来。 潘曼风跟邢世鹏夫妇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眸.中全是思索。 “老太君,邢庄主、庄主夫人,为何犹豫?难道我的闺女配不上贵庄的少主?”一身官服的苏昌不解的抚着八字胡问。 “呢这婚姻大事也许诙由长辈作主,但庆儿是个有主张的人,或许由他决定较恰当。”潘曼风说得坦白。 “那少主人呢?” 她笑笑的起身,“老太婆带你过去看看吧。” 语毕,她起身就往厨房去,苏昌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上。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跟女儿所属意的乘龙快婿,一个堂堂的茶庄少主竟然成了傻姑娘的助手?! 他居然在一个沾满白色面粉的桌上拍揉面团! 君子远厨庖不是?苏昌真是看傻了跟。 邢潼庆当然也看到他了,不过,他也仅能跟他点一下头打声招呼,就继续埋头苦干。 为了不让君君输得太难看,她只要开个头,下一刻,他马上就接手。 丁如君认为他喜欢做,所以也就放手让他去做,反正这场比赛,输赢对她一点都不重要。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邢潼庆是搞得满头大汗,全身上下都沾了不少面粉,可说是灰头土脸的完成所有的步骤。 真的是张嘴吃简单,动手做难。 结果费了一番工夫蒸煮后,打开蒸笼,映人眼帘的是一个个歪七扭八、大小不一的糕点。 看着自己纡普降贵努力做出来的东西竟长成这副鬼样子,邢潼庆的脸上多出好多条粗浅不一的黑线。 光看丹表,他就知道不好吃。 他抿紧了薄唇,伸手拿了一只冒着白烟的松楼饼将其撕开,看见里头还有一些不熟的馅皮。唉,他连塞进嘴巴吃的欲望都没有,真是大失败! 没想到,丁如君却笑嘻嘻的先拿了一个品尝一口,细细的咀嚼慢慢的咽下后,眉飞色舞的看着一脸郁卒的他道:“你揉面团的力道过大,受力不均,馅料比例不对,放过多了反而坏了原味。”顿了一顿,她又说:卖相虽然不好,吃起来也生硬了些,不过没关系,我也是从失败中学习了很多次才成功的。” 瞧她居然还安慰他?!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哭笑不得! 比赛自然结束了,赢家是姚芝莹,所以厨娘一事也拍案决定,由姚芝莹入主邢家。 姚芝莹得意的睨了丁如君一眼,再别了右南山、庄宇志一眼,最后落在神情平静的邢潼庆身上;在经过他身边时,撂下一句,“下一次我赢的就是你了。” 庄宇志一挑浓眉,看了好友一眼,还眉打趣挪榆,就被邢潼庆扔丁一句,“闭嘴。” 他笑笑的耸耸肩,不说了。 右南山一脸尴尬,带姚芝莹来邢家,好像给邢潼庆添了麻烦,“对不起,潼庆。” “没事的,你别多想。”邢潼庆拍拍他的肩膀后,这才有时间将好友引荐给苏昌认识。 右南山乃京城的商贾望族之下两人小谈片刻,才发现右南山的父亲习与苏昌有过一面之缘。 “庆儿,苏大人有事与你商谈,你不妨先跟他至书房去。”潘曼风朝他点点头。 有事?他看着还细心的将他做的那些失败的糕点包装起来的丁如君。 “待会儿,我会差人送她回去的。”潘曼风笑笑的又道,仿佛洞悉什么事的眸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 邢潼庆瞧丁如君那么专注的神情,只得先跟两名好友说声抱歉,与苏昌移到书房一谈,而在苏昌提及婚事后,他直接拒绝了,原因是“他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出乎意外的,苏昌也没有坚持,只是礼貌的点头后先行离开。 “老爷,你不想让邢少主当你的女婿了?”同行的林总管不解的看着坐在轿内的苏昌。 他摇头笑道:“那样的人中之龙,我怎么不想,不过,他已心有所属了。” “老爷是指——” 他伸手打断他的话,“这事不必再谈了,回家后,就算小姐问起,也不需提及,我会跟她谈清楚的。” “是!” 苏昌望着马车外的银河;脑海中浮现的是邢潼庆帮丁如君做糕点的一幕,真的可惜了,他的女儿就是少了君姑娘那样的好福份,迟了一步。 第四章 时序已进入冬天,由于此处群山环绕,天候不甚寒冽。 但邢潼庆却觉得自己的心凉凉的,有一种英名的空虚,而这个感觉只要看到丁如君那张温暖如冬阳的甜美笑脸后,就会不见了。 只是每回去看她,他几乎都是落荒而逃,可不去他又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经过那一次比赛后,她似乎“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很喜欢动手做糕点,所以他每回去,她都兴匆匆的要教他做糕点。 但就他而言,那种失败的经验一次就够了,所以他总是拒绝。 “失败一次又没有关系,只要有心,一定能做得好的。”她还鼓励他呢。 “不用了,我还是比较适合吃,别浪费了材料。”他笑得很僵硬。 “那我请你吃我刚做好的糕点。” “呃——可是我刚好吃饱了。” “没关系,下一次来再吃好了。”丁如君从不勉强人。 但下一次,再下下一次,他对她的糕点还是敬谢不敏,却愈来愈喜欢看她谈论糕点时,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来找她似乎成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右南山是来他这儿游山玩水的,他没有理由老将他带往丁家糕饼店去看丁如君,所以一连三天,他们离开镇江往南游行一番,才又回到介寿山庄。 而姚芝莹成了厨娘,虽然向往同行,但细思之后,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先讨好邢家长辈,再来要当邢家媳妇自然就有谱了。 所以她倒是乖乖的遵守本份,没跟着往外跑,反正三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少主,庄公子来访。” 甫在茶厅坐下品尝姚芝莹所做糕点的邢潼庆跟通报的仆从点点头,“请他进来。” 一会儿,仍是一身猎户打扮的庄宇志走了进来,右南山礼貌的先行退下,但姚芝莹却还不想走。 邢潼庆定定的看着她,她才不悦的撇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她可是盼了三天才盼到他回来呢! 茶厅里,邢潼庆喝口茶后,对着庄宇志道:“你消息还真灵通,我才刚回来。” “那当然,有句话不吐不快,已憋了好几天了。” “什么话?”他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爱上君君了!”庄宇志抓准时间,眉飞色舞的宜布。 噗地一声,邢潼庆尚未咽下的那口茶全喷了出来,下一刻,还剧烈的咳起来。 好不容易止了咳,他涨红着脸气愤的瞪着眉开眼笑的好友。 庄宇志忙摇手,“别那样看我,我也是想了几天才确定这一点的。” “胡——胡说!”他从干涩瘫痪的声带中挤出话来。 “不然你怎么会破例的卷起袖子帮她做糕点?” “我只是担心她会被芝莹批评得一无是处。你不懂芝莹的,她是得理不侥人那种人!那天的赛程我既然参与了,她在批评时就得顾虑到我,所以什么难听的话就不好说了!” “那为何担心君君被批评?一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者,曾几何时居然将一个不合乎你标准的傻姑娘的感觉,摆在自己的感觉之上?”他这话可是一针见血! 邢潼庆也被问得语塞。 回想一开始见到她时,他就虐待起自己的胃,而后更是将心思全摆在她身上,这几天没瞧见她,心中的空虚感可是浓得化不开,难道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天!他这迟来的茅塞顿开,却让自己更伤心难过了。 她对他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 “十二月中旬,你要按照往例跟我上山打猎吗?”庄宇志瞧见有人搞清楚自己的感情,在喝了一口茶后,愉快的改变了话题。 他瞥他一眼,明白好友将问题点出来,是要让他自己去决定后续怎么发展。 他看着桌上的糕点,里想着丁如君那张憨傻的纯净脸庞。 他在尚未离家读书前,每年的十二月中旬都会跟好友上山狩猎数天,但今年,思忖再三后,他摇摇头,“罢了!” 庄宇志一挑浓眉,“放不下君君?” “嗯。”就他所知,到她家排队说媒的媒人还是一长排。 “你真是艳福不浅,传言说县太爷上回可是为了他的二千金雨蝶小姐的终身大事上你家的。” 他点头,“不过,我拒绝了。” “那你不打算找个媒人也加入君君那一长条说媒的行列?” 邢潼庆苦笑,“明明有三女围绕,偏偏我中意的是里头反应最迟钝的,我若找了媒人去;她还是会像拒绝其他的媒人一样,笨笨的摇头。” 庄宇志想了一下,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好友;“看来你得再多用些心思了,那我今年就自己上山。” “再看看吧。”爱上一个傻姑娘,感觉挺郁卒的。“那你跟萧盈如何?”他也改变话题。 说到她,庄宇志也叹气了,“她的事也再说吧!我有事先走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 “去看君君?” 邢潼庆笑而不语,答案却很明显了。 两人同时离开山庄,也为彼此都爱上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加油打气。 * 丁如君这几天是好运不断,走在路上有银两可捡,也有好口福,有许多人送各地名产给她吃,更有一堆奇珍异宝往她家里送,说是定情之物,另外媒人依然天天到家游说,要她嫁人,而且对象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还优,任她闭着眼睛选一个,都能嫁到豪门。 而且她上街时,不是碰到公子对她吟诗诵词表达爱意,就是有公子献宝物想讨她欢心,莫名其妙的,她成了众多公子宠溺的小家碧玉。 另外最近的她也几乎是心想事成,前几天收到爹娘差人送信回家,说爷爷染上了一种不知名的病,所以他们得延后行程,暂时没法子回来了。 她祈求上苍让爷爷的病能快快好起来,没想到,今儿个又收到信,信中写着爷爷巧遇一名神医,在他的医治下,爷爷的病已好了,所以再过几天,他们应该就能团圆。 得知这个好消息,丁如君是开心的与众乡亲们分享,大家都说她是个很有福气的好姑娘。 “真的是好福气!”萧盈跟左珊妃看着丁家糕饼店内,一大堆的媒人及上门购买糕饼的客人,两人相视一眼,眸中全是羡慕。 “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福气。”萧盈其实也很替她高兴,但上天好像遗忘了她跟左珊妃。 “是啊,最让人羡慕的是邢少主还为了她卷起袖子当助手。”左珊妃对这事真的超嫉妒的!这事也在地方上传为美谈,照理说,有眼睛的人应当都看得出来邢潼庆对君君的情意,惟独傻君君没感觉。 “福气是修来的,心存善念,多做善事,不仅福多、喜多,寿命也多!”一个苍劲且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突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她们同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有着两道长长白眉儿的老头子,一身蓝绸袍衫的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写着“铁口直断”的旗子。 “这个老盖仙打哪儿来的?”萧盈上下打量起来,真的没有印象见过他。 左珊妃长相欠佳,迟迟没有如意即君上门提亲,再看看那些媒人七嘴八舌的游说丁如君的画面,她蹙眉,问起这个摆明就是个算命仙的老头子,“你刚说的话是真的?” “当然。” 她想了一下,用力的点点头,“那好,我就来个日行一善,也修些福份!” “施恩不图报,行善更不该有目的,人在做,天在看,好心绝对会有好报,不过,像君君这样善心的好姑娘,小老头儿已几千年没见过了。”老头儿笑咪咪的看着正在店里招呼客人的丁如君,眸中满是赞赏之光。 闻官,左珊妃跟萧盈同时一愣,“几——几千年?!” “是啊!”老头儿以旗子为杖,步入棋饼店。 “那个老头怪怪的。”左珊妃两道柳眉都快打结了。 “可不是吗,什么几千年!他活那么久了吗?”萧盈嗤之以鼻。 “看看谁来了。”左珊妃突地看到两个人,她以眼神示意来人就在她的身后。 萧盈一回头,看见是邢澶庆跟庄宇志,随即眉一皱,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庄宇志抿紧了唇,心情大落。 邢潼庆拍拍他的肩膀,“别丧气。” 他苦笑,“我先走了。” 邢潼庆点点头,踏进丁家糕饼店,那些媒人一见到他全作鸟兽散。 传言邢潼庆对丁如君甚有好感,但邢潼庆从不曾找媒人来排队,因此,想赚媒人礼的媒婆们还是天天来丁家站岗游说。 不过,邢潼庆人才兼备、身世显赫,在这样的才子出现时要推销自己手上的人选哪推销得出去?当然是先离开了。 而那些三姑六婆离开后,店里的空间突地变大了,一些客人陆续离开,邢潼庆跟左珊妃点点头,径自在座位上坐下。 他看到丁如君将目光移向自己,对自己绽放一个甜美的笑容后,他亦回以一笑,心里泛甜。 而丁如君再朝他点点头后,便专心的帮站在一旁,手执铁口直断旗子的算命老爷爷包糕点。 “小姑娘,你知道这儿哪里有房间可以租人?” 她眨眨眼,看着这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爷爷想租房子住?” 他点点头,“孤家寡人的四处飘泊为家,我这个算命仙有些累了,想定下来。” 她侧着头,努力的想一想后,眸中一亮,“其实老爷爷若不嫌弃,我家里就有一个空房间,不过旧了些。” 他赞赏的点点头,“小姑娘心地善良,肯收留小老儿,小老儿已是感激不尽了。” “别这么说,老爷爷。”她灿然一笑;“不知怎的,我觉得老爷爷好有亲切感。” 那是当然,她可是他当年挑中的小女娃,两人就是有缘嘛! 寿神化身的算命仙,这一次可不想再变成什么路人甲、路人乙的到店里买糕点,探探她是喜是悲后就回天庭去。 因为邢潼庆已经看清他对小女娃的感情了,他下凡凑一脚,才不会错过精彩镜头。 不过,邢潼庆一听到丁如君要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算命老人,马上起身要去阻止,但左珊妃却先说话了。 “君君,别乱收留人,他是个怪老头!” “珊妃,你别这么说。”她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真的,他刚刚竟然跟我和萧盈说,像你这样的善心姑娘,他已经‘几千年’都没见过了。”她特别强调那三个字。 寿神呵呵大笑,没想到他的语病,两位小姑娘却记起来了。 而邢潼庆听到这里,更觉得不妥了。 他走近丁如君,神情严肃,“我也不赞成你收留他。” 她蹙眉,“没关系的,他看来不像个坏人。” “人心隔肚皮,坏人也不会在脸上写上坏人两字。” “可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再说你的家人尚未回来,家中只有你一名闺女。” “公子别担心,小老儿不是坏人。”寿神一说完就自己笑了出来,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没有人会说自己是坏人!”邢潼庆马上驳斥。 “邢公子,我相信老爷爷不是坏人。” “君君,我知道你笃信人性本善,但人性本恶的也不少哦。”左珊妃也加人劝阻的行列。 “不会的,我相信老爷爷,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丁如君笑笑的看着两名脸黑了一半的;友人,她知道他们是关心她,但对这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她真的愈看愈有亲切感。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执着的人。”邢潼庆很不高兴。 “我只觉得我能帮得上忙的,为什么不帮呢?”她是真的这么想。 “你这个笨蛋,你根本不明白他的来历。” 她皱眉,“为什么骂我?” 为什么?她还问他为什么?他快被她气死了,她都只想到光明面,万一这个算命仙是一个坏老头—— “邢公子不必担心,我姓寿,人称未卜先知的寿先觉,虽然身无长物,但光明磊落,绝非心怀恶念之人。” 邢潼庆浓眉一皱,不解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寿神笑了笑,对着丁如君道:“小老儿看你面泛红光,应是喜事临门,红鸾星动——”他顿了一下,再将目光移到邢潼庆身上,“邢公子的神情与小姑娘相同,分明都有喜神上门,而公子心中更是有了理想的妻子人选,是吧?” 邢潼庆怀疑的看着这个算命仙,“你怎么知道?” 他得意的指指长方形旗上的四个大字,“铁口直断,而且公子的意中人属‘木’,在公子心中更是——”他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笨蛋”二字。 他错愕的看着这个老头儿,他居然这么厉害?!因为丁如君的确像块木头,也是个笨呆子! 这算命仙不简单,他对他刮目相看! 而在一旁的左珊妃本想探头看算命仙在他手上写什么字,却什么也看不到。 笑呵呵的寿神再将目光移回一脸无辜的丁如君身上。“小姑娘,你的寿命很长,该超今年红鸾星动时找个好丈夫,日后好当老伴。” 丁如君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的寿命很长?” “因为我是——”他倏地住口,差点泄漏身份。 “你是什么?”邢潼庆不解的再问。 “呃我是铁口直断的算命仙。”转得不算太硬,还好,他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寿神笑眯眯的对着丁如君又道:“小姑娘,我暂时不饿,可否让小老儿先进房去躺一会儿?” “嗯,当然可以,我马上去整理一下房间。珊妃,你先帮我看一下店,邢公子,你坐一下。”丁如君憨笑的跟三人点点头后,马上回到后面相连的房舍去整理房间。 邢潼庆觉得这个算命的老爷爷有些神秘,便同他更多的问题,但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给避开了。 左珊妃对这个算命仙也很有兴趣,干脆请他为自己卜个卦,问的自然是终身大事。 寿神扮作算命仙,自然也有两把刷子,卜个卦,再舍指一算,他呵呵一笑,“左姑娘沾了君姑娘的喜气跟福气,未来的良人这几天就会跟你见面,你自己的眼睛可得睁大一点。” 闻言,左珊妃是笑得闻不拢嘴,开开心心的回家去。 不过,邢潼庆对这个神机妙算的算命仙仍存有戒心,所以他留了下来,打算等他休息一下,另外将他安排到客栈去。 没想到算命仙还真能睡,居然从下午一觉睡到隔天天亮,他这个堂堂茶庄少宇则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好不容易看算命仙醒了,才开口要他到客栈去睡,没想到他一翻身又继续睡了,而这一睡更久,连睡了五六天! 放不下心的他只得在丁家又持上六天,期间,他拨空回茶庄洗澡更衣再小睡片刻的时间里,还派人到这儿“换斑”,好看守那个活像几百年没睡过觉的老头儿。 丁如君其实不想要他这么累的,也曾多次劝他回山庄去,但他就是放不下心。 谁晓得那个老头儿睡那么饱后想干吗?! “邢公子,你回去吧。”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抿抿唇,“好,那我去将那个睡到打呼声不断的老头儿吵起来再请出去。” “不要吧,他也许已有好久没有好好的睡过了。” 他摇摇头,“丁如君,你用用脑子、反应快一点行不行?” “什么意思?”她真的不懂。 “除了喝醉酒的人外,有哪种人有法子连睡五、六天?他分明是装唾!想等我们对他没有戒心后再做坏事。” “不会的。” “不会?!”他气炸了,她简直善良过了头,变成愚蠢了!“好,随便你吧!” 邢潼庆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而就在他回家后不久,丁如君的爹,娘及爷爷奶奶全回家了。 萧盈跟左珊妃得到消息,全赶来店里,看看许久不见的丁家长辈,没想到却见到这几天传言睡功了得的算命仙,精神饱满的伸了伸懒腰走了出来。 “太棒了,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寿神一脸的满足。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这一觉的时间虽然没有在天上睡觉的时间来得长,但已养足精神,可以好好看戏了。 “君君,这位就是街坊邻居们传言睡功了得的算命仙?”双鬓斑白的丁承宏边说边打量这个慈眉善目,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一点的老人家。 丁如君开心的点点头。 寿神也回以一笑,“多谢君姑娘的收留,老头几好几千年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也好几千年都没有这么自在过。”    丁家人个个善良,对他几千年之说倒不介意,双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但基于好朋友的立场,萧盈马上指出他老将“几千年”挂在嘴上,而且还能一连睡个好几天的问题。他太奇怪了,留一个怪人在家挺危险的! “小姑娘,我说几千年只是口头禅,就像你吧,说什么每个人都有什么的权利,但被某人独占了的意思是一样的。” 萧盈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拍拍胸脯,“我是算命仙,至于能连睡个几天,那是我老头儿能开天眼,——卦算命很耗神的,所以得这样连睡几天好恢复精神。” “是啊,老爷爷说的很准呢。”眉飞色舞的左珊妃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这几天可让她在街上碰到意中人了。 而且他还是邢潼庆的朋友,叫右甫山,两人看对了眼,这几天都一起相约喝茶。 所以她要萧盈也找算命仙问问姻缘,她却一脸不屑。 而寿神在丁家人热络的邀请下继续住了下来,甚至就在店里摆张桌子做起生意。 不过,算命的人一大堆,就少了踉丁如君有情缘的邢潼床,让他这个老算命仙是愈算愈无聊。 * 邢潼庆是刻童不去丁家糕饼店的,为了那个笨蛋守了几天的夜,人家还不感激,他火大了,决定整理行囊跟库宇志上山狩猎去。 反正好友右南山现在也不打算回京城,他跟左珊妃如影随形的谈情说爱,好得很。 至于姚芝莹对他一个堂堂少主老往丁家糕饼店跑,很不开心,好几次都刻意阻止。 但他邢潼庆从来就不是一个勉强自己来配合他人的人,所以他也没理她。 巧的是,她京城的家人托人送信来,要她回家一趟。 姚芝莹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收拾行囊离开了。 不过,她在离去前还是跟潘曼风们强调她很快就会回来,厨娘的位置得为她保留着。 不管如何,少了一个黏人的姚芝莹,邢潼庆轻松许多,但没想到,就在他准备上山打猎的前一天下午,苏昌来访。 他神情尴尬的向他表明二女儿苏雨蝶想跟他一起上山看看。 当然,她不懂骑术,因此将由两名壮丁扛轿上山,而随行还有一名习武的男仆及另一名贴身女侍,因此,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负担才是。 “这可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邢潼庆不想带个拖油瓶上山。 “我知道,但我这个小女儿的脾气执拗,事实上,上回邢少主回绝联姻一事,我已跟她说清楚了,奈何小女就是听不下去,这一次得知你打算上山去,她想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他无措的摇摇头,“我知道她太死心眼了,但天下父母心,我不来这么一趟,她会怨我一辈子的。” 看苏昌那张忧心的脸孔,邢潼庆就心软的做个顺水人情应允了,反正苏雨蝶身边有仆从随行,他大可离她远远的。 不过,上山多了一组人,他先去跟庄宇志说一声,没想到他又去跟萧盈说,萧盈随即过来找他,像个凶婆娘的怒道:“你要带那只蝶儿去,一定也得带君君去。” 他皱眉,“为什么?” “没为什么,反正我就是不准那只臭蝶儿缠住你!你等着,我一定会带君君过来!” 萧盈来如风,去也如风,留下一头雾水的邢潼庆。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女人的仇恨心使然,雨蝶的姐姐抢走了萧盈的意中人,萧盈自然不希望君君的幸福又被雨蝶夺走。”庄宇志知她甚详。 “原来如此,”但那个笨蛋会随行吗?他真的很怀疑。“你为什么主动去通知萧盈,苏姑娘也要上山的事?” 庄宇志得意一笑,“交换条件,我提供她一个可靠的情报,而她下回看到我时,不可以转身就走。” “就这样?” “就这样,反正一步一步来嘛,只要跟在你这好朋友身边,我想我会有更多的情报提供给她。” “不是出卖朋友吧?” “当然。” 两人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 “打猎?我也去?”丁如君错愕的看着眼中冒火跑到店里的好友萧盈。 “没错,你一定要去!”她一宇一字的从齿缝间进出字来。 “可是……” “没可是!”她绝不让任何女人破坏君君跟邢潼庆的感情,尤其对象是曾经抢了她情人的妹妹! “可我不知道怎么打猎。”她真的有些害怕。 “那个女人也不知道!” “萧盈——”丁如君咬着下唇。 “反正你也不必懂得打猎是啥回事,只要顾好邢少主,别让他被那个狐狸精缠住就是了!” “不要啦!”那好奇怪!她频频摇头。 “要!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她那个姐姐一样喜欢横刀夺爱!” “去一趟吧。”在一旁摆摊子算命的寿神也开口了。 “这……可是狞猎是有危险性的,何况,一个女孩子跟着男人上山去狩猎,就名誉上而言也不好。”丁如君的母亲叶秀慧个性保守,也担心女儿的安危。 “没错,苏小姐虽然也跟着上山,但她有仆佣跟着,人家较不会乱传流言。”丁如君的奶奶陈阿茹也觉得不妥。 “老奶奶,伯母,君君如果不跟去,邢少主肯定会被那只臭蝶儿抢走的!”萧盈激动的说。 “其实萧姑娘的话也并非不对,君君跟邢少主虽有缘份,但缘份能不能持续下去也需要栽培,若是有人趁虚而人,别说你们少了一个杰出的半子,更叫人遗憾的是,君君少了一个可以终身倚靠的良人,这一点你们可得想清楚了。” 寿神故意说得严重点,要不然,邢潼庆不来,对爱少了一根筋的君丫头也不去找他,那两人的火花哪点得起来? 丁家人对算命仙的这一席话可听进心坎里了,这邢少爷不管人才、品性都属上品,邢家的每个人也都很好相处,很疼爱君君。 而君君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顾虑就暂时摆一边了。 因此,在众人加入游说的行列后,丁如君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不上山都不成了。 家人帮她收拾好包袱,她就被萧盈拖去找邢潼庆。 “人交给你了,你可得顾好,不能少一根寒毛。”萧盈指着丁如君对邢潼庆道。 庄宇志则刻意将她拉离,“你别那么哕嗦,潼庆会注意的。” “那最好。” 邢潼庆凝睇着丁如君,发现她一脸尴尬,大概猜得到她是被逼同行的,但很奇怪,他不在乎,反而很开心她的加入。 “上路了!”他翻身上马背,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侧坐在马背上。 她脸儿有些羞红,尴尬的看看自己再看看就坐在她身旁的邢潼庆,“这样坐好吗?” “坐好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回头交代了庄宇志,“我跟君君先到山上的小山坡等你,苏小姐那儿你先帮我护送一程吧!” 语毕,随即策马疾奔上山。 丁如君从没骑过马,吓得只能抱住他的腰。 邢潼庆俊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这一次的狩猎对他而言,他已经大有斩获了! 第五章 风光明媚的北固山中峰里,冬阳穿透树梢洒落,沁寒的风一阵阵吹拂。 达达的马蹄声在山林间响起,听来是相当悠闲的节奏。 一会儿,林间小路出现一匹挺俊的棕马,马上就坐着邢潼庆跟丁如君。 他们在高耸人云的树林中扎营、狩猎三天了,邢潼庆连只小兔子也没逮到。 不过,对他而言,带着笨君君在林间散步,看她惊见山中美景、湖泊、翠岚等景致时,红通通的粉脸上浮现对大自然的赞叹神情,那种感觉比他打到一只猛兽还要令他喜悦。 而笨君君第一天跟他共骑时虽有些不自在,但两三天下来,倒也习惯了。 他们共骑一匹马儿,一起发现每一处动人的山光美景。 “看!有小鹿!”丁如君兴奋的指着在山林间跳跃过一条溪涧的小鹿。 邢潼庆露齿一笑,眸中凝睇的并非那只瞬间消失在林间的小鹿,而是眼前这张美丽动人的侧脸。 她的秋瞳闪闪发亮,双颊因为兴奋而泛起两抹嫣红,闪烁着迷人光彩,让他几乎移不开目光。 蓦地,身后有一疾奔的马蹄声传来,邢潼庆连回头都不必,就知道来人是庄宇志。 “你倒轻松哦!”庄宇志带着抱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微笑的看着骑乘到他身旁的好友,笑问:“她闹脾气了?” 这个“她”,两人都很清楚指的是苏雨蝶。 “是没有,但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我在想你要不要交换一下?”他的目光移到坐在他前方的丁如君。 “交换什么?”丁如君不解的看着他。 “不用了,她是大小姐,就让她继续乘轿吧。” 邢潼庆才不想和苏雨蝶同乘一骑,继续策马前行,虽然她的确是符合他完美标准的美女,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跟君君相比,他还是看笨君君顺眼。 “可是你将看顾她的责任全扔给我,我根本什么事都不能做!”庄宇志策马追了上来。 “放心,到前面的凉亭时,我跟君君会在那里暗着她,你再去试试身手。” 庄宇志仰头翻了翻白眼,好累! 好不容易捱到前面的凉亭,庄宇志就迫不及待的闪人了,临走前,他还以眼示意,他才不会早早回来,另一个拖油瓶他得自己去处理。 “苏姑娘,这边坐。”丁如君没有心机,一看到苏雨蝶的轿子停下来,马上亲切的要让出位子。 但邢潼庆动作迅速,一把按住她的手,让她起不了身。 刚下轿的苏雨蝶难掩心中嫉妒之火,不悦的凝睇着这一幕。 “邢少主,我不起来,苏姑娘就没有位子可以坐。”丁如君早将萧盈要她好好顾好邢潼庆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是你起来,你不也没有位子可以坐?”他笑笑的 反问她。 她蹙眉,看着只能容纳两人的木椅,笑了笑,“没关系的,我站习惯了。” “你要起来?” “嗯。” “好吧。”他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起身后,他也跟着起身。 苏雨蝶忍着腹中翻腾的怒火,在小红的伺候下坐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满心的不悦后,对着俊美的邢潼庆道:“邢少主,待会儿我们步行上山吧。” 这个建议听来似乎有点突兀,但事实上,她已细思三天了。 “小姐?”小红好讶异,连几名随从也一脸错愕。 邢潼庆皱着两道浓眉看着她,“为什么?” “在轿子里看风景总是多了些距离,不是吗?” 他嘲讽的勾起嘴角一笑,大概知道她想干什么了,“随便你。” 丁如君以为她真的想步行看风景,也没多想,只是愉悦的享受森林浴。 “小姐,这样好吗?你乃千金之躯,这山路可不好走。”小红担忧的看着她。 “如果我不下轿,这一趟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那我等于白来一趟。” 小红不是很清楚她的意思,但看着她坚定的眸光,她相信小姐有她自己的用意。 稍作休息后,苏雨蝶要随从连同小红先回去之前所扎的营地,不必随行。 她走在邢潼庆旁边,而他则将丁如君抱到马背上,让她以马代步,他则拉着缰绳行走。 这样厚此薄彼的作法,让丁如君很不好意思,“让苏姑娘也上马吧。” “她不想乘轿,想步行上山,你何必打坏人家的兴致?”他故意这么说。 丁如君粉脸一红,“哦,对不起,那当我没说好了。” “很好。”邢潼庆在心中窃笑,她虽然笨了一点,但不会钻牛角尖,很听话。 苏雨蝶脸色大变,简直快气炸了。 没想到接下来的遭遇让她更郁卒,落日的美景丁如君看到了,她却来不及看,那团火红有一大半被云霞遮住了,还有,人家坐在马上可以看到山林间奔跳的铃羊、 鸟儿、猴子,她却是瞧了半天,啥也没见到。 而树上的毛毛虫只会掉到她身上,害她无法维持气质的又是惊声尖叫又是跳脚,更倒霉的是这一跳又拐到脚,她顿时变成跛脚,每走一步都痛死人。 “苏姑娘上马吧。” 丁如君好心的劝她上马,但好强的她就是要等邢潼庆开口,要不,她宁愿咬着牙忍痛,一步一步的走。 “邢少主,你劝劝她吧!”丁如君不忍心的看着邢潼庆,心想他开口,苏雨蝶应该会听。 “她要走就让她走吧。”邢潼庆不想让苏雨蝶有会错意的机会。 “可是——” “那是她自己的脚,她一定比我们都还清楚自己能不能走,不是吗?” 丁如君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言之有理。” 闻言,苏雨蝶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怎么会有反应这么迟钝的人?!碰到这样愚蠢的情敌,她真是气炸心肺了! 而这一把怒火在天色转暗,邢潼庆从马背两边拿下扎营的东西开始扎营后,转化为行动。 她走到马后,偷偷的拿起发钗用力的刺了马屁股一下,本想让坐在马背上的丁如君因此跌落马背,或者马儿受惊狂奔,让她被马儿甩到地上拖行几公尺远;但老天爷却跟她作对,这只该死的马儿居然在前脚高高仰起,大声嘶鸣一声后,前脚甫落地,马上来个后脚踢! 她来不及闪躲,右肩膀被蹦个正着,身子飞了出去跌个狗吃屎,一阵剧痛袭来。 少根筋的丁如君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回头只见苏雨蝶趴倒在地上,挣扎的撑起身子坐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 由于天色昏暗,她根本看不出来苏雨蝶的神情是痛楚扭曲的。 她眨眨眼,慢慢的下了马背,而在另一边平地扎营的刑潼庆听到马儿的嘶鸣声后站起身看向她。 她摇摇手又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很好,没事。 所以邢潼庆又背对着她们,蹲下身于扎营。 而丁如君则走到苏雨蝶身边,好心的蹲下身子,察看垂低着头,好像在急促的喘着气的她,“你坐到这儿做什么呢?”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她咬咬牙,恶狠狠的抬头瞪了她一眼,再忍住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却见她还看着她,忍不住气冲冲的叫道:“走开!” 她感觉真的窝囊透了! “可你在这儿有些危险,太靠近旁边的断崖了。” 鸡婆!苏雨蝶咬牙切齿的撑起身子,用力推了丁如君一把,谁晓得她真的是霉运缠身,肩膀的剧痛让她整个人跌扑向她,而丁如君后面刚好是断崖,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将丁如君推下后,自己跟着坠人崖下,她惊恐的发出尖叫声。 而丁如君则是吓呆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感觉到自己正不停的往下坠,然后突然被一个东西卡住了邢潼庆听到苏雨蝶的尖叫声后,猛然回头,发现声音是从断崖那传来,他急奔至崖边,心凉了,全身透着寒意,因为放眼望去一片幽黑,两人究竟坠到哪里都看不见。 允文的他没有飞檐走壁的好功夫,箭术及骑术都是与庄宇志多年上山狩猎习得的,因此纵然心急如焚,他却不知如何下崖去救人。 “怎么了?我刚刚听到马儿的惊叫声。”施展轻功奔来的庄宇志飞快的来到邢潼庆的身边。 “太好了,你快点下去救人!”见救星来了,邢潼庆急忙将剧刚二女坠崖的事情全说了,庄宇志脸色丕变,连忙纵身下崖救人。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半柱香的时间让邢潼庆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终于,庄宇志上来了,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他身旁的丁如君看来只是晕到点惊吓,他立即将她拥入怀中,哽咽了一声,眼中微微泛起泪光,“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你不会相信的,她跌下断崖居然奇迹的被一棵千年大树挡住了,除了手肘受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外,居然毫发无伤!”庄宇志觉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我真的没事,可是你抱我抱得好紧,紧到我快不能呼吸了。”丁如君也觉得自己命大,但他抱得太紧,她再不出声,也许就要窒息了。 邢潼庆连忙放开她,欣喜的道:“没事就好。”他顿了一下,看着庄宇志,“苏姑娘呢?” 他摇摇头,“还没看到她,我再下去找找。” 庄宇志再纵身下崖,找了好久,终于在一个草坡里找到奄奄一息的苏雨蝶。 他施展轻功带她上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吗?摔得鼻青脸肿的苏雨蝶喘着气,神情痛楚的看着关切着自己的丁如君,人家只是轻微擦伤,她却掉成了重伤! 为什么?她福大命大没事,她就没那么幸运。 但她没法子再想了,两眼往上一翻,昏厥过去。 邢潼庆与庄宇志急忙连夜送她下山医治,也结束了这短短几天的狩猎之旅。 而匆匆奔下山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天空有一朵云正快速的行进。 寿神笑咪咪的站在云朵上,打算先返回天庭谢谢福神赐给小女娃的好福份后,再回人间的丁家去。 * 苏雨蝶被马儿一踏又坠人断崖,虽然没死但伤得极重。 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福便是邢潼庆天天上她家探望她的伤势。 至于丁如君虽然也天天带糕点来探望她,但她可没空理她,总要丫环跟她说她已经睡了。 好在她还算识相,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 但讨厌的是她还真有耐心,天天来。她是不会想见她的,一看到她就想到自己那天的窝囊状。 “小红,她若再来,你就跟那个笨蛋说,我才刚睡着没法子见她,然后再特别叮咛她,就说我身子好很多,要她以后别再来看我了。” “知道了,小姐。”小红将这席话谨记在心,翌日,丁如君果然又来了,她毫不客气的将小姐交代的话全跟她说。 “她好很多了?太好了,那我回去了。”丁如君很关心苏雨蝶的伤势好转,倒没听出人家话中有话。 只是她才走没几步路就遇到也上苏府来探病的邢潼庆。 而刚将小姐的房门关上的小红一见两人在不远处的花园碰面了,连忙回身快步跑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姐道:“糟了,邢少主来了,他刚好又碰到那个笨蛋!” 苏雨蝶脸色悚然一变,连忙坐起身,“你有将我交代的话告诉她?” 小红用力的点点头,苏雨蝶立即感到头皮发麻,她急忙从床上弹跳起来,拿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跳到窗户旁,借由窗间的细缝看出去,喃喃的道:“上天保佑,那个大笨蛋不会将我的话说给邢少主听。” 小红也在身边双手合十的求四方菩萨,“阿弥陀佛”的频频念着,但主仆两人都有不好的预感。 “你也过来了。”邢潼庆看到丁如君很高兴,由于苏雨蝶伤得不轻,他觉得自己该负部份责任,因此尽可能天天过来探视她。 但因为适逢第一季的茶叶收成,他忙得不可开交,这阵子少有时间去看丁如君。 好在她的擦伤很快就好了,萧盈、左珊妃等人也都有去看她,所以,他对她比较放心。 “你来看苏姑娘的对不对?她刚刚才睡着耶,小红姑娘要我们别去打扰她,还说苏姑娘好很多了,要我们以后别再来。她真的很客气对不对?所以我们来看她是应该的。” 丁如君笑咪咪的对着邢潼庆道,而躲在屋里偷看两人的苏雨蝶主仆差点没口吐白沫,因为这个白痴真的说了…… “不用来了?那太好了。”邢潼庆露齿一笑,他来这儿其实已经来得很烦了,尤其每次苏雨蝶都说这儿痛、那儿也痛的,不过,今天却说身子好多了,那正好,管她是不是客气,反正他终于可以脱身了。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他可以多些时间跟君君相处了。 “嗯。”丁如君灿然一笑,苏雨蝶没事,她的心情变得好好。 苏雨蝶透过窗缝瞪着两人,双手揪紧衣裳,红唇咬着丝巾,就怕自己气得破破口大骂。 看两人有说有笑的转身离开后,她气得差点没将丝巾给咬破,火冒三丈的扔下丝巾后,气呼呼的道:“该死的,那么多嘴干吗!” “小姐,要不要我再去跟邢少主解释?”小红野心的建议。 “你猪啊,现在再去解释不是愈描愈黑了!”她瞪了她一眼,怒不可遏的拄着拐杖回到床上躺下。 丁如君,咱们的梁字是愈结愈大了! * “真的是好登对啊!” “’郎才女貌呢!” 邢潼庆跟丁如君两人甫从苏府离开,来到热闹的大街上,经过身边的乡亲父老们居然一人一句,面带微笑的对着他们频频点头赞赏。 邢潼庆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反正心系佳人,这话听来自然悦耳,不过傻姑娘却一脸呆滞。 “怎么回事?” 早知道她对爱情少了一根筋,对别人的话也慢上好几拍才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邢潼庆早习惯了,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优缺点都跟着喜欢。 难得忙里偷闲,所以他特地带她到茶楼喝茶,没想到小笨蛋却想回家了。 “糕饼店还是我在当家,有好多活还没做完。”她不敢贪玩。 “你爹娘、爷爷奶奶都在家,你晚一点回去不打紧的。” “可是……” “不然聊一下,只聊一下我就放你这个糕饼店的女当家回家行吗?” “好!” 邢潼庆莞尔一笑,点了些茶点瓜子,要了一壹冬茶,喝下一杯茶后,看着愈见俏丽可人的丁如君道:“从苏姑娘受伤我们赶下山后,接下来的日子我就相当忙碌,虽然分别问过你跟苏姑娘为何会一块跌落山崖,但苏姑娘含糊其辞,而你则一直没有给我答案,为什么?” 丁如君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茶杯,她没给答案自然就是不想说嘛,何况,她相信苏雨蝶绝不是故意推她的,要不,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掉下去? 可是她那时候为什么对她那么凶? “君君,如果你想早点回店里干活儿,就快点回答我。” “呃其实只是意外。”她怯怯的抬起头来,小声回答着。不习惯说谎的她一脸的不自在。 “意外?好笼统的答案。”’ “真的是意外,就是不小心。” “两个人都不小心?” 她用力的点点头,但眼神会说话,她隐藏了一些事。 他定定的看着她,心中多少有了答案,“算了,反正已事过境迁。” 据他猜测,有人可能是害人不成反伤了自己。 见他不追问了,她真是松了一口气。 而在丁如君先行回家后,庄宇志却上了茶楼,坐在她刚刚坐的位子上。 邢潼庆挑高浓道浓眉看着他,“这么巧!还是你早就看到我们了!” “早看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他摸摸鼻子,对这个好友有点儿不好意思,“刚刚有没有一堆人说你们很登对,郎才女貌的?” “你怎么知道?” 他揉揉眉心,娓娓道来萧盈找他询问他们一行人上山打猎数天,难道都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除了苏雨蝶跟丁如君两人跌落断崖,但都命大的没有送命的事件外。 “你也知道我一碰到她很难不说实话的,所以就将你看到君君被救上来后,那感动到差点掉眼泪,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的事说了。” “然后她四处说去?” 庄宇志无奈的点点头。 难怪,他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呃还有一件事,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刚刚来这儿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打算喝你们的喜酒,他们还一起劝退那些媒人们,要她们别来破坏你们这对差点经历生离死别的有情人。” 什么?那不惨了,简直像全镇总动员!邢潼庆光想就头疼,但念头一转,也许这样那只呆头鹅会开窍,那他就可以来个以逸待劳了。 他是这么想,但有人显然不愿意加入凑合他跟丁如君这对什么历经生寓死别的有情人的行列。 苏雨蝶三天两头往介寿山庄跑,亲自谢谢他在她受伤期间,天天上们探视。, 来者是客,他们总得客套的:招呼一番,又不能要她别再来。 而萧盈算是镇里的包打听,听到苏雨蝶没几天就上介寿山庄对邢潼庆示好,她可受不了! 她在街上就拦下她的轿子,“每个人都有横刀夺爱的权利,但大部份的人都懂得不用,可怎么你跟你姐姐都贝戈戈的成为这种权利的爱好者?” “你……”苏雨蝶本想驳斥回去,但见乡亲人潮聚集,她气冲冲的要轿夫起轿,离开那个泼妇骂街的疯婆子! 另外,萧盈也要丁如君加把劲,好好守住刑潼庆。 奈何她那个呆呆的当事人还贵身事外一副不解,气得她差点没吐血。 邢潼庆也觉得很无力,全镇的人都在凑和他们,例如看到他时会告诉他,君姑娘在东门街送糕点;看到丁如君则会告诉她,邢少主人在善化街的茶楼里。 但丁如君的反应却是反问那个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在哪里?” 被她问过的乡亲们脸上,总会出现好多条粗浅不一的黑线! 眼见对牛弹琴,这几天,众乡亲们看到他都会送给他两个字——加油! 可年关一日一日接近,他能加什么油? 代表步步高升的“年糕”是过年应景的糕点,而丁家的年糕还有长寿年糕之称,所以现在丁家的订单已经接到手软。 因此,那个笨君君也天天守在家中做年糕,他这个苦恋的茶庄少爷,连她都难得能见上一面呢! 第六章 日子接近年末,春天就不远了,但苏府这几天却是低气压笼罩, 萧盈在街上跟苏雨蝶对呛的事,让苏昌夫妇对女儿下了禁足令。 苏昌身为县太爷,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 早先代女儿上邢家说媒时,他就看出邢潼庆的心在谁身上了,而现在全镇的人都在为邢潼庆加油,看他能否早点点醒傻姑娘共给连理,可女儿却跟全镇的人唱反调,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硬要往介寿山庄去,让他这张老脸都不知往哪儿樱。 “你又要出去?!”一见苏雨蝶又盛妆丽服的要外出,坐在客厅的苏昌马上起身拦阻。 “爹啊,我是要去找君姑娘的。”她按撩住心中的烦燥对他道。 “你找她?” “是,我去祝福她,也拜托她脑筋清醒点,别人在福中不知福!” “好吧,但口气别这么差。” 苏雨蝶笑笑的点点头,但一越过苏昌的身边,就成了一张臭脸。 她绷着这张臭脸乘轿前往丁家糕饼店,丁如君正在厨房里忙着看顾十多个大蒸笼的火候,不得已,她这个官家千金只得纡首降贵的进入这间活像个大烤箱的厨房。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又闷又热的环境,因此,一些客套话也懒得说了,单刀直入的道:“我来是要告诉你,就算全镇的镇民都想凑合你跟邢少主的姻缘,我还是不会放弃的,因为我爱他,而你根本是个连爱都不懂的笨蛋!” 撂下话后,她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而丁如君听了她的话后非但没生气,反而在蒸完年糕后,特地拨空,傻呼呼的跑去介寿山庄找邢潼庆。 看到她主动来找自己,邢潼庆笑得阖不拢嘴,但在知道她找他的原因后,他脸色丕变,气得差点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看看她少了的那根筋要如何才能接得回来! “你来这儿是要告诉我,我‘应该’去爱苏雨蝶?”他妁灼的眸光满怒火。 她知道他生气了,但还是勇敢的点点头。 她还点头?!邢潼庆相信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就不知道她的脑筋少一根,眼睛也有问题,居然看不出来他气得想杀人! “呃——她说她爱你,我想一个千金小姐会抛弃尊严跟我说她爱你,肯定是非常爱你,所以你应该要好好的爱她,不然,她好可怜哦。” 瞧她还说得条条有理的;他火冒三丈的瞪着她,“照你这么说,我不也很可怜?” 她愣了愣,“你?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差点诅咒出声。“我请问你,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她重复着他的话。 他想骂人了!但他撩着最后一丝耐心问:“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哦,”她笑了,“朋友跟亲人,就像是我一直想要的哥哥啊!” 他脸色倏然一变,忍不住咒骂出声。“该死的!” 可瞧她还一脸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模样,他实在懒得浪费唇舌跟她说话。吭也不吭一声,他七窍生烟的离开山庄,留下不知所措的丁如君。 丁如君很尴尬,干脆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她来找邢潼庆到底对不对? 也许她真的很呆吧,他对她那么好,而且他家世好,人品也佳,她为什么要他去喜欢苏雨蝶? 可是她对他真的只有亲人的感觉,她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爱啊! 思绪百转的丁如君突地听到“砰”地一声,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正经过李爷爷的四合院,仔细看了一下,竟看到满头花白发的李爷爷就倒卧在前院里。 她倒抽了口凉气,急忙将他扶起坐下,“我去帮你叫大夫。” “不用了,”仅是跌倒意识还清楚的李爷爷摇摇头,“我只想吃吃你的年糕后,到天上去见老伴,一个人生活真的太孤苦了,而她在天上一定也很寂寞。” 丁如君凝睇着孤苦的李爷爷,想着去年李奶奶还在世时,两位老人家恩爱非常的模样,突然间,她好像明白什么是男女之爱了。 虽然李爷爷不想看大夫,但她还是找了大夫过来,确定李爷爷没事后才离去。 而回家的路上,每每只要想到李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日子,她就难过的哭了,再想到他对李奶奶的不舍与深情,她更是感动,没想到就这么一路哭回家。 * 邢潼庆虽然回到山庄,但一肚子的怒火还是无处宣泻,尤其只要想到丁如君就更生气。 好!好!她要他跟苏雨蝶在一起是吧?那他就如她的愿! 他主动乘轿至县太爷的府上,邀苏雨蝶到茶楼去喝茶。 苏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确定?你没找错地方、找错人?” “没有!”谁规定他只能跟谁在一起? 不一会儿,苏雨蝶就打扮得像只飞舞的花蝴蝶,跟他乘轿到茶楼去喝茶,但还喝不到半壶茶,街坊邻居张婆婆突地走到他们桌前,叹了一声道:“邢少主,你始乱终弃是要遭天谴的!” 遭天谴?他一脸错愕。 然后,第二个到他们桌前的是赵家的老士绅,“邢少主,你怎么可以背着可爱的君姑娘跟雨蝶小姐出游呢?这是不对的!” 第三个是武馆的武师,“负心汉的代价可是会下地狱的!”紧接着,一堆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 “是啊,还得上刀山、下油锅。” “也许还得割舌切鼻!” 苏雨蝶绷着一张粉脸,冷冷的看着这些多嘴又多事的人,心中早有一股怒火沸腾着,但她庄抑着没有开口骂人。 不过,邢潼庆可不想被骂得莫名其妙,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一张俊颜相当凝重,他看着吵嚷的众人冷冷的道:“我想请问各位说话为何如此难听?我邢潼庆得罪各位了?” “邢少主还不知道吧?君君在街上边走边哭,淅沥哗啦的哭得很凄惨呢!” 他皱眉,转头看着提供这个消息的张婆婆,“君君……她哭了?!” “可不是吗!我们劝她、安慰她别哭,她都不听。” “你知道她看起来多可怜吗?边拭泪又边振作的要自己不哭,但就是泪流不止。” “是啊,可怜兮兮的,好落寞呢!” “即使一群人又抢着要她当他们的媳妇,她还是哭个不停。” “我看她已将一颗芳心放在你身上了!” 一群人你一句后、我一句的又说了一大串。 她会难过而且还为他哭?!邢潼庆心中大喜,眉开眼笑的跟苏雨蝶说声抱歉,后就急忙离开茶楼,要了一匹骏马背后,疾奔至丁家糕饼店,入内后没见着人,连忙来到与店面相通的后院,果然瞧见丁家人围着哭成泪人儿的丁如君在安慰着。 他一脸愧疚的看着众人,“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请让我跟她解释清楚吧。” “因你而起?”丁家四个长辈皆一头雾水,李家爷爷跌倒受伤是因他而起? “嗯,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我只在乎君君。” 丁家四个长辈是愈听愈迷糊,但见他一脸诚挚,就到前头店面去,让小俩口自己好好谈谈。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邢潼庆叹了一声,不舍的将丁如君拥人怀中。 “都是你不好?”她愣了愣,呆呆的拭去颊上的泪水,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啊,都是我害你哭了。”他真的很愧疚,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像个小心眼的女人意气用事。 闻盲,丁如君眨眨眼,脸上有着大大的疑惑,面对他给的安慰的拥抱,她觉得好舒服,可却没去细想为什么? 也许就是单纯到过于憨直,所以她常常只能想一件事、做一件事,只是她怎么想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他害她哭的? “……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不会再邀苏姑娘出去了。” 在她思绪塞住时,邢潼庆已经信誓且旦的说了好多承诺的话,不过,她只听到最后两句,“你说你邀苏姑娘出去?” “是啊,而你不是因此才哭成泪人儿的?”他愈说眉头皱得愈紧,她的表情好像在告诉他,他搞错了? “不是啊!”她将李爷爷的事告诉他,“我会哭是因为摩爷爷好可怜哦!” 误会大了!他觉得胸口有一把无明火旺了起来,“所以你哭得泪如雨下完全不是因为我邀请雨蝶?” “嗯,”反应超慢的她这会儿才眼睛一亮,兴奋的问:“你邀她出去了?太好了,她很开心吧?那你很快就会跟她成亲了吗?” 他咬咬牙,原来是有一大堆人误会了!这根木头根本一点都没变,他觉得既失望又生气! “你们的好日子如果近了,我可以帮你们做很多喜饼,让镇上的人沾沾你们的喜气——” “闭嘴!”他怒声朝她咆哮。 该死的!谁来点醒这只还说得兴高采烈的呆头鹅!邢潼庆再度气冲冲离去,决定再也不理她了! 连着好几天,他住到山上茶园的一处别庄里,说是要看看茶园及工人们工作的情形,但镇上大半的人都知道,他是气到离开介寿山庄的。 * 镇江街上,一身粉红绸缎的左珊妃,眉飞色舞的在卖胭脂水粉的小贩前挑选胭脂。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右南山已先回京城去,不久后将与媒人伺行来她家说亲。 “每个人都有见色忘友的权利,但你一个人将这种权利全占了!”萧盈臭着一张丽颜对这个沉醉在爱河中的好友出言讥讽。 闻言,左珊妃是有些心虚,这段时间,君君跟邢潼庆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但她是分身乏术,又要帮忙管钱庄的账,又要跟右南山谈情说爱,时间真的不够用……但君君受伤,她还是有去探望她。 “我要去找庄宇志,你去不去?”萧盈对她近日见色忘友的表现很反感,口气自然不好。 “呃,当然好啊。”左珊妃哪敢不说好。 两人到了庄宇志那儿,萧盈同样是快人快语,“君君那个笨蛋对邢少主不在镇上的日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三天两头的跑去跟李爷爷做伴,所以我想麻烦你去安慰安慰邢少主,叫他千万别那么快打退堂鼓。” 庄宇志挑高一道浓眉,“你那么关心他们的事,那你自己的事呢?” “我有什么事?” “你的幸福,你的终身大事?” 她粉脸一沉,“我不会嫁人的,除非哪天日落东山天下红雨,我才会考虑。你也别再哕里嘿噱的问一串,那很容易讨人厌的!”撂下这话,她就走了。 左珊妃贵在有点跟不上来去如风的她、匆忙的随后离开。 “还是不改死驴子脾气!”庄宇志摇摇头,随即骑了匹马儿到山上找邢潼庆。 没想到却在那里看到许久不见的老算命仙。 寿神上次回天庭找福、禄两神聊天,结果聊过了头,人间已好几天了,他错失了不少的好戏。 不过,在找到邢潼庆后,两人边下棋边聊天,很快的就将他漏掉的那些精彩片段凑齐了。 庄宇志在两人的身边坐下,先看他们下完棋后,才将来意跟好友说明。 “要我不要打退堂鼓?!”他苦涩的摇头,不知该回答什么。 “真爱是顶得守候的,邢少主,尤其对象是一个纯真又善良的小姑娘。”寿神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邢潼庆抿抿唇,站起身,转身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再看看那些茶园,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想想寿先觉为他——的卦,他说他这回下山,跟君君的关系肯定会有所改变,而且这个改变绝对是好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下山试试? 思付再三后,他回头看着两人道:“我决定下山了,寿先觉,你要不要一起下山?” 寿神笑笑的摇头,“不了,老头儿还是决定四处为家,哪里跟老头儿有缘,老头儿就去哪里,你们年轻人先走吧。”一开始就去凑热闹总是杀风景了些。邢潼庆跟庄宇志便先策马下山。 而邢潼庆第一个到达的地点自然是丁如君的糕饼店。 他日思夜想的憨姑娘,额上、鼻头上、手上都沾了不少面粉,正在厨房里香汗淋漓的蒸年糕。 他深情的凝睇着她,终于那个憨美人看到了他,还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忙完了?”丁如君笑咪咪的走近。 他笑笑的点点头。 唉,对她生气是自找苦吃吧,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惹火了别人。 邢潼庆知道自己得看开点,别跟这个木头美人一般计较。 这一天,他陪她去探望孤苦无依的李爷爷,看她笑容满面的与满脸皱纹的李爷爷谈天说地,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丝苦涩随风而逝了。 如寿先觉所言,这样纯真又善良的女于是值得花时间守候的。 这么想,日子就过得平顺了,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他知道今年来不及娶个老婆好过年,但他相信明年一定有机会。 * 年节的气氛愈来愈浓,镇江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写春联、卖春联的摊位也多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笑喀喀的。 但在看到离镇两、三个月的张宏再回到镇上后,这年节的气氛顿时变味了。 他是镇上公认的败类,不懂孝亲,也没有羞耻心,留个老母亲一人守着田地,前几个月,丁如君天天给他糕点让他白吃,白喝一段时间,而后,在萧盈跟左珊妃的严格把关下,大概明白讨不到吃的,人就不见了。 没想到要过年,他竟回来了! 张宏在别的乡镇流浪了好一段日子,去的地方多是赌场,手气好时赢了钱吃喝有谱,但连着十多天手气不佳,银两全输光了,又讨不到吃的,只得回来。 没几天就过年了,君姑娘那儿的年糕肯定很多。 他摸摸高唱空城计的肚子,对老邻居们厌恶的目光没啥感觉,反而故意道:“看着吧,只要我张宏一弯腰低头,皱紧两道眉儿,那个傻姑娘就会给我一堆吃的。到时候有多的,我一定分你们吃,哈哈哈……” 几名乡民受不了的睨他一眼,全摇头走开。 张宏才不理他们,大步的往丁家糕饼店走去,殊不知他刚刚那段话全进了正巧路过的邢潼庆耳中。 张宏走了一段路到达丁家糕饼店后,即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跟了如君要糕点填肚子。 丁如君好久没见到他了,她愣了一下,还是包了些糕点,就要递给他时,却有另一只手从中拦劫,她眨眨眼看过去,发现来人竟是邢潼庆。 “邢少主,那个是——” 他朝她摇摇头,再将犀利的眸光定在一看到他就将头垂得更低的张宏,“好手好脚的,为何好吃懒做?” 拜托,继左珊妃、萧盈后,他也变多事了?张宏忍不住嘀咕,记得他还曾请他吃过糕点呢! 丁如君看他头低低的,又想到他刚刚喊饿,忍不住又开口,“邢少主,先给他吃吧,他饿了。” 他皱眉,“君君,你这是在害他,如果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他就会明白要吃就要工作!” “可是你以前也请过他啊。”丁如君还记得他曾要她将糕点统统包起来给张宏吃。 是吗?邢潼庆仔细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那是刚回镇上没多久的事,可是当时他根本不知道张宏是什么样的人,也无暇去注意他,现在的情形可不同,尤其在听到他刚刚说君君是傻姑娘的那段话后…… “此一时彼一时。”他没有多作解释,但表情很清楚,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看来这个邢潼庆是不会给吃的了,张宏也不想在这儿耗时间,他头也不抬,刻意以哽咽的声音道:“算了,君姑娘,我走了。” 语毕,他继着身子,一手抱着肚子消失在街角,但一转过街角,那张哀愁的脸色丕变,成了一脸的悻悻然。 出师不利,下回姚君姑娘一人守店时再去。 而他一走,邢潼庆才将张宏在外说的那一席话说给丁如君听,“所以,对那种得寸进尺、不思长进的人,你一定要记得,下回他若再来跟你要吃的,你至少找些一事给他做,让他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然,你就是在姑息他、害他。” 丁如君对这些话其实很熟悉,萧盈她们都说了不少。 只是她总认为施比受更有福,不必计较。 邢潼庆显然也猜到她还是会心软,所以只要有空,他便会过来看看她,倒也成功的拦截了张宏几次。 而随着他跟她的互动频繁,他家的长辈跟丁家的长辈的互动也增加许多。 尤其在接近年节这几天,潘曼风已不只一次想要找个媒人到丁家提亲,但都被他拒绝了。 “我想等那个傻姑娘明白我对她的感情后再提。” “庆儿——” “老奶奶,这是我的坚持。” 因为这份坚持,他的家人跟丁家长辈只得继续当旁观者。 看来想在周年前办喜事是不可能了。 就这样,这个年就在热闹但少了一件喜事的遗憾中过去了,令他们欣慰的是,小俩口走得还算平顺,虽然比较像朋友,但两人好像有愈来愈契合的感觉。 第七章 过了一个年,每个人都期许自己在新的一年能有一番新气象,但对张宏而言,好吃懒做、白吃白喝、赌场玩乐还是他的最爱。 但这些“好事”不是常常有的,一得靠运气,二得看看他娘藏了多少私房钱。  ’ 而这会儿就是运气不好了,他想白吃是没机会了。 吊儿郎当的他一拐到街角,远远的就看见丰神俊朗的邢潼庆坐在丁家糕饼店内,跟丁如君有说有笑的。 什么嘛,都接近关店的时间了,他还在那里! 算了,通常这种情形就是回家里东西吃去。 当然家里的东西没有傻姑娘的东西好吃,全是些青菜、萝卜干、番薯签稀饭,难吃死了,但没吃肚子会饿,只好勉强充饥了。 不过,今天回家,家里怎么冷冷清清的于陈旧的老圆桌上也只有水,连剩莱剩饭都役有。 他烦躁的到厨房找吃的,也是什么都没有。 “去厂他低声咒骂,开始大声咆哮,“娘、娘!我饿了,娘!”喊了老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屋内静悄悄的。 奇怪,他这次在赌场只有玩两三天没回家啊! 张宏皱着眉头,走到娘亲的房间去,只见她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他大骇,拼命叫她摇她,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赶紧到街上去找大夫,但夜深了,大夫一看到敲门的人是他,根本连门都不肯开。 “求求你看看我娘吧!”他拼命拜托。 “我怎么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个放羊的孩子!” “不,这次是真的!”他大声叫吼,对方依然不理他。 这要怪谁?他曾经拿他的母亲当晃子来骗吃骗喝,说他娘生病,要了草药,结果一转身就将草药给卖了。 这家大夫不理他,他转往别家,都四处碰壁,最后,他才想到好心的丁如君,连忙去敲丁家糕饼店的门。 “君姑娘!”他痛哭失声的请她帮忙救救他的娘亲。 “你——你别哭啊!”丁如君手足无措。 “别理他,我今儿白天才在外面听到他又窝在赌场两,三天,肯定输光了,又来骗钱。”丁承宏披着外衣走了出来,朝她摇摇头。 可她头一回看到张宏哭得那么伤心…… 丁如君咬着下唇,选择相信他的话,“爷爷,我去看看就回来。” “这孩子,张宏可不是个好人呢,赶快去找邢少主去!”丁承宏急忙要儿子去找邢潼庆。 还睡眼惺忪的丁承全急忙驾了家中的马车赶往介寿山庄,而这来回往返,丁如君已经去拜托大夫跟她到张大婶家看病了。 看在丁如君的面子上,大夫勉为其难的同行,这才发现张大婶的确病重,但药草名贵,得需要许多银两。 张宏哪有钱呢?他求救的看向丁如君。 “我……”她其实也没啥钱,她这个女当家的只负责做糕点,钱的事全交给爹娘,但她相信爹娘如果知道张大婶是真的生病,一定愿意拿钱出来,正要开口时—— “所有的医药费由我来出。”邢潼庆的声音突地在她背后响起,她回过头,看到他跟爹爹一起走进这间家徒四壁的小木屋。 “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邢潼庆直勾勾的看着张宏道:“你必须到田里去工作,而且你一天没去,你母亲就一天没有药吃!” “这……”张宏的表情马上成了一张苦瓜脸。 “邢少主,不可以这样,这太残忍了,这事攸关张大婶的生命,我不赞成!”丁如君马上出言反对。 “可是我坚持厂他早就想找机会让张宏这个镇江败类回到正途。 大夫明白他是用心良苦,也点头赞成。 在场的,惟独丁如君反对,她甚至开口跟爹请求,由他拿出医药费来救张大婶,救人一命不是胜造七级浮屠吗? 但丁承全也知道邢潼庆为何提出那样的附带条件,所以支持他,而且他也相信张宏不会弃张大婶于不顾,因此拒绝了女儿。 “爹!”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僵持了好一阵子,令人意外的,张宏开口了,“好吧,就这么办,我下田工作去。” 邢潼庆点点头,“很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旦懒惰一日,你母亲就没有药吃。”他再次强调,无非是要他谨记在脑海,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知道,我会去做的。” 就这样,在邢潼庆的安排下,他娘住进了大夫家的客房好就近医治,而且他还从山庄找了个丫环去伺候,让张宏可以安心的到田里做活。 可是做没几天,张宏便觉得天天下田干活真的好辛苦,何况,再想到那个大夫又不是蒙古大夫,药已经吃了几天,他娘的病应该好了,所以锄头一扔又找友人快活去了! 没想到玩了一天回来,便看到娘被送回来,而且她:的脸色仍旧苍白,还昏迷不醒。 他气呼呼的去找大夫。 “不是我不医,而是你忘了邢少主的叮咛,他找人监视你,在你弃工作于不顾时,他就派人将你娘送回去了。” 他火冒三丈的再去找邢潼庆,但他人不在山庄而是到丁家糕饼店去,他立即又冲到那儿,果真见到他跟丁如君在一起,他立即对他大吼大叫,“该死的,我娘的病根本没有起色,你为什么将她送回去?” 他冷眼睨他,“你记起来她是你娘了?” 他一愣,“这……” “话又说回来,她既是你的娘,她的生死又干我何事?” “你——” 反应慢三拍的丁如君,听到邢潼庆的话后,反应可不慢了,她脸色丕变,生气的看着他,“你怎能可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他先瞥了她一眼才对着脸色铁青的张宏道:“躺在床上的是他的娘亲,如果他都可以扔下她去外头鬼混快活,那么我这个跟她非亲非故的人,又为何要在乎她的死活?” 张宏无言以对,但丁如君有话要说,“但他的事不该牵涉到张大婶的生命吧?这不公平!” 他蹙眉,“君君,我有我的用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太过份、太残忍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他。 他叹了一声,没回答,反而对着张宏说:“下田的滋味很苦吧?那你何不想想,是什么力量让一个病弱的母亲天天在那里挥汗如雨的工作?” 张宏的头垂得更低丁。 “我想张大婶不是为了自己吧?那她是为了谁?”邢潼庆又问。 他皱眉,突然想起母亲曾告诉他的话,“张家就只剩这亩田可以让你继承了,所以我得天天给它灌溉施肥、翻土除草,以免成了荒田。” “你哕哕嗦嗦的,烦不烦啊!”他记得他那时恶狠狠的回了母亲。 然而,她仍响声道:“时候到了,我跟一闭,脚一伸,至少你还有这亩田可以养活自己,不管是耕作还是卖了它,你都不会饿肚子。”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白,跪倒在地,掩面痛哭失声。“我错了,我错了,救救我娘,请你救救我娘!”’ “那就看你自己有没有决心了。” 当晚,张宏在田里工作了一整晚,之后,天天上田地工作,也定时去大夫家操望母亲,赌场已不再涉足。 然而他的改变并没有让丁如君对邢澶庆的怒火消失,她觉得他不通人情又残忍,只要想到他说的那句,“为什么我这个跟她非亲非故的人要在乎她的死活?”她就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她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所以邢潼庆居然变成她眼中惟一的顾人怨,只要他来到店里,她就背过身不理他。 不过,邢潼庆不在意,甚至很高兴她在纯真、善良、少根筋的个性外,还有火气! “老太君要吃些你做的甜糕。” 今天,他又到糕饼店,笑笑的找话题跟她交谈,而他也发现这个傻姑娘在不生气时反应较慢,生了气后,脑子的转动就变快了。 “骗人,我昨儿个才送去的。”她不相信的瞪他一眼。 “昨天?我昨天都在山庄里,怎么没瞧见你?” “我只送到门口。” 邢潼庆笑了出来,“你还在生气?” “我才不会跟一个不在乎生命的冷血人生气呢!” “奇怪,你生气后变得比较不呆,也比较会说话了。” 他这是真心话。 “随便你说吧,反正我就是不想理你!”丁如君绷着 一张俏脸就回厨房去了,还特别叮咛家人不准让他进来。 “奇怪,这个傻丫头向来不会这样对人的。”丁家人都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真的很高兴看到她的这一面。” 邢潼庆是真的这么想,那个老算命仙的话成更了,他们之间似乎有另一种“温度”出现了。 * 天庭里,寿神欣喜的要下凡,再去探探邢潼庆跟丁如君的新进展,没想到嗜吃甜食的喜神也要跟去,说是要吃吃糕点解解馋。 寿神还是化身为铁口直断的算命仙,丁家人跟丁如君见到久违不见的他,自是热络招呼,至于喜神则化身为一个爱笑的老头儿,寿神跟丁家人介绍他是他的老朋友,对丁家的各式糕点更是情有独钟。 “那可得多吃点。”丁家人开心的送上一大桌糕点给这个笑咪咪的老人家品尝。 喜神也不客气,一道又一道的吃,筒直是个大胃王。 但哪能怪他呢,一来东西大好吃了,二来,人间男女成亲全拜他这个喜神嘛,鸡鸭鱼肉什么都有,他这个无底冒就是这样养成的。 “怎么又来了一个怪老头。”左珊妃跟萧盈一进丁家,就看到他一道一道的吞进肚子,桌边的盘子叠了老高,可见他已吃了不少。 “没错;而且至在笨君君的家里。” 两人的话自然全进了寿神跟喜神的耳朵里,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萧盈跟左珊妃觉得他们很莫名其妙,便不理他们,将丁如君拉到一旁,开导她不要为了张宏跟邢潼庆生气。 “可是他说的话好冷血。”丁如君就是没办法忘记那天他说的话。 “他不这么说,张宏那个败类会变好?”萧盈提点她;“可是他可以不必那样说话的。” “君姑娘,你在气邢少主啊。”寿神从座位上离开,走近三个小女娃儿。 丁如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好,很好,继续气吧。”寿神开心的拍拍她的肩膀,又回座位跟喜神喝茶吃糕点。 “什么怪老头!劝合不劝离,他——”萧盈差点想骂人,若不是左珊妃捂住她的嘴巴。 “寿老头,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喜神咽下嘴里的甜糕,不解的看着他。 “自然有我的道理嘛。”他也不说破,但他相信邢潼庆应该很高兴君君这根木头,终于出现一些温度才是。 丁家人对这个算命仙的话也很困惑,但不好意思追问。 倒是丁如君难得陷入沉思,因为每个人都告诉她不该对邢潼庆生气,她反而一直在上面打转,不愉快的感觉也一直存在。 可这个算命仙要她继续生气,她反而觉得自己的情精平静下来了,能将家人跟好友的话好好的想一遍。 邢少主的确是拉了张宏一把,她怎么会——她得去跟他好好道歉才是! * 在一个晴空朗朗的春日午后,身体恢复健康的张大婶在儿子张宏的陪同下,先到丁家糕饼店谢谢丁如君当日施予援手,而后,又至介寿山庄亲自跟邢潼庆谢谢他帮她找回乖儿子,让他迷途知返。 丁如君虽然同行,但一想到之前自己对邢潼庆的态度,她就投有勇气进去。 而邢潼庆在与张宏母于小叙片刻,要她好好保重身子,进他们离开时,才发现还有人躲在门后想跟他道歉呢! 丁如君尴尬的看着嘴角微扬的他,不知怎的,心儿突然——通狂跳,脸颊也发红发烫。 “对不起!”她连忙低头道歉,也好掩饰脸上的红潮。 他露齿一笑,“不用了,不过——” “不过什么?”她莫名的感到好紧张,心儿更是怦怦狂跳的,像要跳出胸口似的。 “你这个道歉比我预计的还要晚到,可见你的反应真的不是普通的慢。”邢潼庆故意绷着一张俊颜,但随即就笑了。 见他笑,姓也笑了,一切都没事了。 不过——她凝睇着他,感觉到有一股微妙又难以形容的温暖感觉在她心中滋长,这是什么? 她不是很明白,只觉得有他在身边真的很好! * 邢潼庆跟丁如君和好如初的消息传到苏雨蝶的耳里,是刺耳极了。 她原以为那个笨蛋在破天荒的对邢潼庆闹脾气后,她会有机会呢!结果—— 心情已然欠佳了;没想到她爹爹居然还跟她作对,帮丁如君添了件喜事! 他将那个笨蛋做的年糕送给过年时来访的一名老太监德公公品尝,结果德公公大为喜爱,还带了不少回京去。 前几天,他又差人捎来口信,请爹爹再送一些到宫中给他。 结果他呈送给皇上品尝,皇上吃了,直说是人间美味。尤其那糕点有“长寿年糕”之称,追求长生之术的皇上更是龙心太悦,居然派了德公公到丁家糕饼店去宣读圣旨,要丁如君进宫去。 乡亲们都传言,也许她会成为皇上御膳房里的御厨之一呢! 届时,她就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而她傻归傻,长得还颇具姿色,说不定皇上会指个皇亲国戚的公子给她,她一辈子就能待在皇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苏雨蝶想到这儿就好想哭! 呜呜呜…为什么她不会做糕点?为什么她就没有那个笨蛋的好福气? 对了,因为她不够笨,她太聪明了,所以她没有所谓的傻人有傻福。 “小姐、小姐!”小红大呼小叫的跑进她房里,抚着胸口喘着气儿,看着她道:“小姐,那辆豪华的皇家马车已经离开镇上了,街上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好多人欢呼目送哦,还有,邢少主也同行呢,大家都说,等他们回来一定就会请大家喝喜酒了,真的好热闹,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去看?从上回邢潼庆约她上茶楼喝茶却扔下她后她就鲜少出门了,她觉得自己成了弃妇、笑柄! 尤其更不想走在一堆人以跟示意,要她离邢潼庆远一点的暗示眸光里,有些鸡婆点的还会劝她别去破坏别人的感情,说那会走霉运。 是啊,她是走了不少霉运,所以最好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但这个气人的丫环还专报一些让她气得想杀人的坏消息! 她冷冷的瞪着小红,一直到连珠炮的说个没完没了的小红惊觉自己说了太多后,才呐呐的说了声,“呃——我去忙。”就问人了! —会儿,苏昌进来了。 “雨蝶,爹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她意兴阑珊,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这次德公公护送君姑娘上京前,爹麻烦他帮你找个好对象,德公公已欣然允诺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爹爹还将上回画师为你绘的那幅画像交给他,爹相信德公公的眼光,也相信他找的人绝对胜过邢少主,你就别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那是当然,皇宫里的人肯定都比那个没眼光的邢少主来得强,爹,谢谢你。”、 苏雨蝶巧笑倩兮的点点头,心情大为好转。 苏昌见女儿重展笑靥,心情也大好,再不想法子把这个女儿嫁出去,就怕她会闷出病来了。 * 金碧辉煌的皇家马车载着丁如君北上至京城,邢潼庆是一路骑马相随。 不过,丁如君不曾出过远门,这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她又坐在轿子里,实在是愈来愈坐不住。 但她不好意思说,反而是邢潼庆察觉到她的情绪,改让她和他共骑乘马儿前行。 但很奇怪,她记得上回跟他上山时也这么骑乘,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这回,她却一直闻到他的体香,感受到他怀中的温热,甚至是心跳声? 而她自己更是奠名其妙的心头小鹿乱撞,还会不好意思看他那张俊美的脸孔。 她单纯的以为只要不跟他骑乘一匹马就会没事了,可是,就算她坐回轿子,情形还是一样,她只能提醒自己多做深呼吸,少看他。 终于,来到京城后,德公公带领他们进人皇宫,引领他们前往干福殿,皇上正在处理国事,不过,他已知道你们到达了,体谅你们远行至此,因此,要奴才先带你们去休息,明儿个再见你们。” 德公公边说边带着他们走到两间相邻的客房前,“晚一会儿会有宫女送晚膳过来,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多谢德公公,请慢走。”邢潼庆跟他点头行礼后,一回头,却发现丁如君的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 她摇摇头,终于到这里了,但皇上找她来做什么?她有些不安。 “你想家了?”这是他的猜测。 她想摇头,想了一下,又点点头,她是想家啊!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从没离家那么远过。 他不舍的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这样,我们不会待在这里太久的。或许筹见着皇上后,我们再跟皇上请求早些回家好不好?” “嗯。”她忍着泪水不敢哭。 邢潼庆很想将她拥入怀中,但这儿毕竟不是纯朴的镇江,他们已进入皇宫官,言行举止得合乎礼仪。 他会陪她进宫是受丁家长辈所托。 君君憨直、反应慢,宫里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要不就是达富贵族,她若一个宇投说好,也许就得罪了人,所以他们要他时时刻刻跟着她、守着她。 而明早就要见皇上了,有些话他一定要跟她耳提面命一次,“记得少说话,也别问太多,我担心皇上不知会不会受不了你的慢半拍。” “他会生气吗?”丁如君有点不安,皇上居然会要一个做糕饼的小姑娘大官来见他。 “我不知道,”他再度握住她的手,“但你有一双巧手,能做出很多糕点,而皇上正是因为你做的糕点而宣你入宫的,所以应该不会对你生气才是。” “可是皇上真的觉得我做的年糕好吃吗?” “那是当然,不然,皇上怎么会找你来。” “可是你不喜欢我的糕点,也从不吃我做的年糕。” “呃——”他语塞,没想到她问话也能这么一针见血。 但在他挑剔的味觉上;她的糕饼的确是不合格的。 在姚芝莹一直没有回介寿山庄的这段日子里,家中的老奶奶都是吃君君做的糕点,但不曾再劝他吃过。 加上他对丁家糕点没兴趣,因此,不管是在丁家糕饼店或在家中,甚至是茶楼,他都没有伸手取用的欲望,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生活中没吃糕点也没啥癌觉了。 没想到君君会在这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怎么办?我现在才开始担心,万一皇上跟你一样,也不喜欢吃我的糕点,我会不会因此被砍头?”丁如君开始乱想。 他皱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出门时,爹娘叫我要小心,别傻呼呼的,我想了好多天,这时候才想这到一点。” 邢潼庆凝睇着她满忧心的粉脸,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亦无从确定苏大人送给德公公的糕点,是否完全出自君君的手。 因为,过年前丁家的订单很多,丁家四老都有帮忙参与制糕的过程,若是皇上尝到的是他们做的—— 君君担忧的事可能就会成真了。 不过,为了让她安心,他还是昧着良心说起善意的谎言。 “君君,不会有事的,你做的糕点很好圪,皇上一定会喜欢的,其实——嗯,我后来偷偷吃过,很喜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而巳。” 丁如君眼睛一亮,“真的?” “嗯。” “太好了,那我就不担心了。”她笑得好灿烂。 还真好骗!但在感情上,她的脑筋却是九弯十八拐,他满怀的深情想换得她一点点的真情那么难。 想到这儿,邢潼庆摇摇头,不再多想。 他催她进房小憩后,也回到房间休息。 第八章 翌日,邢潼庆跟丁如君两人接获德公公的通知,整装完毕步出房们准备见皇上时,却在长廊上看到许久未见的姚芝莹。 盛装丽服的她眉飞色舞的走近丰神俊朗的邢潼庆,凝睇着他道:“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骄傲的别了他身旁的丁如君一眼,才回答,“那日我收到家书回到京城后,我爹才告诉我,城里的几名高官大人将我引荐人皇宫的御膳房,专门给皇上做些糕点小吃,所以我就进宫来了,因为一直忙着,也就没空写信告诉你跟老太君他们这个好消息。”她顿了一下,巧笑倩兮的又道:“先别说这么多,我带你到皇宫四处逛逛,我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晚一会儿吧。”他摇头拒绝了,再看向神情有些苍白的丁如君道:“我正要跟她去见皇上。” 姚芝莹瞥了她一眼,“她一个人去就成了,皇上要见的人是她。” “不,我答应陪她的。” “没关系,邢少主,我可以自己去。”她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忐忑不安,而且,也不知怎的,她的喉头泛酸,心有些难过。 “说什么傻话,我们走吧。”邢潼庆朝姚芝莹点点头, 就拉着她的手尾随带路的两名大监步出长廊。 丁如君对姚芝莹有些不好童思,不过邢潼庆握着自己的手,让她七上八下的心平静了下来,还有刚刚的酸涩及难过全都不见了。 为什么有他在身边会让她如此心安? “潼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跟过去看她闹笑话的。”姚芝莹冷若冰霜的声音突地从两人身后劈了过来。 邢泣庆立即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什么意思?” 她冷笑一声,“她的手艺好不好,你应该也很清楚才是啊。” 他黑眸半眯,“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家的长寿年糕太出名了,德公公献宝,皇上是很喜欢,但是德公公献上的是她做的,还是丁家的长辈们做的?” 邢潼庆没回答,他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而丁如君没有回答,是因为他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这让她全身莫名其妙的发热起来,眼睛更是不听指挥的只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思绪乱七八糟的。 可她没回答,邢潼庆更担心了,难道真的不是她做的? 姚芝莹见她没回答,也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皇上对长寿年糕相当喜爱,还要她尝过味道后,试着做出来,可是,不管她如何尝试,都做不出那种口感,所以皇上才会宜召丁如君进宫。 只是当时,她就怀疑那样愈嚼愈香的长寿年糕,绝不是丁如君做的,毕竟她们比试过,她知道她的手艺如何。 姚芝莹轻蔑一笑,“丁如君,我就大发慈悲的提醒你好了。” 丁如君突地被点名,连忙将自光移向她。 她冷睨她一眼,“诚实为上策,你最好一开始就跟皇上坦承那些长寿年糕不是你做的,皇上也许还会网开一面,不跟你计较你的欺君之罪。” “长寿年糕不是我做的?”她呆呆的重复这句,“可是那是我做的啊。” “死到临头你还这么说?到时候做不出长寿年糕的味道,皇上盛怒,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姚芝莹冷冷的瞪她一眼,再看着神情变得相当凝重的邢潼庆后,明白有人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我晚一会儿再来找你,潼庆。”她趾高气扬的离开。: “皇上在等你们,你们得走快一点。”两名太监朝他们催促。 “呢,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 “随便你们,皇上动怒,倒霉的是你们!”两名等得不耐烦的太监径自走到一边去。 “我们快走吧?别让皇上等,不然他若生气了——” 丁如君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 “听我说,君君,我想过了;芝莹的话是对的,诚实为上策。” 她皱起柳眉,“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为什么要我撒谎?那些年糕明明都是我做的。”她一脸困惑。 他脸色疑重,“君君,你这才是在撒谎。” 她脸色丕变,“我没有!” “你有,所以别为了那些咽不下口的糕点赌上自己的生命,达官贵族动辄得咎,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皇上? 你若欺骗他,可犯了欺君之罪,真的会杀头的。” 那些咽不下口的糕点?她眨眨眼,觉得胸口有一股怒火燃烧起来。 “原来……原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的糕点,你觉得它们咽不下口!” 他叹了一声,“实话难听,但我真的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骗你,你的手艺的确难登大雅之堂。”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很难吃?!” “没错,在我认为,家乡那些乡亲父老们是习惯吃你的口味了,再加上也没吃过别的地方的糕点,所以不知道什么东西叫好吃,什么叫不好吃。” 丁如君眼眶微微泛红,眸中闪烁起泪光。是难过也是伤心,更有沸腾汹涌的怒火! 从来没有人这么批评过她的糕点,而且最让她难过的是,这么毫不留情批评她的,居然是可以让自己安心下来的邢潼庆! “丁爷爷他们也许真的能做出让人吃上瘾的长寿年糕,但你——恕我这么说,若是以你的手艺,就真的只是浪得虚名,没有什么真材实料。” 邢潼庆当然知道他说的话有多伤人,可是这时候不说清楚,她若傻乎乎的在皇上那儿展手艺,皇上一尝,真假立辨,她的命也没了。 “所以我真的希望你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诚实的跟皇上说那些糕点不是你做的,也许我们马上就能回镇江了,你不是想家了?”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见她泪如雨下,他将她拥人怀中想安慰,没想到她却奋力的推开他,哽咽的道:“邢少主,你不喜欢我的糕点无所谓,你也知道我从不勉强你去吃它们,可是你不喜欢,并不代表每一个人都不喜欢,再说,我的糕点绝非一无是处,它更不会危及我的生命,因为它是让人吃了会心满意足、延年益寿的,苏大人、张婆婆、李爷爷、陈老爷、张大婶……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我做的是长寿年糕,我没有骗人!”她愈说就哭得愈伤心。 “君君!” “走开,我讨厌你!”她难过的拭去颊上的泪水,擤了擤鼻涕,走到那两名太监身后,“两位小哥,麻烦你们带我去见皇上。” 两人看她哭得眼红、鼻子红的,都给了邢潼庆有些不悦的眸光。 但时间真的晚了,两人连忙带着她去御膳房,而一路上,一脸凝重的邢潼庆还是跟着丁如君,不过,她再也没有将目光对上他的了。 * 御膳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金碧辉煌、闪闪发光的,一些锅炉碗盘全部雕刻精美,许多器皿还缀上珠宝,而平台、柜子上也已准备了许多制糕的稻麦、面粉等原料。 不过,最令丁如君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座显然是特别为了皇上皇后布置,一个可以观赏厨房烹煮现况的连接亭台。 “朕嗜吃甜糯食物,每逢过年过节都得吃上一回,但御膳房的御厨们的手艺虽然已是个中翘楚,还是不如朕尝过的那块长寿年糕,令人想一尝再尝,你看来小小年纪,手艺却是不得了。” “谢谢皇上夸奖。”丁如君只敢点头,不敢直视坐在亭台上雍容尊贵的皇上。 “所以朕也好奇,想看看那样好吃的年糕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可得好好的做,别让朕失望。” “是的,皇上。”丁如君用力的点点头。 站在一旁陪伴她的邢潼庆凝睇着她,难掩忧心,但如今是骑虎难下,不做不行了。 丁如君开始制造年糕,而手巧、动作利落的她,更是能在一个时间内做好各种糕点的准备工作。 她当然可以感到邢潼庆忧心忡忡的锁在自己身上的眸光,不过,她不想看他,而是告诉自己要专心,也别忘了加上对糕点的爱去完成每一道糕点。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丁如君专注的神情吸引了众人的凝睇,看着她的手来回忙碌,以细火慢慢闷煮出各式糕点,有些煮到呈半酥状后,再加入上好的白糖;有些则是熬到糖味透心后才起锅,又立即淋上糖油;有的则是蒸到呈透明状,但不管哪一种,全都色香兼备,就不知尝起来如何。 而以稻麦为原料,一一完成入口松酥的大方糕、绿豆糕、马蹄糕、糖年糕等也都完成了。 长寿年糕的完成是最慢的,但完成品看来浑厚晶亮,表面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令人垂涎三尺。 邢潼庆对她能单独一人完成那么多项的糕点相当惊愕,而且每样东西看来都很好吃,难道她的厨艺进步了? 不,上回那个花生糕看来也不错,但吃起来味道就不对。 这么一想,他开始额冒冷汗,很担心皇上试吃后的反应。 不过,丁如君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虽然邢潼庆的批评让她很伤心,但想到喜欢她的糕点的人还是很多,她便以很愉悦的心情去完成。 在各准备了三小盘糕点由宫女、太监端给皇上、皇后品尝后,她一看到他们咀嚼的第一口,眸中又惊又喜的赞叹后,她知道没问题了,他们喜欢她的糕点。 但提心吊担的邢潼庆可还担心呢。 “太好吃了,真的是太好吃了,每一样都精致可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实在是人间美味。”皇上是赞赏有加。 “真的是太棒了!皇上,你可得好好的奖赏这个甜美又手巧的小姑娘。”皇后也是频频点头。 “好,朕就赐丁如君为一代糕饼大师!再亲笔提,副匮额让你高高挂在丁家糕饼店门口,如此一来,你丁家糕饼店可就名满天下了。” “呃……”丁如君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应该提示她该如何应对的邢潼庆这会儿却呆若木鸡。 这皇上居然御蝎君君为一代糕饼大师?! “君姑娘,你这可算是光耀门稠,还不谢谢皇上?”雍容华贵的皇后笑盈盈的提醒也同样不知所搓的丁如君。 她愣了一下,“谢谢皇上!”她连忙跪下谢恩,但还真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君姑娘此后就留在宫中的御膳房,德公公会安排你的一切,你先下去休息吧。” “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君姑娘留在宫中当御厨?”一旁的邢潼庆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问道、 “当然,这也是朕要她过来的目的之一。”皇上顿了一下,看着这名面露忧色的俊俏少年郎,再看看憨纯可人的丁如君,“难道君姑娘是你的缸粉知已,朕若将她留下,可会打断一段好姻缘?” “不是这样的,皇上,”丁如君急忙驳斥,也不管皇上有没有让她说话,“民女跟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我爹娘拜托跟我进宫的!” 一想到他将自己的糕点批评得那么差劲,她也将两人的关系嫩得一干二净了。 “君君,你明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皇上——”她看着皇上道:“民女不想留下来,民女只想回家去。” “你不留下来?” “嗯,如果民女那么做,那民女就只能做年糕给皇上吃,可家乡的人怎么办呢?这太自私了!” “自私?”皇上听到这句话,浓眉一皱。 “皇上,她没那个意思——”邢潼庆连忙要帮她解释。 “才不是,我是真的这么想,皇上,民女做的糕点好吃是因为民女喜欢做糕点,爱看客人们吃到时的满足笑脸,所以才能以快乐的心情完成,皇上若强迫民女留下,恐怕以后做的糕点再也不好吃了!” 邢潼庆对她这连珠炮的话是听傻了眼,但仔细一想,她被激怒时,反应的确快了好几倍。 皇上定定的看着她好半响,再看看皇后,见她笑笑的点头道:“好诚实的小女娃,皇上,我很喜欢她。” 他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朕明白了,那朕不强迫你留下,不过,朕想多留你几天,传授另一位负责糕点的姚姑娘几手,让朕不致嘴馋时还无入可解馋,如何?” 她知道皇上已经让步了,可是“姚姑娘会让我教她吗?” “朕的命令她能不听吗?”他笑笑的反问她。 真的是冤家路窄,邢潼庆不是很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姚芝莹若再对上丁如君,事情还有得吵。 果然,姚芝莹在得知皇上吃了丁如君的糕点后,龙心大悦,当场赐她为一代糕饼大师的御号后,立即求见皇上,想跟丁如君一较高下。 但皇上没点头,只是命人拿了丁如君当场做的糕点给她品尝,就跟皇后先行离开了。 而御膳房里的好些御厨、宫女、太监,对那些晶莹剔透的糕点虽然垂涎三尺,但皇上没赐给他们吃,他们也只得将东西放回柜子去。 姚芝莹则不敢相信口中这滋味特好的东西会出自那个呆呆女之手! 她很清楚她输了,可是要她留在宫中让丁如君骑在自己的头上,教导她如何微糕点? 不!她无法忍受,所以当晚她就向皇上请求离宫。 皇上见她去意甚坚,也就准她所求。 所以姚芝莹当晚就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她到御膳房,将柜子里的那些糕点全洒了一些不对味的各式调味粉,如五香粉、辛辣粉、苦味粉,还有来自外邦的各式料理香粉。 她知道皇上不会再碰这些隔夜糕点的,所以这么做,只是宣泄一下此时的不甘与沮丧。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邢潼庆进来了。 今晚丁如君理都不理他,他觉得好闷,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味觉。 再说,连皇上都说好吃的东西,不可能到他的口中就不好吃才是。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鼓起勇气尝试一次。 好在他住的地方离御膳房不远,到这儿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打开柜子,拿起一块糕点放人口中,脸色悚地一变,开始在一边的桶子呕吐起来; 天!怎么君君碰到的人心地都如此善良?!连皇上也是! 而由于丁如君是皇上御赐的一代糕饼大师,所以她做的糕点皇上没下令,御腾房的人就算流口水也没人敢吃上一口,结果,一天放过一天,直到有怪味飘出后,才有人请示皇上可否丢掉。 “夷?你们没吃吗?朕是特意留给你们的。” 皇上如此说,让那些流了好几天口水的人差点想撞死自己! 好在,姚芝莹离开后,皇上另外挑了三名御厨跟丁如君学习,御膳房里常常是香味四溢,他们也有多次一饱口福的机会。 不过,对邢潼庆而言,他还是谨守一个原则只闻不食。 日子一天天过,丁如君总算教会了三个年纪约四、五十的“老徒弟”,在皇上的允许下,顶着御赐一代糕饼大师的光环,风风光光的返乡了。 不过,邢潼庆跟她一路上都不再交谈,不是他不想,而是傻姑娘不想。 他很清楚她还在生气,而这一次他也没有把握她会不会消气… * 寿神坐在一朵祥云上,看着在官道上行进的一小条密密麻麻的人、轿子及马儿。 那自然就是邢潼庆跟丁如君一行返乡的队伍了。 “寿老头,怎么了?瞧禄神的白眉儿就要打结了。” 他回头看,瘦高的禄神也乘了一朵祥云到自己身边,“我在想小俩口的事怎么老是凑不好?” “有什么好想的?我挑中的那个女娃儿吴祥安跟常天竟,还不是一样一大堆问题。” “那福神呢?” “都一样,还有喜神也是,其实咱们这四方之神都不是月下老人,穷担心也凑不合。”禄神抚着长须说。 “也对,人间有句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得捺着性子。” “哈哈哈……这句话我喜欢,但我还想再去看看我那个女娃儿,我先走了。” “嗯。” 寿神以手肘支撑着头继续看着官道上那条返乡队伍。唉,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说不担心烦恼都是骗人的。 只是他当初找女娃儿充当他这个寿神的神之手时,可没想到她长大后,居然得这么烦恼她的终身大事呢! 第九章 丁如君光荣返乡,夹道欢迎的民众是满坑满谷,鞭炮声不断,锣鼓喧天。 而在皇上亲笔御赐的“一代糕饼大师”的匾额,高高挂在丁家糕饼店的大门上方时,众人的欢呼及鼓掌声更是响彻云霄! 丁家人好客、惜福也懂得感恩,所以还特地摆了流水席宴请乡亲父老们,感谢他们的糕饼店能开到现在,君君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大家的福气。 但对左右邻里乡亲们来说,丁如君就是大家的骄傲,他们是与有荣焉。 所以这次流水席,桌上吃的、喝的,都是许多人从家里拿出来的陈年好酒、好茶,还煮些好菜来共襄盛举,一整天下来表江街上好不热闹! 丁家人对邢潼庆来回护送丁如君也相当感激,频频跟他道谢敬酒,也有不少民众跟他喝酒,后来邢潼庆有些招架不住,只得以茶代酒。 但大家还是喝得很开心,不久,倒的倒,醉的醉,回家的回家,一会儿过后,就只剩邢家潘曼风、邢世鹏夫妇,及庄宇志、左珊妃、右南山和萧盈那一桌。 这一桌的人聊得多,喝得少,脑袋都较清醒,因此,早早就看出邢潼庆跟丁如君不对劲。 第一,两人的眼神从没对上,第二,两人一个走右,一个走左,就算有机会坐在同桌,也不会交谈,还有,从不喝酒的君君好像也喝了好几杯呢! 瞧她的眼神已有些醉蒙蒙了。 右南山这次再回镇江,是来跟左珊妃提亲的,他已得到父母的允许,想跟未来的丈人挑个好日子前来迎亲,不过,他将这事告诉邢潼庆,却发现他好像没听见,一双眼睛只盯着丁如君看。 但丁如君的眼神一转向他,他又很快的将视线移开了。 所以大家以眼神交流,都在传递一个讯患,这两人肯定吵架了! 丁家人当然也看出两人的不对劲,尤其丁如君的表情与平常不一样。 在潘曼风的示意下,庄宇志将邢潼庆拉到她的右手边坐下,萧盈则将丁如君拉到她的左手边坐下。 “好吧,你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我以认这一趟回来,我可以跟丁老们办喜事了。” “办喜事?老太君,你要我嫁给他?不,我不要!”丁如君真的有些醉了,也因为醉的关系,她才愿意再直视这个讨人厌的邢潼庆。 邢潼庆却不知该说什么,但他为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回答。 “我家的庆儿对你不好吗?君君。”潘曼风再问。 “他?”她傻呼呼的笑了起来,“之前是很好的,我觉得他好好,有他在身边……我、我就很安心,不会怕,可是……”她的小脸儿一下子皱成一团。 “可是什么?” “君君,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们私下再谈好不好?”邢直庆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谈论两人的婚事,而且听到她刚刚的那一席话,他觉得两个人更需要在她清醒时,好好的坦承对彼此的感觉。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认为我在皇上面前做的糕点根本就是在献丑!”她说到这儿,很难过想哭,但头却开始疼了起来。 “献丑?!”在座的除了邢潼庆外,没人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没错!”她揉着发疼的翼边,意有所指的看着邢潼庆。“他还说我做的糕点咽不下口!”她的眼眶红了。 “什么?!”众人哗然。 邢潼庆仰头翻翻白眼,惨了! “他还说我的手艺难登大雅之堂。”她哽咽的看着他,泪眼充满控诉,邢潼庆只得低头。 “他还批评你们,说家乡的乡亲父老是习惯我的口味,没吃过别的地方的糕点,所以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说我只是浪得虚名,没有真材实料,说我的东西难吃死了……呜呜呜……” 说完这些放在心中煎熬了好久的话,她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邢潼庆感觉到每个人带着怒火的目光全瞪着自己,包括他亲爱的老奶奶和家人在内。 “邢少主,那些话全是你说的?”萧盈一张粉脸气得铁青,若不是邢家几个长辈都在这儿,她绝对先开口骂他个没完没了! “呃——其实、其实……”叫他怎么说?说他吃了她的糕点两次,一次差点翘掉,一次吐到虚脱? “你真的有这么说?”庄宇志看到好友的表情,不怕死的以肯定的语气道。 闻言,萧盈可忍不了,她用力的拍了桌面一下,怒不可遏的道:“邢少主,你的舌头是被馊水漫过,还是你身体哪里生浓发烂长疮发臭,影响了你的味觉!” “萧盈!”庄宇志没想到潘曼风在这儿,她也骂得出口。 不过,更令人意外的是,潘曼风并没有生气,反而大声的说:“骂得好!” “老奶奶!”邢潼庆错愕的抬起头采,看着也一脸怒火的奶奶。 “跟君君道歉!” “可我——” “不用了,她睡着了。”左珊妃摇摇头,指指哭到睡着的丁如君。 “对不起,事情很难解释,不过,找机会我会跟你们解释清楚的。”邢潼庆很无力,因为他没有撒谎。 他走到丁如君的身边想抱她回房,却让萧盈给阻止了,“不用你抱她。” 他压抑住怒火,冷冷的定视着她,“我知道你是心疼君君,所以我可以不理会你那一席乱七八槽的话,但那并不代表你可以阻止我做任何事。” “你——” “庄宇志,管好你的娘子!”他突地转头嘱人。 “我——”被点名的庄宇志愣了愣,简直呆了了。 “莫名其妙,谁是你的娘子?!你有病吗?不要脸……”萧盈立即转移目标,大声辱骂! 可怜的庄宇志。 邢潼庆抱着丁如君回房去,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上还有泪水,他也很难过,但说出去的话该怎么收回呢? 而且更恼人的是它还是实话! * 江南春天一到,百花绽放,群蝶飞舞,举目望去,都是风光明媚的美丽景致。 介寿茶楼在邢澶庆的经营下,也有了一番新气象,二楼有专门表演江南戏曲、二胡、古筝琵琶等的表演厅。 茶的香气依然诱人,但茶点的供应却有了变化。 因为丁如君不肯再供应糕点,还说担心他咽不下去的糕点会坏了他的生意,所以不给了。 邢潼庆相信那些话一定是萧盈教她说的,不供给糕点肯定也是她教她的,但他能怎么办? 丁如君当家的糕饼店已今非昔比,有了皇上御赐的名号跟匾额,天天门庭若市,她已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也不好强迫她一定得供应货源。 不过,只要有空,他就去找她,但她就是不理他! 他真的不明白一个傻憨憨的俏佳人,怎么变得那么拗了? “个性的另一面被激出来后,就会时常出现。”一个熟悉苍劲的声音响起。 坐在茶楼里的邢潼庆愣了一下,随即回头笑着许久不见的寿先觉,“太好了,我真的需要老先觉指点迷津呢。” 他点点头,“很简单,你只需要朋友。” “朋友——”讲到这两个字,他就无力,庄宇志被他害得三不五时就让萧盈出言炮轰,这阵子看到他,他的脸色也欠佳。 “说得白一点,你先帮忙成就一件喜事,你的喜事也就不远了。” 他皱眉,但随即笑了,“我明白了,我先走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邢潼庆离开茶楼后,就往庄宇志的住处去。 “我知道我该说声对不起。”邢潼庆看着正拿着力修箭梢的好友。 庄宇志抿抿唇,“算了,但拜你之赐,萧盈见到我就骂。” “我有个好方法,让她闭嘴,而且愿意跟你走在一起,但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成吗?” 他勾起嘴角一笑,“只要那个女人能闭嘴,一百个忙我都会帮!” 邢潼庆将法子告诉他,庄宇志赞赏的点点头,这法子的确能让那条刁蛮的美人鱼上勾! “那你要我帮你的忙,指的一定是君君了,是不?” 他点点头,“但怎么说,我跟她解释我为什么会觉得她的东西难吃,从第一次遇到她,吃了她端出的花生年糕,到在皇宫里吃了她另一块形容不出的怪味道的糕点全跟她说了,她是愈听愈气!” 庄宇志这才想起来,有件事,他一直没跟这个好朋友提呢! 他将萧盈跟左珊妃为了教训张宏这个白吃白喝的败类,反而害他吃了掺了黄连粉的花生粉的事娓娓道来。 邢潼庆听了简直快昏头了,“这事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她分明想当红娘,也要我别说,我想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 没什么大不了?邢潼庆欲哭无泪,他现在跟君君吵得这么僵,全是因为他说她的糕点难吃! 但怎么责备好友?算命仙已说了,他需要“朋友”! “算了,你先去见萧盈吧,我要回去了。”邢潼庆情场不顺,整个人也显得郁郁寡欢。 庄宇志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做了个深呼吸,摇摇头,先找萧盈去。 * “萧盈,我真的快被我爹烦死了,南山在这儿一直苦等我爹给个黄道吉日好安排迎娶的事,结果我爹合过八字,看了许久,居然只能挑个年底的日子。” 丁家糕饼店里,左珊妃边吃糕边跟丁如君及萧盈抱怨。 “有什么关系,只是晚一会儿嫁。”萧盈耸耸肩。 “一会儿?现在只是春天呢!” 萧盈看着又起身忙着包装糕饼给客人的丁如君一眼,这才对怨声载道的左珊妃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嫁出去?你没看到君君还没恢复成以前的君君。” “她怎么恢复得了?”左珊妃獗起嘴儿,瞪了她一记,“不是我说你,你不该教她跟邢潼庆说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也不该要君君不卖糕饼给邢家。” 她脸色一冷,“那又怎样?是她愿意说、愿意做的!” “才不是,她才不想那么做呢,但你一直说一直说,她不照做,不被你念死?” “我——” “君君不是个会记恨的人,也不会钻牛角尖,气过了应该就没事,若不是你——”左珊妃摇摇头,“也许这会儿她也跟邢少主甜甜蜜蜜的,跟我及南山一样可以准备婚事了。” “是是是,是我鸡婆,行吧!”萧盈气呼呼的离座,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其实她的心情也不好啊,老看着右南山跟左珊妃出双人对的,而邢潼庆跟君君虽然尚未和好,但他总是常常过来看君君,不厌其烦的跟她解释,那种耐性及眸中的深情她都看得出来,但傻君君却什么都没表示。 而她教君君说那些讥讽的话及行为,美其名是要她学会保护自己,但在另外一方面,是不是担心自己落单,所以才放意让他们两人的裂缝无法密合? 她有这么坏吗? 她心情不好,偏偏又有人皮痒欠骂的来招惹她。 “我可以勉强自己当你的护花使者。”庄宇志一见到她,劈头就这么说。 “神经病!”她嗤之以鼻。 “还是你还在想那个娶了官家千金而搬离镇江的老情人?” “他?无聊!我早忘了他!” “是吗?可是大家都不是这么想的。” 大家?她皱眉,“什么意思?” “乡亲父老们都觉得你难忘旧情,所以不再喜欢别的公子,还刻意说难听话好吓阻有心人进一步的追求,大家都觉得你挥别不了过往,很可怜!”他边说边摇头。 她脸色丕变,“我可怜?去!我才不可怜呢!” “那就证明给大家看。” 她皱眉,“证明?” “是,一个护花使者在侧,就会让人改观了。” “护花使者,你?” 他点点头。 萧盈不能忍受众人认为她很可怜,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毛遂自荐的男人。 只是她一挑柳眉,“你不怕天天被我骂?” 他不在乎的耸耸肩,“左耳进,右耳出。” 看来有心理准备了,也好,不然,她很担心自己又去左右君君的想法或作法,不可否认,邢潼庆是个不错的男人,再说,他会误以为君君的东西难吃,她也该负大半责任。 也许给他们一点空间跟时间,两人就和好了吧。 她真心希望。 * 下着绵绵春雨的日子,丁家糕饼店在午时就关门了,丁承宏带着一家老小到介寿山庄去做客。 丁如君算是被迫来的,毕竟她不肯供应糕点的事,让她跟邢家任何一人见面都显得尴尬。 但潘曼风善体人意,直言她不必内疚,说错话的人是庆儿不是她。 不过她还是好不自在。 尤其邢家上上下下都在,当然也包括这一个月来老被她视为隐形人的邢潼床。 所以这样的气氛真是凝滞得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不同于她的不自在,邢潼庆则直视着她,庄宇志与萧盈这阵子走得不错,所以他也相信,没有萧盈在侧,君君应该会比较快恢复成以前那个憨直可人的君君吧! 而丁家、邢家两边的家长热络的交谈着,小俩口反而沉默不语。 双方交谈的话题也从一些生活琐事转为正事,“老太君,老实说,君君若不是被皇上御赐为一代糕饼大师,我们早想将糕饼店关了。”丁承宏切入主题。 “为什么?” “继续让她当家,她的终身大事——”他忧心的看了坐在身边的孙女一眼。 “爷爷!”丁如君立即打断他的话,她如今的反应比以前快太多了,也许认识邢潼庆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反应及思绪都变化不少。 “别打断我的话,要不,你问问老太君,一个姑娘家的归宿是在成就事业吗?” 闻言,邢潼庆眸中出现一抹玩味,原来这群年纪加起来有好几百岁的老人家是要帮他逼婚呢! “爷爷,我没成亲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们。”她感到很羞惭,邢潼庆也在这儿,他们怎么在谈这种事? “成亲了也能赔,而且一代传过一代,丁家糕饼店才能永远存在啊。”她爹也说话了。 “没错,君君,女大不中留,何况,我家的庆儿对你情深意浓的。”潘曼风笑呵呵的看了孙子一眼。 “老奶奶!”邢潼庆可没想到有人还要代他表白。 “他讨厌我的糕点!”丁如君忍不住嘟嚷。 “那只是一个误会,也许刚好庆儿都吃到坏掉的。” “那不是重点,而是萧盈说如果一个女人要顾好丈夫,就得先顾好丈夫的胃,他吃我的东西必吐,我顾不好他啊。”她脱口而出,但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她的脸涨得红通通的,几乎快冒烟了。 原来她还是有听进他的解释嘛!邢潼庆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 “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对不对?庆儿?”潘曼风忙着跟他使眼色。 “那是当然,只要东西可口。”他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脸都僵了。 “庆儿!”潘曼风错愕的看着他。 “我做的东西就是那样,我也不会勉强别人吃我的东西,再见!”丁如君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邢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怎么也变得那么少一根筋? *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你跟君君走得近,也跟着反应慢半拍,憨直到近乎愚蠢了?” 这是邢潼庆在逃离家中老奶奶及家人的责备目光,到庄宇志的家中,告诉他事情发生的始末后,庄宇志蹦出口中的第一句风凉话。 “你不会知道的,我当时很想掐死自己!”他烦恼的喝了一口茶后,长吁短叹不断。 “可以理解,因为你这邢少庄主从没那么愚笨过!” 没错,一向聪明绝顶的他邢潼庆真想骂自己白痴! “结果你也没去追君君?” 他摇摇头,“她跟以前那个蠢君君不太一样,我有点不知所措。” “是萧盈调教得太好。” “不,她本身也有脾气,上回张宏的事,还有前一次在宫中与她口角,我知道她本来就是有脾气的人,只是就如她曾说过的,日子轻松过就好,人不必太计较。” “可是她这一次对你很计较。”他笑了起来。 他仰头翻翻白眼,“真谢谢你的提醒。” “那你打算怎么办?”庄宇志觉得事情变得挺有趣的。 “寿先觉曾说过只要我帮忙成就一件喜事,我自己的喜事也就不远了。” “是指我跟萧盈?” 他点点头,“应该是吧。” 他笑了起来,“那还不简单,她最近骂我的次数愈来愈少了。” “那就加把劲吧。”邢潼庆实在没力气调佩他,要不,被一个女人骂他还笑得那么开心! “没问题。” 庄宇志拍起胸脯保证,而他为了自己跟好友的幸福也的确很努力,天天找萧盈培养感情,慢慢的,萧盈的毒舌功几乎不再在他身上发功。 而萧盈也没想到一个粗犷的猎户会那么体贴,嘘寒问暖的好贴心,身边多了一个他,她的心情竟变得愈来愈好,甚至会期待看到他,她知道自己对他放下感情了,幸运的是,她也能感觉到庄宇志对自己的真心。 但一想到两人成双成对,左珊妃跟右南山那一对也恩恩爱爱的,君君不就只有一人? 不,她们幸福,也要看君幸福! 所以她要庄宇志约邢潼庆到茶楼喝茶,当面向他道歉,她隐瞒他吃掺了黄连粉年糕的事。 邢潼庆看向庄宇志,他朝他摇摇头,表示他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已经说开了。 “对不起,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她低头致歉。 他瞥了好友一眼,再定视着她笑道:“如果你这个道歉能转化成行动去点醒那头闹脾气的呆头鹅,我一定会给你一份大大的媒人礼!” 萧盈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没问题。” 第十章 没问题吗? 萧盈想得太美了,丁如君这一次是将以前十六七年没有用过的“拗脾气”全使出来了,她只要有人开口说出“邢少主”三个字,她就说:“我不听!” 她若执意要说下去,她就干脆捂住耳朵。 丁如君是真的不想再听了,她好难过、好痛苦,她不明白,为什么连皇上都说好吃的糕点,却被邢潼庆批评得一无是处?  她愈想就愈没自信,愈想就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他居然有了一份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在乎。 她好在乎他对自己的感觉,更在乎他对她言行举止的一切评论,而她也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但绕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做的糕点没有以前好吃了! 为什么?因为她心神不宁,因为她一直想着邢潼庆讨厌她的手艺? 一天天过去,她做糕点的速度变慢了,味道也有些改变。 她的爷爷奶奶还有她的双亲都察觉到了,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他们找来萧盈跟左珊妃两名好友陪她,但似乎没用。 萧盈看着红着眼眶,眼角噙着泪水,伤心的看着手中那团面糊的丁如君。 “我去找邢少主过来。” “不要!”丁如君马上回过头来拉住她的手,拼命摇头。 她叹了一声,“君君,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法子像从前一样?”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异样,我回房去睡一下就好了。”她咬着下唇,阻止眼泪掉落,朝两名好友点点头后,躲回房间去。 “到底怎么回事呢?这孩子。”丁家四个长辈看她这样好心疼。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连一块糕饼都做不出来了。”萧盈忧心忡仲的道。 “没关系的,这只是一个过程,一个必有的阶段,让她可以认清自己的心。”寿神化身的算命仙神无声无息的站在众人后面,他的突然出声,吓坏了不少人。 “你这个怪算命仙,想吓死人啊。”左珊妃首先发难。 “就是,来去都是一阵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鬼咧!”萧盈的话一向不中听。 他笑呵呵的顺顺右边的长白眉,先对左珊妃点点头,再对萧盈点点头, “你们两个姑娘家的好事都近了,多修些口德,包你们婚后幸福美满。” 闻言,萧盈跟左珊妃倒骂不下去,脸儿酡红。 “寿先觉,你刚刚说的意思是我们不必担心君君吗?”丁承宏还是难掩忧心。 他点点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其实是要担一点心,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有惊无险,没事!” 怪老头就是怪老头,有讲等于没讲,萧盈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白眼。 寿神这一次也在丁家住下来了,而丁家人原以为他住下来是要劝慰或开导丁如君,没想到他什么也没做,而是像以前一样,摆张桌子,竖报铁口直断的旗子做起算命的生意。 而丁如君因为思绪烦乱,专注度不足,终于愈做愈无力,自己停止做糕点。 丁家四老年纪都大了,也应付不了那么多订单,更不想逼她做,所以也停止接单,众乡亲父老得知后是一阵哗然。 * “走!你马上跟我去见君君!” 萧盈火冒三丈的冲到介寿山庄,将这段时间都没去探望丁如君的邢潼庆拉着就要去丁家糕饼店,但被同行的庄宇志给阻止了。 “你在于什么?!”她气炸了。 “他没去见君君有他的用意,你别多事。” “我多事?!你没有吗?”她咬咬牙,一庄宇志,每个人都有多管闲事的权利,你别想一个人将它占尽了。” “没搓,而且每个人都有说什么是什么的权利,而你也最好别将这个权利给占尽了,你最好给我闭嘴!”庄宇志居然比她还凶。 她错俜无言。 “不过,”他突然又笑了由来,没想到用吼的,她就噤口了,“你还剩一个权利没做,那就是当我娘子的权利,你没问题吧?” 她愣了愣,瞳目结舌的瞪着他。 邢潼庆拍拍好友的肩膀, “先带你娘子走人好不好?我现在的心情还不适合看别人得偿宿愿的画面。” 庄宇志明白的点点头,但也说道:“你放心,我的喜事到了,你的喜事也就近了,寿先觉不是这么告诉 你的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他在前整日子又突然指示他暂时别去春君君,还说是为了两人未来的幸福,所以他照做了,不过,这几天却从老奶奶那儿听到她连糕点都不做了…… 忍了几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他一定要去看看她! 但人尚未出门,苏雨蝶却登门拜访。 “有事吗?” 她得意一笑,展示了手上的珠宝还有胸前的珍珠项链,然后再对小红使使眼色。 小虹也很得意,“邢少主,,我家小姐是来通报你一个坏消息的。” 邢潼庆蹙眉,“坏消息?” “没错,”苏雨蝶优雅的起身,转了一圈,展示身上这件皇上御赐给她的华服, “我爹刚刚接了一道圣旨,晚一会儿我就要起程进宫去了。” “所以?” “所以!”她蹙眉,不悦的道:“我将成为皇上的后宫嫔妃之一,即将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你,再也没有机会拥有我了。” 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拥有她,真是无聊!“所以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是个坏消息?” “当然,而且你的损失还会更大,因为你爱的君君一旦在我抵达京城后,她就有麻烦了。”说到这儿,她的心情更是畅快无比。 他俊脸一沉,“什么意思?” “皇上御赐她为一代糕饼大师,可她现在连糕饼都做不出来,那块皇上亲赐的匾额难道还挂得住?”她神情狡诈。 “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雨蝶冷哼一声,“我跟她结下的梁子太多了,我不利用这个机会,在皇上身边咬咬耳朵,说她仗着皇上的御赐之名随便做糕点,让去买糕点的达官要人、平民百姓,都在暗地里嘲笑皇上连分辨好吃跟不好吃的能力都没有,哪有能力治国呀?” 邢潼庆倒抽了口凉气,“你敢胡说八道!” 她洋洋得意的睨他一眼,“我是不是胡说,等皇上派匹快马,拿了君君做的那些变味的糕点回皇宫给皇上尝尝后,你说皇上会不会相信?” “你——”他怒视着她却无言驳斥。 “我们走,小红。” “是!小姐。” 苏雨蝶主仆开心的离开了,邢潼庆愈想愈担心,不行,他得去找君君好好的谈一谈。 他骑乘快马奔赴丁家糕饼店,但丁家的长辈们赴庙宇为君君祈福不在,而帮忙看店的寿先觉则说君君一人出去了。 “她一个人?她去了哪里?”邢潼庆看着老神在在的寿先觉,其实挺担心他又会说要他暂时别去见君君的话… 寿神没回答他,而是看着手上的卦,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又舒眉而笑,他抬起头来看着神情紧绷的他,“请往东方直走,邢少主。” 他蹙眉,“我可以见她了?” 他笑笑的猛点头。“快去吧,时间刚刚好,不然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闻言,邢潼庆随即翻身上马背,策马往东方奔驰. * 邢潼庆一路奔往东方,如寿先觉所言,他看到了如君了,可他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一名衣衫槛楼、蓬头垢面的外地人,正拿着一把刀抵在丁如君的脖子上,而路边另一名小孩正在她母亲的怀里号啕大哭,除此之外,在这条宁静的巷弄里,还有两三名老乡民僵立在原地,一脸惊恐的看着丁如君跟那名外地人。 “快放开她!”邢潼庆脸色铁青的走到那名外地人的面前。 “别过来!”那名落魄的外地人立即扣住丁如君往后退了三步,脸色狰狞的怒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他脸色刷地一白,“不,我不过去,你想要什么我全给你,但别伤了她。” “不必了,你们想轮流拐我?” “拐你?” “邢少主,刚刚这个外地人原先是抓住张家的林小妹妹,说不给他钱就要杀了她,适巧被君姑娘看见了,所以她自愿跟小孩交换,要他别吓着小孩,还说她是丁家糕饼店的女当家,押她去要钱总比到张家要得多,所以——” “我明白了。”邢潼庆朝那名老邻居点点头,再看向面如死灰的丁如君,“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他伤你一根寒毛的。” “’别说那么多的废话!拿钱来!” 邢潼庆深吸口气,看着因害怕而眼中含泪的丁如君,他的心都揪痛了。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将目光移剩那名眼神已有些涣散的恶人身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我要钱!”他向他咆哮。 “我是介寿山庄的少庄主,你若来自邻县应该也听过介舟山庄的甘露茶,知道介舟山庄是全镇江富裕的有钱人。” 他蹙眉,“我是听过,但你说这些干吗?” “你扣押着的君姑娘虽然是丁家糕饼店的女当家,但她的家当与我家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你押着我去跟我的家人要钱,绝对比押着她去讨钱还要多更多。” 丁如君怔愕的凝睇着他眸中的深情眸光,瞬间泪如雨下,她早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他爱她…… 凝睇着她好一会儿,邢潼庆将目光移回那个恶人身上,“你快点放开她,你要钱不是吗?要捞就要捞大笔的,我愿意让你押——” “不,不要,邢少主!”丁如君回过神来,立即打断他的话。 “你给我闭嘴,没错,他说的对,要捞就要捞大笔的,要找就要找肥羊,喂!你给我过来!”那名外地人大声的对邢潼庆吼叫。 “不要,邢少主,你是邢家惟一的继承人,你不可以出事的这位……呃,壮士,我是皇上御赐的一代糕饼大师,我在回乡时,皇上还送我好多金银珠宝,那是介寿山庄里没有的!”她不想让他受伤,急忙告诉这名恶人她也很有钱。 这个傻姑娘到这时候还在说这种话! 邢潼庆难以置信的瞪着她,觉得她又变成那个反应超慢的大笨蛋了! “很好,那还是押你。”外地人很高兴他还没换人。 “不,这位壮士——”邢澶庆不得不跟着喊壮士,“我介寿山庄已有数十年的历史,家中长辈收藏许多奇珍异宝,每一件皆价值连城,丁家糕饼店绝对没有。” 外地人蹙眉又想了一下,对著他叫道:“好,那你过来跟她换!” “不,这位壮士,我家我家还有传家之宝,那也是价值连城的,而且拥有它还可以长命百岁,你要拥有钱财也要有命来花用吧?”她一急只好随便说了。 “嗯,很有道理,那我还是不换好了。” 邢潼庆简直快气晕,她又少根筋了? “喂,邢少主,你怎么不说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不然,我就押她要钱去!”外地人两边比价还比出兴趣来了。 “我——”他满肚子的怒火!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会押你们两人一起讨钱去!”庄宇志憋着一肚子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地响起。 邢潼庆猛一回头,才发现一大堆衙役早就排成两排等着捉人了,可是他跟丁如君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对周遭的情况居然浑然不觉。 更好笑的是连那个笨恶人也没瞧见。 “我——她还在我手上,你们谁敢——”外地人的话还没说完,庄宇志身形一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丁如君从他身边带走,再将她送人邢潼庆怀中。 那名外地人看了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衙役们抓走了。 “你真是神勇!”萧盈笑眯眯的走到庄宇志身边,一脸自豪。 邢潼庆跟丁如君却尴尬了,每个人看着他扪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笑意,而庄宇志更模仿了一段,“不,这位——壮士,我介寿山庄已有敷十年历史,家中长辈收藏许多奇珍异宝,皆价值连络,丁家糕饼店绝对没有……” 众人更是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邢潼庆觉得很窘,但看着怀中的人儿小脸蛋上已恢复血色,也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意,他便不在乎那些笑声了。 只要她没事,他如何被被人笑都无所谓。 * 爱情的力量是很伟大的,丁如君有了爱的力量后,又恢复成以前那个快乐的糕点女当家。 邢潼庆自然成了糕饼店的“食”客,只要是丁如君做的,他眉儿皱都不皱一下便全吃下肚去。 可没人逼他吃,而是她做的糕点真的很好吃,让他吃上了瘾。 所以他也想早早将这个手艺甚佳的美娇娘发回家,可是丁家糕饼店重新接单后,生意兴隆,君君这个女当家是忙得不亦乐乎。好像不太想嫁耶。 另外,他原先担心苏雨蝶会在皇上耳衅乱嚼舌根陷害君君的事,也一直没有发生,日子过得相当平静。 时间流转,夏天过了,秋天去了,冬天又来了,君君这个女当家还是没有升格成少庄主夫人,让邢潼庆对她喜爱的糕点都起了妒心呢。 “你们说,跟傻姑娘在一起太久也会变成傻公子, 是不?” 茶楼里的一间包厢里,庄宇志不解的对萧盈、左珊妃、右南山提出疑问。 他会这么问是有道理的,因为全镇上下每一个人,都在为邢潼庆跟丁如君、他跟萧盈、右南山跟左珊妃这三对即将成婚的新人,费尽心思的挑选贺礼,可邢潼庆居然还搞不清楚自己也是新郎官之一。 “他的心思全在君君身上,而君君又在赶年底年糕的订单,他当然看不到别的事情喽。”萧盈说的很有道理。 “但君君变聪明了,你们不觉得吗?”左珊妃真的这么想,她能有条有理的处理订单,反应也愈采愈快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而且我跟宇志也有同样的想法,潼庆变笨了!”右南山亦有心得。 就在这两对喝茶吃糕点闲聊时,邢潼庆在从介寿山庄策马到丁家糕饼店的路上,竟又遇上数月不见的寿先觉。 他惊喜的翻身下马后,看着他笑道: “好久不见了。” 寿神笑笑的点点头,“是啊,好几个月不见,恭喜你要当新郎官了。” “我?”他愣了愣。 他点点头,“手伸出来。” 他蹙眉,不知他想干什么,但仍伸出手。 寿神在他的手掌心比画了好几下后,笑呵呵的说:“祝你跟君君那娃儿百年好合,长命百岁啊,哈哈哈……” 好奇怪的祝贺词!邢潼庆低头看了自己没啥变化的手心一眼,再抬起头来时,哪有寿先觉的身影? 而刚才寿神是在赐予邢潼庆跟丁如君同样的岁数,让两人可以长长久久,厮守一生,之后就回到天庭去了。 福神、禄神、喜神三人都眉开眼笑的,看来大家挑选的有缘女娃儿都有好归宿了,真是皆大欢喜! 而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在团圆夜当天,镇江有三对男女同时拜堂成亲,分别是邢丁联婚、左右联姻、庄萧联姻。 哈哈哈……果真是皆大欢喜,新年快乐喽! 哦,有一个人例外。 大过年的,苏雨蝶一人持在皇宫内的一间小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手执毛笔,正努力的写着皇上要她写的一千篇“不该搬弄是非!”、一千遍“害人之心不可有!”、一千遍“我错了!” 她得写完这三千遍的字,才能回到后宫当皇上最小的一个妃子身旁的宫女,多可怜啊! 但她怎么知道呆君君恢复得那么快,皇上听了她的话差快马去买她家的糕点品尝后,却发现事实与她说的不符,然后她就—— 唉,继续写吧! “ 害——人——之——心——不——可——有…”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