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巨寇》 第1章 我大兄是赵匡胤 “粟子叔,你为啥要拦着我?我要出去建功立业!” 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拍在了年轻人的后脑之上:“你是不是摔得脑子不好使了?现在外面都是人吃人,你去给人家做点心?好好在这儿跟我待着!” 这位被称为粟子叔的人看上去得有六十岁的年纪了,其实面前的年轻人知道,粟子叔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只是人在乱世活得艰难,愁吃愁喝还得费尽心机保命,人自然就老得快一些。.. “卢大郎,你娘把家里值钱的物什都换了粮食给明府送过去,才让你在这里找了份差事,你老老实实做事,过上两年说门亲事,好好过日子,这世道也不能一直乱下去,总会有好日子过的!” “书上都说了,功名只向马上取,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一辈子替人跑腿卖命!” 粟子叔再也不客气,猛地一脚踹在了年轻人的屁股上:“老子踹死你这个不仁不孝的玩意,也省的你娘费心!”他可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拳脚相加之下年轻人根本抵挡不住,想跑又跑不过,最后索性躺在地上装死。 “你不是要功名只向马上取吗?你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打不过,出去也是让人打牙祭的命!”粟子叔气喘吁吁地呸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嘴里嘟囔了一句:“这瞎了眼的贼老天。” 这个时候正值冬日正午时分,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刚才挨了顿狠揍,正好舒舒服服躺在这里。 谁知道没过一刻钟的时间,粟子叔走到跟前一脚又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装死呢?去捡些干柴过来点火做饭了!” 年轻人身子一颤,想起了刚才被拳脚支配的恐惧,赶紧翻滚起来跑了出去。 粟子叔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年景不好,混口饱饭都难,能囫囵身子活一辈子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年轻人出了门狠狠地呸了一声,想要骂老天,但想想这些日子也骂了许多次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是省点力气去捡干柴吧。 他叫卢克让,本是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谁知道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鬼地方,半个月来他一直趴在家里那间破房子里桌子上睡觉,就是盼着能够睡醒了再回去,不过一点用都没有,倒是把他的母亲心疼坏了,今天出门前还说:“我儿有大志,阿娘心中甚慰,只是长此以往身子骨怕是吃不消。” 老人家以为他在通宵苦读,谁知道他只是想回到现代而已,既然回不去又不能拿刀子抹了脖子,也只能适应眼前的生活,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了周围的事情,好在原来那个人也叫卢克让,不过那个倒霉鬼上山采药补贴家用的时候一脚踩空,再睁开眼时,此卢克让已经非彼卢克让了。 如今是天祐元年,卢克让第一次听到这个年号的时候还以为进入了一人我饮酒醉的世界,后来旁敲侧击才明白过来,当今皇上姓李,国号为唐。翻遍了脑海也记不起唐朝哪个皇帝用的是天佑的年号,看着周围都吃不饱的样子,估摸着是到了唐朝末年。 跟人闲聊时,他也不经意间说起:“不知道黄巢那贼子死没死!” “那贼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梁王殿下砍了脑袋。那狗贼现在要是活着我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听说在他造反作乱之前,家家都能吃得起白米呢!” 一人嗤笑一声:“就凭你?那黄贼一口就把你吞了,我可听说了他自己吃了好几万人呢!” 周围顿时响起阵阵哄笑声,卢克让对此已经没有丝毫兴趣了,凭借着初高中学的那些历史知识加上大学看的那些历史架空小说,现在怕是马上就要进入五代了。 卢克让对于历史不是很精通,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去找一个叫赵匡胤的人抱大腿,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吵着要出门建功立业。 只是他属于驿站的驿夫,若是没有驿长也就是粟子叔的同意,他擅自离开驿站就会被视为逃兵,到时候轻则杖八十,重则一刀就砍了。而卢克让推断自己很可能被一刀砍了,这乱世之中,杀个没有背景的驿夫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根本不会有人追查。 这两日他一直追着粟子叔想要说服他让自己去建功立业,只是粟子叔与他那亡故的父亲交情深厚,每当他提起这件事都会拳脚相向,在粟子叔看来,待在家乡能活下去都得靠老天保佑,出去之后那是必死无疑。 中午粟子叔煮了一锅汤,汤上面飘着几根孤零零的野菜,下边更是一粒米都没有。一锅汤分成了两份,粟子叔将木碗放在了卢克让跟前:“这个月的粮草还没送过来,就当糊弄肚皮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便听到了呼喊声:“驿长何在?” 粟子叔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木碗:“你留在驿站看着,若是有紧急军情记得勿要耽搁,以前耽搁了也就是杖八十的下场,现在朝廷律法严厉,追查下来怕是你阿娘都难逃一死!”说完也不等卢克让回话,转身走了出去,去后院牵来了那匹伙食比人都好的马,接过了传递的任务,疾驰而去。 卢克让正准备喝汤,门口一个声音怒吼一声:“驿站里边是不是没活人了?给老子弄碗水来喝!”他这才想起,传递信件的人估计已经人马俱疲,打算在这里歇歇脚,赶紧走出去。虽然他并不热爱这份职业,对外面人的死活也不怎么关心,但是如今身无长技,粟子叔又不在,若是被外面那个气急败坏的家伙狠揍一顿可没处说理去,这年头杀人的案子都不见得有人管,更别提打架斗殴了。 卢克让拿起了木瓢想要去木桶里舀水,谁知道天气太冷了,木桶里的水竟然结了一层冰,看了看桌上的两个木碗,心疼的把一个碗里的野菜弄到了另一个碗里,端着那碗清汤走了出去。 “这要是放在半个月之前,我就是把一碗白花花的米饭倒了都不会心疼半分,想不到刚过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会心疼几根野菜。”卢克让一抬头差点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面前一个人满脸须发杂乱无章,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像是黑熊成了精,二话不说伸手躲过了卢克让手中的碗,猛地灌进了肚子里。 一口气喝干净了碗里的热汤依然意犹未尽,眼前一亮看到了桌上还有一碗,卢克让一伸手拦住了他:“那是我的饭食!” 大汉想都没想,一只手就把他扒拉到了一边,大步走到跟前,端起那碗热汤,抬手就灌进了自己的肚皮里。 卢克让被推到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碗热汤已经滴水不剩了,但是惧于眼前人的身形体格又不敢破口大骂,他相信这人若是论起拳头来绝对不会像粟子叔那样只打皮糙肉厚的地方,到时候自己非得伤筋断骨不可。 只是他不惹事可不代表那个大汉就会放过他,大步走到他的跟前:“你是这驿站的驿夫?” “是!” “刚才招呼你你怎么不出来?” “我我没听到。” “我看着一双耳朵长了也是摆设,不如切下来给我下酒!” “大兄莫要拿我开玩笑,咱们都是驿夫,天下驿夫一家人” “谁说要拿你开玩笑了?”说着和这个大汉伸手拿起了案板上的铁片,这铁片平时都被粟子叔拿来切东西,十分锋利:“老子可是有些日子没吃过肉了。” 卢克让这个时候趴在地上,大汉正蹲在旁边,门口突然响起一声:“让哥!” 两个人一抬头,门口一个少年出现在跟前,看着大汉拿着利刃对着卢克让,少年怒吼着猛地冲了上来。 大汉虽然没有准备,不过两人实力相差实在是有些悬殊,大汉身子一挺,伸手就抓住了少年的臂膀,这个时候一直没动的卢克让猛地窜起来用头狠狠地顶向大汉的小腹。 大汉措手不及,小腹受到重击,连连后退两步,冲过来的少年猛地一脚撩阴腿飞了出去,看得出来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招式狠辣,绝对不是善茬。 大汉可不敢托大,要是被这一脚踢到自己,非得被这两个下手没轻重的小子打个半死,手腕一扭抓住了飞过来的撩阴腿,猛地一使劲就把少年抡了起来,卢克让一看这种情形立刻停下了脚步,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已经被抡到在地了。 “两个狗崽子,差点让老子吃了大亏。”说着大汉伸手去拿墙上的麻绳,打算将他们两个绑起来。 卢克让和那个少年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大汉用一根麻绳困在了一起,卢克让回过神来就知道这下糟了,现在两兄弟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偏赶上粟子叔去送信了,最快也得半日才能回来。 “你知道我们大兄是谁么?我们大兄是赵匡胤,你赶紧把麻绳松开,要不然我们大兄带兵来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冷哼一声:“没听过。”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歇,两个人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更别提想要解开绳索逃跑了。 “老天也知道我好些日子没吃过肉了,一个狗崽子怕我不够吃,还送了两个来。” “我是驿站的驿夫,他是城东吕郎君家的管家,你要是杀了我们,自己也难逃一死。” 大汉猛地抓住了卢克让的脑袋:“你这狗崽子满嘴放屁,一开始说什么天下驿夫是一家,对老子下手的时候可没看出一家人的情分来,后来又扯什么狗屁姓赵的,估计不知道是那个山窝里的贼子想要把我吓跑,这下又扯出身份来,老子问问你,吕郎君这么大的身家,会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当管家?” 卢克让想不到这大汉看似粗鲁,脑子可不愚笨,立刻理清楚了这里边的关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听闻人死了放太久就不好吃了,你先把我吃了,等明日再杀我兄弟吃了不迟。” (本章完) 第2章 老驿夫 大汉嘿嘿一笑:“倒是看不出来,你这狗崽子还挺讲义气的。..这年头谁相信忠孝仁义谁死的越快,老天爷早就瞎了眼了。不过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今天先卸了你一条腿,明日再说明日的。” 卢克让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庆幸的是明日粟子叔回来了自然能够保住小谷的性命,失落的是自己断了一条腿,凭借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再加上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不知能不能保住小命,就算勉强保住了小命,这个样子怕是也没有机会去和赵匡胤拜把子了。 这个时候那个叫小谷的少年挣扎着喊道:“你吃我的大腿吧,我大腿肉多”可以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害怕,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本来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说得有道理,你这狗崽子的撩阴腿太过阴损,吃了也好。” “咳咳,这位壮士未免欺负我白马驿没人了。” 卢克让先是脸上一喜,接着赶紧喊着:“戚老丈,赶紧跑!”他已经听出来人是驿站的驿夫戚求恩了,只是这位老丈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怕是在眼前这大汉的拳脚之下,戚老丈要被活活打死。 戚老丈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卢大郎这孩子很仁义,我很待见他。” 大汉讪讪地笑着站了起来:“我也挺喜欢的这俩狗崽子的,就是逗他们玩而已,我还能真吃人肉不成?” 戚老丈收起了笑容:“这年头吃人有什么奇怪的,世道早就乱了,老天也瞎了眼” 大汉赶紧拱手:“我那边还有着急的事情,先走一步。”说着就要错身过去,只是错身的一瞬间,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了凶狠的目光,猛地挥起了右手朝着戚求恩的后脑砸去,这一拳要是砸中了,戚求恩绝对会没命。 卢克让大喊一声:“小心后面!” 谁知道戚求恩就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样,在拳头距离他后脑两寸距离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击在了大汉的肋下,大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跟着就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呵呵,往前推二十年前,军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了我的命,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手段也敢在我面前施展?”说着戚求恩走到了卢克让的跟前,伸手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还不滚?” 门口的大汉勉强撑起身子向着外面跑去,小谷愤愤不平:“应该把他大腿切下来下酒吃!” 谁知道戚求恩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小郎君,你给我记住了,只有畜生才会吃自己的同类,你要不想做畜生就不要动吃人肉的念头!” “老丈今日怎么有空到驿站来了?”卢克让赶紧转移话题,生怕小谷年少气盛再跟戚老丈打起来。戚求恩以前是白马驿的驿夫,年纪大了便干不了这要紧的差事了,只是偶尔会回来看看,卢克让见过他一次,也算是相识。 “还不是李粟子叫我过来照看着你,幸亏他多长了一个心眼,要不然你们两个就成了人家的下酒菜了!” 卢克让脸色一白:“他还真敢吃人不成?” “吃了你又如何?如今身在乱世,哪儿有人管这些,当初我在军中的听闻反贼吃人一顿就是上千人。”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诺大的一个白马驿怎么就剩下你个孩子守着呢?” “这两日文书很多,驿里的人几乎都派出去了,今日连粟子叔都不得不亲自去送信了。” “这世道怕是还要乱上几年,老子怕是看不到太平盛世了。连这白马驿,鼎盛时能容纳三百余人,现在竟然沦落到半大的孩子看守。..” “听说梁王平定了叛乱,大唐,大唐也许会好起来的。”小谷赶紧把从吕家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去给我烧壶水来喝。” 卢克让站起身来:“我去烧水。” “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谷倒也不好奇,他又不是驿站的人,对于一个老驿夫对小驿夫交代什么事,他可没什么兴趣。 到了外面一棵树下,戚求恩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卢克让,卢克让被看得有些心虚,咳嗽一声:“戚老丈,你这是看什么呢?” “听说你有大志向,想去外面闯荡一番?” “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我呸,你敢吃人么?” 卢克让愣了一下:“什么?” “我问你敢吃人么?” “也没人规定建功立业一定要吃人” “黄巢,吃了十万人,才做了四年皇帝,朱温吃了一万人,现在当上梁王了,你连个人都不敢吃,建个屁功业?” “谁说建功立业就一定要吃人了?那汉高祖、唐太宗也不曾吃过人,不还是一样开国建朝?” “那都是老黄历了,以前当皇帝也许不需要会吃人,现在做皇帝就非得会吃人不可,吃少了还不行!” 卢克让挠了挠头,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凭借他那些历史知识储备,一直以来的认知便是赵匡胤没有吃过人,不过史书向来文过饰非,想来就算赵匡胤吃过人,编纂史书的人也绝不会将这一幕记录在史书之中。而眼前的戚求恩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他确实动摇了。 “那我不吃人不成么?” “不成,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会吃你,就像刚才那个大汉,若是我晚来一步,你已经是人家的下酒菜了!”说着戚求恩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如今天下大乱,你阿娘又年纪大了,你若是乱跑,难道让他一个人饿死不成?在这驿站好生待着,过两年托人说门亲事,这乱世之中,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富贵反而会带来灾难。” 卢克让听得出戚求恩语气中的好意,赶紧拱手行礼:“戚老丈教训的是,以后我再也不提外出建功立业之事了,只是这乱世之中保命还需要几手拳脚的,不知戚老丈可否教我?” “也好,这几日天气冷,地里没什么农事,正觉得身子骨痒呢。” 也许是因为担心卢克让一个人在这驿站之中出什么意外,戚求恩没有离去,留在了这驿站之中。 小谷只是因为回家探望父母,夜里还要赶回吕家干活,后半晌的时候便回城了,临走之前还在不住地劝慰卢克让:“让哥,实在不成便跟我去吕家做活,虽然身份卑微,但总不至于被人吃了。” 卢克让自然是婉言拒绝了他,暂且不说已经约好了与戚老丈学本事,就是没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给那些豪门大户去当奴仆,侍候人虽然不见得有什么性命之忧,但好不容易活一回,他可不想寄人篱下为奴为婢,驿夫这身份谈不上尊贵,倒是比家奴强多了。 自这天起,戚老丈每日都来驿站之中来教导卢克让一些军中的拳脚本事。 这驿站每日送信,责任重大,经过了李粟子多次去找县令诉说,县令也怕误了朝廷的大事连累了他,粮食总算是按时送往,只是没多少白米,好不容易调配一点白米还是积年的陈米。不过俗话讲,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卢克让也不挑食,能吃饱就行,饭量一天天涨了上去。 早在练武之初戚求恩就跟他交代清楚了:“古人有云,穷文富武,只有富家子弟有资格练武,拳脚想要练出内劲来对身子骨损伤不小,富裕人家大鱼大肉加上药材进补,身子不会留下什么暗疾,你若是想要这么练,倒是能够练出一些本事来,只是到四十岁之后你就站不起来了,我个人建议就不要练那些内家功夫了,况且你这年纪也有些大了,教你一些粗俗的枪棒功夫,再有两把力气,在这乱世之中保命也够了。” 卢克让当然没什么意见,练武这种事他本就是外行,戚老丈有充足的经验,他也就没必要画蛇添足了,以前看武侠小说里边那些套路估计是不管用。 练武的人有句话,叫作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三九天最能锻炼人,卢克让就在这种天开始按照戚老丈的计划训练。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被那个大汉拿着刀子逼着割肉的情境,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活命,偷懒耍滑是不成的。 卢克让天赋还算不错,对于招式的理解很快,不像有些榆木脑袋,都给他示范三遍了,睡了一觉第二天又忘了个一干二净。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戚求恩有些惊喜地发现,这小子倒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可惜投胎没投好,若是投到一个将门,定能够沙场扬名。 卢克让虽然是驿站之中的驿夫,但年纪还有点小,一般紧急的文书都不会让他去送,毕竟一旦耽误了朝廷的大事,整个驿站都会受到连累,再加上卢克让现在也算是戚求恩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一些人虽然有些怨言,也大多忍了下去。 很快三个月过去,卢克让比起三个月之前足足高了半头,人也变得结实了许多,甚至有些驿夫都说他能担起传递紧急文书这件事了。 不过李粟子毕竟是驿长,想的也比别人长远一些:“看这样子也该说门亲事了,传宗接代可是大事。” (本章完) 第3章 东都陆公 卢克让听到这个话题,脸色憋得通红:“莫要,莫要拿我寻笑。..” “男大当娶,女大当嫁,谁又敢笑话你。咱们驿站这么多弟兄,难道还找不到合适的女子不成?大不了到时候你多给他们准备些媒礼便是了。”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笑着:“就是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找媒人也得浪费银钱,不如咱们弟兄直接给你操办了。” 卢克让赶紧摆手:“不不不,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哪儿有先成家的?” 李粟子一拍他的脑袋:“我就是想让你赶紧娶个婆娘,也省的你天天做梦,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把自己当孩子。” 就在众多驿夫说笑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生怕是有紧急文书,赶紧散开准备做事。 目光所及之处,一队人马赶到了驿站门口:“白马驿驿长何在?” “在!” “梁王有令,白马驿立刻打扫出三十间房屋。” 白马驿是滑州最大的驿站,太平年间也曾容纳过百余人,只是安史之乱之后,繁华不在,驿站的规模也渐渐缩小。 “这位上官,如今驿站之中,大多是破房烂屋,若要匀出三十间房屋怕是要花费不少银子。” 领头的人冷哼一声,伸手扔下了一个布包:“这是二十贯钱,一月之内若不能打扫出三十间房屋,误了梁王的大事,你们谁也活不了。”说着一提马缰,这队人马绝尘而去。 一贯钱是一千枚铜钱,这二十贯就是两万枚铜钱,不过在卢克让看来,眼前的这个布包绝对装不下两万枚铜钱。 李粟子打开包裹一看,粗略一估计差不多有七八贯钱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声:“这些人做事的人是越来越心黑了。” 放在十年前,若是朝廷拨下来二十贯钱,到手能有十五六贯,三五年前,到手也能有十贯,现在倒好了,朝廷拨下来的银钱,半数以上都被弄走了,自己还有苦不能言。 旁边有年纪大的驿夫赶紧劝说着:“赶紧把银钱收起来吧,能给咱们留这点已经不错了,若是一文钱都不给咱们,还不是一样要把活干完。” 李粟子咳嗽一声:“如今已经开春了,明日我便去城里买些窗纸,棉布。老憨,你去村子买些木棉来。驿站留下五个人值守,剩下的人去山上砍些木头回来。咱们白马驿好久没有招待过如此多人,可不能失了礼仪,惹得上司不开心,挨顿打是轻的,被砸了饭碗甚至丢了脑袋可就惨了。” 卢克让赶紧站了出来:“粟子叔,我做什么?” “你?跟我进城搬东西去。”李粟子还算是照顾卢克让,给他找了个轻松的活计。 不过人群之中可是有人不乐意了,以往送信的时候,卢克让送的都是没有风险的那种信件,这些人心中有些不平,这个时候听说他又捞到了美差,立刻嘟囔着:“驿长,卢大郎吃的可不比我吃得少,如今我们要去砍树,偏偏他要去城里闲逛,总不能这么偏向他吧!” 说话的人叫单元亮,也是驿站之中的一名驿夫,虽然卢克让平日没有得罪过他,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家伙都是一样的身份,日子长了总有人会心里不平衡。 李粟子冷哼一声:“你若不愿意,可以离开驿站,我也没求着你来做这驿夫!”现在世道很乱,老实人活不下去,李粟子能当上这个驿长证明他绝不是什么老实人。 果然,当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时,单元亮可不敢跟李粟子争辩,赶紧换了一副笑脸:“驿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开始行动起来,李粟子带着卢克让套了一辆马车,奔着城中而去。 “粟子叔,我知道你照顾我,以后还是让我去做哪些累活吧。” “哼,你小子以为事情这么简单?我若是松了口,以后不定有多少人跳出来指手画脚,咱们这行当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一旦误了事,随时可能掉脑袋,我根本不需要他们心服口服,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我随时能够砸了他们吃饭的碗就足够了!” 看着一头雾水的卢克让,李粟子呸了一声:“老天爷,就你这样的出门还不得让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滑州城很热闹,卢克让倒是没有看花眼,紧紧跟在李粟子身后,李粟子有些新奇:“你以前来过滑州城?” 卢克让摇摇头:“没来过。” “那你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要知道当初我第一次来滑州城的时候足足愣了一刻钟的时间,我阿爷用脚踹我都不管用。” “可能我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对这些小场面提不起精神来吧。..” “穷醋大!”这话是用来骂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的,意思是他们的样子好像是酸醋被人灌多了。 卢克让心说,后世的庙会都比这个热闹多了,这场面顶多跟回村赶集市一个规模。 谁知道李粟子幽幽地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滑州城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街上人挤人都挤不动,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当年大唐最繁盛的时候,城里还能见到蓝眼珠的波斯人。”看着卢克让脸上没有丝毫的向往之色,他嘟囔了一句:“真他娘是个怪胎!” 这次进城是采办货物,李粟子本想带着卢克让见见世面,眼看这小子对这些没有兴致,招呼着去了指定的地方采办窗纸和棉布。桌椅碗筷都可以找驿站的驿夫做出来,但是窗纸、棉被这些东西对于驿站来说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要招待人,屋子里注定要有睡觉的地方。 就在采买完毕准备回程的时候,卢克让突然听到一声:“让哥救我!”这抬头一看,小谷被绑在了前面的一根木桩之上,披头散发,身上是伤口,模样十分凄惨。 小谷原名段小谷,跟原来那个卢克让是好朋友,眼前这个卢克让跟他可不是很熟,但是上次他站出来救了卢克让,卢克让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小谷,你这是怎么了?” “哎呦,这小子偷了我家少主人一贯钱,我家老主人说了,要在大街上教训教训他,跟城的人看看!” 段小谷赶紧反驳道:“我没偷钱,不是我拿的钱!” “你这贼子还不认罪,那为何你睡觉的地方会有绑钱的麻绳?我看你就是欠抽!”说着伸手扬起了鞭子。 “住手!”卢克让伸手抓住了眼前这个人的手腕:“为了一贯钱你就把人打成这样?” “哼,我家老主人说了,以儆效尤,以正家风!” 眼看着卢克让又要骂人,李粟子赶紧上来拉着他:“别逞强。”说着对着那个仆役一拱手:“这是我们一个村子的,有冒犯你们老主人的地方我代他阿爷给你们赔不是了,这是一贯钱,还请这位小兄弟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吧。” 那个奴仆一仰脖颈:“这还像句人话,不过偷了一贯钱,还一贯钱就没事了么?你们得赔三贯!” 卢克让猛地跳起来:“你把人打成这样,我还没让你赔汤药钱呢!” “嘿,我看你小子是来找事的吧!”说着这奴仆一招手:“我告诉你们,这滑州城方圆几十里,还没人敢跟我们吕府的人过不去!”周围立刻涌出来几个面色不善的大汉,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了。 李粟子赶紧伸手拉着领头的这个奴仆:“不就是三贯钱么,我们出了。”说着走到车上拿出了银钱:“这是三贯钱,您数数?” 这个奴仆眼神一瞥,一摆手:“罢了,我们吕府大人有大量,今日不与你们一般计较就是了。”这个奴仆也不是愚笨之人,这闹市之中仗势欺人若是让自家老主人听说了,为了吕府的脸面也得处罚自己,银钱到手了,也没工夫和这些人胡搅蛮缠。 这些人一走,卢克让赶紧上前解开了段小谷身上的麻绳,段小谷已经站不稳了,卢克让直接就把他抱到了马车之上。 李粟子赶紧调转方向,到了一间药铺门前,下了车抱着段小谷进了药铺,坐堂的大夫诊治一番,索性没有上了筋骨,开了一些补血益气的药材,又花出去了五十文钱。 上了马车,李粟子的面色有些沉重:“卢大郎,这次咱们可算是遇上麻烦了。” 卢克让愣了一下:“难不成吕府的人还不放过咱们?” “吕府的人要对付咱们没必要偷偷摸摸,但是咱们将采买的银钱花去了三贯,回去如何面对驿站的那些人?” 卢克让突然也变了脸色,那些人干活的时候也许会畏惧李粟子的威信,但是采买的银钱没了,若是完不成上头交代的任务,驿站的驿夫一个都跑不了,这些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若是闹上一场还是轻的,若是告到上官那里,李粟子的性命肯定保不住了。 段小谷突然哭了起来:“都怪我连累了你们。” 李粟子摆摆手:“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了,这两日他们也许察觉不出来什么,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卢克让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粟子叔,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暂时没有,咱们先回去再说。还有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刚刚若不是你,我何苦拿出三贯钱,怎么都能与他们争辩一番,没准两贯钱就能将他们打发了。” 卢克让有些惭愧,枉费自己来自信息爆炸的年代,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最浅显的道理都没弄明白,硬逞一时英雄,将自己的后路都断掉了,若是能省下一贯钱,他们绝对能够多拖延一些时日。 好在马车上有已经采购好的窗纸和棉布,今日回到驿站,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缓过神来的卢克让才有时间问段小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吕府做二郎身边的亲随,白日里就陪在二郎身边,夜里才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觉,谁知道那天夜里管家说二郎的木匣之中丢了一贯钱。我们这些亲随嫌疑最大,搜来搜去竟然在我的被褥之中找到了串钱的麻绳,他们就非得说是我偷了银钱,二郎本来都说不必追究了,却有人将此事报到了老主人那里,结果我就被绑在了树上狠狠地抽了一顿。” 李粟子叹了口气:“大户人家这种事多了去了,大多成了无头无尾的冤案,你就自认倒霉吧。” 段小谷攥紧了拳头:“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陷害我的人,让他也尝尝被当街被皮鞭抽打的滋味。” 到了驿站门口,马车还没停下,一个驿夫已经来到了近前:“驿长,有贵人来了。” 李粟子赶紧下了马车:“哪里来的贵人?” “东都来的陆国公。” 李粟子脸色一变:“可曾安排妥当了?” “如此贵人,我们可不敢乱安排,就等着驿长您来主事呢。”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大唐的国公,他们这些驿夫有几颗脑袋敢安排这种事,还是驿长做主好,万一国公不满意,要杀也是杀驿长。 李粟子没心思搭理眼前的驿夫:“招呼人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存放得当,莫要沾了风霜。车上的小郎君送到卢大郎的屋中去。卢大郎,你随我来。” 卢克让赶紧下了车,迈出几步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问着:“这国公是什么身份,怎么跑到我们这鬼地方来了?” 李粟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情况不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驿站正中央是一间大屋子,这间屋子通常用来存放重要的文书,或是接待重要的人物。李粟子大步迈进屋中,眼看正中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者,赶紧躬身行礼:“下官白马驿驿长见过陆公。” (本章完) 第4章 身份尊贵 被称为陆公的老者有些心不在焉,他身边的亲随走了过来:“我家相公得了陛下的旨意,要在这驿站之中住上一段日子,这是我们的银牌。..”说着亮出了一块银色的牌子。 卢克让悄悄抬起了头,只见上面写着几个他不认识的字,李粟子十分客气地说着:“陆相公能够来白马驿是我等的福分,陆相公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我们尽力准备。” 陆公的管家摆摆手:“我们来的时候东西都带齐备了,不需要你们提供什么,只是我们府上有女眷,希望能有一座安静的院落,不被外人打扰。” 李粟子点点头:“我这就让人将最干净的院落打扫干净。” 见陆公没有再吩咐什么,李粟子带着卢克让转身离开了这里。驿站本就是有招待路过官员的职能,只是随着世道越来越乱,越来越多的官员宁肯去城里住逆旅邸舍,也就是客栈,也不愿意住在城外的驿站,许多人看来有城墙的地方才有安感。 驿站之中大多数本来是给官员预备的院落都被驿站的这些驿夫拖家带口住下了,但总归是留下了三四处院落预备紧急之用,李粟子一边安排人打扫这几处院落,一边让那些住在驿站的驿夫这两日抓紧搬出驿站。 “粟子哥,你看我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若是搬出去怕是要冻饿而死啊!” “放屁!一个月前就开了春了,先回你家老房子凑合一阵子,等这件事完了再搬回来不迟,误了朝廷的大事,别说是住的地方,脑袋都保不住!” 来人当然知道这几日白马驿根本不可能有他们一家住的地方,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承诺,等办完了事他们还能搬回来就成,赶紧拱手行礼:“那我先谢过粟子哥了!” 其他人大概也得到了类似的保证之后,也回去收拾家什,家里的老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春天总不至于冻死人,等到秋后能够搬回来就够了。.. 李粟子回到了屋中,卢克让早就准备好了两碗粟米饭,也就是小米饭,桌上摆着一个小木盘,是用粗盐腌制的秋葵,两个人大口扒着饭,李粟子开口问着:“段小谷如何了?” “刚喂他吃了些东西,已经睡下了。粟子叔,咱们手里只剩下五百文钱了,明日该怎么办?” “你先睡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这是我惹出来的事。” 李粟子啪的一巴掌扇在卢克让的后脑上:“我有的是办法,你自己睡觉吧!”说完转身走出了屋门。 段小谷这几日被人绑着也是累坏了,躺下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不经意碰到身上的伤口时,还会发出一两声痛哼。 卢克让看着便有些心疼,他这个年纪在后世正是读初中的年纪,父母都得当成宝贝捧在手心,现在却被人绑在木桩上打成这样,还不会有丝毫的赔偿。如今粟子叔倒是去想办法了,自己也该做点什么才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希望。 想到这里,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伸手拿起了挂在墙上的斗笠迈步出了屋门。 刚一出屋门却听到西边传来了阵阵争吵声,他有些纳闷侧耳倾听,听到有个人训斥着:“你们这些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陆相公的府院也想乱闯不成?” “郎君明鉴,我是这驿站的驿卒,白日里走的匆忙,将家中的胡床遗落在这里,还请郎君通融一二。”胡床就是后世的小马扎,白日里搬家匆忙,估计不知这人家中的胡床遗落在了哪里,想过来碰碰运气。 谁知那人听了嗤笑一声:“穷乡僻壤的人就是没见识,陆相公岂会贪图你的胡床,速速离去,饶了陆相公的清净,我等便拿你见官!” 虽然无比心疼自家的胡床,终究还是怕了见官二字,那驿夫一脸懊悔的表情离开了驿站,卢克让摇了摇头,转身也走出了驿站。 黑夜之中一脚深一脚浅走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算是赶到了家中,对于卢克让来讲,他对这间屋子的亲切感并不比驿站的屋子强多少。屋子没有院墙和屋门,用树枝编制的篱笆和木棍绑在一起连成的木门,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卢克让喊了几声阿娘,屋中才走出一个黑影:“大郎怎么回来了?可曾吃过饭食了?”卢克让的心中涌出了一阵亲切的感觉,轻声答道:“驿站没什么事,我回来看看。” 解开了门前的绳索,到了屋中,老妇人又开始点火,卢克让赶忙说着:“阿娘,我吃过饭了。” “走了这么远的路,也该饿了,阿娘听人说了,驿站之中都吃不饱的。”说着从桌案旁的高台上用碗挖了满满一碗粟米:“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凑合着吃些。” 不多时粟米的香味已经传遍了整个屋子,借着火光卢克让看到了旁边的一台织机还有棉麻缠在上面:“阿娘,你怎么又在夜里织布?我不是跟你说了夜里织布对眼不好。” “夜里闲来也无事,再说你马上就要到了娶亲的年纪了,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卢克让吃了些粟米饭,躺在床上暗暗发誓,驿站的事情不能让家里知道,不然阿娘不知道又要急成什么样子。 第二日还未天亮,卢克让早早起床,先将院中木桶的水挑满,又将木柴劈了一些,眼看着天色渐亮辞别了阿娘回到了驿站。 昨日驿站突然来了一位贵人,今日李粟子不得不加快搬迁的进程,万一再来几位贵人,没地方安置可是要命的事情。 驿夫家中的女眷也被动员了起来,开始用收来的木棉和棉布做些被褥以备不患,青壮则是抓紧功夫修补残破的房屋,有些房屋实在太过破旧,索性推倒重建。 李粟子依然带着卢克让前去采购,段小谷有伤在身,交代了一个人照看着他,两个人便离开了驿站。 看着李粟子满脸的疲惫,卢克让就知道昨天夜里怕是无功而返:“粟子叔,昨日你去哪儿了?” “回了趟家中,家中本来还有些银钱,都让那婆娘买了粮食,如今也只剩下不到半贯钱了,不过今日还能撑得过去,今天夜里我再去别家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银钱,先把眼前的困境度过再说。” 今日采买的是高足食案,也就是后世的餐桌一类的东西,毕竟都是东都来的贵人,总不能让这些贵人蹲在地上吃饭,以前驿站的那些高足食案坏的坏没的没,仅余下的几个肯定是不够的。毕竟贵人也有贵人的讲究,不可能把他们这些不同身份的人安排在一张食案上吃饭。 为了便于运送,今日套了两辆马车,驿站最不缺的就是马匹,足足采购了八张食案,这才往回赶,刚到了驿站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李粟子皱着眉头,还没有说话,里边冲出来一个人:“驿长,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齐国栋干活累傻了,去了陆相公的茅厕,被人家给抓起来了。” 李粟子一瞪眼:“女眷的茅厕不是在院中么?他怎么进的院子?” “不是院中的茅厕,就是院外的茅厕。” “那那些人为何要抓他?” “那些贵人说我们这些粗鄙的下人弄脏了他们的地方,要拿齐国栋去见官,齐国栋家的三娘和他们争吵了起来。”齐国栋家的三娘就是齐国栋的妻子,熟悉的人之间会称呼家里的排行加上郎或者娘,并不是齐国栋的长辈。 李粟子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这些年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这些田舍汉把规矩都忘了,东都的贵人是这么好相与的么?” 到了近前,李粟子赶紧躬身行礼:“这些人都是田舍间的闲汉,加上多年没有贵人到此,没了规矩,还请足下饶恕他们一次,我这就叫人将茅厕清扫干净。” “李驿长,陆相公那可是大唐的国公,你让这些狗奴与陆相公共用一厕,是何居心?难不成你在蔑视我大唐?” 齐国栋一听可不干了:“我是良家子,不是奴才!” “闭嘴!”李粟子冲着他大吼一声,转过身来:“此事是鄙人没有考虑周,足下处罚我等便是。” “哼,将这茅厕填平,在旁边另起一间茅厕,一个时辰内完工,否则我等要你好看!” 李粟子赶紧拱手致歉,带着人就开始按照人家的吩咐处置,陆公这边领头的卫士一看这才转身走进屋中,他是陆家的卫士统领霍果,因为陆公的原因得了一个七品云骑尉的勋封,这种勋封没有实职,算是陛下对陆公的恩宠。 “霍果,你又何必与那些人争执,徒惹厌恶。” “咱们被奸人所害,自东都赶到这驿站之中听命,若不能硬气一些,那些人还真以为咱们软弱好欺。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我本想拿他们去见官,又想到那些官员未必敢受理这种事,只能先出这口恶气了。” 陆公欣慰地点点头:“你总算学会考虑这些事情了,若是有一日陆家有难,还得靠你照那些后辈。” “陆公,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陛下不过是一时糊涂,总有看清楚奸臣面目的一日,咱们大唐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是?” “但愿吧。” (本章完) 第5章 煽动 卢克让给养伤的段小谷准备了饭食,满脑子都是从哪里能弄来银钱,今日买食案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银钱,周围的驿夫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大笔的银钱来。.. 看着卢克让满脸愁容,段小谷咳嗽一声:“让哥,是不是因为银钱的事情为难?” 卢克让笑了一声:“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银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和粟子叔有的是办法,你好好养伤。”既然段小谷这么小的年纪就去吕家做奴仆,估计家里也根本拿不出银钱来,他也不打算让段小谷徒增烦恼了。 这个时候李粟子推门走了进来,拿起木瓢喝了口凉水:“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好陆公的人脾气好,不然今日齐国栋非得获罪不可。” “粟子叔,这陆公是什么人?” “大唐的国公,他祖父就是大唐的宰相,陆家可以称得上大唐的豪门大族了,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冒犯他们。” 卢克让挠了挠头:“可是这豪门大族拖家带口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李粟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吃好你自己的饭,这种事情是你该管的么?” 因为出了这种事,第二日驿夫干活的时候明显多加了小心,甚至大声说话都少了很多。 李粟子带着卢克让出了门,由于连续两天的劳作,驿站里原本有的斧头和手锯都坏了不少,这些东西需要送到铁匠那里修复,工作量加大有需要采买一些。.. 只是李粟子差点磨破了嘴皮,城里的铁匠都不同意先修复后给银钱:“如今世道不太平,一天就得挣出一天的口粮来,要不然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就得饿肚子,实在是不能赊欠。” 李粟子咽了口唾沫:“孙大郎,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了,难不成白马驿还会欠了你的银钱不成?” “李驿长,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驿站若是拿得出银钱来,还用你来我这里废嘴皮子么?若是我今日赊欠给你,我一家老小可就得饿肚子了。” 李粟子无可奈何,只能转身离去,这盛世之中,商贾都想跟官府的人扯上关系,因为扯上关系就代表稳定的客源。但是一旦到了乱世,这些人绝对不想跟官府扯上关系,谁知道城头什么时候变幻大王旗,到时候可就没处收银钱了。 卢克让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别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银行贷款业务,就算有,他现在身无一物根本不可能贷出银钱来。 “粟子叔,咱们该怎么办?” “容我再想想。” 过了晌午两人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赶回驿站,驿站的人见驿长空手回来了,都很疑惑:“驿长,咱们的斧头和手锯呢?” “哎,别提了,孙铁匠去亲戚家了,今日不在,明日我再去一趟,你们先挑着别的活干。..” 人群之中的单元亮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我可听说驿长为了救那小郎君,把上面赏下来的银钱都花了,如今驿长身上一文钱都没了,拿什么给咱们买斧头和手锯?” 李粟子猛地瞪大了双眼:“单元亮,你在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我已经问过屋子里的那个小郎君了,他说你为了救他花了三贯钱!” 一时间人群有些骚乱了,谁都知道这是朝廷派下来的活,若是这活干不好,怕是谁也跑不了,如今驿长为了救人把他们都搭上了,任凭谁也不能接受。 李粟子冷哼一声:“我救人花了几贯钱关你什么事?你们跟着起什么哄,都去干活去!” 单元亮得理不饶人:“这活当然要干,但是在干之前我们的弄明白了,这朝廷发下来的银钱到底还在不在,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是田舍汉,但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获罪!” 在他的煽动下,平日与他交好的几个人终于跟着迎合起来:“对啊,我们要看看朝廷发下来的银钱还在不在,若是银钱不在了,朝廷的活计总归是做不完了,还不如现在就跟官府把事情说明白!” 几个平日与李粟子交好的驿夫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若是昨日单元亮说这话他们是肯定不信的,但偏偏今日驿长什么都没有买回来,不由得他们有些疑心,不过平日里对驿长还算是信服,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跟着跳出来闹事。 李粟子突然怒吼一声:“我如今还是这白马驿的驿长,若是尔等不愿意在此,尽管辞去职位,县里多少良家子等着来吃官粮呢,若是尔等怀疑我贪墨银钱,尽管去向上官揭发,不过我可提醒尔等,按照永徽律疏规定,对于挟私弹事不实者,处以与诬告之罪相等的反坐!”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不相信我就去告发我,但若是被查出来诬告,按照大唐的律法也就是永徽律疏规定,你检举别人什么罪名,自己就得什么罪名。比如你检举邻居谋反作乱,若是查出来没这回事,那官府就判你谋反作乱的罪名。 这话一出倒是镇住了不少人,大家都过着安生日子,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若是因为此事丢了驿夫的职位,再被官府判了刑罚,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齐国栋这个时候开口喊着:“都干活去了,吃饱了撑的,驿长这么多年来何曾贪墨过咱们的一文钱!难道仅凭小人几句挑拨,你们就怀疑驿长不成?”昨天夜里多亏了李粟子帮衬,他也算是知恩图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站出来说了句话。 周围的人一听立刻散去了大半,本身他们就对此事半信半疑,只是单元亮信誓旦旦,他们也有些怀疑,如今李粟子底气这么足,看起来就是单元亮在胡说八道,谁也不愿意跟驿长作对,纷纷退去。 场上只剩下了单元亮和他几个同伴,单元亮也知道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注定不可能善了,冷哼一声:“我这就去上官那里告状,李粟子,你就等着流放吧!”说着一摆手:“走!” 身后几个同伴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在驿站再待下去了,凭白无故丢了这个职位当然是心有不满,但是骑虎难下,正要迈步的时候,李粟子一摆手:“我知道你们几个是被单元亮蒙骗,如果你们几个愿意留下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 几个人脸色一喜,凭心而论谁也不愿意丢了这旱涝保收的职位,立刻躬身行礼:“我等一时糊涂,驿长大恩,没齿难忘。” 卢克让不禁有些佩服李粟子了,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不但瓦解了单元亮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心,还把他的小团伙直接分化了。 单元亮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李粟子,我誓不与你罢休!” 李粟子冷笑着:“你还是先养活你家老小再说吧。” (本章完) 第6章 母鸡 “小谷,你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别人,你知不知道,今日我和粟子叔差点就丢了性命!” 李粟子进屋的时候,卢克让正在训斥段小谷,段小谷弱弱地说着:“让哥,那人一进门就端来了一碗鸡蛋,还跟我说跟粟子叔是最好的朋友,看着最近粟子叔愁眉不展想问问我知不知道粟子叔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就把粟子叔救我的事情说了,他说他能帮上粟子叔。” 李粟子叹了口气:“别怪小谷了,他又不知道咱们驿站的事情,单元亮有备而来,肯定会中招。”说着李粟子喝了口水:“这样我倒是觉得单元亮这个人不容易对付了,他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卢克让在灶台里填了一把柴火:“我觉得咱们当务之急还是从哪儿弄到银钱,那些驿夫因为粟子叔之前的为人才会信任咱们,但若是咱们一直拿不出银钱采购,到时候可没这么容易摆平他们,况且听单元亮的意思,应该是去告状了,就算这边能够被安抚,官府那边该如何是好?” 李粟子倒是笑了笑:“你倒是考虑得周,官府那边好办,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最大的麻烦是驿站的驿夫,一天见不到银钱,他们就不可能安心干活。” 天色暗下来之后,李粟子又专门到各个亲戚好友家中走了一趟,可惜这些亲戚都是在地里刨食的穷苦人,有心帮忙却拿不出银钱来,而李粟子也不敢向驿站中的驿夫借银钱,万一引起骚乱根本控制不住。.. 看着忙活了半夜的李粟子无功而返,卢克让想了想开口说着:“不知道驿站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咱们先拿去典当行,等过了这段风头再赎回来不迟。”想了半夜的功夫他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李粟子摇了摇头:“驿站里值钱的都是驿站的印信之类的物什,这些东西哪怕是送到了典当行,他们也不敢收,其他的诸如食案斧凿之类的物什,缺了立刻就会被人察觉,这个法子行不通,明日再进城一趟,看看还有什么好法子吧。” 段小谷一脸悲戚:“都怪我连累了你们。” “小郎君,你记住了,遇到了事情能想法子便想法子,不要总是自怨自艾,这对解决问题一点用处都没有。” 段小谷想了想:“吕家的二郎待我极好,我明日去向他问问能不能借些银钱。” 卢克让迟疑了一下:“可是你背上的伤势还没好。” 段小谷咬了咬牙:“如今咱们的命都快丢了,还管什么伤势不伤势的。” 第二日一早,李粟子声称要带着段小谷去药行查看伤势恢复如何,顺便修复斧头和手锯,套了马车带着两人奔着城里而去。.. 段小谷没办法回吕家,只能在吕二郎经常去的一间书肆门口等着,等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吕二郎的身影,段小谷赶紧跑上前去:“二郎。” 吕二郎先是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脸上倒是露出了兴奋的色彩:“原来是小谷啊,那日我正跟阿爷求情,就听闻你被人救走了。” 段小谷鼻头一酸:“二郎,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银钱。”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向阿爷求情了,你今日入城来做什么?” “家中的亲戚为了赎我花了三贯银钱,如今被人追债,二郎能不能”说到这里段小谷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跟人借银钱,数目又不是很少。 吕二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了:“这样啊,小谷,你也是知道的,我每个月的银钱都是阿爷给我的,这个月花的已经差不多了,别说是三贯钱,就是三百文都拿不出来了。” “二郎,你不是” “我还有些事,改日再聊。”说着吕二郎一拱手转身走进了书肆,段小谷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奴仆伸手拦住了他:“不得扰了郎君!” 段小谷垂头丧气地走回马车:“卢大郎,二郎说他们没银钱了。”说这话眼前已经红了一片,卢克让赶紧安慰着:“没事没事,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又不是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吕二郎已经带着人从书肆里面走出来了:“今日倒是没有碰到喜欢的孤本。” “二郎,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咱们还是回府中吃饭吧。” “今日不回家,咱们去白马酒楼吃酒去!”身后的奴仆听到这话都是脸上一喜,二郎在外面吃酒时从来不会亏待了奴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段小谷听闻这句话,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不敢回头去面对李粟子和卢克让。 李粟子微微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去想别的法子。” 卢克让冲着段小谷笑了笑:“别把这事放在心上,走了。” 段小谷眼中露出了一丝凶狠的目光,狠狠地唾了一口,转身随着卢克让而去。 这一日自然又是没什么收获,眼看天色渐晚,必须要回驿站了,若是让驿站的人知道了怕是不好过关,李粟子想了想一咬牙,带着两人到了自己的家中。 “二娘。” “大郎回来了,今日在家中吃饭么?” “把咱们家里那两只母鸡抓来!” 那妇人明显愣了一下:“大郎” “我让你抓母鸡,休要废话!” 他的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李粟子一脸严肃,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进院子里,不一会儿便把两只母鸡抓了过来,卢克让看着她的眼圈红彤彤的,明显是要哭出来了。 “妇道人家,哭什么哭。”李粟子接过两只母鸡:“走,回驿站!” 到了驿站,李粟子开口笑着:“孙铁匠说今日修不完,让我明日去取,看到集市上有人卖鸡,这几日大家也辛苦了,给大家解解馋!” 所有人都抿了抿嘴唇,两只鸡他们这些人也许没人都分不到一块肉,但是这年经能够吃口肉汤都是天大的恩赐,立刻有人接过了母鸡,笑着说着:“还是驿长体谅人。” 卢克让站在一侧,发现李粟子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两下,正想说些什么,李粟子开口说着:“让做饭的人多放汤菜,大家伙都喝几口肉汤!” 驿站之中的人一片欢腾,卢克让看着周围没人了,悄声说着:“今日两只鸡应付过去了,明日又该怎么办?” “先把今日过去再说!” (本章完) 第7章 陆三郎 李粟子端了一碗鸡汤回到了屋中,这鸡汤里飘落着零星的几块肉,到了屋子将鸡汤倒进已经蒸好的粟米饭之中:“你们两个可是有福气的,我过年的时候都没吃到肉汤。..” 说着将粟米饭分成三份:“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粟子叔,对不住,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李粟子愣了一下,将手中的木碗放在桌子上:“你阿爷救过我的命,不要说拖累不拖累的,赶紧过来吃饭。” “我吃不下。” “我也吃不下。” 李粟子猛地一拍眼前的食案:“你们两个想当逃兵是不是?吃不饱怎么帮我想法子,没有法子难道让我去做苦役不成?过来,吃饱了给我想法子!” 两个人走到了近前端起了眼前的碗,李粟子笑了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也买回不少物什了,谁又知道咱们花了多少银钱,就算最后不幸被人查出来,咱们大唐的刑罚没这么重,顶多就是去做两年苦役,到时候你们两个就推脱不知道这事便好了。” 卢克让攥紧了拳头:“粟子叔,我一定会想出法子来。” 夜里卢克让也没睡好,好不容易睡沉了一些,便梦到了官府前来拿人,粟子叔被抓,官府的县令一声令下,粟子叔便被人砍了脑袋。..噩梦惊醒之后,再也难以入眠。 看着卢克让一脸疲倦的神情,李粟子拍了他的肩膀两下:“老天总会给人一条生路的。” 早上吃了些东西,正准备套车出门,驿站门口有人喊道:“白马驿驿长何在?” 李粟子赶紧走过去:“我就是。” “东都崔相公将至,立刻准备好院舍!” 李粟子心中一惊,要知道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被称作相公的,只有做过宰相的人才能被称为相公,驿站里边已经有一位陆相公,再来一位崔相公,白马驿这座小庙一时间挤进两座大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些都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赶紧应下来:“房屋院舍早已准备妥当,崔相公随时可以入住。” 安置好了崔相公,眼看着已经到了晌午时分,李粟子带着卢克让再次出了驿站奔着城里而去,路上他低声说着:“今日若是拿不回物什去,也许我这驿长就当不成了,没准还得去做苦役,不过你别担心,现在白马驿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也许我会因此逃过一劫。” 卢克让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粟子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马驿只是一个普通的驿站,一开始朝廷让我准备屋子,我还以为是朝廷有致仕的官员要路过白马驿,因为拖家带口所以需要这么多房屋。但是现在看来,陆相公没有离开的意思,崔相公又来了,后面还不知道要来多少达官显贵,如今驿站聚集了这么多大人物,咱们这种小人物在这里未必是件好事。” 说到这里李粟子看了卢克让一眼:“若是今日咱们没有别的法子,我就去找官府认罪,就说遗失了朝廷的银钱,你千万不要出头。” 卢克让有些无奈,但是粟子叔说得没错,再留在这里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点点头:“我听粟子叔的。” 两个人再次来到了孙铁匠的铺子前,却意外地发现陆相公的卫士统领霍果正站在一侧,两个人冲他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李粟子厚着脸皮说着:“孙大郎,我可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你的。你就帮我这一次,我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情。” 孙铁匠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李驿长,您就饶了我吧,我这一家老小就指着我打铁吃饭呢,赊欠给你倒是饿不死,可是别人知道了也来赊欠,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你说都是乡邻,我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该怎么活?” 卢克让赶紧拱手说着:“不瞒您说,我们驿站这次是接了朝廷的旨意要办差,可都怪我一时糊涂,将朝廷发下来的银钱遗失了,若是再拿不回去东西,我们驿站上下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您就当做好事救我们一命,以后有什么差遣,驿站的驿夫绝不推辞!”他只能拿出驿站所有人的情分当筹码,希望能够说服孙铁匠。 “不成不成,你们就是说破了嘴皮,今日这事也不能办,看在乡邻的面子上,少收几文钱倒是无妨,但是赊欠东西是万万不能!” 李粟子做了这些年的驿长,没做过让人戳脊梁骨骂祖宗的事情,也是个好面子的人,眼看这种情况也知道没什么希望了,拉住了卢克让的胳膊:“走吧。” 卢克让当然不愿意走,虽然李粟子说了留在驿站可能会有风险,但那也仅仅是可能,总不能因噎废食,若是李粟子被判去做了苦役他这一家人怎么活? 想到这里卢克让甩开李粟子,走到跟前跪在了地上:“若是您能帮我们这一次,我愿意做您家的仆人。”一个健壮的男奴在市集上可以卖到十几贯钱,这还是因为世道不好了,据说大唐盛世的时候,一个健壮的男奴可以卖到五十贯。 这个主意也是卢克让思前想后想出的主意,总归眼瞅着天下大乱了,过了这段风头自己偷着跑路便是了,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做奴仆,这也太憋屈了。 孙铁匠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可是着实不错,驿站要的东西根本不值两三贯钱,眼前的这个郎君看上去可是最少要值十几贯钱,若是过几日用不着了再卖了也能大赚一笔。 李粟子立刻拽起卢克让:“卢大郎,你疯了?” “粟子叔,我没疯,眼前这关过不去可不是你一个人受苦,你的家谁来养活?只希望以后你多照看我阿娘便是了。” “不就是三贯钱么,我去偷去抢也绝不能让你给人做奴仆,你要知道一旦入了奴籍这辈子可就做不了良家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这三贯钱我替你们拿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卢克让转过头去才发现一个小郎君站在一旁,感觉自己不认识他,又转头看了看李粟子,李粟子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认识他。 “请问你是?”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霍果开口说着:“这是陆公的孙辈,陆三郎。” (本章完) 第8章 泄愤 相比于三贯钱,孙铁匠更想要眼前这个奴仆,但连着两次拒绝李粟子,孙铁匠知道已经把这位驿长得罪的不轻,若是再辨不清形势,胡乱说话,李粟子怕是不会和自己轻易罢休了。.. 卢克让拱手向着陆三郎行了一礼:“谢过陆三郎,以后陆三郎若有什么需求,百死莫辞。”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听着语气,卢克让只觉得后背一凉,心说这陆三郎不会有龙阳之好吧,怎么这幅样子。 霍果开口说着:“三郎,咱们该回去了。” 李粟子赶紧开口:“我们套了车来的,不如过一会儿载你们一同回去。” “不必了,我们也套了马车。”霍果一拱手,与陆三郎一同离去。 银钱到手了,孙铁匠的动作很快,一个时辰的功夫,斧子和手锯都修复了一遍,李粟子又在他这里采购了几把斧子,虽然这孙铁匠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手艺可没的说。 陆三郎留下的三贯钱还剩下了一贯,这件事算是彻底没有后患了,李粟子和卢克让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面容。 回去的路上李粟子叮嘱着:“你回去之后便将这剩下的一贯钱给陆三郎送回去,咱们不要太贪心。”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咱们虽然拿了他们两贯钱,但是卖命的事情不做记住了么?” “啊?” “咱们虽然命贱,但也不是两贯钱就能买走的,若是他们让你办什么事一定要先告诉我。别光想着士为知己者死,那都是骗人的。” 卢克让突然想起了陆三郎那副模样,心说他若是让我陪他睡觉,这也不是卖命的事情,但是我也宁死不从! 李粟子带回了斧子和手锯,单元亮的谣言不攻自破,所有人都在暗自庆幸,幸亏当初没有听单元亮的谣言。 卢克让带着一贯钱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陆相公的院子前,他本来想说有事情要见陆三郎,但一想万一陆三郎真的有龙阳之好,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在人家的地盘想跑都跑不掉,只能将银钱递了上去:“请将银钱转交给陆三郎,就说白马驿驿夫卢克让铭记于心。” 屋内陆公一脸疑惑:“你怎么又和这驿站的驿夫扯上了关系。” “今日我去城中,看这小驿夫也算是忠义之士,为了救驿站里驿夫们的性命都跪下来要给人当奴仆了,一时不忍便出手帮了他一把,阿翁,咱们现在住在这里,若是与驿夫处好关系,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哈哈,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的,不过你怕是被那小驿夫给骗了,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杀掉一个驿站部驿夫的刑罚,就算是谋反作乱也不过是牵连三族,哪儿有牵连一个驿站的,永徽律疏里面可没写这些东西。” 陆三郎猛地站起来:“那我去找那个小驿夫算账!” “刚夸了你两句,你又沉不住气了,你说得没错,与这驿站的驿夫处好关系很重要,三贯钱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陆三郎离开之后,陆公叹了口气:“连崔相公都被派到这里来了,难不成他还真要做那件事?” 卢克让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身上背负的一块大石头卸下去的感觉,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哼着小曲就走向自己住的地方,不知道段小谷听到这个消息会多么开心。 “小谷,我回来了。”人还没有进屋子,卢克让大声叫了起来,谁知道屋中并没有人应声,再往里面走几步,屋中竟然空无一人。卢克让愣了一下,走到了屋外:“王二叔,你有没有见到屋中的小郎君?” “你们刚走不久他就走了,说要回家拿物什,让我告诉你一声明日便回来了。” 卢克让点点头:“知道了。”心说段小谷肯定是回家去筹备银钱去了,转身打算回屋子做饭,谁知道没走两步突然被人一脚踹进了屋子里。 “你这乞索儿,我好心救你,你却骗我!”乞索儿就是乞丐,也算是这个时代骂人的一句话。 卢克让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转身才认出是陆三郎:“陆三郎,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阿翁说了,永徽律疏里根本就没有诛杀驿站所有驿夫的刑罚,你竟然敢骗我!”陆三郎也是少年心性,区区三贯钱他并不放在眼里,但是被人骗了这件事绝对是不能忍受的,那岂不是说他比眼前这个小驿夫还要笨么? “陆三郎,你听我解释” “休想再骗我!”说着陆三郎又是一脚踢了过来,卢克让赶紧避开:“我敬你是我的恩人,没有还手,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踢死你这骗人的鼠辈!” 屋子的空隙实在不大,卢克让躲来躲去还是被踢了一脚:“不就是两贯钱么,等我发了银钱还你便是了。” 谁知道陆三郎一听这话更生气了,伸手抄起来旁边的木瓢:“不用你还银钱,你让我打一顿出出气就好了。” 卢克让一听这话,后世带来的心高气傲的劲头也上来了,都说了还银钱,你还非得打我一顿,有点欺人太甚了。想到这里伸手便去夺陆三郎手上的木瓢,陆三郎一转身,一瓢就砸在了卢克让的脑袋上。 只听砰地一声,卢克让被敲得眼前一黑,凶性也被激发出来了,他倒是没有杀了陆三郎的想法,就想揍他一顿,让他这世家子弟知道自己虽然是个驿夫,但可不是任人欺凌的! 卢克让挥手一拳猛地向着陆三郎的脸上砸去,陆三郎上身未动,飞起一脚便踹在了卢克让的小肚子上,卢克让只觉得肚子里七荤八素的,就想往外吐点什么,可是他跟李粟子刚刚回来什么都没吃,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 看着卢克让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陆三郎哼了一声:“这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可是他不知道卢克自小跟人打架就从不服软,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卢克让猛地冲了上来,伸手便抱住了他。 卢克让本来的想法是抱住他的胸口给他摔倒在地上,可是一上手他就愣在那里了,胳膊处一片柔软,就算他没碰过女人,也上过生物课。这陆三郎分明是个女人。 这种情况,这种身份,怎么看怎么都是九死一生,也多亏他急中生智:“哎呀!”大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打算装死。 陆三郎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面色赤红一片,猛地踹了地上的卢克让一脚:“你起来,装死是不是?” 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三郎,差不多可以了,若是弄出人命来总是不好。”卢克让立刻就听出来这是霍果的声音。 陆三郎要来揍人,霍果肯定要跟着,只是他不认为这个小驿夫敢对陆相公的孙辈出手,自己若是进了屋子让驿站的其他人看到了,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与驿站这些人的关系又要闹僵了,所以一直站在门口,听到都要打死人了,这才忍不住提醒一句。 陆三郎压低了声音:“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说着转身走出了屋子。 “三郎,我说这小驿夫不敢还手吧,你没下手太重吧” “霍果,今天明天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本章完) 第9章 寻求外援 李粟子回来之后看着卢克让躺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又看到他忍不住在偷笑。 “你偷吃狗~屎啦这么高兴?” 卢克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粟子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偷吃狗~屎的时候。”说着李粟子将干柴放在了灶台旁边:“把银钱还回去了么?” “还回去了。” “那人家为什么还找上门来?” “人家跟咱们客气一下,又把银钱给送回来了,我不愿意贪图小便宜,所以又让他们拿走了。” “呸,瞅你那样子,跟娶了媳妇似的。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别拿了两贯钱就把自己小命卖了。哎?段小谷呢?” “王二叔说他回家去拿银钱了,明日便回来了。” 事情果然不出李粟子所料,到了第二日,又有一位朝廷重臣来到了白马驿,局势愈发地扑朔迷离起来,李粟子不得已只能暗地里告诫驿站的驿夫,这些日子干活的时候小心些,免得招惹祸端。 这一日到了天黑的时候也没见段小谷回来,卢克让心里隐隐有些担心:“粟子叔,我打算去段小谷家里去一趟。” “你去看看也好,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他别是出了什么事。..”段小谷与卢克让是一个村子的,就算段小谷受了伤,这段路程两个时辰也够了,到现在也没回来确实让人有些担忧。 卢克让决定简单吃了些东西,走出了驿站奔着村子而去,到了村子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段小谷的家里:“富贵叔在不在家?”隔着篱笆门卢克让大声喊着,不多时一个黑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谁啊?” “富贵叔,我是卢克让,小谷回来了么?” “没有啊,小谷在吕家干活,还没回来呢。” 听到这话卢克让心里一沉,脸上倒是没露出太惊恐的表情:“要是小谷回来了你就让我去驿站找我一趟,我找他有点事。” “好。” “那富贵叔我先回家了。” 卢克让有些不知所措,段小谷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失踪了,这个时代又没有报警这种手段,只能依靠自己去找了。 想到这里他又奔着驿站的方向走去,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段小谷因为受伤晕倒在回家的路上,若是别的原因估计很难找回来了。 卢克让来回走了三个时辰,脚脖子都快走断了也没有发现人影,眼看天渐渐亮了,路上也有了一些人,卢克让开始向周围的人打探有没有曾经见过段小谷。.. 直到将近晌午的时候还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赶回驿站,这一夜水米未进,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确实也有些撑不住了。 李粟子听说了这件事想了想:“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回家,这么短的路程不可能没有痕迹,就算是被人绑走了也肯定会有人看到,况且贼寇肯定不会绑他,要不出来银子还得管他吃饭。你不要太过担忧,他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弄银钱,过两日也许就回来了。” 事到如今卢克让也只能安慰自己,段小谷去想别的法子了,暂且将这事放在一旁。 驿站的活计越来越忙了,半个月的时间,又有七位大臣住进了这所驿站,所有的驿夫夜里只能睡两个时辰就得起来干活,才能让这些官员有住的地方,而且看起来这个势头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驿长,咱们的斧头又坏了两把,再不买新的,这活可真干不完了。” 李粟子挥挥手:“朝廷给的银钱都花光了,哪里还有银钱买斧子?”他这话说得倒也理直气壮,毕竟两贯钱的窟窿已经填上去了,总不能把自己家的银钱搭进去。 卢克让这些天白日里干活,大清早还得被戚老丈揪起来练武,眼皮都快睁不开了:“粟子叔,朝廷要在这儿建新朝廷不成?怎么把朝里的大臣弄到这儿来了?” “小点声!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掺和朝廷的事情。” 卢克让揉了揉眼睛:“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困死了。” 段小谷到今日还没有消息,劳累的生活让卢克让也没功夫想太多,只能盼望他能逢凶化吉了。 就在这个时候霍果走了过来,伸手递过来两贯钱:“陆公说了,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这两贯钱让你们买些肉食补补身子。” 驿站人越来越多,驿夫都感觉出来了不对劲,更别说这些混迹朝堂的大臣们,在陆公看来,现在银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不如拿出来发挥一下作用。这些驿夫管不了朝廷的事情,但是将来没准有什么用处。 李粟子赶紧躬身行礼:“我代驿站的所有驿夫谢过陆公,陆公若有什么吩咐,我们绝不推辞。” 霍果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开了这里,李粟子赶紧招呼人用这些银钱修斧子和手锯,顺便买些肉食回来给大家伙补补身子。 而在陆公的屋子里,一个中年人咳嗽一声:“陆公未免太过小心了,咱们这种身份,何必跟那些泥腿子扯上关系?” 陆公呵呵笑了一声,倒是并未生气:“文和,咱们现在可不比当年了,随时都要被刀斧加身,还摆什么世家大族的架子,徒惹人耻笑。” “我倒不这么认为,他朱忠想要篡权也得问问我们几个家族同不同意,没有我们给他撑腰,他就算是做了乱,还不是下一个安禄山和黄巢么?” 陆公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初你们可以一挥百应,现在可不成了,要不然何至于到了这白马驿之中,难道朱忠的心思大家不懂么?” “我崔远生是大唐的人,死也是大唐的鬼,他朱忠想要动我的心思,算他打错了算盘!” “文和,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遇事这么暴躁,咱们要守护大唐,凭借咱们几个人的能力是不够的,咱们都是文人,朝堂上辩驳还行,论起拿刀子杀人,还不如外面的那些驿夫。” “陆公的意思是?” “咱们必须找外援,只有军伍在一侧拱卫,朱忠才不敢动手!” “现在天下间还有谁能敌得过朱忠?” “晋王!” (本章完) 第10章 在下李振 转眼间已经到了五月底,白马驿已经容纳了近三十位朝廷重臣,这些重臣本来都是被贬去各地为官,却又在半路接到了圣旨聚集到了白马驿,白马驿已经有个村落的规模了。 朝廷的银钱早就花光了,四月的时候,李粟子就去去找陆公说明情况:“当初朝廷发下二十贯银钱让我等修建三十间房屋,如今三十间房屋已经远远不够,还请陆公做主。” “这件事怪不得你,我来解决。” “我代驿站所有驿夫谢过陆公大恩。” 这天晚些时候霍果便让人送来了银钱:“这是二十贯钱,尽管拿去修建房屋。” 五月初的时候,有位官员家中的小郎君走丢了。李粟子很着急,把驿站所有的驿夫都着急了起来帮着寻找,找了一夜都没有踪迹,说要去报官,可是被那官员的管家拦了下来:“此事家丑不可外扬。” “粟子叔,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卢克让没跟着去寻找,在驿站中看出了奇怪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 “他们自己家里人好像不怎么着急。” “胡说八道,我回去睡觉了。” 过了没两日,又一个官员家中小郎君走丢了,这一次李粟子让所有的驿夫前去寻找,自己留在驿站,果然如卢克让所说,这官员的家人并没有着急的模样,家中的仆役和卫士寻找也都是心不在焉。.. 又过了两日,又一个官员家中的小郎君走丢了,李粟子摆摆手:“王二郎,曲五郎,你们两个每人带五个驿夫去帮着找找。” “驿长,贵人家里的小郎君丢了咱们驿站就派这么点人,是不是有些得罪人?” “我是驿长你们是驿长?按照我说的办!” 回到自己的屋子,李粟子低声骂了一句:“这哪儿是人走丢了,分明是保活血脉呢!” 卢克让想的却是不知道陆家会不会把那个“陆三郎”送走,想起已经有好些日子都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会不会突然被人送走。 “粟子叔,你说驿站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门口那条狗都看出来了。” “咱们会不会被人一起杀了?” 李粟子撇撇嘴:“哪个朝廷都需要驿夫,只要你不乱跟那些官员攀亲戚,好好干你的活,没人害你,一个吃粟米饭的驿夫,天天做着当国公的梦。” “粟子叔,我觉得最近你的嘴变毒了。” “这还是为了提醒你别自作主张,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现在就算有个官员站出来说把万贯家产连带女儿一起许配给你,你都不许要听到了没有?” 卢克让听到这句话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没答应人家吧?” “粟子叔你在胡说什么,赶紧点火做饭了。” “过了这阵,我就给你说亲,现在驿站的这些官员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是烘干的柴火,一把火都没了,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知道了。” 六月如期而至,这个时代用的可不是后世的公历而是农历,天气已经热得所有人不想出门了,卢克让每日都要去三趟马棚,用凉水泼洒一遍,免得马棚的马被热死。 驿站之中只有两口井,用水的人多,卢克让不愿意苦等,便挑着担子去河边挑水。 这些日子他每隔两日就要回家一趟给家中的水缸挑满水,阿娘年纪大了,只能用木盆往家里端水,要端满一缸水最少需要两个时辰,确实是太难了。 这一日卢克让又挑着水桶来到了河边,跟着戚老丈学了几个月的功夫,身体素质可是强了不少,挑上两三趟水除根本觉不出累来。 卢克让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无袖的麻布衣服,李粟子已经骂了他两次了:“这么热的天,光着膀子也没人管你,不怕闷死你?”但是卢克让可怕遇见“陆三郎”,少年心中的骄傲让他不愿意光着身子对着一个女子,只能让自己阿娘做了这个麻布衣服。 正在挑水,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这位郎君,敢问白马驿可在附近?” 卢克让头都没回:“往西走,走上三里路就能看到驿站了。” “这位郎君是哪里人?” 卢克让这才回过头,一看是个书生打扮的人,只是这么热的天,一身书生袍子,怕是要被捂出痱子来:“我就是附近人士,你若是不认路,一会儿我带你过去,我就是白马驿的驿夫。” 那个书生明显来了兴趣:“这位郎君,最近驿站之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卢克让心中可有了些防备,这句话问得就不怀好意,他将担子挑在了肩上:“大事?有啊,好多人的小郎君都丢了找不到了,这世道不太平了,拐卖小郎君的人也多起来了。” 读书人拱拱手:“在下李振,字兴绪,祖籍西域,来中原求学,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 看着人家这么客气,卢克让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放下身上的担子:“在下卢克让,还未及冠,没有字,滑州人氏。” “卢大郎好健硕的身躯,为何不去从军?做个驿夫未免暴殄天物!” “家慈老迈,不敢远离。”卢克让也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这人一上来就问驿站的情况,又折节下交,实在是令人起疑。 也怪不得卢克让多疑,若是在后世这种情况都得让人怀疑,这个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时代,一个衣着华丽的书生对一个驿夫自称在下,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原来卢大郎还是位孝子呢,我奉了朝廷的旨意要去办差,途径白马驿要在此借宿,不知卢大郎可否带路?” “请随我来。”卢克让挑起了担子,在前面引路,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驿站门前。 “粟子叔,朝廷有人来投宿。”卢克让不知为何,与此人待在一起十分难受,很想赶紧摆脱他。 “卢大郎,我与你一见如故,等我安置好了再去找你细谈。” “李郎君还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吧,我还要挑水,有时间再闲聊不迟。” 李粟子走了过来:“这位郎君可有朝廷的信物凭证?” 李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牌:“请驿长查验。” “原来是贵人到了,还请随我来。” (本章完) 第11章 梁王到 “卢大郎,你读过书没有?” “李郎君,我正在挑水,说话容易岔气。..”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参军,有句诗不是这么说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千户侯!” “是万户侯。” “你看,我就说你读过书。是不是科举没考上?” 卢克让将身上的担子放在地上:“李郎君,我不知道为何你要缠着我,若是朝廷教给你什么差事,你去办就是了,我想我这种身份应该入不了朝廷的法眼吧?” “我知道你科举没考中对我们这些做官的人有看法,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这不是终于熬出来了么?驿站之中除了一些田舍汉就是一些老木头,十分无趣。” “我也是田舍汉。” “你不同啊,你是读过书的,咱们两个应该能聊到一块去。” “李先生,我看你也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了,怎么说话办事还跟个童子一般?” “稚心难得。” “”卢克让被噎得无话可说,重新挑起了地上的扁担,奔着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卢克让一边灌水,一边问了一句:“李郎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李振一看卢克让主动跟他说话了,十分开心:“你想问什么?” “这么热的天气,你还穿着这袍子,不热么?” “没有法子,脱了袍子人家就会说我有辱斯文,我本来书就读得不好,若是再辱没了斯文,朝中的那些同僚更加看不起我了。” “被别人看得起很重要么?” “在我看来,最少比身子舒服重要多了。” 自这日起,卢克让也和李振说些闲话,两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关于李振在朝廷的事情卢克让一句话也没有问过,关于驿站那些大人们的事情李振也没有向卢克让问过。在卢克让看来,这个时节到这驿站来的,不是被朝廷贬官等候处置的,就是来处置人的,很明显李振不像前一种。 “李郎君,你如此轻浮不怕你的上官不喜么?”这一日李振突然脱掉了身上的袍子跳进了水中,卢克让在水边开口问着,只是看到李振后心密密麻麻的痱子,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忍。 “日日都在别人的眼光中做事,好不容易没人能看到我了,我也自在一些。” “李郎君祖籍西域,怎么会戏水?” “曾祖父那一辈,安禄山叛乱,平定叛乱之后便迁居中原了。” “看不出来,李郎君还是将门之后。” “你呢,卢姓可是个大姓,你不会跟朝廷那些姓卢的大官是亲戚吧?” “天底下姓卢的这么多,我若是跟大官能够攀上亲戚,何至于在这里做个驿夫。” “也对,你读过书,若真是卢家的子弟,肯定不会来做这种行当。卢大郎,明日我便不来与你挑水了。” “该去办正事了吧?” “你猜的不错,若是以后有机会可以来长安找我,荣华富贵我不敢保证,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是能够做到的。” “那我先谢过你了。” 第二日李粟子突然拉住了要去挑水的卢克让:“今日让别人去挑水,你跟在我身旁,无论出了什么事不要多嘴。” “出什么事了?” “刚刚接到急报,梁王来了。” 梁王朱忠,本名朱温,因叛黄巢降唐,赐名朱忠,天复三年于凤翔迎回唐昭宗,进爵梁王,加赐“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 传闻梁王杀人不眨眼,留在这里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了脑袋,李粟子恨不得让卢克让回家去休息,但是驿站人手本来就不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李粟子也不好做的太过分。 卢克让对于朱温这个人没什么了解,虽然看过几集动漫,但是动漫上的事情没法当真,他还真能找李星云浪迹天涯不成?只能倍加小心,不要被这历史上的大人物拿来祭旗。 李粟子带着卢克让站在驿站门口,直到临近午时的时候才看到远处的人影,只是驿站内的大臣一个出来迎接的都没有,看起来对抗的心思很明显。 梁王的仪仗很气派,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看得出来都是骄兵悍将,一股凶悍的气势扑面而来。 到了近前,李粟子赶紧带头跪在地上:“白马驿驿长李粟子带驿站驿夫见过梁王。”虽然唐朝的跪拜之礼不是很多,但是这种迎接的场面,双方地位差距太大,还是要跪下表示恭敬的,况且在李粟子的眼里,这位和当今的陛下怕是也相差无几了。 “免礼!”梁王坐在玉辂上面:“只有白马驿的驿夫么?”玉辂便是皇帝出行的马车,这马车的四周并无帷帐,他自己就能看得出来驿站门口究竟跪着谁,这么问明显是有些不满。 旁边的一个亲随赶紧回道:“是。” “好,很好。”说着梁王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白马驿驿长何在?” “在。”李粟子双腿都有些发抖了,还是跪直了身子。 “我要借用你这白马驿的驿堂可否?” “梁王请用。” “摆驾驿堂。” 只见队伍之中出来几队人马,迅速占领驿站四方的哨楼,向下面摇了摇旗示意没有危险,大队人马才开始进门。 李粟子带着驿站的驿夫跟在大队人马后面,等梁王进了驿堂之后,才站在驿堂外面听候吩咐。 不多时,一个卫士走了出来:“驿长何在?梁王要见你。” 李粟子拍拍卢克让的肩膀,转身走进了驿堂之中:“拜见梁王。” “外面都拜过了,不用多礼了。” “谢梁王。”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为国办事,不敢言苦。” “那些人还算老实么?” “这下官只负责这些大臣的衣食起居,并未探查这些大臣的情况。” 梁王面容似笑非笑:“就依你的直觉,这些人算是老实么?” 李粟子知道无法含糊其辞了,只能硬着头皮:“这些大人很忙碌。”这种情况下要站队,他宁愿选择强势的一方。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旁边一个书生看着李粟子的背影笑着问道:“大王何必为难这小小的驿长。” “李振,你才吃了他几天饭,就开始替他说话了?” “臣不敢,只是咱们要解决的事情,本就没有什么道理,那索性不讲道理便是了,否则被束住了手脚,为难的还是我们自己。” “你说得虽有道理,但是有一丝机会,我都想试一试。” 大(dai)王一词出自森林鹿的唐朝穿越指南,可不是出自西游记。除了太子以外,唐朝的王爷基本不会被称作殿下。另外唐朝的帝王都喜欢用我说话,终于不用朕来孤去了,好爽啊。 (本章完) 第12章 夜宴 安史之乱以后,世家大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在寻常百姓眼里,这些人是真正的贵族。..用后世的话来说,他们代表着大唐最先进的生产力,引领着时代的走向。 虽然在梁王朱忠的心中未必看得起他们,但是那些百姓以他们为贵,有了他们的帮助,朱忠更容易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准备晚宴,请他们赴宴。” 整个驿站立刻忙碌了起来,猪羊一只只运来杀掉,看得驿站的驿夫们眼睛都绿了,长这么大他们还没见过有人杀这么多只羊吃肉。 唐朝的律法禁止屠宰牛马,那些达官贵人吃得最多的还是羊肉,倒不是他们遵纪守法,而是实在吃不惯牛马肉,相对来说,羊肉更符合他们的口味。 给梁王和各位大臣准备晚宴,当然要用梁王自己带来的厨役,这些驿夫没什么见识,万一被人收买了在饭菜里下毒,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就算是这样,每当有菜肴出锅的时候,还有几个梁王随身的亲随开始试菜。 驿站的驿夫们闻着肉味吃着自己手里的粟米饭也觉得更香了一些,他们可没有奢望梁王请他们去吃肉,那都是在梦里出现的情景。 驿站的所有官员都接到了梁王的宴请,他们觉得既然朱忠到了这里,再避而不见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在宴席上面说清楚,所以都按时前来赴宴。.. “我与诸位可是好久没见了,当饮满此杯!”说着朱忠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只是在座的人竟无一个举起酒杯来,陆公咳嗽一声:“我等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吃肉喝酒,梁王有什么事尽管明白说便是了。” 朱忠哈哈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还是陆国公痛快,既然如此那我便有话直说了,大唐建国三百余年,传至今日,陛下年幼德薄,天下百姓苦唐久矣,我虽不才,但也算得上能文允武,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不如让陛下禅位与我,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陆公缓缓站起身来:“我大唐立国近三百年,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民,如今不过是时局艰难,太宗皇帝有句话说得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此时正是梁王为大唐尽忠之日,为何会有此不臣之念。梁王若能为大唐鞠躬尽瘁,无论成败,百年之后史书自有公论,您的子孙也必定会以此为荣,也算对得起先帝为梁王所赐之字。” 朱忠点点头:“陆扆,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 陆扆身子有些颤抖:“这么说梁王是同意了?” “我有一个条件。..” “梁王尽管提,若是朝中有人反对,我来替梁王做这说客!” “二十年前,我还在汴州的时候,李克用对我不敬,如今又领兵在外虎视眈眈,若是朝廷能够罢免他晋王的爵位,再号召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等晋王覆灭的那一日,我便向陛下请罪,护我大唐江山!” 崔远猛地站起身来:“你这是痴心妄想!” 朱忠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看,我想要为大唐尽忠,你们这些人却朝秦暮楚,一边想让我替大唐平定天下,一边想联络晋王灭掉我。到最后好处都让你们占尽了,让我们这些武夫去何处伸冤?” 陆扆赶紧安抚道:“您是先帝最依仗的忠臣,我们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朱忠本来都将酒杯放在了嘴边了,听到这句话又放下了酒杯,挥了挥手,身边的亲随递过来一封书信,朱忠冷哼一声:“那这封给李克用的书信难道不是你们写的?我确实是先帝最依仗的忠臣,可我却把先帝给杀了,这世间的事情总让人无可奈何。”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独孤损站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狗贼,先帝待你甚厚,你却做出如此畜生之举,简直枉为人臣!” “唐朝的皇帝喜欢受制于宦官,让人寒心。连皇帝的登基甚至更替都被宦官操控,你们这些人难道就不觉得屈辱么?宦官一次又一次挟持皇帝逃离都城,你们在做什么?还有你们所谓的五姓七宗,世家大族,没有令人敬畏的品格和能力,却能数次出将为相,连阉竖和白面郎君都能操控皇帝,我凭什么要将他们当成君父供养?” 陆扆咳嗽一声:“朝局艰难,确实有我们的责任,梁王有什么不满也该跟我们提出来,何至于到了今日这一步?” “你们何曾正眼看过武夫,也罢,这朝堂之上一文一武,总要分出来高下来,文官压了武将一头,武将在朝堂上便没了声音。如今武将压了文官一头,你们也得接受这个结果!” “朱忠,你休要得意,今日你就算杀光了我们,我们也绝不会屈服于你。” “哈哈,你们这些穷措大,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却男盗女娼,既然决定要以身殉国,为何还要把家里的儿郎送走,如此看来你们对大唐的忠心也有限啊!”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心中一凉,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朱忠又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还没等他们说话,朱忠接着说着:“听闻白马驿走失了不少小郎君,我很着急,这些可都是世家大族的宝贵血脉,怎么能随便走失了,所以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找,终于把他们都找了回来。” 听到这话,大臣中有些年纪大的眼前就是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这一下可真是被人断绝了后路了。 朱忠哈哈笑着:“我看诸位也不想坐在这里吃肉喝酒,不如去院子里看看,你们家中的儿郎可否找回来了?”说着当先站起身来,迈步向外面走去。 诸位大臣被逼无奈,只能随他走到了驿站的院中,只见下面站着十几个十岁出头的小郎君,一个个灰头土面,十分狼狈。 “听闻这些小郎君都是被人拐卖,所以我已经将拐卖他们的人悉数杀了,诸位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能被选出来护送自家血脉的人,都是这些大家族中最忠心的死士,只是这些大臣如今有苦难言,只能咽下这苦果。 “梁王救人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不知诸位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梁王,你不要逼人太甚!” “咱们都是体面人,何必把脸面戳破?” (本章完) 第13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朱忠看着漫天的星辰:“你们想要一个安定的天下还是想要一个混乱的大唐?” “朱忠,你休要得意,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谋朝篡位,没有人会与你同流合污的!” “哈哈哈,崔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谁不认同,我将他们杀了便是,杀到最后,所有人都会认同。..” 陆扆慢慢走到了朱忠的面前:“赵高指鹿为马,大秦二世而亡,梁王也想落到如此下场么?” 朱忠慢慢攥紧了拳头:“这正是我要问陆大人,不瞒陆大人说,这些人之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也就是你还有个文人的模样,这天下姓不姓李真的有这么重要么?我要打造一个盛世,让百姓都能吃得上饭,难道不比维系李唐天下更加重要?只要你们都支持我,我保证,十年之内,天下太平!” 陆扆呵呵笑了笑:“不得不说梁王开出的这个条件很诱人,可惜陆家世受皇恩,陆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就此反了唐,对不住先帝也对不住列祖列宗!” “陆公,真的要两败俱伤么?”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说着陆扆转过了身子:“若有一日梁王一统天下,还望梁王不要忘了今日豪言,让天下黎民过上安定的生活。” “慢着!”朱忠举起了拳头:“陆公,你知道的,今日你们必须要做出抉择,为了让你们做出抉择,我不介意用些肮脏的手段!”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说着陆扆竟然坐在了地上:“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出来吧。” 朱忠一摆手:“把他们拉过来!”手下的卫士立刻将那些十岁孩童拉到了众人近前,朱忠伸手一指:“给你们十息的时间,十息之后,这些孩童便会人头落地!” 周围的驿夫都吓傻了,赶紧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暗自发誓今日无论出了什么事绝不迈出大门一步。李粟子因为是驿长还得在此听命,他拼命向卢克让使着眼色,想让他赶紧回屋,谁知道卢克让像是没看到一般,直愣愣的立在了那里。 卢克让想的便是,若是朱忠有意杀人灭口,别说躲进屋子里,就是逃出驿站外都不见得有用,若是朱忠无意动手,站在这里也无妨。况且在卢克让心中,他还没有看到“陆三郎”,绝不能走。 听到朱忠的话语,十几个大臣站了出来坐在了陆扆的身后:“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十息一过,朱忠没有丝毫犹豫,那些孩童立刻被身后的卫士砍下了脑袋,可惜他们孩童刚刚懵懂,还未曾见过世间的荣华就被朱忠砍掉了脑袋。.. 卢克让心中也是一颤,从书上看到别人被砍头,到亲眼所见砍头还是有区别的,残忍的景象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内心生出恐惧的情感。但他还是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血腥的气味仿佛助长了朱忠暴虐的情绪:“把诸位大臣的亲眷都拉出来!” 一时之间驿站之中鸡飞狗跳,有些官员的卫士挥起了手中的武器对着朱忠的人马,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落得一个乱刃分尸的下场。 朱忠近旁的那些官员一个个临危不乱,依次坐在了陆扆的身后,嘴上也念着屈原的那首离骚:“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看到此景卢克让也不禁有些动容了,这些官员虽然可能有各式各样的缺点,但是面临国家危难时刻的抉择时,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屈服。 这些世家大族很骄傲,他们总是认为他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脉,俗语都说,言贵姓者莫如崔卢李郑王。正是因为骄傲,他们不屑于为了保性命出卖大唐,自南北朝开始他们便是望族,并非是大唐给他们加冕的荣耀,甚至盛唐之时,君王一度打压这些名门望族。但是这个时候让他们以此为由选择背叛大唐换来苟活,他们非常不屑。 不得不说唐人还是有一身傲骨的,这让卢克让想起了后世听到的一个故事,传闻清朝入关的时候,钱谦益和夫人柳如是决定投江殉国,可惜到了投江的那日,钱谦益以水太凉为由放弃投江。眼前这些唐人根本不需要如此卑劣,他们只需借口保护家族血脉就能活命,可是没有人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活命。 “我与你们同朝为官多年,可不想让你们家人血流成河,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陆扆轻轻笑了笑:“梁王,成就霸业者可不能这么优柔寡断,我等清白之人,愿为忠义之名而死,死得其所!” 这些官员家中的男丁都被压到了近前,朱温看了看在座的诸位官员:“真的不后悔?” “虽九死其犹未悔!” “杀!” 一颗颗人头落在了地上,四周火光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昼,在卢克让眼里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大王,这些人家中的女眷如何处置?” “罚没为官奴婢。”朱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疲色,他没办法征服眼前的这些文官,就算是征服了他们的肉体,也无法征服他们的灵魂。 不得不说,朱忠还是比较有底线的,虽然有些愤怒,也没有起当众让人侮辱这些官员家中女眷的心思。 “那这些官员” “李振,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来办吧。” “臣以为,这些人自诩清流,却只顾自己生前身后名,丝毫不顾天下黎民苍生,如此清流,于国无益,于朝有害,不如将他们缢死,投入黄河之中,让他们永为浊流,也让天下读书人看看,文臣应该做的可不是独善其身,而是兼济天下!”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朱忠有些兴致索然,以前他杀人的时候,那些人临死之前或卑微乞活,或屎尿横流,都能让他感受到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感,但是今日他才发现,他掌控不了这些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挫败感。 走了两步他又咳嗽一声:“你过来。” “大王吩咐。” “陆扆这个老家伙是个忠臣,他家的女眷不要充作官奴婢了。”朱忠很清楚自己手下都是什么德行,这种身份罚没为官奴婢肯定会被手下那些家伙想法设法弄到家里去糟蹋一顿,毕竟他手下大多数人可是出身黄巢义军,心中没有这么多礼义道德。 李振咳嗽一声:“万一跑到别的地方,怕是会死灰复燃。” “就在这白马驿挑个驿夫嫁了吧,好歹也是良家子,能平安活着已是荣幸了。” (本章完) 第14章 执意 卢克让自然不知道梁王近旁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只觉得万分庆幸,陆家的女眷只是罚没为官奴婢,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大不了自己再凑一大笔银钱买回来就是了。.. 可惜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按照大唐的律法,奴婢分为官奴婢和私奴婢,官奴婢之中有才能的要到掖庭也就是皇宫当差,没才能的也要在司农给朝廷种田纺织,不可能被买到,能交易的只是私属奴婢。当然若是能讨得陛下欢心,没准会赐给你几个官奴婢示以恩宠。 李振先是派人处置了院中的这些大臣,他对这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朱忠有些挫败是因为他不是文人,对读书人表现出来的气节总是怀有敬意,而李振本身就是文人,对这些枉读圣贤书,却无孔孟之仁心的伪君子一点好感都没有,当即让人将清海军节度使独孤损、右仆射崔远、吏部尚书陆扆、工部尚书王溥等三十余人缢死当场,投尸于河。 看着李振在场中指挥,李粟子心道一声好险,原来此人竟是梁王亲信,幸亏这些日子没有露出对梁王的不满之情,否则今日可未必能够逃过一劫。又想起陆公平日的好处,看着陆公横尸当场,心中又是一丝不忍。 卢克让本想着等李振闲下来的时候去找他以寻求帮助,总不能让那“陆三郎”真的被充作官奴,就算是不了解事情,他也知道一旦入了奴籍很难脱离了,世世代代都要为奴为婢。.. 谁知道还没等他找上门去,李振直接找到了他的门上来:“卢大郎,你们驿站之中可有未曾婚娶之人?” 卢克让心中一愣,心说难道杀完人还要做法,怎么还跑来找童子呢:“李郎君,你找这未曾婚娶之人做什么?” 李振想了想这事情总归也瞒不过卢克让,压低了声音:“陆扆那老家伙有个孙女,梁王不愿让她没入奴籍,想给她找个驿夫嫁了。” 卢克让仿佛被天下掉下来的金元宝砸中的感觉,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我,我还未曾婚娶。” 李振摆摆手:“谁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 “为何不可?”卢克让的感觉仿佛是刚飘到云端,正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结果一脚踏空掉入万丈冰窖之中。 “卢大郎,不瞒你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可是要建功立业的,再加上咱们两个一见如故,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帮你一把,所以你绝对不能娶这个女子!”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卢克让现在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你想啊,陆扆被梁王所杀,他与梁王注定是势不两立的两方,你若是娶了他的孙女,让梁王怎么看你?到时候只怕你在我朝再无出头之日。”看着卢克让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振仿佛明白了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为国效力,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到时候别说是一个落魄国公的孙女,当朝国公的女儿都能娶到!” 卢克让向前走了一小步:“李郎君,当初我欠下巨债走投无路,多亏了陆家的娘子拿出银钱,我才没有被人变卖为奴,若是此时弃她而去,纵使她不说,我难道不会心怀愧疚么?” “怎么能叫弃她而去呢?她现在这种情况,找个驿夫嫁了还能落一个良家的身份,若不是大王开恩,她现在已经落入奴籍了。她的家族已经灭亡了,若是不在此嫁了人,回到了长安难道有她的好果子吃么?那些与她家族有过恩怨的官员又会如何折辱于她?” “既然如此我更要娶她,这个驿站之中再也没有比我合适的人了!” “卢大郎,你可想好,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李振毕竟与卢克让无亲无故,眼看他如此坚持,也不愿意再坚持,再说卢克让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也就不值得他将宝压在他的身上。 “我想好了!” “那我先恭喜你了。”说着李振面色变得冷淡了一些,转身走出了屋子。 不多时李粟子走进了屋里来:“想不到真被我不幸言中了。” “粟子叔,你,你都听到了?”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娃娃是个情种啊。” “你骂我吧,我知道我不成器,让你们失望了。” “放屁,你这辈子也许做了不少错事,但是这一件,没有错。” 说着李粟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在孙铁匠的门前,咱们被逼成了那个样子,若不是人家出手相救,现在你没准都成了别人的奴仆了。这个恩情咱们不能当做过眼云烟,陆公的事情我是没有法子,如今你有了机会若是不救人,那才真是猪狗不如!” 卢克让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救人,李郎君让我帮她在驿站里选一个夫婿!” “你就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你觉得是刘一手合适还是孙瘸子合适?这驿站之中未曾婚娶的除了你都是废人,若是嫁入了他们家中,才真是作孽了。” 说着李粟子走到了跟前:“再说了这件事的好处可不止这一点,你既然娶了陆家的娘子,梁王指定也不会重用于你。卢大郎,别怪我不看好你的前程,如今到了乱世,就算梁王有能力统一天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这点微末的本事在乱世之中难以苟活,不如安分在家里待着,给你阿娘养老送终。” 卢克让挠了挠头:“我刚刚可没想这么多。” “哼,我当然知道,当初我娶媳妇的时候,可是三天没睡着觉。” 李振走出了卢克让的屋子,正迈步往自己的屋子走,一个人迎面走了上来:“末将见过李学士。”李振抬眼一看,原来是李唐宾的骑将严郊,赶紧还礼:“严骑将有事?” “嘿嘿,我有一事想求李学士答应,李学士一定得答应我。” “严骑将尽管说什么事。”说实话李振根本看不起这个严郊,他所敬的是李唐宾,因为严郊是李唐宾的心腹,所以给他几分薄面。 “我听闻大王让你将陆家的娘子许配给驿站的驿夫,我看这驿站的驿夫粗鄙不堪。不如将其许配与我,也算是门当户对。” (本章完) 第15章 成亲 李振眉头挑了挑:“你偷听了大王与我的谈话?” 严郊吓了一跳:“末将不敢,只是偶然听到,只是觉得陆家的娘子嫁给这些田舍汉着实有些可惜,所以才冒死进言。..” “既是冒死进言何不去找大王?”李振已经明白眼前这又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无心与他废话,转身就要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李学士,你听我说完。”严郊眼看没说服李振,赶紧拿出杀手锏:“以后军中有什么风声我都先通知李学士一声如何?” “严骑将,大王已经明着说了,要将陆家的娘子嫁与这驿站的驿夫,你难道想违抗大王的命令不成?” “属下不敢!” “哼!”对于这种货色,李振连浪费口水的心情都没有,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看着李振远去的背影,严郊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声:“穷措大,你不帮我我自己想法子!等有一日我成了大将军,第一个把你给宰了!” 第二日梁王便带领大军反回朝中,如今朝中的反对势力被他一扫而空,他得马上回去稳固朝堂,李振留下了一道梁王的旨意也匆匆离去,临行之前他无奈地掏出了一块金饼:“本想带你去看看更大的天下,如今也没什么机会了,这是送你的,有缘再见吧。..” “多谢李郎君抬爱,此生必不忘郎君大恩。”卢克让说这句话李振并未放在心上,一个毫无前途的驿夫,别说是报答他的恩情,以后两人怕是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会有人留在这里看你们成亲之后去向梁王复命,你不要自作聪明,害人害己。”李振突然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卢克让眼前一愣,紧接着冲着李振重重行了一礼:“李郎君,大恩不言谢。” “后会有期。” 大队人马立刻撤出了白马驿,昨日还热闹非凡的白马驿立刻显得有些冷清,几个宦官站了出来:“梁王旨意,令白马驿驿夫卢克让与陆蓁蓁即日完婚,不得有误!” 驿站这些驿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了这话都有些不知所谓,以前这朝廷不是赏银钱就是罚杖打,什么时候还管起他们成亲的事情了? 李粟子赶紧站了出来:“这位上使,明日是良辰吉日,不如” “我们还得在这儿等你不成?”领头宦官的嗓子很尖,说出话来让人十分不舒服:“梁王的旨意是立即成亲,你想抗旨不成?” 这几个宦官本来被留在这里就一肚子不乐意,若是留在城里好歹还能收些孝敬银钱,这小小的驿站穷得叮当响,恨不能早点回去复命。 “就按上使说的办。”李粟子一挥手:“你们两个,去将卢克让的阿娘接过来。你们两个,去城里买些红布和喜烛。你们几个带着自家的婆娘一同去置办彩礼,刘二郎,你去村子里找胡先生,让他来一趟驿站,写一份通婚书。田大郎,去村子里将王婆请来。”王婆可不是水浒传的干娘,而是村子里的媒婆。 说完他看了一眼卢克让:“这大婚有些仓促,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就一起办了,就算是八字不合也没法反悔了。” 卢克让点点头:“一切都依粟子叔。” 晌午过后办事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卢克让的阿娘是一头雾水,一开始一直对去接她的人说是找错人了。来到了驿站之后听闻了这件事倒是喜笑颜开,儿子娶得是个富家女子,虽然落魄了,那也是大家小姐,祖宗脸上有光,而且听说是朝廷的王爷亲自赐婚,就不在意为何六礼要在一日进行了。毕竟人家梁王都派了使者前来观礼,总不能让人家使者等上半年吧。 驿站的这些人可是忙的昏天黑地,所幸梁王起驾的时候,许多肉食都没有带走,梁王还派人赏赐了李粟子一些银钱,以嘉奖他这些日子的辛苦,这一次卢克让成亲倒是搭进去大半。 本来卢克让说要用李振送给他的金饼,但是李粟子说,这玩意金贵,那是乱世保命用的,让卢克让的阿娘将金饼贴身缝了,以备不患。李振这块金饼有五六两重,卢克让的阿娘很快就缝进了卢克让贴身的衣物里面。 由于女方那边没有长辈,李粟子只能充当女方的长辈,才让六礼顺利进行。王二郎充当男方的长辈前去李粟子屋中提亲,也就是纳采和问名,手里还提着一只大雁,接着王婆开始交代双方的名姓与八字,胡先生掐指一算,说了一声八字相合,吉。纳彩和问名算是过了。 其实这一关也是将就了,毕竟胡先生是教书先生又不是阴阳术士,卢克让和陆蓁蓁成亲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也就请胡先生说句吉利话,算是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 王二郎带着驿站中两个俊俏的儿郎,带着通婚书又一次来到了李粟子的屋子里,将通婚书交由李粟子,准备好的彩礼也都送到了这里,李粟子拿出答婚书给王二郎带走,纳征这一关也算是过了。 接着王婆带着一只大雁到了李粟子屋中:“夫家决定今日未时成亲,不知可否?” 李粟子连忙点头:“唯命是听。”这就是请期。 未时开始了六礼的重头戏,亲迎,也就是后世说得迎亲。队伍从驿站为卢克让准备好的一间新屋子开始,奔着李粟子的屋子而去,这个时候驿站那些驿夫的婆娘就会扮演女方的亲戚,堵在门口。 卢克让满面春风,心里想的都是娶新娘子的美事,那里料到刚迈步进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木棒。吓得他立刻退了几步。 “女婿被打跑了,新娘子不嫁了!”里面立刻传来了阵阵哄笑声。 王二郎一巴掌拍在了卢克让的后背上:“不许躲,娶亲哪儿有不挨揍的,去!” 卢克让硬着头皮,心说后世也没见别人娶媳妇的时候挨揍啊,这都是什么规矩。 往前迈了两步,又是一阵棍棒交加,好在卢克让这些日子练武,没被人家揍趴下,不然以后在驿站里可有笑话听了。 这边打累了,端上来了一碗酒水:“请女婿尽饮此杯!” 卢克让还以为是规矩,抄起来就喝得一干二净,那边立刻又准备了一碗:“请女婿尽饮此杯!”卢克让愣了一下,端起来又喝了一碗。 周围立刻哄堂大笑起来,李粟子也有些忍俊不禁:“人家别的新郎君都是推三阻四不肯喝,你倒是实在,喝起来倒是没完了,夜里还入不入洞房了?” (本章完) 第16章 洞房之中 一行人接了新娘子,来到了驿站西南角为卢克让准备的新房子里面,王二郎压低了声音:“别人家都会准备青庐和百子帐,咱们来不及准备了,只能在屋子里凑合了。” 进了屋子,一对新人行了礼喝过了合卺酒,驿站的众人便都退了出去,关上了屋门,到了院子里去参加喜宴。 卢克让跟着他们忙活了大半日的功夫,又凭白挨了一顿打,喝了两碗酒水,只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恍惚之间,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稳了稳心神向四周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蓁蓁的脸上已经淌满了眼泪。 看到此景,卢克让忽然想到了后世看过的水浒传,扈三娘一家白日里被李逵杀得干干净净,待到了上山,宋江前脚让自己父亲认了扈三娘为义女,后脚便将她许配给了矮脚虎王英,书上说一丈青见宋江义气深重,推不得。两口儿只得拜谢了。 卢克让当时便觉得推不得这三字甚是无奈,一个女子在父兄的宠溺下平日里也喜欢舞刀弄棒,可是一夜之间家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纵使矮脚虎王英五短身材,好色猥琐,扈三娘早已被吓破了胆子,又如何敢推辞? 此情此景正如彼时彼刻,陆家家男丁被杀得干干净净,只留陆蓁蓁一人被朱忠赐婚给了一个驿站的驿夫,对于她来讲,这番境遇不啻于一脚踏进了万丈深渊,别说陆蓁蓁年纪不大,就算换个成年男子一夕之间也未必能够受得了这番打击。.. 卢克让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找到了木盆,用里面的温水洗了洗脸,算是清醒了一番,迈步向着陆蓁蓁走去。 “你,你别过来”昨夜陆扆前去赴宴,谁知一去不回,刀光剑影之下,陆家的人还有霍果都被杀了,她还未缓过神来,便得了旨意被嫁给了驿站的驿夫,至于嫁的人是谁她都没有听明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满怀敌意地看着卢克让。 卢克让也知道,这个时候趁人之危未免有些太过卑劣,当即停住了脚步:“对于陆公的事情,我们也没什么法子。” 听到陆公这两个字,陆蓁蓁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你们都是帮凶!” 卢克让挠了挠头:“昨日我确实在场,但是你应该明白,梁王要杀他们这些大臣,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人帮忙。陆公是为了大唐而死,百年之后史书自有公论。” “你们既然知道他是为了大唐而死,为何不救他?你们根本就是跟朱忠同流合污!” 卢克让苦笑着说道:“我们都是驿站的驿夫,别说是手里没有刀枪,就算是手里有了武器,根本不可能是梁王那些卫士的对手。..驿站的驿夫都有父母妻儿,他们都是小人物,总得活下去。” “你”说了一个字,陆蓁蓁又哭了起来。 卢克让一拍脑门,心说自己干嘛要跟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讲道理,这不是吃多了撑的么。赶紧说着:“陆娘子,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的祖父虽然逝去了,但是他一定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陆蓁蓁猛地站起身来:“你是想说让我安心嫁给你吧。”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若是不愿意,等这段风声过了,陆家有什么门生故旧,我送你去便是了。总归我这条命也算是你救下的,我绝不会忘恩负义的。” “你这乞索儿,六礼已成,你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好生可恶,我我打死你!”说着陆蓁蓁猛地扑了过来,对准卢克让就是一拳。 可是陆蓁蓁自昨夜之后到现在除了刚刚那碗合卺酒可以说是滴米未入,滴水未进,这一拳还没挥出去,自己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也算是卢克让眼疾手快,当即伸手揽住了她。 此前见陆蓁蓁都是一副男人的装扮,此时她恢复了女装,又身披红袍嫁衣,在灯下看去美艳不可方物,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便是这种境况了。 卢克让看得痴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在哪里,陆蓁蓁慢慢缓过神来,眼见此景羞涩不已:“你,你放开我。” “我知道你拳脚厉害,可不许胡乱打人了。” “你先放开我!” 卢克让扶她站好,又在旁边那些了糕点和水壶:“你先吃些东西。” 陆蓁蓁发了一顿脾气,情绪平复了一些,低声说着:“我吃不下。” “人是铁,饭是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知道你很伤心,出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卢克让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旁边拿起一块麻布将糕点包好:“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在这屋子里总是有些尴尬,四处摆放的喜烛难免让陆蓁蓁想起自己的处境来,不如出去走走,也许她能好受一些。 陆蓁蓁也觉得这屋子里的氛围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听到这里连忙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着:“这种时候我们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他们忙着吃肉喝酒,咱们悄悄的。”说着卢克让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身衣服:“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换上这一身。” 陆蓁蓁脸色一红:“你,你出去。” 卢克让笑了笑:“我出去可以,你可不要想不开,你若是没了命可没人给你祖父做个见证,到时候朱温的史书写什么便是什么了,你答应我不要做傻事我才能出去。” 陆蓁蓁点点头:“我答应你。” 卢克让悄悄开了房门四处望了望,眼看没人注意,迈步走了出去,在外面轻轻将房门关上,心中倒是一阵后悔:“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大好的良辰美景摆在自己面前,偏偏要做什么君子,现在好了,回不了头了。” 转念又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面对的千年以前的古人,若是还要依靠卑劣的手段才能睡到女人实在是太丢后世人的脸了,等自己找到赵匡胤跟他拜了把子,到时候天下的美女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到这里他又满足地点点头,当今最紧要的还是找机会去找赵匡胤为好,若是等他发迹了再去未免有锦上添花之嫌,要知道同患难过才能真正被赵匡胤看重。 (本章完) 第17章 算命先生说了 不多时卢克让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好了。..”悄悄将屋门打开,陆蓁蓁慢慢走了出来。 卢克让定睛看去,正如第一次见她的那样,只是这身衣服远没有当初那一身衣服华丽,她的面容也不如当初神采飞扬了。卢克让将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陆蓁蓁小点声,指了指墙边,两人贴着墙边往外面走去。 出了驿站的门口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卢克让直起腰来:“幸亏今天驿站的人都在喝酒吃肉,否则咱们可不容易出这个门。”驿站到底不是兵营,遇到这种喜事基本上都在吃喝,毕竟夜里来加急文书的可能性不大,留两个人只吃肉不喝酒也就足够了。 李粟子没敢多喝酒,早就瞥见了卢克让和陆蓁蓁了,幸好那些宦官眼见礼成之后一刻都不愿多待,宁肯连夜赶路也不愿意再多留片刻,卢克让他们出去倒是不会有什么风险,只是心中不知是该骂卢克让蠢笨还是该敬佩他为人做事有古风。 要知道这种良辰美景,如此佳人,换做驿站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早就成了色中饿鬼,偏偏卢克让竟然忍住了,倒真像一个能干大事的人。 卢克让引着陆蓁蓁来到了挑水的河边,将糕点铺开递给她一块:“吃些东西吧。” 陆蓁蓁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确实饿了,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等到吃完了这块糕点,卢克让已经拿出来喝水用的葫芦:“这葫芦就我一个人用过。..”虽然他们就挨着河边,但是想起前两日李振刚在里面洗过澡,卢克让暂时不想喝这河里的水。 陆蓁蓁双手捧在一起看了卢克让一眼,卢克让笑了笑,将水倒在了她的手中,陆蓁蓁喝了两口水,这才开口说道:“你不像是一个驿夫。” 卢克让坐在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为什么这么说?” 陆蓁蓁脸色一红:“我一直都觉得驿夫都是粗鄙之人,那日在铁匠铺子门前救你也不过是因为看你着实有些可怜,再加上陆家对驿站有所求才出手相救的。可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又来的这么猛。若是别的驿夫站在与你相同的位置,我想必已经与他同归于尽了!”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不要紧张,早在昨日出事的时候我便贴身藏了一把利刃,当时我就下了决心,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辱没了陆家的名声。” 卢克让心道一声好险,接着又有些庆幸,心说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若是自己色迷心窍,凭借自己这点微末的本事,毫无防范之下肯定得让陆蓁蓁扎个通明窟窿。 “若是我今日用强,你是不是会一刀扎死我?” “也许吧。” “我只希望你不要太过悲伤,昨日那样的惨剧谁也没有法子的。况且相对于别的大臣的家眷,你的处境可好多了。” “她们怎么了?” “她们部被罚没为官奴婢了,我听闻梁王是因为敬佩你祖父的为人,所以才没让你入了奴籍。”这件事是卢克让猜的,毕竟他也没在朱忠身边,但是所有的女眷都成了官奴婢,独独剩了陆蓁蓁一个,梁王跟陆扆不可能是朋友,那就只能是可敬的敌人了。 陆蓁蓁微微叹了口气:“朱忠要谋朝篡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我的阿翁明知如此仍要站出来阻挡以报先帝大恩,没想到朱忠真的敢痛下杀手。” 卢克让咳嗽一声:“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匡胤的人?” “赵匡胤?不认识,没听过有这个人。” 卢克让挠了挠头,他哪里知道,如今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刚刚六岁,若是想找赵匡胤,怕是将天下翻过来都找不到。 卢克让有些无奈,自己只知道赵匡胤是北宋的开国皇帝,连他的祖籍是哪儿都不知道,这一下可去哪儿找他。 “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哦,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一个算命的,他说我这辈子的富贵在此人身上了。” 陆蓁蓁忍俊不禁:“我阿翁跟我说过了,这世间给人算命的人,十个里面八个都是为了骗银钱的,算命这种事泄露天机,会遭报应的,哪儿有人会为了几枚银钱就把自己卖了。” 看着陆蓁蓁笑了出来,卢克让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等我找到了赵匡胤,就让他杀了朱忠,给你的祖父报仇。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那一日。” “你不用担忧我,我没那么娇弱,陆家的人,哪怕是个女子,也绝不可能轻易屈服认输。” 就在这个时候,路边一队骑兵跑了过去,看那方向应该是奔着驿站而去,卢克让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陆蓁蓁想了想:“会不会是送朝廷加急文书的?” “不可能,这骑兵都有三十个人了,送文书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咱们回去看看。” 陆蓁蓁点点头,两个人来不及收拾地上的糕点,奔着驿站而去。 再说驿站之中,众人正喝得尽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粟子猛地站起身来:“麻三郎,段九郎,准备接朝廷的紧急文书。” 骑兵很快就到了驿站门口,还没等李粟子站出来,领头的将军猛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刀:“今日成亲的驿夫在哪间屋子?” “这位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跳下马来,刀子顶在了李粟子的胸前:“我问你,今日成亲的驿夫在哪间屋子?” 身后的麻三郎赶紧伸手指着:“在那边。” 这个人收回了刀子,迈着大步走向那间屋子:“李振那个穷醋大以为不帮我,我就没法子了?”来的这个人正是昨日求亲不得的严郊。 他身后几个亲信也下了马,跟在了严郊的身后,严郊来到了屋前猛地一脚踹开了屋门:“老子”只见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迈步走回了李粟子跟前:“这里面的人呢?” 李粟子一脸惊讶:“刚刚还在呢,你不信问问他们,我们亲自给送进洞房里去的。” 严郊也没觉得李粟子在撒谎,毕竟这驿站的人又不是先知,自己下马之前他们连自己来的目的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把人藏起来。 但是他的刀子还是抵在了李粟子的胸口:“限你一刻钟之内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老子将你的肚子剖开,挖出心来下酒喝!” (本章完) 第18章 逃亡之路 卢克让刚刚走到驿站门外,便听到严郊大喊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李粟子开口说着:“这位将军,卢克让是我白马驿的驿夫不假,但如今一无旨意,二无罪过,你进来便要拿人便是不合规矩,如今要杀我也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可就算你能逃得过悠悠之口,也逃不过天网恢恢,梁王不会饶了你的。” 听到这句话卢克让吓了一跳,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为何会突然带着人来捉拿自己,难道是李振反悔了? 严郊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你抬出梁王来压我我就会怕了你,今日若是不交出那个驿夫和陆家的娘子,你看我敢不敢宰了你!”他本是李唐宾的部将,当初朱忠怀疑朱珍有异心,派李唐宾前去监视,朱珍就找了个借口把李唐宾给宰了,后来朱忠虽然杀了朱珍,但总觉得对不住李唐宾,不但对李唐宾的夫人大加赏赐,连李唐宾的部将也多偏爱一分,严郊正是因此才没将李粟子的威胁放在眼里。 卢克让听到这话就要进驿站,陆蓁蓁一把就抓住了他:“你做什么?” “你没听到那人是来找我的,我总不能让粟子叔替我受死?” “你是什么身份,值得一位将军亲自出手?若是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奔着我来的。”陆蓁蓁并不知道严郊的身份,只是听李粟子称他为将军,顺口便说了出来。 卢克让愣了一下,转过身来:“你去旁边躲起来,我进去,跟他们说我偷着将你送走了,他们还能杀人不成?” “你是不是榆木脑袋?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跑到哪里去?而且我也不是怕死,既然朱忠下了旨意放我一条生路,他们还敢寻上门来,难道还会留下活口给自己找麻烦么?” 不得不说陆蓁蓁自幼受家族熏陶,政治天赋非常高,当场便将其中的利害分析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既然敢违抗朱忠的命令,那一定会做得非常干净,肯定不会留下活口。 卢克让也有些不知所措了:“那,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带我离开。他们找不到我,便不敢对驿站的人动手,朱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御下极严,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乱世之中脱颖而出。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不敢对驿站的人动手。” 卢克让犹豫了一下:“若是他们真的敢杀人怎么办?” “你若是现在和我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座驿站绝对会鸡犬不留!” 衡量一番之后,卢克让一咬牙:“我听你的。..咱们往哪儿走?” “我不认识这里的路,不过我有个主意,走大路去曹州。曹州在白马驿东南,洛阳在白马驿东北。朱忠忙着去洛阳收拾残局,这些人定是偷偷跑出来的,早晚还得追上大队人马。就算他们要追杀咱们,一定会搜寻小路,基本不会顺着大路去曹州,一旦消息传到朱忠的耳朵里,他们谁也活不了。” 卢克让不舍地看了驿站里面一眼,咬着牙:“走!”说完转过身,再不回头看一眼,虽然只在白马驿待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这里已经是这个时代他最亲近的地方了,他生怕自己回了头便走不了了。 白马驿往南走出五里的范围便出现了两条大路,卢克让看了陆蓁蓁一眼:“往左边走便是曹州方向。” 陆蓁蓁仿佛感受到了卢克让情绪有些低沉:“等这段风声过去就能回来,用不了多久的。” 听到陆蓁蓁在安慰自己,卢克让笑了笑,自己未免有些太脆弱了,人家一个刚刚经历家破人亡惨剧的女子都挺过来了,自己又何必太过矫情:“没什么,这次出门没准能够找到赵匡胤,到时候我一定能够衣锦还乡!” 两个人迈步走上了通往曹州的道路,只是没走半个时辰的功夫,卢克让便觉得饥饿难耐,这一日也折腾了好久,他也没怎么吃东西,听到卢克让肚子咕咕的叫声,陆蓁蓁笑了笑,还没等说话,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她刚刚只是吃了一块糕点,走了这么长的路,早就消化完了。 卢克让看了看周围,连个房屋都没有,更别说找到人家了:“看起来咱们只能忍耐一会儿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两个人面色大变,卢克让笑着说道:“你好像猜错了。” “你还笑得出来。” “这种情形哭有什么用处。” 一队骑兵来到了他们近前停住了脚步,卢克让转过身来,缓缓往旁边移了一步,将陆蓁蓁挡在了身后。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深夜行路?” 卢克让心中松了一口气:“我们两个是滑州人氏,前往曹州投奔亲戚,谁知道算错了时辰,错过了旅舍,只能深夜赶路。” “公验拿来勘合!”这话的意思相当于后世警察叔叔见到你说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卢克让今日成亲,根本没把代表驿夫身份的符劵带在身上,就算是带在了身上他也不敢拿出来,符劵相对于后世的工作证,你明明说去投奔亲戚,伸手拿出了符劵算是怎么回事?而普通百姓离开本县所带的东西叫过所,卢克让之前根本就没有离开白马驿的想法,自然不会去开过所。 而陆蓁蓁就更糟了,别说是没有过所,就算是有她也不敢拿出来,若是证明她是陆家的女眷,报到了朝廷,估摸着整个白马驿都得收到牵连。 卢克让咳嗽了两声:“那个今日出门匆忙,未来得及拿上过所。” “哼,黑夜赶路,不是逃奴就是浮浪户,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逃奴就是大户人家逃跑的奴仆,浮浪户就是后世所说的黑户。 卢克让手无寸铁,看着眼前这些人手里的佩刀,无奈地冲着陆蓁蓁说了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边领头兵将开口说着:“我先带着卫三郎和石六郎赶回城中,你们几个在后面押送他们!”说着一提马缰奔着大路而去。 卢克让看了剩下的兵将一眼:“我们跟着走就是了,绑就不必绑了吧!” “这有你说话的份么?手伸出来,再说废话老子抽死你!”这些兵将本来打算赶紧赶回去睡觉,谁知道碰上了这种事,这一下又得在路上多耗费两个时辰,任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本章完) 第19章 逼上绝境 几个兵卒押送着卢克让和陆蓁蓁走到了天色渐明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城池的模样,卢克让眼看着陆蓁蓁已经疲惫不堪,他开口说着:“我娘子身子虚弱,几位能否行个方便,解开绳索让我背着我娘子?” 走了三个骑兵之后剩下了三个兵卒,这里边领头的人獐头鼠目,一听到此话立刻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昨夜天色太暗,只以为是一个清秀的郎君,没想到原来是个俊俏的娘子,我与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卢克让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何事?” “你让你娘子陪兄弟们睡一觉,之后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待到将军问起便说你们两人逃脱了如何?” 陆蓁蓁脸色发白,本来两人就不见得能够敌过眼前的三个兵卒,现在被人绑住了双手,岂不是只能束手待毙,只怕这些人就算是侮辱了她也不可能放他们两个离开,毕竟若是让上官知道了,未必会放过他们。.. 卢克让冲着陆蓁蓁使了个眼神,开口说道:“这位郎君的提议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说话算数,若是你们占了我娘子的便宜又不肯放我们两个离去,我们岂不是无处申冤?不如你们先解开我手上的绳索,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也好带着娘子逃亡。” “看你年纪不大,倒是十分奸诈,我们解开了你身上的绳索,万一你暴起反抗,岂不是一桩麻烦,你还是绑着我们才能安心一些。”这几个兵卒看起来也不是傻子,当即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卢克让脸上笑容更浓了:“既然如此,那边按照你们说的办就是了。”话音刚落,跳起身来便是一记飞腿,在空中大声喊着:“动手!” 三个兵卒好像早有准备一般,回过身来就要对付他,只是他们可未曾想到身后的陆蓁蓁也不是一个善茬,与此同时她也一脚踢向一个兵卒的腰间。 陆蓁蓁的功夫是霍果教的,当初陆家如日中天,霍果也不愿意教导她舞刀弄棒,只是传授了几招救命的招式,万一遇到了危险可以自保就是了。这一脚踢中了兵卒的肋下,这名兵卒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卢克让这一脚没有起到效果,却意外地吸引到了三名兵卒的注意力,让陆蓁蓁偷袭得手也算是意外收获。 剩下的两个兵卒对视一眼:“没想到小娘子还是个狠角色,不知道到了床上还能不能泼辣起来。”说着伸手就要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卢克让大喊一声:“跑!”趁着刀子还未拔出来的瞬间,猛地向着两个兵卒身上撞去。 两个兵卒眼看着卢克让撞了过来,一个人转过身防备陆蓁蓁,另一个则是一脚踹了上去。他们两个好歹也是军中的袍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卢克让被绑住了双手,身体平衡性差了很多,根本停不下脚步直接就被迎面的兵卒踹了出去,而陆蓁蓁想要故技重施,没想到对面的兵卒转过身伸手挡住了她的一脚,猛地一掀,陆蓁蓁也倒在了地上。 正面的兵卒猛地抽出了刀子:“他娘的,老子先劈死你这个狗东西,省得你添乱!”说着举起了手中的佩刀。 卢克让眼见此景猛地向一旁滚去,但是双手被绑住,根本就无法逃离刀锋的范畴,眼见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只听耳边传来了急速的破空声,眼前的兵卒胸前突然穿出一支箭头来,这兵卒握住刀子撑在地上勉强没有倒下,想要回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射箭,可惜他这辈子都再也回不过头去了。 他的尸体直愣愣的向前倒去,把躺在地上的卢克让吓了一跳,他的尸体里可是有一支弓箭,扎到自己身上非得来个透心凉不可。想到这里赶紧往一旁滚过去,算是避开了这个范围。 对付陆蓁蓁的兵卒眼见此景,吓得就要上马逃走,可惜身体刚刚伏在马背上,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马,便被弓箭射中了后心。 倒在地上的那个兵卒眼见情况不好,大声喊道:“是哪一路的英雄豪杰,我们是武宁节度使麾下兵马。” 远处一个人从草里跳了出来:“直娘贼,杀得便是你们!”说着大步走到了近前,一刀砍在了地上这名兵卒的脖颈之上。砍完了人转头看了看,走到近前割开了卢克让手上的绳索:“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被他们抓起来?” 卢克让赶紧走到一边将陆蓁蓁扶了起来:“我们两个是滑州人氏,本欲到曹州投奔亲友,谁知道路上碰到了这些兵卒,将我们的过所收去了不说,还要诬赖我们是浮浪户,要侮辱我的妻子,多亏壮士相救,否则我们两个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那个人冲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声:“都说杨师厚治军甚严,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位壮士,你又是何人?” “哼,我是何人与你何干。”说着转身奔着草丛之中走去,卢克让望着这人的背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心说这莫不是一个疯子? 陆蓁蓁低声说着:“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过所咱们肯定去不了曹州,一开始是我大意了,不过现在应该是有法子了。”说着他伸手向着三个兵卒的身上摸去,不多时摸出了两块布包,里面包着两块发干的胡饼,他伸手递过去一块:“先填饱肚子再说。” “会不会有人来追杀咱们?” “正午之前昨夜那个领兵的人应该不会有所察觉,咱们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两个人吃了些东西,又在他们的腰间解下了水壶,倒在手心之中喝了些水,这才恢复了精神。 卢克让向四周望了望,眼看着往东几百步有一条河水流过,伸手将这几个兵卒身上的银钱、文书、食物和水壶都掏了出来,将他们放在了马背上面,牵着马匹到了河边,依次将他们扔进了河里。 陆蓁蓁手里抱着两把佩刀:“咱们去哪儿?” “佩刀也扔进河里,咱们拿这东西太显眼,很容易让人怀疑。” “可是扔进去咱们就没有防身的物什了。” “咱们是良家子,防身做什么。” (本章完) 第20章 院落 卢克让翻开了从哪些兵卒身上逃出来的文书,也就是唐朝的总历,仔细看了起来。.. 这些兵卒离开曹州区别的地方办差,身上一定要带着总历,因为唐朝没有联网系统,兵卒出了本县基本找不到能证明他身份的人,为了防止有贼人冒充兵卒招摇撞骗甚至里应外合,朝廷便实行公验,无论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公验,这公验上面不但有姓名和外出缘由,还有长相和特征。 后世解读西游记的时候总是说唐僧的母亲与船夫刘洪有不得不说的秘密也是由此猜出来的,毕竟唐僧父亲陈光蕊上任的时候手里揣着官府出具的告身,这上面肯定将陈光蕊的相貌描述的一番,什么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之类。无论这里边哪一点都与船夫刘洪不沾边,刘洪上任之后,人家一看他的告身就得把他抓起来,一看就是个冒牌货。 “这上面写的此人高五尺八寸,倒是与我差不多。”唐朝一尺为三十厘米,一大尺为三十六厘米,这上面写的五尺八寸,差不多一米七四。 “这个上面写着此人高五尺九寸,你用不了。”说着卢克让又翻开了另一个总历:“这个上面写此人高五尺四寸,倒是与你相仿。”说着伸手递给了陆蓁蓁那份总历:“一定要把这里边的东西背熟,让人查出来咱们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陆蓁蓁看了两眼:“这些兵卒是去白马驿打探消息的。” “朱忠在白马驿聚集了这么多人,刚刚听那些兵卒说是武宁节度使的人,而武宁节度使好像叫杨师厚,他大概是想探听一番朱忠到底想做什么,也好早做准备。” “好在这兵营里的掌书记偷懒,只给他们的相貌上面写了五官端正几个评语,大概是也觉得没有人会冒充他们这种身份吧。”说着陆蓁蓁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们就算能混进曹州,别人一看兵卒住进客舍肯定会觉得奇怪的。” 卢克让想了想:“咱们必须得进城,三名兵卒迟迟不归,领头的那个人肯定会回来找人,白马驿咱们回不去,荒野之中无法生存,野外的村落绝对不如城中安,再说不过是失踪了三名普通的军卒,他们还敢因此搜查曹州不成?” “那咱们住在哪里?客舍见到咱们的身份会起疑心,兵卒去买个院落也肯定会惹人怀疑。” 卢克让突然眼前一亮:“我有了一个主意!” 两个人到了城门口,卢克让只是递上了总历:“奉了杨将军的命令,此事不能张扬,对谁都不可说。..”那人一看总历上面写的是,派往白马驿,便宜行事。就知道这件事自己最好不要多问,若是正常的差事肯定会写得明明白白,这种秘密的差事自己知道的越多脑袋就掉得越快。 “属下今日未曾见过任何兵卒进城。” 卢克让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想掏出几枚银钱递上去,陆蓁蓁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伸手接过了总历:“识相便好。”说完轻轻拽了卢克让一把,两人就此迈进了曹州的城门。 到了一处偏僻的街道,陆蓁蓁瞪了卢克让一眼:“你见过去办秘密差事的人给看守城门的兵卒递银钱的么?” 卢克让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刚差点做了傻事,这种差事的人,眼睛都长到了额头上,根本不会将这些看守城门的低级兵卒放在眼里,又怎么会递银钱,若是递出去非得惹人起疑不可。 陆蓁蓁轻声问着:“你刚刚所说的主意是什么?” 卢克让神秘地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他转身走到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跟前,低声问道:“这位老丈,我们是滑州人氏,请问坊市该往哪儿走?”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上五百步向南边走就到了。” 卢克让拱手道谢,带着陆蓁蓁便奔着坊市而去,两人到了坊市,卢克让四处看了看,找了一间房屋走了进去。 “这位郎君,有什么需求?” 卢克让压低了声音:“我家将军养了一户外室,现如今可有环境幽静一些的房屋?” 听到这话眼前这位中年人立刻眉开眼笑:“有,两位郎君请到屋里来,阿青,赶紧给贵客沏茶。” 不怪这个人如此热情,历史的潮流便是如此,每当遇到盛世的时候,房屋的价格飙升,都城的房屋更是一屋难求。但是到了乱世,房屋市场可就不景气了,谁也不会闲着没事买什么豪宅,一旦城池被乱军攻破,花费的银钱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这租赁行也就是后世的中介可是好久没有开张了,手里囤积了不少房屋,听到有人想买房屋,当然是心花怒放。 “你可以叫我范大郎,这里有七处院落,三处地处城西,四处地处城东,都是环境优雅的院落,不知郎君有何避讳没有?” 卢克让摇了摇头:“我们将军很着急,愿意拿出五两金子,今夜就要入住,范大郎有何建议?” 范大郎一听更是心花怒放,所有商贾都知道,最容易赚到的银钱便是急性子的人,想到这里伸手一指:“西边的一处院落能够满足郎君的需要,郎君与我走一趟,若是满意,当即就能签订契约,今日便能入住。” 卢克让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今夜若是找不到住的地方怕是难逃一劫,也就应了下来:“那咱们就去看一看。” 范大郎领着他们两人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来到了一处院落的门口,范大郎从腰间掏出了一枚钥匙,像是不经意般问着:“不知道郎君的将军在军中是什么官职?” “队正。”卢克让想了想还是选择说一个比较小的官职,万一这范大郎在军中有熟人,也免得露馅。 听到这里范大郎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容,一个队正而已,就算是将来闹起来,自己身后的人也肯定能够保住自己。 进了院落,卢克让四处看了看,左右两处偏房看起来不算破旧,正堂更是光鲜如新,虽然屋中没有太多的器具,但是卧床和胡床之类的器具齐。 “这座院落只要五两金子?” (本章完) 第21章 做戏 范大郎一脸苦相:“这位郎君,现如今天下不太平,咱们曹州又处于这么一个位置,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反贼攻破了城池,五两金子能把这处院落卖出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卢克让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过于着急,眼看着天色已经到了下半晌,还有许多事情要办,点点头:“这处院落我买了。” 范大郎喜笑颜开:“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官府办了契约?”这个年代房屋买卖不是买家和卖家交易了就结束了,必须要去官府办理文书证明,如此做的目的也是官府对自己的治下百姓做到心中有数,将来收税也方便。 卢克让低声说着:“你知道我家将军不愿意抛头露面” 范大郎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官府那里我来打通关系,郎君提供你的名字也行,随便编一个名字也行,我再给郎君做个身份便是了。” 卢克让听到这里眼前一亮:“既然如此便麻烦你了,将房屋的名字改姓卢,至于叫什么?”卢克让想了想:“就叫卢克让吧,这院落的女子写成我的夫人陆氏如何?”总归他也不是什么名人,卢克让这个名字应该没问题。 范大郎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 卢克让当即掏出了李振送给自己的那块礼金:“一切拜托您了。” 范大郎伸手接过金子颠了颠:“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你就在这儿等好消息吧。” 卢克让嘿嘿笑着:“都是给将军办差,哪儿敢马虎,不然将军生气了一刀砍了我,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范大郎听出来他话语之中威胁的味道,也笑着:“您尽管放心,我范有志在这条街上做了十几年生意了,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饭碗早就被砸了。”说完一拱手走了出去。 卢克让看着他离开之后也长出了一口气:“这人跟人精一般,还真是不好骗。” 陆蓁蓁呵呵笑了一声:“你这样怕是他还会怀疑。” “那咱们再演得真些便是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范大郎才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拿着几分文书:“郎君,你来看看这文书和房契。” 卢克让接过来文书,仔细翻阅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赶紧拱手:“多谢。” “嘿嘿,看你说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卢克让咳嗽了一声:“我们两个还要去将夫人接过来,您看” 范大郎赶紧递上一把钥匙:“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卢克让开口说道:“走,出门。”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陆蓁蓁愣了一下:“去哪儿?” “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的后招。..” 两人出了门来到了一间衣帽肆,卢克让开口便说着:“我家夫人要一身成衣。” “这位郎君,你家夫人需要什么尺寸的成衣?” “这便是我家夫人,成衣的颜色要艳丽一些。” 衣帽肆的人哪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事情在这儿年头倒也不奇怪,女子不能单独上街,就算是上街也多有不便,所以有些女人便会穿了男人的驿衣服上街。 总归是生意送上门,又没有触犯律法,这边店家赶紧伸手一指:“成衣都在这边,若是夫人觉得不合适尽可留下尺寸,我们铺子里有城里最好的裁缝,三日之内就能做出一套成衣来。” 陆蓁蓁也明白卢克让要做什么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必了,我看这成衣挺合适的。”说着提起一身杏黄的襦裙:“店家,这襦裙什么价钱?” 好在卢克让在那几个兵卒身上搜出来一些银钱,陆蓁蓁在这衣帽肆换了衣服,外面卢克让已经找了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 卢克让引着轿子回到了买下的那处院落,伸手打开了屋门,轿子抬了进去,轿夫收了银钱迈步往回走,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轿夫面前,伸手递上了三文银钱。 “问一下诸位,刚刚抬了什么人进去?” 要知道这一趟下来他们四个人才能拿四文银钱,看到三文银钱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是一位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 “容貌姣好,衣着华丽。” 来人点点头,递上了银钱转身便走,留下了四个轿夫愣在了当场,心说若是天天能碰到这送银钱的活计该有多好。 “打听清楚了,轿夫抬着一个女子进去了,那个郎君应该没说谎。” 范大郎点点头:“既然不是什么逃犯,剩下的事情就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了,至于一个队正养外室这种事,我巴不得所有的队正都养外室,咱们的房子也不至于都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可是咱们那间院落” 范大郎猛地瞪了他一眼:“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交易的人是孙良筹与卢克让,与我半分干系都没有,谁能证明这房子是在我的手中交易出去的?” 再说卢克让从轿子上办下来顺路买的被褥,边走边说着:“我总觉得这房子有些不对劲。” 陆蓁蓁将卧房收拾了一番:“那个范大郎鬼鬼祟祟的,确实有些不对劲。再说这处院落可不是只值五两金子。”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着卢克让哼着小曲要将自己的被褥铺在旁边,陆蓁蓁伸手一指:“你去睡对面的屋子!” “为什么?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真是没天理。”卢克让伸手抱起了自己的被褥:“我白白忙活了一顿,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哪儿有什么兵可折。” “那就是赔了夫人!” 陆蓁蓁知道又被他话语之中占了便宜,冷哼一声:“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绝不会跟你客气的!” “我如此中正的君子,能有什么歪心思。”说着卢克让搬着被褥到了对面的偏房之中:“为了报答我的大恩,你是不是该给我这间屋子也收拾收拾。” “我在家中的时候都是别人侍候我。” “咱们手里现在就剩下二百文银钱了,我一会儿去米铺买些米来,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物什,估计剩不下什么银钱了,明日我便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 陆蓁蓁走了过来,伸手递过了一个布包:“这是我的长命锁,银子做的,你有时间将它换成银钱吧。” 卢克让赶紧推了回去:“收好了,还没到要紧的时候,你总得有个念想。” (本章完) 第22章 夜半 卢克让在城里转了三日,最好的活计就是每日只管两顿饭,根本没有给银钱的,那些店家说得也很直白:“如今这世道,能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已经是老天保佑了,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逢上乱世便是这种境况,商户的生意不好做,招收人手开出的条件也就低一些,就算是心善的店家为了自己家能够活命也不得不开出这种苛刻的条件。卢克让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家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吃饭,管一顿饭养不活两个人。 在坊市找活计的时候他还得防备着被范大郎看到,这种事情落到范大郎眼里就是一个把柄,就算他不去告官,怕是也要威胁自己。不过让卢克让觉得奇怪的是,范大郎的铺子这两日突然关了门,倒是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回到家中陆蓁蓁已经准备好了饭食,她当初说陆家的人没这么脆弱确实不是说大话,两三日的功夫她就学会了如何烧火做饭。 “我跟你说过了,等我回来再做饭不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我现在已经不是国公家的娘子了,有些事情若是不学着做,等你有一日赶不回来,我难道要饿死不成?” 卢克让笑了笑,夹起了一口饭:“城里找活计不太容易,估计再需要两三日才能找到。” “无妨,你不用担忧家中没有粮食,实在不行还有长命锁。” 吃过了饭,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卢克让想着城中哪里自己还没有去过,陆蓁蓁则是想着以后自己的路该如何走,卢克让是个好人,但若是真的到了坚持不下去的时刻,她会选择离开,毕竟庄子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自己离开之后,卢克让自己养活自己很容易。 城中夜里都有更夫打更,古代人没有手表,白天可以根据太阳的位置估算时间,到了夜里便需要更夫来提醒,防止有些需要早起干活的人误了时辰。 二更天也就是后世的九点钟刚过,卢克让突然听到院子里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猛地从床上翻起身来,推门走了出来。 对面的房间之中蜡烛也被点燃了,卢克让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抛进了院子中。” 卢克让慢慢向着院墙周围移动过去:“你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陆蓁蓁在屋里顺手抄起床边的一根木棒,虽然她也懂一些功夫,但是人生下来便恐惧黑暗,尤其是女人观感比男人细腻,对这种感觉更加深刻。 卢克让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院墙下面,突然发现脚下一团黑物,尝试着伸出脚点了点,发现竟然是一个人,低声吼着:“你是什么人?跑到我家中来做什么?” 脚下的人一点声息都没有,仿佛死了一般,卢克让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有人杀了人将尸体抛到他们家中,这种情况本该去报官,但是他们两个的身份又不适合与官员打交道。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陆蓁蓁已经举着烛台走了出来:“怎么回事?” “好像是个死人。” “你看看他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咱们立刻就得报官,否则一旦被人家报了官,咱们就是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卢克让点点头,蹲下去伸手就要放在这个人的脖颈上,鼻息可能会撒谎,但是脉搏一定不会撒谎。 就在他的手刚要放在那个人的脖子上时,躺着的人毫无预兆地伸出了手臂抓住了卢克让的手腕,卢克让大惊失色,猛地坐在了地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这团纸,送到节度使府上。”说着举起手臂,卢克让伸手去接,这个人的手臂突然垂了下去。 卢克让惊声叫道:“他死了!” “你看仔细些,也许只是昏过去了。” 卢克让赶紧将手贴在了这个人的脖颈上:“还好还好,还没死。” 陆蓁蓁走过去蜡烛的光亮接过了纸团,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荆吴联手。 “这上面写得什么?” “荆吴联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卢克让想了想:“那这个人怎么办?咱们是就地埋了他还是立刻去见官?” “这个人说让咱们将消息送到节度使府上,应该是武宁节度使杨师厚的人,去见官倒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咱们如今在城中如履薄冰,不如借此机会与杨师厚交好,也好过这功劳白白让官府拿去,再说了外面的人正在追杀他,那些人肯定不是好惹的,咱们去报官一定会引火烧身,到时候如何自保?” 卢克让一听立刻点头:“那咱们该怎么办?” “借口说我病了,去请一位郎中。” 卢克让点点头:“你自己在家中一定要小心,此人先安置在此处,你回到屋中躲好,我出门之后便将房门在外锁上,若是有人来寻,你只装作家中无人便好。” “你出去也要小心,遇到人多加留神,也许那些人就是追杀他的人。” 卢克让出了院落将门锁好,迈步向着坊市跑去,这几日找活计倒也不能说完没有收获,最少他对曹州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刚刚跑了两条街道,一队人大声喊着:“干什么的?” “我娘子得了急病,我要去请郎中救命!” “过来,我们要勘合公验!” 卢克让赶紧走过去,递过了自己的公验,这几个人接着灯笼查看了一番:“请完郎中速速归家,不要在外面胡乱走动。” “是。” “去吧!” 看着卢克让离去的背影,领头的人低声说着:“他家在平康坊,咱们去一趟,若是他的娘子真的病了也就罢了,若是他是为了救那个奸细,等他回来连他带着郎中一起剁了!” 卢克让到了一个郎中家门前,拍门求救,这郎中倒是个良善人,卢克让找活计的时候,他还给过卢克让一碗热汤喝,这种人生来菩萨心肠,不会见死不救的。 果然听闻他的娘子得了急病,老郎中连银钱的事情都没提,提着药箱便跟着卢克让出了家门。 (本章完) 第23章 仁心 卢克让带着老郎中赶到院落所在的街道,远远地便看到几个人提着灯笼站在自家门前,心中一沉,心说幸亏自己出门前锁了门,否则怕是要出大事,但就算是这样,只怕今夜这一关也不好过。.. 快走几步到了门前,卢克让猛地握紧了拳头,这些人已经将房门的锁头砸坏,他们怕是已经进了院子,若是他们发现了院中的黑衣人,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劫了,希望陆蓁蓁能够好好活下去吧。 让卢克让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人见了他立刻露出了满脸的笑容:“这位郎君,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娘子病的很严重,我们在门口听到声音怕是出什么事,赶紧砸开门进去看了看。” 卢克让没有理会他们,三步做两步跑进了院落之中,迈步走进了陆蓁蓁的屋中,眼看陆蓁蓁躺在床上捂着嘴不住地痛哼,他猛地抓起了地上的木棒,却听到陆蓁蓁低声说着:“我没事,为了骗他们装成疫疠。”疫疠是这个年代的瘟疫,根本没有医治的药方,得了这种病基本只能等死。 卢克让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放下了木棒跑了出去:“老丈你快去看看,我娘子病得很严重。” 老郎中咳嗽一声:“小郎君,这疫疠很难治愈,我只能尽人事,你也只能听天命了。..” 卢克让狠狠地瞥了旁边那些人一眼,想必是他们跟老郎中把里面的事情说清楚了。而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卢克让怎么看他们,伸手丢下了几枚银钱:“留着买把新锁。”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生怕也被染上了疫疠。 好在这个年代没有空气传染这种说法,老郎中迈步就走进了院门,卢克让捡起那几枚银钱也走了进去,顺便插上了自家的大门。 “小郎君,我看你还是想别的法子吧,我活了五十多岁了,只听闻过别的地方发生过疫疠,根本没有见过,而且传闻得了这种病” “老丈,不是我娘子病了,是有人被人追杀,受了重伤,你来看看。” 老郎中愣了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卢克让一脸苦相:“老丈,我与我家娘子本是本分人,今日忽然有一黑影越墙而入,倒在了我们院中,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至于救好之后是送官还是别的法子,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便是了。” 老郎中听到这里十分高兴:“想不到小郎中年纪不大竟然也是一副仁义心肠,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次,那人在哪里?” 卢克让伸手一指:“就在他跌落下来的地方。” 老郎中来到了近前,先是摸了摸他的脉搏,接着解开了他的衣物,仔细看了看:“这人伤得很重,需要人参吊命,正好我家中还存有一支,你拿着我这木牌去我家中将人参取来。” 卢克让愣了愣:“老丈,这人参多少银钱?” “哈哈,看你出门去找活计的样子,多少银钱你也付不起,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在下卢克让,敢问老丈大名?” “我叫齐五苓,师承妙应真人一脉,只是学艺不精,愧对师祖。” “敢问妙应真人是?” “哎,我也是老糊涂了,你怎么会认识妙应真人,师祖姓孙,名讳思邈。” 卢克让立刻就躬身行了一礼,虽然他不认识唐末的这些大人物,但是药王孙思邈的大名可是写在历史课本上的:“原来师承药王,失敬。” “哎,本事微末,生怕辱了祖宗名声。” “孙真人毕生所求不过是济世救人四字,齐老丈心怀仁德,依我看才是得了孙真人的真传。” 说着卢克让站起身来:“这支人参算我欠下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偿还。” 一刻钟之后卢克让取了一个木匣跑进了院门,齐五苓接过了木匣,拿起药箱中的医刀轻轻对着木匣之中滑了一下,捏着地上这个人的嘴巴便将人参送了进去。 “在你取参的时候我已经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了,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这些日子他需要滋补。”说着齐五苓递过了一张方子:“这是滋补的方子,若是有能力便按照此方子准备,若是没有能力,就只能看他的命了。” 齐五苓是郎中,只能在有限的能力之内就更多的人,若是每个人他都要赠药,怕是用不了几个月就得把家当都搭进去,他能将家中的人参拿出来吊命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卢克让点点头:“多谢齐老丈,等我准备好了银钱还要去您家中抓药,还希望您能代为保密。”说着递出了一把银钱:“这是出诊的费用,等我有了能力再偿还人参的费用。” 齐五苓笑着取了三文银钱:“出诊费三文银钱,童叟无欺。”站起身来迈步向外面走去:“小郎君,这世道很乱,希望你能保持这份仁心。” “谨遵老丈教诲。” 卢克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个人移到了自己的屋子之中,可惜床就这么大,自己若是硬要跟他挤一张床,万一碰到他的伤口,估摸着这个人就彻底没救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去屋子旁边抱了一些稻草,打算在地上凑合一晚。 “你就睡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陆蓁蓁来到了他的房中。 “他占了我的床,我只能睡在这里。”卢克让心说这下要因祸得福了,若是陆蓁蓁邀请自己去她的屋中睡,自己说些什么才能让陆蓁蓁觉得自己并没有禽兽心思呢? “你在这里睡也好,他夜里若是病发了,你也能照看一二。”看着卢克让傻在那里的表情,陆蓁蓁笑了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等他醒过来。” 陆蓁蓁递上了自己的布包:“咱们的命运都压在他的身上了,我刚刚听说了,他需要肉食滋补。” “不用你的长命锁,我去想办法。” “你若是有本事,便闯出一番天地来,到时候想赎回长命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没有本事,咱们留着长命锁也活不长。”说着陆蓁蓁将长命锁放在了旁边的胡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本章完) 第24章 传信 卢克让端着一碗药汁来到了床前:“你这运气着实不错,若是换了旁人,谁能为了救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这个人塞给卢克让的纸条还在卢克让的手中,陆蓁蓁已经给卢克让分析过了,武宁节度使府上鱼龙混杂,万一碰上与此人不是一派的人,连着他带着卢克让和陆蓁蓁都要送了性命,毕竟两人在城里毫无根基,要杀他们两个不是什么难事。 以卢克让的身份要求见武宁节度使杨师厚更是痴人说梦,别说现在是乱世,就是大唐盛世的时候,想见一方节度使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不能直接见到卢克让,对于武宁节度使府上的事情又是两眼一抹黑,卢克让选择了隐忍,总归这个人不可能一直昏迷,等他醒了再说别说,这个年代不像是后世那样信息传播速度很快,耽误两日应该不会耽误什么大事,若是真的耽误了要紧的事,卢克让也只能自叹一声运气不好,带着陆蓁蓁溜之大吉。 果然到了第三日正午的时候,这个人悠悠的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所措。 卢克让这个时候正好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一看此景高兴地说道:“你醒了?” “你是?” “前几日的夜里你昏迷在了我的家中,我与娘子不忍见你白白送了性命,这才倾尽所有请了郎中来给你医治。..”表功的时候卢克让自然不介意把自己的辛苦夸大一些,毕竟自己和陆蓁蓁可是把宝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脸色一变:“我昏迷了几日?我不是让你将纸条送到节度使府上去了么?你送了没有?” “昏迷了三日了,我本来是想出门去送纸条,但是出了门便有人追杀我,我只能假装家中娘子生病先给你请来了郎中,再说了我这种身份去送纸条,节度使也不会见我啊。” 这个人懊恼地叹了口气:“我忘了给你自己的腰牌,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这腰牌给你,你立刻去节度使府上要求见节度使,没人敢拦着你。” 卢克让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是这份消息若是失去了效用,自己的功劳可就要变成罪过了。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药碗:“等我回来再喂你吃药。” “一顿药不吃死不了,你再不去真的要死人了。” 卢克让出门的时候依旧将门锁上,这种时候他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一路狂奔赶到了节度使府门前,还没等他喘口气,两把长矛立刻抵在了他的身前:“节度使门前不得放肆!” 卢克让伸手掏出了腰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节度使。..” 两个卫兵一见此腰牌,立刻躬身向着卢克让行礼:“拜见上使。” “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个卫兵立刻跑了进去,不多时两排兵将跑了出来将卢克让团团围住,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仔细盯着卢克让:“这腰牌你是哪里来的?” “有人昏倒在了我家中,让我将这纸条送到节度使府上。”说着他张开手掌露出了一张纸条。 旁边立刻有人拿过了纸条递给了中年人,中年人展开了纸条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那人现在何处?” “在我家中养伤。” “杨师铭,你立刻带人跟着他去把那个人接回来,我手里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卢克让可有点愣住了,这跟自己想象中的剧情有点不一样啊,杨师厚难道不应该道一声辛苦了壮士,然后送上黄金万两以示酬谢么,就算没有黄金万两,给自己一个小官当当也不错啊。 “嘿,傻愣着做什么,带路啊。”杨师铭可比杨师厚胖多了,而且听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杨师厚的兄弟。 “那个,我有点事情” “有事情等会儿再说,先带着我去把人接回来。”好在知道这是来报信的人,杨师铭的态度还算和善。 卢克让一脸无奈,只能带着一队人马奔着自己家中而去,路上开口问着:“他昏迷了好几日了,当时就有人追杀他,你们去接人,那些人会不会动手?”他这本来是想问你们把人接走了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救了人,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算账怎么办?但是想了想还是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毕竟这东西在古代还是挺重要的。 杨师铭冷笑一声:“过了今日那些人便不会存在了。” 纸条上的荆吴联手四个字卢克让到现在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两股势力要联手对付杨师厚,可是就算是杨师厚将两股势力灭掉,总归会有余孽漏网,他们对付不了杨师厚还对付不了自己这个坏事的人么? 杨师铭带着人进了卢克让的院落,直接找了块木板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抬回了节度使的府上,其中根本就没有理会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卢克让。 卢克让为了保持自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光辉形象一直强忍着没有说话,可是杨师铭也没顾着理会他,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难道还要自己折节下交不成? 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卢克让欲哭无泪:“完了完了,这一次可真的是赔了木板又折长命锁,白白担了这么多日的风险,竟然没人理会我。” 陆蓁蓁这个时候也从另一间房子中走了出来:“你怎么这幅模样?” “他们把人带走了,别说是黄金万两,就是一两都没有,咱们这些日子白忙活了。” 陆蓁蓁笑了笑:“人家忙着更重要的事情,哪儿有功夫理会你。” “咱们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倒是不至于,只要那个人没死,总会记得救命之恩。眼看这阵势肯定是要出大事了,这两日咱们两个要多加小心。” “我这就去坊市再买两个门闩来,万一夜里被人杀进院里来,咱们两个可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陆蓁蓁摆摆手:“不要太担忧,杨师厚这个人没有你想的这么不堪,否则朱忠也不会将他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要知道荆襄之地现在可不是朱忠的势力范围,荆襄之地若是出了事,曹州首当其冲,朱忠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不是单凭杀人就能做到的。” 不得不说陆蓁蓁还算是清醒,虽然朱忠动手杀了他的家人,但是她并没有就此贬低朱忠,只是她现在心中也没什么底气,自己和卢克让部的身家都压在了这个人身上,若是没有任何效果,自己想要报仇可就更难了。 (本章完) 第25章 曾用名 卢克让听到陆蓁蓁的话可没什么信心,后世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虽然对于大唐人民的人品一直很有信心,但是事情关系到了自己,底气就没这么足了。.. “赶紧在地上站起来,你这算什么样子,就算是没有黄金万两,咱们两个难道就不活命了么?在地上打滚算什么本事。” 卢克让心说自己这心里素质也太差了,竟然被一个弱女子看轻了,哼了一声:“谁说我不活了,我就是可惜那把长命锁,一时半会怕是赎不回来了。” “人活着才能长命,人要是不在了,要长命锁有什么用处。” 卢克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得对,为了庆祝今天那个药罐子走了,咱们吃顿好的,正好还剩下了半只鸡。” 吃过了饭,卢克让交代着:“若是夜里有人闯进来,你自己躲起来,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他们要是来泄愤杀人,才不会管你有没有疠疫。” 陆蓁蓁笑着说道:“你可不要夜里吓得睡不着觉了。” 被她这么一笑卢克让心里立刻轻松了起来:“睡不着觉我就去你房里,有你陪着肯定能够睡得安心。” 陆蓁蓁一瞪眼:“你敢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武官到青楼之中去找一个清倌人,非要用强让清倌人陪他睡觉,清倌人大声喊着,你再过来我可要叫人了,武官大声喊着,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陆蓁蓁脸色一红,接着嘲笑地说着:“你还是先打过我再说吧。”说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卢克让心中有些郁闷,当初练武不努力,如今被人看不起,真是练武不知勤学早,用到方恨学的少。 第二日卢克让照例出门去找活计,既然没有黄金万两从天上砸下来,自己还要活下去才好,只是没有想到坊市之中近乎一半的店家都紧锁大门,开着门的铺子也是门可罗雀。 “老丈,你们铺子需要干活的么?” 店家看了卢克让一眼,一脸苦相:“我说小郎君,今日你怎么还敢出门来找活干?给你一碗热汤,喝了快些回家去吧。” 卢克让一脸迷惑:“这是怎么了?” 店家压低了声音:“昨天夜里官府杀人了,好几个铺子的都被杀得鸡犬不留,刚刚还有官府的人在清理死人,你还是快回去吧,万一官府的人杀回来,误伤了你可是没处说理去。” 卢克让谢过了老丈的热汤,扭头走到了另一家铺子,他没想到的是,连着三家铺子都是这般说法,只能转身回家,再待下去没什么用处,若是真被人误伤了还真要冤死了。 陆蓁蓁也没想到卢克让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学着绣花,没有纺布的机器,她也只能先学一些简单的活计看看能不能赚到银钱。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别提了,昨天夜里官府杀人了,整个坊市都是人心惶惶,别说是找活,许多铺子都没有开门。”卢克让说着抄起了院子里的斧头,开始劈木柴。 “这是好事啊,说明杨师厚开始动手了,咱们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这样一来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活计。” “长命锁换回来的银钱还能支撑一段日子,你也不用太过着急。” 卢克让点点头不再说话,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他很没有安感,但是身边的陆蓁蓁总是能够让他感受到一丝心安。 连着三四日间坊市都很不景气,杨师厚杀了人但是没有说为何杀人,坊市的店家都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有些店家索性躲在了家中不再出门。 坊市没有生意,以前雇佣的人都面临着随时丢掉饭碗的风险,卢克让更不可能找到什么活计了。 “若是明日再找不到活计,我打算去城外看看。” “城外?” “就算是劈些木柴回来也好过在城中白白荒废功夫,杨师厚也太霸道了一些,杀了人也不说明原因,将那些店家吓得都不敢开门了。” 陆蓁蓁点点头:“那你明日先陪我去坊市的衣帽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缝补的活计,也许以后你可就得靠我养活了。” “哼,等我找到了赵匡胤,天天请你吃大鱼大肉。” “这位郎君要找赵匡凝做什么?” 有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卢克让脸色一喜:“你总算是没忘了我。”这人正是卢克让和陆蓁蓁救下来的那个报信人。 只见他躬身行了一礼:“汴州曹建离,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卢克让赶紧伸手扶起他来:“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 “刚刚进门之前听闻恩公听到赵匡凝,不知道你要找赵匡凝做什么?” “不要叫我恩公了,在下滑州卢克让,你可以叫我卢大郎,这位是这位是拙荆陆氏。我刚刚说的是赵匡胤,可不是赵匡凝。”虽然话是这么说,卢克让也开始怀疑自己找的赵匡胤是不是就是这个赵匡凝,无奈历史学得实在是不精通,赵匡胤的曾用名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 “原来是这样,赵匡凝倒是有个弟弟叫赵匡明,并无兄弟叫赵匡胤,想必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卢克让的心又提起来了,别的事情不知道,他可是听闻传说之中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谋杀了自己的哥哥夺得了皇位,这赵匡义难道也有曾用名? 曹建离看着卢克让愣在那里,并没有多想:“前几日的消息送到的很及时,节度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挫败了他们的阴谋,卢大郎,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这一句话立刻将卢克让的心思拉了回来,不管赵匡凝是不是赵匡胤,都是千里之外的人物,距离自己还远着呢,眼前这曹建离嘴中的功劳才是实实在在的,不过他还是表现出了一副谦让的模样:“不敢居功,若不是你把消息带出来,我也不可能去送信,这功劳还是你的。” 曹建离摆摆手:“节度使府中的郎中已经告诉我了,若不是救治及时,我这条命已经保不住了,救命之恩,铭感五内。只是不知卢大郎以何为生?” “不瞒曹大郎,我与拙荆自滑州而来,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活计,如今吃的住的都是依靠祖上萌阴。”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出路,不知道卢大郎有没有兴趣。” (本章完) 第26章 牙兵 卢克让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初来曹州,人生地不熟,眼见坐吃山空,若是曹大郎能够给找一条出路,某将不胜感激。..” “如今杨司徒正在组建亲卫新军,应征的第一项要求便是从未参军的良家子,你若是愿意,过两日便可以去。”杨师厚官职加封检校司徒,杨司徒便是对杨师厚的尊称。 卢克让有些愣神,这跟他想的大相径庭,本以为怎么也能混到一个小官做做,没想到被推荐去做普通的兵卒,在这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普通的兵卒死亡率极高,自己这些微末的本事怕是难以在千军万马之中活下来。 察觉到了卢克让的情绪有些不对,曹建离立刻明白了什么,赶紧解释着:“这亲卫新军属于是杨司徒的牙兵,负责拱卫牙城,也就是杨司徒所在的地方,若是你真的想要博一个好的前程,我个人认为牙兵是最好的出路。” 看着卢克让依然无动于衷,曹建离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人各有志,我也不愿意勉强你” “我愿意去!”卢克让本打算做个小官僚平平安安一辈子,但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若是一个普通的小官,赵匡胤未必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能与赵匡胤那种人成为朋友,所以考虑了片刻之后他立刻应了下来。.. 曹建离一脸欣喜:“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说着递过来一块铁片:“两日之后的卯时,城外校场之中,千万莫要误了时辰。” 卢克让伸手接过了铁片:“记住了。” 曹建离伸手又递上了一块金子:“你千万莫要推辞,这是我的汤药费,自今日起,我与你互不相欠,以后在军中见面,我不会徇私,你若是违犯了军纪,当砍头时我绝不会为你求情。” 卢克让赶紧摆手:“汤药费用不得这么多的银钱。” “我这条命难道连这些银钱都不值么?给你拿着便是。”说着将银钱硬塞进卢克让的手中转身便走:“千万莫要误了时辰。” 待曹建离走后,陆蓁蓁开口说着:“这是一个聪明人,他不愿意给人留下话柄,所以先小人后君子,待日后你真的触犯了军纪,若是值得相救,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明日先去将长命锁赎回来,再雇佣一个仆妇回来,家中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置便是,若是我没能回来” “该做饭了。”说着陆蓁蓁也不管卢克让再说什么,迈步走进了屋子里开始洗米。 第二日卢克让带着陆蓁蓁去了坊市,先是赎回了属于陆蓁蓁的长命锁,接着来到了奴仆买卖的地方,许多面有饥色的人蹲坐在地上,头上还象征性插着一根稻草。牙郎坐在一旁的胡床上面,手边还有准备好的契约。 牙郎的这个牙跟牙兵的那个牙可不是一回事,唐朝大将出镇地方,必定要按照规矩建造自己的牙旗,而他们的官署被称为牙,后来才渐渐变成了衙门的衙,官署的兵将则被称为牙兵,也就是大将的亲卫兵。而牙郎的牙才是要根据人口的牙齿判断年龄和健康程度,包括之前的家庭环境,古代人若是贫苦人家,都是吃粗粮长大,牙齿磨损严重,牙郎也会根据这些判断从而估算这个人的价值几何。毕竟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找奴仆,最好还是找些曾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奴仆,知书达理,也能省下很多麻烦。 不过这年头卖身为奴的人可不少,牙郎也是将买入的银钱压得极低,看到有人来了,牙郎十分热情地站起身来:“郎君和娘子需要奴仆么?干重活的,做针线细活,甚至暖床捂脚的我这里都有。” 卢克让看了一眼陆蓁蓁,陆蓁蓁开口说道:“年纪在十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家世清白即可。” 牙郎虽然觉得这两人竟然是女人说了算有些奇怪,但是生意送上门总不至于推出去,赶紧伸手一指:“你们几个站起来。” 紧接着站起来三四个女孩,眼神之中夹杂着畏惧和不安,怯生生地看着卢克让与陆蓁蓁。 “郎君和娘子,这几个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家里吃不上饭了才送到了我这里来,这在契约上都写着呢,她们几个算得上机灵,手脚不笨,带回家中便可干活。” 陆蓁蓁上下打量着这三四个女孩,伸手一指:“左手边第一个,多少银钱。”以前家中买奴仆都是府里人去买,根本不可能让她亲自出面,所以一些规矩她也并不是很懂。 牙郎面色有些尴尬:“这银钱不能说出来,否则我们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买人的时候花了一贯钱,若是卖出去卖了十贯钱,传扬出去总归是坑惨了别人,自己也无法立足,所以牙郎都是背过身去与交易的人用手指比划,可是买家是个女子,肯定不可能与自己比划手指的。 卢克让愣了一下:“那咱们如何交易?” 牙郎伸出手来做了几个手势,卢克让有些明白了,后世虽然没这种行当了,但是影视剧可是见过这种法子,两个人背过身去比划了一阵,接着两个人来到了铺子里面,不多时卢克让便拿着契约走了出来。 “这奴仆的名字空缺着呢,回到家中再起名便是。”牙郎也是做生意的老手,有些奴仆土里土气的名字配不上大户人家的气派,拿着这契约又是一桩麻烦,索性契约上面只是写明特征,留着名字给主人家去取。说着牙郎一摆手:“你,跟着主人家回去,勤快干活,若是懒散嘴馋被人赶了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那女子怯生生地应了下来,走到了卢克让与陆蓁蓁近前:“婢子见过阿郎和夫人。” 卢克让点点头:“先回家再说。” “这包裹很沉,婢子拿着吧。” “不用了,我自己提着便好。” “婢子,婢子的契约在阿郎手中,不会偷着跑。” “我不是怕你偷着跑,这包裹确实很沉,我提着便好。” 陆蓁蓁看她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叹了口气:“咱们再去一趟衣帽肆。” (本章完) 第27章 入营 这一日天还未亮,卢克让早早从床上爬起身来,刚洗了一把脸,陆蓁蓁便带着奴婢绿竹走了出来,绿竹的精神状态比前两日好了很多,眼神之中的畏惧也基本消失了。 “我走之后,绿竹你要好好照料娘子,待我安定下来之后便托人把地址捎过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一定给我带个消息过去。” 绿竹赶紧点头:“我都记下了。” 陆蓁蓁伸手递过了一个布包,卢克让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那个存放长命锁的布包,赶紧摆手:“我去杨司徒的营中肯定不会挨饿,也没有用银钱的地方,没准立了战功还能发些银钱,你留在家里应急便是。” “家里只是两个人吃饭,能用多少银钱?外面不定会碰到什么麻烦,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长命锁本就是包邮人长命百岁的,你留在身上,总比我有用。” 卢克让不再推辞,伸手接过布包:“等我做了将军便回来娶你。” “那就要看你的官职够不够大了。” “在家中保重身子。” “军阵之中多加小心。” 卢克让出了门,直奔城外校场之中,到了校场门前,守卫的士卒立刻拿起了身旁的武器,卢克让赶紧出示曹建离给他的铁牌,几个士卒放下了武器,卢克让迈步走了进去,只是他没有听到几个士卒的小声嘀咕:“又是一个世家子。” 杨师厚是朱忠看重的大将,现在他要招收亲卫兵卒,对于曹州的大部分世家子弟来讲都是一个不错的前途,所以也有不少世家大族将自己家族中的子弟派了过来。只要他们能够在军中混出了模样,自己家族在曹州也就有了保障。 而对于这种情况杨师厚也是乐见其成,毕竟这些大家族将自己家的子弟送到了帐下,一般来说就是和他绑在了一起,除非面临特别严峻的情况,否则他们这个联盟还是很稳固的,也更利于自己在曹州扎下根基。 所以这一次杨师厚送出了不少铁牌,他倒是并不担忧这些人会影响军伍的战斗力,毕竟带兵这么多年,对于军伍的敲打还是有些心得的,况且那些世家大族不一定送来的都是废材,毕竟他们也算是在军中下注,若是赌赢了对于家族来说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一般军伍征兵都是要测试应征民夫的各项能力,可是在这里但凡是出示了证明身份的文书,只要身体没有残疾便直接编入营中,而像卢克让他们这种拿着铁牌的更是简单,连身体都不用查验。.. 入营程序如此简单,卢克让心中不免有些看轻这里,心说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入营自己便不来了,后世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没有什么价值。 杨师厚很快出现在了将台之上,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眼力劲的已经闭上了嘴巴,而那些依然喋喋不休的人,已经被身旁的兵卒用木棒重重敲在了身上。 “这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样本事,无论是谁,在军营之中,对于营中的将军,必须保持足够的敬畏。” 地上躺着的那些人没有出声的还好,还在痛哼不止的,又被狠狠地砸了几棒子。等到他们领悟到军营的规矩时,身上已经挨了十几棒子。 “我的牙兵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在战场上我的性命就托付在牙兵手中,我不会轻视自己的性命,所以你们马上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一个月之后只有一半人能够留在这里,剩下的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留下的人每个月饷银三贯钱!” 这句话一说,底下的人眼睛立刻就红了,三贯银钱,若是放在一个普通人家,足够半年的吃穿用度了。但是将军说了,将会有一半的人离开这里,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开始戒备地看着周围的同类。 杨师铭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是你们的总教头,军营里的规矩很多,我劝你们接下来都要听清楚,到了要被砍脑袋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第一条,军中有私斗者,杀无赦!第二条” “现在开始编队,左一队,队正周琪,兵卒右三队,队正卢克让” 卢克让现在算是明白铁牌的用处了,原来不光不用检查身体,还能混一个队正做做。 而因为这些征集的都是当地的良家子,这些人没有进过军营,还没有领会到军中强者为尊的概念,只知道听从上官的命令,因为刚刚杨将军说了,不听号令者,杀! 一个队正下面管着五十个人,其中伙长五人,每一个伙长下面又有两个伍长。划分好了编制之后,便由队正带着人去领盔甲武器。看得出来杨师厚确实下了血本,每一个兵卒竟然有一套完整的盔甲,这可是毫无战斗力的新兵。 领到了军械之后便开始划分营地,明日三更开始击鼓,三通鼓不到者杖责五十,再有下次,直接赶出军营。 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卢克让先认识了五名伙长和十名伍长,这些人都是良家子,没有什么背景,初入军营也好管教。 “我只想说两点,第一,咱们这些人进入兵营都是为了当兵吃粮,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能够齐心协力,一个月之后咱们都能留下。第二,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以后我的话便是军令,若是有人违背,可不要怪军法无情!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现在咱们去认识一下营中的弟兄,顺便分配一下编制。”报名的时候都是结伴而来,而军中的掌书记为了省事直接就按照名字依次排了下去,这样一来虽然每个伍长手下甚至伙长手下都会团结一致,但是可不利于卢克让这个队正,这些人一旦抱起团来,过几日便尾大不掉了,所以卢克让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打乱他们所在的伙、伍,这样有利于整个队齐心协力。 一个伍长有些犹豫:“我们几个都是同乡,在一起也能相互照料,队正您看是不是?” “军营之中,服从命令!” (本章完) 第28章 右三队乱象 “左一队的队正给每人散下了五十个银钱,那些兵卒现在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伙长与伍长更是对他死心塌地。左二队的队正许下了承诺,若是兵卒们上下齐心,一个月后他愿意拿出百亩良田分与麾下兵卒右三队的队正有些奇怪,他并没有拿出银钱赏赐下去,反而打乱了咱们之前对于伙、伍的编制。” 一直闭目养神的杨师厚缓缓睁开了眼睛:“为何要打乱编制?” “他没有说,不过这个队正现在的处境可以称得上艰难了。” 杨师铭嘿嘿笑了笑:“营之中,别的队里都跟着自己的队正分到了好处,他连些好处也舍不得拿出来分,如此气度怕是难以在军中立足。” 杨师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理会杨师铭:“传令下去,军中禁止械斗,但比试拳脚无妨。” “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的亲卫兵卒,是虎是狗总要试上一试,若是他没有相应的本事,就不要耽误我的大事。” “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跟了这么一个穷酸的队正,我可听别的队的兵卒说了,他们已经拿到了五十个银钱。” “我也听说了,有的人还分到了两亩良田呢。” “咱们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咱们的队正?” “说的有道理,走!” 卢克让正在自己的营中休整,心中想着如何应对明日的训练,谁知道几个伙长迈步走进了他的营帐,卢克让愣了愣:“有什么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当头的一个人终于鼓起勇气:“队正,别的队中都分下了银钱,你是不是也该犒劳犒劳我们?” 卢克让有些奇怪:“什么分下银钱了,军中何时发下银钱?” 有个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可不是军中发下的银钱,而是人家队正自己掏的腰包,还有人得了两亩良田呢。咱们弟兄跟着你,总不能人家吃肉,自己连口汤都喝不到吧?” 卢克让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怀中的长命锁,但是转念又一想,别的队正都是世家子弟,若是比银钱自己怕是难以望其项背,今日分银钱倒是没什么,若是明日别人再分下银钱,自己拿不出来,情况只会更加糟糕。想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来:“我怎么不知道军中还有发放银钱的规矩。” “可是,可是别人都” “别人队中有别人的规矩,我队中有我的规矩,若是你们不服气尽可以向我挑战,只要能够打赢了我,那我这个队正便让给你来做!” 几个伙长听了这话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满,毕竟对于军中的规矩他们也是两眼一抹黑,刚刚虽然将军传了比试拳脚无妨的话,但总归在这军营之中生人生面没什么底气,只能吞下这口恶气,退出了卢克让的营帐。 卢克让现在格外想念陆蓁蓁,若是陆蓁蓁在这里一定能够凭借她的经验给他出些主意,而现在他没有足够的银钱,便处于极大的劣势,若是不能找到解决方法,几天之后便会人心尽失,他这个队正估计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军营了。 拥有超越千年经验的卢克让自然不愿意就此服输,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应付不过去,他也不用去找赵匡胤了,找到了赵匡胤也会死于朝堂上的暗箭。 夜里吃过了饭,卢克让便将队中的将士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里边,军营的营帐一般能住十个人,五十个人聚在一起虽然显得十分拥挤,但总算不至于挤到营帐外面去。 “我知道别的队正已经开始撒下大把的银钱,今日也有伙长找我让我这么做,不过我可以明确地跟你们说,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多余的银钱,我也不知道军中竟然还有这般规矩,偏偏家中阿爷在我临出门之前说了,混不出名堂就不许回去!所以在未来的一个月之内我连一枚银钱都拿不出来。” 话没说完底下已经有些骚乱,这些人的不满和愤慨挂在了脸上,仿佛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般。 卢克让猛地一拍眼前的桌案:“噤声!”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营帐之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卢克让接着说道:“你们白日也应该看明白了,但凡是拿着铁牌而来的都被选做队正,他们能拿得出银钱,我家中也能拿出银钱,甚至拿的更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们必须上下齐心,只要能够留在杨司徒的亲卫军伍之中,我在此向诸位保证,必定拿出比别人更多的银钱来犒赏大家!” 经过了一番思考,卢克让还是决定兵行险招,若是不能短时间内聚起人心,等整个队伍散了,别的方法可就不好使了。 众人一听眼前都亮了起来,这一个月都要在军营之中,拿到了银钱也没处花销,一个月后再拿也未尝不可,况且卢克让确实是拿着铁牌前来应征,他的身份一定不会和自己这些人一样,他说能够拿出足够的银钱,大家都愿意相信。当然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们如果不愿意相信,那可是连这点希望都落空了,就算有悲观的兵卒也只能逼着自己相信卢克让确实拿得出银钱。 “我等愿意听从队正号令!” 待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卢克让长长出了一口气,连个小小的队正都有这么多的麻烦要处置,自己当初还妄想去喝赵匡胤结拜,确实有些异想天开。 到了第二日三更,军中战鼓声响,卢克让大声喊道:“仲景耀,史浩初,麻兴德,裴英韶,寇兴洲,立刻点齐麾下兵卒,不得缺少一人!” 五个伙长一边穿戴着自己的盔甲一边大声喊着:“站齐了,从第一个开始往后数数!” “一,二,三” “队正,我们的人齐了。” “我们也齐了。” 大声喊着:“第一伙先走,第二伙跟上,伙长走在最后,不得掉队!”这个时代的军伍,排序从第一开始到第五,超过了第五,就会用左一,右一这种排列方式,卢克让了解清楚之后,昨日重新编排军伍的时候便已经编排好了。 队伍到了点将台下,卢克让又让人点了一遍人数,确保无误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杨师铭在上面看着,心中倒是有些奇怪,昨日明明听闻右三队已经出现了乱象,怎么今日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虽然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抵达点将台下的,但集结的速度也绝对算不上慢。 (本章完) 第29章 拳脚比试 “接下来你们将会迎来为期十日的基础训练,包括长短兵器攻防与步兵弓箭技巧,十日之后你们会有十日的时间自己领悟与训练,在最后的十日你们将会接到不同的任务,我身旁的士卒会根据你们完成的程度进行评定,评定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乙两个等级可以入选成为将军的牙兵,丙丁两个等级判定为不合格,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紧接着近百兵卒涌入了校场之中,杨师铭开口说道:“由左一队开始至右五队结束,每一队依次进行拳脚、漆枪、横刀、弓箭与盾牌的训练,循环往复,十日为止。..为了保证训练的公平性,任何人不得送银物给武训教头,违令者当场赶出军营!” 昨日的事情也给杨师厚提了个醒,临走之前他交代着杨师铭:“我要训练一支能保护我性命的亲兵都卫,而不是找一帮有银钱的富家子弟!”这才有了今日杨师铭的一番话。 听到这里卢克让倒是松了口气,若是真的比银钱的多少,自己必输无疑,而没有银钱开路,那些教头不仔细教学,凭借自己这些微末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教得了手下的兵卒,最后一定是必输无疑。 卢克让所在的右三队被十几名老兵直接拉到了大营的一个角落,开始进行拳脚训练。带头的兵卒名叫韩元龙,一上来便开口问道:“你们谁在家中学过把式?” 包括卢克让在内的十来个人立刻向韩元龙示意自己学过,韩元龙冷哼道:“现在开始,把你们学的那些庄稼把式都忘掉!那些武师教头教给你们的都是些花拳绣腿,战场之上,转瞬之间就能定人生死,若是你们用花拳绣腿去招架,死的一定会是你们!”说着他喊了一声:“队正出来!” 卢克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走了出来,韩元龙伸手一指:“今日起你来做我的陪练,将招式给他们演示明白,可有异议?” “没有!” “好,来,你用力打我一拳!” 卢克让知道自己这点本事根本伤不到他,直接挥拳便打,韩元龙倒是吃了一惊,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么愣的家伙了,一般来说新兵都会犹豫一番才扭扭捏捏动手,这愣货竟然一拳就打了过来。 韩元龙可不敢大意,这么多军中同袍看着,万一被新兵的拳头打中,可是要被那些军中的同袍嘲笑上一年半载。 只见卢克让的拳头刚到韩元龙的面前三寸,韩元龙猛地一侧身,右腿一用力便横扫了出去,卢克让仿佛知道他的变招一般拳风由实便虚,原地跳了起来。.. 韩元龙没想到这一招竟然没有奏效,立刻将身子向前一顶,双拳直逼卢克让的小腹,卢克让在空中用手一压韩元龙的肩膀,猛地从韩元龙的身上跃了过去。 “好!”周围的人看到精彩之处也不禁大声叫好,韩元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现在喊停必定会让人耻笑自己打不过,转过身来就是一拳,他这下可没打算保存实力了,卢克让明显是个练家子,一上来竟然不打招呼,着实有些可恶。 卢克让也是一拳之后没有收住,那种情况下收手就意味着要挨揍,只能顺着招式接了下来,刚想解释两句,韩元龙的拳头又跟了上来,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接了下去,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三十个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下边的兵卒可是暗自庆幸,昨日为了要赏银,他们几个前去营帐逼宫,卢克让还说要跟他们过招,他们赢了就把队正让给他们,现在看来自己当初幸亏没有应下来,卢队正跟教头都能过这么多招,打自己还不就是三四招的事情。 “韩教头,停下吧,我撑不住了。” “好儿郎怎么能轻易认输,接着打!” 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三十个回合,最后卢克让还是因为经验不足,被韩元龙卖了个破绽,被一个扫堂腿绊倒在地,周围立刻传来了欢呼声,也算是让韩元龙挽回了一些颜面。 韩元龙也是松了口气,今日若是打输了,以后在可就真的没脸待在军中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觉得丢了脸面:“你是不是当过兵卒?” 卢克让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家中曾有一个护院教头,原是军中老卒,我跟他学过一段日子的功夫。” 韩元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心中暗骂着这些世家大族就是有银钱,连护院教头调教出来的徒弟的拳脚都能与自己不相上下了:“你不用跟着训练他们这些兵卒训练拳脚了,从今日起便与我单独过招。孙明义!你来教他们拳脚!” 虽然刚刚韩元龙赢了卢克让,那完是因为卢克让的实战经验明显不足,当然这也怪不得他,在驿站的时候与戚老丈过招,戚老丈这么大的年纪,有些招式他根本就不可能使出来,也就无从谈起实战经验了。但是他的招式貌似比自己还要精妙一些,单独过招的时候双方可以互相喂招,韩元龙也能学一些以前未曾见过的拳脚。 卢克让赶紧摆手:“韩教头,我,我打不过你!” “怂货!今日打不过明日还能打不过,以后入了杨司徒的亲卫军伍,没有做不了的事情,只有杨司徒不让做的事情,接着过招!”可以说韩元龙还算是个直爽的军中汉子,并没有因为卢克让有些拳脚本事让自己差点丢了脸面就生出嫉恨之心,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再说能请得起这种护院的人家必定不是平凡的人家,他也没有凭借自身挑战一个家族这种以卵击石的愚蠢想法。 卢克让来不及拒绝便与韩元龙厮打在了一起,打着打着卢克让也被激起了火气,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渐渐地也开始主动出击,韩元龙兴奋地喊道:“爽快,男儿郎便该如此!”说着又往卢克让的脸庞来了一拳。卢克让不甘示弱,飞起一脚便踹向韩元龙的小腹,韩元龙虽然躲避了一下,还是被踹到了,他们两个可没有功夫喊疼,一直打到日落时分,中间只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个人的身上都不知道多了多少拳脚,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到最后离开的时候韩元龙狠狠地拍了拍卢克让的肩膀:“五日之后再来过招!” (本章完) 第30章 第二个十日 “你这厮,拳脚功夫这么出众,怎么连个箭靶都射不中?”韩元龙眼看着卢克让射了五六支箭竟然连一支都没有射中靶子,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了两句。 卢克让一脸委屈:“家父,家父说家中见刀兵不吉。”为了维护自己世家大族子弟的形象,他也只能顺着说下去,而拳脚比试之后队中的兵卒基本上没有怀疑他的身份的了。 “这种世道还刀兵不吉,没有刀兵才是不吉!”出于对卢克让父辈的一丝敬重,韩元龙并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卢克让有些无奈,整个驿站都没有一副弓,更别提练习射术了,而卢克让对于射术这东西刚刚接触,还没有开窍,五十步之外根本没办法射到箭靶上面。 “韩教头,能够将箭靶再往前移动一些?” “移动一些?再往前移动几步敌人的长枪就戳在你的脑门上了,还用得着弓箭么?五十米是最短的距离,军中的好儿郎都能射中二百米外的靶子,你继续给我练,今日射不中靶子不许吃饭!” 或许从拳脚开始韩元龙就对卢克让寄予了厚望,对他的要求也愈发严格了起来,卢克让心中无奈,只能再次张弓搭箭,一箭放空。 旁边的孙明义笑了笑:“你这样下去,再射上一百箭也射不中箭靶。” “请教头教我。” “射箭讲究心平气和,眼里容不下别的东西,别说是别处的兵卒在喊着口号,就是他们拿着刀枪互相厮杀起来了,你的眼睛里面也只能有箭靶那一样物什,就算是下一息大刀砍在你的身上,你的手也不能有一丝抖动,拿起了弓箭,心中便只有手上的弓和远处的箭靶,其他的都不要放在心上,你一直盯着别人射箭的情况,如何能够射中箭靶?” 卢克让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闭上了眼睛深呼了几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五十步外的箭靶,张弓搭箭,弦落箭出,孙明义定睛看去,拍了拍卢克让的肩膀:“再多练两次吧。”卢克让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的箭靶,在箭靶斜后方,一支箭矢倾斜的插在那里,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 故事只能是故事,故事里的男主角听从了名师的指点之后功夫立刻有了质的突变,当时就能用招式秒杀大魔王。可是卢克让明显没怎么有一点即通的天赋,他只是似懂非懂得理解了教头的意思,要把这些变成自己的本事还需要不断地练习与领悟。.. 射箭是一件很费臂力的事情,战场之上弓箭手也不可能一直射箭,一般射上十几箭,便会双臂酸软,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不过幸好新兵的靶子只有五十步,再加上卢克让也有些底子,也不至于一时半会累得抬不起手臂来。 到了天色渐晚的时候,卢克让终于把箭矢射在了箭靶上面,虽然没能射中箭靶的中心,总算是过了韩元龙这一关,韩元龙不满地拍着卢克让的肩膀:“你的兵刃都还说得过去,就是这箭术天赋也太差了些,以后每日比别人早起半个时辰练习箭术。” 卢克让知道韩元龙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推托,第二日果然提前半个时辰起来去练习箭术。 韩元龙对此很满意,在他看来卢克让这种身份和本事注定要留在节度使的牙兵之中的,他身上没有那股世家大族子弟的骄奢之气,甚至连傲气凌日的姿态都没有,一心只为多学些本事,绝对是难得的人才,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与他交好,绝对没有坏处。 十日的功夫转瞬即逝,下面都是留给兵卒自己领悟的时间,教头统一撤回军营之中,韩元龙临走之前叮嘱着:“你的箭术只能算是普通水平,想要脱颖而出还需勤加练习,只要十日后的考核,我倒是并不担忧,只是你身为队正,考核之时肯定还要考核统领军伍的本事,这一点我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几日多亏了韩教头教导,我定不会辜负韩教头的期望,韩教头的大恩,铭记于心。” “好了好了,军中的儿郎莫要婆婆妈妈,等你到了真正的牙兵营中,咱们再比试拳脚!” 送走了军中的教头,卢克让回到了自己的队中:“这几日你们训练也辛苦了,本应休息一日,但时间紧急,十日之后便要考核,我相信你们也不愿意离开军中,现在给你们半日的时间,脱下身上的盔甲,去河里洗个澡,正午吃饭时归队,下午便开始集训!” 军中的将士这几日摸爬滚打早就弄了一身沙土,虽说男人不在乎这些,但是浑身上下十分难受,夜里睡觉也不爽快,听到洗澡的命令之后立刻脱下了盔甲奔向了河边。 杨师铭看到这里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再派人去问到情况,笑着说道:“人家都在加急集训,右三队却跑去洗澡,这世家子弟真是娇惯出了毛病。” 卢克让虽然不懂得兵法,但是也明白一张一弛的重要性,若是一直绷着,这些从未进过军营的人很容易在最后几日撑不下去,也许他自己不会觉出来,但是身子或重或轻会感觉到疲软甚至生一场病。 正午吃过了饭,卢克让将人召集起来:“现在按照之前学的本事,从头开始练习,我会从其中选出学得最精的两个人,成为我们队中的新任教头,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教导你们。” 卢克让想过了,自己一个人教导近五十个人肯定会有些力不从心,而且肯定会有疏漏的地方,再选出十个人就能更加面的兼顾队的情况。经过了这几日的学习,卢克让对于这些军中基础的本领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如何分辨其中的优劣还是能够做到的。很快就选出了十个军中的士卒开始了循环往复的训练。 后世的时候,在网络小说里面见过在军中训练,很多穿越者喜欢军训的那一套,虽然他也很想试试,但是如今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就惨了,左思右想还是先按照军中的东西来,自己那一套以后有富裕的时间再尝试不迟。 (本章完) 第31章 任务 卢克让的策略很有效果,五六日过去了,他队里的兵卒单人能力未必是军一流水平,但是平均能力绝对已经成了军一流水平。而经过了五六日的摸爬滚打,卢克让也与队中的兵卒关系更近了一步。 军中袍泽的感情是最纯粹的,就算这些兵卒一开始为了银钱才愿意听从卢克让的命令,现在已经彻底对他信服,队正的本事不但是最高的,而且没有架子,愿意帮助队里的所有袍泽提高本领,这对他们来讲能留在军中的几率又多了一分。 当然这个时候若是卢克让说出自己根本拿不出银钱来,估计这些士卒还是不能接受,没有历经生死的袍泽之情总是差了点东西。 而这一日,别的队中已经有几个兵卒因为身体原因倒下了,还有一些兵卒实在坚持不住了开始变得消极起来,那些队正不得不再次拿出银钱来激励兵卒咬牙挺住。 听闻别的队中又开始发银钱,卢克让内心庆幸不已,幸亏当日自己没有分下银钱,不然到了这种时候自己拿不出银钱来,怕是队中的士气会立刻跌入谷底。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在军中的第二十一日的清晨,杨师铭在校场之上当着军的面将各个队正叫到了自己跟前,他的手中摆着一个竹筒,竹筒里面有十个布袋。 “公平起见,每人一个布袋,拿到任务之后十日之内完成,你们的教头会时刻盯着你们给你们评定等级。我要提醒你们一下,但凡是使用银钱或是借助家族关系的,一旦发现立刻赶出军营之中。我手下的将士虽然贪财,但他们若敢拿你们一文银钱,我就会剁了他们的手,你们不要自讨苦吃!” 按照顺序依次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布袋,杨师铭提醒着:“不要将自己队中的任务告诉别的队伍,若是被别的队伍破坏了你们的任务,活该你们倒霉!” 卢克让回到了自己的营中,拿出了布袋中的纸团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斩杀南华县县尉龚子都。”他来不及感叹任务的难易,伸手将纸团藏在了以前为了藏金子缝的布兜里面,又拿起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塞进了布袋里面。 他也不是不信任手下的兄弟,只是这世家子弟手中银钱实在太多,手下的兵卒又不可能都不贪银钱,一旦任务被泄露出去,自己可真的要黯然收场了。 只是这个任务难度可着实不小,县尉的职能便是追捕盗贼,伺察奸非。他的手下掌握着整个县的武装力量,那些衙役虽然说上了战场未必能够起什么作用,但是卢克让要去南华县杀人,可是去了人家的地盘。.. 况且这件事情也无法直接动手,若是五十个人直接杀进南华县,斩杀县尉,怕是南华县要大乱一场,自己被评定的等级也必定不会很高。 想来想去卢克让还是决定集思广益,这些兵卒都是曹州人,而南华县也在曹州治下,说不准就有认识这个龚子都的,自己先旁敲侧击一番再做决定不迟。 队中的兵卒又进了卢克让的营帐之中,卢克让开口说着:“咱们的任务我已经看过了,任务的地点在南华县,是否有人是南华县人氏?” 角落里一个人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示意:“我家中便是南华县的乡下。” 卢克让点点头:“崔功成,不知道南华县的县令大人名声如何?” “县令?县令没什么名声,倒是县尉的名声很好,这几年抓了不少恶贼,百姓都说他是个好官。” 卢克让心中一沉,心说这任务不会是弄错了吧,怎么下令要去杀一个好官,想到这里他赶紧问了一句:“那县令姓什么?县尉又姓什么?” “明府姓张,县尉姓龚。” 这下算是确定了,卢克让点点头:“从咱们营中到南华县需要走多长时间?” “走得快一天便能到。” “那好,今日我们先日暂且歇息一日,你们回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咱们就赶往南华县。”说着他伸手一指:“崔功成,你留下给我仔细讲讲南华县的事情。” 待其他人出去之后,崔功成开口说道:“队正,其实我对官府的事情也不熟悉,我就是乡下一个种地的出身,根本不可能认识那种大人物。” “那你听谁说的龚县尉是个好官的?” “村里的人都这么讲,据说城里有个恶霸,仗着自家在朝中有亲戚欺压良善,以前的时候根本无人敢管,龚县尉到了之后直接就给绑在了县衙门前的柱子上狠狠地抽打了一顿,从那日起那个恶霸再也不敢欺负人了。” 卢克让点点头:“那你见过这个龚县尉么?” “没有见过,我们平日里交税也就见一些衙役,从来未曾见过县尉和县令大人。” 卢克让点点头:“南华县的百姓过得可还好?” “乱世之中,保住性命便是万幸了,过得好不好没这么重要了,我来当兵也是因为家中的粮食不够吃了。” “那你出来了家中的地如何耕种?” “我阿爷还能下地,娘子也能干些粗活,他们养活自己足够了,若是我能拿回一些银钱去,他们还能过得更好一些。” 大致了解了南华县的情况之后,卢克让便让崔功成回去歇着了,这乱世之中各处的百姓日子都不好过,不过这个县尉名声也太好了一些,连未曾谋面的乡民都说他的好话,自己若是杀了这个人怕是在南华县会有大麻烦。 而且卢克让现在想的是,杨师厚自己不去杀这个人偏偏让这些新兵去杀这个南华县尉,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威望太高他不好动手,卢克让带头杀了南华县尉之后,他再杀了卢克让平息民怒也是完有可能的。 不过不论如何这个任务一定要试一试,只是杀人的过程需要一些技巧,卢克让想留在这里,但是更想活下去,他可不想白白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若是到时候事不可为,哪怕是被赶出军营也不能为此掉了脑袋,活着才能飞黄腾达,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如今已经有了赵匡凝的踪迹,自己还能去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赵匡胤。 (本章完) 第32章 摊牌 卢克让带着兵卒赶到南华县的时候,天色尚早,他们在城外支起了营帐,倒是把城里的百姓吓了一跳,不多时一个中年人便带着十几个衙役来到了近前:“我是南华县尉龚子都,不知你们属于哪位将军治下,来南华县做什么,可有凭证?” 听到这话卢克让心里颤了一下,心说自己现在一声令下将他乱刃分尸,此次任务便完成了,只是光天化日之下,若是自己就这么把人杀了,杨师厚护着自己还好说,若是不护着自己,自己可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想到这里他按下了动手的想法,递出了一份铁牌:“有贼盗潜入自曹州逃往南华,奉杨司徒之命前来捉拿。”杨师厚自然不会下什么命令,这块铁牌只能证明他们是杨师厚麾下的军伍。 龚子都也不认为别处的军伍能够大摇大摆跑到杨师厚的地盘上来,只是验证了铁牌的真伪,心里觉得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何盗匪,竟然值得军中的儿郎亲自出马。” “那盗匪并非一人,一般的衙役对付不了他们,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打草惊蛇,具体的面貌我不便细说,只是这几日要在城中走访,还望龚县尉行个方便。” 龚子都赶紧拱手:“本应如此,城外风餐露宿总归是辛苦,不如进了城来,我也好准备宴席招待诸位一番。” “本不该推辞,只是有上命在身,不便赴宴,龚县尉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龚子都见卢克让没有进城的意思:“我过会儿让人送来肥羊半只,诸位壮士莫要推辞,当我敬谢诸位壮士保南华一方太平了。” 看着龚子都远去的背影,仲景耀呵呵笑着:“怪不得这南华县尉名声好,你看看他办事,有侠义之风。” 卢克让不置可否:“若是明府知道了这件事不知会有何感想。” 而在远处潜伏的孙明义撇撇嘴:“这家伙也太优柔寡断了一些,就刚才那种场景,顺手拔出刀子,一刀下去,将军交代的事情便做完了,又何必费这么多口水。” 韩元龙呵呵笑着:“若是一刀下去,就算他能活着回去,也得不到甲等,你是凭借一手好箭法被将军看重才破例做了他的牙兵,卢大郎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 没过多久,城中的衙役果然送来了羊肉,卢克让推脱不过,伸手拿出了一把银钱:“军纪严明不敢违犯,待我抓住了贼盗再与龚县尉把酒言欢。” 卢克让出门之前本来装了几十枚银钱,这一下都塞了出去,估摸着那些银钱买不到这些羊肉,不过还是要做出个样子,凭白收人羊肉总会落人口实,再加上出营前杨师铭都说过了,会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若是因为一块羊肉被人说成借助家族力量可就冤死了。 远处的韩元龙只是看到卢克让将银钱塞进了兵卒的手中,至于多少银钱可就看不清楚了,孙明义不忿地说道:“最多不会超过五十枚银钱,这些银钱顶多能买二斤羊肉。那一块羊肉二十斤都有了。” 韩元龙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说着转过头:“这小子知道我们在盯着他,故意做出来给我们看的,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说辞躲过了龚子都的盘查,还让龚子都派人送来了羊肉。”韩元龙根本想不到,卢克让第一次出营便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打出了杨师厚的名号,别说是一个县尉,就是一州的刺史也要对杨师厚保持足够的尊重。 “还不是借助家里的名号,有什么稀奇的。” “我可查过了,曹州可没有卢家这么个大族。” “你是说他偷了铁牌?” 韩元龙没好气地看了孙明义一眼:“你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哪个贼寇会偷了铁牌去投军!” 不多时营中方向便传来了羊肉的香味,孙明义狠狠地啃了口嘴里的干饼:“当初我入营的时候可没人给我送羊肉吃!他要是没捣鬼才怪了。” 卢克让麾下的兵卒也都很高兴,毕竟出了军营还能混到肉吃,证明自家队正有本事,况且卢克让伸手就是几十枚银钱,一看就是大手大脚惯了,众人更坚定了他是世家子弟的信念。 趁着众人吃肉的功夫,卢克让将五个伙长叫到了自己的营中,眼前放着半盆肉,几个人嘿嘿笑着:“就知道队正不会亏待我们。” “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你们听了也好替我拿个主意。” “队正尽管说,不就是去抓个盗匪么,我们弟兄既然进了军营便有了准备,不怕见血。”史浩初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说着。 众人赶紧应和着:“史伙长说的没错,咱们弟兄既然出来当兵吃粮便早就有了拿刀子跟人拼命的准备,有什么事情队正尽管吩咐便是了。” “我要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杀了南华县县尉呢?” 几个人吃肉的手都愣在了空中,仲景耀放下了手中的骨头:“队正,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一个小小的队正,还是新兵营中的队正,敢拿一个县尉开玩笑么?”卢克让想过了,这件事不能一直瞒下去,自己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斗得过一个县的县尉,还不如把话跟他们几个说明白了,听听他们几个的主意。 寇兴洲第一个站起身来来:“不就是一个县尉么,别说是县尉,就是刺史,既然将军让咱们杀了,咱们怕个卵子,队正你该早说,刚才他来的时候我就一刀结果了他,也省的咱们费心。” 麻兴德赶紧应和着:“寇伙长说得没错,有将军在咱们身后撑腰,杀一个县尉又如何?” 看着几个人都没有退缩的意思,卢克让点点头,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不要太过冲动,我分析过了,这一次大将军的意思可不是杀人这么简答,你们想想,若是杀个县尉,大将军随便派一队亲兵过来,那县尉还敢反抗不成?他是不想让这件事传扬出去,也就是说县尉最好死于非命,而且凶手不知所踪。” 仲景耀第一个明白了卢克让的意思:“怪不得说要考较咱们,这可不容易,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面杀人,要神不知鬼不觉,除非咱们扮成盗匪,但是光天化日不可能冲进去杀人,若是夜里城门紧闭,咱们几个就算先潜入城中也冲不出来,最后还是要束手待毙。” (本章完) 第33章 探察南华县 南华县城里西南的一座宅院,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院中:“你们做事这么如此不小心,如今人家把军中的兵卒都派了过来要抓人了。” “大郎,我们也不知道哪里露了马脚,如今该如何是好?要不要趁夜逃跑?” “糊涂,他们既然能够追到这里来,肯定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所幸他们来的人不多,你们就躲在城中,装成良善百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出来不成。你今天夜里就把手下的弟兄好好排查一番,看看有没有谁有可能泄露了消息!” “好,我这就去查是哪个坏了心肝的卖了我们,等我查出来” “找到人先把他绑起来不要动手,等城外的兵卒撤离了再说。” 卢克让躺在营帐之中思索着主意,吃肉的时候五个伙长都亮明了态度,单凭卢克让吩咐,他们认定了卢克让前途远大,自然也就决定一条路跟他走到黑了。 而卢克让也让他们回去先不要声张,毕竟崔功成是南华县人,万一不慎走漏消息,再想杀龚子都可就难于登天了。 第二日一早,五个伙长按照卢克让的命令,分别带了八个弟兄分为五队前往城中假装搜索盗匪,剩下的几个人留守营帐,卢克让独自一人换成了进军营时的衣服来到了城门前。 好在这年头没有什么网络通信手段,除了龚子都和那几个衙役,没多少人见过卢克让,卢克让拿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很容易便混入了城中。 有了当初找活干的经验,卢克让直接奔着坊市而去,装成要找活干的外乡人,不过南华县可比曹州差远了,每日只管一顿剩饭,也就是店家剩下什么你吃什么。 总归也不是来找活的,卢克让便与那些店家闲聊了起来:“店家,这城中可否太平?我家乡那边城里不怎么太平,明府勾结恶霸欺压我们这些良善百姓。” 半晌也没什么生意,店家也愿意闲聊一会儿:“天底下的事情都差不多,当初城里也有一个恶霸,仗着自己朝里有亲戚便欺压良善百姓,来我这儿看上什么拿什么,多亏来了龚县尉,将那人狠狠抽了一顿,从此以后县里才有了太平日子。” “那之前的明府不管么?” 店家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明府就因为这件事人心尽失,百姓都说那恶霸之所以作乱都是因为他在背后撑着,衙门里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 卢克让仿佛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南华县的县令好像与这龚县尉不合,而且有些落了下风。..否则绝对不是现在这种人人称赞县尉而贬低县令的局面。 “店家,这几年生意是不是不好做?” “自然是不好做了,否则店里也不至于花不起银钱雇佣人干活,跟你说实话,自打我曾祖父那辈我们家便在这里开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店里雇佣了八个人,可惜自从反贼作乱之后,生意一日比一日难做。” 卢克让笑了笑:“生意会好起来的,店家,有缘再会。” “我看你这郎君一表人才,不要在这里打杂荒废时日,去军中效力吧,没准还能搏个功名回来呢。” “多谢老丈好意,我再转两日,若是没什么机会便去军中效力。” 出了店门,卢克让拐来拐去又到了另一家店中:“店家,不知道店里需不需要人手?” 再说仲景耀五人带着人出了军营进了城,分成五队开始盘查各户人家,龚子都也派出了衙役给他们引路,倒是没引起城中的慌乱,一天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不过他们五人也知道,所谓的盗匪不过是一个借口,根本不可能找到盗匪,只是卢克让叮嘱过他们了,让他们仔细盘查莫要露出破绽,让龚子都起了疑心,这些人也算是尽心尽力。 他们回到营中的时候卢克让已经回来了,昨日的肉已经吃光了,还剩了些肉汤,众人将肉汤热了泡些干饼吃,也别有一番滋味。 “队正,今日我排查了二十三户人家,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可是每一家都认真查过了。” “我这边也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倒是有些发现。”这话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齐刷刷地看着仲景耀,仲景耀开口说着:“跟着我们的那个衙役很奇怪,盘查的时候他故意错过了一户人家,说那户人家半年前举家搬迁到了别的地方,可是门口的锁头连锈都没生。” 众所周知,锁头如果长时间锁在门上,风吹雨打一定会生锈,只有常有人住的人家,才会在下雨的时候将锁头放到雨淋不到的地方。 卢克让听到这里没怎么在意,笑着说道:“咱们只是借了抓贼的名声过来,又不是真的有贼,就算本地的衙役有些东西不想让咱们见到也是正常的。” 仲景耀听到这里心中却有些不服气,心说明日再去的时候一定要查看清楚,自己这些人是来杀人没错,若是能够抓到盗匪那就更好了,直接诳骗县尉让他押着贼人去军营之中,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怕他能跑了么? “我今日倒是有些发现,这南华县的县令斗不过这位龚县尉,无论是从名声还是从势力都被压得死死的,城里的百姓都说那衙门的衙役对龚县尉言听计从,有时县令判案还得龚县尉点头才能调出来衙役去查案。” 几个伙长原本都是普通得百姓,并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卢克让耐心解释着:“南华县县令官职是从七品上,而县尉的官职是从九品下,县令比县尉足足高出了九个级别,县尉凭什么跟县令斗,甚至县令直接向上级申诉便能撤换掉县里的县尉,这种情况下,县尉怎么可能比县令还厉害?” “会不会是县令有什么把柄被县尉抓在了手中?” “也许有这种可能,可是这样的话县尉完有理由以此为要挟让县令保举他升官,但是他上任几年的时间了,一直是南华县县尉,从来没有升迁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就是县令生性软弱,不敢与县尉相争呢。” “明日再仔细查验一番!” (本章完) 第34章 挫败 第二日的时候,卢克让没有再次掩饰身份,而是带着几个兵卒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并且要求拜访南华县县令。..本来四十个兵卒要跟着自家伙长去继续摆出搜查的架势,卢克让又带了三个人,只剩下了两个弟兄留守营寨。 南华县县令名叫张正阳,年纪得有五十上下了,看到卢克让的时候表现得十分拘谨:“上差可有吩咐?” 卢克让笑了笑:“杨司徒只让我们过来抓人,明府在上,不敢僭越。” “哎,既然你们是杨司徒派来的人,那就是某的上司,不论有什么吩咐,我让官府的衙役配合你们就是。” 卢克让可有些哭笑不得了,自己壮着胆子打出了杨师厚的名号,谁知道这县令竟然如此卑微:“咱们先去县令府中坐下聊如何?” “是某糊涂了,怎么能让上差站着说话,请随我来。” 卢克让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便是想对这县里的关系一探究竟,这县令摆出的姿态比县尉还要卑微,难保没什么隐情,若是能够查出什么隐情,再斩杀龚子都也就名正言顺了。 到了县令府中的堂中,卢克让看着周围还有些衙役和奴仆,皱了皱眉头:“我有些私事要和明府谈一谈,您看?” 张正阳赶紧摆手:“你们下去,我有要事与上差谈,没有我的招呼不得进来。..” 周围衙役和奴仆互相看了一眼,都退了出去,卢克让似笑非笑:“明府对于衙役的掌控好像出了些问题。” “哪里有这种事,就是我平日了懒散惯了,也不愿意过多约束他们,这才导致了他们也有些没规矩,上差放心,等您走了,我便好好教训他们!” 卢克让摇了摇头:“这两日我在城中走访,只听闻县尉的名声,明府却是默默无闻,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上差,有何差事需要调遣,我们南华县衙上下听命,只是这些无稽之谈便不要再提了。”听得出来张正阳的语气之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卢克让一看这种情况也不再深问,又左一句右一句和张正阳闲聊了起来。 “打听清楚了,卢大郎带着人进了县衙的门口,里面的消息我们可就没法谈听了。” 由于韩元龙与孙明义都是熟面孔,如此近距离查探注定要被卢克让认出来,所以城里的情报都有城里的人负责查探。 孙明义瞪大了眼睛:“这一下你不能替他遮掩了,一个县令如何回亲自接见一个新兵队正,他肯定动用了家族的势力。..” 韩元龙没好气地说着:“这一笔先记下,等回去了再听他解释不迟。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的任务明明是宰了龚子都,怎么这些天他带着兵卒一直在东撞西撞就是不接触龚子都?” “队正,大事不好了。有人奔着他们的营帐过去了,手里都拿着家伙。” 韩元龙立刻在河沟里面钻出来,跑到了近处的高坡上面,看着十几个人拿着刀棒奔着卢克让他们的营帐而来。 孙明义皱了皱眉:“这南华县令该不会是想要造反作乱吧,怎么敢对咱们的人动手?” “你又没有法子证明那些人是官府的人,如何治南华县令的罪?” “那咱们要不要动手救人?” “上了战场一样会死,若是他们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宁愿他们现在就死了,也不愿意他们上了战场累及我们。” 虽然韩元龙的嘴上很狠毒,孙明义却看到了他紧紧握住的拳头,杨师铭下了严令,这些人只能远处查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哪怕是新兵都被土匪宰了,也得等土匪把人杀光了他们再报仇,仁义和善良练不出好兵,若是他们真的被人算计了,只能怪他们脑袋蠢笨,这种蠢笨到了战场上会连累更多的袍泽。 营中留着的两个人本来正在洗米,看到一队人浩浩荡荡奔着自己而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们是什么人” 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人便挥舞起了手中的木棒和刀子,两个人毫无防备当即被击倒在地。 一刻钟之后,这些人匆匆离去,营帐之中着起了熊熊大火。 “队正,大事不好了!”卢克让正在与张正阳闲聊,外面的兵卒突然跑了进来,卢克让猛地站起身:“出了什么事?” “咱们的人说看到了城外咱们营帐驻扎的地方冒起了黑烟,应该是着火了!” 张正阳立刻站起身来:“营中怎么如此不小心,走了水可麻烦。” 卢克让闭上眼睛愣了三息的时间,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明府,这次我们奉了杨司徒的命令而来,要做什么你自己心中应该清楚。”说着迈着大步向外面走去。 营里的东西不是很多,还没等这些人赶回来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几个兵卒在营帐之中找到了驻守营帐的两个兵卒的尸体。 卢克让赶到营帐所在的时候所有到场的人都很站在周围不知所措,卢克让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选人驻守营帐的时候他第一个选的便是崔功成,因为他是南华县人氏,卢克让生怕他会因为对龚子都的崇敬误了事,没有想到的时候,第一个死的便是他。 他脑海中浮现起崔功成笑着跟他说:“家里吃不起饭了,所以我就出来当兵吃粮,若是能够领了军中的银钱,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等孩子大了还能再买两亩田地。” 崔功成是个老实人,他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让自家的孩子能够吃饱饭,却因为卢克让的一个疏忽送了性命,卢克让紧紧握住自己腰间的刀子,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仲景耀狠狠拍了拍卢克让的肩膀:“队正,弟兄们都看着你呢,怎么办你说句话!” “先把两位兄弟的尸骨收殓了,其它的容我再想想。” 营帐的气氛有些低沉,他们终于认清一件事,当兵有肉吃,也会送命,前景远远没有自己当初想的那么美好。 仲景耀站在卢克让的身后,压低了声音:“队正,你必须振作起来,立刻想出一个法子,要不然咱们可就完了,别说是对付龚子都,这支队伍马上就要散了。” (本章完) 第35章 袭杀 晚些时候龚子都送来了几顶营帐和一些吃食:“这歹人如此恶毒,竟然活活把人给打死了,等我抓到了他们一定将他们剖心挖肺,祭奠死去的将士。” 说到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一丝遮掩的意思,仿佛就是在告诉卢克让,我就是知道人是被活活打死的,卢队正你可要小心点了。 卢克让像是完没有听到语气中的挑衅一般:“还是要多谢龚县尉送来的营帐和粮食,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向杨司徒将此事详细说明,杨司徒不会亏待你的。”卢克让搬出杨师厚便是警告龚子都,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杨师厚,让他行事的时候好生掂量。 龚子都干笑两声:“那如此可就要麻烦卢队正在杨司徒面前多美言几句了。” 待送走了龚子都,卢克让喊了一声:“右三队兵卒部来我营帐之中。” 这些人聚在了营帐之中,没有人张嘴说话,更多的人低着头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事情,卢克让知道仲景耀说的没错,自己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这支队伍真的要完了。 “今日我们两位袍泽离开了我们,我很悲痛,这是凶恶的盗匪对我们露出了獠牙,我们若是就此被吓到了,两位袍泽便白死了,我能给他们银钱让他们家人活下去,但是这对于我们右三队来讲是一个巨大的耻辱,我们若是走了,人家只会说我们这些当兵的被一群盗匪吓跑了,所以我决定跟他们死拼到底,为死去的袍泽报仇,也告诉那些盗匪,敢杀我们右三队的人,我右三队的将士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说着卢克让从怀里掏出了装着长命锁的布袋,掏出了长命锁:“若是你们想离开,拿着这长命锁去换些银钱,若是愿意留下来,等我们完成了这次任务,我答应你们的银钱一文不少给你们!” 来当兵的基本都是有些血性的,一点血性没有的良家子都在家中种田呢,听到这话仲景耀第一个站了起来:“我愿意跟卢队正与他们血拼到底!” “我愿意!” “我也愿意!” 看着一个个兵卒将悲痛转化成了斗志,卢克让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今天夜里你们先回去睡觉,明日我带你们去找他们算账!” 待兵卒都走了,几个伙长看着卢克让:“队正,你有什么好法子?” 卢克让将目光盯向仲景耀:“你今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队正,今日我又假装肚痛,偷着去看了昨天那座房子,那房子没有锁门,一个壮汉提着十几个胡饼走了进去,里面肯定有不少人!” “明日咱们就拿这房子开刀,不管有没有蛇,先打草,惊了龚子都再说。....我本来打算做个网子网住龚子都,现在看来那些法子见效太慢了,不如直接将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跟咱们拆招也就没有功夫暗箭伤人了。” “那营中?” “几顶破营帐,他们愿意偷就偷,愿意烧就烧!” 而在南华县城中,许多人都睡不着觉了。 “你们怎么能如此冲动?” “今日听那些兵卒称呼领头的人,也不过是个队正,能够掀起什么风浪来。” “怎么说他们都是杨师厚的人,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不肯善罢甘休就把他们都杀了,正好我们带着南华县投诚,到时候还指不定是谁饶不了谁呢。” 第二日城门一开,城门口的兵卒吓了一跳,一队整齐的军伍突然出现在了城门口:“你们做什么的?” “昨日有恶贼闯入营中杀了我们营中的兵卒,今日我们要搜城!”说着卢克让伸手将刀子架在了城门的兵卒的脖子上:“你再敢拦着我,信不信我回去调来大军屠了你们?” 城门的兵卒哪儿见过这种阵势,赶紧让开了道路,仲景耀一马当先领着人到了那院子周围,院门上面挂着锁头,卢克让看了仲景耀一眼,仲景耀点点头,卢克让一摆手,几个士卒上去立刻砸开了大门。 几个兵卒举着盾牌冲了进去,里面立刻冲出了几个大汉:“你们是做什么的?” 这些兵卒早就的了命令,大喊一声:“你们昨日袭杀营帐,犯下了滔天大罪,束手就擒饶尔等不死!”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这番喊话也是卢克让想出来的,若真的是良善百姓,听到这话立刻就会跪在地上诉说自己冤枉,像这种直接拿起武器对抗兵卒的,指定没做什么好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前排举着盾牌的将士突然蹲下,后面一排弓箭手对着正面冲过来的将士便是一阵箭雨,卢克让听到那句跟他们拼了心放下了一半,这些人就算不是跟龚子都一伙的,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家子。 如今正是七月的天气,这些人在家中都赤着胳膊,谁曾想到这些兵卒竟然又这么阴险的招数,这种距离下弓箭手根本不用瞄准,将弓弦拉满了对准前面绝对跑不了。 五六个壮汉倒在了地上,仿佛的窗户突然从里面被砸开,麻兴德大叫一声:“盾牌!” 盾牌手立刻站了起来,窗户里面突然掷出了几把飞斧,幸好麻兴德喊得及时,除了一个盾牌手被斧头砸中了脚,倒是没造成更大的伤亡。 卢克让一看这阵势绝对跑不了了,大手一挥:“点火!” 十几个火把顺着窗户扔了进去,里面立刻冒出了浓重的烟雾,卢克让大吼一声:“里面的人,束手就擒饶尔等不死,否则火势一起,谁也活不了。” 这世上或许有亡命之徒,但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亡命之徒,有的人平日里占尽上风的时候凶悍无比,一旦落了下风立刻现出了原形。 “别,别射箭,我们降了!” “从屋子里爬出来,不许站着出来,否则乱箭射死!” “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爬了出来,足足有六个人趴在了院子里。” 周围的用刀枪抵住了他们身子,卢克让低下身子:“你们谁是领头的?” “领头的一开始被你们射死了。” “知道我今日怎么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么?龚县尉说了,你们这些人穷凶极恶,让我最好一个都不要留下!” (本章完) 第36章 收买 “县尉,大事不好了,今日一开城门那些城外的兵卒冲进了城中,直接奔着乌柳巷去了。” “不是说已经将内奸抓住了么?我得过去看看。”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龚子都的手臂:“龚县尉,你若是现在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只见那人在龚子都耳边说了几句话,龚子都眼前一亮:“就按你说的办。” 卢克让已经让人将趴在地上的几个人的证词记录下来,并且让他们画了押,就等着龚子都带人过来的时候用这几份证词拿下他,谁知道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 “卢队正真壮士也,两日的功夫都没有用就抓住了贼寇,实乃是我南华之喜。” 听到了县令张正阳的声音,卢克让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他赶紧对身边的兵卒低声说道:“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听我吩咐。”说着转身迎了出去:“明府怎么还亲自来了,我正打算将人押解到衙门里呢,没想到刚刚扑灭了大火,明府您就来了。” “听闻诸位壮士发现了盗匪的踪迹,我立刻带人过来,没想到各位壮士已经让贼人伏诛了,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将人押解到衙门去审问。” 卢克让感觉到了事态不对,压低了声音:“明府,刚刚我们审问,这些人说他们的后台正是贵县的县尉,不知道明府对此是否知情?” 张正阳突然抓住了卢克让的一只手:“这件事我希望能留给我们县衙自己处置,毕竟传扬出去对衙门的名声也不太好。” 卢克让只觉得手中被塞进了一块东西,张正阳笑呵呵地说道:“酬金不多,当是酬谢壮士们了。” 卢克让呵呵笑着:“既然是南华县自己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插手,明府现在就把人领走吧,只是他们杀了我队中的儿郎,我不希望他们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眼看卢克让如此好说话,张正阳笑容更盛了:“卢队正放心,他们没机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紧接着一个个拿着佩刀的衙役走了进来,不多时便将趴在地上的几个人押往县衙之中。 眼见他们走了,寇兴洲猛地站了出来:“卢队正,你就这么把杀了咱们弟兄的人给放走了?” 卢克让苦笑着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一伸手亮出了一块金饼,这块金饼足足有七八两重,换成铜钱能换七八十贯,看得出来县令确实是下了血本。 麻兴德一见这金饼,怒吼着说道:“我以为昨天夜里你说得都是真的,这才带着弟兄们来跟你拼命,你说过血债血偿,想不到最后还是一桩交易,我们的命确实不值几个银钱,但也不是这么糟蹋的!”说着转身就要走。.. 仲景耀一把拉住了麻兴德:“咱们队正是大家族出来的人,一块金饼就能把他收买了?你也太小看他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南华县的情况比咱们想的还要严重,县令跟县尉本就是狼狈为奸,刚刚咱们若是不收下金饼,他们立刻就会与咱们鱼死网破,你看到那些衙役今日都穿了皮甲,平日里他们穿过皮甲没有?” 麻兴德一愣:“咱们还怕了这些衙役不成?要打便将他们都杀光了便是。” “这些衙役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咱们人生地不熟,真的打起来,他们每人将家中的父兄叫来助拳,咱们就抵挡不住,到时候都死在城里还得背负一身骂名。”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将金饼换成银钱,拿出十贯钱来先给两位阵亡的弟兄送过去,等这件事了结了我再拿银钱给两位阵亡的弟兄,买上一大块肉,这几日咱们定会不得安宁,嘴上不能亏待了自己。剩下的给仲景耀,我交代他去办些事。” 对于这种分配方式队的弟兄没有意见,跟死去的兄弟争银钱谁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队正说要办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总归是大家族出来的,肯定不会看上这些银钱。 为了防止被人去送银钱露出破绽,卢克让特地挑了两个能言善辩的,交代了他们:“就说两个兄弟在营里立了大功,现在已经升官了,要时刻在将军左右护卫,没工夫回家,这才让你们两个将银钱送回来。” 闻着营帐之中飘来的肉香,孙明义一拳捶在旁边的树上:“直娘贼,我还以为他进城是去跟人拼刀子报仇,原来是去买肉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吃喝喝,等回到营中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 韩元龙嘴里叼着一片草,对卢克让的表现也是失望至极,清晨的时候看着他怒气冲冲进了城,还觉得此人是条好汉,嘱咐了城里的弟兄关键时候可以出手,谁知道回过头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卢克让将抓住的盗匪交给了南华县县令,再回来时便带了好大一块肉。 怎么看都是他与县令勾结在了一起,将死去的弟兄卖了一个好价钱。 “韩队正,咱们走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这种人咱们还要跟他一起上战场么?” “将军说了让我在这里盯上十日,就算是他把营中的儿郎都卖了我也得盯上十日,你再敢提离开,军法处置!” 卢克让将几个伙长都聚在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如今可以看得出来,南华县的县令与县尉不是敌对关系,否则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张正阳不可能不把握住,咱们现在要对付龚子都,联合县令的法子是行不通了。” 仲景耀想了想:“只是现在要对付龚子都没了罪证,咱们总不能冲进城里将他宰了,而龚子都只要不是脑子突然坏掉了,绝不可能只身来咱们军营之中,而且经过了这件事,他怕是也发现了咱们就是来对付他的。” 卢克让笑了笑:“这就是我准备让你去办的事情,咱们就用他们给的银钱砸死他们!” 南华县城之中,龚子都站在县衙的正堂之中,笑呵呵地说道:“明府今日相救之恩,属下铭记于心。”虽然说出的话很恭敬,但是看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恭敬的样子。 “龚县尉交代的事情我怎敢不办,只是他们会不会再次动手?” “听闻他们买了好些肉回营,想必明府给出的银钱已经足够买通他们,若是他们还不识好歹,那可就别怪我鱼死网破了!” (本章完) 第37章 登闻鼓 南华县的县衙门外放着一面登闻鼓,这个年代的登闻鼓可不像几百年后那样形同虚设,永徽律疏规定:有人挝登闻鼓,主司即须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 这一日一个人来到了衙门口,抽出了登闻鼓的鼓槌,狠狠地击打着鼓槌,嘴里大声喊着:“冤枉啊!” 这个时候路边的闲逛的人都被他吸引住了,纷纷向着县衙门口涌了过来,在信息未曾爆炸的年代,人们的生活节奏缓慢,每日有大把的时间无所事事,这种没有风险的热闹最能吸引人们的注意。 衙门的衙役不敢怠慢,一边让人进了衙门通禀县令,一边过来拦着他:“你有何冤,明府来了再说,不要再敲了。” 张正阳穿好了官袍,到了衙门正堂之中坐稳,大声说道:“下站何人,有何冤情?” “拜见明府。”此人向张正阳行了一礼,接着开口说道:“鄙人程乐青,本是南华县良善的百姓。” 他这话一说,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张正阳猛地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嬉笑放肆!” “一年之前,鄙人在街上行走,县衙的龚县尉无故将鄙人绑在了衙门口的木柱上面抽了一百鞭子,鄙人回家养伤,现在伤势刚好,便来状告龚县尉,要他赔我医药费,若是明府无法决断,我便告到曹州,告到洛阳也要申诉冤屈。..” 审案的事情不归龚子都管,他只负责查案,但是登闻鼓一响他就得站在堂下等着县令吩咐,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出来:“若不是你在街上欺压良善,某怎会鞭笞与你!” “明府,鄙人状告县尉龚子都,按照永徽律疏,他必须置身事外。” 张正阳听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龚县尉,你先退下,此事本官自有决断。” 大庭广众之下龚子都也无法再打他一顿,只能狠狠地说道:“按照永徽律疏,诬告者与诬告之罪同罪,你等着认罪吧!” “明府,他威逼于我!” “龚县尉,我说过了你先退下!” 龚子都迫于无奈只能退到了堂下,张正阳看着程乐青:“龚县尉说你当日在街上欺压良善他才被逼出手,你有何话说?” “既然是我欺压良善,当日便该将我押到朝堂之上,论明了罪过,无论是鞭笞还是劳役我自当认罪,但是龚子都依仗权势将我当街鞭打,根本没有按照永徽律疏断案便将我打成重伤,此为擅用私刑,我状告他也无不可!” 张正阳也犯了难:“既然当日你欺压良善,龚县尉便是路见不平,侠义相助,又有何不可?” “永徽律疏规定,有人殴击他人折齿、折指以上,若盗及强奸,虽非被伤、被盗、被奸家人及所亲,但是傍人,皆得捕系以送官司。..我当初不过是打了别人一巴掌,可没有犯以上的罪过!而且他绑了我可没有送官查办,直接鞭笞与我,便是滥用私刑!”永徽律疏的意思是,有人殴打别人,打碎牙齿或者折断手指以上的情形,或者偷盗和强奸这种罪过,就算不是直接受害人和受害人的亲属,也可以出手相助。 张正阳这下眉头可就皱紧了,原本以为龚子都揍得是一个恶霸,想不到还是一个会背永徽律疏的恶霸:“那你要怎么解决此事?” “很简单,龚子都打了我一百鞭子,我也要打他一百鞭子,到时候我对此事概不追究,否则就是告上东都,也要讨回这个公道!” “你往日欺压良善” “我曾经是欺负过一些人,但是这些人有的告到了官府,官府让我赔偿银钱,我也都照价赔偿了,既然官府已经惩罚过我的罪过了,难道这罪过我还要一直背负么?大唐难道容不下一个犯过错诚心悔改的人么?” 张正阳揉了揉眉头:“本官今日甚是疲倦,明日再审此案!” “若是明日再没有结果,我便告上东都,讨回公道!”说着程乐青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县衙,留下了一脸无奈的张正阳。 龚子都眼见他离开了,大步走到了县衙大堂:“明府,此人明显是无理取闹。” “可是人家句句都有永徽律疏为根据,你办的事情确实不合法,明日我若是宣判你无罪,他真的去东都告状我们该如何是好?” 龚子都握紧了拳头:“明府放心,我保证他再也不敢提告状之事!” “你可别弄出什么乱子来” “某懂得分寸!”说着龚子都大步迈出了衙门,立刻召集了几个衙役,直接奔着程乐青的家门而去。 程乐青回到了家中,迈步走进了厨房之中,将家中所有的瓷碗都搬了出来,摆在了正堂之中,接着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面长出一口气。 没过多时,屋外的房门猛地被人踹开,龚子都大步冲进了正堂之中:“你这贼厮,仗着读过几日书,竟然敢折辱于我,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龚子都想的也很简单,当初他鞭打程乐青的时候便看出来这是个软骨头,只要一顿拳脚,让他承认自己是他老子他都愿意,今日狠狠揍他一顿,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便是。 程乐青呵呵冷笑着,举起了手边的一个瓷碗:“龚县尉,你当日好大的威风,我这一年来被街坊邻里冷嘲热讽,活得还不如一只老鼠,今日便将这一切都拿回来。”说着猛地将瓷碗砸在了地上。 龚子都的拳头已经到了近前,一拳便砸在了程乐青的脸上:“我先打你一个脑袋开花!” 身后几个衙役也冲了上去,这个时候程乐青已经被打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丝,竟然还在大笑不止:“龚子都,你这田舍郎,字也不认识,就知道拳脚逞能,这几年害了多少良家子!” “老子打死你这穷醋大!” “表弟,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打我表弟?” 龚子都猛地一回头,卢克让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一下他的心凉了一半,心说坏了,中了圈套了,这程乐青夹着尾巴做了这么久的老鼠,突然冒出来逞英雄,自己就该觉得不对劲了,谁曾想顺当的日子过得太多了,竟然失了警惕之心。 卢克让可不愿意给他反应的时间,大喊一声:“来人,把这些行凶者绑起来,我要去和明府对峙一番!” (本章完) 第38章 麻烦 “明府,出事了。..” 张正阳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都不能让我清净的吃顿饭么?” “真的是出了大事了,龚县尉不见了。” 张正阳垂着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退了公堂。”过来禀报的衙役向旁边看了看,张正阳不耐烦地说道:“我家中的奴仆不会乱嚼舌根的。” “今日退了公堂,龚县尉说要去找程乐青谈谈。” 张正阳知道这所谓的谈谈就是威逼程乐青一番,皱着眉头问道:“谈完了之后呢?” “没了,找不到了,我们去程乐青家里看了,他家中已经被砸了一个稀巴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样子被打的不轻。” “他说什么了?” “他说龚县尉打了他就走了,还说明日一定要在公堂之上讨回公道,他就不相信这世间没有天理了。” “程乐青那条巷子里的人问过了没有?” “问过了,那些人看到了龚县尉走进了程乐青的家中,紧接着便传来了程乐青的惨叫和砸东西的声音,为了不惹麻烦,都躲到了自己家里去了,再后面的事情他们就不知道了。..” “龚县尉寻常喜欢去吃酒的地方找过了没有?” “还没有” “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张正阳突然咆哮了起来:“他分明是打了人找地方吃酒寻开心去了,惹了一通麻烦要让我给他善后,还要耽误我吃饭!” 衙役不知道县令为何突然发怒,赶紧拱手:“我,我这就带着人去找,明府莫要生气。” 看着衙役远去的背影,张正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疲惫,重新坐下身来端起了碗筷:“竖子不足与谋。” 到了夜里时分,家中的老仆突然来到了他的书房之中:“郎君,郭方来了。” “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 “可是他说有要紧的事情,要郎君无论如何见他一面。” “在这家中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 “贱奴不敢。”说着老仆赶紧退出了书房,张正阳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么晚前来,定是没有找到龚子都,可是这深更半夜的,那些衙役找不到,难道让他这个县令亲自去找? 张正阳抬头望着窗外的黑夜,心神有些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一般,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出了什么事,龚子都自然在前面顶着,自己又瞎操心什么。 第二日清晨,还未等张正阳喝完手中的稀粥,衙门前面又响起了登闻鼓的声音,张正阳一边咒骂不知是那个缺心眼的皇帝非要弄什么登闻鼓,让这些刁民扰得自己不得安宁,一边赶紧擦擦嘴,快步走了出去,登闻鼓是朝廷的颜面,若是自己让朝廷丢了颜面,朝廷不会介意用自己的脑袋去维护它的颜面。 “堂下何人,因何事击鼓?” “鄙人程乐青,昨日前来告状,谁曾想告状之后,南华县尉龚子都直接带着衙役到了鄙人家中,不光将鄙人的家里砸了一个稀巴烂,还将鄙人打成重伤,敢问明府,天理何在?” 龚子都被摘下头上的麻袋,抠出了嘴里塞着的破布,刚刚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立刻大声喊叫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昨日在程乐青的家中,龚子都听闻卢克让要带他去找县令讨个公道,根本就没有反抗,在他看来就算到了张正阳的面前,张正阳一定会保下自己,谁曾想这些人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之后直接用破布塞住了嘴巴,套了麻袋便塞进了马车之中,七转八转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卢克让笑了笑:“龚县尉,我们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你敢动我,杨司徒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能逃得过杨司徒的眼睛?实话跟你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拿你的人头回去复命!” “不可能,没有经过衙门审查定罪,你不敢杀我!” 卢克让伸手举起了刀子,轻轻地抵在了龚子都的颈下:“要不你试试?” 冷冽的刀锋触碰龚子都皮肤的一瞬间,龚子都打了个寒颤:“卢队正,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我能拿得出来的,决不推辞。” “我现在就纳闷一件事,你是如何以下克上,让张正阳老老实实听你的话的?” “这,这我不能说。” 卢克让握着刀柄慢慢抵了上去:“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说笑?” “就是说了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死个痛快!” 卢克让皱了皱眉,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我是杨司徒身边的人,朝廷的事情我都不管,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也许能留一条命。” 他相信,对于濒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条件能比让他活下去更加吸引人的了。让卢克让没想到的是,听完这句话龚子都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一副认命的样子。 看样子他根本不是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情,而是做了对不起杨师厚的事情,而这件事足以让他丢了性命。 一个小小的南华县尉,能做的不过就是贪些银钱,欺凌些百姓,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就在这个时候,陆蓁蓁的一句话突然在卢克让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曹州处在梁吴势力边界,杨师厚既然能被派来镇守曹州,一定是朱忠极为信任的大将。” 卢克让猛地抓起了龚子都的衣领:“你背叛了大唐!” 龚子都猛地呸了一声:“梁王朱忠,名为唐臣,实为唐贼!昭宗诸子,尽死其手,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寝其皮!你这贼厮助纣为虐,将来定不得好死!” 卢克让猛地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把他的嘴巴堵起来!”说着转身走到了外面的台阶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不多时仲景耀跟了过来,坐到了卢克让的旁边:“卢队正,你这是怎么了?” 卢克让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我们碰到大麻烦了。”他虽然不知道朱忠的下场如何,但是唐宋元明清,其中可没有朱忠什么事,自己若是帮他篡唐,必定会被认为是乱臣贼子,到时候赵匡胤一上台,就得取了他的人头给大唐殉葬! 仲景耀倒是没这么多想法:“我怎么没觉出来有什么大麻烦,反而觉得这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本章完) 第39章 杀人者未必用刀 卢克让抬头望着天空:“咱们不过是这个时代下的小人物,若是卷进了这种事,不知多少弟兄会死无葬身之地。..” 仲景耀笑了笑:“我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大义,我也不知道坐在东都的陛下每日想的是什么,我只想活下去,在这乱世之中,能养活自己与家人已经足矣。” “这种事会死很多人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还有回头路么?你不要忘了离开营帐之前,杨将军亲口说的,会有人暗中盯着咱们。这人或许在墙外面,或许就在我们身边,我自从生下来就没有守护大唐皇帝陛下的念头,因为我生下来便吃不饱,一直都吃不饱,我不愿意让我的儿子将来也过这种日子,若有人能做的比陛下更好,我不介意咱们换一个陛下。” 卢克让一脸苦笑:“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怕我是忠于朝廷的人么?” “你那日在营中说了,咱们是生死与共的袍泽,既然是袍泽,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明白好些,若是你不愿意,咱们分道扬镳便是,免得以后刀兵相见。” 卢克让现在心中也是纠结不已:“咱们选了这条路,若是有一日大唐恢复了往日的荣耀,我们该如何自处?” “阿爷曾经跟我说过,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奢求别人的仁慈来过日子,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别人才会敬畏你。” 卢克让像是突然被人打开了一扇门,以前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不与人为难,找到赵匡胤保住大粗腿就能安稳一生,但是这个时代杀人不需要理由,黄巢起兵的时候没有问过死在他手下的百姓是不是都该死,朱忠在驿站杀人的时候也没有把里面的忠臣挑出来不杀,甚至以后,赵光义要夺了赵匡胤的皇位,肯定会把他手下的心腹屠戮一空,那个时候谁会问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坏事? “令尊之言使我茅塞顿开,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令尊!” “没机会了。”仲景耀慢慢站起身来:“你知道唐诗写得最好的是谁么?” “是谁?” “都是些不得志的人罢了。”说着他转身向着屋里走去:“若能一生平安喜乐,谁又会闲着没事悟什么大道理。” 卢克让慢慢站起身来,提着刀子重新来到了屋里,站在龚子都的面前有些不忍的看着他:“你会成为大唐的殉葬者,若有一日大唐能够重振雄风,必定会为你立碑树传。..”说完一刀砍下了龚子都的脑袋,想去提起他的脑袋,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旁边的仲景耀笑了笑,过了搀住了卢克让:“有些人必须要杀,杀的时候只能把他们当成猪狗,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你不是普通的良家子。” “以前或许不是,现在绝对是。” 张正阳被程乐青吵得脑袋都大了,他左一句永徽律疏,右一句当今陛下,将张正阳的话都封死了,张正阳被逼无奈,一拍惊堂木:“来人,去把龚县尉拘来,与他对峙!” 门外传来了卢克让的声音:“明府,此事不必麻烦了。”说着他抱着一个木匣走到了公堂之上。 “卢队正,这里是公堂,可不是你的军营,岂能乱闯?” “张正阳!龚子都亲自招认,他与反贼勾结,欲图谋不轨,这是他的画押文书,我现在怀疑你也与反贼勾结,正式将你收监,有什么冤情,自己去向杨司徒诉说便是。” 周围的衙役本来看他抱着的木匣往下滴血,还在蠢蠢欲动,一听他说起这个罪名,立刻老老实实缩在了后面。 后世有句俗话,叫屁股决定脑袋,若是卢克让今日是来砸他们的饭碗,那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得保护县令的安危,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如今县令卷入了谋反的大案,若是他们再强出头,自己脑袋保不住不说,连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说着卢克让打开了木匣:“龚子都已经伏诛,张正阳,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们上去抓你?” 听到谋反那个词的时候,衙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跑了个精光,这种事情,沾到谁身上谁掉脑袋,热闹虽然好看,但自己的脑袋更加重要。 张正阳突然跪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哭嚎着:“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就让这奸贼得逞了,我这些日子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这一日啊!” 卢克让和他身后的兵卒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一出。 “龚子都这贼厮,飞扬跋扈,横行乡里,那日我曾苦苦劝阻,可他偏偏就是不听,这才造成了军中好汉被杀死在营中的恶果,我本想手刃此贼,无奈年老体弱,根本不是此贼的对手!” 他不提营中的事情还好,一提起来寇兴洲和麻兴德眼睛都红了:“你这狗官,与那贼厮联合害了我们弟兄性命,今日便要血债血偿!” “住手!”这一声何止把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只见韩元龙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卢克让愣了一下:“韩教头?” “此事由我们接管,你拿着龚子都的人头回去复命吧。” 麻兴德瞪大了眼睛:“这个狗官害了我们弟兄!” “军伍之中,服从命令!” 卢克让伸手拦住麻兴德:“走!” 看着卢克让带着兵卒离去的背影,孙明义咂咂嘴:“这是一条咬人不叫的狼崽子。” 韩元龙苦笑着:“你前几日不还说他没出息么?”说着看了趴在地上的张正阳一眼:“起来吧,你送出去的书信杨司徒已经收到了,杨司徒对你的忠心耿耿大加赞誉,特赐你百金,希望你日后勤恳办差,莫要辜负朝廷” “韩队正,那狗官明显是两头下注。” “把他们都宰了南华县就乱套了,马上就要打仗了,南华县不能乱,而且这刀子悬在他的脑袋上,他再做什么事总要考虑一二。再说了,现在换成别人难道就不会被人收买么?” 深夜之中,张正阳悠闲地坐在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极其罕见地哼着小曲:“杀人者未必用刀,不读书深受其害。” (本章完) 第40章 赏赐 “小郎君,我家崔大郎真的做了将军的亲卫?” “老夫人,您这话都问了五遍了,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这么多兄弟怎么会来您家里干活。..”说着卢克让放下了手中的斧头擦了把汗:“老夫人,这柴火都劈好了,冬日的时候拿来烧便是,我们带来的这些银钱,多买些地,家里买上两个奴仆,就等着颐养天年就是了。” “买什么奴仆,我们身子骨还算是结实,下地干活还是干得动的。”说着老夫人端上来一盆水:“大家伙都喝口水,解解渴。” “老夫人,我们就不在这里多待了,家里有什么事您就托人往军伍里面带句话,记住了是曹州杨司徒的军伍,找一个叫卢克让的就成。”说着卢克让顿了一下:“就算我那天战死沙场了,也会有别人来帮您的。” “呸呸呸,你们都能长命百岁,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老夫人欢欢喜喜送走了卢克让他们,看见自家老头蹲在地上闷闷不乐,嘟囔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咱家大郎出息了,以后会有好日子过了。” 蹲在地上的老丈伸手抹了把脸:“咱家大郎,怕是没了” “你胡说什么呢,你没听他们说,大郎升官了么,再说了,大郎要是没了,他们怎么可能来咱家给咱干活,咱是什么身份?” “若是大郎真的在,他为什么要你有事的时候去找卢克让而不是崔功成,咱家大郎” 宰了龚子都之后,卢克让他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回去复命,几个人一商量就到了两个阵亡的兄弟家中,将家里那些笨重的活干了一遍,有些房子不结实了,又修修补补,忙活了一日的时间才准备往回走。.. “卢队正,您就收了我吧。” 卢克让抬头瞥了他一眼:“我们军伍只要良家子。” “我就是良家子啊,我不光是良家子,我朝里还有亲戚呢。”这人正是程乐青,自从在公堂出来之后便黏上了卢克让,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干。 卢克让停下了脚步:“你之前欺压良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我们要你出手都是讲好了价钱的,银钱已经给了你,仇也帮你报了,咱们已经两不相欠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卢队正,我跟您说,我在南华县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到一个跟您一样的汉子,说把龚子都宰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吹牛,谁知道你们没过两日就把他的人头拿到了公堂之上,我这辈子没服过人,就服您,您就收了我吧。..”说着他掏出了两块金饼:“这一块是您给我的,还给您。这一块,我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就当是我的入伙钱。” “你当我们是山贼呢,还收什么入伙费?我来问你,既然你在朝里有亲戚,去哪儿做个小官不都可以么?当兵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程乐青脸色一红:“我说朝中有亲戚都是骗人的,我若是在朝里有亲戚还能让一个小小的县尉欺负得不敢出门么?” “你为什么要当兵?” “一开始为了让别人相信我家在朝中有亲戚,我装成飞扬跋扈的样子,他们都不敢惹我,但是我心里没有一丝得意的感觉,这一次与你们一起合作,我重新找到了做人的感觉,卢队正,您就收下我吧。” 卢克让笑了笑:“看在金子的份上,我收下你了。”这个程乐青倒不是什么罪无可赦的坏人,就是想要别人害怕他,才装作恶霸的样子,龚子都已经教训过他了,而且他对永徽律疏很熟,将来也许有别的用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两块金饼,眼看着军伍训练就要结束了,他若是拿不出来银钱,可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根据各个教头的评定,左一队,乙等。左二队,丁等” 听着台上杨师铭大声念着,程乐青小声跟卢克让嘀咕着:“队正,咱们是几等?” “军伍之中不要乱说话!” “右三队,甲等!”听完这句话,整个校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右三队的身上,:“这是哪家的子弟,怎么以前从来都没见过?” “你没听说么,他姓卢,自然是崔卢李郑王的那个卢了。” “我就说这评定之中有猫腻,咱们利索地把人杀了,最后才评了一个丙等,他家一定是给将军送了银钱!” “我家也去给将军送银钱了,可是将军不收啊!” “蠢笨!你送的太少了!” 早前杨师厚便说过了,要淘汰一半的人,谁知道回来之后直接淘汰了七支队伍,只剩下了三支,听完了最后念的名单,一个队正猛地站出来:“我不服!我们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便把人杀了,凭什么我们是丁等?” 杨师铭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吩咐左右:“将他盔甲兵刃收了,轰出去!”心中不住地骂道:“直娘贼,本来老子派五个人就能办成的事,你差点把一个县的百姓给逼反了,要不是看在你家族的份上,老子一刀砍死你!” 七个队正被赶出军营,教头又在他们七支队伍之中调出了三十个表现上佳的士卒,分别插入了剩下的三支队伍之中。 杨师铭清了清嗓子:“此次任务,右三队虽然战死两人,但是完达到了刺杀的目的,故位列甲等,尔等可有不服?” 其他的两个队正赶紧拱手:“不敢!” “按照杨司徒的意思,甲等队伍赏银钱五十金,两支乙等队伍,赏银钱二十五金” 下面的士卒齐齐躬身行礼:“谢将军!” “知道你们怀里揣了金子心里就发痒,老子不管你们怎么花银钱,三日之后辰时还在这里集合,未能按时到达者,赶出军营!” 卢克让领到了五十金,心里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一下可不用头痛怎么给这些弟兄发银钱了,看着手下的弟兄紧紧盯着他,笑了一声:“看什么,搬着金子跟我去城里换成银钱,大家平分!” 仲景耀赶紧站出来:“不成,这不合规矩,队正该拿大头,我们这些人拿小头便是了。”五十金便是五百贯,就算卢克让拿了大头,这些人也能分到不少银钱。 卢克让大手一挥:“老子家里缺这些银钱么?说好了训练结束的时候给弟兄们发银钱,我可不愿做失信之人!” (本章完) 第41章 上门找事 仲景耀摆摆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队正为了此事付出甚多,拿了大头我等毫无怨言,况且军中规矩便是这样,若是都拿一般银钱,谁还会拼命杀敌争夺军功以求晋升?按照官职大小来分银钱,才能让弟兄们在战场上一往无前!” 裴英韶和史浩初也站出来附和:“仲伙长说得没错,咱们不是山贼土匪,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若是没了规矩,便失了分寸,我们几个伙长这一次没有什么功劳可以与普通士卒一般,但是队正您必须得拿大头,这样以后咱们行军打仗也好论功行赏。..” “都别争了,先去将这些金子换成银钱再说不迟。” 卢克让正要带着手下的兵卒离开点将台,突然看到身后十个兵卒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眼神中露出了羡慕的神采。 “弟兄们,这十个新来的弟兄今日也算是我们营中的弟兄,以后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我们不能让他们眼看着咱们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上吧!” “一切凭队正做主。” 卢克让走到了那是个兵卒跟前:“既然来了右三队便是自家弟兄,都随我一起去城里分银钱!” 这些人脸上立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本来他们队正也答应了训练结束之后就给他们分银钱,可惜被杨将军一顿棒子打出营去,本以为这一个月竹篮打水一场空,想不到峰回路转,竟然有机会分到银钱。.. “我等愿唯队正马首是瞻!” 一行人到了城中,将五十金部换成了银钱,直接就找了个空地分了起来,分出去了三百贯钱,任凭卢克让再怎么说谁也不肯多拿一文。 “队正,你看我这怀里都抱不住了,你再给我都掉在地上了。” “就是的,我们拿了这么多银钱,回家也是个麻烦,万一路上遇到了强人,还不得谋财害命?” “队正,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顺路给你把银钱送回去吧。” “滚滚滚,都滚回家看看阿爷阿娘,不要烦老子!仲景耀,裴英韶,史浩初,麻兴德,寇兴洲!” “属下在!” “你们几个将各自的兵卒送回家去,谁也不许在城里逗留,这是你们拿命换来的银钱,谁要是敢去青楼糟蹋,看我不一巴掌抽死他!回家找自己婆娘睡觉去,没有婆娘的赶紧找一个把亲事定下来,别把银钱扔在青楼,听到没?” “听到了!” “要是谁让我知道了拿着银钱乱糟蹋,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人好多都是一个村子的,索性打乱了编制,就近抱团回村,也正好防止路上遇到强人,毕竟这么多银钱,若是有人见财起意,这条命可没准都得搭在路上。.. 眼看着他们都走了,程乐青冲着卢克让嘿嘿笑了笑:“队正,我把房子卖了,根本无家可回,你就让我去你家住两日呗?” “先把这些银钱拿去换成金饼!直娘贼,这么多银钱,要累死老子!” 看着程乐青去换银钱,卢克让心中可打起了鼓,若是将程乐青带回家中,自己的老底可就露馅了,自己被当成大家族的子弟还能引得众人追随,若是成了无名之辈,怕是人心又要散了。 金子拿到了手中,卢克让试探性地问着:“你说我若不是世家子弟,弟兄们会如何看我?” 程乐青哈哈笑了笑:“队正,您还在装世家子弟呢?我跟你说,我去装世家子弟都比你装得像。” “什么意思?” “弟兄们早就看出来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后来大家在那院子里吃饼,你连口水都没喝,几口就把一块干饼塞进了嘴里,这份功力没有三年五载可练不出来,大户人家有喜欢干吃饼的么?弟兄们也都看出来了,要不然谁不愿意拿银钱,非得给您留下这么一堆。弟兄们都说您家里肯定是落魄了,不过他们也不在乎,跟您在一块比跟那些世家子弟在一块心安,就这么简单!” 卢克让脸色变了几变,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玩味地看着程乐青:“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我确实是逃到曹州来的,家里之前也算不上大富大贵,所以根本没你住的地方,你自己找地方住吧。” “队正,我可是把卖房子的银钱都给你了,现在让我找地方,我去哪儿找?” 两个人迈步走向卢克让买的那间院落,谁知道远远便看到有人在门前争吵,卢克让大步走上前去:“发生了什么事?” 门前的陆蓁蓁一看卢克让回来了,眼前一红,未曾说话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绿竹在一旁解释着:“郎君,这些人非要说咱们强占了他们房屋,要把娘子赶出去。还把咱们的物什扔了一地。”卢克让这才看到四周是被褥等物什,被散乱地丢在了门口。 卢克让这才回过头来,看见几个壮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冷笑着:“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这屋子本就是我家郎君的,我家郎君前往东都办事,房契却被家中留守的老奴盗出,转手卖给了你们,我家郎君大度,没有告你们销赃的罪过已经是仁慈了,你们若是再不搬出去,休怪我等无情。” “无情你大爷!”卢克让伸手一拳便砸到了领头的男子脸上,程乐青一看卢克让动手了,也不客气,猛地一脚便踹了上去:“从来都是老子欺负别人,竟然还有人敢欺负到老子头上!” 卢克让在军中练了一个月的时间,经过了韩元龙的喂招,手上的功夫已经不同往昔,三拳两脚便将眼前的三个大汉打倒在地,卢克让一脚踩在领头的大汉胸上:“若是你好说好道,此事未必没有商量的可能,但是既然你敢在我未回来之前动了我家娘子,你家郎君怎么从东都来的,我便怎么给他打回去!” 他动手前已经思索过了,若是达官显贵不见得会住在这种院落之中,自己常年不在,若是此事传扬出去,陆蓁蓁在家中岂不是人人可欺?就算自己赌输了,碰到了石头上,大不了带着陆蓁蓁一走了之,难道这人还能追到天涯海角不成? (本章完) 第42章 拘回 “这位郎君好大的脾气,就算你当兵吃粮,有些人你也不该得罪!” 卢克让眯着眼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迈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亲随,这两个亲随赶紧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我还以为下边的人办事自作主张,原来他们做事的时候你这主人就在一旁看着,你也配读圣贤书?” 书生脸色愠怒:“你莫要得意!我今日就让你这田舍汉明白明白这曹州的深浅!”说着他大手一挥:“把他给我抓起来!” 卢克让后撤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保护我娘子离开这里。”紧接着捡起了门前的一根木棒。 虽然程乐青很想跟卢克让并肩作战,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他也冲上去,万一这小娘子落到了对方手中,他们两个投鼠忌器,怕是只能束手就擒。 他慢慢退到了陆蓁蓁跟前:“你先跟我走”看陆蓁蓁还有一丝犹豫,他赶紧说道:“他们不是卢队正的对手,若是你留在这里只会拖累卢队正。” 陆蓁蓁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走。” 书生见他们要离开,大喊一声:“今日谁也不许走!” 卢克让可不跟他客气,木棒直接就照着他的脑袋上招呼,知道了今日的事情都是他授意的,卢克让手下一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 书生一看卢克让冲着他来了,立刻尖叫着:“快,快保护我!” 手下的那些亲随立刻围了过来,卢克让脸上没有惧色,论起木棒就朝着一个砸了过去,趁着这个机会程乐青已经护着陆蓁蓁和绿竹跑出了巷子。 卢克让虽说是拳脚不弱,但这书生的亲随也不是吃白饭的,不然这书生也不会雇佣他们保护自己,双方互有胜负,不过那边人多,这边卢克让挥出棒子目标是五个人,书生这边五个人挥出棒子可都瞄准他一个人。卢克让背后也没有长眼睛,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已经被砸了几棒子。 那边的几个人觉得稳占了上风,也没有过于急迫,心说这好歹是个当兵吃粮的,万一逼出凶性跟他们拼起命来,吃亏的可是他们。 书生虽然不懂拳脚,但是看他们动手不够狠辣,大声喊着:“我花银钱雇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一刻钟之内打不倒他,你们就滚蛋!” 卢克让握紧了木棒,心说只能拼命了,要是被这些人打倒了,非得让这个狠辣的书生打断手脚不成,本来他还想留有余地,因为根据永徽律疏,只要不出了人命,街头斗殴都能赔些银钱了结,但是出了人命他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住手,扔下手中的武器,蹲在墙角!”不愧是杨师厚的大本营曹州,这些衙役来的就是快,万一与杨司徒有关联的人出了事,哪怕是杨司徒家里的一个奴仆,他们这些衙役都得丢了饭碗,甚至会丢了脑袋,不由他们不重视。 卢克让一看衙役来了,赶紧扔掉了手中的木棒蹲在了墙边,在军营这么多日子,他可是见过了太多与强权作对的例子,那些不识时务的兵卒无一例外都被捶倒在地,再被踹上几脚。 果然,这些衙役一看这几个奴仆眼生,看这穿着也不像是大门大户出来的,立刻抽出了腰里佩刀,拿着刀背对准了这些人:“直娘贼!老子说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 书生一看自己的亲随被打了,怒吼着:“我要找曹州刺史评理!” 几个衙役一愣,也不敢再打,拱手行了一礼:“敢问这位郎君是?” “我阿爷是董泽昌!” “原来是董长史家中的小郎君,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长史是刺史的佐官,虽然并无实权,但毕竟是刺史的亲信,他们这些衙役可是得罪不起。 卢克让心中凉了一下,仔细盯着旁边的佩刀,心说就算一会儿杀出城外,也不能落到他们手中。 “此人勾结我家中老奴偷到了我家的房契,被我们抓了个现行还想要暴起伤人,立刻将他抓起来!” 听到这里几个衙役心里可是有些别扭,心说你阿爷要是没有刺史的命令都不见得出言指挥我们,你这小娃娃一点都不客气,好处没有不说,张嘴就让我们替你抓人,这可太没分寸了。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位董长史将来会不会成为董刺史,还是保住饭碗重要,想到这里就要上前拿人,其中一个人眼尖,看到了卢克让放在身旁的佩刀,赶紧拉住了领头的衙役,压低了声音:“蒋大郎,这人拿不得。” “为何?” “你看他的佩刀,明显是军中制式,军中一般兵卒可没有佩刀。” 蒋大郎倒吸了一口冷气,如今这世道,当兵的可惹不得,赶紧开口问道:“这位郎君,您先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卢克让还没说话,那姓董的书生不乐意了:“我让你们拿人,谁让你们跟他攀交情了?” 蒋大郎伸手一指:“这位一看就是军伍里的儿郎,先向您说清楚了,这军伍里儿郎的事情,除非是出了人命,否则归不到我们管,这事我们可真管不了。” “他偷了我家的房契!你们要是不管,我让我阿爷砸了你们吃饭的碗!” “这” 卢克让眼角一瞥突然看到了巷口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站起身来:“我与你们走,此人诬我清白,我定要到衙门之上与他们争个明白,若是我没有勾结他家老奴偷他的房契,按照永徽律疏,他可要反坐这条罪名!” 领头的衙役苦着脸:“你们军伍里的事情真不归我们管,我们也” 这个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为何不管?将他们都拘回衙门!” 衙役抬头一看来人,当即闭了嘴巴,一招手:“将他们都拘回衙门!” 曹州刺史本来都在家中歇息了,有衙役脱离了押送的队伍,抄小路赶过来给他报信,他赶紧穿好了官府来到了公堂,平日里刺史政务繁忙,一般不会亲自断案,但是听了衙役传来的消息,他心里清楚,这案子他必须亲自断! (本章完) 第43章 公堂对质 “堂下所站何人?所告何事?”曹州刺史沈光嗣盯着下面的两人不敢有一丝懈怠。.. “我是曹州长史董泽昌家的二郎,董方默,今日状告此人勾结我家老奴偷出了我家的房契与钥匙,将原本属于我家的房子据为己有。” “这个郎君,他说的可曾属实?” “不属实,在下卢克让,一个月前在坊市之中花了五两金子买到了这处院落,置办院落之后便听闻杨司徒征兵,在下素闻杨司徒爱兵如子,再加上好儿郎功名但在马上取,所以便去投了军,今日刚刚回到家中便见到此人将我娘子赶出院落,家中物什都被扔出了院落,这才忍不住与他争论起来,谁知此人蛮不讲理,竟要绑了我,声称要打断我的双腿,在下只能动手自保。” 刚刚卢克让在巷口看到的那个人正是杨师厚,他相信杨师厚绝对不会对他和这件小事有什么兴趣,关注的点应该是在董方默身上,所以立刻决定与衙役回衙门办案,而杨师厚的态度也让他有了些底气,若是董泽昌真的与杨师厚交好,杨师厚完没有必要驻足在那里,一个与节度使交好的曹州长史的郎君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 至于公堂之上恭维杨师厚一番也是顺势而为,卢克让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人在屋檐下,说几句好话不丢人。..至于顺势往董方默头上泼些脏水,他相信以董方默这不可一世的性子,绝不会辩解想不想打断他的腿这种事。 沈光嗣可是咂摸出了不一样的意思,本来以为杨司徒是借机敲打一下董泽昌,可没想到的是此人竟是一个月前刚刚入伍的新兵,一个月前杨师厚要选牙兵的消息整个曹州可是人人皆知,如今此人还随身佩戴军中腰刀,那就证明此人已经入选。 而董方默直接将他的家占为己有,怎么看都是董泽昌要在曹州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一下他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别人或许都觉得董泽昌不过是一个长史,但是沈光嗣可明白,此人是梁王朱忠的人,想到这里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这是杨师厚在考验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县官不如现管,自己现在在杨师厚的麾下,可别自讨苦吃。 “董方默,你既然说他与你家老奴勾结偷了你家的房契和钥匙,那老奴现在何处?” “那,那老奴自知罪过深重,已经潜逃了。” “那本官再问你,房契写的是谁的名字?” “自然是我的名字。..” “既然是你家老奴偷了你的房契,那房契上现在依然是写着你的名字了?” 董方默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那老狗奴也许将我的公验也偷去私自到官府做了交易。对,就是这样,他一定谎称我病倒了才私自做了交易。” 沈光嗣咳嗽一声:“将曹州司户传来!”接着看了卢克让一眼:“你的房契可曾带在身上?”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房契在此!”程乐青将陆蓁蓁送到了一间旅舍之中安置下来,正要出门帮忙,陆蓁蓁伸手就把房契递给了他:“若是闹到官府那里,这房契用的上。”谁知道等他赶到卢克让门前时才听闻他们都被衙役拘走了,又赶紧奔着衙门赶了过来。 下面的衙役赶紧将房契递了上去,沈光嗣看了一遍:“董方默,这房契上面可没有你的名字!” 这个时候司户也赶了过来,沈光嗣咳嗽一声:“康司户,你可记得当日与卢克让交易的是何人?” 这一问卢克让和康司户都是一惊,康司户一听卢克让这个名字就心里一颤,这个人的公验都是他伪造出来的,本来接些私活挣些银钱也没什么,但是事情闹到了公堂上面,少不了要挨顿鞭子,若是事情严重了,没准连这个官职都保不住了。 情急之下卢克让赶紧开口:“康司户,你看清楚了,当日与我卢克让交易的人是谁?” 康司户转过头看了卢克让一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心说既然见到了本人,无论沈刺史怎么问,这罪过是万万不能承认的,赶紧开口说着:“房契买卖的双方自然是卢克让与孙良筹,这契约文书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要说起孙良筹来他可心中有底了:“那孙良筹乃是市井中出了名的赌徒,输急了眼将房子当出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日范大郎卖给卢克让院落的时候便想好了这一点,他故意找了一个赌徒去交易,将自己抹得干干净净,就算将来追究起来,他也能说自己赌钱赢回来的院落,后来又赌钱输了出去,这本就没什么奇怪的。当然董泽昌从东都要回曹州的消息传来还是吓了他一跳,连店铺都不敢开了,直接关门去了乡下,所以后来卢克让再去坊市的时候也没见到他。 沈光嗣猛地一拍惊堂木:“董方默,你口口声声说你家老仆趁你不备偷出了房契,可是这房契交易的时间是一个月以前,可是一个月以前你家都在东都洛阳,如何买卖房契?” “我,我记错了” “公堂之上,岂容你狡辩?主薄,偷窃房契该如何论罪?” “鞭笞一百,徙三千里!” “来人,将董方默收监,待明日明正典刑,徙三千里!” “沈刺史手下留情!”听闻消息之后的董泽昌匆匆赶了过来,一看都要宣判了,赶紧拱手求情:“我家二郎年少无知,顽劣不堪,纵有罪过,也不至如此,还望刺史看在下官的薄面上饶他一次。” 沈光嗣闭上眼睛等了十息的时间,知道杨师厚不会出来给他这个台阶下了,心中一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人人都如董方默这般,人人都借口年少顽劣,朝廷颜面何存?来人,将董方默收监!” 董泽昌瞪大了眼睛:“沈光嗣,你竟敢如此?” 沈光嗣幽幽地说着:“自己选的路,都得自己走下去。”他这话明着是说董方默,但是董泽昌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你还是不是大唐的官?” “董长史此言差矣,正因为某是大唐的官员,才不能容忍有人践踏国法!”既然撕破了脸面,沈光嗣也不再好声好气,冷哼一声,转头离开了公堂。 (本章完) 第44章 效节在忘躯 卢克让还走出公堂还未迈出几步便被喊住了:“卢队正,杨司徒要见你。..” 杨师厚上下打量着这个冲着自己走过来的少年郎君,今日他借了自己的势,也可以说自己借了他的势,无论如何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聪明的少年郎君。 “你叫卢克让?” “属下卢克让,本是白马驿驿夫,一个月前逃来曹州。”卢克让相信就算他不说,凭借杨师厚的能力,想要把卢克让的底细翻出来并不是难事,范大郎可以去乡下躲过董泽昌的追查,但是他绝对逃不出杨师厚的手心。 听到这话,杨师厚的眼睛眯了起来:“为何逃来曹州?”一个月前那就是梁王杀人的时候,若是这小郎君得罪了梁王,哪怕自己有些看好他,也不能因为此事让梁王心生芥蒂,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拿卢克让的人头去消弭祸患了。 “当日梁王在驿站肃清乱党,敬重陆相公的为人,为了不让陆相公后人受辱,将陆相公的孙女许配给了属下,没过多久,梁王旗下有个叫严郊的将军贪图陆相公孙女的美色,带人杀回驿站,无奈之下我只能带着娘子逃来曹州。” 杨师厚迅速将朝中有名姓的将军过了一遍,发现没有一个叫严郊的,再加上这种事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做不出来,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别说是落魄国公的孙女,就是当朝国公的孙女,想娶也不是娶不到,由此可以断定这个严郊肯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听闻你的右三队在牙兵评选之中获了甲等。”听到这句话卢克让算是松了一口气,杨司徒开始与他唠家常了,看起来不会拿他去治罪了,没人会跟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多说废话。 “多亏杨司徒广开纳才之门,也幸得各位教头的辛苦栽培。”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与你废话,你只需在我手下好好做事,不论是严郊还是孙郊,将来有一日你都能让他成为丧家之犬!” “属下愿为杨司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卢克让正考虑要不要把什么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些好听的一股脑说出来,总归多说几句好话不过是费点口水而已。 杨司徒一摆手,转过了身去:“我从来不相信别人说了什么。”旁边的一个兵卒赶紧递上来一块铁牌:“这是杨司徒给你的。” 卢克让伸手接过了铁牌,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效节都。..远远传来了杨师厚吟诗的声音:“执心思报国,效节在忘躯。” “卢队正,你真厉害啊,连杨司徒都亲自找你闲聊。”看见那些人远去了程乐青才敢凑上来,卢克让心说刚刚自己生死就在杨师厚一念之间,若是杨师厚真的打算宰了自己,自己绝对没有一丝逃跑的可能,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可不希望再跟这些大人物闲聊了。” “为什么?你多跟他闲聊,若是他一高兴收你做了假子,岂不是一步登天?” “让你整日跟着一只老虎待在一起,他虽然会分肉给你吃,但是生气了也会一口吃了你,你愿意么?”说着他想起了什么:“我娘子呢?” “我给她们找了一间旅舍,就在城西。” 因为董方默的一阵捣乱,家中许多物什都损坏了,卢克让和程乐青不得不去坊市之中重新买了一些回来,而陆蓁蓁则是忙着与绿竹在家中准备饭食。 “卢队正,你还说你家中寒酸,这顿顿有鱼有肉,就算你拿大木棒赶我,我都不走了。” “你这一顿将我的家底都吃空了。”卢克让知道自己走的时候留的银钱并不多,陆蓁蓁又将长命锁给了自己,这顿饭食怕是已经倾尽所有来招待卢克让这位同袍了。 想到这里卢克让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金饼和长命锁:“这一个月我和队里的兄弟辛苦训练,将军赏了金饼还让我做了他的牙兵,这长命锁” “我又不上战场,要什么长命锁?” 卢克让嘿嘿笑了笑,将长命锁重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将金饼递了过去:“做了将军的牙兵,每个月都有三贯银钱可以拿,这金饼你拿着便是,若是觉得这小院落不舒坦,买个大宅子也好。” “买个大宅子养老鼠么?” 程乐青噗地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鱼肉喷了出来,卢克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哈哈笑了笑:“我去旁边的屋子吃,你们自己吃,自己吃。”说着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肉,转头就跑出了屋子,留下了卢克让和陆蓁蓁面面相觑。 “我今日见到杨师厚了,他问我的底细,我都照实说了,他说可以护住我们,但想要对付严郊还得靠我自己。” “本就该详说,这些事瞒不住的。” “我本来想将阿娘接过来住在一起,只是长途跋涉不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想了半日决定托人送些银钱去驿站,让粟子叔买几个奴仆给阿娘,这样她也就不必操劳了。” “你如今在杨师厚身边办差,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万一出了差池还要连累老人家,这样做也好,等你官职再大一些,稳妥了再将老人家接过了不迟。” “我想送你去滑州。” 陆蓁蓁抬起了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也说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杨师厚便是这曹州的天” “你若是将家眷都送出了曹州,杨师厚会如何看你?你到底是来这里效命的还是来这里投机的?” “我可以再娶一房” “你休想!” “哈哈哈,卢队正,你做人也太直白了一些,况且刚做了队正你就要讨二房,若是等你做了将军还不得妻妾成群啊?简直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看着卢克让和陆蓁蓁奇怪地盯着他,他赶紧解释着:“碗里没饭了,我过来盛一碗饭”仿佛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盛过了饭,程乐青一息都没敢多留,端着碗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若有一日雷霆降落” “那便同生共死!” (本章完) 第45章 兵锋 “如今世道很乱,若是遇到了事情便拿出效节都的名号来便是,我听教头说近期可能要打仗,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你在外面保重自己便是,这曹州本就是杨司徒的治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变故,我便带着绿竹回白马驿去。” “卢队正,咱们该走了,一会儿怕是要误了时辰。” 卢克让伸手抓起了陆蓁蓁的手:“我前日在坊市见到了一支玉簪,雕刻十分精美。”说着笑了笑:“金饼我放在你屋子里的箱子上面了,你尽管花销,等我下次回来一定会带更多的金饼。” “你将自己带回来便好。” 卢克让转身走出了巷子,她倒是不怎么担心陆蓁蓁的安危,当日他在街头暴打董方默的仆役,许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卢克让与长史的郎君争斗都从衙门里大摇大摆的回来了,谁若是想要惹他家娘子,总要掂量一番。 到了军营之中,杨师铭又一次站在了点将台之上,不过这一次周围的兵卒可明显比他们离开时多了不少,整个校场之中估计有近五百人。 “你们这些儿郎,有的是跟随将军多年的老卒,有的是新选拔来的良家子,从现在开始,你们将会有一个统一的称号,效节都!” 下面的人知道杨师铭还有话要说,都没有说话,杨师铭接着说道:“执心思报国,效节在忘躯。..牙兵者,持利刃,守大纛,护主将,斩敌寇。若有贪生怕死者,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到了战场之上,有敢后退一步者,尽杀之!” 军中的老卒跟着大声喊道:“杀!杀!杀!” 卢克让他们这些新兵也有样学样,大声喊着:“杀!杀!杀!” 杨师铭很满意地看着手下的这些悍卒,伸出了手掌手心冲向了校场,校场立刻恢复了肃静:“既然你们要为杨司徒卖命,杨司徒也不会薄待了你们,分配营队之后,便将家住何处汇成文书,即使有一日你们战死沙场,杨司徒也会根据这份名册,将十贯银钱送到你们家中!” 卢克让琢磨出来了其中的真实目的,若是有一日你们背叛了军伍,连同你们家谁也跑不了,不过他倒是并不怎么反感,杨师厚毕竟不是开善堂的,既然拿出了大笔银钱,自然想要收到相应的效果。 军中很快开始重新编队伍,五百人分成了十队,基本上每一队都是一半老卒带一半新兵,卢克让和他麾下的几个伙长都分到了韩元龙所在的队中,卢克让倒是成了一伙的伙长,至于仲景耀和程乐青他们则是成了他麾下的兵卒。.. 韩元龙猛地拍了拍卢克让的肩膀:“我当初就说过你一定能来效节都,等安置好了咱们再比试一番拳脚!” 卢克让仿佛又想起了那些日子被韩元龙支配的恐惧,连连摆手:“韩队正还是饶了我吧。我根本不是韩队正的对手。” “好儿郎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再说当初你与我不想上下,不想跟我比,是不是看不起我?”韩元龙很有武痴的精神,吓得卢克让赶紧摆手:“属下不敢!” “那犹豫什么,咱们还得训练十日,有的是时间比试!” 这一日东都洛阳可是出了大事,梁王朱忠站在朝堂之上厉声痛斥:“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西结蜀王,东通逆贼杨行密,谋逆之心天下皆知,还请陛下下旨铲除逆贼,平定天下。” “臣附议!另,臣弹劾蜀王失德,建议免去蜀王王位令其自省!” “臣附议!” 如今的大唐陛下李柷只有十三岁的年纪,亲眼目睹了自己父兄部被兵卒斩杀的惨状,自然不敢对朱忠的话有丝毫违逆:“梁王忠君爱国,国事由梁王决断便是。” “臣谢陛下厚恩,必不负大唐厚恩,以平定天下为己任!” 李柷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只是目前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有逆转朝堂的法子,甚至在后宫之中都是朱忠的人,他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而朱忠根本不在乎李柷是怎么想的,转过头来便与众多朝臣谋划出兵事宜。在他的心中,李柷不过是一个牌坊而已,而如今这个牌坊渐渐没什么作用了,也用不了多久李柷就不用坐在朝堂之上了。 天祐二年八月,梁王朱忠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谋乱犯上为由,出兵讨伐赵匡凝,令武宁节度使杨师厚统军先行,亲率大军随后压阵,兵锋直指襄州。 山南东道与山东没什么关系,山南东道节度使统领荆襄之地,就算是没有此次荆吴联手的事情,朱忠早晚也要吞下这块肥肉,既然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那就顺手吞了便是。 五日之后,蜀王王建,吴王杨行密,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与晋王李克用联手发布讨逆梁檄文,正式结为盟友,决心除掉陛下身边的大奸贼梁王朱忠。 虽说是发了檄文,但是三年前梁晋大战,李克用元气大伤,根本派不出兵马。而王建则是忙着坐山观虎斗,躲在蜀中看热闹,虽说是集结了兵马,但只是为了等大战之后出来捡便宜,根本没打算出兵援助赵匡凝。 多亏得杨行密仗义真正派出了大军,否则这四家联军可就真成了天下人的笑话,就算两家联合,实力也并不占上风,不过赵匡凝对此毫不担忧,朱忠得位不正,人心向背,自己未必会输。 听说要跟赵匡凝交手,卢克让可是琢磨了不少时日,他十分怀疑这赵匡凝就是赵匡胤,若是与注定要做皇帝的人为敌,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而看着卢克让紧张的情绪,韩元龙还以为他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原因,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你这狗崽子可别给咱们效节都丢人!不就是杀人么,你又不是没有杀过,等到了战场之上,跟在我身后便是!” “队正,赵匡凝武艺厉害么?” “没听说多厉害,放心吧,你肯定见不到他,若是见到他才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你只需要一刀子下去,这功劳足够你做个校尉的了!” 卢克让稍微松口气,听闻宋太祖是个武林高手,既然这赵匡凝没有传言功夫很厉害,那应该不是赵匡胤,只要不是和天选之子打仗,总有获胜的机会。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襄州驿 “韩队正,咱们什么时候才有仗打?”寇兴洲满怀期待地看着韩元龙。.. 韩元龙看了寇兴洲一眼:“你手痒了?” “不是,我们每日都在营帐之中,看着不断有弟兄受伤败退下来,干着急使不上力气啊!”看着韩元龙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寇兴洲赶紧摆手,心说这位队正日日黏着卢大郎与他比试拳脚,卢大郎已经苦不堪言,自己可别惹上这个武痴。 韩元龙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咱们的职责是保障杨司徒的安危,仗一定会有机会打,到时候你别退缩就成!” “我还想杀敌换银钱呢,听说军中战事紧急的时候,杀敌还能领赏银呢?” “你可别盼着到那个时候,若是将军拿出银钱来,一定是军伍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到时候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呢。” 寇兴洲刚刚迈出两步,便听到身后韩元龙喊道:“卢大郎,过来比试比试,昨日我可是一不小心才输了一招。”他吓得心里一颤,赶紧走快了两步离开了这里,心说卢大郎也真是挺惨的,被韩队正缠上了,每日过得真是生不如死。 “韩队正,咱们在这襄州城下待了十日,你已经跟我打了九日半了,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闲时不流汗,打仗要流血,你多跟我比试拳脚,等到了战场之上保住性命的几率就大一些。”说着已经将上衣脱了,赤膊站在卢克让的跟前:“来吧!” 卢克让只能脱了自己的上衣:“队正,杨司徒都在襄州城下打了十日了,眼看着还没有什么进展,杨司徒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说话间韩元龙的拳头已经打了上来:“大人物的事情你少管,让你做什么你做就是了,还没做上队正呢,就开始操起将军的心来了。” 卢克让躲过了一拳:“我是担心手下的弟兄们,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若是上了战场只怕会误了杨司徒的大事。”说完一俯身就是一掌。 就在这个时候中军那边传来了喊声:“效节都的队正集合!” 韩元龙收了拳脚,一边穿着衣物一边嘟囔着:“可别让你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没过半个时辰韩元龙便走了回来,狠狠地瞪了卢克让一眼:“今天夜里好好睡一觉,明日带你们去见见血。” 卢克让讪讪地笑着:“韩队正,咱们去哪儿?” “襄州往南二十里有个驿站,杨司徒分给咱们队了。..”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打一个驿站用不到咱们这些人吧?”他本是就是驿夫出身,自然明白驿站的人员配置,况且驿站那些驿夫基本没有拿过刀,连普通兵卒都打不过。 韩元龙本就对他的乌鸦嘴有些不满,听到他质问,立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上:“如今正在打仗,敌军自然会保障驿站的安危,咱们五十个人要是一股脑冲进去,一个人都出不来!” 从本心来讲,若是一队人马奔着驿站去把驿夫都杀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本身他就是出身驿夫,知道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虽说两军交战,倒霉的一定是附近的百姓,但是让他去拿刀子对准这样的人,目前来说确实下不了手。 第二日一早,韩元龙带着卢克让他们走上了林间的小路,如今两军交战,大路上兵马来往,他们很容易就不会大股军伍发现,等待他们的就是军覆没的结局。 当然就算是走林间小路,韩元龙也是做了各种准备,他让每个兵卒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树枝,这样无论是不小心踏空还是不经意踩到猎人的陷阱上面,都不会发出叫声惊动了大路上的军伍。 军伍之中每人准备了一包炒干饭,行进之中绝对不可能生火,这些炒干饭只能充饥,根本谈不上味道,运气不好找不到水源甚至只能干吃炒干饭。 到了未时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驿站附近,为了不让驿站箭楼上面的兵卒看到他们,他们不敢走近,只能远远爬伏着,还得防备着身边的蛇虫,如今正是夏日,正是蛇虫出没的时机。 卢克让趴在韩元龙的身侧:“队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等天黑了悄悄摸上去,让孙明义结局了箭楼上的兵卒,咱们一拥而上,将他们都解决了便是。” “队正,我有个主意。” 韩元龙愣了愣:“什么主意?” 襄州驿的兵卒副武装不敢有一丝懈怠,他们已经听闻敌军围住了襄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过来,再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他们要用生命守护这襄州驿,有一丝差池,他们这些人便会人头不保。 这几日驿站的驿夫倒是清闲了不少,为了防止他们半路被人截杀,驿站的信件都是几个兵卒送往襄州,他们的任务则是变成了喂马,做饭,将自己的屋子空出来给这些兵卒们住。 整个襄州驿有将近二百名士卒,把襄州驿防御得像一个小堡垒一般,他们相信就算是敌人大军压过来,他们也有机会从容不迫地撤退。 箭楼上的兵卒突然吹响了口中的哨子,下面的人立刻握紧了身边的兵刃,箭楼上的兵卒高声喊着:“你是什么人?来襄州驿做什么?” 襄州驿里面的校尉一听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刃:“直娘贼,就一个人你吹什么口哨!” “将军,你不是说来人就要示警么?” 那个校尉懒得与他争辩,一挥手:“郭队正,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这边一个队正赶紧带着人出了白马驿,放眼望去倒是不敢大意了,此人身上可是兵刃盔甲俱,肯定不是普通的百姓:“你是什么人?” “我是襄州的兵卒,襄州快守不住了,将军让我来送求救的文书!” 郭队正撇撇嘴,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求救的文书从襄州第三日被围就开始送,一直送了七八日,无奈自家节度使沉得住气,就是不派援兵,他们这些兵卒着急也没有,但是毕竟是军中的袍泽,表现得太过冷淡也有些不近人情,想到这里他赶紧过去扶住了来人:“这位兄弟,先进来喝几口水。” 第四十七章 大闹一场 “今日敌军三次攻上城头,若不是城中弟兄们拼死效命,襄州已经被人攻破了,再不来援兵,弟兄们真的坚持不住了!”满面灰尘的卢克让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捂着自己的脸痛哭起来。 周围的兵卒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这些人几乎都是普通的兵卒,跟襄州的兵卒并无本质的区别,也许有朝一日他们也会独守在孤城之中,一遍又一遍向不肯发兵的将军求援。 那名校尉一见这情况,赶紧说道:“这出兵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将军也得调配兵马粮草,你放心,我这就让其他的兄弟去送信,你就在驿站之中休息两日。” 卢克让猛地站起身:“每次都是如此回复我们,敌军出兵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将军早就做好了准备,我看他就是不想去救我们弟兄。” 校尉猛地推了一把卢克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队里五十个弟兄,从襄州被围的第一日起就开始拼命作战,到今日只剩下了不足五个人,我求求你去救他们把,再不去他们真的活不成了”说着卢克让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周围的兵卒赶紧过来扶着他,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兄弟,这件事我们真的帮不上忙,我们就二百来人,守这个驿站都有些吃力,就算是想去救你们弟兄也是有心无力啊。” 校尉挥挥手:“给他弄点吃的,让他好好歇着。”说着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卢克让喝了一碗水,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边的士卒赶紧拦着他:“你做什么去?” “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襄州城头,将军不派人救我们,我们自己拼命便是!”说着迈步就往外走去。 后面赶紧有人拦着他:“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走回襄州么?” 卢克让伸手一指襄州的方向:“我的袍泽都在城头上拼命,他们日夜期盼的不过是援兵能及时赶过来,可是咱们的将军在做什么?这场仗他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到现在竟然还在以准备粮草为由不发兵,我为有这样的将军感到羞耻!”说完伸手抄起了旁边的一根木棒一步一步奔着襄州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迈出驿站的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说你是襄州将军派来的援兵,敢问可有信物?” 卢克让心中一沉,现在就算是拔腿就跑也逃不过箭楼上弓箭手的射程,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做出了决断,猛地转过身来扑到了那个人的身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娘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信物,前几日送信我家将军将所有的信物都送来了,可曾换来一兵一卒?信物没有!你若是不信便随我去襄州城头找将军验证,就怕你这没卵子的不敢去!” 问话的人哪里想得到,他突然像一只疯狗一般扑了上来,还要拉着他去襄州城头拼命,赶紧摆手:“算了算了,你走吧你走吧!” 卢克让重重地呸了一声:“直娘贼,老子拼命还不是为了你能在后面睡得安稳,怀疑老子的身份,老子一刀砍死你!” 这个时候周围的兵卒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抱了必死之心的悍卒,谁也不愿招惹他,任由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驿站之中。.. 校尉无奈地坐在屋中叹着气:“直娘贼,这样下去老子麾下兵卒的士气可就要跌落谷底了,将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还不派援兵去救襄州?” “驿站正面有两排房屋,东南侧的驿墙有一处空隙,看着很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这个年代只有达官显贵的房子才是用石砖堆砌的,而驿站的驿墙都是用树枝编成的篱笆,况且驿站本身就没有什么防守功能,也不需要浪费石砖。 韩元龙像是第一次认识卢克让一般:“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里面的兵卒任由你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又走出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 “说人话!”韩元龙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 “就是装成了襄州求援的兵卒。” “你手上又没有文书也没有信物,他们没有怀疑你?” “都打了十多日仗了,咱在营中的时候也看到了,弟兄们虽然伤亡了不少,但是士气可不低,那就说明城里的情况并不比咱们强,甚至比咱们惨多了,赵匡凝又不在襄州,襄州的将军定会派人过来求援,总不能每次求援都带着信物” 韩元龙忍不住笑了笑:“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机灵人,今日若是破了襄州驿我一定给你请功!” “嘿嘿,属下不敢居功,另外属下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别跟个娘们一样,有屁就放!” “我今日去了驿站,试探了他们几句,襄州的情况确实是朝不保夕了,咱们这些人若是装成襄州的兵卒” 仲景耀突然开口说着:“这件事做不得!” “如何做不得?” “若是夜里攻城,襄州据此不过二十里,这边一定能够听到声响,可若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襄州那边的动静,咱们这么贸然冲进去他们一定会心生警惕,到时候万一在驿站之中布下埋伏,咱们可真就有去无回了。” 卢克让心中一惊,刚刚计谋得手让他有些得意,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是大唐而不是二十一世纪,二十里的距离中间不会有多少高楼大厦和汽车轰鸣,甚至到了夜里吼一嗓子就能传出好远。那边攻城的动静这边一定可以听得到,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队正,属下考虑不周。” 韩元龙摆摆手:“你又不是诸葛亮,哪儿能次次都料事如神,我看咱们夜里就这么办” 到了天色完黑下去之后,驿站门口挂了两只灯笼,不过箭楼上面可没有任何光亮,在箭楼上面挂着灯笼那纯粹就是让敌人的弓箭瞄准用的。驿站门口挂了灯笼,无论谁出现在驿站近前,箭楼上面的兵卒都能张弓搭箭。 不过经过了白日里卢克让一场大闹,驿站中的气氛显然有些低沉,若是襄州破了,下一个便是他们,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第四十八章 偷袭 校尉这一官职始设于秦朝,本来为中级军官,后来汉朝时设八校尉,校尉这一官职仅次于军中的大将军。..而到了三国时期,封赏了太多的将军,校尉的品级一降再降,直到隋唐时期已经成了武散官低品官号,在军中校尉一般为团级指挥官,这个团可不是后世的团,按照编制,每团设两旅,每旅百人,每旅设两队,每队五十人。也就是说校尉实际统管的人数在二百人上下。 团设校尉,旅设旅帅,听起来很威风,管辖的兵卒并不是很多。而驻守襄州驿的校尉名为齐光逢,年纪大概在三十上下,在军中并无根基,能做到校尉凭他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夜里齐光逢正在屋中看书,突然听闻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抄起了旁边的佩刀迈步走了出去:“何事喧闹?” “将军,下面有兵卒不慎走了水。” “让他们办事谨慎些!”齐光逢有些恼怒,本来营帐就士气低沉,这些兵卒还跟着添乱。 喧闹声很快归于平淡,齐光逢继续回到了屋中看书,书上的字没看进去几个,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发些银钱来提升军伍的士气,若是襄州破了,自己是坚守襄州驿还是往后撤,想着想着有些倦了,便趴在了桌案上打起了盹,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了阵阵喊杀声,一个兵卒大步跑了进来惊醒了齐光逢。 “将军,大事不好了,敌军杀进来了!” 齐光逢猛地站起身来:“从哪儿杀进来了?为何没有预警?” “不知道他们如何出现在了驿站之中,如今驿站里边好几处房屋都走了水,弟兄们分辨不清敌人在哪儿,已经乱成一团了!” 齐光逢大步走到了门前:“你们几个大声喊话,让弟兄们向我的房子靠拢!”他可不敢亲自喊话,这夜里说不准冷箭从哪个方向就飞了过来,他可不触这个霉头。 “校尉有令,军中弟兄向这里靠拢,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黑暗之中果然传出几声急促的破空声,紧接着喊话的几名士卒有两个已经倒在了地上,齐光逢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这些敌人绝对不是贼寇山匪,而是正规的军伍。 “继续喊话!” 剩下的几个兵卒也学得聪明了,抄起了背后的盾牌聚在了面前:“军中的弟兄们,向这里靠拢!” 韩元龙拦住了孙明义:“不用射了,喊话的肯定不是他们的主将。” 卢克让回头问着:“韩队正,现在该如何是好?一旦他们聚拢到了一起,咱们可就难受了。” 韩元龙摆摆手:“都不要说话,向着那屋子放心靠拢,有机会杀了他们的主将!”如今正是半夜,三步之外根本看不清楚面容,那些人想要从人群之中找到潜入的效节都士卒可没这么容易。 效节都的兵卒紧跟着随着人群向着房屋考虑,一间房屋长宽都不过十步,几百人互相防范着根本不可能都聚集在一起,齐光逢放眼看去,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黑影,根本分不出来敌我。 “让他们围成一个圈,兵刃准备好了,开始报自家队正的姓名和他们自己的名字!若是出现了不是自己队中弟兄的名字,尽杀之!” 不得不说齐光逢确实有些本事,这些人就算是跟着别人报出了队正的名字,他们报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定会露馅,接着就要面对周围所有人的围攻! 听到了上面的喊话,卢克让也在下面动起了脑子,若是让这个计划顺利实施,自家这些弟兄谁也活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人低声问着:“咱们队正是叫傅兴德吧?”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卢克让瞬间有了主意,猛地挥手将兵刃插进了旁边一个兵卒的身体之中:“傅兴德的人反了,他们跟贼军是一伙的,杀啊!”他们这次夜里行动,为了辨识自己人,都将右边的衣袖扯掉,露出了半只臂膀。这个年代的兵卒,盔甲只能护住前心后背,那种护住身的盔甲只有将军才穿得起,夜半偷袭,许多人来不及穿衣袍,直接套了盔甲便冲了出来,因此也没人觉得他们的穿着奇怪,他们只要杀右手手臂有衣袖的人就不用担心杀错了人。 这一下整个队伍又开始乱了起来,那些不是傅兴德的人担忧傅兴德的人要暗害他们,傅兴德的人则是根本不知道自家队正有没有背叛军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 齐光逢低声吼着:“让他们不要乱,把刚才杀人的那个人先宰了,那肯定是个奸细。” 若是卢克让杀人喊话之后齐光逢立刻就站出来喊出这句话,卢克让很大几率要被乱刃分尸,可惜齐光逢害怕暗处的弓箭手,不敢站出来喊话,等手下的人将话喊出去的时候,谁也分不清刚刚是谁砍得人了。 韩元龙反应很快,立刻抽出了刀子:“傅队正说了,咱们投降梁王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襄州马上就要被攻破了,留在驿站等死么?”说话间他已将旁边的一个兵卒砍倒在地。 程乐青他们都反应了过来,开始跟着造势:“咱们队正早就知道姓傅的不是好东西,弟兄们,跟我砍了他们!” 齐光逢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刚刚喊话的都是奸” 暗处的孙明义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根本没随大队人马冲过来,一直隐在暗处,眼看着齐光逢冲了出来,箭矢当即便射了出去。齐光逢夜里读书的时候已经卸了盔甲,刚刚事情紧急又没来得及穿上,被一箭射穿了胸膛。 “校尉死了,都发下武器,免你们一死!” “放下武器,免你们一死!” 场上那些人亲眼看见齐光逢倒了下去,顿时丧失了斗志,纷纷将手中的兵刃扔到了地上,韩元龙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挥起武器大声喊着:“宰了他们!”他只有五十个人,若是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效节都肯定会遭到反噬,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动手。 效节都的人根本就没有放下武器,这下更好分辨敌我了,直接朝着身边没有兵刃的兵卒砍去,顷刻之间场上已经倒下了大片兵卒。 第49章 慈不掌兵 “队正,这一次我们死了两个弟兄,伤了八个弟兄,其中三个兄弟伤势严重,若是救治不及时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这一次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卢克让和他麾下那些兵卒并没有伤亡,不知是卢克让训练得当还是他们运气好。 韩元龙摆摆手:“分出一部分弟兄去把这些尸体处理了,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出两日驿站就得臭了,另外找驿站的驿长,让他带人救治咱们弟兄,若是他不肯尽心,一刀杀了便是!” 这些人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卢克让不解地问道韩元龙:“队正,刚刚为何不让那些人蹲在墙边咱们再杀他们,也许伤亡会小一些。” “你把事情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些,今天夜里那些人之所以毫无还手之力,是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敌人哪个是自己人,若是让他们蹲在墙边,他们立刻就能分清敌我,况且天色这么暗,他们就算是提着短刀咱们也不一定发现他们,虽然校尉死了,但是一人拼命,十人不敌,到时候咱们可就不只是伤亡这些弟兄了。” 卢克让猛然醒悟,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快倒下,是因为他们空有一身力气不知道往哪儿打,若是将两个阵营分开,自己这边立刻就成了别人的靶子,好不容易拿到的优势便会瞬间拱手相让。 韩元龙拍了拍卢克让的肩膀:“记住了,战场上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你若是一直只顾着少死几个人,结果只会死更多的人,所以才有那句话,叫慈不掌兵。” 卢克让一拱手:“谨受教。” 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韩元龙和卢克让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兵卒拿着刀子就要往下砍,旁边的人伸手抱着他的腰不住地劝慰着。 “怎么回事?” “队正,这老狗救人不用心,齐大郎,他没了” 韩元龙用力揉了揉额头:“你把他杀了其他的弟兄怎么办?别犯浑!”说着走过去夺下了他手中的刀:“若是想给齐大郎报仇,战场上多杀几个人便是!” 待那个人离开之后,韩元龙看着趴在地上的老者:“这些都是我同生共死的袍泽,你若是再治死一个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拦得住他们!” 老者早就被吓坏了,趴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大声喊着:“饶命,饶命” 卢克让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伸手搀扶着地上的老者:“你别害怕,他们都是杀人杀红了眼,你好生救人便是,若有人杀你,我保着你便是。..”说着他看了韩元龙一眼:“队正,这人吓得手都抖了,这个状态根本救不了人,他怕死,我们就别吓唬他了。” “娘的,倒是生了一副好心肠。”韩元龙没再理会卢克让,径直奔着另一边而去。 那位老者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不是我无能,那人被割破了肚皮,肠子都流出来了,我实在救不了。” 卢克让好生安抚着:“你不要担忧,尽力救治便是,生死有命,队里的兄弟不会怪你的。”看到这些可怜的驿夫他便想到了白马驿的那些驿夫,也许有一日白马驿也会落得这般境地,他只盼望到那时也有一人能够站出来,救救趴在地上的粟子叔他们。 果然在卢克让的劝慰之下,这老者的心态平和了不少,又救治了几个兵卒,倒是把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韩元龙眼见此景也不得不承认,卢克让说得确实有道理,当然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生了一副好心肠,到了战场上早晚让人一刀砍死。”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驿站的尸首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些尸体被搬到了驿站后面的林中,挖了一个大坑都埋了进去,几个兵卒又用井水将驿站泼洒了一遍,晨风一吹,血腥气散了不少。 “队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撤回去,过不了两日这襄州驿又会恢复运转,咱们便在这里假装襄州驿的兵卒便是,等大军到了再与他们汇合。”说着韩元龙喊了一声:“孙明义,带几个人去南边的路上守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来禀报。” 襄州那边出了派出信使基本不可能有大队兵马前来,除非大军败北,那个时候估计那些败军也就没精力顾及他们这些人,只有南边才有可能有赵匡凝的援兵出现,岗哨一定要放出去,免得被人一锅包了饺子。 孙明义带着几个人奔着驿站南边赶去,这边有人开口问道:“队正,这驿站的驿夫该如何处置?” 旁边有人答道:“他们都是赵匡凝的人,现在也用不到他们了,一刀宰了便是,省的他们给咱们添麻烦。” 韩元龙笑着看向卢克让:“卢大郎,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不妥。” “来,说说你的理由,你若只是可怜他们就算了,这世上可怜人已经够多了,不在乎这几个。” “我也做过驿夫,驿夫都是附近村落的良家子,杀了他们容易,可难保消息不泄露出去,一旦那些百姓与我们结下了死仇,咱们在这里寸步难行,别说是派出去几个岗哨,就是咱们这些人都派出去,也防不住敌军。再说了这些驿夫不过是拿银钱办差,谈不上对赵匡凝有多么忠诚,咱们若是留着他们,也许还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韩元龙点点头:“暂时按你说的办,你先去打探打探,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们这番话都是在屋外说的,那些驿夫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算没有卢克让的劝阻,韩元龙也绝对不可能杀了这些驿夫,在别人的地界,有时候为了保密可能会杀人,但是这个秘密保不住了,杀人只能徒惹麻烦,那些百姓也许不会帮到他们,但想坏了他们的大事也是轻而易举,之所以有这番对话,是希望借助卢克让的情分能够获得更多的消息。 毕竟他身为效节都的队正不可能亲自去拉拢一个驿站的驿夫,这样麾下的弟兄可能会生出不满,尤其是那些死伤了袍泽的弟兄,很容易让队伍产生分歧,现在他跳出分歧之外,站到了裁判的位置上,才是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好心肠 卢克让再出现在驿站驿夫面前的时候,那些驿夫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充满了信任与感激,刚刚若不是这个少年郎君为他们辩解,他们也许已经丢了脑袋。 襄州驿的驿长与李粟子差不多的年纪,站在最前面躬身向卢克让行了一礼:“多谢郎君救命之恩,襄州驿上下没齿难忘。” 卢克让赶紧摆手:“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我们队正菩萨心肠。”韩元龙虽然待他亲如兄弟,但是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坦然收了这份感激,未免有拉拢人心之嫌,就算是韩元龙不介意,别的伙长也会有不同的看法。 军伍里的兄弟上了战场互为袍泽,关键时刻替袍泽挡刀子都能做的出来,但是不打仗的时候也会像寻常的百姓一般,考虑自身以及麾下弟兄的利益,只有护住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利益,上了战场才不会有人捅黑刀子。 卢克让将韩元龙抬出来,表明了自己并不是为了拉拢人心,纯粹是觉得徒造杀孽不好,别人顶多说他一句心肠软,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果然身后的那些人听了这话,也不过是笑了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都是袍泽,有的人喜欢杀人,有的人不忍心杀人,只要没有危害到军伍,他们也懒得计较,大家都是军中厮杀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让人砍了,所以心里都看得比较开。 韩元龙也很满意,自己的手下可以谋略出众,也可以菩萨心肠,这些他都可以容纳,但若是眼中没有自己,那便是自寻死路了,这种人让他爬到自己头上,绝对没有自己的一点好处,最好在他没爬上去之前就捏死他。 驿长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一看人家队正还站在后面呢,自己带着这么多人给他行礼,没准就给恩人带来了麻烦,当即一挥手:“我等谢过队正活命之恩,他日必定给队正造长生牌位,日夜供奉!”身后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韩元龙摆摆手:“卢大郎,你自己把这些处理好,还有,老子又不做王八,要什么长生牌位?” 卢克让扶起了驿长:“这位驿长” “不敢不敢,我叫栾泽玉,您叫我栾大郎就行。” “栾驿长,不瞒您说,我当兵之前也是做驿夫的,知道驿夫活着不容易,这才替你们说了话。不过丑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若是你们其中有人想要暗害我军中的兄弟,或是给敌军通风报信,不光是害了我,也是害了你们自己。” “这些我们都晓得,郎君为了救我们担下了风险,我们若是再做出那种事情来,岂不是猪狗不如了?”说着栾泽玉转过身:“你们都听到没有,咱们驿站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中捏着呢,谁要是贪图富贵害了大家,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后面的驿夫赶紧应了下来:“我们都晓得事情的轻重,绝不敢拿大伙的性命戏耍。..” 卢克让点点头:“我们队正还有些话让我问你,你让他们都散了去吧,平日里做什么今日还做什么,只是不要多嘴与别人提起驿站中的事情便是了。” 栾泽玉随卢克让进了屋子,卢克让开口问着:“栾驿长,之前驻守在这里的兵卒可有提起他们的援兵什么时候到达么” 晌午十分吃饭的时候,卢克让走到了韩元龙的身边:“韩队正,事情探听得差不多了,赵匡凝好像并没有派出援兵的意思,这些驿夫平日里在驿站做杂活,总听闻他们这些兵卒说着一旦襄州破了,就要撤离的话。” 韩元龙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自己碗里:“说的话可信么?” “我让手下的弟兄们分别问了十几个驿夫,几乎都这么说的,您说这赵匡凝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若是知道了便不在这里做队正了。” “嘿嘿,韩队正,那些驿夫还说了,之前的那些兵卒对他们并不好,将他们房屋都占据了,他们只能睡在破房子里,他们对那些兵卒并无好感” 韩元龙伸手一拍卢克让的肩膀:“漂亮话谁都会说,不过你可千万别当真,等咱们被人家打退了,他们立刻又会换一番说辞”说到这里韩元龙忽然瞪了卢克让一眼:“这点小伎俩你不会看不出来,有屁快放!” “我的意思是,咱们既然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就不要苛待这些驿夫,将来也许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韩元龙伸手一拢便拢住了卢克让的脖子:“卢大郎,你跟我说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队正,这些都是穷苦人,咱们也都是穷苦人出身,欺负他们未免有些忘本,等过几日有了机会咱们去欺负赵匡凝去。” “我呸,别人说是穷苦人我还信,你要是穷苦人能一入营就做队正?不过我打算听你的,不过可不是因为这狗屁理由,我跟你说,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利落干脆,既然我们不打算杀了他们,苛待他们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心肠好没关系,但是你得记住一件事,别人会感激你心肠好,是因为你心肠能硬得起来!” “韩队正,你最近可是教了我不少东西,等回去了有机会我一定请你喝酒!” “老子教你东西是本分,况且你不还整日陪着老子过招么?”说着一把将卢克让推到了一边:“滚去吃饭去吧!” 看着卢克让远去的背影,韩元龙嘟囔着:“大家族的子弟,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我们这些贫苦人来了,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之前驻守襄州驿的兵卒有二百人,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那些驿夫自然不用再去住破屋子,那些兵卒剩下的粮食还有不少,甚至还有不少肉食,估摸着应该是抢了村子里百姓家的,韩元龙自然没有把这些肉食换回去的觉悟,倒是大手一挥:“你们一人往家里搬一袋粟米!” 这些驿夫赶紧躬身行礼:“谢过将军。”他们也不知道军中的等级,总归是见到领头的叫将军便是了。 “老子是个狗屁的将军。”说着他低声对着卢克让说道:“这些粟米本来是军中的粮草,他们搬去了自己家中,你说他们若是去偷偷报信,事后赵匡凝的那些人会不会宰了他们?” 第五十一章 援兵 “急报!”一匹快马直奔着襄州驿而来,马上的兵卒满脸血污,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坠。.. 卢克让赶紧走了出来:“何方急报?” “襄州危矣!”说着那名士卒从马上跌落下来,手里还举着一封文书,卢克让走到近前查看时,那名士卒已经咽了气,他稍稍叹了口气,拿过了文书,又在兵卒的怀中摸了一番,找到了一方刻印。 “襄州能战之兵已不足千人,若援军不至,明日之后,襄州易主,属下百死难报节度使大恩!”读完了文书,卢克让赶紧展开文书:“韩队正,这文书是用鲜血书写的。” 韩元龙倒是丝毫不感到奇怪:“城头上这么多死伤的兵卒,找点血有什么稀奇的。”说着他拿起了那方印信:“连自己的将军大印都送了出来,看起来这位将军也报了必死之心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队正,大事不好了,二十里外发现敌军大队兵马!” 韩元龙冷冷地看着他:“慌什么,若都像你这般,咱们直接露出了马脚,立刻就会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多少人?” “孙伙长估计有万余人” 韩元龙咂咂嘴:“知道了。..”就算是之前演练过了无数遍,赵匡凝的大军真的赶到了这里,他还是有些双脚发软,自己这不到五十人,一旦出了差池,连跟人家对拼的机会都没有。 一队二百余人的先行军伍来到了驿站门前,校尉指着韩元龙:“襄州境况如何,最近可否有消息传来?” 这些兵马是赵匡凝调来的援兵,他们并不关心究竟是那支军伍驻守襄州驿,驻守这种地方的绝对不可能是赵匡凝的心腹,也就没必要跟他们套交情。 “启禀将军,襄州自上一封情报送来之后,还未送出别的情报。”外面那名传信兵卒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韩元龙若是将那封情报送上去,驿站外面的军伍绝对不会再怀疑他们的身份,但是他们攻占襄州驿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但凡是交出了那封情报,这支大军肯定会马不停蹄赶往襄州,一旦援军抵达,襄州又得拖些日子,大军士气必定受损,故此韩元龙决定冒险一试。 赶过来的校尉点点头:“你们知道襄州如今怎样了么?” “每日攻城的厮杀声依旧很足,听下来咱们的人并没有落了下风。” “直娘贼,将军说的没错,狄似道这狗东西,刀子还没砍到肉上了就开始喊疼,这么着急把老子们调过来,肯定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 说着这名校尉就要调转马头往回走,刚刚转过了头有不经意间转了回来:“你是哪支军伍的?” 问话的语气倒是漫不经心,韩元龙可是感受到了这名校尉眉目间的杀气,他也许并不怀疑驿站兵卒的身份,只是习惯性地不相信任何未曾了解的物什。 “属下节度使麾下左三军左二团左一队队正韩元龙。” 校尉点点头,调转了马头,带着兵卒回去,若是这个队正有一丝表情不对,他肯定会严加盘查,不过这回话倒是没什么纰漏,至于左一队的队正是不是叫韩元龙,他才没工夫去打探,守卫驿站的不过是一个队,也就是五十个人,自己身后近万兵马,就算站在这里让他们袭杀,他们都不可能成功。 韩元龙看着校尉远去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当日只忙着杀人,倒是忘记了留两个活口问一问他们的编制,现在也只能信口胡诌。 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这么发达的通讯,节度使麾下调配兵马,由节度使府内的掌书记调配,所有调配的信息也都存放在节度使的府内,大规模军伍调动为了避免误会可能会通知军,像这种以队为单位的军伍调动,根本不会通知其他的兵马,要查看韩元龙的身份是否属实,只能是行军的将军拿了文书去节度使府中调取掌书记抄写的调兵记录。 当日将襄州驿的兵马杀掉之后,为了避免遗漏重要信息,韩元龙特意将校尉浑身上下加上他住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文书之类的物什,所以到了今日也只能硬着头皮胡编,左三军就是赵匡凝的第三支军伍,只要来的军伍不是左三军,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而韩元龙苦苦找寻未果的文书,早已经在混乱之中被那名守卫襄州驿的校尉吞进了肚子,当时他中箭之后眼看乱成一团,自知取胜无望,当即将怀里的文书团成一团吞进了肚子,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文书落在敌军手中,这才导致了韩元龙翻遍了整个驿站都没有找到那份文书。 “韩队正,他们发现破绽了没有?” “现在还不能大意,让弟兄们盯紧一点,另外驿站中的弟兄注意哪些驿夫的动向,若是有人去检举了咱们,就算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敌军的将军宁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咱们。” 卢克让点点头,一边让麻兴德和寇兴洲上箭楼盯着远处大军的动静,一边让程乐青和仲景耀盯着驿站内驿夫有无异常。 “卢大郎,一旦襄州城破,咱们必须立刻撤出襄州驿。” “那时候乱糟糟的,哪儿还会有人管我们?” “万一有溃逃的兵将与这些援兵接上了头,他们立刻就会发现咱们今日没说实话,到时候就算咱们是真的襄州驿兵卒,也难逃一死。” 驿站里边的驿夫也知道襄州的援兵到了,心里也开始打鼓,他们虽然没有投敌,但襄州驿的兵将死得一干二净,他们这些驿夫却毫发无损,还领到了属于驿站兵卒的军粮,别人很难相信他们的忠诚。 “驿长,咱们要不要通知外面的军伍,他们就这么点人,肯定打不过外面的大军。” 栾泽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死是不是,你家里还放着那些本来是军粮的粟米,你说得清楚么?之前的那些兵卒对咱们很好么?你还想为他们报仇?”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外面这么多军伍,他们这点人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早晚都得送了性命,与其跟他们一起送了命,还不如提前报个信,没准外面的军伍念在咱们报信的份上,饶了咱们一命也说不定。” 第52章 撤离 “韩队正,出事了。”卢克让站在韩元龙面前,面色有些难看。 “看你这幅丢了魂的样子,出什么事情了?” “昨天夜里,有兄弟看到驿站的驿夫把您发给他们的粟米悄悄藏进了树林里,他们怕是要反水了。” 韩元龙点点头:“驿站外面这么多兵卒,他们心里害怕也无可厚非。” 卢克让愣在了那里:“韩队正,您不恼?” “从一开始我就对他们没报什么希望,我没杀他们,并不是因为你给他们说情,也不是因为我想要做好事求好报,只是觉得杀了他们咱们的情况会变得糟糕,他们现在要背叛咱们,根本就在我的预想之内,有什么好恼的。” 说着他拍了拍卢克让的肩膀:“别太难过,咱们又不是李唐的皇子,人家也不可能为了咱们把自己的性命搭上。”说完迈步走了出去。 卢克让只听到韩元龙在吩咐孙明义去做事,脑子就像僵住了一般直愣愣站在那里,他救人的时候只考虑不该让无辜的人丢了性命,尤其是这些让他倍感亲切的驿夫,事后也曾为落了一个仁义的名声沾沾自喜,到了这般境地,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笑话。 程乐青迈步走了进来:“卢伙长,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呢?” 卢克让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程大郎,你说我是不是有些愚蠢,竟然会相信我对这些驿夫好,他们就会真心帮咱们。” 程乐青和仲景耀负责暗中盯着这些驿夫,自然知道卢克让说的什么事,他挠了挠头:“这事我可说不好,我以前只想着威风便好,也没做过几件好事,反正那些人说什么我都不放在心上,时间长了也就那样了。” 这天晌午吃饭的时候,韩元龙提着一包东西来到了栾泽玉的屋子:“栾驿长。” 栾泽玉心中正慌,看见韩元龙当即吓了一跳:“韩韩队正,有什么事么?” “你看你紧张的,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一样,来,坐下说话。” “不不不,站着便好。” 韩元龙笑着说道:“当日我杀人的时候,我属下有个叫卢克让的伙长,求情让我饶了你们,我当时也是心软,就顺势同意了。” “卢伙长和韩队正的大恩,我们驿站上下铭记于心,待有了功夫,我便让人将两位的长生牌位立在驿站之中日夜供奉”眼看韩元龙聊起了闲话,栾泽玉也放松了下来。 “长生牌位就不用了,等我们死了的之后,逢年过节你记得给我们坟前上柱香也就够了。” “两位都是天底下顶好的良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韩元龙微微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是天底下顶好的良善人,所以就算是害了我们,我们也不见得宰了你。” 栾泽玉面色大变:“这,这话从何说起,我们” 韩元龙慢慢展开了布包:“人活着就很不容易了,为何偏偏有人非要自寻死路。” 栾泽玉看见那个人头当即瘫软在地上,满脸是惊恐之色:“韩,韩队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栾驿长,你知道你失败在哪儿么?”说着韩元龙将布包扔在了地上:“做事太不果断,决定了的事情就得立刻动手做,前面怕狼后面怕虎,什么也做不成。” 说完韩元龙转身走出了屋子,孙明义看了韩元龙一眼:“你把他杀了?” “这也是个苦命人,杀他做什么。” “韩队正,你怎么学的跟卢大郎一般菩萨心肠了?” 韩元龙转过头来:“当日卢大郎救下他们,是为了不让驿站被咱们占领的消息泄露出去,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个策略十分成功,遇事动动脑子,不要张嘴就胡说八道。” 孙明义在韩元龙面前可不敢放肆:“我没有责怪卢大郎的意思,但是咱们为何不宰了他们?” “刚刚有弟兄回来报信,咱们的大军已经攻破襄州了,他们既然想要投靠赵匡凝的人,便遂了他们愿,赵匡凝的人知道他们与咱们合谋骗了大军,咱们又跑了,你说这满腔的怒火如何发泄?” 走在回去的小路上,韩元龙笑着说道:“你干嘛闷闷不乐的,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名声比这次任务还重要?” “我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 “人家也得吃饭活着,你救了人家,他们确实很感激你,但也没说把命卖给你,有什么值得计较的,我看你这幅样子就想狠狠揍你一顿,等回去咱们继续过招!” “我是不是又做了错事?” “在咱们离开驿站之前,你做的事情都很对,现在你该提起自己的精神来,咱们还在回去的路上,没有到你悲春伤秋的时候,若是遇到了赵匡凝的军伍,弟兄们还得需要你一起齐心杀敌!军中的儿郎,心胸可不能这么窄!” 路上倒是遇到了几波慌不择路的溃兵,不过那些兵卒毫无士气可言,一看到齐整的军伍,以为被人家埋伏,当即便放下武器求饶。 韩元龙没心思收拢这种货色的俘虏,城池被攻破了守城的兵卒没有战死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兵卒,他们还私自逃离大队人马,收拢了也是军中的祸害,不如趁早杀了干净。 让韩元龙没想到的是,回程的路上倒是发了一笔横财,这些逃离襄州的兵卒不但落了单,怀里还揣着大把银钱或是金饼,等回到了营中的时候,零零散散已经有几十贯银钱了。 韩元龙去见杨师厚了,孙明义则是想法子将这些银钱换成了金饼:“都别惦记了,等班师回曹州的时候,老子绝不会贪墨你们一文银钱,现在随身带了银钱就是祸害,等队正回来让他帮你们存着。” “听闻赵匡凝的援兵距离襄州只有半日的路程,却硬生生被你们骗的在原地休整了一日?” “靠杨司徒神机妙算,属下不敢居功。” “呵呵,老子要是沦落到和一个队正抢功劳的份上,传回朝中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功必赏,过必罚。效节都左二队这次给老子抹了黑,队正都死在了外面,你把左二队收了,做个校尉吧!” (本章完) 第53章 寇影难寻 “老子现在手里捏着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们想听哪一个?” “好的,好的!” “坏的,坏的!” “我家里穷,小时候吃果子就喜欢先吃酸的后吃甜的,这叫会过日子!先跟你们说坏消息,咱们没法歇着了,杨司徒有事情让咱们去办。” 孙明义倒是应声说道:“这算什么坏消息,在营里天天闲的都快长毛了,出去打仗没准还能升官。” “倒是被你说对了,咱们这一次立了功,杨司徒给我升了官,做了效节都的校尉,孙明义,卢克让,你们两个这次功劳不小,升做队正,其他兄弟也不要着急,只要你们用心办差,咱们回曹州之前,个个都能升官!” “我等誓死追随校尉!”对于这次孙明义的晋升,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毕竟孙明义资历老,大军来袭是他发现的,驿站的叛徒是他出手解决的,凭本事也能做队正。倒是卢克让,年纪不大,办事又不够老辣,能不能做好这个队正还真不好说。 韩元龙自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若是手下的兵将都不服气,就算是自己在上面压着,真正碰上了要命的事情,卢克让不见得能指挥得动那些骄悍的老卒。所以他便将麾下所有与卢克让一同进入效节都的新兵划入了他的队中。.. “我抬举你让你做了队正,军伍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不服气,你办事仔细些,出了差池我也不好保你。” 卢克让抱拳道:“属下定不辜负校尉大恩。” “别跟着他们瞎叫,人家校尉最少要统领二百人,咱们手底下只有一百人,杨司徒让我做校尉的意思是提醒效节都的那些人,若是办事不得力就会将他们的军伍划到我的麾下,其实不过是空有一个校尉的名罢了。” “杨司徒既然提拔您做了校尉,怎么来说都是好事,最少每个月的饷银就多了不少,咱们这次办事多费些心,把事情办得漂亮些,回来之后就要坐实这校尉的头衔。” “说的倒是轻巧,你知道我们这次办什么差事么?” “嘿嘿,无论是什么差事,有您在,我心里有底。” “说实话在之前我还真的担心你因为襄州驿的事情一蹶不振。” “这件事还要多谢校尉提携,凭借我自己可绕不过这道坎。” 卢克让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又是一片欢腾的声音:“卢队正,咱们虽然都没有当过兵,但也听说了自家长官晋升了,得请下属吃酒!” “还得有肉!” 卢克让笑着说道:“军营之中禁止饮酒,肉也没地方去弄,等咱们回了曹州,挑最好的院子,老子请你们喝花酒!” “都记好了,若是回去之后卢队正反悔,咱们就蹲在他家门口不走了!” 卢克让一摆手:“先别得意,咱们这次出营,要对付的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咱们队中都是新兵,你们长些心眼,莫要让人小瞧了。” “自从咱们出兵以来,总有一股山贼草寇在袭扰咱们的粮道,已经得手了两次了,大军在前面征战,无法围剿,上次派了效节都的一个队前去,结果一个队就回来了三个人,连队正都被人砍了脑袋。杨司徒很生气,所以这一次才派了咱们过去。” 仲景耀想了想:“那些贼寇有多少人?护粮队最少也有二百人的军伍护送,怎么如此轻易就被他们得手?” “据活着的兄弟说,也就一百人出头,只是领头的贼寇凶悍无比,几乎无人能挡!” 程乐青有些不满:“护粮队二百人都打不过,杨司徒派咱们一百人过去,这不是送死么?” “噤声!这里是军营,不要胡说八道。”卢克让瞪了程乐青一眼:“如今大军将要面临襄州驿外面的援兵,若是派出几百人去那些贼寇肯定会潜藏起来,若是派了几千人搜查,这仗还怎么打?效节都本就是杨司徒的牙兵,一部分人出去办事,剩下的就得保护杨司徒的安危,总不能都派出去办事吧?” 如今已经深入赵匡凝的势力范围,杨师厚身边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护卫,若是被人突袭了中军斩杀了杨师厚,这仗可就打成了一个笑话了,除去上一次办差还没有回返的两支队伍,军中只剩下了四百兵卒,韩元龙带走一百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杨师铭也不会同意。 而且杨师厚也有自己的傲气,区区百余山贼草寇,自己派出了相同数量的牙兵,这仗要是输了,也就没必要设立牙兵了。 两日之后,孙明义一脸烦躁地看着远处:“韩校尉,这么大的范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股贼寇?” “沉住气,若是第一日那些贼寇就横冲过来我才担忧,那证明他们根本就无惧我们,他们又不是山魈,早晚会露出马脚来。你学学卢大郎,人家也找了两日,怎么不像你这般急躁。” “他那副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都不像是军中的儿郎,倒像是个读书的郎君!” “你若是拿出你射箭时的心气来,现在也许人已经找到了。” 程乐青喝了一碗水:“老丈,你真的没听闻过周围有什么草寇出没?” “这位郎君,你看看这方圆五里,就这么一个村子,村子里不过几十户百姓,怎么可能养得活贼寇,要是有贼寇也早就饿死了。” 程乐青挠了挠头:“可是人家明明说这里有贼寇出没,怎么翻来覆去都找不到呢。” “哎,这世道怎么乱,就算是有贼寇也去城里抢那些富人去了,村子里都没什么吃食,他们抢什么?” 程乐青想了想点点头:“也对,谁说贼寇一定要住在山里,也许他们就住在城里也说不定。”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看着程乐青:“你莫不是疯了?这附近的城池都是杨司徒的治下,那些贼寇如何大摇大摆拿着兵刃从城里出来,又如何大摇大摆杀了人沾了血进城去?” “可是队正你也看到了,这附近咱们就差掘地三尺了,两次粮草被劫都是在这里,难不成那些贼寇金盆洗手不干啦?” “你既然如此坚持,便带着你伙下的兄弟去城里查看一番,记住一点,不许惹是生非,若是招惹了麻烦,我可救不了你!” (本章完) 第54章 夏七家 程乐青带着人进了城,打听了两句便直接奔了夏七家而去,唐朝的青楼妓院不像后世那般在门前挂了大牌匾,顶多是门前飘着彩色的绸缎,有的地方甚至连绸缎都没有,凭口口相传。..毕竟商业没有这么发达,这种私人的青楼并不为世俗所接受。 夏七家是这青楼的名字,夏七可能是假母也就是老鸨的名字或者是当红头牌的名字,像后世的丽丽,琪琪一般,在这个行当的人没有人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生怕辱没了祖宗,都是用的代称。 虽然是叫青楼,不过就是一所大院子,城里面不可能随意让人建造楼阁,万一县令正在自家后院跟婢子亲热,有人在自家楼阁上都看到了岂不是有辱斯文。 走进了院子,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几位郎君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 “敢问可是夏七娘?” “正是阿奴。” “那我可要提前跟你说清楚了,我们弟兄在曹州也是时常去院子里耍的,你可不要欺负我们面生。”程乐青说这话可是有原因的,按照青楼的规矩,新郎君嫖资加倍。 “可不敢,诸位郎君请随我来。” 程乐青带着这些兄弟来城里主要还是为了喝花酒,找人倒是其次的,卢克让升了队正,他也生了伙长,卢克让将路上弄来的银钱都上交给了韩元龙,程乐青可是偷着藏了一块金饼,他升了官职十分得意,趁着这个机会当然要带着手下的弟兄们乐呵乐呵。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咱们这次是来找人的,明日午时回去,回去就说找人错过了时辰,被关在了城中凑合了一宿,谁若是说漏了嘴,弟兄们饶不了你!” “程伙长你就放心吧,弟兄们知道轻重,这事情传出去弟兄们少说也要挨顿鞭子,谁也不会乱说的。” 到了大堂之中,程乐青伸手掏出了金饼:“这些银钱够我们弟兄在这里耍一宿么?” 夏七娘眉开眼笑:“够了,足够了。” “挑些拿得出手的菜蔬果品,我们弟兄可不是没见过的世面的,若是拿些糊弄田舍汉的玩意来糊弄我们,可饶不了你!” “郎君尽管放心,我们这院子开了这么多年,可不敢做这种事。”夏七娘赶紧下去招呼,不多时进来三个妙龄女子,坐在了众人之间,抬起手开始斟酒。 程乐青举起了酒杯:“今日诸位兄弟定要尽兴而归!” “愿伙长步步高升,再立功勋,早日做到将军,我等饮满此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伴随着奏乐的声音,屋内的气氛慢慢提了起来,众人的兴致也渐渐高涨。 “夏七娘,怎么不出来迎客?”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 夏七娘赶紧走了出去:“哎呦,孙郎君,今日院子有了别的客人,我在门口已经挂了满客牌子,您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放屁,老子每个月都要来找杜五娘喝酒,今日也不例外,让屋里那些人滚出去!” 夏七娘面色变了变,心说你这穷酸的模样,每次喝花酒都要老娘赔本赚吆喝,若不是看在你兄长的份上,早就不伺候你了,想不到你愈发得寸进尺,淡淡地说道:“我们院子开门做生意,谁来了便做谁的生意,如今人家郎君们先到了门前,您还是改日再来。” “你这老娼妇,翻脸不认人是不是?”这话可就有点重了,这年头骂人大多是将人比作动物,像猪狗这般,骂妇人时也不会朝着下半身攻击,特别是夏七娘真的做这一行的,这么骂可就有些恶毒了。 “孙明渠,我夏七娘虽说命运不济,沦落风尘之中,但也不是你想要折辱便能折辱的!” “哎呦,你这老娼”话音未落,孙明渠的脸上被人重重地揍了一拳,那人还不罢休,对着已经倒地的孙明渠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孙明渠滚了几滚到了门前,从地上爬起来:“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兄长来了,拆了你们的院子!” 屋外发生的事情,屋内的兵卒基本上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街面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无赖子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夏七娘皱了皱眉,对着打人的那个壮士说道:“快去将吴二郎叫来,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说着转身走进了屋子:“几位郎君,今日实在抱歉,饶了几位郎君的雅兴,这块金子还给你们,你们去别家吃酒吧。” 程乐青一瞪眼:“收了我们的金子,这生意怎么说不做便不做了?” “几位郎君,有人上门找事,一会儿怕是会见血,你们还是去别处吃酒吧。” “我们几个刚从战场上下来,见了血喝酒还能助兴,你休要再多嘴,扰了我们的雅兴定不与你罢休!” 夏七娘捂着额头出了门,心说今日开门前没看皇历,怎么碰上的都是这种愣人。 不多时,一个衣着华丽的郎君走进门来:“七娘,你没事吧。” “吴二郎,今日那孙明渠找上门来闹事,说话太难听了,扈大郎便打了他。” “此事我都知道了,打便打了,那孙明渠又不是孙明堂,还能任由他放肆不成?再说了便是孙明堂来了,难道便能欺负人么?” “说得好!”外面一个声音响起,一个健硕的壮汉走了进来:“吴继仁,几日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屋内的程乐青放眼看去,只见此人膀大腰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对付。 吴继仁虽说嘴上硬气,真正看到了孙明堂还是有些犯怵:“孙大郎,你那兄弟先欺人在前” 孙明堂毫不客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我兄弟欺人在前,欺负你不行么?” 吴继仁脸色通红:“孙大郎,你那兄弟每月都来喝酒,从未给足银钱,七娘她可从未计较过。” “她开了院子,我没让人来捣乱,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 眼看着孙明堂不肯松口,吴继仁挺起了胸膛:“既然如此,想要怎么办你直说便是!” (本章完) 第55章 见官 “我兄弟每日前来不过是为了你这院子里的杜五娘,你让杜五娘今夜陪我兄弟一宿,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吴继仁脸色涨得通红:“孙大郎,你莫要欺人太甚,杜五娘向来只唱曲不卖身的。” “到了这种地方早晚还不得陪人睡觉,你若是不同意,便拿出一千贯钱赔偿我兄弟的汤药费,否则今日这事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吴继仁紧紧攥住了拳头,夏七娘一把拦住了他:“吴二郎,此事依了他们便是。”按照势力来说,吴家未必就输给了孙家,这也是一开始夏七娘敢和孙明渠说话这么硬气的原因,但是孙明堂一来,吴继仁步步退缩,她便知道了,这个男人不会为了她与孙明堂对拼,与其让吴继仁说出那句话来,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好歹保了两人的颜面。 “七娘,你知道我阿爷向来不愿意我” “不必多说了,我知晓你的难处,你走吧。” 吴继仁听了这话跺了跺脚,迈步走向了外面,还没等迈出大门,便听到里面孙明堂嬉笑着说道:“夏七娘,找了这样一个郎君还不如不找,家里倒是有钱有势,可是未必愿意为你出头,不如你跟了我” “孙大郎身份尊贵,婢子不敢高攀。..” 孙明堂哼了一声:“不识抬举,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去里面把那杜五娘抓出来,带回家中。” 孙明渠这一下也不顾脸上还青着一块,笑嘻嘻地说道:“多谢兄长成。” 几个人走进了屋子里:“哪个是杜五娘?” 程乐青身旁的娘子缩成了一团,不敢说话,程乐青他们倒是继续吃酒,然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只见那人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酒坛猛地摔在了地上:“老子问哪一个是杜五娘!” 程乐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手给我打折了!”几个兵卒早就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到了他跟前一拳捶在了他的小腹上,手肘对准了后背狠狠一戳,待他身子倒地的瞬间,双手抓住手腕,右脚踩住臂膀,狠狠一折,只听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刚刚反应过来,自家领头的已经被折断了臂膀,立刻冲了上去挥拳便打。 市井之中,打人讲究的是把人打痛了,但是绝对不敢伤人,尽可能不进衙门,而军中的路数是能一招把人杀了绝不用两招,几个人一交手,孙明堂的人便落了下风,不多时都被打倒在了地上。.. “在下孙明堂,不知里面是哪位郎君?” 程乐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迈步走了出来:“老子在曹州喝花酒都没人敢砸老子的酒碗,你的人,很没有教养。” 由于摸不清来人的底细,孙明堂暂且压了胸口的怒气:“这位郎君已经折了他的臂膀,难道还不够么?” “老子在曹州便是见人欺人的恶人,到了你这县城被人欺辱了,若是传回了曹州,还有什么颜面在市井中立足?”他当初是在南华县作恶,不过说南华气势未免不足,于是便改作了曹州。 听到在市井中立足这句话,孙明堂放下了心,他倒并不怕市井中人,就怕是哪个大家族的弟子,说话的底气也变得足了很多:“曹州是曹州,虞城是虞城,你在曹州作威作福我不管,到了虞城可得明白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 程乐青呸了一声:“你算哪里来的野狗,老子在曹州吓唬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读圣贤书开蒙呢!” 既然得知对方不是世家子弟,孙明堂不再忍气吞声,猛地一拳挥了出去:“我这便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程乐青这边也不甘示弱,院子里的人顿时扭打做一团,只是孙明堂的人不敢下重手,很快就落了下风,被人打倒在地,孙明堂功夫倒是不弱,一个人与三个兵卒交手丝毫不落下风。 附近的百姓早就报了官,不多时县衙的衙役便到了院子里:“都停手,蹲在地上!” 程乐青虽然当了兵,但是对于官府的衙役的阴影还没有完消除,当即蹲在了地上,孙明堂趁机一脚便踹在了他的身上给他踹出去三步远。 这一下程乐青的火气可起来了,除了在龚子都手上吃了苦头,他可还没吃过这种亏,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以后回到军中如何立足?想到这里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迈步进了屋子提着刀子便走了出来:“武宁节度使麾下效节都办差,闲杂人等退散!” 进来的衙役也愣住了,他们可惹不起杨师厚的人,当即后退几步坐山观虎斗,程乐青拿着佩刀对准了孙明堂:“我看你就像是劫掠粮草的贼寇,随我回军中查办!” 孙明堂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的表情,紧接着厉声斥道:“我还从未听闻军中的儿郎回到青楼院子里面来拿人,你莫不是假冒的兵卒,我要去见明府!” 程乐青收回了刀子:“好,你要见县令我便成你!”说着一挥手:“弟兄们,收拾东西跟他们走,咱们去衙门说理,我就不信一个县令还敢阻挡杨司徒办事!”说着迈步走进了屋子,不多时便提着外袍走了出来。 那边的衙役自然不敢对程乐青他们动粗,一行人迈步走向县衙,十分引人注目。 虞城县的县令名叫孙仁煌,听闻了这件事立刻派人将程乐青他们一行请到了自己的院中。 “明府,为何不在衙门升堂?” “这位壮士,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孙大郎一向是县城里的良善百姓,怎么可能会劫掠大军的粮草呢?况且就算是他想要劫掠粮草,他也不是那块料啊!” 程乐青冷哼着说道:“他若是算良善百姓,那天底下便没有恶人了,再说我不过是怀疑他,带回军中查验一番,若不是他放回来便是。” 孙仁煌苦笑着,心说人要被你带走了,能够须尾送回来才是怪事,赶紧解释着:“孙大郎平日里确实做事有些鲁莽,但本心不坏,绝不会去做那罪大恶极的事情的。还请壮士高抬贵手,放了他这一次。” (本章完) 第56章 朝廷颜面 程乐青本来就是吓唬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将孙明堂带回军中,万一他说漏了嘴,说在青楼院子里遇到了他们这些兵卒,别说是韩元龙,就是卢克让都饶不了他。.. 眼看县令张嘴求情,程乐青也不再纠缠:“既然明府开口说话了,那我也给明府一个面子。” “诸位军中的好汉,往日在军中厮杀无缘得见,今日既然有缘,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某做庄,借明府的宝地摆下宴席,就当某赔罪可好?” 程乐青对这孙明堂可没这么客气了,呸了一声:“老子吃酒自己拿得出银钱,你还是留着银钱给自己买棺材吧!”说着迈步就往外走,谁知道到了院门前刚要出门,一排箭矢猛地射了过来,程乐青避闪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臂膀,紧接着外面便冲进了许多壮汉,将程乐青和他手下的兵卒砍倒在地。 “队正,程伙长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当日在南华县的时候,名声臭不可闻,从来都是他欺辱别人,别人谁敢惹他。” 仲景耀面色有些凝重:“万一他们真的碰上劫掠粮草的恶贼呢?” “那些恶贼就算是要谋害他,也不敢在城里动手,毕竟城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能把城里的百姓都杀光了。” 不过到了第二日正午时分还不见程乐青回来,卢克让心中也开始打起了鼓,莫不是真的被他不幸言中,那些贼寇就藏在城中? “卢队正,营外有个娘子要见你。”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娘子?” 麻兴德嘿嘿笑着:“可没准就是卢队正您的相好,您还是去看看吧。” 卢克让笑骂了一句,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迈步走向营外,抬眼看去,眼神之中一阵迷茫,这个小娘子自己可从来都没见过。 “我是卢克让,你找我?” “卢队正,我是虞城中夏七家的杜五娘。” 卢克让还没说话,周围的一堆人倒是哄笑了起来,卢克让愣了愣:“你们笑什么?” “卢队正还说不是您的相好,这夏七家可是青楼院子。” “你们去过?” “青楼院子都这么叫,卢队正,您不是花酒都没喝过吧?” 卢克让懒得与他们纠缠,看着杜五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属下程大郎在城里遇到了麻烦,他让我来找你。..” “该不是喝了花酒没银钱付账了吧?” “他说发现了你们要找的人,临走之前,他说若是他夜里没有回来,就让我出城来找你们。” 卢克让不敢怠慢:“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仲伙长,去给小娘子端碗水来喝。” 韩元龙冷冷地盯着卢克让:“我让你去找人,你说你的人在青楼院子里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且不问那是不是贼人,你的人跑到青楼院子去,你作何解释?” “韩校尉,程乐青去了青楼院子是属下监管不严,但是他既然彻夜未归又派人带了消息回来,说明确实是出了事情,我想咱们先把那些劫掠粮草的贼寇找出来,向杨司徒交了差,再处置程乐青不迟!” “卢大郎,且不说那个程乐青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些贼寇,就算真的是那些贼寇,他们如何躲进城中去的?难不成这虞城县成了贼寇的营房不成?你办事向来机灵,怎么今日如此愚笨?” “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那程乐青早就该回到营房之中,我们这几日翻遍了方圆几十里,连贼寇的营寨都未曾发现,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贼寇就在城中,韩校尉,现在我麾下十名弟兄身陷城中生死未卜,您就看在他们也曾舍身办差的份上救救他们吧!” 韩元龙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咱们是杨司徒的牙兵,现在杀进县城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杨司徒毕竟是大唐的将军,梁王就在后面压阵,咱们稍有不慎就会给杨司徒带来一身麻烦。”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虞城县本就是杨司徒治下” “那虞城县令是朝廷任命的,可不是杨司徒任命的,若是往常宰了便宰了,但是现在梁王就在咱们身后盯着,他若是看到了会怎么想?” “可是” “今日我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 卢克让突然明白了韩元龙的意思,军中的兵卒不能插手县城的政务,更不能够做出刀子对准朝廷命官的事情来,那是对朝廷威严极大的挑衅,虽然自从安史之乱以来,朝廷所剩的颜面已经不多,但越是这样,朱忠越不可能容忍有人辱没朝廷的脸面,因为这个朝廷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姓朱,他不能容忍有人往朱家的饭碗里吐痰。 韩元龙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若是事情办得不够利索,效节都的卢队正便会死于山贼之手,而那伙山贼狂妄自大妄图潜入县城,也被尽数诛灭。” 卢克让一拱手:“韩校尉保重,我一定将事情办好。” “只要有一丝证据证明那些人真的在城里,立刻让人送信过来,就算是朝廷的人,也要对杨司徒保持足够的尊重,况且他们劫掠的还是大军的粮草!” 卢克让带着麾下四十个弟兄奔着虞城县而去,他心里并没有责怪韩元龙的意思,若是一个小小的队正出了事,还能推在山贼头上,哪怕事情传到朱忠那里,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麾下鱼龙混杂,杨师厚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朱忠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一个校尉明目张胆杀进城中,很有可能触动朱忠那根敏感的神经。到了校尉这个级别,杨师厚若是再说控制不住,那便是有意为之。今日一个校尉敢杀入虞城县,明日一个将军便能杀入东都,世上不会只有一个梁王,有一日杨师厚也想做朱家的梁王了,今日李唐的皇帝便是前车之鉴,朱忠绝对不会介意将这个威胁提前剪除。 守城的兵将见到了卢克让公验上面的便宜行事也不再多问,挥手放行,这么多兵卒进入城中,还拿着便宜行事的公验,绝对要出大事,最好的法子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好看守城门,过自己的日子。 (本章完) 第57章 无策 随着杜五娘到了夏七家的院子,卢克让开口问道:“你真的看到了程大郎随着那群衙役离去了?” “真的。..” “那你把当日的情形再给我说一遍。” 也亏得夏七家不少人都见到了当时的场景,你一言我一句将当日情景复原了出来,自从吴继仁灰溜溜离开之后,夏七娘也知道这院子怕是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今日听闻杜五娘要去城外给人报信,知道那些人都是军中的好汉,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也就任由她去了,总归这院子保不住了,自己定要受人欺辱,也许军中那些好汉能够帮自己一把也说不定呢。 卢克让盯着夏七娘的眼睛:“你是说,去官府是孙明堂他们自己提出来的?” “是啊。” “孙明堂和县令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父子。” 卢克让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这虞城县令竟然是孙明堂的阿爷,程乐青竟然还傻呵呵自己送上门去,既然县令是孙明堂的阿爷,那么劫掠粮草的贼寇基本不可能是孙明堂了,毕竟他阿爷便是朝廷的官员,他不缺吃穿根本没必要冒着灭门的风险劫掠朝廷的粮草。 “敢问这县令在城中的名声如何?” “他容忍自家儿郎做了市井中的恶霸,能有什么好名声。百姓都恨不得他横死家中呢。” “孙明堂手下有多少人手?” “几十个人吧,这城里没人敢惹他,他养这么多人也没什么用处。” 卢克让面色又难看了一分,若是没有劫掠粮草的罪过,就算是朱忠没有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扳倒一个县令,更别说朱忠就在大军后面。而现在如果不扳倒县令,他就没有办法救出程乐青。 想到这里,他咳嗽了一声:“仲大郎,你带几个机灵的兄弟去县衙旁边打听打听当日有人看到程乐青他们出了县衙大门么?” “史浩初,你也带几个兄弟出门,在街上随便转转,打听打听孙明堂的事情。” 说着卢克让转过身来拱手行了一礼:“我们这么多人去住旅舍怕是很容易引起孙明堂的警惕,还要在您这里叨扰两日。” 夏七娘巴不得他们留在这里,自己也有些安感,但是想着要招待这么多人,怕是要撒下大把银钱,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卢大郎尽管带着诸位郎君住在这里便是,酒肉管够!” 卢克让笑了笑:“我们办事的时候不喝酒。..”说着掏出了一小块金饼:“这些银钱你先拿着,若是不够等事情了结之后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他从家中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一小块金饼应急。 “使不得,使不得,程郎君是因为我院子里的人才出了事情,若是我拿了你的银钱,别说是别人,我手下这些娘子们都要看不起我,您放心,就算是我们把金银首饰都变卖了,也绝不让你们饿肚子!”夏七娘也决定一条路走到黑了,若是连这些郎君都解决不了孙明堂,那以后的日子注定生不如死,留些银钱又有什么用处。 卢克让抓住了夏七娘的手,将金饼塞进了她的手中:“这是我们军伍自己的事情,过两日若是情况不好,你便带着人离开虞城县吧。另外我们的身份多保密一段时日,我们办事越容易些。” “您放心,这院子里的人不会有人乱嚼舌根,我会对外宣称院子里来了外乡的商贾。包了半个月的院子,只要孙明堂不来捣乱,没人会怀疑的。” “他若是来了,也只能被迫动手了。” 到了当日晚些时候仲景耀和史浩初都带着人赶了回来,两个人喝了口水,仲景耀率先开了口:“程大郎确实出了事,那日街边的百姓看到不少人拿着武器围住了县衙后院,只是这些人担心惹祸上身,都躲到了自己家中,只听到了外面的几声惨叫,等没了声息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再街上看到了血水。” 卢克让握紧了拳头:“他还真敢对杨司徒的亲兵动手?” 麻兴德伸手抽出了刀子:“既然他都对咱们的人动手了,咱们也别跟他客气了,直接杀进县衙,给程兄弟报仇!” “放下刀子!”卢克让瞪了他一眼:“你这样冲过去,别说是程乐青救不回来的,咱们这些人也得交代在那里!” 麻兴德对于卢克让还是很敬畏的,当即收回了刀子,嘴里嘟囔着:“早晚要找那狗官算账!”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看着仲景耀:“按照之前的迹象来说,县令和孙明堂不可能劫掠大军的粮草,既然没有犯下这种罪过,他们又何必对咱们的人动手?要知道斩杀杨司徒的亲兵让杨司徒知道了,跑不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是咱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证据,他们只要不愚笨,一定不会让咱们拿到把柄,单凭街面上的血水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况且真到了那种时候,那些百姓未必敢为咱们说话。” 卢克让抬头看着史浩初:“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几日之前,孙明堂那些爪牙每人往自己家中搬了一袋粟米。咱们的军粮可就是粟米” 卢克让挠了挠头,这种事情说出去,别说是朱忠,就算是杨师厚都不见得会相信,一个县令怎么可能带着人劫掠军粮? “寇兴洲,你带着几个兄弟去盯着孙明堂,行事小心些,这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孙明堂的爪牙,不要被人发现了。” “队正您尽管放心,我在军中也不是白吃了这么多日闲饭。” “程大郎因为疏忽出了事,现在生死不知,我不想你们再出什么事,你们办事还要多加几分警惕,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着卢克让站起身来看了夏七娘一眼:“吴二郎家中有何能耐,敢与县令争高低?” “他们家属于虞城的本土势力,而县令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县令想要摆布吴家不好下手,吴家想要扳倒县令也不大可能。” “明日你领我去吴家一趟可好?” 夏七娘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了许多:“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好处,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吴家的人算盘打得精着呢,没好处的事情从来不做!”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吴家 “郎君,外面有位卢大郎说有要事要求见。..” 吴茂彦愣了愣:“卢大郎?他有说什么事么?” 奴仆摇了摇头:“未曾说起。” “不见。”吴茂彦低下头去继续核对着账本:“若是这城里每人都来见我一面,我还做不做事了?” 奴仆走到了门前,看着卢克让躬身说道:“我家郎君手头有些急事,无暇与您会面,请回吧。”但凡是大家族的奴仆,教养都还算不错,毕竟在主人家看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人家的颜面,他们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颐指气使的模样。 卢克让也躬身还了一礼:“烦请您再说一声,便说我是来帮您家中二郎的。请郎君无论如何见我一面,哪怕只有一刻钟的功夫也好。” “可不敢当您这个称呼,您叫我孙二便好,我再通报一次,若是郎君还不愿见您,还请您不要为难老奴。”说着转身又走了进去。 “郎君,门外的卢大郎说他是来帮二郎的,想求见一面,他说一刻钟的功夫便够了。” “请他进来吧。”吴茂彦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眼睛,自家二郎这两日十分老实地待在家中读书写字,一看便是惹了祸事,吴家虽然在城中有些权势,但如今正逢乱世,能用银钱摆平的事情,尽量不要得罪人便是。 卢克让进得门来躬身行了一礼:“滑州卢克让见过老丈。” 吴茂彦摆摆手:“不需多礼,我家二郎是否在外惹了祸事?” “吴二郎在外并无惹到祸事,不过吴家的大祸却是不远了。” 听到这话吴茂彦心中一阵不喜,既然不是二郎惹出的祸事,他又如此危言耸听,极有可能是想要骗些银钱,想到这里淡淡地说道:“既然不是二郎的祸事,其余的事情我并不是十分在意,郎君请回吧。” 卢克让站起身来:“进门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老丈只需给我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一刻钟之后老丈依然觉得我满嘴胡言,不用老丈张口,我自己便会离开。” 吴茂彦按捺下心中的不快:“你说便是。” “虞城县令孙仁煌的郎君前日在夏七家家中与吴二郎起了争执,我的兄弟当时正在近旁,便出手相助,后来随着孙明堂去了衙门,到现在音信无。” “你若是想让我帮你找人,请恕我无能为力。”吴茂彦拒绝得很果断,既然得罪了孙明堂,还随着他一起去了衙门,落得什么后果吴茂彦不用想也知道。.. “孙仁煌在官,孙明堂在匪,吴家的生意真的就这么好做么?” “这位郎君,吴家的事情不需要您操心,就算是吴家不做生意,也饿不死。您可能想借助吴家的力量,但恕我吴家无能为力。” 卢克让伸手掏出了铁牌:“我是杨司徒麾下牙兵,并非是对付不了孙仁煌,不过是初入城中不熟悉情况,吴家想要翻身,这是最好的机会。” 吴茂彦端起了茶杯不再说话,卢克让明白这便是送客的意思,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礼便往外走,吴茂彦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心说若真是杨师厚的牙兵,孙仁煌再大的胆子怕是也不敢为难他们,既然孙仁煌敢为难他们,他们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借刀杀人是条好计策,吴家绝不会做那把刀。 看着卢克让垂着头走出了吴家,夏七娘撇撇嘴:“我早就说过了,吴家算计的精明着呢,没好处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做。” 回到了夏七家的院中,院子里几个娘子正在奏乐,屋中却根本没有人,卢克让喝了口水:“让她们歇歇吧,哪儿有人清晨起来便听曲儿的?” 夏七娘冲着那些人摆了摆手,开口问道:“吴家人不肯帮忙,接下来该怎么办?” 卢克让坐在了院中的胡凳上面:“还没想好。现在关于城中的情况知道的还是太少,贸然行动只会害了所有人。” 到了晚些时候,仲景耀他们都赶了回来,卢克让让他们将探听到的情况汇总。 “粮草被劫之后,杨司徒曾经派人来斥责过孙仁煌,他也派出了衙役去现场查看,最后找到了贼寇的踪迹,结果咱们的兵卒到了那里便被击溃了,领路的衙役好像也死在了那里,这是我在死去衙役的街坊嘴里打听出来的。那处地方咱们前几日也查看过了,绝对不可能藏匿贼寇。” “看守城门的兵卒什么都不肯说,我拿出了咱们的公验,他说自己经常偷懒打瞌睡,什么都没有见过。” “孙明堂身边共有四个得力的属下,他们是四个亲兄弟,其中有一个便是那日在这里被程乐青打断了臂膀的那一个。” “孙明堂这两日深居简出,他的弟弟孙明渠更是一步都没有出过家门,他们好像是觉察到了什么。” 卢克让站起身来:“今日我去了吴家,吴家不肯帮忙,拖得时间越长,程乐青生还的希望越渺茫,咱们只有冒险了。” “只要能救程大郎他们,我等愿意冒险一试。” 而在县衙的后院之中,孙仁煌瞪大了眼睛看着孙明堂:“你说城里又来了一批兵卒?” “对,应该是来寻上一批士卒的,一定是夏七娘那个贱妇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再杀了这些兵卒也花费不了多少力气,只是前几日杨师厚的兵卒刚刚攻破襄州,咱们现在若是杀了他们,一旦惊动了杨师厚,之前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孙明堂想了想:“我看情况未必有阿爷你想的这么糟。” “怎么讲?” “若是杨师厚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怕是咱们一家早就遭了灭门之祸,到现在那些兵卒只敢暗中调查,我猜这件事杨师厚怕是还不知道。” 他们站在这个位置自然猜不透韩元龙的心思,韩元龙担忧朱忠起疑心,所以不敢派大批人马赶过来,而他们却只能分析出杨师厚还不知道这件事。 “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趁着夜里斩杀了这些兵卒,再趁机将此事推脱给盗匪,杨司徒顶多治咱们一个剿匪不力的罪名,咱们还能继续在这虞城县潜伏下去。” 第五十九章 雨夜杀人 天色渐暗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已经到了秋日,雨水淋在人的身上有些寒冷,本来就稀疏的街道上彻底没了人,紧接着便是宵禁的更声响起,夜里出门便会被当作不法之徒,直接赏你一顿鞭子。..当然永徽律疏上是这么写的,城里的衙役和百姓不是沾亲带故,便是街坊邻里,真碰上得了急病这种事,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命关天。 一队黑衣人悄悄避开打更的更夫,贴着墙根来到了夏七家的门口,领头的人咒骂了几声,本来他们打算直接一把火把这院子点着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天气又潮又冷还下着雨,想要点火只能冒出大堆浓烟,到时候反而提醒了院子里的人。 到了门前,领头的一摆手:“把门撞开!”这个时代的百姓夜里睡觉的时候,都用粗木头抵在门后,一般不会被风吹开就够了,毕竟城中夜里有人巡视,就算是盗贼也尽量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来。 两个壮汉冲着大门撞了几下,便听到了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大门向着两侧敞开,领头的高喊一声:“杀进去,一个不留!” 这些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进了院子之中,四处看去连个人影都没有?领头的人摘下蒙在脸上的灰布,正是孙明堂,他喊了一声:“把院子给我翻一遍,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躲到地下去!” 这院子不小,但是孙明堂的人很多,不一会儿便都回到了他的跟前:“大郎,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孙明堂攥紧了拳头:“是谁走漏了消息?”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去看孙明堂,生怕自己无意间触了霉头,孙明堂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今日他的打算本是装作匪寇将那些兵卒一网打尽,可惜被人觉察到了先机,若是消息走漏,怕是有灭门之祸。 “何大忠,你去通知我阿爷,让他派人盯好了城门,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其余的人跟我来,深夜之中他们跑不出去,等寻到了他们的踪迹再将他们部杀掉!” 吴家的书房之中,一个老奴缓缓说道:“孙明堂那边已经动了手,带着人围剿了夏七家的院落,现在那些兵卒怕是已经丢了性命。” “让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郎君放心,周围的百姓咱们已经买通了几户人家,等到大军到了虞城县,他们立刻就回去告发,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孙仁煌怎么应对暴怒的杨师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奴仆匆匆跑到了屋外:“郎君,出事了。” 吴茂彦愣了愣:“什么事?” “孙明堂的人在夏七家中没有发现那些兵卒的身影,现在已经带着人开始搜查了,咱们现在如何是好?”既然孙明堂没有在夏七家动手,那么之前准备的那些人都用不到,预留的杀招也失去了效用。 “让咱们的人盯紧了孙明堂,就算他们在县衙中动手,一定要将当时的情形看清楚!”这个时候收买人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吴茂彦不肯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今夜的更夫被孙仁煌叫到了衙门问话,衙役又早就得到了消息,根本不会有人管孙明堂这些人,孙明堂带着人将虞城县转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踪影,心情有些急躁:“他们在城里还有第二个落脚的地方?” “我们没有发现他们有别的落脚的地方!” “一帮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好,都滚回家中等消息!” 城里没了那些兵卒的踪迹,他们这些人若是还在城中乱撞也没什么效果,总不可能闯入百姓的院中,否则那就是明摆着告诉城的百姓,他们跟衙门的人是一伙的,等杨师厚带人回来,谁也跑不掉。 何大孝与何大仁本是亲兄弟,他们四弟被人打折了胳膊还在家中养伤,大哥又被派到了衙门去报信,被孙明堂痛骂一顿之后无心与手下那些人寒暄,迈步就往自己家中走去。 何大孝推开了自家的大门,低声骂了一句:“直娘贼,白忙活了一宿,本想拿点赏钱,银钱没拿到,白挨了一顿骂,真晦气!” 何大仁回身关上了门:“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夜里咱们兄弟还能喝几杯酒水。”谁知道转过身来一把刀子就抵在了他的脖颈上面,市井之中打了这么多年的架,何大仁很明白一个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哪路好汉?需要银钱我们拿得出,不要伤了和气。” 接着便有人将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等他进了院子才发现坏了大事,院子里几十个黑影站在那里,他的心中已经凉了一半,怪不得夜里找不到这些兵卒,原来他们竟然到了自己的家中。 麻兴德嘿嘿笑着,伸手拿出了刀子压在了何大孝与何大义的脖颈上面,对着何大仁说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若是敢大喊大叫,你这两个兄弟立马人头落地。” 何大仁嘴巴的破布被人拿了出来,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你们今天夜里做什么去了?” “去了夏七家中,孙大郎说要杀光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何大仁也索性都说出来了,碰到了这些悍卒,若是跟他们耍什么心机,万一被发现了搭进去的可是自家兄弟的性命。 “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 何大仁便将如何集结人手,如何杀入夏七家又如何搜查城中的街巷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史浩初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门前几个兵卒准备好了按照刚才的法子把人抓住,何大仁想了想还是没有喊出声来,外面是他们的大哥何大忠,他若是喊出声来,自家大哥未必能跑,院内的三兄弟一个都活不了。 何大忠毫无防备,进了门便被按在地上,卢克让笑着拍了拍何大仁的后脑:“你算是个聪明人,刚刚你要是想要喊出声来,这把刀子直接会划破你的喉咙。” 何大仁也耍起了无赖:“我们弟兄都落在了你的手里,你只要饶我们弟兄一条性命,我们帮你对付孙明堂。” 第60章 引蛇出洞 “大郎,咱们最多封住一夜城门,那些百姓察觉不出来,若是明日依旧封住了城门,杨师厚无论如何都能想出来是咱们谋害了他的牙兵。” 孙明堂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那位赵将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截下了两次粮草,他们竟然还是没有守住襄州,弄得咱们的处境也变得极为艰难。”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孙明渠弱弱地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把他们引出来” “二郎,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孙仁煌显然知道自家二郎是什么货色,连听都懒得听。 孙明堂在一旁劝着:“阿爷,你还是听听二郎所说,咱们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若是他有更好的法子正好能化解咱们现在的困境,就算法子不好,咱们父子还能分辨不出来么?” 孙仁煌挥挥手:“那你就说说你的法子吧。” “上次咱们在县衙之中还留了几个活口,明日咱们就将他们绑在街上,说他们是被咱们抓住的匪寇,不日将会处斩,就不信那些兵卒不露面,若是他们露了面,咱们将他们一块宰了,百姓只会认为他们这些匪寇都是一伙的,咱们在杨司徒跟前也有个交代!” 孙仁煌和孙明堂眼前都是一亮,孙明堂笑着说道:“二郎,你这个法子想得妙啊,这一次若是成功了,你就是救了家的性命!” 孙明渠嘿嘿笑着:“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孙仁煌点点头:“你以后多跟你兄长学着点,乱世之中别人都靠不住,亲兄弟才靠得住,咱们孙家还指望着你们两个发扬光大。” 这话一说,孙明渠心中就跟吃了蜜一般甜,心说以往的时候,在阿爷嘴里自己就是给大哥提鞋的,终于能跟大哥并肩一次,若是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在家中也能谋得一些话语权,花银钱用人也都方便多了。 孙仁煌一挥手:“事不宜迟,大郎你这便去准备,最好在城里杀几个人,激起百姓的同仇敌忾之心,到时候无论他们说什么,那些失去了亲戚的百姓都不会相信了。” 孙明堂点点头:“阿爷,还得给那些人灌些汤药,若是明日到了街上他们撑不住死了,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当天夜里有的百姓就听到了附近街坊家中传来的惨叫声,就算是往日里关系亲近,碰到了这种事也没有几个敢出面的,等到贼子大摇大摆离开之后,这些人才悄悄出了门,一看邻里家中已经是血流成河了,赶紧报了官。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周围的百姓才听闻昨日贼匪闯进了百姓的家中,将一户人家七口人都杀死在家中,就在他们低声咒骂的时候,官府的衙役在衙门跟前树了几根木桩:“昨日杀人的盗匪已经被衙役抓住,三日之后便要就地处斩!” 被灭门的那户人家的亲戚街坊专程来到了县衙门口,捡起旁边的石块就往那几个人身上砸:“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连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若不是衙门的衙役拦着,这些人怕是要被活活砸死,只是他们嘴里塞着破布,身上绑着绳索,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挨了一顿飞石。 孙明堂看着身边的何大仁:“你那三个兄弟呢?” “昨夜大哥回去买了些酒水,他们贪了几杯,还在沉睡。” 孙明堂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有大事要办,竟然还敢醉酒误事?” “孙大郎,您听我说,我觉得今日的事情咱们不该出面。咱们既然说那些人是盗匪,等他们来救人的时候应该是衙役出手将他们击杀,咱们只需要潜伏在暗中抓几条漏网之鱼,大事便成了。” “我看是因为你怕死吧!” “孙大郎可是冤死我了,您想想看,他们要救人就得冲到这里来,咱们县衙的衙役虽然不多,但是占先机,咱们兄弟在暗处再相助一二,大事便成了,咱们这些弟兄若是冲到了明处,将来如何跟杨司徒解释,万一露了什么破绽,怕是会坏了大郎的大事。” 孙明堂想了想,点点头:“让弟兄们揣着武器在各个巷口等着,若是真的有了漏网之鱼,今日的赏钱你们一文都拿不到!” “大郎您就放心吧,咱们弟兄手脚利索着呢,尤其是干这种暗中使绊子的活,从来没失手过。” “还有,将你那几个兄弟用冷水泼醒!下次他们再敢在紧要关头贪杯误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郎放心,我们弟兄几个什么时候误过您的事。”看着孙明堂离开的背影,何大仁长出了一口气,事情总算是还有回转的余地,否则自己那三个兄弟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这位郎君,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您也知道,我们弟兄几个都是孙明堂依仗的人,不可能一直躲在家里不露面,我们四弟伤了胳膊可以留在您手里,若是我们有丝毫对您不利的地方,你尽管动手杀了他便是。” 何大仁正午回到家中将衙门前的事情跟卢克让详细说了一遍,卢克让令仲景耀带着两个兄弟去看了一眼,发现真的是程乐青他们,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他们的性命还在,不然自己在城里的这番折腾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我可以放你们三兄弟出去,今天夜里回来的时候你们将衙门的安排弄明白。” 何大忠愣了愣:“我们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进得去衙门?”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要不然就让你们四弟给我们陪葬便是。”既然确定了三日之后孙明堂才会动手,卢克让便决定仔细谋划一番再动手不迟。 何大忠还想说什么,何大仁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卢克让一拱手:“若是此事侥幸成了,您能放过我们几兄弟的性命么?” 卢克让笑了笑:“我兄弟又不是死在你们兄弟手中,我卢克让可以对天立誓,事成之后若是还为难你们几兄弟,便让我军阵之中万箭穿心!” 何大仁点点头:“希望您说到做到。”说着伸手拉着两个兄长出了门。 (本章完) 第61章 何氏兄弟 “三郎,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这些条件,咱们不告诉他们衙门的布置,他们冲进去就会被孙大郎杀了,也好解咱们心头之恨。..” 何大仁苦笑了一声:“大郎,你看出来他们都是什么人了么?都是一帮不要命的,他们要来跟孙明堂拼命了。”说着他叹了口气:“平日里咱们帮着孙大郎是因为还要在他的锅里吃饭,现在他都要没命了,咱们为何还要帮他?” 何大忠愣了愣:“他怎么可能输给那些兵卒?再说,再说劫掠粮草的事情咱们也有份,若是他说出去,咱们一样会丢了性命。” “那就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何大仁突然露出了一丝狠色:“杀了一波兵卒还会来一波兵卒,只要杨师厚不死,咱们就永无宁日,早晚有一日咱们兄弟会被人一刀砍了脑袋。孙大郎想造反,咱们只想活着而已!” 何大孝犹豫了一番:“可是那些兵卒会饶过咱们么?” “领头的那个兵卒若是发誓说什么天打雷劈,我是绝不会相信的,但是他说了军阵之中万箭穿心,该是诚心跟咱们立誓。再说了,咱们兄弟几个还有什么选择么?” 何大忠与何大孝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苦色,他们几兄弟自小没了父母相依为命,如今何大义便在卢克让的手中,他们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仲伙长,你带几个人盯着衙门那边的动静,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示警。”受后世的熏陶,卢克让不怎么相信誓言,也担心那几兄弟反水,多做一手准备总不是什么坏事。 仲景耀带着几个兄弟走了出去,裴英韶也赶了回来:“卢队正,夏七娘他们住在旅舍里面没出什么事情。” 昨日决定动手的时候,卢克让便让夏七娘带着人悄悄去了旅舍之中,牵一发而动身,一旦他动了手,孙明堂定会追到夏七娘院子里,他可不想连累无辜人丢了性命,没想到这一安排真的救了夏七娘他们的性命。 卢克让点点头,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就算是何氏兄弟带回来了衙门的部署,他也没有把握对付孙仁煌,一旦一击不中,再被城里的百姓当成了匪寇同伙,他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虽说何氏兄弟愿意出面揭发孙明堂劫掠军粮,但那也是拿住了孙氏父子以后的事情了,而城门口的兵卒不知道究竟与孙仁煌有没有勾结,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派人出去联络在城外的韩元龙。.. “卢队正,不如就让我走一趟,去城外找韩校尉!”看着卢克让这幅表情,寇兴洲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您放心,就算是被人抓住了,我也绝不会卖了兄弟们!” 麻兴德也站了出来:“还有我,咱们兄弟还是太少了一些,虽说何氏兄弟愿意帮咱们,但是一时之间孙明堂的那些人也没法策反过来,咱们还是劣势,若是韩校尉到了,孙仁煌还不得束手就擒?” “我并不是担心你们卖了弟兄们,衙门前绑着的只有三个兄弟,咱们已经折进去七个兄弟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兄弟折进去。” 史浩初拍着卢克让的肩膀:“队正,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哪怕是用一个弟兄的性命探路,也好过等真的打起来死伤更多的弟兄,我也愿意出城去搬救兵!” “暂且不着急,等何氏兄弟夜里回来再说,咱们还有两日的时间,若是有更好的法子,我不想任何一个兄弟拿命去填路。”卢克让算是感受到了信息不发达的痛苦,若是在后世,一个电话就能把人叫来,何必要拿兄弟的性命去探路。 “卢队正,门外有人要见你。” 卢克让愣了一下,他们躲在何家本是十分隐秘的事情,如今竟然被人点名找上门来,赶紧问道:“什么人?” “不知道,身边有几个随从,外面巷子里有几个百姓,咱们也不好动手拿下他。” 卢克让点点头:“我出去看看。”说着回头看了史浩初一眼:“若是出了事,你就带着弟兄们从城门杀出去,千万不要与他们在城中纠缠。”虽说仲景耀带着人盯着衙门那边,但凡事都有可能出疏漏,若是真的被人堵上门来,也要给弟兄们找条出路。 卢克让出了巷子,一抬头:“是你?” “正是我。” 何大忠三兄弟到了衙门附近,安排手下的弟兄蹲在各个巷子的接口,开口嘱咐着:“若是有人想要上前救人,就暗地里给他们来一刀子!” “没问题。” 何大忠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别犯傻,这次咱们不拼命,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他们几个兄弟能在市井之中混出偌大的名头,绝对不单单是依仗征勇斗狠,碰到了事情也是义字当头,才能有这么多市井间的无赖子愿意追随他们。 听到了何大忠最后嘱咐的这句,每个人都是愣了愣,接着露出了明白的表情。既然何大郎说出了这种话,今日的活计定是凶险万分,他们本可不告诉自己这句话,只需看着自己上去拼命送死,到时候还能在孙大郎那里落个好,而大家所认识的何氏兄弟果然是义字当头,不肯做对不起大伙的事情。 何大忠之所以叮嘱这些人情况不对立刻撤离,也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那些兵卒根本不是衙役的对手,他们却撤退了,等那些兵卒被杀光了,就轮到他们几个兄弟了。这种情况也不得不防,毕竟他们这种小人物的选择并不多,有时候一脚踏错脑袋就没了。 孙明堂看着街头巷口都蹲着几个闲汉,心里有了底气,何氏兄弟总算是没有关键时候拖了自己的后腿。 何大仁走到了孙明堂近旁:“孙大郎,我今日正午在宋元熙家那边过来,他家里人让我给他带几句话。” 孙明堂根本没有防范:“就在县衙里边,进了门往右走就能看到他了。” 何大仁挠了挠头:“孙大郎,还是叫他出来吧,这县衙重地可不是我这种人能进去的。” 看着街角这么多闲汉,孙明堂心情正好,抬起脚轻轻踹在何大仁的大腿上:“你跟老子客气什么呢,让你去就去,谁还敢治你的罪不成?” (本章完) 第62章 围剿贼寇 “衙门里的衙役有三十几个,分布在衙门的大门两侧,不少人手中拿着弓箭,还有一些短弩,腰间都挂着佩刀。..”何大仁仔细说着:“我们那些弟兄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打起来的时候不会出力,你们不用在乎他们。” 卢克让不置可否:“今天夜里衙门里边如何安排?” “那几个人已经被押进了大牢里面,孙大郎说不能让衙役们太过劳累,免得过两日真的打起来睁不开眼。” 卢克让点点头:“今日辛苦你们几个了,进屋休息吧。” “我等不敢居功”还没等他们几个说完,背后几个兵卒已经将他们按在地上紧接着破布就塞进了他们三个的嘴里,麻绳已将他们的手脚绑了起来。 何大忠的眼中满是绝望的神色,而何大仁眼里满是愤慨的神色,这些人发过誓要饶了他们兄弟性命,没想到转念间就变了脸色。 卢克让低声说着:“我们要出门办事,你放心,我都发过誓不会害了你们性命的。”几个兵卒将他们绑好以后推进了屋中,卢克让一挥手:“遇见更夫打晕了便好,咱们不是山贼,不要枉杀无辜。” 孙仁煌此刻正在书房之中看书,门外的老仆走了进来:“郎君,吴茂彦想要见你。..” 虞城县毕竟不是东都,宵禁只对那些普通的百姓又用,对高门大户的人来讲就是一个摆设,他们想要出门办事,那些衙役还敢拦下他们不成? 孙仁煌皱了皱眉头:“请他进来。”心中却在念叨这人来做什么,自从他到了这虞城县做了县令,便觉察出暗中一股无形的阻力,待他扎下根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本土的吴家暗中捣鬼,从那时起,两人明着暗着掰了多少次手腕,可惜他根基不足,而吴家又顾忌他的身份,到目前为止,谁也未能真正压对面一头。 吴茂彦走进来拱手行了一礼:“拜见孙明府。” “吴公莫要多礼,不知吴公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听闻一股匪寇到了咱们虞城县,某家中也算是有些权势,刚刚探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孙仁煌的眼睛眯了起来:“哦?不知这些贼寇躲藏在哪里?” “绿柳巷何大忠的家里。” 孙仁煌沉默了片刻:“不知吴公为何要将这消息告知于我,无论从哪一方面讲,你好像都没必要帮我。” “某之前虽与孙明府暗中争斗,但并无过界,若是贼匪进了城,孙明府掉了脑袋不说,吴家的基业也要毁在我的手里,于情于理我都该来告知您一声。” 孙仁煌点点头:“那吴公的主意是?” “趁他们不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这些贼寇部斩杀,孙明府得了功绩,虞城县也得了安宁。” 孙仁煌皱了皱眉头:“如今已经是深夜,衙门里的衙役对绿柳巷的情况也摸不清楚,不如明日探查仔细了再动手不迟。” 吴茂彦站起身来:“吴家愿意出三十个奴仆打头阵,只要大人能够派出衙门的衙役,必定能够将贼寇一网打尽!” 孙仁煌的眼珠转了转:“如此,那我先替虞城县的百姓谢过吴公了。” “此乃我等分内之事。” “待我马上召集衙门的衙役,这就赶往绿柳巷!” 待吴茂彦走了之后,孙明堂在后堂走了出来:“阿爷,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么?” “我相信,就算赔上半城的百姓,他都愿意让那些贼寇斩杀了我。” “那你还答应他?” “当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着你。你去将咱们的人手都召集起来,在县衙之中埋伏,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吴茂彦打得主意便是与那些兵卒合作,要置我们孙家于死地!” “可是他说那些贼寇躲在何氏兄弟家中,那何氏兄弟可是我的心腹” “都什么时候来还在乎心腹,若是这一次能将那些兵卒与吴家一网打尽,到时候这虞城县都是咱们家的,你再培养心腹便是了,今日何氏兄弟就算是没有与那些兵卒勾结,也必须要死在何家,这样我才有理由将与贼寇勾结的罪名,扣在吴家头上!” 更夫早早发现了城里的异常情况,更也不打了,直接躲到家里睡觉,深夜之中无数无赖子被同伴叫醒,直接赶往衙门之中,这些人足足有五十多号,黑夜之中黑压压的一片十分壮观。 “吴公,衙门的衙役已经集齐了,你那边可否备好?” 吴茂彦点点头:“二十名奴仆就在前面,只要孙明府你一声令下,我立刻让他们攻入院中!” “事不宜迟,咱们动手吧。” 吴茂彦冲着那些奴仆喊了一句:“杀进去,今夜过后,每人赏银钱两贯!”说着他一拱手:“平生见不得血,我先避一避,失礼之处,还望孙明府见谅。”说着上了旁边的轿子直奔巷口另一边而去。 二十个奴仆手里提着刀直接就奔着何大忠的家中冲了进去,大门被撞开之后,里面传来了混乱的喊杀声,就在这个时候,孙仁煌听到衙门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大喊一句:“吴茂彦勾结贼寇作乱,杀无赦!” 孙仁煌想的是,吴茂彦的人已经杀进了院中,就算现在他再想停手也来不及了,那些兵卒绝不会放过他,自己这些衙役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这边的衙役也不从正门冲撞,直接爬上了旁边的墙头,想要用弓箭杀伤里面的人,普通百姓的墙头很矮,等这些衙役上了墙头往里面一看,黑乎乎的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赶紧回过头来:“孙明府,里面没人!” 孙仁煌心中一惊,一招手:“你们几个去院中看看怎么回事!” 几个衙役鼓足了勇气进了院落,放眼看去,院落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从来没有人杀进来过,再定睛一看,旁边一扇侧门大开,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孙明府,咱们上当了,吴家的那些奴仆,从侧门跑了!” 孙仁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赶紧说道:“都撤回县衙!” “孙明府,你怎么不杀贼寇,却想着临阵脱逃呢?”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大势已去 孙仁煌抬起头,只见巷口那边吴茂彦带着几十个家仆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武器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吴茂彦,你敢谋害朝廷命官,难道你想造反么?” “孙仁煌,朝廷大军的粮草难道不是你带人劫掠的?如今还敢对付杨司徒的牙兵,我看你才是不知死活!” 孙仁煌一摆手:“随我退回衙门!”他想的是回到衙门,与衙门里的人汇合在一起,先击退了他们的攻势,再趁着城中百姓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灭掉吴家,把劫掠粮草的事情推到吴家身上,没准还能逃过一劫。 而另一边,卢克让的兵卒混进了那些闲汉的队伍之中,直接就混进了县衙,他们在外面发起攻势的时候,里面的兄弟立刻响应,没花多长时间就直接杀进了县衙的院子。 卢克让站在衙门的院子可是吃了一惊,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孙明堂,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孙明堂便是在曹州外面帮助他杀人的那个大汉。虽然不知道这个县令的郎君为何跑到了曹州,又怎么机缘巧合救了他,但他不能与此人照面,要知道那一日他也动手杀了两个兵卒,那些人都是杨师厚麾下的兵马,若是孙明堂将此事说出去,传到杨师厚耳朵里,杨师厚不定会怎么想。.. 但是卢克让心里又有一些纠结,当日他和陆蓁蓁的性命都是孙明堂救下的,就这么宰了他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功夫想这些了,孙明堂手上的功夫不弱,转眼间几个兄弟便伤在了他的手下,卢克让一咬牙挺身而上,黑夜之中孙明堂根本无暇顾及来人是谁,拿着佩刀便顶了上去。 仲景耀他们一见卢克让亲自冲了上去,也站在了卢克让的周围,一方面防止被人背后伤人,另一方面还能暗中相助卢克让。 相对于孙明堂,衙门里面的那些闲汉可难以招架这些兵卒,打着打着史浩初和裴英韶便觉得不对劲了:“这些人的能耐怎么可能去劫掠粮草?” 卢克让那边借助弟兄们的帮助也慢慢占据了上风,寇兴洲趁孙明堂不注意,斜刺出一刀,孙明堂的肋骨间被割出了一道大口子,这种伤口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满身的力气顶多使出八分来,就是八分的力气还是顶着剧痛,没过多久,麻兴德也给他来了一刀,孙明堂大怒之下想要回身去砍麻兴德这偷袭的小人,被卢克让一刀砍在胳膊上,手中武器掉落在地,几个兵卒一拥而上捆住了孙明堂。 “堵住他的嘴巴。”卢克让可不想让他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孙明堂一倒,那些闲汉更是无心再战,纷纷扔掉了武器:“我等投降了。” 史浩初走到了卢克让的近前:“卢队正,事情有些不对,这些人根本没经历过大场面,怎么可能劫掠军粮?” 卢克让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若是孙明堂真的带着这些闲汉去劫掠军粮,他们敢不敢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根本没有劫掠军粮的战斗力。让他们把武器扔在院中,蹲在墙角,挨个审问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兵卒跑了进来:“卢队正,孙仁煌正带着人奔着衙门赶过来了!” “将后院抄了,把孙二郎找到绑过来!其他人若敢反抗直接一刀杀了!把咱们几个兄弟救出来。” 孙仁煌气喘吁吁赶到衙门口,远远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接着便听到了女眷尖叫的声音,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赶紧冲着身旁的衙役摆手:“你们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孙明府,你的两个儿子都落在了我的手中,识相的便放下武器,不然老子一刀一个,让你孙家绝了后!” 那些衙役被吴家的人追得已经很狼狈了,听到这里都没有了再战的心思,他们的任务是捉贼缉盗,本就不擅长对阵冲杀,而吴家的那些人都是吴茂彦为了在乱世中保命训练的私兵,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这些衙役如何是对手? “咱们投降吧。”他们明白这些人是冲着孙仁煌来的,他们拿的虽然拿了衙门的饷银,但这里边可没有卖命这个选项,当即便有十数个人扔掉了手中的佩刀:“我们不打了,不打了!” 孙仁煌大声吼着:“你们拿了官府的饷银,便该为官府效命,事到如今怎可一走了之?”可惜他是个文人,这种情况之下,若是武将提起手中的武器斩杀带头的逃兵,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文人跟那些衙役讲道理完没有作用,现在最大的道理便是活着! 在这个空挡,仲景耀也从里面跑了出来:“卢队正,都问过了,那些闲汉只有极少数人随着何氏兄弟参与了劫掠粮草,劫掠粮草的其他人他们都不认识,不是城里的人。” 卢克让轻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城里的人便好说,否则今天夜里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真不好说。 眼看着孙仁煌大势已去,吴茂彦站了出来:“孙仁煌,你带人劫掠大军粮草,罪无可赦,立刻束手伏诛,莫要牵连他人的性命。” 孙仁煌抬头看看衙门前的两个儿子,又转头看看身后吴家的追兵,叹了口气,伸手扔下了手中的刀子:“劫掠朝廷粮草一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两个孩儿无关,请不要牵连他们。” 衙门里的兵卒赶紧上前将孙仁煌绑了起来,他身后仅剩的几个衙役也都扔下了手中的刀子,垂下了头颅等候处置。 吴茂彦冲着卢克让拱了拱手:“卢队正,大局已定”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急促的喊声:“急报,城门外有贼寇攻城!” 卢克让和吴茂彦都变了脸色,卢克让冲着他拱了拱手:“贼寇猖狂,还望吴公与我携手,击退贼寇!” 吴茂彦脸色变得有些犹豫,吴家是吴家,虞城县是虞城县,就算虞城县被贼寇攻破了,与他吴家也无干系,但若是去守城,没准就得落一个元气大伤的结果。 仿佛猜到了吴茂彦心中所想,卢克让开口说道:“孙氏父子劫掠粮草的队伍不在城中,若是被他们破了城,吴家怕也是在劫难逃。” 第六十四章 巨野泽 “卢队正,之前你说的可是孙氏父子劫掠粮草的人手都在城中,我才带着人助你” “您看我这不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么,我可没有存心坑害您的意思,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都没有退路了,您放心,我城外还有许多兄弟在待命,只要撑过了今夜,我必定在杨司徒面前替您美言。” 吴茂彦摆摆手:“那便依你所说,这些人都交给你指挥了,希望你不要再诓骗我了。”既然已经决定要和杨司徒的牙兵合作,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对于家族可没半点好处,既然已经上了赌桌,就没有半途下场的道理,况且若是卢克让他们败了,外面的人未必会放过吴家。 卢克让拱了拱手:“还有件事要麻烦吴公。” 吴茂彦警惕地看着卢克让:“我们家里就这么多人,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就算我们家能够养得起,官府也不准了。” “我有几个兄弟受了重伤,我们对着虞城县又是两眼一抹黑,还得麻烦您给找个好点的郎中医治。” 听到这里吴茂彦松了一口气:“曹二,你立刻将几位壮士接到家中,请城中最好的郎中过来,无论用多贵的药材,都要把几位壮士治好了。..” 卢克让赶紧躬身行礼:“多谢吴公,情况紧急,我这就带着人去城墙了。” 待卢克让带着人赶到城墙上的时候,下面的人还在用粗木头撞击着城门,他们都是连夜得到了消息赶过来的,根本来不及建造云梯,只能用最笨重的法子冲击城门。 而城头的守卒则是满脸的慌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卢克让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为何不阻挡攻城?” “我们我们打不过他们。”但凡是有经验的老兵都被杨师厚抽调走了,剩下了一堆老弱病残守卫着后方的城池,后方还有朱忠带着大军坐镇,杨师厚根本不担心后方的安危。 卢克让一挥手:“你们城头有没有弓箭?”这次进城,为了不引人注目,卢克让他们只是带了佩刀,手头根本没有弓箭。 守城的兵卒伸手一指:“那边有几张弓,可惜我们根本拉不开。” 卢克让也无暇怪罪这些老弱,一摆手:“史浩初,准备火把,麻兴德,带几个兄弟准备好弓箭,等一会儿火把往下面一扔,你们立刻射箭。”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寇兴洲:“你去找些石头,弓箭太少,还得让弟兄们扔石头。..” 就在这个功夫,城外的喊声已经传了过来:“城头的人听着,我们是巨野泽的好汉,打开城门饶你们一条性命,否则杀进城去,你们谁也活不了!” 听到这喊声,城头的兵卒吓得扔下手中的武器就要跑,卢克让一把拦住了他们领头的兵卒:“巨野泽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跑?” “这位郎君,你就饶了我们的性命吧,巨野泽是一片大湖,弥漫数百里,里面有一支贼匪的队伍,杀人不眨眼,据说见过他们的人根本就没有能活下来的,您还是饶了我们吧。” “杨司徒怎么会允许治下出现这样的地方?” “刚刚不是跟您说了么,巨野泽弥漫数百里,就算是杨司徒想要剿灭他们,人手也不够啊,况且那些恶贼对于巨野泽的地形十分熟悉,传闻杨司徒曾数次派人剿灭他们,都铩羽而归,咱们惹上了他们,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你也说了,他们之所以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善于躲藏,既然他们敢出来,那便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效节都的厉害!” 说话之间麻兴德带着几个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史浩初将火把向下一扔,弓箭手立刻直起了身子,对准了下面的人影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城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卢克让大声说道:“看到了没有,他们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若真的有本事,早就杀出巨野泽来了,何必像老鼠一样躲在巨野泽之中不敢出来?” 城下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城头突然射出了弓箭,本来他们的盾牌都准备好了,可惜撞了十几下城门,城头的兵卒连块石头都没扔下来过,他们嫌举着盾牌麻烦,将盾牌扔到了一旁,谁知道城头的兵卒突然射下弓箭,几个人没有防备,纷纷中了箭。 卢克让也不知道巨野泽的这些贼匪战斗力如何,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听说过巨野泽里面的贼匪,但无论如何总不能开了城门投降,将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既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就得想办法稳定城头兵卒的士气。 “弟兄们,咱们韩校尉就在城外,不过是离得远一些,这才没有及时赶到,等到韩校尉听到这边的动静,里应外合,外面的贼寇必败无疑!” 效节都的兵卒基本没怎么听过巨野泽的威名,从本心来讲他们也不怎么害怕,卢克让这番话主要是说给城头的兵卒听的,毕竟效节都的兵卒初来乍到,城头的物资都没有分清存放在何处,再加上他们第一次守城,毕竟经验不足,还需要一些老兵在一旁提醒。 城头上的兵卒想要扔下武器逃跑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城外的那些贼寇杀进来,想要找守城的兵卒还是轻而易举的,他们也未必能够逃得性命,只是出于恐惧的心态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跑,如今看到卢克让他们士气很足,也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不再张口说逃跑的事情。 卢克让冲着领头的老卒拱手说道:“这位老丈,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城头的情况,还请您多多指教。” “郎君客气了,守城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况且我们的家人都在城中,若是城池被人攻破了,我们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既然你们愿意助我们,我们也不能太给虞城县丢人,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便是。” 卢克让挠了挠头:“我们一直在战场作战,很少打这种守城的战役,还要请问老丈,这守城战一般怎么打?”他们哪里是很少打过守城战,是根本就没有打过守城战,但是为了稳住这些人的心态,这种实话是万万不能往外说的。 第六十五章 滚汤 守城的老卒哪里分辨的出来卢克让说的真话还是假话,看他们这杀人的手段很熟练,理所当然认为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了。.. “虞城县的城墙比不得曹州的城墙那么坚固,高度也只有两丈高,这里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也没有将军愿意浪费银钱修缮城池。” 卢克让点点头:“我们经常在将军身边护卫,对于巨野泽的情况不怎么熟悉,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说一下?” 老卒赶紧拱手:“郎君说话不必这么客气,我们都是守城的普通兵卒,你有什么吩咐直接开口便是,我等必知无不言。”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也是听那些百姓说的,这巨野的匪寇本来是黄巢的部将,流窜到了巨野之中,自号冲天军,也没人说得准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总之规模不会很小,天生看咱们杨司徒不顺眼,因为杨司徒是梁王的人。” 卢克让皱了皱眉:“这又是为何?” 仲景耀赶紧在一旁低声说着:“当初梁王是黄巢的部将,后来黄巢攻入长安,只顾自己享乐,对于梁王的军伍不闻不问,梁王的军伍在外征战没了粮草与援军,就投靠了大唐的军伍,后来黄巢的残余贼寇都是被梁王一手灭掉的。..这些人自然与梁王不共戴天。” 卢克让点点头,心说原来这梁王也不是根红苗正的出身,竟然凭借自己的本事爬到了这么高的位置,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老卒接着说道:“开始的时候,杨司徒只是派人严加防范,没想到这些人得寸进尺,攻不进城里,就劫掠村子里的百姓,杨司徒忍无可忍,调集了大军攻打巨野泽,打了三次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那你又是怎么听说他们暴虐好杀的传闻的?” “他们攻打城池的时候曾经攻破了一座城池,听闻那座城池里面,只要与官府有关联的人,包括守城的兵卒,县衙的衙役,都被砍了脑袋挂在了城墙上面。而且”老卒咽了口唾沫:“黄巢的军伍都会吃人,据说那县衙里面的女眷,都被他们活活吃掉了。” 卢克让脸色也变了:“我的一位长辈说过,只有畜生才会吃同类的尸身,若是让他们落到我的手中,我一定将他们五马分尸!” 就在这个时候,吴家领头的吴继墨跑上了城头:“卢队正,城里有几处地方走了水,怕是有孙家的人还在捣乱!” 卢克让一挥手:“你带着你的人把那些人都解决了,一定不能让城中乱起来。..” 吴继墨一抱拳:“卢队正,城里的事情便交给我了,只是这城头” “你放心去便是了,城头有我们这些兄弟了,怕什么?” 吴继墨一拱手,转身下了城墙,裴英韶看了一眼吴继墨的背影,咳嗽一声:“卢队正,这些人看来是不愿意尽力了。” “城外的喊话估摸着他们也听到了,若是普通的贼寇还没什么,既然是巨野泽的人,吴茂彦怕是已经吓破了胆子,估摸着他也听闻了巨野泽匪寇残暴的事迹,不愿与我们同甘共苦也是实情,不然孙氏父子都在我们手中,你以为城中为何会走水?” “这人也太奸诈了些。” “他身上背负着一个家族,考虑的东西自然比别人多一些。”说着卢克让无心再想这些事,转过身去:“夜里守城该如何做?” “郎君,说实话,我们也未曾夜中守过城池,白日的时候便是远处射箭,白日里砸石头,用武器将爬上城墙的敌人部杀掉。” 卢克让后世虽然没有读过很多历史书,但是影视剧可是看了不少,攻城战也见识过,想起来,除了没有火炮,与这老卒说的也没什么区别,点点头:“城中为何不烧滚汤?一锅滚汤泼下去不是比扔石头更有用?” 老卒听了之后思考了一番:“以前没有这么做过,不知道管不管用。” 卢克让挥了挥手:“寇兴洲,你带几个人去找一口锅在城头上烧一锅滚汤。”这个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处卢克让也没有底,不过如今城头的兵卒还是心怀忐忑,自己表现得平常些,他们就会越有信心。 城头的匪寇显然不想要等到天亮,在盾牌的掩护下他们继续冲撞着城门。 “这位郎君,我建议你还是让人在城门后面堆些土包,咱们这城门比不得大城池的城门,怕是再撞上半个时辰就要散架了。” 卢克让点点头:“这种事你们做的有经验,你带几个人过去做便是。”说实话,卢克让根本不知道怎么在城门后面堆砌土包,学物理的时候没有用心,受力分析做不出来,土包堆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城头的兵卒正想脱城墙,都眼巴巴看着老卒,希望它能点到自己的名字。 卢克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摆了摆手:“你带着他们去吧,人多办事利索,一定要堆得结实一些。” 老卒拱了拱手:“你尽管放心,我们办这些事很有经验。”以前那些兵卒没有被抽调走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是做一些辅兵的工作,堆砌土包甚至搬石头都非常有经验。 看着这些人下了城墙,仲景耀苦笑了一声:“卢队正,这吴家的人走了,守城的兵卒也走了,就剩咱们几十个弟兄了。” “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没看一个个都做了扭头就跑的打算?不如让他们去做些实事,再说了这天色这么暗,城外的贼寇也不见得分辨出里面有多少人,他们的攻击方向只有城门,咱们几十个弟兄足够了。” 很快城头的火光便引起了外面那些号称冲天军的匪寇的注意,领头的将领看了一眼:“这城头怎么还点起火来了?” “应该是跟远处的人报信吧?” “报信的火光不该这么低,除了咱们谁还能看得到?” “管他做什么,进了城池将他们杀个干净便是了,这孙氏父子也真是废物,竟然一夜之间就被人拿下了,否则咱们现在早就进了城。” “听报信的人说了,城里的兵卒是杨师厚的牙兵,可不好惹,咱们还是小心些。” 第六十六章 攻城 城外的贼寇虽然自称冲天军,但是当初随着黄巢一起打天下的老兵已经死得没剩几个了,这些人大多数是在巨野泽长大的,否则凭借他们的人数,绝不会只打下了一座城池,而且很快就被杨师厚赶回了巨野泽。.. 这一次他们来了几百人马,因为虞城县的县令是他们自己人,再说了,人数若是再多了,朱忠的兵马会不会容忍他们出泽还是一个问题,毕竟朱忠的大军目前驻扎在曹州,几百人的规模在朱忠的眼里是小打小闹,再多了可就要危及战事了。 “他娘的!云梯造好了没有?”领头的将军不耐烦地冲着后面喊了一句,后面的兵卒赶紧应声:“启禀将军,还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利索点,天亮了被曹州的大军发现了,你们谁也跑不了!”说着他嘟囔着:“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蠢货,咱们冲天军的名声才会越来越小,到现在连一个守卫空虚的县城都诈不开!” “林将军,你莫要着急,送信人不是说了,只有几十个兵卒而已,咱们弟兄就是一人一拳也把他们打成肉泥了,还有三个时辰才会天亮,咱们肯定能够杀进城去。” 城下的那些匪寇在盾牌的掩护下一下下撞击着城门,慢慢的,撞门的声音变得厚重了起来:“不好,城里有人在用物什堵在了门后,这样下去咱们再撞上三日也撞不开。” 周围的贼寇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发出了阵阵的惨叫声,许多人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在地上翻滚起来,撞城门的木头因为许多人放了手,直接砸在地面上,后面几个贼匪反应不及,被重重砸在了脚面上面。 听到了城门下的阵阵惨叫,领军的将领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你们几个去看看!” 天色这么暗,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指定的几个贼匪心里也开始发虚,生怕自己冲过去也中了招,脚步走得不快,随时做好了扭头便跑的准备。 到了近前,低声询问着:“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滚汤,城头上泼下来了滚汤,弟兄们都被烫伤了,伤的严重的已经痛昏了过去!” 这几个打探消息的贼匪赶紧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滚汤泼在自己身上:“你们,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叫别的兄弟来救你们。”说完这几个人头也不回跑了回去。 “将军,城头泼下来了滚汤,那些弟兄们都被烫伤了,现在许多弟兄都躺在了地上” 领军的将领脸色有些不好看:“那还不赶紧找人将他们抬回来医治?”就算是再怎么咒骂那些兵卒不争气,领军的将领也不敢任由那些人自生自灭,不然手下兄弟们就会心寒,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几十个人跑了过去,冒着城头的弓箭和石头将自家的兄弟抬了回来,本就不怎么齐整的军阵之中哀嚎一片,让领军的将领有些心烦意乱:“刘三郎呢,赶紧过来给他们医治!” 这个时候造云梯的兵卒跑了过来:“将军,云梯造好了。” “那还等什么,立刻攻城,等攻进城去,我要把守城的兵卒都放在铁锅里煮!” 听到外面的人不再撞击城门,卢克让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心说守卫城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一锅滚汤就化解了一波攻势,照这样下去,别说是坚持到天亮,就是坚持三四日也没什么关系。 就在他得意的时候,城外突然传来了喊杀声,接着城门后面的兵卒都感觉到了地面在颤动,他们脸色一变:“贼匪大军攻城了!”喊完连手头的工具都扔到了一边,扭头就跑。 卢克让脸色变了几变,提醒自己这种时候万万不能慌张,否则必死无疑,大声喊着:“弟兄们不要怕,弓箭手准备好,先发下手中的刀子,扔石头!” 只听重重的一声撞击,云梯便立在了城墙上面,下面的贼匪争先恐后地向着城头爬了上来,将军说了,谁第一个站在了城头上面,攻破了城池,赏百贯银钱,有了这百贯银钱,他们就能回乡下买上几十亩地过好日子了。 “滚汤,滚汤烧好了没有?” “卢队正,这滚汤还不够烫。” “让之前守卫城头的那些兵卒去烧火!” “他们都跑了!” 卢克让现在算是体会到有一堆猪一样的队友是什么感觉了,大声喊着:“留两个弟兄烧火,其他的人搬石头,顺着云梯往下砸,一个贼匪都不能让他们冲上来!麻兴德,带着弓箭手给我狠狠地射,谁冲得最猛就射谁!” “裴英韶,找些长枪或是长木棍都可以,在侧边将那些爬上来的兵卒都给我叉下去!” 卢克让不断地发号着命令,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让每个兄弟都有事情做,他们才不会有功夫想城池破了该怎么办,若是空闲下来,只会加剧他们的恐惧。 这些兵卒也不是没见过血的新兵,随着卢克让的一道道命令立刻稳住了心神,卢克让在这个时候又大声喊道:“咱们是杨司徒的牙兵,效节都的兵将,可不会被贼匪击溃!” 仲景耀大声响应着:“执心思报国,效节在忘躯!” 这些兵卒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跟着便喊了起来:“执心思报国,效节在忘躯!” 城头的喊声倒是把城下领军的将领吓了一跳:“不是说城中只有几十个兵卒么?怎么有如此大的阵势?那孙氏父子该不会是诓骗咱们吧?”黑夜之中喊声此起彼伏,他也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怒吼。 “将军,若是有埋伏他们何必堵住城门,城中的兵卒人数必定不多,咱们一鼓作气攻破城池即可。”贼匪之中也有明白人,很快就推断出了城中兵卒的处境:“况且咱们也没法后退了,咱们这些人若是一撤军,那就是溃败,回到了泽中,大将军不会放过咱们的!” “直娘贼!”领军的将领怒骂了一句:“弟兄们不要怕,杀入城中,抢到多少银钱都是你们的!” 卢克让呸了一声:“这个狗贼,倒是会想法子,竟然拿着城里的银钱激励兵卒。” 城下的贼匪跟着喊道:“将军说了,进了城不封刀,抢到了银钱都是咱们自己的,弟兄们,杀啊!” 第67章 林克禁 “卢队正,听闻贼军攻势猛烈,我等城中大族愿助卢队正一臂之力。..”卢克让在城头守城,吴家的人自然就在周近探听情况,一旦城池破了,立刻拖家带口开始逃亡,听到了进城不封刀的命令之后,吴茂彦也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这一劫,赶紧带着人赶了过来,并通知了城中的那些大族。 “多谢吴公,等见到了杨司徒,我一定向他仔细说明吴公的功劳!” “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功劳,能够守住城池便是我等的幸事,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我家中的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杀人这种粗活还是能做的。” “请吴公多去弄几口铁锅,在城头之上烧些滚汤,另外让他们去搬些石块过来便好。”吃一堑长一智,卢克让可不敢让这些人参与守城,万一被贼匪吓破了胆子扭头就跑,对于自己的兵卒来说也是一番不小的打击。 “卢队正,这些粗活我府中的奴仆就能做,这些人都是我花银钱养出来的,今日正好考验他们一番,若是他们不堪大用,以后也不必浪费银钱了!”自从听到了入城之后不封刀的话语,吴茂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守城的态度比卢克让还要积极主动。 卢克让听到这里也不再阻拦,他就几十个弟兄,守卫城头确实有些捉襟见肘,大声喊着:“不知道吴公府上可有弓箭,拿些过来,城头的弓箭太少了,无法阻挡贼匪。” “曹二,立刻让那些带着弓箭的人上去帮着卢队正守城!” 上来了二十几个弓箭手,城下兵卒的压力立刻就大了起来,他们不但要防备着四处射过来的暗箭,还得提防头顶的落石和侧翼的长枪,处境可不堪言,当最凶猛的壮士都受伤掉下云梯之后,攻势立刻缓了下来。 卢克让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有了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再大意地认为贼匪会这么轻易被自己打退。 “直娘贼,又不是只有他们有弓箭手,把弓箭手调出来,给我压制城头的兵卒!”本来他是没打算派出弓箭手的,别说是夜里,就是白日里,想要站在城下射中城头的兵卒都不容易,夜里更是没可能大规模杀伤城头的兵卒。 而城墙上的兵卒可是容易多了,只要看到黑影晃动,对准那个方向射过去,基本上就能射中贼匪。 三十几个弓箭手依次排开,对准了城头的兵卒齐刷刷地射了出去,只是劲头大小不一,有的射在了城墙上面,有的箭矢越过了城墙,还有的竟然射中了自己的兄弟。.. 吴茂彦眼睁睁看着一直弓箭落在了自己的脚下,吓了一跳:“卢队正,有什么吩咐,你告诉曹二便是,我吴家绝对力支持你,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失礼了!”说着一拱手转身就下了城墙。 卢克让也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他毕竟不是吃这碗饭的,碰到了这种情况害怕也是正常现象。 “城下贼匪派出了弓箭手,你们立刻找到弓箭手的位置,将他们射杀!” 既然那些人能够射到城墙,城墙上的兵卒也一定能够射到他们身上,毕竟城墙上的兵卒占据着高处的优势,就算他们有些人的箭术比城头的兵卒高,高处的优势也足以弥补箭术的不足。 “城头的兵卒听着,我乃是冲天大将军麾下林克禁,若是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我保证饶你们不死,不然等我杀进城中,必将你们扒皮抽筋,活活煮了你们!”林克禁眼看着攻势不利,便开始诱降城头的兵卒。 “城下的贼匪听着,我乃是武宁节度使麾下效节都卢克让,你们若是识趣,便放下武器立刻投降,看在你们受降的份上,没准还能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等到天亮,大军到此,你们谁也活不了!” 若是说起手头上的功夫,卢克让没与林克禁交过手,或许还有些忌惮,但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他是绝对不会还怕林克禁的。 城下的兵卒一听说天亮之后大军将会赶到这里,心里立刻就开始嘀咕,就算是破了城,抢了银钱,他们还有命花那些银钱么? 林克禁大声吼道:“不要听城头上的人胡说八道,大军距离此处几百里,况且他们又没有得到咱们攻城的消息,等他们再赶到这里,咱们早就赚的盆满钵圆回泽中了!” 城头效节都的兵卒终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事,不懂得保存体力,前面的时候为了对抗心中的恐惧用力太猛,现在许多人已经开始气喘吁吁,手上的兵刃也不如刚刚灵活了。 卢克让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若是撤下了自己的兵卒,仅凭吴家的那些私兵,只怕城头瞬间就会失守。 “弟兄们,在坚持一下,天就要亮了,韩校尉就在虞城县周围,他不会不管咱们的。”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城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效节都韩元龙在此!” 就算是万般不情愿,在看不清楚城外究竟来了多少援兵的时候,林克禁也不敢冒着被人里外夹击的风险继续猛攻。 “暂且撤下来,后退三里!” 云梯上的贼匪眼看着胜利在望,突然功亏一篑,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再也无心恋战,顺着云梯便滑了下去。 几个兵卒跑了过来:“禀报将军,来的都是骑兵,最少有百余骑!” “直娘贼,这一次算是真的被孙家父子坑害了!”说着大手一挥:“撤!”百余骑兵奔过来,再加上城里守城的兵卒,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军尽墨,到时候就算是他只身逃回巨野泽,大将军也不会饶了他。 韩元龙就驻扎在虞城县不远的地方,夜中被林克禁带人攻城的声音惊醒,以为是那些劫掠粮草的贼寇再度出现,赶紧带着兵卒赶了过来。 看到那些贼匪掉头就跑,韩元龙可不打算饶了他们,带着麾下的兵马便追了上去,若是让这些贼匪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没法跟杨师厚交代。 林克禁算是苦不堪言,本来他以为夜中摸不清情况,那些兵卒定然不敢追击,谁知道那些骑兵不管不顾直愣愣奔着自己便追了过来,这个时候再想扭头作战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使劲挥舞着鞭子,生怕跑得慢了被人砍了脑袋。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机密 “大将军,不是属下无能,敌军真的是太狡猾了,杨师厚麾下那个叫卢克让的将领,与孙仁煌那条老狗联合起来,将我诓骗到了虞城县,趁着夜色里应外合,天色太暗了,他们几百骑兵,末将差点都被那些人砍了脑袋” 林克禁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了一个中年人面前,不停地哭诉着,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大将军,既然孙仁煌那老狗敢蒙骗咱们,不如咱们便杀进城去,灭了他的满门!” 被称为大将军的中年人一脚将林克禁踢出了几步远:“这厮满嘴胡说八道,我都问过别的逃回来的兄弟了,他不过是被骑兵袭击了便扔下了大军撒腿便跑,说什么几百骑兵,我来问你,是一百骑兵还是九百骑兵?” 林克禁愣在了哪儿,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属下,属下没数过” 大将军伸手拔出了佩刀,周围的人赶紧走到跟前伸手拦着:“大将军,林大郎虽然有临阵脱逃之嫌,但毕竟敌军都是骑兵,几百也没什么区别,咱们手中没几匹马,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人家的。..况且您就算不看林大郎的面子,也得看他阿爷的面子,当初他阿爷为了救咱们这些人带着人与杨师厚周旋,最后落到杨师厚的手中,咱们连尸身都没见到,你若真是一刀劈了他,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将来怎么去见他阿爷?” “朱二说得没错,林大郎第一次领兵,确实有不周到的地方,咱们几个多教导他便是了,无论是打是罚都是应该的,动刀子可就太严重了,传出去以后哪儿还有兄弟敢为咱们卖命?” 大将军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失望,冲天军之所以一直藏身巨野泽之中,不是他无能,手下这些将领眼中根本没有军法,只有情分与恩怨,这样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杀出巨野泽去。但身为巨野泽的大将军,他又不能说些丧气话,开口便说道:“你说杨师厚麾下领军的那人叫卢克让?” “对!是杨师厚麾下效节都的将领!” “咱们杀不了杨师厚还宰不了一个卢克让么?派出十几个兄弟去,将那个叫卢克让的人头取回来!” 那个卢克让既然身在军伍,那未必会比杨师厚好杀,但是既然救下了林克禁,那些将领也不好再质疑大将军的命令,否则大将军的脸上可就挂不住了,赶紧响应着:“对,派出十几个弟兄,取回他的人头,给弟兄们报仇!” 虞城县,韩元龙进了城便上了城墙找到了卢克让:“你这小子,在城中胡来,引得几百人攻城,若不是我就在附近,你早就让人砍下了脑袋!还有你那几个兵卒找到了没有?” 这个小子与后世开口说的小子可不是一个意思,在这个年头叫人小子偏有骂人的意思,就像是文人用竖子骂人一般,一般来说是对人的蔑称。.. “找到了,他们在夏七家发现了线索” “这些厮杀汉竟然在行军之中去青楼院子,等回去了我一定向杨司徒禀报此事!带着他们滚回营中待命?” 旁边的曹二若有所思,一溜小跑赶回了家中,趁着卢克让去接着几个弟兄的功夫,吴茂彦已经赶到了城墙之上:“韩校尉,某是虞城县吴茂彦,多亏了韩校尉出手相助,这才救了我虞城县百姓的性命!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到我家中,我已吩咐旁人摆好酒宴,请您务必赏光!”对于杨师厚的牙兵校尉,吴茂彦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韩元龙摆了摆手:“行军之中不能饮酒,谢过老丈的好意了。”既然吴家是城中大族,没准就和军中的大人物有什么关联,韩元龙出身小门小户,从来不会无缘故与这种大族交恶。 吴茂彦突然向左近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说,我有紧急军情禀报。” 韩元龙淡淡地说道:“军伍之中,不能戏言。” “某是什么身份,怎敢戏弄将军?此事关乎杨司徒的安危!” 韩元龙一拱手:“既然如此,我随后便到。” 此刻卢克让正看着被包成了粽子一般的程乐青,心中有些悲戚,近旁的郎中低声说着:“他的身上中了一箭,被砍了三刀,一刀砍在了大腿上,就算是以后能够恢复,腿脚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利索了,况且这一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道能不能”面对一群军中的好汉,郎中可不敢说人救不回来了。 卢克让点点头:“我们要带他回营可以么?” “最好不要长途跋涉,伤口还未完愈合,万一伤口颠开,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他了。” 卢克让点点头,伸手去掏金饼,这才发现之前已经将身上的金饼给了夏七娘,转过头来看着仲景耀他们:“你们谁身上有银钱?” 郎中赶紧说道:“不用麻烦了,刚刚吴家将人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了一块金饼,足够治疗他们的银钱了。” “那就烦劳您好生照料他们,若是银钱不够了,托人到杨司徒军中捎个信,我是效节都的队正卢克让,你莫要擅自停了汤药,否则我等兄弟誓不与你罢休!” 趁这个功夫,卢克让他们又去了一趟何大忠的家中,将他们四兄弟解开了绳索,若是没人管他们,估计过上三五日他们便会活活饿死,卢克让伸手递出了从仲景耀哪里拿到的一些银钱:“孙家已经倒了,你们几兄弟日后莫要继续作恶,下次再撞到我的手中,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谨受教,我们不敢拿您的银钱。” “我要你们做些事,我有几个兄弟受了伤在城西的胡郎中家中医治,你们帮忙照看一二。” 韩元龙带着几个兵卒赶到了吴家的时候,吴茂彦带着吴继仁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一看到韩元龙的身影,立刻躬身行礼:“见过韩校尉。” 待入了席位,吴茂彦屏退了下人,压低了声音:“韩校尉,对于您手下那位卢队正,您怎么看?” “卢克让?身手还算不错,办事也够机灵,他怎么了?” “这个人是潜伏到杨司徒身边的探子,他要对杨司徒不利!” 第六十九章 对质 韩元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是如何得知的?” “韩校尉,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言,孙明堂,就是劫掠粮草的那个主犯,他说他见过卢队正,就在曹州城外,卢队正当时正在与杨司徒的人马缠斗,杀了两个人,差点被第三个宰了,还是他救了卢队正一命!” “一个贼匪的话,能信么?” 看着韩元龙谨慎的表情,吴茂彦觉得他这一次算是下对了赌注,从一开始曹二将韩元龙进城后大骂卢克让的事情通禀给他之后,他便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是能结交到效节都的校尉,对于吴家的发展可是不小的助力。..只是他没有进过军伍,不懂得军中的将领在劫后余生之后通常要大骂一顿下属,加深下属的印象,防止下次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在韩元龙看来,昨日若是卢克让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在城头点燃大火,守夜的兵卒一定能够看到,林克禁根本没可能攻上城墙,若是不骂他一顿怕是他不会长记性。 听到吴茂彦的话之后韩元龙确实吓了一跳,若是卢克让真的是想要刺杀杨司徒,凭借杨司徒对他的提拔之恩,他也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只是与卢克让共同经历了襄州驿的生死之战,让他提刀砍了卢克让的脑袋也不可能。 就在他眉头紧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卢克让入伍时带着的铁牌,杨司徒再怎么大意,这种铁牌也不会交付给与自己有仇的人,这可是选拔牙兵,难道是那些世家大族与杨司徒有仇? 看着韩元龙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吴茂彦以为他是在抉择什么,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绝不可能走漏了风声,韩校尉只管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杨司徒,这份功劳便是校尉您的了。” 为了防止韩元龙杀人灭口,吴茂彦已经偷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韩元龙安心,总归吴继仁不至于出卖了他阿爷便是了。 韩元龙也想到了杀人灭口这一点,只是这件事若是弄不清楚,无论如何总是心中的一根刺,就算他以赤诚之心对待卢克让,万一卢克让真的是来刺杀杨司徒的该怎么办? “我要见孙明堂一面!” 很快孙明堂便被人压到了这厅堂之上,他的四肢都被铁索紧紧锁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只将要被烤的野猪一般,曹二伸手拿出了他嘴里的破布,迈步走出了厅堂,从外面关上了门,又将奴仆调集到了别的院子之中。.. 韩元龙盯着孙明堂:“你见过卢克让?” “见过,就在曹州城外。”说着孙明堂便将那日见面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此人忘恩负义,将来指定要对杨师厚不利!”既然已经注定没了活路,孙明堂不介意黄泉路上带着他的仇人一起走。 韩元龙点点头:“堵住他的嘴巴,不要让他乱说,防止卢克让那贼子得到了消息!” 孙明堂淡淡地说道:“你们不用堵住我的嘴巴,我难道还会给卢克让那贼子通风报信不成?” 韩元龙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孙明义,把卢克让给我叫过来,就说吴老丈请他吃酒!” 吴茂彦听到这话喜笑颜开:“韩校尉,还是小心一些为妙,那贼子手上的功夫可不弱!” “你难道觉得我对付不了他?”韩元龙即将动手对付往日的袍泽,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吴茂彦听到这话也只能讪讪地笑着:“不敢,不敢。” 半个时辰的时间,卢克让已经迈步走了进来:“韩校尉,你叫我?” “什么我叫你,是吴老丈请你吃酒!” “咱们军中有规矩,行军之中不得吃酒,属下还以为韩校尉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先退下了。”卢克让知道军中没有官场上的那一套作风,也就没有开口寒暄,直接了当的拒绝了韩元龙的邀请。 韩元龙心中苦笑不已,心说你既然知道我军中的规矩,听到这命令便该警觉,逃出营去也省的我进退不得,如今到了我面前,可让我如何是好? “卢队正,你是滑州人氏吧?” “韩校尉怎么知道的,我以前在滑州白马驿做驿夫的。”这件事既然杨师厚已经知道了,也就没必要瞒着韩元龙了。 “听闻你来曹州的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娘子。” “又是谁在乱嚼舌根,韩校尉你怎么问起这些来了?”听这个语气,韩元龙便知道孙明堂没有说谎。 “好像没听你提起过,你进入军伍的铁牌是从哪儿弄来的?” 卢克让也不是个直肠子的人,听说他问了这些,心中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一边回答一边想着对策:“杨司徒麾下有个曹建离曹大郎,我在曹州救了他的性命,他送给了我这块铁牌,让我来军中效力。” 韩元龙心中震惊不已,曹建离是探云都的校尉,探云都是杨师厚最为依仗的一股力量,几乎所有的情报都出自探云都的手中,卢克让既然想要对付杨师厚,为何要救曹建离的性命? “你以前认识孙明堂么?” 听到了这句话,卢克让终于明白了今日韩元龙为何如此奇怪,定是孙明堂认出了自己,向韩元龙诉说了当日发生的事情,不过他不敢露出丝毫紧张的神情:“见过。”既然韩元龙开口这么问了,那么一定是得到了消息,自己再隐瞒也没什么效果,反而会让韩元龙生出别的心思来。 “是在哪里见到的?” “那日我与娘子在滑州前往曹州,路上遇到几个兵卒想要欺辱我的娘子,我自然不肯忍让,与他们争斗起来,后来孙明堂出现了,斩杀了那几个兵卒,我本来想要叩谢他的救命之恩,只是他不肯留下性命,直到昨日我才见到他,不过为了不让虞城县落入贼寇之手,我还是让人擒下了!” 韩元龙既然这么问了,那么肯定是孙明堂将当时的情况与他细说了,卢克让这个时候再说不认识孙明堂,肯定是故意遮掩什么,不过他将杀人的罪过推到了孙明堂身上,孙明堂难道还能从河里找出那几个人的尸身来证明人不是他杀的不成?只要杀人的罪名落不到自己头上,这颗脑袋便能安稳地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第70章 认罪 这个时候,吴茂彦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卢克让的事情是他揭发出来的,若是这一次扳不倒卢克让,迟早卢克让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是给吴家埋下了一个天大的祸患,军伍之中最好升迁的便是将军的牙兵,等到卢克让掌握了权势,吴家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韩校尉,此人分明是在故意狡辩,孙明堂劫掠大军粮草已经是死罪,何必要隐瞒杀人的罪行,那几个兵卒分明是他杀的!” 卢克让已然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韩元龙刚进城,就算是想要审问孙明堂也不可能这么快查出这件事来,分明是吴家从孙明堂嘴里掏出了这份口供才交给韩元龙的。扪心自问,卢克让认为从来没有对不住吴茂彦的地方,甚至还真的打算有机会为吴家美言几句,怎么也想不明白吴茂彦为何要针对他。 “吴公,你怎么信口开河污人清白,咱们昨夜可是一同经历了生死战事,你不相信我,竟然相信那名劫掠粮草的劫匪,我挫败了他的阴谋,他的家上下都因此要送了性命,自然是对我恨之入骨,凭借当日见过面的经历,将屎盆子扣在我的身上也并不稀奇,这些应该不难分辨吧?” 吴茂彦脸色涨红:“你,你巧言诡辩!” 卢克让拱了拱手:“既然你说我杀了杨司徒麾下的兵卒,可曾有证据,除了孙明堂可曾有别的证人?” 吴茂彦被逼的哑口无言,站起身来冲着韩元龙一拱手:“请韩校尉裁决!”他心中已经暗自下了决定,若是今日韩元龙护短,他便将此事上报到杨师厚那里,绝不能给卢克让这个祸患成长的机会! 韩元龙咳嗽一声:“卢克让是我麾下的兵卒,我不可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便将麾下的兵将拿下,否则以后上了战场,兄弟们要捅我黑刀子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忧,待我此次回到大营之中,必定会将此事完完禀报给杨司徒,究竟事情真相如何,由杨司徒决断!” 说完他一拱手:“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押着这些叛贼回去复命了。..” 吴茂彦脸色变得十分阴沉,若是这些人在路上直接将孙明堂斩杀了,他可真的是狐狸没逮到,惹了一身骚,韩元龙本就对卢克让十分不满,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若是他直接将卢克让拖出去斩了,难道别人还能说出什么别的来? “韩校尉,虽说此事事关重大,也应该多加提防,毕竟如今正值战时,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韩元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军中的事情容不得你来插嘴!我们走!” 押着孙氏父子回去的路上,韩元龙盯着卢克让说道:“你不要试图逃跑,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那就到杨司徒面前去分辨清楚!”他这话虽然说得很严肃,但是卢克让还是听出了其中提醒的意思,只要他死不认账,难道杨师厚还会相信一个劫掠粮草的叛贼不成? “你是说劫掠粮草这件事是虞城县县令与巨野泽的匪寇勾结一起做下的?” “这是虞城县县令认罪的口供。”说着韩元龙递给了杨师厚一份文书。 杨师厚点点头:“你做得很好,这个校尉也该坐实了” “末将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杨司徒。” “什么事?” “抓到孙明堂之后,他供认当初曾在曹州城外见过末将麾下的队正卢克让,并且亲眼见到卢克让斩杀了咱们的兵卒。” 杨师厚的眼睛眯了起来:“卢克让怎么说?” “卢克让说那日他与娘子有滑州逃往曹州,路上娘子被几个兵卒调戏,他忍不住动起手来,孙明堂潜伏在一旁突然出手斩杀了那几个兵卒。”说到这里韩元龙顿了一下:“卢克让入营的铁牌是曹建离给他的。” “卢克让此子我也曾见过”杨师厚想起了在曹州的时候,那个年轻又有些机灵的郎君。 “此事牵扯不小,况且卢克让又是军中的袍泽,在襄州驿更是立下大功,若是我没弄清楚砍了他的脑袋,未免让其他弟兄寒心” 杨师厚摆摆手:“你去将卢克让与那劫掠粮草的匪寇都带过来。” 韩元龙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从本心来讲他更愿意相信卢克让,但是现在看来,决断权并不在他的手上。 不多时卢克让与孙明堂都被带了进来,杨师厚看到孙明堂的身板倒是冷笑着:“好一条壮汉。我并无虐待你父子二人,为何偏偏要背叛我,劫掠大军的粮草?” “我父子本就出身冲天军,朱忠那厮不忠不义,背叛先帝,手下人背叛他那是罪有应得!” 杨师厚瞬间便明白了,当日黄巢兵败,河山破碎,许多官职空缺出来,但凡是参加过科举,没有过从贼经历的便受到了朝廷的厚待,再次科举之后分配到各处为官,想必孙仁煌便是随意找了一个干净的出身,竟然被他蒙混了将近二十年。 “平素里孙仁煌为官也算清明,在出兵之前我并未想过对付他,没想到他隐藏的如此之深,这么多年按兵不动就等这一刻。”说着他伸手一指:“你当日见了他杀了我的兵卒?” “没错,就在曹州城外的河边,他亲手杀了两个兵卒,我敢断定,此人必定要暗害于你!”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父子恨不得我兵败山倒,怎么又站出来要指正刺杀我的凶手?难道说你们父子改了性子,希望我能长命百岁?” 韩元龙当即跪在了一旁:“杨司徒英明,末将愚钝,当日便觉得有些不对,谁知没有想通此中关窍,差点诬害了军中袍泽,还请杨司徒责罚!” 孙明堂却是脸色大变:“他真的杀了你的兵卒,卢家小子,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敢做就要敢认!” 卢克让听到这里也跪在了地上:“属下有罪。” 这一下杨师厚与韩元龙都愣住了,韩元龙甚至在心中骂了起来:“你这蠢货怎么如此不受激!” “属下当日见到此人杀人,便该禀报官府,官府若是能够早日将他缉拿归案,也就不会有粮草被劫的祸事!” (本章完) 第71章 卖命 “娘的,刚刚你说出那句话差点没吓死老子,老子还以为你受不住激要认罪呢!” “韩校尉也认为人是我杀的么?”卢克让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元龙。.. “哼,老子若是这么认为,早就一刀砍了你的脑袋!不过若是日后你真的做出对不住杨司徒的事情来,那可休要怪我不讲袍泽情谊!” “韩校尉,其实我还有一点想不通。我与那吴茂彦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有些交情,为何他要如此害我?” “娘的,百年之前,大家都讲忠孝仁义,你做了违背仁义道德的事情,能被人骂一辈子,哪怕是有了为国效力的机会也会因为私德有问题而被罢免。但自从黄巢带着贼军杀入了长安,世道就变了” 下面的话韩元龙没说,卢克让也知道了,连朱忠这种反贼都做到了梁王,甚至胆敢弑君,结果权势越来越大,谁还讲什么忠孝仁义,这世道能够活下去便是王道,若是能够活得好那更是人人敬仰,饭都吃不起的年代讲什么德化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吴家见我进城痛骂了你一顿,想要讨好于我,便将孙明堂这件事捅了出来,也幸亏捅到了我的手中,若是捅到了别人手中,直接将你斩杀了,杨司徒就算是知道了怕也难说什么。..我说卢大郎,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卢克让嘿嘿笑了一声:“没了没了,真的是一点秘密都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兵卒横在了卢克让与韩元龙的跟前,韩元龙抬起头来:“几位兄弟,你们挡了我的路!” “你就是卢克让?”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我便是卢克让。” “探云都的弟兄不会白死。”说完转身离开了当场。 韩元龙紧紧皱着眉头:“死去的那几个兵卒是探云都的兵卒,你虽然认识其中的曹校尉,但是探云都人员构成很杂,就算是他们自己人,也有许多人互相不认识,曹校尉估计也没法子帮上你太多。” 卢克让点点头:“我以后会多加小心,况且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报仇也该去找孙明堂才是。” 在营中休整了三日,杨师厚派人将韩元龙叫了过去,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弟兄们,咱们要上战场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韩校尉,上战场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难道说咱们去战场上捡金饼去不成?” “滚一边去!”韩元龙笑骂着:“这一次咱们跟随在杨司徒身边,到时候你们就能见识到杨司徒的功夫了。..” 卢克让感受到了韩元龙对杨司徒的崇拜,笑着问道:“杨司徒难道比韩校尉你还能打?” “净说屁话,像我这种货色,十个八个都近不得杨司徒的身侧!”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韩校尉,你这马屁拍的有些过分了吧!” “你懂个屁,咱们杨司徒出身贫苦,能做到一方节度使,凭着拳脚的功夫与兵法战策,若是只懂得兵法战策,在这乱世之中怕是早就让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说着韩元龙挥舞着手臂:“这一次杨司徒亲自带领咱们效节都冲阵,你们可不许给老子丢人,若是谁敢临阵脱逃,老子就算是拼着姓名不要也得将你们脑袋剁下来!”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杨司徒都做了节度使,为何还要亲自上阵?” “屁话,杨司徒乃是三军之胆,每次打仗都与弟兄们亲自冲阵,否则如何闯下赫赫威名?” 卢克让不知道的是,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李克用都被封为晋王了,作战的时候还时常带人冲在最前面,乾宁四年的时候,幽州节度使反叛,李克用带领大军平叛,自己带着一队骑兵便冲了过去,但是身后的步兵却被刘仁恭埋伏,这才大败而归。 听到韩元龙的话,卢克让咳嗽一声:“韩校尉,咱们这些人能护住杨司徒么?我不是胆小,只是许多弟兄毕竟是第一次上军阵之中冲杀,若是弟兄们保护不力岂不是误了杨司徒?”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等到了战场之上,前面的老兵怎么做,你们这些新卒便跟着学便是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无论老兵让你们做什么,立刻照办,否则当即斩杀,免得误了军!” 杨师铭听闻了这个消息却在营中劝着自家兄长:“兄长,此事十分不妥,那效节都一半的兵卒从未上过战场,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该如何保护你,还是留我在你身边,无论局势如何,我麾下的兵马绝不会出什么乱子!” 杨师厚笑了笑:“不去战场上跑一跑,小马驹永远长不成战马,况且凭借我这一身功夫,谁还能伤到我不成?” “兄长,你现在已经是一方节度使了,若是真的受了伤,咱们大军该如何是好,你也该为下面的兄弟考虑一番。” “若是受了伤,不还有梁王在后面了么?”杨师厚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杨师铭突然明白了杨师厚的意思:“兄长,你是说?” “咱们可不是梁王的老兄弟,要想拿到富贵,就得拼命,否则梁王麾下这么多能人,为何偏偏我做到了武宁节度使?” 杨师铭咬着牙:“既然兄长你决定了,那我奉命便是,只是战场之上,我绝不会远离你,就算是咱们兄弟不能升官,我也要保兄长平安!” 杨师厚无奈地看着杨师铭:“二郎,不可感情用事,若是为了活命,咱们兄弟何必这么辛苦,梁王就在咱们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这一番拼命绝不会白费,等此次战事结束,我在梁王心中的地位又要更上一层,到时便能保我杨家二十年荣光!” 深处乱世之中,杨师厚也没有什么底气说百年荣光,二十年后谁做皇帝都还说不准呢,不过梁王此人气度恢弘,只要杨师厚拼死效命,杨家便不会成为被烹的走狗。 杨师铭仿佛也感受到了兄长的决心,咬了咬牙:“一切听兄长吩咐便是!” (本章完) 第72章 渡河而战 “禀报杨司徒,逆贼赵匡凝亲率大军于汉水之畔扎营,人数在五万上下。..” “禀报杨司徒,逆贼赵匡凝军械齐备,兵卒士气高昂。” 一条条消息递到了杨师厚的面前,还未等他做出决断,一名牙兵快步走了进来:“禀报杨司徒,梁王的使者到了。” “快请!” “传梁王话,此战定要打出我大唐的威风来,只能胜,不能败!” “臣杨师厚回话,定不负梁王所期!” “传我将令,军将士前往童山,砍粗木做桥,引大军渡汉水!” 卢克让也接到了军令,随着韩元龙上了童山,一边看着木头一边开口问着:“韩校尉,咱们真的要渡汉水么?万一赵匡凝半渡而击怎么办?” 自从听闻赵匡凝亲自赶到了战场,卢克让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这人究竟是不是未来的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若是赵匡胤,自己跟他打岂不是自寻死路? “娘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能想到的事情杨司徒能想不到么?不要故作聪明,到了战场上听军令便是!”跟着杨师厚这么多年,杨师厚早就成了韩元龙心中最敬佩的人,韩元龙自然容不得卢克让看轻杨师厚。.. “嘿嘿,校尉,我这不是担忧么,我这水性可不太好,万一掉进汉水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保证你淹不死你!”说着他哼了一声:“打完了这仗早些下水,下次打仗万一老子不在了,你可别淹死,咱们效节都可丢不起这人!” 卢克让嘿嘿笑着:“就算韩校尉您要升官,肯定也不会落下我,到时候你去当个都头,我就在你麾下做个校尉便好。” 韩元龙伸手拍了拍卢克让的后颈:“少他娘在这儿做白日梦,打仗的时候机灵点比什么都强!” “禀报赵太尉,贼军已在童山伐木,看样子想要强渡汉水!” “哼,那些逆臣贼子也未免太不把我们荆襄儿郎放在眼里,待他们渡水之日,便是我军出兵之时!” 说着赵匡凝登上了点将台:“儿郎们,今日我已经家中妻儿部接到军营之中,此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你们身后站着荆襄的父老,若是让他们落到了朱忠那逆贼的手中,必定受尽苦难,荆襄虽然辽阔,但我们退无可退!” “战!战!战!”下面的兵卒也被赵匡凝喊得提起了士气,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声音传到了对岸,杨师厚嗤笑了一声:“还未等打仗的那一日便将士气激发出来,连一鼓作气的道理都不懂,庸才!”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敢大意,开口问道:“军中的盾牌赶制的如何了?” “正在加急赶制。” “一定要赶制大盾,渡水而战,敌军未必敢下水,定会逞弓弩之利!” 两日之后,杨师厚集结大军正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此次攻势,分为三部同时发动攻势,卢克让随杨师厚在中路军向对面的兵卒发动攻势! 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河边推进,对面已经开始用床弩进行攻击,一旦兵卒被射中便会串起一串,前排的兵卒举起了大盾,大声喊着:“只诛首恶赵匡凝,余从不问!”这也是杨师厚想出来的法子,既然进攻荆襄,便会惹得当地兵卒奋起反击,梁王要杀的不过是赵匡凝,何必激起那些兵卒的凶性? 卢克让只觉得床弩声在耳边飞过,心里便是一颤,韩元龙在前面低声喊着:“战场上不要害怕,越害怕死得越快!” 水性好的兵卒早在前几日便将粗木立在了水中,眼看大军过来立刻开始搭建浮桥,等到卢克让随着大军来到河边的时候,浮桥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 赵匡凝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敌军在自己眼皮底下搭建浮桥,大声喊着:“给我斩杀那些贼兵!” 无数兵卒冲到了浮桥跟前想要斩杀这些兵卒,这个时候卢克让的脚已经迈在了浮桥之上,韩元龙低声提醒着:“快步走,不要多想,一口气冲到尽头!” 最前面的军伍已经过了多半条河,一看那些人挥舞着刀子要斩杀自己的袍泽,直接顺着埋在水里的柱子冲了过去,等到水的深度只能埋没半个腰身的时候,跳进了水中与那些兵卒厮杀起来。 “放箭,快放箭!” 弓箭手不停地将弓箭射了出去,不多时汉水已经被染红,杨师厚手里握着长枪,屏息凝气从桥上踏过,等他上了浮桥的时候,浮桥已经将近修到尽头,那些修桥的兵卒敢冒着漫天箭雨建桥,赵匡凝的兵卒可不敢冒着箭雨去杀人。 杨师厚一口气冲到了河对面,大喊一声:“执心思报国,效节在忘躯,效节都,随我杀!” 看着杨师厚一马当先,下面的兵卒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韩元龙他们高声喊着:“执心思报国,效节在忘躯!”不管不顾奔着敌军的军阵冲了过去。 “放箭,射杀他们!” “军阵,冲上去,将他们赶到河里去!” 这个时候两边渡河的兵卒也都赶到了河对岸,开始一同发动攻击,他们都知道,自家杨司徒冲在了最前面,若是此时裹足不前,不光同袍耻笑,自己也没脸再领这份军饷。 相对于杨师厚,赵匡凝可就差远了,他虽然身材魁梧,手里也握着兵刃,但并没有亲自作战的意思,看着杨师厚的旗帜立在军中,嗤笑着说道:“一个检校司徒,竟然跟一群兵卒一同冲杀,真不怕折辱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赵匡凝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袍,周围的兵卒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心思,若是他们的将军也能带头冲锋,他们也愿意舍身忘躯,只是目前这种情况,实在是难以激起拼命的心思。 他身旁的兵卒都这般,其他的兵卒更是没什么拼命的心思,人家的主将都冲过来了,自家的主将只是不停地让自己往前冲,人家点名只要他的人头,跟大家的干系可不大。 赵匡凝仿佛也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传令军,此战能胜,每人赏银钱一贯!” 他身边的亲卫大声喊着:“此战胜,每人赏银钱一贯!” (本章完) 第73章 厮杀 “禀报梁王,杨司徒亲率大军与贼军交手。..” “杨师厚亲自上阵了?” “没错,而且,杨司徒冲在了最前面。” “这个杨银枪,还是未改凶悍之气,兵卒冲杀便是了,他又冲在最前面做什么?” 这话虽然有些责怪杨师厚的意思,但是站在旁边的大臣都明白,梁王这是在夸奖杨师厚,心中虽然有股酸酸的感觉,但嘴上还得顺着梁王的意思说下去:“杨司徒一心为国,是乃我辈之楷模,国之桢干!” 朱忠之所以高兴是有道理的,杨师厚本是晋王李克用麾下的将领,投奔自己之后,自己也对他委以重任,只是不知道他是对权势更看重一些,还是对自己的赏识更看重一些。 如今这一切都明了了,杨师厚冲在了最前面,那绝不是贪恋权势的小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毕竟人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自己给他下了只许胜不许败的命令,他便将自己的性命压上来完成命令,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诸公以此为楷模,何愁我大唐没有中兴之日?” “我等愿以死报梁王!”虽然朱忠口口声声说着大唐,但是这些人都知道,那些忠于大唐的臣子已经城外黄河里面的烂泥了,现在还跟着喊大唐的口号,那可是其心可诛。.. 杨师厚听到了赵匡凝的喊话哈哈大笑:“赵匡凝,我只是来取你的人头,你何必拿别人的性命做陪葬?有本事来与我单打独斗!” 赵匡凝听到此话,大声吼着:“给我射死他,射死他赏银钱百贯!” 周围的兵卒听到这里都是羞愧不已,人家点名喊你出去单挑,你却要放箭杀人,无论怎么看都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为了那一贯银钱,这边的兵卒还是听从了赵匡凝的命令,立刻对准了杨师厚开始放箭。 韩元龙吓了一跳,赶紧举着盾牌护住了杨师厚,开口大声骂道:“赵匡凝你这无耻的小人,不敢与我家将军争斗,只敢暗箭伤人!” “贼军汉才会与人单打独斗!” 赵匡凝虽然领兵,但是他这节度使的职位可是子承父业,根本没有建立过什么功勋,更别提从大头兵做起了,他这一句倒是将敌人与自己人都骂了进去。 唐朝的时候,但凡是称呼别人为汉,便是一种贬义,像什么田舍汉,贼军汉,这都算是骂人的话。.. 杨师厚才懒得管他骂了几个,伸手挥舞起手中的银枪,冲着大队军伍便冲了过去:“弟兄们,随我去杀赵匡凝!” 单凭几句话,卢克让对赵匡凝就没了好感,心说就算你是以后的宋太祖,不能连手下的兵卒都看不起吧,怪不得宋朝的皇帝连岳飞都杀,老子先宰了你,免得你的后代糟蹋岳飞。 杨师厚一边挥舞着银钱一边环顾着四方的攻势,看到卢克让的身影,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神色:“韩元龙,你将卢克让调教得不错。” 韩元龙也没有在战场上的紧张感,嘿嘿地笑着:“都是杨司徒慧眼,我不过是教了他几手粗浅的功夫。” 卢克让身边的仲景耀与史浩初他们掩护着卢克让的两翼,几个人奔着赵匡凝的方向杀了过去,很快便引起了赵匡凝的注意:“来人,给我射杀了那几个兵卒!” “赵太尉,咱们两翼的弟兄要顶不住了!” “什么?那还不赶紧派援兵顶上去?” “是!” 赵匡凝镇守荆襄多年,威望倒是挺高,只是硬仗可没打过几场,眼见局势不对,立刻将自己的底牌压了上去,手下的兵卒也渐渐发现,以前赵匡凝所谓的礼贤下士不过是做出来的样子,真正到了战场上面非常惜命,决计不肯与大家同生共死的。 弓箭手听到了命令,对准了卢克让便开始射过去,不过他们重点关注的目标依然是杨师厚,几支弓箭倒是没对卢克让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激起了卢克让的凶性。 “赵匡凝,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真刀真枪地杀过来?” 听到这话赵匡凝身边的兵卒可都忍不住了,杨师厚成名早,手上功夫厉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敢挑衅没人敢应战也是正常,如今哪儿跑来了一个无名小卒,竟然如此猖狂。 “赵太尉,末将请求出战斩杀此贼,以报太尉大恩!” “准。” 一队兵卒迅速从军阵之中冲了出来,直奔着卢克让他们杀了过来:“贼将受死!”他们可没有给敌人提醒的好习惯,喊话的时候身子已经跳起来,只要卢克让抬头看,一刀下去脑袋搬家! 这个时候寇兴洲突然从后面窜了出来,双脚一蹬原地跃起,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便顶了上去:“贼子莫要暗箭伤人!” 卢克让这才缓过神来,也举起了手中的佩刀:“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猛地一刀劈了出去。 练武的人有一句话,叫作月棍年刀一辈子槊,安史之乱以后,练武的人渐渐用不起那昂贵的槊,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长枪作为武器,只有杨师厚这种习武多年的人才敢在战场上用枪,一般的兵卒除了在军阵之中配合军中使用长枪杀人,脱离军阵厮杀的时候,用的基本都是佩刀,甚至新兵用的都是铁棍,直接往敌军脑袋上砸便是了,砸中了就死,砸不中就看自己有没有命活着了。 卢克让的刀法是跟韩元龙学的,韩元龙教他的时候跟他说过:“所为挽刀花都是江湖上那些花架子才爱用的招数,刀拿到手中,用最小的代价杀伤敌人便是好招式,因此不要学什么刀的招式,只需要记住几个固定的动作,至于如何在战场上用到,凭你的领悟。永远不要想着体面地把人杀了,在战场上越是体面,死的越早!” 刀子劈出去不像是长枪还能再抽回来发动二次攻势,因此挥手劈出去的一瞬间,卢克让的身子便偏了出去,因为招式用老了,无法变招只能躲着别人的兵刃。 对面的人手里也是佩刀,举刀抗衡之后想要挥刀砍杀眼前的敌人,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再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头已经被卢克让砍了下来! (本章完) 第74章 临阵脱逃 杨师厚身为一军之将,精力自然不能都放在卢克让的身上,他的目标是砍下赵匡凝的人头去向朱忠复命。.. 杨师厚的兵卒战斗力强悍,士气高昂,压得赵匡凝的兵卒抬不起头来,赵匡凝眼看局势陷入劣势,大声喊道:“来人,给我把银钱都搬出来!” 很快一箱箱银钱摆在了赵匡凝的跟前,他对近旁的兵卒说道:“喊话,今日得胜,这些银钱都是他们的!” 赵匡凝本身就站在高处,听到了喊话声,那些兵卒转过头便看到了慢慢的银钱有十个大木箱这么多,心中的劲头就更足了,这年头当兵吃粮,图的便是拿到银钱回家养活一家老小。 杨师厚暗骂了一句无耻,继续带着兵卒冲在了最前面,若说银钱他自然也拿得出来,只是朱忠就在他的身后,贸然拿出这么多银钱了,朱忠不得不怀疑银钱的来路,而且从心底来讲,他从来不认为一支强悍的军伍是因为赏银变得强悍,若是那样,谁的银钱最多谁打仗就该最厉害,还练兵做什么。 赵匡凝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爱钱的人通常还惜命,想要拿到银钱总得有命花才是,若是他的军伍在战场中是优势,拿出银钱激励一番便能转化为胜势。但偏偏他的军伍处于劣势。 经历了初期的眼红心动阶段之后,赵匡凝的兵卒突然发现倒下的兵卒大多数是自己的袍泽,今日若是战死沙场,就算将军时候赏下百两金饼都没命拿了,这些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往后退缩,想让别的人先顶住攻势,等胜局已定再往前冲。 这样想的人多了,局势可就越来越糜烂,赵匡凝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拿出了这么多银钱,局势就稳住了不到一刻钟,紧接着就开始更加严重的溃败,身边的牙兵开口说道:“赵太尉,局势不太对,让我们冲上去吧!” “好,你等尽力杀贼,等回来我为你们庆功!” “儿郎们,随我杀!” 虽然赵匡凝练兵的手段很一般,但他手下的牙兵平日里受了他不少恩情,入籍到了报答的时候,也不犹豫,向着战事最艰难的地方便冲了过去。 杨师厚眼看着赵匡凝将身边最精锐的兵卒派遣了出来,也喊了一声:“效节都,随我迎上去!”他打了这么多仗,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要压着地方的势头,不能让他缓过气来,否则再想压制可就难了。 韩元龙大手一挥:“弟兄们,随我杀,咱们效节都可不能输给他们!” 也亏得效节都新入伍的兵卒平日都是在家中干农活的,若是一般的新兵早就累得脱力了。..冲在最前面的是与卢克让一同入伍的周琪,他是大家族的子弟,只是自从进了效节都,一直被卢克让压了一头,风头被卢克让抢光了,心中一股傲气自然是不服,这次作战势要压住卢克让的风头。 卢克让自然不知道周琪心中所想,眼见同袍冲在了前面,自己也不甘示弱,提着刀子跟在了后面。经过了刚刚的一阵厮杀,他已经摸到了战场上的门道,身上隐隐有了老兵的样子。 效节都的兵卒与赵匡凝的牙兵很快就交上了手,双方倒是杀得有来有回,效节都的兵卒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这也不是效节都无能,赵匡凝自从在他阿爷手中接过了节度使的职位,便着手训练自己的牙兵,这么多年若是一点成效都没有,他的能力也太差了一些,这个节度使的座位也不可能坐得稳。 只是牙兵再猛也无法激起普通兵卒的凶性,牙兵平日里吃做好的,穿最好的,拿的银钱还比普通兵卒多,他们从来没把普通兵卒放在眼中,普通病卒也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袍泽。 眼看着败势越来越明显,赵匡凝叹了口气:“天要亡我,非战之罪。”说着一摆手:“你们几个随我去营中杀掉夫人和孩子,免得他们落入敌手,被贼人侮辱!” 几个守在他身边的牙兵听到这话心中生出一股悲凉的感觉:“赵太尉,你带着妻儿逃亡便是,那些人想要追杀你,除非踩着我们的尸身过去!” “你们几个休要啰嗦,随我前来便是!”赵匡凝毕竟是三军主将,那些兵卒不敢违抗他的命令,随他前往营中而去。 到了营前,赵匡凝一抬手:“四娘,带着孩子出来吧。” 营帐中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看着赵匡凝一脸凝重的神色,妇人开口说道:“郎君,是战事不顺么?” “废话少说,随我来。” 几个牙兵跟着他们来到了河边,谁知道河边早就准备好了一艘木舟,赵匡凝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塞进了木舟之中,转身拉着自己的夫人也上了木舟。 几个牙兵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匡凝根本没打算战死沙场,眼看形势不对,要扭头便跑了。 “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上船。” 领头的牙兵拱了拱手:“我等受太尉大恩,不敢苟且偷生,况且军中袍泽尽数杀入战场之中,若是我等弃他们而去,良心过意不去。” 赵匡凝脸色一红:“你们懂什么,今日这场仗注定打不赢了,你们随我回去整顿兵马,咱们来日再战,到时候你再给他们报仇便是了!” “太尉慢走,我等去阻一阻贼军!”说着领头的兵卒转身便冲向了战场。 其余的几个牙兵叹了口气,也都向着赵匡凝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奔着战场而去。 赵匡凝恼怒地骂道:“一帮贼军汉,竟敢违抗军令!划船,走!” 杨师厚并未发现赵匡凝离开了战场,依旧带着效节都的人与赵匡凝的牙兵厮杀,他身手利落,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在他杀得兴起的时候,几个牙兵突然跑回了战场之中,他便听到那些牙兵在斥责那几个牙兵:“你们几个不留在太尉身边保护太尉,跑到战场之中来做什么?” “太尉,太尉他跑了” “你说什么?” 韩元龙和卢克让都听到了这句话,立刻高声喊道:“赵匡凝跑了,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论功行赏 “末将无能,让赵匡凝跑了。..” “渡河而击,一战挫败数万大军,将贼将硬生生逼着逃离战场,若你杨师厚无能,这世上怕是没几个有能耐的了。”朱忠满脸喜色,若是每次战事都能如今日这般,一战而下,那离他一统天下的日子还远么? “传令天下,擢升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臣谢梁王恩典!”山南东道目前大部分还在赵匡凝的手中,不过按照这个态势,估摸着很快就能消灭赵匡凝的势力。这个节度使的分量比之前的官职可是重了许多,杨师厚也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拼命,换来了朱忠的信任。 不得不说朱忠能够掌控如此大的权势与他的心胸气度分不开,手下人拼命打仗,他也愿意拿出重赏来,所以他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两年甚至将李克用压得都喘不过气来。 “杨师厚,待你回到军中,休整一些时日便继续南征,一定要提着赵匡凝的脑袋回来见我!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杨师厚拱手道:“臣必定拿回赵匡凝的人头以报梁王大恩!” 回到了自家的营中,杨师厚可犯了愁,今日为了在梁王眼前留下好印象,这一仗可没有丝毫保留,虽说赵匡凝跑了之后那些兵卒基本放弃了抵抗,但是在渡水和刚上岸的时候损失着实不小,今日一战有近五千弟兄伤亡,大军确实应该休整几日,让轻伤的弟兄养养伤,疲惫的兵卒喘口气。.. “传令下去,按照以往的规矩,凭借他们斩杀的人头来计算功勋,功勋足了便提升职位。” “统计战死的兄弟,将抚恤的银钱送往这些兵卒的家中,我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谁敢动这些银钱,我就剁了谁的手!” “让军中的郎中采买药草医治受伤的兵卒。” “将军中缴获的兵刃连同俘虏的兵卒一起送到梁王账下,听从梁王的吩咐。赵匡凝留下的那几箱银钱也给梁王送过去。”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从中军大帐传达了出去,今日的战事不算是凶险,但效节都对上的是赵匡凝那些不怕死的牙兵,还是有几个弟兄挂了彩,郎中包扎过了以后又领了几副汤药回到营中,卢克让亲自给他们煎起了药汤。 “这个杨银枪,难道老子穷成这般模样,连他战场上的缴获都要扒一层皮?兵卒和兵刃都给他送回去,他爱杀就杀了,不想杀留在军中听用还是放走了都行,总归以后山南东道归他管,这些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另外银钱再加一倍给他送过去,让他好好慰劳手下的兵卒,今日的情况我也看到了,许多兵卒都拼死作战,咱们不能有功不赏!” 杨师厚看着送出去的十箱银钱转眼变成了二十箱,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掏出了一块五两重的金饼递给了传旨的使节:“上使拿去买酒喝。” 传旨的太监赶紧摆手:“要是让梁王知道了,非得剁了我的爪子,这军中的赏银我是一文钱都不敢拿,杨司徒还是分给那些弟兄们,若是没别的事,我可就先告辞了。” 朱忠带兵起家,最恨有人喝兵血,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这么硬气说话,都是因为手下有兵有将,朝廷那些人不敢说其他的,若是连这些兵将都亏待,那岂不是成了第二个黄巢了,身边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根本不敢拿赏银。 “这不是军中的粮饷,是某的一番心意。”杨师厚还担心这太监抹不开脸面,所以第二次将金饼递了上去。 谁知道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杨司徒,您就饶了我吧,我若是拿了这金饼,回去梁王一定会砍了我的脑袋的。” 杨师厚赶紧扶起他来:“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着掏出了随身贴着的玉佩:“你拿这块玉佩回去,若是梁王问起来,你就说我与你一见如故,特意赠给你的” “小的不敢拿,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些人可真是被朱忠吓破了胆子,要知道朱忠杀起他们这种人来根本不会手软,当初为了控制唐昭宗,将唐昭宗身边的二百多名太监一夜之间都杀了个干干净净,也没见朱忠手软过。 眼看他真的不收,杨师厚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也不勉强你,你回去复命便是了。” “多谢杨司徒,小的告辞了。” 大把的银钱撒了下去,军中原本有些哀伤的气氛立刻被扫的一干二净,当兵吃粮,受伤了有银钱拿,若是死了还有大把的银钱补偿,能跟着杨师厚,是他们这些人的福分,这年头战死沙场一文银钱都拿不到的兵卒并不少见。 卢克让此次作战杀了五个人,按照功勋升做旅帅,手下便空出了两个队正的位置,关于队正的人选,韩元龙让他自己拿主意,原话说的是:“到了战场上谁能救了你的命靠你的眼光好不好,若是选出了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到时候给咱们效节都丢了人,我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 最终卢克让将队正给了仲景耀与未曾归队的程乐青,其余的人也便是没有意见,毕竟当初在虞城县那些贼匪是程乐青发现的,虽说他一开始的目标未必有这么单纯,但是发现了贼匪的第一时间他便让杜五娘跑出来报信,最后也因为这件事身负重伤,给他这个队正其余人都没什么说的。 而周琪本来是伙长,此战之后也升做了旅帅,此战他以不要命地打法成功引起了效节都另一位校尉的注意,力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麾下,打算着重培养一番。 军中派系虽然没有朝堂这么多,但也是泾渭分明,每个人都有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兵卒,他们信任这些兵卒,知道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不会贪生怕死坏了自己的大事,这样的军伍才算是有战斗力,否则袍泽之间谁也信不过谁,一旦战场形势不利,立刻就会变成溃败。 经过此次战事,效节都的存在让杨师厚尝到了甜头,又适当地扩张了一些兵马,扩张之后,效节都分为一个都头,四个校尉,统计八百兵卒。 第七十六章 荆南留后 “报,逆贼杨师厚已率大军至荆门。..”赵匡明听到这份急报可是苦笑不已,自家兄长带领大军前往汉水之滨与杨师厚决战,他的探子刚刚赶到战场就听闻了自家兄长大败的消息,甚至从几个逃兵之中还听闻自家兄长弃军而逃的行为。 按道理兵败之后自家兄长应该投奔自己而来,可是他都派出了十几支兵马去接应都没有发现自家兄长的踪迹,如今看来好像只能自己应对杨师厚的数万大军。 偏偏杨师厚这厮十分奸诈,将那些降兵放了回来,四处宣扬大唐陛下只诛杀赵氏兄弟,胁从不问的旨意,再加上自家的兄长临阵脱逃,夜里睡觉他都生怕睡醒便成了下邳城中的吕布,被部下捆着送到了杨师厚面前。 城中的部将也觉得这场仗胜率不大,毕竟赵匡凝带着几万大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城中只有八千兵卒,基本上没有打赢的希望。不过赵匡明待他们亲善,让他们站出来劝说赵匡明投降,那就是让赵匡明送了性命,他们打算先打一仗以报将军大恩,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再劝说将军投降不迟。 “禀报将军,杨师厚的使者到了。” 赵匡明瞪大了眼睛,本欲斩杀来使,看着周围兵卒哀求的目光,叹了口气:“放他们进城!”所有的兵卒都知道,若是斩杀使者,那便是结下了血仇,到时候人家肯定会报复回来,那个时候这刀可就得落在他们的头上。.. 这一次出使荆州的使者是杨师厚麾下的谋士郭人裕,这个谋士是杨师厚投奔到梁王手下之后才招募的,对杨师厚来讲谈不上心腹,杨师厚派了韩元龙带着麾下的兵卒护送郭人裕前来。 “山南东道节度使麾下行军司马郭人裕见过荆南留后。” 赵匡明正在疑惑自家兄长麾下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的时候,郭人裕已经向他拱手行了一礼,看着他眼中的疑惑之色,开口解释道:“梁王已经加封杨司徒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不知你们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不瞒将军说,我此次前来为的便是劝降你。” “哈哈,杨师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可是听说朱忠点名要了我们兄弟两个的脑袋,你们如今又来劝降,难道说杨师厚能做了朱忠的主?” “将军莫要误会,杨司徒说了,你们兄弟二人恶了梁王,若是抵抗到底最后不免死路一条,不如开城投降,念在你们兄弟也曾为大唐立过功勋的份上,杨司徒愿意为你们上书求情,你也知道如今杨司徒在梁王眼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你们兄弟二人肯定能保住脑袋。..” “好个伶牙俐齿的书生,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三日后兵戎相见,若是将军运气好,也许能像您的兄长一样逃得性命,若是将军运气不好” 赵匡明攥紧了拳头,双眼之中满是怒火,眼见就要下令斩了来使,旁边的部将赶紧上来劝说:“赵将军,使者远道而来,先让他们休息一夜,咱们明日再议事不迟。” “对对对,咱们荆州可不能薄待了使者,否则传扬出去让人家笑话咱们。” 赵匡明不怕死,手下这些部将可不想死,若真的将杨师厚的使者斩杀当场,只怕等大军兵临城下,在场的一个都活不了,这场仗眼看着没有得胜的希望了,他们又何必因此送了性命。 看着郭人裕趾高气昂的样子,赵匡明叹了口气,他现在若是下令斩杀郭人裕,不知道手下的兵卒几个还能听令,想到这里他失落地摆了摆手:“安排使者前去休息。” 看着那些部将满怀热情地去安排郭人裕他们休息,赵匡明心中颇有些无奈,这杨师厚还没有进城,这些兵卒已经准备好降了。 旁边的牙兵统领咳嗽着压低了声音:“将军,要不要我今夜带人前去将他们部杀光,到时候就算那些兵卒想要投降,只怕杨师厚也容不得他们了。” 赵匡明摆摆手:“莫要自作主张,容我再想想。” “将军,别人都能投降,唯有你不能”牙兵说的话传进赵匡明的耳朵里,引得赵匡明阵阵深思,他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当初朱忠打了败仗,他们兄弟两个便背叛过朱忠,如今又在朱忠篡位之前联合其他几家想要灭掉朱忠,就算朱忠再大的心胸怕是也容不得他们兄弟。 “此事我自有决断。” 却说郭人裕到了休息的院落可没着急休整,将韩元龙叫到了身旁:“韩校尉,今日辛苦你了。”他与赵匡明说话很硬气,便是将整支队伍的性命压在了上面,若是赵匡明恼羞成怒,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韩元龙一拱手:“没什么,尽责而已,明日劝降之时,郭司马尽管完成杨司徒交代的事情便好,我们既然到了这里,便不会丢了杨司徒的脸面。” 就在这个时候卢克让走了过来,拱了拱手:“郭司马,在下倒是有个主意。”说心里话,今日那种场面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周围是人家的兵卒,郭人裕在谈话上分寸不让,若是碰见个破罐破摔的,卢克让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他不想就这么丢了性命。所以一路之上拼命地想着主意,若是明日还是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难保赵匡明不会破釜沉舟,他卢克让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难以逃出生天。 “你是?” “郭司马,这是我麾下的旅帅,卢克让,素来有些小聪明。”说着瞪了卢克让一眼:“若是主意不好,自己去领二十鞭子!” 郭人裕倒是没有丝毫看不起卢克让的意思,毕竟他在杨师厚麾下的根基不足,若是与杨师厚的牙兵交恶,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他笑着说道:“这位郎君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若是真有绝妙的计策,等回到军中我亲自给你请功。” 说着又转过头:“韩校尉,你也别太过苛责部下,人尽其言,才能有好法子想出来。” 卢克让也不谦让,开口说道:“我今日看赵匡明的那些部将并不打算与咱们拼命,甚至他们不少人都想要与咱们交好,故此大胆推断,他们并不愿与咱们交战,只是碍于赵匡明的情面而已。” 第77章 酒宴 “将军,大事不好了。” 天色刚刚暗下来,赵匡明正在府中吃饭,便看到他的牙兵急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的焦急。 “有什么事慢慢说,天又没有塌下来。” “那杨师厚的使者,今日回到住处便以私人的名义光散帖子,说要在狮子楼宴请咱们城中的将军吃酒,城中的将军已经去了十之七八了。” 赵匡明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他咬紧了牙关:“好毒的计策。” 郭人裕请那些将领吃酒,那些将领若是不去,等城破之后再想要吃郭人裕的酒可就没机会了,而近日吃了他郭人裕的酒,便表明了一个态度,明日赵匡明再下令鱼死网破,怕是也没有几个人响应了。 “将军,要不我现在带人杀到狮子楼,将那些叛徒与杨师厚的使者一同斩杀了?” 赵匡明失落地坐在胡凳上面,面色有些阴沉不定,牙兵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赵匡明的命令。 “你说今日就算我杀掉了杨师厚的使者和那些想要投降的兵卒,咱们还能守住荆州么?” “将军,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愿意搏上一番,以报将军大恩!” “这场仗已经是人心向背了,从我的兄长弃军而逃的那一刻,山南东道便已经易主了,他丢了数万大军扭头便跑,咱们便已经人心尽矢!” “我倒是听闻了一个消息,说是节度使奔着扬州而去,咱们不如带着兵马投奔节度使而去,也好有个照应。” 赵匡明的儿子赵承规本来在一旁吃饭,听到这话赶紧站起身来:“阿爷,我有不同的看法。” “你这黄口孺子又懂什么?莫要给阿爷添乱!” “孩儿这两日在读三国志,昔诸葛兄弟分仕二国,若往扬州,是自取疑也。” 这话一说,赵匡明心中倒是一颤,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是山南东道节度使,一个是荆南留后,若是带着兵马投奔杨行密,万一杨行密觉得他们兄弟势力太大起了忌惮之心,甚至迫于朱忠的威势将他们兄弟二人交给朱忠,那赵氏一族可就要被灭门了。 旁边的牙兵也劝说着:“节度使,必须做出决断来了,要不然斩杀了狮子楼那些将领,与杨师厚不共戴天。要不然咱们趁夜逃脱,以图东山再起!” “蜀中王建,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正有投奔他的打算,不过在离开荆州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狮子楼上,一方想要拉拢对面的将领,一方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出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喝到了兴处,好几个将领要拉着郭人裕拜他做大哥,也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有意为之。.. 郭人裕也是来者不拒,这年头,李克用连自己的义子都能车裂了,拜几个义兄弟又怎么了,若是杨师厚不开心,将这些人一刀砍了,郭人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韩元龙也在席间陪酒,卢克让与孙明义带着麾下的兵卒在酒楼下面巡视,毕竟身处人家的地盘,在大局未定之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你升官倒是挺快,转眼间都追上我了。”孙明义看着卢克让心里自然是有些酸意。 “多亏得韩校尉与您提拔,要不然我早在战场上让人砍了脑袋,哪里轮得到升官,别看我现在也做了旅帅,与孙教头您的威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您看您一声令下,那些人都不敢不听,我可就差得远了。” “哼,他们那是没看到你在战场上的样子,否则哪儿敢不听你的话!”卢克让已经将姿态摆的如此低了,孙明义自然不好意思得寸进尺,很快就给卢克让出起主意来:“他们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就与他们比试一番拳脚,我看咱们这个团中,除了韩校尉,没人是你这疯子的对手。” “我怎么就成了疯子了?” “能与韩校尉那武痴日日比试拳脚,不是疯子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兵卒突然吹响了哨子,这是效节都专门请工匠打造的铜哨,用来通报紧急军情。 “坏了,出事了。”两人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卢克让看着孙明义:“你保护韩校尉撤离,我去阻挡一阵。” “放屁,从来都是老子打掩护,若是丢你去掩护,老子的脸面往哪儿搁,快滚!” “那你不要恋战,我只要接着韩校尉,便吹响铜哨,你直接撤离便是!” 卢克让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跑进了酒楼之中:“韩校尉,出事了!” 酒楼之中还有乐队与歌姬,韩元龙并没有听到铜哨的响声,看到卢克让冲进来,立刻站起身来拿起了旁边的佩刀:“什么事?” “负责放哨的弟兄发来了警示的哨声。” 韩元龙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旁边的郭人裕:“郭司马,咱们该走了。” “诸位,来日再饮!”郭人裕一拱手随着韩元龙冲出了酒楼之中。 酒楼里面也已经翻了天,这些将领面面相觑,看起来自家将军还是忍不住动了手。 “这叫什么事,咱们在这里请人赴宴,将军直接动手将他们斩杀了,将咱们置于何地?” “就是,将军一点也不考虑咱们的死活,赵太尉几万人都打不过杨师厚,咱们区区几千人又能做什么?” “要我说咱们不如直接反了,反正攀上了杨师厚的行军司马,杨师厚总不至于要了咱们的脑袋!” “可是赵将军待咱们不薄” “咱们也未曾负他,是他想要了咱们的性命!” 却说韩元龙出了酒楼,正好撞见了跑回来的孙明义,孙明义大声说道:“郭司马,韩校尉,大事不好了。” “是不是赵匡明要对咱们动手了?” “不是,他说城中军伍出了叛贼,要清理内奸,要咱们不要挡路。” 郭人裕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倒是看了一眼卢克让:“卢旅帅,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时半会卢克让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咱们现在卷入荆州内斗,赵匡明便有理由对咱们动手,到时候杨司徒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如静观其变,若是赵匡明与那些将领内斗起来,荆州兵马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咱们” 他相信,若是此时与酒楼里那些校尉站在一起,赵匡明绝不会白白放过他们,为了保住性命,只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本章完) 第78章 分功 “报,杨司徒,咱们的弟兄传来消息,荆州城内好像打起来了!” 杨师厚猛地站起身来:“坏了,赵氏兄弟打算破釜沉舟了!”说着他拿起桌案上的铁盔:“传令军中将士,兵发荆州!” 相对于郭人裕来讲,他更加在乎的是韩元龙的性命,韩元龙跟了他这么多年,若是死在了荆州城中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后悔听了郭人裕的建议,都已经如此局面了,何必劝降赵氏兄弟,真刀真枪赵氏兄弟还能翻了天不成? 等他到了荆州城下,城门大开,郭人裕当先走了出来:“属下不辱使命,为杨司徒取下荆州!” 杨师厚四处打量一番,没看到韩元龙心中有些着急:“效节都的韩元龙呢?” 发现杨师厚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郭人裕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了精神:“韩校尉正带着兵马在城中维持秩序,防止宵小作乱!” 杨师厚也注意到了郭人裕脸上的失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你做的很好,兵不血刃便取下了荆州,等回去之后我便向梁王为你请功!” “取城之计赖手下一名旅帅,杨司徒所言功劳属下愧不敢当。” 取得了荆州城确实是大功,郭人裕也没有谦让的秉性,不过他已经做到了行军司马,称其为军中文官之首也不为过,报上去功劳也不过是赏赐一些银钱,自己做了杨师厚的行军司马,还会缺银钱么? 倒是将功劳让给效节都的将士,反而能够交好效节都的兵卒,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就更为稳固,况且这件事早晚会传到杨师厚的耳朵里,若是自己贪下这份功劳,在杨师厚心中留下了贪功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了。.. “哦?我的效节都中还有这种兵卒?是哪一位?” “此人名叫卢克让,进城之后”说着郭人裕便将卢克让的主意一五一十对杨师厚讲了,杨师厚哈哈笑了笑:“连效节都的兵卒都能想出这种主意来,足以证明某的效节都真是人才济济!” 可不是所有的效节都将士都是与有荣焉,比如此刻站在杨师厚身后其他的效节都将士,心中可就是另一番想法了,若是一刀一枪砍出来的功劳,他们虽然眼红,但不至于心生妒忌,但耍了耍嘴皮子就谋得了这么一份大功,谁的心中也不以为然。 “属下有罪,趁着乱子赵匡明带着亲信逃出城去,属下担心荆州出了乱子不敢派人去追。..” “你做的没错,就二百人,如何追得?他既然逃了便逃了吧,赵氏兄弟在荆襄这么多年,未曾有过暴政,杀了他们百姓会寒心的,不杀他们又没法子跟梁王交代。” 进得了城中,韩元龙走到近前:“末将不辱使命。” “韩元龙,听闻你手下有个叫卢克让的,这次夺荆州的主意是他出的是不是?” 韩元龙看了一眼郭人裕,发现他满脸笑容看着自己,赶紧拱手:“我等不敢居功,此次夺城,赖郭司马居中调配,与赵匡明交谈之中不卑不亢,才能有今日大好局面。若论功劳,郭司马当为首功。” 虽然不知道是郭人裕主动将功劳让出来还是杨师厚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份功劳他都不能要,甚至卢克让也不能要,郭人裕那可是行军司马,胆敢抢了他的功劳,以后但凡是军伍调配之中出点手脚,他们效节都第三团的兵卒可就有苦头吃了。 “莫要说功劳的事,我就问是不是那个叫卢克让的出的主意?” “他是说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主意,也多亏郭司马能容他,若是末将早就给他一顿鞭子让他一边凉快去了。” 杨师厚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很快便明白了韩元龙的顾忌所在,笑着骂道:“你这幅不求上进的样子,真给老子丢人,去把卢克让给我叫过来。” 从杨师厚心里来说,对卢克让还保留着三分顾忌,这毕竟不是跟自己一路走来的老兄弟,而且孙明堂说过的那件事还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如今他又锋芒毕露,这样的人若是别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将来出了事可是致命的。 “末将效节都第三团第二旅旅帅卢克让拜见杨司徒。”说着卢克让躬身行了一礼。 杨师厚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拘谨,找你过来便是问问,夺取荆州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来的路上韩元龙便叮嘱过卢克让了,今日情况有些不对,若是杨司徒将功劳归在你的身上,万万不可承认,第三团此次几乎没有伤亡,别人见到了肯定要眼红,到时候第三团在效节都中可就得成了出头之鸟了。 “末将不敢居功,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末将生怕赵匡明铤而走险,顺嘴提了这么一句,郭司马记在了心上,这才得了荆州。况且若不是郭司马在狮子楼与那些将官相谈甚欢,那些将官也不见得会站出来与赵匡明作战。” “你跟韩元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油滑,难道某的奖赏就这么让你们害怕么?” “不敢,古人说过,功必赏,过必罚。此次出使荆州,郭司马为我等统领,若出师不利,杨司徒第一个会治郭司马的罪过,如今得了城池,本该第一个论郭司马的功劳,我等受杨司徒之命护卫郭司马,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本分。” “油嘴滑舌!”杨师厚看了郭人裕一眼:“既然你是他们的统领,某还没有收回你的使命,此次功劳你按照规矩划分便是。”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韩元龙你可不许给我调出效节都!” 杨师厚刚刚进了荆州,还有许多事要做,自然不会与他们计较这些,倒是卢克让一脸忐忑看着韩元龙:“我是不是说错话让杨司徒生气了?” “哼,你这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杨司徒怎么可能生气。”说着韩元龙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这次虽然有功劳,但是咱们没流血,那些人眼里酸着呢,咱们以后还要与他们并肩杀贼,莫要因为此事有了间隙,这等大功咱们受不住,还是让郭司马去拿吧。” 卢克让嘿嘿笑着:“我本来也没打算立什么大功,咱们效节都八百人,韩校尉你又不可能做都头,我还是乖乖做旅帅为好,不然出了你的门,还不得让那些人把我生吞活剥了。” (本章完) 第79章 寒心 最终功劳分配尘埃落定,韩元龙加封昭武校尉,卢克让加封致果校尉,一个六品,一个七品,都是虚职,只不过以后拿俸禄的时候会比别人多拿一些。.. 其余军中兵卒得到的都是银钱赏赐,不过对他们来讲也是最好的结果了,效节都的领兵职位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他们调出效节都才有可能升官,但调出效节都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杨师厚看着韩元龙:“韩元龙,此次的封赏你可还满意?” “非常满意,不,末将受之有愧。” “滚你娘的蛋,少跟老子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打算将卢克让调出效节都,你意下如何?” 韩元龙愣了一下,不知道杨师厚是要给卢克让升官还是别的意思:“若是杨司徒另有他用,末将不敢误了您的大事,不过末将还是挺待见他的,要是将他留在末将麾下,末将更是乐意。” 杨师厚叹了一口气:“孙明堂说过的那件事终究是某心中的一根刺,你觉得一个驿站出来的驿夫,会有这么一肚子主意么?” “杨司徒,您的意思是?” “他的身份存疑,留在效节都中有些不合适,但若是就这么将他打发了,军中的弟兄怕是会寒心。..”杨师厚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来不合时宜,但随着卢克让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勋,若是再让他在效节都扎根,以后再想动他可就难了。 韩元龙虽然心中顾及着与卢克让的情分,但他也明白杨师厚说的有理,卢克让不可能是一个驿站的驿夫,倒很像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子弟,见识广主意多,与人交往十分油滑,种田的百姓培养不出来这种郎君。 “末将,末将只有一个要求。” 看着韩元龙不舍的表情,杨师厚也有些不忍:“你说吧。” “咱们目前毕竟没有别的证据,末将希望您给他安排一个好的前程,毕竟他也与末将同生共死过。” 杨师厚点点头:“这一点不用你说,否则我也没法向效节都八百将士交代!” 韩元龙回到营中便有些闷闷不乐,周围的兵卒都躲得远远的,心说韩校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与人比武,自己可不要触这个霉头,还是等卢旅帅回来再说吧。 赵氏兄弟逃窜之后,荆襄之地已经没有人抵抗杨师厚,军中的兵卒也落得清闲,卢克让这几日经常去山林之中猎杀山中走兽,一面练习箭术一面也弄点野味满足弟兄们的口舌之欲,这两日倒是收获颇丰。.. 很快他便提着两字兔子走了回来:“韩校尉,你看我今日弄到了什么好东西,我跟你说,寇兴洲原先是山中的猎户,他跟我吹嘘做野兔子的手法可是家传的,一会儿若是不好吃,咱们今日可不饶了他。” 韩元龙咳嗽一声:“卢大郎,你随我来,我有些事吩咐你。” “韩校尉,又有什么任务了?” “杨司徒做了山南东道节度使,按照规矩,必须将家眷送入东都,此事交由你去做。”朱忠掌权之后,也曾思考如何控制军中的将领,他虽然相信那些将领不会背叛他,但那些将领未必不会背叛他的儿孙,若是将他们的子嗣留在东都,一方面东都的日子绝对比他们的驻地过得好,另一方面他们作乱也要投鼠忌器。 只是这种事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否则君臣之间离心离德,怕是也长久不了,朱忠只是稍稍露出了口风,其他的将领哪儿敢不听,这件事便提上了议程。 “真的?那咱们可得去东都好好看一番,这辈子我还没去过东都呢。” “此次任务,你自己去”说完之后,韩元龙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下了头。 “韩校尉,你莫不是说笑?我一个人如何保护得了杨司徒的家眷?” “你可以带十个人,此时杨司徒的家眷都到了曹州,你去接了他们,那边也有一些兵卒,你护送他们直奔东都便是。” 卢克让咽了口唾沫:“韩校尉,要不你跟杨司徒说说,咱们一起去吧,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万一出了差池我掉了脑袋没关系,连累了杨司徒的家眷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让你去你便去,啰嗦什么!” 卢克让挠了挠头:“那我将人送到东都便回来?” “不必回来,你在那里保护杨司徒的家人便是” 卢克让的心一下子便沉入了谷底,东都那可是朱忠的大本营,自己去了那里不能回来,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每日只顾着混吃等死,等到朱忠国破家亡的那一日,自己随着陪葬便是。 “韩校尉,这是为何?” 韩元龙的嘴中也有些苦涩:“杨司徒下的命令,我也没什么法子。你去了东都,莫要惹事,那里都是达官显贵,遇到事情万不可冲动,不然杨司徒也救不得你。” 卢克让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海,一名极有前途的效节都旅帅调到那种地方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万一杨师厚得罪了朱忠,第一批要死的人便是他们。他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东都再繁华,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东都米贵,居大不易。“既然如此,那末将告辞了。”卢克让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在若是保护着杨师厚的妻儿,等到杨师厚的儿子接班的那一日,自己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是杨师厚正值壮年,自己却要将大好的年华耗费在东都,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悲凉。 回到了自己的旅中,卢克让开口说道:“我要去东都办件事,也许好久都不回来了,哪位兄弟愿意跟我去?” 仲景耀他们也发现了卢克让的失落,碰到这种情况第一个站了出来:“我们去。” 卢克让看着他们笑了笑:“这一次可不是去升官发财,你们这么着急站出来做什么?” “嘿嘿,我们从来没见过东都长什么样子,能与卢旅帅一同前往,求之不得呢。” “就是,跟卢旅帅在一起这么多日子了,我们可没吃过亏,再说了如今这里也没仗打,还不如跟卢旅帅走一趟。” “我还是跟你们说明白,我不知哪里得罪了杨司徒,此次前去,怕是没什么好前程。”这些话他本来不愿意说出来,生怕耽误了弟兄们的前程,赶紧说了出来。 仲景耀他们笑了笑:“虽死无悔!” (本章完) 第80章 假母 大概因为心中有些愧疚,在卢克让带人离开军营的时候,韩元龙差孙明义将取下荆州城后赏下的大部分银钱拿过来送给了卢克让。 卢克让赶紧摆手:“杨司徒已经赏了我银钱,再说此次去办差的银钱又不用我来花费,哪里能从军中的弟兄们嘴里夺食。” 韩元龙叹了口气:“我们弟兄在军中难道还会缺了银钱,你去了东都,花银钱的地方很多,莫要说我效节都亏待了手下的兵卒。” 卢克让接过了银钱,韩元龙压低了声音:“杨司徒要考虑的东西多一些,你莫要怪他。” 走在前往曹州的路上,卢克让脑海中还回想着韩元龙的这两句话,若说对杨师厚一点怨念没有那是骗人的,他身心投入到了建设效节都的队列之中,遇到了问题都在用心想法子,好不容易凭借几个主意做到了旅帅的位置上,杨师厚一句话便将他从云端打入凡间。 旁边的仲景耀见他心情低落,笑着劝解道:“卢大郎,你可别灰心,咱们这次又不是去送死,是保护杨司徒的郎君前往东都,杨司徒早晚有老的那一日,到时候咱们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效节都,探云都,咱们兄弟统领那支军伍便统领哪支军伍。” 卢克让转身一看几个弟兄眼巴巴盯着自己,笑了一声:“说的没错,咱们先去陪太子读书,等太子登基了还会忘了咱们不成?”不在了军中,他们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卢克让也不愿让那些弟兄跟着担忧,所以摆出了太子的例子。 待到了没人的地方,仲景耀小声提醒着卢克让:“弟兄们与你在一起,并不是贪图做什么将军,只是跟你在一起安心,最少你不会为了升官发财卖了自己的弟兄。不做旅帅便不做了,咱们弟兄去东都享清福,等着杨司徒他们在外开拓疆土。” “我不会让弟兄们失望的。”虽然分不清赵匡胤和赵匡凝的区别,但卢克让十分确定朱忠根本没有统一天下,虽说不知道谁最终灭了他,但梁王的官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倒不如在东都隐姓埋名,等待赵匡胤的出现。 通过了之前那次大战,卢克让很清楚的意识到,赵匡凝不可能是赵匡胤,历史上赵匡胤可不是刘邦那种被人打得屁滚尿流的皇帝,况且他还撇下军伍私自逃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宋太祖做出来的事情,既然他不是赵匡胤,在东都等着,就不信赵匡胤不出现。 路过虞城县的时候,他们几个又接上了重伤初愈的程乐青,至于他手下的几名兵卒,卢克让则是安排他们回到效节都,毕竟是自己惹得祸事,不能牵连了他们。.. “您说什么?” “这位郎君,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耳朵还不好使呢,这便是杨司徒的部家眷。” “杨司徒的儿子呢?” “杨司徒不过是纳了妾,还未曾娶妻,哪儿来的儿子。” 卢克让顿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杨师厚没有儿子,眼前只有一位老夫人还一个侍妾,据说老夫人是杨师厚的假母,也就是认的干娘,这支队伍进了东都,杨师厚怕是根本就毫无顾忌,一个侍妾一个假母,他随时都能再凑出十对来。 可是偏偏卢克让是杨师厚麾下的部将,他不但不能将其中的玄机说出来,甚至还要帮杨师厚伪装,不然暴怒的朱忠没准就会将他们一起斩了接着向杨师厚问罪。 “不知老妇人与娘子可曾方便,什么时候能够出门?” “老妇人前几日病了一场,待休整两三日再远行不迟。” 回到曹州之后,卢克让先安排几个弟兄住到了自己的家中,接着便带着仲景耀与麻兴德前往杨师厚的院落与人交接,通过这次谈话,看得出来那些驻守的兵卒对这所谓的杨师厚的家眷也不怎么敬重,两三句话便将实底透了出来。 卢克让失魂落魄地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史浩初开口问道:“都交接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麻兴德第一个忍不住站了出来:“直娘贼,咱们都被杨师厚那龟孙子骗了!”他本来就对杨师厚将他们几个兄弟赶出效节都不满,如今听闻这件事更是上火,连杨师厚的官称都不叫了,直接开始骂他龟孙子了。 “卢大郎,这是怎么回事?” “杨师厚那厮,不知是不是从青楼院子里买来的两个娘子,一个充作他的老娘,一个充作他的侍妾,一道让咱们送入东都,将来他姓杨的想做皇帝了,都不用担心朱忠将咱们都砍了,反正这些人与他也没什么关联。”麻兴德一肚子怨气,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好听。 卢克让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言乱语,咱们如今还在城中,若是让别人听去了,你有几个脑袋?” 程乐青这个时候坐在屋檐下冷笑着:“杨师厚此人沽名钓誉,咱们弟兄拼死作战,到头来升官发财的却是他的亲信,还说什么治军有方,早晚会被自己的兵将砍了脑袋!” 卢克让觉得这一次程乐青回来之后变得阴鸷了许多,只以为他受伤太重,躺的时日太长了,也不与他计较,开口说道:“你们莫要胡言乱语,此事我自有决断,若是你们不愿意与我一道,分了银钱离开便是。” 听到卢克让有些生气了,这几个人都闭紧了嘴巴,吃过了饭,卢克让到了陆蓁蓁的屋子之中:“这些日子家中可还好?” 陆蓁蓁笑了笑:“自从你打了人,那些人哪里敢来招惹我们,况且我们两个几乎不出门,平素里与人也说不了几句话,倒是十分安稳。” “那长史没派人来难为你吧。” “人家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说着陆蓁蓁开口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卢克让便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就突然被杨师厚赶了出来。” “你这人做事一点也不谨慎,幸亏是杨师厚,若是换个歹毒点的,怕是你根本就没法活着回来了,你自报家门说是驿夫出身,眼光又远,人又机灵,根本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时做事又不喜欢藏拙,杨师厚自然不放心将你这样的人放在身边。” (本章完) 第81章 同床共枕 陆蓁蓁一句话便指出了关键之处,卢克让这才猛然惊醒,自己的表现确实与身份不符,若是自己站在杨师厚的位置,怕是也难以容忍身边又这么一个不定因素。 “我本想着心意做事,便能得到杨师厚的看重,想不到百密一疏,倒是将几个兄弟搭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一句话:“弟兄们搭进去不要紧,这天色这么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卢大郎你怎么净耽误工夫呢?” 陆蓁蓁脸色一红:“你这些弟兄不是好人!” 卢克让尴尬地笑了一声,想必这些人吃饱了睡不着要到这屋子里来听墙脚,赶紧推门走了出去:“都滚回去睡觉,若是闲得无聊,便来与我过招。” 一听这话,那些人一哄而散,心说疯子才愿意跟你过招,卢克让本就随着戚老丈练了半年拳脚,又跟着韩元龙不停不休地打了这么多天,谁要与他比试拳脚,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卢克让回到了屋中:“今日你也听到了,我跟着弟兄们要去东都办差,我还是送你去滑州,你自己寻个好人嫁了便是。” “你可知东都有几道门,你可知东都街上有什么规矩,你可知东都的贵人么都喜欢什么玩意?” “我,我可以问” “东都都是达官显贵,一个不小心你们都得掉了脑袋,你说到时候杨师厚会不会站出来给你们说情?” “你去了未免会睹物思人,况且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到时候朱忠也不得不杀了你。..” “你莫要替我考虑,除了我家的故旧,没人识得我,那些人怕是也难保住性命,我去了无论如何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你还想找朱忠报仇是不是?” 陆蓁蓁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的表情:“看你说的,我一个女子,如何去找他报仇,怕是连面都见不到。” 卢克让伸手抓住了陆蓁蓁的肩膀:“给我五年,五年之后我亲自拿着朱忠的人头回来见你。”杀朱忠这种事卢克让本是想都不敢想,但是为了陆蓁蓁不以身犯险,卢克让也只能暂且安抚住她,总不能让她冲动冒险。 陆蓁蓁笑着说道:“你放心便是,陆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绝不会故意寻死去,若有机会我希望看到你在战场上亲手打败他,让他也尝尝眼看着大厦将倾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好,咱们这就去东都筹集兵马,与朱忠一决高下!”说着卢克让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神色:“娘子,你看我那间屋子让给他们住下了,这外面天这么凉,我可没地方去住。..” 陆蓁蓁白了他一眼:“正好绿竹那间屋子还没人住,你去找绿竹住便是。” “我跟绿竹又没有拜堂成亲,为何去找她住?” 陆蓁蓁笑了笑:“那你便住在这里吧。” 卢克让狐疑地四处看了看:“你是不是又准备算计我呢?平日里你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我们早日同了床,也省的你总是惦记将我嫁给别人。” 卢克让心中一沉,陆蓁蓁生怕自己去东都不带上她,竟然做出了这种决断,咳嗽一声:“咱们此去东都,若你有什么青梅竹马的俏郎君还在,你岂不是会后悔死,我还是去对面跟他们挤一挤吧。” 陆蓁蓁一把拉住了他:“让你睡在这里便睡在这里。” 卢克让笑了笑:“好,我今日便睡在这里。”屋中常备两床被褥,陆蓁蓁夜中经常被噩梦惊醒,便安排绿竹与她睡在一起,今日卢克让回来,绿竹自己寻了一条被褥,没有动这些被褥。 陆蓁蓁将门插好,走到了床边:“你将蜡烛吹灭了。” 卢克让吹灭了蜡烛,也坐在了床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陆蓁蓁已经躺在了床里面,他笑了笑,将外袍脱了下来放在一边,也躺在了床上。 过了近一刻的时间,陆蓁蓁弱弱地问道:“你怎么不动?” 卢克让嘿嘿笑了一声:“动来动去怎么睡得着,我可只想睡觉,你这心里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蓁蓁脸色羞得通红,幸亏在夜里什么也看不到,伸手便抓住了卢克让腰间的软肉:“你敢取笑我!” 感受着身旁陆蓁蓁吹气如兰,若说是不心动那是假的,但卢克让可不愿趁人之危,既然以前没有趁人之危,以后亦不会趁人之危,陆蓁蓁担心不能去东都,留他在屋中过夜,他若是动了便是趁人之危,卢克让自认没有惨到要趁人之危才能睡到女人的地步,也就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喂,我说你别动了,再动我可不客气了。”卢克让严肃地警告了陆蓁蓁一声,陆蓁蓁笑了一声:“你莫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好色下流,与我这清白的郎君说这些话,羞不羞?” “那你为何不动?” “你是国公的孙女,我若是娶国公的孙女,就算做不到国公,也该做到差不多的位置,才能光明正大娶了你,若是现在顶多算是趁人之危。”卢克让前生今世身边第一次有了一个女子,眼看就要把持不住了,只能说些大气凛然的话来消磨心中的欲火。 陆蓁蓁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在卢克让觉得奇怪的时候,只觉得脸庞湿润润的,心中像是炸裂了一团火花,刚刚伸出手来,陆蓁蓁笑呵呵地说道:“你自己说的不趁人之危,我就只能亲你一口奖励你了。” 卢克让叹了口气,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比没有女人睡更难过的是,身旁就有一个女人,你却没法睡。” “呸呸呸,下流。” “别闹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哼,这书上的志怪故事我都看过,你又能讲出什么新意来?” “这故事说的是唐朝有个宰相叫做王允,他有一个女儿,名叫王宝钏” 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卢克让听到了耳边平稳的呼吸声,笑着摇了摇头:“这么精彩的故事也能睡着,心还真是挺大的。” (本章完) 第82章 军汉 三日后,卢克让出了家门,带着一队人与杨师厚的家眷汇合,准备前往东都,曹州与东都的距离不到三百里,这两日卢克让也在一直向熟悉的人两地的人打探去东都的路程如何走合适,估摸着要走近十日的时间才能赶到东都。 倒不是卢克让故意偷懒,毕竟名义上他们是护送杨师厚的家眷,家眷在马车上,没有紧急的情况按照常理自然不能拼命赶路。 “今日咱们便要离开曹州,在此之前我还要提醒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咱们护送的是杨司徒的家眷,你们谁管不好自己的嘴巴,连累弟兄们送了性命,莫要怪我辣手无情!” 护送杨师厚家眷的兵卒原本有近五十人,这些人之中自然不可能有杨师厚的心腹,在杨师厚的本心看来,让在外领兵的将领将家眷送进东都本就是不靠谱的事情,若是太平年间还好说,现在朝廷都是朝不保夕,将家眷送进东都,万一有一日旁人杀进东都,这些兵将只能归顺新朝廷,所以这些兵卒都是军中惫懒的汉子,别说是心腹,连个老卒都没有。 看到了卢克让这年轻的郎君在那里人模人样的训话,下面的军汉不屑地笑道:“说出来的话倒是大义凌然,若真是杨司徒的心腹,怎么会被派来做这种活计?” “就是的,明眼人都看出来咱们都是被发配到东都等死的,现在装什么忠臣义士,天生的贱坯子。” 卢克让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本身接了这种活计便是被逼无奈,谁知道竟然碰上了这种四六不通的军汉,想到这里对杨师厚的怨念又深了一分,若是这件事泄露出去朱忠倒是不会拿朱忠怎么样,顶多是斥责他一顿,毕竟这规矩也没有立在明面上,而是朱忠私下派人传出来的话,朱忠没法治杨师厚的罪,难道还不敢出手对付他们这些兵卒么? 仲景耀笑了笑,伸手掏出了一把银钱:“弟兄们,大家都是军中不得志的兄弟,被派到这些差事也活该咱们倒霉,但能活着谁也不愿意寻死不是,这种话说出去朝廷拿杨司徒没法子还对付不了咱们几个么,到时候弟兄们因为这些小事丢了性命多不值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还在不停地往自己的手里塞着银钱,这些人赶紧站直了身子:“这位校尉,我们这些人在军中惫懒惯了,出了曹州定能管住自己的嘴巴,谁还不愿意活着呢?” 无论如何这支军伍算是按时出发了,因为腰里揣了银钱,这些兵卒也表现得像模像样,倒是没让人看出队伍之中有什么不对劲来。.. “仲大郎,这事情怎么能如此办,咱们撒下银钱他们便听话两日,过两日又要银钱,咱们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没有尽头的。” “卢大郎,你也太心急了些,咱们对这些军汉一无所知,总不能上来就与他们动手,况且杨司徒治军甚严都没有改了他们的性子,想必他们定是十分油滑,咱们一时半刻不可能让他们对咱们恭敬起来,还是要慢慢进展,况且都是些穷军汉,就算支撑到东都也花不了多少银钱,这种情况下与他们交恶,对咱们可是十分不利。” 卢克让点点头,刚刚被挤兑了一番,他也是有些上头,听仲景耀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下来:“你说的没错。” 仲景耀嘿嘿笑了一声:“史浩初领着两个兄弟雇佣了一辆马车就跟在咱们身后,连一百步的距离都没有,陆娘子不会出什么事。” 卢克让本来想的是将陆蓁蓁混在队伍之中,就算不跟杨师厚的家眷一辆马车,再多雇佣一辆马车便是了,陆蓁蓁倒是提醒了他:“既然马车里都是杨师厚的家眷,咱们混在里面不是告诉旁人,这里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还不如一同走路。” 一日步行三十里路对他们来说也许没什么,但是日日如此怕是陆蓁蓁身子骨受不住,卢克让便想了一个这种的法子,又雇佣了一辆马车跟在队伍后面,装作两路人,总不会有旁人再说什么了。 听到仲景耀这么说,卢克让回过头看了一眼:“嗯,我知道了。” 走了半晌的功夫,眼见到了一间茶棚近侧,卢克让走到了马车跟前:“老夫人,弟兄们走了半晌的功夫,现在有些乏了,能不能停下来喝口水,歇息片刻?” 马车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郎君安排便是。” 卢克让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见过这位老夫人,这次去东都,除了马车中杨师厚的假母和侍妾,还有八个服侍的奴婢,总归能够花银钱办到的事情,杨师厚倒也不含糊,样子都做了,若是不舍得买奴婢的银钱,岂不是故意落人口实? 几个婢子很快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这个年头还没有什么礼教大防,男女也不是十分避讳,他们搀扶着老夫人陪着年轻的侍妾到了茶棚的一个角落开始歇息,卢克让也开始指挥手下的兵卒吃些东西,又在茶棚之中买了一桶茶水解渴。 这茶摊的老板也知道这些军汉不好惹,找出了干净的木桶,先是将茶叶放进木桶之中,然后将烧开的水到了木桶。 中国自秦汉甚至更早以前便出现了饮茶的风气,不过以前只是局限于区域范围,到了大唐,饮茶之风盛行,先是达官显贵以饮茶为雅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安史之乱以后,民间开始大规模饮茶,普通的水喝进嘴里有股子土腥味,加些茶叶反倒是有股清香,百姓也买不起好茶,有把茶叶末能够在贵客登门时拿出来便可。 本来茶棚原先是水棚,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买些水给赶远路的客商,茶叶普及之后他们也有样学样,将茶叶引进名字都换成了茶棚,毕竟一桶水只敢卖一文钱,加了些茶末煮开了便能卖到一文钱一碗水。 当然偏远地方也没有茶棚,离东都近的地方茶棚才多一些,毕竟东都贵人多,也舍得花银钱喝水,遇到普通的行人,谁舍得花银钱去买水喝? (本章完) 第83章 立威 两日后,正如卢克让所料想的那样,领头的军汉借口天气不好,拒绝随队出行,明着说天气不好,实际上便是讨要银钱。 通过两日的交往,卢克让麾下这些兵卒也将他们之中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大多数都是城中的无赖子,因为活不下去了才去投了军,谁知到了军中没有奋发图强,反而愈发油滑,最终成了这副惫懒的模样。 既然摸清楚了他们的底细,卢克让可没什么顾忌了:“这几日弟兄们也累了,你们在这里歇息便是,待歇够了记得追上军伍。”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杨师厚倒是给了不少银钱,不过那些银钱都在老夫人手中,若是不跟着队伍一起走,他们这些人连饭都吃不起,虽说身上带着了一些粮食,但也支撑不了两日,两日之后该怎么办?他们这种情况回到军中,杨师厚要斩杀他们根本就不会眨眼睛。 “卢校尉,弟兄们手边没了银钱,办事可没什么准头,若是出了差池,你也逃不过一死。”这便是很明显的威胁了,你卢克让若是不拿出银钱来分给弟兄们,弟兄们暗中使些小绊子,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卢克让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了,你们若是敢胡来,可莫要怪我辣手无情!” 领头的军汉走了上来:“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辣手无情,你杀了我们如何跟东都的贵人们交代?” “杀了倒是不敢,杀一个两个怕是没人会追究!” “你敢动手,我们这么多弟兄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那你问问他们愿意帮你还是愿意帮我?” 领头的军汉猛地转过头去,只见二十余名军汉赶紧低下了头,剩下没低头的也没有站出来与他并肩的意思,他的身后只剩下了三五个人。..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蠢驴,若不是我带着你们,你们哪儿有机会拿到银钱,如今竟然背叛我!” 这领头的军汉也是糊涂,他与这些无赖子谈什么恩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这些人若是懂恩义,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卢克让伸手抽出了佩刀:“齐二公然反叛,欲图不轨,今将其明正典刑!”说着挥手便是一刀,齐二想躲,但是如何躲得开经过战场洗礼的卢克让,只听一声惨叫,刀锋已经割破了他的脖子。 他身后的那几个军汉一看卢克让真的杀人了,赶紧跪在了地上:“校尉饶命,我等都是受了齐二的蒙骗!” “我自然相信你们都是良善的兵卒,不过是被齐二引入了歧途,自今日起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也莫要得寸进尺,否则就算杀光了你们,杨司徒难道还会计较我的过失不成?” 以往闹事的时候,齐二从不亲自出面,都是煽动别人,得到了军中的赏银拿的往往是大头,因为他有几个得力的心腹,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上次仲景耀发下了银钱,齐二还让人收回了多半。 眼看着卢克让他们软弱可欺,齐二便胆大的站了出来,却没有想到麾下的兵卒不经意间的抱怨被裴英韶听到了耳朵里,接着便是暗中收买,除了齐二的三五个死忠,其余的人都觉得齐二死了自己能拿更多的银钱。 但是齐二真的死了,他们才发现好像上了当,根本没有更多的银钱给他们拿,而且以后怕是要有苦头吃了。 卢克让眼看着他们的反应,笑着伸手指了指齐二的包裹:“齐二平日里贪墨了你们的银钱,如今这些银钱便在我的手中,你们想要银钱的话,也很简单” 紧接着兵卒一个个进了卢克让的房间之中,旁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出门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喜笑颜开的神色,只是看向同伴的眼神多了一丝愧疚和戒备。 趁着这个机会,卢克让也让人将此事通禀给了附近的县衙,谁知道衙门连派人的意思都没有:“既然是触犯了军中律法,杀了人便杀了,直接扔到乱葬岗之中喂了野狗便是,你们军中的事我们向来不管的。” 在衙役看来,跟着跑来一趟,也就是做个见证,跟一帮军汉打交道一点好处都不会有,既然如此还这么麻烦做什么,让他们自行解决便是。 卢克让倒是哭笑不得,本着做一个良善百姓的想法将此事报了官,谁知道官府的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也就就此罢休。 耽误了半日的时间,吃过了晌午饭军伍再次出发,这一次兵卒倒是老实了许多,甚至连寻常说的多的闲言碎语都没了,每个人可都听到了卢克让的承诺,只要找出暗中扇阴风点鬼火的人来,再赏银钱一贯,这个时候说些怪话便是找死了。 卢克让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们倒是不会惹事了,但是指望他们有什么战斗力也是不可能了。” 寇兴洲倒是满不在乎:“他们这些人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只要不给咱们添乱便好。”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名骑卒跑了过来:“卢校尉,前面出事了。” 这行伍之中只有三匹马,卢克让都给了会骑马的弟兄让他们在前面打探消息,免得一头扎进坑里,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什么事?” “好像是有歹人正在行凶。” “你们跟我来,其余人守卫家眷的马车!”说着他一摆手:“你去通知后面的马车,就说前面出事了。” 待卢克让带着几个兄弟赶到前面的时候便看到七八个人在殴打几个行人:“娘的,还敢说没银钱!”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距离东都这么近的地方都有打劫的?” 仲景耀笑了笑:“就他们这点规模,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也难以惊动东都的贵人。” 卢克让大喊一声:“官府的人来!” 那些人一撇头,眼看着几个兵卒,再也顾不得脚下的行人,撒腿便跑,眼看着跑的方向便是一处村落,看来也是附近村落的百姓。 来不及感叹这狗屁世道,卢克让走到近前,扶起了地上挨打的那几个行人:“日子不太平,若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要乱跑才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是你?” “哎,世道艰辛,人心不古啊。” (本章完) 第84章 故人 “哎,我说您老也是的,世道这么乱,您不老实在曹州待着,跑这么远出来做什么?” 那位老者正是当初在曹州赠给卢克让人参的老郎中齐五苓,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娃,不过看起来女娃被刚才的场景吓得不轻,紧紧抱着齐五苓的脖子不肯松开。.. “我要去东都办些事,孩子的父母都没了,也没法托给别人,只能带在身旁,谁知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贼匪。” “那是什么贼匪,明显是没饭吃的村民,再说了他们要银钱你给他们便是,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看把您孙女吓得。” “哎,此去东都,要办的事情就凭仗着身上这些银钱呢,若是将银钱给了他们,这事情可办不成了。” “您要办什么事?”卢克让开口问着,齐五苓突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起来不好往外说,卢克让赶紧摆手:“得得得,我也不问了,正好我们也去东都,您跟着我们也安些。” 不多时陆蓁蓁的马车过来将这爷孙二人请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往东都方向而去,不过经历了这件事,卢克让可长了一个心眼,绝不敢信任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村民了,这年头都饿着肚子,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又过了两日,晌午的时候,后面的史浩初差遣兵卒赶了过来:“卢校尉,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多少人?” “十几个,应该不是寻常的百姓。” 卢克让挠了挠头:“难道咱们救了人那些村民还不肯罢休?”说着看了眼那名兵卒:“你去告诉史浩初,赶着马车超过咱们的队伍。” 不管后面来人是谁,卢克让总不能将陆蓁蓁他们放在最后,说完又看了眼这些押运的兵卒,有些为难,真正打起来,这些兵卒不给他添乱就算是幸事了,指望他们帮忙简直是痴心妄想。 很快他那些弟兄便得到了消息,卢克让将这支队伍的指挥权交给了身子还未痊愈的程乐青,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和几个弟兄钻进了林子里面。 果然没过一刻钟的功夫,后面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赶了上来,只听得领头的说道:“咱们今天夜里便动手,否则过几日就不好下手了,若是这人到了东都,咱们怕是回去难与大将军交代!” “可是,他们有六十多个人啊!” “废话,咱们与人动手什么时候真刀真枪干过,不都是下蒙汗药,打闷棍么?” “不知道这位郎君要打谁的闷棍?”听到这里卢克让已经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眼神之中透着凶狠,听闻将军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杨师厚要斩草除根,心中的愤怒自然是难以抑制。.. 卢克让身上还穿着军中的盔甲,这些人一眼便看出来了,领头的人大喝一声:“卢克让,你的死期到了!”说着提着刀子冲了上来。 听到这些人直呼他的名字,卢克让再也不怀疑,心中怒骂一声,提着佩刀便迎了上去。 不过打了片刻的功夫他便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杨师厚就算不了解自己,韩元龙肯定了解自己,派出这些货色出来真的能杀了自己么? 寇兴洲与麻兴德一刀一个,不多时眼前站着的便只剩下三五个人了,领头的那个人也被卢克让一刀砍到在地,眼看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谁派你们来的?” 站着的那几个人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悔非要跟过来,谁知道要对付的人竟然是个狠角色,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是巨野泽冲天军,你,你莫要杀我们,否则大将军来了饶不了你!” 卢克让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在虞城县的时候好像是惹过一个自号冲天军将领的人物,笑了笑:“你们冲天大将军怎么不亲自来?” “我们,我们大将军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来擒杀你?” “你们几个带着他们滚回巨野泽!告诉你们那个狗屁冲天大将军,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去巨野泽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回去的路上,裴英韶还有些不解:“卢大郎,怎么不宰了他们!还放了活口,若是他们再派人来对付你怎么办?” “十几个人都死在路边,官府不会不闻不问,这里临近东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那个冲天大将军脑袋进了水才会派人到东都来杀我,惹急了梁王,梁王要灭掉冲天军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卢克让回来之后,那些兵卒可是吓了一跳,这位卢校尉带着人出去了一趟,回来便沾染了一身血迹,这绝不可能是猎杀猎物留下的痕迹,看起来这位卢校尉又去杀人了,想到这里他们便是心中一凉,做事愈发小心,不敢触卢克让的霉头,万一他一个不开心,弟兄们可就得把脑袋交代在这里了。 五日之后,疲倦的一队人马终于赶到了东都洛阳的城下,每日不停地赶路,就算是坐在马车上的陆蓁蓁脸色都有些难看,更别提那些不停走路的兵痞了,他们训练不拼命,身体素质远没有卢克让和身边的几个弟兄。 不过见识了卢克让一刀将齐二杀了,直接把尸身扔到了乱葬岗,路上又见识了卢克让离开片刻便是一身血迹的英勇事迹,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卢克让怎么安排他们便怎么做,毕竟保住性命才是大事。 听闻杨师厚的家眷进了城,朱忠还是十分重视的,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李振前去安顿杨师厚的家眷,并且表示一定要做出样子来给其他的将军看看。 朝廷早就准备好了几所院子专门接待这些人,里面的奴仆都是齐的,既然他们愿意心意为朱忠办事,朱忠也不会在银钱上小气。 李振见到卢克让的第一眼便愣住了,虽然过了不短的时日了,卢克让也比在白马驿的时候黑了壮了,但是李振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卢克让来:“怎么是你?” “末将奉命护送杨司徒家眷到东都,怎么能不是我?”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李振,卢克让还是觉得有些亲切。 “我当日便说你不是池中之物,要举荐你到军伍之中,你偏要守在驿站做个驿夫,怎么突然想通了?”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安置杨司徒的家眷吧。” (本章完) 第85章 东都 “喂,我说怎么你一直紧绷着脸,难道见了我不高兴么?”安置好了杨师厚的亲眷,卢克让开口问着李振。.. 李振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齿:“你是不是得罪了杨师厚?” “这话从何说起?”就算是卢克让真的是被杨师厚发配到这里,这种话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以李振的聪明很快就能猜出这里面的门道。 “我实话跟你说,若是梁王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就算不找杨师厚的麻烦,也得将你们都宰了,杨师厚将梁王当做三岁的孩子么?竟然用这种把戏来糊弄梁王!” 卢克让脸色有些发苦:“杨司徒连老娘与夫人都送过来了,你们还想要怎样?”虽然他跟李振很熟悉,但也不敢将实话说出去,否则暴怒之下的朱忠没准真的会宰了他。 “自古以来,送到敌国的质子便是皇子,怎么偏偏到了杨师厚这里,他将自家的儿子都藏了起来,却把老娘送到了京师?” “你便知足吧,你也说了自古以来只有敌国才会送儿子做质子,如今梁王让放出风去让这些在外带兵的将军将家眷送到东都来,谁知道梁王究竟要做什么,如今先将老夫人与娘子送到这里来,待安顿好了,再将其他的家眷送过来不迟。..” 李振也明白了卢克让的意思,杨师厚是在试探朱忠究竟要做什么,同时也在观望那些在外带兵的将军的消息,若是其余的人根本没把朱忠的话放在心上,他也不必将自己的孩儿置于险地了。 “想不到你还真的成了杨师厚的心腹了,他竟然连这些话都对你嘱咐了。”李振以为卢克让受杨师厚的委托而来,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卢克让自作主张地表明了态度。 “心腹谈不上,给杨司徒跑个腿而已。” “待我回了梁王的话便来找你,今日晌午在醉云楼与你接风。” “莫要麻烦了” 卢克让还没有拒绝,李振已经转身离开了,看着李振离去的背影,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他们的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自今日起,你们的嘴巴都严实一点,谁若是将不该说的乱说,莫要怪我心狠手辣。”若是在十日之前,那些兵卒未必看得起这个小郎君,但是经过了这十日,这些兵卒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卢校尉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况且若是将这里面的玄机说出去,他们也未必能够保住性命,也都拱手应下:“是。” 卢克让又到了一趟后宅之中,虽然这些话在入城之前已经嘱咐过一遍了,但总归是小心无大错。 “老夫人,以后若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找我便是,只是这深宅之中,奴仆都是梁王派遣而来,还是要谨言慎行,莫要给杨司徒惹下麻烦。” 老夫人点点头:“我心中自有计较。”自从入府以来,老夫人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得十分自如,看得出来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出身,大概是因为家中连累才成了如此模样,看起来杨师厚为了准备此事也花了不少心思。 李振很快便赶了回来:“梁王的心情还算是不错,你们这脑袋暂且是保住了。” 卢克让嘿嘿笑了一声:“梁王宽厚,不愿与我等计较。” “休要废话,将家中的事情安排一下随我走,提醒一下手下的兵卒,这可是东都,莫要惹事,否则没人救得了他们。” “不知兄长作何官职?” “宣义军节度副使,检校司徒。” “那我先以此杯祝大兄官运亨通。” “你休要与我耍这些小聪明,我当初与人说好话的时候,你还在白马驿撒尿和泥呢,我且问你,当日我有心举荐你,你为何不应,又去了杨师厚那里,是不是看不起我?若不将此事说清楚了,以后莫要称我为兄。” “大兄言重了,此事可不是我自愿的,实在是迫不得已。” “怎么?杨师厚还拿到逼着你不成?若是我没记错,他应该管不到白马驿” “当日大兄赐下亲事,我本欲在驿站做个驿夫,谁曾想到在成亲当夜”说着卢克让便将成亲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不过故意隐去了陆蓁蓁,只说是自己只身逃到曹州。 李振咬着牙齿:“严郊这个贼军汉,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破坏梁王的大事,我非要狠狠参他一本给你出气!” “大兄莫要冲动,若不是他我也不会逃出来从军,况且我初来东都,还是莫要招惹事端。” “不过那杨师厚也是暴殄天物,竟然将你这种人送到这东都之中来做看门之犬,简直是瞎了眼睛。” 卢克让苦笑着说道:“我实在不知道大兄为何从一进面便高看我一眼,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兵卒,能被杨司徒抬爱,已经是荣幸之至,这暴殄天物从何说起。” “哼哼,我说你能富贵,你便能富贵!”说着李振递出了一块铁牌:“这东都之中,遍地都是权贵,杨师厚的牌子若是不好使了,你便亮出这块铁牌,东都的人总会给我几分薄面。” 卢克让赶紧站起身来:“大兄抬爱,若是大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义不容辞。” 李振哼哼笑了一声:“过了这一段时日再说,你现在是杨师厚的兵卒,就算我想要抬举你,梁王也要考虑杨师厚的想法,我不会让你做一个看门犬的。” 告别了李振,卢克让回到了那处院落,仲景耀走上前来:“卢校尉,都安排好了,陆娘子住在后院的一间房屋之中,因为不知道杨司徒究竟来了多少家眷,准备的房屋也算是不少。” 卢克让点点头:“叮嘱底下的弟兄们,出门在外不要惹事,尤其在这种地方,那些达官显贵想要捏死咱们很容易。” 到了后院之中,陆蓁蓁正在收拾房屋,齐五苓的孙女与她熟悉了,也在一旁跑着帮忙。 “齐老丈去哪儿了?” “他说要去办事,将小囡托付给我了。” 卢克让点点头:“也不知道这老丈办什么事,搞得神神叨叨的。” (本章完) 第86章 风波 在洛阳待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卢克让也算是熟悉了这里的环境,相对于曹州来讲,洛阳城池大,人很多,东西很贵,其余的便没有什么感觉了,毕竟经历过了后世大城市的洗礼,这种程度的繁荣未能引起他的惊叹。.. 倒是麾下的那些兵卒,每日不停讨论着洛阳的新奇事,什么路上见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院落,连大门都是未曾见过的气派。洛阳的女子出落得十分美丽,只是没机会讨一个回家做娘子 陆蓁蓁走到了卢克让的身边:“你还是去问问齐老丈,我见他这几日愁眉不展,若是能帮忙,便帮一把,当初咱们在曹州可是多亏了人家。” “我早就跟他提过了,可是齐老丈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要办什么事,看样子确实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等他今日回来,我再问问他便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前传来了一声惊呼:“齐老丈,你这是怎么了?” 卢克让看了一眼陆蓁蓁:“你看好小囡,我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说着迈步跑出了门外,门前齐老丈一脸灰土,嘴角还渗着血丝,看样子好不容易走回来,才被门前的弟兄发现。 卢克让喊了一声:“来个人搭把手跟我将他抬进去,仲景耀,你让人去弄些热水。” “不碍事,不碍事,不过是皮外伤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回去洗洗便好了。” “齐老丈,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怎么还被人打了一顿,你若是再不说,明日我便不让你出门了。” “哎,没什么事了,明日我便带着小囡回曹州了。” 众人将齐五苓抬着进了他的屋子,不多时热水也端了过来,卢克让仔细将他脸上的尘土擦干净,这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是谁对你下了这么狠的手?我去找他说道说道。” “哎,老朽自作自受,莫要说道,待歇过了今日,老朽便回曹州了。” 卢克让直起身子:“今日你若是不说明白了,我便不让你走了,总归是吃了你的人参,以后你就在这里白吃白住吧。” “老朽说了,这事与你无关”说着眼睛一闭,不再理会卢克让。 就在这个时候麻兴德跑了进来:“卢大郎,大事不好了,门外有一群人,要找咱们麻烦。” 卢克让皱了皱眉,迈步走了出去,门前一个穿着绸缎的人物,身后带着一群奴仆:“快将你们这里管事的人交出来!” “我便是府中管事的人,你有何贵干?” 穿着绸缎的人哼了一声:“这位郎君,你到底是何居心,府中养了一个疯老头,每日去我家郎君府上添乱,难道是故意与我家郎君过不去?” 卢克让一听就明白了,齐五苓回来的时候他们必定安排了人跟随,这才找到这里,想到这儿他的眉目也变得不善起来:“就是你们打了人?” “打人?我们差点宰了他,你知道他今日给我家郎君惹了多大的麻烦?” “那我倒想听听他惹了什么麻烦。..” “今日本是我家郎君与刘司徒家的娘子纳采之日,谁知这疯老头跑到门前大喊我家郎君乃是负心薄幸之人,刘司徒好不容易自宋州回来,听闻此事转身而走,你说我们该不该宰了他!” 卢克让拱了拱手:“敢问你家郎君是?” “翰林学士陆郎君。” 卢克让转过身开口问道:“刘司徒是什么人,翰林学士又是什么官职。”他对历史没什么研究,只能张嘴便问。 这一下却惹恼了下面的那个管家:“你这厮敢轻薄我家郎君。” “你家郎君又没有在这里,我也没有碰他脸蛋,怎么算得上轻薄?” 听到这话卢克让后面的兵卒哈哈大笑起来,管家怒目而视:“我敬你们是杨司徒的人,初到洛阳,不知洛阳的规矩,将那疯子交出来,此事不与你们计较,否则就算是将官司打到皇宫之中,我家郎君也绝不与你罢休!” “那就请你家郎君将官司打到宫里去吧,不送。”毕竟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卢克让也不敢贸然提齐五苓出气,否则不但出不了气,这府中的弟兄怕是要尽数折进去。 眼看着那人带着奴仆远去,仲景耀咳嗽一声:“卢大郎,咱们算是惹了麻烦了。” “对了,刘司徒是谁,翰林学士又是什么官职?” “这几日我便将洛阳城里的人物打探了一遍,刘司徒便是宋州刺史、检校司徒刘捍,至于他们嘴里的翰林学士,应该是当朝翰林学士陆舒文。” “能与一州刺史结亲,这翰林学士的地位也不低吧。” “没错,翰林学士一般由梁王心腹担任,将来都是要做宰相的人物。还得提醒您一句,这刘捍自从二十多年前便跟随在梁王左右,绝对是梁王的心腹。” “刘捍厉害便厉害,也轮不到我担忧,你没听说陆舒文要骗他女儿,他该找陆舒文算账才是。” 卢克让转身回到院子,却看到寇兴洲紧紧抱着齐五苓,笑着问道:“齐老丈,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听到了外面的事情,你将我交出去便是。” “嘿嘿,今日你若是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便领人上门,砸断了陆舒文的双腿替你报仇如何?” “你惹不起那个畜生,莫要去。” “那你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齐五苓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你知道了没什么好处,装作不知道便是了,否则白白连累了你们。” “你这老头再啰嗦,我可带人杀过去了!” “你随我到屋中,我讲给你便是了。” 随着齐五苓的讲解,卢克让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陆舒文本来是曹州的一个书生,娶的是齐五苓的女儿,而小囡便是他们的孩子。后来陆舒文说要进京博取一番功名,齐五苓便给了他银钱,谁知这一去便没有回来,直到前些日子有在东都回到曹州的人说见到了陆舒文,齐五苓这才带着小囡赶了过来。 “小囡的阿娘在那个畜生走了三年后便过世了,我想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想把孩子托付给他,谁知这个畜生竟然说不认识我。” (本章完) 第87章 富不易妻 “这种事你之前瞒着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齐五苓倒是脸色一红:“知道陆舒文做了官,我也知道他肯定是要再娶一房夫人的,担心这些事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有误,谁知道这个畜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相认。..” “所以你今日便搅了他的亲事?” “我哪里知道他府中有什么人在,只是眼看他见都不见我,怒火攻心,嚷了几句,谁知道偏偏坏了他的事。” 卢克让算是听出来,虽然这齐老丈一口一个畜生,但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惭愧的神色,知道这老头不是尖酸刻薄之人,点点头:“那陆舒文既然不愿意认小囡,你便是将她送了过去,不还是要吃苦么,就让小囡留在府中,以后我养着她便是。” “那如何使得?” “我用你人参的时候可没有问过使得不使得,这两日没准人家还得找上门来,您就老实待在府中,莫要出去添乱了。” “卢大郎,外面有人找你。”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如此热闹,我去看看,你们几个看好齐老丈,第一不许他出门,第二让他按时吃饭吃药,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找你们算账啊。”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童”他话还没说完,卢克让的迈步离开了他住的这间小院。 到了门前,卢克让放眼一瞧,这人的气度可比刚刚那个管家高出了好几个档次,赶紧拱手行礼:“在下杨司徒麾下校尉卢克让,不知您是?” “您就是府上管事的人吧?我家郎君请你到府上赴宴。” “敢问您家郎君是?” “刘司徒。” “末将拜见刘司徒。”对于这号人物,卢克让可不敢有丝毫托大,朱忠的老兄弟,比杨师厚在朱忠心中的分量还重,动动手就能将他府上的兄弟都捏死,既然没有化不开的仇怨,还是不要结仇为好。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便做到了校尉,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不入流的兵卒。” “刘司徒天资聪慧,哪是我等小人物可以相比的。” “既然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我本想将女儿嫁给陆舒文,今日便听到了他已经娶妻的传闻,传话的是你府上的人,不知这件事你可否知情?” “知情。”卢克让想了想,开口说道:“末将的义父本是一名郎中,在曹州也算是小有名气,当年”说完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倒是没有添油加醋,毕竟在这种人物面前撒谎十分不明智,一旦被识破了,处境可就危险了。..只是为了保住齐五苓的性命,将他说成了自己的义父。 刘捍听了之后点点头:“老夫此生杀孽太重,没有儿子,独有这一个女儿,若是所托非人,百年之后也难以瞑目,不知在你看来,我女儿该不该嫁给陆舒文?” 卢克让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心说你嫁不嫁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从本心来讲自然是不愿意陆舒文与他结亲,否则自己的处境便十分艰难了,但张嘴的一瞬间看到了刘捍眼中颇有深意的目光,笑着说道:“末将不该对此事多言,不过事关刘娘子一生,也就多嘴说上两句,还请刘司徒不要见怪。” “本就是我问的你,有何见怪的?” “陆舒文乃是当朝翰林学士,年纪不是很大,又是梁王心腹,可以称得上前途无量,刘司徒若是将女儿嫁给他,也算是给女儿找了一个好的归宿。”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将女儿嫁给陆舒文了?” “刘司徒莫要着急,我的意思是,只要刘司徒在这世间一日,陆舒文便是刘司徒的佳婿”后面的话卢克让没有说,他相信刘捍能够想的明白。 刘捍听到这里倒是笑了出来:“本以为军中的兵卒都是直肠子,想不到杨师厚手下还有此等人物,你的话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卢克让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刘捍的女儿从后堂之中走了出来:“阿爷,刚刚那个郎君说的是什么意思,女儿怎么觉得听不懂?” 刘捍叹了口气:“古人说,富不易妻,贵不易友。这陆舒文拿着娘子的银钱出来谋出身,谋到了出身便不再管家中的事情,甚至为了攀上咱家这门亲事,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若是有一日阿爷不在了,他又想娶当朝权贵的女儿,到那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女儿明白了,此事凭阿爷做主便是。”这年头出嫁之前男女双方基本不会见面,也就不会有什么感情基础,听到了这番话,预想到以后的凄惨境况,这女子很快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哎,人家都说富贵好,真正富贵了,连找门亲事也不易啊。” 三日之后,刘捍退回了陆舒文纳采送到府上的聘礼,领着家去了宋州,陆舒文恼羞成怒,一封奏折递到了朱忠的案头,让朱忠为自己做主。这年头虽然皇帝住在皇宫,但是所有的奏折都是梁王来批,根本轮不到深宫之中的小皇帝。 朱忠看到了奏折哼笑了一声,将陆舒文叫到了府上:“陆舒文,你跟着我也有快十年了吧。” “八年半了。” “你也算得上当朝老臣了,怎么还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情来?” “属下不明白。”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明白了,娘子还是原来的好,天下美女何其多,若是都娶到家中,家里还不得乱套了?” 陆舒文猛然醒悟过来,朱忠此生最爱原配张氏,张氏刚刚过世一年,偶尔听闻梁王在夜中哭醒要寻张氏,自己这件事办得确实有些犯忌讳。 人家梁王最喜欢原配,你却把原配抛弃了要攀高枝,也亏得跟了梁王多年,否则仅凭这一件事便要失了宠。 “属下错了,这就去将女儿接到府中,此生不再娶!” “哎,莫要这般,我这是跟你随口一说,总不能连个儿子都没有,如何传宗接代,娘子还是要娶的,只是原配夫人也莫要辜负了” (本章完) 第88章 药理 “卢大郎,门口有人要见你。..” “知道了。”卢克让对着身边的陆蓁蓁说道:“这两日可能要解决一些麻烦,你看好小囡,莫要让齐老丈做出什么糊涂事。” “我知道了,你办事也小心些,这里毕竟是东都,莫要逞能。” “放心便是,我这么贪生怕死,绝不会逞能的。” 到了门前,一个中年男子开口问道:“你便是这府上管事的人?” “正是,不知你是?” “我是陆舒文,今日来接我的女儿归家。”被朱忠训斥了一番,陆舒文自然立刻就想出了补救的法子,将自己的女儿接回家中,旁人说不出什么来,朱忠听说了也会挽回他的形象。 卢克让想了想,开口说道:“今日一早,齐老丈已经带着小囡回曹州了,你若是真想将他们接回家中,我派人去追回他们便是。”自从听闻了这人的事迹,卢克让便生出了几分警惕的心思,若是贸然将齐老丈与小囡交到他的手中,一老一弱,只能任他拿捏,不如回去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去派人去追。”说着陆舒文扭头便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小郎君,我劝你一句,这世间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否则很容易惹麻烦上身的。..” “多谢郎君提醒,我记下了。”卢克让心中庆幸幸亏没有傻呵呵地将人交出去,若他真的已经幡然醒悟,定然会怀着感恩的心态来对待卢克让,而不是一副威胁的面孔。 陆舒文转过身去低声叮嘱着身边的仆人:“带几个人出城,奔着曹州方向,寻找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女孩,将他们都宰了,下手干净些,若是让人寻上门来,我便拿你顶罪。” “老奴记下了。” “齐老丈,你那个便宜女婿来寻你,说要将你与小囡接回他的家中。” 齐五苓的眼神突然露出了光彩:“他真是这么说的?” 卢克让呵呵笑了笑:“齐老丈,你也行医这么多年了,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人物,我来问你一句,这狗能改了吃屎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谁都有糊涂的时候”齐五苓的语气越来越弱,想必心中也是没什么底气。 “你若是想去陆舒文府上享福,自己先去便是了,小囡这两日与我娘子相处得很好,我可打算当成自己女儿养着” “卢大郎,那个陆舒文的官很大吧。” “恩,距离宰相只有一步之遥。” “哎,你为了这件事开罪了他,怕是日子并不好过。” “若他是个带兵的武将,也许我还真的防备一些,但偏偏他是个翰林学士,若是没有朱忠点头,他想动我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动了我可就等于挑战了杨师厚的底线,若是杨师厚真的忍不住反了,朱忠可就亏大了。” “哎,朝廷里面的门道我不懂,我还是早日回到曹州,治病救人才是本行。” “齐老丈,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了,就算你带着小囡回到曹州,那陆舒文为了防止今日之事重演,极有可能杀人灭口。再者说了,我们弟兄以后终究会上战场,有了伤势来不及处理总归是一桩麻烦,不如你就留在这里教教他们如何处理伤口,也能避开陆舒文的丧心病狂。” 齐五苓倒是没有丝毫艺不外传的想法,当即点头答应:“这次来东都多亏了你们一路护送,我正想着如何报答你们,若是能让他们学会这些本事,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此事我应下了。” 自这日起,卢克让便与齐五苓开始教导底下的兵卒处理伤口的方式,卢克让在后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一些基本的卫生常识还是有的,不过可惜这年代没有高度数的酒精,普通酿出来的酒不但起不到杀毒的作用,甚至因为里面存在的杂质还有感染的风险。 齐五苓毕竟是药王传人,手中的药方不少,随意调配了一些止血的药粉与恢复元气的药丸。 “齐老丈,你听说过消炎药没有?” “那是什么药物,从未听闻过。” 卢克让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小时候听西域的人说过,做不得真,做不得真。”他不知道的时候,消炎药物真正问世的时间要在千年之后,这个年代人们根本就没有消炎的意识。 “那伤口感染了该如何办?” “什么叫做感染?” “就是破伤风就是受了外伤之后,身子发热,手足抽搐。” “破伤风这词我倒是听闻过,是伤口受了风寒入体所致,书上说,此病无药可医。” “无药可医?” “可不是无药可医,你想一想,得了风寒都有可能因为救治不及时过世,本来就受了外伤,伤口还被风寒入侵,那绝对是无药可医。” “嘿嘿,这你可说错了,这破伤风是因为伤口的病菌感染所致,可不是什么风寒。” “什么是病菌感染?卢大郎,你这嘴里怎么光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来?” “咳咳,就是刀剑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伤口表面附着,引起伤口中毒的意思。” “你这完是胡说八道,就算是有不洁的物什,郎中一般都会用温水清洗伤口,那些脏东西也注定会被洗掉,怎么会让人中毒。况且中毒的反应是血变色,那伤口的血可没有变色。” 卢克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解释,突然想起了僧人的一句话:“你听闻僧人说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没有?” “哈哈,卢大郎,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如何能够当真,若是真的有用,得了病便不用医治,直接向上天祈福便是了。” 卢克让完败下阵来:“信不信由你,总归绝不可能是风寒侵入伤口造成的破伤风,若是人受伤了就用毯子裹起来,不受风寒,那战场之上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破伤风,顾名思义,伤于风。这是前辈定下的名字,你这痴顽儿,休要误导于我。” “你爱信不信,总归不是伤风引起的破伤风,只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证明给你看。早晚有一日,你会明白我说的才是对的。” (本章完) 第89章 修身养性 “回郎君的话,我带着人一路追到了曹州,也没有发现一老一少的踪迹,我又去曹州的坊市打听了一番,他们根本没有回到曹州。..” 听了这番话,陆舒文勃然大怒:“废物,让你们办这么点事都办不成,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处?” “郎君恕罪,老奴真的尽力了,莫不是他们没有走官路,而是走的小路?” “这年头,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女娃,走小路是嫌命长了么?”说着他摆了摆手:“你派几个人去收买杨师厚府上的人打听一番,看看那一老一少究竟有没有离开府上。” 教导医术的时候卢克让也没有故意躲开那些不是他心腹的兵卒,顺带着也教了他们一些保命的本事,从来就没人对这些兵卒好过,自从进了军中除了替齐二背黑锅挨鞭子,便是被将军辱骂,他们也习惯了被人打骂的日子,如今卢克让突然对他们好了起来,大多数人倒是开始转变了对卢克让的看法,随着一日日的教导,对卢克让愈发信服起来。 毕竟他们可算不得卢克让的心腹,以后就算是不做兵卒了,凭借着这份本事,将来做个江湖郎中也饿不死。 卢克让笑着说道:“齐老丈,你这一下子培养出这么多郎中出来,天下的郎中怕是要背地里骂死你了。..” “他们算是什么郎中,连药理都不通,药方更是一个都背不过,也就能在军中混些饭吃,到了外面敢行医施药,非得被人打死不可。再说了,若是这天底下都是郎中那也好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因为救治不及而死去。” “我现在算是相信了,你绝对是个圣人。” “可不敢胡说,圣人都是孔夫子那样的大人物,你这样会折我的寿的。” 这个时候仲景耀迈步走了过来:“卢大郎,有人在打听府中的事情。” “打听什么?” “好像是问齐老丈他们的事情。” 卢克让笑着看了一眼齐五苓:“齐老丈,看起来你那个便宜女婿好像并不死心。” “也许他真的是想见见小囡,毕竟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 “你可别拿小囡的性命去赌,我是绝对不同意将小囡交给他的。” “启禀梁王,我本想将女儿与夫人的阿爷接到府中享福,想不到那杨师厚的校尉百般阻拦,不肯让我与亲生女儿相见,还请梁王为我做主。” 府中这么多奴仆,稍微使了些银钱便打探到了齐五苓的消息,陆舒文听到齐五苓还在杨师厚府上的时候恼急了卢克让,不过他毕竟是文人出身,很快便想起了一条毒计,将此事告到梁王那里,一方面向梁王表明自己的决心,一方面让梁王惩治那个胡言乱语的贼军汉,最好能够一刀将他砍了。.. 朱忠没理会他的话,开口说道:“柳相公他们想让我加九锡,封魏王,你怎么看这件事?” 他毕竟是大唐的梁王,名义大唐的掌舵者,哪儿有功夫每日理会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想的也是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陆舒文也猛然清醒过来,如今梁王的烦恼是如何做皇帝,自己光拿这些事情来说,怕是又会被梁王看低。 “臣以为,不必加九锡,封魏王。当初曹孟德加九锡,封魏王,是因为汉室臣子众多,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梁王如此做,便是多此一举!” 梁王猛地一拍桌子:“陆学士说到我的心里去了,若是封了魏王,难道我又要走那曹孟德的老路,一辈子不得称帝?” 卢克让在家中可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掉了脑袋,因为朱忠与陆舒文要忙着更重要的事情,将他的事情抛之脑后。 不过朱忠没有回应,可不代表陆舒文就忘了这件事,回到府中立刻吩咐府中的老奴:“去寻那东都街头的无赖子,让他们去杨师厚府上寻衅,若是能够将杨师厚府上的兵卒一同陷进衙门之中,我重重有赏!” 在陆舒文看来,只要因为犯事进了衙门,就算是杨师厚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对付那些兵卒,出一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卢克让听闻有人打探齐五苓的消息后,立刻叮嘱着府中的兵卒:“自今日起,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出门,遇事不要上头,免得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东都这种花银钱如流水一般的地方,刚来几日还有新鲜感,过了几日之后,那些兵卒已经懒得出府了,毕竟只能看又买不起,白惹得自己心里痒痒,还不如待在府里练武睡觉,也好过只能看买不起的感觉。 卢克让这两日倒是忙着与陆蓁蓁讨教书法,陆蓁蓁出身名门,这年头也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狗屁说法,陆蓁蓁自幼便苦练书法,一手魏碑出神入化。 至于卢克让,他后世拿中性笔写字都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拿起毛笔来,写出的字让陆蓁蓁足足笑话了半日的功夫。 “平日里见你能说会道,原以为也是名家出身,谁知道这书法如此上不得台面,若是别人见到了还以为是虫子爬出来的字。” “你就别笑话我了,就说我这字还有救么?” “自然有救,这书法又不是练功,过了童子便练不成了,你只要肯下功夫,总会练出好字来。只是我教你写字,有好处没有?” “我与你讲故事。” “可不许拿一般的故事来应付我。” “放心吧,若你想听故事,讲上二十年都讲不完。” 卢克让在府中修身养性练字,倒是难为了那些东都的无赖子,这些人费劲心思想要找麻烦,却发现人家府中的大门紧闭,平日只开一扇小门供仆役采买,三天的功夫,竟然连一个兵卒都没有蹲到。 “大郎,实在不行,咱们直接打上门去,官府来了咱们就说他们先动的手!”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咱们打上门去,就算是人家先动的手,官府也得判咱们的重罪,这可是入户劫掠,若是万一误杀了人,你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吧?” “孙郎君,您是读书人,您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本章完) 第90章 圈套 “这位郎君,行行好吧,买了这孩子,否则这孩子就要饿死了。” 前门门房中的兵卒一开门便看到了眼前这番景象,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家里闹了饥荒,实在养不起这孩子了,您就买了她,什么活她都能做,您就一日给她一顿吃的就行。” “这府里可不是我管事,我去找卢校尉。”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陆蓁蓁伸手拿起旁边的毛笔:“你握笔的时候不要把手指翘起来,让别人瞧见了十分不雅,练字的时候不要走神,不论别人在你周围做什么,你眼睛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只有这一尺白纸。” 卢克让点点头:“这与射箭是一个道理” “卢大郎,门口有人卖女儿。” “卖女儿便卖女儿,关你什么事?” “可是他们堵住了咱的门口,要把女儿卖给咱家。” 卢克让挠了挠头:“告诉他,不买,让他去别家。” “卢大郎,不如你去看一眼,那卖女儿的挺可怜的,说如果不买了他的女儿,他女儿就要饿死了。”这些兵卒入伍之前都是种田的百姓,看到人家那副模样便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所以不住地劝说卢克让。 卢克让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去看看。”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娘子,你要不要一起去,绿竹自己侍候你怕是不太够,再买一个如何?” “看看也好。”陆蓁蓁倒是不想买女婢,只是这件事来的十分奇怪,洛阳城这种大院落不下百处,陆蓁蓁以前也在这些大户之列,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闻过有人拉着女儿去府门前卖的,而这些人偏偏找到了这里,这件事不得不防。 一行人来到了门前,卢克让抬头一看,一个瘦弱的男人牵着一个更加瘦弱的女孩,因为常年的辛劳,男人的头发已经有了白发,实际年龄也不好推断。 “这位郎君,是你要卖女儿?” 这男子一看正主来了,赶紧拉着女儿跪在了地上:“没错,求求您救救这孩子,若是再没人买她,她就得活活饿死了。” 陆蓁蓁开了口:“既然是卖女儿,为何不带着女儿去洛阳的坊市之中,那里有专门的地方,契约也很齐,我们这种门户,如何能够私底下买卖良家儿女?” 男子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慌乱:“我是想下来的人,没什么见识,也根本不知道坊市在什么地方,只能挨家挨户跪着磕头。你们看看我这女儿,模样也算是周正,干什么活都很勤快,只要你们能管她一顿饭吃,我不要银钱都可以。” 卢克让也不懂买卖奴仆这里面的门道,听到这话赶紧招手:“裴英韶,你带着这位郎君去一趟坊市,带他到牙郎那里。”说着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来的蹊跷,万事小心。” “您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一个兵卒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卢校尉,大事不好了,裴队正被衙门的人抓起来了。” 卢克让放下了碗筷:“又被人算计了。”说着喊了一声:“仲景耀,程乐青,你们两个带着弟兄看好了府门,遇到了事情不要与人争执,寇兴洲,麻兴德,你们两个随我走一趟洛阳的衙门。” 到了衙门大堂跟前,裴英韶已经被打了几十鞭子,洛阳府少尹则是一脸凶狠地看着裴英韶:“你这厮认不认罪?” 向长安、洛阳这种大府,作为京都的时候,会任命一名府牧,这名府牧注定是皇帝的亲信,太平年间是个富贵闲王,当差不管事,像这种乱世之中则是掌控着洛阳的部分力量,作为皇帝的亲信,时刻拱卫朝廷。 不过这种刑事,一般他们都不会出面解决,而是派自己的副手,也就是洛阳府少尹来处置,这洛阳府少尹也是从四品下的官职,但凡是离开了东都这种三品遍地走的地方,便是一方大员。 但是俗语说得好,前生作恶,今生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说的便是若是前生做了恶事,便在知府所在的地方做知县,若是作恶太多,就会在刺史所在的地方做县令,一眼望去都是你的上级,出了事管没准管出麻烦来,若是不管,刺史也有可能以为官无为撤掉你,这官做的比别提多憋屈了。 如今这洛阳府少尹便是这么个地位,放眼望去,满城敢惹他的人不少,他敢惹的人不多,偏偏犯事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奴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穿着破旧的兵卒,终于能够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了。 “住手!”卢克让大喊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要屈打成招么?” “你是何人?”洛阳府少尹眼前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但凡敢咆哮公堂的,都是有背景的,难道说自己这次又惹麻烦了? “敢问少尹,此人所犯何罪,为何不问缘由便鞭打于他,若是不说出个缘由来,某必定不与你罢休,官司就算打到梁王那里,某也无所惧!” 洛阳府少尹只觉得阵阵牙酸,果然是惹到了麻烦,来人张嘴便要将官司打到梁王那里,肯定是不好惹的,不过若是就此认错,怕是自己这个洛阳府少尹就保不住官印了:“那些百姓说他明抢幼女,此事许多百姓都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是乡下来的牙郎要在这洛阳府之中拐卖幼女,心念百姓,故此鞭打了他。” 洛阳府少尹想的是,此人穿着破旧,想必在这郎君的府上未必是什么重要的任务,他先表明自己无意之举,私下偷偷将人放了便是,总不能因为一个奴仆便将自己免了官职吧。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仅仅一方之言,便鞭笞于人,若是有一日旁人状告梁王,你也不分黑白直接去将梁王拿来鞭笞么?” “小郎君,我已经说了,这是无心之失,况且牙郎诓骗幼女,民怨沸腾,本官一时心急,做了一些有失法度的事情,也是其情可悯,你难道还要因为此事揪住本官不放不成?” (本章完) 第91章 连环计 卢克让眼看着自家兄弟一身血污,不知道哪儿涌起的勇气:“你如此断案,将来不知道要有多少平民百姓丧命在你的手中,还不如就此罢官,也是我洛阳百姓之福!” 下面的百姓越围越多,好久没有看过这种热闹了,连晌午饭也顾不得回家去吃,站在这里想看看究竟是这洛阳府少尹能压过这位郎君,还是这位郎君能将这位洛阳府少尹拉下马来。 眼看着卢克让不依不饶,洛阳府少尹心中有些发苦,这个时候不退一步容易,但对面若真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再想找个台阶下来可就难了,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恼自己未曾问明白两人的出身,便按照衣着打扮匆忙下了定论。 “本官洛阳府少尹周立身,做事确实有些不周,此事是某莽撞了,这就派人支出银钱给您家的人请一位郎中。” “郎中就不必了,我这是来讨一个公道,既然那些人状告我兄弟,那便问一问他为何要污蔑我家兄弟。” 杀人不过头点地,洛阳府少尹毕竟是朝廷的四品官,若是将他逼急了,与自己鱼死网破,自己未必能讨到好处去,没准还要搭进去裴英韶的性命,所以卢克让也不再追究,而是想要询问那些人为何诬告裴英韶。.. 虽然大堂之外的百姓哄笑不止,周立身也无暇顾及颜面,保住官职最重要:“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彭二,我来问你,你说这郎君想要拐跑你家女儿,有何凭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衙役一路小跑到了公堂之上,到了周立身近前,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周立身脸色一变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来人,将这个拐卖女童的贼匪押进牢里,待他招供之后,以律法处斩!” 卢克让自然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周立身变了脸色,大喊一句:“周少尹,你莫要欺人太甚。” “本官就是欺人太甚,你又如何?”笑话,翰林学士都传了话都过来,自己还会怕这外来的兵卒,有翰林学士在梁王跟前保着,一个小小的校尉怎能奈何自己? 虽然卢克让很想立刻救出裴英韶,但是他也不是脑袋一热就发昏的人,现在身边之后麻兴德和寇兴洲两个人,若是公然冲撞府衙,就是被人当场杀了传到朝里也是自己活该。 “好,周少尹,希望你到时莫要后悔!” “若不是看在杨司徒的份上,本官现在就以威胁朝廷命官的罪名将你抓起来!” 出了府衙,麻兴德一脸焦急:“卢大郎,现在该怎么办,裴大郎已经被打成了那个样子,若是进了大牢,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 “先回府中,这里是东都,咱们不可能带着人将人给劫出来!” 听闻洛阳府少尹如此行事,陆蓁蓁当先反应过来:“我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听祖父说过,这个位置的人就是和稀泥的人,每次做事一定会是尽量谁都不得罪,如今他公然拿下了杨司徒的兵卒,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程乐青冷哼着说道:“这洛阳的人自然都听朱忠的,若是朱忠让他们办事,谁敢不听。” “朱忠若是对付咱们,那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派人围了府门,咱们还能杀出重围不成?” 卢克让一拍脑门:“我知道是谁了,你们在府中安心待着,不许乱走,我出去搬援兵,记住了,无论是谁上门寻衅,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说。” 他初到洛阳,能恨他入骨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小囡的阿爷,陆舒文。这个人寻不到齐老丈,自然将怒气都撒在他的头上,他相信今日若是买下了那个女童,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奸计等待着他。 就在他将要迈步走出府门的时刻,一队衙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敢问卢克让何在?” 卢克让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便是!” “彭二与女儿在家中被杀,有人见到了是你所为,随我们去一趟府衙!” 卢克让面色一变:“我刚刚在府衙出来,哪儿有功夫去杀人?” “到了府衙你便知道了。” “我有些事要叮嘱家里人。” “不行!” “这位郎君,你为公家办差,也要打听清楚办得什么差事,这是谁的府门你弄清楚没有,大人物交锋,关你什么事,若是有一日我从衙门出来,你说我会不会找你算账?” 领头的衙役被这话吓住了:“我们也是听少尹的命令办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穷苦人。” “我只说两句话,一刻钟都用不了。” 说着卢克让转过头对着门房的兵卒说道:“你去把仲景耀交出来。” 仲景耀他们听说有人要抓卢克让,都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兵刃,看样子卢克让一声令下就要将眼前的衙役都灭掉。 那些衙役也是吓了一跳,心说这外面打仗回来的兵卒就是凶悍,连东都的衙门都不放在眼里,幸亏刚刚没有用强,不然逼急了眼前的这个人,没准真的要把自己这些兄弟杀光了,虽然他们不见得能跑出东都,但自己这些人岂不是死得冤枉。 “将兵刃都收起来,你们想造反不成?”卢克让呵斥着,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仲景耀说道:“你去办两件事,第一件事情,这两日无论出了什么事,不要让下面的弟兄出府门,第二件事,你去找李振,将这里的事情与他说清楚,他会想法子解决的,另外给杨司徒写一封书信,将咱们的境遇说清楚,就说朝里的文官不断地找咱们的麻烦,他虽然领军在外,但咱们毕竟在护卫他的家眷,他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这家眷不是真的,但是杨师厚必须要将这些人当成真的,否则朱忠察觉出来,他的麻烦少不了。 说完这几句话,卢克让便随着几个衙役去了衙门,周立身见到了他冷笑着说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一日吧?” “周少尹,这件事我劝您还是少掺和,此事是陆学士与杨司徒之间的矛盾,您虽然官职不小,但未必能与他们比肩,不要到了最后,两个人握手言和,你却成了替罪羔羊。” (本章完) 第92章 阻力 李振这几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梁王手下的武将倒是对梁王称帝表示了大力支持,但是文臣却分成了两派。.. 武将都表示支持倒也好理解,只要梁王称帝,武将的官职会顺势晋升,况且到时候他们都是从龙之臣,也不用担忧若是大唐复兴之后他们会被人清算。 文臣那边分歧比较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柳璨,世代在大唐为官,梁王想要挟天子令诸侯他没有别的话说,如今天下烽烟四起,除了梁王未必有其他人能够镇得住几路诸侯,但是梁王若是想要代唐自立,他难以接受。 枢密使蒋玄晖则是受了何太后的金银,何太后通过送金银的人表示,希望能够保他们母子性命。蒋玄晖当日奉命斩杀唐昭宗的时候,何太后便在唐昭宗身侧,本应斩草除根的事情,他却为何太后娇弱的身子与美貌的容颜所痴迷,鬼使神差之下留下了她的性命。 何太后也察觉到了蒋玄晖的异样,自从做了太后,将大批的金银赏赐给蒋玄晖,蒋玄晖心中有了魔障,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他也明白一旦改朝换代,何太后母子必定难逃一死,于是表示了天下未定,不宜称帝的态度。.. 这两人一个是唐朝旧臣,在朝中一呼百应,一个是朱忠的心腹,在朱忠的阵营之中也算是一方势力,他们站出来之后,朝中的文臣有半数倒是对朱忠称帝缄默不言。 在这种事情上,缄默不言便是不同意,弄得朱忠非常烦躁。幸亏他的心腹敬翔与李振还没有就此事摆明态度,才没有让朱忠打退堂鼓。 敬翔与李振都是落第的文人,他们对于大唐没有半分好感,凭借他们的才华,若是高中本是没什么问题,但偏偏没有公正的竞争环境,屡试不第之后他们对唐王朝丧失了信心,迫切地想要建立新朝来取代唐王朝。 在朱忠的阵营职中,敬翔深受朱忠的看重,但因为来得晚,资历不足,倒是没有太大的根基,与李振两人联手才勉强与柳璨他们抗衡,没有被拉到柳璨他们的阵营之中。 当然若是朱忠大手一挥,派兵将那些反对的文臣都杀了也能做皇帝,只是这都是些山贼手段,难登大雅之堂,别人听去了也只会认为得朝不正,难以长久。 李振正在府中与敬翔喝茶闲聊,便听门房的仆役禀报,说是有位叫卢克让的郎君派人来有要事求见。.. “李郎君,卢大郎被人陷害,被洛阳府的衙役带走了,临走之前,他让我来找您,说是您能救他。” 李振听到这话倒是吃了一惊,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点点头:“卢大郎的事情交给我了,你且回到府中,管住府中的兵卒,莫要让他们惹出别的麻烦来。” 待他走了之后,敬翔倒是笑了笑:“倒是不知道李郎君什么时候结识了这样的人物。” “当日去白马驿遇见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驿夫。” “哈哈,我以前倒是没有发现,你李振竟然也喜欢结交这种草莽英雄。” “当初我初识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驿站的驿夫,到现在已经是杨师厚的心腹校尉,你说这种人值不值得我结交?” 敬翔点点头:“这件事该如何办?你要知道在梁王的心里,陆舒文的地位可不比你我低上多少,你还真要为了一个校尉与他打擂台不成?” “听闻昨天夜里,柳相公宴请陆舒文,若是在昨日之前,我也许没什么把握能斗得过陆舒文,但是敬二郎,你跟了梁王这么长的时间,他的野心你难道不清楚么?” 朱忠这两日心情很不好,陆舒文本来是一力支持他称帝,但不知为何,突然又转变了口风,说什么大唐颇得人心,若是夺了大唐的皇位,人心尽矢,李克用那些逆臣贼子也一定会趁势而起,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朱忠犹记得前些日子陆舒文信誓旦旦地说道不能走曹孟德的老路,如今突然变了嘴脸,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柳璨那个老东西宴请陆舒文,听闻陆舒文尚未婚配,要将侄女许配与他,这陆舒文自然是换了阵营。 要论拳头来说,如今中原之地无人能比得上朱忠,他们背着朱忠做这种事,朱忠完有理由斩杀他们,但是斩杀了他们谁来处理朝中政事? 中原四望已无敌手,这些臣子开始考虑着坐天下的事情。打天下的时候一心为了朱忠没什么问题,因为朱忠能够护得住忠心的人,但一旦坐了天下,有了安史之乱的教训,朱忠定会削弱武将的势力,而治天下的还要靠这些文臣,想明白了这一层,陆舒文做出这种决定也就不足为奇了。 朝中的事情将来还是要听柳相公的,跟着柳相公,待柳相公百年之后,这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便是他陆舒文的,若是不跟着柳相公,这翰林学士能不能做下去,还要两说。 朱忠可以对付唐昭宗,斩杀唐昭宗的皇子,甚至那些忠于大唐的旧臣,但他不可能将这些反对的大臣都杀了,否则只能靠那些军汉治理朝政,早晚会砸了他朱忠的锅。 晋王李克用苟延残喘,燕王刘守光已经便是臣服,南方诸王更是不足为虑,现在做皇帝与三五年后做皇帝并没有什么分别,陆舒文年纪不大,也等得起这三五年,重要的是这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一定要是他的! 朱忠想到唯一能够问计的人便是敬翔,但是这种时候将敬翔推出来,别人不敢对付他,还不敢对付敬翔么?自己若是一时不慎,惹得敬翔遗臭万年,那可就辜负了这君臣之义。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外面的护卫突然来到门前禀报:“启禀梁王,检校右仆射与检校司徒求见。” 听闻敬翔与李振来了,朱忠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请他们进来。” “臣等拜见梁王。” “你我之间,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臣这一次来,为的是杨师厚麾下的一名校尉。” (本章完) 第93章 三司推事 朱忠本来已经舒展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心说老子已经为了称帝的事情焦头烂额,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不为我排忧解难,还谈什么杨师厚手下的校尉,简直是分不清轻重。.. 虽然朱忠不愿意让敬翔站出来做这出头之鸟,但他心中还是希望敬翔能够主动站出来,证明他并没有看错人,如今这番情景,可是让他失望得很。 李振自然发现了朱忠的不悦之色,赶紧解释道:“梁王莫要小看这个校尉。” “什么杨师厚麾下的校尉,就算是杨师厚亲自来了,也解决不了我的麻烦!” “杨师厚也许并不能解决您的麻烦,但这个校尉肯定能。” “有话直说,莫要拐弯抹角,咱们之间也要讲究这些东西么?” “此番众多臣子不愿意站出来劝进,梁王您又不能妄动刀兵,便只能用朝廷的法度来制裁那些人,若是一般的罪行,怕是难以成事,唯有这谋害梁王手下兵将,欲图不轨之事,方可一击致命。” “你又不是不了解朝堂上那些文臣们,到了那个关头,他们定会说我故意将罪名加在他们头上,还不是不服?” “那就来一次三司推事,让他们心服口服!”三司推事是唐朝的审判制度,由大理寺卿会同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共同审理,传到了后世,称之为三司会审。 朱忠犹豫了一下:“此事能成么?”若是战场上刀兵相见,他并不惧怕别人,但是这种文臣审查的方式,万一被人翻了案,那可就是吃鸡不成蚀把米,称帝之事怕是遥遥无期了。 李振开口说道:“此事梁王不必出头,若是没有办成,梁王便将我推出去挡住朝臣的怒火便是。” 朱忠听到此处,眼中突然露出了凶狠的目光:“此事若是不成,我便让朱友文领兵” “万万不可!”李振与敬翔同时脸色大变:“梁王,斩杀陆扆那些人已经是这些朝臣的底线了,若是再动刀兵,我朝将无人可用!” “你二人放心,只要你们不负我,我决不负你们。就算咱们不动刀兵,顶多将你们免去官职,到我府中再做一个幕僚便是,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三道四不成。” 两日过后,一队兵卒突然出现在梁王府门之前,声称有人谋害忠臣良将,要梁王为之做主。 朱忠的大本营在汴州,汴州之中早就修好了宫殿。只是他到了洛阳,又不可能住进皇宫之中,也就在朝廷赐给的府邸居住,本来以为此事轻而易举,谁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结果,朱忠也就在洛阳住了下来。 朱忠听闻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军中将士征战不易,竟然还要被人陷害,当即下令此案交由三司推事,定要还军中将士一个清白!”朱忠下了令,由洛阳府府牧朱友文,大理寺卿萧黎,御史中丞柳泽范接管此案。 朱友文乃是朱忠的养子,文才武略,素得朱忠赏识,大理寺卿萧黎是未曾表明阵营的观望派,御史中丞柳泽范是宰相柳璨的侄子,阵营倒也分明,旁人见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却说卢克让进了洛阳府衙,一番话确实将这洛阳府少尹周立身镇住了,那些大人物交锋,他贸然掺和进来,确实有些冒失,于是将卢克让与裴英韶关进了牢中,除了给裴英韶的伤口敷了药,便对他们不闻不问。 周立身心中也有自己的算盘,将来若是陆学士手腕硬,他再砍下卢克让的脑袋不迟,若是杨司徒手腕硬,他也没对卢克让施加什么刑罚,解释起来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杨师厚也未必会与他计较。 当听到此案交由三司推事的时候,周立身猛然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自己幸亏没有故作主张,当时若是一味讨好陆舒文,现在怕是要被杨师厚给恨死了。得罪了一名带兵的武将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得搬家,赶紧带着人去提人。 卢克让对于此事也是心中没底,翰林学士这么高的地位,他并不确定李振会不会为了他开罪陆舒文,心乱的时候便睡不着觉,脑海中响起了陆蓁蓁的一番话,便在牢房之中练起字来。 “卢大郎果然好胆识,在牢中竟然还有心思练字。” 听着周立身一番话,卢克让算是松了口气,若是李振没有出手,周立身绝不会这么客气。 “周少尹,是要将我提去砍头么?” “非也非也,您这种身份,可归不到我来审问,梁王亲自下了令,您的案件交由三司推事。”周立身为了不让卢克让记恨他将来去杨师厚身边煽风点火,甚至连您这种敬称都用了出来。 “周少尹,那我这位兄弟。” “你们一个案子,都交由三司推事。” “敢问周少尹,何为三司推事?” “便是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大理寺卿,三家会审,不过咱们洛阳府的事情,洛阳府牧便能管了,用不着交到刑部那边。”他哪里会知道,这是朱忠安插在这里面的一个自己人,若是换了刑部的人,万一有何柳璨勾勾搭搭,那这案子不用审就输了。朱友文身为朱忠的养子,绝不可能被人收买。 “多谢周少尹提点,这两日也多亏得您照料,将来若是有机会,定会送上薄礼。” “我之前做那些事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记恨我已经是给我面子了,等这件事完结,我在狮子楼为你洗尘!”在周立身看来,这种案子能够捅到朱忠的面前,本身就已经证明了杨师厚的能量,而朱忠将此案交由三司推事,也已经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有朱忠做靠山,这案子能输才怪! 当然周立身不会觉察到山雨欲来的血腥,也不会知道朝堂此次争斗之后,怕是又会人头滚滚,他所想的不过是保住自己这洛阳府少尹的官职,至于谁做宰相谁做梁王,那不是他能关心的事情。 案件到了三司推事的地步,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暗害了卢克让他们,否则这朝廷颜面扫地,臣子也脸上无光。所以自打这一日起,卢克让与裴英韶便被安排到了一处院落,吃饭喝水都有人先行查验。 (本章完) 第94章 堂审 “堂下之人,可是杨司徒麾下校尉卢克让?” “正是在下。”三司推事可比寻常的堂审严肃多了,周围不光有洛阳府的衙役,还有军卒数十人,为的便是防止有人捣乱。卢克让本来没有太紧张,见到此景双腿也有些发软,今日之事,一句话说错便会人头落地。 “有人状告你欲图拐卖女童,奸计败露之后杀人灭口,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 “大胆卢克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眼看卢克让一副不慌不乱的表情,柳泽范忍不住开口训斥着。 “敢问人证何在,物证又何在?”卢克让也被激起了凶性,此事关乎到自己的性命,这个人坐在公堂之上张嘴胡言乱语,看起来是陆舒文的人。 “来人,将证人曲德海等人带上来!” 不多时三个男子便被带了上来,其中两个男子可比卢克让差远了,到了公堂之上便跪在了地上不停地颤抖,平日也也没见过这种阵势,眼看着周围兵卒凶悍,心说早就不该接这个活。倒是领头的那人,丝毫不畏惧,拱手说道:“在下曲德海,敦化坊百姓。” “我来问你,当日你是否看到卢克让杀了人?” 柳泽范说完了这句话,朱友文便皱起了眉头:“柳中丞,你此言可有诱供之嫌,莫不是你当日也在现场?” “某也是一时着急,一时着急。..” 朱友文冷哼道:“曲德海,你且将当日情景细细说来,如今三司推事,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若敢胡言乱语,我饶不得你!” “是,当日我在公堂左近听周少尹判案,那贼犯被收押之后,彭二带着自家女儿住在了敦化坊的一处院落,因为案子未结,他们不能离开京师,还是我好心给他们找了一间闲置的房屋。” 说到这里他突然伸手指着卢克让:“谁知道晌午我去送饭的时候,便见到他拿着刀子对准彭二,让他在朝堂之上翻供,彭二不肯,他便一刀一个,将彭二父女两人部斩杀!” 柳泽范猛地站起身来:“大胆狂徒,竟敢在东都行凶,大唐律法容不得你,我也容不得你!来人” “柳中丞,今日案件,我才是主审,希望你莫要再越俎代庖。” “某失言了” 朱友文盯着彭二:“你说见他杀了人,他是如何杀了人,杀了人又是如何逃脱的?街坊四邻可有看到的人,杀人的凶器何在?” “启禀上官,他拿着自己的佩刀,挥舞着刀子将彭二父女砍杀,一刀砍在了脖子,一刀砍在了胸口,刀刀入骨,彭二父女当即毙命。..这两人便是敦化坊的街坊,他们也曾看到卢克让逃跑的踪影,杀人凶器已经由我们交由官府。” “将杀人凶器呈上来。” 不多时一把佩刀便被呈了上来,佩刀与刀鞘合并的地方还有一些偏黑色的粘稠印记,朱友文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血迹,至于是不是人血,他可不敢确定。 眼见此景朱友文心中有些发苦,朱忠的意思他很清楚,只是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他想要翻案也不容易。 “卢大郎,你还有何话说?”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卢大郎不是个蠢货,否则只能用严刑拷打的手段逼迫曲德海等人承认诬陷,只是那样未必能够搬得倒柳璨。 卢克让一开始听闻曲德海信誓旦旦地指责自己的罪行,恼怒不已,就要出言反驳,但是想起来之前周立身叮嘱过他,公堂之上,上官不问,不得答话,否则鞭笞二十,只能忍住怒气。 只是心中虽然焦急,有些话却说不明白:“启禀上官,此人诬陷于我。” 朱友文皱了皱眉:“你既然说他诬陷于你,可有证据?” 眼看着朱友文不耐烦的表情,卢克让当即恢复了理智,这次堂审怕是李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结果,若是自己把握不住,只怕真要被冤杀了脑袋! 想到这里他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曲德海说我当场杀人,敢问我杀了人之后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曲德海愣了一下:“就是往西边,我家住在东边,自然是避着我跑的。” “那么敢问一句,杨司徒的府门便在择善坊也就是敦化坊的正北,我杀了人之后不往自家府中跑,反而向西而行,是什么道理?” “我,我哪里猜得出来你为何要向西跑,也许是你故意混淆视听,对,一定是你怕别人认出你来,故意往西跑!” 卢克让本就是随意说了一句,趁着这个功夫仔细理清这其中的关系,他能想得到,既然曲德海敢在公堂之上与他对峙,那么关于案件的台词想必他早已经背熟了,而且被人推断出来根本没有什么破绽才敢站在这里。那么卢克让便只能出其不意,用那些他们未曾想到的情景让他露出破绽,而且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没办法将他拆穿,待他回去之后,下一次堂审,怕是什么破绽都没有了。 “那好,我再问你,杀人的时候,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身上还有其它物什没有?” 曲德海一愣,转过头:“上官,此人问些与本案无关的话,我拒绝回答。” 朱友文眼中倒是露出了一丝喜色:“莫说与本案无关,当日见闻自然要说得清楚些,本官才好断案。” 曲德海皱了皱眉:“穿了玄色的衣衫,身上没有其它物什,只是杀了人便将佩刀扔在了当场。” 卢克让转过头:“敢问这两位郎君,他说的是真话么?” “是是是,当时的情景便是如此!” 卢克让冲着堂上拱了拱手:“上官,既然他们三人口供一致,那此事便确定了,当日晌午,我在敦化坊杀了人,向西逃窜而去,穿着一身玄色的衣物,身上脸上还沾染了杀人之后的血迹,请大人沿街找出证人!” 曲德海开口说道:“上官,此人在狡辩,他是军卒出身,翻墙越门如履平地,若是他没有走大街,而是翻墙回到了自家府门,自然不可能有人见到他的身影。请大人明辨!” (本章完) 第95章 按律当斩 “敢问你是什么时辰见到我杀了彭二父女二人?” “午时二刻。..”这句话在进公堂之前,曲德海连思考都没思考,便将这个回答说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翻墙越门而过,难道竟然没有一人发现,我倒是奇怪敦化坊到择善坊之间的百姓是不是都躺在屋中睡觉?” “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到此处,曲德海的语气已经弱了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法难以成立。 卢克让一拱手:“我请求请出证人,那日去府上抓捕我的衙役。” 此时周立身正在堂下,一听此话吓了一跳,心说这位郎君莫不是要找我算后账,他这一嘴伶牙俐齿,要是被他牵扯到了公堂之上,自己在上官面前可要丢人。 朱友文咳嗽一声:“当日是谁抓捕卢克让?” “回禀府牧,是孙二牛带的人。”来不及想主意,周立身只能先把衙役说出来,否则留下了怠于政事的印象,不用公堂对质,朱友文现在就得拿他开刀。 “传孙二牛等人上堂。” 孙二牛当日收了陆舒文派人送来的银钱,在堂下便有些心虚,听到让自己上堂,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了公堂。 卢克让拱手向朱友文行了一礼:“上官,我又几句话要问他。..” “你问便是。” “朱府牧,此事不合律法!”柳泽范眼见着卢克让将局势扳了回来,赶紧出言阻止。 “哦?那不如柳中丞来问,若是柳中丞三言两语也能发现其中的破绽,那本官绝无意见。” “这依朱府牧便是。”他自认没有这种本事,若是问来问去问不出什么实质的物什,怕是要成为同僚之中的笑话,总归陆舒文那边说了一切都安排好了,这卢克让还能翻了天不成? “当日几位接到听闻有人彭二父女被杀,是什么时辰?” “午时三刻。” “哦?一刻钟的时间,曲德海便越过崇正坊、修行坊,到达崇业坊的地界报了官?” “当日我是在街上遇到的孙衙役,他正在崇正坊办事。” 朱友文冷笑着说道:“没有问你你却答话,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鞭笞二十!” “朱府牧,审案要紧。” “审案虽然紧要,但公堂威严不可轻易被冒犯,否则岂不是折损了朝廷的颜面?” 周围的兵卒是朱友文的人,听到此言便将曲德海拖了下去,卢克让仔细盯着孙二牛:“当日你是不是在崇正坊遇到的曲德海?” “是,我遇到了他之后便与他去了彭二的住处,眼见两人都身亡,有人说看见杀人的是大闹公堂的那个校尉,我便带人去抓了你。” 卢克让点点头:“当时你见到彭二父女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景象?” “彭二倒在门前,他的女儿倒在屋中,俱是一刀毙命。” “此时你便立刻前往杨司徒的府上将我拿住是也不是?” “是。” 卢克让转过头:“上官,我要告发此人办差不利。” “如何办差不利?” “当日我杀了人,便开始翻墙越门,躲避行人注意,逃回自己的府中,而这位孙衙役带着人,走的是大路,我到了府上他们还没有到,足以证明当时他想的便是不能开罪杨司徒,想要放我一马!” 这句话说完公堂上的人都傻了,心说人家帮你你还告发人家,你真是禽兽不如。 只有朱友文脑子转得快,冷声说道:“没错,此人投机取巧,想要讨好杨司徒,不顾大唐律法,来人,将他抓紧牢中,等候审判!” 柳泽范咳嗽一声:“朱府牧,咱们审得是卢克让杀人案,这等小事让周少尹处置便是,莫要耽误功夫了。” “所谓三司推事,便是要将大唐律法的公正之处昭告天下,既然有人私自枉法,自然不可轻易饶过,否则还要大唐律法做什么?” “朱府牧,本官一再谦让” “某就是要得寸进尺,你要如何?” 柳泽范胸口憋着一股怒气,思前想后,此次只要保住陆舒文便好,不便让朱友文借机发挥,强咽下了胸中的恶气,摆摆手:“便依朱府牧,只是我还要提醒朱府牧,梁王还在等待着咱们的回信,你莫要耽误了大事!” “本官心中自有分寸。” 眼看着孙二牛被人拖了下去,卢克让盯着他身后的那几个衙役:“拿了几个银钱顶多是挨一顿鞭子,若是再执迷不悟,洛阳府衙的大牢之中有的是位置。” 这几个人同时跪在了地上:“我等有罪。” 朱友文眼前一亮:“何罪之有?” “那日孙大郎说要请我们帮个忙,说忙了这个忙,我们便去酒楼之中吃酒,我等贪恋口舌之欲,这才酿成大错。” “仔细说明白!” “那日卢校尉大闹了公堂,孙大郎便带着我们到了择善坊左近,带到午时三刻,他立刻带着我们前去抓人,说是卢校尉杀了人,我们根本没有见过曲德海,回到了公堂才听闻的卢校尉杀了人,第二日孙大郎便请我们吃了一顿酒肉作为报酬。” 这个时候曲德海也被打完而是鞭子,回到了公堂之上,听闻此话只觉得三魂丢了两魂,瘫坐在地上再也没了精神。 卢克让无心搭理他,开口问道他身后的那两个同伙:“你们两个也听到了衙役的话,事到如今,再敢隐瞒,要受那反坐之罪!” “卢克让,休要威胁证人!你将我等置于何处?”听闻此言,柳泽范赶紧站出来呵斥,眼看着那几个衙役败露,此事只能赖在衙役头上,万万不能牵连到陆舒文的身上。 曲德海的两个同伙本来在这公堂之上便吓得不轻,眼看着事情败露,也顾不得遮掩什么:“我等拿了曲德海的银钱,来这公堂之上作证,当日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有人杀了彭二父女,甚至不知道彭二父女是什么时候住进那处院落的。” 朱友文呵呵笑着看着柳泽范:“柳中丞,这两人已经认罪,不知按照大唐律法,曲德海该判什么罪过?” 大理寺卿萧黎听到此话,终于说了他在公堂上的第一句话:“按照永徽律疏,诬告他人者,反坐,曲德海诬告卢校尉杀人灭口,自然也要承担杀人灭口的罪过,按律当斩!” 有位读者提出了我在前文之中写了米,实在抱歉,当时检查不当,未曾发现其中的错误,造成了不好的阅读体验,向书友们表示歉意。 (本章完) 第96章 招揽 堂审到了这种地步,柳泽范也觉得有些无力,他能预料到大理寺卿萧黎会在这种时候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眼看着局势一点点向着那边倾斜,若是他再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便会被当成柳璨一派的人,这对于他和他身后的人来说都是不利的。.. 萧黎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目的便是顺应局势而为,若是柳璨的人占了上风,他也绝不会站在朱友文的一边。 曲德海听闻此言,从地上挣起身来:“我有话要说。” 柳泽范冷哼一声:“想说便说,反正你的罪名也牵连不到家中老小。” 看着柳泽范眼中的冷色,曲德海瘫软在地上,不再言语,他知道今日若是说出其中的缘由,也许自己能多活两日,但是过了这阵风头,他家都活不了。 朱友文冷脸看着柳泽范:“柳中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这个诬陷韩校尉的无赖子不要乱说话,若是再诬陷别人,万一牵连到自己的家人头上,那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朱友文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要论威胁人的手段,他比柳泽范强多了,但是朱忠说了,他们将来是要坐天下的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尽量不要再用了,传扬出去让人家笑话,朱友文只能将那些威胁的话语咽进肚子里面。 “曲德海,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厌恶这些贼军汉,故意设了一个局害他们,彭二父女也是我在乡下找的,我承诺事后给他们五贯银钱,他们来之前可不知道我最后会杀了他们。孙衙役也是我花银钱收买的,没想到百密一疏。” 不出朱友文所料,曲德海大大方方认下了自己的罪过,无论是诬告卢克让杀人,还是杀害彭氏父女,都是砍头的罪过,他没有丝毫遮掩,显然是已经抱了死志。 面对这种情况,朱友文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先将贼犯曲德海看押起来,待我禀报过了皇帝再行定夺。”说着他冷眼看了周立身一眼:“将贼犯看押好,若是他死在了狱中,你就自己向朝廷递交辞呈吧!” 周立身已经听出了朱友文话语之间的不满,不过他也没话可说,毕竟他治下的衙役被人用银钱收买,朱友文这一次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 说着朱友文看了一眼柳泽范:“卢校尉被人冤枉,如今案件明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依照朱府牧吩咐便是。” 卢克让与裴英韶被当堂宣告无罪,本想回到家中,谁知道一个兵卒在公堂外跟了上来:“卢校尉,我家郎君想见你一面。” “你家郎君是?” “朱府牧。” 柳璨的府中一片肃杀的气氛,柳泽范对着陆舒文怒目而视:“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怎么那几个衙役这么快就被人家撬开了嘴巴?这种事情你也要省银钱,你若是给了他们足够多的银钱,他们敢反水么?” 陆舒文也是一脸尴尬:“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给诸位添麻烦了。”柳泽范的地位虽然不至于威胁到陆舒文,只是这件事没办成,陆舒文必须给柳璨一个交代。 柳璨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好了,不就是一个无赖子么,折进去便折进去了,大不了下一次咱们再找他人,他们也没有抓住咱们的把柄,梁王顶多呵斥咱们几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那曲德海现在还在朱友文手中,万一他” “那就让他不敢说别的话。” “我这就去办。” 柳璨叹了口气:“此次事情看来,梁王注定要与咱们撕破脸了,诸位,大唐的荣耀便在我们身上了,若是我们能够顶得住梁王的压力,注定会青史留名。” “愿尽力!”蒋玄晖为的是何太后,陆舒文为的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位置,其他的列为臣子则是为了眼下的荣光,不过好在大家目的一致,倒是还能心力办事。 洛阳府的后院之中,朱友文仔细打量着卢克让,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说话。卢克让被看得心中发毛,心说这朱府牧不是有什么怪异的癖好吧,开口说道:“我若是朱府牧,现在便会去将曲德海的家人控制起来,也许这件案子还能有转机。” “你跟着我吧。” 卢克让脸色大变:“万万不可,末将,末将已经娶妻。” “你跟着我与娶妻有什么干系?我又不给你说亲事?” “末将,末将只喜欢女子。” “滚你的蛋,老子也只喜欢女子。” 卢克让这才明白过来跟着我是什么意思,长舒了一口气,倒是让朱友文哭笑不得。 “朱府牧,我是杨司徒麾下的校尉,没有杨司徒的话,擅自离开杨司徒府中,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洛阳府府牧。” “我阿爷是梁王,虽然我是他的假子,但是受到的宠爱不比那些亲子少。” 卢克让吃了一惊,心说怪不得公堂之上柳泽范屡屡退让,原来是跟未来的皇子说话,自然不敢太过霸道。 “朱府牧看重我是我的福分,只是还是那句话,我是杨司徒麾下的校尉,负责拱卫杨司徒的亲眷,没有杨司徒的命令,不敢擅离,恐负杨司徒所托。” “你到我的麾下可以做个营指挥使,不比你在杨师厚麾下做个闲散的校尉强,你在这东都待上几年,白白荒废时日而已。” 卢克让也有些心动了,要知道他到东都来,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从效节都被发配过来的,以后也难以受到重用,乱世之中,自己的实力越强,保命才越容易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要辜负麾下的那些弟兄,朱友文看重他,可不一定要收下那些兵卒,就算朱友文愿意,杨师厚也不可能将拱卫自己亲眷的兵将都送了人。那些弟兄可是当初在效节都义无反顾跟着他发配到了东都,若是放弃了那些弟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谢过朱府牧的好意,杨司徒将拱卫家眷的职责交给了我,是对我的看重,我不能辜负杨司徒。” “罢了罢了,我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咱们还是说些别的吧。” (本章完) 第97章 孙文进 “曲德海,这牢里的饭菜可还可口?” “卢校尉,是在下脑子进了水想要诬陷于你,此事与我的家人无关,你要杀要剐动手便是。..” “哦,你陷害我的时候我有没有跟你提条件,让你千万要保住我的性命?既然你做得下初一,便不要怪别人做了十五。” 说着卢克让拍了拍手,一队兵卒压着几个人进了对面的牢房之中,曲德海放眼看去睚眦欲裂,那正是他的父母妻儿。 “姓卢的,你敢对我的家人动手,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做人我都不怕还怕你做鬼?”说着卢克让冷哼着:“等陛下的旨意下来,我便将你与你的家人一刀一刀杀了,你也看到了,你的后台根本就保不住你,我身后的人却能保住我。” 曲德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卢郎君,此事都怪我,我的父母妻儿什么都不知道,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卢克让撇撇嘴:“想保住他们的性命也很容易,你替我办一件事,我便放了他们。” 曲德海也不是笨人:“不行,我就是帮了你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你帮了我,那些人便会被皇帝惩治,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哪儿有功夫来找你的麻烦,但你若是不帮我,明日旨意下来,我便亲手将你的父母妻儿杀死在你的面前,也让你知道陷害别人的下场。” “我能不能考虑考虑。” 卢克让笑着说道:“我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知道此事不是你的主意,你也是帮人办事,待我亲手宰了真正的仇人,便放你与家人离开,我与你本就没什么仇怨,都是那些人指使的对么?” “是,是城东的孙郎君找到我的门上,给了我五贯银钱,让我给彭二父女找个住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们要杀人。后来他们又给了我十贯银钱,让我在公堂之上说那番话” “孙郎君的真名叫什么?” “孙文进。” 卢克让点点头:“此事结束之前,你还要在牢中待着,毕竟现在没有比这大牢更加安的地方了。” “在下明白。” “孙文进?听闻是个落第的秀才,平日里喜欢赌钱。” “听闻他输给了瞿大郎好多银钱,连自家的宅子都搭了进去,瞿大郎念在他是个读书人的份上,还请他去做了账房先生,这个人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可不是么,这东都的赌徒背地里都叫他孙草蛭。”草蛭是深山草中的一种动物,专门吸食人和牲畜的鲜血,被人起这么个称呼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洛阳府衙的衙役听闻卢克让要打听孙文进的消息,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谁都知道这位卢大郎是朱府牧看重的人,那孙二牛因为陷害了他,不但被洛阳府衙除了名,还被判罚了三年的劳役,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得罪他。 卢克让点点头:“辛苦诸位郎君了,我现在还要去给朱府牧办事,待此事了结,我请诸位吃酒。” “卢大郎太客气了,该我们请你吃酒才是,周少尹都跟我们说了,多亏了你没有追究,否则我们这些弟兄都得受牵连。” “周少尹太过谦了,我何德何能能够追究诸位,要事在身不便闲聊,吃酒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无论是什么时候,谦逊的人总是能够得到多数人的认同,卢克让的此举让原本与孙二牛交好的衙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毕竟是孙二牛拿了银钱陷害人家在前,只不过若是让他们跟卢克让的关系亲近一些也没有可能,孙二牛刚刚被罚了劳役,他们心中总是有根刺。 卢克让带着仲景耀几个人到了城东的一间酒楼,听闻每日晌午,孙文进都要来这里小酌几杯。 到了酒楼之中,领路的衙役一眼辨认出了孙文进,伸手一指,卢克让点点头带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孙文进正在走神,突然察觉到有人坐在了自己的眼前,面色有些不喜:“我不喜欢与人同桌” “我这人偏偏就喜欢与人拼桌。” 孙文进这才回过神来,盯着卢克让:“我们认识?” “我未必识得你,但你一定识得我。” 孙文进一仰脖颈将杯中的酒水灌进自己的嘴里:“想必是曲德海开了口。” “你们这件事办得实在不够干净利索,明明知道曲德海的命门在哪里,为何不提前将他的家人控制起来?” 孙文进叹了口气:“一步迟,步步迟。公堂的消息还未传出来,已经有人控制了曲德海的家眷,那些人想要办大事又舍不得花银钱,我早就提醒过他们让他们买处宅子将曲德海的家眷藏起来,可是哎,竖子不足与谋。” “你有想过你的下场么?” “反坐之罪,不过杀头而已,阿爷与阿娘被我活活气死了,娘子也与我和离了,如今无牵无挂,了然一身,你也休想在我口中套出什么东西来,此事到了我这里便算是完结了。” 卢克让点点头:“跟我走一趟吧。” 孙文进伸手将一块金饼扔在了桌案上面:“店家,这些年欠你的酒钱都在这里了。” “哎呦,孙郎君,我们怎么敢收您的银钱?” “你若是不收银钱,过会儿我就让人砸了你的店铺。” “别别别,一切都依孙郎君。” 孙文进笑着看了一眼卢克让:“你看,有的时候打打杀杀比好好说话管用。” 店家一脸的尴尬站在一旁,也不敢惹这位东都地下有名的人物,生怕给自己的酒楼招来什么祸患。 卢克让呸了一声,伸手进了孙文进的腰间,将金饼都抓了出来放在了桌上:“都是将死之人了,还这么贪财。”说着对店家说道:“拿这些银钱,去送给官府的衙役,以后就不会有无赖子来找你的麻烦了。” 孙文进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卢郎君,我倒是没有发现,你也是个妙人。” “你以后还会明白一件事,不该惹了我。” “我说过,我无牵无挂” (本章完) 第98章 两难 “你想问瞿大郎?那可是城东一霸,若想在城东的货栈之中囤积货物都得给他递上银钱,店铺开门就更不用说了,若是不给他递上银钱,保证你三天之内就得关门。..” “官府不管么?” “人家是洛阳府长史的亲戚,况且办事的时候肯定让你抓不到把柄,洛阳府的那些衙役才不会管他呢。” 卢克让点点头:“这瞿大郎手下有什么依仗的人没有?” “三虎二狼孙草蛭,管教东都无宁日。这童谣里边有六个人,其中最坏的就是那个孙草蛭,自己喜欢赌钱气死了父母,又跑来害别人家的郎君,早晚会遭报应的。” “那三虎二狼又是什么人物?” “三虎是瞿大郎的三个徒弟,都是十几年前他在乞索儿中间挑出来的,对他是忠心耿耿,至于那二狼,是他的两个表兄弟,东都这些坏事,若是找不到谁做的,一定是瞿大郎派人做的。” 卢克让心中有些失望,这瞿大郎的亲信都是他的亲戚,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巴怕是不怎么容易。 到了洛阳府衙,朱友文听完了卢克让打探到的消息,皱了皱眉,卢克让开口问道:“咱们能不能动用军伍的力量直接拿下这瞿大郎,到时候想问什么肯定能够问得清楚。..” 朱友文摆摆手:“这瞿大郎不是曲德海,他知道自己办的这些事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就算咱们拿下了他,他也绝不会承认,阿爷说了,只有咱们手中拿到有利的证据,才能动用军伍的人手,做完了这件事,朝中再无人与我阿爷作对。” 卢克让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现在办得事情会将大唐这艘摇摇欲坠的巨轮推入万丈深渊,不知道将来史书会怎么写他,他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只是如今他也无法脱身,既然已经被陆舒文盯上,双方总有一方要倒台甚至掉了脑袋才能代表着事情的完结,卢克让虽然对大唐很有好感,只是为了活着也不得不顺势而为,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任何企图阻止它的人都会被碾成粉末。 眼看天色已晚,卢克让向朱友文告辞,回到了府中,府中的众位弟兄连饭都还没吃,只等着他的消息,眼见着他回来了算是松了一口气。 “卢大郎,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不是告诉你们我去办些事,仲大郎他们不也跟我去了?” “我们哪儿知道那朱府牧说话算不算数,万一用完了你,又把你抓起来怎么办。” “不过要我说卢大郎还是有本事,今日在公堂之上,三言两语便戳穿了那些贼犯的谎言,若不是这样,只怕裴大郎也要跟着赔进去。” “好了好了,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我明日还要出去办事,这件事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做事的时候一定多加小心,这东都的水可不浅。” “卢大郎,门前有人寻你。” “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不肯说,只是说有万分紧要的事情要找卢大郎。” 卢克让迈步出了院落来到了府门前,还未等他说话,那个人先开了口。 “您是卢大郎?” “正是。” “我家郎君让我来劝卢大郎一句话,闲事莫管,否则容易惹祸上身。”说完头也不回便离开了这里。 卢克让呵呵笑着,转身走进了府门,寇兴洲可是听到了那人的话,开口问道:“卢大郎,这人如此张狂,让我去拿下他。”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一个跑腿的而已,何必为难他。告诉底下的兄弟,人家已经给咱们提醒了,让他们办事警醒着点,府中多准备冷水,别让人家把咱们府门给烧了。” 到了自己的房门前,陆蓁蓁已经坐在了屋中,桌上摆着饭食,应该是听闻他回来了,陆蓁蓁去准备的。 “我这两日怕是遇上麻烦了。” “东都贵人多,麻烦自然也多。” “这一次我可能要帮朱忠对付朝中的一些人”卢克让说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他本来答应陆蓁蓁要替她报仇,现在却要将拳头对准了朱忠的敌人。 陆蓁蓁笑了一声:“此事我也听闻了,朝中的那些臣子自不量力,想要以卵击石。当初我祖父他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这些人想要做到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校尉,难道还真的拿着刀子去找朱忠拼命不成?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要找朱忠报仇,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若是我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陆家想要报仇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要请教与你。” “你以前说话可没有这么墨迹。”说着陆蓁蓁站起身来,解下了卢克让的外袍:“边吃边说吧。” “我只是担心你心里迈不过那道坎,不肯帮朱忠对付那些臣子。” “当日我祖父他们落难,是柳璨一力促成此事,若不是他暗中支持朱忠,朱忠怎么敢对我祖父他们动手?再说了,我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又不是寄托在柳璨的身上,只要你能得到朱忠的信任,这件事就有做的必要。” 卢克让吃着饭便将此事详细跟陆蓁蓁说了一遍:“如今这瞿大郎身边都是他的亲戚和义子,想要在他们之中找到破绽实在是太难了,况且孙文进已经决意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别说是对付陆舒文,就是对付瞿大郎都有些难。” “此事有个关键人物,就是洛阳府衙之中的长史。” “那人与孙文进都隔着好几层,定然是被陆舒文他们买通了,想要撬开他的嘴可太难了。” “正因为长史与瞿大郎中间隔着好几层,他们才不会时常见面,这中间才有你插手的空隙,长史自然是不会开口吩咐瞿大郎做什么,你们可以代他吩咐,这洛阳府的衙役这么多,总不能都是他们的人吧。” 卢克让眼前一亮,焦急地问道:“只是我们怎么才能让瞿大郎信任我们?毕竟长史不出面,让他交出什么物什或者办什么要命的事情,他未必愿意照做。”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这长史身边这么多人,难道都是他的心腹亲随,都愿意尽心竭力为他做事么?” (本章完) 第99章 宋府 “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不错。..”第二日一早,听到了卢克让的主意,朱友文点点头:“你想做什么,便动手去做,我身边这支亲卫交与你,这东都之中,只要你不冒犯我阿爷,没有人敢惹他们。” “我还是带着我自己的兄弟吧,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卢克让只不过是校尉,让他指挥朱友文的亲卫定然指挥不动,还不如带自己的几个兄弟,无论如何还顺手一些。 朱友文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咳嗽一声:“朱文茂,过来。” 院落外面的一个兵卒走了过来,朱友文盯着他:“我要让卢大郎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带着一队的弟兄跟着他,若是有不听话的直接砍了,明白了么?” “明白!” 朱友文看着卢克让:“你那些兵卒虽然顺手,只是在这东都之中,许多事情并不知道如何处置,轻重都无法把握,我这些兵卒跟了我许多年了,这两年也在东都打磨了一番,你尽管带去办事,若是又不听话的直接砍了脑袋,省得他们到了战场上再给我丢人。” “谢过朱府牧!”说实话卢克让确实更想带着朱友文的这些兵卒,自己带着那些兵卒,万一瞿大郎丧心病狂之下暗杀了他们,凭借他的本事根本无法在大局已定之前完成复仇了。..但是朱友文的这些兵卒就不同了,这都是朱友文的亲卫,若是瞿大郎敢对他们下黑手,那就是挑衅朱忠,一个洛阳的地下势力挑战朱忠的权威,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以后称我做二郎便是。”这个时代,不熟悉的人称呼官职,郎君等敬称,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在郎字前面加上排行。 卢克让带着人出了院落,将要做的事情吩咐给了他们,紧接着大摇大摆到了洛阳府长史的家中。 “敢问可是宋长史的府门?” “正是?只是我家郎君去了衙门办差,未曾在家中。” “无妨,我有要事要寻宋长史,不知可否先到府中等待?” “敢问这位郎君是?” “效节都校尉卢克让。” 门房也没听过效节都这个名字,只是人家自称校尉,便不能轻易得罪了,一拱手:“请郎君进府中稍坐。”有客自远方来,自然不能失了礼仪,就算自家郎君不想见他,顶多让他多喝一杯茶水,若是怠慢了贵客,他这个门房可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卢克让迈步进了府门,洛阳府的长史不过是个七品下的官职,在洛阳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处宅院已经十分不易,这处院落并不是很大,与卢克让在曹州的院落很像。 卢克让坐在了正堂之上,府中的奴婢端来了茶水,卢克让开口问道:“我与宋长史多年未见,不知宋长史娶了几位娘子,有了几个孩儿?” “宋长史只娶了夫人一位娘子,只有一个女儿。” 卢克让点点头,心中明白了些什么,看来传言不假,这宋长史定然是在别处还有院落养了一房外室,只是不知这府中的夫人是什么来路,竟然让宋长史不敢明目张胆将外室娶回家中。 不多时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夫人到了正堂之中:“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卢克让赶紧站起身来:“在下效节都校尉卢克让,是宋长史的儿时好友。” “卢郎君莫要客气,我家郎君也时常与我说起郎君,想不到郎君今日就到了门前。奴家姓李,叫我李娘子便是” 卢克让心中暗笑,倒是并不揭穿:“李娘子,我今日前来可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宋长史说,不知可否派人将宋长史请回府中?” “这事可不好做,他昨夜还曾说过府衙之中最近出了些事,不敢轻易犯错,生怕惹祸上身。”眼看卢克让的语气有些急切,李娘子以为他想求自家郎君办什么事,赶紧将此事应付过去。 “罢了,此事我与李娘子说也是可以的。” “女人家怎么敢掺和郎君的事情,还是等我家郎君回来再说吧。”看到卢克让这么急切的表情,李娘子愈发肯定此人定是求上门来请自家郎君帮忙的,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懊恼,怪自己不该听闻一个校尉便亲自出来,生怕怠慢了贵客,想想如今这世道,亲戚之间没有求着自家郎君办事的时候,也不怎么轻易走动的。 卢克让差点笑出声来,心说这娘子还真是真实,开口说道:“此事事关宋长史的仕途,您难道真的不关心么?” 听到这里李娘子脸色变了变:“什么事?” “这”卢克让看了眼四周侍候的几个奴仆,李娘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们出去,我与卢郎君有话又说。” 几个奴仆出去之后,卢克让压低了声音:“宋长史摊上大事了,他帮着城东的瞿大郎办事,得罪了梁王的义子,此次梁王的义子派我来拿人,我这才发现原来宋长史是年少的玩伴,赶紧提前过来报信,让宋长史送些银钱前去赔礼,或许还能消弭祸患。” 李娘子脸色大变:“我早就说过让他离那贱婢远些,他偏偏不听,如今终于惹出了祸事,我看这家也就要倒了!”说着双眼含泪,就要哭出声来。 卢克让赶紧站起身来:“李娘子,你可别哭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他参加科举,名次并不高,我阿爷看他俊秀端正,将我许配给了她,还帮他谋得了这洛阳府长史的官职。我阿爷在世的时候,他还不敢做些出格的事情,谁知道我阿爷刚刚过世不到一年,我便听闻他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 “此事却是宋长史的不该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让人心寒的事情来?” “还是卢郎君明白事理,只是我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养了外室,后来听闻那外室是城东瞿大郎的胞妹,我本想上门去找那贱婢麻烦,谁知反倒白白被人羞辱了一顿。” 卢克让心说,你去找这洛阳无赖子头目的妹妹麻烦,能讨到好处去才怪了。 “自那日起我便死了心,安心在家中养女儿,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管,没想到他终于惹出了麻烦。” (本章完) 第100章 智取 “李娘子,这我可要劝您一句话,夫妻之间就算是有什么小矛盾,关键时刻还得靠您站出来维护宋长史,这个家总不能散了,想必这件事的风头过了,宋长史也能明白您的苦心,到时候任凭谁的妹子都勾引不走他了。..” 李娘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卢郎君说的没错,我这就让人去通知我家郎君。”说着李娘子招呼家中的奴仆前去衙门叫回自家郎君,又让人去街上买了些糕点回来,总不能慢待了卢郎君。 谁知道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李娘子站在屋中不停地踱步:“总不能让人抓了去?” “李娘子,这件事也不好说,若是梁王的义子等我不到,说不定就另派了他人前去衙门,我来问你,这宋长史有什么把柄可曾留在家中,若是有还是赶紧销毁才是,莫要等到兵卒上了门,拿到了真凭实据,这宋长史可没法脱罪了。” “我一个女人家,从来不管他的公事,他平日里办正事都是躲进自家的书房之中,也许在那贱婢那边才会进行上不得台面的交易,此事我也不甚清楚。” 卢克让赶紧拱手:“李娘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赶紧去书房之中看一看,若是没有再去找那贱婢算账!” “您说得对,请随我来。..”说着李娘子在前面带路,引着卢克让便来到了书房门前,打开了屋门:“郎君请。” 卢克让却是相信若是有什么证据一定会藏在宋长史自己的家中,他若是将物什藏在那瞿大郎的妹子那里,便是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瞿大郎的手中,到时候瞿大郎想怎么拿捏他便怎么拿捏他,他稍有不慎这官位便保不住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李娘子纵使对他再不满,也不会将他置于死地。 李娘子低声说道:“我家郎君平日里不让别人进他的书房,连清扫的奴仆都必须在他的眼皮下清扫书房,我也不知道重要的物什放在什么地方。” “李娘子您稍作歇息,我来亲自翻找,就在您的眼皮子下面,绝不会私自将任何物什带出府去。” “卢郎君说的哪里话,您冒死前来报信,是我家的大恩人,您便在这里翻找,我安排人去府门前观望,若是真的来人了,咱们哪怕是烧了这间屋子,也不能让人将物什取走。”说完李娘子转身出了房门。 卢克让倒是没时间惭愧,李娘子现在对他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他可不能在如此关键时候优柔寡断,否则以后就轮不到自己可怜别人,只剩别人可怜自己了。 宋长史这间书房不是很大,倒是堆砌得满满当当地,不多时卢克让便发现了一本账册,账册之中还夹杂着许多书信往来。卢克让粗略地扫了一眼,觉得这物什自己需要,伸手塞进了自己的怀中,接着在书堆之中随意挑了一本,扔进了旁边的火盆之中,拿起桌案上的火石便点起火来。 李娘子进屋的时候眼看着卢克让在烧一些书本,愣了一下:“卢郎君找到了?” “宋长史也太大意了些,这些东西怎么能够留下,白白给人当作把柄。”说着拿起了桌案上的印信:“我将这些私印拿出去扔掉,若是官府的人问起,您就说家中进了贼,私印被人偷走了,无论他们拿出什么证据来,都能够一概不承认。” “卢郎君说的我都记下了。”李娘子也是关心则乱,眼看卢克让出了个还算是不错的主意,立刻应承了下来。 卢克让出门之前转过身来:“记住了,无论谁问起,今日我都没有来过您的家中,否则我的人头也保不住。” “卢郎君放心,这些事情我分得清轻重。” 卢克让出了府门走出了巷子才算是长长出了口气,今日之事惊险至极,若是李娘子但凡发现什么端倪,直接销毁了证据,自己这条计策白费了不说,那宋长史估计更会有恃无恐,这条线怕是要断了,幸亏这李娘子深爱着自家郎君,所谓关心则乱,听到这个消息,根本来不及发现什么破绽,况且自家的奴仆久去未归,也算是慌了心神,根本无心再关注卢克让的一言一行。 “朱二郎,所幸不负所托,这些物什我都取回来了,里面有瞿大郎给宋长史的书信,还有一些宋长史送去的书信,瞿大郎回复之后送回来的原件,有了这些物什我们就能伪造宋长史的书信了。” “这本账册写得什么?” “末将,末将看不懂账册。”卢克让有些不好意思,他根本看不懂古人的记账方式,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发现其中的规律。 朱友文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你是军伍出身。”说着一摆手:“将这本账册给周少尹送过去,我倒要看看宋仁矩还怎么赖账。” 周立身此次办事可是出了死力,他自己的手下被人收买反过来对付他的上司,让自家上官如何看待自己?若是这件事不办得漂亮一些,朱友文很有可能认为他跟这宋仁矩本就是一伙的,到时候保不住的可就不是这官职,而是这脖子上的脑袋了。 “宋仁矩,咱们也算是多年同僚了,我平日里可未曾亏待过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日后让朱府牧如何看我?” “周少尹,我真的是冤枉,不知是何人要诬陷与我,我与朱府牧无冤无仇,与周少尹您交情不浅,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行径来?定是有人暗害于我。” “宋仁矩,你可不要说那瞿大郎不是你的妻兄,瞿大郎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如何能与陆学士搭上线?” “那也不能将此事怪在我的身上,再说了瞿大郎的胞妹只是我的外室,我根本就没有娶她的意思,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瞿大郎做事?” “宋仁矩,你这话骗别人可以,难道还能骗得了我,既然那瞿大郎和你没关系,你为何要为他疏通关系,他是如何做到这洛阳市井一霸的,我难道不清楚么?” 宋仁矩心头一颤,低下了头:“我承认我曾经给他行过一些方便,但那不过是小打小闹,又如何能够牵连到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上来?” (本章完) 第101章 拿捏 “瞿大郎,宋长史派人送来了书信。”说着一个奴仆递上了一封书信。 瞿大郎有些嘲笑:“这个宋仁矩,说什么我们两个身份不适合见面,每日搞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什,真若是这信到了别人手里,比与我见面的下场可惨多了。” 说着瞿大郎摆了摆手:“孙”这才想起来孙文进已经被官府的衙役抓走了,叹了口气:“当初我就觉得这活不能接,宋仁矩非要劝说我,说什么泼天的富贵,这下好了,连孙大郎都折进去了。” 旁边的人也不敢搭话,赶紧接过了书信,看了一眼便愣住了:“瞿大郎,宋长史说了,让你派人将杨师厚的那个校尉宰了!” “娘的,他怎么不让我去把皇帝宰了!咱们干得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还偏偏要去惹朝廷的人,是不是嫌自己的命长了?老子不去。”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瞿大郎,宋长史说了,若是您去了办成了这件事,待此事完结之后,他会想陆学士请求,给您在军中谋个出身。” 听到这话瞿大郎的脸色立刻红了起来,这可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激动。虽说军中兵卒的身份已经比一百年前差了许多,没有十分高贵,但是比他这无赖子的名声可是强多了,在军中历练几年之后,谁还敢背地里瞧不起他? 想到这里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拿着书信的那个人:“宋长史真的是这么说的?” “不敢欺瞒瞿大郎,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老子做了,富贵险中求,只要这件事做成了,以后我儿子也能挺起腰板做人,老子也不必灰溜溜地挨骂了。”虽然平日里依仗着手中的拳头与麾下的势力能够让普通的百姓害怕,但他心里明白,害怕不是尊敬,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愿意与自己打交道,登门拜访更是时常吃到闭门羹,若是有了这个身份,哪怕是个旅帅,那些有身份的人可不敢再看不起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表兄可是站了出来:“瞿大郎,此事着实有些奇怪,以往咱们给他们办了这么多事,他们也没说要给咱们谋个出身,因为他们需要咱们留在洛阳给他们办他们不方便出头的事情,如今怎么舍得放咱们兄弟离开了?” 倒是他的表弟接着说话了:“我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只要咱们做成了这件事,以后这朝里便是陆学士那些人说了算了,到时候他们想要培植第二个大郎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倒是这件事,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咱们根本不会动手,他们怕是也心急了。” 瞿大郎的义子开口问道:“若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咱们可就得折进去了,放火烧当朝司徒的府邸,那可与谋反无异” 瞿大郎听到此处也有些警觉:“信中让咱们何时动手?” “宋长史说时机靠咱们掌控,这几日动手便好,迟了怕是要生祸患。” 瞿大郎点点头:“此事由三郎你出头,若是不幸被抓,我会力救援你,若是此事顺利完成,我在军中什么官职,便给你安排一个副职如何?” “凭阿爷吩咐!”这种事没什么好计较的,既然承担了风险便会得到更多的好处,多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瞿大郎的行事风格,也愿意做这种事,毕竟得手之后的报酬十分丰厚,况且这么多年都没有折进去,就不信偏偏这一次能折进去。 “好,今天夜里,你带着二十个弟兄,去杨师厚的府上放火,若是他们早有埋伏,你们便说前日受了他们欺负,只想了府门的院墙出气,没有伤人的意思。” “阿爷放心,此事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况且官府里的人也有宋长史的策应,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您的身上。” “日后我必不会负了你,记住碰到了兵卒千万不要与他们厮杀,直接扔了武器投降,只要脑袋还在,我就能想法子救你出来。” 瞿大郎也不愧在东都混了这么多年,前路后路都想好了,就算是被人算计了也不可能将他折进去,况且这信上可有宋长史的私印,也没听闻宋长史出什么事,被人算计的可能不大。 洛阳府衙之中,周立身掏出了那本账册,宋仁矩便傻在了当场,一看连他的家都抄了,还抄出了这本账册,心当即冷了一半,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要栽了。 “宋仁矩,这账册是从你的书房之中拿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少尹,下官无话可说。但有一个请求。”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脸皮跟我提请求。” “若是您能答应我这件事,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周立身听到这里倒是有些心动:“什么事?” “我家娘子对此事一无所知,看在她阿爷的面子上,还请不要将这件事牵连到他的身上。” 朱友文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我答应你。” 周立身一看到手的功劳没了,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又没法找朱友文的麻烦,只能冷笑着对宋仁矩说道:“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子,不过我倒是听闻你在外面养了外室,现在又装什么痴情郎君。” 宋仁矩无暇顾及他,盯着朱友文:“朱府牧不骗我?” “我堂堂梁王义子,骗你一个长史做什么,况且此事确实与你娘子无关,我也不愿牵连无辜。” “只要梁王答应我这件事,就算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无怨言。” 朱友文点点头:“你若是食言,我就是拼着被阿爷责罚,也要斩杀了你们夫妇二人!” 说着又看了旁边一脸不甘的周立身:“周少尹,此次审问宋长史,你算是立下了一些功劳,只是还不能让本官完信任你。” 周立身一脸委屈:“下官,下官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暗中与梁王过不去。” “你有没有天大的胆子我不知道,但是我听闻你与宣徽副使王殷本是同乡,还有一件事要交由你去办,若是这件事做好了,你这个洛阳府少尹便可轻松做下去,甚至还有可能加官进爵。但若是办不好,可莫要怪本官辣手无情了。” “朱府牧需要我办什么事尽管说,我决无二话!” (本章完) 第102章 孤掷一注 宣徽副使王殷,本名蒋殷,幼年时随母亲改嫁,成为了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的养子,王重盈很喜爱他,便给他改名为王殷,意思便是他将来也是王重盈的儿子,有资格继承王重盈的家产。.. 王重盈与王重荣兄弟二人于黄巢之乱挺身而出,挣下了诺大的家业,只是他们两兄弟相继过世,大唐朝廷就算是想要厚恤功臣的厚待也没有能力做主,但是朱忠可就不同了,当初朱忠本是黄巢麾下部将,王重荣围住了朱忠,黄巢顾着在长安享乐,未曾给朱忠派过一兵一卒,眼看着朱忠已入必死之局,是王重荣救下了那时还叫作朱温的朱忠。 王重荣上书给唐僖宗说:“今招贼,一切释罪。且温武锐可用,杀之不祥。”唐僖宗听从了王重荣的上书,封朱温为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忠,从这一日起朱温才开始叫作朱忠。可以说朱忠的身家性命和身的富贵都是因为王重荣的帮忙。 朱忠也投桃报李,掌握大权之后,凡王氏诸子,皆录用焉。王殷便在这个时候做到了宣徽副使的位置,不过这个人朱友文却指挥不动,这王殷与朱友珪交好,若是朱友文让他去办什么事,可未必好使。.. 谁都知道将来若是梁王做了皇帝,只能有一位太子,这个时候帮朱友文立下了这种泼天的功劳,会对朱友珪的地位产生巨大的威胁。这个时代的风气并不是义子就会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若是义子比自己的儿子能力好,能让自己的家族更加繁华,家主不介意选义子作为继承者,朱友文可是不小的威胁。 故此朱友文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请周立身出面,点明了他若是能够说服王殷,之前的罪过一概不计,否则可就要新账后账一起算了。周立身也不傻,自然明白到了王殷府上,绝不能提半句朱友文,否则今日之事绝无可能成功。 眼看着夜色将近,瞿大郎的三子瞿仁规已经准备好了人手,这些人将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物什都除去了,也得到了上头的命令,出了事便说是私怨,绝不会攀咬到瞿大郎的身上,他们家在哪儿瞿大郎一清二楚,但凡是有人反水,等在官府出来,便能给家人收尸了。 待瞿仁规带着手下的人到了择善坊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了什么行人,东都不比其他的地方,尤其是朱忠还在东都的时候,夜中更是安排了宵卫,防止有人想要暗中刺杀朱忠。.. 不过所幸择善坊离朱忠的府邸比较远,再加上这些人都是东都的泼皮无赖,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当做得多了,对于东都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尤其是夜里的时候,悄悄摸到择善坊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仁矩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今天夜里是谁带队?” 这些人先是吓了一跳,瞿仁规立刻认出来这是宋长史:“哎呦,我说宋长史,这夜里你突然来这么一下,若不是弟兄们眼神好,非得一刀将你砍了不成。” 宋仁矩压低了声音:“我问今夜是谁带队?” “自然是我。” “瞿大郎为何不来?” “这次的事情风险太大,阿爷派我来做就够了。” “胡说八道,他也知道风险太大?这种事万一出了纰漏可不是你们一家掉脑袋的事情,我和朝里的许多大臣都要跟着掉脑袋!这种时候瞿大郎竟然还不使出力,他还想不想让我为他在军中谋取一个职位了?” 瞿仁规干笑一声:“此时我动手便够了,您放心,这种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放屁,今日若是瞿大郎不使出力来,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也莫要再提起!” 眼看着宋仁矩就要撤销这次交易,瞿仁规赶紧伸手拦住他:“宋长史,您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通知我阿爷,他会带更多的人来。”这件事若是真的就此作罢,回去之后瞿大郎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瞿大郎听到了传来的消息也觉得自己有些托大,宋长史都亲自守在择善坊,自己只派了二十个人过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他的表兄倒是提醒着:“若是那宋长史想着将咱们一网打尽,咱们都去了可是自投罗网。” 瞿大郎点点头:“表兄说的没错,此事我已有计较,待我带着人手离开之后,你立刻带着家中的亲人躲藏起来,若是明日没有我回来的消息,立刻带着他们去乡下,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银钱,以后家中的事情就拜托大兄了。” “怎么能说这种话?保命要紧,大不了咱们不做了” “这些年我们为宋长史做了多少脏事,怕是姓宋的都记了下来,若是咱们敢不做了,只怕明日便有灭门之祸。” “那姓宋的若是敢揭发我们,我们便与他鱼死网破,我们做了脏事,难道他就干净么?” 瞿大郎叹了口气:“可是人家是官啊,民不与官斗,人家在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关系,灭了咱们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这也是我为何要冒险一试的缘故,咱们这辈子被人拿捏,我不想我的儿孙还被他们拿捏,只要咱们在军中得了官职,凭借咱们弟兄的本事,无论如何也能建立一些根基,以后儿孙也能入朝为官,再也不会任人拿捏。” 他的表兄一拱手:“若如此,便该我带人去做事,瞿大郎带着家人躲起来,咱们家中没了谁都行,不能没了你。” 瞿大郎摆摆手:“宋仁矩见不到我不会安心的,你听我的便是。你比我仁厚,若是此事败了,你记得多买些田地,让儿孙在乡下扎根便是,什么时候天下安定了,什么时候你们再回来。” 说着瞿大郎大喊了一声:“瞿仁裕,人手准备好了没有?” “阿爷,已经准备好了。” 瞿大郎回过头一拱手:“大兄,家中的事情便托付与你了,若是我真的死了,千万不要给我报仇,忘了这件事便是。”说完大步走出了屋门。 明天要上架了,会加更,希望书友们继续支持,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好好完成这本书。 (本章完) 第103章 巧舌如簧 “郎君,府门前有位周郎君,说是您的故交好友,想要拜访您?” 宵禁制度对于平民百姓十分严厉,但是对于官员管制则是不怎么严厉,尤其周立身本身就是洛阳府少尹,那些巡夜的兵卒问了身份直接拱手行礼便转身离开,谁也不敢多问什么。 “原来是周大郎过来了,请他进门吧。” 眼看周立身走了进来,王殷赶紧迎了出来:“吃过了饭没有?” “吃过了,我这么晚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且不着急说事,先坐下喝杯茶,歇歇脚。”说话间府中的奴仆已经将热茶奉上。 眼看着周立身欲言又止,王殷笑了笑:“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周郎君说些话。”看着奴仆都离开了这里,王殷看着周立身:“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这东都要出大事了?” 听到这里王殷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梁王要做大事,凭借那些人怕是拦不住,就算能撑得住一时,一旦梁王忍不住动了手,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周立身本就是他的故交,这些话也不会犯什么忌讳,王殷直接便说出了出来。 周立身压低了声音:“难道你就不想在这龙虎相争的时机做些什么吗?” 王殷眯起了眼睛:“今日是朱友文让你来的吧?” “正是。..”周立身眼看此景知道无论怎么瞒王殷都会起疑心,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这件事,也省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了间隙。 “周大郎,你素知我与卫尉少卿关系亲密,还说这些话岂不是陷我于不忠不义?”朱友珪受封卫尉少卿,掌军器仪仗。 周立身拱拱手:“我今日虽然奉了朱府牧的命令而来,但心中可万万没有害您的主意。相反,我是来给你出主意的。”眼看无法诓骗王殷,周立身立刻改了主意,毕竟此事能够成功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可不敢大意。 王殷笑着端起茶杯:“那我倒要听听周大郎有何高见。” “我来问你,你现在与朱少卿的关系,梁王知否?” 王殷愣了一下:“这自然是知道的。”以朱忠的本事,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 “那我再问你,梁王继承大统已成定局,将来你是听梁王的还是听朱少卿的?” “自然是听梁王的。” “君臣君臣,谁做君王,咱们就是谁的臣子,你若是想要帮朱少卿,便要取得梁王的看重,若是一味地维护朱少卿,梁王不仅会厌恶你,更是会牵连朱少卿。” 王殷有些犹豫,若是今日周立身替朱友文拉拢他,周立身的话他一句也不会往心中去,但是周立身先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就不由得王殷不动心考虑一番了。 “此次正是您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只要得到了梁王的看重,以后便能多帮一些朱少卿。” “你要我做什么?” 周立身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此事十分简单,此事主要反对者为柳璨、蒋玄晖与张廷范。其中蒋玄晖为枢密使,而你是枢密副使,明日你站出来告发蒋玄晖便是。” 王殷赶紧摇头:“此事不成,蒋枢密使是梁王的亲信,当初昭宗和诸位皇子都是他下的手,我去跟他作对,岂不是找死么?” 之所以柳璨与蒋玄晖在朝中这么大的势力,众人也是考虑到了这件事,蒋玄晖替梁王做了这种事,梁王绝不会动蒋玄晖,就算他们想要顺从梁王的意思上书请梁王继承大统,梁王未必会对蒋玄晖做什么,蒋玄晖绝不会放过他们。 而朱忠身居高位,没法理清其中的关系,总觉得满朝臣子都不愿意支持自己称帝,心中没底自然也不敢动手。 周立身冷笑着说道:“在这件事之前,我们谁也动不了蒋枢密使,因为他是梁王的心腹臣子,咱们与他作对那便是以卵击石,但是既然他站出来反对梁王称帝,那便是自取灭亡,他已经站在了梁王的对立面,梁王还会保他么?” 王殷心头一动:周立身说得没错,蒋玄晖地位崇高是因为他一直是梁王最得力的助手,愿意替梁王做任何事,但是现在他挡在了梁王称帝的道路上,那便是梁王心中的一根刺,有人来拔这根刺,梁王绝不会再袒护他。 “那我该如何做?” 周立身附身在王殷耳边低语几句,王殷脸色一变:“做了这种事怕是要遗臭万年” “你若是想代替蒋玄晖在梁王心中的位置,这些事必须要做,否则梁王近旁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看重你?至于身后之名,你若是做了这枢密使,将来多做些为国为民的大事,谁还会计较这些小节不成?” 不得不说,在身家性命的威胁之下,周立身将自己的口才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番话说下来,王殷彻底没了犹豫,立刻点头:“我这就准备奏折。” 而与此同时,朱友文已经赶回了朱忠的府中:“阿爷,您交代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朱忠眼前一亮:“你莫不是在哄阿爷高兴?” “再给孩儿八个胆子,也不敢哄骗阿爷,此事孩儿已经有了六分把握,只等最后的消息传来,便有了八分把握。” “好,好,好!”朱忠心情激动,连说了三声好,接着开口说道:“若是我能登基称帝,便立你为储君。” “阿爷不可,兄弟之中只有我不成器,他们都能升任储君之位,况且孩儿与阿爷虽然亲如父子,但总归” “这件事你不用掺和,总之事成之后我自有计较便是了,你且与我说一说,如何对付柳璨与蒋玄晖那些人。” 再说卢克让此时就待在杨师厚的府中,将所有人都集中在后院之中:“仲大郎,府门可否关严了?” “已经关严了,而且用几根木柱子顶上,一时半会不可能被撞开。” “程大郎,冷水准备了多少?” “已经准备了十大缸,只要走了水,弟兄们立刻就能救火。” “今日咱们的任务不是杀人,只要拖住他们一刻钟的时间,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 明日上架加更,谢谢诸位书友支持,明日上架加更,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好好完成这本书。谢谢支持。 (本章完) 第104章 召对(一)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梁王所奏何事?”皇帝李柷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坐在这个位置上倒是有了君王的模样,让柳璨等一众大臣十分欣慰,只觉得大唐还能中兴。 “昨天夜里,洛阳城泼皮瞿方寓与翰林学士陆舒文勾结,想要火烧检校司徒杨师厚的府邸,妄图挑拨陛下与杨司徒的矛盾,引起我大唐内乱,现在人赃并获,请陛下予以惩处。” 李柷还没有什么表情,朝中臣子的脸色都变了,这陆舒文可是朱忠的亲信,如今因为挡在了梁王称帝的道路上,也因此惹恼了梁王,看起来梁王此次的决心不小。 柳璨赶紧站了出来:“瞿方寓不过是东都的泼皮无赖,怎么会与陆学士扯上关联,一定是那泼皮胡乱攀咬,臣请求将此泼皮五马分尸!” 梁王不动声色:“臣有证据。”说着也不等李柷反应过来,开口说道:“带证人检校司徒杨师厚麾下校尉卢克让。” 卢克让迈步走上殿来,他现在的面容可十分惨淡,不单单是脸上一层黑灰,胳膊上还带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梁王眼见此景,呵斥道:“此处是面圣的地方,你竟然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成何体统?” 卢克让嘴巴一咧,跪在地上便痛哭起来:“陛下,您可要为杨司徒做主啊,自从杨司徒的家眷迁入东都以来,我们这些人受尽了刁难,昨天夜里那些人更是要联系东都的泼皮无赖要将我们活活烧死在府中,我们死不足惜,但是府中还有杨司徒的亲眷,万一此事传到杨司徒的耳朵里” 朱忠心中暗喜,心说朱友文果然有识人之明,若是寻常人被自己一吓唬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这小郎君年纪不大脑子倒是活泛,直接跪下痛哭,别人眼见此景便觉得杨师厚受了极大的委屈,朱忠处置起来便名正言顺了。.. 李柷虽然不过十三四岁,也见过不少大场面,这种小场面根本吓不住他,开口问道:“不知是何人竟然要对杨师厚下此毒手?” 卢克让猛地抬起头,伸手一指:“便是那翰林学士陆舒文,他看上了末将的义女,非要将其带回家中欲行禽兽之事,末将不肯,他便屡次为难末将,先是勾结泼皮曲德海诬陷末将杀人,多亏得洛阳府牧明辨,才未得逞,谁知他放下狠话,说末将若是再不交出义女,定要末将不得好死。末将以为这东都乃是天子脚下,他不敢乱来,谁知他竟然勾结泼皮无赖放火,想要烧了杨司徒的府门,陆舒文此举,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杨司徒于何地?” 朝中的臣子不知其中详情的,都有些惊讶地瞪着陆舒文,心说这陆大人平日里看起来也是温文儒雅,想不到竟然是个斯文败类。 陆舒文涨得满脸通红:“陛下,此人一派胡言,诬陷与我,还请陛下为我做主,以反坐之名论处他!” 柳璨听闻这话倒是抓住了其中的破绽:“梁王,你说陆学士蓄意挑起朝廷与杨司徒之间的矛盾,怎么在这位将领说来不过是女童之争?”他能做到这个位置,脑子自然不慢,若是挑拨朝廷与杨师厚之间的关系,那罪名足以要了陆舒文的脑袋,若只是强抢女童,顶多罚些俸禄,再给杨师厚升升官,好生安抚一番,此事便过去了,任谁也不能借此发挥要了他的性命。 朱忠眼神凝滞,心说这小郎君说的太多了,竟然把我之前的那番话反驳过去了,若是被这陆舒文金蝉脱壳,事情可是大大的不妙。 卢克让也反应过来,在自己没来之前,原来朱忠以这个罪名弹劾陆舒文,想不到自己发挥过度,竟然把戏演砸了,只是来之前朱友文便已经叮嘱过他了,今日之事若是成了,以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若是败了,就算能够保住性命,只怕他在朱忠的治下也再无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卢克让的脑子赶紧转了起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话圆回去,只是一时半会之间,加上心中紧张,哪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陆舒文拱了拱手:“陛下,此人将我的女儿藏在府中,我数次讨要无果,念在天子脚下,不愿仗势欺人,谁知他得寸进尺,竟然将我的女儿收作义女,他才是欲行禽兽之事,臣下爱女心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陛下责罚。” 柳璨心中大喜,陆舒文这一招以退为进十分巧妙,明着是请罪,暗着可就要脱身了,若是此事就此作罢,就算朱忠手中掌握了瞿方寓那些人,也绝不可能再攀咬到陆舒文的身上,他们便能涉险过关了。 朱忠盯着卢克让:“卢郎君,你没有什么话说么?” 看着朱忠那要吃人的目光,卢克让心中一激灵,心说若是因此事得罪了这吃人的魔王,怕是大去之期不远矣。眼神一扫,突然看到旁边的李振眼睛眨都不眨盯着柳璨,卢克让心说这位大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别说是柳璨了,柳璨的儿子来了我怕是都难以扳倒 “陛下,事情已然明了,这个校尉信口胡言,臣下请以反坐的罪名论处他,另外” “陛下,末将有话要说。” “你说便是,只是这朝堂之上,代表着大唐的威严,你若是再信口胡言,莫怪我不留情面。”在李柷的心中,谁是自己人谁是朱忠的人,他很清楚,对卢克让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卢克让拱了拱手:“敢问陆学士,你未曾娶妻,何来的女儿?” 李振盯着柳璨的时候,卢克让便想到了柳璨的儿子身上,又想起了陆舒文与柳璨结盟是因为柳璨要将侄女许配给陆舒文,紧接着想起了当日齐五苓所说的,这陆舒文正在与刘捍结亲,这些大人物自然不可能将女儿嫁给陆舒文做妾,也就是说陆舒文定是与人宣称尚未娶亲,这种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思索其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本章完) 第105章 召对(二) 卢克让这句话说出来,朝堂上的大臣都想起了什么,前些日子这陆学士要与宋州刺史刘捍结亲,这几日又传出来他将要娶柳相公的侄女,那他之前应该并无成亲,既然没有成亲哪儿来的女儿? 陆舒文脸色一白,心虚地看了柳璨一眼:“再未来东都之前,我确实有一门亲事,后来忙于政事,有时间顾及娘子女儿了,却不成想娘子已经与我阴阳相隔,这才专门派人去接了女儿来东都想要好生安养,想不到半路竟被这杨师厚的校尉劫去,这才有了这桩祸事。” 说到这里他眼圈已经红了:“我与娘子恩爱有加,他去世之后我也时常在梦中想起娘子,只是此乃是我的私事,未必非要逢人便说,除了暴露出我作为一个郎君的软弱什么也做不了,我娘子既然已经亡故,再娶妻有何不可?承蒙柳相公看重,愿意将侄女下嫁于我,若是因为此事柳相公有了顾忌想要退了这门亲事,我也绝无怨言。” 这一番话说出来,朝堂的众位臣子倒是理解了他,人家妻子已经亡故,不算是抛妻弃子,况且也与柳璨说得明白,不愿意将侄女嫁过来便不嫁了,倒是让人觉得十分坦荡。 不过柳璨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虽说妻子亡故了再娶妻子也无不妥,只是续弦的名声总归是不好听,他柳家的女子何至于沦落到要给人续弦的地步?当初崔卢李郑王五大家族之所以成为天下五大家族,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宁肯嫁给这五个家族族中的子弟,也不愿意嫁与皇家,这才成就了五家的贵名,他若是将侄女嫁给了陆舒文做续弦,这柳家想要追上崔卢李郑王怕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可是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拒绝将侄女嫁给陆舒文,这样才能上下一心与朱忠对抗,想到这里柳璨不再犹豫:“陆学士人品学识皆为上佳,柳氏女子能够嫁与陆学士,是柳氏一族的荣耀。” 卢克让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这些朝臣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竟然连脸皮都不要了,这陆舒文明明抛妻弃女,却被说成人品学识俱佳,而陆舒文更是阴险狡诈,趁着这个时机将亲事敲定,等下了朝堂,柳璨再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李柷咳嗽一声:“既然是柳相公的家事,便不必在朝堂议论,现在要议论的便是卢校尉是否强抢陆学士的女儿。”说着看着朱忠:“不知梁王意下如何?” 朱忠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不过他并无惧色,就算此事办不成,这朝堂之上,谁还敢为难他不成:“一切便依陛下吩咐便是。..”这种时候若是阻止李柷便是欲盖弥彰了,他倒要看看事情能够发展到哪一步。 “既然梁王也同意了,来人,去杨司徒的府上,将那女童带来,当场问一问他是不是陆舒文的女儿便是了。” 陆舒文脸色一红:“臣一直忙于政事,还未曾见过女儿。” 朝中的臣子有人暗笑起来,心说做人做成你这样也算得上无耻之尤了,明明是抛妻弃女,却说成忙于政事,不过这都是私德,于朝事无关,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他。 这个时候根本没人在意卢克让的意见,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若不是看在梁王的面上,他怕是连朝堂也上不来,如今更是不必问他有什么想说的。 不多时,朝廷的兵卒带着齐五苓与小囡到了朝堂之中,小囡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紧紧抱着齐五苓的脖子不肯撒手,齐五苓轻轻拍了拍她:“小囡乖,下来给皇帝陛下行礼。” “来人可是陆舒文娘子的阿爷齐五苓?” 齐五苓拱手行了一礼:“回禀陛下,不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陆舒文赶紧赔笑:“阿爷,这是朝堂之上,可不敢胡言乱语,否则要掉脑袋的。” “启禀陛下,这陆学士威胁我。” 众人倒是被这个老头都笑了,李柷面色很不好看:“齐老丈,此事事关朝廷大事,做不得玩笑。” “谁敢在此地做什么玩笑,当日我去陆学士府上,陆学士派人对我说,从未到过曹州,也未曾识得我这糟老头,此事陆学士府外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如今却又转了口风?” 朱忠笑了笑:“陆学士,可有此事?” “那只是一时气话” 朝中的臣子心中感叹着,这位陆学士的人品还真不怎么样,娘子的阿爷从东都赶过来,别说是厚待一番,连府门都不让进,怪不得人家说不认识你。 朱忠哈哈笑着:“陆学士,这朝堂之上你莫不是也说得气话吧?” 陆舒文一脸哀求看着齐五苓:“阿爷,此事关乎到我的性命,您还是实话实话,否则我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您忍心看着小囡这么小就没有阿爷了么?” 齐五苓一挺脖颈:“小囡自打生下来便父母双亡,多亏得这位卢大郎心善收养了她,还认她做了义女,看你这位郎君也是朝中的臣子,为何非要与我等小民攀亲戚?” 这齐五苓也算死心了,刚刚听闻陆舒文派人诬陷卢克让杀人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心说当初陆郎君在曹州的时候也是个心善的郎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请来,故此未曾站出来说过什么。只是昨天夜里,杨司徒的府中失火,那些兵卒赶到拿下了瞿方寓的时候,瞿方寓亲自承认是宋长史找到的他,而宋长史承认是陆舒文派他做得这件事,他才彻底明白了过来,这个陆舒文已经不是当初曹州的陆舒文了,齐五苓与小囡就在府中,他仍然派人放火烧府,那便是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看清楚了这一层,齐五苓也就当作曹州的陆舒文已经死了,现在的陆舒文不过是与他同名而已,既然说出话来一点也不心虚,竟让朝中的这些大臣觉得陆舒文一直在朝堂之上编故事一般。 朱忠冷冷地看着陆舒文:“陆学士,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你非要编出一套故事来感天动地,我差点都被你感化了,你不去写诗作文真是可惜了。” (本章完) 第106章 召对(三) 陆舒文脸色铁青:“如若梁王不信,尽可派人前去曹州打探,看看我陆舒文是不是娶了他齐五苓的女儿为妻!” “此等紧要关头,哪容得你狡辩,既然事主都不承认,那便是你满嘴胡言,况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娘子的阿爷与女儿宁肯住在他人家中,也不愿与你相认,你还派人去诬陷韩校尉杀人,甚至放火烧府,到底是何居心?” 卢克让突然开口说道:“启禀陛下,我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当初刚刚到洛阳时,陆舒文曾派人到府上索要礼金万贯银钱,说是杨司徒在外多年定是有不少积蓄,这份银钱是入城的费用,所有人都要交的,只是杨司徒治军甚严,此次前来洛阳,不过给了家眷百贯银钱,末将拿不出万贯银钱,此后接连被他构陷,时至今日才算是明白,原来只因杨司徒没有上交入城的银钱。” 这些话便纯属卢克让胡言乱语了,不过朱忠刚刚问陆舒文究竟是何居心,卢克让便抛出了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禁有些疑心了。朝中的文臣欺负在外领军的武将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尤其是在安史之乱之前,在外领军的武将得胜归来,总要留些战利品给京中的文官,这些文官也会在朝堂上美言几句,一方得了银钱,一方得了官,也算得上两其美。 若是不送银钱给朝中的诸位大臣,诸位大臣也不会暗害这些有功的将领,只是朝廷上指望他们美言是绝无可能的,功劳的分量就会原封不动,能不能升官发财看皇帝陛下的心情了。 不过黄巢之乱之后这种现象迅速消亡,武将的地位迅速提高,就像是朱忠这般,他就算是打了败仗,朝中也不会有人敢说他的坏话,一旦打了胜仗,朝中的臣子更是大力为他加官进爵,想要感化那些已经分化的势力,让他们重新回归朝廷,到时候有人能够制衡朱忠,大唐也能恢复往日荣光。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唯有一个李克用愿意为大唐朝廷挺身而出,还被朱忠差点完灭掉,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听到陆舒文向杨师厚索要进城的银钱,朱忠双眼发冷:“本王都不忍心拿军中将士的银钱,你竟然敢向军中将领索要银钱,置大唐律法于何地?” 柳璨挺身而出:“梁王,你莫要欺人太甚,这个校尉满嘴胡言乱语,说什么陆学士索要银钱,我怎么从未听闻过此事,分明是他杜撰出来,想要诬陷陆学士!若是梁王不能拿出证据,怎能让天下人信服?” “若是此罪名不治,将来让我如何面对军中诸位将军,况且他索要银钱,人家没给银钱,他便诬陷卢校尉杀人,又放火烧杨司徒的府邸总归是洗不掉的罪名,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若是有人触犯了朝廷的法度只是用几句谎言便可敷衍了事,那朝廷法度的威严何在?”说着他目光看向了大理寺卿萧黎:“萧寺卿,按照大唐律法,陆学士该如此判处?” “诬陷韩校尉杀人,当反坐。..放火烧朝中重臣府邸,当斩首。”萧黎话语之中不带有一丝情感,仿佛在说今天晌午将鸡杀了一般简单。 柳泽范距离萧黎的位置近一些,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齿:“你莫非真要做那朱忠的帮凶?” 萧黎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为了维系你们所谓的正统而不择手段,残害无辜的兵卒,萧某不屑与之为伍。” 朱忠冷哼一声:“来人,将此贼子带下去,明正典刑,以慰军中的将士!” 在齐五苓拒绝与陆舒文相认的那一刻,他的命运便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这谋害军中将士,烧毁大臣府邸的罪名总归是他亲口承认的,若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许还能其情可悯,若是为了一己私欲,那便是数罪并罚。朝中的臣子眼见此景,都默不作声,既然朱忠为了称帝,连自己手下的心腹都能对付,谁在拦在前面,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柳璨眼看着那些兵卒要带走陆舒文,大声吼着:“朱忠,百年之后,史书自有公断!” “莫等百年之后,陛下,臣今日第二个要弹劾的人便是枢密使蒋玄晖!” 李柷心中一颤:“今日,今日我有些乏了,不如明日再说。”朱忠接连出击,柳璨他们怕是没有什么准备,李柷便想要假托身子疲惫躲过一日,给柳璨他们准备的时间。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朱忠的决心:“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尽快解决,怕是陛下有性命之忧。” “梁王有些过滤了吧” “臣弹劾枢密使蒋玄晖与何太后私通,淫乱宫廷,妄图乱我大唐血脉,请陛下治罪!” 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心说难不成这朱忠今日便要谋朝篡位,怎么连太后也不放过,要知道淫乱宫廷可不是要处置蒋玄晖一个人,何太后也要论罪,一般来说这种罪过为了朝廷的颜面,必定会将其赐死。 李柷的脸色涨得通红:“梁王,不可乱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够忍住不发怒已经是极限了,只是他头上的青筋还是证明了他此时的心情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 “事关皇家威严,我自然不敢乱说,只是枢密使蒋玄晖祸乱宫廷之事,有人亲眼所见,臣若不是有了证人,也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蒋玄晖脸色发白,紧紧攥住了拳头,满心的愤慨却不敢爆发,他知道朱忠是个什么样的人,心中对他十分畏惧,平日里阳奉阴违还不觉得有什么,真的到了要面对面对峙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抗朱忠的勇气。 而他身后的一众大臣也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身上,蒋玄晖是朱忠的人,没有朱忠的允许他连昭宗都不敢杀,更别说淫乱宫廷这种事了。只是这些大臣看得远一些,既然朱忠为了对付蒋玄晖连这种罪名都抛出来了,再与蒋玄晖站在一起,他们的脑袋上不知道要被按上什么罪名。 (本章完) 第107章 召对(四) 柳璨自然不能看着朱忠就这么将他一个个盟友拿下,否则就算他能保住性命,以后朝中再无人对抗朱忠,大唐的国祚自然也无法延续。.. “朱忠,你莫要太过猖狂,想要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除非把我们都杀光了,若是你杀光了朝臣,我看谁还与你共事,早晚有一日,你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朱忠笑着说道:“我只是说蒋玄晖淫乱宫廷,柳相公这么激动,莫非你也参与了?” 李柷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案:“够了!梁王,若是你能拿出证据,此事再议不迟,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乏了,就此退朝便是。” 朱忠看了王殷一眼:“将证人请上来作证便是。” “朱忠,你休要颠倒是非,请出几个被你收买的人便要将这天大的冤屈扣在太后与枢密使头上,痴心妄想!”柳璨是真的急了,连续两次连朱忠的官职也不称呼反而直呼其名,今日已经失了陆舒文,再失了蒋玄晖,以后根本不会有人再敢与他站在一起对抗朱忠,这朝廷也就不姓李了。 王殷根本没有理会他:“带证人阿秋与阿虔。..”不多时两个宫女随着卫士上了朝堂之中,王殷指了指这两个宫女:“此二人是何太后的贴身宫女,何太后究竟与蒋枢密使究竟有无奸情,她们最清楚不过,不如柳相公你来问问她们?” 柳璨瞪大了眼睛:“尔等无耻!” 朱忠根本不理会他,开口问道:“阿秋、阿虔,你们究竟见没见到过何太后与蒋枢密使的私情,将此事详细说来,莫要怕别人威胁,由我为你们做主。” 阿秋抬起头看着看了眼朝堂诸臣,眼中露出了一股坚定:“何太后与蒋枢密使并无任何违背礼法的举动,昨夜赵副使找到了我们两个,给了我们两个十贯银钱,让我们诬陷何太后,如今银钱还在我们的床下” 此言一出,所有大臣的眼光都聚集在了朱忠的脸上,朱忠的面色很不好看:“你们两个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这朝堂之上不得胡言乱语。” 柳璨对着朱忠怒目而视:“朱忠,你辱没何太后的名誉,甚至指使人收买何太后身边宫女,该当何罪?” 朱忠淡淡地说道:“此事皆有小人传言所致,臣一时失察,向陛下请罪。..” 李柷虽然满心的气氛,但还真不敢深究朱忠,摇了摇头:“还望梁王以后行事谨慎小心些,莫要被奸人谗言所害。” 卢克让一直在一旁趴着,倒是有些佩服这两个宫女,他们两人冒着得罪朱忠被杀头的风险站出来揭穿朱忠,确实称得上忠仆二字,只是此事过后,何太后未必能够保得住他们。 不过偶然间一瞥,发现朱忠眼神之中的一阵杀意,卢克让心中一惊,这杀意可不是仅仅对准了阿秋与阿虔,还对准了坐在桌案后面的天子,想想也是,朱忠连唐昭宗和他的几个儿子都给宰了,还在乎这一个李柷么? “梁王,末将有话要说。” 梁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什么话?” “末将听闻深宫之中,多有起居郎撰写起居注,蒋枢密使有无私通何太后,将起居注调来一看便知。”卢克让后世看过影视剧之中有起居注这么一回事,眼看着朱忠动了杀意,赶紧将此事说出来,就算没有什么用处,也能让朱忠冷静下来,此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没有必要大开杀戒。 谁知道柳璨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你这小小的校尉,朝堂之上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来人,给我将他轰出去!” 朱忠听到这话倒是笑了:“慢着!卢校尉说得有理,他们有无私通,赵副使说了不算,宫女说了也不算,只有起居注说了才算。来人,去请起居郎拿来起居注。” 自汉武帝以来,朝廷便有编撰起居注的习惯,为的便是将君王的言行记录下来,留作史书编写或是警示后面的君王,皇帝无论如何不能观看自己的起居注,而起居注在编撰史书之后,也会就地销毁,免得流传到宫廷之外,有伤皇家颜面。 不多时宫外的卫士捧着一本账册一类的物什走了过来:“起居郎拒不交出起居注,已经被我等斩杀,起居注在此。”这是卫士都是朱忠的亲卫,根本不会在乎一个起居郎的死活,朱忠只让他们拿来起居注,他们才不会顾及这些。 朱忠一脸怒气:“起居郎也是朝中官员,你们如何说杀便杀!来人,给他将他们拖出去,抽上八十鞭子,罚三个月饷银!” 满朝文武拿朱忠这个无赖的行径也无可奈何,人家都把兵卒处罚了,他们再依依不饶也没什么作用,况且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没有朱忠在身后撑腰,借给这些兵卒八个胆子,他们都不敢杀害起居郎。也就无人与这些兵卒计较,只是眼睁睁看着那本起居注。 宣徽副使王殷刚刚丢了脸面,这个时候赶紧站了出来,接过了那本起居注,仔细翻阅了起来,终于看到了一条,大声念了出来:“上月初五,何太后与陛下在积善宫中宴请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柳璨,太常卿张廷范,枢密使蒋玄晖,焚香盟誓欲谋害梁王!”焚香盟誓后面本来写的是欲兴复唐祚,只是若是这么念出来,就把朱忠置于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地位,毕竟他现在还是大唐的忠臣良将,若是这样说岂不是明摆着说出了朱忠是大唐的逆臣奸党? 朱忠呵呵笑了一声:“焚香盟誓,好一个焚香盟誓,那么我想请问一下诸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杯为号,杀了某?” 无论是柳璨还是蒋玄晖,听闻此事都低下了头,他们所仰仗的不过是朱忠还顾及脸面,不敢公然杀人,他们如此做法,与东汉末年衣带诏无异,就算他们几个说自己不过是喝茶闲聊,朱忠不会相信,毕竟起居注上明明白白记载着焚香盟誓四个字。至于后面是谋害梁王还是兴复唐祚,已经无关紧要了。 李柷脸色有些苍白:“梁王,此事是个误会” (本章完) 第108章 赏赐 “吾儿朱友文何在?” “臣在!” “带兵拿下逆贼柳璨、蒋玄晖、张廷范!”说着他咬紧了牙齿:“另外派人去积善宫中,将那老妖妇赐死!” 说着冷冷地看着在场的臣子:“这些臣子”朱忠确实是动了杀心,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尊重朝中的这些文臣,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既然如此不如将他们杀了,也省的将来自己死在他们手中。 这个时候卢克让猛地站起来:“末将有话要说!” 对于这个关键时刻一击致命的校尉,朱忠心中的观感还算是不错:“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这朝堂之上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末将以为,此事由柳璨等人掀起,梁王杀掉他们足够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再杀人未免会使得人心惶惶” 他的话未说完,李振已经站了出来:“你是什么身份,这种事也是你能管得?退下!” 朱忠笑了笑:“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将主要人物缉拿便是。”说着眼睛扫到了那两名宫女:“将这两名宫女拉出去,宰了!” “梁王,此二人忠心为主,不肯为了银钱出卖何太后,当重赏,以激励后人,否则以后世间再无忠义之士?”卢克让大概是太过兴奋,忘记了他面前的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朱忠。 朱忠冷笑一声:“你个小小的校尉还想做我的主不成?” “末将不敢替梁王做主,只敢为世间的道义说话!” 朱忠伸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抵在了卢克让的脖颈之上:“世间正是有了你们这些空谈之辈,世道才会坏了,你若是真心想要救她们二人,不如用你的性命来抵她们的性命如何?” 卢克让心中吓了一跳,心说这朱忠怎么属狗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老子刚刚给你立下功勋,你就算不赏赐良田千顷给我,也该答应我的要求,刀子架到脖子上了,越是怕死越是容易死,但若是太过强硬,让朱忠下不来台,估计也会掉了脑袋。 “若是末将之死能够彰显这世间的道义,末将愿意一死!” 周围的臣子一看都惊呆了,心说这小郎君疯了不成,凭借他今日在朝堂上立下的功勋,朱忠定会重重封赏他,如今为了两个宫女竟然不畏一死,脑袋一定是进了水。 李振一看赶紧在后面劝说:“梁王,此人顽固不化,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朱忠一脚将卢克让踹倒在地:“滚出去,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卢克让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朱忠身后的李振拼命地向他使眼色,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迈步向着外面走去。.. 朱忠瞪了一眼周围的臣子:“已经退朝了,你们不走在这里等吃饭么?” 大臣们鱼贯而出,心说这条命也算是保住了,心中倒是感念那位卢郎君的恩德,今日若不是他进言,不知道还要多死多少人,只可惜这人恶了朱忠,怕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否则将家中的女儿嫁给他,也能沾沾他的贵气。 朱忠眼见大臣都走光了,瞪了一眼李振:“这小郎君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偏偏脑子又很活泛,朱友文眼光不错。你又是什么时候与这小郎君攀上的交情?” 这种事李振自然不会瞒着朱忠,赶紧将白马驿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卢克让的遭遇说了一番:“这卢大郎也算是命途多舛了。” “你说本王该如何封赏于他?” “少年好色,老年爱财,既然他救下了宫女,那便用宫女酬谢他就是了。” 朱忠突然露出了笑意:“人家都说你李振一肚子坏水,现在看来,别人诚不欺我!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勋,我就赐给他两个宫女?” “这小郎君脾气太臭,年纪又不大,慢慢打磨便是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便按你说得去办。” 朱忠哪里知道李振心中还有别的想法,李振想的是,今日之事将来必定会被记录在史册之上,到时候无论是王殷还是朱忠,都不会落得什么好名声,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卢克让掺和了,况且今日他确实有些冒犯朱忠,就算是奖赏也与他的功勋相差甚远,倒还不如不奖赏他,让朱忠心中舒坦一些,心中记挂着此次愧对卢克让,将来有机会便能获得更大的提升。 不得不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单凭李振这几句话,已经将卢克让的一场祸患消弭,今日之后,人们想起篡唐的罪魁祸首,只会记得那些得了封赏的王殷等人,绝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个校尉在朝堂之上出了大力。 卢克让回到了府中,府中众人算是松了一口气,临行之前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交代给了程乐青,若是此次不归,便让程乐青安排陆蓁蓁回到滑州,寻个人家嫁了,他攒下的银钱一半给陆蓁蓁作嫁妆,一半给弟兄们分了,回乡下买几亩田地,安生过日子便是。 陆蓁蓁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待卢克让回来之后,程乐青伸手一指:“银钱都在你的屋中分文未动,我也不用给陆娘子找个俏郎君了。” 陆蓁蓁狠狠地瞪了一眼卢克让:“你又想安排我的生活是不是?” “我这不是担心一去不回,你一个女子在东都”话还未说完,陆蓁蓁已经冲了上来,伸手保住了卢克让的脖颈:“我们已经成亲,以后不许再想把我嫁给别人!” 卢克让挠了挠头:“我可还没做到足够大的官职,这个身份可配不上你。” “我是什么身份需要你配?若是你觉得当日在白马驿亲事不够隆重,我们再成一次亲便是!” 卢克让刚要回话,外面突然来了一队人:“奉梁王令,将宫女阿秋与阿虔赐予卢克让。” 陆蓁蓁立刻松开了卢克让的脖颈:“这是怎么回事?” 卢克让挠了挠头:“我哪儿知道?”赶紧回过头:“敢问上使,这是不是弄错了?” “不可能弄错了,梁王说了,你为了这两个宫女连命都不要了,一定是喜欢她们两个,便将他们两个赐给你了。” (本章完) 第109章 前路 “你怎么还生气了?”卢克让随着陆蓁蓁来到了后院,根本无暇去管身后弟兄们传来的哄笑声。.. 陆蓁蓁冷哼一声:“原来你安排好我的事情是打算好了要娶别的女子,为了救她们两个连命都不要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这么令人敬畏的品格?” 卢克让咽了口唾沫:“当时梁王让他们冤枉何太后,她们两个是何太后身边的宫女,宁死都不肯做这种事,你说这样的人我该不该救?” “世间该救的人多了,怎么不见你都去救了,况且梁王派来的人都说了,你喜欢她们两个” “我喜欢她们两个跟你有什么关联,你莫不是在吃醋?”要论起厚脸皮的功夫来,陆蓁蓁怎么可能是卢克让的对手,听闻此话脸色羞红:“无赖。” 十日之后卢克让终于听闻了这件事的处置结果,蒋玄晖私通何太后,秽乱宫廷,当即斩首,将尸体在都门外烧化。古人可没有火葬这种说法,可见朱忠对蒋玄晖恨意之深。柳璨与张廷范欲图不轨,于上东门外斩杀柳璨,车裂张廷范。王殷与赵殷衡与积善宫缢死何太后,对外宣称何太后秽乱宫廷自杀谢罪,追废太后称号。据传闻柳璨死前曾大喊:“负国贼柳璨,死宜矣。”自己骂自己死得好,让人感触不已。 而作为此事的头号功臣,朱友文在朱忠心中的地位更进一步,王殷本来要接替蒋玄晖的职位任职枢密使,只是由于办事不利,朱忠心中不喜,只是将他的宣徽副使职位扶正,下令废除枢密使一职。赵殷衡也因为有功升任宣徽副使,成为了王殷的副手。 说完这些,李振举起了酒杯:“若不是为了那两个宫女,只怕你现在也在封赏的名单里面,你有没有后悔过?”说着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卢克让的表情。 卢克让倒是笑着:“我本是杨司徒麾下的校尉,就算做了都头,还不是一样要护卫杨司徒的府邸,既然这样,做个校尉跟做个都头有什么区别。况且我这次站出来为的是自保,何必多伤人命。” “你若不是蓄了发须,我还真以为你是吃斋念经的僧人。不过你也别灰心,我早晚有法子将你从杨师厚的府中弄出来。” 卢克让一拱手:“说实话,认识了大兄这么长时间,我有一事不解,大兄为何处处照料于我,让我受宠若惊。” “见过了这么多人,就看你最顺眼。”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说着卢克让压低了声音:“现在朝中怕是没人敢阻挡梁王称帝了吧?” “没错,大唐近三百年的国运也算是走到了尽头,你以后办事定要多加谨慎,莫要再冲撞梁王,以后他便是一国之主,上次我能保得住你,以后你再如此不知轻重,未必有人能够保得住你。” 与李振吃过了酒,卢克让反而觉得更加迷茫了,唐朝马上就要灭亡了,还不知道宋朝什么时候建立,自己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赵匡胤,这从龙之臣怕是当不成了,经历了如此一番磨难,他也算看明白了一些,朝堂争斗不休,既然不能去战场上厮杀博取功名,那便守着杨师厚的府邸,也能求个安稳,就是不知道朱忠什么时候被人灭掉,他还能不能浑水摸鱼。 回到了府门前,仲景耀早就门前等候:“卢大郎你可算是回来了,朱郎君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卢克让愣了愣,赶紧迈步走了进去,进了门发现果然是朱友文,赶紧拱手:“不知朱府牧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免了这些虚礼,我不是告诉你叫我朱二郎么?怎么,这次没有得到我阿爷的封赏,出去借酒浇愁了是不是?” “末将不敢,只是友人相邀,出去小酌几杯。” “我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我阿爷,幸亏我阿爷这些年脾气好了一些,不然我现在只能给你修坟砌墓了。” “末将不知深浅,胡言乱语,多亏梁王宽宏,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来治你的罪,不要这么拘禁。上次我与你说过,想让你到我手下来办差。” “末将是杨司徒麾下的兵卒” “我就知道你会以此为借口搪塞与我。”朱友文笑着拿出了一封书信:“我早就写信向杨师厚要人了,他已经给我回了信,说既然我看重你,便让你在我麾下好好办差,莫要丢了效节都的面子。你要不要看看这封书信?” “末将不敢。”卢克让心中一阵叫苦,自己去了朱友文麾下,只怕要与朱忠绑在一起了,且不说朱忠能够做多长时间的皇帝,就算他能顺利传位,儿子义子一大堆,朱友文真的能够脱颖而出么?若是不能顺利接位,凭借他现在在朱忠心中的地位,无论是谁做了皇帝,都得杀了他以除后患。自己到了他的麾下,怕是难有宁日,甚至将来不经意间就会掉了脑袋。 “怎么,你不愿意?”朱友文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为了这个校尉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想不到这个校尉如此不识抬举,难道他朱友文如此不堪么? 卢克让也察觉出来朱友文语气中的不满,赶紧解释:“杨司徒将家眷交给了我,如今我若是跟二郎走了,心中有些愧对杨司徒而已。”说话之间思绪也开始转动,自己总归是个现代人,思想超越了一千多年,凭什么非要去找赵匡胤做那从龙之臣,眼前便有一个最好的选择,若是能够扶持朱友文坐上皇位,那跟扶持赵匡胤也并无区别,就不相信自己这个超越千年的后世人的见识,会让赵匡胤拉开这么远,若是自己拼尽力,说不定也能建造一个太平盛世。 朱友文听了卢克让的话点点头:“你倒是个念旧的人,也好,这人若是见异思迁,用着总是有些顾虑,我便给你几日的时间,待你处置了府中的事务,再去我府上找我不迟。” 卢克让一拱手:“末将还有几个得力的兄弟,随末将一起从军” “一起带过来便是了,我府中有的是饭碗。”说着朱友文又想起了什么:“待我回去之后,会调拨二十名兵卒前来府上,免得杨司徒说我做人太不厚道。” 卢克让赶紧拱手:“谢过二郎!” (本章完) 第110章 拱云都 “我阿爷有两支有名的亲兵都卫,一个名叫厅子都,一个名叫天兴军,军中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我麾下可没有这么多勇士,不过也有一支都卫,名为拱云都,人数不过三百,阿爷过几日要回汴州去,这洛阳府的事务还要交到我的手上。”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虽然柳璨等人一死,但洛阳的局势并不安稳。”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二郎此话怎么讲?” “当初我阿爷有个侄子,司空朱友伦,宿卫长安的时候打马球而死,若是我不小心一些,也许也会打马球而死” 朱友文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卢克让的态度,若是他露出胆怯的目光,则此人胆小怕事,重要的事情怕是不能交付与他,若是眼中无惧,则是胆大无脑,也不可重用。 虽然在刚刚结束的柳璨逆反案之中,卢克让表现得也算是出彩,但朱友文毕竟与他不甚熟悉,既然拉到了自己的麾下,总要考校一番,不论是言语上的考校还是做事上的考校,只有真的通过了这些,才能够真正将他当做自己人来使用,身处于这个位置,若是用错了人,不但会坏了事,甚至严重一些像朱友伦一般,命都会不知不觉地丢掉。 出门之前,陆蓁蓁已经叮嘱过卢克让,在朱友文府上办事不比杨师厚麾下,杨师厚是个武将,接触惯了军汉,稍微有些冒犯他的地方他都不会在意,但朱友文可是洛阳府牧,一言一行都要多加小心,否则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卢克让听闻朱友文这么说,思虑了一番:“二郎尽管放心便是,以后我办事会加倍小心,绝不会让这种惨事在东都重演。” 朱友文点点头:“正好我有些事要交代给你去办,阿爷处死柳璨之后,柳璨的一些亲族还在朝中为官,当日为了不引起骚乱,阿爷并未处置他们,这件事你去办了吧。” 卢克让想了想开口问道:“不知道要追究到什么程度。” “三族之内即可,若是追究柳璨的至交好友,怕是整个朝中都要人人自危。阿爷不想在朝中再见到他们,不论你是杀人还是将他们逼走都可以,我的要求是东都不能乱。” 卢克让点点头:“末将明白了。” “你在杨师厚麾下担任校尉之职,我的亲卫只有三百人,你先委屈做个校尉,待立了功勋,我再给你升官不迟。” 卢克让拱拱手:“二郎莫要客气,我刚刚来到府上,做个队正便好,否则难以服众。” “单凭你前几日做的事,谁若是不服直接斩了便是。”说着朱友文喊了一声:“齐云楼,你带卢校尉去认认军中的弟兄,以后他便是咱们拱云都的校尉了,谁若是不服,直接杀了便是。” “是!” 卢克让拱拱手:“那末将便下去办事了。” “这件事不用太过着急,在年前做完即可。”距离过年还有将近二十天,时间也算是相对宽裕。 待卢克让离开了这里,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一个文人站了起来:“二郎,这齐云楼也算是忠心,再加上自小跟着您,为何还要将这卢大郎安排到拱云都之中?” 朱友文叹了口气:“齐云楼忠心是忠心,但是脑子不够活泛,身处于这个位置,单是忠心没有用处,我希望拱云都能够成为我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不是一块盾牌。” “这,亲卫的作用不就是拱卫二郎么,您心中所想何事?” “这件事过了之后,世间再无人能够阻止我阿爷称帝,本来阿爷做皇帝没什么,我是他的义子,他的儿子这么多,怎么都轮不到我的头上,也不会有人嫉恨于我,但是阿爷临走之时对我说起,太子之位早晚是我的,到时候我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 中年文人叹了口气:“梁王近些时日的行事确实让人难以猜透,这皇位不传给自己的亲子,亘古未有之事,若是到了那一步,您必然成为那些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我现在手中无兵无将,只能暗中扩大自己亲卫的势力以图自保,只希望阿爷能够改变主意” 卢克让随着齐云楼来到了一处院落,齐云楼喊了一声:“都滚出来,卢校尉来了,以后他就是咱们的上司了。” 屋中许多人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卢克让,对于这个空降到拱云都做校尉的人赶到有些不解。 要知道拱云都自打朱友文独领一地的时候便由朱友文亲手建立,这些人基本上都跟了他三五年的功夫,还未曾见过有人能够直接提拔到拱云都来做校尉,这些人的军职都是凭借着功劳一点点升上来的。 “敢问齐队正,这位卢校尉有何功劳,能够到我拱云都来做校尉?”军中的汉子直来直往,要问便问,绝不拐弯抹角。 齐云楼冷哼一声:“前几日在朝堂之上,卢校尉三言两语便扭转了局势,帮助梁王斩杀逆臣,此等功劳,做个校尉算是屈了才。”不得不说齐云楼对朱友文确实是忠心不二,朱友文安排了一个校尉压在他的头上,他不但没有丝毫不满,还在维护着卢克让的威信。因为他始终相信,朱友文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有个兵卒呵呵笑了一声:“原来是个书生,咱们拱云都干得都是杀人的勾当,不知道为何要安排一个书生到咱们这里来。” 齐云楼脸色一变:“傅大郎,莫要胡言乱语,既然是朱府牧安排校尉,听命令便是。” “倒不是我胡言乱语,咱们拱云都干得是杀人护卫的勾当,若是将来遇到了事情,这书生什么都不懂,万一胡乱指挥,咱们是听还是不听?” 卢克让笑了笑:“你们这里面谁的手脚功夫最好?” “自然是张二郎。” 卢克让拱了拱手:“那我便请教张二郎。” 军中的兵卒都不怕事,一看这样都激动起来:“好样的,就凭你这番作为,就算是拳脚不济,老子也服了你。” “敢打就不是孬种,我说咱们朱府牧也不会派个孬种过来给咱们做上司。” (本章完) 第111章 拜访 “二郎。..” “怎么样,卢大郎去了之后情况如何?” “他当着弟兄们的面与张二郎打了一阵,两人不分上下,张二郎力气大,卢校尉经验丰富,算是平分秋色,其他的弟兄们见到了他这身本领,嘴上已经服气了,只是若想让弟兄们心服一时半会可办不到。” 朱友文笑了笑:“我倒是没看出来卢大郎如此能打。他安排弟兄们做什么了么?” “只是安排弟兄们明日五更齐聚,要做什么可不太清楚。” “你在那边多留些心,若是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一定要及时向我禀报。”朱友文目前来说还是防备着卢克让的,毕竟杨师厚这个人明面上与各位皇子都没有交集,暗地里没准已经投靠了谁。当然防备是一方面,但总不能因噎废食,他又继续说道:“只要是不出格的要求,他提出来便满足他,咱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我将拱云都交到他的手中,便不是想要一支卫队这么简单。” 卢克让虽然在朱友文麾下办事,陆蓁蓁依然住在杨师厚的府上,这些日子的相处,卢克让早已经让那些护卫府中的兵卒心服口服,就目前来说,杨师厚的府邸依然是最安的地方,况且在那些兵卒看来,卢大郎跟了马上就要成为皇子的朱友文,那是攀上高枝了,众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将陆蓁蓁这件事瞒下来也属情理之中。.. 杨师厚府上那位名义上的老夫人,对洛阳两眼一抹黑,许多事还要仰仗卢克让,别说是提供一所院落,就是分出一半的宅院给陆蓁蓁住她都没有意见,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可不是杨师厚的亲娘,出了事杨师厚管不管她还两说呢。 洛阳城的鸡鸣声响起,新的一天正式到来,街边的百姓突然听闻街边传来了阵阵喊声:“捐身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当即许多要出门的人赶紧用木头紧紧顶住了自己的大门,这洛阳怕是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只是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声音渐渐远去,悄悄扒开自家的大门,却看到一队盔正甲严的兵卒沿着洛阳的大路跑过去,嘴中不停地喊着什么。 刚刚睡醒的朱友文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就去拿桌案上的兵器:“外面出了什么事?” “回禀二郎,据说卢校尉在带着麾下的兵将晨跑。” “晨跑是什么?” “就是早上跑步。” “跑步就跑步,喊什么喊?” “卢校尉说了,此举为的便是让洛阳百姓安心,震慑宵小。” 朱友文哭笑不得:“我让他去带拱云都,又不是让他去抓贼”说到这里又想起来自己的阿爷教过自己,用人不疑,摆摆手:“算了算了,随他折腾去吧。” 卢克让跑在最前面:“怎么?才跑了这么两步就不行了,将来到了战场上都是挨刀子的货色!” 这些兵卒听到这话虽然觉得有些憋气,但跑在最前面的卢克让和他带来的几个兵卒都没有丝毫喘息的模样,技不如人活该挨骂,这个道理从他们当兵第一日便明白了,只能暗撑着一口气跟在卢克让的后面。 朱友文不善带兵,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直接被一道旨意赐死,他可不是愚忠之人,实在是手下无兵可用,这一点倒是有些看出朱忠虽然恨自家儿子不成器,但是也为他们考虑好了后路,他这些亲儿子基本都是一军指挥使,而义子朱友文却是负责钱粮军械,将来若是义子朱友文真的继承了皇位,想对朱忠的亲儿子动手,怕是还没下旨就被人带兵给灭掉了。 朱友文手下的拱云都,兵卒都是个顶个精壮的汉子,这些人擅长的是单打独斗,逞一时之勇,若是到了战场之上怕是撑不过一刻钟就会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卢克让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立刻开始着手训练,既然已经决心要帮朱友文夺取皇位,这些兵卒肯定是不够看的,也多亏他在杨师厚的效节都带了这么长时日,否则仅凭后世军旅剧那些东西还真难下手训练新军。 当然训练的方式有很多种,卢克让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还是为了办完朱友文交代的那件事。 带着人从城东跑到城西,回到了府中吃了些东西,他安排了寇兴洲继续按照军中的方式训练兵卒,带着仲景耀他们几个出了门,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御史中丞柳泽范的府门。 当日车水马龙的府门前已经变得冷冷清清,柳璨已经被处死,谁都不知道朱忠的大军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卢克让来到了府门前:“我要见你家郎君。” “我家郎君病了,不见客。” “我是朱府牧麾下校尉卢克让。” 门房的奴仆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郎君饶命,我等不过是替人办差,府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卢克让赶紧伸手扶起他来:“我今日不是来杀人的,你莫要这般,先去禀报柳中丞吧。” 门房的奴仆皱了皱眉头:“您真是朱府牧派来的?”老奴仆实在想不明白,都到了这个份上,怎么朱府牧的人还真客气。 卢克让伸手亮出了腰间的铁牌:“这下你看清楚了,这洛阳有人敢冒充朱府牧的手下么?” 奴仆赶紧拱手:“老奴这就去禀报。”说着连滚带爬进了府门,一般看守府门的人年纪都不好,因为府门对于一个官员来说几乎是最重要的地方了,他想见谁不想见谁,甚至看碟下菜,根据来人的身份拿捏分寸,都是门房的奴仆做这件事,做得好的人不但能够得到府中郎君的赏赐,收到的敲门银钱也不会少,做得不好的人,被府中的郎君逐出府去都是轻的,重的直接被拖出去打死了。 不多时门房跑了出来:“我家郎君说请您进去。” 卢克让笑了笑:“你家郎君就算是让我进去,也绝不会说请字,估计说的是既然都到了门前,还装模作样干什么,直接迈步闯进来便是了。” 门房的奴仆苦笑着:“卢郎君真是能掐会算,只是我家郎君已经看淡了生死,您就莫与他计较了。”眼见卢克让说话客气,奴仆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向卢克让求情。 (本章完) 第112章 人之将死 柳泽范面色苍白坐在正堂中间,见到卢克让进来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冷的一瞥,一句话都没有说。 卢克让一拱手:“柳中丞,好久不见。” “朱温手下一条恶犬,也跑到老夫面前耀武扬威。”朱忠既然决心篡唐,这个大唐赐给他的忠二字,柳泽范是不会再叫了,直接叫了朱忠以前的名字。 卢克让倒是不气不恼,与一个将死之人生气不值得:“我倒是听闻陆舒文当日便被暗中处死了,瞿大郎也身死族灭,只是包括你在内,甚至洛阳府的宋长史都没有处置,你可知为何?” 柳泽范嗤笑一声:“朱温杀的人,蒋玄晖与陆舒文是他的人,他杀了便杀了,我叔父与张廷范是领头之人,不杀不足以震慑别人,瞿大郎是市井无赖,其余的人若是杀起来,还能止住刀么?到时这朝堂之上人头滚滚,便是写到史册之上,朱温的脸上怕是也挂不住吧。” 卢克让笑了笑:“柳中丞倒是个聪明人” “我们叔侄乃是天下第一蠢货,与虎谋皮,最后连自己也搭了进去,不单单是将身家性命折了进去,史书上也是千载骂名!”柳泽范突然变得十分激动,脸上出现了一丝潮红。 卢克让点点头:“今日前来便是与你说这件事的,你还记得白马驿那些冤魂么?当日若不是你们叔侄推波助澜,暗中倒戈,那些忠于大唐的臣子何至于现在还沉尸黄河河底,永为浊流?” 柳泽范瞪大了眼睛:“你是他们什么人?” “陆相公的孙女是我的娘子” 柳泽范想要站起身来,却又坐在胡凳上面,长叹一口气,卢克让皱了皱眉:“你莫要再想出去告发于我,我既然将此事告诉了你,今日便不可能容你活着出去。” 柳泽范摇了摇头:“我们叔侄此生做了恶事,也自食了苦果,如今得知老相公尚有一丝血脉存于世间,心中大感宽慰,你要好好待她,否则我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 卢克让撇撇嘴:“你们害死了人,临死倒是装出了这副模样,难不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少年郎君,你未曾经历过这些事,怕是不太明白,若是你平生做过一件大错事,便懂了我心中所想。”说着他看着卢克让:“这世道已无忠孝仁义可言,朱温最无耻,所以现在天下间他的权势最大,只是有一日他也会自尝恶果,老鼠的儿子还能长成凤凰么?你若是像他一般无耻,也会爬到很高的位置,只是总有你后悔的一日,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我懂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卢克让倒是没有阻止他的念叨,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既然我们叔侄对不住陆相公,这物什便交到你的手上,只盼望你对陆相公的孙女好一些,若是能有一个孩儿姓陆,我在九泉之下感激不尽。”说着从旁边的墙壁之中取出一块丝帛与一块铁牌:“当初晋王横扫天下之时,麾下有十三太保,这块铁牌将来也许能够帮得到你。” 卢克让倒是有些犹豫:“我现在在朱二郎麾下办差,与李克用并无关联,以后也不会有关联。” “这本就是陆相公的物什,当初李克用交给他的,名为太保令,你就算不要,交个陆相公的孙女也好。”说着将丝帛裹起那块铁牌塞到了卢克让的手中。 卢克让犹豫了一下,便将丝帛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柳泽范眼见此景笑了笑:“这就对了,少年郎君,这世间的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今日你在朱温麾下办事,也许明日朱温便死了。” “你若是想让我活得长些,便莫与我再说这些。” “哦,我倒是忘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朝中的臣子?” “今日你定要死,你若是不死,会有更多的人死,柳璨的儿子也都保不住性命,张廷范也是如此” 柳泽范面色一暗:“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是可惜叔父连条血脉都留不下。” “既然想要留下血脉,当初为何要与梁王作对?”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唐是我们的根,朱温要刨了我们的根,我们自然要与他拼命。朝中的其他大臣呢?” 卢克让倒是有些佩服柳泽范了,听闻了自己的结局,三言两语就开始关心起别人来:“我本不欲杀人,只是朝中必须安定下来,若是再来这么一出,只会死更多的人。” “当日你在朝堂之上为所有臣子求情,我便知道你与朱温不是一类人。”说着柳泽范拱了拱手:“我代陛下,代大唐谢过你。” “你不必如此,我只不过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经此一事,朝中的臣子大部分吓破了胆子,我留下一封书信,你带给其他几个臣子看便是。” “那些臣子有谁?” 柳泽范盯着卢克让的眼睛:“希望这一次我没有走眼。”说着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几个人名。 当日,柳泽范在府中自尽,柳氏子孙尽数自杀,柳家自东都迁往乡下,便在这洛阳城中除了名。 第二日,张廷范府中的子嗣尽数自尽,朝堂之上平静无波,像是此事未曾发生过一般,只是深夜之中,宿醉之时,倒是有几人痛哭流涕。 朱友文盯着齐云楼:“你是说卢大郎孤身一人去了柳泽范的府中,柳泽范便自杀了?” “正是。” “张廷范的府上你也没去?” “正是。” “那府中所有男丁尽数杀掉没有?万一有人顶替如何?” “末将不知” 朱友文有些恨铁不成钢,怒骂一声:“你去将卢大郎给我叫过来!” 不多时卢克让便赶到了这里:“朱二郎,你找我?” “你为何独自一人去了柳泽范府上,柳泽范家中男丁有无逃脱?” 卢克让一拱手:“朱二郎说过,此事不要引起骚乱,若是我带兵前往,柳家子侄不免尽起反抗,到时必定会使得东都之中人人自危,我与那柳泽范说清楚了,他若是自杀,还能保住家中女眷性命,听闻此言,他便自杀谢罪了。关于男丁之事,末将找了周立身带着洛阳府的衙役亲自辨认,绝无一人逃脱,二郎若是不信,尽管将洛阳府的衙役叫来对峙便是。” (本章完) 第113章 宋仁矩 世间的事情很少有能够两的,既然卢克让救了朝中的一些人,那必然会引起朱友文的不满,当初他去柳泽范家中的时候便做好了这个打算,为了防止柳泽范胡乱攀咬,他带的都是自己的弟兄,他也相信在大形势之下,柳泽范就算想要鱼死网破,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给他陪葬。.. 但是这样做必定会引起朱友文的怀疑,毕竟他刚刚投入朱友文的麾下,若说朝中那些朱忠的死对头都是好人,卢克让一点都不相信,但是终究在摇摇欲坠的大唐和冉冉升起的朱忠之间,那些人选择了大唐,卢克让希望这样的人再多几个,也不至于世风日下,随便出城到村落之中寻个住处就被人抓住宰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不侵害朱友文的利益,完成朱友文交代的任务的情况下,否则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果然朱友文听到了这句话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卢克让一个人在场,相信凭借周立身的胆子还不敢私自放跑柳家的余孽。 卢克让拱了拱手:“末将认为,现在最主要的是让朝廷迅速稳定下来,准备皇帝禅位与梁王,若是人杀的多了,朝中臣子人心惶惶,梁王称帝的事情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传出去别人也会笑话咱们。..” 朱友文点点头:“你想的很周,柳泽范死之前说了什么?”说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卢克让。 “柳中丞死之前给了我一份名单,这上面都是忠于大唐的臣子,但是末将以为,此事不宜着急,等到梁王继承大统,天下大定之时再捉拿他们杀掉不迟。”说着卢克让压低了声音:“这些臣子大多食大唐之禄,忠大唐之事,本就无可厚非,若是单凭这些将他们杀了,怕是朝中会人人自危。” “他为何给了你这份名单?” “他留下了一封书信,让我将这封书信递给那些臣子,上面无非是劝他们莫要轻举妄动的话,我私以为这些对于咱们来说是有利的,只要现在朝廷不乱起来,梁王便会认为二郎办事得当。柳璨都没能翻起什么风浪来,经过了这件事,这些大臣也不会翻起什么风浪来。” “名单有谁?” “翰林学士”卢克让痛痛快快交出了名单,他想要救人,已经尽了力,若是朱友文还是不能容下他们,那也无可奈何。..他不敢故作聪明,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听到了这份名单,但是隔墙有耳,若是朱友文听到了什么风声,那就是自己取死了。 朱友文也不是嗜杀之人,名单既然落到了手中,脑海中过了一遍名单上的人物便知道卢克让没有骗他,这些人确实与柳璨走得近些:“你这次事情办得很好,没引起什么骚乱,还在柳泽范的手中拿到了名单。你放心,我也不是短视之人,只要他们不在这个关头兴风作浪,我也不愿意多造杀孽。” 说话间朱友文的神态已经完平和了下来:“你这次办事有功,去领百贯银钱。” “末将私做主张,二郎不怪罪已经是对末将最大的奖赏,不敢再领银钱。”卢克让也知道这件事办得十分犯忌讳,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后悔的,战场上杀人是各凭本事,如今借助朱友文的权势捕风捉影大开杀戒与他的本心不合,再加上朱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蛋了,现在闹得欢,出来混可都是要还的。 朱友文摆摆手:“你当我真的昏庸不成,你这件事将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对付那些朝臣的主动权又捏在了咱们自己手中,换个人未必能把事情办得如此周到,在我手下办事,有罪要罚,有功要赏,若不是你刚刚接手拱云都还不熟悉,我便将拱云都都交与你了。”身为朱忠的养子,这点驭人的手段还是有的,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义子之中脱颖而出。 “二郎待末将甚厚,无以为报。” “你只要尽心为我办事,但凡是有我一日,绝不会亏待于你。”说着朱友文想起了什么:“洛阳府的长史宋仁矩还没有处置,你去将他处置了吧?” 卢克让想了想:“宋长史也帮咱们诱出了瞿大郎,要杀他么?” “你这人什么都好,心肠软了一些,罢了,既然你都替他说情了,让他离开洛阳府便是了。他娘子的阿爷在洛阳府也有些故交,就当我卖个人情给他们了。” 卢克让拱手行礼:“二郎仁慈,必定会有福报。” 宋仁矩自从那日回到府中,便遣散了府中的仆役,一直过了十几日,连柳泽范自杀身亡的消息都传出来了,还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甚至觉得朝里的大人物都快忘了他这号人物了,直到这一日卢克让找上门来,听闻是朱府牧派来的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还是在劫难逃。 “卢校尉,此事我的娘子然不知情,您,您当初也来过家中,也是知道内情的,求您饶我娘子一条性命,此事怪我一时头脑发昏,我愿一力承担。” 卢克让笑着坐在了旁边的胡凳上:“宋长史,我今日来不是来取你性命的,否则直接带着兵卒抄了你的府门,何至于坐下来与你说话?”卢克让本来还想故弄玄虚,后来觉得这件事还是太冒险了一些,万一这宋长史面临生死危机狗急跳墙,自己这条小命可就阴沟里翻了船,所以先将来意说清楚,也让他不至于鱼死网破。 宋仁矩听闻这话眼前闪出了一丝亮光:“卢校尉没有骗我?” “宋长史,我又不是没事做,为何跑到你家中来骗你?” 宋长史躬身重重行了一礼:“多谢卢校尉饶命之恩。” 卢克让叹了口气:“这可不是我饶了你一命,乃是朱府牧开恩,只是你做的这事实在太大了,性命虽然能够保住,朝中可没了你的容身之所。” 宋长史面色一凝,转而恢复了笑意:“犯下这等过错,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祖宗保佑,至于官职,我也不想了。” “说到这里我却有件事想要问一问宋长史” (本章完) 第114章 年关将至 “卢校尉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卢克让笑了一声:“我看得出来,你的娘子很喜欢你,你也很在意你的娘子,为何还要在外寻一门外室?” 宋仁矩有些难以启齿:“当初我娘子的阿爷是洛阳府少尹,我娶了娘子,她的阿爷也帮我谋取了这个官职,可惜我不争气,这么多年还真是个长史。”说到这里他鼓足了勇气:“我的娘子心疼我,所以日子过得清苦了也不说,可我一个男人总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所以当年柳中丞找我的时候我便应下了,他们需要洛阳府衙的人与瞿大郎联系,因为在他们本身而言,并不想和瞿大郎这种人有任何关系。” 卢克让点点头,这些大家族好处没多少,毛病倒是一大堆,尤其是这自恃清高的毛病,总是把自己抬到很高的位置。 “我也不愿与那瞿大郎过多交往,一直以来用的都是书信的方式,可是瞿大郎并不信任我们,认为一旦出了事,我们必定会舍弃他,所以做事总是畏畏缩缩。后来便有了这门亲事”说着他挠了挠头:“我可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子的事情,不过偶尔假装去那宅子之中住一夜,让瞿大郎安心便是。” 卢克让点点头:“你现在该明白了,其实你娘子与你在一起,吃些苦头没什么,况且也没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你力去追求富贵,甚至娶了别的娘子,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苦日子。” 说着卢克让站起身来:“朱府牧的意思是让你们离开洛阳,当日我到你家中的时候,冒充了你的故交,今日你便要离开洛阳,作为故交没什么相送的,门前准备了一辆马车,里面有三十贯银钱,去乡下买些田地,现在朝堂这么乱,未必比得上乡下的日子。” “不敢收您的银钱。” “千万不要拒绝我,我当日欺骗了您的娘子,到今日进门的时候还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带着娘子回乡下家中去吧,好生过日子,莫要再娶妾室了。”说完哈哈笑着出了门。 卢克让走了之后,李娘子才从屋中出来,咬了咬嘴唇:“夫君,是我害苦了你。” “莫要这么说,若不是当日他们拿到了账本使我悬崖勒马,今日你也只能向柳中丞的家眷一样给我收尸了。” “这卢校尉当日如此可恶,今日我倒是觉得此人不坏。” “娘子是看在那三十贯银钱的份上吧。” “我有你说得这般不堪?” “没有,娘子在我心中一直是最贤良淑德的女子” 当日宋仁矩带着娘子离开了洛阳府,不知去向,卢克让也算是心中没了负担,虽说在李娘子面前演了出戏,但总归是利用了李娘子对宋仁矩的关切才能成功,这世间美好的情感本就不多,糟蹋了总归是可惜。能够保住他们两个性命,卢克让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卢克让身心投入到了拱云都兵卒的训练之中,将他在效节都学得那些本事尽数拿了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够,去寻了许多兵书战策来仔细研读。 眼看着年关将至,洛阳街头的氛围也有了过年的味道,穷苦的日子过惯了,特别在意过年的这一日,穷人家中买不起年货,就算是买上一小块肉食也能乐得合不拢嘴,当然连肉食也买不起的大有人在,这些人倾尽家中银钱,也要买些细粮,想方设法将这一日过得不一样些,也算是让每年有个盼头,并且祈愿来年能够天下太平,地里粮食丰收,自己能够吃饱饭。 这是卢克让在这里过得第一个新年,他现在也算是东都的中产阶级,感受到的年味自然异常浓厚,不过这个年代倒是没有春联这种物什,有一种名叫桃符的物什,用桃木做成,长六寸,宽三寸,桃木板上书降鬼大神的名字,有神荼、郁垒等,为的便是驱邪避鬼。 爆竹这种物什也是有的,卢克让非常喜欢这个年代的人,西方人有了火药唯一想的是做火器,中国人有了火药想的是做爆竹来增加节日的气氛。一方面制作武器的匠户并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在中国人的思想之中,杀戮劫掠是一种非常不好的东西,但凡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就不想钻研这种东西,所以中国的火器虽然出现得早,但是几百年以后的发展速度远跟不上西方的脚步。 他现在的身份再去杨师厚的府上已经有些不合适的,让朱友文察觉出来也定会心中有恙,在拿到了赏钱以后,除去了送给宋仁矩的一部分,其余的便买了一处宅院,虽然洛阳米贵,但卢克让现在是朱友文眼前的红人,托周立身寻一处宅院还是没问题的,若不是卢克让执意要给银钱,怕是都要白送给他了。 卢克让拿出了六十贯银钱,买了一处中等宅院,他这种身份住这种宅院本来是违制的,不过朱友文在他背后站着,也没人找他的麻烦,况且仲景耀他们也在这里安了家,按照实际情况来说也不算是违制。 除夕这一日朱友文辞掉了所有的应酬,早早派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了汴州,也在家中吃个清净饭,按照古人的说法,每逢除夕与新年这两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憋住了,哪怕是双方正在交战,也得收了刀子回大营之中过了这个年再说。 天大的事情衙门也不会受理,朱友文落得一身轻松:“听闻卢大郎已经在东都有了家室,回去过节便是,这些兵卒跟了我这么多年,许多还未成家,正好与我在府中过年。” 卢克让笑着拱拱手:“末将不敢擅离职守。” “废话,就算是刺杀我的此刻也得过年不是?我命你赶紧回去过年,一年之中没几日可以歇息,既然歇息了,便回去生个小郎君来,等你老了,也有人继续护卫我不是?” “既然如此,那便谢过二郎了。” 说完卢克让带着自己的兵卒回到了院落之中,看着身后一群没有家室的弟兄:“你们也该趁着几日说门亲事” (本章完) 第115章 闲事 本来卢克让是打算将阿秋与阿虔留在杨师厚上,只是陆蓁蓁提醒他,这是朱忠赐下来的人,若是留在杨师厚府中难免让人怀疑他与杨师厚还是藕断丝连。索性将他们带了出来,卢克让特意去官府之中给她们办了公验,并表示愿意拿出银钱来让她们回自己家去。 卢克让可不敢将这两人留在府中,何太后的死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若是这两个义仆要找自己拼命,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后世有人总结过,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一刀杀了这个人,而是将刀时刻架在这个人的脖子上面。本来两人鼓足勇气要随何太后同生共死,亲眼见到朝堂上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因为朱忠一句话而家破人亡,在出宫之前,听闻何太后与身边的宫女部被处死的消息,这才想起来,传闻之中,朱忠可是吃人的魔王。 并不是每个人有了仇怨都会去报仇,古人的自主意识不强,遇到难以对付的敌人,大多数人也就认命了,只会觉得自己命苦,况且她们是昭宗被杀了之后调到何太后身边侍候的宫女,替何太后尽了忠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陆蓁蓁倒是心地善良,跟卢克让说了一声便将她们留在了自己身边。 卢克让可是没少提醒她:“咱们有的是银钱,你需要侍女去买便是了,让她们留在身边岂不是凭添许多麻烦。..” “梁王赐给你的宫女,你若是将她们赶出府中,传出去总是不好。况且她们虽然在宫中待了不短的时日,但都是命苦的人,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况且你不是也说了,她们忠心为主,本心不坏。” “她们确实是忠心为主,但是何太后可是因为我才遭了难。” “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法子便是。” 卢克让他们赶回院落的时候,陆蓁蓁正带着绿竹她们几个包饺子,只是这个时代暂时可没有出现饺子的称呼,陆蓁蓁叫这些玩意:偃月形馄饨。阿秋与阿虔叫这些玩意:水晶角儿。总归在卢克让看来与后世的饺子根本就没什么区别,问过了吃法也与后世的相差无几。 唐朝可没有过年吃饺子的习俗,只是卢克让提出来之后,陆蓁蓁觉得吃什么都一样,也就赶制了一些,准备出席夜中煮了吃。 卢克让刚刚跟几个弟兄说完了成家的事情,抬头便看到了阿秋与阿虔,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阿秋,你是哪里人?” “回郎君的话,婢子记不清楚了,能记住的事情就是入宫之后的。..” “我不是都给你们办了公验,在这府中不要把自己当初奴婢”既然有心说媒,万万不能让他们再自称婢子了,在这个年代,良家子不可能与奴婢成亲,奴婢的身份一旦确定了,几乎就是不可更改的了。 “我与阿虔承蒙郎君相救,若不是郎君,我们两个已经没命了,我们两个愿意给郎君做奴婢服侍您。” 卢克让挠了挠头:“可不敢这么说,当初你们在朝堂之上舍生忘死,替何太后尽到了本分,我倒是对你们两人敬佩的紧。” 阿虔苦笑一声:“我们两个也是被人所逼,王副使送银钱的事情何太后知道了,说若是我们不这么说,回去就要活活打死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也只能按照她的吩咐说了。” 卢克让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对何太后没有太深的感情就好,自己可不想夜里睡觉的时候旁边还得放着兵刃防身。 “在这府中过得习惯么,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陆娘子提便是,她心肠很好的。” “郎君厚待,这里比皇宫好多了,我们在皇宫的时候动辄便要挨顿鞭子,陆娘子心善,我等一定尽心办事。” 卢克让算是彻底放了心,转过身:“阿秋与阿虔都是苦命的女子,但也是良家娘子,你们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也不拦着你们,总归我娘子只让我娶一个,我是决计不敢不听我娘子的话。” 阿秋与阿虔听到这话脸色一红:“郎君莫要取笑婢子,婢子去做事了。” 陆蓁蓁哼了一声:“今天夜里的饭食我们都准备妥当了,我身子有些乏了,会屋中歇息去了。” “辛苦娘子,我来搀扶娘子。”说着卢克让伸手搀住了陆蓁蓁,对着仲景耀他们说道:“你们怎么跟阿秋与阿虔相处我不管,只是有一条,不许硬来,不许伤了和气,我这才挣回来两个,等我再立了功勋,多挣回来几个,总有你们的份。” 陆蓁蓁伸手捏住了卢克让的胳膊:“你说什么?” “哎呦,娘子,我这不是怕这些光棍汉看见咱们亲热眼红么,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来来啦,我搀着您慢点走。” 看着卢克让与陆蓁蓁去了后院,裴英韶笑了一声:“陆娘子该不会是怀了孩子吧,怎么把卢大郎治得服服帖帖的?” 程乐青撇撇嘴:“你们懂什么,陆娘子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当初慧眼识珠下嫁给了卢大郎,卢大郎还不得捧在手心里生怕摔碎了。”说着眼神一瞥,迈步就跑:“哎呦,阿秋,你看这木盆这么重,我来搬就是了,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 史浩初他们反应也很快,赶紧凑上前去抢着帮忙,若是在自家村中,倒是有人说媒,到了这东都之中,哪儿有人管他们成没成亲,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抓紧下手,出来当兵吃粮的时候,自家爹娘就交代了,若是有相宜的娘子,只要是正经出身,娶回家来便是,莫要在乎那些虚礼,传宗接代最重要,大不了回到家中再补办一次,若是能够生出孙子来,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阿秋与阿虔被他们一个个搞得措手不及,最后羞得躲进了自己的屋中关进了房门,寇兴洲一个劲地埋怨:“都怪你们,行为粗鲁,把人家娘子都给吓着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你看看你那黑熊成精的模样,站在人家娘子跟前嘿嘿一笑,幸亏是白日,若是夜里能吓死个人。” “老子还没骂你们呢,明明是老子第一个到的,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仲景耀看着这几个人争吵不休的样子,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笑了笑坐在了门前的胡凳上面,似是想起了家中的往事。 (本章完) 第116章 除夕夜杀人事件 “娘子,朱忠马上就要做皇帝了,报仇怕是更难了。..” “谁让我嫁了夫君不争气,报不了仇,我一个女人家有什么法子?” “娘子,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怎么生气?”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若是我逼着你做个都头,那是在督促你上进,若是我逼着你去做皇帝,那便是强人所难了。你怕是也会觉得我有些蛮不讲理。推动这件事的柳璨已经因为你身死族灭了,家中那些女眷,名义上是离开了东都,这个世道,家中是女眷能活多久?” 卢克让听到这话面色一暗:“怕是难以苟活,现在这种世道,这些女眷又没有靠山,怕是活不了几日。” 陆蓁蓁点点头:“当日我陆家所受的冤屈,已经偿还了,至于朱忠,目前来说你根本不可能杀了他,就算侥幸刺杀成功,你没法活着回来,人家岂不是要骂我蠢笨,为了死人的仇怨竟然将活人搭了进去?” “娘子,你可一点都不蠢笨。”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若是有一日你能在战场上挫败朱忠,那才是真正为我的家人报仇,在这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也不会轻举妄动连累到你。..” “我如今在朱友文麾下办差,这机会怕是不多了。” “朱忠做了这么多坏事,老天也不会放过他的。”说着陆蓁蓁抱着卢克让的身子:“前几日我做了两日噩梦,每次都是梦到你鲜血淋淋站在朱忠的面前,被他亲手砍下了脑袋,我已经想明白了,咱们在这乱世之中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咱们活得足够长,定会见到朱忠的下场。” 卢克让也抱紧了陆蓁蓁:“我这一身本事,三五年就能独领一军了,到时候我便带着我的大军去汴州将朱忠捉过来给你出气。” “哈哈,到时候我一定要问问朱忠,后悔曾经杀了这么多人么?” 夜里的饭食很丰盛,陆蓁蓁准备了很多肉食,加上卢克让提出的水晶角儿,众人吃得十分畅快。 “我跟你们说,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想要吃肉,我阿爷用了家中的半石米才换了巴掌大的一块肉,家里人又多,我就吃了手指头这么大的一块肉,第二日做梦都差点笑醒了。” “你们家到底还有肉吃,我们家中到了年节才敢吃粟米饭,平日里都是用粟米混杂着粗粮,那滋味,难以下咽,不过饿的时候也觉得挺香的。..” 卢克让笑了笑:“咱们如今也攒下了不少银钱,等有了机会,托人将银钱捎回家中,也让家里人日子过得好一些。” “已经托人带回去好几次银钱了,只是咱们也没个定所,也没法收到捎来的口信,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话说到这里,桌上的气氛倒是有些沉闷,陆蓁蓁笑了笑:“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是想念家人就该好好办差,你们刚刚出来半年的功夫便都有了军职在身,将来一定能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 “借陆娘子吉言,饮了这一杯。” “饮!”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的奴仆突然跑了过来:“几位郎君,外面有人找卢大郎。” 卢克让站起身来:“什么人?” “应该是官府的人,看起来不少呢。” 卢克让随着这奴仆迈步走了出去,买宅子的时候自然买了奴仆,不然总不能让几个女子看守大门,古代的宅院又不像是后世那般有门铃,有人来访正常的礼节是先通禀门房,没有人直接往府门中闯的。 况且府中的井水,木柴都需要男人来做这种事,卢克让也就买了几个奴仆,这个年代的奴仆忠诚度都很高,因为他们的公验都在主人手中,若是没了这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相当于黑户,会被官府抓起来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服劳役。 卢克让到了门前,才发现是齐云楼,愣了一下:“齐队正,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卢校尉,出大事了,大理寺卿萧黎被杀了,现在东都都乱起来了,二郎让我叫你回去。” 卢克让一拱手:“我这就去召集弟兄们,您稍等片刻。”进了屋中,卢克让一招手:“大理寺卿被人死了,你们随我去办差。”说着看了一眼陆蓁蓁:“夜里在家中好生歇息,不要担忧我,若是实在瞌睡了便去睡就是了,让那些奴仆守岁。” “家中的事情你不用担忧,你在外办事多加小心。” 两刻钟之后,卢克让已经带着人出现在了朱友文的面前,朱友文面色铁青,任谁在这个时候被打扰了心情都不会好,况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朱忠那里还不知道如何交代。 “二郎,怎么一回事?” “据萧寺卿的家人说,萧寺卿今日正午时分出了门,到了天色渐黑都没有回来,今日是除夕,家里人觉得有些不对便报了官,官府的人不敢怠慢,赶紧将衙役从家中叫来前去寻人,结果便在城东的一条巷子之间发现了萧寺卿的尸首。” 说到这里朱友文狠狠地揉了揉鼻子:“也亏是萧寺卿,若是换了别人,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有人理会,怕是过两日才能发现。贼寇公然在洛阳城内行凶,杀害朝廷官员,分明是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给你三日的时间,将贼犯找出来,给萧寺卿家人一个交代。” 萧寺卿本来是处于中间派,在堂审的时候眼看朱友文占据了优势,便彻底倒向朱友文这边,如今他的身亡就像是在朱友文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朱友文心中十分恼火,直接给卢克让规定的时限。 “不知仵作可否赶到现场,是否查验了萧寺卿的尸身。” “回禀卢校尉,下官已经查验过了,萧寺卿是被利刃隔断了脖颈而亡,尸身没有其他的伤痕,应该是一击致命。” “他是什么时辰死的?”卢克让可不会破案,他所倚仗的不过是后世看过的刑侦小说。 “恕下官无能,这一点下官着实不知。” 卢克让想了想便明白了,这年头还没有人懂得如何判别死亡时间,也不再过多问及:“萧寺卿的家人在不在,你家郎君正午出门的时候说了要去做什么了么?” (本章完) 第117章 质库 “二郎,大事不好了,朝中的大臣们都聚集到了洛阳府衙前面,要讨一个说法。..” “这个时辰了,他们不在家中好好过年,跑到这里来添什么乱?” “属下不知” “卢大郎,你暂且在这里看着,我去府衙看看那些大臣想做什么。”说着朱友文迈步走了出去。 卢克让却是想到了怎么一回事,当初表明派系的时候,大理寺卿萧黎选择了两不相帮,如今他死了,那些大臣定会认为是朱友文为了报复而动手杀人,所以在柳家、张家灭族之后,萧黎紧随其后被刺杀。 年节什么时候都能过,今日过不了,明年还能接着过,若是就此无动于衷,能不能活到明年过年都不知道。反对朱忠称帝的人基本上被扫荡一空了,就轮到了当初没有表明态度的这些大臣,若是他们不能站出来,只怕也会像萧黎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况且在这些大臣看来,整个洛阳有能力、有缘由杀害萧黎的也就是朱友文了,他这是为了给他的阿爷清除称帝路上最后一道障碍,众人务必要讨个公道,最少也要明面上告诉朱友文,他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大不了便鱼死网破。 仲景耀在卢克让后面,见他走神了,开口说道:“卢大郎,这仵作问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死者的尸身。” 卢克让点点头:“头前带路。”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这么亮堂的灯光,卢克让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开口问道:“仲大郎,你有什么发现么?” “萧郎君被人一刀砍在了脖颈之上,而且行凶者没有追加第二刀,分明是对自己的手法极为自信,认为自己肯定能够一刀毙命。这种人物绝不是第一次动手杀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雇凶杀人?” “倒也不至于,东都之中,大门大户里面能够养得起这种人物,发现萧郎君尸身街巷乃是贫苦百姓住的街巷,按理来说萧郎君不该到那里去,应该派人去查看一下有没有人曾经见过萧郎君,也许有人曾经见过行凶者也说不准。” 卢克让点点头:“史浩初,裴英韶,你们两个带着探云都的兄弟去利人坊查探一番,仔细询问是否有人见过萧郎君,一个富贵郎君出现在利人坊应该是挺显眼的,只是记住了跟人说话时和气一些,莫要吓住了那些百姓,让他们不敢说真话。” 说着卢克让转头看了一眼仲景耀:“随我去见一见萧寺卿的家人吧。” 相对于衙门之前闹事的那些人,萧黎的家眷则是惴惴不安,脸上的表情透露着哀伤与绝望,若真是朱友文对萧黎动了手,他们注定逃不过这一关。 卢克让到了他们这个院落的时候,所有人心中是一颤,来了一个领兵的,今日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萧黎的儿子站了出来:“你们如此行事,难道不怕天道循环么?” 这句话倒是把卢克让说愣住了,赶紧解释着:“萧寺卿的事情我们也在力查办,只是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们” “我们萧家未曾与任何人私通!” 卢克让被噎了一下,转念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些人定是以为自己是来给萧黎构建罪证,赶紧解释着:“我想问的是今日萧寺卿出门之前有说过要去哪里么?身边可有带什么亲随?我们负责查办萧寺卿的命案,需要排查行凶的贼犯。” 萧寺卿的家眷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卢克让的来意,萧大郎赶紧拱手致歉:“对不住,我还以为今日我阿爷出门的时候带了两个亲随,后来阿爷买了一些物什,让这两个亲随将物什先搬回府中,等两个亲随再回到那条街上,便找不到阿爷的踪迹了,他们以为阿爷回府了,便也打道回府,到了天色渐晚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再去那条街上寻再也找不到了,后来报了官才发现了阿爷的尸身。” 说到这里萧大郎眼中含泪:“烦请郎君定要抓住贼犯,我定要手刃杀父仇人!” 卢克让拱拱手:“敢问那两个奴仆在这里么?” “蒋二,武大,你们两个好好跟卢郎君说说今日的事情,莫要遗漏了什么。” 卢克让开口问道:“平日你们随你家郎君上街,他也经常独自闲逛么?” “未曾有过,老奴跟了郎君快二十年了,以往就算是买什么物什,也都是一个人搬回府中一个人随在郎君身边,只是今日买的物什有些重,我们两个才一起搬回府中。” “你家郎君买的什么物什?” 两个奴仆看了眼萧大郎,萧大郎尴尬地笑了一声:“都是些笨重的物什,不值一提。” 卢克让有些奇怪,不过他们既然不愿说起,也不好深问:“你们是在哪里离开你家郎君的?” “陶化坊的吉家铺子。” 卢克让点点头:“你们暂且在府中稍候,我前去查看一番,此番必定捉到贼人为你家郎君报仇。” 萧大郎赶紧拱手:“如此那便多谢郎君了。” 卢克让出了院落,看了一眼程乐青:“你去打探一番今日萧寺卿到底买的什么物什,为何他的家人讳莫如深。”说着看了一眼齐云楼:“这陶化坊的吉家铺子你是否识得?” “自然是识得,那可是东都有名的质库。”质库便是后世的当铺,用来典当物什或者将银钱高利接出。 卢克让听到这里倒是感到有些奇怪:“这马上就要年节了,萧寺卿去质库做什么,况且他还是去买物什的,着实有些奇怪。” 齐云楼嘿嘿笑了一声:“我倒是猜到了他去做什么,这几日朝廷将柳家、张家部灭了族,家中值钱的物什,能卖掉的就卖掉了,太过沉重的也带不走,不如卖掉了换些银钱,所以朝中每次有人倒霉的时候,都是质库最火热的时节,许多大臣都愿意去买一些自己喜爱的物什。”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心说这些人也真是不忌讳,那物什的主人刚刚被抄家灭族,这边就上赶着将物什买回自己的家中,不但吃相不雅,这兆头也不好啊。 (本章完) 第118章 吉家铺子 “卢大郎,打探清楚了,是一樽骆驼陶器,据说蛮好看的。” 卢克让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唐三彩,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这个名字,不过唐三彩的唐是唐朝的唐,可是这个时代,唐三彩应该还算不上古董,也不会有太大的价值,萧黎为何会买这樽陶器回家呢? 这个问题萧家的人绝对不会回答他,就算是真的迫不得已说了,怕也是应付之词,根本无法当真,既然他们的话不可信,只能去问一问吉家铺子的店家了。 “卢校尉,这就是吉家铺子的店家吉三郎。” “吉三郎,你莫要太过紧张,我这次前来是有事要问你,今日是否有人在你的铺子里买了一樽骆驼陶器走?” “确实有个郎君买了一樽骆驼陶器,不过这位郎君,我可没有坑害他,只要了他二十贯银钱” 齐云楼瞪大了眼睛:“你还说没有坑害他,一樽骆驼陶器你就敢卖二十贯银钱,难不成这陶器是镶金挂玉的?” 吉三郎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不敢隐瞒郎君,这樽骆驼陶器本是柳郎君家中的物什,他们家的人当初要价二十贯银钱,说是这骆驼陶器之中藏有一个巨大的宝藏,谁若是能够参透其中的秘密,必定能够富甲天下。..我派人一打听,确实有这么个说法,就给了他们十八贯银钱,我也要养家糊口,赚两贯银钱没有触犯咱们大唐的律法呀。” 卢克让眼前一亮:“吉三郎,你莫要着急,齐队正是个急脾气,我们没有害你的意思,不过有个问题要问你,那个买了骆驼陶器的人离开了这里往哪边走了,你知道么?” “我我一直在铺子里面待着,况且他是用金子付得银钱,我着急拿着金子存到柜坊之中,也未曾留意他究竟去了哪里。”柜坊便是这个时代的银行,不过功能可比银行少多了,根本不可能异地存取,只能本地存放银钱,也是一些商人生怕家中遭了贼,银钱大多数都存放在柜坊之中,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而且柜坊不但不给你利钱,还要收取保管银钱的费用,因为这个年代的柜坊也没有借银钱的功能,要借银钱得去质库,也就是吉三郎这里。 卢克让点点头:“那他离开的时候嘴里有没有念叨什么话呢?” “倒是说了句奇怪的话,不过我也没听懂根本想不起来。” 卢克让也理解这个人的表现,当时手中揣了银钱,一心只想去将银钱存放,一个人说了句晦涩难懂的话,根本不会有什么记忆,除非是有明显的特征或者被吉三郎听错了,听成了别的话才有可能记住。.. “吉三郎,你开质库,家中应该存放些银钱,为何拿到了银钱就要存放在柜坊之中?” “郎君有所不知,如今世道不好过,质库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现在的银钱,借出去十贯银钱,连半数都收不回来,那些人不是死了便是变卖了房屋逃走了,这一年来,我们质库都不再外借银钱,只做典当物什的生意。若是实在有朝中的大臣手中需要大笔银钱,我们再去柜坊之中拿来银钱也来得及。平时的时候质库根本不敢存放银钱。” 就在这个时候,寇兴洲跑了进来:“卢大郎,找到了一户人家,说是见过萧寺卿。” 卢克让拱拱手:“我们先去查探别的地方,若是有需要也许还要回来询问你。” “郎君尽管去便是,今日守岁,我也不会睡觉,随时来都能问话。”既然赶上了这种事,无法避免要接受问询,还不如主动一些,免得被这些兵卒盯上,以后少不得要有许多麻烦。 “卢校尉,就是他,下半晌的时候见到有人与萧寺卿说话。” “这位郎君,你下半晌的时候真的见过萧寺卿?” “说了真的有赏钱么?” 这也是卢克让想出来的法子,出了人命,谁也不愿意沾染上,问话的时候怕是都说不知道,免得麻烦沾染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开出了赏格,若是有人知情赏银钱一百文,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旁边的一个妇人悄悄地拉了一下这个男人,男人满不在乎:“你莫要管男人的事情,若是有了这一百文,明日我便能去买些肉食回来,咱们也能过个好年。” 卢克让一挥手,仲景耀拿出了一百文钱:“只要你真的见过萧寺卿,这些银钱便是你的了。” “今日下半晌,我在家门口筛粟米之中的土块,抬头便看到一个郎君从吉家铺子出来,脸上的表情很高兴,就跟占了便宜一般,我还心说这进了吉家铺子的人都要被吉扒皮给坑害惨了,这个人莫不是傻子,接着街边过来一个郎君,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那个傻子就跟着那个郎君走了。” 卢克让哭笑不得,伸手将银钱递到了这个人的手上,压低了声音:“说话也该有些分寸,你口中那个傻子是大理寺卿,若是被别人听去了,怕是少不了一顿鞭子。” 这人咽了一口唾沫:“小的知罪” “你来说说那郎君什么模样,什么穿着?” “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衫,耳朵旁边有一道一寸长刀疤,其他的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卢克让点点头:“回去好生与你娘子过年吧,以后说话注意些。” “谢谢过郎君。”这人赶紧拉着自己的娘子回到了自家的屋子里:“今日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莫要惹官府的人,今日是这位郎君脾气好,否则银钱给不到你的手中,还要白白挨顿鞭子。” “不论怎么说,咱们手中有了银钱,明日便能去买些肉食回来,也算是有个过年的样子。” 卢克让的心中可是愈发迷惑了,这一轮问下来,看起来是萧黎买了一个宝贝回到家中,接着跟一个陌生人离去被杀,但实际上却有许多解释不清的地方,那人与萧黎若是不认识,如何骗得萧黎同他一起去利人坊,若是认识,熟人之间又为何下此毒手? (本章完) 第119章 利人坊 “你们两个有什么消息没有?”卢克让带着人赶到了利人坊之中,开口问了问情况。.. 裴英韶与史浩初两个人点点头:“咱们开出了赏银之后,倒是有不少人说曾经见过萧寺卿,可是都与萧寺卿的衣着对不上号。” 卢克让想了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利人坊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贫民窟,这些人饥一顿饱一顿,见到有人用银钱来买消息,自然也比陶化坊这边表现得更加疯狂,哪怕是拼着一顿毒打,也想骗些银钱,只要能弄到银钱,这条命都可以不在乎,况且以他们多年的经验来说,那些大人物也懒得与他们计较,顶多挨顿打。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萧寺卿?” “卢校尉,这些人白日里都要去找饭食吃,若是待在利人坊,用不了两日都得饿死,所以大多数人都在别的坊间找些闲活做,能混一顿剩饭便是上天恩赐了,没有能力出去找活做的人,只在屋中躺着,等着家里人带回来一些吃食,或者活活饿死。” 卢克让实在难以想象,在一国的都城竟然会有这种惨状出现,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官府难道也不管么?” “官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底下这么多吃不上饭的人,想管也管不过来,若是洛阳官府拿出粮食来救援一些百姓,用不了多久,天底下吃不起饭的人都会聚集到洛阳来,况且救急不救穷,官府也不可能每日都养着这么多吃不起饭的人。” 旁边的齐云楼赶紧提醒着:“这件事过后再说不迟,咱们现在要查萧寺卿的命案,朝中的那些大臣还在府衙之中闹事,若不能尽快找出证据来,怕是难跟他们交代。” 卢克让也无法说出别的话来,毕竟他与齐云楼拿得饷银都是朱友文给的,拿了银钱便要给人解决麻烦,若是只顾着眼前这些吃不起饭的人,不但救不了他们,过两日怕是他也要丢了饭碗。 “这么说没有人见过萧寺卿了?” “我见过”旁边的墙角突然站出来一个小乞索儿,只是面容脏兮兮的,根本分不出男女来。 史浩初恶狠狠地说着:“你若是骗了我们,我们可要抽你鞭子。” “我说的若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有银钱拿?” 卢克让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说着掏出了一把银钱:“不过你得说真话。”卢克让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就算这个小乞索儿说的是假话,也会把这把银钱给他,自己无法达济天下,救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这么大的孩子在后世之中怕是吃饭都要挑着吃,而这孩子的样子怕是从生下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今日我晌午我在街上捡了半块胡饼,想拿回来给我娘吃,在街边的时候便见到了两个郎君出现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一般都不会来外人,尤其是穿得这么好看的郎君,我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道一个郎君突然转过身,接着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便大叫一声,接着就倒在了地上。我看他流了很多血,吓得便回到家里躲了起来。” 卢克让眼前一亮:“那两个郎君穿什么样的衣服,长成什么样子?” “前面的郎君穿得一身玄色的衣衫,后面的那个人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袍” 卢克让走到近前:“你家中除了你娘还有什么人?” “我娘今日晌午饿死了” 卢克让突然觉得心中一酸,叹了口气:“你随我走好不好,以后你就在我家中吃饭。” 小乞索儿摇了摇头:“我娘说了不让我跟生人走。” 卢克让笑了笑:“你娘在的时候你不能跟生人走,你娘已经没了,我让人把你娘安葬了,你随我回家中,每顿都能吃饱饭。” 小乞索儿喉咙动了动,显然是极为心动,只是心中还在犹豫,卢克让笑着说道:“这样,你先随我回家,若是你觉得我家不好,再回来好么?” 小乞索儿点点头:“好,我要是回来你不许拦着我。” “来,击掌为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大一小两个手掌重重地碰在了一起,齐云楼无奈地笑了一声:“卢大郎一直这般孩子气么?” 仲景耀笑着说道:“我倒觉得卢大郎很有善心,他见到小乞索儿都忍不住发善心,决计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 得到了如此重大的消息,卢克让先让人将小乞索儿带回府中,又派人通知了官府将屋中的死人好生安葬,自己则是赶回去向朱友文复命。 夜里死了人,不可能开了城门将这死人抬出去安葬,只能等到白日的时候,一般官府不会坐视不理,一方面在古人心中,死者为大,再加上死者留在城里很容易引发瘟疫,所以城中有了死人官府都会处置,不过大多数都是扔到城外乱葬岗之中,卢克让留下话也就是辛苦他们一些,拿卢克让留下的银钱买副棺木挖个坑将人埋进去,卢克让也很懂行情,特意多留了些银钱,否则那些人贪图银钱,没准就会剩下这副棺木钱。 “你是说萧寺卿被人骗到利人坊之中,一刀致命?” “确是这样,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小乞索儿,他见到了萧寺卿被杀的经过,见到的那个人与陶化坊中的人证见到的一样的服色,应该是没有说谎。” 朱友文点点头:“你做的不错,只是还不足以说服那些大臣,一个小乞索儿他们不会放在眼里,只要抓到真正的贼犯,才能让他们信服,人不是咱们杀的。” 说着朱友文皱了皱眉头:“他们已经威胁我,若是三日内没有抓到贼犯,他们便去我阿爷面前告状,到时候咱们之前做得那些都花费的心思都白费了。” “那我便去将那贼犯抓来!” “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那贼犯随便我就能找个死士交出去,只是这杀人的缘由一定要查清楚,我也很好奇,这洛阳城之中谁与萧寺卿有什么深仇大恨,还能将萧寺卿骗到利人坊那种地方去杀掉。” (本章完) 第120章 骆驼陶器 “二郎,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有话直说便是。” “萧寺卿死之前,曾在吉家铺子买了一樽骆驼陶器,据传闻这是柳璨家中的宝贝,里面还藏着一个大秘密,不知是什么大秘密?” 朱友文听到这话笑了一声:“这些日子太忙,竟然忘了这件事,你可知魏博节度使?” “听闻过,未曾见过面。” “几十年来,在魏博的地界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说是长安天子,魏博牙兵。说的是,在长安说话算数的是天子,在魏博说话算数的是牙兵。” “如此猖狂,梁王难道就任由他们骄横?” “岂止任由他们如此骄横,阿爷为了拉拢他们,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的儿子为妇,要知道魏博牙兵都能够操纵节度使的罢免任命,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缘由的,谁也不愿意对阵魏博牙兵,仗打得好了是两败俱伤,打不好了可就是元气大伤了。” 卢克让可从来没曾想过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于天地之间,在他看来朱忠已经是天底下拳头最大的人了,想不到还有人能够逼得他下嫁女儿:“既然是魏博牙兵控制着节度使的兴立,梁王将女儿嫁过去又能如何?” “阿爷的意思是示好,况且魏博节度使换了这么多任,现在的节度使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拿出了大笔银钱拉拢麾下的兵将,也算是相安无事。..” “那这樽骆驼陶器” “正是天祐元年,昭宗皇帝迁都洛阳的时候,罗绍威进献的,据说是黄巢死前留下的物什,里面藏着一个宝藏。” “既然如此,梁王为何不将这物什弄到自己手中?”天祐元年正是卢克让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年,那一年朱忠还没有弑君杀臣,还是大唐的忠臣良将,不过就当时他的实力来说,要拿到这樽骆驼陶器并不是什么难事。 “阿爷平生最恨的人便是黄巢,听闻此事之后便说黄巢那贼子若是还有宝藏,哪会被人杀得节节败亡,不过是世人白日做梦而已。这樽骆驼陶器便在昭宗的手中,后来昭宗身死,朝中忠于大唐的臣子尽数被杀,这物什又落到了柳璨的手中,倒是没想到萧寺卿一直盯着它。” 卢克让挠了挠头:“末将以为,萧寺卿身死的缘由离不开这樽骆驼陶器,只是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要继续查探一番。..” “不如你将这骆驼陶器拿回家中仔细观摩。” “末将认为梁王说得有道理,黄巢当初已是穷途末路,未必有什么功夫藏宝,这骆驼陶器,还是不看为妙。” 卢克让深知以目前自己的实力绝对不能沾染上这种物什,就算是再好奇也绝不能跟着陶器扯上半分关联。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将来传出真的有宝藏的传言来,他这个看过骆驼陶器的人便成了众矢之的,他又没有自保能力,到时还不是任人拿捏,与其如此不如索性不与这骆驼陶器产生关联。 朱友文笑着看着卢克让:“卢大郎,你倒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能够探察出这里面的缘由来,若是真能如此,我便将这探云都交给你。”他可是记得阿爷说过,但凡是听了骆驼陶器不起贪心的人,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二郎过奖了,我这便去探察,杀人的贼犯脸部有道疤,只要他还在洛阳城中,我就一定能够找出人来。” “罢了罢了,今夜你也够劳累的了,先回去歇着吧,深夜之中大肆探查怕是会引起洛阳的恐慌。” “末将知晓了,还请二郎提醒看守城门的兵卒,定不要放脸上有道疤的人出城。” 回到了院落之中,陆蓁蓁正指挥着府中的奴仆将小乞索儿的衣物烧光,又让人烧了热水,让奴仆将他身上下洗了一遍。 “你怎么出去一趟捡了个小乞索儿回来?” “他在利人坊饿得没饭吃,阿娘又饿死了,我不忍心见他饿死,便将他带回来了。” “幸亏你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不然每日都能捡个乞索儿回来,用不了一个月,咱们这府里就满了。” “今日他也帮了我一个忙,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说着阿秋与阿虔已经端着热过的吃食走了进来,陆蓁蓁点点头:“忙活了半夜都饿了吧,吃些东西吧。” 卢克让边吃边将夜里发生的事情跟陆蓁蓁说了一遍,陆蓁蓁撇撇嘴:“这柳璨便不是什么好人,当初陆家败落的时候,便是他带着人去抄的家,陆家那些珍宝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说着卢克让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胡饼塞进了嘴里,拉着陆蓁蓁奔着房门而去,程乐青则是在后面哄笑着:“卢大郎,天色可快亮了,你可得抓紧功夫。”后面顿时传来了阵阵哄笑声。 到了房中,陆蓁蓁脸色羞红:“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柳泽范死之前给了我一件物什,回到家中我便藏了起来,这些日子忙也忘了给你。”说着他从床边摸出了一包绸缎裹着的物什,陆蓁蓁已经点燃了蜡烛,卢克让伸手递给她:“当日柳泽范说这物什是你祖父的,他抢夺过来,听闻你还存活于世,让我转交与你。” 陆蓁蓁皱了皱眉头:“这话你怎么能与他说,若是他有心害你,你怕是难以逃过此劫。”说话间已经伸手打开了包裹,里面显露出一块铁牌:“这是什么?” “据说是当初李克用赠与你祖父的十三太保令”说到这里卢克让脸色一变:“这绸缎上面有字。” 当初只顾着接这块铁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绸缎上面竟然有金线绣着的小字,陆蓁蓁摇了摇头:“这不该是什么十三太保令,李克用麾下倒是有十三太保,都是他的儿子和义子,他弄这种令牌不是添乱么,若是人人手里都有了这种令牌,谁听谁的?这仗怎么打,李克用自己又用不到这十三太保令。”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柳泽范这狗贼,临死了还骗了我一次,既然不是十三太保令,定是给我设了一个大的圈套。” (本章完) 第121章 胆大妄为 连续排查了两日都都没有寻到脸上有道疤的男人,洛阳府的衙役加上探云都的兵卒都有些疲倦了,每日都是寻访排查,卢克让心中也有了一层疑惑,会不会真的是那些朝中的大臣家中的死士出手做下的恶事? 他们这些人搜查的目标只能对准那些平民百姓,根本不敢去打扰那些朝中的大臣,尤其是在这种时候,那些大臣正要去朱忠面前状告朱友文,若是再给了他们借口,怕是朱友文会在朱忠心中留下办事不利的印象。.. “二郎,这两日弟兄们已经将洛阳的各处排查得七七八八了,根本没有发现那个贼犯的踪迹,怕是”下面的话卢克让没有说,他相信朱友文心中应该有数了。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那些大臣忌惮朱忠,可未必会忌惮朱友文,甚至朱忠称帝之后,朱友文还要被他们拿捏,而且这些大臣根本不相信外面传出来的风声,说朱忠百年之后会将皇位传给朱友文,自从大禹将王位传给自己儿子以来,这天下间的君王还没有将皇位传给外姓之人的,这朱友文可是本姓康,后来被朱忠收为义子后才改的名字。这个消息八成是朱友文想做皇帝想疯了自己编造的。 这些大臣也明白,朱忠做皇帝少不了他们的支持,只要他们心意支持朱忠称帝,朱忠便不会动他们,朱友文想动他们也得考虑考虑朱忠的脸面,若是整个洛阳的大臣都被逼着站出来反对朱忠,朱忠也会颜面尽失,到时候朱友文还能不能做这个洛阳府牧的位置可就难说了。 果然,朱友文听了卢克让的话无奈地笑了笑:“当日他们反对阿爷称帝的时候,我倒是比现在自在多了,就算宰了谁,阿爷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现在他们转过头赞同阿爷称帝了,我反而不敢随意与他们争执了,虽然我并无意继承阿爷的帝位,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便由不得我自己了,否则阿爷百年以后,我怕是也难以幸免。” 卢克让突然觉得朱友文有些可悲,朱忠将他摆在了一个如此尴尬的位置,本来一个毫无威胁性的义子,突然成了所有儿子嫉恨的对象,也许朱忠只是想让朱友文做一条鲶鱼,来激励他那些儿子奋发图强,而朱友文却要为了这个皇位拼尽所有力气,否则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他亲自去跟人解释,怕是朱忠那些亲生儿子也不会相信他真的没有争位之心。.. “二郎莫要烦忧,此事交由我去解决便是。”既然拿了人家银钱,便要有做事的自觉,这是卢克让信奉的准则,他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朱友文眼前一亮:“你有解决的法子?” “二郎,恕我不能说出这个法子,只求你给我两日的功夫,这两日你只需称病便是。” 一队兵马来到了吏部尚书的府门前,门房的奴仆吓了一跳:“敢问诸位有何事?”心说但凡是说自家郎君造反,赶紧与郎君撇清关系,莫要白白丢了性命。 “烦请禀报陈尚书,便说洛阳府牧麾下校尉卢克让,有要事求见。”柳璨死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位空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忠即将称帝,这职位是为他的亲信留的,不会再在朝中这些大臣中选取,而目前洛阳最高的官职便是这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陈匡范。而卢克让想要动手,便不能怕这些高官,必须先拿最大的官来立威,免得再生波澜。 门房的奴仆可不敢轻视眼前的这个校尉,毕竟他身后还有这么多身披盔甲,手执兵刃的兵卒。 “不知卢校尉到我府上有何贵干?” “前两日,大理寺卿萧黎被人刺杀于利人坊,凶手至今未曾找到” “本官管得是天下吏治,管不到这刑事命案,卢校尉该去找刑部尚书才是。” “末将这两日已经将洛阳城中的各处详查了一遍,并无发现贼犯,如今这城中还未查探过的便是各位大臣的府邸。” 陈匡范猛地一瞪眼:“你是怀疑本官派人杀了萧寺卿?” “末将不敢,只是杀害萧寺卿的贼犯一日找不到,末将便无法向上司交差,只能恳求陈尚书行个方便,让末将查探一番!” “滚!”陈匡范气得身子发抖:“贼军汉竟敢折辱于我,我必向朱府牧告你一罪!” “陈尚书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只是现在末将只能得罪了” “竖子尔敢!” “劳烦陈尚书想明白,末将麾下都是些军中的厮杀汉,手下没个轻重,若是动起手来怕是会误伤陈尚书的家眷,况且我们这些人命不值钱,若是伤了府中人的性命,对陈尚书来讲,就算杀了我们,也未免不值当的。” 陈匡范攥紧了拳头:“尔等,尔等欺人太甚!” 卢克让一挥手:“进去搜查。”说着一拱手:“烦请陈尚书通禀府中的女眷,若是不小心被军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物什,就算是斩杀了他们也未必能够弥补。” 陈匡范虽然满心愤慨,但也不敢与这军中的厮杀汉计较,那可不是宁折不弯,而是自取其辱了,赶紧派人去通知了府中的女眷,伸手指着卢克让:“你今日所作所为,我必定上报梁王,就算你身后有朱友文撑腰,我要定要斩杀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随尚书高兴便好。”说着卢克让转过身大声喊着:“注意府中是否有夹墙地穴,莫要遗漏了贼犯的藏身之所。” 一日之间,整个洛阳被卢克让带人搅得鸡飞狗跳,许多大臣站在洛阳府衙门前要讨个公道,谁知道朱友文称病不能见人,这些臣子声称定要将此事禀报梁王,讨一个公道。 “二郎,卢校尉这事做得是不是有些出格了?大唐二百多年从未有过如此骇人惊闻的事情!” “岂止是出格,简直是无法无天!那些大臣现在怕是恨不得立刻跑到阿爷面前请命砍下他的脑袋来!” (本章完) 第122章 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二郎,要不要我去告诉卢校尉一声,让他行事注意分寸。..” 朱友文苦笑了一声:“现在去还来得及么?门前已经有这么多大臣要治他的罪,若是我再服了软,岂不是将卢校尉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你若是不阻止,梁王未必相信这是卢校尉一人所为。” “卢大郎为了帮我办事,得罪了整个洛阳的权贵。我本就是阿爷的假子,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自己趁早抹了脖子。”说着他站起身来:“去告诉府中的那些大臣,我病重不能见人,他们想要上书写奏折,尽管写便是。” “二郎,这种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何来的意气用事?那些大臣就算是告到了汴州,阿爷哪有心思理会他们,他们若是死谏也许阿爷还会抬抬眼,但是这世间能为大唐而死的人,早就死光了!他们若是真的不畏死,现在就该待在黄河河底,就该在都门外随柳璨一同赴死,如今为了颜面要大闹一场,着实可笑!” 卢克让夜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陆蓁蓁听闻了这件事,也开始责怪他:“这洛阳多大的地方,那些达官贵人想要藏起个人来,比吃饭睡觉都简单,你这么一折腾,事情办不成不说,还得遭人埋怨,若是朱友文不保着你,你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当时的境况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这洛阳都快被我们给翻过来了,结果愣是找不到贼犯,朱二郎也是束手无策了,眼看着那些人依依不饶,我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 “这确实是最笨的法子,哪儿有你这般找人的,若是那贼犯无依无靠,只怕第一日就被你们给找出来了,这洛阳虽然人多,但不怕死的可不多,谁敢包庇这种人。既然没有找出来,那便是有人在幕后推动这件事,你又如何能够凭借几百人就把那人给翻出来?” 卢克让挠了挠头,仿佛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冲动之处,可怜巴巴地盯着陆蓁蓁:“烦劳娘子给我出个主意。” 陆蓁蓁狡黠地笑了笑:“帮你出主意有什么好处?” “你说了算。” “附耳过来。”说着陆蓁蓁低声说了几句,卢克让脸上有些迷糊,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还记得那块包着铁牌的的绸缎上面绣着的字么?” “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这十六个字前面八个我已经听朱二郎解释过了,说是童谣形容魏博牙兵权高势大,这后面八个字我可是实在难以理解,这云中的骆驼如何势大,天外飞石又如何权重?”卢克让有些话没说出来,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唐朝的百姓发现了外星人,否则如何知道天外的事情。 陆蓁蓁撇撇嘴:“笨死了,这后面两句,你想想柳璨家的抄出的那樽骆驼陶器。”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人家说是云中骆驼,这跟骆驼陶器有什么关联?” “那樽骆驼陶器你见过没有?” “未曾见过。” “你可听闻过马踏飞燕,既然有马踏飞燕,为何不能有云中骆驼?” 卢克让一拍手:“那天外飞石呢?” 陆蓁蓁伸手一指:“这块铁牌我对兵刃不怎么了解,但是看柳泽范临死之前将这物什交与你,这铁牌怕不是陨铁做的吧。” 卢克让一拍自己的脑门:“我若是有一日死了便是活活笨死的。”一个唐朝的女子都能想起天外陨石这种物什,他却还局限于去云中找骆驼,简直是愚蠢之至。 陆蓁蓁想了想:“我觉得这铁牌与那骆驼之间定是隐藏着某些关联,你想想萧黎买了那樽骆驼陶器便被人杀了,那人是跟随他想要杀人还是蹲在吉家铺子门口等待着有人来买这樽骆驼陶器,并且保证定能将这个人骗到他杀人的地方?” 卢克让伸手抱住了陆蓁蓁,头贴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真是我的女中诸葛!” 陆蓁蓁连脖子都红透了:“你放开我” “哦,十分抱歉,一时激动。”说着卢克让张开双手:“我先去办事,事成之后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陆蓁蓁望着卢克让的背影嗔怒道:“呆子!” 卢克让集结了探云都的兵将,赶到了吉家铺子门口,寇兴洲上前开始拼命敲门,只是敲了一刻钟的功夫,都没有人响应,卢克让一摆手:“将店门砸开!” “莫要砸门,莫要砸门!”里面突然传来了吉三郎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十分害怕。 “为何刚刚不开门!” “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我心中害怕” 说话间卢克让已经进了铺子中央,笑着说道:“怎么,吉三郎要离开洛阳?” “生意不好做,我已经在乡下买了十几亩地,安心做个农夫便是。” 卢克让嘿嘿一笑:“你怕是走不了了。” “卢校尉,你这是说笑么?” “你觉得我会夜里不睡觉跑来与你说笑?” 吉三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虽然平日里未曾做过什么好事,但也未曾做过恶事,卢校尉你可要明鉴啊。” “你心中清楚我为何找到你的头上,你若是与那杀人贼犯是一伙的,便可以不说话,我直接将你当做杀人的贼犯处置了,也省的麻烦,你若与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便将此事说清楚,又不是你杀的人,难道谁还敢为难你么?” “我若是说了,才真是寻死之道。” 卢克让眼前一亮,心说果然是这般,立刻低下了身子:“你若是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直接去将那人抄家灭族,谁还敢为难你?这几日我做的事想必你也听闻了,这洛阳城有我不敢动的人么?” 吉三郎眼前一亮,想起了这几日听到的传闻,压低了声音:“杀人的贼犯不是突然出现在我家铺子的门口,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多日了。” 卢克让明白了,自从柳泽范自杀身亡的那一日,这人便在这里蹲伏了,赶紧问道:“你又是如何察觉到他的?” (本章完) 第123章 拳怕少壮 兵部侍郎刘仁礼的府门倒是很大,只是里面的奴仆可不是很多,按理说大唐没有重文轻武的现象,他这个兵部侍郎应该十分滋润才是,可惜大唐出了一个朱忠,朝廷里的其它各部还在有模有样的运转,他这个兵部早已经名存实亡。.. 朱忠根本不会将兵马交给外人,兵部便成了摆设,民间有传言:兵部无戎帐,一饭而归,竟日无事。 这种情况下,能够按时领到俸禄已经是兵部诸位大臣庆幸的事情了,至于带兵将军的孝敬,这些年都没看到过一文钱,也就没了那个念想。 而这天夜里,刘仁礼的府门被一大队兵卒围了起来,门房的奴仆夜中被惊醒,眼见这么多兵卒,胆子都吓破了,自家郎君虽然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但这么多年无权无势,他的胆子自然大不起来。 “敢问诸位郎君,来我府中何事?” “这几日我们将洛阳各位大臣的府门翻了个底朝天,你说我们今日来这里何事?” “不都是白日里来寻人,哪儿有夜中搜府的,府中的郎君与娘子都已经睡下了,这种情况下搜府,于情于理都不合呀” “直娘贼,老子说话算数还是你说话算数,速速前去通禀刘侍郎,误了我的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奴仆转过身跑进府门之中叹了口气,他也在这刘仁礼的府中待了近二十年,眼看着世道一日不如一日,心里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刘仁礼听闻有兵卒包围了自己的府门,倒是面不改色,穿好了衣袍,迈步向着外面走去。老奴不仅心生一股敬意,心说自家郎君虎死不倒威,虽然境况不妙,但总归是没有吓得不成人样。 “我就是兵部侍郎刘仁礼,你们夜里搜府,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卢克让迈步走上前来:“刘侍郎,我为什么深夜找到你的府上,你心里应该清楚,若是识相一些,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不会牵连其他无辜的人,若是死不认账,弟兄们顶多是辛苦一些,你怕是也不会好受。” “少年郎君,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前几日的年节,刚刚十六岁。” “年轻郎君,在这乱世之中有不曾读过什么书,误入歧途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你莫要明朝暗讽,若是你未曾误入歧途,现在应该待在黄河河底,说什么苟性命以图后事,若没有你们这些苟性命的人,梁王未必敢动陆相公他们,你以为这朝堂之上是坊间买菜?今日三文钱,明日五文钱。..” “哈哈哈,我倒是小觑了郎君,既然郎君明白事理,那我也就明说了,白马驿没我一席之位,此生之憾事” “打住,你不过是在朝堂之中不得志,既然生不得志,死还想要留名,那也要问问萧寺卿答应不答应。你们本是同殿为臣,就为了成就你的青史之名,害得萧寺卿丢了性命,今日就算是事情传出去,你也为史书之上没有公论么?” “萧黎背叛大唐,此罪一,贪婪无耻,采购柳相公家中陶器,此罪二,我派人杀他,有何不可?” 卢克让哼哼笑了一声:“你可知我是如何查到你的府上?” “如何?” “吉家铺子的吉三郎见你派的人日夜在门前盯梢,以为是有人要暗害于他,就让店里的小郎君跟上了此人,接着就到了你府上的后门。” 刘仁礼哼了一声:“百密一疏罢了,此事又与萧黎何干?” “萧寺卿当日卖了骆驼陶器,顺嘴说了一句话,这话可不是什么诗词文章,而是一支童谣,所以吉三郎也就记了下来。”说着卢克让压低了声音:“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刘仁礼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你都知道了什么?” “刘侍郎,听闻你祖籍博州,倒是不知道与那魏博节度使关系好不好” “我杀了你这无耻的贼子!”说着刘仁礼欺身上前,卢克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想不到这人都做到侍郎了,竟然还有工夫在身。 其实他若是仔细想想便明白了,这兵部侍郎,每日去了衙门闲坐半日,吃过了饭便回家中安歇,手上的功夫没有落下也是正常的现象。 卢克让手头功夫也不弱,伸手开始招架,旁边的程乐青大喊一声:“注意墙头门里,莫要让人暗算了卢校尉。”说实话他对卢克让手头的功夫很有信心,如今刘仁礼动了手,府中应该还有个袭杀萧黎的嫌犯,那人转身之间一刀斩杀萧黎,手头功夫定是不弱。 刘仁礼虽然日日练武,但毕竟年纪大了,气力不足,况且也没怎么与人动过手,实战有些生疏。而卢克让则是练武的功夫太短,经验远远不如刘仁礼。 幸亏他们赤手空拳,这练武的行当有句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若是刘仁礼真的拿着棍棒,只怕卢克让走不过十招就会被拍在地上。 打着打着刘仁礼可是有些气力不济了,眼前这少年郎君,不但招式老辣,而且用的都是拼命的打法,他堂堂兵部侍郎,怎么能跟一个兵卒换命?渐渐便落了下风。 趁着刘仁礼喘气的功夫,卢克让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刘仁礼退了三五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近旁几人立刻将刀架在了刘仁礼的脖颈上,周围传来了阵阵欢呼声,探云都的兵将也是佩服得紧,最少自家校尉这一套拳脚没有丢探云都的脸面,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紧接着大队兵卒便冲进了府中,卢克让本来还有些担忧,但是听闻那个脸上有道疤的贼匪,根本就没有反抗,见到兵卒立刻束手就擒,心中倒是有些感慨,这类人物,就像是荆轲刺秦里边秦舞阳那种人,平日里在大街上征勇斗狠,到了秦王眼前,立刻就吓得站不起身来。 “卢校尉,府中的其他人如何处置?” “尔等在此看守,不许放走一人一物,尤其是刘仁礼与那杀害萧寺卿的贼犯,不能让他们死了。我去请二郎前来决断!” 感谢书友20180127111210629投出的月票,谢谢支持。 (本章完) 第124章 汴州 “你的意思是魏博民谣所说的云中骆驼,便是萧寺卿请回家的那樽骆驼?” “根据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是这么回事,刘仁礼派家中的死士敬三郎蹲守在吉家铺子门口,因为他知道但凡是有人花大价钱来买这樽骆驼陶器,便是听过这句民谣。..而萧寺卿则是被敬三郎用天外飞石四个字给哄住了,至于萧寺卿究竟想做什么,已经成了一桩谜题。” “还能想做什么,自然是想着那黄巢的宝藏。” “末将倒是有些别的看法。梁王跟了黄巢这么多年,黄巢有没有宝藏他该是最清楚的,当时黄巢虽然攻陷长安,但未必能够凑出宝藏来,否则梁王绝不会因为面子问题就放弃这些财宝,这骆驼陶器也许与魏博牙兵脱不开关联。” 朱友文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如今抓到了贼犯,我也好向阿爷交差了,还要辛苦你走一趟汴州,将此事的前后向阿爷说明白,那樽骆驼陶器也呈献给阿爷,一切都由他决断吧。” 虽然现在骆驼陶器还在萧黎家眷的手中,但是传出了秘密之后,朱友文自然不能听之任之,就算朱忠不要,将来再还给萧家,也比无所作为让朱忠心生不满好一些。 卢克让拱拱手:“此事让别人去办便好,我留在此处护卫二郎。” “洛阳城中虽然有不少人恨不得我死,但是真正敢动手的没有几个,派别人去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派你去我放心一些。”说着朱友文拍拍卢克让的肩膀:“带五十名兵卒前往,等你回来,我便将探云都交到你的手中。” “末将能力” “这两次的差事已经证明了,你不但会办事,而且脑子灵活,我身边很需要这样的人,况且你也知道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 “去吧,东都这边若是家中有什么难处,尽管让家眷来找我便是,有我在,不必担忧家中出什么事。” “谢过二郎。” 回到了自己家中,卢克让便开始着手准备行程所需要的物什,陆蓁蓁一边收拾包裹一边开口劝慰着:“到了汴州,莫要张扬,朱忠杀人不眨眼,你莫要再顶撞他,遇到事情多想想家中,这一家有老有小,若是你不在了,我们可都活不下去了。” “你放心吧,我这次去是押送贼犯,也许朱忠根本不会见我,况且李大兄也在汴州,定会照应我的。” 第二日清晨,吃了些东西,卢克让便带着人出了门,他留下了裴英韶看家,上一次裴英韶被人冤枉,挨了一百鞭子,伤口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不宜长途跋涉。 裴英韶也知道看守府门的任务很重,毕竟这些日子卢克让可是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赶紧点头应下:“卢大郎您放心,若是有人来府中闹事,定要跨着我的尸身过去。” “放屁,你死了谁给老子看府门,有事就派人去通知朱二郎,在这洛阳城中,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若是事不可为,带着这一家老小偷着躲起来,宅院被烧了老子还能买,人没了老子可就找不回来了。” 说着卢克让伸手抱住了陆蓁蓁压低了声音:“这院落后门对着的那处宅院我偷着买下来了,若是洛阳城乱起来,便带着他们躲到那里去,钥匙就在你的妆台之上,保住性命最重要。” 一行人离开了洛阳,奔着汴州而去,汴州距离洛阳三百多里,压着嫌犯,紧赶慢赶用了七八日的功夫才赶到汴州。 “敬郎君,李郎君,这是二郎的奏折,你们看看便是。”朱友文是朱忠的义子,在所有儿子之中排行第二,但是朱友珪却不愿意承认朱友文的地位,也自称二郎,一般朱忠手下的人听话都要分辨一下,若是朱友珪的人,这二郎便是朱友珪,若是朱忠或者朱友文的人,这二郎自然是朱友文了。 敬翔与李振看过了之后,李振倒是笑了起来:“这杀人的贼犯竟然与敬仆射同姓,若是同宗,该保下来才是,总之这萧黎图谋不轨,也是该死。” 敬翔笑着回应道:“家族之人不在同州乡下,便在大王手下办差,未曾有人在别人手下做事,这敬三郎谋害朝廷命官,尽管杀了便是。” “你们两个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事,你们心中清楚。” 敬翔一拱手:“大王,民间童谣大多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便是迷惑人心,咱们还是莫要当真。” “倒不是我对什么宝藏心动,这是这魏博牙兵一日不除,我始终如鲠在喉,难以安睡,当初将阿奴嫁给罗绍威便是想着拉拢魏博牙兵,谁知道这魏博牙兵竟然如此不识趣,如今这云中骆驼已经送到了眼前,若是有机会拿到天外飞石,也许真的能够将魏博牙兵掌控在自己手中,到那时我想要图谋天下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李振想了想:“二郎虽然在书信之中写得清楚,但总归是有些事情无法写在书信上面,他既然派了麾下的校尉来,咱们问问详情便是了。”他的心中还惦念着当初卢克让立下了功勋,未曾得到封赏,若是此次能够在朱忠身边露个脸,没准就能凭借此事更进一步。 朱忠点点头:“让人将那个校尉叫过来。” 卢克让在外面等待了半个时辰,听闻朱忠召见,双腿可是有些发软,当日在朝堂之上与朱忠争辩,只是凭借一时之勇,回去之后还时常在夜中惊醒,想到朱忠踹自己的那一脚,就觉得脑袋差点就不在自己的脖颈上了,这次打定主意,绝不再逞一时之勇,自己可不是天选之子,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末将洛阳府牧麾下校尉卢克让,见过梁王。” “是你?哦,我倒是忘了,二郎一直很看好你,还从杨师厚手下将你要了过去。” “二郎厚待,无以为报。” “你将这几日洛阳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来,不可遗漏一句,否则我可饶不过你!” ps:如果您当时还只是一个封了王的皇子,下面的人一般是叫您“大王”——选自森林鹿《唐朝穿越指南》 (本章完) 第125章 出使 “你的意思是这骆驼陶器和魏博牙兵有莫大的关联?” “发生了这些事情表明,魏博牙兵怕是与骆驼陶器脱不开干系,当然只有真正破开其中的谜题才能够确定究竟有没有关联。” “二郎在信上说了,这件事上你出力不少,这樽骆驼陶器是你运送过来,你有没有参透其中的秘密?”说的时候,朱忠眉眼不由自主地往上挑,敬翔见到了心说梁王这又在挖坑给这少年郎君跳呢。 “末将负责押送人犯与骆驼陶器,骆驼陶器自洛阳出发时,我特意用长钉将其封在木箱之中,这一路上军伍之中的弟兄吃睡都将木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末将不敢单独查看。大王若是想要探寻其中的秘密,也许可以问一问兵部侍郎刘仁礼,他应该知道不少内情。” 无论这骆驼陶器与黄巢的宝藏有关,还是与魏博牙兵有关,卢克让都没有一丝兴趣,他如今的身份,根本无法消化这两样物什,与其白白引来杀身之祸,倒不如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装箱的时候,卢克让可是瞥了一眼,这骆驼陶器确实是踏云状,称为云中骆驼也有其中的道理。 朱忠笑了笑:“你这少年郎君办事倒是老道,也不枉费二郎如此看重你。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敢不敢做?” 卢克让心说我若说不敢做只怕你当即就要翻了脸,赶紧拱手说道:“大王有何要求,末将万死不辞。..” “说什么生生死死的做什么,你带着你麾下的兵卒,我再给你凑些人手,凑齐一千人,去一趟魏州。”说着朱忠叹了口气:“只怪老天无情,阿奴年纪轻轻便与我阴阳两隔,人间最苦事,莫过于白头人送黑发人。” 李振和敬翔赶紧在一旁劝慰:“大王节哀。” 卢克让有些懵:“不知道大王此次派我去魏州,要做什么?” “阿奴逝去,我身为她的阿爷,不能亲自吊丧,你便代我去吧。” “末将年轻德薄,怕是难以胜任。” “你放心,我派了长直军校尉马嗣勋与你同往,他跟着我也有三五年了,行事稳重,配合你正好合适。” “那末将听从马校尉指挥便是” “你是大王还是我是大王!” “末将不敢。” “下去准备,明日出发前往魏州,带着那樽骆驼陶器交给罗绍威,吊唁之后三五日之内回来便成。” “末将遵命。”卢克让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朱忠如此看重他,这等大事都派他去,可惜以他的地位获取的信息太少,实在难以揣摩朱忠的心思。.. 住在驿馆之中,卢克让心中有些忐忑,这马嗣勋既然在朱忠直属军伍下面做校尉,又能被朱忠一口叫出名字来,应该是朱忠的亲信,自己一个杂牌军的校尉,如何能够指挥得了他,若是他不听指挥事情办砸了,掉脑袋的可是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门前响起了驿夫的敲门声:“卢校尉,门外有人要见你。” 卢克让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李振,赶紧走出门来,抬眼一看来人自己并不认识,有些纳闷:“这位郎君,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是我阿爷叫我来的,我阿爷是李司徒,在下李世渊。” 卢克让赶紧拱手行礼:“原来是李郎君。”心中暗笑,这李振果然是有些逆反,大唐还没灭亡呢,他把唐高祖,唐太宗的名号都冒犯了,也亏得大唐没什么回光返照的迹象了,否则他这行为可就是自寻死路。 李世渊赶紧回礼:“卢世叔莫要折煞小侄,阿爷让我以叔礼相待,不敢受您的礼节。” 卢克让想笑又不敢笑,心说这李振真是异于常人,他这儿子怕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亏他想得出来,也幸得这个时代父亲在家中的话语权很重,要不然这李世渊怕是要张嘴骂人了。 “你阿爷叫你来有什么事?” “阿爷本想亲自过来,但是被梁王召去议事,他让我转告您一句话,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什么意思?” “小侄不懂,阿爷也没说,只是告诉我说了这四个字你便明白怎么做了。”说着拱了拱手:“马上就要宵禁了,小侄先告辞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道法自然,听起来倒是像后世玄幻小说里边的功法,只是自己也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吃饭的时候仲景耀便听到卢克让一直在念叨:“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卢郎君最近在读道德经么?” “什么道德经?” “道法自然不就是出自道德经么?” “啊?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道性自然,无所法也。” “能不能说得简单直白一些。” “就是不要被外物所拘束,随心所欲。” 卢克让眼前一亮,仿佛明白了什么,仲景耀却是皱了皱眉:“卢大郎,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第二日清晨,卢克让便带着手下的弟兄开始收拾行装,不多时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走到了近前:“末将马嗣勋,见过卢校尉。” 卢克让一看这人怕是得有四十岁了,赶紧上前回礼:“马校尉,在下卢克让,还请您多多提携。”他已经预料到了马嗣勋见到他这个年纪怕是要跳起来骂娘了,赶紧先说两句好听的,心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总不至于还要折辱我吧。 出乎卢克让的意料,马嗣勋确实跳了起来,不过是架住了卢克让行礼的双手:“卢校尉这般岂不是折煞了我,梁王下了令,我就是你麾下的兵将,要打要杀都是您说了算,何敢说提携二字。” 卢克让心说坏了,这家伙明面上不敢违背朱忠,要暗地里使坏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磨难么。 只是眼见到了出发的时辰,也没功夫多说什么,卢克让便笑着说道:“我可是第一次领兵出门,路上还望马嗣勋多多指教,免得出了什么差池。” “卢校尉把心放进肚子里,这路上的事情我都给您安排得当,谁要是敢不听话,我一刀子就把他脑袋剁下来。” 感谢书友大唐晋雄投出的月票,谢谢支持! (本章完) 第126章 罗绍威 “卢校尉,眼看天色渐晚,咱们人数不少,也无法住在驿馆之中,不如就地扎营。” “马校尉此言有理,那咱们便就地扎营。”待马嗣勋走远之后,卢克让转过身:“你们四处看看,黄河水若是决堤了会不会蔓延到这里来,附近有没有高山,山上有没有山贼。” 仲景耀皱了皱眉:“卢大郎,这是做什么?” “马嗣勋身为朱忠麾下的直属校尉,如今被迫到我的麾下来做部将,只怕心中不满,明面上自然不敢做什么,若是扎营不得当,出了事梁王饶不得我。” “我等明白了。” “卢校尉,此地有一家老店,薄饼卷酱肉做的十分好吃,咱们弟兄走了两日也辛苦了,不如在此安歇,也让弟兄们打打牙祭。” “便依马校尉所言。” “你们几个,去近处问一问,这家店铺是不是黑店,饼卷酱肉有没有吃坏过人。” “卢校尉,这天色看起来怕是要起风,今日让弟兄们多歇一会吧。” “依马校尉所言。” “卢大郎,我等知晓,马上就去看有没有黄河决堤的可能,有没有山贼匪寇在近处作乱。” 连着三日都没出什么乱子,卢克让心中可是更加忐忑了,刀架在脖子上才是最吓人的,马嗣勋见到卢克让关切地问道:“卢校尉,末将见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赶路太累了?” “无妨,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多睡一些便是了。..” “卢校尉,末将知道您是第一次出门,有些事情不放心也是正常的,末将这些年跟着梁王东征西讨,军伍的本事也学了一些,绝不会出了乱子让您为难,况且咱们这种阵势出使,若是军伍出了乱子,梁王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末将没有尽心,到时候受责罚的定是末将” 卢克让被说得脸色一红,看起来这几日吩咐仲景耀他们做的事马嗣勋都知道了,不过想想也是,他麾下只有几十个人,这支军伍可有一千人,马嗣勋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知道怎么回事。 “马校尉,这是我第一次出使,总是怕误了梁王的大事,倒不是不信任你。” “末将都懂,卢校尉如此尽职,怪不得梁王如此看重您。” “马校尉,梁王这次派咱们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任务?” “嘿嘿,您是上官,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您放心,魏博牙兵虽然凶狠,但也不敢冒着得罪梁王的风险对咱们下手,您就当出来游山玩水便好。” 接下来的几日卢克让倒是没再做出这种事来,倒不是完信任马嗣勋,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既然马嗣勋知道了,再做下去,除了使两人之间多谢间隙,并无别的用处。 不多日便到了魏州地界,罗绍威亲自出城迎接卢克让一行人,卢克让放眼看去,罗绍威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想到朱忠已经将女儿嫁给了他的儿子,心中不禁感叹,早婚早育害死人。 罗绍威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掌控天下间最为精锐的魏博牙兵,少年得志,自然心高气傲,现在正是三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形象和气度俱佳,简直就是美周郎在世。 卢克让快步上前:“末将梁王麾下校尉卢克让见过罗郡王。”罗绍威加封检校太尉,兼侍中、长沙郡王。 “何必如此多礼,快随本王到府中,梁王爱女逝去,本王也是心痛不已。” “梁王说了,请您节哀,我等也奉命带了一些陪葬之物,奉梁王命,要与朱娘子葬在一起。” “理当如此,先入城再说。” “听说了么,朱忠那厮派了人来吊唁他的女儿。” “那又如何?” “咱们的大军如今正在沧州征战,城中弟兄不过八千人,若是罗绍威突然发难?” “借给他八个胆子,再说了朱忠未必会帮他,你们难道没有看到,朱忠只派了一个校尉过来,那校尉看着怕是毛都没有长齐,朱忠已经对罗绍威不抱什么希望了,派人过来应付他而已,咱们还是依照之前的做法,等朱忠的人走了,先将罗家满门宰了,再推举出一个新的魏博节度使就是了,想必朱忠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咱们过不去。” “呵呵,朱忠若是真的不自量力,那就让他见识见识魏博牙兵的厉害。” 卢克让丝毫没有察觉到城中的暗流涌动,酒席之上依旧与罗绍威推杯换盏,他倒是蛮佩服罗绍威的,身为堂堂的郡王,竟然与一个校尉也能坐在一桌上谈笑风生。 “罗郡王,府中若是有事,您就先忙,我等自己吃些物什便是了。” “卢校尉说的哪里话,你们是梁王派来的人,如何能够慢待,传扬出去,怕是梁王也会不喜,今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本王也得与你们喝个尽兴。”罗绍威虽然心中有其他的事情,但听到卢克让如此知趣也有些高兴。 但凡是少年得志的人,心中必存一口傲气,罗绍威为了办事不得不与一名校尉同桌吃酒,心中总归是有些不舒坦,卢克让这话一说,他心里可是舒坦多了。 “罗郡王太过客气了,我等长途跋涉,不胜酒力,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也好,那就让我们满饮此杯!” 回到了府中,罗绍威看了看左右:“朱忠答应咱们的东西都送过来了么?” “都送过来了,还送来了一樽骆驼陶器,说是其中有什么秘密。” “都这个时候了,本王哪儿有功夫去探求这骆驼里面有什么秘密?将这骆驼陶器送到朱娘子哪里去,反正是他阿爷的物什,让她保管也无不妥。” 若是旁人听到了,非得吓死不可,朱娘子明明已经躺在了府中的棺材之中,哪里还会有朱娘子的存在? 而在驿馆之中,卢克让独自坐在房中,手里抚摸着那块铁牌:“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门道?”这一次出门,陆蓁蓁说这块铁牌没准有什么用处,直接交由他带在了身上,虽说他对宝藏或是牙兵不敢有什么想法,但是无人之时,心中总归有些好奇。 (本章完) 第127章 暗流涌动 (昨天晚上发了两章,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前台只显示了一章,后台却是两章,那一章讲的是卢克让到了博州,博州之中暗流涌动,卢克让来吊唁罗绍威的儿媳,罗绍威却在与家人的谈话中暴露出儿媳未死的消息。.. 由于后台显示成功发布,我也不知道前台没成功显示,结果刚刚要发才发现。这一章是为了恢复章节所发,编辑已经下班,我不知如何弄,先弄个空白章。耽误了大家的读书体验,十分抱歉,下次发完了我一定提前去订阅一遍。再次道歉) “娘子,郎君派人送来了一樽骆驼陶器,说是您阿爷送过来的物什,内中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让人抬进来吧。” 罗氏父子前后做了二十年魏博节度使,就算无法触及到魏博牙兵的根基,府中的奴仆都是自小养大,罗绍威根本不担心朱娘子未死的消息会泄露出去。 一樽骆驼陶器被抬了进来,屋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正坐在近旁的胡凳上面,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哼笑着:“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传闻得到云中骆驼和天外飞石便能掌控魏博牙兵,阿荨,你说这童谣是谁编出来的?” “奴婢不知” “哎,这世上事也无趣,人也无趣,倒不如躺在那棺材之中,一了百了。” 旁边的奴仆都知道眼前这位娘子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来,也不敢随意搭话,谁料朱娘子却冷哼一声:“罗绍威也是一个蠢货,今日若是听信了我阿爷的话,明日他就只能让我阿爷拿链子拴在门口了。” “娘子慎言。”屋中的人只恨自己多长了一对耳朵,朱娘子骂府中的郎君,她们就算是去告状,郎君未必会将朱娘子怎么样,只是为了维护郎君的颜面,他们这些人可是一个都活不了。 朱娘子走到了那骆驼陶器面前,伸手抚摸着这樽骆驼陶器,心中暗叹一声:“若是魏博牙兵掌控在我的手中该有多好。这是凭借几句童谣,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罗绍威喝了口茶水:“骆驼陶器给朱娘子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 “她如何说?” “她未曾说什么,精力都倾注在那樽骆驼陶器上面。”奴仆想了想还是保命要紧,郎君自己的家事还是自己去察觉好,自己若是掺和进去,受累不讨好,没准最后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罗绍威未曾理会这奴仆,心说只要解决了魏博内乱,自己有了挺直腰杆说话的资本,立刻将这朱娘子送回朱忠那里,此等妖妇决不可留在家中祸害后代。 第二日,卢克让带着十几箱的陪葬来到了罗绍威的府上,亲自在朱娘子的棺材面前上了冥香,烧了纸钱,又躬身行了礼,便回到了驿馆之中,与罗绍威待在一起,罗绍威不自在,他也不自在,倒不如回到驿馆之中与马嗣勋讨教一些军阵中的本事,他已经察觉到了,马嗣勋确实对他没有什么恶意,甚至他问一些阵法时,马嗣勋很详细地与他讲解这些阵法的适合在什么情况下摆出,阵眼又在什么地方。.. 卢克让为了练好探云都的兵卒,倒是弄了一些兵法的书籍,只是看得一知半解,仲景耀虽然家学渊源,总归是没有亲自带过兵打过仗,对于书上的一些话也是摸不清头脑。 而经过问询,卢克让也察觉到了一件事,这马嗣勋的官职绝对不仅仅是一名校尉,有些军阵的妙用除非是亲自带兵上过战场,单凭看书是看不出来的。察觉到了这件事,更是加深了卢克让的怀疑,朱忠将一个军中的中级将领放到自己的麾下,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卢校尉,前几日上元节,咱们在路上也没体会到东都花灯的精妙绝伦,后日据说是罗郡王的寿诞,夜里会有花灯节,不如咱们前去看一番。” “马校尉,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个消息。” “罗郡王担心咱们不知道,特意派人传过来的。” “那好,待罗郡王过了寿诞,咱们也该回东都复命了。” 却说那罗绍威的府中,朱娘子像是魔怔了一般在屋中盯着那樽骆驼陶器,她也察觉到了府中的动静,明白了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若是她再参不透其中的奥妙,怕是只能接受那个结局了。 只是这两日她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就差将天上的云彩摘下来给这樽骆驼陶器踏上去了,只是这骆驼陶器就跟普通的陶器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的景象出现。 “难道要破解这罗涛陶器非得要找到天外飞石?” “娘子。” “我不是说了,这两日不要烦我么?” “郎君让我告诉您一声,明后两日城中不太平,让您不要出门” “我知道了!”朱娘子心中一凉,罗绍威还是要动手了,这个蠢货,怎么就看不出来朱忠的计策,博州动了手,在外领军的将领哪里还敢再回到罗绍威的麾下,杀人立威也不是这样的做法,只是她说的话不会有人听,只能靠自己了。 而卢克让也将仲景耀他们几个交到了自己的屋中:“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出了什么事?” “罗绍威刚刚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后日是他的寿辰,他邀请咱们去看城中的花灯。” 麻兴德笑了一声:“这不是好事么,咱们没赶上看上元节的花灯,这不是找补回来了么?” 仲景耀摇了摇头:“罗绍威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朝廷亲封的郡王,别说是咱们这些校尉,就是换了其他的出使大臣,只怕也未必能得到他的邀请,况且府中有人新丧,又是梁王的女儿,就算他要过寿辰,也不该这么张扬,更不该邀请咱们。他若是个只懂得显露锋芒的蠢货,只怕他也做不了这魏博节度使。” 而在城中的另一处宅院,一堆人聚在一起也在议论这件事:“你们说罗绍威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儿媳刚刚过世,就要给自己过寿诞,怎么年纪越大越没心没肺。” 几个人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就让他没心没肺几日,等他过完了寿诞,咱们就送他上路!” “此事可是来得蹊跷,咱们与罗绍威相处这么多年,他何曾如此大意过,况且咱们要动手,他就真的察觉不到一点消息么?” 众人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都愣在了那里,罗绍威也算是做了十年魏博节度使,要说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只怕早就被弟兄们按住宰了,可是这十年他做的事可算是滴水不漏,许多人拿了他的银钱也不愿与他为敌,眼看要对他动手了,他一点察觉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合情理。 前面括号的话不计入字数算钱,耽误大家的阅读体验,再次致歉,另外如果我没有跟诸位请假,每日最少两章,如果没有,可以评论问我,真是惨痛的经历。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128章 解密 眼看着到了罗绍威寿辰的这一日,整个魏州张灯结彩,如同过年一般,也幸亏上元节刚刚过去没几日,那些花灯与彩缎还存留着,正好拿出来应景。.. 这年头官府的话百姓只管听便是,若有人说了,我拿不出花灯绸缎,但城里喜庆的氛围也不能从我家门口断了,是不是该官府给我出花灯绸缎? 没错,官府确实给你家出花灯彩缎,只是要收银钱的,这银钱往往高于坊间的价格,家中没银钱?那鸡鸭牛羊总该有吧,拿去抵钱便是了。总归就是一句话,你不听官府的话,官府有的是法子让你有苦说不出。 而在这个时候,朱娘子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夜里罗绍威便要动手,一旦动手,他与魏博牙兵从此势不两立,没了依仗的物什,朱忠想怎么拿捏他便怎么拿捏他。按道理来说,朱娘子是朱忠的女儿,应该帮着自家阿爷,只可惜这年代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她嫁到了罗家,便不再是朱家的人,从此朱家的荣辱富贵与她无关,罗家的荣辱富贵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只是如今的富贵马上就成了过眼云烟,她如何能够不急,双手抓住了骆驼陶器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你的秘密到底藏在何处!”说完猛地一用力,便将骆驼陶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只听到一声脆响,这樽被无数人所惦念的骆驼陶器碎裂在地,外面的奴仆赶紧来到门前:“娘子,需要打扫一番么?” “滚出去!” “是。” 朱娘子气冲冲地瞪着地上的陶器,眼前突然一辆,顾不得地上的碎片,附身便蹲在了地上,伸手便在这樽骆驼陶器腹部的位置拿出了一个铁盒子。这铁盒子很重,应该不是空心的。 “想不到世人苦苦寻觅的云中骆驼,最大的秘密竟然要摔碎了才能看到。”朱娘子的语气听不出来是悲哀还是绝望,到了这种时候,就算她拿到了这个铁盒子,怕是也没有功夫解开其中的秘密了。 突然间他眼前一亮,想起了什么,用粗布将这铁盒子包起来揣进了自己怀里,迈步向外面走去。 门前几个奴仆赶紧拦着她:“朱娘子,郎君说过了,今日外面不安宁,您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偏要出门,有本事你们杀了我。”说着也不管眼前的奴仆,迈步便往外走去。 “郎君,我们拦不住朱娘子” “罢了,让她去吧,死在外面更好。”罗绍威自恃甚高,懒得对一个女子下手,不然只怕早就将朱娘子斩杀于府中了,如今朱娘子自己出了府门,若是死在外面,也了却了罗绍威一桩心事。.. “娘子,咱们这般私自出府,总归是不好。”朱娘子出嫁之时,倒是有几个陪嫁的女婢,如今只能随她闯出了府门。 “哼,你们懂什么,若是贪恋罗绍威府中的富贵,回身便是。” 几个女婢不敢再多说什么,随着朱娘子一路走了过去,不多时便到了驿馆门口。 “派人告诉领军的正使,便说罗绍威女儿求见。”朱娘子也知道这种时候万不能报自己的名姓,她已是亡故之人,若是消息传出去,魏博牙兵有了防备,罗绍威定然抵不过魏博牙兵,那个时候罗家一个都活不了,朱忠也讨不得好处,她便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卢克让听闻罗绍威的女儿找自己,心中一阵疑惑,他与仲景耀等人已经断定魏州即将有大事发生,只是消息太少,又不敢在人家的地盘肆意打探消息,只能在驿馆之中静观其变,却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是罗绍威的女儿。 “罗娘子,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进去再说。”说着朱娘子迈步就往驿馆里面走,到了屋内,朱娘子看了卢克让一眼:“你就是此次出使的正使?” “没错,在下梁王麾下校尉卢克让。” “我阿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派你这种人过来,他难道想看着罗绍威死在魏州不成?” 卢克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末将不才,承蒙梁王看重您,您刚刚说您阿爷?” “没错,我就是梁王的长女,朱安阳。” “您,您不是已经” “罗绍威故意放出了消息,如若不然,你们如何能将兵刃运进魏州,没有上好的兵刃与弓弩,罗绍威又如何对魏博牙兵下手!” 卢克让瞬间便明白了,此事马嗣勋定然知道,他这一路之上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还以为他无心争权夺利,原来他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无心理会自己的小动作。而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对于这件事他丝毫不知,马嗣勋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无从得知,他仿佛像是一只摆在台面上的猴子,跳来跳去吸引别人的主意,而命运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当即反应过来:“如此关键的时刻,朱娘子应该躲在府中,怎么只身出府,差点坏了梁王的大事。” “哼!你倒是条忠心的狗。”说着朱安阳将怀里的包裹掏了出来,展开之后将铁盒子放在桌上:“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你可听说过这句童谣。” “听闻过,这云中骆驼还是我押送到魏州的。” “这铁盒便是云中骆驼之中藏着的物什,你将它带到我阿爷那里,告诉他只要找到天外飞石,便能找到魏博牙兵的秘密!” “可是,您不是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次带着军械前来,罗绍威定能灭掉魏博牙兵,掌控魏博牙兵的秘密还有什么用处?” “你真的以为罗绍威那蠢货能够对付得了魏博牙兵?一百多年来哪一任魏博节度使不是智勇过人之辈?最后还不是倒在了魏博牙兵的手里,罗绍威这蠢货,自以为引来强援便能灭掉魏博牙兵,殊不知无论哪一方获胜,他都再也不可能做一方诸侯,若是阿爷胜了,他只能去做个富贵闲王,了此一生。若是魏博牙兵胜了,他就得身死族灭!” 第一百二十六章突然出现,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我是一个程序员,但是这种问题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缓冲区,自己白白着急了一晚上,结果啥事没有,上一章匆匆发出去都没有校正,遇见事情还是不能慌乱,一慌准出错,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吧。这两天有时间我就加更,补偿大家,谢谢。 (本章完) 第129章 机缘巧合 虽说卢克让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那铁盒子吸引住了,但总归还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朱娘子,按道理来说,这物什你该交给罗郡王才是”朱忠并不在此地,罗绍威又是大祸临头,按照卢克让的想法,将这铁盒子交给罗绍威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日我阿爷将我嫁给罗廷规时,不过是为了拉拢罗绍威与他麾下的魏博牙兵,如今罗绍威已经难以掌控魏博牙兵,还有什么拉拢的价值?”说着她一挑眉:“你护送这铁盒子与我一起回到阿爷身边,阿爷定会奖赏你。” 就算卢克让拥有千年后的思想境界,也被朱安阳这一番话给吓住了,暂且不提她嫁过来几年,如今罗家遇到事情,她立刻带着罗家最后的救命稻草跑路,卢克让明显感觉得出来,她言语之间对罗家没有什么恨意,也就是罗家没有做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她只是单纯地漠视罗家,就像是门前的虫蚁马上就要死去,引不来她一丝的怜悯。 卢克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中对这个女人起了极大的戒备之意,这女人连自己夫家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别人的性命? “你在犹豫什么,你是我阿爷的兵将,便该为我阿爷赴汤蹈火,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带着我回汴州!” 就在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马嗣勋也赶了过来:“卢校尉,这是怎么一回事?”马嗣勋虽然跟了朱忠三五年,但朱忠的女儿他可没有见过,听闻罗绍威的女儿来到了驿馆,还以为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卢克让压低了声音:“这是梁王的女儿,她说魏州将有大事发生,要咱们带她回汴州。” 马嗣勋负责押送军械到魏州,可不知道朱安阳是假死,听闻这个消息也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摇了摇头:“朱娘子,我们不能离开魏州?” “你敢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让我阿爷杀了你?” “你既然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那我也不瞒您了,今日的行动是梁王与罗郡王共同谋划的,为的便是彻底掌控魏博牙兵,否则只怕您也没这么容易离开罗府,既然您到了驿馆,我们会守护您的安危,直到此次事情结束,我们亲自送您回府。” 朱安阳脸色一变:“我早就知道阿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从未放弃过图谋魏博牙兵是不是?” “朱娘子慎言,此次我等出兵,乃是应罗郡王所求,并非垂涎魏州。..再说您是梁王的女儿,就算是出嫁,梁王也未曾亏待过您,你也该为梁王考虑一番。” “未曾亏待?我从未见过有人拿自己女儿的生死做戏与别人看,既然如此,那我在这里与罗府之中有什么分别,我回府便是。” 马嗣勋伸手拦住了她:“末将失礼,既然您已经来了,那便不要乱跑,外面刀兵无眼,万一伤到了可就是末将的罪过了。” “你敢拦着我?你信不信” “要杀要剐,事成之后,随娘子向梁王告状便是。”说着马嗣勋一挥手:“将朱娘子带到房间之中休息,若是她不见了,你们提头来见。” “是!” 朱安阳恨恨地看了马嗣勋一眼,站起身来随着兵卒去了驿馆的房间,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并未抱走那个铁盒子,或许情急之下忘记了这铁盒子,或许她已经完绝望,既然朱忠插手了这件事,罗绍威八成要做那富贵闲王,她想要达成的目标已经成了虚妄,再拿着铁盒子也没什么用处了。 送走了朱安阳,马嗣勋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卢克让,心中升起一股歉意:“卢校尉,我也不是故意瞒着您,只是梁王说了,兹事体大,万一漏了马脚,咱们谁也活不了,为了让别人相信,我只能将此事瞒下来。”说着马嗣勋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密信:“这是梁王的旨意。” “旨意我就不看了,马校尉不会拿这种事玩笑,今日如何行动,您尽管吩咐便是。”卢克让失魂落魄可不是因为官职突然被剥夺的失落,而是这魏博牙兵的秘密就在他的眼前,他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别的地方。 “卢校尉不介意便好,今日夜中,我们的任务是围攻城内的牙兵,你带着麾下的弟兄前往北门,将北门占住,若是有人想要破门而出,立即将他们诛杀当场。”马嗣勋带了多年的兵,知道将两支没有并肩战斗过的军伍排在一起很容易出乱子,所幸卢克让麾下只有五十人,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让他们去看守北门,也算是人尽其才。 “何时行动?” “今日酉时三刻。” “得令。” 马嗣勋吩咐完了,便转身离开了卢克让的屋子,他相信卢克让既然被派出来与他一起行动,便不会连这一关都过不去。 待他走了之后,卢克让立刻将仲景耀他们几人叫进了屋中,将房门关严之后,卢克让压低了声音:“我现在手上有个天大的秘密要与你们说,说完之后咱们每个人说出自己的意见,人少的听人多的。” “卢大郎何必如何,你说什么我们听便是了。” “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必须自己拿主意。”说着卢克让便将长安天子的童谣说了一遍,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块铁牌:“如今云中骆驼与天外飞石,都在这里了。若是稳妥起见,咱们将这些物什一同呈现给梁王,若是冒险而为,那便探查一番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史浩初想了想:“还是交给梁王吧,无论这里边是黄巢的宝藏,还是魏博牙兵的秘密,都不是咱们能够承受的,若是咱们贸然行事,怕是弟兄们一个都回不来。” 麻兴德嘟囔着:“咱们就打开看看,若是不成,便将此物扔进黄河之中,谁又知道这物什落在了咱们手中?” 仲景耀叹了口气:“若是咱们将这物什交给梁王,怕是才真的有杀身之祸。” “此话怎讲?” “梁王多疑,这两样物什都落在了咱们手中,他会相信咱们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么?为了保守秘密,他可不会在意几个兵卒的脑袋。” (本章完) 第130章 破解 听闻仲景耀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个秘密万一事关重大,朱忠真的要借他们的脑袋用一用,怕是到时候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卢克让语气有些低沉:“这便是我今日找你们来的目的,若是我私自做了决定,你们是我麾下的兵卒,无论如何都会牵连到你们身上,既然关系到大家的性命,还是由大家共同拿主意为好。若是有人不愿意掺和这事,我也可以保证,事成之后尽力保你们。” “卢大郎说的哪里话?咱们生生死死这么多次都过来了,早就亲如兄弟一般,既然有了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扛着,弟兄们一齐扛下来便是。扛得住了荣华富贵,扛不住了人头落地便是。” “寇大郎说得没错,咱们生死荣辱早就绑在了一起,卢大郎待我们不薄,这种时候绝不能让你一个人为难。”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咱们现在开始表决,我提前说好了,人少的听人多的,只要是做了表决,众人便齐心协力奔着一个目标,做事的时候不得有异心,就算是将来为此受了罪罚,也不能有半点怨言。” “我们听卢大郎的。” “同意将这物什交给梁王的,举起右臂。..”说着卢克让扫了一眼:“没人愿意将此物什交与梁王,那咱们便研究一下,这铁盒与这铁牌之间,有什么玄机。” 经过了仲景耀的一番说辞,他们也明白了这物什既然落到了自己手中,交出去没准就会白白丢了性命,倒不如冒险一试,就算不成,装作没见过这物什便是了,总归谁也不知道这天外飞石在卢大郎手中,别人也不见得起疑心。 铁牌与铁盒子摆在了桌案上,众人倒是弄了个大眼对小眼,这两样物什根本联系不到一起,仲景耀伸手拿起了铁盒子,旋转着看了一圈,在铁盒子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孔:“将蜡烛拿过来。” 史浩初赶紧用火石点燃了蜡烛,仲景耀接着光线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像是个钥匙孔,只是看不清楚。” 卢克让伸手拿起铁牌:“钥匙?这铁牌上面也没有钥匙呀。”说着他将这铁牌重重地在地上拍了两下,也没发现钥匙在哪里。 史浩初接过了铁牌,举在空中看了一番,没发现破绽,又递给了仲景耀。仲景耀想了想:“定不会是镶嵌在铁牌上面的,否则铁牌传出来这么长的功夫,掉在地上就能将钥匙摔掉了,这么长时间没人发现这个秘密,想必不可能是如此简单的设计。..” 卢克让想了想找来了一把匕首,轻轻贴在了铁牌表面,果然如同他所料的一般,匕首紧紧贴在了铁牌上面,他这下终于可以确定,这块铁牌是块磁石,而且磁性很强,因为匕首紧紧贴在上面,悬在空中都不曾掉下来。 麻兴德第一次见到磁石,猛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玩意,怎么如此厉害?” “这种东西叫磁石,可以做司南,也可以入药。他的特性便是遇到铁器就能吸过来。” “那咱们以后打仗,每人举一面磁石盾牌,敌人的弓箭岂不是射不到我们身上了?” 仲景耀哭笑不得:“这物什珍贵的紧,再者说了,它不但能够吸住敌军的弓箭,还能吸住你的刀枪盔甲,你还怎么与人厮杀?” “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说着麻兴德看了一眼这铁牌:“难不成这钥匙就吸附在磁石上面?” “不会的,咱们又不是瞎子,这铁牌上面有没有钥匙咱们还看不出来么?你来摸一摸,这上面根本就没有活动的部分。” 卢克让突然眼前一亮:“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刚刚说得那句童谣?” “长安天子” “云中骆驼,天外飞石,既然是云中骆驼”说着卢克让伸手将那铁盒放在磁石上面,两样物什砰的贴在了一起,紧接着便是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盒子竟然自动从中间分开,一段黄色的丝帛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史浩初一拍手:“巧夺天工,谁能想得到,这两样物什竟然如此奇妙,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相信会有这种机关。” 卢克让看了众人一眼,咽了口唾沫,伸手拿起了那卷丝帛,心说这该不会是一张藏宝图吧。 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卢克让的手上,卢克让伸手打开丝帛,与他想的不同的是,丝帛上面只有一副简单的地图,图的中间是魏博节度使的府邸,而在图的左上角,有一处地方用一个奇怪的符号标注了出来。仿佛是为了区分距离,在丝帛的边侧还有城墙的存在。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图?”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没看到这丝帛上的图画时,他们还没有这么紧张,仿佛金银珠宝就在他们眼前一般。 卢克让将丝帛平摊在桌案上:“这里是罗绍威的府邸,这里是城墙,这个位置应该不难确认” 仲景耀突然摆摆手:“也不尽然,这童谣传出来不少年了,当年的节度使府邸会是现在这座么?” “暂且不管这些,一会儿出去打探便知,这铁盒与铁牌如何处置?” “埋起来吧,莫要被人察觉。” “要我说还是扔进护城河里,绝不会有人察觉。” 卢克让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钱放在了丝帛原来的地方,伸手抓住上面的铁盒:“来,你们将铁牌移开。” 仲景耀瞬间就明白了卢克让想做什么,几个人费了不小的力气,将铁牌从铁盒上面弄下来,叮咚响了一声之后,铁盒又自动闭合。 卢克让将铁牌包起来塞进了怀里:“无论谁问起来,咱们今日没有动过这铁盒。” “只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朱安阳突然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卢克让脸色一变:“你来做什么?” “我自然是来取回我的铁盒,马校尉虽然将我扣留在这驿馆之中,可没有说不允许我来找你。” 卢克让眼前精光一闪,第一个反应便是杀人灭口,朱安阳冷哼一声:“你莫想着杀人灭口这种事,无论什么缘由,你杀了我,我阿爷都不会饶了你。不如咱们谈一笔买卖如何?” (本章完) 第131章 祠堂 “马校尉,大事不好了,朱娘子不见了。..” “你说什么?”马嗣勋正在布置入夜后的行动,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来瞪着来人。 “弟兄们说,朱娘子说在屋里坐着闷,要去找卢校尉问问梁王的近况以尽孝心,弟兄们不敢阻拦,便跟着她去了,谁知道卢校尉的人都离开了驿馆,也没见到朱娘子出来,再进去寻时,已经不见了踪迹。” 马嗣勋叹了口气:“卢校尉年纪小,不敢违背朱娘子的话,定是将她带出驿馆了。” “那咱们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将他们追回来?” “不必了,若是动静闹得大了,反而会坏了事,卢校尉不是个笨人,不会被朱娘子牵着走的。” 马嗣勋想不到的是,卢克让真的是被朱安阳牵住了鼻子,把柄落在了朱安阳的手中,这件事也由不得他做主了。 “卢校尉,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什么鬼主意,我既然随你出来了,马校尉现在必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论我是死了还是丢了,我阿爷绝对会拿你是问,你还是好生护着我,才有活命的机会。” 卢克让无奈地看了仲景耀一眼,仲景耀也有些无力地摇摇头,杀不得,躲不得,这种情况下,这个女人确实将他们吃得死死的。.. 丝帛早就到了朱安阳的手中,她一眼便认出了地方,带着卢克让等人一路到了图上标记的地方,所有人见到了此处都愣住了,这里是一处破落的祠堂,立在此处与周围的房屋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扎眼。 麻兴德第一个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寻错了地方,怎么会是一座祠堂?” “这里着实有些奇怪,哪儿有人将祠堂建在城中的?那城里的人难道不计较么?” 朱安阳哼了一声:“绝不可能寻错地方,究竟怎么回事,进去看看便知道了。”说着走到了近前:“你们将这祠堂的门锁砍开。” 所有人都看了看卢克让,对于祠堂这种地方,大家心中总是有些忌讳,活人可以不怕,但是死人一定要尊敬。 朱安阳不满地说道:“都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有退路么?” 卢克让伸手拔出佩刀,一把将祠堂的门锁砍落在地,推开了祠堂的门:“史浩初带几个弟兄守在外面。” 朱安阳当仁不让,迈步就走了进去,诺大的院子长满了杂草,周围的屋檐下还挂着几个破损的白色灯笼,显现出一片萧索的气息来。.. 卢克让随着朱安阳走到了正堂门前,伸手推开门,一丈之外的桌案上,密密麻麻地摆了很多灵位,虽然卢克让来自后世不信鬼神,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这童谣不是有人故意编出来戏弄人的吧,难道这祠堂之中还会钻出来十万阴兵帮咱们降服魏博牙兵?” 让卢克让赶到羞愧的是,朱安阳对这些事一点都不避讳,脸上甚至都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来,迈步到了桌案近前,扶正了一尊灵位,轻轻念了出来:“先严何公弘敬之尊位。” “何弘敬是谁?” “何氏三代都是魏博节度使。”朱安阳倒是对魏博的这些事都很清楚:“何家在魏博的地位很高,据闻何弘敬在任时,许多人家中都为他立了长生牌位,想必这也是他的祠堂至今未被毁掉的原因吧。” “既然魏博的百姓对他十分敬重,祠堂又如何成了这般破落模样?” “你到底有没有在朝里当过官,若是你治下的百姓日日悼念你的前任,你是什么心情?” 卢克让挠了挠头:“咱们按照图上的标记寻到这里,如今该怎么办?” “派你的人四处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既然图上标记指引我们到这里来,定是有缘由的。” “听朱娘子的。”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卢克让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退不得便尽力做到最好,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朱娘子,左右也无事,你与我讲一讲这何家的事情如何?” “有什么好讲的?何弘敬他阿爷被魏博牙兵拥着做了魏博节度使,何弘敬生下来便是指定要做魏博节度使的,他与他阿爷治理有方,魏博百姓安居乐业。只是何弘敬的儿子自幼骄奢淫逸,接任了魏博节度使之后倒行逆施,麾下的兵卒暴起作乱,又把他给杀了,不过何弘敬与他阿爷依旧是魏博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何弘敬什么时候做的魏博节度使?” “四十年之前。” 卢克让皱了皱眉:“就算是四十年之前他说一不二,现在也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了,如何能够节制魏博牙兵?我倒觉得这童谣可信度不高。” “哼,乱世之中,童谣本就是有心人造出来的,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童谣传于世间,若是每一句童谣都能应验,那想做皇帝的人去编童谣便是了,还练什么兵,屯什么粮。” “说话之间,我倒觉得朱娘子您是一个聪明人,为何要做此蠢事?” “蠢事?当年阿爷为了拉拢罗绍威,二话不说便将我嫁给了罗廷规,可惜罗绍威这个蠢货,立身之本就是魏博牙兵,本以为搭上了阿爷,就能与魏博牙兵叫板,殊不知没了魏博牙兵,他在我阿爷眼中不过是一条看门犬而已。” “如此一来,不是正好如了梁王的愿?” “如了梁王的愿,他想要做皇帝,我凭什么就要帮他做皇帝,这世间又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皇帝!”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想” “没错,当初我本想做罗家的媚娘,可如今只能做大梁的平阳公主了!”武媚娘,唐高宗李治的皇后,唐高宗死后称帝,是史上第一位女皇。平阳昭公主,唐高祖李渊的女儿,手握军伍,为大唐东征西讨,是大唐第一位死后有谥号的公主。 卢克让咽了一口唾沫,心说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然惹上了这种麻烦,无论朱忠将来如何处置他的女儿,卢克让这个在他女儿身边出力的家伙绝对会死无尸。尤其是这种情况下,朱忠已经做好了计划要平定魏博的乱子,他的女儿却跑出来将战果据为己有,暴怒的朱忠不见得会杀自己的女儿,但是助纣为虐的卢克让肯定逃不掉。 (本章完) 第132章 踪迹 “卢校尉,院中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卢校尉,偏房之中并无可疑的痕迹。” “卢校尉,墙壁之中并无什么可疑的痕迹。” 每一条消息传过来,朱安阳的脸色便难看一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这也没有痕迹,那也没有痕迹,难不成要靠着这一堆灵位去指挥魏博牙兵?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将我们要的物什找出来!” 卢克让伸手一指:“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来不及了,天黑之后,魏博牙兵便会成为在这世间消失,朱娘子,我劝您还是回到罗郡王府上吧。”他现在是满心的悔意,若是不带着那块铁牌,何至于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倒好,自己的脑袋都别在腰带上了。 朱安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今日我就是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回到罗府,逼急了我,我便去魏博牙兵那里报信,他们能拥护别人做节度使,也能拥护我做节度使!” “你当真是疯了!你去了罗家要灭门不说,你阿爷也要吃亏,况且这帮骄兵悍将凭什么让一个女人做他们的节度使?” “因为我救了他们的命!” 卢克让现在只觉得头大,他是真想拔出刀来替朱忠清理门户,但是想了想总归是忍住了怒气,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这要命的事绝不能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他杀的还是朱忠的女儿,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跟着陪葬。 朱安阳有些不甘心,伸手在桌案上翻着排位,想要找到什么秘密,卢克让心中清楚,这女人想做皇帝已经想疯了,才不会怕什么忌讳,只是动来动去,何弘敬的那尊灵位不慎跌落在地上。 卢克让躬下腰捡起何弘敬的灵位,好歹也是一方节度使,曾经做过不少好事,死后的灵位也不能任人折辱,用袖子擦了擦,恭敬地放在了桌案之上。 朱安阳冷哼一声:“你与这何家无亲无故,这何家如今已经断了后,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我做事不求人家感激,只求问心无愧!” 朱安阳瞥了他一眼,眼睛立刻被何弘敬的灵位吸引住了,伸手抓住了何弘敬的灵位便在桌上敲打起来,卢克让面色一变:“你疯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何弘敬的排位被摔成了两节,一卷手指粗细的毛片出现在了两人眼前,朱安阳冷哼一声:“这何弘敬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将秘密藏在自己的灵位之中。..”说着伸手将毛片展开,毛皮的里面写着一些字,天色渐晚,已经看不太清,朱安阳瞪了卢克让一眼:“点上蜡烛。” 卢克让四处看了一眼,好在桌案下面还有半截蜡烛,捡起来用火石点燃,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何家后人可知,拿到此物什时,何家必定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军中钱、吕、郑、周四位将军,世代追随何家身旁,我故将四人隐于军中,何氏子孙将此物什拿与四位将军后人,必能平定乱局,还魏博一方太平。” 朱安阳冷哼一声:“原来何弘敬已经给他的子孙铺好了道路。” 卢克让眼前一亮:“我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初军中突然暴乱,何弘敬的儿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乱军斩杀,怕是何弘敬也没有料到他的儿子连拖延时间的本领都没有就死了,待军中那几位将军知晓了消息,大局已定也难以翻盘了。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这四句歌谣怕是何弘敬留给他的子孙的,这骆驼陶器和铁牌也一直在何家。” “既然如此,那何弘敬何不直接留一封书信给自己的儿子,为何要如此麻烦?” “何弘敬留此退路,本就是为了保住何家一条血脉,若是直接对他儿子说起此事,怕是隐于军中的四位将军早就暴露了,依照他儿子的性子,怕是遇到了困难就要找那四位将军。若是到了打碎何弘敬灵位的时候,那便真是穷途末路了,再找四位将军定能留给何家一条生路。而且何弘敬死前定是留下了别的话给自己的儿子,到那时他们才不会在这祠堂之中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好了,就你聪明。我没工夫听你解释,现在就要去魏博牙兵之中寻这四位将军的后人,魏博牙兵一定会落在我的手中!” 卢克让嘲讽地说道:“你可不是何氏子孙,就算那四位将军的后人还在军中掌权,他们为何要听你的?人家何弘敬留下的遗命是护住何家周,可不是随你朱娘子起兵作乱。” 朱安阳皱了皱眉头:“你有什么法子?” “别说我没有法子,就是有法子,也绝不会对你说。” “给你一刻钟立刻想出一个法子来,否则我便去罗绍威那里告状,说你非礼于我!” 卢克让脸色一变:“你做人怎能如此无耻?” “我又不是君子,为何不能无耻,现在可是算时间了,你莫要拖延,否则有你好看!”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在屋中不停地踱步,他相信若是一刻钟想不出来主意,朱安阳真的会去罗绍威近前告状,到时候不论罗绍威对朱安阳多么不满,为了维护罗家的颜面,一定会斩下卢克让的人头。 “你莫要在我眼前转圈,转的我心烦意乱!” “你到底是让我想主意,还是不让我想!”卢克让心中不满,虽然不敢不想主意,但是发泄两句,朱安阳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卢克让一拍手:“有了,既然这四人受了何弘敬的遗命,无论谁做节度使都对他们会有顾忌,你拿此事逼迫他们,定能使他们就范,今天夜里绝不会与罗郡王作对厮杀。” 朱安阳眼前一亮:“你说的没错,节度使最怕手下的兵将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若是知晓了他们受了何弘敬的遗命,他们早晚要身死族灭,面对如此情况,他们绝对要选择投奔一方,我是大唐梁王的女儿,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卢克让撇撇嘴:“若是你提的条件太苛刻,他们可说不准铤而走险向罗绍威说明情况。” (本章完) 第133章 钱文进 “我已经打听过了,如今城中领兵的是一位姓孙的将军,麾下倒是有个钱将军,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就算是你说的那个人,他也不可能控制得了城中的魏博牙兵。..” 为了不耽误大事,卢克让已经让仲景耀带着弟兄们赶赴北门,他与朱安阳独自在这里打探消息:“我可跟你说好了,此事过后,我便去守卫城门,你的事再与我无关,若是你再拿我非礼你这种事来威胁我,那我便将所有一切与梁王说清楚,想必他定会有个决断。” “说清楚?你背着梁王私自解开了魏博牙兵的秘密,还想要据为己有,你能说清楚么?” 卢克让一挺脖颈:“我问心无愧,况且现在那物什都在你的手中,跟我又有什么关联?本就是你解开了魏博牙兵的秘密,毕竟我已经将云中骆驼送到了罗绍威府上,而罗绍威又将骆驼给了你。” “你这人真无耻!” “彼此彼此。” “你随我去一趟钱将军府上,无论结果如何,我绝不纠缠与你。” “一言为定。” 卢克让随着朱安阳奔着钱将军的府上而去,不多时便赶到了钱将军门口,卢克让压低了声音:“罗绍威定在附近布置了暗哨,你真的要进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通禀钱将军,便说梁王麾下校尉求见。” 钱文进,土生土长的魏博牙兵,他的祖上便是魏博牙兵,当初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兵卒,由于身份的优势,钱家人在魏博牙兵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终于到了钱文进这一辈,做到了都将的位置,加封果毅都尉,麾下统领也有几千兵卒了。 听闻朱忠的麾下求见,钱文进皱了皱眉头,他与朱忠素无交情,况且如今魏州的局势波诡云翳,他实在不愿意再招惹什么麻烦:“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 “我家郎君已经睡下了,两位明日再来吧。” “劳烦您进去传一句话,就说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 门房的奴仆笑了一声:“这童谣在魏州传了几十年了,我家郎君未必会有兴趣。” “劳烦您传一句话,若是您家郎君执意不见我们,那我们便转身离开。” 奴仆禁不住卢克让苦苦哀求,迈步进去将这话说了一遍,钱文进厌恶地摆摆手:“装神弄鬼,赶他们走!” “郎君,本来这等事不该我等妇人插嘴,只是如今魏州形势急转直下,我劝您还是见一见朱忠的人,就算不答应他们什么,也算是结个善缘,将来万一魏博牙兵没了,您也有容身之处。..”一位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水。 钱文进想了想,点点头:“请他们进来便是,我倒想听听朱忠的人想说什么。”虽然嘴上硬气,钱文进终究也是忌惮朱忠这个人,此人阴险狡诈,又占据中原之地,魏博牙兵拼尽力也未必斗得过他,娘子说得对,结个善缘也好。 “梁王麾下校尉卢克让拜见钱都尉。” “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出使还带着自家娘子的。” “我不是他的娘子,我是梁王的女儿。” 钱文进愣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来:“你不是死了么?” “你们这些蠢货都罗绍威给骗了,如今他就要动手对付你们了,我特地赶来报信。” 钱文进嗤笑一声:“我与朱忠素不相识,他想要挑拨离间也挑点好的法子,你们这离间计也未免太过低劣了吧。” 朱安阳冷笑一声:“钱都尉是否还记得魏博节度使何家?” “不记得了,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谁还能记得清楚。” “何弘敬可是临死之前留下了遗言,说什么钱、吕、郑、周四位将军立下誓言要守护何家,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钱文进眼睛眯了眯:“倒不知道朱娘子在哪里听来的谣言,若是没什么事,两位还是请回吧。” “何弘敬临死之前留下了童谣,长安天子,魏博牙兵,云中骆驼,天外飞石,又将遗书藏在了他的灵位之中,让你们守卫何家,可惜你们四家竟无一家能够做到此事。” “做到又如何,没做到又如何,与你何干?” “那封遗书便在我的手中,你说我将这物什交给罗绍威会是什么后果?” “刚刚你还说罗绍威要对我动手,如今又要将遗书交给罗绍威,朱娘子,你这谣言也算是不攻自破了。” 朱安阳脸上可是露出了一丝急色,钱文进有的是时间在这里与他有一句没一句闲聊,她可是知道今天夜里罗绍威就要动手了。 “你若是不信,便将麾下的兵卒集结起来,罗绍威若是不动手也无妨。” “恕我不能从命,你本是罗家的儿妇,如今跑到这里来说这一番话,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我不知道朱娘子您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恕我没有闲功夫与你们闲聊,阿福,送客。” 朱安阳瞪了一眼卢克让:“事到如今你还这般一言不发么?” 卢克让无奈地冲着钱文进拱拱手:“今日之事,因朱娘子丧心病狂想要掌控魏博牙兵,若是您想谋一条出路,不如投到了朱娘子旗下,如今梁王占据中原,数年之内必定靖平宇内,若是钱都尉想要与魏博牙兵同生共死,我等也不阻拦,就当我们没有来过便是。” 他这样一说,钱文进倒是有些心动了,谁都知道朱忠如今是当之无愧的中原霸主,无人能够阻其兵锋,称帝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是能够归顺在他的麾下,将来也能拜将封侯。 “若是我归到梁王麾下,不知可否继续守卫魏博,若是梁王能够满足我这个条件,那咱们继续往下谈,否则便不必谈了。” 朱安阳瞪了钱文进一眼:“魏博牙兵天下无双,为何要故步自封,只要你们能帮我阿爷平定天下,别说是封侯拜将,就是封王也不是不可能!” “魏博牙兵确实天下无双,但也不是人家手中的刀子” “郎君,大事不好了!” (本章完) 第134章 斗智 “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弟兄们刚刚传来消息,罗绍威府中涌出大批兵马!” 钱文进眼睛一眯,朱安阳赶紧在旁边说着:“这下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罗绍威定要对你动手!” “来人,将这位朱娘子绑起来!” “钱文进,你想做什么?” “你既然是梁王的女儿,想必罗绍威也该投鼠忌器,若是因为杀我将你误杀了,我看他对梁王如何交代!”周围立刻涌上几个兵卒将卢克让与朱安阳绑了起来。 卢克让哼了一声:“本来坐在家中无事,你偏要痴线妄想,现在好了,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丢了。” “你闭嘴,若不是你无用,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卢克让懒得与她争辩,索性闭上了眼睛,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害怕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想想等会儿该如何脱身。 没过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兵卒又跑了过来:“郎君,罗绍威的兵卒开始攻击咱们在城西的驻处了。” “城东的驻处呢?” “还未受到攻击。” “派一队弟兄去沧州报信,就说罗绍威对咱们动手了,孙将军呢?冯都尉呢?” “城中已经乱成一片了,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先传我的命令,让城西的弟兄先往城东转移,等大军集合在一处再做决断。” 如今城中魏博牙兵的最高指挥是孙将军,钱文进也不敢有什么僭越之举,只能先将军伍集结到一处,罗绍威总共也没多少兵卒,总不可能一口气吃下城中的魏博牙兵。 说话间钱文进伸手一指:“将这朱忠麾下的校尉带上,牵制住罗绍威的兵卒,告诉他们再动手便斩杀这个校尉!我倒要看看罗绍威敢不敢得罪朱忠。” 卢克让赶紧喊着:“钱都尉,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他可不能被推到两军阵前,罗绍威已经箭在弦上,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校尉就停下手,他若是到了两军阵前,一定保不住性命。 钱文进冷哼一声:“有屁快放,若是废话就不用说了。” “罗绍威想要吞掉你们魏博牙兵然后反手对付梁王,梁王只想要将魏博牙兵掌控在自己手中,你若是将我送回驿馆之中,我帮你们对付罗绍威,斩杀了罗绍威,这魏博由你们做主如何?你若是将我推到两军阵前,那便是得罪了梁王,就算梁王迫于魏博牙兵的势力暂且放过你,事后你也难逃一死。..” 钱文进想了想倒是觉得卢克让说得有道理,若是真的将他推倒两军阵前杀了,魏博牙兵与罗绍威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再得罪了朱忠,在大军没有赶回来之前怕是难以支撑。 “你怎么保证没有骗我?” “我早就说过了,梁王只想将魏博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回去组织大局,驿馆中的兵卒难免被罗绍威蛊惑,到时候悔之晚矣。” 钱文进哼了一声:“我亲自带你去驿馆之中,若是发现你在骗我,我就直接斩杀你!”说着他冲着那些兵卒喊了一声:“立刻派人寻到孙将军,让他前往城东指挥兵卒作战。” 卢克让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劫,就是不知道驿馆的兵卒有没有动手,脑子不停地转着在想脱身之策。 一刻钟之后钱文进带着自己麾下的亲卫与卢克让来到了驿馆门外:“卢校尉,你莫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我可不会给你改口的机会。” 卢克让冲着驿馆高声喊着:“弟兄们,罗绍威作乱想要节制魏博牙兵,咱们与魏博的弟兄们一起斩杀罗绍威,他们打赢了就会归顺梁王麾下!” 驿馆的门从里面打开,马嗣勋弓着腰走了出来:“哎呦,卢校尉,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朱娘子叫我去办一些事,谁知道路上碰到了罗绍威作乱,你们快随我一起去平定罗绍威的叛乱,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卢校尉,您若是不出面,我也无法指挥弟兄们。”马嗣勋脑子转得很快,知道卢克让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落到了魏博牙兵手中,如今只能配合他,最好能将他要回来,也能保住一条性命。 卢克让看了一眼钱文进,钱文进思考了一番:“莫说我信不过你,到了这般地步,谁处在我这个位置也在怀疑,你便说你腿脚受了伤,不能指挥兵卒,让他先指挥着兵卒对付罗绍威,你放心,只要他们与罗绍威交上了手,我立刻便放了你。” 卢克让心中一沉,心说这钱文进也是老奸巨猾,竟然还没有上当,赶紧喊道:“马校尉,我腿脚受了伤,你带着兵卒去平定罗绍威的叛乱,我暂且在钱都尉这里休养一番。” 马嗣勋迈步走了过来:“卢校尉受了伤怎么不早说,我这里有治疗刀伤的良药,您快点抹上,过两日便好了。” 钱文进看了眼身边的兵卒,身边的兵卒赶紧跑了过去:“卢校尉腿脚不方便,您交到我的手中便是了。” 马嗣勋这个时候终于确定卢克让已经被限制了自由,挠了挠头:“卢校尉,咱们俩虽然都是校尉,但您是梁王身边的红人,我可不是,那些骄兵悍将我如何能够指挥得动,您露个面跟他们说一声,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可能听我的。” “我在这里喊一句还不够么?” “卢校尉,说句不敬的话,这天色这么暗,我也不确定您是不是卢校尉,单凭几嗓子我就带着人去把罗郡王给砍了,回头梁王追究起来,我这脑袋可保不住了。” “你这人怎么如此啰嗦,待我回去之后定要抽你一顿鞭子!”说完卢克让转头看了钱文进一眼:“钱都尉,您看这人死心眼不开窍,我也没什么法子。” 钱文进皱了皱眉头:“来人,将卢校尉抬出去,记得刀子抵在他的后背上,若是他敢有什么异动,一刀砍下他的脑袋来!” 几个兵卒赶紧抬着卢克让奔着驿馆门口而去,卢克让手脚被四个人抓着,想要挣脱根本挣脱不开,眼看着距离驿馆门前越来越近,心可绷了起来。 (本章完) 第135章 说服 “钱都尉,弟兄们要顶不住了。..” 钱文进有些吃惊地回过身子:“怎么可能顶不住,罗绍威才几百心腹,其余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家伙” “罗绍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大批的军械,弟兄们又不知道该听谁的,如今正在节节败退。” “我明白了!”钱文进突然醒悟了过来:“将那校尉拦下!”罗绍威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自然不可能突然弄出这么多军械来,只有一种可能,朱忠与罗绍威联手了。 卢克让听到弟兄们顶不住的时候就知道要露馅了,早就做好了准备,钱文进的话音未落,卢克让猛地一用力向前窜了出去,身形虽然不稳,总归是与后面的人拉开了一小截距离。 马嗣勋反应也很快,立刻带人冲了出来,墙上本来潜伏的弓箭手都露出了身形,弓箭对准了眼前的兵卒。 钱文进麾下的兵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用手臂挡住了关键的要害,趁着这个空隙,卢克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钱文进眼见此景大怒道:“你这厮满嘴胡言,若是在落到我的手中,定将你乱刃分尸!” 卢克让稍稍喘了口气,听到钱文进的喊声,赶紧转过身子:“钱都尉,我没有骗你,之前我们是因为罗绍威来的魏州,但是与你谈过之后我立刻改变主意了,只要你愿意投奔到梁王麾下,我愿意向梁王担保,保住你麾下的弟兄。..” 卢克让身后的马嗣勋当即变了脸色:“卢校尉,你这样做可是僭越。” “马校尉,梁王志在天下,而不仅仅是魏博之地,若是能够将魏博牙兵收到麾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可是我接到的军令是协助罗绍威灭掉城中的魏博牙兵。” “马校尉,魏博牙兵俱是魏博之地的猛士,沧州城下还有两万魏博牙兵,他们这些人就算不沾亲,也有不少同村的好友,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咱们与魏博牙兵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到时候两败俱伤,倒不如将此次活动都推到罗绍威的头上” “魏博节度使历经百年都没能完控制魏博牙兵,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们能够控制魏博牙兵?” “魏博节度使俱是依靠魏博牙兵才能耀武扬威,他们的根就是魏博牙兵,魏博牙兵才会骄悍无比,梁王只是依靠魏博牙兵征讨天下,他们若是听话,也可以给些好处,否则梁王翻手之间就能灭掉魏博牙兵,就如今日一般。..” 马嗣勋有些拿捏不定了,若是军阵之中的事情,他绝不会听卢克让的,但是涉及到了这种层面的问题,他对自己的判断确实有些不自信,他眉头紧锁似是在决断到底要不要听卢克让的。 而钱文进也在权衡卢克让所说的问题,既然梁王与罗绍威联合起来了,城中的弟兄怕是难逃一死,就算是沧州城下的弟兄们撤回来,也不见得能够为他们报仇,甚至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难,魏博牙兵百年来只有一个宗旨,保住自己人的性命,以图后变,魏博牙兵的立身之本便是牙兵,若是他们不能抱成一团,早就被人瓜分了。 “钱都尉,梁王的大军就在城外,若是在顽抗下去,或许能够挺过今夜,也绝对活不过几日,到时候魏博牙兵与梁王不死不休,就算侥幸惨胜,也定会死伤惨重,不如归到梁王麾下,将来一统河山,也能封侯拜将,光耀门楣。” 马嗣勋突然发现梁王为何要派这个年轻的郎君与自己一同来了,这些话要是想从他嘴中出来,估计得背上两天两夜,甚至说出来绝对不会比卢克让的话更加有信服力。 钱文进哼了一声:“你刚刚骗了我,又让我如何相信你?” “魏博牙兵之所以百年不倒,靠得便是上下一心,梁王若是杀了你,将会面临两万大军与他拼命,他与你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听了罗绍威的话,想要一统魏博,你们若是能够投降,梁王为何要杀了你们?” 钱文进已经渐渐被他说服了,他们确实不曾得罪梁王,他也能想得到梁王此番出兵是为了将魏博纳入治下,若是魏博牙兵投靠梁王,梁王未必会动手杀他,但今日若是梁王的人迫不得已动了手,双方有了血仇,再想要和解可就难上加难了。 钱文进低声问道:“找没找到孙将军的踪迹?” “弟兄们过去看过了,罗绍威的兵卒从孙将军的府中出来,孙将军怕是已经遇害了。” “直娘贼,老子定要宰了罗绍威这狗杂碎!”说着钱文进转过身:“卢校尉,我愿意相信你的话,但是如今罗绍威正在攻打我的弟兄,我希望你能出面调停,等到梁王到了这里,我等必会拱手请降。” 卢克让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钱都尉,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梁王麾下的一个校尉,且不说能不能劝住罗绍威,就算是他看在梁王的面上听我把话说完,你觉得他会罢手么?如今他与魏博牙兵已经势同水火,若是放了你们,他就得身死族灭,易地而处,你会罢手么?” “我等投靠梁王,总得有些诚意才是,否则我等如何相信梁王不会过河拆桥?”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卢校尉直讲便是。” “我等兵卒守卫魏州北门,由我亲自出面去找梁王,请梁王连夜下令停兵,你等据城而守,不得出城,否则你们一旦改了主意,我这人头可就保不住了,三日之内,我必定带来消息。” 钱文进想了想便明白了卢克让的条件,若是卢克让麾下的兵卒不掺和战事,魏博牙兵很容易破城而出,到时候与沧州城下的兵马合兵一处,万一举起大旗对抗梁王,身为此事的首倡者,梁王一定不会饶了卢克让。他们若在城中,无论梁王做什么决断,卢克让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答应你。” (本章完) 第136章 暴怒 “你说什么?” “末将与那魏博牙兵的都尉钱文进谈过了,他愿意归顺到梁王麾下。..”朱忠果然带着大军赶到了魏博地界,看起来就是要与罗绍威联合,彻底剿灭魏博牙兵。 朱忠瞪大了眼睛:“我的命令是与罗绍威练手,将城中的魏博牙兵部斩杀!” 卢克让挺直了身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遇到了事情本就该考虑最利于梁王的决策,魏州牙兵数量不过八千,还有两万余人在外征战,一旦消息传出,凭借魏博牙兵上下一心的传统,他们定会与梁王不死不休,末将以为,他们若是愿意归顺梁王,也免得两败俱伤!” “你以为你娘个腿!”朱忠暴怒之下站起身来,他最厌恶麾下的兵将不听他的命令,若是每个人都擅作主张,他的命令还有什么用处,朱忠一把抓住了卢克让的衣领:“你敢擅自更改本王的命令?” “末将,末将不敢。”卢克让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赶紧解释着:“末将并无这个意思,魏博牙兵还困在城中,若是梁王觉得这个计策不好,末将这就回城,将魏博牙兵部诛杀!”他心中也有一股怨气,本就是为了朱忠考虑,谁知道朱忠这货竟然不识好歹。.. 朱忠伸手将卢克让摔在地上,倒是没说什么,他的疑心很重,最忌讳部下阳奉阴违,不听他的号令,如今听到这话知道卢克让没有违背他的命令,怒意减轻了一些。 敬翔眼见此景也有些怜惜卢克让的才华,眼看朱忠气消了一些,也开始说情:“梁王明鉴,此人虽然违抗了您的命令,但也是为国所虑,咱们当初不敢对魏博牙兵动手,也是忌惮魏博牙兵的战力,若是真的能够将魏博牙兵收服,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奶奶的,老子难道不知道收服了魏博牙兵有多少好处么?但是你们也该清楚一点,百年以来有谁真的收服了魏博牙兵?若是将他们收到麾下,将来尾大不掉,岂不是一桩大麻烦!” “末将有话说。”卢克让趁机爬了起来:“当初魏博节度使无法完节制魏博牙兵,是因为他们本身就要依仗魏博牙兵来巩固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如今梁王您不需要依仗魏博牙兵,甚至他们若是不听命令,便如今日这般将他们斩杀也是一样,但若是他们真的诚心归顺梁王,试问天底下谁还能挡得住梁王的兵锋?” 朱忠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你这厮虽然擅自行事,说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李振赶紧笑着出来圆场:“这位少年郎君,办事向来稳妥,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看现在魏博牙兵还困在魏州城中,要灭掉他们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朱忠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帮他说好话了,我知道自己刚刚确实有些发昏了,绝不会继续发昏下去。”说着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你们说说要不要将魏博牙兵收于麾下?” “依臣看,可以一试,这位少年郎君说的没错,魏博牙兵上下一体,咱们杀了八千人,会有两万人与咱们搏命,凭借魏博牙兵的能力,咱们可得损伤不少兵马,若是能将魏博牙兵收到麾下,不但可以迅速平定魏博之地,大王也会如虎添翼!” “就是有一处不好。”李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朱忠皱了皱眉:“哪里不好?” “怕是有负于罗郡王。” 朱忠不屑地说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依靠我帮他在魏博立足,辜负了他又如何?” 李振本来就知道朱忠对于这些仁义道德的事情不屑一顾,做事都是考虑最大的好处,绝不会将仁义道德摆在前面,故意说了这话,朱忠果然上了当,当即拍了板:“便如同诸位所说,招降魏博牙兵。”说着看了一眼李振:“此事辛苦你跑一趟,若是没个正经的大臣,怕是魏博牙兵也难以相信。” “属下定不辱使命!” “狗屁,若是遇到危险,自己先跑回来再说,留得性命比什么都强。” “谢大王。” 出了营帐李振便不由自主地埋怨道:“做事之前为何不先找我商量一番,你若是先到营中求见于我,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你今日差点丢了小命知不知道?” “魏州城中局势紧张,我担心一旦魏博牙兵挺不住,便会破城而出,到时候我做的努力都白费了,谁曾想过梁王会暴怒。” “梁王疑心最重,生怕有人会背叛他,此风一旦开了先河,其他将领纷纷效仿,梁王该如何自处?若不是你这主意真是好主意,梁王已经剁下了你的脑袋!” “是我鲁莽了,下次遇到大事之前,定要与大兄商量一番。” “我一直觉得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主意想的便很不错,可给梁王减少了很多麻烦” 卢克让自然不敢说这个主意是在朱安阳逼迫下想出来的,试探性地问道:“您知道梁王的女儿么?” “就是嫁给罗家的那个?” “没错。” “不熟悉,不过听闻出嫁之前大闹了一场,梁王与她的情分淡了不少,若真是梁王的心头肉,第一不会嫁到魏博来,第二也不会让她假死。” 卢克让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和盘托出,他处事经验不足,眼看着魏州就要落到朱忠的手中,他又得罪了朱忠的女儿,还是让李振给拿个主意好,若是真的逃不过,哪怕是做了逃兵,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放在梁王手中了。 李振听完此事倒是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对朝廷那帮官员看不上眼,但总归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对于朱安阳这种无君无父的表现十分不满:“此女妖言惑众,必定是个祸端,不过梁王也不喜欢她,倒是不必担心她会去告你的黑状。况且以梁王的脾气,听到她干涉军中事宜,定会责罚她,也不是你的过错,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大兄指点。”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咱们速速赶路,莫要耽误了大事。” (本章完) 第137章 意外 朱忠这次派李振随卢克让回魏州城,派了十余名兵卒,现在驻军的地方距离魏州不过二十几里的距离,根本不会有什么风险,朱忠之所以派人还是担心万一魏博牙兵叛乱,李振没法子逃回来。 谁知道行过一片密林的时候,前面开路的兵卒瞬间飞了出去,坐骑痛嘶一声,重重地追倒在地。 几个兵卒飞出去之后,后面的人才将骑兵的速度控制住,低头一看,赶紧对李振说道:“李郎君,绊马索,快下马!” 既然有人设置了绊马索,定是有贼人埋伏,他们死伤不要紧,一定要护住李振,不然朱忠不会饶过他们。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中飞出十几支弓箭,领头的兵将跃身扑在了李振的面前,一支弓箭从他的后背射入,李振眼看着这名兵将胸前透出的箭头,来不得悲伤,立刻招呼着卢克让:“快趴下!” 他们的坐骑也被箭矢射到,所有的马匹都受了惊,随着领头的马匹向着远处跑去,也幸亏是经过训练的军马,若是普通得烈马,怕是要踩死不少兵卒。 林子里面乌泱泱钻出了几十条黑影:“奶奶的,总算是抓到了肥羊。” 一名趴在地上的兵卒高声喊道:“我们是梁王麾下兵卒,尔等竟敢暗害我们,梁王大军到了,定将你们碾成齑粉!” 领头的人提着刀子到了近前,地上的那个人刚想要从地上爬起,领头的人挥手便是一刀:“老子管你是梁王还是唐帝,到了老子的地盘就得交过路银钱!” 李振赶紧开口说道:“好汉要多少银钱给我们个数目,我们去凑便是,莫要杀人,伤了和气。” “这倒还像句人话,把他们都绑起来弄到山上去,老子要好好审问一番。” 卢克让无奈地看了李振一眼,心说自己独自一人奔向梁王大营的时候都没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如今这倒霉的事情竟然让他碰上了。 这些匪寇押着他们穿林过河,走了半夜的功夫,来到了一处山寨,这处山寨在卢克让看起来十分简陋,最好的屋子是石头垒起来的,剩下的都是茅草搭建的,一入山寨之中,一股恶臭传来。 “奶奶的,老子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拉屎去后山,你们这群狗杂碎,出门就拉,下次让老子抓到你们,非得把你们捆起来抽鞭子。” 对面的人嘿嘿地笑着:“大当家的,今日可有收获?” “老子什么时候走空过,你带几个弟兄去接应一下二当家的,他带着小六子他们去劫惊马去了。” “好嘞,弟兄们,随我去接二当家的。..” 紧接着这位被称为大当家的人招呼着石屋门前的人:“把火把点起来,山寨之中还有蜡烛没有,点上几根,老子要跟他们谈谈价钱!” 石屋里面是一张长条桌子,上面黑乎乎的,看得出来,是这些土匪吃饭议事的地方,周围的石台上面点起了火把,桌上摆上了三根蜡烛,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了起来。 “你们之中谁是领头的,赶紧滚进来!” 卢克让看了眼李振,迈步就往里面去,李振也赶紧赶上,卢克让压低了声音:“大兄,你装成兵卒就成。” “我穿成这般,只要不是瞎子,就不会把我当成兵卒。” 大当家的一拍桌子:“奶奶的,你们嘀咕什么呢,过来坐下!” 卢克让与李振身上都绑着绳索,好在除了行动不方便以外,倒是不影响坐立。 “大当家的,不知您尊姓大名?” “套老子话是不是?老子也不怕告诉你,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魏州史敬人,专门做这劫杀权贵,绑人勒索的勾当。” “原来是史郎君,在下大唐梁王麾下校尉卢克让。这个是我的幕僚李振。” “老子管你是什么狗屁校尉,你说能拿出多少银钱来赎身,若是银钱不能让我满意,老子直接把你们剁碎了扔后山喂狼,也省的惹来一身麻烦。” “别别别,银钱好商量,这样,我出五十贯银钱,买我们这些人的性命。” 史敬人眼前一亮,紧接着冷哼一声:“才五十贯?” “八十贯!” “八十贯?” “一百贯,再多拿不出来了,我就是一个校尉,这些还都是我私底下攒出来的银钱,打算回家娶媳妇,你若是直接向梁王讨要银钱,只怕他一文钱都不会给,他麾下的校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史敬人点点头,一脸的不情愿:“我就当吃个亏了,一百贯也不少了,你赶紧派个人回去拿银钱,银钱送到了,我立刻放人,若是敢引来兵将,我先将你们宰了,转身潜入后山之中,你们找上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能找到我。” 卢克让赶紧应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便让我这个幕僚回去拿银钱如何?” “不成!你们两个都得留在这里,派外面的兵卒去拿银钱!” “可是只有我跟我的幕僚知道银钱藏在何处。” “奶奶的,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定是欺压手下的兵卒弄来的银钱,老子最恨你这种狗杂碎,要不是看在一百贯银钱的份上,非得宰了你!” 卢克让不敢惹怒他,赶紧招呼着门外的兵卒:“你速速去营中取来百贯银钱,银钱放在我的营帐西北角。” “属下知晓了。”周围的人给这个兵卒松了绳索,卢克让咳嗽一声:“办正事要紧,莫要在路上耽搁了功夫,耽误了大事梁王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卢克让的意思便是让他先去魏州城中送信,至于银钱,晚了一时半刻,史敬人也不见得说什么,可是魏州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一旦失去控制,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兵卒赶紧应下,迈步向外面跑去,史敬人哼了一声:“来人,将他们绑好了,关在偏房之中,莫要把他们饿死,还得用他们换银钱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阵阵喧闹声,几个人高声喊着:“单二当家的回来了。” “二当家的威武!” “少拍马屁,你们几个将这些马弄到牲口棚去,可惜都有了印记,没法出手,只能给弟兄们自己骑了,还有几匹马重伤不治,弟兄们也能打打牙祭”说话间他已经迈步走进了院子,眼看着卢克让从石屋之中出来,瞪大了眼睛:“是你!” (本章完) 第138章 故人 卢克让抬起头来,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心说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然碰上了仇家,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奶奶的,老天长眼,总算是让我遇到了你,当初我被你们逼得我有家不能回,今日你落到了我的手中,我非得亲手宰了你!” “单大郎,咱们虽然算不得故旧,但也不至于成为仇家吧。” 这位单二当家的正是当初白马驿站的单元亮,因为煽动驿夫与李粟子作对,被李粟子逼出了驿站,后来便不知了下落,谁知道竟然在此处遇到了他。 “当日你们贪墨驿站银钱,我站出来揭发,谁知驿站之中那些蠢货都不相信我,被李粟子几句话糊弄了过去,还将我逼出了驿站。”说到这里单元亮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去县衙之中告状,谁知道他们官官相护,竟罚我做三年劳役,我只能找个机会逃了出来,落草为寇!” 卢克让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滑州的官员自然知道这官场的规矩,上司拿到朝廷的银钱私自截留一部分,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有人想要揭穿这个内幕,不论揭穿的是谁,这个人都要倒霉,因为他犯了官场的大忌,若是所有人都用此事攻讦对头,以后谁还敢贪墨银钱? 衙门处置他这么重的刑罚,便是告诉所有人,这种事不得上告,谁敢触碰这条规矩,那便与单元亮一般的下场。说起来单元亮也是命苦,好不容易想害人,结果碰到了官场的忌讳,把自己搭了进去。 “单大郎,你虽然因此落草,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因祸得福,保住了一条性命,说起来这事多亏了粟子叔。” “你又想胡说什么?” “当日驿站之中为朝中的大臣准备住所,谁知道那些大臣是反对梁王的大臣,梁王一怒之下将他们都斩杀在驿站之中,后来又派了一支军伍悄悄潜回驿站,把驿站的驿夫尽数杀光,说是为了避免消息传出去” 说着卢克让狠狠地对着自己的鼻梁来了一下,顺手摸了一把泪下来:“当日我在河里洗澡,侥幸逃过一命,也不得不亡命天涯,幸亏到了军中,靠着一点军功才做到了队正的位置。” 这个时候身后的史敬人说话了:“奶奶的,你不是校尉么?” “我是怕你觉得我这队正官小,一刀砍死我,才故意编了个校尉,我这种苦命的人,哪里有机会做什么大官。” 卢克让心说,我把自己说得这么惨,你总不好意思再拿刀砍死我吧,虽然我把粟子叔给说死了,大不了以后回白马驿的时候给他买壶好酒补偿他便是了。.. 谁知道单元亮不为所动:“李粟子恶有恶报,已经去见了阎罗王,想不到你这条漏网的小鱼落到了我的手中,我这就送你去见李粟子!” 卢克让心中暗骂道,这厮油盐不进,一点善心都不发,非得要置我于死地啊。 “慢着。” “大兄,你让我宰了他!” “他答应了给咱们山寨一百贯银钱,有了这些银钱,咱们就能将家里人接到山寨里来,也免得他们在村子受人折辱,你不能杀了他。” “大兄,我与他不共戴天!” “你是山寨的二当家,总得为弟兄们考虑一番。” “若是咱们放了他,他领着兵卒杀回来怎么办?” “山寨后面的山里,山高林密,没人能从里面把咱们搜出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他的人拿来银钱!” 单元亮也不敢犯众怒,点点头:“一切听大兄吩咐便是。”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来人,将死去的战马煮一锅,今夜咱们弟兄们吃个够!” 作为俘虏的卢克让和李振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被关在了一间茅草屋之中,闻着院子里传来阵阵肉香。 李振看了眼卢克让:“巧舌如簧的本事你是跟谁学的,将自己说的如此惨,就算与你有深仇大恨的人,恨意也会减轻不小,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卢克让叹了口气:“我现在担心的是魏州出什么变故,若是那些牙兵忍不住要破城而出,可就完了。” “咱们现在都落到贼窝里面了,你还有心思想那些?” “大兄你也看出来了,这些贼匪所求的不过就是银钱而已,不会对咱们动手的,只要兵卒拿来了足够的银钱,咱们总能脱身,现在想想脱身之后的事情总是没坏处。” 卢克让没想到的是,离开了史敬人的视线,单元亮便拉过了一个兵卒:“小六子,你带一个兄弟骑马出去,将刚刚跑出去的兵卒斩杀了!” “二当家的,那个人去拿银钱了?” “你懂什么,大当家的鬼迷心窍了才会信那个卢克让的话,他们是梁王麾下的兵卒,定是回去搬救兵了,到时候咱们山寨之中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 “小六子,你难道不相信我?” 小六子点点头:“我信。”说着悄悄拉着一个玩伴骑着马出了山寨,一路追了过去。 单元亮恶狠狠地盯着卢克让的那间屋子:“等大当家的动了杀心的时候,我非得亲自动手,将你大卸八块!” 却说魏州城中,罗绍威已经得知了梁王麾下的兵卒停手的消息,而且有谣言传来说,梁王打算将魏博牙兵收入麾下,所以临时起意与魏博牙兵联手,将他满门诛杀,现在军中已经有些兵卒丢下兵器逃跑了。 罗绍威已经急出了一身汗,若是真如传言那般,他家中老小一个都活不了,想到这里他赶紧拉过来自己的儿子:“大郎,你速速带着你的二弟从南城门逃出去,若是罗家被灭了门,以后不要说你姓罗,找个地方好生活着便是。” “阿爷,为何如此?” “朱忠起了贪心,要将魏博牙兵收入麾下,咱们家怕是要完了。” “阿爷,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我愿意亲自去一趟城头,说服梁王的人动手!” “他们若是动手早就动手了,如今没有动手只是守住了城门,那便是得了朱忠的命令,要坐山观虎斗!” “阿爷,让我试试吧!” (本章完) 第139章 威胁 “马校尉,你们明明答应了我阿爷,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马嗣勋脸色有些尴尬:“梁王刚刚传来了命令,让我们待时而动。..” “此时城中的混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若是你再不出手,魏博牙兵便要将局势逆转,到时候再想要对付他们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罗大郎,没有梁王的命令,我们不得擅自行事,还望您莫要怪罪。” 罗廷规心说现在若是有可能我都恨不得宰了你,怪罪能解决问题么?但是现在有求于马嗣勋,只能哀求地说道:“三五日之内梁王没有消息,你们难道就这么看着?我可要跟你说清楚了,魏博牙兵已经派人去沧州城下报信,沧州距离此地不到八百里,轻骑两三日的功夫就能赶回来,到时候咱们谁也活不了!” 马嗣勋一拱手:“两日,给我两日的时间,若是两日之内梁王还没有命令下达,我便按照之前的命令帮你们剿灭魏博牙兵。” 罗廷规满脸失落地回到了家中:“阿爷,咱们这次真的是与虎谋皮了,朱忠不单单想要魏博之地,还想要魏博牙兵。咱们罗家已经成为他的绊脚石,怕是您说的对,咱们该准备后路了。” “那城中的校尉怎么说?他是不是定要坐山观虎斗?” “他说未曾接到梁王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 “急报!”外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兵卒,跑到了门前立刻停下,低着头等候罗绍威的吩咐。 “说!” “城外的弟兄发现了大批军伍的踪迹,应该是梁王亲自带兵来魏州了。” 罗绍威叹了口气:“我这也算是作茧自缚,当初为了保险起见,故意对外宣称梁王要亲自前往沧州城下督战,想不到如今这把利刃竟然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面。” “朱忠将自己的女儿都嫁给了我,纵使她女儿千般不好,咱们也未曾亏待她,朱忠怎能如此?” “大郎,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相信所谓的联姻了,只有势力均衡那才叫联姻,否则只能叫和亲。”说着罗绍威眼前一亮:“朱娘子呢?” “她不是跑出去了么” “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马嗣勋看着眼前的罗廷规,苦着脸说道:“罗大郎,你就不要难为我了,我真的没办法私自行动,让梁王知道了,非得砍了我的脑袋不成。” 罗廷规摆摆手:“我这次来可不是求你出兵的,我只想问一句,朱娘子有没有在你这里” “朱娘子”马嗣勋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难色:“朱娘子确实来过,可是我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她便负气回家了。”关于这件事马嗣勋实在是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她要挟手下的部将,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吧。 罗廷规脸色一变:“坏了,朱娘子定是落到了魏博牙兵手中,我现在回去调动兵马,马校尉,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大郎,你这不是难为人么?” 罗廷规哼了一声:“那可是梁王的女儿,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梁王交代吧。”说着扭头便走,留下了马嗣勋左右为难。 “阿爷,这法子管事么?” “哼,不管朱忠有多么不待见这个女儿,但这毕竟是他的女儿,若是马嗣勋见死不救,以朱忠多疑的性子未必会饶得过他。不对啊,领军的不是姓卢的校尉么?他跑到哪儿去了?” “未曾见到。” “那卢校尉看着年轻,倒是个知进退的,他若是在这里事情也就好办了。” 却说卢克让与李振等人关在茅草屋中,闻了一页的肉香,到最后史敬人终于想起了他们,让人给他们端进来几碗肉汤,又送了几碗粟米饭。 李振倒是来者不拒,伸手便吃,吃了两口才发现卢克让愣在那里:“你怎么不吃啊。” “大兄,你看这碗,怕是半年都没有洗过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主意,就是给你拿个狗盆来,也一样吃,不丢人。”说着将一碗肉汤倒进了粟米饭中,伸手塞到了卢克让的手中:“吃吧吃吧,闭着眼睛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他又哼笑了一声:“你还是自己是出身农家,但凡是农家的郎君见了肉汤这种好玩意,哪儿会在乎这些?” 卢克让也觉得李振说得有道理,端起碗来,长吸了一口气,埋头便开始吃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单元亮迈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胡饼:“卢大郎,那粟米饭不如这胡饼好吃,你还是吃胡饼吧。” 卢克让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要做什么?” 单元亮伸手将胡饼塞进了卢克让的怀中:“咱们可是同乡,又曾经在一个锅里吃饭,我还能害你么?”说着压低了声音:“你派出去传消息的那个兵卒已经被我的人一刀杀了,拿不来银钱你就等着被我大卸八块吧。” 卢克让脸色一变:“你竟敢?” “别想要见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已经喝醉了,你还是好好吃胡饼吧,这两日我一定让你吃好喝好,也免得做个饿死鬼。”说着哈哈大笑,迈步走出了茅草屋。 李振骂了一句:“蠢货!”扒了两口米饭:“这蠢货说什么?” “他把咱们派出去传信的兵卒给宰了。” 李振瞪大了眼睛:“他是不是疯了,若是让他们大当家的知道了这个消息,非得宰了他不可。” 卢克让叹了口气:“问题是他们大当家的根本不会知道。” “咱们告诉他不就完了。” “咱们关在这屋中如何得知外面的消息?” “这个蠢货自己说的啊。” “到时候他定不会认账,没准还会反咬一口,说咱们故意不拿出银钱来,以史敬人那副脑子,怕是根本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就要把咱们宰了。” 说到这里卢克让脸上露出了一丝愧色:“大兄,都是因为我,这一次要连累你了。” “少说屁话,我给你看过相,你不是短命之人,咱们兄弟也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你好好吃饼,吃饱了咱们再想主意。” 感谢书友20180127111210629投出的月票,谢谢支持! (本章完) 第140章 口舌之利 三日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史敬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将卢克让他们绑在了院子之中:“奶奶的,三天的功夫都过去了,你们的兵卒还没有将银钱拿回来,看起来是没人愿意拿银钱赎你们了,既然如此你们也莫要浪费我山寨中的粮食了!” 说着他一挥手:“单大郎,既然你与此人有仇,那便将此人交给你了,无论是剁成肉酱还是五马分尸,都随你了。..” 卢克让咽了口唾沫:“大兄,你这卦象好像不怎么准。” “少说屁话,按计划行事。” 卢克让猛地扑倒在地上:“大当家的,您再给我一日的功夫,上次那个兵卒定是将我藏在帐中的银钱席卷一空,自己偷着跑回家了,再派一个弟兄下山,这一次给他一匹快马,若是一日之内不回来,我愿意领死,但若是就这么把我宰了,对大当家的您也没有好处啊!” 单元亮本来以为卢克让要说他派人将那兵卒杀了的事情,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给他致命一击,谁知道他绝口不提这件事,只说派人回去再拿银钱,倒是把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史敬人明显有些心动了,毕竟这一百贯银钱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只要有机会,他都愿意试一试。.. “大当家的,不能相信他,他都说过了,银钱都被那个兵卒拿走了,哪里还有银钱拿得出来?”单元亮的脑子也算是转得快,立刻找到了卢克让话中的破绽。 “大当家的,你要相信我,我既然能够攒下一百贯银钱,军中其他的队正攒下的银钱也不会少于一百贯,我跟他们交情不错,一定能够借到银钱,只要你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银钱给你拿过来!” “大当家的,不能听他的啊,此人满口胡言乱语,既然第一个兵卒能够跑,难道这个兵卒就不会跑了么,到最后还是白白耽误咱们的工夫,倒不如一刀砍了他痛快。” “大当家的,这一次让我的幕僚去,我的幕僚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我敢保证,一百贯银钱一文都不会少!” 史敬人想了想还是难以拒绝一百贯银钱的诱惑,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让你的幕僚走一趟,今日天黑之前,他不回来,我就宰了你!” “大当家的,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 “您最好派个人随他去,我倒不是怀疑他,只是我这幕僚读书读傻了,不认识路,万一在林子里迷了路,可就耽误您拿银钱了。”卢克让根本不担心李振迷路,万一单元亮再派人追杀,这银钱总是拿不过来。 “哼,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单元亮站了出来:“大当家的,让小六子去办这件事吧,他跟了我这么久的工夫,不会出什么差错的。”眼看史敬人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听卢克让的,单元亮只能兵行险招。 史敬人点点头:“小六子去我就放心了,给他们备马!”说着他冷哼一声看着李振:“你最好快点回来,否则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李振也不犹豫,迈步上了马:“大当家的,我定会拿来银钱,万一晚了一时半刻,你千万要刀下留人啊。” “别说是一时半刻,天色一黑,我立刻就砍了他的脑袋,你自己看着办!” 李振随着小六子出了门,一边策马一边问道:“你几岁入得山寨?” “十三岁,我爹娘都饿死了,我也没吃的,多亏大当家的收留了我,我才没有饿死。” “这么说来大当家的对你恩重如山啊。” “没错,我已经认了大当家的做义父,等他老了,我就给他养老送终。” “那你怎么又跑去跟着二当家的了呢?” “二当家的人聪明,自从他来了山寨之中,我们山寨每日都能吃饱饭,大家都很佩服他。” “所以二当家的让你来杀我你也愿意做?” 小六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你在胡说什么?” “呵呵,我只是信口胡言,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大当家的很需要这笔银钱,只要能够拿到银钱,他的妻儿老娘就不用在家中挨饿,都能接到山上来享福,若是你把我宰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看得出来,小六子心中开始犹豫起来。 两匹快马在林间穿梭,论起口舌之利来,李振自然是比一个山寨中的小山贼强太多了,况且这种事本就是背着史敬人做的,小六子心中也有些犹豫。 “我倒不是怕死,可是你想想你们大当家的,看着都近四十岁的年纪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他的老娘可没几年好活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老娘接到山上来,子欲养而亲不就是书上说,子女想要赡养父母,而父母不在了,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了。” 小六子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振也不再多说,跟在朱忠身边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有的时候逼得太急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留些空隙给他自己想想。 眼看着出了密林,李振直奔着魏州方向而去,三日过去了,足够梁王拿下魏州与魏博牙兵了。 “我决定听你的,不过你别想骗我,若是骗了我,山寨里面的那个人也活不了!” “小六子兄弟,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们读圣贤书的人,说出的话从不反悔,这叫言必信,行必果。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靠得便是信义二字。” 很快到了魏州城下,李振还能闻到城中浓厚的血腥味,心说这一次怕是又杀了不少人,赶紧拱手:“小六子兄弟,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 “好。”小六子也不愿意进城,进了城可就要任人摆布,况且他真的进了城也没办法控制李振了。 李振到了城门口,几个兵卒立刻伸手拦住他:“做什么的?” “我是李振!” “李司徒?梁王正在派人寻你呢,你快随我们来。” “慢着,我现在有急事要办,你们去找个将军拿一百贯银钱来。” “可是梁王” “等我回来亲自跟梁王交代!” (本章完) 第141章 后路 “李振,你着急做什么去?”听到了李振回来的消息,朱忠放下了手中正在忙的事情,亲自来到了城门前。 李振一看朱忠亲自过来了,赶紧躬身行礼:“见过大王。” “你这几日跑到哪里去了?” “回禀大王,我与卢校尉在路上碰到了山贼,被人劫去了,如今是回来取银钱回去救卢校尉的。” “哪里来的劫匪,这么大的胆子,我非得宰了他们不可!” “大王,此事不急,我先拿银钱将卢校尉赎回来” “此事交给别人去办,你可知你不在的这几日魏州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魏州牙兵劫持了阿奴,马嗣勋迟迟没有收到我的命令,只能与罗绍威联手,城中的魏博牙兵没有防范,已经死伤殆尽了。” “什么?” 出了这种事,李振自然不可能只身前往营救卢克让,他现在必须与朱忠在一起,他们面临的将是魏博牙兵的反扑。况且魏博牙兵都是魏博六州的百姓,若是处置不好,整个魏博立刻就会乱起来。 好在仲景耀他们在城中的战事之中倒是没有死伤,便由他们几人带着银钱前往山寨赎回卢克让。.. 小六子眼见李振不见了踪影,反而多了五个军中的兵卒,开口便问道:“那个读书人呢?” 仲景耀拱拱手:“他身子骨弱,到了城中交代清楚事情便昏倒了,我们去跟你赎人便是。” “你们可曾拿到银钱?” “自然借到了一些银钱。”说着仲景耀一拍马背上的布包:“我们每人带了这么一包银钱,足够一百贯银钱了。” 小六子眼见只有五个人,想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领着他们便上了山寨,到了山寨之上,史敬人也算是个信人,拿到了银钱也不想跟这些兵卒结下死仇,伸手挥了挥:“放人!” 卢克让带着那几个兵卒随着仲景耀出了山寨,仲景耀低声说道:“咱们的兵卒就跟在后面,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李司徒说了,这里边有你的一个仇家,这一次定要斩杀了他,免得日后再生祸端。” “多亏李大兄考虑周,我正有此意。”这年头做这种刀口舔血买卖的,谋人钱财,钱财来的容易,风险也大,落得身死寨灭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卢克让心中最惦念的还是单元亮,凭借他对自己的恨意,下一次自己再落到他的手中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一次定要将他钉死。..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了,山下的大军杀上山来了!” “奶奶的,来得好快,赶紧随我向后山转移!”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人不见了,其余还有许多寨中的兄弟也随着一起不见了。” “狗娘养的单元亮,枉费老子这么看重他,他竟然玩这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把戏,等老子抓住了他,给他剖心挖肝,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红的!” 史敬人带着寨中剩余的兵马匆匆向着后山跑去,回眼望去,山下的兵卒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三里路了:“加快脚步,跑得慢的自己在后面等死吧!”他毕竟只是山野出身的贼寇,驾驭手下的本事靠分酒分肉,到这个时候便慌了手脚。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了。” “有屁快放!” “前面的路被堵死了!” 史敬人迈步向前面走去,转过了山路,只见原本不足一步宽的山道上堆砌着无数山石与粗木,这本是他预备的物什,打算自己过去之后用这些物什堵住山路,阻挡追兵,谁知道到头来作茧自缚。 “单元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此处的秘密只有他与单元亮等人知道,如今单元亮不见了,路又被堵死了,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史敬人提起了手中的大刀:“弟兄们,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只可惜响应他的人寥寥无几,本来誓要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听到了那句跑得慢的自己等死的话心也凉了,山寨中的人,但凡是腿脚受了伤的,都是为了山寨而伤的,那种情况下将他们抛弃,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史敬人的真面目,这史敬人心中想的只有自己,那众人又何必陪着他送死。 “史敬人,袭杀兵卒的时候你便该想到有这一日,将单元亮交出来,我饶你一条性命!” “我也被单元亮那个狗贼坑惨了,他将通往后山的路部封死,我才落到如此境地,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帮你杀了单元亮!” 卢克让张弓搭箭,箭矢飞出,史敬人为了说话来到了队伍最前面,想往后退才发现后面是自己人,再反应时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胸口,身子一歪,跌落山崖。 “这一箭是替那一夜死伤的弟兄们射的。” 盯着那些山匪,卢克让一挥手:“杀!”这些人当日都掺和了袭杀他与李振的行动,就算没有掺和,凭借史敬人往日的行事风格,也定滥杀无辜了不少人,既然做了这一行当,那便不会有什么善人。 一时之间,山路之上响起了连绵的惨叫声,卢克让叹了口气:“还是让单元亮那个贼子跑了。” 仲景耀开口问道:“卢大郎,这人与你什么仇怨?” 卢克让便将当日驿站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仲景耀叹了口气:“此人心狠手黑,做事不留余地,下次见到他定要将他斩杀当场,莫要再给他作恶的机会。” 卢克让点点头:“对了,你跟我说魏州出了事?” “可别提此事多憋屈了,魏博牙兵已经决定投靠梁王了,对咱们根本就没有防备,马校尉为了救出梁王的女儿,只能联合罗绍威父子动手,那位钱都尉在几十个兵卒的护送下逃出了魏州,临行之前还说下次见到你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卢克让挠了挠头:“这朱娘子可算是坏了梁王的大事了!” 仲景耀四下看了一眼,见别人的注意力都没在这里,压低了声音:“听闻梁王亲手将朱娘子斩杀了,最后用的还是罗绍威家中的那副棺木,现在知晓朱娘子之前没死的人不多,大伙都说这是梁王早就与罗郡王商量好的,要对付魏博牙兵。” (本章完) 第142章 其兴也勃焉 卢克让回到了魏州,明显觉察出来魏州城中有一股肃杀的气氛,马嗣勋在与城中的魏博牙兵交锋之中受了重伤,朱忠已经探望他两三次了。.. 在朱忠看来,像马嗣勋这般的将士便该好生宣扬一番,在危急时刻,做出的选择不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是保朱忠的家眷,虽说朱忠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但他容不得别人不在乎他的女儿,那种人用不得,否则到了关键时候必定不会顾及朱忠的性命。 卢克让回到城中也赶到了马嗣勋养伤的院落:“马校尉,此事都怪我” 马嗣勋一见卢克让回来了,脸色有些发苦:“卢校尉,当日去报信的时候,该我去的” “此话怎讲?” “我是个粗人,读了几本兵书,领兵打仗还能说得过去,但是权谋策略一窍不通,这才酿成如此祸事,如若不然,现在魏博牙兵定然已经归到了梁王麾下。” 卢克让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马嗣勋如此心细,也被他推断出城中的真实情况。 “马校尉,此事都怪我,若不是我连夜赶回来,便不会遇上山贼,你也不会落入两难的境地。你好生养伤,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并肩作战。..” 马嗣勋笑着摇摇头:“我的伤好不了了,永远也好不了了。”说着他招招手,示意卢克让到近前来。 卢克让到了马嗣勋的床前,马嗣勋笑着说道:“卢校尉,您是个聪明人,做事也大气,将来定有一番作为,还望你看在咱们也曾并肩作战过的份上,若是我家中妻儿遇到了什么麻烦,还请您照拂一二。” “马校尉,你不要这么说,我问过他们了,你不过是肋下受了伤,好生养着,定能痊愈的。” 马嗣勋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卢校尉,你还年轻,我再教你一件事吧,有的时候别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借此表达什么。我问你,此次魏州之事,我有功还是有过?” “自然是有大功!” “卢校尉,你就不用恭维我了,此次做事,我犯了蠢,坏了梁王的大事,梁王之所以如此厚待我,不过是因为我为了救他的女儿所做的这件蠢事,他为了做给别人看,也得好生安抚我,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从他的眼里未曾看到过一丝挂怀,我便知道这件事做错了。” “马校尉,你听我说,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害了自己的性命。..” “此次城中的魏博牙兵几乎尽数被杀,我们与魏博牙兵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你也曾听说过,长安天子,魏博牙兵。魏博六州魏博牙兵说了算。杀了这么多魏博牙兵,魏博六州与梁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那又与你何干?”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这件事表达什么。梁王并不是真正把我当成有功之臣,魏博六州乱一日,他便会将始作俑者的我恨上一分,等到有一日他忍不住恨意的时候,便是我的授首之日,与其多活几日,倒不如为我家大郎谋个前程,只要我现在死了,死者已矣,此事便不会再牵扯到我的头上。” “就为了你家大郎的前程,你就不要命了么?” “若是能活着,谁不愿意活着。”说到这里他看了卢克让一眼笑着说道:“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一个军中的校尉还能与梁王为敌不成?况且我家中还有妻儿,我总要顾及他们的性命。” “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马嗣勋从被褥里面抽出了一本书:“年少时识得几个字,读了几本兵书,又侥幸打了几仗,对军阵中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些经验,这两日将自己的领悟都写到了书上,你拿去也许有用处。” 卢克让双手接过了薄薄的书册:“以后若是您家大郎有了麻烦,我一定尽力而为。” 马嗣勋笑着摇摇头:“我今日教你的事情你还需要多加领悟,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莫要为了救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许当时会有人称赞你两句,过上三五年便没人记得你是谁了,到时候你自己家中出了事未必会有人愿意帮他们,世上没有这么多恶人,也没有这么多好人。” 卢克让拿着那本书册出了院落,心情异常沉重,马嗣勋也算得上是个有本事的将领,如今因为朱忠的好恶竟然要白白赴死,若是异地而处,自己会不会也做到这一点?可是朱忠虽说权势煊赫,难道自己就活该硬生生被他逼死么? 仲景耀眼见卢克让出了院落有些闷闷不乐,开口问道:“卢大郎,你这是怎么了?马校尉的情况不好么?” 卢克让叹了口气,将此番经历仔细说了一遍,挠了挠头:“我现在心中有些迷惑,若是有朝一日,这种事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又该如何处置?” 仲景耀听闻此事也是唏嘘不已,不过想了想便笑了:“若是有了那一日,卢大郎你定会带着我们亡命天下。” “可是梁王势大,咱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我来问卢大郎一句话,梁王已经年近六旬,他还有几年好活?” “这” “梁王处事凭自己喜好,并无章程,他活着的时候还有可能压制住这些文臣武将,若是有一日他不幸身死,这些文臣武将还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么?就说此次魏州之事,若不是惧怕他的手段,马校尉根本不会攻击魏博牙兵,现在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梁王行事不按规矩来,左传上面有句话说得好,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卢克让倒是被他说笑了:“仲大郎,说实话有时候我还真的看不懂你究竟是什么出身,你祖上该不会是皇帝吧?” “历朝历代可没有姓仲的皇帝,卢大郎莫要取笑我。” “左传你都能熟读,却去军营之中做一个普通的兵卒,我真的是看不懂你了。” “卢大郎若是有心思,不如多想想如何在这魏州脱身吧,接下来的战事必定会十分惨烈,咱们再留在这里怕是要出事的。” (本章完) 第143章 长直军 马嗣勋死了,众人都说他为了与魏博牙兵作战,受了重伤,不治而亡,卢克让心中却有些唏嘘,与其说他是战死,倒不如说他是被朱忠给吓死的。.. 朱忠倒是毫不吝啬,追封马嗣勋为宣威将军,马家世袭上骑都尉。正如马嗣勋与卢克让说的那般,他果然用自己的死为自家大郎谋了一份前程。 “大兄,我本来是奉了二郎的命令到东都办差,中途又得了梁王的命令来了魏州,如今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可否向梁王禀报,准许我们返回东都?” 李振满面笑容看着卢克让:“你也看出来了这里的局势?” 卢克让不愿意对李振有所隐瞒:“魏博牙兵与梁王已成对立之势,况且有魏博百姓的暗中帮助,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我现在是二郎的探云都校尉,负责拱卫二郎的安危,若是长时间不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李振无奈地笑了笑:“就算是你有天大的理由,如今也不可能离开魏州。” “这又是为何?” “梁王多疑。”李振只说了四个字,便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地看着卢克让。 “可是我这次只带了五十名弟兄过来,就算是留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忙。” “马嗣勋死后,长直军校尉空缺,你既然引起了梁王的注意,这次又随着马嗣勋来了魏博,这长直军校尉怕是要落到你的头上了。” “这”卢克让着实有些郁闷,他虽然想要出人头地,但绝不想留在魏博,要知道钱文进可是带着人跑了,若是将来战场相见,钱文进就是拼着兵卒的性命不要,也定会先找他讨命,再说了魏博六州马上就要发动人民战争,若是读过近代史,便会知道这四个字有多可怕,别说是新建功勋,能保住性命就是老天保佑了。 “大兄,能不能” “卢大郎,这件事我没法帮你,你难道忘了马嗣勋为何而死?”刚刚李振说梁王多疑的时候,卢克让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下立刻醒悟了过来,无奈地摇摇头,这种情况下,他但凡是提出离开魏州,那就是将自己的脑袋放到梁王的刀口上去送死,想到这里他也只能苦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吧。” 没出三日的功夫,卢克让果然得到了朱忠的命令,前往长直军中接替马嗣勋的位置,做了长直军的都头。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马嗣勋以前的官职是都头,而不是校尉,为了迷惑魏州的众人,让他们以为卢克让才是主将,朱忠这才将马嗣勋贬为校尉,让卢克让心中没有这么大的负担。.. 至于这个都头可跟水浒传中的都头并不一样,水浒传之中武松也是都头,只是唐末到五代初期,都头为一都的将领,麾下人数不定,因为都的人数也不定,不过按照正常的编制,麾下该有千人。而等到了五代后期至宋朝的时候,都头已经成了低级军官的代名词,麾下的兵卒也固定为百人。 卢克让出了招降魏博牙兵的主意,虽然没有用上,但朱忠为了表示对人才的看重,还是给他升了官,成为了长直军中的都头,至于朱友文那里,阿爷用儿子的将领,儿子难道还能不愿意么? 卢克让到了长直军驻地的时候,才发现军中兵卒表情严肃,听闻他是长直军的新任都头,根本没人敢冒犯他,有兵卒将他带到了马嗣勋之前的那支军伍的驻地。 “我等拜见卢都头。” 卢克让抬眼望去,所有人都是一脸臣服的表情,心中倒是有些不解:“我年纪轻轻,又初来乍到,接任马都头的职位实属小材大用,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给我指出来便是。”既然人家给面子,卢克让也表达了自己的客气。 “卢都头不必过谦,须知梁王治军甚严,咱们军中有条规矩,还要跟卢都头说清楚,这条规矩叫作跋队斩,也就是上将战死,所属部卒尽皆斩首。军营之中有五十一条细律,都是斩头的罪过,其中第一条便是不遵上令者,斩。咱们弟兄不会为难都头,还望都头看在前些日子也曾并肩行军的情分,莫要为难弟兄们。” 卢克让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中原霸主,治军手段果然有一套,但是转念一想,开口问道:“若是咱们长直军指挥使战死了呢?” “包括都头在内的人尽数斩杀!” 卢克让面色可有些不好看了,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若是那指挥使被暗箭射杀,自己还要给他陪葬不成? “这军中逃亡的弟兄多么?” “回禀都头,不多。军中饷银丰厚,从不拖欠,多少人都挤破了脑袋想来咱们长直军。” “那我一个月的军饷有多少?” “银钱五贯,绢布三匹。”卢克让算了算,确实不少,而且这年代的货币可不单单有银钱,还有绢布这种物什,这是卢克让在后世生活习惯了,买物什都喜欢用银钱,他也没有扛着绢布上街的习惯。 “咱们左二都现在还有多少弟兄?” “魏州一战,咱们左二都损失严重,战死三百余人,重伤百人,其余人几乎人人都有轻伤,不过都头不要担心,我已经说过了,咱们长直军那是别人挤破脑袋想要进来的地方,用不了十日便能补充足了人手。” “那些受伤的弟兄们可曾医治?” “郎中正在医治,只是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郎中又太少了” “走,先去看看受伤的弟兄。” 几个校尉随着卢克让出了门,他们心中倒是开始嘀咕,这都头年纪不大,人倒是不坏,入营之后最关心的竟然是受伤弟兄们的死活。 而卢克让心中则是咒骂着,被朱忠安排做如此高危的职业,保不齐那一日就要掉了脑袋,万一指挥使不幸战死,那自己只能偷着跑回东都,希望朱友文能够有魄力保住他。 军中有伤兵营,用石灰的粉末勾出的界限,普通的兵卒往常不得进入伤兵营,伤兵营的兵卒在未痊愈之前,也不得出伤兵营的界限。 (本章完) 第144章 都头 “谁是这军中的郎中!” “老夫便是,又有人要死了么?莫要烦我,我正在救人!” “这伤兵营脏成这般,你就是这么医治兵卒的?” “老夫行医三十年,一直都是这么医治别人,你是什么人,莫要打搅老夫治人!” “夏老丈,这位便是咱们军中新来的都头,卢郎君。..” “老夫才不管什么都头指挥使,带兵打仗才是他们的本行,治病救人是老夫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卢克让伸手一指:“这营帐之中,杂乱无章,臭气熏天,这包扎伤口的麻布看着就脏兮兮的,这种麻布也能包扎伤口么?” “老夫这么多年便是如此医治兵卒,还未曾出过差错,你又有何高见?” 卢克让看了一眼刚刚给他介绍的那名校尉:“你叫什么?” “末将蒋继良,是您麾下的校尉。” “你去找十几个弟兄,在外面烧十几锅滚汤,对了,烧滚汤之前记得将锅洗干净了,若是有一丝尘埃,我拿你是问!” “是!” 卢克让转过头来:“敢问夏老丈,这包扎伤口的麻布从何而来?” “哪里有闲置的麻布,拿来用便是了。..” “仲景耀,立刻拿了银钱去城中买十匹麻布回来,尽量买浅色麻布,莫要买深色的。” 军中的校尉面面相觑,心说这位都头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已入军营便跟夏老丈吵起来了,须知这夏老丈在军中行医多年,威望甚高,况且这药理之事,卢都头看着年纪也不见得能够比得过夏老丈,岂不是要折了颜面? 想到这里赶紧有人过来:“卢都头,这治病救人的事情交由夏老丈便好了,他行医多年,可没怎么出过差错。” 卢克让转过身来:“夏老丈,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老夫一生不赌钱,想赌银钱去找别人吧,莫要打扰老夫救人。” “赌得便是救人这件事,将此处的兵卒一分为二,一边按你原先的法子医治,另一边按我的法子医治,过些日子你再看效果如何?” “这位都头,敢问你年龄几何?” “十六。” “可否学过药理?” “未曾。” “治病救人的事情如何能够儿戏,想要打赌你去找别人吧,我忙着救人呢。”说着头也不回走进了营帐之中。 卢克让无奈地笑了一声,按照小说里写的那般,不该是夏老丈愤然打赌,最后在他的感化下心悦诚服,从此兵卒归心么?难不成自己拿错了剧本? 没多久滚汤已经烧开了,仲景耀的麻布也买了回来,卢克让一声令下,这些人将麻布撕成了粗细不一的条状,扔进滚汤锅中烫过之后,找了几个用温水洗净手的人将麻布晾在了营中。眼看着飘舞的麻布,卢克让心中暗自叹息,可惜自己不会造酒,不然弄出来高纯度的酒精,消毒这种事便解决了,如今只能用高温消毒,也不知道管不管事。 “夏老丈,买来的麻布已经用滚汤洗过,晾在院中,晾干之后便能用来包扎伤口。”说完卢克让有些郁闷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想要让众多兵卒心悦诚服纳头就拜,明显有些不现实了。 夏老丈看着营中飘舞的白麻布,嘴里嘟囔着:“这么多年总算有个惦记伤兵的将领,老夫又不是不想用干净的麻布,老夫只是买不起而已。” 古人并不傻,至少没有卢克让以前以为的那般傻,他们虽然不知道细菌这些物种的存在,但基本的卫生知识还是有一些的,只是有时候环境所迫,银钱所迫,只能将就。这些重伤兵大多数无法再次回到战场,也就不值得军中的将领再去花费心思。 卢克让看了身边的蒋继良一眼:“我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军中的指挥使?” “指挥使去了城中,与梁王在一起商讨兵事,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否则都头入营的第一时间我便会提醒都头。” “你办事不错,我这次带来了五十个弟兄,现在我身边做我的亲兵卫队,待日后熟悉了再并入大队军伍不迟。” “一切依都头吩咐。” “军中大小事宜,暂且按照以前的规矩,待我熟悉之后再行更改不迟。” 不到十日的工夫,补充的兵员便到了长直军中,卢克让的左二都补充了足足四百兵卒,卢克让也开始按照军中以往的规矩开始军阵训练。 多亏有马嗣勋留下的书册,卢克让对照着上面写的东西倒是练得有模有样,对于军阵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再加上麾下的兵将也不敢藏私,否则到了战场之上卢克让祸害的可是他们。 没用五日的工夫,卢克让的指挥也算是有模有样了,当然他究竟有没有天赋还得看战场之上的临场反应,有的人兵书读得很好,但是到了战场上就很容易慌神,甚至出昏招,只有经过战场的检验,才能证明这名将领是不是良将。 “都头,指挥使刚刚在城中回来。” 卢克让赶紧穿戴好盔甲,奔着中军大帐赶了过去,到了帐门前,拱手行礼:“末将长直军都头卢克让求见。” 里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卢郎君来了,快快进来。” “末将卢克让见过温指挥使。” “莫要多礼,梁王都跟我说过了,你可是少年俊彦,到了我长直军中,也是军中兵将之福。” “梁王过赞了,末将年纪不大,许多事情还要向温指挥使请教,若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望温指挥使多多鞭策。” “莫站在账外了,进来说话吧。” “正好梁王交代了我们任务,你既然来了,我便跟你说一下,沧州城下的两万魏博牙兵已经赶了回来,魏博六州也正在蠢蠢欲动,咱们长直军得到的命令便是向西前往相州,保证相州不会乱起来。而你们左二都的任务便是相州邺县,你能保证邺县不会乱起来么?” “末将尽力而为。” “军中之事没有尽力而为,做得到有赏,做不到受罚!” “末将定保邺县太平!” “好,你去准备一下,这是你第一次领军,有什么不懂得多问问麾下的将领,谁敢不听号令,只管杀了便是。只是莫要滥杀无辜,否则我也饶不过你!” (本章完) 第145章 邺县 邺县的街道上没有多少百姓,就连往日最热闹的正午时分,也不过是寥寥数人,买了些粮食匆匆回到家中,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片刻。 “你们听说了么,罗绍威在魏州联合朱忠将麾下的八千牙兵斩杀,这魏博六州怕是要出大事了。” “这罗绍威怎么如此蠢,斩杀了自己麾下的兵卒去讨好朱忠。” “哎,前日我家大兄从汴州做生意回来,传闻朱忠已经在汴州给自己修好宫殿了,就等着篡位做皇帝了,罗绍威想要讨好朱忠,只能这么做了。” “他拿咱们魏博子弟的性命去换富贵前程,若是落到老子手里,老子非得把他剁碎了喂狗。” “不瞒你们说,城中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城东的简家已经放出了消息,一个不论是罗绍威的兵卒还是朱忠的兵卒,一个兵卒的人头,换一贯银钱。” “这消息靠谱么?” “我哪儿知道,我也是听癞头阿四说的,他说真见到有人换到银钱了。” “莫不是在吹牛,咱们相州倒是有罗绍威的兵卒,可惜都在州城之中,邺县哪里有别处的兵卒?” “我可听说了,罗绍威投靠了朱忠,已经将魏博六州献了出去,朱忠已经开始往别的州县调配军卒了,咱们邺县怕是很快就会有兵卒赶来了。” “各位,你们听闻了吗,有支军伍被派来驻守邺县,刚刚进城了。” 众人当即愣在了那里,面面相觑,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哼了一声:“他们杀了咱们魏博子弟,还敢到眼前来,若是有机会,老子非得宰了他们去简家换些银钱买酒喝。” 卢克让已经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县衙根本没有派人来迎接,城中最宽阔的街道上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他都怀疑自己进了城池之后会不会被人掷杯为号,刀斧加身。 “城中情况不明,通知弟兄们,进了城莫要擅自行动,否则丢了性命可找不回来。” 城头之上根本无兵无将,卢克让当即派了五百人上了城头,这可是出入的门户,若是被人堵在城里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卢都头,这城头之上什么都没了,军械被搬运一空,滚石粗木都没有!” “你们准备守城军械,好生看守城门,尤其是到了夜里,不得懈怠!” “得令!” 卢克让带着人直奔县衙大门而去,进了县衙才发现,县衙之中也早就跑得没了人影,诺大的县衙,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找出来,他这才算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本来以为进了邺县在衙役的帮助下稳定住局势便好,谁知道连衙役都没有。.. 仲景耀也是一脸苦色看着卢克让:“卢大郎,咱们这一次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岂止是麻烦,城中所有的情况我都一概不知,若是夜里他们突然冲杀出来咱们不都成了枉死之鬼,这罗家在魏博六州也这么多年了,县衙都没有安插自己的亲信么?” “卢都头,后院的井中发现了两具尸身” 到了后院,两具尸身已经被打捞了上来,看打扮应该是县衙中的官员,蒋继良叹了口气:“怕是罗绍威的人已经被人杀光了。” “这邺县的衙役竟敢如此?” “如今他们已经没了人影,也不会忌惮我们。” “这城中的食物与水源怕是难以饮用,仲景耀,你带几个兄弟去城外寻找可靠水源,好在咱们身上带着的粮食足够两三日的用度,暂时不用考虑食物问题,警告城中的弟兄们,目前万万不得食用城中的物什。”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外面:“程大郎,你随我出去走走。” “卢都头,这城中怕是不太安稳。” “无妨,光天化日,我就不信他们敢动手杀人,况且真的动起手来,十个八个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蒋校尉,这县衙的事务便交与你了。” 如果没办法和底层的百姓接触,就不能得到真实的情况,若是带着卫兵,只怕就算是强硬地敲开了那些百姓的屋门,也无法得到真实的情况。 他们两个卸了盔甲,穿上了寻常的衣服,从县衙的后门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条街巷,程乐青挠了挠头:“卢大郎,这么多家百姓,咱们总不能一家家的敲门,那样总会惊动别人的。” “找最穷的那一家。”卢克让自后世过来,自然知道阶级这种东西的存在,城中那些权贵就算能够控制城的运转,也不可能代表最广大穷苦百姓的利益,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坚不可摧的,只要寻到机会,卢克让就有把握撬开他们的嘴巴。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整条街巷之中门户最小、房子最破的那一家,卢克让伸手拍了拍屋门,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谁呀?” “老夫人,我们是外地的客商,远道而来,才发现城中的客舍都关了门,如今口渴,能不能给碗水喝?”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做生意?”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半头白发的老夫人出现在卢克让的眼前:“这世道不太平,听我一句劝,你们赶紧回家吧。”说着示意他们进了院子,拿出了墙边挂着的木瓢,在水缸之中往外舀了半瓢水递给了卢克让。 卢克让接过了水,坐在了院中的石头上:“老夫人,这城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哎,可别提了,听说外面打仗呢,兵卒马上就要进城里来了,听说那些人都是吃人的,这外面自然见不到人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兵卒吃人?这消息都是从哪儿传来的,我怎么没听过。” “城里人都这么说,总归城中也不会太平了,所以人人都躲了起来。” “老夫人,您家里的人呢?” “都死了,郎君做了魏博节度使的亲兵,死在了外面,大郎也做了魏博节度使的亲兵,又死在了外面,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那他们战死沙场,难道没有给您送抚恤的银钱么?” “没有见过什么银钱,倒是有人去找官府讨要过,还被打了三十鞭子。” (本章完) 第146章 诬陷 卢克让心中有些发苦,若是这城中的人都是魏博牙兵的亲眷,总不能将他们都杀了,但是杀亲之仇,如何能够化解? “老夫人,城中魏博牙兵的亲眷多么?” “但凡是城中精壮的儿郎,经过挑选之后都被节度使收走了,这是好多年的习惯了,说什么保卫魏博六州,哎,这世道乱成这般,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卢克让点点头:“那城中的人都愿意自家儿郎去投军么?” “不愿意又如何?那城中的大族与节度使是一伙的,若是给他们做活,每日只管两顿饭,连银钱都不给,家中老小都没法养活,去了军中好歹还有军饷可拿,世道不好,大家也只能认命了。” 卢克让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城中的大族有哪些?” 就在这个时候,篱笆门外侧传来了一声话语:“庞三娘,莫要多说闲话,这些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客商,莫要给自己添麻烦。” 卢克让转过头才发现,这年头没有院墙,站在自家院子里就能听到邻里间的话语,大概不知道听了多久,这才出言提醒这位庞三娘。 卢克让起身躬身行了一礼:“谢过庞三娘的水。”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几枚银钱放在了院中的石头上:“这些银钱买些吃食,这几日庞三娘还是莫要出门了。”他也不敢多给银钱,毕竟这世道不太平,周围邻里都能听到这里的话语,俗话说财帛动人心,万一那些人起了邪心,怕是会害了庞三娘的性命。 “这如何使得?一碗水而已,不要银钱的。” “庞三娘。”卢克让压低了声音:“我们弟兄也是当兵吃粮的,家中也有妻儿老娘,您如今连饭都吃不上,我们心中看了不忍,这些银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相信我们,这乱世很快就会过去的。” 卢克让说完带着程乐青转身出了门,做好事可是有很大风险的,若是庞三娘喊上一句,怕是他们两个今日难以脱身了。 庞三娘跟出了院门,压低了声音:“这城中最有钱的人就是城东的简郎君。”说完关上了院门,再不理会卢克让他们。 卢克让与程乐青加紧脚步赶回了衙门,所幸一路之上无事发生,仲景耀这个时候也带人用木桶将水运进了衙门之中,这些兵卒便开始生火做饭。 带到了天色渐黑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阵阵喧哗的声音,一个兵卒跑了进来:“卢都头,外面有乱民打算冲击衙门。..” “所有人拿好兵刃,准备作战。”卢克让迈步走到了外面,两侧的兵卒紧张的举着盾牌,生怕自家主将被外面的乱箭射伤。 外面一个人高声喊道:“贼军汉草菅人命,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卢克让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放眼看去,果然在人群的最前面看到了庞三娘的尸身,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冲到了脑海上面,他不过是与庞三娘闲聊了两句,谁知道城中那些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当即灭了口将庞三娘的死算到了他的头上。 人群之中一个人迈步走了出来:“尔等是谁说话算数?站出来!” 卢克让伸手推开两侧的兵卒:“我是长直军都头卢克让!” “听闻你下半晌派了人去庞三娘家中,你的人走了庞三娘就死了,若是不给县百姓一个交代,今日之事无法了结!” “你又是何人?” “简府枪棒教头,兰君逸。” “杀人命案该由官府判罚,关你屁事?” “尔等强占衙门,官府已经无法主持公道,若是你们再不交出人来,可莫要怪我们不客气。” “且不说庞三娘是何人所杀,单凭你纠集贼众,围攻衙门便是造反作乱的罪名,报上朝去可是要诛三族的!”说着卢克让大手一挥:“尔等莫非也要与这兰君逸为伍,造反作乱?” 兰君逸后面的人突然骚动起来,不少人不过是一时义愤,只是听到后果之后心中可开始纠结,虽说他们不是衙门中人,但这年头谁的拳头大谁便有理,想到这里不少人已经开始退缩了。 “诸位乡邻莫要害怕,他们草菅人命,就算到了陛下面前,他们也是没理,咱们今日不可退却,定要让他们交出贼犯为止!” “十息之内,尔等再不退去,以谋反论处!”说话间卢克让大手一挥,衙门的墙头上面已经出现了无数黑影,这些黑影手中都拿着弓箭,已经对准了兰君逸和他身后的人。 许多百姓见到此状赶紧退回街巷之中,这年头没有公道可言,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兰君逸后面已经剩下了不足百人,卢克让不再客气,拔出了刀子:“弟兄们,随我诛杀乱贼!”进了城眼看县衙之中没有人影,卢克让便知道了此事不可能善了,刚刚见了庞三娘的尸身更是起了杀心,城中那些大户人家,良心未必会比朱忠好,他们也不会顾及治下百姓的死活,只会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这般作为,卢克让杀他们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或许是安逸太久了,兰君逸根本就没有想到卢克让敢带人杀出了,与此同时,墙上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射箭,黑暗之中一片惨叫声。 卢克让第一个冲到了兰君逸面前:“你这狗贼,拿命来吧!” 这种大户人家的枪棒教头,大多数都能将枪棒舞出花来,只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这种人最好杀,他这枪棒用的都是最好看的招式,而不是最实用的招式,根本就杀不了人。 双方一交手,兰君逸就暗自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些兵卒如此凶悍,就不该跟郎君讨了这个差事,如今可要将自己搭进去了。 没用半刻钟的功夫,卢克让一脚踹在了兰君逸的胸口,兰君逸飞出三五步远倒在地上,还没等他起身,卢克让的刀子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兰君逸已经被擒,想活命的放下武器蹲在地上,否则,杀无赦!” “放下武器蹲在地上,否则杀无赦!”周围的兵卒都嘶吼起来,这些人毕竟是乌合之众,当即便有不少人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蹲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147章 积威 “郎君,大事不好了!” “你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老人了,行事还如此慌张,再有下次,就莫要跟在我身旁了。..” 老仆脸色一苦,等气息平定了才敢开口:“郎君,兰教头他们被那些外来的兵卒给杀退了,兰教头也生死不明。” “这般事情也值得心急么?” “可是他们已经动手杀人了,若是杀到咱们府上” “他们既然愿意杀人,让他们杀便是了。”这个男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说出这些话来云淡风轻,就像是说去后院把那只下蛋的母鸡杀了一般简单。 县衙之中,卢克让开始吩咐道:“既然动了手,城中的人无非是两种选择,服软或者是死扛到底,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来应对城中将要突发的变故。通知城头的弟兄,让他们严加防范,这两日不要放人出门。” 邺城有六朝古都的美誉,只是北周朝时,杨坚一把大火将邺城烧了个一干二净,现在的邺县是大唐贞观年间所筑,否则单凭六朝古都的美誉,怎么也不会沦为相州治下。 而大唐所筑的邺县比以前的规模小多了,城门也只有两处,防守起来也比较容易,卢克让才下达了这个命令。.. 仲景耀开口说道:“城门不可久闭,否则城中必起慌乱。” “咱们只能用三日的工夫解决城中明面上的麻烦,三日之后不论私下如何,表面必须是一番安宁。” “怕是有些难办。” “难办也得办,否则咱们根本无法在这邺县立足。今天夜里找几个弟兄审问兰君逸一番,最少要让我们知道,谁是我们的对手!” 这一夜倒是风平浪静,卢克让也算睡得安稳,只是临近清晨的时候被屋外的慌乱声吵醒,起身问时才知道衙门外面已经站满了手中拿着锄头的百姓。 “卢都头,大事不妙了,这城的百姓怕是都来了,咱们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人家一人一块石头就得把咱们给活埋了。” “那该如何办?” 卢克让摆摆手:“都莫要吵,昨日审问兰君逸,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了是城东的大户简元昊派他来的,说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让咱们灰溜溜出城,至于衙门的事情,他只是个枪棒教头,什么都不知道。” 卢克让冷哼一声:“他没有说实话,派人继续问他,多用些手段,这些不用我来教你们吧?”说着迈步走到了衙门的正门前:“把门打开。” “卢都头,外面都是一群乱民,跟他们没办法讲道理的。” “我让你把门打开。” 门前的兵卒无奈地打开了衙门的大门,外面的人本来正在煽动身旁的百姓,眼见衙门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赶紧缩着身子往后退,他们可不想和兰君逸那般成了这些兵卒的刀下亡魂。 他们这一跑,那些百姓也跟着跑出了十几步远,最后多亏了他们身后还有简家的私兵挡着,才算是没有当即溃散。 卢克让不屑地笑了一声:“听闻尔等要围攻衙门,所为何事?” “呸,贼军汉,昨日你杀了城中那么多百姓,当我们都眼瞎么?”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们昨日围攻衙门,已经被本将军尽数斩杀,你们也想步他们的后尘么?” “贼军汉,你害了庞三娘,还斩杀了这么多百姓,我们今日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那我可得提醒你们,我是梁王麾下长直军的都头,你们就算是拼着城的性命不要,将我斩杀于此,梁王麾下的几十万大军转瞬即至,到那时城之中又能有几人能活?” 面对被逼着过来的百姓,卢克让可不敢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若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在简家的有意挑拨之下,那些百姓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只有让他们从内心觉得恐惧,甚至明白今日只要他们敢动手,那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他们才会有所忌惮,而没了这些百姓,单凭简家那些私兵,卢克让不在乎是否大开杀戒。 “莫要听这贼军汉的,咱们魏博牙兵已经杀了回来,朱忠那厮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咱们杀了他们为城中的百姓报仇!” 卢克让不屑地撇撇嘴:“哪个在喊话,不如自己先冲上来为城中的百姓报仇,让别人上来送死算是怎么回事?魏博不过六州之地,梁王已经占据天下半壁江山,孰强孰弱尔等心中该有个数,莫要为了别人丢了性命。若是尔等回到家中,今天我便将简家灭门,绝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话音未落,旁边的兵卒挺身将卢克让扑向一旁,一支雕翎箭破空而至,卢克让身后的兵卒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这位将军好大的口气,还想将简家灭门?今儿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卢都头,问出来了,简家的私兵之中有神射手,百步穿杨!” 卢克让与兵卒退到了门里,看着倒下的兵卒眼色通红:“去将那兰君逸砍下一条臂膀,告诉他再敢隐瞒其他的事,便剁了他的大腿!” “我便是简家的三郎,简如意,这位将军,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又躲到门后去了?” 墙头之上,长直军的弓箭手也予以还击,那简如意早有准备,将身影缩在了人群之中,箭支根本就没有沾着他的衣巾。 简如意冷哼一声:“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若是杀光了县衙里的贼军汉,明日我简家便开仓放粮,按照人头每人一石粟米,若是敢有人私自逃脱,事情了结之后,你们想想我简家的手段!” 简家在邺县的百年积威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百姓一狠心抄起手中的锄头与木棒冲着衙门冲了过去,眼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卢克让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力感,自己还是小看了简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那些百姓宁肯得罪兵卒也不愿意得罪简家,这次怕是真的有大麻烦了。 “卢都头,现在该怎么办?” “派人通知城头守卫的兵卒,让他们直扑简府,先把姓简的杀光再说!” (本章完) 第148章 巧合 “沈校尉,都头有令,让咱们直扑简家,将简家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弟兄们,暂不管城头之事,随我前去杀贼!”既然卢克让下了命令让他去进攻简家,大部分人定要随他前去,剩下的小部分人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没准还得被人一锅端了,倒不如直接放弃城门,先灭了简家再说。 城头的兵卒随着沈校尉直奔简家的府院,谁知道刚刚下了城池,便见到一大队人奔着他们而来,领头的人大喊了一句:“一个人头一石粟米,事成之后到我家府门领取,简家的人说到做到。” “沈校尉,咱们怎么办?” “事到如今,难道伸头等死不成?随我杀!” 衙门之中的卢克让眼看着奔涌而来的百姓,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大手一挥:“杀!” 衙门之中的兵卒立刻涌出了衙门,结成军阵向前冲去,这种场面无法结成大型军阵,只能用小规模军阵来抵挡,这种小规模军阵大多数三五个人一队,半数人进攻的时候,剩下的人便在他们左近拱卫,攻守随时转换。 长直军是朱忠账下的军伍,这些年也算得上南征北战,动起手来毫不含糊,就连那些补充的新兵卒也是从别的军伍中抽调而来,所欠缺的不过是相互间的配合。.. 邺县的百姓大多数都拿着锄头,所用的招式也很简单,抡起来从空中砸下去,这种打法杀伤力极其有限,不过简如意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够杀人,只要人足够多,就能将这些兵卒活活拖死,到时候他府中的私兵就能将这些兵卒部斩杀。 至于得罪朱忠的事情,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本就与魏博牙兵一体,若是魏博牙兵被朱忠剿杀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索性站出来与朱忠拼了,若是侥幸赢了,魏博六州还是他们这些人的天下。 卢克让没有亲自上阵冲杀,眼前的这些百姓多杀几个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关键是要解决藏在他们身后的简家,才能一击必杀。 “卢都头,出事了,咱们在城头的弟兄也被许多百姓给围住了,如今他们正在尽力往简府杀去。” 卢克让看了眼身边的仲景耀等人:“咱们现在还有五十人,自衙门后门杀向简府如何?” “愿随郎君一战!” “蒋校尉,此处交与你了,让弟兄们拖住他们即可。” “可是卢都头,你这般前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卢克让摆摆手:“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周,这才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能让弟兄们都活活耗死在这里,我去进攻简府,这边一定会将人往回调,到时候你便带人喊那些百姓回头,咱们若是将这些百姓杀了,占据邺县就变成了完没有意义的事情!” “卢大郎,不如你留在这里” 卢克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兵卒你比我熟悉,指挥起来比我顺手!”说着一招手:“随我前往后门。” 本来衙门的后门也有不少人拦截,生怕卢克让他们逃出城去,前面打起来之后,大多数人都被调到衙门前面作战了,后面只剩下几个报信的。 卢克让刚刚到了衙门的后院,一个兵卒走了过来:“都头,那兰君逸说了,简元昊将家眷安排到了简家祠堂之中。” “祠堂在哪里?” “建在城西,说是简元昊见识了魏州的何氏祠堂,也要将自家祠堂建在城中,只是他不敢将祠堂建在自家院落左近,便在城西选了一处地方。” 卢克让点点头:“做得好。”说着一挥手:“弟兄们,随我奔城西。” “三郎,大事不好了,几十个兵卒从衙门后门冲了出去。” “往哪个方向去了?” “西边,应该是逃跑了。” 简如意脸色一喜:“立刻喊话,就说他们主将跑了,让他们放下武器,饶他们不死!” 旁边的一个亲卫统领则是脸色一变:“三郎,会不是兰君逸那家伙叛变了。” 简如意脸色一白,连连摆手:“不可能,绝不可能,兰君逸那家伙妻子儿女在我的手中,他不敢叛变快,派几个人去祠堂那边查看消息。再派人通知阿爷。” 简元昊正在府中稳如泰山,嘴里哼着小曲,手里还端着茶水,外面跑过来一个奴仆,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倒是不敢着急,喘匀了气息才敢开口:“郎君,刚刚三郎派人传过来消息,说是有兵卒奔着城西去了,怕是去了祠堂。” 简元昊伸手将茶杯扔到了他的脸上:“这么紧要的消息你磨蹭什么!快,随我点齐府中的人马,去祠堂。” 简家所有的人都以为兰君逸必死无疑,就算是不死,他的妻子儿女在简府之中,他也不敢说什么,况且今日如此要紧的时候,简元昊自然不敢将所有人都藏在自己府中,若是突然来一支奇兵,非得把他简家灭了门不可,在那些兵卒进城之前,他就悄悄将家中的长辈子弟送到了祠堂之中,谁知道事情还是出了纰漏。 卢克让到了城西一眼就认出了简家的祠堂,这祠堂建在了民房之中,十分气派,简家人确实没把城里的百姓当人看,他们自己都避讳自己的祖宗,生怕祠堂的阴气冲撞了自家阳宅,却把祠堂建在了别人的阳宅旁边。 里面传来了阵阵香烛的气味,卢克让一挥手,寇兴洲与麻兴德一人一脚便将祠堂的大门踹开,里面的护卫眼见此景,抄起手边的武器奔着门口赶了过来。 卢克让一挥手:“杀!” 里面护卫的兵卒也有二十余人,只是这点人数根本不够卢克让他们看的,半刻钟的功夫,里面的护卫已经被杀的干干净净。 一些孩童已经被吓得呆在了那里,连哭都哭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简元昊已经带着人赶到了此处:“贼军汉休要猖狂!” “先进祠堂里面去!”几十个人迅速涌进了祠堂里面,卢克让放声笑道:“简郎君,你在往前走一步,我便杀一人,走两步,我便杀两人,什么时候杀光祠堂中的人,什么时候咱们再拼命不迟!” (本章完) 第149章 破局 “阿爷,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简元昊见到自家儿子,伸手一巴掌便呼在了他的脸上:“我给了你这么多人马,他们如何能够突出重围?” 简如意被一巴掌扇懵了,揉着自己的脸庞:“阿爷,贼军汉狡诈,明明在衙门跟前摆开阵势要与我们决战,谁知道却偷偷派人从后门潜出,我也不知道兰君逸会背叛咱们!” 简元昊无心与他争执,对着祠堂方向喊道:“祠堂中的兵卒听着,现如今祠堂周围都是我的兵马,若是你们识相,放了祠堂中的家眷,我还能饶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等我杀进祠堂之中,定将你们乱刃分尸!” 卢克让等人已经控制住了里面那些老弱,听闻此言,卢克让也哈哈笑起来:“简郎君,听闻你家在邺县百年,起起伏伏才有了今日的荣光,若是立刻罢兵,或许还能保家族,再执迷不悟,大军将至,到时候身死族灭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竖子倒是伶牙俐齿,我不妨告诉你,我的三个儿郎都被我派了出去,就算你把里面的人杀光了,我简家也绝不了后,倒是你们这些兵卒,不过是当兵吃粮,为此丢了性命,到底值当不值当,还要多加考虑。” “休要说什么大话,既然你根本不在乎,为何迟迟不敢杀进来,既然你在乎,倒不如咱们谈一谈条件,如今魏博牙兵已经是日薄西山,你们也该为自己考虑一番,真的要跟着魏博牙兵一条路走到底么?” “魏博牙兵统治魏博百年,岂是尔等小子能够胡言的?这魏博六州究竟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 说话间简元昊的人手已经将祠堂团团围住,简元昊冷哼一声:“我再给你十息的时间,若是你再负隅反抗,可不要怪我动手了。” 说话间里面齐刷刷飞出了三颗人头:“姓简的,你当我们说话是放屁不成,这三颗人头只是警告,若是你再往前迈步,这满院子的人我可要都杀光了!” 简元昊思考了近半刻的工夫,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情况有变,别说祠堂里面的人,就连自己的人头怕是都难以保了。 就在他要狠心下令的瞬间,那边一个府中的护院跑了过来:“郎君,大事不好了。” “何事?” “城中的百姓反水了!” “你说什么?” “郎君,那些百姓顶不住那些贼军汉,被那些贼军汉说动了,如今正奔着祠堂这边杀过来了。”话音未落街角已经出现了那些兵卒的身影,兵卒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大批百姓。.. 这些百姓明白,今日不是黑便是白,不是杀了外来的兵卒,便是灭了城中的简家,否则他们绝不会有安宁之日,他们被长直军的兵卒杀破了胆子,只能将锄头对准简家,随着兵卒杀了过来。 “怎么会这般,怎么会这般?”简元昊有些癫狂了,片刻之间他便从云端跌入了万丈深渊。 卢克让见状大喝一声:“随我杀贼!”祠堂中的兵卒也随着冲了出来。 大势已去的简元昊,眼看事不可为,留下了大批死士拦路,带着自家儿子匆匆逃往城门方向,城门如今空无一日,卢克让不敢深追,只能暂且作罢。 “卢都头,那祠堂中的简家人该如何处置?” “留着他们的性命,我还得询问城中的情况。” “卢都头,那些百姓该如何处置?” “放他们各自回家,告诉他们,今日之事,既往不咎,日后再敢作乱,定斩不饶。” “卢都头,那简府之中的护院和私兵该如何处置?” “部杀掉!”卢克让可不敢留这种祸患在城中,如今简元昊带着不少人逃出城外,万一再杀个回马枪,这些护院与私兵可是一桩隐患。 在卢克让的霹雳手段之下,城中迅速恢复了安宁,若不是空气中的血腥与街道上的血迹,几乎没人会相信城中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 晚些时候,城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卢克笑了笑:“春雨贵如油,今年该是个好年节了。” 仲景耀远远没有这么乐观:“卢大郎,这简家在城中树大根深,咱们如今不过是稍稍沾了些便宜,远不到高兴的时候。” “卢都头,在简家查封出大批的银钱与粮食。” “通知城的百姓,明日城中煮粥,不论男女老弱,每人一碗粥喝。” “卢大郎,为何不直接放米,那样放起来也容易些。” “放了米,城中那些泼皮无赖就敢为了一升米把老弱宰了,咱们直接煮成粥,让他们当场喝了岂不是更好,再者说了,我便是要让城的百姓都喝了简家的米粥,给他们涨涨胆气。” 说着卢克让对着外面喊道:“至于简家的银钱,交由军中,此事过后,军瓜分了便是,现在可不能给他们分银钱,不然这城中的青楼院子可就要倒霉了。” 外面响起了阵阵哄笑声,不多时便有兵卒开始往县衙之中搬运银钱。 “启禀都头,外面有个人,自称是邺县县令,说要见您。” 卢克让看了仲景耀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将他带进来。” “这位将军,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啊。” “你何罪之有?” “下官惧怕简家的威势,弃官而逃,下官愧对梁王,愧对罗郡王啊。” 卢克让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总归是没有于那简家同流合污,本将军恕你无罪,正好这安民的活计本将军也不懂,你去做便是了。” 这位县令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将军宽宏大量,定有福报!” “本将军只跟你说一句话,要人跟人,要银钱给银钱,若是办不好差事,这新账老账可是要一起跟你算。” “下官知道,下官绝不辜负将军厚望,定将这城中的事情办得稳妥。” 卢克让冲着程乐青使了一个眼色:“程校尉,你随他走一趟,莫要让他将事情办砸了,若是他不尽心办事,尽管斩杀了他便是。” “末将遵令!” 待他们走后,卢克让皱着眉头:“此人来得好生奇怪。” 仲景耀笑了笑:“且不说这城中的县令如何弃官而逃,单单凭刚刚平定了叛乱,立刻来到了咱们眼前的本事,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本章完) 第150章 仇敌 “将军,大祸了。..” “听闻你们是从邺县之中逃出来的?” “没错,朱忠的兵卒杀进了邺县,我等抵挡不住,只能逃出来。” “朱忠这厮背信弃义,若是让他落在我的手中,定要叫他好看。”说着他瞪了眼前的老者一眼:“听闻你家在邺县经营百年,这百年的经营难道一日都挡不住么?” 这位将军的话语之间已经有了一丝杀气,看起来若是简元昊回答的话语让他稍有不满,只怕就要动手杀人了。 “不是我无能,实在是那些兵卒太过狡诈,他们说动了城中那些田舍汉,许诺让他们瓜分我家中的银钱粮食,人实在太多了,若不是我这些私兵奋力作战,我怕是现在已经死在城中了。” “领军的将军叫什么?” “不知道”眼看这位将军又要变了脸色,简元昊赶紧说道:“城中还有不少我的人,只要将军随我前去,咱们里应外合,定能将那些贼军汉杀个片甲不留。” 眼前的将军慢慢走进他,将头探到了他的跟前:“我的军中,不想听到贼军汉这三个字,你懂么?” “在下失言,在下失言。” 没过两日的工夫,简元昊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将军跟前:“下官打听清楚了,领军的是朱忠麾下长直军的都头,名叫卢克让” “卢克让,直娘贼,竟然让我遇到了他!”来人正是魏州侥幸逃脱的钱文进,若说这世间钱文进最恨的人,卢克让能排第二,那便没有人能排第一。本来钱文进是想给自己安排一个好前程,谁知道落入了圈套之中,眼睁睁看着众多弟兄接连死在自己的眼前,他已经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卢克让那狗贼血债血偿!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卢克让这狗贼就出现在了邺县之中,若不将他碎尸万段,九泉之下有何面目与那些枉死的弟兄见面? “你在城中还能联系多少人马?” “凑个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多了怕是就要走漏消息了,听闻那姓卢的贼贼子这两日在城中发粮,很得民心。”简元昊差点又说出了贼军汉三个字,想到钱文进的忌讳,赶紧闭上了嘴巴,说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那都是他祖祖辈辈攒下来的家产,如今都落到了卢克让手中被他肆意挥霍,给他心疼坏了。 “好,你让他们三天后的夜里打开城门,本将军带兵杀进城中,为你报仇!” “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进城之后,愿意将半数家产赠与将军。” “哼,你的家产如今都在长直军的手中,到时候打赢了就会落在本将军手中,谁赠与谁还不一定呢。” 钱文进也在盘算,这一次魏博牙兵与朱忠作战,就算是侥幸得胜,也必定损失惨重,自己究竟要不要趟这浑水,倒不如拿了银钱直接去投奔李克用,李克用虽说无法与朱忠抗衡,但正是因为这般,才显出自己雪中送炭来。 简元昊可算得上有苦说不出,前面驱狼,后面接着便来了饿虎,这究竟是什么狗屁世道,但是这种时候他也不敢与钱文进争执,钱文进想要宰了他比捏死只臭虫难不了多少。 “将军放心,三日之后子时,我定然让他们打开城门,咱们杀进城去,将他们乱刃分尸!” 邺县城中可是一片祥和的氛围,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城中每人每日一碗白粥,最少能够让人活下去,再过几日,城外的野菜也该长好了,总算是饿不死了。 许多穷苦人家的百姓,每日都不回家中,只在衙门前面的广场上等着那一碗白粥。 卢克让皱了皱眉头:“如此这般不成,他们有了这一碗白粥,都不去种田,等到白粥吃光了,他们吃什么?” 仲景耀苦笑一声:“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田地,如何种田?” 卢克让一拍脑门:“我怎么将这件事给忘了。”说着一招手:“把那个简家的田契拿过来!” 很快便有兵卒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过来,卢克让看着那些等待着施粥的百姓:“明日衙门便不放粥了。” “什么?” “为何不放粥了?” “将军,家里没吃的了,不放粥就要饿死了。” “都停下来,听我说!”卢克让喊了一声,空地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明日开始,我便让衙门的人带着你们去丈量土地,没人家中五亩地,你们自己种粮食,到了收粮食的时候,只需要按照寻常的赋税上交,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卢克让毕竟不是梁王,可不敢大手一挥就把城中的赋税给免掉,若是传到梁王的耳朵里,怕是又是一桩麻烦。 “将军莫不是在说笑,这城中的土地大多数都是简家的。我们种地,简家收粮,粮食根本落不到我们手中。” “简家已经被我杀得灭了门!”说着卢克让拿出木匣之中的地契,伸手扔进了煮粥的锅中:“明日丈量土地之后,由官府给你们签发地契,那土地都是你们自己的!”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大将军万福!” “我等定会造生祠为大将军祈福!” 看着外面的百姓激动的脸色,卢克让显然也很高兴,仲景耀笑了笑:“卢大郎可不要高兴的太早。” 卢克让看了他一眼:“怎么样了?” “咱们那位邺县县令这两日可是忙得紧,经常借口要办私事甩掉程大郎,程大郎也正好借口说腿脚不好,不去跟着他,他这几日可是办了不少大事了。” “想必是简元昊快回来了吧。” “简元昊一个人未必敢回来,怕是已经找到了强援。这邺县的城池可不高,守起来也没这么容易。” 卢克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叹了口气:“让咱们的人加紧赶工,将城池加固一番,城头上的军械一定要准备齐。” “你真想守卫这邺县不成?大不了咱们撤往相州,总归是来了援兵,将军也不会说咱们什么。” “不战而退,去了哪里也没人看得起我们,况且相州的情况未必比这里好,那边承受的压力应该更重一些。” (本章完) 第151章 孙伯明 朱忠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他与罗绍威杀了八千人,虽说不是他的本意,但心中还是觉得能够震慑住那些魏博牙兵,就算震慑不住,不过是区区两万人,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但是偏偏就是这两万魏博牙兵,竟然组织起了近十万人的军伍,前方的军伍已经与他们交过手了,明显不是乌合之众。.. 现在魏博六州都陷入了战火之中,甚至朱忠的兵马还落了下风,朱忠无奈之下又在汴州调来了几万军伍稳定局势。 到了这个时候朱忠已经有些后悔当日该派大队军伍护送李振来魏州的,若是魏博牙兵真的归入自己麾下,单凭他们这战力,天下间还有谁能挡得住他?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吞下这苦果。 “启禀梁王,刚刚得到消息,两万军伍直奔相州而去。” 朱忠愣了一下:“相州?温琪带了多少兵马过去?” “一万余人大王,咱们要不要给他们增派些援兵?” 朱忠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咱们已经没有援兵了,若是再调兵马来魏博,怕是南方诸国就要蠢蠢欲动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敬翔:“咱们因为罗绍威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明日你便去他府上,让他拿出钱粮来供给咱们的军伍。至于相州,现在就靠温琪了。” 而相州城中,温琪也刚刚得到消息:“你说一支两千人的军伍奔着邺县而去,其余的都奔着相州而来?” “没错,大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自然是守城,难不成还能杀出去与人拼命了?” “属下的意思是,不如让其他几个县城的军伍去支援一下邺县的军伍,那卢都头毕竟是梁王派过来的人,若是唯独他战死在这里,梁王怕是会对咱们心生不满。” 温琪沉吟了片刻缓缓地摇摇头:“让那些兵马暂时按兵不动,相州有八个县,若是让这些人聚在了一起,整个相州都保不住,不过是两千人,我相信卢都头能够守住邺县。” 眼看自家将军都这么说了,其余的人自然不敢多嘴:“将军,咱们城中的兵力怕是也有些不足,那些人若是直扑相州而来,城池怕是难以守住。” “咱们麾下那些军伍都不是蠢货,若是本将军战死在这里,他们也活不了” 听完温琪这话,众人脸上露出了将军高明的神色,暗中却在腹诽,将军果然是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他受到了围攻,那些兵卒自然会过来救援,而卢克让那边根本不会有人去救他,完就是让卢克让自生自灭。.. 不过谁也不愿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世道便是这般,况且卢克让刚刚来了长直军没几日,也没人愿意为了他得罪指挥使。 卢克让自然没有向温琪求援,他倒不是认清了温琪的为人,只是觉得既然这支军伍找上门来,其他的府县也未必太平,找了温琪也没什么用处,只是他完没想到的是,这支军伍的都尉是钱文进,否则按照那些人原先的计划,该是先吞下相州再图谋诸县的。 一日的工夫,城外的田地便都分好了,也不用太过刻意丈量,估摸个大概,官府这边写好了文书盖了章,那些百姓喜滋滋将地契拿到了自己的家中。 “卢都头,怎么如此着急,今日这活做的十分粗糙,许多田地都没有丈量,甚至有些田地都被遗漏了。”进门来的是那位邺县县令孙伯明,脸上一脸着急的神色。 “不得不着急啊,我得到了消息,魏博的大军已经距离城池不足八十里了,怕是用不了两日的功夫就要赶到这里了。” 孙伯明尴尬地笑了笑:“卢都头消息竟是如此灵通。”他以为卢克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想到大军将至的消息竟然被他探听到了。 卢克让心中暗笑不已,若不是你这些日子与那些人联络,我还真不知道大军都要到家门口了,只是脸上还是装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那些贼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我早就暗地布下伏兵,只等他们前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孙伯明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将军神机妙算,下官实在是佩服之至,不知什么时候安排的伏兵,说出来也好让下官长长见识。” 卢克让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你便等着看那些贼人授首吧!” 出了府门,孙伯明急匆匆奔着坊间的一家珠宝铺子走了过去:“我上次在这里打了一片长命锁。” “是何样式的长命锁?” “两寸长,上书八个小字,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客官请随我来。”谁家的孩子打长命锁都不会写这八个字,听到这句话,这人便知道是郎君嘱咐过的那个人来了。 进了院落,里面的人有些不满:“不是说这几日不要再来这里了么,前几日便好似有人跟在你的身后。” “二郎,出了大事了,那衙门的兵卒都有了准备,他们设好了伏兵,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呢!” “哪里来的伏兵?城中怎么会有伏兵?”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军中的都头不但发现了外面那些兵卒的踪影,据说已经布下了伏兵,就等着那些兵卒钻进他的陷阱里面将他们一网打尽。二郎,你快去通知那些兵卒多加小心,否则可就来不及了。” 一个人里面冲了出来,正是简家的二郎简瑞祥,他伸手抓住了孙伯明的衣领:“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哪里敢骗您,真的是拿卢都头亲口对我说的,他若是蒙骗我,怎么会知道咱们的援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简瑞祥开口说道:“来人,赶紧去城外报信,告诉我阿爷,小心行军,莫要中了贼子的埋伏。此人如此奸诈,等我抓到了他,非得把他脑袋揪下来!” 卢克让正在衙门里面思虑对策,仲景耀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卢大郎,孙伯明已经找人出城去报信了。” “仔细盯着他,千万别让他路上出什么事情,咱们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可都靠他了。” (本章完) 第152章 夜袭 “郎君,城中传来了消息,说是城中的军伍已经在咱们的路上布下了埋伏,让咱们千万小心。..” “胡说八道,城中的军伍有没有千里眼,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援兵到了?是不是城中又有人泄露了消息?” “老奴不知,只是城中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这帮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我回到城中看我如何教训他们!”虽说话是这么说,但简元昊也不敢隐瞒这个消息,万一路上真的有什么埋伏,大军可是要吃亏的。 “钱将军,刚刚城中的人传来了消息,说城里的贼军发现了咱们踪迹,还在路上布下了府兵。” “他们怎么可能发现咱们的踪迹?是不是你的人泄露了消息?” “冤枉啊钱将军,只有我家二郎知道咱们在城外的消息,我家二郎不可能出卖了我,极有可能是那城中的贼军在城外还有一支军伍,发现了咱们的踪迹。甚至要布下陷阱,埋伏我们。” 虽说简元昊当着自己人骂他们泄漏消息,但如今到了钱文进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提起这件事来,如果消息真的是从他这里泄露的,钱文进绝不会饶了他。 钱文进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来人,将军中的斥候派出去,范围放到十里之外,莫要阴沟里面翻了船!” 因为要防范埋伏,行军的速度便降了下来,且不说斥候能不能将探得敌人踪迹将消息送回来,急速行军之下,便是得到了贼军的消息,军中士卒疲惫不堪,怕是也难以挡住贼军。 这样下来,钱文进不得不通知简元昊:“开城门的时间再往后延迟三日,莫要弄错了日子,白白送了性命。” 简元昊哪儿敢反抗钱文进的意思,连连点头称是:“钱将军放心,城中的人随时都能打开城门。” 城中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城里的百姓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再加上他们信分下了土地,都忙碌了起来,这年头土地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只要来年收获粮食,家中老小便有了保障。 就在一天夜里,卢克让突然出现在了城门前:“两日之后若是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们便弃城而逃。” “末将不敢。” “这是军令!”说话间城门悄悄从里面打开,几百个兵卒随着卢克让出了城,不多时城门紧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仲景耀跟在卢克让身侧,无奈地说道:“卢大郎,你还真是个胆大的。..” “邺县城池的情况你也看过了,那个样子只是聊胜于无,再加上简家在邺县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暗桩,兵法有云,守正出奇,咱们若是与敌军势均力敌,自然可以光明正大与他们交手,如今势弱,也只能兵行险招,希望有奇迹出现。” “借卢大郎吉言吧。” 这几日一直在提防伏兵的出现,钱文进军中上下也是疲惫不堪,今天夜里钱文进甚至将简元昊叫过来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谎报军情,贻误战机,若不是看在他也是魏博六州之地的百姓的份上,非得砍了他的脑袋祭旗。 简元昊有苦说不出,只是人离乡贱,离开了邺县,他这个土皇帝也得不到相应的尊重,他暗自发誓,等回到了邺县,以后魏博牙兵再提什么条件,定要拿捏他们一番。 深夜之中,军中的兵卒都睡着,突然营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喊杀声便传了过来。 钱文进本来已经睡下,跳起来伸手将桌案前面的兵刃握在了自己手中,稍稍稳了一下心神:“外面出了什么事?” “钱都尉,有人夜袭!” “哨兵呢,斥候呢?” “未曾得知!” “等这件事完了老子非得宰了他们!” 这倒也怪不得斥候,第一日说有伏兵的时候,他们还尽心排查,谁知道连着三五日都没有什么异状,早就放松了警惕,能够舒服地待着,谁愿意每日不停地奔波,所谓的探查也就成了例行公事,况且如今距离邺县城池已不足二十里,怎么可能会有伏兵,那些人不如守住城池,还有些用处。 只是营中的兵卒可没有钱文进这么警醒,出了事的第一反应便是跑,毕竟钱文进麾下的嫡系军伍都在魏州城之中死得差不多了,这些兵卒都是临时招揽的魏博壮士,论起悍勇之气倒是不输之前的魏博牙兵,只是这应变能力可是差得远了。 卢克让大声喊着:“杀进去,放火,让他们乱起来!” 后面的弓箭手将早就准备好的火箭射进了营帐之中,营帐之中数处地方着起了火来。 钱文进大声喊着:“莫要慌乱,邺县的兵马只有五百,只要咱们稳住阵脚,定能够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为了稳住军心,他谎报了邺县的实际兵马,就是为了让兵卒能够有勇气拿起兵刃来杀光他们。 谁知道外面的兵卒突然大声喊着:“简郎君,我们来了,速速过来,咱们一起杀光这些魏博牙兵,你投靠了梁王,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你的!” “简郎君,多亏你报信,我们才能一击得手,速速归来啊!” 这也是卢克让计策的一部分,就算今日袭杀不能奏效,也得将简元昊杀掉,否则邺县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便是这种,简家在邺县百年,根基深厚,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拔掉的。 钱文进听到此言气得哇哇暴叫:“简元昊在何处,立刻将他抓过来见我!” “启禀钱都尉,刚刚战事刚起的时候,简元昊的人已经护送他逃走了!” 简元昊可没有睡下,他也没有陪着钱文进赴死的意思,眼看兵卒前来袭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自己麾下的人马逃出了营中。 “老子抓到这个小人非要生剥了他的皮!”在钱文进的心中,简元昊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卢克让了,这个老贼这些日子对自己虚以委蛇,原来是为了一步步将自己引入圈套之中! “钱都尉,咱们先撤军吧,这些兵卒根本不听指挥,没法应战啊。” “对啊,这些兵卒根本不听号令,跟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再拖下去咱们怕是要军尽没了!” (本章完) 第153章 反间 平生最恨之人便在眼前,钱文进如何甘心只身逃脱,只是纵使千般不愿,他也知道事不可为。.. 连续几日的行军,加上时刻备战,军中兵卒早已疲惫不堪。若是钱文进以前的嫡系军伍,面临如今的情况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只是可惜这些兵卒都是新征入伍的兵卒。 为了打赢朱忠,魏博牙兵将已经退伍的老兵和没上过战场的兵卒都集结了起来,老兵纵使有丰富的战斗经验,面临这种情况也不愿挺身而战,他们不是相州人,相州的得失与他们并无关系,况且身侧这些新兵,让他们根本无法安心放手一搏。 钱文进也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否则也爬不到这个位置,眼见此景也只能哀叹一声,带着自己的嫡系军伍退出营帐,将军中的损伤减到最小,保存最后的战力。 战事在钱文进退出营帐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结局,失去了统一的指挥,那些兵卒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有的人忍不住站出来拼命,有的人却忙着脱身,无法统一行动,便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势。 至于少数几个站出来搏命的人,很快在小型军阵的冲击下倒在地上。 眼见领军将领迟迟没有再发出号令,有过经验的长直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声喊着:“尔等主将逃了,还不束手就擒?” 这个时候那些兵卒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自家主将的消息了,抬眼望去,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原本就逃跑的兵卒跑的更快了,原本站出来想要挽回败势兵卒也只能徒叹一声,转身逃跑。 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是一场赌博,有的人能够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分析出局势变化,将兵卒引到最有用的地方,完掌控战场局势。这种人被称为良将。有的人虽然对战场局势一窍不通,但也能凭借运气将兵卒带到应该出现的位置,决定战斗的胜负,这种人被称为福将。而既不能判断局势有没有运气的那种,就被称之为庸才。 钱文进便是庸才之中的卓越代表,若是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带人顶到最前面,给营中的兵卒一些反应时间,未必不能逆转战场局势,可惜的是由于黑夜之中不能视物,他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兵卒,过分惜命的他不敢带人冲上去,也就只能落得这般下场。 天色渐明的时候,战事已经接近了尾声,卢克让也不知道钱文进究竟跑了多少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匆匆打扫了战场便带着人回到了邺县之中。.. “下官恭贺将军得胜而归。”孙伯明站在城门口,心中说不清的苦涩。昨夜后半夜他才得知卢克让出兵的消息,想要报信已经来不及了,根本出不去城池又该如何报信? 如今见到卢克让带着兵卒回来,这些兵卒虽然不少人带着伤,但是脸上那股得意的劲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打了胜仗。 当然,孙伯明现在最期望的事情便是卢克让带着这些兵卒去附近的村落杀良冒功,尽管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卢克让见到了孙伯明,也是一脸的高兴:“孙明府,此事可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暗中向我通报消息,昨夜我也无法设伏成功,此事过后,我定要向梁王为你请功!” 卢克让的声音很大,附近的百姓几乎都听到了他的话,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简二郎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孙伯明听到这里脸色大变:“这都是将军的功劳,下官可没帮上什么忙。”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能直接否认这种事,只是他也知晓简二郎的手段,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否则自己这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卢克让一把揽过孙伯明:“孙明府莫要谦虚……”再往下说话的声音已经压低,周围的百姓已经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了。不过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关系显得十分亲密。 “孙伯明,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赶紧将简家人出卖了,否则等简家的儿郎听到了我刚刚的一番话,你的妻子儿女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孙伯明咬着牙:“将军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好,好,好,那孙明府便随我去衙门吃酒吧!” 衙门之中,留守衙门的蒋继良早就准备好了酒肉,军中儿郎最佩服的便是好汉,卢克让前一次带着几十人袭杀祠堂,这一次又带着数百兵卒夜袭军营,已经得到了长直军兵卒的敬重。 “卢都头,这碗酒我来敬您。说实话您刚刚入营的时候弟兄们心中还有些埋怨,心说梁王怎么派了个这么年轻的郎君前来,没想到卢都头有胆有识,我等狗眼不识英雄汉,在此向您赔罪了!”说完将手中的一碗酒水一饮而尽。 卢克让哈哈笑了一声:“蒋校尉说的哪里话,这一战多亏了弟兄们舍生忘死,这才逼跑了贼军,若说功劳,众弟兄才是首功。” 漂亮话人人都喜欢听,一时间酒宴上的气氛十分高涨,推杯换盏,军中的儿郎个个都十分高兴。 只是坐在卢克让近旁的孙伯明毫无高兴的神色,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克让眼睛瞥到了他的身上,笑着端起了酒杯:“孙明府,此次能够袭杀成功,你也是功不可没啊!” “既然卢郎君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尽管动手便是,我办事失了谨慎,死有余辜。” “孙明府何必妄自菲薄,我平生最不喜欢杀人,而是喜欢将敌人变成自己的朋友。” “卢郎君过誉了,我这等蠢货,不配与您论交。”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兵卒从外面跑了过来:“卢都头,刚刚有人往衙门口扔了一个布包,还留话说不要以为你躲进了衙门就能高枕无忧了。” 孙伯明脸色巨变,立刻从酒席上奔向那个兵卒,伸手便要夺那布包,兵卒看了卢克让一眼,卢克让冲他点点头,兵卒伸手将那布包递给了孙伯明。 几层麻布解开之后,两颗人头落在了青石板上面,仿佛一柄重锤重重砸在了孙伯明的身上。 (本章完) 第154章 圈套 “混账东西,谁让你这么做的!” “阿爷,孙伯明那厮,吃里扒外,咱们的大计都被他给毁了,我不过是杀了他的妻儿,若是有机会,非得宰了他不可。..”简瑞祥伸手捂着脸庞,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老子怎么生了你们这几个不成器的蠢货!那孙伯明与我相交多年,怎么可能背叛简家。况且他若是背叛了简家,你现在难道还有命在不成?” “可是那贼军汉是如何发现城外援兵的踪迹的?若不是孙伯明通风报信,昨夜怎么会发生袭营之事?那姓卢的军汉明明说了,是孙伯明报信他才得知城外有援兵的消息!” “你这蠢货,若你是姓卢的,你会把帮了你的人当众说出来么?孙伯明的家眷还在咱们这边,孙伯明难道就不担心咱们一怒之下宰了他们么?这分明是那姓卢的使出来的离间计!” 简瑞祥虽然隐隐有些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总归是年轻气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就算是这样,阿爷你也不用打我呀,咱们城里这么多人手,缺了孙伯明也还不能成事。” 就在这个时候,简元昊身边的老奴匆匆走了进来:“郎君,咱们留在城中的人被那些贼军汉挖出来了数十个……” 简瑞祥猛地跳起来:“阿爷,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孙伯明天生反骨,长了一张吃里扒外的脸!” 简元昊一脚踹在了简瑞祥的小腹上:“滚回房中,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郎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传令下去,就说孙伯明出卖了咱们,家眷已经被我宰了,若是再有吃里扒外的,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简元昊总不能承认自家儿郎杀错了人,逼反了简元昊,那对于他们的士气来说打击太大,人心也容易散了。也只能将错就错,顺便给府中的那些人提个醒,莫要行将踏错。 只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若不是简二郎先杀了人家妻儿,人家如何会疯狂报复。若是往日简家在邺县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些人自然只能忍下这口气,只是如今简家也是朝不保夕,不少人倒是生了别的心思。 “卢大郎,刚刚有人给孙伯明送了消息,说是简元昊现在就带着他的心腹躲在城外的一处庄院之中。” “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么?”卢克让可不会完相信孙伯明,人头虽然是真的,但身份未必是真的,若是掉进了他们的圈套里面,非得损兵折将不可。卢克让本小利薄,可不敢如此挥霍。 “末将觉得消息可靠,孙伯明带着咱们的兵卒,用了两日的功夫已经抄了十几家铺子,无一例外都是简家在城中的暗桩,若是以此做戏,花费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卢克让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点齐二百兵卒随我走一趟。” “卢大郎,这种小事就不用你亲自出马了吧,我带着人去,定能将简家人一个不少地给你擒回来。”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这城中左右也无事,倒不如前去抓人。” 却说卢克让带着二百兵卒出了城,直奔消息中的那处庄院,距离庄院不足五百步的时候,卢克让突然停下了脚步:“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孙伯明闻听此言赶紧拱手:“卢将军,下官万万不敢欺骗您,况且我与那简元昊不共戴天之仇……” “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这么多人藏身在庄院之中,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他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麻兴德站了出来:“不如末将先带人前去打探一番。” “小心行事。” 不多时麻兴德便带着兵卒赶了回来:“卢都头,那院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过看形迹倒是有不少人在哪里待过。” “看起来他们也提前得到了消息,咱们撤回城去吧。” 孙伯明心中可是有些忐忑不安,这个消息是他提供的,如今无功而返,未免有些谎报军情之嫌。 谁知道让他更加忐忑的事还在后面,没走几步,一个兵卒匆匆从县城方向跑了过来:“卢都头,大事不好,大批乱民开始攻打邺县!” 所有人都面色不善地看着孙伯明,这一次出城是他给出的情报,如今简元昊趁机攻打城池,也许是他们商量好的调虎离山。 卢克让摆摆手:“莫要疑心自己人,随我回城杀敌!” 听闻此言孙伯明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卢将军,在下确实没有与那简元昊勾结。” “我相信你。” 简元昊本以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卢克让不在城中,自己的人马定能打城中的兵卒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的是城中的兵卒毫不慌乱,虽说卢都头不在,他们也不是这些乱民能够拿捏的。 更让简元昊后悔的是,城中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响应他的,城中的百姓刚刚分了田地,这些田地原本可是属于简家的,若是简元昊回来了,他们可就白忙一场了,只是多年的积威,他们也确实不敢站出来与简元昊正面作对。 “城中的百姓听着,杀一个贼军汉一石粟米,简家人说到做到!”眼见没人出来助战,简元昊只能让人利诱了,城外的庄院没有安排人手,他必须尽快拿下城池,迟了就得把自己搭在这里。 城中的百姓仔细思考了一石粟米与五亩地的区别,最后非常严肃地决定,还是要五亩地。 而由于城中的暗桩大部分被拔掉,城中的支援力量确实不足,简元昊与城中的兵卒战了近半个时辰的工夫,身后跑来了一个护卫:“郎君,贼军汉距离咱们已经不足三里路了。” 简元昊不甘心地挥了挥手:“撤!”有了这次教训,下次再想要引卢克让入圈套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简元昊倒是跑的挺快,只是在城里响应他起事的那些还没有被挖出来的暗桩可就惨了,他们根本无处可逃,被蒋继良带人直接堵在了城中,杀了个干干净净。 (本章完) 第155章 援手 卢克让赶回城中的时候,蒋继良已经在打扫战场了,城中的暗桩被孙伯明拔了一茬儿,这一次又自己冒出来一茬儿,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当然这一次被杀的人里面也有一些泼皮无赖,想要杀些人拿着人头去换粮食,这是可惜城外的战斗结束之后,他们之中除了少数人侥幸逃脱,剩下的基本都把脑袋丢在了这里。 “卢都头,可否抓住简元昊那个贼犯?” “此人狡猾,趁着我们去追他的时候掉头来打邺县,若不是蒋校尉用兵得力,此次怕是真要被这个老家伙给算计了,他带着人跑了,他对附近的地形熟悉,我担心城中的情况,便没有带人去追。” “卢都头说的没错,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确实没必要以身犯险。” “孙郎君说了,简家的家当大多数都在城中,他已经蹦跶不了几日了。” 蒋继良迟疑了一下,缓缓开了口:“刚刚卢都头出去的时候得到消息,魏博牙兵的大军已经围住了相州,咱们该如何处置?” 卢克让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根据朱忠的军律,上将战死,下边的兵卒都要陪葬。 只是没等他说话,蒋继良又开口说道:“当初魏博牙兵的军伍逼近邺县的时候,相州方面未做出什么反应来。咱们也可以军中损失惨重为由,独守邺县。”蒋继良心中对温琪是有情绪的,当初第一支军伍直逼邺县,身为长直军指挥使,温琪应该做出反应来,哪怕是派上两三百人前来,弟兄们心中也暖和。 只是温琪对此不闻不问,连一粒粮食也没有送过来,若不是卢克让利用了孙伯明使出了奇计,怕是如今邺县的情况未必会比相州好过,如今形势颠倒,前去救人定会损伤惨重,倒不如以军中弟兄伤亡过重为借口,不去救援。 仲景耀赶紧在一旁劝到:“军中的事情可不能发小孩子脾气,咱们毕竟在温琪麾下,若是不去救他,怕是日后他会忌恨我等。” “可是上次咱们只是杀退了魏博牙兵,剩下的魏博牙兵没准就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突然给咱们来一下,再加上简元昊至今没有授首,万一丢了邺县,怕是温琪依旧不会放过我们。”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未曾说话的卢克让,等着他做决断,卢克让挠挠头:“先回府中再说。” 回到了府衙之中,仲景耀开口劝道:“温琪未能发兵来救,也许是未曾将你放在眼中,但咱们却不能不将他放在眼中,这是军中,不可儿戏。”他生怕卢克让一时意气用事,让温琪心中忌恨。 卢克让点点头:“你说得这些我都懂,只是蒋校尉的话毕竟还要考虑一下,军中儿郎大多数都是直心肠的汉子,恩怨分明,温琪没有将咱们的性命放在眼里,那些人就算是没有缘由怕是也不愿去解相州之围,况且眼下邺县确实不安,若是丢了邺县,谁知道温琪会不会过河拆桥,把罪过都推到咱们身上。” 仲景耀也沉默了,卢克让说的确实也不是没有可能,以温琪的性子,若是此次守住了相州还好说,若是守不住了相州,梁王问责起来,他绝不会对卢克让客气,如今还有一部分魏博牙兵在邺县周近虎视眈眈,确实有些难以抉择。 “卢大郎,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调拨出来二百人,我带着他们去救援相州,其余的人稳住邺县,此次我们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看着卢克让若有所动的神色,仲景耀摇摇头:“这一次你必须留在邺县,否则蒋继良他们心中怕是难安,你好不容易让他们归心,若是因此生了间隙,可就不妥当了。” 卢克让点点头:“我便给你二百兵卒。”说着压低了声音:“若是事不可为,尽管撤回来便是,咱们逃回东都,依旧能够在朱二郎的手下办差,莫要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丢了性命。” “我可不会将性命卖给这种人。”温琪那个固守相州的举动确实寒了所有人的心,谁也不愿意关键时候被人当成了弃卒,当成了弃卒再想要让他们归心可就难了。 第二日卢克让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蒋继良也表示了同意,毕竟在人家治下当兵吃粮,总要留些缓和的余地,胳膊总归拧不过大腿。 仲景耀带着二百兵卒出了城,城中便只剩下了不足七百人,卢克让叮嘱着蒋继良:“夜里的防卫一定不可松懈,那简元昊绝不会善罢甘休。” 却说简元昊这个时候躲在了距离邺县不愿的一个村落之中,简家在邺县这么多年,后路不知道留了多少条,只是如今城中的力量被清洗一空,钱粮又落到了长直军的手中,想要夺回邺县,简元昊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更让他难过的是,他派去联络钱文进的使者已经被砍了脑袋挂在了旗杆上面,钱文进已经断定他与卢克让是一伙的,故意将钱文进引到圈套之中,失去了如此强援,想要夺回邺县更是难上加难了。 便在这个时候,老仆从外面走了进来:“郎君,好消息!” 简元昊愣了一下:“什么好消息?” “刘大郎来了。” “你是说刘泽义?” “没错,就是刘大郎,他带了几百乡勇,说要助郎君一臂之力。” 简元昊一拍桌案:“那还不赶紧请他算了,我亲自去接他。” 到了门前,简元昊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年轻人:“大郎,舅父小时候可没有白疼你,到了这种时候也就你愿意站出来帮舅父一把了。” “舅父说的哪里话,若不是舅父提拔,我哪里来的这般富贵,如今舅父有难,我若是坐视不理,与禽兽何异?只是人数还是太少了一些,我本欲凑齐五百乡勇,但是舅父你也知道,周遭都在打仗,魏博牙兵拼了命地拉人去战场,我也只凑了三百余人。” “够了够了!大郎,舅父将话放在这里,将来有一日舅父回到了邺县,绝不会亏待了你,到时候保举你在相州做个官职,你也能光耀门楣!” (本章完) 第156章 鱼饵 刘泽义是山中匪寇,按道理来讲,他既然是简元昊的外甥,便没有必要去做什么匪寇,哪怕是家中白养着他,简元昊也能养得起。.. 只是简家发达了之后,一个问题便摆在了所有简家人的面前,如何自保,他们虽然有大把的银钱,但是生逢乱世,今日是你家的银钱,明日没准便被人抢了去。 而简家虽然是邺县的巨头,也不敢蓄养太多的私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中护院的人数都是有限制的。那个时候邺县的县令还能随意拿捏简家,甚至有时候朝廷的俸禄发不下来,县令也去简家拿些银钱使使。 那个时候的简家百般逢迎,可依旧是被动的地位,甚至每年孝敬衙门的银钱越来越多。 便在简元昊的阿爷掌管家族的时候,他想出了一条计策,买通了山上的山匪,将县令一家灭了门。 但随之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山匪也越来越贪婪,以前百贯银钱就能办成事,后来他们便要千贯银钱,再后来甚至要到了万贯银钱。 简家不愿再与他们合作,山匪的头目便扬言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让简家身败名裂。 可惜的是,简家倒是拿出了万贯银钱,只是这万贯银钱给的是另一伙山匪,直接便将这股山匪连人带寨子毁得一干二净。.. 简元昊的阿爷在临死之前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世人皆贪,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简元昊迅速实践了他阿爷的道理,将自己的外甥派到了山中,要人给人,要银钱给银钱。 这个念头,当山匪的原因最主要的便是吃不饱饭,刘泽义有大把的粮食,邺县周围的山匪,许多都没用他动手,那些人便将自家头领的人头送了过来,为的便是能够吃口饱饭。 刘泽义之所以在山中厮混,为的便是护住简家,可不是为了造反作乱,所以他挑来挑去只留下了三百人,但仅仅是这三百人,附近的山匪谁也不敢惹,人家手中有银钱有粮食有兵刃,一声令下,自家这些没出息的都得跑着前去投靠,有了前面几个头领的前车之鉴,谁敢惹刘泽义? 况且刘泽义本身没有图谋统一各个山寨的意思,他就是暗中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平日里组织山匪们种地养羊,人畜无害,许多时候别的山寨遇到了不平事都愿意找他去解决。 此次邺县一出乱子,简元昊便让人去山上报信了,只是前几日有个山寨的头领鬼迷了心窍,要趁着魏博大乱的时候抢了刘泽义的粮草,刘泽义刚刚灭掉了他,想要拉拢多点人过来助拳,才发现附近的山匪都被魏博牙兵收走了,魏博牙兵这次也下了本钱,每天管吃饱看,一个月还有五百文银钱拿,这在山匪之中便是神仙般的生活,故此刘泽义也没有招到许多人。.. 简元昊将刘泽义邀进了屋中,细细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可恨卢克让那贼军汉,鬼主意太多,舅父一时不慎,竟然被他赶出了城来,现在想要回去可是难上加难了。” 刘泽义一拱手:“舅父,听您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有个主意” 邺县之中的秩序渐渐恢复了正常,只要有饭吃,有希望,百姓都不愿意闹事,谁都只有一条命,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去闹事。 这天正午,一个身受刀伤的人倒在了城门前,蒋继良赶紧派人查看,紧接着便将得到的消息禀报给了卢克让。 卢克让得到了消息也匆匆赶过来:“你说什么?” “此人声称他是简元昊身旁的管家,简元昊穷途末路想要与咱们玉石俱焚,他不愿再拼命,被简元昊的人砍伤了臂膀,这才逃了出来,他说他知道简元昊的所有藏身之处,愿意带着咱们前去围剿简元昊。” 卢克让听闻此言,开口吩咐道:“去把孙伯明叫过来。” 孙伯明到了这里,看了一眼便确认了他的身份:“此人确实是简元昊的管家,只是此事可是透着奇怪。” 卢克让哼了一声:“岂止是奇怪,简元昊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与咱们玉石俱焚,我倒想看看简元昊在玩什么花招。”说着那边已经问了出来:“回禀卢都头,附近的村落有简元昊的三处落脚之地,要不要派弟兄们前去查看一番?” “不去,告诉他,养好了伤赶紧躲起来,城中的弟兄大多数被派去救援相州,现在已经无兵可派了。” 既然简元昊放出了鱼饵,卢克让也不介意放出一个鱼饵,看看谁的耐心好一些,提前上钩便是了。 那个管家听闻此言愣在了那里,这和之前预想的可不太一样,怎么城中的都头没有带齐兵马前往他所说之处剿杀简元昊呢? “这位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再晚了,简元昊可就要跑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将军已经跟你说过了,城中的士卒守城人数都不够了,都派去相州打仗了,等以后有了别的机会再说吧。” 管家若有所思,拖着受伤的身子:“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的在城外还有一处亲戚所在,便去那里养伤了,不过我还是想劝将军一句,简元昊身边已经不足二百人,将军倾尽力,必能将他斩于马下!” “你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只是本将军得到的军令是守卫邺县不得乱动,我可不敢违抗军令!”说着摆摆手:“你赶紧走吧,过一会儿天都黑了,你一个受伤的人在野外赶路可不安。” 眼看简元昊的管家走出了好远,蒋继良悄悄说道:“卢都头,要不要我派人跟上他?” “跟他做什么,暗处指定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也绝不会回到简元昊身边,简元昊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怕是已经要穷途末路了,咱们只等着他孤注一掷便好了。” 卢克让没想到的是,简元昊此刻与刘泽义带着人就在城外的树林之中埋伏,不多时有人传过来了消息:“郎君,城中的将军说他们的兵卒前去相州,根本无法出兵剿杀咱们。” (本章完) 第157章 一落千丈 卢克让自然不知道简元昊就在不远处的树林之中,甚至城中留守的兵卒大多数都觉得简元昊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根本不可能再有反攻城池的能力。.. “虽说简元昊无力攻城,但魏博牙兵的残余还在城外,告诫夜里守城的兵卒莫要松懈,咱们还没有站稳脚,不可大意。” “卢都头放心便是,我等明白这邺县的重要之处,绝不会松懈半分。” 卢克让倒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回到衙门之中躺在榻上,心中有些惦念陆蓁蓁他们在东都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了。 睡梦之中忽然听闻城外的喊杀声,卢克让双眼睁开,伸手摸到了床榻边的兵刃,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兵卒慌张地在外面喊道:“卢都头,大事不好了,城破了!” 卢克让快步来到了门前:“怎么回事?” “大批军伍杀入城中,城头的弟兄们实在是顶不住了” 卢克让闭眼思索了片刻:“弟兄们还有多少人,都在哪里?” “东边的城门被攻破之后,弟兄们便战便退,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立刻通知所有的弟兄们撤向西城门。” “卢都头,咱们不守城了?” “蒋校尉带着人都没有守住城头,贼军的人数必定不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既然卢克让下了命令,兵卒赶紧过去传令,卢克让将自己的盔甲穿好,迈步走出了衙门,远处蒋继良正带着兵卒往这边跑着。 见到了卢克让,蒋继良开口说道:“末将无能,丢了城门,还请都头责罚。”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说这些,速速随我撤出邺县,早晚有一日咱们还能杀回来。” 天将大亮的时候,简元昊耀武扬威地回到了自家的宅院,看着宅院之中满目疮痍,粮仓之中空了大半,银钱更是不知所踪,可把他心疼坏了:“祖宗近百年攒下的基业,可都要折在我的手中了。” “郎君,咱们的人得到了消息,那些贼军将府中的银钱都搬到了县衙之中。” “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将银钱给我搬回来啊!” “可是可是钱都尉的兵马都驻守在府中,那些银钱怕是羊入虎口了。” “算了,我亲自去说。” 昨日下半晌的时候,简元昊派人去钱文进的营帐前面喊话,说是夜里要攻打邺县,若是钱文进不信,可在远处观战。..钱文进当日破营之日虽说是恨极了简元昊,到了此刻也觉察出事情有些蹊跷,倒是带着军伍开始在城外观战,想看看他们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眼见简元昊真的开始攻城,钱文进也觉得机不可失,安排着麾下的兵卒一起冲杀了上去,两家的人马合在了一处,蒋继良自然是挡不住,败退下了城头。 “什么?银钱?简郎君莫要说笑了,本将军进了这县衙之中,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银钱。” 眼看着钱文进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简元昊便知道,银钱定是落到了他的手中,只是钱文进耍起无赖来,简元昊还能跟他讲道理不成? “钱都尉,您看我家中的银钱都被洗劫一空,到现在麾下那些人马都没米下锅了,您就行行好,给我们一些银钱买些米如何?” 钱文进沉吟了片刻,想着这简家总归是地头蛇,以后有什么事怕是还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不能将关系弄得太僵,咳嗽一声:“军中银钱也不是太多了,本将军只能给你万贯银钱,你看如何?” 简元昊吃了个暗亏,哪儿还敢与钱文进讨价还价,咳嗽一声:“谢过钱都尉大恩,以后但凡钱都尉有什么吩咐,莫敢不从。” “嗯,我正还有件事吩咐你去做,此次攻城,可没有见到城中主将卢克让,你赶紧派人去打探一番,看看这个卢克让跑到哪里去了,若是得到了消息,速速前来禀告我,我要亲自前去捉拿!” “我这便派人前去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就来通知将军。” 再说卢克让等人逃出了邺县,一清点周围的兵卒,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再加上所得的银钱都丢弃在城中,军中的士气一落千丈,兵卒大多数垂着脑袋,气氛十分低沉。 蒋继良一脸愧疚的神色:“卢都头,今日攻城的人马有咱们的两倍多,咱们的兵卒没有防备,若是怪罪下来,末将愿意一力承担。” “此事怪不得你,不知道钱文进从哪里弄来的援兵,人家真刀真枪往城头上冲,咱们没守住谁也怪不得,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想法子再将邺县打回来便是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先找处地方落脚,给弟兄们找些吃的,你看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若是钱文进派人追上来,咱们谁也活不了。” 蒋继良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都把头给老子抬起来,天还没塌下来,咱们长直军的儿郎在哪输了就得在哪儿赢回来,你们这般模样,如何去将邺县打回来?” “可是城中这么多人,咱们如何能够将邺县夺回来?”黑暗之中有兵卒在暗中嘟囔着。 蒋继良正要发怒,卢克让一把拦住了他:“咱们当初刚刚进邺县的时候,城的百姓在简家的指使下都与咱们作对,邺县不还是一样被咱们打下来了么,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早晚有一日,我会带着你们将邺县再打下来!” “我等愿意追随都头!”眼见卢克让毫无气馁之意,军中的兵卒也开始给自己打气,不过是输了一仗而已,都头都没有放在心上,再打回来便是了。 不多时军伍便来到了一处村落之中,村中的百姓眼看这么多兵卒进了村子,都吓得关进了屋门,不敢出来。 “村子里面有没有管事的,出来说话,不然我们冲进去了!” “小老儿是这村中的里正,不知道将军有什么吩咐?”眼看实在躲不过去了,一个老者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我等路过此地,想要与你们借些粮食,尔等放心,待日后我等必十倍奉还!” (本章完) 第158章 买粮 里正一脸哭色:“年节不好,地里边没什么收成,官府赋税又重,将军便饶了我们吧。..” “休得废话,今日要不然你们拿出粮食来,要不然我等杀进村去,到时候抢得粮食” 卢克让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拦住了他:“这位老丈,我等不需粮食,可否给我们烧几锅水来?” “我这便去喊人。” 蒋继良看着卢克让,满脸为难:“卢都头,咱们逃得匆忙,大多数兵卒身上都没有带着粮食,折腾了一夜的工夫,弟兄们都饿了” 卢克让叹了口气:“这村子不过百户人家,咱们抢光了他们的粮食,他们便只能饿死了,虽说这些人未必会对咱们造成什么威胁,但总归是有损阴德,咱们自己想些法子便是了。”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短的时日了,卢克让仍旧不愿意残害自己的同类来喂饱自己的肚皮,白马驿的戚老丈说过,只有畜生才会吃自己的同类,他们今日抢了粮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活活饿死,与他们杀死的也无异了。 蒋继良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卢克让总归是年轻,做事还不够果断,如今最重要的是让麾下的兵卒吃饱肚子,恢复精气神,至于几百个百姓,死便死了,这世道死几百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多时里正便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这几个人手中抬着两口锅,里正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村中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只能凑出这些来。..” 里正生怕这些兵卒饿极了眼,用铁锅将村中的百姓煮了吃了,回去之后凑了凑,拿出了一布袋的粟米,只是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心中十分忐忑。 卢克让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金饼:“这块金饼还请老丈拿着,便当是我们买粮食的银钱了。” “不敢不敢,莫说这些粮食值不得如此多的银钱,便是值得银钱,我等也绝不敢拿将军的银钱。” 卢克让冷哼道:“若不拿着银钱,便是看不起我,信不信我让人将你剁成七八段?”说着硬生生将金饼塞进了里正的怀里,吩咐着:“赶紧烧水煮米,让弟兄们填填肚子。” 里正咳嗽一声:“我等愿意替将军去买些粮食来。” “算了,城中已经打乱,估计两三日不会再开城门,等你买来了粮食,我等都饿死了。..” “我还有一个去处能够买些粮草来。”说着里正压低了声音:“附近有座山寨,周围的百姓也去买过粮食,据说比城中的粮食价钱还低。” “哦?竟有如此地方?”说着卢克让眼睛可是亮了起来,若是让他去抢百姓他还是有些心里压力,但是去抢山贼,他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我等也是听说,未曾买过粮食”里正生怕这些兵卒听闻他们买山贼粮食的事情要拿他们问罪。 “这世道这么乱,便是买了粮食又有何罪?我派两个弟兄随你一起去,定要将粮食买回来。” 说着卢克让将蒋继良拉到了一边:“脱去盔甲,带几个弟兄随他走一趟,买粮为虚,打探消息为实,若是事情可为,今日咱们便能吃顿饱饭了。” 蒋继良笑了一声:“抢山贼的粮食确实比抢百姓的心中踏实。”说着招了招手:“来几个弟兄,速速吃碗粟米粥,与我去办事。” 到了下半晌的时候,蒋继良带着几个弟兄推着板车赶了回来,板车上面放着了数袋粮食,说起来也是有些惨,整个村子连匹牲畜都没有,运送物什只能靠人力推,便是这板车还是里正家中的宝贝,据他自己说寻常人想要借都得考虑一番。 “卢都头,打探清楚了,是一伙山贼,只是山上没多少人,据说他们大当家的下山办事去了,山中可有不少的粮草。” 卢克让嘿嘿笑了一声:“告诉弟兄们,咱们先随便吃点,夜里去山上吃顿好的!” “朱五郎,我等来买粮草了。” “你们不是白日刚刚买过。” “白日里是帮我舅父村子买的,回到村里,里正听闻粮草如此便宜,也动了心思,要买些粮草。” “嘿嘿,咱们山寨的粮草绝对比城中的粮草要便宜不少!”说着朱五郎打开了山寨的大门,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这几年还没有那个不怕死的想要攻破他们山寨。 便在山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周围突然响起了阵阵喊杀声,朱五郎眼看着无数的黑影从黑暗之中涌了过来,再想要让人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战事根本没有持续多长工夫,半个时辰便已经结束了,朱五郎倒是没死,被捆得结结实实带到了卢克让的面前。 “尔等竟敢冒犯我家营寨,等我家郎君从城中回来,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口气倒是不小,你家郎君又是何人,敢与我作对么?” 听着是外来户,朱五郎心中更是不屑:“尔等动手之前怕是没有打探清楚这山寨的情况,不信你们去四处问问,方圆百里之内,有人敢打我家郎君的主意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家郎君与城中的简郎君是亲戚,简郎君是什么人你知道么?整个邺县都是简郎君的,他麾下单单是魏博牙兵就有几千人!” 卢克让笑着问道:“那你家郎君一定是下山去帮简郎君杀贼了。” “没错哎,你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你家郎君要杀的那些贼军便是我等,如今他们打下了城池,我等攻破了他的山寨,也算是扯平了。” “尔等速速放了我,否则等我家郎君赶回来,定会将尔等斩成两段!”听闻这些人是从城中败逃出来的,朱五郎的信心似乎更足了。 卢克让哼笑了一声:“你家郎君,拿了简郎君的粮草低价转卖出去,此事若是被简郎君知晓了,你猜简郎君会不会将你家郎君斩杀了?” “尔等胡说,我家郎君才没有倒卖粮草!再说了,此事未必能够入了简郎君的眼皮,倒是你们,既然从城中败逃,还不逃得远远的,竟然送上门来找死,实在是可笑之至!” (本章完) 第159章 劝降 “钱都尉,我已经寻得了那帮贼军的踪迹。” “哦?他们躲在何处?”钱文进听到此言立刻站了起来,若是世间有个能让他日思夜想的人,那定然非卢克让莫属。这些日子他时刻都在想的事情便是将卢克让抓到身边,连折磨他的手段都想了许多,如今眼见卢克让就要落到了他的手中,世间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值得兴奋的事情了。 “回禀钱都尉,那些人躲在离邺县十五里之外的一处山寨之中,他们攻下了这处山寨,倒是寻得了一处安身之所。” 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泽义心中可别提多堵心了,这群贼兵好死不死的把自己的营寨给打下来了,自己这些年屯下的家底眼看就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简元昊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欣喜异常,卢克让这些人总算是现出了踪迹,至于山寨,一座山寨而已,毁了便毁了,只要简家还在邺县之中说一不二,再弄出一座山寨来还不是举手之劳? 钱文进思考了片刻:“消息可否属实?” “属实,我手下的这些护卫,也有些与山上的贼匪相识,他们亲自派人过来通知我的。”当着钱文进的面,简元昊可不好意思说山上的贼匪都是自己人,他与钱文进关系不是很熟,贸然将这个把柄交到钱文进手中,实在不是稳妥之举。 钱文进一拍巴掌:“好,你立刻点齐麾下的兵马,随我一同上山剿贼,若是此次抓到了卢克让,我定会拿出万贯银钱来赏赐你麾下的人马!”眼见仇人就在眼前,钱文进也知道不是吝惜银钱的时候。 简元昊听闻此言也是欣喜若狂:“我这便去准备人马。” 钱文进虽然听闻了这消息,可不敢冒进,稳妥起见,他还是在城中留下了五百兵卒,带着三百多兵卒随着简元昊一起上山,在他看来,那些兵卒新败,人心不稳,大军一冲便会散了架。 简元昊回到府上的时候,府门前站着许多百姓,满脸苦色地看着简元昊:“简郎君,我们一时糊涂,这才铸成大错,但念在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您大人有大量,便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你们老实本分?我呸!听闻你们还将我简家的田地都瓜分了,我便实话告诉你们,自今年起,赋税加五成,愿意种我的田地便种,不愿意种,你们自己寻吃食去吧!” 府门前的百姓眼看着简元昊远去的背影,埋怨地说道:“当初咱们还真是鬼迷心窍,就不该听那些兵卒的话,现在可倒好了,还要多加五成的赋税,能不能养活自家人都难说了。” “现在想起说风凉话来了,当初人家分粥的时候你怎么还非得端着碗去喝呢?要我说你这人便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 “岳老四,你说谁?” “说的便是你,当初咱们可都是拿了人家好处的,不说别的,你家里现在还有五亩良田的地契吧?要我说,咱们就该与那些兵卒合作,重新将城池夺回来!” “岳老四你说什么疯话,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莫要站在此处,牵连了我等!” “哼,早知道你们是一帮没卵子的玩意,你们便等着简老贼将你们家中的粮食都收走吧!”说着岳老四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此处,留下了许多百姓面面相觑。 “咱们到底该怎么办,谁能拿个主意?” “哎,还能怎么办,地里一共只能出这么多粮食,再加五成赋税,落到咱们手中的寥寥无几,若是尔等愿意交赋税,那去交便是了,试试你们家老小会不会真的饿死,我回家中磨一磨斧头,也许还有用处。” 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场的诸位当日也都出城丈量过土地,若是谁想要暗地里检举我,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鱼死网破,你们谁能在简老贼手中讨到好处,算我白说此话!” 军伍集结的很快,钱文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卢克让那副落魄的面容,心中想一想便有些暗爽,行军的速度也在他的催促之下不断地加快。 而这个时候,卢克让带着麾下的兵卒已经吃饱喝足:“算着时间,城中的守军也快来了吧。” “咱们特意放出了消息,以简元昊对你的恨意,想必很快就会来了。” “回禀卢都头,山下发现大批人马,估摸有千人。” “弟兄们,准备作战,对于此处的地形,咱们未必有刘泽义熟悉,所以此次咱们直接与他们正面冲锋,弟兄们可敢随我一战?” “战!战!战!” 虽说探查过没有什么上山的小路,但总归是谨慎为上,莫要以地形之利为依仗,刘泽义麾下的人马想必对山上的地形闭着眼也能寻到,万一被人找到命脉,士气必然大跌,倒不如直接冲上去,山上的贼寇再厉害,还能比得上正规的军伍不成。 “卢克让,老子来找你算账了,速速下来受死!” 卢克让正带着兵马在半山腰待命,听闻此声倒是有几分熟悉:“山下是哪位弟兄,多日不见,我倒是有些记不清楚了。” “老子是钱文进,老子麾下的弟兄都被你害死了,这一次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卢克让一瞬间都明白了,为何大军直逼相州,偏偏有一支军伍奔着邺县而来,凭借钱文进对他的恨意,听到了他的消息,自然是急不可待地赶过来寻仇。 “原来是钱都尉,多日不见可曾安好。小弟可是有话要说,当日魏州之中都是误会,我本来已经向梁王禀报,将魏博牙兵收入麾下,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回程的路上被山贼劫了去,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大局已经不可逆转了。” 说着卢克让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如钱都尉您弃暗投明,这一次我以项上人头保证,梁王绝对不会再对你们动手,若是梁王宰了你,我便割了自己的脑袋如何?” “放你娘的屁,老子再信你就是脑子进了水,弟兄们,给我杀上山去,又能生擒卢克让者,赏银钱百贯!” (本章完) 第160章 生死关头 “奶奶地,这些山贼倒是生猛!”原本卢克让认为简元昊手下不过是一伙山贼,乌合之众而已,没准一冲便散了,谁知道一交手才发现,个顶个的都是硬茬子。 这倒也好理解,简家钱粮供应之下,刘泽义只留下了三百人马,这三百人指定不是什么软柿子,否则刘泽义早就让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不过好在长直军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卢克让带头冲在最前面,麾下的兵卒也都全力相拼,毕竟按照朱全忠的军律,若是卢克让战死沙场,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钱文进故意带着兵卒在后面观战,美其名曰掠阵,简元昊心中都快要骂娘了,一共没有千把人的战事,掠个屁的阵,分明是担心麾下兵卒受损,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简元昊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了。 “钱都尉,您看这战事吃紧,是不是该让您的兵卒上了?” “莫急莫急,战场上的事情急不得,一急便会露出破绽,等本将军再看片刻,便能寻到这些贼匪的破绽,一击必中!” 刘泽义脸都气白了,这些人马可是他的心腹嫡系,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将他们的心拢住,若是此战伤亡惨重,这些年他在山上吃得苦、受得罪可全都白费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钱文进大手一挥:“弟兄们,杀上去!生擒卢克让!” 由于山路并不宽阔,战事一时之间陷入了焦灼之中,不过钱文进并不担心,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来说,拿下这场战事只是时间问题,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狐狸落入网的那一刻。 打了将近两个时辰,卢克让身上已经负了伤,若不是两侧的弟兄拼死相护,怕是早就倒在了地上。便是这样,情况也不容乐观了,弟兄们倒下的频率越来越高,大多数都是累得抬不起兵刃,被人家一刀结束了性命。 钱文进虽然占了人数的优势,这一仗也将他打得有些发憷,以前魏博牙兵纵横天下无敌手,凭借的便是敢拼命的劲头,如今朱全忠麾下的兵卒也如此拼命,若是论人数的话,魏博牙兵自然比不上朱全忠的人多,他第一次为魏博牙兵的前途赶到担忧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跑过来一个骑兵,大声喊着:“钱都尉,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 “城外突然来了一支兵马攻城,城中的百姓云集响应,城池已经被攻破了!” “什么?来人,随我撤军!”钱文进最恨的人是卢克让不错,但是他知道,一旦城池丢了,他这些兵卒一个都不活了,他可没有卢克让这么好的运气,随便找个山寨便能吃饱喝足,此次征战几乎没有带什么粮食,邺县若是落在别人手中,这支军伍算是完了。 钱文进麾下的兵卒听到军令迅速撤出了战场,可把刘泽义的兵马害苦了,这些人冲在了最前面,也已经是劳累不堪,钱文进派人上来的时候,他们的压力减轻了一些,但也是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如今钱文进撤出了自己的兵马,他们哪里还能压制住对面的军伍? “卢都头,那个钱文进撤兵了?” 卢克让已经累得脑子都转不动了:“会不会是有什么诡计?” “哪里还用得到什么诡计,再坚持一个时辰,咱们全都得累趴下,撤出兵卒却是给了咱们喘息的机会。” “暂且不管他想做什么,先把眼前的敌人杀光了再说!”卢克让心中暗暗发誓,此事过后定要恢复自己的训练,这么多日子没有训练,体能严重下降,还不如当初在杨师厚麾下的时候能打。 “钱都尉,您怎么撤兵了?” “你没听到么,邺县被人攻下了,老子要立刻回去将城池抢回来,若是城池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可是您只需要再用半个时辰,就能将这些兵卒斩杀干净了!” “你的人手不是还在这里么?我跟你说,若是跑了卢克让,我便拿你的人头泄愤了!”说着钱文进调转马头,带着军伍扬长而去。 简元昊欲哭无泪,虽然他不懂兵事,但也看得出来,自从钱文进把人手撤回来之后,原本被压着打得卢克让麾下的兵卒已经有了抬头的趋势,他又看了一眼近旁的刘泽义:“大郎,这仗能打赢么?” “舅父,您看我的人手,只剩下了不足百人,对面的兵卒虽然疲惫,但也有二百余人,这仗如何打得赢?” “那咱们跑吧。” “舅父,你?”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两个活着,再弄出一个山寨来轻而易举,没有必要将自己搭在这里。” “可是钱都尉那里......” “管他做什么,他这次回去,怕是直接要被那些兵卒斩杀,好在简家这些年经营邺县,还有一条后路,你立刻带几个人去城中将大郎他们接出来,便在咱们当初见面的那个院落会面!” “谨遵舅父吩咐!”如今刘泽义的本钱折得一干二净,到如今也只能听从简元昊的命令了。 简元昊看着前方的战事,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卢克让,怎么运气总是如此好,莫不是老天爷都在保佑他?” 战事结束的时候,卢克让双臂发软,别说是提刀子,抬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苦笑着看着身旁的蒋继良:“蒋校尉,此次咱们可算是损失惨重了。” “都怪末将考虑不周,想不到那些山贼竟有如此战力,幸亏卢都头福大命大,要不然咱们这次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救了咱们的性命,记在心中也好报答一番,罢了,先将受伤的弟兄们抬回山寨之中,好生医治。” “弟兄们,相互扶持着受伤的弟兄,咱们先回山寨!” 邺县之中,城头上一个将领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四周:“打探清楚了,城中的领军都尉是钱文进,他带着人出了城,怕是得到了卢大郎的消息,要去找他算账了。” “那卢大郎能够挡得住他么?” “咱们破城的时候,我故意放出去了几个兵卒报信,但愿来得及吧。” (本章完) 第161章 兵败 “回禀都尉,邺县已经完全落入贼军手中,咱们刚刚经历了大战,还是休整一番,再夺回城池不迟。” 钱文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看着身后兵卒疲惫的身影,也有些无奈:“下令全军停下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攻破邺县!”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还有,派人去盯住山上的贼军,莫让卢克让那狗贼跑了,等老子打下了城池,立刻带人去把他擒回来。” 卢克让也早早派出了兵马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完全不了解究竟是哪路兵马将钱文进引了回去,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二百兵马,只是想了想仲景耀那些人未必能够对邺县造成什么威胁,心中更是疑惑不已,难不成是朱全忠良心发现派来了援兵? 不多时卢克让便得到了消息,据周近村庄里的百姓说,那支军伍不足二百人,直奔着邺县而去,不多时邺县就有人逃了出来,看起来城池已经被攻破了。 卢克让听闻此言,赶紧召集麾下的兵卒:“速速起身,咱们的弟兄攻破了邺县,钱文进已经带人杀了回去,咱们必须得迅速赶回去支援他们!” 这边的兵卒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连续的大战,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不过既然那些弟兄为了救他们攻破了邺县,他们也该回去搭把手,这才是军中的袍泽。 由于之前的战斗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这些兵卒根本跑不起来,只能快步前行,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才算是赶到了邺县城池外面。 远远望去,城中并无打斗的迹象,甚至连喊杀声都听不到,卢克让有些纳闷:“钱文进不会是吓跑了吧?” 便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军伍的后方传来了一声怒吼:“卢克让,你这狗贼纳命来!”紧接着大队兵卒便围了过来。 钱文进行军的途中便听闻了卢克让他们往邺县赶的消息,他也算得上军中宿将,知道一旦自己不能迅速攻下邺县,便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困境,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安排兵卒在城外不远处埋伏起来。 城中的兵卒本来就不多,自然无法排除大队的兵卒打探消息,而卢克让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不仔细探查根本无法发现钱文进的伏兵。 慌乱之中蒋继良大声喊着:“列好军阵,不得慌乱,城中的弟兄很快就会出来接应咱们的!” 可惜天色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十步之外的人马,更别说结什么军阵了,很快双方便陷入了混战之中。 钱文进本以为这种情形这下,卢克让麾下的兵卒会很快兵败如山倒,谁曾想得到他们竟然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来,竟然没有一击而溃。 城头的兵卒很快觉察到了城外的异动:“仲校尉,城外打起来了!” “谁与谁打起来了?” “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不多时,一个骑卒来到了城门前:“仲校尉,卢都头让你立刻带人出城支援,钱文进将咱们的兵卒围起来了。” 仲景耀想了想:“你是长直军第几都的?” “仲校尉,咱们是左二都的兄弟,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仲景耀心说废话,这么黑的天,我根本连你的脸都看不清楚,何谈认不认识,不过听闻他报出了左二都的消息,心中也信了几分,就算是钱文进派人来诈城,也只能知道这是长直军的军伍,第几都怕是他根本就不会关心。 很快城门大开,里面的兵卒迅速冲了出来:“长直军的弟兄们,我们来助阵了!” 钱文进只听得不小的动静,心中可有些忌惮,他在城中安排了五百军伍,得到的消息也是敌军有数千人,与城中的百姓里应外合才破了城池。如今听到这个动静,大声喊道:“弟兄们,撤进树林之中。” 只是他光考虑军伍中的事情,却忘了考虑麾下兵卒的那些小心思,那几个兵卒心中很清楚,若是说攻城的敌军只有二百人,他们还丢了城池,非得被钱文进砍了脑袋不成,于是见到钱文进的时候将敌军的数量夸大了许多。 黑夜之中钱文进也摸不清城中兵卒的底细,况且他也许多年没有打过夜战了,心里有些没底,只能带着兵卒先撤。 蒋继良大声喊着:“莫要管这些贼军,先撤回城中,等到天亮了再剿灭他们不迟!” 双方的兵卒也不多做纠缠,这场夜袭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眼看到了城门前,蒋继良突然大声喊道:“郎中,军中的郎中在何处?卢都头受伤了。” 刚刚两军短兵相接的时候,蒋继良根本不敢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否则军心大乱之下,定会给钱文进可趁之机。 麻兴德眼看此景一把抓住了蒋继良:“你是怎么保护卢大郎的?” “天色太暗,贼军狡诈,一个贼军趁乱到了卢都头左近,我等以为是自家兄弟,没有防备。” 仲景耀一把推开麻兴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赶紧找郎中!”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军中的将领将那个郎中团团围住:“卢都头如何了?” “伤势已经止住了,好在卢都头底子好,养上三五个月便能痊愈了。” “三五个月?”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是面色一暗,如今这种情况,莫说是三五个月,便是三五日的工夫怕是都难以撑住。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日一早,城外跑来一队残兵,大声喊道:“速速放我等进城,相州城破了!” 蒋继良赶紧打开了城门,伸手拉住那名残兵:“相州破了?那长直军呢?温指挥使呢?” “死了,全都死了,他们被围在了城中,根本不可能跑出来。” 所有人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相州都破了,按照朱全忠的军律,温琪战死,他们这些人也难以逃过一劫。现在卢克让又变成了这副模样,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了。 蒋继良看着仲景耀:“仲校尉,你总归是卢都头身边的人,你来拿个主意吧。” “相州失守,长直军几近全军覆没,咱们再坚守一个小小的邺县也没什么必要了,若是尔等信得过卢都头,咱们掉头去东都,梁王未必能够寻得到我们。” (本章完) 第162章 败退 “仲校尉,您说朱二郎真的能够保住我们么?” “蒋校尉,你这一路上都问了我七八遍了,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放心,朱二郎与卢都头私交甚密,定会保全我等的。” 仲景耀也只能给蒋继良打气,毕竟这种情形这下,士气本就不高,若是他们再没了寄托,单凭仲景耀和麾下几十个弟兄未必能够安稳护送卢克让回到东都。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十分缓慢,马车里面放了三层褥子,生怕卢克让的伤口再次裂开,马车不能走得太急,他们本身也就走不快。 “仲大郎,卢大郎醒过来了。”程乐青在马上上面大声喊着,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去买什么女婢了,若是强掠一个过来,又怕她不肯好生服侍卢克让,也只能让程乐青他们勉强代劳了。 仲景耀与蒋继良听闻此言都是脸上一喜,赶紧奔着卢克让的马车赶了过去,“卢大郎,你觉得如何?” “咱们这是在哪里,钱文进还在追杀咱们么?” “魏州牙兵攻破了相州,咱们邺县已经没有守卫的必要了,我等自作主张带着你冲了出来,如今已经快到汴州了。” “汴州?梁王知道此事么?” “哪儿敢让他知道,咱们弟兄们这一次可是冒着性命逃了出来,按照梁王军中律法,咱们这些人都得给温琪陪葬,可是相州丢了与我等何干?” 卢克让点点头:“你做得对,咱们没必要给温琪陪葬,离汴州远一些,直奔东都,朱二郎不会不管我们的。” 同样的话,卢克让说出来,蒋继良总算是安了心,卢都头既然都这么说了,定能保住大家的性命,到时候这些人改头换面,总归长直军已经覆灭,谁还能识出他们的身份不成? 又走了十余日的工夫,这支军伍总算是到了东都城外,只是他们可不敢大摇大摆地进城,朱友文在洛阳还无法做到一手遮天,万一不慎走漏了消息,这些人都得死在这里。 仲景耀悄悄潜入了朱友文的府中,将此事详细地与他说了一番,朱友文很快便带着麾下的兵卒出了城,谁也没工夫去数朱友文带了多少人出了城,也就无心估计有多少人随着一起进了城。 朱友文将卢克让送到了他的府上,独自与他见了面:“卢大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相州兵败,长直军几乎全军覆没,末将也是没了别的法子,只能将人拉到洛阳来了。” “长直军全军覆没?你的意思是魏博的战事吃紧?” “二郎把心放在肚子里,虽说魏博战事吃紧,梁王毕竟是中原霸主,骨头再难啃也能啃下来。本来我想只带着麾下的弟兄逃回洛阳,后来想想,长直军的兵卒总归是梁王的直属军伍,战力不可小觑,若是拉到二郎麾下,定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让阿爷知道了,非得砍了我的脑袋不可!”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若是二郎害怕,将他们抓起来送到梁王那里便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二郎,你要知晓,既然梁王要传位于你的话已经传了出去,你已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若是还这么瞻前顾后,那只能洗净了脖子等着吧别人来取你的人头了。富贵险中求!” 朱友文咽了口唾沫:“此事你放心,我定会给他们安置一个合理的身份,只是你,我该如何跟阿爷解释?” “无妨,梁王现在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洛阳的事情,魏博牙兵势大,没有一年半载,战事不会结束,而这个时候正是二郎你的好机会,你可借机稳固东都,将兵卒全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暗中行扩军之事,将来不论如何,总不至于任人宰割便是了。” 朱友文伸手握住了卢克让的手:“卢大郎,此生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说完起身回去,准备安置卢克让带回来的这一众兵卒。 待他走后,一道丽影闪进了屋门,卢克让睁眼看时,陆蓁蓁已经来到了他的床前:“你怎么伤成这般模样?” “不碍事,齐老丈不是看过了,两三个月便又能活蹦乱跳了。”说着他仔细看了陆蓁蓁一番:“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还好吧,府中没出什么事吧。” “自你走了之后,朱二郎便派了一队兵卒驻守在府门前,没有人敢来惹事,你在外打仗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差点把自己的性命都丢掉了。”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还好我福大命大,再加上弟兄们尽心办事,这才侥幸活着回来,你放心,下次我定会多加小心的。” “哼,伤口还没养好,就想着下次去打仗了......” “哎呦哎呦......”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齐老丈。” “我肚子饿了。” “哼,等着我去给你端些吃食。” 自这日起,卢克让便过上了乐不思蜀的日子,每日除了吃便是睡,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已经养的白白胖胖的了。 “仲大郎,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卢大郎你放心,朱二郎已经抹去了那些人的名姓,又给他们弄了新的文书,他们现在已经改头换面,都是来自小枣村的百姓了。” “小枣村那边不会露出马脚吧?” “放心吧,小枣村的百姓因为大水流离失所,根本找不到村里真正的百姓了,况且相州这般惨状,梁王哪有心思管咱们这些小人物?” 卢克让点点头:“魏博的战事如何了?” “朱二郎正让我告诉你呢,梁王又调派了数万大军赶往魏博六州,如今局势勉强稳住了,只是长直军全军覆没,对于军中士气影响甚大,一时半会梁王也无法灭掉魏博牙兵。” 卢克让叹了口气:“造化弄人,若不是遇到了单元亮,魏博牙兵现在已经归到梁王麾下,现在怕是已经太平了。” “朱二郎说这未必是什么坏事,毕竟梁王若是这两年便平定了天下,单凭朱二郎这点实力,根本不够梁王那些亲儿子瞧得,只怕咱们到那时的处境会更难一些。” (本章完) 第163章 算盘 “来,慢一些走,莫要着急。”陆蓁蓁扶着卢克让从屋内走了出来,卢克让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总算又尝到了新鲜空气的滋味。 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末,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的卢克让第一次下了床,走出了屋门。 “外面的天气虽然很暖和了,但还是有些凉风,你在外面不可多待,只能待半个时辰。” 卢克让苦着脸色:“你看这大好的春光,让我多晒会太阳,对身体也好。” “你又不是郎中,齐老丈都说了,你莫要受了凉,免得伤势难以痊愈。” “齐老丈?他的医术还没有我的医术高明!” “莫要胡说,你又懂什么医术。” “你不信去问问他,他连病菌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时常请教我呢。” “咳咳咳。”齐五苓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卢大郎身子还未痊愈,怎么能让他受风,快快送进屋去,莫要受了凉。” “齐老丈,你这是公报私仇。” “哼,你还恩将仇报呢,这两个月若不是我精心照料,你能下床么?说我不懂医术,你亏心不亏心?”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跟小孩子一般。”陆蓁蓁将卢克让扶到了树下的躺椅边,卢克让慢慢躺了上去:“舒坦。” “卢大郎,莫非你家有人做过工匠,躺椅这物什,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想知道么?就不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让人现在便将你抬进屋里去?” 外面的那些兵卒若是听到郎中说不能待在外面,定不会管卢克让说什么,非得把他抬进去,深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卢克让拱拱手:“首先要把这粗藤的表面打磨一番,接着......” 齐五苓一瞪眼:“你继续说!” “接着便是工匠的事情了,我只是跟他们说了要做一件什么样的物什,他们做出来便好了,至于其中用了什么秘方,你自己去问便是了。” 齐五苓哭笑不得:“你这受了次伤莫非脑子也坏了,怎么又有了小孩脾性?简直胡闹。” “军中行事,自然不能有什么小孩脾性,不然无法驾驭麾下兵卒,家中有没有这么多规矩。”说着卢克让动了动身子,椅子也跟着摇摆了起来:“这些工匠的手艺倒是不错,莫要瞪我,等过两日我让他们多做几把送您老一把便是了。” “哼,你躺在这物什上面小心些,莫要摔倒地上,到时候再去床上躺两个月,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这个时候仲景耀走了进来:“卢大郎,朱二郎来了。” “末将有伤在身,不便起身行礼。” 好在唐朝对于跪拜之礼也不是十分看重,加上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朱友文也不以为意,近旁的仆役搬过来一把胡凳,朱友文便坐在了卢克让的对面:“我们都忙得一塌糊涂,卢大郎你倒好,怕是要乐不思蜀了吧。” “嘿嘿,末将又不是川蜀之人,为何要思蜀。” “少说废话,今日我来便是有要事相商,那些兵卒已经全都编入了拱云都之中,如今齐云楼他们也开始按照你那些法子训练起来,你不在场我总是有些不安心。” “二郎莫要过于担忧,这军阵中训练的法子,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便是让兵卒能够在军阵之中整齐划一,才能完全发挥出军阵之中的实力来。至于末将在不在场,其实关系不大,他们若想完全信任末将,还得打几场仗才能办得到。” “说起战事来,魏博那边,阿爷已经稳住了局势,魏博牙兵的势头被遏制住了,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卢克让点点头:“此次梁王损伤不小吧?” 朱友文看了周围一眼,贴身的亲随全都出了院落,齐五苓也将药碗放在了卢克让的身旁:“汤药趁热喝,凉了伤脾胃。” 陆蓁蓁也转身回到了房屋之中,卢克让看着朱友文的面色:“看起来我好像猜的没错。” “不瞒你说,阿爷身侧我也有些亲近之人,听闻阿爷前几日市场懊恼,当日不该与罗绍威联手,若是真能将魏博牙兵收入麾下,扫平天下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此事也是无奈之举,城里边已经动了手,便再难回头了。” “经此一役,阿爷可以称得上元气大伤了,怕是没个三五年的工夫无法恢复当日之景,扫平天下又不知道还需多少时日了。听闻阿爷这几日精神不振,苍老了许多。” 卢克让叹了口气,他本来就知道朱全忠就算是建立了朝代,怕是撑不了几年,否则便不会被列入五代十国之中了,这些日子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仔细回忆着初高中的历史知识,依稀记得公元九百多年北宋便建立了,只是这个世界还没有公历这么一说,他也只能按照唐朝六百多年开国的历史来推断。 好在陆蓁蓁给他找来了黄历,推断的结果让他十分心寒,在接下来的五十到一百年的时间里,会有五个朝代十个国家更替建立,若是他没算错的话,平均一个朝代二十年而已。 这便是说,每个朝代最多延绵两代便会亡国,而更让他绝望的是,五十到一百年的时间,赵匡胤才能建立北宋,算起来赵匡胤现在不是个奶娃子,就是还在他娘的肚子里,这还如何结交? 五代十国的君主有很多,历史书上只有一位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儿皇帝石敬瑭,可是石敬瑭名声也太差了,死后都得遗臭万年,况且他向辽国称子,若是投奔他去,这日子也未免太憋屈了。 这两个月以来,卢克让终于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既然历史没有学好,无法投机,那便靠着后世的见识闯出一番田地便是了。 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后世的价值观与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根本不能融为一体,许多事后世可以做,这个时代若是做了便要身败名裂,所有事情的准绳都是天地君亲师,侍候好了这五位爷,才能打些自己的小算盘。当然,看这世道的发展,这五位爷怕是也不会太好使了。 (本章完) 第164章 几载可活? 中国古代算不上是法治社会,更多的是德治,除非是犯了大罪,否则村邻之间,里正甚至是族长便将官司给判完了。 判决的依据便是前面说的那五位爷,一般来说,子女若是跟父母起了争执,不论缘由,最后里正训斥的定是子女,哪怕是官司打到衙门,县令一般也会偏向父母一些。 况且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办案工具,那些办案小能手都明确地写在了史书之上,什么几百年前的狄仁杰,几百年后的宋慈与包拯,剩下的也都依靠运气和大刑侍候了。 若论没下限这种事情,卢克让自认绝不会输给这个世界的人们,虽然他们会吃人,但是卢克让在后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深知人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想到将来礼义崩塌之后,他能够放开手脚施展各种法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卢大郎想到了什么,如此高兴?” 卢克让这才缓过神来,朱友文还坐在自己的身旁,赶紧转移话题:“刚刚二郎说到哪里了?” “阿爷这些日子苍老了不少。” 卢克让压低了声音:“有句话本不该我问,但咱们必须做好准备,敢问二郎,以你的推断,梁王还有几年可活?” 朱友文瞪大了眼睛:“这,这如何能够乱讲?” “二郎毕竟在梁王身旁待了这么长的时日,若是梁王能够长命百岁,咱们自然是高枕无忧可以慢慢筹谋如何发展势力,可若是梁王身子撑不住了,二郎你可知道公子扶苏是怎么死得么?” 所幸卢克让高中也曾背过陈涉世家,其中倒是有一句,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当初语文老师讲解的时候,他还与同桌嘲笑这个呆货竟然引颈受死,古人实在是太固执了,若是坚持面见始皇帝问问缘由,加上蒙恬在侧,怎么轮的上二世称帝?所以这一段记得格外清楚。 朱友文猛然惊醒,上使外将兵,自己与扶苏的境况如此相像,扶苏是大秦的嫡长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而自己是阿爷指定的人选,将来不论哪个兄弟给自己来这么一招,自己难道也只能向扶苏那般受死么?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阿爷身子康健,戎马半生,本来活到廉颇那个年纪不成问题,只是......只是阿娘过世之后,阿爷亲近女色,这两年身子骨愈发不如从前了,不过若是好生休养,再活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卢克让咬紧了牙齿:“若不能好生休养呢?” “怕是撑不过十年了。” “好,咱们便以最坏的打算来决断,五年之内,你必须有一支足以震慑朝堂的军伍来托底,结交朝中大臣,将那些亲近你的人全都拉拢过来,一旦梁王身旁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五年?为何这么着急,况且我若是暗中做了这些事,阿爷怕是会生出别的想法。” 眼见着如今大唐已经名存实亡,卢克让自然不能说,朱全忠马上就要篡唐自立,并且这个朝代撑不过二十年,按照朱全忠的本事,给他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一统天下,若是贪图享乐,怕是三五年都坚持不过去。如此可以断定,朱家的王朝也许便是二世而亡,而朱家的第二代皇帝本事定然不如朱全忠,所以被人一步步蚕食灭国。 “二郎身为人子,自然是希望梁王能够多活几年,只是这种事情容不得孝心,况且你也说了,梁王兵败之后衰老了许多,若是日后再打了败仗呢?咱们务必得把这些意外情况考虑进来,算下来,咱们也许根本就没有五年的时间。” 朱友文算是被卢克让给说服了,点点头:“那一切以你的想法便是,我只有一个请求。” “二郎请讲。” “无论如何,阿爷过世之前,我们不能动手,甚至朝中的政务也尽量不要掺和进去,阿爷收我做了义子,待我如亲子一般,我不能让他寒心。” 卢克让点点头:“这些全凭二郎吩咐。”心中却在嘀咕,将来箭在弦上,身不由己,总归过错也算不到我的头上,这朝中不安插人手,两眼一抹黑,如何与梁王那些亲子斗?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只是目前要先让朱友文下了这个决心罢了。 朱友文站起身来拱拱手:“卢大郎,我说过了,此生绝不负你。” “其实我并不太懂,为何二郎如此信任我,只是既然二郎看重,我必定全力以赴,哪怕是失败,也定会保得二郎性命。” 待朱友文走了之后,陆蓁蓁从里面走了出来,埋怨着:“看你这一脸疲惫的模样,齐老丈都说了要让你静养,说话怎么还能累成这般?”说着端起了旁边的药碗。 卢克让叹了口气:“朱二郎还没有完全信任于我,若是我不能让他完全相信我,这一次的罪过将来被查出来的时候,他未必愿意护着我,我必须要与他绑在一起,这样才能保住所有弟兄的性命。” 陆蓁蓁叹了口气:“朝堂是是非非,杀人不见血,你若是一步踏错,怕是就难以回头了,我祖父便是这般丢了性命,你莫要再做这种事了,咱们回白马驿成么?” 卢克让苦笑一声:“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梁王遂有削平天下之志,但运气不怎么好,此次魏博大败,元气大伤,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乱世之中,人命皆为草芥,我们不想任人鱼肉,便只能努力站在更高的位置,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是你不是说朱二郎还未完全信任你么?” “他府中还有自己的幕僚与谋士,我从未与他们相见,也未曾听闻他们的消息,朱二郎也许看重了我的本事,但是信任我还欠些火候,这个时候我必须要把本事全都显露出来,让他面临抉择的时候,不舍得出卖我便是了。” “你能看明白这一点便好,只是要记住,给自己留好退路,莫要等到无路可退时,才悔之晚矣。”看得出来陆扆的事情对陆蓁蓁影响很大,她心中很是担忧。 (本章完) 第165章 孤阴不生 朱友文确实没有完全信赖卢克让,能被朱全忠收为养子甚至成为了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朱友文绝对没有他表现得那般人畜无害,卢克让甚至都在怀疑,除了拱云都之外,他还有其他的兵马存在。 毕竟在朱全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朱友文绝不会连这些东西都看不出来,也绝不会只掌控了几百人的心腹军伍,否则单单是朱全忠这般看重他,朱友珪那些人暗杀也把他给杀了无数次了。 只是对于朱友文来说,卢克让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忠诚度可就难说了,有的人表现得十分忠诚,所图的不过是最后一步将他置于死地。 所以朱友文会听卢克让的主意,甚至可以与他谈论朱全忠的寿命这种犯忌讳的问题,但绝不会将自己的全部底牌都亮出来给他看。 卢克让也明白这一点,他所做的便是加重自己在朱友文心中的重量,让他不会轻易卖了自己和身边的兄弟,天下之大,所求的不过是庇身之所。等到以后,是辅佐朱友文夺了天下,还是寻求别的出路,再视情况而定不迟,但眼前这种情况,必须要全力以赴帮朱友文做事。 卢克让甚至可以猜得出,探云都虽说名义上要交到他的手上,暗中朱友文定是在关键位置上埋下了自己人,也许本来朱友文是打着将自己这一支暴露在明面上的军伍交给卢克让的想法,但随着长直军残兵的加入,探云都的实力暴增,朱友文再做别的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陆蓁蓁在一旁哼了一声:“你又在想什么,紧皱着眉头,赶紧将这碗药喝了。” 卢克让叹了口气:“若是活在太平年间该多好,也不用为了活着绞尽脑汁。”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娘子文采甚佳,佩服佩服。” “油嘴滑舌,我这算什么文采,身处这乱世之中,谁也不好活罢了,便是那朱全忠,恐怕也在日夜提防有人会暗中宰了他,咱们只盼着这太平盛世快些到来便好了。” 卢克让喝完了汤药,用旁边的麻布摸了摸嘴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了这么多年了,也快太平了。” “你昨日那故事还未曾讲完......” “这江湖上有四大恶人,此次来的便是四大恶人的老三,绰号凶神恶煞岳老三。” 又过了半个月的工夫,卢克让走路已经不用别人扶持了,这两个月的修养确实将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只是身子虚得不行,走两步腿脚便开始发软。 “你这不是什么大事,几个月不走路,腿脚忘了怎么走路了而已,熟悉两日便能恢复如初了。”齐五苓坐在旁边的躺椅之上,悠然自得。 “我说齐老丈,你每日都在院子里躺着,不怕躺出褥疮来?” “放屁,我日日研究药理,还得给你熬汤药,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用得到你这猴崽子来教训我。” 卢克让撇撇嘴:“小囡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去学堂了,每日跟在你身边,早晚也成了郎中。” “哼,这世道,男子读书都没什么出息,女子读书做什么,还不如学一门本事,将来到了夫家说话也硬气一些。” “这我可就得说你两句了,你看我娘子,刚刚嫁给我的时候,做饭洗衣,一样都不会,笨得够呛,还不是因为读了诗书,往哪儿一站,我就立刻服帖了。” “你说谁笨?” “娘子,你不是在自家院落绣花,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齐五苓咂咂嘴:“要是看你这般模样,说得倒是也有些道理,不过只会读书认字,若是嫁给大门大户确实能使夫家颜面有光,若是嫁到了小门小户......” “我呸,凭什么嫁到小门小户,我当初便说了,这是我自己的闺女,要嫁也得嫁个王公大臣。” “哎,我家小囡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想要结亲自己去生一个,拉着我家小囡做什么。”说着齐五苓慢慢坐起身来,狐疑地看着卢克让:“莫不是你有暗疾?” “你才有暗疾呢,你个老不羞的!” “哎,我这跟你说正经的,你怎么骂人呢,若是没有暗疾,你成亲也不短的日子了,怎么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 “我计划生育,晚婚晚育,你管得着么!” “满嘴胡言乱语,着实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有暗疾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过来让老夫给你把把脉,开两幅方子便治好了,何必扭扭捏捏,耽误的可是你自己。” “娘子,咱们回屋,不与这老不羞的扯了。”卢克让可不敢让他把脉,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说话也越来越口无遮拦,若是万一把了脉他满嘴胡言,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这小郎君,心虚什么,莫要走,我来跟你讲讲,这黄帝内经说了,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若是生不出来,就得调理一番......” 这一下院落外的兵卒立刻哄笑起来,卢克让满脸涨红:“你这老不羞的,自己再娶个婆娘,便知道什么叫孤阴不生了!” 不多时整个府里便传遍了:“听说了么,卢大郎被齐老丈诊断出病症来了,叫什么孤阴不生。” “不不不,我听说叫什么独阳不长。” “哎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据说是生不出娃来。” “不可能,你看咱们卢都头那副身子骨,这村子里生不出娃来的人,走两步就得喘大气,你们看看卢大郎那副模样,像生不出娃来的么?” “你是郎中还是齐老丈是郎中,人家都说了生不出来,那就是生不出来。” 仲景耀正从外面回来,听闻此话愣了一下:“什么生不出来?” “仲校尉,我们再说后院的母猪......” “孙大柳,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眼睛瞪得比驴眼还大?快说,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啦!”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兵卒终究是无法挡住仲景耀的淫威,赶紧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 (本章完) 第166章 秘辛 卢克让看着眼前哈哈大笑的仲景耀,很想穿上那双臭不可闻的鞋子,把他踩在地上,再把鞋子塞进他的嘴巴里去。 “我说卢大郎,你怎么将齐老丈给得罪了,现在整个府门都知道了你生不出娃来,以后怕是难以做人了。” “过两日我便将这府中的兵卒赶出门去,我这府中的奴仆规矩的很,偏偏是那些军中的兵卒,一个个跟泼皮无赖一般。还有那齐老丈,为老不尊,过两日一同赶出府门去。” “哈哈哈,莫急莫急,我此次来是有要事要说,听闻魏博牙兵那边要撑不住了。” 卢克让收起了脸色:“撑不住了?” “魏博六州终究是地方太小,纵使能够养出精兵,也难以抗衡梁王的十几万兵马,不过这都不是关键的消息,我可还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晋王那边已经死灰复燃了。” “晋王?李克用?” “没错,听闻前几年他被梁王压得只剩下了苟延残喘的地盘,谁知道这一次趁着这个机会,他暗中出兵,又将往昔的地盘夺了回去。”说到这里仲景耀叹了口气:“这天下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了。” “怪只怪造化弄人,若不是那一伙山贼,现在梁王怕是一进一统黄河以北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是朱二郎的部曲,从他的角度来说,天下一统的时间越晚,留给他准备的时间越短。” 仲景耀压低了声音:“朱二郎让我带过来一句话,说是梁王又在军中昏迷了一次,也幸得魏博六州大局已定,否则这一次怕是要撤军了。” 卢克让面色有些难看,五代十国即将拉开帷幕,若是朱全忠死了,下一个皇帝会是谁,那个皇帝会放过朱二郎么? “我让你暗地里招一批老实可靠的人,招到了没有?” “这年头什么都值钱,就是人不值钱,我拿出了银钱,许多人都愿意做事,我挑选了二十余人,已经安排他们分批潜入汴州了。”说到这里仲景耀挠了挠头:“咱们为何要把人派到汴州去,若是将来梁王真的要称帝,也该在东都称帝,长安与洛阳怎么也比汴州强吧?” “那可未必,梁王已经在汴州给自己修建了宫殿,若是将来真的定都汴州,咱们可就措手不及了。”卢克让心里想的却是那句诗词,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汴州,可是北宋的国都,未必是从北宋开始被作为国都的。 “这二十个人有的去做生意,有的去汴州定居,总归身份不同,也不会有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好在咱们家底丰厚,也能完成这个计划。” “最近洛阳有什么动静么?” “洛阳如今太平得紧,所有的大臣都不敢闹事,要知道现在梁王正在外征战,谁敢做这出头之鸟,朱友文便是直接宰了他们,也不会有人为他们说什么公道话,梁王回来之后还要加罪,毕竟这个时候冒头的,那便是给梁王添乱。” 卢克让扭了扭脖子:“这些日子我动不了,躺在床上也想了很多事情,咱们将来如何不论,目前必定要与朱二郎一条心,告诫下面的弟兄们,莫要行事乖张,惹得朱二郎心生芥蒂。” “这事你放心便是,弟兄们都知道现在咱们的性命都捏在朱二郎的手上,不会胡来的。”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奴仆走了进来:“郎君,程大郎要见你。” 这院落毕竟是卢克让的后院,陆蓁蓁也住在此处,程乐青他们虽然没读过几本圣贤书,这些规矩还是懂的。 “让他进来便是了。” 程乐青快走了进来:“卢大郎,这几日恢复得如何?” “看你这健步如飞的样子,当初那个郎中还说你将来走路也许会留下残疾,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那郎中当初被咱们弟兄刀子吓得够呛,自然要将最坏的结果先说出来,不然日后出了什么事,咱们打上门去,还不得说他庸医误人。” 程乐青眼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卢大郎,今日我探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事情如此神秘?” “传闻朱全忠的原配夫人是张氏......” “这哪里是什么秘辛,怕是跟随朱全忠多年的老兵都知道的事情。” “仲大郎,你莫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这张氏过世之后,朱全忠性情大变,据说好色如命,甚至做出了禽兽之事。” “什么?” 程乐青冲着外面看了两眼,走到了两人跟前压低了声音:“朱全忠将自己的儿媳全部召入宫中,侍奉起居。” 卢克让与仲景耀脸色同时大变,卢克让压低了声音:“那朱二郎?” “没错,朱二郎的娘子王氏现在正在汴州宫中,此事是朱二郎心中之痛,谁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提起此事。” 仲景耀倒吸了一口冷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朱全忠此事做得,还真是禽兽不如!” 卢克让咽了口唾沫:“朝中这么多大臣就没人劝谏么?” “有啊,据说有个大臣上书辱骂朱全忠有悖人伦,转过头朱全忠便将他的娘子也弄到了宫中侍奉,而且这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朱全忠身边有位敬翔,卢大郎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那是梁王的臂膀。” “他的娘子也......” 卢克让有些惭愧,他不该小看古人的下限,就在半个月前他还有些洋洋得意,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下限的人,如今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仅凭朱全忠这一招,卢克让怕是拍马屁都赶不上了。 “那朝中的臣子就没有异议么?” “哎,有了前车之鉴,谁敢干多说什么,全都视而不见,每次朱全忠去哪里,这些人都把家眷藏地严严实实的,生怕受了他的折辱。” 卢克让挠挠头:“这朱全忠哪怕是篡了大唐的皇位,怕是也难以长久,臣下心中怨恨交织,如此怎能治理好天下,我现在倒怀疑他是如何建下如此大的基业。” “我不是说了么,他有个原配夫人张氏,据说张氏在世之时,梁王励精图治,不近女色,这才有了这番景象。” (本章完) 第167章 切磋 若是在前世时听到这般八卦的消息,卢克让恨不得一日之内给自己周围的人讲个遍,那可是梁王啊,将来要做皇帝的人,竟然如此饥不择食,甚至连自己的儿媳都不放过,想必此事定会成为卢克让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 只是如今就在朱全忠的治下,谈这些事情,就算是朱全忠不在乎,只怕朱友文面上也挂不住。 “程大郎,你发什么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无稽之谈?”卢克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立刻将这个要命的传言忘掉。 程乐青摸了摸鼻子,一脸委屈:“可不是我不要命,这事情城里都传开了,据说是梁王在前线特意将王氏招了过去,王氏服侍梁王有功,梁王刚刚传来的旨意,加封朱二郎为宣武节度副使,旨意在府门前宣达,许多人都听到了,我这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朱全忠刚刚归唐的时候,唐僖宗给他的官职便是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以宣武军为根基,这才有了今日这番景象,如今加封朱友文为宣武军节度副使,对外释放的信号十分明显,当然若是朱友文真的傻呵呵去调动宣武军,怕是要被朱全忠抓起来抽一顿。 卢克让心中一颤,心说这朱全忠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做事也越来也没有章法了,你霸占了自己儿子的娘子也就算了,还要大庭广众之下封赏来刺激他,着实是有些不把朱友文当人看。 也许在朱全忠的心中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他就觉得王氏将他侍候的十分舒坦,感念朱友文的好处,便加封了他的官职,只是这事随便寻个人出来便接受不了。 卢克让甚至心中在暗自揣度,朱全忠是不是打算一石二鸟,一方面加封朱友文的官职,刺激自己的那些儿子奋发图强,另一方面这种加封方式,怕是朱友文要在世人面前颜面尽失,将来如何能够做一国之君? 他这般想也是基于他本心从来不相信有人会将王位甚至皇位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传给外姓之人,就算朱友文随他姓了朱,真正大权在握的那一日,定会将姓氏改回去,到时候朱家可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没过半日的工夫,又有新的消息传了过来:“卢大郎,据说朱二郎在府中喝得大醉,斩杀了身边好几个奴仆。” 卢克让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放在一个正常的男人身上,谁也受不了,朱友文没直接带着自己的兵马去找朱全忠算账已经算是隐忍了,不过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那一日怕是不会太远了。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烂七八糟的事情,朱全忠身为梁王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偏要如此。”卢克让也有些无奈,这种事情表现得漠不关心,有些太不把朱友文当人看了,若是表现得十分急切,万一朱友文激起了火要跟朱全忠一拍两散,怕是只能亡命天涯了。 仲景耀也苦笑不已:“乱世出妖孽,所为伦理纲常,朱全忠怕是根本不在乎了,他都要篡唐的人了,大义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这小节呢。” 卢克让想了想:“告诉底下的弟兄们,这几日加紧训练,管住自己的嘴巴,咱们营中一概不许讨论这件事,但凡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自己收拾铺盖滚出军营。这几日行事都谨慎些,莫要惹得朱二郎生气。” “好,我这就去办。” 陆蓁蓁满脸忧色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听闻出事了。” “哎,朱全忠这父子俩一个省心的都没有,做出来的事情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陆蓁蓁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脸色一红:“他都要篡唐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改朝换代很正常的现象,你看看司马炎当初也夺了魏国的天下,可是他也没把自己的儿媳招入宫中去啊。” “自从黄巢叛乱以来,这世道便乱了,吃人都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了,这种事自然也算不得什么,朱全忠都不觉得面上无光,你又跟着着什么急,先把这碗汤药喝了吧。” 卢克让撇撇嘴:“话是这么说,但是听到这种事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也不知道朱二郎能不能再站起来。” “这可真的不好说。”说着陆蓁蓁手中的勺子已经递到了卢克让的嘴边:“以前毕竟面子上还过得去,知道这个消息的都是朝廷的大臣,嘴上都有个把门的,这次这么一闹,怕是天底下的人都要知道了,但愿他能挺得过这一关吧。” 又过了半个月的工夫,卢克让已经开始恢复训练了,他特意找了麻兴德过来试手,陆蓁蓁在一旁看着,嘴中不停地嘟囔:“麻大郎,你若是伤了他,让我说亲的事情就免谈了。” 麻兴德一脸委屈,本来他听闻卢克让要跟他比划拳脚还挺高兴的,毕竟卢克让躺了这几个月,麻兴德也想看看他恢复得如何。只是听到陆蓁蓁的威胁,麻兴德算是明白了:“合着今日找我过来便是挨揍的是不?” “废话少说,看拳。”卢克让伸手便是一拳。 麻兴德错身闪过:“陆娘子,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卢大郎先动的手。” “哼,我不管。” “哎,你们夫妇不讲理了是不是。” “何必听妇人家的话,速速还手!” 麻兴德手痒难耐,伸手便一掌推了出去,两人在场中打得好不热闹,陆蓁蓁在场下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绿竹在一旁笑着:“陆娘子莫要担忧,他们下手有分寸的。” “有什么分寸,你看这麻兴德粗手粗脚,一看就是个不会疼人的,下次说亲事的时候先给别人说亲,再说他的亲事。” 麻兴德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陆蓁蓁给得罪了,若是知道此事,今日给他再多的好处,他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一刻钟后,卢克让退出圈子,大口喘着粗气:“停了停了,几个月都把我给躺废了,现在只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一般。” 陆蓁蓁赶紧走了过来,伸手递过了一块手帕:“赶紧擦擦汗水,有没有伤到哪里?” 麻兴德嘿嘿一笑走上前来:“陆娘子,我可是谨遵您的吩咐,一根手指头都没有伤到卢大郎,我这亲事......” (本章完) 第168章 辞行 便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仲景耀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卢大郎,大事不好了。” “我说仲大郎,你莫要添乱好不好,我这正说到娶亲的事情,差点让你给搅和了。” 陆蓁蓁哼了一声:“阿秋与阿虔都有了心上人,可惜这里边没有你,府中的其他女子都是奴仆的身份,怕是你也看不上,我看这亲事怕是悬了。” “哪个狗杂碎竟然敢抢在我的前面?” 卢克让无心理会他,看了一眼仲景耀:“出了什么事?” “朱二郎喝醉了酒,提着刀子进了宫中,据说差点将一名后妃给......” “有人拦住他么?” “多亏了齐云楼在他身边护卫,眼看要惹下大祸,将他打晕了拖回了府中,只是这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这都半个月的工夫了,我本不愿意去见朱二郎,生怕他面上过不去,只等他心中过了这一关来见我便是,如今看来这一关可难过了。” “不止呢,虽说人人都知道梁王要代唐自立,但终究这大唐的皇帝还在皇位上面坐着,况且他也不是朱全忠的亲子,据说洛阳的臣子已经开始联名上书,要找梁王讨一个公道。” 卢克让摆摆手:“此事我们管不得,那些臣子本就已经投靠了梁王,但他们终究食过大唐的俸禄,心中愧对大唐,正逢此事能够让他们为大唐做最后一点事,他们定会一往无前,以图个心安,况且朱二郎毕竟是养子,他们怕是根本不会在乎他那些所谓的权势,更不会听咱们的。便让他们告去吧。” “可是此事万一传到梁王的耳朵里......” “传到了便传到了,也给咱们那位梁王提个醒,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卢克让觉得朱全忠绝不会因为此事让朱友文获罪,此事也终究该有个说法,不然朱友文这样日日荒废,卢克让怕是要给他一起陪葬了。 一个月之后,朱全忠平定魏博牙兵,只是各府县还有少数的抵抗力量未曾完全剿灭,总得来说已经不会影响大局了。 这个时候他才给洛阳方面下达了旨意,旨意只有一句话:“朱友文醉酒误事,罚没三个月俸禄,以观后效。” 这旨意一下,洛阳的大臣们全都愣住了,原本他们还想在这件事上找回一些颜面,用来向后人证明,他们并非不忠于大唐,实在是大唐已经走到了尽头,如今朱全忠用一道旨意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后人看史书时读到此处只会觉得他们若是真正忠于大唐,便该继续上书,要求处置朱友文。 只是的大臣都不傻,朱全忠又不是李世民,你跟他啰啰嗦嗦不肯罢休,他抄起刀子来砍了你的脑袋也是家常便饭,既然他根本无意处置朱友文,那这些人也索性当成这事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们若是真的不怕死,白马驿就该死了,当日柳璨大闹朝堂的时候他们也该死了。苟活到现在,便证明了在他们的心中,性命远比大唐重要。 卢克让这一个月一直在进行恢复训练,到了这几日,他再说比划拳脚的时候,已经无人应战了,众人倒不是担心陆蓁蓁的威胁,实在是当初效节都那个卢大郎又回来了,除非将韩元龙找过来才能接住他的讨教。 卢克让躺着的这几个月的工夫,裴英韶他们几个人都成了亲,这些人之前不成亲的原因并不是年纪小,而是家里穷,给不起聘礼,自然无法找人说媒,亲事便一直耽搁,跟了卢克让之后,银钱越来越多,况且凭借他们在军中的身份,找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成亲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倒是裴英韶因为之前被卢克让留在洛阳看守府门,近水楼台先得月,将阿秋娶近了家门,而程乐青凭借着一副不要脸的架势也将阿虔娶回了家中。其余诸人则是托人说媒,算是趁着不打仗的这段日子成了家。 这也是军中的兵卒常见的一幕,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打仗还能不能回来,但凡是手中有了足够的银钱,便先成亲再说,最好是能生个娃,也算是给家中留了血脉传承。这个时代的人对血脉传承看得很重,生子可以称得上人生的几件大事之一。 这些人成了亲,乐在其中,更没人来陪卢克让过招了,只是洛阳寸土寸金,他们都住在卢克让这座院落之中,院子里有了女眷,卢克让可不好意思再去把人拽过来比划拳脚了。 无人过招,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卢克让迈步走向朱友文的府邸,要面对的事情总归要面对,总是逃避也不是问题。 或许是群臣上书确实吓到了朱友文,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很少出府门了,只是听府中的人说,他还在不停地醉酒。 “卢大郎,你可算是来了,你快进去劝劝朱二郎吧,他往日里愿意听你的话。”齐云楼见到卢克让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便将他拉进了府门之中。 “齐大郎,这几日朱二郎情况如何了?” “非常不好,每日都在抱着酒坛子,城里的事情也不管了,多亏有府中的人手担待着,不然这洛阳早就乱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无妨,让我与他说几句话。” 也算是卢克让运气好,他来的时候朱友文宿醉刚醒,正在抱着酒坛子打算接着喝个昏天黑地,看到卢克让来了,赶紧招手:“卢大郎,快来陪我喝酒。” 卢克让心中可是惊讶不已,算起来他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朱友文了,想不到朱友文憔悴成了这般模样,脸色惨白,头发乱糟糟的,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的神采,看得出来,王娘子对他很重要,否则他心中最多的该是怨恨,而不是迷茫。 “二郎,这酒不能喝了。” “不喝酒?不喝酒你来府中做什么?” “我特地来向二郎辞行,二郎不成器,我也就不多费心思了,再过几年也许会来给二郎上香烧纸。” “呵呵,那些人劝我劝不动,派你来用苦肉计了,走吧,都走吧,便让我一人醉个天昏地暗!” (本章完) 第169章 酒宴 卢克让听闻此言走到了近前,咬紧了牙关:“你看清楚府里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为了你,才卷入这种事里,如今你说放弃就放弃。他们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朱友文不屑的撇了卢克让一眼:“他们当初投奔我,图得便是前程富贵。如今一拍两散,也算不得我对不住他们。” 朱友文确实有些自暴自弃了,出了这种事,他再想成为一国之君。已经是十分艰难的事情了。之前所伪装出来的礼贤下士,如今也没有什么用处了,绝望之下,难免有些口不择言。只是这些话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寒心。 卢克让伸手抓住朱友文的衣物:“越王勾践入宫为奴,吞并吴国之后。谁人敢说他不是英雄。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弑弟,还不照样成为了千古一帝?这小小的挫折你都忍受不了,还谈什么千秋霸业?” 朱友文一把拍开卢克让的手:“少拿这些大道理来蛊惑我,如今天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无论做什么人家都说我这是将自己的娘子送出去换来的富贵,那还有什么霸业可言?” 卢克让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那你便再娶几房夫人,告诉天下人,那王氏不过是你大发孝心在民间给梁王寻得的美人,那些人又没有亲眼见到你曾经将王氏娶到家中,谣言不攻自破!” 朱友文双眼通红:“可是王娘子是我心爱的女子,寻常人谁能受得了这般侮辱,她忍下了,不过是为了让我能活得好一些,我若是连这些都不敢承认,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卢克让瞬间便明白了朱友文心中所想,看来他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否则凭借他的权势,何必在意一个女子。 “我来问你,你想不想有朝一日将王娘子接回家中?” “朝思暮想!” “那你更该奋发图强,只有你真的取代了梁王的位置,才有可能将王娘子接回身边,否则这些年她吃得苦受得罪全都白白枉费了!等到别人接替梁王的那一日,你们全都要死!”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她为了你连这种屈辱都受下了,你就因为几句风言风语便放弃了,早知今日,她还不如直接自尽,也免受这般委屈!” 朱友文一把抓住卢克让的手:“对亏卢大郎教我,否则险些辜负了娘子一片心意!你放心,自今日起,我便振作起来。”说着他咬紧了牙齿目光看向了窗外:“总有一日,让老贼自食恶果!” 卢克让根本就没有吃惊的表情,发生了这种事,想必朱全忠的儿子们全都想手刃自己的阿爷,只是如今朱全忠大权在握,还要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来罢了。 “二郎,你这般想便对了,总有一日你能接回王娘子,她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到时候你尽数补偿给她便是了。” 这一日之后,洛阳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朱友文在民间寻得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本想占为己有,谁曾想被朱全忠得知了消息,一纸诏书要到了近前,故此朱友文这几日才闷闷不乐。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新的谣言很快便占据了上风,再加上当日朱全忠派人来宣读他的旨意时,见到的人大多数是洛阳城中的百姓,到这个时候,谣言所造成的杀伤自然不足为虑了。 十日之后,朱友文亲自上门拜谢卢克让,卢克让自然不能过于托大:“二郎不过是当局者迷,我随意说了两句话,二郎便过了心中这道关,说起来还是二郎自己的功劳。” “卢大郎莫要谦逊,当日若不是你痛骂一顿将我骂醒,现在我不止辜负了府中的心腹友人,更辜负了受尽磨难的娘子,我发誓自今日起励精图治,绝不再做那些自暴自弃的举动。” “如此甚善。” “我已经在府中摆下酒席,今天夜里定要请你赴宴,以答谢你的恩情,顺便介绍几个友人与你认识。” 卢克让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从今日起,他便是朱友文阵营中一员了,除非犯了泼天的罪过,否则朱友文一定会保得他平安。 酒宴之中,宾主尽欢,卢克让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能够成为朱全忠的养子,真的不能小觑,想不到朱友文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竟然与杨师厚结成了同盟。 “此事说来还要多亏了卢大郎你,若不是你,我可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与杨司徒结识。” “二郎过奖了,您地位摆在这里,无论有没有我,杨司徒都会愿意与您结交的。” 朱友文给自己斟了一碗酒,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汴州,阿爷的直系军伍全都掌控在他的亲子手中,甚至阿爷的亲卫也都在他们手中,无论出了什么事,我怕都是最后一个知晓的,真若是阿爷有什么不测,怕是难以反应过来。” 卢克让笑了笑:“二郎放心,梁王身子还算康健,这两年你那些兄弟们应该不敢动手,你也该趁此机会与梁王身边的人走动一下,毕竟如今你也算得上宣武军节度副使,与同袍们相交梁王也说不出什么。” 朱友文眼前一亮:“卢大郎此言甚善,有卢大郎助我,何愁大事不成!诸君,饮胜!” 卢克让赶紧弯腰:“二郎身边人才济济,我年轻德薄,诸位郎君想必早就有了打算,不过是让小子出这个风头罢了,大事还得依赖诸位郎君照料,末将在此敬过诸位郎君。” 没有人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就算有人表现得很不屑,心中也自有一番得意,卢克让觉察到一瞬间这些人的目光和善了许多。 毕竟卢克让算得上在座的人里面资历最浅的,若是让他突然抢了大伙的风头,大伙面子上也不好看。听闻他如此懂事,诸人也顺从地举起了酒碗。 倒是有几个人眼光独到,见识到了卢克让的不凡之处,心说此子进退得当,前途不可限量,倒是心中生出了结交之意。 这个时候,一个武将趁着醉酒,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二郎如何偏待他?” (本章完) 第170章 下马威 朱友文听闻此话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赵都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等上刀山下火海,随着二郎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也未曾得到过如此高的评价,此人不过巧言令色一番,功绩便超过了我们不成?” 朱友文心中这个气,赵元英这个人,忠诚倒是忠诚,就是容易犯浑,犯起混来谁也难以下台。 朱友文故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赵都头,尔等立下的功勋我可有一次未曾封赏?” “未有!” “如今卢都头进言有功,我夸他几句又如何?” “他算得哪门子都头,身为长直军的部将,临阵脱逃,二郎你不治他的罪反而让他做了拱云都的都头,这公平么?” 朱友文心中可是有些生气了,卢克让确实逃离了军阵,对于朱全忠来讲或许有罪。但他带回来了几百长直军的兵卒,对于朱友文来说是大大的有功,朱友文被卢克让一番话说醒之后变让他真正执掌了拱云都,果然让别人红了眼。 “赵都头,长直军的是非曲直暂且不论,卢大郎有大功于我,我便升他做了拱云都的都头又如何?难不成这些事我还得听你吩咐不成?” 所有人都听出了朱友文的怒意,可偏偏这赵元英,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酒还是故意要给卢克让一个下马威,哼了一声:“弟兄们都觉得此事不公,齐云楼齐兄弟,在拱云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论功行赏,当由他来做这拱云都的都头!” “那不如连某的洛阳府府牧也一同让给你做成不成!” “末将不敢!只是军中儿郎,军功为大,二郎也该明断!” “哼!某办事用不得你操心!”说完朱友文将手中的酒坛掷在地上,怒气冲冲离开了酒席。 他这么做也实属有苦说不出,赵元英跟随他多年,鞍前马后功劳不小,若是再争吵下去,非得当众处置了他不可,这样一来无异于自断一臂。如今他还没有坐稳天下,赵元英这种人还有很大的用处。 眼见得酒宴不欢而散,众人心中都有些不满,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有功劳又谦逊,你在这儿摆什么资历?弄得大家败兴而归,真是煞风景。 谁知道赵元英眼见此景不依不饶,走到了卢克让的近前:“你小子不过是走了运,二郎高看你一眼,若是日后在军中敢临阵脱逃,某的大刀饶不得你!” 卢克让笑着拱了拱手:“若是赵都头能够带着几百弟兄在几万兵马的围攻下逃出生天,我立刻将这拱云都得都头让出来给赵都头你来做。” “少寻什么借口,若不是你们这些逃兵,长直军未必会溃败!” “劳烦赵都头先把事情的缘由搞清楚,是长直军先被人杀净了,我才带着弟兄们脱离战场,若是赵都头在场,怕是一个弟兄都难以活命。” “莫要逞口舌之利,日后战场之上,我便教教你如何打仗!” “静候佳音。” 卢克让心中倒是没什么怒火,此人不识进退,早晚会有苦头要吃,只是军中弟兄们背负了这么一个名声,日后怕是难以抬起头来,必须要给弟兄们正名。 一场酒宴不欢而散,次日赵元英醒过酒来,倒是亲自去了朱友文府上请罪。 卢克让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冷笑一声:“昨日明明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装作酒醉闹事,如今倒是着急去把后患磨平了。” “卢大郎,昨日酒宴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赵元英又是谁?” “无妨,带着弟兄们好生训练,莫要丢了拱云都的颜面。”昨日酒宴算得上朱友文介绍卢克让入伙的酒席,参与的人出了府门自然不会乱说,只是赵元英大张旗鼓前去请罪,倒是惹得人人尽知他犯了什么过错。 卢克让也无心将此事告诉麾下的弟兄,平白无故惹得两支军伍暗生间隙也非卢克让所愿,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恶气,待日后再找回颜面不迟。 朱友文在府上脸色倒是有些焦急:“拱云都的兵卒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什么异常,一如往常训练而已。” 朱友文长长出了一口气:“卢大郎是个识大体的,不肯让我为难,自己受了委屈,将来成就了大事,我定不会辜负他。只是这赵元英,着实可恶,以酒醉为缘由,差点惹出这么大的祸患来,竟然还抢先一步堵住了我的嘴巴。” “二郎,我倒是觉得此事甚妙。” “何妙之有?” “两支军伍的都头不对付,才符合君王的制衡之道,否则万一有一日他们联起手来对付二郎,二郎该如何自处?” 朱友文想了想点点头:“若是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还未站稳脚跟便想内斗之事,着实令人厌恶。” 却说赵元英回到了军中,对着几个弟兄哈哈大笑:“卢克让那个没卵子的,我都指名道姓骂他们逃兵,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软骨头就是软骨头。” “赵都头,这件事是不是孟浪了些,那卢克让如今可是朱二郎眼前的宝贝,你这般做,怕是要惹得朱二郎不高兴了。” “不高兴便不高兴,老子便是要告诉他,莫要以为有了新人便能忘了咱们几个老兄弟的劳苦功高,若是没有咱们,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这军中的事情,还就得听咱们的才能成事,否则早晚咱们弟兄都得死在他的手中。”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我故意用临阵脱逃这四个字来寻那卢克让的麻烦,让他有苦说不出,谁都知道他是长直军兵败之后才撤出来的,老子偏偏让他无从辩解,这一下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哈哈哈。” “赵都头高明,我等自愧不如。” “莫说这些漂亮话,明日正午,洛阳的酒楼之中,我宴请诸位弟兄吃酒。” “赵都头大气!” “我等必定按时到场。” 眼看着一个个部将离开了营帐,赵元英咂咂嘴:“奶奶的,今日看朱二郎那个脸色,怕是已经记在了心中,老子可得多做一手准备。” (本章完) 第171章 事发 赵元英既然出了头,便不能轻易善罢甘休,没过几日,梁王便派了信使到了洛阳。 “二郎,这是梁王给您的密信。”传信的是朱全忠身边亲卫,递出了书信便站在了一旁。 朱友文拿着书信读了一番,脸色大变:“是哪个小人在阿爷身边说了这些谗言?我可曾窝藏过逃兵?” “二郎莫要为难末将,梁王的脾气您也知道,若是这次将人交出来,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一旦梁王动了火,怕是要牵连到二郎身上。” 朱友文捏着书信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接着微微叹了口气:“我手下没有什么逃兵,你便如此转告梁王便是。” 这个亲卫明显也不想掺和朱全忠父子之间的事情,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府门。朱友文赶紧招呼左右:“你们去把卢大郎叫来。” 卢克让正在营中训练兵卒,听闻朱友文相招,连衣服都没换便赶到了府门前。 “二郎,什么事?” “有人把你做逃兵的事情捅到了阿爷那里,刚刚阿爷派人过来拿人,我让他们回去通禀阿爷,我麾下没有逃兵,你立刻寻个地方躲起来吧。” 卢克让思索了片刻:“无妨,我与他们去见梁王。梁王既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定是有人与他通风报信,我若是一走了之,梁王可就要找二郎算账了。” “我是阿爷的儿子,阿爷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二郎可还记得朱友恭么?”说着卢克让笑了笑:“二郎莫要担忧,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了,说我福大命大,不会这么容易被砍了脑袋,况且我与温琪并不在同一城中,临阵脱逃之事,做不得数,二郎只需静待几日,我便赶回来了。” 朱友恭也是朱全忠的养子,于朱全忠有大功,拜左龙虎统军,唐昭宗,也就是现在这个大唐皇帝的父亲,便是朱友恭带人杀掉的。 只是杀掉唐昭宗之后,朝堂不稳,民间议论四起,说是朱全忠忘恩负义,枉为人臣。朱全忠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巴,先将朱友恭贬为崖州司户,又令其恢复自己的名姓,向天下人证明,都是此人鬼迷心窍,妄杀先帝,我已经决定不认他当儿子了。 那些臣子也没这么好糊弄,你一句话说认便认,说不认便不认,等到风声过去了还不是要给朱友恭官复原职,朱全忠无奈之下,下令赐死朱友恭。 卢克让说这话便是提醒朱友文,这些养子的性命,朱全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忤逆了他,以朱友文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朱全忠抗衡。 朱友文眼看着卢克让扭头便走,咬着牙说道:“我愿意担下这件事。” “二郎莫要冲动,需知王娘子还在忍辱负重,你焉能意气用事?” 所幸朱全忠的亲卫带着一队人马正在城中歇脚,打算明日再回去向朱全忠复命,眼看卢克让亲自过来愿意跟他们回去复命,他们倒是挺高兴,毕竟这件事办不成回去朱全忠大怒之下不定怎么处置他们,人家父子斗气,自己受罚总归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十日之后,卢克让重新踏上了魏博的土地,他此次的目的很简单,保住自己的性命即可,无论如何好不容易有了根基,他在不是必死之局的情况下,不愿意放弃所有重新亡命天涯,况且李振也在朱全忠身边,应该不会危及性命。 再次见到朱全忠,卢克让不禁感叹道,几个月的工夫朱全忠着实老了许多,鬓角间已经有了白发,双眼也不似当初那般有神了。 “卢克让,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 “梁王过目不忘,末将佩服。” “休要对我用这一套,我来问你,你本该在长直军中,为何跑到了东都,是不是你临阵脱逃?” “末将不敢,当日末将奉命守卫邺县,也与贼军血战十余日,最后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这个时候传来了相州城破,长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末将的部下没了主意,只能拖着昏迷的末将逃命,这才逃到了东都得以活命。” “哦?这话倒是奇怪了,本王就在魏州,甚至汴州也比东都离得近些,你们不跑到本王的营前,却往二郎那里跑是何道理?” 说话间朱全忠双眼一眯紧紧盯着卢克让的脸部,卢克让咳嗽一声,拱了拱手:“当日情况紧急,末将的那些部下觉得无法解释相州城破的缘由,这才逃到了东都。” “说得倒是轻巧,若是每一支军伍兵败之后都跑回自己的家中躲起来,这仗本王还打不打了?” “末将有罪,请大王责罚。” 朱全忠哼了一声:“相州兵败的始末我已经弄清楚了,温琪那个蠢货,跟了我这么多年,打仗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来问你,魏博牙兵第一次进攻邺县时,温琪为何不派兵救援?” “相州更重要一些,想必温指挥使也担心被人调虎离山。” “他算个狗屁的老虎,他就是个蠢货,带着这么多兵马到了相州,这么多日的工夫连城中都没安定下来,人家一攻城,里边立刻有人打开城门,可怜我长直军大好男儿,全都葬送到了他的手中。” 卢克让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只要长直军全军覆没的罪过不放到他的头上,那今日便能保住小命。 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全忠压低了声音:“你认定了二郎要继承我的王位,所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卢克让可没想到朱全忠突然出了杀招,立刻否认道:“末将已经说过了,当时末将昏迷不醒,麾下的兵卒又是二郎身边的人,他们将末将带到二郎那里医治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当日末将危在旦夕,若没有名贵的药草吊着性命,怕是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这些药草军中难以寻到,只能去寻求二郎帮忙。” 朱全忠嘿嘿笑了一声,笑声传到卢克让的耳朵里,卢克让只觉得背后直冒凉气,心说这朱全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自己如此心虚。 “你想在二郎身边办差,我可以满足你的请求,不过我要交代你一件事你可否办得到?” (本章完) 第172章 下狱 “末将是大王麾下的臣子,大王有什么吩咐,末将不敢不从。” “若是让你背叛二郎你也愿意?” “这......二郎对末将有救命之恩,末将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好一条好汉,难道你就不怕我下令宰了你么?” “大王沉谋英断,断不会无辜斩杀麾下兵卒。” “少拍马屁,我跟你交代一件事,这件事你务必要办好,办成了我重重有赏,办不成,这个寄存在你脖颈上的脑袋,我可就要收回来了。” “大王吩咐便是。” “你去摸清楚,二郎身边有多少兵马,领军的将领都叫什么名字。” 卢克让脸色一变,朱全忠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不愿意?” “此事末将现在便可以回复大王,二郎麾下仅有一支探云都,都头便是末将。” 朱全忠站起身来,冷笑着说道:“莫要跟我玩什么花招,前些日子在二郎府中吃酒的时候,难道你没有见过别的军伍?难道那赵元英不是都头?” 卢克让心中一惊,这种事怎么会传到朱全忠耳朵里,赶紧辩解道:“二郎将探云都交与我手中,我只关注探云都的兵卒训练是否勤勉,其余的都头与他们不是很熟,甚至连他们麾下有无兵卒都不清楚,这种事情末将实在不清楚。” 朱全忠伸手捏住了卢克让的肩膀:“你倒是个忠臣,可惜这年头忠臣注定不得好死,实话告诉你,赵元英便是我的人,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已全部知晓,你还要再瞒下去么?” “末将,末将着实不知。” “来人,将卢克让关进牢中,等候发落。” 魏州的牢房阴冷潮湿,空气中还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只是卢克让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他想的是今日怕是押错了注,那赵元英既然是朱全忠的人,朱友文这些日子做的事岂不是十分荒唐可笑,朱全忠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不得而知,若是不信任朱全文,为何又偏偏将他安置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只是如今他必须要赶紧想出一个法子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保住朱友文的性命,哪怕是罢官免职,只要脑袋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而且他隐隐觉得朱全忠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否则也不至于关进牢房之中。 朱全忠派人将卢克让下了狱,无奈地叹了口气:“子振,此事你看如何?” 敬翔微微摇了摇头:“臣不知大王意欲何为,自然无法给出什么主意来。” “对啊,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二郎是个守成之君,若是将来咱们这般老兄弟交到他的手中,他定不会暗害他人,我的儿子们也能好好活着,若是交到我那些儿子手中,怕是过不了几年老子便要被人从坟里刨出来鞭尸了。” “二郎好不容易有了争储之心,大王为何还要如此敲打他?” “子振,你该懂这种心情,便如同你的儿子全都不争气,万贯家财交由外人掌管,总是会心痛的,况且我也在等着我的儿子有洗心革面的那一日。只是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大王,其实臣有一事不解,若要敲打二郎,直接下令敲打便是了,为何要将这卢克让给关起来,要知道此人也为咱们立下了不少的功勋。” “卢克让是个人物,脑子活,知进退,仅凭这两点便能比别人活得长久一些,只是此人原本是杨师厚的麾下,若是他真的是杨师厚的人,到那时这江山可就不定姓什么了。” “大王的意思是?” “先试探他一番,若真的是杨师厚派到二郎身边的,那便先下手为强,我亲自除去这个祸患,也省的日后杨师厚左手渔翁之利,若不是杨师厚的人,便让他好生辅佐二郎,百年之后我也能够合眼了。” “大王春秋鼎盛。” “子振,连你也说这些顺耳的话了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可惜天不假年,否则再给我二十年的工夫,我定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大王,若是好生休养,活二十年也不成问题......”敬翔虽说跟了朱全忠这么多年了,当着他的面还是不敢提荒淫好色这种事。 “哈哈哈,子振,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便明白了,什么都看透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前半生吃了这么多苦,如今打下了这么大的基业,享几日福又如何,谁还能说出别的话来?”说着朱全忠摆摆手:“罢了罢了,我有些疲惫了,你回去吧。” 却说卢克让在牢中,牢中的衙役倒是没敢对他如何,这牢里的衙役都有眼力劲,一看卢克让便是军中的将领,不论犯了什么罪过也轮不到他们来欺负卢克让,若是让军中那些兵卒知晓了,还不得将他们的家给砸了。 只是梁王只下令将此人关押,其余的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不敢让他过得太舒坦,若是没跟梁王想到一处,有是一桩麻烦。 “这位郎君,我等不知道你为何入狱,也不愿问你为何入狱,你在狱中好生待着,想吃什么弟兄们尽量跟你弄来,只是你莫要声张,将来若是梁王问起来牵连了弟兄们,弟兄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还得活命。至于这住处,你先将就一番,待过几日没什么消息,我等便给你换一间干净的牢房,如何?” 卢克让可没想到都进了牢里还有这种待遇,笑着拱拱手:“全凭几个兄弟照料,待我出去之后,定不会忘了几位兄弟。”虽然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但是也得给那些人希望不是,若是直接说我怕是出不去了,那些衙役怕是立刻就会冷了脸,卢克让做事的原则就是能占便宜绝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有郎君这番话我们就满足了,郎君你这几日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便派人前去置办,只是弟兄们也没挣几个银钱,大的席面怕是难以满足郎君。” “诸位放心。”卢克让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钱:“今日算我请弟兄们吃喝!”心中却在感叹,还是这个时代好,入牢都不用搜身,这些银钱算是派上用场了。 (本章完) 第173章 独孤损 卢克让在牢里住了三日,朱全忠也没什么消息传过来,那些衙役一商量,便给卢克让换了一间干净些的牢房,每日按照寻常人家的饭食给他准备。 要知道牢里的犯人,若是能有一碗陈年剩米算是好的,且不说这里边有多少泥沙与虫子,总归也是米。但是大多数人吃的都是麸糠,也就是小麦和粟米的皮,这种东西在盛世年间都是用来喂牲畜的,牢里也不能饿死太多的犯人,也就给他们吃这些东西。 当然这玩意既不挡饿,也难以消化,也就骗骗肚子,时间久了谁也受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卢克让能有正常的饭食可以吃,也算是这牢里一流的待遇了。其主要原因还是梁王未曾下令,也不说什么罪过,那些牢里的衙役哪敢得罪这种人,只能好吃好喝供着,生怕哪日他出去了来找自己的麻烦。 卢克让搬进了新的牢房,觉得舒服了不少,他的身子重伤初愈,之前那间牢房可让他受了不少苦头。这间牢房虽说也是牢房,最少没有那么重的潮气了,当然在这种地方,想晒太阳是痴心妄想。 他端起了桌上那些人为他准备的饭食,准备吃饭,对于这饭食里面有毒没毒,他从来不曾担忧,朱全忠想要杀他,用不着这么麻烦,至于其他人,怕是还未将他放在眼里,又何必要杀他。 就在他拿起桌上筷子的同时,旁边的牢房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给我一碗饭吃。” 卢克让下意识地扭过头,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躺在隔壁的牢房之中,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洗澡,胡须白一块黑一块的。 卢克让笑了一声:“老丈让我给你一碗饭,总得给我一个缘由才是,否则这牢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跟我要饭吃,我也供养不起。” “你若是不给我饭吃,我现在立刻在你面前如厕。” 卢克让哭笑不得:“你年纪看起来也不小了,说话办事怎么跟街上的泼皮一般?” “等你在这里住上三五年,只要能要到一碗饭吃,别说是耍无赖,就是让你叫阿爷,你也乐意。” 卢克让端起饭碗来:“这碗饭我可以给你吃,只是总得有些好处吧。” 那老者眼珠转了转:“我在这牢里都快关了七年了,值钱的物什全都被我用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处?”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缺银钱的人么?好处不一定是银钱,比如这魏州的消息,或是你本身的能耐,都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者直起了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老夫见过这么多人,你小子可以称得上最为奸诈,一碗饭都要换点好处,连我这个一贫如洗的人都不放过。” “老人家可莫要妄自菲薄,没准你嘴里遍地都是宝藏也说不准,再者说了,我若真如同你说的那般奸诈,又何必被人关到这里来。” “好,你先把饭给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卢克让也不担心他要欺骗自己,伸手将饭碗递了过去,老者双手抓过饭碗,也不接筷子,伸手开始往嘴里扒着饭,待吃了多半碗的时候,才嘟囔地说道:“奶奶的,你这饭里竟然还有肉块,老夫说你奸诈一点都不冤枉你,说不准你过两日便能出去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了。” “等我吃完。”说着老者无暇顾及卢克让,不停地将碗里的饭食塞进自己的嘴里,最后用舌头将碗和自己的手指都舔了一遍,这才长出了口气:“都四五年没吃过肉了,若不是怕疼,我早把自己的大腿割下来吃了。” 卢克让静坐在一旁,那老者将碗递了过来:“老夫名叫独孤损,光化元年的时候,罗郡王过世,老夫本是罗二郎府上的幕僚,当时兄弟争夺魏博节度使的职位,罗绍威得到了魏博牙兵的支持,罗二郎落败,我便落得如此下场。” 卢克让哼了一声:“这便完了?” “事情的经过便是这般,再说年月太久远了,我也记不清楚多少事了。” “罗绍威为何不直接宰了你?” “我又没出什么主意坏他的大事,只不过站错了位置,况且你以为我在这里不见天日好受么?若是当初有选择,我宁肯随二郎一起死了。” “我倒是没听闻罗绍威还有个弟弟,你莫不是在骗我?” “这种事情骗你作甚?二郎已经被罗绍威逐出家族,千年之后的族谱之上,怕是也没有二郎的一席之地了。” 卢克让叹了口气:“莫说千年,我便从未听过罗家二郎的名号。” “你呢,看你年纪不大,因何事得罪了罗绍威被关到了这里来?” “可不是罗绍威关的我,而是梁王关的我。” “梁王?魏州现在归梁王了?” 索性左右无事,卢克让便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与他细细说了一遍,独孤损咂咂嘴:“崽儿卖爷田不心疼,老郡王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从棺材里面爬起来掐死罗绍威这个不成器的玩意。” “哦?愿听高见。”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脑袋都生了锈,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了,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做,魏博六州近百年来自成一家,有道是长安天子,魏博牙兵,这魏博节度使只算是能在天下立足,依仗的便是魏博牙兵,罗绍威想要掌权不是错事,错的是他不该借助外人的手来掌权,尤其是朱全忠这个人,当日老郡王便说他是当世孟德,依我看,此人比曹孟德更加奸猾!” “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只是你把这两个大人物都骂了一顿,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人捞你出去,主要该怪这张嘴。” “你这少年郎君,老夫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听不进去呢?” “实话也好,假话也罢,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如今我被困于此,哪里还有工夫管别人的死活,这魏博六州姓什么都与我无关,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逃出生天。” “你这番话倒是有些道理,不过看你这副模样,再加上那些狱卒对你的态度,出去只怕不是难事。” (本章完) 第174章 拉拢 “那便承你吉言,等我出去了,让人给你送些酒肉粟米进来,也不枉咱们相识一番。” 独孤损苦着脸色:“您若是出去了,能不能给我说句好话,您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再加上二郎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可能造反了是不是?” “还是那句话,救你出去了,我有什么好处?” “你这少年郎君,这么三句话离不开好处,做人讲究仁义礼智信,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忍心压榨我么?” 卢克让认真地点点头:“自然忍心。独孤损,我再教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你若是想让别人帮忙,便要拿出自身的价值来给别人看,若是你本身一点价值都没有,别人就算是当面应下了你,只怕过两日便将应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肠,怪不得你会被梁王关进来,我若是梁王,直接下令看了你的脑袋,也省得你算计于我。” “莫要把话说得这般绝对,聪明人都识分寸,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那你又如何到了这里来?” “这次便是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了。” “老夫也不与你废话,老夫给罗二郎做了这么多年幕僚,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否则罗二郎根本无法支撑这么久,若是你愿意,等你把我救出去,我便给你做幕僚。” 卢克让上下打量着独孤损,哼哼笑了一声:“我可不敢用你,你自己都说了,上一个用你的人已经被砍了脑袋。” “小子无知!那是因为长幼有序,罗二郎天生处在劣势的位置,老郡王又没有废长立幼的心思,我便是用尽了全身本事又能如何?” “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你蠢笨无比,一个毫无成功希望的二郎,你何必辅佐他,这不是一上来就把自己扔进了火坑里么?审时度势你都不懂,还学着给人做什么幕僚,实在可笑,若是到了我的麾下,还不得把我的弟兄们都折进去?” “二郎以国士待我,我便以国士报之,反正这种儒家的学说你也不懂,你便知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便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一个狱卒走在最前面,到了卢克让的牢门前停了下来:“卢郎君,有人来看你了。” 独孤损听闻此话,身子一横躺在了稻草之上,看那副样子是不想见外人。他也是被逼无奈,若是来人是罗绍威,万一发现他还活着,想起当初他弄出的麻烦来,非得把他拖出去剁成两截。当时罗绍威没杀他可不是因为他口中说的没挡住罗绍威的路,他差点把罗绍威的路给堵死了。 当时罗绍威也是年轻气盛,将自己的弟弟宰了之后,非要招降独孤损,独孤损宁死不降,罗绍威便将他关在牢里,放下了狠话,什么时候愿意降了什么时候放他出去。 只是魏博六州的事情太多了,前两年罗绍威还时常问起他来,这两年已经完全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独孤损可不能将自己搭进去。 牢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郎君,掩着口鼻厌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牢里也太臭了一些。” “郎君赎罪,这牢里都是些不成器的玩意,吃喝拉撒都在一处,自然是有些异味,若是郎君受不得,我们给您找一间干净的屋子,把卢郎君请过去便是了。” “不要麻烦了,就在这里吧。” 卢克让看着一个年轻的郎君站在自己面前,还未曾开口,那个人便开口说道:“我是左控鹤都指挥使朱友珪,你便是卢克让?” “末将卢克让。” “听闻你是朱友文麾下的都头?” “末将是拱云都都头,负责守卫东都。” “我今日来的目的很简单,你以后跟着我干吧,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若是答应我,现在就能跟我出去,我给你官升一级,做我的左控鹤都副指挥使如何?” “多谢指挥使厚爱,二郎对末将有救命之恩,末将不敢做此等背离之事,传扬出去,只怕别人也会说指挥使识人不明,将一个背信弃义之徒拉拢到了身边。” “废话怎么如此多?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便是跟在我身旁,做我的副手,另一个便是在这里关到死,你自己选便是了。” “末将选择第二种。” 朱友珪撇撇嘴,转身走了出去:“直娘贼,还跟我摆起了架子,那朱友文不过是个外姓之人......”再说什么卢克让已经听不到了。 眼看着人走远了,独孤损嘿嘿地笑着:“刚刚还在嘲笑我不会审时度势,如今小郎君也犯了一样的毛病,我看咱们两个还真是有缘。” 卢克让冷哼一声:“你觉得他真的是来招揽我的?” “那以郎君看呢?” “但凡是招揽别人,定是看到了别人身上的长处,想要将此人请到身边帮忙,哪怕不是三顾茅庐,也得是礼敬有加,你看此人符合哪一条?” “你要求怎么如此之高?哪怕是让你出去给他家中养猪养狗,总归是出去了,日后再说不迟,你偏要嘴硬,现在倒好了,得陪我在这里待一辈子了。” “独孤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若是再跟我装糊涂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郎君的意思是?” “梁王下令将我关进牢里,你说没有梁王的命令,他的儿子敢私自将我放出去么?” “那指定是梁王派了自己的儿子来拉拢你,刚刚那人不也说了么,你现在跟着的那个人是梁王的养子,将来成不了气候的,梁王现在派他过来拉拢你,便是给自己的亲儿子帮忙呢,这点事情你都看不出来么?” 卢克让眼前一亮:“想不到你还真有几分聪慧。”他倒不是觉得独孤损猜对了,只是刚刚朱友珪进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没有梁王的命令,朱友珪肯定不会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这梁王怕不是派自己的儿子来试探自己的? (本章完) 第175章 苦头 拱云都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来,卢克让的名字在朱全忠的阵营之中也不是很显眼,朱友珪的贸然前来,引起了朱全忠极大的疑心。 朱全忠到底在试探什么,还是说他只想给自己的亲生儿子铺路,所以发现了养子麾下有个人有些本事便直接派儿子过来挖墙脚了? 只是拒绝了朱友珪的直接后果十分严重,卢克让的伙食标准从之前的小灶直接降成了牢饭,那些狱卒也不是傻子,听说了这件事都知道这又是个死心眼的,为了所谓的忠孝节义白白放弃了活路,既然朱友珪都说了要关一辈子,狱卒们哪儿有这么多银钱给他准备饭食,一视同仁为好。 当然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绝不能让那些当官的来做,那些人自从朱友珪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卢克让的面前过,只剩下了一两个普通的狱卒,每日按时过来送饭。 这狱卒也没什么长远的目光,只听闻自己的上司说这个人没什么出去的希望了,愈发懒得伺候他,若不是换牢房实在麻烦,就该给他关进之前那座牢房之中受罪。 不过递饭碗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笑脸,卢克让知道随着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接触的各式各样的人必定会越来越多,而这些人大多数是趋炎附势之徒,这种恶心人的事情会经常出现,若是跟这些人生气,怕是早晚有一日会把自己活活气死。 旁边的独孤损咂咂嘴:“你管什么试探不试探的,只要出了这牢狱便有无数的机会,如今可倒好,你看看连着饭食都变成跟我一样了。” 卢克让没好气地说道:“自从遇到了你,我立刻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你这八字太硬,遇到你的人都要被你克死。” “我呸,老夫之前算过命,算命的说了老夫是宰相的命格,将来是要做宰相的,如今不过是虎落平阳而已。” 卢克让端起那碗饭来,之间里面只有少量的陈米,夹杂着糟糠,还冒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撇头:“我说宰相,你吃不吃这玩意?” “吃,为何不吃?”独孤损立刻从稻草上面滚了起来:“一看你就是没挨过饿,等过上七八日,你肚子里的油水被刮干净了,你就知道了这些都是好玩意。”说着也不客气,端起碗来便往自己嘴里送。 卢克让皱了皱眉,心说朱全忠若是真把自己关在这里几个月,自己到时候还真就得吃这玩意度日,只是如今实在吃不下去,再忍两日不迟。 却说朱友珪回到了朱全忠的营帐,拱手行了行礼:“阿爷,那卢克让不识好歹,我诚心想要招降于他,谁知道他竟然一口回绝我,说什么一臣不事二主,那朱友文如今还没继承您的位置呢,就如此培养臣下,我看他就是有不臣之心。” 朱全忠点点头:“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自会处置他,你先下去吧。” 朱友珪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他根本无法左右朱全忠的决断,点点头:“儿子便先退下了。” 待他走了之后,朱全忠不屑地撇撇嘴:“子振,你看我养的这个儿子,做大事的时候从来未见他如此聪明,干这些栽赃陷害的把戏倒是无师自通。” 事关朱全忠的家事,敬翔哪儿敢随意插嘴,万一身边的亲随把他说的话传给了朱友珪,若日后朱友珪真的做了皇帝,他还有好日子过么? “大王打算如何处置卢克让?”既然不能顺着朱全忠的话往下说,他自然要赶紧转移话题。 朱全忠眼睛眯了眯:“这个人先关他几日,吃些苦头再让别人去招揽一番,若是没什么问题便还给二郎。”想到这里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子振,你说我明知道二郎是接替我位置的最好人选,为何时时都在犹豫。” “自秦始皇称帝以来,这天下间的君王,莫不想将皇位传给嫡子亲孙,大王深谋远虑,自然是为了不让一生的基业轻易毁掉,但是偏爱自己的孩子是人之常情,大王能够做到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远远不够,若是我再三心二意,只怕二郎就是做了皇帝,也未必会善待朱家。若是我打定了主意让他接位,日后便不可再任凭自己的偏爱行事,否则大业就要毁在我的手中,子振,你该随时提醒我才是。” “大王沉谋英断,亘古未有,臣佩服之至。” 有了朱全忠传下来的话,卢克让的日子更难过了,那些狱卒送饭也不按时送了,说话也没什么好气,甚至讨碗水喝都没有。 当然出头的还是那些普通的狱卒,他们的上司连面都没露,在这狱中待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修炼成精了,若是此人真的恶了梁王,随便传下一句话来让好好整治他,这些人早就亲自上手了。 只是这一次的命令有些奇怪,说什么让他吃些苦头,又不许人对他动手,这些人从这命令之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既然不让他动手,那便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在梁王的心中就没有想要教训他的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人在生气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直接下令鞭打一顿,事后后悔的也有,梁王连怒意都没有,面对一个军中的都头,他们谁也不愿意露面,而且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后路,若是将来卢克让出去带人杀回来,便将那两个倒霉的狱卒送出去给他出气,至于这两个狱卒是死是活,那可就不干他们的事情了。 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大多数没有读书识字,也不太懂什么书本之中的道理,所有的处世之道基本上来自于父母的言传身教和周围环境的影响。 而这两个狱卒,哪怕以前为人仁义,到了这狱中的环境,也被熏陶出来了,他们只看到了自家上司坏事做绝,偏偏官职越来越大,银钱越来越多,便以为这世间的道理只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于是也有样学样,学着他们恶狠狠地模样教训着卢克让。 (本章完) 第176章 炎凉 “劳烦这位郎君,能不能给我送碗水过来,我已经两天没喝过一口水了。” “喝个屁水,老子哪有工夫侍候你。”说着一个狱卒不怀好意地看着卢克让:“若是你能拿出银钱来买,我倒是能给你弄碗水过来。” 卢克让无奈地从怀里掏了掏,只掏出来五枚银钱,之前与那些狱中的衙役吃喝的时候,他也不想占人家便宜,大把的银钱全都撒了出去,身上仅剩下了这五枚银钱。 狱卒贪婪地盯着银钱,伸手一把将银钱抓到手掌之中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水。” 不多时这个狱卒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伸手递给了卢克让:“给你,喝吧。” 卢克让接过碗,只见碗里只剩下一个碗底的水,喝到嘴里连一口都没有,嘴唇刚湿了湿就没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能再给我弄点水么?” “嘿嘿,想喝水容易,这些水便是五文钱的量,你若是想要多喝,那便多拿钱,你若是拿出一块金饼来,我便提一桶水来给你喝。” 卢克让摸了摸怀里,只剩下了陆蓁蓁的那块长命锁,苦笑着摇了摇头,狱卒撇撇嘴:“没银钱充什么好汉,到了这种地方,你就老实给我吃苦受罪,若不然便传出消息让你家里送些银钱来,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旁边的独孤损呵呵笑了一声:“想不到短短三日之内,形势直转而下,你这待遇现在还不如老夫呢,老夫最少饿不死渴不着,你可算是把那位少郎君给得罪了。” 卢克让也没有找独孤损要水喝的想法,既然牢里的衙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吃些苦头,寻求独孤损的帮助便是害了他,到那时怕是他也要沦落到和自己一样没水喝的境况,尤其是独孤损根本没什么权势,那些人想要整治他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工夫。 “这世间的事情多得是意料之外,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你这郎君年纪不大,性子倒是沉稳,怪不得小小年纪便做了都头,老夫若是在你这般年纪,那定是受不得委屈的。” “家中早就有人跟我说过,这世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小命,最不重要的便是脸面,若是为了一时意气白白丢了性命,才是大大的愚蠢。”说完卢克让想到了白马驿的粟子叔和戚老丈,也不知道他们活得如何了?至于自己的阿娘,相处的时日还不如粟子叔长,虽然能够感受到他的关怀,只是有些不太习惯,所以他宁肯多送些银钱回去,也逃避着不愿意回去。 卢克让没水喝,两人也不再闲聊,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卢克让心中确实不怎么着急,朱全忠若是动了杀心,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如今他还在试探卢克让,只要能挺过这一关,自己就能安然无恙。 又过了两日,卢克让嘴唇上的皮都开始裂开了,这牢里虽然潮湿,但嗓子如同冒火一般,舌头在嘴里打几个转,连个唾沫星子都没有。他紧紧的攥着陆蓁蓁的那块长命锁,想着不到最后一个绝对不能将这物什递出去,手里攥着这物什心中最少有个念想。 独孤损则是在一旁劝说着:“你还是从了那位少郎君吧,何至于吃这么多苦头,让人递句话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自己都说了不能做意气之争,不然白白丢了小命,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卢克让很想跟他解释,若是让人将话递出去才是愚蠢之极,只是嘴巴干得难受,别说是说话了,张嘴都疼,索性也就闭着眼睛在一旁静坐。 独孤损叹了口气,伸手将自己喝水的碗递了过来:“老夫吃了你两顿饭,算是欠你的情分,这水你喝了吧,也许还能多坚持几日。” 卢克让睁开了眼睛,笑着摇了摇头,独孤损眼睛一瞪:“老夫还怕你连累老夫不成?当初事不可为,老夫都没有离开二郎自己偷着跑,难不成在牢里待了七年,一身骨气都没了?” 卢克让摆摆手,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独孤损无可奈何,端起碗来伸手泼了卢克让一身:“你这猴崽子,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什么玩意?” 便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卢克让眼睛一睁,知道又有人来了。 站在卢克让面前的是朱全忠最为依仗的谋士敬翔,他的身后则是跟着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出现过的那些牢里的头目,他们听闻敬翔亲自来了,心中暗自庆幸不已,多亏这些年积攒下的经验,若是当日真的出头折磨卢克让一番,怕是今日就要到了还账的时候了。 敬翔看了一眼卢克让:“卢郎君别来无恙。” 卢克让勉强张开了嘴巴:“见过敬郎君......” 牢里面光线不好,敬翔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有些不对:“你们对他用刑了?” “在下不敢,在下哪儿敢用刑。” “那他说话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旁边的衙役赶紧端过来一碗水:“这两日行事匆忙,忘了给郎君送水,实在是罪过。” 敬翔本想破口大骂,又一想这是朱全忠下的命令,也有些无可奈何,阴测测地说道:“这天底下的牢房还能有让人渴死的,真是奇哉怪哉!” 卢克让接过了那碗水,大口喝着,直到喝完了一整碗水,这才张口说话:“能再给我一碗水么?” 牢里的衙役一看这样下去非得把敬翔惹急了不可,赶紧跑出去,不多时端过来一大碗米粥:“郎君喝些米粥,饥渴全都挡了。” 忙活了半刻钟的工夫,卢克让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拱手冲着敬翔行了一礼:“多谢敬郎君救命之恩。” “此事当不得谢,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问你,你务必要认真思索之后回答于我,不可轻易开口,这些话我都是要按字回禀梁王的。” “敬郎君请问便是。”卢克让心中倒是暗自感激敬翔,他若是不提醒这两句话,自己饿的头脑发昏,万一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怕明日便要人头落地了。 (本章完) 第177章 问答 敬翔咳嗽一声:“梁王托我给你带句话,希望你不要掺和少郎君之间的争斗,安心做事,将来无论哪个郎君继承了他的位置,你再投奔辅佐,对你对少郎君们来说,都是好事。” 卢克让愣在了那里,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陈佩斯那张贱兮兮的笑脸: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下面的话自然是没什么好话。 眼看卢克让没什么反应,敬翔又咳嗽了一声:“梁王说了,若是你愿意,那便即刻出了牢房,到他的麾下办差,若是你不愿意,能不能出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卢克让笑着拱拱手:“梁王麾下人才济济,小子本事微薄,就算是归到梁王麾下,怕是也帮不到什么忙。末将受二郎活命之恩,二郎任命我为他的亲卫拱云都都头,我早就立下了誓言,定要保二郎周全,此事恕难从命。”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听从梁王的建议了?”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大恩未报,不敢贪图富贵弃二郎而去,否则梁王就算是用了我,怕是也会心存疑虑,有恩不报,寡义也。” 敬翔叹了口气:“我也听说过你的事情,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偏偏在此处要钻牛角尖,在梁王麾下一样办差,将来若是二郎继承了梁王的位置,到那时再报恩也并不迟。况且在梁王的麾下,你却以二郎的臣子自居,未免有结党之嫌。” 卢克让快要被绕懵了,本来他打定主意要坚持留在二郎身边听用,如今却听闻敬翔说有结党之嫌,可有些左右为难了,这种事也很好理解,梁王还没死呢,你麾下的兵将便只知道听你的号令而不听梁王的号令,梁王心中该怎么想? “末将不过是军中一个普通的兵卒,之前在杨司徒麾下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校尉,二郎看重才把我提拔成了都头,像我等这般底层的兵卒,本就对大局无关紧要,也谈不上结党营私,兵卒只服从上级命令,不参与朝政议事,从本身的意愿来讲,我更加偏向于士为知己者死。” 敬翔点点头:“我会将你这番话一字不落禀报给梁王,你的事情等待梁王决断便是。”说着转身向外面走去,走到半截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位郎君是二郎身边的心腹,尔等好自为之吧。” 卢克让非常感激地拱了拱手:“谢过敬郎君大恩。”他很清楚敬翔这句话等于是间接救了他的小命,若是那些狱卒再次擅自揣摩上意,他怕是等不到梁王宣旨便会因饥渴而死了。 敬翔心中也不是滋味,心说梁王这两年的脾气是愈发地捉摸不透了,许多事情做得毫无缘由,也于大局无益,全凭他自己的喜好。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在做大事之前,那些领头的人物大多数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秉性,哪怕是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身后的弟兄,这样才能拉起队伍来干大事,只是眼看着大事要做成了,心态自然发生了变化,从以前的委屈便委屈,总归是要做大事的,变成了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该顺着自己的心意做几件事了。 这样一来底下人自然觉得领头的身居高位,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殊不知他本就是这般秉性,之前不过是因为要做大事一直在委屈自己而已。 朱全忠便是这般心态,之前他广纳言路,收拢天下豪杰,胸怀四海,不过是为了大业,如今眼看着四海之内全无对手,有些难听的话自然便是不想听了,有些想做的事也不再遮掩了,许多人以为是张氏的死造成了朱全忠的性情大变,若张氏真的对朱全忠影响这么大,那张氏留下的四个字劫杀戒色,朱全忠为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牢里的衙役头目苦笑着给卢克让赔着不是:“这些日子苦了郎君了,我这几日家中有要紧的事,想不到下面这些人自作主张,居然敢折腾起卢郎君来了,我这便将他们押过来,与你报仇!” 卢克让赶紧摆手:“万万不可,当初朱郎君留下了狠话,他们也不敢不从,此事怪不得他们。”从内心来说,卢克让恨不得把两个狱卒宰了才解心头之恨,只是目前局势尚不明朗,甚至他还关在牢里,若是将自己的恨意表现出来,引起了眼前这些人的忌惮,只怕为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也绝不会容忍卢克让活着走出大狱,到时候跟朱全忠说因为牢里条件恶劣,重伤不治,只怕卢克让就得活活冤死。 果然那些衙役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赶紧一巴掌拍在身后那个狱卒的脸上:“还不赶紧给卢郎君准备酒菜赔罪,也亏得卢郎君不愿与你计较,否则你有几个脑袋也掉了!” 那两个狱卒有苦说不出,心说这些事都是你们交代我们做的,如今出了事却要怪罪在我们的头上,只是这些衙役积威深重,两个狱卒哪儿敢顶嘴,赶紧应道:“我等这便去准备酒席与卢郎君赔罪。” 卢克让着实饿坏了,这几日饥一顿饱一顿,吃的还都是陈米麸糠,肚子里的油水早就被刮干净了,伸手扯了一块肉便塞进了嘴里,他倒不认为这些人会下毒毒死他,毕竟双方还有和解的可能,没必要鱼死网破,况且卢克让真的死了,依照朱全忠的性子,怕是真的要大开杀戒。 待吃的差不多了,卢克让不经意间开口问道:“这位郎君,咱们旁边这狱中关押的是什么人?” “你说那个老不死的,我也不知道什么罪过,总归上头让关到死,那便关到死就是了,只是这老不死的也没什么家眷,榨不出油水来,只是说话好听些,弟兄们也懒得为难他。怎么?他这两日为难你了?” 卢克让摆摆手:“他一个老家伙,如何能够为难我,只是我倒觉得此人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有一日我能出去,想花些银钱将他赎出去,你们看此事能做么?” “自然能做,咱们弟兄莫论银钱,这老不死的许久都没人问过他了,大概是已经将他忘了,郎君若是能出去,我便送你个顺水人情。” (本章完) 第178章 隆中对 朱全忠眯着眼睛盯着敬翔:“他真是这么说的?” “臣下记性还算不错,应该是一字不落。” “我信得过你,此事之所以交由你办而不是让兴绪去做,主要是他与那卢大郎相识,怕是暗中要替那卢大郎说话。”说着他咂咂嘴:“这个卢大郎倒是个能言善辩的。” “以臣看来,此人应该不是被人派来的奸细,否则在大王麾下做事,总比逆着大王的意思重回二郎麾下来得安稳一些,此人既然无惧,那便是心中无鬼,一心只想报恩。” “哼,报恩,我记得我还赐给他几个宫女,怎么也没见他报恩?”说着朱全忠自己也笑了:“我倒是越活越倒退了,竟然开始与自家儿子争起颜面来了。” “那此事该如何处置?” “放他回去,让他继续做二郎麾下的都头,另外传话给二郎,他麾下的那个赵元英不老实,暗中传信给我揭发了卢克让,让他自己提防着点,实在不行一刀砍了。” 敬翔楞在了那里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错愕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大王你这事做得有些不合情理吧。 “哼,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有个人安插在二郎身边,自然能够多一份保障,我自己安插了人,这个赵元英,身为臣子,竟然揭发主上,此风不可助长,不然日后何谈忠义二字?本王有的是手段打探消息,此人二郎要提防他,我也不会用他。” “大王此言甚秒,为臣者首要为主尽忠,此人不忠,不可重用。” “我也想过了,既然自家儿郎不成器,百年之后为了我能在地下睡得安稳,二郎接替也未尝不可,做人不能朝三暮四,打定了主意便要做下去。” 卢克让在牢里住了近二十日,总算是被放了出来,只是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一个老者。 “卢郎君总归是要折回东都,此人我们便交给您了,还请不要让他在魏州露面,否则我等怕是有些麻烦。” “诸位尽管放心,此人绝不会再出现在魏州的土地上,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他死了。” 眼看着卢克让出了大牢,那些衙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卢克让未曾找他们秋后算账,也算是他们这次运气好。 卢克让本来也想报仇的,只是魏州没有自己的人手,再加上如今正在朱全忠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愿意横生波澜,当即带着独孤损奔着东都而去。 “我还以为少郎君至少要打断那两个狱卒的腿。” “那几日吃喝无门的时候,确实也想过这件事,只是出来之后权衡一番,还是莫要胡乱生事,那两个狱卒不过是小人物而已,为了对付两个小人物将自己搭进去可是大大的亏本。” “郎君若是去做生意,一定折不了本。” “承你吉言,不过这个年月,别说是做生意,就是手里没兵器,只怕都活不了两年,我还是安心在军中待着为好。”说到这里卢克让看了独孤损一眼:“当初刘玄德三顾茅庐,诸葛孔明可是给出了隆中对,如今我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你也该拿出些本事来,否则我这一次便折了本了。” 独孤损不屑地撇撇嘴:“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那武乡侯是什么条件,荆襄九郡世家大族的女婿,每日喝喝酒聊聊天,便知天下大势,我每日关在牢房之中,饭都吃不饱,勉强跟那些狱卒说几句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天下变成什么样子了我都不知道,还隆中对呢,你先让我吃顿饱饭再说吧。” 卢克让笑了笑:“说得倒是有道理,你在牢中什么事情都听不到,隆中对是做不出来了,倒是能做牢笼中对了。” “小子莫要嘲讽,等我吃饱喝足了,了解清楚了天下大势,定会与你分析一番。”说着独孤损挠了挠头:“可是你不是朱二郎麾下的兵将么,天下大势如何与你何干,你做好朱二郎交代你的事情便成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此事暂且不提,咱们还是赶紧回东都,这魏州人生地不熟,我很没有安全感。” 再说朱友文,自从卢克让被朱全忠的人带走了之后,他便开始着手排查是谁将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 卢克让虽然回到了军中,他麾下的人很少知道他在魏博六州的时候加入了长直军,更别提魏博六州的战事情况,这年头又没有即时通讯,许多消息都得慢慢传过来,若不是卢克让亲自将那边的消息与他讲了,他也未必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的几个心腹,只是问询了一番之后,这些人矢口否认自己陷害卢克让,全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梁王不知道在东都安插了多少眼线,卢大郎此次露了马脚,也许是那些眼线所为。 朱友文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调查这件事,打算先把卢克让营救回来再说不迟,毕竟他阿爷杀人不眨眼,若是迟了怕是人就没了,本来打算找到泄密的人,让他亲自澄清一番,如今找不到也只能亲自给阿爷写信,为卢克让求情。 只是信送出去了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十几日也没有回信,他都做了好几夜噩梦,梦中卢克让被他阿爷砍了脑袋,将脑袋挂在了营门口的旗杆上,每每到此处便会突然惊醒。 眼看着朱友文魂不守舍的样子,赵元英哼了一声:“当初卢克让没有来咱们这里,咱们还不是干得好好的?难不成没了张屠户便要吃带毛的猪了?” 朱友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卢大郎是我麾下的弟兄,性命有了危险我自然替他担忧,无论你们谁遇到了这种事我都会替他担忧,此事有何不妥么?” “末将可不敢说有什么不妥,只是二郎你这般模样,弟兄们见了还以为你心中只有卢克让一人呢,不就是一个都头么,我看齐云楼就挺好的,让他做拱云都的都头正合适。” “你给我闭嘴!军中将领的任命什么时候由你来决断了,在你心中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本章完) 第179章 告密 赵元英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面色阴沉,他未曾料到朱友文会这般斥责他,在他看来,自己是朱友文亲卫军中功勋元老,应该是朱友文依仗并且敬重的那个人,如今朱友文这番态度,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如今军伍拉起来了,兵卒也都成了型,打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你不仁可就怪不得老子不义了。”自言自语了一番,他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拿起了桌上的笔开始写东西。 朱友文怒骂了赵元英一顿之后也有些后悔,他还不是朱全忠义子的时候,赵元英便跟在他的身旁了,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当初暗中组建军伍的时候,赵元英可是出了大力气的,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为了几句口角便如此斥责他可是大大的不该。 卢克让的事情整的朱友文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有些本事有愿意为自己效力的人,就这么被阿爷给抓了去,但是偏偏朱全忠的虎须无人敢捋,他也只能写信求情,至于威逼这种事是万万不敢做的,这世间若是有人敢威胁朱全忠,那定是不要命了。 只是书信投出之后石沉大海,他坐卧不安自然脾气极差,赵元英逆流而上,这才激怒了他,缓过神来之后,他赶紧吩咐府里的人:“速速去把府中的那柄宝剑赠与赵元英。” “那可是梁王赐给您的。” “无妨,你去办就是了。” 再说卢克让与独孤损会东都不跟来时有人护送,如今这个世道,两个人不敢露富,也不敢夜间行路,总是趁着天色未黑的时候赶路,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 不过卢克让倒也不着急,总归这次算是逃得性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再加上长直军的事情说清楚了,以后也不至于再被别人拿出来指证,算是消除了一桩隐患,心情自然不错。 他身上的银钱倒是花光了,临行之前去了李振的府上借了一些银钱,两个人倒也不至于沦落街头。 这日来到汴州,眼见天色不早了,便在此住下,打算明日再走,如今他也不怕见人,大大方方找了一间旅舍住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正准备赶路的时候,突然见到城门前有一个熟人,心中有些纳闷:“赵元英怎么跑到汴州来了?”看赵元英那副模样,单人匹马甚是劳累,应该是赶远路过来的,卢克让心说莫不是二郎派他过来为我的事情周旋? 向着就要迈步上前打招呼,脚步刚迈出去,便听闻赵元英开口问道周边的人:“梁王府邸在何处?我有要事禀报。” 卢克让生生停住了脚步,他这副样子可不是像来救人的,况且周围连个兵卒都没有,就算朱友文派他过来办差,也不该独身前来。 独孤损眼见卢克让裹足不前,开口问道:“卢大郎,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一个熟人,只是他好生奇怪。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随他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损赶紧拉住了他:“你没听说他要去梁王府邸,咱们直接过去便是了,你跟在人家身后,万一被发现了,这可不是洛阳。”这两日卢克让已经将朱全忠这边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独孤损也算是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卢克让点点头:“你说得有理,咱们这便去梁王府邸。” 梁王出征在外,镇守府邸的朱全忠的三子,朱友贞,他现在的官职是河南府参军,不过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所以这一次朱全忠亲征魏博六州并没有将他带在身旁,反而是让他在府中好生读书练武,莫要荒废了时光。 这一日他正在府中看书,一个亲卫走到了近旁:“启禀三郎,外面有人求见。”在朱全忠的府上,但凡是朱全忠不在的时候,这些奴仆全都按照朱全忠亲生的儿子作为排行依据,等见了朱全忠再把那些收下的养子加进去,这活可是个费脑筋的活,但是挨不住朱友珪心狠手黑,有人私下称他为三郎的时候,可是被他活活打死过。 朱友贞抬起头来:“阿爷不在家,走的时候嘱咐过了,他已安排好了文武做事,只让我在在一旁观摩历练,不得管事,将此话告诉了来人没有?”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但是他说此事事关朱友文,不能让那些大臣插手。” 听闻此言朱友贞眼前可是一亮,无论是他还是朱友珪,对朱友文都有莫大的兴趣,倒不是想着如何与他结交,而是怎么才能弄死他,这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阿爷放着亲生儿子不管,去让一个外人继承家业,所以朱友贞他们每日想的便是如何杀了朱友文。 听闻此事,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本,迈步向着外面走去:“此时不得声张。” “遵令。” 眼看着府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富贵郎君,赵元英知道正主来了,赶紧跪下磕头,嘴里大声喊着:“朱友文图谋不轨,蓄养私军,臣不忍梁王基业毁于一旦,特来禀报。” 他之所以大声喊可不是为了喊给暗处的卢克让的听的,而是拿捏不准这个富贵郎君究竟是什么身份,会不会为了掩盖朱友文的事情将自己杀了灭口,这才大声喊出来,他相信朱全忠的府上定会有人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友贞听闻这个消息大喜过望,赶紧挥手:“义士赶快起身,此事咱们去府中相商!”他已经按捺住了性子,没有亲自去扶赵元英,一来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做出这种事情来有些不合适,另外便是生怕这是朱友文派来的刺客,万一身怀利刃,一刀子下去自己可未必躲得过去。 赵元英一看朱友贞的脸色便知道此事有门,赶紧起身:“末将谢过少郎君,定将朱友文那厮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 暗中的卢克让可是吃惊不已,赶紧伸手拉住独孤损:“咱们速速赶回洛阳,晚了就来不及了。” 独孤损嘟囔着:“老夫刚刚出狱便遇上了这种事,搞不好还得去牢狱之中待着,早知道何必在魏州大牢之中出来,那里的狱卒好歹混了个脸熟。” (本章完) 第180章 拿人 却说卢克让紧赶慢赶,用了五日的工夫才算是赶到了洛阳,独孤损叹着气:“老夫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放着好好的大牢不待,跑出来跟你颠沛流离,搞不好还得去大牢之中待着甚至掉了脑袋。” “独孤损,你就别说这泄气的话了,这么大年纪了,你就不想身居高位,安度晚年么?” “老夫确实这么想过,只是仔细一想这代价是脑袋搬家,可就不敢往下想了。” 朱友文府上的人眼看着卢克让回来了,一面让人前去禀报朱友文,一面赶紧给他迎到了门房之中,奉上茶水。 “倒是没看出来,你在朱二郎家中还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连门房的仆役都不敢难为你。” 这些仆役这些日子眼看着自家郎君愁眉不展,又得到了消息全是因为卢大郎被梁王给抓走了,自然知道卢大郎在自家郎君心中的分量,这种时候哪儿还敢拿捏他。 不多时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朱友文便出现在了卢克让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卢克让的双肩:“卢大郎,你可算是回来了。” “二郎知道我要回来?” “阿爷提前派人传了话。”说到这里他脸色有些惭愧:“此次是因为我用人不当,用了赵元英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才害得你下了大牢,听闻你在大牢之中不肯委曲求全投奔朱友珪,我心中很是欣慰,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卢克让这一下也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朱全忠的把戏,就是为了试探他对朱友文的忠诚,想到这里他后背可是起了一身冷汗,当时那种情况,若是自己为了苟活背叛了二郎,只怕二郎就再也见不到活着的自己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卢克让赶紧开口问道:“那赵元英人呢?” 朱友文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将他的人头砍下来给你赔罪,只是此人追随我多年,劳苦功高,若是杀了他,军中的弟兄未免会寒心,你也知道我麾下本就没有多少兵卒。算我欠你一份人情,此事便不要与他追究了可好?” “二郎,那你究竟是如何处置的他?” “我已下令免去他军中都头的职位,让他在家中闭门思过。”说到这里朱友文咳嗽一声:“我再代他拿出万贯银钱,向你赔罪,你莫要计较了可好?” “二郎,你糊涂啊,他既然掌握了你这么多秘密,你不动手也就罢了,既然动了手,又何必优柔寡断,凭白给自己添了一身麻烦。” “他已经被我免去了军中的职位,有什么麻烦?” “不瞒二郎说,我等在汴州见到了赵元英,他正跪在梁王的府门前告状,说是二郎蓄养私兵,图谋不轨。” 朱友文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此等大事,我怎敢玩笑?” 朱友文捏紧了拳头:“我早该,早该一刀斩了他,偏偏念及旧情,谁知道他做事倒是如此果断。” “我在路上耗费了五日,想必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梁王近前,二郎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我这就让人将那些私兵藏匿起来,阿爷找不到那些人,定不会与我为难。” 卢克让摆摆手:“二郎应该先把军中那些与他交好的人软禁起来,否则将来那些人暗中反水,二郎麻烦可就大了。” “你说得有道理,此事交由你去办。你即刻回到拱云都,带着拱云都的将士去将那些人拿下。”说着朱友文匆忙拿出一块铁牌:“这是我的命令,若有违抗命令者,格杀勿论!” “得令。” 待卢克让出了府门,独孤损在一旁低声说道:“这朱二郎可不是什么明主,这种事情自己不动手生怕失了军心,偏偏让你去抓人,到时候那些人怨恨的可是你。” 卢克让嘿嘿笑了一声:“臣子不就是天生要给君王背黑锅的么,况且他连赵元英那种人都舍不得杀,咱们在他麾下办差,别的不说,小命肯定是有保障的。至于得罪人,这世间做事的人哪有不得罪人的。” 卢克让先回了一趟府上,跟陆蓁蓁报了一个平安,接着安排独孤损现在府上住下,抓人这种要见血的事情,带着他可没什么用处。紧接着去了拱云都的驻地,仲景耀他们眼见卢克让回来了,全都大喜过望。 “卢大郎,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弟兄们一声,弟兄们还想着去魏州劫大牢救人呢。” “少来胡说八道,速速将兵马聚集,今日有要事要办。” 也幸亏卢克让走的时候将仲景耀他们留了下来,这些人这些日子代替卢克让在军中训练,也算是有了根基,招呼一声立刻聚集了军伍。 齐云楼这个时候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卢都头,出了什么事?” “封朱府牧军令,拿人。”说着卢克让盯着齐云楼:“齐校尉,不知你与赵元英关系如何?” 齐云楼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二郎怕是要对赵元英动手了,赶紧拱手:“我与他本是军中袍泽,如今他犯了律法,自当严惩,末将绝不会徇私。”说话间心中想着卢大郎这一次回来,倒是没有往日那般和善了。 卢克让自然也有他的打算,这种时候可不是和善的时候,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危机自己的性命,再加上从大牢里关了这么多日子,吃了不少苦头,自然是一腔怒火,如今将要倾泻在赵元英那些心腹头上。 “没有关系最好,齐校尉,不怕与你讲,赵元英已经背叛了二郎投奔了梁王的儿子,如今二郎的处境岌岌可危,此次办差容不得一点私心,你懂么?” “末将绝不会耽误了二郎的大事!”齐云楼心中暗叹了一声,心说赵元英也是昏了头脑,这种事都敢做得出来,这一下前些年的苦劳都付之东流不说,还得引起二郎的愤恨。如此时候,他既没有背叛朱友文的心思,自然要立刻与赵元英划清界限,否则怕是要引火烧身。 “末将知道赵元英的心腹都有那些,这便带路给卢都头。” (本章完) 第181章 闭营 赵元英麾下的兵卒因为是朱友文暗中蓄养的,所以并没有固定的营所,朱友文身为洛阳府牧,洛阳的守备力量几乎全是他的兵马也就是拱云都,往日里出来些别的兵卒,外人也分不清是不是拱云都的兵马。 况且朝廷的那些大臣也不知道这支军伍是他私下蓄养的,洛阳既然在朱全忠的掌控之下,一千兵卒与五千兵卒没什么区别,也就无人在意这些本不属于洛阳府牧的兵卒了。 按照行程,这些人今日应该在校场演武,只是卢克让带人赶到校场的时候,整个校场空无一人,问询过校场看门的老卒才知晓,那些人已经有三日没有出操了。 卢克让心中一凉,心说若是赵元英临行之前将内情透漏给了他那些心腹,只怕这一次要出大乱子了。 而且让他更加担忧的事,朱友文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朱友文已经丧失了对这支军伍的控制力。 “齐校尉,你给我相信说一说这支军伍的境况。” “这支军伍名为密云都,乃是二郎暗中组建的军伍,人数在两千人上下,都头就是赵元英,往日里大家也曾见过面,他军中的校尉我都熟识,只是这两日军中训练紧急,我也无暇顾及他们。” 卢克让点点头:“那些兵卒总该有住的地方吧。” “咱们的营帐驻扎在城南,他们的营帐驻扎在城北。” “速速带我去他们的营中。” 半个时辰后,卢克让带着兵卒赶到了密云都的大营跟前,让他感到庆幸的是那些兵卒都还在营中,只是眼神之中多了一些敌视的目光,从他们手中紧握的兵器看来,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我乃是拱云都都头卢克让,叫你们将军出来答话。”卢克让可不想带着人直闯军营,反应动起手来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至于只身进入营中更是不现实的,那些人若是打定主意造反了,绝不会将卢克让的性命放在心上。 不多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走到了营门口,眼光不善地盯着卢克让:“都头临走之前吩咐过来,这些日子闭营,不论你是做什么的,一概与我们无关。” 齐云楼悄悄在后面说道:“此人名叫赵青峰,是赵元英的族弟,可以称得上赵元英最信任的人。” 卢克让点点头开口说道:“军中的兵卒听好了,赵元英背叛了朱二郎,投奔朱四郎而去,如今正在向梁王告状,此事与你们无关,今日我奉命接管密云都,尔等立刻放下武器,出营受降。” 赵青峰冷哼一声:“弟兄们,莫要听他的妖言惑众,朱二郎被人蛊惑,对咱们都头起了疑心,咱们都头如今正去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尔等往日受都头大恩,这种时候决不可听信谣言,陷都头于不义。” 听闻卢克让说赵元英前去汴州告状了,赵青峰也吓了一跳,这个消息被他瞒得死死的,想不到朱友文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看起来他们兄弟还是小看了朱友文,不过也无妨,密云都这么多兵卒,都是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老兵,若是拱云都的兵卒想要强攻,可未必能够占了便宜,只要事情闹大了,到那时朱友文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赵元英的状算是告成了。 只要以此事在朱家别的郎君那里讨得了晋身之阶,他们兄弟俩照样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所以赵元英出行之前便安排了赵青峰守着营帐,这密云都就是他们兄弟俩的晋身之阶,只要密云都在,朱友文就百口莫辩。 齐云楼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弟兄们,咱们有许多人都是老相识了,我也不瞒你们,我与赵元英本是军中袍泽,关系甚好,只是如今他吃里扒外,背叛了朱二郎,尔等不得为虎作伥,你们所吃所用都是朱二郎的银钱,这绿林道上还讲究一个那人银钱替人消灾,你们拿了朱二郎的饷银,若是背叛了他,就算他日到了别人的军中,别人还敢用你们不成?” 说着齐云楼哼了一声:“况且你们拍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来,朱二郎可曾欠过你们一文钱粮饷?” “弟兄们,不要听这姓齐的胡说八道,这些钱粮都是我大兄辛辛苦苦弄来的,等咱们随我大兄到了别的地方,我向你们保证,日后粮饷翻倍!” 看着那些兵卒犹豫的脸庞,卢克让无奈地说道:“看起来朱二郎的银钱倒是全替赵元英收买了人心。” 齐云楼脸色也不太好看,冲着那边大声喊着:“我拿你们当军中的袍泽,好言相劝,尔等真当我拱云都的弟兄们不敢对你们动手么?” 赵青峰哼笑一声:“弟兄们,你们也看到了,这姓齐的就是想把你们骗出去给宰了,你们可万万不能上当啊。” 卢克让伸手拦着齐云楼:“不能动手,今日动手固然可以消除祸患,但是这些兵卒都是二郎的心血,若是就此死在这里,二郎可得心疼坏了。” “这些兵卒不懂忠义,不识好歹,死便死了,也省的给咱们添麻烦。” “此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况且就算是赵元英真的到了梁王跟前,还有好几日的工夫,咱们还能想些法子。”说着他看了齐云楼一眼:“本打算擒贼先擒王,如今赵青峰缩在里面,眼看这法子行不通了,将弟兄们全部调派过来。” 齐云楼领了军令,赶紧去营中将拱云都剩下的兵卒调派过来,卢克让又看了一眼仲景耀:“你去我府上,将独孤损接过来。” “独孤损是何人?” “此次在魏州认识的一个谋士,也许他有法子。” “可是咱们人手不够,这里怕是要出乱子。”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把心放在肚子里,让那些兵卒投降咱们难,让他们拿起刀子对准咱们更难,二郎在那些兵卒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否则赵元英怕是已经反了。” 仲景耀瞪大了眼睛:“他怎敢如此?” “可别忘了,这梁王不过是一方霸主,咱们四方还有不少诸侯,随便去投哪一家,想必人家都很乐意接手。” (本章完) 第182章 只诛首恶 不多时独孤损也从府上赶了过来,路上仲景耀已经将这件事的首尾与他说清楚了,见到卢克让他也没有多废话:“我现在就一个主意,直接带兵杀进去,将那些拒不投降的人杀干净,剩下的兵卒收拢到拱云都便是。” 卢克让心说这老头住了这么多年大牢,杀心还这么重,赶紧说道:“我所担忧的是许多兵卒万一被挟裹着被迫与咱们交手,咱们可就要难受了。” “你见过这世间有被迫打仗的兵卒么,纣王当初和周武王在牧野决战,那些被纣王硬派来的奴隶还不是纷纷倒戈,这些兵卒心中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杀进去他们还能倒戈,之前赵青峰可能没觉得消息会泄露出来,也许还没做什么安排,如今他知道消息泄露了,定在筹备万无一失的安排,等他安排好了,别说是说服他们放下武器,就是再想杀进营中去怕是也没这么容易了。” 说着独孤损长出了一口气:“他跟赵元英若是落在朱二郎手中,那是必死的下场,若是把你放到他那个位置,你肯束手就擒么?” 被独孤损这么一说,卢克让猛然醒悟了,他本想好言相劝,但是这军中的将领少说也有半数是赵元英一手提拔的,如今面临这种境况,他们怎么也会担心株连到他们的身上,若是剩下的半数也被赵青峰给说服了,那些兵卒就算是拼了命,也无法出营投降了。 正好这个时候齐云楼带着拱云都的兵卒赶到了近前,卢克让伸手一挥:“两刻钟之后带着弟兄们杀进营中,告诉弟兄们,一定要喊话,只诛首恶,不问胁从,若是有人放下武器,定不能伤害他们。” 齐云楼也不知道卢克让为何这么快改变了主意,不过这也是他之前的想法,听到这里也很兴奋:“卢都头你就放心吧,我们也曾是军中的袍泽,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却说赵青峰回到了营中,可有些忐忑了,原本计划的是赵元英在家中称病,赵青峰在营中闭营,若是事情败露了,就说赵元英出去办一件大事证明自己的清白,先稳住朱友文,直到赵元英搬来梁王这尊大神,到那时朱友文必死无疑。 只是他们兄弟俩没料到的是,卢克让竟然在汴州见到了赵元英,如今他们的计划已经被揭穿,眼见着就要功亏一篑了。 今日营外守营的兵卒都是他们的心腹,所以才没出什么乱子,万一消息传回营中,事情可就难办了,朱友文可不是傻子,不可能扔下钱粮就什么都不管了,军中至少还有半数的人愿意听从朱友文的号令。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来人,立刻传令将军中队正以上的兵卒叫到我的营中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们。” “得令。” 谁知道这个传令的人还没出去,一个兵卒便匆匆跑了进来:“副都头,大事不好了,外面的兵卒杀进来了。” 便在此时,外面立刻传来了齐整的喊声:“赵元英意图谋反,背叛二郎,如今特来平叛,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大声喊话的时候也有技巧,喊得字数太多了容易乱,卢克让特地让每个校尉带着麾下的兵卒直喊一句,有的喊赵元英意图谋反,有的喊只诛首恶,想必军营中的人听来听去就会明白怎么回事了。 “副都头,咱们怎么办啊?”这些人虽然是赵元英的心腹,但是从本心来讲,他们并不认为赵元英能够打赢朱友文的兵马,只是他们与赵元英关系太过紧密,如今之前这种事,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倒不如搏一搏,没准还有一条出路,但是事到临头他们才发现,自己从内心深处还是恐惧这一仗的。 “什么怎么办,立刻阻止麾下的兵卒守住营盘,就说二郎听信谣言,妄动刀兵,务必要守住营盘,等都头向二郎说明真相。” 这边的兵卒赶紧下去传信,拱云都的人已经杀到了近前,这些人拿着兵刃,一边喊着话一边动手,除了在营门前遇到了一番阻碍,进得营中简直是畅通无阻。 别说是那些兵卒,就连赵青峰身边的人都觉得这一仗赢不了,那些兵卒怎么可能有斗志,他们可是在与梁王的儿子作对,哪怕是赢了这一仗,等待他们的下场怕是更加凄惨。 所以原本打定主意要追随赵元英的人,大部分全都放下了兵刃蹲在了营中,想的便是能够多活一阵便多活一阵,若是朱二郎真的不问胁从,他们可就能侥幸逃得性命了。 至于营中那些一无所知的兵卒,眼见此景自然知道这种事自己掺和不得,赶紧找个偏僻的地方蹲好,绝不能沾染上谋反作乱这种事。要知道在朱全忠的麾下,军伍谋反,那可是要被活埋的。 卢克让也没有料到,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便平定了营中的叛乱,甚至连赵青峰都被他活捉了。 这个时候齐云楼正带着人在兵卒中间寻找赵元英的心腹,这些人总归是隐患,按照齐云楼的说法,直接一刀砍了也省得麻烦,卢克让却深知后世的一个道理,只有不动富农,中下农才会有安全感,才会跟着他们一起批斗地主,若是连富农也动了,中农没了安全感,这敌对力量可就多了。毕竟后世开国太祖可是说过,所谓的斗争,便是将敌人搞得少少的,将我们人搞得多多的。 果然眼见那些赵元英的心腹只是被带走,并没有被当场杀掉,军中兵卒的立刻定下心来,这件事牵连不到他们身上,也就不再做别的念想了。 卢克让看着那些被挑出来的心腹,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有些忠于赵元英,有些忠于朱二郎,如今我不与你们计较,只是请你们去城中住上两日,待此事过后,便将你们请回来再领军作战,只是现在可就得委屈一下你们了。” 这些人本来都打算掉脑袋了,一听这句话,赶紧行礼:“我等绝不敢负朱二郎,还请郎君调查明白,还我等一个清白。” (本章完) 第183章 教子 赵青峰倒是算得上福大命大,眼见大势已去便放下了武器,最后竟然被活捉到了卢克让的面前。..也许他想的是只要自己的大兄能够在朱忠那里站稳脚跟,朱友文未必敢杀他。 卢克让一边让仲景耀安置密云都的兵卒,一边带着人押送着赵青峰已经麾下的军伍回城,这件事总归要交给朱友文处置。 让卢克让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到了半路,一个兵卒走到了跟前:“二郎让我来通知都头,梁王进城了。” 卢克让一脸震惊,但也明白眼前这个人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只是情况着实有些不对劲,就算是朱忠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往这里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洛阳。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寇兴洲,你立刻押送这些人原路返回,不,押送他们去咱们拱云都的军营之中。”说着他又看了麻兴德一眼:“你赶紧去密云都的营地,告诉仲景耀梁王到了,让他立刻把军伍安抚好,尽快带到咱们的营地中去。” 在卢克让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忠知道朱友文蓄养私兵,否则一旦朱忠动了废立之心,朱友文还有卢克让这些弟兄,都得万劫不复。 却说洛阳朱友文的府邸之中,朱友文战战兢兢在一旁服侍着朱忠,心中有些担忧卢克让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没有,若是阿爷知道了这件事,究竟是死不认账,还是大方承认。 朱忠坐了片刻,慢慢开了口:“二郎,阿爷对你很失望。” 只这一句话便把朱友文吓得跪在了地上:“阿爷,是我做的不好。”人的名树的影,朱忠这些年来杀人从不眨眼,早就在朱友文的心中留下了阴影,一瞬间的工夫他下意识地就决定认罪了。 朱忠眉头一皱:“你这般像什么样子,赶紧站起来。” 朱友文低着头:“孩儿有罪,不敢起身。” “何罪之有?” “孩儿不该蓄养兵卒,天下的一切都是阿爷的,阿爷没有让孩儿带兵,自然有阿爷的道理。” 朱忠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往日有些太过狠厉了,站起身来,将朱友文从地上提了起来:“站好了,你将来可是要接替这皇位的人,让外人见了你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朱友文已经完晕乎了,他也不知道朱忠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看这般模样也不像是问罪,只是朱忠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前一息还对你笑脸相迎,后一息也许就拔刀相向,朱友文还是不敢大意:“孩儿有罪,阿爷的位置还是交由几个兄弟掌管吧。..” 朱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你是我定下的继承人,眼看着乱世遥遥无期,养些兵卒自保怎么了?” “阿爷兵强马壮,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好了,咱们爷俩说话也需要这些虚礼么,你再逢迎我,小心我大巴掌抽你!” 朱友文愣了一下,心说朱忠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办事怎么如此不像他?但是朱忠面前他哪儿敢问这些,赶紧应下:“孩儿知道了。” “这些年也苦了你,你在我身边,粮草军械这些杂务都压在你的肩上,你从来没让大军饿过肚子,仅凭这一点,你就比旁人强多了。” “这都是孩儿的本分。” “我说你错了,不是怪你蓄养私兵,你将来是要继承我位置的人,若是连这个念头都没有,不如趁早抹了自己的脖子,也省的将来被人一刀砍了,我说你做错了不是指这件事。” 朱友文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蓄养私兵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怎么也犯不上掉脑袋,心虚地问道:“那阿爷所说的是什么事?” “我已经让人给你传了话,告诉你赵元英背叛了你,你为何还放他离开?” “孩儿,孩儿觉得此人劳苦功高,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想留他一条性命,没成想他竟然去了汴州告状。” “乱世之中,有的时候该狠心就要狠心,你如此优柔寡断,将来万一有将军打了败仗,你也念在以前打过胜仗的份上饶了他?领兵的人,讲究功必赏,过必罚,御下也是如此,莫非之前他立了功勋你没有赏过他?他见到四郎的时候,手里竟然还拿着我赐给你的宝剑,你说说你有多糊涂,人家都决定卖了你了,你还在给他赏赐。” 朱忠这一番话可以称得上敦敦教导,朱友文脸色赤红,热泪盈眶,往日里朱忠声词严厉,突然表现出了温柔的一面,朱友文有些受宠若惊。 “二郎,你有本事,性子良善,阿爷就是看重了你这一点,知道将来就算是你做了皇帝,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兄弟,这才决定让你继承我的位置,可是该有的手段你也得有,否则这天下是坐不稳的。” “孩儿记住了。” 朱忠笑了笑:“我倒是想知道,那些私兵你是如何处置的?” 朱友文愣了一下:“孩儿交给了卢大郎去办此事,也不知道他办没办好。” 朱忠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去把卢大郎给我找过来。”说着又转头说道:“此人对你很忠心,我让三郎去利诱威逼,他宁肯在牢里吃苦受罪,也不愿意改换门庭,你若是能用好此人,对你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卢大郎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朱友文当然不愿意当着朱忠的面夸耀卢克让,万一朱忠一时兴起把人给要走了,那可是赔本的买卖。 “大王,卢都头回来了。” “哦?竟然如此快,让他进来。” 卢克让听闻朱忠要找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进门之后会是什么结局,心说可别被朱忠一刀砍了,那可就冤死了。 “末将见过梁王。” “不需多礼,二郎刚刚跟我说派你去处置那些私兵了,你可曾处置妥当了?” 卢克让抬头看了一眼朱友文,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异常,也没什么绝望的神色,觉得此事应该是出了转机,赶紧回道:“已经处置妥当了。” (本章完) 第184章 卿本佳人 朱忠愣在了那里,卢克让说的是已经处置妥当了,可不是如何处置的,算算脚程,就算他紧赶慢赶,回来也不过两日的工夫,竟然就把这件事给处置妥当了? “你用了几日处置妥当的?” “末将赶回城中,用了三个时辰。..” “你怎么才赶回洛阳来?” “末将只带着一个老卒,平日里只敢正午赶路”卢克让没敢说在汴州的事情,生怕有探听军情之嫌,他心中倒是疑惑,从汴州会洛阳的时候,他可是日夜兼程,怎么朱忠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 “哈哈,倒也是我疏忽了,未给你派点兵卒保护。当日你走了之后,我便立刻带领一支兵马,赶赴洛阳,路上也未曾碰到你,想必你正躲在旅舍之中睡觉。” 卢克让算是明白了,朱忠根本就没回汴州,直扑洛阳而来,怕是卢克让到汴州的时候,朱忠早就快到洛阳了,朱友贞得到消息,快马加鞭送往军中,这才有的朱忠突然入城的事情发生。 “你还没说用的什么法子?” “末将带着麾下军伍冲进了大营之中。” 朱忠一皱眉:“蠢笨,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法子,如此蠢笨的法子,损伤了多少兵马?” “不足五十。..” “你说什么?” “末将觉得那些人深受二郎大恩,未必愿意与赵元英一同作乱,于是直接带人冲进了营中,赵元英的族弟未曾反应过来,便被末将给擒下了,其余兵卒根本就不想跟着作乱,也就顺势降了。” 说都说了,卢克让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只是独孤损给他出的主意,冒名顶替还是让他觉得有些脸红,独孤损的身份太过特殊,是卢克让从大牢里给诓骗出来的,万一朱忠有别的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他先认下,若有什么赏赐,大不了回去转交就完事了,况且独孤损吃他的住他的,拿些利息也是正常的。 卢克让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朱忠伸手一拍桌案:“好一个掌控人心的本事。” 卢克让吓了一哆嗦,差点跪在地上求饶,待反应过来朱忠说的什么,赶紧说道:“这些都是二郎的功劳,末将不敢居功” “这么说是二郎指使你这么做的了?”朱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卢克让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又中了奸计,赶紧拱手:“二郎然不知,都是末将胡闹。” 朱忠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今日我又不是来问罪的,你也没必要维护他,说实话,我是真想将你留在近旁听用。” 朱友文一听坏了,果然不出他所料,赶紧起身,谁知道朱忠摆摆手:“我知道他是你的臂膀,读书人不都说了么,君子不夺人所好,老子这辈子也总算做一回君子。” 朱友文心中暗自腹诽道:你若是真想做什么君子,该把王氏也还回来才对。 朱忠开口说道:“我这一次来,是有件大事要做。二郎,你可知晓是什么大事?” 朱友文愣了愣,心说这洛阳最大的事便是皇家的事,如今魏博六州基本算是平定了,缓缓开口说着:“这大唐皇帝也该让贤了。” 朱忠呵呵笑了一声:“本来阿爷想的是,图谋半壁江山之后再做打算,只是魏博六州让我麾下的兵卒损伤不小,李克用那厮又趁着我顾不过来的工夫,收复了那些被我打下来的城池,这场仗打得时间不短了,无论是粮草还是兵卒都不适合再打下去了,我也只能先回来把这件大事给办了。” “阿爷英明,早就该废帝自立,麾下的弟兄们再打仗也有劲头了。”朱友文知道这种事谁也不可能劝得住朱忠,谁劝谁死。倒不如顺着他说几句好听的,也免得将自己陷入险地。 “我将会在汴州称帝,唐帝那边,你去将事情办好,我可不想再见到什么麻烦。” “孩儿定不负阿爷所托。” 说着朱忠站起身来:“此次大战之后,我觉得身子不如当年了,往后平定天下的战事都要靠你们了,你该养兵便养兵,无论谁告状,我这边都能替你挡着。我只要求一件事,将来若是真的平定天下的时候,你若是连一支像样的军伍都拿不出来,可莫要怪我抽你!” 朱友文与卢克让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悦之情,朱友文赶紧行礼:“阿爷放心便是,下次战事,孩儿第一个出阵,定会马到功成。” 朱忠点点头,挥了挥手:“那赵元英我给你带回来了,这一次莫要再发善心了。这么多事你抓紧办好,莫要让我费心。” “孩儿领命。” 朱忠走了之后,朱友文再一次见到了赵元英,只是相对于之前的飞扬跋扈,赵元英如今眼神空洞,无精打采,见到朱友文,眼泪便淌了下来:“末将对不住二郎,还请二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末将这一次,末将日后一定尽心办差。”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这句话出自隋书韦鼎传,佳人可不是女人,而是好人,意思是说你本来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去做贼呢。 赵元英眼看朱友文没有松口的意思,盯着卢克让:“卢大郎,我知道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你再给兄弟一个机会,兄弟绝对听你的话,你快帮我劝劝二郎。” 朱友文摆摆手:“将他押到密云都军中,当众杀了便是。” “二郎,二郎你不能如此狠心啊,我这些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还未等说完,卢克让已经抄起了旁边的一块麻布塞进了他的嘴里:“你既然做出了这等事,便该想到会有这一日。” 说着他也不等朱友文再后悔,一招手,几个兵卒将他抬了出去,卢克让咳嗽一声:“二郎该明白,若不是此次梁王与你父子情深,现在跪地求饶的便是你了。” 朱友文点点头:“我明白,你去杀了他便是,我不会再饶恕他了。” 卢克让一拱手:“末将先走一步,若是有事,二郎可派人去军中吩咐我。” (本章完) 第185章 劝谏 赵元英死了,在密云都的所有兵卒面前被下令砍了脑袋,那些心中本来还存有别的想法的人,彻底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论亲疏来讲,人家是父子,自己不过是人家麾下的兵卒,想要在人家父子中间跳来跳去,首先得掂掂自己的分量,够不够能让人家父子生隙的地步,若是没有这份自知之明,今日赵元英便是他们的下场。 而赵青峰眼看着赵元英被砍了脑袋,早就吓得魂都没了,直到砍头的前一刻,他才突然发出了阵阵怪叫,最后也被一刀砍了脑袋。 既然朱忠都已经发话了,朱友文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整顿军伍,齐云楼接管了密云都,成为了密云都新的都头。 在朱友文的心中,虽然很信任卢克让,但是经历了赵元英这么一出,他也在思考如何能够制衡麾下的将领,最主要的的一点便是军伍绝不能交到一个人的手中,这一次若不是拱云都兵卒得力,只怕还真让赵元英翻了天,之前在朱友文的心中,赵元英的地位可是要高于卢克让的,既然他都能够背叛自己,卢克让也说不准将来会做些什么。 对于这些卢克让倒是没什么想法,齐云楼毕竟跟了朱友文这么多年,当初是为了让自己熟悉拱云都的兵将,才派到自己麾下做校尉,如今接手密云都也是应该的。.. 这边事情刚刚完结,朱友文便派人找卢克让去府上议事,毕竟朱忠交代的事情还要处置好,这件事若是不能处置得当,怕是他又会成为第二个朱友恭,当初朱友恭也是被派去办差,杀了唐昭宗,后来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朱忠先是收回了他的姓氏,贬了他的官,又将他赐死。 “卢大郎,咱们这一次绝不能触这个霉头,皇帝不能死,最少在禅位之前不能死,最好的结果是不杀人,你有什么见解?” 卢克让心说,你都要夺了人家的皇位了,还想要不杀人,那李柷虽说年幼,也该明白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道理,如何能够他若真的老老实实禅位,史书上还不定怎么骂他呢。 “二郎,此事不能着急,咱们先摸清楚了宫里的情况,探一探口风再说。” 虽说皇宫就在洛阳,但往日里朱友文与皇宫之中的人并无交集,那里面朱忠安排的人手只听命于朱忠,朱友文也不愿意沾染上宫中的事情,若是真的落了一个无视皇权的罪名,按照天地君亲师的说法,这比不孝还严重,会严重影响到他在天下文人眼中的形象,将来想要招揽人才怕是也难以如愿。.. 好在宫中都是朱忠的人,如今他又得了朱忠的令,很快便将宫中的事情摸清楚了,李柷毕竟是大唐天子,这身边侍候的人虽然是梁王派过去的,但有几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心腹,这也怪不得这些人,毕竟他们原本的十分就是身份低贱的奴婢,如今被天子垂青,虽说天子落寞了,那也是大唐的皇帝,李柷厚待他们,他们也愿意供李柷驱使。 对于这种事,朱忠完懒得过问,就算是李柷把宫中的人都策反了,只要不要手脚伸到宫外来,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也是大唐的皇帝,若是连这点体面都没有了,那也没法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在这种情况下,朱友文带着卢克让与李柷见了面,李柷今年十五岁,却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老成持重,而少了年轻人该有的那种朝气,不过处在这个环境之中,又经历了这么多事,父母兄长尽皆被杀,他没有疯癫了便是心理素质很强大了。 “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李柷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如今朝中的事情他根本无法插手,唯一能对朱友文有价值的便是身下这个位置了,他缓缓开了口:“朱郎君有话直说便是。” 朱友文想了想也没有拐弯抹角,开口说着:“如今天下四乱,我阿爷为大唐东征西讨,居功甚伟,陛下年幼,于国事无益,倒不如退位让贤,也好去做个富贵闲人,不至于在宫中做这笼中之鸟。” 李柷显然没有想到朱友文如此直接便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若是朕不愿意呢?”事到如今他也用上了朕这个自称,提醒朱友文他可是大唐名正言顺的皇帝,如此讲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陛下想必也知道,大唐已经无力回天了,自从黄巢起兵以来,大唐的国运已然走到了尽头,陛下若是知进退,咱们也能了君臣之义,不然阿爷既然连你的父兄都杀了,想必也不会在乎多杀一人。” 李柷站起身来,伸手指着朱友文:“你,你竟敢如此放肆。” “陛下,臣敬重大唐的皇帝,不愿意动粗,若是陛下执迷不悟,臣为了阿爷,也只能动粗了。” “朕宁肯死也绝不会向朱忠禅位,你告诉他死了这份心吧,朕虽然不肖,但是身上还留着太宗皇帝的血脉!” 朱友文微微叹了口气:“陛下年纪尚轻,将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莫要轻言生死。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阿爷不过想要一个体面,也想给陛下一个体面。” “李家只有殉国的子孙,没有苟活于世的子孙!” 卢克让站在朱友文的身后,也被李柷这番话给吓到了,心说这孩子怕是做梦都想着恢复大唐荣光,只是可惜时运不济,身处他这个位置,就是李世民再世也难以翻身了。 “陛下,非要如此么?” “朕说过了,此事断无相商的可能。” 朱友文回过头看了一眼卢克让:“咱们走吧。”说着又嘱咐周围侍候的宫女与内侍:“好生看着陛下,若是陛下有什么不测,尔等都要偿命。” 待朱友文走了之后,李柷瘫软地坐到了地上,突然低声啜泣起来,既然朱忠开口提了这件事,就算是他再坚持下去,怕是终归保不住这大唐了,父母过世之后,他唯一的念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大唐荣光,只是如今看来根本没有机会了。 (本章完) 第186章 善恶 “胡闹,若是我要动手杀他,还派你去劝谏做什么。..”朱忠看着眼前的朱友文,脸上露出了一股怒气:“本来若是此次灭掉魏博六州之后吞并掉李克用,我就算宰了皇帝,天底下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如今四方诸侯都盯着这里,若是我用强,怕是根本没人信服。” 朱友文明白了朱忠的意思,若是仗打赢了,当然不用玩挟天子令诸侯的把戏了,谁敢不听话,直接挥兵讨伐,到时候自然四方臣服,但如今魏博六州的战事让朱忠元气大伤,自然也就没有征讨天下的资本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玩这种禅位的把戏,希望能够聚拢人心。 “我考虑不周,请阿爷责罚。” “你去做事吧,好生想想这件事该如何办,莫要让我丢脸。”说实话,朱忠也没什么好法子,毕竟李柷父母兄长都已经死了,能够威胁他的事情可不多了,况且他才十五岁,妻子儿女都没有,想要逼他就范可有些棘手。 朱友文回到了府上,赶紧叫来了府上的幕僚与卢克让,将朱忠的意思说了一遍:“诸位可有什么法子,今日畅所欲言,无论说什么都行,只要有法子就行。..” 一个幕僚摇了摇头:“此事有些难办,如今陛下上无父母,下无妻儿,他又是天子,不能用刑,如今看来可只是无从下手。” “逼得咱们没了法子,为何不用刑,他父母都被杀了,用刑又怎么了?” “历朝历代,未曾见过对天子用刑者,我等若是想出这等法子来,百年之后,必被后人唾骂!”这年头人还是挺看重自己的生前身后名的,毕竟大门大户都有修撰家谱,百年之后他们也怕人家指着家谱上的名字痛骂他们,甚至万一触动了后世哪个皇帝的脆弱的心灵,将他们挖坟鞭尸也是有可能的。 “我也觉得不能用刑,亡国之君就算是死也得死得体面,若是折辱了天子,只怕梁王心中也会不舒服。”这世上的君王,都希望所有人对君王保持敬畏,就像是灭国之战,宫里公主妃子必须给予体面的对待,细数历朝历代,但凡是汉人王朝俱是如此行事,若是辱没君王,哪怕是前朝的君王,本朝的君王也定会有兔死狐悲之感,皇帝感觉你刺眼了,你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 朱友文眼看他们争论不休,没人有什么正经主意,抬头看了一眼卢克让:“卢大郎有什么想说的么?” 卢克让赶紧站起身来拱手行礼:“诸位前辈都想不出好主意来,小子才疏德薄,更没什么好主意了。”经历了赵元英的事情,他愈发收敛起来,上次因为赵元英告密,他可是差点丢了性命,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朱友文眉头紧皱,显然也在想着什么主意:“实在不行,我便让人拿刀子去吓唬他一番,他总归是个年纪不大,惊慌之下,没准就会同意了咱们的想法。” “二郎此事不妥,这种事也许当时他同意了,万一事后反应过来他又反悔了呢?到那时梁王定会以为二郎办事不牢靠,怕是有损二郎在梁王心中的地位。” 这一次议事也没商量出来什么,众人都皱着眉头出了府门,卢克让也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他内心也打定了主意,这件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逼大唐皇帝退位又不是什么好事,做得好了未必有什么厚重的奖赏,万一出了差池,怕是身家性命不保,此事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况且那唐帝还是个孩子,这种事做起来未免恃强凌弱之嫌,传扬出去声名有损,卢克让虽然没想招揽人才成就大业,也不想人人喊打。 府上的事情都是陆蓁蓁在打理,眼见卢克让回来了,陆蓁蓁趁着这个工夫也开口说道:“大门大户家中都有自己的买卖,或是入股坊间铺子或是让亲戚操持,挣得的银钱用来人情往来和维系府中的开支,虽说郎君也有粮饷,但日后人情往来越来越大,怕是难以为继,郎君也该想想做些什么买卖。” 卢克让挠了挠头:“做买卖?我对此事可一窍不通。” 陆蓁蓁撅了噘嘴:“我也未曾做过这种事,若是让我动手操持,怕是不出半年,郎君这些家当都得让我赔进去。” “你这身份也不好做这些,日后见到的贵人越来越多,若是你亲自操持,人家怕是会笑话你,不过没关系,梁王到了洛阳,李大兄定然也到了,我派人去请他到家中赴宴,向他请教一番便是了。” 陆蓁蓁笑着说道:“你这人也真是的,人家都到了两日了,你遇到了事情才想着请人家吃酒,也难为你竟然还有朋友。” 卢克让哼哼笑了一声:“你可莫要耻笑我,我这几日也是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说着声音放低了一些:“朱忠怕是要篡位了。” 陆蓁蓁点点头:“此事我早就料到了,当日我阿爷身死之后,此事已经成了不可逆转的事情,他绝不会容忍大唐国运维系,若有一日大唐中兴,他非得被人挖出来鞭尸不可。” 卢克让挠了挠头:“官倒是越做越大,可是我愈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了,就像是这一次,朱忠下令让我去逼着唐帝退位,此事在我看来是十足的恶事,但身在其位,又不能不做。” “之前咱们苦苦追寻立足之地,仿佛天下之大,没有我们容身之所。立足之后又想要不被人欺凌,自然只能提升自己的品级,若要想提升自己的品级,必定要做一些违心之事来让朱忠看到你的忠心与能力,这便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除非咱们找个山林钻进去不出来,与世无争,否则这种想法你日后会时常有的。” “我倒是想钻进山林不出来,只是这世道,钻进山林不是被猛虎吃了,也得被人给吃了,乱世之中哪有净土,也只能待在这里,才能不用日夜为了活着发愁。”说着卢克让笑嘻嘻地看着陆蓁蓁:“倒不如娘子多学些手艺,将来天下平定了,咱们两个就钻进山林之中,生一堆娃娃。” (本章完) 第187章 开口求人 经历了这么多事,卢克让总算是有机会在府中过几天安生日子,齐五苓又重新给他把了脉,开了几副汤药帮助卢克让调养身子,毕竟在牢里住了不少日子,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那是因为年纪轻,身体扛得住,但万一留下了什么暗疾,等到老了就得受苦了。.. 卢克让也乐得自在,以此为由向朱友文告了假,朱友文听闻卢克让在狱中留下了暗疾,立刻登上门来探望,卢克让赶紧将齐五苓那一套说辞对朱友文说了一番,朱友文一边叮嘱卢克让好生安养,一边提醒着如果有什么好主意,定要立刻派人告诉他。 其实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就是个威逼利诱的过程,只需找到唐帝的弱点,不论是怕死、喜欢银钱还是女人,摸清了脉络对症下药便是,一般重情义的人身边都有几个难以割舍的朋友,自私无情的人则是怕死的要命,只不过朱友文想把事情做的体面些,让朱忠能够体面地继承大唐的正统皇位,这才犹豫不决。 这些事卢克让兴趣不大,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如今有机会称病自然是再好不过,张口应下朱友文的要求,恭送他出了府门。 独孤损倒是很喜欢卢克让府上的氛围,倚在树下的躺椅上面:“卢大郎,这可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若是将这件事办漂亮了,定能讨得梁王与朱二郎的欢心,到那时定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 卢克让看了周围的奴仆一眼:“你们去忙些别的,我与独孤先生有话要讲。”待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卢克让这才叹了口气:“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如何算得上落井下石,这可是顺势而为。” “咱们都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也都是生在大唐长在大唐的,将来编修唐史的时候,咱们都是大唐的旧臣,谋害故主这个罪名是跑不了了,况且大唐的皇帝还没有弄到天怒人怨的份上,如今的皇帝又是被迫继位,史书不会怪他昏庸无道,只会骂咱们有不臣之心。” 独孤损皱了皱眉:“卢大郎你未免想的有些多了,大唐虽然近三百年的国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唐已经走到尽头了,咱们如此做也算不得落井下石,顶多是顺势而为罢了。” 卢克让压低了声音:“那我来问你一句,就算是梁王夺得了皇位,他的位置能够坐稳么?” 独孤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你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不论是谁将来取代了梁王,大唐灭亡的罪过大多数都要推到梁王身上,到那时咱们都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哪怕咱们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自家子孙也得跟着倒霉。..” 独孤损站正了身子:“卢大郎见识深远,我所不及也。” “其实我心中也在担忧,若是这一次不能出个主意给朱二郎,他会不会因此对我生了间隙。” “那倒不至于,大多数人与我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没有人会以为你在躲避什么,何况你又不是神仙,总不能遇见了什么问题都有顶好的主意吧,等过两日随便递上去个主意,应付一下也就是了。他府上养着这么多谋士,也不能事事都靠你一个人。” 卢克让点点头:“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这个主意便由你来想了,记住不要太过阴损,也不要太过出众,显出我尽了力,只想出了一个平庸的主意来最好。”说着他转身向外面走去:“我打算去找陆娘子练练字,聊聊人生。” 独孤损这才反应过来,卢克让把事情都交给他了,自己却跑去优哉游哉。心中有阵被算计了的感觉,刚想说些什么,卢克让咳嗽一声:“你在我府上白吃白喝这么多日,也该尽一份力,别让人说我养了一个闲人。” 说完哈哈大笑走出了院落。 独孤损无奈地摇摇头,低下头开始想主意,这些年在牢里也经常耍些小聪明,好在脑子还没有完锈掉。 这一日,李振接受卢克让的宴请来到了他的府上,一进门便笑道:“总算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大兄,我还以为你都快把我给忘掉了。” “大兄说的哪里话,您在梁王身旁日理万机,若不是有事有求于你,我也不至于将你请到府上吃酒。” 李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向来旁人求我办事,都是先把礼数尽到了,再把自己想要的物什委婉地提出来,你可倒好,还没送礼便张嘴要我帮你办事,你这种人,没人会帮你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振叹了口气:“上一次你陷在魏州,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梁王下了令不许我帮你,我也知道只有挺过这一关你才能够真正成为朱二郎的心腹,所以未曾去牢中探望你,你心中没有记恨我吧。” 卢克让摆摆手:“大兄莫要说这些客套话,我出了牢门便反应过来了,若没有牢里吃的那些苦头,可没有今日如此风光的卢克让,说起来还是要敬大兄一杯,我在牢中的时候,一直认为大兄不会坐视不理,这才挺过了那些磨难,否则的话也许早在敬郎君出面利诱我的时候,便顺势倒戈了,只怕那个时候真的要人头不保了。” “你是个明事理的,我也不多说别的,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在梁王近旁也算是有些能耐,帮你办些事还是不成问题的。” 卢克让心中一暖,后世求人办事的时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只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有的事情顺手帮你办了还让你感恩戴德,有的事情稍微费力便懒得上手,总归人家也没有应下你,办得成办不成以人家的利益为主。 而李振这一番话连后路都没给自己留,想必卢克让提出什么要求,他一定会尽力而为。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我家娘子跟我说,大门大户都有些自家的买卖,来支撑府里的迎来送往,她说我也该动些脑筋,免得将来需要银钱礼尚往来的时候,拿不出银钱,可就有些难为情了。” (本章完) 第188章 人情往来 李振听闻此话哈哈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原来是这件事,这等小事也值得你开口求人,这洛阳上下的达官显贵,你随意张嘴去问,谁还敢瞒着你不成?” “我与那些人总归是不熟,若是人家以为我上门索求什么,到那时吓得给我些家里的铺子,我这不是败坏了二郎的名声么,再者说了,就算那些人没被我吓住,心中想的也定是从我身上赚些好处,到那时我岂不是又成了人家手里的一把刀子。” 李振点点头:“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想事情倒也周,你倒是会琢磨,总归我的府门也不在洛阳,无论什么买卖定不会与你冲突,问我该做些什么赚银钱,也算得上明智之举了。” “正是如此。” “那你可就盘算错了,我给你说,梁王入主东都的时候,我们便将这城中的买卖瓜分了,要论起来,我在这洛阳城里可是大户。” 卢克让嘴巴张得老大,心说你们这些人还真是见缝就插针,算计银钱的时候还真称得上面面俱到了。当然这些与他无关,朝中的大臣都这么做,李振做这些事也不算是出格,想到这里叹了口气:“那我再想别的法子便是了。” “还想什么别的法子,城中所有的买卖,我送你三成的收益,你也莫要嫌少,我还要养一大家子人,而且这三成的收益也不算是太少了,养你一个府没问题的。” “无功不受禄,我可万万不敢接受大兄的施舍,我再去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谁说无功了,我府上的买卖都在洛阳,你又掌管着洛阳的兵卒,日后出了事情还不得寻求你的帮忙,你伸手拿着便是。” “哎,若知道大兄在这洛阳有买卖,说什么我也不会向您问道,这三成的收益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否则我成了什么人了。” 李振皱了皱眉:“罢了罢了,那我便将十几间铺子数转手卖给你了,你拿三千贯银钱,这些都是你的了。” 卢克让脸色有些羞愧:“我没有三千贯银钱就算是有我也不能买,这些铺子的价值定是远远高过三千贯。” “我说你这人怎么榆木脑袋,我这都要去汴州了,梁王将来也会将汴州作为都城,我哪儿还有心思派人大理洛阳的铺子,两地相隔不近,若是手下人不老实,暗中蒙骗我银钱,我也定然无法发觉,倒不如转手卖给你,还能落个清闲。..你也不需现在拿出银钱,等铺子什么时候赚够了银钱,什么时候给我便是。” 说着李振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道不太平,买卖不好做,三千贯真的不算少了。” “大兄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便先行谢过,只是这铺子始终有您的三成收益,你若是不答应这一条,我可不接手这些铺子。” “我说卢大郎,你见我像是缺银钱的人么?老子说过,天知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铺子对我来说就是余,对你来说就是不足,你伸手拿去,正好符合天道,便这么说定了,不得再与我争辩。” 卢克让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谢过大兄成。” 两人坐下重新吃酒,卢克让不解地问道:“大兄也算得上梁王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光是下边人供奉的银钱,足够你花销的了,为何还要沾染商贾之气?”卢克让也知道,这年头商贾的地位并不是很高,一般读书人都不愿意沾染这些。 李振笑了笑:“卢大郎,便这么与你说,梁王身边的大臣,哪一个都不缺吃喝,只是每个人家中都有额外的进账。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贪银钱,只是每个人都有乡族父老,那些人过不下去了便会求上门来,到那时若是不拿这银钱,乡族之中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若是拿了银钱,便会引来更多的乡族。所以这些人每年都会定期给族里的族长一部分银钱,由族长来划分这些银钱。但也说不准出什么急事,甚至梁王的生辰,也要与诸位同僚攀比,家中没有银钱,如何做这些事,人情往来都是银钱,总不能出门去借吧。” 卢克让点点头,这些达官显贵们,地位摆在了那里,便要付出响应的代价,照顾乡族,交好同僚,讨好上司都是需要银钱的,若是但凭借朝廷的俸禄,只怕早就惹得人嫌狗弃,乡族除名了。 “大兄一番言论,小子茅塞顿开,满饮此杯。” 李振喝了眼前这杯酒,开口说着:“这做官里面的道理多着呢,你还得好生学着,遇到大事不要想着一味出头,遇到难事不要想着一味退缩,二郎对你的信任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到了第二日,李振便派人将铺子的文书都送了过来,东家都换成了卢府上的管家,当然这管家要是想去偷着把府上的铺子卖掉,到了官府就会被人抓起来先抽一顿鞭子,官府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谁也不会点破。 因为根据永徽律疏,身与同居大功以上亲执工商,家传其业不得仕。但凡是入了这一行,那就与当官无缘了,甚至会影响到子孙。故此大门大户都是以管家的名字在府衙办理文书,府衙的人自然会盯紧了这些达官显贵的契约文书,一旦出了事,只怕他们根本无法承受住那些人的怒火。 卢克让拿到了文书,伸手便递给了陆蓁蓁:“娘子,幸不辱命。” “你莫不是带着大军去劫掠了一番,怎么这么快就弄到了这么多铺子?” “我人缘好,听闻我要做买卖,人家都争相送我银钱。” “那些人定是心中有所图谋,不可不防,你还是将这些退回去吧。” “说笑而已,这些是大兄送给我的,我不愿意白拿,他只要我三千贯银钱。怕是吃了大亏。” “日后若有机会,想法报答大兄便是了,如今他愿意伸手帮忙,咱们也只能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把这些退回去。” “人情往来,有来有往,你不让人家来,你怎么往?” (本章完) 第189章 旧识上门 也不知道朱友文用了什么法子,朱忠心满意得地离开了洛阳,这也就意味着李柷已经答应了禅位之事。.. 只是朱友文私底下与卢克让说时,说他阿爷还要摆平朝廷的一些事情,过年之前怕是不会称帝了。 到了要瓜分战功的时候,朱忠必定要做到尽善尽美,否则这些兵将但凡是有人觉得封赏不公反戈逃到别的势力麾下,不光是朱忠面上无光,新建立的国家也会蒙上一层阴霾。为了讨个好兆头,这些事必须得安排得当了才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 如今洛阳的那些名义上的唐朝大臣个个人心惶惶,他们的本事不足以让朱忠亲自拉拢他们,而想要对抗朱忠那纯粹是自寻死路,眼看着就要从朝廷大臣沦为一介白丁,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登上了朱友文的府门,请求朱友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们一条出路。 也有不少人了解到了卢克让是朱友文近旁的心腹,也纷纷提着贵重的礼物登上了卢克让的府门,请求他美言几句。 卢克让每次都以身为军中将领,不愿掺和朝中大事将他们打发了,后来直接称病不见外客,这才清闲了几日。.. 齐五苓这一日端着汤药来到卢克让近前,不解地问道:“这几日眼见朝廷的大人物络绎不绝地拜访你,你怎么不好生招待他们一番,可莫要觉得傍上了朱二郎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些朝中的大臣们害起人来可不会手软的。” 卢克让笑着接过了汤药:“齐老丈,你这不在其位,不懂其中的道理,朝中有能力的人,不是被梁王笼络走了,便是被他杀了,如今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没什么大用的,甚至连忠心都算不上,梁王不会再用他们,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独孤损叹了一口气:“我当初入狱之前,大唐还一息尚存,想不到短短几年的工夫,竟然连个敢站出来仗义执言的人都没了,大唐也着实该亡国了。” 说着独孤损压低了声音:“卢大郎以为,若是梁王继承皇位,二郎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有几成?” “是实话这件事我也说不好,梁王心中的想法谁又能摸得透,再说了,立了太子便一定稳当了么?杨勇也是太子,李建成也是太子,这么多年来,多少太子都没有笑到最后。” “说的倒也是,那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外面的一个奴仆在院门前开口说道:“郎君,门前有人要见你。” 卢克让愣了愣:“不是说了跟别人说我病了,无法见客。” “可是拿人看起来不像是官,他说他是白马驿的驿夫,特地过来有求于您。” 卢克让听闻此言猛地站起身来,迈步就往外面走去,独孤损赶紧拉着他:“卢大郎,你现在对外称病,若是就这么走了出去,那些走投无路的大臣,不敢对付别人,想要恶心费不了多大力气的,你让人将他请进来便是了。”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卢克让的面前,卢克让愣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去:“粟子叔,你怎么来了?” “哼,你小子倒是富贵了,人家楚霸王都知道富贵还乡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粟子叔莫怪,在人家手下办差,哪儿有什么闲工夫,过年的时候都有命案要办。白马驿还好么,我阿娘呢?” “好个鬼,白马驿都散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个还敢待在白马驿办差,好在官府也知道这事情太大了,不敢上报,就这么没了。你又托人捎回去了银钱,你阿娘还打算攒着银钱给你娶媳妇,想不到你这府门都盖起来了,竟然不接你阿娘前来享福。” “此事着实是我疏忽了,我这便派人前去,将阿娘接来。”对于这个没相处几个月的阿娘,卢克让的感情不是很深,但如今富贵了着实应该让老人家享几天清福,况且若是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只怕会有不少人要以此为由攻讦他了。 “好了好了,我也听闻了,你刚刚被人抓去坐了大牢,在这里朝不保夕,接什么阿娘,哪天你被砍了脑袋,连你阿娘一起连累了,在乡里有我们帮衬着,你阿娘不会吃苦受罪的。” “粟子叔消息倒是灵通,不知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么?” “怎么,没事就不能到你这里来坐坐?” “如何不能,来人,赶紧去准备酒宴,粟子叔便在我这府中好生待上几日,也享享福便是。”他看得出来李粟子有难言之隐,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不愿意说,卢克让便打算在酒宴上慢慢问询便是。 “算了算了,我还是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遇上麻烦了。白马驿的差事不能做了,我们几个一合计便凑了银钱在城里开了间铺子卖酒,好在城中都是熟门熟路的,日子倒也过得去,可是就在两个月前,一伙兵卒杀到了我们铺子,将我们铺子砸了个稀巴烂,还说若不将你弄回去,下次还来砸铺子。” “我?我什么时候惹到这么大的仇家了,看起来还对我怨念不浅,竟然追到那里去了。” “还不是因为你娶了陆相公的娘子,那人当日没找到你,发泄了一顿便走了,如今得知了你的消息,不敢找上门来,只能威逼我们将你诓骗回去。” 卢克让愣了愣:“你说严郊?” “就是那个人,也不知道这个狗贼发什么疯,偏偏要找到陆相公的孙女不可,要我说都是红颜祸水。” 卢克让一瞬间便明白了,严郊不知在那里听闻了自己的消息,只是碍于自己是朱二郎麾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便带人找回白马驿,想要通过那些旧相识的人来威逼自己就范。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立刻升起了一团怒火,当初便是被此人逼离了家门,如今他依然阴魂不散,难道自己还真怕了他不成?李振也与自己讲过,那严郊不过是李唐宾的部将,因为旧日的情分,梁王才对他容忍有加,如今李唐宾尸骨都凉了,他还上蹦下蹿,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本章完) 第190章 还乡 “二郎,事情的经过便是这般,若是我不会去给乡亲父老一个交代,将来也无脸回乡面见父老了。” 朱友文想了想:“李唐宾确实是我阿爷的部将,只是阿爷并没有十分看重他,因为他的死,阿爷要告诉天下人,他的人不是随便能杀的,这才出兵给他报仇,又格外照顾他的步卒,此次你带着拱云都前去,若是严郊服了软,便给死去的李唐宾一个面子,不然的话,直接将他宰了,出了事情我担着便是。” 朱友文也想过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被朱忠立在台面上,那倒不如趁此机会也像别人宣布,我朱友文的人也不是你们能够乱动的,动了我的人,我也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的。 卢克让赶紧拱手行礼:“此事万万不可,拱云都是二郎的亲卫,我带人去了岂不是连累了二郎,我只带几个兄弟去便是了。” “这件事是我让你去办的,你明白么?” 卢克让愣了一下,瞬间便反应过来,朱友文这是要立威了,又拱手行了一礼:“末将明白了,只是洛阳还需拱卫,末将带三百人足以对付严郊那厮了。” 朱友文点点头:“此事不得坠儿我的威风!” 陆蓁蓁听闻卢克让又要去打仗,没好气地说道:“伤还没养好,二郎不能派别人去么?”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这件事非得我去不可。..”说着便将严郊的事情说了一遍,陆蓁蓁气得脸色涨红:“你去了定要将严郊那厮痛揍一顿,过去这么多时日了他还念念不忘,实在是禽兽至极!” “对,等我去把这禽兽的脑袋给你砍下来,让他再没机会惦记你。” “你可莫要惹祸。” “放心便是,我心中自有分寸,还有那十几间铺子,那些杂事让管家去办就是了,你莫要太过操劳了。” “我知晓的,只是这府门大了,难保底下人不出什么歪心思,还是要仔细查账,莫要坏了门风。” 到了第二日,卢克让带着三百兵卒出发直奔滑州,独孤损也跟了出来,用他的话便是多熟悉各地的民情才能心中有数,卢克让倒是明白,往日里大家都在军中操练,只有独孤损闲着没事只能看看书喝喝茶,估摸着早就憋坏了,有如此机会自然要出门走一趟。 李粟子眼见卢克让一天的工夫便拉出了这么多兵卒,谨慎地问道:“这些兵卒都归你管么?” 旁边的程乐青自豪地说道:“卢大郎麾下的兵卒,这些都没有一半呢。..” “卢大郎,你还真是了不得。” 卢克让听出了李粟子语气中的敬畏,笑着说道:“那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运气好,贵人看重。这军阵之中刀枪无眼,不知道哪天便见阎王去了。” “可不敢胡说八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年纪轻轻便做到了这么大的官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能乱说。” “粟子叔,莫要抬举我,我不过是比别人胆子都大罢了。” 几日的工夫,军伍便赶到了滑州,卢克让一拱手:“粟子叔,先让弟兄们喘口气,我也回家中去看看,待明日咱们去城中与你出气。” “不着急不着急,咱们远道而来,还是打探清楚了情况再说不迟,万事小心为上,实在不行我们几个这铺子不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克让将李粟子拉到了一旁,抬手递过了两块金饼:“回去多买些田地,也过几日舒坦日子。” “我怎么能拿你的银钱” “若不是你当年照料,我早就饿死了,这金饼你先拿着,先不着急买地,等我办完了这件事再做打算。” 这些兵卒便在当初白马驿所在的地方扎了营,当初那件事过后,白马驿已经被李粟子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消息封锁在了府县的官员这一层,谁也不敢将此事上报,白马驿就如同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那些人都以为是朱忠要毁尸灭迹,谁敢提起这种事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卢克让带着仲景耀直奔乡下的家中,不多时便到了村落门口,村子与一年多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有几个孩童好奇地看着卢克让和他们身旁的马匹,村子里没人养马,孩童拍手笑道:“他们的驴子跟咱们村子里的长得不一样。” 这些孩童的父母赶紧将他们拉进怀里捂住了他们的嘴巴,免得惹起这两个人的不快,要知道这年头能骑马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一个老者犹豫地开口喊了声:“卢大郎?”喊完了便没有底气地缩进了脖子,卢克让冲他笑了笑:“老丈,我便是卢大郎。”说实话他根本记不清此人是谁了,从后世过来之后,他在村子里都没待几日,与这些人交集不深,记不清楚也很正常。 “还真是卢大郎,这一年多不见,你又长高了,你这是跑到哪儿去了?” 卢克让心中明白,当初白马驿发生了那种事,阿娘定不会与人说起,免得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村中这么多人还不知道卢克让是被人给逼走了。 卢克让笑着拱拱手:“去投了军,刚打完仗,回来看看我娘。” “看你这一身打扮,是不是做了将军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算不上将军,这不为了回家,特意穿的精神一些。” “原来是这般。”众人的好奇心也渐渐散了,有人赶紧去卢克让的家中报信,卢克让刚刚走到家门前,他娘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看见卢克让赶紧拉着他进了屋。 “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我听人说,那些兵卒又回来找你了,你粟子叔前些日子还来过咱们家中,让我这几日莫要出门,你赶紧回去吧。” 卢克让笑了笑:“阿娘,正是粟子叔把我找回来的,听闻他们为我出了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个李粟子,怎么能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你回来管什么用处,还不是白白给人杀了,赶紧离开这里,一年半载别回来了。” “阿娘,我做了大官了,那个严郊如今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本章完) 第191章 老娘训子 老妇人愣在了那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大郎,你听娘说,哪怕是做了大官,行事也得非常小心,否则给人留下把柄,那就要葬送你的前程了。..” 卢克让伸手握紧老妇人的手:“阿娘,你就听我一次,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说完他四下望了一眼:“娘,我不说托人给你带了银钱了么,怎么咱们家中还是这么破?” “你这孩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有了银钱得省着给你娶媳妇,前一次娘也看出来了,那都是做戏,当不得真,娘已经打听了好了四近的村子里,倒是有三四个合适的小娘子,什么时候你有工夫娘给你说一遍,把亲事定下,也算是没有断了卢家的血脉” 卢克让心中暗笑,心说自己这魂魄都换了,卢家人骨子里的东西都换了一遍,还谈什么血脉。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道:“阿娘,我在外面办事的时候,总是有人问我,咱们与范阳卢家是什么关系,咱们该不会是范阳卢家的远亲吧?” 老妇人啐了他一口:“小小年纪不想着勤学好进,只想着找什么富贵亲戚,这天底下姓卢的这么多,偏偏咱们家就跟范阳卢氏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然还能在这里受这些罪么?” 卢克让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赶紧点头:“阿娘你放心,有我在,咱们将来滑州卢氏,比范阳卢氏还要厉害。” “你这傻孩子,人家范阳卢氏那是几百年的底蕴才成就了卢氏之名,这几百年间有多少姓氏想与他们比肩,最后不过也不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能不能与卢氏比肩那是你的子孙该考虑的事情,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能不能好好活下去,生儿育女传承后代。” “阿娘,我与陆娘子已经成亲了,哪儿还能再娶别人?” “那叫什么成亲,一天不到就把所有事办完了,况且人家大门大户出来的女子能看上你才怪呢,你莫不是强迫人家做了什么事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俩还没洞房呢。” “你看,我就说了人家看不上你,你也别做梦了,那种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不是你能图谋的,歇两日便去看看娘给你找的那几桩亲事,你年纪可不小了。” “好了好了,阿娘说的都对,等我忙完了这件事,就接你去洛阳享福,到那时好几个女婢围着你侍候,也让你过几日安生日子。..” “大郎,你这孩子怎么还好高骛远上了,你这刚刚投了军,去什么洛阳,还买院落,买女婢,你得多买点地,到时候若是战事紧急还能跑回来当个富户,城里人的房子都是享福用的,你年纪轻轻买那些做什么?” “阿娘你还真是有远见,连临阵逃脱这种事都帮我想好了。不过儿算是没机会临阵脱逃了,现在做了大官了,也在洛阳有了十几间铺子了,阿娘,咱们要过上好日子了。” “你怎么大白天还说起胡话来了,我去村东头找胡郎中来给你看看。”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仲大郎,你进来跟我娘说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仲景耀在外面听到这母子俩的谈话早就是哭笑不得了,听闻此言笑了一声:“老夫人,卢大郎说的都是真的,他都做到军中的都头了呢。” “你个混小子,还带着人来一起骗我,你爹当年也当过兵卒,就做了一个队正,身边总是跟着李粟子那几个人跑到咱们家里来蹭吃蹭喝,你这副鬼样子,身边就带了一个弟兄,谁相信你当上都头了?你这幅盔甲是借来的吧?” 卢克让彻底被打败了,他终于体会到当年韦小宝亲回丽春院,韦春花不但不相信他,还继续出去陪人喝酒唱曲的难堪了。 “阿娘,我以前也没有这么顽劣不堪吧,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成不了大事呢。” “大郎,村里教书的先生都说过了,你这孩子勤奋是勤奋,只不过脑子没开窍,要不然娘也不会把家里值钱的物什都卖了送你去做什么驿夫,你就拿着银钱老老实实买些田地,将来战场上记得逃回来就是了,有了你送回来的那些银钱,咱们家里也挨不了饿了。” “阿娘,你放心,这辈子咱们家都不会再挨饿了。你先随我去城中住下,其余的事情再议不迟。” “那你等我先收拾收拾物什。” “阿娘,那些物什都不要了,拿着我给你的银钱就够了。” “刚说完你,人家读书人都说了,俭以养德。你可不能眼高手低。” 卢克让算是彻底被老妇人给打败了,赶紧与仲景耀接过她手中的物什,要不是两个人实在拿不了多少,估摸着整个屋子都会被搬空了。 临走之前老妇人还有些不舍:“院子里那口缸,年岁跟你一样大,真这么丢在这里,我还有些舍不得。”估计她认为卢克让这一次回来便是接她逃命的,毕竟城里的事情李粟子也跟她说了,留在这里确实是个隐患。 卢克让赶紧转移话题:“阿娘,咱家到底是不是范阳卢氏的分支,你跟我爹是不是违反了什么族规被人赶出来了?其实咱们家是范阳卢家的正统血脉是不是?”不得不说由于后世看了太多本玄幻小说,卢克让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要不是手里拿满了物什,老妇人非得一棒子敲在卢克让的脑袋上,饶是这般,老妇人依然破口骂道:“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爹的爷娘都是种地的出身,你爹从小就在这村子里长大的,人长得壮实,这才去吃了兵粮。你娘我姓李,你怎么不说不说我还是李唐皇族的亲戚呢?” “阿娘,这话可不能乱讲啊,那李唐皇族马上就不是皇族了,咱们要是跟他们扯上关系,怕是这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哼,我早就跟你说了,做人还是本本分分来得好,就算你真是范阳卢氏的正统,你就凭这点微末的本事,人家会与你相认么?只怕早就恨不得将你移除族谱,本事长在自己身上,何必借助人家的名头活着。” (本章完) 第192章 引狼入室 “哎,这条路不对,怎么是去滑州城的路?咱们这么走就是去送命啊。” “阿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是都头了,我这次进城就是为了给粟子叔他们出气的,要不是怕他们趁乱对您下手,我也不会先回家去惊动您。” 李氏把东西扔在了地上:“我刚刚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你这刚刚进了兵营,还没混得出人头地,便学起别人征勇斗狠了是不是?你这”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烟尘,三百个兵卒跟了上来,卢克让伸手一指:“阿娘,你看我没骗你,这都是我麾下的弟兄,厉害吧。” 李氏只是愣了片刻,一巴掌扇在了卢克让的脑袋上:“你不要命了,就算是你做了都头,私自调动军伍前来打仗,那让上司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你可别说你上司也跟那个严郊有仇。” “阿娘,我现在跟在朱二郎身边,这次粟子叔去找我,他也听说了这件事,给了我军令,告诉我狠狠地抽严郊一顿,他若是再敢捣乱,一刀砍了他的狗头。” 眼看着兵卒都到了近前,李氏也不愿意驳了卢克让的颜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等我进了城再收拾你。” 这边几个兵卒赶紧把行礼接过去,卢克让顿时觉得身一阵轻松,赶紧松了松膀子,谁知道李氏突然想起了什么:“大郎,咱家里面那口缸” “阿娘,我都做了都头了,等到了洛阳,我让人给你买十口缸。..” “哎呀你个臭小子,刚刚娘以为要跟你亡命天涯,邻里周围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跟着你跑出来了,回头他们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指着咱们的后脊梁骨骂咱们娘俩翻脸不认人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阿娘,这样,等这件事办完了,我带你重新回乡里一趟,到那个时候,咱们招摇过市如何?” “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招摇过市这不是个好词,那叫衣锦还乡。” “对对对,楚霸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糊涂,楚霸王是个蠢人,咱们不能用他的话。” “对对对,阿娘说的都对。” 严郊的兵马并没有驻守在滑州,只是在滑州左近,所以卢克让带着兵卒进城的消息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如今还在营中与部下吃酒:“奶奶的,朱忠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老子和李将军为他出生入死,李将军甚至战死沙场了,用完了老子就把老子抛到了一旁,这都多少年了,连卢克让那个狗杂种都变成了朱二郎身边的都头,老子竟然还是个骑将,麾下就这么一百来个人。..” “严将军,您这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如今不过是时运不济,不过我看您这面相可是大富大贵之相,您在等一两年定能发达,到那时可不要忘了弟兄们。”能跟严郊在一起喝酒还敢听他大骂朱忠的人,定然是追随他的心腹,也就说些好听的哄他开心了。 “好,只要有我发达的那一日,我绝不会亏待了弟兄们,不过你出的这个主意好使么,卢大郎真的会亲自赶回来处置这件事?” “我可听闻了卢大郎的老娘还在村中,他不可能置老娘于不管吧,我已经布置了人,只要他敢回来,咱们就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我打探清楚了,这朱三郎与朱四郎都与朱二郎不和,咱们拿了卢克让的人头就去投奔他们,到那时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好!此事若是成了,我给你记首功,将来绝不会亏待了你!” “严将军,那个卢克让带了人把他老娘接走了。” “什么?带了多少人?” “一共两个人。” “哈哈,果然偷跑回来了,弟兄们随我出营,我定要先把这小子宰了,将来再去东都将那小娘子给寻到!” “他们是往那个方向跑的?” “滑州。” “还真是自投罗网。” 卢克让带着麾下的兵卒到了滑州,拿着朱二郎给的文书,早早便有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一处空闲的大院落,看得出来当地的官员为了讨好朱二郎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李氏眼看着自己住进了这么大的院落,身边还多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婢,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知道卢克让确实没有骗他,这一城的官员也不可能陪他做戏,偷着拉过了卢克让:“大郎,你看你这官都做的这么大了,该寻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阿娘,我都说了,我跟陆娘子拜了天地了,还寻什么娘子。” “哎,那是个破落户的小娘子,如今你做了这么大的官,怎么不得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若是她娘子也在朝里为官,你这将来做官也稳固些。” “阿娘,你这真是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咱们先不讨论这事了,我去找粟子叔看看去。” 看着卢克让走出去的背影,李氏笑着说道:“我儿真是涨能耐了,如今不但做了大官,都能出口做事了,也不知道这当官的娶娘子都是个什么流程,是不是也得请个媒人说合。” 卢克让出门带了七八个弟兄,到了李粟子的铺子门前,倒是被吓了一跳,李粟子正蹲在门前,一脸的悔意,见到了卢克让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跳起来:“卢大郎,闲话不要多说了,你赶紧离开这里,晚了就来不及了。” “倒是不说闲话,你得跟我说清楚了为何?” “我被骗了,那狗杂碎魏三郎收了严郊的好处,要我去东都将你诓骗回来,我这也是回来之后无意间听到的,卢大郎可不是我要害你,实在是当初病急乱投医,这才停了魏三郎的主意。” “就是这事?不碍事,你放心便是。”说着卢克让想起了什么:“粟子叔,你与众位叔伯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不如你们先带着家眷搬到城西的吴园之中,等到事情彻底办完了,你们再搬回去不迟。” “吴园?那种地方怎么是我们这种人能够进得去的。” “放心便是,万事有我担着呢。” (本章完) 第193章 结盟 在洛阳的时候,卢克让的府门还没给李粟子太多的震撼,甚至这一路随他回来,也没觉出他做了什么大官,直到吴园的主人吴大郎亲自站在门口将这些人迎进去,李粟子这才感到了震撼,人家吴大郎是什么人物,往日里见了明府都是谈笑自若的人,如今竟然亲自出门迎接,他甚至都不敢再对卢克让摆出长辈的姿态来。.. 卢克让冲着这几个人拱拱手:“几位叔伯,在这吴园之中,无论缺什么物什,尽管跟他们说便是,只要是生活所需的物什,他们绝不会吝啬的。” 眼看着卢克让走了之后,几个人冲着李粟子拱拱手:“李大郎,当初你偏向卢大郎,说实话我们心中也有些别扭,到了咱们的铺子被砸了之后更是觉得他给咱们惹了大麻烦,如今看来,还是你眼光长远,不说别的,单单是住进吴园这种事,搁在往日做梦我都不敢想。” 李粟子也笑了笑:“我就知道他是个有出息的,只是没想过他竟然如此出息。” “哈哈,李大郎,日后若是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们几个。” “对啊,咱们与卢大郎也算是熟识,你看能不能跟他说说,咱们日后便跟在他身旁,当年李大郎你也是军中的好汉,做个亲卫也正合适。..” “这种事情可不好开口,若是人家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咱们凑上前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李粟子一直没有说话,他愣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天空,心中已经暗暗拿定主意,若是卢大郎真的需要人手,他愿意前去帮忙,若是卢大郎已经有了合适的人手,他也不能胡乱添麻烦。 严郊带着人进了城,派人一打听便听闻卢克让带着白马驿的那些人去了吴园,心中倒是犯起了嘀咕:“这小子怎么一回来就傍上了这么个大人物,吴家在滑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贸然杀进吴家去,只怕要吃个暗亏。” 乱世之中这大门大户都蓄有私兵,况且刚刚他也得到消息,卢克让也不是只身来到城里,他身旁还有三百兵卒,自己麾下这些人未必能占到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年郎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严将军,怎么有空进得城来,走,咱们去喝酒去。” 严郊眼看着来人,眼前一亮:“原来是吕二郎,走,今日为兄请你吃酒,定要不醉不归。..”跟了李唐宾这么多年,有些伎俩看也看会了。 倒是那吕二郎眼见今日严郊这么痛快与他去吃酒,还说要请他吃酒,喜形于色:“到了这滑州,那里能让兄长拿银钱,传扬出去人家还不得说我吕家不懂待客之道。”说着伸手拉着严郊便往城里最大的酒楼走去。 家中的阿爷早就嘱托过了,若是能够与这位严将军搭上关系,无论花多少银钱都值得,要知道这乱世之中能与一支军伍交好,那对家中的发展可有莫大的好处,就是那些山贼匪寇,也绝不敢轻易打他们吕家的主意。 卢克让也暗中派人盯着城中的情况,这些人大多是通过李粟子的关系,又给了些银钱,十分可靠,毕竟现在卢克让住进了吴园,对于城中人来讲,那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能给这种大人物办事还有银钱拿,谁都愿意做。 不多时消息便传了过来,严郊带着人与吕二郎进了一家酒楼之中,看起来是去吃酒了。 听到吕二郎这个名字,卢克让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了段小谷的影子来,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因为被诬陷拿了吕家的银钱赶出了吕家还赔了三贯银钱,这才引发了后来段小谷的失踪,至今仍杳无音信。 来的路上卢克让已经问过他娘了,李氏说自从段小谷消失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爹娘也已经绝望了,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怕是已经被人给宰了。 卢克让叹了口气,当日他若是有今日的权势,又何至于因为区区三贯银钱被人逼成那般模样,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便是他有心寻找,怕是也寻不到段小谷的踪迹了。 “卢大郎,你怎么在这里发呆?” “没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这严郊与吕二郎跑到了一起,如此甚好!” “难不成这吕二郎与你有仇?那你一句话,弟兄们带着人去把他们两个一起宰了便是。” “莫要冲动,此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这城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若是咱们乱杀一气,便是二郎也不好保住我们,再说了那严郊都不着急,咱们着什么急。” “可是咱们还要回去办差。” “放心吧,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而这个时候吴园的主人求见卢克让,卢克让赶紧去将他迎了进来:“吴郎君太过客气了,这是您自己的家中,何须禀报。” “规矩还是不能破,况且卢将军身负重命,不敢放肆。” “不知道吴郎君这一次来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刚刚得到消息,严郊那厮与吕家的二郎一起去吃酒了,怕是要对将军不利。” 卢克让眼睛一眯:“这吕家在这城中的势力很大么?” “不瞒将军说,这吕家在城中足以与我们吴家分庭抗礼,只是近几年我们吴家才压过他们一头,如今他们不甘寂寞,要与军中的将领扯上关联,陷我吴家于死地啊!” 卢克让心中盘算着,怪不得这吴郎君这么痛快就把吴园让出来给自己住,原来是因为此事,既然本地的军伍与吕家暧昧,吴家也只能另辟蹊径寻求外援,否则确实难以与吕家抗争。 “吴郎君放心便是,我们这次前来便是要调查严郊这厮,既然吕家与他有旧,那说不定作乱的事情他们也有份,一起调查了便是,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这城里的消息着实有些不灵通。” “将军放心,吴家别的不敢说,闲汉也养了一些,城中有什么动静,绝对瞒不过我们,如今我便让他们将消息送到吴园来,只求将军能够拉我们吴家一把。” (本章完) 第194章 各有打算 “二郎,不瞒你说,我这次进城可不是为了来吃酒的,是有要事要办。..” “哦?兄长有什么事不妨对我说说,不是我夸口,这城中我们吕家不能办的事情可不多。” “听闻城中今日来了一支军伍,他们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吕二郎笑呵呵地说着:“原来是这样,严将军你也该知道,我们吕家虽然是城中大户,但若是要与军伍那些人作对那可是以卵击石”吕二郎已经有了退缩之意,他虽然为人令人不齿,但总归不是傻子,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掺和进去的,一旦不小心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严郊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只是满不在意地说道:“听闻他们已经住进了吴园,这吴家与你们吕家是什么关系城中的人都知道,若是他们将我灭掉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们吕家下手呢?” 吕二郎听闻此言脸色一变,赶紧拱手说道:“严将军莫怪,你也知道家中大事都是由我阿爷做主的,我这就去请教一下阿爷,今日便给你一个答复如何?” “二郎可要跑得快些,若是晚了,没准本将军已经授首了。” 眼看着吕二郎跑出了酒楼,严郊身旁的副将恶狠狠地说道:“这吕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想利用咱们,根本不想帮咱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妨,等办完了这件事,我顺手收拾了吕家,到时候也算能凑出一份体面的礼物,作为晋身之阶。” 吕二郎回到家中将此事对自己的阿爷一说,吕郎君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今日那支军伍便进了城,你都没有打探清楚便前去请严郊吃酒,只怕现在已经落到了吴家的眼中。” “阿爷,你打我做什么,不是你跟我说让我交好严将军,我这才去跟他吃酒,怎么又是我的不对了?” “若你脑子灵光一些,便该打探清楚那支军伍的底细,别说他们没做什么,仅凭他们住进了吴园你便不该放过这个消息。若你没有这么蠢笨,早在严郊一开始提出来这件事的时候便该答应他的所有要求,这样咱们也算是与他结成了同盟,谁知道你偏偏如此蠢笨,表现出了退缩之意,人人都愿锦上添花,可只有雪中送炭才能结交真的朋友。” “阿爷,你不说家中大事不许我擅作主张么?”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说着吕郎君一摆手:“立刻备礼,随我去酒楼。..” 严郊没等半个时辰,吕郎君便匆匆赶来:“小犬无知,这种事情不敢拿主意,让严将军久等了。” 严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吕家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自然是唯严将军命是从。” “如此便好,事成之后,吴家的生意都归到你们家中,算是我给你家中的回报了。” “吕家不敢受此大恩,愿意拿出五成的收益赠与将军,年年如此。” “此时谈论这些未免有些太早了,如今我要对付那支外来的军伍,你有什么好主意?” “这行军打仗的事情我可不懂,只是他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若是将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必他们定会措手不及。” “哈哈,想不到吕郎君竟然还读过兵书。” “吕家也算是大户门庭,不少族兄也在军中,还有不少族中的亲戚也在朝中为官,吕家的子弟自然要懂得多一些。”他这话算是放了一个信号,吕家也不是毫无背景任人拿捏的门户,这样办事的时候严郊也会忌惮一些,不会白白让吕家人去送死。 严郊心中有些不屑,他是军中的将领,如今这世道,武将地位远高于文官,至于他说的那些吕家从军的亲戚,根本不值一提,否则如何任由吴家压他们一头,还要求严郊的援手。 只是如今这种情况他也没必要拆穿,赶紧拱手道:“原来吕家枝繁叶茂,我可是失礼了。” “将军莫要如此,折煞了吕家。” “既然你说了攻其不备,我想问一句,如何攻其不备?” “那些人住进了吴园,咱们想要杀进去怕是有些难办,况且只要有异动,那些吴家的眼线都会禀报,只是这么多人待在吴园之中总要吃喝拉撒,只要买通了几个人在饮食之中做些手脚,一旦他们翻了脸,便是将军的机会了。” “吕郎君果然是有本事的,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了,本将军就在这里静候佳音了。” “将军放心,不出三日定会有好消息传来。”既然决定与严郊绑在一起了,吕郎君也不犹豫,带着自己的儿子便离开了酒楼之中。 “阿爷,还是你厉害,几句话便镇住了严郊。” “咱们吕家怕是遇上麻烦了,这严郊狼子野心,听闻我说了家中这些亲戚脸上毫无波澜,嘴上虽说惧怕,心中根本没有惧意,咱们吕家真的是遇上麻烦了。” “啊?那咱们该怎么办?” “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了,二郎你赶紧去偷偷去一趟吴家,无论摆出多低的姿态,也要请求和解,他们不是一直想要城中的丝绸生意么?让给他们便是了。” “阿爷,这是为什么?咱们有严将军的帮助,未必会输给他们。” “吴家再怎么压迫咱们,也算得上规矩人,咱们就算是损伤家财,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人家是生意人,不是亡命之徒。但是这严郊不同,他们这种贼军汉,做起事来只顾银钱,真让他逃过了这一劫,咱们吕家不但要家破,人也保不住了。” “阿爷,我能最后再问一句么?你既然看出了他的本性,为何当初还要我交好他?” “原本他是附近的军伍,无论如何事情也不会做得太过,如今外来的军伍摆明了要收拾他,你说这是为何?” “难不成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正是如此,如今他怕是要做一票大买卖,远遁山林,咱们吕家可不能跟这种人做买卖,会赔得血本无归的。” (本章完) 第195章 明修栈道 “郎君,门外有吕家的人求见,自称吕二郎。..” “吕二郎?他来做什么?” “他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请郎君务必见他一面。” 虽说两家不和,但这种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传扬出去,人家就会觉得吴家毫无气度可言。 吕二郎进了府门,先给吴大郎行礼道:“小侄拜见吴叔父。” “贤侄莫要多礼,此次登门所为何事?” “今日听闻一支军伍入了城,住进了吴园之中” “怎么?连这种事情你父亲也要管上一管么?” “不敢造次,吕家自知不是吴家的对手,愿意献出城中的丝绸买卖,还望吴家看在咱们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放吕家一条生路。”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互相摸摸底,你来我往三五日甚至十天半月的工夫再说明来意,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家族利益,只是吕家如今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多一分利少一分利没什么区别了,只要能够保家族,吕郎君也愿意快刀斩乱麻。 吴郎君倒是皱起了眉头,他与吕郎君年纪相仿,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吕郎君可是个不服输的主,怎么今日如此容易便认了输? “二郎说笑了,咱们吴吕两家相交多年,纵使有些买卖上的间隙,也不至于到了破家灭族的地步,我吴家是正经的商人,可不是山上的匪寇。况且我可是听闻你们吕家与严将军交好,未必会输给我们吴家吧?” 说到这里吴郎君已经有了试探的意思在里面,心说:莫不是你们两家定下毒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是我放松警惕,来日上门求人的可就是我了。 “吕家识人不明,原以为严将军是军中的好汉,勇武仗义,谁知道是一条填不饱的恶犬,如今吕家动辄身死族灭,也只能求吴叔父念在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拉吕家一把了。” 说实话,吕家愿意交出城中的丝绸生意还是让吴郎君挺心动的,只是这件事真伪难辨,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因为一时心软给自家招来祸患,实为不智。 想到这里吴郎君摆了摆手:“此事如此突然,我还要问询一下卢将军的意思再给你答复,你过两日再来吧。” 吕二郎也知道这种事没法立刻决断下来,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色:“还请吴叔父多多体谅,吕家如今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之上。” 待他走了之后,吴郎君亲自去见卢克让:“禀报卢将军,就说吴佩兰求见。” 卢克让倒也有些纳闷,眼见天色都黑了,吴佩兰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在这个时候求见:“请他进来便是。” 吴佩兰走了进来拱拱手:“卢将军,今日吕二郎找上门来求和了。” 卢克让愣了一下,心说这吕家莫不是打听到了自己回来的消息?又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当日在街上与吕家的人发生冲突,那些奴仆怎么可能将这种事情回禀,再者说了这种小事,吕家的郎君未必会放在心上。 “哦?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严郊是只恶犬,如今惦记上了他们吕家的万贯家财,他们迫不得已,愿意献出城中的丝绸买卖向我们求和,希望我们能够在事成之后放他们一马。”眼看卢克让没有说话,吴佩兰想起了什么:“这丝绸买卖的获益,我们吴家愿意拿出八成分给卢将军。” 卢克让赶紧笑着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来的太过奇怪了些。” “还望卢将军指教。” “我来问你,吴家有多少私兵?” “三五百人还是能够凑出来的。” “与吕家相比呢?” “吕家比我们只多不少。” “按照军中规制,同样规制的军伍,骑兵的数量只有步卒的半数,也就是说,一个步卒队正麾下五十兵卒,一个骑兵队正麾下只有二十五兵卒。这与骑兵耗费甚巨有关,严郊既然为骑将,麾下骑兵不过五十,若严郊真的与我们斗个鱼死网破,就算他最后能够得胜,还能吃下吕家么?” 吴佩兰猛然惊醒:“若非卢将军提醒,今日怕是要中了吕思谦的奸计了,此人以退为进,咱们毫无防备之下,怕是要吃大亏。” “吴郎君莫要心急,我这些弟兄也是枪林箭雨之中活下来的,没这么容易中计,只是城中的消息你还要继续打探,总归要小心谨慎为妙。” 吴佩兰出了吴园,心中不住地埋怨自己,他承认听到城中的丝绸生意部归到吴家手中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经不住地颤抖,根本没有仔细思考这其中的陷阱,也幸亏多年处事的经验告诉他凡事三思而行,他才没有立刻应下,而丝绸买卖的归属对卢克让来讲毫无吸引力,卢克让也就能够更加清晰地明辨其中的破绽。 “老七。” “老奴在。” “你立刻亲自带人去将吕府监视起来,无论府中的人去做什么,我都要知道。” “郎君,这种法子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不要紧,我只需要判断一件事,被发现了也无妨。” 再说酒楼之中,严郊已经酒足饭饱,微微叹了口气:“咱们骑兵在城中发挥不出作用来,否则老子何至于与吕家虚以委蛇。” “将军,属下有个兵卒是滑州人,听闻吕家的私兵就有好几百,咱们想要对付他怕是不太容易。” “城里还有一个吴家,这种事咱们不可能打头阵,传话给吕思谦,告诉他要动手就快一点,若是等入城的军伍摸清楚了情况,到那时再想要身而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一夜里城中暗流涌动,到了第二日清晨,出门的百姓突然发现,街上的铺子倒是关了大多数,处在这个世道,谁都知道又要出事了,赶紧买些米面回到家中,告诫家人没有紧要的事情,这两日不要出门。 “整个滑州突然变成了这样,明府,您看咱们该如何处置?” “两支军伍都要拼命,本官一个文官如何劝阻,只能在一旁观望,等他们决出胜负,再做打算不迟。” (本章完) 第196章 中毒 “肖太守,吴佩兰求见。..” 唐初时,改郡为州,改刺史为太守。唐玄宗时,改州为郡,改太守为刺史,唐肃宗时,复唐初旧制,滑州最高的官员便是这位肖太守了。只是如今武夫当国,这文官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了。 “请他进来便是。” “可是肖太守,你不是说咱们不掺和其中的事情么?” “咱们确实不掺和其中的事情,但是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不掺和其中的事情,那卢都头手持朱二郎的书信,那严骑将本是梁王近旁的人,这两个人本官得罪不起,难道你想得罪他们不成?” “下官多嘴。” 不多时吴佩兰已经被迎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包糕点:“几日不见肖太守,不知肖太守近来可好?” “本来都很好,只是如今城中出了乱子,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吴佩兰笑了笑:“恰好,我今日前来便是为肖太守排忧解难的。” “免了,吴郎君,本官不愿掺和到你们那些事情中,至于你们做什么,只要不伤害治下百姓,本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肖太守做这滑州太守也有不短的工夫了,难道就不想攀上高枝,晋升官职么?” “本官觉得,只有保住了性命,晋升官职才有必要。” “肖太守果然深谋远虑,只要肖太守能够公正处事,此事过后,卢都头愿意替肖太守美言几句。” 肖太守心中一动:“刚刚吕家也来找过本官,只要求本官公正出事便可。”既然人家都许下好处了,有些话便不能瞒着了。 吴佩兰拱手行了一礼:“那我可就谢过肖太守了。”他之所以来便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如今得以确认自然明白了前几日吕思谦派他家二郎前来服软纯粹是明修栈道之举,心中不禁一顿好骂,此事可差点让自己在卢克让眼前出了个丑。 “这么说来他们是有十足的把握,凭借他们自己就能对付我们了?”吴佩兰自从在肖太守那里回来之后,立刻面见卢克让,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听肖太守话中的意思,确实如此。” “这两日严郊有什么动静么?” “未曾听闻,他包下了太公楼,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也不知道他在里面究竟在做什么。” 卢克让点点头:“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打算今天夜里动手,你觉得如何?” “是否太仓促了一些,我还没有探听清楚吕家的私兵都在何处。..”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吕家的私兵不论在何处,都归你来阻挡,若是事情成了,城里别说是丝绸的买卖,所有吕家的买卖都归了你们吴家。若是事情不成,你们吴家怕是要在这滑州除名了,不知道吴郎君敢不敢下注?” 吴佩兰苦笑一声:“事到如今,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不要这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想一想吕家的在城里的买卖,你该高兴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仲景耀快步走了过来:“弟兄们可能中毒了。” 卢克让直愣愣地瞪着吴佩兰:“吴郎君,这几日军中的饭食可都是由吴家供应的。” 吴佩兰脑门上的汗都滴下来了:“我已经与你们绑在了一起,别的不说,若是严郊那厮打赢了这一仗,你们住在我的吴园之中,他能放过我么?” “可若是你配合他杀光了我们,也许他还得感谢你呢。” “卢将军给我一点时间,我定会给卢将军一个交代。” “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内还没有交代,我便认为你暗中与严郊勾结了。” 说着一挥手,转身随着仲景耀前往院中看望中毒的兵卒去了。 吴佩兰双腿都有些颤抖了:“老七,立刻将这吴园的奴仆召集起来,细细审问究竟谁接触过那些兵卒的饭食!” 吴家毕竟是这滑州的大户,底蕴摆在那里,没用一刻钟的工夫,立刻摸清楚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郎君,伙房里帮闲的吴老六,今日鬼鬼祟祟进了伙房之中,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应该是跑了。” 吴佩兰猛地一巴掌拍在了管事的脸上:“你是怎么办事的,我叮嘱过多少遍了,这里的事情一定要用信得过的人来办,为何会出这种事?” 管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那吴老六是我的近邻,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郎君给我一个时辰,我定会将他拿来认罪!” “现在认罪有个屁用!”说着吴佩兰一伸手:“老七,你速去家中将私兵部调拨过来,护住吴园,再去城里请最好的郎中过来,若是这吴园的兵卒没了,咱们吴家也就得倒了!” 他身旁的老奴赶紧前去安排,没过一刻钟的工夫,先是吴府的私兵到了,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喧闹声。 “郎君,大事不好了,严郊带人将吴园围起来了。” “你带着咱们的人先与他周旋一阵,我去看看卢将军那里如何了。” 既然这边的人中了毒,严郊带人趁机跑过来占便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他甚至可以推断出,定是吕思谦买通了吴老六在饭食里面下了毒,所以严郊他们才能来的这么及时。 只是如今推断出这些已然没有什么用处,如今最紧要的是如何想出对策解决眼前的麻烦。 “卢将军,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都是我御下不严,手底下人被吕家收买了,这才酿成大祸,现在严郊那厮已经带人围了上来,今日如何处置,您拿个主意吧。” 卢克让仔细盯着吴佩兰,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来一样,吴佩兰有些心虚:“卢将军,此事怎么办啊?” “你的人能够挡多长时间。” “不瞒您说,自己家中蓄养的兵卒,对付些山贼草寇还行,若是跟正规的军伍交手,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你也该给我个准话,究竟能撑多久?” “一日之内他们想要攻破吴园没有可能!再长我可就说不准了,毕竟我也没有打过仗,有些事情也说不准。” “好,你便坚持一日,一日之后我自有决断!” (本章完) 第197章 黄雀 吴佩兰没有上过战场,对于战事了解不深,不过他蓄养的这些私兵可都是静心筛选的,乱世之中自己的身家性命几乎就寄托在这些私兵身上,吴佩兰不敢大意也不能大意。.. 这些私兵倒也对得起他拿出的那些银钱,纷纷拼死作战,一时半会严郊与吕家的人倒也无可奈何。 这些私兵但也不是因为要报答吴佩兰的恩情,只是这乱世之中,能有个养家糊口的活计不容易,若是他们今日在这吴园不出死力,轻轻松松便放弃了抵抗,吴家一旦倒了,他们的饭碗也就没了。 而且出了这种事,别处也不会再雇佣他们看家护院。拿了银钱不卖命,走到哪里也没有饭碗。这个年头没有特殊的缘由不得随意离开户籍的州府,毕竟那些地方官员也是要收赋税的,自己治下的人都跑了他们去哪儿收取赋税?这些私兵若是放弃抵抗,极有可能活活饿死在城里,所以这种时候谁也不会轻易放外面的人进来。 严郊的人都是骑兵,自然不可能冲在最前面,最前面的都是吕家的私兵,而这些私兵有何里面的人心态不同了。 他们处于进攻的一方,就算打不下来,也是尽了力,吕郎君也不能因为此事将他们部踢出府门,面对里面拼命的私兵,他们也是勉强应付,毕竟虽说是拿了银钱,也得分什么时候该拼命,什么时候该应付。.. 严郊看了半个时辰,冷哼一声:“吕郎君,你家中养的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吧,我怎么发现他们根本不肯使出部力气攻打呢?” 吕思谦同那吴佩兰一样,也是对这战事一窍不通的,只看着那些兵卒正在前方与吴家的人缠斗,可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严将军,我也不知兵,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明白。不如您指挥他们作战如何?” “他们不肯用命,便是孙武再世也没有用处!” 吕思谦一听,赶紧大声喊着:“你们给我听好了,今天打下了吴园,每人赏银钱一贯,若是打不下来,通通卷铺盖走人,我吕府不养废人!” 前面的私兵一听可就慌了,这可真的关系到自己的饭碗了。这些人虽然是私兵,但是军械盔甲比一般的军伍还要好,这种世道没有银钱办不成的事情,别说是买些盔甲军械,便是要赶制一套龙袍出来,只要银钱给足了,也有人干。 这些人生怕被赶出吕府活活饿死,只能打起精神来拼命与里面的人搏斗,双方搏杀的程度又惨烈了几分。 而这个时候,作为双方主角之一的卢克让,却安心坐在院落的中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独孤损哼了哼:“卢大郎,事情已经如此紧急了,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发呆,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卢克让这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仲大郎,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仲景耀从外面走了进来:“厮杀的十分惨烈,双方都不愿意后退,如今已经有不少人被抬下去了。” “咱们弟兄们还好么?” “幸亏咱们吃饭都分批来吃,发现的早,后面的弟兄都用粪水催吐过了,再加上投毒之人不识药理,这世间哪儿有一下能毒倒三百人的毒药,前面的弟兄中毒也不深,调养两日也便无碍了。” 若是让吴佩兰听到此话非得大喜过望不可,卢克让的兵卒根本没有失去战斗力,只是如今他并没有动手相助的意思。 寇兴洲站在一起,嘟囔着:“这吴家的郎君对咱们不薄,连吴园这种地方都收拾出来给咱们住了,如今更是为咱们挡灾挡难去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去拉他一把?” 卢克让摇摇头:“时机未到,不得着急。” “可是……” 仲景耀赶紧站了出来:“卢大郎心中自有打算,咱们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信不过他么?” 寇兴洲想了想终究没有再说话,几个人退了出去,独孤损倒是玩味地说道:“这种世道你手下竟然还有这种仁义礼智信的郎君,真是罕见。” 卢克让知道他绝不是在夸人,哼了一声:“若是我手下都是些豺狼虎豹,说不定哪一日不如意,他们就得砍了你的脑袋,你该庆幸他们都颇有君子之风,你夜里才能睡得如此安稳。” 独孤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此话甚有道理,那些领军的任务都想把自己的手下练成豺狼虎豹,杀人越货无往不利,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虎豹反噬该如何处置。卢大郎有此先见之明,也不容易了。” 卢克让可没想过这么远,他只知道土匪窝里最凶恶的土匪一般都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他不想苛待或是纵容弟兄,也不愿意做乱世的匪寇,便只能给弟兄们做个样子出来,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是挺有远见的,只是我一开始可没做这种打算。” “卢大郎你为何不去援助吴郎君呢?” “独孤先生这么聪明的人想必早就看出来了,何必多此一问?” “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互相说说各自的看法。” “我并不确定吴家究竟有没有与吕家合作,单凭我这些人对付严郊不成问题,但是想要对付吴吕两家联手可就力有不逮了,既然吕家可以反复,吴家也未必信得过,我虽是滑州人,但说起来也算得上并无根基,身上担负着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做事自然要好生打算。” “我倒是与卢大郎有不同的见解,我认为这种时候两家定是水火不容要分出一个高下来,但此事过后,咱们与严郊两败俱伤,他们可未必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你的意思是?” “咱们两家无论怎么打,几乎不可能将对方部剿灭,到时候若是留下了残余的兵卒,定会去寻找援手,另一家打赢了自然不会在城中逗留,等援兵来了找不到正主定然要找他们这些帮凶开刀。所以无论咱们谁输谁赢,两家的人怕是不会放咱们离去,待得旁人问起,便说一场大战,两家兵马军覆没了便是。” (本章完) 第198章 闷声发大财 战事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严郊挥了挥手:“弟兄们,冲进去,杀光里面的人!活捉姓卢的小子!”他现在已经完确信,卢克让他们中了毒动弹不得了。.. 三个时辰的工夫,吴园的大门数次易主,吴吕两家都是苦不堪言了,严郊相信今日收拾了卢克让之后,也许还能搂草打兔子,借着吴吕两家发一笔横财。 一开始的时候吴佩兰与吕思谦都想留着后手,只是处在这种境况之下,身不由己,谁也没法子控制局势,只能不断地把自己的私兵填上去维持局势,就像是和面团一样,这边加了水,那边加了面,面团越来越大,等到严郊一声令下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都填了上去。 这边严郊的兵马一动手,里边卢克让便得到了消息,吴佩兰亲自跑到了卢克让身前:“在下无能,实在是挡不住外面的兵马了,还请卢将军速速逃跑吧。” 他也不是没想过请求卢克让出兵帮他一把,但那些兵卒都中了毒,一旦动手十有七八得折在这里,到那时吴家可就完了,如今让他们跑出去,无论如何吴家还有个盼头,甚至吕家也会投鼠忌器,不会对吴家下死手,只要家里人保住了性命,卢克让他们只要解了毒,银钱家产那些身外之物再拿回来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只是抬眼望去,卢克让这处院落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兵卒,大队兵卒已经不见了踪影,吴佩兰苦笑一声,原来不用提醒,人家早就安排人跑了个一干二净。 “吴郎君,今日这场仗损伤不小吧?” 吴佩兰一脸苦涩:“家里花费了数年功夫才培养出这么点人来,这一仗怕是都要折进去了。不过这都不要紧,卢将军你赶紧跑吧,你们只要活着,我吴家就还能一息尚存。” “没可能的,严郊既然敢违抗军令,擅自对我们动手,那便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今日他若是得了势,吴家与吕家的财产都是他的晋身之阶,单凭你们两家的实力,还能与严郊那厮对抗么?” 吴佩兰脸色一白,若是往日他们俩家根本不怕严郊,严郊再怎么霸道也不敢冒犯城中这些大户,只是如今他连朝廷的兵马都敢杀,还会在乎刚刚遭受重创的吴吕两家么,想到此处吴佩兰当即跪在了地上:“卢将军一定有主意,还请看在我吴家今日出力不少的份上,拉吴家一把,我愿意拿出部家产。..” 卢克让伸手扶起了吴佩兰:“吴郎君莫要紧张,此事我早有算计,吴郎君静候佳音便是了。” 说话间外面已经响起了喊杀声,仲景耀眼看着吴佩兰魂不守舍的模样,赶紧给他解释道:“我们的兵卒已经从后门出去,包了过去,严郊如今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注定要成为我们的阶下之囚!” 吴佩兰面露喜色,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心里可有些忐忑不安,严郊的实力都能够吃掉吴吕两家,如今卢克让的实力更强,吴家还是被人捏在手里,只等着人家狮子大开口了。 以有心算无心,况且严郊那些兵卒本来是骑兵,如今下了马,可以称得上自断一臂。战事基本没有持续太久便落下了尾声,严郊也束手就擒。 “关好城门,可别让吕家的人跑了。” “是!” “姓卢的小子,你赶紧放了我,我是梁王近旁的心腹,你若是敢对我不敬,梁王知道了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卢克让迈步走到他的近前,抡起手臂一巴掌拍在了严郊的脸上:“听闻你一直很惦记我家娘子?” 严郊呸了一声,吐出一颗牙齿:“你敢如此对我,梁王绝不会饶了你!” “那我就要问一问了,严将军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梁王了?”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这两巴掌是替粟子叔他们扇的!” “你这个狗杂碎竟敢如此!梁王上个月还在汴州见了我,等我再见到梁王时一定请他下令将你碎尸万段!” “不巧得很,上个月梁王一直待在洛阳,根本不在汴州,也是一直由我拱卫左右的。” 严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你,你不能杀我,咱们得去梁王面前,梁王说要杀我,你才能杀我!” 卢克让哼了一声:“李唐宾死得时候你就是他军中的骑将了吧,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个骑将,看起来梁王并不十分待见你。” 严郊还想说什么,卢克让挥了挥手:“下辈子投个太平年间吧!”说着对仲景耀喊了一声:“将他押到吕府门口,砍了脑袋!” 严郊大骂卢克让,没骂两句便被近旁的人卸了下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吴佩兰站在一旁不知是福是祸,面色紧张的盯着卢克让,生怕他一声令下抄了吴家。 卢克让缓缓转过身子:“吴郎君,今日战事你们吴家出了大力,现在你便去吕家门上讨要属于你的物什吧。” 吴佩兰瞬间涨红了脸:“卢将军说的是真的?” “去吧,记得一件事,毕竟相交这么多年,莫要逼出人命来,其余的事情,我在背后为你撑腰。” 绕是吴佩兰见惯了大世面,也被此事高兴得找不到北了,这就相当于卢克让给了他一道权限,吕家的物什看上什么拿什么,万事有卢克让在身后撑腰。 虽说今日死伤了不少私兵,但得到了这般好处,死伤的那些兵马便算不得什么了,只要吞并了吕家的多半家产,用不了半年的工夫,吴家又能拉出一支私兵来。 独孤损倒是有些不解:“卢大郎为何将这些好处凭白让给了吴家,自己却是分文不取?” “我受命而来,是为了斩杀叛军,朱二郎的命令里可没让我劫掠城中大户,若是此事传到梁王耳朵里,还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风波来,倒不如让吴家出头,城中大户互相吞并,此事可与我无关。吴家也不可能都把好处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咱们闷声发大财岂不乐哉?” (本章完) 第199章 分赃 “阿爷,既然咱们背后有卢将军撑腰,为何不将吕家的买卖都占为己有,反而给他们留下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郎,你要记得,咱们吴家要做这滑州的世家大族,不是土匪草寇,逼人上吊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做的,吕家办了错事固然要付出代价,咱们吴家就高枕无忧了么?那卢将军若是一声令下,咱们当即便会家破人亡,下场比吕家还要惨,凡事留有余地,家族才好绵延。..” “孩儿谨记阿爷教导。” 卢克让很快便见到了谈判归来的吴佩兰,虽然刚刚赚了个盆满钵圆,吴佩兰一如第一次见到卢克让那般:“卢将军,严郊那厮在吕家门口被砍了脑袋之后,吕家彻底认输了,城里的粮铺、布铺和茶铺都归到了吴家名下,还是要提醒卢将军一句,滑州吕氏也算得上大族,也有在朝中为官的人物,只是血缘不近,所以没了来往,若是将军对吕家动手,怕是会惹得众怒。” 卢克让点点头:“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我本来也没打算灭掉吕氏一族,只是出了这种事,他们也总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下次出门办差的时候,岂不是处处受阻?” 吴佩兰想了想觉得卢克让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赶紧点头称是:“此事由吕二郎一人为祸,我这便通知吕思谦让他给咱们一个交代如何?” “如此也好。..”吴佩兰哪里明白,这吕二郎与卢克让暗中还有仇怨,卢克让不过是顺手便收拾了吕二郎。 当初段小谷出事的时候,卢克让确实恨不得灭了吕家满门,只是随着身份的变更,吕家对他来讲已经是无关紧要的门庭了,而他要考虑的更多是朝野上下听闻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快意恩仇是江湖游侠做的事,他无法做到快意恩仇,也只能从中谋得最大的利益。 况且就这件事的本身来讲,无论是段小谷是不是被冤枉的,他们共计损失了不过三贯银钱,如今吕家已经付出了千倍的代价,卢克让也懒得与他们较真,不过吕二郎这个人当初害得段小谷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卢克让就算是拿他出出气也没人会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吴佩兰见卢克让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想起了什么,暗暗责怪自己,赶紧补救道:“收归吴家名下的铺子,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会给卢将军拿出八成的收益来。” 虽说拿出八成的收益他也没什么赚头了,但如今身家性命还捏在人家手中,别说是八成,就是拿出来他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是白忙一场罢了,最少能在混乱之中保身家已经是尽了他最大的能力了。 “吴郎君,我不日则会返回洛阳,这些铺子都交到你的手中,我们都是军中的粗汉,铺子交给你经营,收益也一文不取。只是这一仗麾下弟兄伤亡不轻,拿些银钱补偿他们你看如何?” 吴佩兰揣摩着卢克让的意思:“吴家愿意拿出三千贯银钱来犒赏弟兄们。”说实话这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吕家这些铺子一年的收益也就这么多银钱了,只是他不知道卢克让的胃口如何,所以也没有把话说死。 “吴郎君太客气了,弟兄们便不客气了。” 吴佩兰松了一口气,庆幸卢克让没有狮子大开口,吴家只要花费一些时日将这些铺子重新整合起来,早晚会将这三千贯银钱拿回来,而那个时候城中已经没了吕家,还不是吴家一家独大。 待吴佩兰走了之后,仲景耀在一旁笑道:“我还以为郎君会跟他客气一番。” 卢克让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客气一番的,但是想到咱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回去没给朱二郎送上一份厚礼,朱二郎心中还不定会怎么想的,这份厚礼总不能我自己拿银钱,让吴郎君来拿再好不过了。” 独孤损在一旁点点头:“卢大郎说得没错,咱们名义上可是打退了吕家的私兵,甚至侵占了吕家的买卖,若是朱二郎那里没有见到真金白银,怕是不好交代。” 眼见城中的事情告一段落,卢克让将李粟子他们几个叫到了近旁:“粟子叔,我有件事要说,想让你们帮忙拿拿主意。” 李粟子赶紧站起身来:“卢大郎,你怎么还说起客气话来了,我们的性命都是你救的,就算你安排我们做什么,刀山火海我们也绝不皱眉。” “粟子叔,莫要如此,当日你可是一脚一脚把我踹大的,怎么到了如今还生分起来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外人,说话不需见外。” 眼见卢克让没有改变当初的心态,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卢大郎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我们几个大事做不了,力气还是有一把的。” “是这样的,这件事总归是惹了吕家,有心人查探之下难保不会找你们麻烦,我又在东都办差,若是来不及赶回来,怕是要连累了你们。” 几个人听到这话都面色一暗,无论什么时候,神仙打架,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小鬼。 “我是这般打算的,家中在洛阳也有好几处铺子,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能管事,几位若是愿意的话,可以举家迁往洛阳,帮帮小侄,小侄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几个人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件好事,人身安有了保障,还能找份活计挣钱养家,最不方便的就是背井离乡,他们胆子还有些小,总觉得出去之后不太安稳,所以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 “不瞒几位叔伯说,我如今是朱二郎麾下的都头,手下也有千八百人,算得上朱二郎的心腹,只要不出什么差错,诸位叔伯随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成问题,再者说了,就算是出了事,诸位叔伯只是管着铺子的买卖,与我也没有什么牵连,顶多是回到滑州来便是了。” 卢克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个人赶紧应下:“一切听卢大郎安排便是。” “那你们这几日便收拾一些家里的物什,过几日随着军伍一起出发便是了。” (本章完) 第200章 富贵还乡 “大郎,娘跟你说,可不能这么快回去,咱们家在乡邻面前这么多年都抬不起头来,如今好不容易翻过身来,得把这些年吃过的亏补上来。..” 卢克让有些无奈:“阿娘,你不是说这些年没人欺负过咱们娘俩么?” “欺负自然不至于欺负,但为了养活你,我可是低声下气活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然要把那些年受的委屈补回来。” “阿娘,大把的银钱散下去,他们自然不会说你坏话了。” “你懂什么,这俗话说得好,斗米恩升米仇,咱们又不是他们祖宗,干嘛养着他们,这回家一来要把家中的房屋收拾收拾,盖几间宽房大屋,在外面终究是看人家脸色行事,有朝一日人家不给饭吃了,咱们也不至于沦落江湖。二来便是要给村中人拿些好处,他们顺手就帮咱们把房屋照看了,将来万一落魄了,也不至于活活饿死。” 卢克让立刻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阿娘,论起深谋远虑,你比我麾下那些谋士强多了。” “深谋个屁!老娘这是饿怕了。” 既然李氏提出了这个要求,卢克让自然不敢违抗,况且狡兔尚且三窟,自己也该在乡下盖两间宽屋大房,留作退路,大不了将来回家种地。想到这里他又想买几十亩地留着。 李氏摆摆手:“这良田都有数,你若是买到手中了,村中别的人就没饭吃,况且这个世道,劣田大多荒废无主,人家缺的不是地而是种地的人,你把良田买到手里,别人在劣田种地收成就少,万一饿死了可就是咱们的罪孽了,买上三五亩地将来回来不至于饿死也就是了。” 对于这些人卢克让自然要听从李氏的建议,他先派二百人押运这备好的礼物与银钱先行,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在村子里盖房搭屋,筹备后路。 仲景耀这些人要好多日子没回过家了,趁着这个机会也跟卢克让告了个假,说要回家看看。卢克让给他们分了不少银钱,告诉他们都交给父母,无论是买地还是买粮食,随他们顺心便是,总归这些人都娶了媳妇,他们的父母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村子里的人眼看着卢克让母子回来了,都有些惊讶,城里的消息随着进城的人传回了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卢克让家中祖坟冒青烟了,今时不同往日,卢克让做了大官,众人可不敢贴近他们家了,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怕是要掉脑袋的。.. 李氏让几个兵卒推着从里正家里借来的小车,挨家挨户分着肉食:“孩子长大了,出息了,可不敢忘了乡亲们当初的照拂之情,当初若不是乡亲们照拂,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哪儿还能有今日的富贵。”说着又在后面那辆小车上面提下半袋粟米:“我们娘俩将来要去东都了,这些米和肉给乡亲们,肉可以做成腊肉,米留着救急,这世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平,家中多留点粮食总归是有用的。” 每家每户都收到了李氏亲自送的米和肉,妇人家一边夸赞卢克让有出息,一边教育着自家孩子好生学着点,但凡是有卢大郎万分之一的本事,家里就能日日吃饱饭了,男人们不善言辞,只是一个劲答应着:“村子里的房子就交由我们照看了,只要咱们村子还在,绝不会让你的房子没了!” 卢克让看着李氏满足的笑容,趁着别人不备的时候还要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突然明白了她的心酸之处,乱世之中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听了多少难听的话,才能将这孩子拉扯长大,如今她正是将这颜面一点点找回来,每家没有差别的送米送肉,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没有吃亏,那些曾经拒绝她的人也未必占到了多大的便宜。 卢克让知道阿娘心中定有计较,那些曾经雪中送炭的人家,李氏一定会暗中加倍偿还他们,也就不再跟着,而是迈步走向了段小谷的家中。 自从段小谷失踪之后,他的父母百般寻找无果,也只能放弃了,段小谷是家中的独子,他失踪之后他娘便病倒了,只靠他爹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过得十分不容易。 卢克让听闻这些情况之后,赶紧找人先去将郎中请来,给他娘看过了身子,开了补养的方子,又送来了米和肉,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将银钱塞进了他爹的怀中:“我与小谷自**好,这些银钱你莫要露白,自己拿着便是,让婶子养好身子才是重点,当初小谷突然失踪,音讯无,我断定他不见得丢了性命,否则尸身也该被找到了,既然没有找到,那便是有了别的际遇,也许过两年就回来了也说不准,家中的日子可还得过下去。” 段小谷的父亲重重地点点头:“我听你的。” 其实对于段小谷究竟活没活着,卢克让也是心中没底,但这个家总得有些希望撑下去,否则给他们再多的银钱,这个家也得倒了。 那些兵卒跟着乡民从各处买来了材料,开始推倒卢克让家中的旧房屋进行重建,卢克让本以为他娘会心疼的不行,谁知道老人家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容,脸上仿佛还有些喜色。 “阿娘,你不说这房子我没出生就盖好了,当日你可差点让我跟仲景耀把这房子搬到城里去。” “老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当初娘以为你要亡命天涯,自然是一文钱掰成八瓣花,如今知道你飞黄腾达了,要把这八文钱花出气势来,让人家看看终究是与一文钱不同的。” 卢克让笑着说道:“我总归是说不过阿娘的,您开心就好。” 李氏叹了口气:“里正那边你去多塞些银钱,县官不如现管,将来遇到了事情,还得麻烦人家。” “早就塞过了,阿娘放心便是,为了您每年都能虚荣一把,我也绝不会马失前蹄,摔个粉身碎骨。” “呸呸呸,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对了,还要修葺一下你父亲与祖父的坟墓,咱家祖坟冒了青烟才有了你今日,你可得好生修葺一番,莫要惹恼了祖宗。” (本章完) 第201章 回返洛阳 卢克让算是明白为何有衣锦还乡这种说法了,交往乡邻,重建祖宅,修葺坟墓哪一个都需要银钱,一样办不好都不行,不能对不起祖宗,不然夜里睡不安稳。不能对不起乡邻,不然人家会在你背后骂娘。更不能对不起自己,不然自己后路都没有了。而要对得起这些人,需要大量的银钱支撑。 屋子倒是好盖,帮忙的乡邻很多,但是祖坟可就难弄了,其实卢家前几代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根本谈不上有祖坟,活人尚且顾不过来,更何况是死人呢,顶多是每年到了忌日或是清明时分,给他们的父母烧些纸钱也就是了。 但富贵了之后若是不管祖坟可就说不过去了,读书人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便是这么个道理,你穷的饭都吃不起了,祖宗不会怪罪你,但是你都一掷千金了还让祖宗睡在草席里面,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卢克让废了好大的劲总算在人家的指示下找到了他祖父与曾祖的坟茔,只是再往前便没有人记得卢家的先祖埋在哪里了,修葺祖坟还得讲究黄道吉日,毕竟要圈一块地将这些散落在各处的祖宗聚在一起,还得请人看好地方,这样才能保佑后世子孙飞黄腾达。 忙活了将近一个月的工夫,这些事情才算是忙完,算着日子得马上赶回东都了,眼见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朱忠究竟称帝了没有,一旦他称帝之后,只怕就要册封太子了,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各种麻烦。.. 卢家在村子里买了十几亩地,盖了座宽房大屋,拜托了里正好生照看,又将土地分给了几个近邻播种,便离开了村子之中。 李粟子那些人也带着家眷随着卢克让奔着洛阳而去,他们倒是可以继续在城中开铺子,只是他们没有吴家的实力,总归还是担心被吕家反噬,也就犯不着以身试险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用了半个月的工夫才算是到了洛阳,路上卢克让已经叮嘱过他们了:“以往在村子里的时候胡说八道没人与你们计较,如今进了城,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怕是会惹上麻烦,多做事少说话,当然一般来讲也不会有人来故意找我府上的茬儿。” 朱友文听闻卢克让回来了,赶紧派人代替他来到了城门前相迎,他在府中倒是也闲来无事,只是这个时候出面迎接卢克让又要惹得旁人心生怨气,况且这一次卢克让也没有立下什么大的功劳,严郊那件事总得来说算是他个人的私怨,朱二郎也没有理由前去迎接。.. “卢都头,二郎说了,今日暂且歇歇脚喘口气,明日再去府上不迟。” “那便谢过二郎了。”这个时代远没有后世那般官僚,上司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合心意就给下属脸色看,况且乱世之中只要有足够的本事,上面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陆蓁蓁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将自己在府中那处最好的院落让了出来,也不知道李氏的习惯,便将一切物什都买了新的。 到了府门前,卢克让指挥着管家先将李粟子等人安置好,李氏也在陆蓁蓁的搀扶下来到了后院的院落之中。 “我儿果真出息了,这种府院在滑州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 卢克让笑着点点头:“阿娘,这处府院本是陆娘子住的地方,听闻你来了,特意让给你的。” 李氏笑着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住什么地方不一样,你们两个若是真有孝心,倒不如早点给我生个孙子,我也好跟列祖列宗交代。” “长途跋涉,我看阿娘你早就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近旁这两个女婢都是服侍您的,有什么吩咐让她们去做便是了。”说完头也不回拉着陆蓁蓁便离开了院子。 李氏笑着摇了摇头,她倒不是非得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娘子,在之前的多少年她心中的想法都是只要能寻一个娘子嫁给自家大郎都可以,如今还没有享几日清福,自然没有得陇望蜀的心思。 卢克让看着陆蓁蓁给自己寻得这处院落:“这院落也太破旧些了,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后宅之中就这两处院落,我总不能搬到前宅去吧。” “也无妨,破是破了些,花些银钱修葺一番也差不太多,仲景耀他们几个回来了么?” “前两日刚刚回来,今日去了军中训练了。另外这几个人都想要搬出宅院去了,他们几乎都把爹娘接了过来,住在这里也不方便,只是你没有回来,我也不好把人放走。” 卢克让点点头:“那就给他们在近处的巷子中寻几处小的宅院,此事交给府中的管家去办便是了。这几日东都有什么新鲜事么?” “听闻宫中的内侍被遣散了大批,怕是离朱忠称帝不远了。” “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了,此事过后便真的没有宁日了,不成功便只能落荒而逃了。” “还以为你要士为知己者死呢。” “倒是可以带着朱二郎一起逃,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第二日,卢克让前去拜会朱二郎,朱二郎见到他倒是很高兴:“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家中乐不思蜀了呢。” “这里事情这么多,我哪里敢躲在家里享清福,梁王那边有消息了么?” “据说已经定下来了,明年开春之后,择黄道吉日登基为帝。” 卢克让想了想:“那太子?” 朱二郎摇了摇头:“阿爷派人传过信来,说这件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卢克让想了想大概有些摸准朱忠的脉门了,朱忠从本心讲还是属意自己的儿子,只是从朝政的角度来讲,朱友文是最佳人选,可是一旦立了太子再想反悔就难办了,所以在朱忠还能撑几年的时候,他还想看一看自己这几个儿郎还有没有抢救的必要。 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分封诸王,只等着朱忠咽气之前,才会决定继任者究竟是谁。 卢克让开口说着:“若是有可能,尽力让梁王早立太子,否则怕是要出乱子。” (本章完) 第202章 背诵全文 朱友文听了卢克让的话为难地笑了笑:“此事谈何容易,阿爷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况且几个兄弟都在他的跟前,论起暗中使力的本事,我可比不上他们。” 卢克让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纵使朱忠之前说了这种话,但是朝中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毕竟朱友文根本算不上亲子,千百年来也没有放着亲子不传传养子的道理,此时若是前去说服那些大臣,心向朱友文的大臣可能会直接暴露了意图,而已经投奔了朱友珪的朝臣,怕是也不会改换门庭,放弃嫡长子,反而选择一个外人去辅佐。 “此事倒是找不得急,总归咱们还有些工夫能够做些事情。”说到这里卢克让伸手递过来一本册子:“在路上闲来无事,想起了一处地方。” 朱友文接过册子看了一眼,上书平定巨野泽方略,愣了愣:“这?” “二郎,这不是给梁王的,而是给你的,咱们现在虽然被梁王允许扩充军伍,但是数量总归要受到限制,我知晓一处地方,若是能够拿下这处地方,咱们就不愁养兵之事了。” “巨野泽这地方我也听过,当初我阿爷派出大军都无功而返,如今我们手中只有这些人,如何能够平定巨野泽。..” “这是我给二郎留的后路,若是梁王问询封地的话,尽量封在曹州之地,那里南边已经被杨司徒平定,北边被梁王亲自带人平定,东临大海,只要有足够的时日,咱们一定能够平定巨野泽,到那时想养多少兵便养多少兵,若是梁王遗命让您继位,那是再好不过,否则” 后面的话卢克让没有说出来,朱友文也已经猜到了,否则便尽提麾下兵卒,杀奔汴州,取了皇位便是。 “此事能行么?” “这是唯一的法子,否则不论在哪里养兵,总归是逃不过梁王的眼线,梁王知道了,他的那些儿子也不会被蒙在鼓中,况且以梁王的心思,未必允许你养这么多的兵马。” 朱友文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若有机会定向阿爷请求。”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听闻阿爷要代唐自立,李克用又在西北蠢蠢欲动。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大唐就剩这么一个忠臣了,已经无力回天了。倒是听闻他那儿子英武非凡,昭宗称其可亚其父,人称李亚子。” 卢克让突然想起了什么:“李亚子大名叫做什么?” “李存勖啊。..” 卢克让心中别提多震惊了,他高中时候有一篇课文叫做伶官传序,当时这篇课文并不要求背诵,但是他的语文老师说此文夹叙夹议,史论结合,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所以让他们班背诵。卢克让学习不好,只有语文还能勉强讨得老师欢心,自然唯语文老师命是从,这伶官传序的主角可就是李存勖。 若是卢克让没有记错的话,李存勖他爹临死之前给了他三支箭,说什么我这辈子有三个仇敌,你杀一个仇敌,将一支箭供奉在我的灵位前,到最后李存勖把三个敌人都杀了,建立了国家,可惜贪图享乐很快就因为宠信伶官被人杀了。 想到此处,卢克让甚至冒出来了去投奔李存勖的想法,这应该就是五代十国的第二任皇帝了,而且如今他还没有崭露锋芒,如此过去也算的上雪中送炭了。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这个打算,朱二郎待他不薄,李振视他为弟,他这一反出去可就把这俩人都连累了。况且若是就这么投奔敌国,李存勖不相信他,他岂不是要活活冤死。 回到家中他赶紧根据仅有的一点记忆,将伶官传序默写了下来,什么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看起来这李存勖建立的国家怕是也难以维系太久,怎么就没有一个开明的君主能够撑上百八十年,让卢克让将这一生平稳度过。 这张纸卢克让悄悄交给了陆蓁蓁:“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否则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陆蓁蓁皱着眉:“二郎又让你去做什么,怎么如此紧张?” “不是二郎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记在了这张纸上,若是传出去,朝廷的人非得找我算账不可,你可一定要保管好,等有工夫我还要细细观看。” “你放心便是,这张纸我放在贴身的香囊里,没有人能够看得到。” 卢克让想了想:“这几日左右无事,我便在在家中看书,可能要写些奇怪的东西,你莫要惊讶,准备一个火盆,若是不太紧要的便直接烧了。” 陆蓁蓁也不知道卢克让想要做什么,只是卢克让说的话一向有他自己的道理,她也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你莫不是想要造反作乱吧。” “把心放在肚子里,以我现在的实力造反作乱,都不用朱忠亲自出马,一个杨师厚便能把我拍在土里,永世不得翻身了,我不会做哪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卢克让想的是,虽说自己历史不怎么好,但当初语文可是背了这么多东西,看看能不能通过记得的那些课文寻找一些线索,若是能够找到下下任皇帝便更好了,别的不说,保住性命应该不是难事了。 陆蓁蓁哪里知道他的想法,眼看着他便躲在了自己的屋中,开始一篇篇写着什么,卢克让从陈涉世家,写到陈情表,又写了出师表,陆蓁蓁在一旁点头称是:“想不到你这几日倒是背了不少名家的诗文,足见你的向学之心。” 卢克让挠挠头,这些都是前人写的,应该没什么借鉴意义,接着又写了阿房宫赋,陆蓁蓁表示这篇文章她也听过,卢克让转头便开始写醉翁亭记,这一篇陆蓁蓁虽然没听过,不过通篇读下来,跟历史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连朝堂的人物都没有,只有些风景与心情。 陆蓁蓁眼前一亮:“这篇是你自己做的么?” 卢克让挠挠头:“就算是吧。”心说想不到自己也有一日能够抄袭成名。 (本章完) 第203章 拆穿 陆蓁蓁哼了一声:“不知羞,这文末明明写着,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庐陵太守欧阳修做的文章,你怎么放在自己身上呢?” 卢克让觉得有些尴尬,刚刚只顾着默写,也没察觉到欧阳修这人竟然还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文章里,如此炫耀,真是比李白差出十万个杜甫去。 “还有,自从乾元元年,庐陵便改为吉州,哪里还有什么庐陵太守,分明是古人做的文章你拿来用的,只是如此文章怎么之前从未听过?” “娘子,你这历史学得也太好了吧,连庐陵哪一年改的名字都知道,莫不是从娘肚子里就开始读书的?” “呸呸呸,明明是你不读书,乾元元年,那是唐肃宗在安史之乱后收复长安与洛阳的日子,乾有四德,元亨利贞,乾元取得便是大道之始,大唐复兴之意。那一年作的地理图现在还在用,庐陵与吉州的变化图上都表明了。” 卢克让挠了挠头:“娘子学富五车,不去考个状元实在是荒废了。” 陆蓁蓁伸手掐在了卢克让的腰间:“让你再嘲笑于我。” 卢克让一脸委屈:“分明是你做了圈套让我往里钻,你明明看到了作文的人是欧阳修,还问我是不是我写的。..” “我是在考验你有没有说实话。” “那我来问你,你以前见过这篇醉翁亭记没有?” “未曾。” “那不就结了,这就是我做的,我笔名就叫欧阳修。” “哼,我看你该叫欧阳不羞。” “去去去,我还要写些东西,快点研磨,莫要多嘴。” 经过了三天三夜不懈地奋斗,卢克让终于得到了结果:根本不可能再找到线索了。 五代十国就没有多少文人,记忆中也没有背过他们的古诗,他背的那些东西写出来不是讽刺前朝的,便是讽刺后朝的,整个五代十国仿佛被人遗忘在了角落一般。 “偏偏跑到了这个时代了,连个著名人物都没有,历史上有名的事件也没有,就等着儿皇帝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那件他记得最清楚的事情了。” “夫君,你这首词做的着实不错,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还没有去过钱塘,钱塘真的有这么好么?” 卢克让撇撇嘴:“这又不是我做的,我抄的而已。” “夫君莫要生气,我之前不过是随嘴一说,凭借夫君这般文采,如何用得着抄别人的文章,况且若真是抄得,我为读过的好文章也太多了一些。..”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只是这里面或是叹兴衰,或是寄情于景,俱是失落不得志,夫君自从驿站出来之后,步步高升,如何能有这般感慨。” 卢克让将那首柳三变的词卷了卷伸手就要扔进火堆里面,陆蓁蓁一把拦住了他:“你这是做什么?” 卢克让心说,后世柳三变做出来这首词之后,被北方姓完颜的给看到了,说南方竟有如此景色,遂起了南征之心,如今天下乱乱糟糟的,若是传到了北边,听闻那里的契丹族已经有了立国的打算,万一引得萧峰他大哥北伐,这天地下可没有虚竹与段誉挡得住他。 只是这些话也不能说出来,不然陆蓁蓁定会以为卢克让烧坏了脑子,只能咳嗽一声说道:“这些文章传扬出去,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世道,落得一身文名没有什么用处,若是惹得梁王那些人不开心,未免又是一桩麻烦。毕竟里面可有许多借古讽今的东西。” “别的我不管,这首望海潮我得留着,你放心便是,放在我这里绝不会给旁人看去。” 卢克让挠了挠头:“你若喜欢,我再给你写几首便是了,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夫君,你这脑子里到底记了多少诗词?” “记得诗词有什么用处,我现在恨不得将这些都换成史书。” “你若是喜欢看史书,我去给你买些来便是了,史记还是汉书?”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继续作诗吧。”卢克让心说现在要是有一本资治通鉴,我愿意出部身家去换,至于什么史记,下次去秦朝的时候再看不迟。 “卢大郎这几日在做什么?” “不知道,卢大郎与陆娘子在屋中未曾出来过。” 独孤损挠了挠头:“想要生孩子也不至于白日宣淫,简直有辱斯文。” 紧接着便听到屋中传来阵阵声音:“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独孤损撇撇嘴:“年纪轻轻写的文章到倒是老气横秋,卢大郎,我找你有事。” 卢克让听闻赶紧走出门来:“原来是独孤先生,今日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院子里来?” “什么有闲心,你都在憋在屋中几日了?就算是想要生娃娃,也得慢慢来,急不得。” 卢克让脸色一红:“你个老不羞的,这种话怎么张嘴就来,让旁人听去了该笑话你不知礼数呢。” “我今日来确实是有要事,这洛阳的大臣你心中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有,那些人但凡是有本事的都被梁王看上了,剩下的都是没本事的,基本算是没有出路了。” “屁!你都未曾见过人家,怎么知晓人家没有本事,这梁王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他怎么知晓谁有本事谁没本事,这些做官的能做到现在的官职,自有其本身的才能,若是能够找到几个有才华的充到二郎门下,能帮咱们大忙。” 卢克让想了想:“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这便去找二郎,将此事与他说一遍。” 谁知还没有跨出院门,独孤损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卢大郎心中就没有别的想法么?” “独孤先生,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这种局势下,但凡敢有别的想法,那便是自寻死路。” “哎,你这个看法甚是粗浅,过来我的院子,我与你细细说说。”说着独孤损不由分说,将卢克让拉进了自己的屋中。 (本章完) 第204章 漏网之鱼 “独孤先生,我觉得你着实有些野心太大,这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独孤损没好气地瞥了卢克让一眼:“若梁王真是明主,那便不会着急禅位,他这么着急做皇帝,明显是没了进取之心,要知道他现在四面都有敌人,一旦称帝那些人绝不会再互相扯后腿,目标都会瞄准他,这是其一。” “还未曾登基称帝,这些儿子已经闹得水火不容,若是其中真有个唐太宗般的人物也成,但是现在看来,连个李建成都没有,这是其二。” “独孤损你可别乱说话,我觉得二郎这人就挺不错的。” “人倒是不错,就是御下无术,这种人便是太平年间都难以坐稳皇位,别说是乱世之中了。你莫要打断我的话,如今梁王乾坤独断,大小将领以他为尊,他年纪可不小了,一旦身死,建立的王国瞬间就会分崩离析,这是其三。” 卢克让挠挠头:“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消息?” “这些日子我又没躲在屋子里背诗生娃,想要打听这些消息还不容易么?这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随意聊几句便打听到了。”说着独孤损呲了呲牙:“梁王若是打算国运绵延,应该励精图治,先灭掉四方之敌再称帝不迟。..他可是有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好的条件,可惜他非得自己做皇帝,大唐还没闹到民心尽失的份上,一旦他称帝,便会民心尽失,只要他身死之后,他建立的朝廷立刻就会难以为继。” 卢克让咂了咂嘴:“你说得倒是挺有道理,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不过是军中的一个都头,想学隋末那些英雄造反,估计立刻就会被拍落到土里,永世不得翻身。” 独孤损裂开大嘴笑了笑:“原来卢大郎你早就有了不臣之心,我还以为我今日这番言论会吓坏你呢。” “何来不臣之心?我跟你说明白,二郎以国士待我,我自然要以国士报之。当然他没有把我当成兄弟手足,我也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顶多是给他尽心办事。但是在此之前,我绝不会背叛二郎的。” “国士,那大唐还以国士待朱忠呢,朱忠倒是干脆利索,现在都做到梁王了,天底下就属他最大了。”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正因为他没有尽心办事,所以他现在才要忙着称帝,他怕是也知道自己难以一统河山了,若是不赶紧磨灭了大唐的印记,一旦大唐中兴,他得让人家从坟里拖出来鞭尸。” 独孤损显然有些心烦意乱:“莫要说这些没用的,我只说一件事,你给我银钱,我去暗中做些事,这些人你不会知晓,万一不慎泄露了也与你无关,总归以后用得着。” “你这老家伙不会带着人去刺杀梁王吧?” “放屁,老子脑袋这么金贵,魏州谋反都没舍得自己砍了,现在更不会舍得砍了,你只管给我银钱便是了。” “我先给你五百贯,以后你每个月从铺子里拿一百贯银钱,具体做什么我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谋害二郎。” “放心便是,这种老好人,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呢。你献计的时候留些心,也给自己府上留些人,仲景耀他们打打杀杀还行,要在这洛阳城里斗智,他们还差得远呢。” “我知晓了。” 朱友文听闻了卢克让的建议倒是兴致不高:“卢大郎,这一次不是我不听你的,只是这件事可不好办,那些大臣都被阿爷下令贬为平民了,我也没法再启用他们。” 虽然因为朱忠将王氏招到近前服侍,朱友文心中产生了极大的裂痕,但是朱忠一直是他心中最敬佩的人物,朱忠做出的判断,朱友文奉为金科玉律,他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些人都是无用之人,弄到府中来也是浪费粮食,甚至还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眼见无法说服朱友文,卢克让有些感慨,也许独孤损说得对,朱忠积威深重,已经在他的儿子们心中产生了阴影,这些人穷其一生怕是也难以越出这道阴影了。 朱友文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卢克让自然不愿意放过他们,曾经他也一度认为这些人都是尸位素餐,但是经过独孤损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但凡是一点能力没有的,想在这朝中游刃有余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尤其在大唐与朱忠的夹缝之中生存,若是没点本事早就被踢出局外,成为一具枯骨了。 既然朱二郎无心招他们到麾下办事,卢克让也不客气,立刻派李粟子等人在市井中打探,用了不多的几日便将这洛阳城内的境况打探得差不多了。 眼见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裴仁芳可没有一点喜庆的心思,他刚刚四十岁的年纪,眼看就要被人从朝局之中踢出,成为一介白丁了。 做官的时候什么都好,要成为一介平民了,他心里落差可是有点大,首先按照他的品级,他已经无法再住自家的大院子,只能找一处小院落的民居住下,再者他已经失去了朝廷的职位,并且再无起复的可能,家中的仆人大多数都要遣散,如今这个世道,根本没人买他的院落,变卖了家产才买了一处小院落,剩下的银钱还要养活父母妻儿,眼看就要被逼上绝路了。 裴仁芳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随着老相公一起,哪怕是死在白马驿,也好过如今落魄至此。”青史之上不会出现他的名字,若是大唐中兴,他甚至会被认作奸臣乱党,人家都说名利双收,如今他既无名也无利,只能眼看着别人升官发财,自己泯然众人矣。 想到这里他便是一肚子的不甘心,论才华谋略,他自认不输给别人,为何梁王偏偏选中的别人而没有选中他,只是这些事已经没有机会去问了,三日之内便有人前来通知,让他今日带着家搬出府门,令择它居。 便在这个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由门前传来:“怎么还没有搬走,是不是想吃鞭子?” (本章完) 第205章 虎落平阳 进门的是一队衙役,领头的一人眼看着这边开口喊着:“怎么还没搬走,知不知道明日便有其他的官员住进来了?” 裴仁芳勉强堆出一个笑脸:“你再宽限我半日,我家中物什着实有些多,人也多。..” “宽限什么?是你重要还是朝廷的官员重要,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你能负担得起么,还要半日?我再给你一刻钟的工夫,若是你的双脚还在这府门之内,弟兄们不介意帮帮你!” “你!你竟敢如此?” “哎呦,这位这位裴少卿,你怕是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吧,如今你可不是大理少卿了,你还真以为你是朝廷命官呢,敢对我们吆五喝六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裴仁芳一开始是打算笑脸相迎,只是没想到的是这落差有些大,一时之间忍耐不住,这才变了脸色,被人家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大理寺少卿了,对于这些衙役来说不过是平民百姓,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我要见朱府牧。” “不巧,临来之前府牧已经嘱咐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不见,赶紧收拾东西,我可给你记着时辰呢,你只有半刻钟的工夫,若是再不利索点,弟兄们可就要亲自上手了。” 便在这个关头,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个青年郎君走到了近前:“我道是谁,原来是裴兄被人逼成了这个地步,这位差役大哥你也太过苛刻了,怎么能如此逼迫裴仁兄呢?” “原来是孙少卿,这可不是我要逼迫他,这府门明日便要给您腾出来了,他还在做当官的梦,一直不肯走,明日没法交付府门,可不就成了弟兄们的罪过了?” 来的这个人是新任大理寺少卿孙明奇,只见他手里还盘着一串檀木的珠子,叹了口气:“裴兄,实在是不好意思,承蒙梁王看重,将这府门赐给了我,说起来还是心中有愧啊。当初若不是你,我哪儿能走到今日。” 裴仁芳一看孙明奇赶紧拱拱手:“孙贤弟,不是为兄占着你的府门不走,实在是家中阿娘听闻我被罢官的事情病倒在床,如今不便出府,还望您能宽限几日,也让我阿娘的病好些,再移出府门不迟。” “裴兄,可不是我不愿意出手相助,这件事着实难办,万一被梁王听到了以为我是你的同党,岂不是连我也要连累了。”说着孙明奇恶狠狠地对着领头的衙役说道:“若是让人死在我的府中,我要了你的脑袋!”说完扭身便走。.. 裴仁芳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孙明府,你” “当初你是帮过我,可是现在我成了大理寺少卿,你成了平民百姓,你注定没什么用处了,我还理你作甚?” 看着孙明府远去的背影,裴仁芳只觉得胸口一团气吐不出来,眼前一黑,竟然被气晕了过去。 领头的衙役冷哼一声:“装昏迷有用么?今日你就是装死也不好使,来人,给我将他们家搬出府门,谁再敢阻拦,直接动手便是,一切有我撑着,奶奶的,老子的脑袋都保不住了,谁还管你这些。” 府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待裴仁芳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乱糟糟的一片,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整个府都乱了起来,家中收拾好的物什都散落在地上,周围还传来了低声的哭泣。 “这是怎么了?” “夫君,咱们被那些衙役赶出了府门,他们连家中的细软都抢去了不少。”说实话对于这种绝无东山再起可能的人物,衙役们动起手来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再说了弟兄们都动手帮你家收拾物什了,难道不该拿些好处么? 裴仁芳捂着胸口,缓缓地站起身来:“阿娘可还安好?” “我已差人先将阿娘送到新住处哪里去了,外面风大,怕是阿娘禁不住。” “抢了便抢了吧,如今咱们家走背字,阎王惹不起,小鬼更加惹不起,只能先把人保住了再说。”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奴仆跑了过来:“郎君,大事不好了。”这种奴仆契约文书都在裴仁芳的手中,哪怕是跑出去也没法子做良家子,还会被当成黑户送到深山或者边境这种做苦力,所以他们也跟在裴仁芳的近前。 “我阿娘怎么了?” “不是老夫人,咱们那处院落连院墙都被人扒干净了。” “谁人敢如此大胆?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快去报官!”说话间又想起了什么,长出了一口气:“算了,让我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赶紧收拾着散乱的物什,奔着新住处走去,路上裴仁芳只觉得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嘲笑自己,深深的将头埋低,不敢抬头看那些人。 不多时到了新住处,只见原本整齐的院落,半面墙壁都消失了,这肯定不是突然坍塌,连地上的土石都不见了踪迹,怕是有人故意将这院墙拆走了。 “你们见到了是谁做的了么?” “据说是街上的一帮泼皮,但是老奴在洛阳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未曾听闻街上的泼皮会扒人家院墙的。” “哎,定是有人暗中指使,不知道是谁竟如此可恶,若是”他本来还想说几句硬话,只是想到如今的处境,又生生将那话咽回了肚子里:“咱们先安顿下来再说,不过是一面院墙,修补一番便是了。” 一家人进了院落,刚刚安顿好,门前的奴仆又跑了进来:“郎君,大事不好了。” “他们又来了?” “不是那些人,街上的一帮泼皮到了咱们府门前,说这条巷子里面住的人每个月都得给他们交些银钱,否则便让咱们好看。” “荒唐,大唐东都之地,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 “郎君,咱们现在不是官宦人家,能不与官府打交道还是少打交道为妙,那官府的衙役吃人可不吐骨头。” “他们要多少银钱?” “每个月三贯!” “简直混账,这条巷子里面谁家能够每个月拿出三贯银钱来?我看他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那这银钱” “你去拿了银钱给他们吧。”裴仁芳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本章完) 第206章 绝路 裴仁芳也盘算清楚了,自己初来乍到,若是惹上了这些泼皮,又不是曾经的朝廷命官了,无论如何都是不合算。.. 那些泼皮整日无事可以出来恶心人,裴仁芳若是得罪了他们怕是家中永无宁日了,便当做花银钱买平安了。 奴仆听了这话赶紧拿了银钱出去:“这是我家郎君交给你们的份子钱,还请莫要烦扰我家郎君。” 在这市井上吃得开的人物,可不是那种义薄云天的豪侠,用后世电影里的一句话来说,那便是跪不下来的都跑去山里挣钱了,跪下来的才能在城里挣钱。 这些泼皮之所以能在城中顺风顺水,靠得便是替大户人家做些脏事,凭得便是心狠手黑,所以指望他们讲道理软心肠,倒还不如指望一道天雷把他们都劈死。 “哎呦,倒是看不出来,这家里挺有钱的,我还以为是个小门小户,我们的规矩改了,你们家得交十贯银钱,若是没有十贯银钱,你们府上休得安宁。” “这位郎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做这一行的也该有这一行的规矩,拿人钱财便要与人消灾,怎么还要坐地起价呢?传扬出去,可对您的名声不利。..”这门房的老奴也跟着裴仁芳这么多年了,说出话来也是有理有据。 “嘿,你这狗奴还敢教训我,老子便要坐地起价,你奈我何?” “那我们可就只能报官了,按照永徽律疏,勒索银钱可要罚劳役三年的。” “好啊,看不出来你这狗奴还读过永徽律疏,那可就别怪弟兄们不客气了。”这个泼皮根本不怕,身后有个大人物保着,别说是劳役,他连牢房都不见得进。 “那你便稍待片刻,容我再去禀报郎君。”这种事情门房的奴仆可不敢私自做主,万一给郎君惹了麻烦,他担待不起。 远处的仲景耀攥紧了拳头:“卢大郎,这也太欺负人了,咱们上去揍他一顿吧。” 卢克让摆摆手:“听闻这裴仁芳是大理寺少卿,若是连这点磨难都过不去,这个人对咱们来说便没有什么用处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卢大郎你怎么知道他有些能耐的,万一也是个平庸的货色呢?” “这俗话说,不遭人妒是庸才,这裴仁芳被人祸害得这么惨,那定是有些本事的。咱们走吧,告诉弟兄们暗中盯着,莫要让那些泼皮闹出人命来,若是他能挺过这一关,自然能够飞黄腾达,若是挺不过这一关,那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了。” 裴仁芳也知道碰上了恶人,一味地拿银钱无法消灾,他迈步走了出去,站在府门前:“是你们要收这巷子的银钱对不对?” “没错,就是我们。” “俗话说行有行规,我们初来乍到,你们要银钱我们已经拿出来了,可是你们不依不饶,那可就休要怪我不讲情面了。”说着裴仁芳伸手拿出一封名刺:“拿我的名刺去见大理寺卿,便说我遇上了泼皮无赖,让他伸手帮一把。” 这些泼皮一看可傻了眼,身后的大人物确实让他们跑来找麻烦,可没想到人家还有这种后手,他们这些平民惹上了大理寺卿那种通天的人物,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想到这里这些人一哄而散:“今日算你走运,来日再来找你的麻烦!” 大理寺卿原来是萧黎,只是在去年的除夕夜因为云中骆驼被人暗杀,如今的大理寺卿是裴仁芳的同僚,可是裴仁芳如今落魄至此,人家帮不帮还不一定,也只能明着拿出来吓唬吓唬人,若是真的管用,早就派人暗中递了名刺,到那时这些泼皮还真就得掉层皮。 裴仁芳叹了口气,他可没想到到短短一个月的工夫,他就从云端掉到了泥里,这些泼皮身后站着一个大人物,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弄明白裴仁芳在虚张声势,到那时裴家该如何度过这个劫难? 想到这里他招了招手:“你拿着名刺自大理寺卿以下挨家拜访,就说我遇到了麻烦,看看谁愿意伸手拉我一把。” 裴仁芳又写了几张名刺递给了老奴:“今日便多跑跑腿,辛苦一些,否则这些总归是我的心病。” 三日之后,那些泼皮卷土重来:“奶奶的,老子当初还真被你们给吓住了,还什么大理寺卿,你们怎么不说去请当今圣上?今日若是不拿出五十贯银钱,我们决不罢休。” “这位郎君倒是好算盘,短短三日之间,便从十贯银钱翻到了五十贯,实话与你们讲,我家中一文钱也没有。尔等若是欺人太甚,咱们以命搏命便是,你们背后的人物能够压下勒索之事,恐怕未必压得下人命案子。” 裴仁芳也是死了心,这些日子,家中的老奴拿着名刺几乎跑遍了整个洛阳,整个大理寺一个愿意站出来的人都没有,甚至有些人直接派人说了几句风凉话:“人都不在大理寺待着了,还想管我们这些人,莫不是你家郎君失心疯了?” 既然没了外援,裴仁芳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如此了,俗话说一人拼命,十人不敌。如今眼看着就要被人逼上绝路了,裴仁芳也只能以命搏命了。 那些泼皮倒是愣在了那里,他们都知道这人曾是大理寺的官员,如今被免了官职沦落至此,想到那些当官的耀武扬威,便想要在这丢官的人身上出出恶气,一点点戏弄他,直到把他逼疯为止,谁曾想这人一言不合竟然要搏命。 “哈哈,我等都是市井间的闲人,命不值几个银钱,可听闻裴郎君可是朝廷的大官,想要和我们搏命是不是有些太过好笑了。” “其实你们也用不着意外,我如今落魄至此,比起你们还不如,你们每日好歹还能睡个安稳觉,可惜我被恶人惦记上了,日日都要防着你们前来捣乱,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拼了这条命,要知道这世道虽然乱了,洛阳府的律法可还没乱,我若是死在了此处,你们最少有一个人要为我偿命,不知道哪位壮士愿意先来?” (本章完) 第207章 自己的仇自己报 “卢大郎,出大事了,在那边盯着的兄弟说裴仁芳要跟人家拼命了。..” 卢克让赶紧放下手中的诗词:“叫上几个弟兄随我前去。”如今营中的事务已经步入正轨,按照独孤损的说法,应该与营中的弟兄同吃同住才能达到三军用命的效果,不过卢克让自从想起那句诗词之后就开始在家中休养,都快要魔怔了。 他手里根本没有中学课本的目录,单凭自己当初背得纯熟的课文一点点地想,而且课文里面五代以后的长篇课文并不是很多,宋词倒是不好,不是辛弃疾在感叹醉里挑灯看剑,就是陆游在玩猫,什么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再加上一个奉旨填词的柳三变,宋朝精彩的事情太多,足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没有精力感叹五代兴衰。 这就给了卢克让极大的难题,当初上课的时候五代的历史基本是一笔带过,连考试内容都不是的五代十国,老师们也不愿意花费心思讲解。 走出了府门,卢克让看着身旁的仲景耀:“这几日军营之中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没什么大事,日常操练而已,不过卢大郎你又机会还是去军营住些日子,否则那些兵卒不认识你,将来打起仗来怕是难以应对。” “放心,年后我便回去军营之中。”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裴仁芳新住处的近旁,裴仁芳手中正抄着一把柴刀,对着那群泼皮挥舞着,样子已经有些疯狂了。 这泼皮也得分个大小尊卑,大泼皮贪生怕死,生怕惹上人命官司,但是他手底下有的是小泼皮,随便许诺几句事后保你们无事,做了这件事重重有赏,那些小泼皮硬着头皮要冲上来。 裴仁芳终究是个文人出身,舞刀弄棒这种事情不是本行,很快便气喘吁吁,旁边的泼皮看准机会,一把便搂住了他的腰背,周旁的泼皮都冲了上来,拳头就开始往裴仁芳的脸上招呼。 “住手!”卢克让大喝一声,带着兵卒赶到了近前,领头的大泼皮眼见来了兵卒,立刻拱手道:“这位郎君,我们奉了大理寺孙少卿的命令,来办些差事,还请你们行个方便。” 卢克让走到近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我要给你行个方便。” 那些泼皮早就停下了手,眼见自己领头大哥挨了揍,心里是一颤,难不成这裴仁芳还真有什么强援不成,要知道神仙打架小鬼倒霉,他们这些人都是帮闲的,若是惹上这种大人物,只怕最少要脱层皮。.. 领头的大泼皮捂着脸庞一脸委屈,但既然能够在这洛阳城做泼皮,肚子里面也是有点东西的,他赶紧赔了笑脸:“将军说的是,我们这就走。”心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孙明奇来处置,若是孙明奇能够压下这些兵卒,反正裴仁芳也跑不了,再来教训他便是了。若是孙明奇都压不下这件事,他又何苦把自己搭进去。 卢克让呵呵笑了笑:“我让你走了么?”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这院墙是谁扒得?” “我们这就把院墙填上。” “听闻你们还讹诈了不少银钱?” 泼皮赶紧说道:“银钱我放在家中了,这就回去取来。” “让他去取!”卢克让伸手指了一个年纪最小的:“你再敢自作主张,可别怪我抽你。” “将军,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也是给人办差,何苦为难我们这些人?” “你也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你还不给人家把院墙填上?” 这边的几个泼皮得了大泼皮的指令,赶紧去巷子中的一间房屋之中搬出了碎裂的砖石,又在旁边找了一个土堆,弄了点水,开始给裴家垒砌院墙。 裴仁芳这个时候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位将军,咱们素昧平生,你为何要帮我?” “我盯着你很久了,有件事想让你出手帮忙,你意下如何?” 裴仁芳咬紧了牙关:“若是将军能为我报得大仇,我愿意供将军驱使!” 卢克让撇撇嘴:“报仇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愿意,明日城外拱云都的军营之中去。” 裴仁芳愣在了那里,他可不是那些泼皮,对这军伍中的事情毫无印象,拱云都那是朱二郎麾下的直系军伍,他可是听过的,这位若真是拱云都的将军,要对付孙明奇不过是举手之劳。 “将军为何不愿帮我?” “你若是个没用的人,我又何必为了你得罪孙明奇,你若是个有用的人,难道自己不会去找孙明奇算账么?” 裴仁芳听到此处拱拱手:“明日我便去军营之中。” 卢克让哼了一声:“你们可都听好了,这人现在要归我们拱云都了,告诉你们身后那个人,要是再来找麻烦,或者这裴仁芳突然死了,我就去把他和你们的脑袋一起揪下来!” 泼皮苦着脸:“他若是突然得了急病,难不成还要赖在我们头上不成?” “那你们就赶紧去烧香拜佛,祈祷他这两日无病无灾吧。” 说着卢克让转身离开了这里奔着自己的府门走去,仲景耀跟了上来:“咱们这就走了?” “当然了,我家中还有要事要办呢。” “卢大郎,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啊。” 卢克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娘子肚子都大了,你还有脸皮来说我。我要办正经事,不是这种事。” “可是那孙明奇万一铤而走险,把这裴仁芳宰了怎么办?” “那我就去把他弄到军营之中,代替裴仁芳他若是真能如此当机立断,也算得上有本事的人。” “可人家那是朝廷命官啊,况且这又是个小人。” “不管小人君子,对咱们有用就行。我跟你说,这君子多了也没好处,光吵嘴不做事,再好的计划也弄不成。还得有君子有小人,双方互相提防互相攻讦,事情才能办得好。” “卢大郎此言,还真是振聋发聩。” “你怕是在心里说我胡说八道了吧。” (本章完) 第208章 不生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便到了年关,想起去年年关正准备守夜的时候听到了大理寺卿的死讯,还是让人感慨不已,从那日起到卢克让便开始忙碌起来,甚至跑了一趟魏州,再回来时是被人抬回府中的。.. 卢克让心说这一年受到的磨难和苦楚可真不少,出去那些日常行军的苦楚,不光被人捅了一下,还关进了大牢之中没吃没喝,算着岁数也没到本命年,信念该去找洛阳白马寺的老和尚们开开光,驱驱邪。 眼看着要过年了,李氏也有些着急了:“我说你与那陆娘子到底成亲没成亲?” “自然是成亲了,我们都睡到一张床上了,怎么可能没成亲。” “这陆娘子不能生养,我看趁着你有功夫,不如再娶一房妾室,陆娘子的肚皮一直没动静,咱们卢家可不能断了香火。” 卢克让心说,我们虽然同床共枕,日日聊些闲话,要真的生出孩子来我才该担心的:“阿娘,陆娘子过了年才十六岁,怎么能这么早娃?” “你这孩子,我跟你爹十五岁就成亲了,十六岁便有了你了,她都十六岁了,再有了孩子生下来可就不晚了。” “再过个一年半载再说不迟。”卢克让心说我又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面对一个女高中生,哪儿能做出禽兽之事来,虽说入乡随俗,唐朝的法定婚嫁年纪为男十五,女十三,但卢克让心中可是有道障碍的。.. 他倒是想去找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姐姐共赴良宵,可惜这唐朝人都太禽兽了,小姐姐根本到不了二十岁都嫁人了,卢克让只能自己养一个小姐姐等到二十岁了。 “我不管,若是来年她的肚皮还没有动静,我可就要找媒人给你说亲事了。”来了这么多日子,李氏也算是摸清楚了情况,如今自家儿子是朱二郎身旁的近臣,要在这洛阳之中找个官宦人家的娘子娶进门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李氏嘟囔着:“当初你们两个成亲的事情办得仓促,也算不得明媒正娶,若是让陆娘子做了妾室,放出消息说你还未曾娶妻,这洛阳城的小娘子还不随你挑选?” “阿娘,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总归我是不娶,你若是喜欢,自己娶了吧。”说着卢克让扭身走出了屋子,这种事可不能松口,一旦李氏上了瘾,还不得娶上三五娘子,他又不是种马,哪儿有这么多精力与这些女子纠缠,况且他觉得陆蓁蓁人就很好,大户人家出身,又没有严重的三观问题,配自己绰绰有余。 虽说以前看穿越小说的时候,卢克让也十分羡慕那些妻妾成群的主角,只是那都是小说家言,做不得真,别说是七八个娘子,便是三五个娘子,哪儿有这么好的体力。..况且这年头女子被儒家教育的三从四德,跟个木头人一样毫无灵性,卢克让还打算专心把陆蓁蓁养成一个跟自己三观完一致的人,哪有工夫把别的女子娶进家来。当然随便睡一觉他没什么意见,但是那可不卫生啊。 出了屋门,卢克让正巧看见陆蓁蓁端着两杯热茶站在门前,脸色有些苍白。 带两个人回到了屋中,卢克让故意寻找着话题:“昨日咱们写到哪儿了?” “醉里挑灯看剑。” “把下边就是梦回吹角连营了。” “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卢克让赶紧拉着她的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不是就没打算生么。”心中却是感叹道:多么纯洁的女子啊,连生理卫生课都没有上过,还以为男女睡在一起就会生孩子。 “你是不是要娶别的娘子了?” “不要捕风捉影,根本没有的事,这个年代的女子,都是木头人,哪比得上你冰雪聪明,性子又好,说话又甜,还有涵养。” 陆蓁蓁一把抱住卢克让:“那我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来?” “这个事不要着急么,缘分到了自然就生出来了。” “不如去找齐老丈看一看。” “不要!”卢克让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抱紧了她,心说上一次齐老丈琢磨人,弄得府上下都以为我不举,如今再去看这种事,那可是自找麻烦,怕是从此之后府中上下都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了。 陆蓁蓁哼了一声:“若不找齐老丈看也可以,你可不许娶别的娘子。” “那自然是不娶的,每个娘子都让我讲故事,还不得把我累死,再说了,这世间就你顺眼,其他人我看着都别扭,就让别人娶去吧。” 陆蓁蓁笑了一声:“夫君又在哄人。” 卢克让可是低估了陆蓁蓁的决心,万万没想到,第二日齐老丈便找上门来,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有话说话,没话赶紧回家去看小囡,别在我眼前晃荡。” “你这郎君,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倒是想好好给你说话,只是看你这幅模样,我就知道绝无好事。” 齐老丈哼了一声:“放屁,今日绝对是天大的好事,我跟你讲,世间的事情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那你说说看。” “洞房,你懂吧?” “你什么意思?洞房我怎么不懂,不就是新成亲的男女睡在一起么?” “哎,你不懂,你若是懂,那陆娘子怎么去找我问医呢?” “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生不出孩子来,让我给她把把脉,闹了半天,你连洞房做什么都不知道。” “谁不知道?”卢克让瞬间涨红了脸:“你可莫要污人清白,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照你这个样子,一辈子都生不出娃来。”说着齐五苓冷哼一声:“要不是你爹没了,你家中也没什么兄长,老夫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 卢克让心中这个委屈,心说我后世也算是阅片无数,心中无码的境界了,如今竟然被人当成了什么都不懂得呆瓜,简直是奇耻大辱:“谁不懂了,我懂得比你多多了,只不过我懒得用而已。” “哦?那你说说你懂什么?” “男女在一起自然要行周公之礼才能生孩子,只是陆娘子年纪太小,我怕她身子骨受不了,不愿意这么早生孩子,再晚两年生不成啊?” (本章完) 第209章 自保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件坏事发生了,人们没时间管后续的发展,先把得到的消息传扬出去。.. 先是卢克让的府中,奴仆们心照不宣地做着事,碰到的时候心领神会地给对方一个眼神,不知道消息什么时候传到了城中,那些嘴里怀念着大唐,身体却诚实地跟着朱忠又得不到重用的人,终于逮到了机会教育自己的子孙:“你们看看,这就是助纣为虐的后果,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紧接着朱友文也得到了消息,赶紧将府上最好的郎中派了过来,要给卢克让诊断一番。 后不容易告诉了这郎中自己没病,都是谣言,卢克让气冲冲地到了齐五苓的院落之中:“你这个老家伙一点医德都没有,要保护病人的隐私懂不懂?” “我只是提醒那些奴仆,你这些日子可能心情不好,让他们办事谨慎些而已。”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砍死的。” “卢大郎,我这可是在帮你。” “帮我,现在城的人都在笑话我。” “我来问你,你身子有没有病?” “没有啊。” “那你心虚什么,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谣言而已,况且你如今年纪轻轻却站在了这么高的位置上,那些人知道你这样子,也就没人嫉恨你了,这可是一副心药,你得多掏银钱。..” 卢克让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能不能生出孩子来关那些人什么事,他们背后窃喜的同时,又不耽误自己生孩子,成了别人也不损害自己,简直是一桩大功德。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不是?”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那独孤先生出的主意,他说你锋芒毕露,惹人嫉恨,要不然也不会出赵元英那件事,如今得知你生不出孩子来,那些人便会觉得你年纪轻轻这么可怜,懒得与你计较了。” “不愧是在大牢里吃了这么多年剩饭,这主意还真是馊得很。” “总归你也不想这两年生孩子,倒不如让他们先乐两年,等你真正站稳了脚跟,他们也就乐不出来了。” 卢克让摆摆手:“幸亏我只打算娶了一个娘子,否则真要被你们害惨了。” “其实也没什么,等过两年你生下了孩子,谣言不攻自破。” 卢克让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走到齐五苓的近前:“万一他们都当真了怎么办?那我生的孩子岂不是要被他们说成别人家的孩子?” “我是郎中,又不是谋士,这种事你还是去找独孤先生商量吧。..”说着齐五苓转过了身子,开始晾晒药材。 看着卢克让一脸无奈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陆蓁蓁脸色有些忐忑:“夫君,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卢克让板起了脸:“当然惹麻烦了,惹了大麻烦了。” 陆蓁蓁泫然欲泣:“都怪我不听你的话,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卢克让见到此景哈哈笑了一声:“哭什么,人家古人都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好事也可以变成坏事。不过有一点你可得看好了,咱们府中这些奴仆嘴巴太碎了,将来出什么事传得满城皆知可就不好了。” “这件事我已经问询过了,是独孤先生做的” “这件事现在看来算不上好坏,你也别往心里去,没准这件事会救了我的命呢,过来研磨,咱们继续写诗,不理会那些无聊的人。” 事后朱友文将麾下的大臣都叫到了府中:“卢大郎那件事已经查明了,纯属谣传,他年轻气盛,你们莫要议论这件事,免得伤了和气。” 众位大臣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二郎放心,我等又不是妇人,怎会听风便是雨。”他们心中自然以为这是朱友文帮卢克让遮掩,自然也不拆穿。军中许多曾与赵元英交好的将领也放下了别的心思。 赵元英那件事其实还是遗留了祸患的,虽说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赵元英自寻死路,但人都是感情动物,相处时间长了自然有了感情,尤其是这种军中的袍泽,出了事情大多会主观地看待问题,主观看来,若是没有卢克让,赵元英决计走不到绝路上。 现在听闻卢克让成了这幅样子,心中也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谈不上怜悯,心中也绝了与他作对的心思,现在都清楚卢克让处于随时可能暴走的状态,谁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赵元英总归是背叛了二郎,他们也不好再就此事做什么文章,因为这件事引起的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卢克让终究是没再默写的诗词之中再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开始准备着年关的到来。 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弟兄都喜欢热闹,想要聚在一起过年,搬出去的仲景等人拖家带口锁了自己家的院门,都齐聚到了卢克让的府中。 看着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娘子肚子都大了起来,卢克让赶紧吩咐府中的管事:“让府中的女婢都过来侍候着。” 李氏看着这些娘子的模样,幽怨地看了卢克让一眼,卢克让赶紧转移话题:“阿娘,今日的年夜饭就交由你指导了,咱们府上人多,都归你管了。” 当日出了这件事之后,卢克让第一个跑去跟李氏解释,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李氏也当然不愿意生了孙子害了儿子,只得同意了过两年再生养的事情,只是心中总是过不了这道坎。 不过今日是个大日子,这么多宾客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去,否则连带着儿子一起丢人,李氏大手一挥便开始指挥着这些人做年夜饭。 仲景耀眼见此景,压低了声音:“卢大郎,人家大门大户中都是奴仆做事,你怎么还让婶娘亲自上阵了?” “她若是闲下来肯定要逼着我赶紧生孩子,倒不如去指挥那些奴仆,那些奴仆也不敢让她上手便是了。” “转眼间又到了新的一年,去年咱们还曾说过,也不知道天下何时能够太平,今年的局势比去年还差一些,想要天下太平怕是遥遥无期了。” (本章完) 第210章 纠正观念 男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天下兴亡,女人们则是聚在一起讨论着家长里短,府中的管事自然不敢让老夫人亲自下手,将整个的流程跟她禀报了,李氏也就回到了屋子里与那些夫人们闲聊。 仲景耀他们将自己的阿爷阿娘都接了过来,这边一堆老夫人坐在了一起,将李氏众星捧月放在中间,说来说去总归是说到了香火上面。 “我家那小娘子,这些日子总想吃些酸的,看起来是要生儿子的。”这年头科学技术并不发达,人们迫切希望能够找到自然规律来提前判断生男还是生女,也不知道从哪里流传的谣言,说喜欢吃辣就要生女儿,喜欢吃酸就要生儿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同样不发达,不然在这种想要家中香火能继的情况下,要有多少小娘子被逼着去流产。所以有的人家纵然通过这玩意推断出来了要生男生女,也只能顺其自然。 听闻这个老夫人的话,周围的人都高兴地应和着:“那可是件好事,您家这血脉总算能传承下去了。” “我家那小娘子可就不成了。”说着这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最近总喜欢吃胡椒,怕是要生个女儿。”这年头可没有辣椒,西域那边传过来的胡椒,有辛辣的味道,一开始只是西域人做胡饼放胡椒,女子怀了孩子之后,口味会变得奇怪,有些小娘子便喜欢吃这种带着胡椒的胡饼,后来便慢慢传了出来。 当然乡下人吃不起胡椒,吃的都是些汉椒,味道虽然不如胡椒,但胜在便宜,普通的百姓也能买得起。 如今仲景耀这些人,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家中的怀了孩子的娘子想吃些胡椒还是买得到的,再者说了他们娶亲的时候几乎娶得都是东都的人家,提前吃过胡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虽说这年头孝道最重要,但是家中的小娘子也得好生对待,肚子里可是自家的血脉,虽说别人都说要生女儿,但那万一是个儿子岂不是得一头扎进水缸里后悔死。所以说话的时候,老夫人还是压低了声音。 李氏倒是有些羡慕,若是陆娘子也有了身孕该多好,不论男女都好,卢克让一个都不生,着实让她有些气闷。 当然有个老夫人反应也很快,利索地转移了话题,这个话题便翻了过去。 卢克让正在院中与仲景耀他们闲聊,绿竹悄悄到了近前:“郎君,陆娘子有事找您。..” 卢克让这边赶到了自家的院落,推门走了进去,便听到一阵低声的抽泣:“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家娘子不开心了?” “那些婶娘都在屋中谈论自家的小娘子生孩子的事情,阿娘心中难过,都怪我不好。” “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该怪我。你这个观念有问题,我得给你纠正一下,是我不想生,不是你不想生,别人问起话来,你就得幽怨地说道,我倒是想给卢家生个血脉,可是卢大郎他不同意啊。” 陆蓁蓁破涕为笑:“你这人又在胡说八道逗我开心,可是这件事总是我们做的不对,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生个孩子。” “你看我说的什么,你愿意生,只是我不愿意啊,你再等两年。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聊天,咱们以后过年的时候不请他们到家里来过年了。” “哈哈,哪儿有你这么混的人。人家愿意来你府上过年,是觉得与你亲近,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呢。” “那你就抱着小囡出去,说是咱们俩生的,馋死他们。” “不与你胡说了,我还要出去做事呢,不然人家又会说我没规矩了。” 卢克让伸手抓住了陆蓁蓁的双手:“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不过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也只能忍一时了,况且咱们立刻生个孩子,对你身子骨也不好,我不着急你也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了。” “我知道夫君的心意,有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强。” 卢克让回过头到了院子里,一脸阴沉地瞪着眼前的这些人:“你们回家后都好生跟自家阿娘还有娘子说说,别让他们提生孩子的事情了,我这种情况下,岂不是让我娘子不开心,这都给我娘子委屈哭了。” 程乐青哈哈笑着:“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传出去的这个消息,卢大郎你若是真的想摆脱这个名声,就赶紧生个娃,也费不了多大工夫,那些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独孤损哼了一声:“老夫就是那个缺德带冒烟的,你们这些小子懂什么?卢大郎年纪轻轻便掌管一军,若是没有些缺陷给人家说道,这都头能做的安稳么,你们一个个娶了娘子生孩子了,卢大郎可受大罪了。” “千万别这么说,我自己就不愿意生,我来问你们,这小娘子最美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自然是洞房的时候。”周围人听到这话立刻哄笑一片,男人坐在一起,话题总归离不开女人。 “错了,你们想,这小娘子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是那花骨朵,你们就给人摘了下来放到了家里,她就永远是个花骨朵了。我这是有计划的,等待花骨朵长成娇艳的花朵,我再摘下来,那滋味才美呢。” “卢大郎你莫不是做梦呢,这几百年来都是这么干的,怎么到了你这儿非得要改个主意,还说什么花骨朵,这都是老祖宗总结的规律,你好生听着便是了。” “就是的,你这般年纪就想推翻老祖宗的规矩,着实有些胆大。” 卢克让不紧不慢:“我来问你们,为什么老祖宗要定下十四五岁的成亲?” “为什么?” “因为十四五岁的的小娘子才能生娃,那都是给穷苦人家准备的,因为穷苦人家活不长,最少得把自己的孩子养大成人吧。咱们现在已经不是穷苦人家了,活到六十岁不成问题吧,那你们还着什么急呢。”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都忍不住要反驳一句,这大门大户也是十四五岁的娶亲,我怎么从来都没见人说过一句不是?” (本章完) 第211章 倾诉 争论的最后结果当然是仲景耀他们没有说服卢克让立刻生孩子,卢克让也没有说服他们让他们娘子到二十岁再生孩子。.. 他们的爹娘可没这么好说话,敢说不生孩子,非得把腿给你打断了不可。再说卢克让的这番理论,根本没有什么依据,甚至老祖宗都与他相背,自然没有人往心里去。 卢克让恨不得那一本后世的生理卫生课本来给他们看清楚,不过总归不是自己娘子,他们愿意生尽管去生便是了,总归以后受罪了也不是自己娘子。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按照卢克让的要求,主食还是这个时代的水晶角儿,也就是后世的饺子。这年头过年那些人都奔着肉去了,也没人在乎主食是什么,基本上吃肉便吃饱了,只是这水晶角儿对于卢克让来说有一种特殊的意味,后世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吃饺子,但是自从来到了这个年代,但凡是有条件,过年的时候他喜欢对着饺子发呆,有这一盘饺子能够提醒他,其实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回到后世基本上是没可能了,卢克让也不做他想了,只是越到了这种时候他便越想念家中的父母亲人,以前每日都在家中待着,心里烦得很,恨不得自己去租个房子过无拘无束的生活,离开家好几年心中的想念格外浓烈,尤其是到了过年的这种时候。.. 陆蓁蓁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有些低沉,端着一碟酢浆走到了他的跟前,这酢与醋同音,酢浆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醋,这年头吃饺子的人没有蘸醋的习惯,人们都喜欢用醋来做菜。 陆蓁蓁将醋碟放到了卢克让的近旁:“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卢克让突然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就像一个秘密自己背负着很沉重,眼前的陆蓁蓁是他的娘子,也算不得外人。 卢克让拉着陆蓁蓁向着后院走去:“你们先吃着,我有些事情要做。” “卢大郎终于听咱们的话了,这天还没有完黑下来就拉着陆娘子回房了,想必是着急了。” “那自然是着急了,你家娘子肚子都这么大了,陆娘子还没怀上娃,能不着急么?”众人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不然卢克让也不会找自家娘子商议。 “娘子,我今日有件大事要与你讲。”说着卢克让放下了手中的两盘芝麻酥:“可能这件事过于震撼,但我想了想总归还是要与你说清楚。..” 陆蓁蓁脸色有些羞红:“外面的宾客都还在,你若是想生孩子,过两日再说不迟。” 卢克让摆摆手:“不是这件事,从哪儿说起呢,当初我还在滑州乡下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了我到了一千多年以后。”他想了想还是用这种不怎么惊世骇俗的方式来诉说自己的故事。 “夫君,外边这么多宾客呢,你若是想给我讲故事,等明日再讲不迟。” “不行,必须得现在讲,我已经快憋死了。” “呸呸呸,守岁的时候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好好,那你听我说。” “说吧,几千年以后如何了,天下可曾太平了?” “按照我梦中所见,唐朝之后,便进入了乱世之中,接着,一个叫赵匡胤的人横空出世,建立了一个国家名叫宋朝,宋朝分为北宋和南宋,接着便是蒙古人杀进了中原,建立了元朝,有个和尚叫朱元璋起兵造反又建立了明朝。不好意思,说跑偏了,那些人其实与咱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夫君,你莫不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糊涂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的意思是我在梦中知道了千年后的事情,也略微知晓了一些后世史书上的事情。” “夫君又在诳我,那你跟我说,这朱温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死了之后谁又做了皇帝。” “朱温他”卢克让突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被尘封的记忆像是解开了封印一般:“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卢克让虽然没读过基本史书,但是那部五代的动漫他可看过,虽说李星云这个人是虚构的,但朱温确有其人。 以前的时候人们在他耳边提得都是朱忠或是梁王,偶尔说一句朱温,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但直到刚刚他打算摊牌的时候,一道灵光在脑海闪现,他还记得在那部动画里面,朱温的儿子都是玄冥教的高手,而李存勖确实有伶官列传上面的事情对的上。 只是他现在不敢确定的是,那动画是完虚构的,还是有几分史实在里面的,朱忠真的是死在朱友珪的手中的么? 陆蓁蓁也瞪大了眼睛:“夫君,你在说什么?梁王怎么会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一千多年后读过史书,史书都记载了这些。” 陆蓁蓁面色有些难看,知觉告诉她卢克让并没有骗她,但是这种事着实难以令人相信。 “是谁杀了梁王?” “这个我忘了”由于不确定动画的是否遵照史实,卢克让也不敢妄言,甚至在他的心中朱友文也是有可能杀了朱忠的。 “夫君,圣人说,敬鬼神而远之,咱们还是不要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好不好?” 卢克让见到陆蓁蓁吓得不轻,赶紧笑着说道:“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些,我给你讲讲一千多年以后的事情吧。” 陆蓁蓁心里却是有些害怕,就如同有一天你男朋友下班回家,说你今天别做饭了,我给你讲讲一百年以后地球的事情的,总会觉得有些瘆得慌。不过很快陆蓁蓁便恢复了过来,伸手攥住了卢克让的手:“你说便是。” 卢克让见到陆蓁蓁吓得不轻,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赶紧笑着说道:“我梦见那些人的马车是烧油的,不用马拉着就能跑,天底下并不是只有唐朝这一块地方,大海的那一边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夫君,我小时听人说,大海无边无沿,永远走不到尽头,若是有人能寻到尽头,便是蓬莱仙岛。你这编故事的本事还不如我呢。” (本章完) 第212章 遇刺 “我说的都是真的,一千多年以后还会有烧油的铁船,可以顺着海岸直接去那片土地之上。” “这油确实可以烧,但我可没听说过烧了油还能让马车自己走路的,不过夫君你这个故事很新奇,这两日要天天给我讲。” 唐朝人认为海的尽头便是蓬莱仙岛,白居易在长恨歌里也说过,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说的便是这蓬莱仙岛。这是唐朝人固有的认识,这种认知深深地植入到了他们的骨髓之中,所以听闻海的那一边还有彼岸,陆蓁蓁便确信卢克让在说故事了。 “我不是在说故事,你知道东瀛么?” “当然知道。” “他们不就是在海的那一边么。” “东瀛是日本国,被称为太阳升起的地方,他们的另一边便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尽头便是蓬莱仙岛了。” 卢克让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就像给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讲庄稼不应该种在地里,应该种在天。陆蓁蓁现在便是那个老农,面上的表情很显然在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来编故事了。” “算了算了,我跟你也说不太明白。” 陆蓁蓁皱了皱眉:“夫君,难道说你那些诗文都是在梦里得来的?” “哼,你不说我都是抄的么。” “哪儿有这么多我未听过的诗文给夫君抄,这么说来夫君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我听闻当初张良便是从黄石公那里得到的兵书战策,这才辅佐汉王刘邦创下了大汉四百年的基业。你在梦中见到了这般景象,定是要做大事的。” “喂,你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什么黄石公都是骗人的,石头怎么可能说话呢,还不是那些人杜撰。你刚刚还在说敬鬼神而远之,现在又大惊小怪的。” “鬼当然要敬而远之了,但是神灵既然保佑夫君了,那定是要非信不可的,夫君还记得那神灵的名号么,也不知道是佛家的神灵还是道家的神灵,咱们可以去庙里或者道馆将神灵请回家中日夜供奉,也好保佑夫君。” “不要迷信神仙,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能靠神仙皇帝,咱们想要在这世间立足,靠得只能是咱们自己,懂么?” “懂,那神灵到底是道门的还是佛门的?” 卢克让叹了口气,索性不再纠正,他发现了自己一个很愚蠢的地方,他的一些观念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偏偏想要说服陆蓁蓁听他的,只是陆蓁蓁自幼在大门大户受高等教育,周围的文人墨客甚至家人对她世界观的建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现在的世界观符合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也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如今卢克让突然蹦出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没有引经据典,她心中自然是不信的,还是坚持自己本来的看法。 卢克让挠了挠头:“你不都说懂了么?” “夫君,你便告诉我的。” “好好好,告诉你,道教的神仙,叫什么张邋遢,他还有个徒孙叫张无忌,回头一起供起来。” “老神仙果然名不虚传,名字都是这么超凡脱俗。” 卢克让彻底没了话说:“咱们还是先出去与他们守岁吧。” 随着外面的爆竹声响起,天佑四年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大唐的最后一年了。 新的一年到了,众人都要说些吉利话讨些喜气,卢克让端起了眼前的酒杯:“满饮此杯,来年咱们好生做事,将来一起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众人将酒杯碰在了一起,象征着新的一年美好的期许。 陆蓁蓁是个急性子,过了初五便带着绿竹出门去了道馆之中,要请一尊张邋遢的神位回来供奉。 她之前对于道门没什么了解,谁知一说这些,那些修道之人摆摆手:“我教中都是以老子为尊,从未见过什么张邋遢,莫不是娘子弄错了?” “那我可以请一尊张邋遢的神位么?” “姑娘真的是说笑了,道门之中没有这尊神灵,如何能请?” 陆蓁蓁气冲冲地回到了家中:“卢大郎,你又骗我。” 后世有句话,当你妈喊你名的时候,便是最恐怖的时候,陆蓁蓁直接叫了卢大郎,还是把卢克让吓了一跳:“你这有怎么了?” “人家道门之中根本就没什么张邋遢和张无忌,连听都没听过,你骗我。” “我可没有骗你,你听说过黄石公的故事吧。” “听说过。” “那黄石公在张良之前也不是神仙,最后不还是张良给他立得庙门么,你现在去找什么张邋遢那是肯定找不到的。” 陆蓁蓁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究竟怎么不对又说不出来,哼了一声:“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骗我,一定要你好看。” 数年之后,卢克让在家中闲来无事时给陆蓁蓁与自己的孩子讲倚天屠龙记的故事,直接就把张邋遢和张无忌的大名说了出来,谁想得到陆蓁蓁居然记性这么好,好几日都没有搭理卢克让,让卢克让后悔不已。 过完年后,卢克让便搬到了军营之中,独孤损说的没错,若想要三军将士用命,那就得同甘共苦才能成事,否则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一打起仗来可就要抓瞎了。 这一日卢克让刚在军中归来,正准备吃饭的工夫,几个兵卒跑到了门前:“卢大郎,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二郎遇刺了。” 卢克让愣了一番,赶紧迈步往外就走,陆蓁蓁赶紧拿起一块饼来塞到他的手中:“莫要饿着肚子办事。” 等卢克让到了朱友文的府门前,那些幕僚与将军几乎都到齐了,卢克让找到了相熟的齐云楼,开口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事后慢慢与你说明白。” “二郎现在如何了?” “被冷箭射中了后背,郎中正在医治,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呢。” “这郎中靠得住么,我家中还有一个郎中,医术很高明。” (本章完) 第213章 乱象 卢克让很快就弄明白了刺杀的始末,眼见要到了上元节,有能力的人家都在准备花灯,朱二郎也不例外。.. 以往的时候,他都是与王氏在城西的碧霄居看灯,王氏被朱忠一道命令调走,朱二郎更加看重碧霄居这个地方,到了上元节那一日,他便会占据整个碧霄居。 这一日他心血来潮要去看看碧霄居的花灯准备得如何了,谁知道刚刚迈上碧霄居的楼阶,一支冷箭便从楼上射了过来。由于之前都排查过里面的人员,护卫的兵卒警惕性并不是很强,这也就给了贼人机会。 待他们反应过来冲上楼去的时候,那名杀手已经自尽了,他的身上还穿着碧霄居跑堂的杂役的衣服。 护卫一面将朱二郎护送回府上医治,一面查封了碧霄居,连带着碧霄居的杂役都拘役了起来。 众人分辨出那名杂役分明是碧霄居店铺主人岑三郎的同乡,这一下岑三郎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直接被带回了朱友文的府上严加看管起来,免得他又畏罪自杀。 洛阳府少尹周立身经过了柳璨那件事之后,也算是向朱友文表明了决心,听闻此事也是大惊失色,若是朱友文命没了,别说是前程,他这身家性命怕是都难以保了。.. 想到了这里他立刻带着洛阳府的衙役赶到了这里,只是在朱友文的麾下,他也算不得一言九鼎的人物,究竟要怎么做还得看那些大人物的决断。 卢克让如今独掌拱云都,说话也有些分量,只是相对于朱友文的那些旧臣来讲还不够看的,故此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听完了齐云楼讲了事情的经过,便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郎中刚刚走了出来,说是箭矢上面喂了毒,虽然已经将箭矢拔出来了,毒血也放得差不多了,但是中间的位置离心脉很近,还需要静养几日看看情况如何。 也就是说,朱友文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若是箭矢的毒到了心脉,他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众人忧心忡忡,谁也拿不定主意,一方面有人说先严加拷打碧霄居的岑三郎,将幕后黑手找出来再做决断,另一方面则是提议等待朱二郎苏醒过来之后听他的吩咐行事。 第一种主张的人张嘴便骂,说你们支持第二种的都是做了别的打算,想要脚踩两只船,一看情况不对就要另投新主。第二种主张的人也不甘示弱,会骂道,你们支持第一种纯粹是胡来,若是二郎有别的打算,岂不是误了二郎的大事。.. 眼看着这些人争吵不休,竟然连一个能够做主的人都没有,卢克让不禁感慨道,这朱二郎带队伍的本事确实有些差劲,平常他在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旦遇上了事就成了这种情况。 不过他也没有掺和的打算,毕竟他的资历确实不足,想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根本不可能,况且现在二郎生死未卜,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误解,想到这里他寻了一个座位,坐在了一旁喝起了茶来。 跟他一样,周立身也是插不上嘴的人物,听着吵声有些不耐烦,四处望了望,眼看着卢克让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赶紧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侧:“卢大郎倒是好兴致,人家都在争论不休,你却跑到这里来喝闲茶。” 两个人自从柳璨那件事情之后也算得上相识了,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卢克让也没有什么抵触,笑着将一杯茶推了过去:“二郎府上的茶叶倒是不错。” “卢大郎怎么不站出来说几句话?” “人微言轻,说出来也没人当真,倒不如不说。” “我倒是与卢大郎看法一致,所以也只能跑过来讨一杯茶喝。” “听闻岑三郎被关在洛阳府衙之中?” 一听到这话周立身都快哭了:“我倒是恨不得赶紧把他弄走,能在洛阳开碧霄居的人,哪儿是什么凡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说情的都快把我家的大门拍烂了。我这还是找了个借口说要探查二郎的情况,才避到了这里来,况且这种人,我肯定不敢让他死了,否则不说外面那些人,眼前这些人都要把我撕成碎片,现在我都恨不得跟他住在一起,同吃同喝才心安。” 卢克让笑了笑:“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岑三郎的性命最少在二郎醒之前一定要保得住。” 眼看着那边争论不休,丝毫没有停止的架势,卢克让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齐云楼身旁:“二郎若是醒了,记得派人去通知我一声。” “那这里的事情?” “各人管好各人事,我的职责是保证拱云都不会乱起来,随时听从二郎的命令,其它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完卢克让转身离开了朱二郎的府门,回到了自己的府上,陆蓁蓁见他回来了,开口询问道:“情况如何?” “二郎还未苏醒,那帮人吵成一团,我回家来躲着,图个清静。” “这样不好吧,若是二郎醒了发现你没在身旁,心中不定会怎么想呢。哪怕是坐着一句话不说,你最好也要在那里守着,也好让二郎安心。” 不得不说卢克让身上还带有一丝后世的学生气,而陆蓁蓁则是清楚地指出,现在这种行为,看似潇洒,一旦朱二郎心中有了别的想法,怕是会惹火上身。 卢克让稍稍一琢磨便明白了陆蓁蓁说的话,点点头:“让府中的奴仆去通知仲景耀他们,从现在起拱云都进入战备状态,没有二郎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动,我这换身轻便的衣服,再去朱二郎府上不迟。” 周立身本来见到卢克让离去之后有些百无聊赖,眼看着他又回来了,赶紧站起身来:“卢大郎,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还不知道二郎什么时候才能醒,只能在这里候着了。” 周立身心中暗叹一声,本来他见卢克让转身走了,对他的评价低了一分,毕竟这种时候都敢随性妄为的人,做不成什么大事,如今见他回来了,暗自叹道,卢克让能走到今日的位置,绝不单单是运气好的缘由,日后莫要看低他。 (本章完) 第214章 争斗 众人都在朱二郎的府上待着,可把府上管事给急坏了,这府上没有女主人,二郎倒下了事情都不知道谁来做主了。原本管事还能压得住府中的奴仆,但是府中来了这么多人,几乎都是二郎身旁的功勋元老,谁也无法得罪,事情确实有些难以调配。 府中的饮食都由他亲自过手,这府里可都是二郎的班底,万一被人在食物里面下了毒,等二郎身子骨好了,还不得找自己拼命。 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的争吵,这些人还没有分出该听谁的来,卢克让却已经在前院的房中呼呼睡上了觉,总归他也不想插嘴这种事情,而且也几乎不可能动用拱云都的力量,他在这里的作用,也就是起一个向朱二郎表达忠心的作用。 出门的时候陆蓁蓁已经详细跟他分析清楚利害了,他也知道一旦朱二郎醒过来,自己必须第一时间站在他的面前,才能算作是他的心腹,以朱二郎现在所处的位置,对于属下忠心程度一定会非常看重。 周立身本来也想随着卢克让一起去睡觉等着安排,但想起牢中的岑三郎,他微微叹了口气:“孙四郎,你回府衙之中,告诉那些差役,咱们所有人的脑袋都挂在岑三郎的腰上了,若是他们不想死,就把人给我看好,除非是我亲自带人过去,否则任何人不能见岑三郎。” 等到卢克让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心中感叹一句古人就是好,没有手机和电脑,睡起的时间都十分规律,根本用不到闹钟,每日自己到了时辰自动就能醒过来。 奴仆端来了热水,粗略地洗了把脸,推门而出的时候,周立身正在门前哈欠连天,眼睛都熬得有些发红了,神色也是憔悴不堪。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周少尹一夜没睡?” “我等身负重责,哪里敢睡。” 卢克让心中嘀咕着,他这副模样去见朱二郎,一定比我这幅模样吃香,今天夜里不如自己也不睡了。 “那些人讨论出章程来了么?” “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这一次明着是在讨论如何处置这件事,暗地里却是在争谁的主导权,若是这一次听了哪一派的话,另外的一派之后怕是要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卢克让挠了挠头:“怎么还有派系?”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说穿了时间哪有这么多至正君子,若是没有派系相助,就算有能力,怕是也难以在这种地方立足。..” 卢克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好像还没有拜过那些前辈。” “放心吧,你就算去了,人家也不会将你纳入门下的。” 卢克让瞪大了眼睛:“怎么如此看不起人,我哪点不如他们了?” 周立身赶紧拉住他:“这又不是人家的过错,你要弄清楚,人家是文臣,你是武将,文臣斗法,无论斗成什么样子,朱二郎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牵扯进了武将,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文武一派,难不成你想造反么?” 卢克让叹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对了,周少尹,您属于哪一派的?” “我这种资历尚浅,人家还在观望,哪一派都不属于,否则也不至于一句话都插不上。” 便在这个时候,正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只听得一人大声喊着:“我砸死你这个狗杂碎!” 卢克让与周立身面色同是一变,赶紧迈步往正堂跑去,远远便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椅子,身边的人紧紧拉住他,对面的那些人也是面露凶狠之色,看起来经过了一夜的扯皮,所有人的耐心都已经消磨殆尽了。 卢克让故意放缓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周少尹,这种事咱们是不是装作没看见好一些?” “卢都头,您都走到这里了,再想要装作没看见是不可能了。你前去拉上两把,也能落个人情。” “拉架可是个技术活,拉得好了能落人情,若是没拉好,那可是两头不讨好,不如周少尹您来出手吧。” “我可不成,我这身子骨,只怕还没冲到人群正中,就被人给挤散架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近前,卢克让迈步走到了双方的中间:“诸位,能否听小子说一句话?”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底气也足,众人都愣住了,待看清楚了来人,都恢复了一副不屑的模样:“卢都头,你莫要拦着我,让我砸死这个狗杂碎。” “瞧你那牛皮吹的,我就站在这里,你倒是过来砸死我啊,看二郎醒了之后会不会放过你。” 周立身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便在这几个人吵着的过程中,卢克让已经抽身出来,站到了他的身旁:“周少尹,你看我就说我劝不了这架。” 卢克让也是有脸有皮的人,刚刚众人的不屑他都看在了眼里,心说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打死一个少一个,关我什么事。 “卢都头,您这也太敷衍了吧。” “周少尹,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若是动起手来,那些人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但少不得心中记恨,万一同仇敌忾,我岂不成了风箱里面的老鼠,两头受气?” 说到这里卢克让拉着周立身的袖子走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都是二郎费心笼络的人物,万一损伤了二郎非得心疼坏了。但是你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二郎辛辛苦苦拉起来的这个班底,在如此紧要关头竟然还要争权夺利,他们真的对二郎有用么,到了做大事的时候真的能帮到二郎么?” 周立身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卢克让接着说道:“况且这些文人,就算真的扭打起来,还真能出人命不成,让他们把心头那股邪火泄了,再谈论正事不迟。”眼看周立身还想说什么,卢克让抢先说道:“你可别劝我,要劝架你自己去,我可不去自取其辱了。” “卢都头,我觉得你说得十分有道理,他们这些人愧对二郎,打死活该。” (本章完) 第215章 拿下卢克让 卢克让都快要绝望了,府中的这些人吵了整整一天两夜,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架势,而府中的郎中说了,朱二郎的情况怕是三五天之内醒不过来。.. 期间卢克让回了一趟家,先是好好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先问了陆蓁蓁此时该如何处置,陆蓁蓁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擅长,卢克让又转头去问了独孤损。 独孤损听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开口说道:“此事卢大郎做的没错,你本身便是带兵的将领,若是真的在这种事情上强出头,就算能够通过武力震慑住那些人,事后朱二郎定会对你有些顾忌,况且那些文人最是小肚鸡肠,得罪了他们以后怕是寸步难行了。” “可如今府上乱成这个样子,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着实有些愧对朱二郎。” “正因为没有人站出来,你才更不能站出来,这些人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你出了头变成了出头之鸟,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是朱二郎放纵手下咎由自取,怪不得你,你也不能乱掺和,若你是朱二郎身旁的老人还没什么,偏偏资历尚浅,这个时候出头徒惹人恨。” 卢克让无奈了摇了摇头,后市有句俗语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现在想一想还是挺有道理的。.. 独孤损眼见着卢克让还有些迟疑,继续开口劝道:“卢大郎,有的事情,不做比做更好,朱二郎现在也没什么危险,顶多是多扯皮一些日子,你没必要把自己陷进去,图得一时痛快,” 卢克让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便是,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做事也该学会权衡利弊了。” 回到了朱友文的府上,卢克让依旧是一言不发,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前两日那般清净了,那些人互相说不过,开始找这些武将给自己撑腰,卢克让与齐云楼都被迫坐在了正堂的位置上,一群人看着他们二人让他们表态。 卢克让站起来拱手:“诸位,我年轻德薄,承蒙二郎看重,这才做到了拱云都都头的位置,这种大事怎么由得我来插嘴呢?” 谁知道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对啊,这黄口孺子也不知道二郎看上他哪儿了,让他领军,大伙早晚都得被他害死,我提议现在由杨二郎接任他的位置,乱世用重典,这种情况下咱们就得用自己人才合适。” 卢克让的眼睛瞬间便眯了起来,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还没有说话,那边的一个人开口说道:“凭什么换杨二郎来领军,我看倒不如换包大郎来领军,包大郎在军中这么多年,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都比杨二郎强多了。..” 很快他们就这个问题又吵成了一团,卢克让心说这些人还真是庸才,外乱还没有弄清楚,就搅和得自己人乱了。文官乱了不算,还得把武将也都弄乱了。 就在这个时候,齐云楼猛地一拍桌子:“够了,你们这些人不是不知道,卢大郎是立下了功劳才被二郎封得官职,如今二郎昏迷未醒,你们凭什么夺人官职?”终究是跟在朱二郎身旁的老人,卢克让心说我都不敢拍桌子,他都敢跳起来拍桌子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不以为意:“齐都头,你是二郎身旁的老人,你做都头我们都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卢克让年轻,办事又不牢靠,万一是别的势力派来的奸细,这种关头,咱们可要吃大亏的。” “没错,他是杨师厚的人,没准就被谁收买了故意投到二郎麾下,如今这种情况,咱们可容不得外人插手咱们的事情。” 齐云楼终究是个武将,论嘴皮子那里比得过这些文官,嘴里只是一直在说:“他是二郎封得官职,没有二郎的话,你们不能如此。” 很快他的声音便被这些人给盖住了,一个人站出来开口说道:“咱们争来争去总得先把兵卒捏在自己手中才好,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咱们抽签决断,不论是包大郎还是杨二郎,都是咱们自己人,怎么都好说。” “此言甚善,那便抽签决定。” 卢克让笑着站起身来:“诸位大人要抽签决断,我先出去静候,等你们决断好了,我再回来不迟。” “算你懂事,等二郎醒了,让他给你安排个校尉的官职,也算是没有亏待你。” 卢克让心说这些人读书读傻了,这种时候好赖话都分不清楚,这种时候朱二郎昏迷未醒,卢克让根基未稳,若是交出了兵权,那便是任人鱼肉的局面,赵元英事情的隐患还在,若是有人趁此机会找上门来,卢克让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走出门外见到了一直在门前等消息的府中奴仆:“你立刻去府上告诉仲景耀他们事情有变,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 早就在营中进入战备状态的时候,独孤损就问了一句话,若是这些人决断出来谁拿主意,万一要拿卢克让开刀怎么办? 卢克让愣了愣,立刻拿定了主意:“二郎昏迷未醒,我不能做对不住他的事情,到时候退避三舍便是了,兵卒都在我的手中,难道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可不要忘了,这城中可不只有拱云都的兵卒。” “齐云楼”说到这里卢克让也拿不准主意了,他与齐云楼可没什么过命的交情,人家心里究竟是怎么盘算的他也不知道。 “先将家眷都接到军中,观事态发展再做打算。” 想不到这么快便应了当初的话,卢克让也有些无奈,只是人家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不做什么准备,那可真就是伸着脖子等人家砍脑袋了。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里面的人喊了一声:“卢大郎,你进来吧。” 卢克让笑着应道:“就不进去了,且问一句,是谁要取代我的位置,这便随我去军中交接吧。” “你还是进来说话,屋外说这种事成何体统?” 卢克让呵呵笑了一声:“早晨吃坏了肚子,容我回家更衣再回来不迟。” “左右,拿下卢克让!” (本章完) 第216章 逃命 卢克让早就有了准备,当里面的人二次邀请他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出了异常,听闻这句话立刻冲出了门外,府门前的那些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屋里的人跑出来大声喊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卢克让拿下?” 说话间卢克让已经窜出了府门,直奔着城门而去,府中的人得到消息应该已经把府中的人都转到了军营,再跑回府中也没什么意义了。 片刻之间,朱二郎府上的护卫提着兵刃便追了出来,也幸亏卢克让这些日子在军营之中打磨,身子骨恢复得还算不错,否则根本跑不了两步就会被人追上了。 这两日街上的人很少,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洛阳的百姓早就变得无比警醒,一有个风吹草动,都躲在家中不出门。这也无意中帮了卢克让一把,若是大街上堵成一片,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了。 不过被他这么一跑,街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也赶紧跑回了家中,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又要乱起来了。 “卢克让,你莫要跑了,我等没有恶意。” 那些文人终究是身子骨不济,跑了两步便跟不上了,只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着,卢克让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们,看他们这个架势,只怕抓到自己立刻就会剁了脑袋。 跑了将近五百丈的距离,卢克让只觉得胸中冒着一团火一般,力冲刺了将近五百丈,换谁估摸也跑不动了。 朱二郎府上的护卫倒是紧追不舍,与卢克让的距离始终没有拉开,卢克让不禁感慨道朱二郎果然把得力的兵卒都放在了自己的府上。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卢克让面色一变,人再厉害也跑不过骑兵,想到这里他都想往街巷里面钻了,但转念一想钻进去就成了瓮中捉鳖,自己再无脱身的可能,一咬牙接着往城门方向跑去。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卢克让四处看着周围有没有趁手的家伙,紧接着眼前一亮,便看到了前面一家铺子前挂得旗子,卢克让快跑两步跳起身来一把便将那个木杆抽了出来,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回身便抡起了木杆。 回身的一瞬间他便看到了那些骑兵手中的刀子,知道他们是真的动了杀心了,否则不至于骑马的时候还挥舞着刀子。 木杆扫过,一阵惊呼,接着便有人落在了马下,卢克让眼疾手快想要去抢那匹马,谁知道附近的骑兵刀子已经挥了过来,卢克让若是硬来,就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而由于惯性冲过去的骑兵也重新调转马头,冲着他冲了过来,卢克让眼看着四面都是骑兵,心中一冷,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但也不能这么白白死在这里,当即高喊一声:“让齐云楼来见我!” “齐都头亲自下了命令,拿你人头回去复命,卢都头,一路走好吧。”那些兵卒也不废话,握着刀子直接冲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响起一声怒吼:“休要张狂,寇兴洲来也!” 古人打仗的时候不喜欢远远地吼叫一声了,一方面浪费体力,一方面会让敌人提前有了准备,像关云长那种直接冲上来一刀切了你的脑袋,再告诉你看尔乃插标卖首才是武将的最高境界。 寇兴洲这一声喊,自然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军中的兵卒,绝不会贪图小的功劳而将军伍置身险地,他们必须要判断周围的局势,确保军伍没有风险才会进行自己的战略部署,一旦察觉到风险,立刻退缩再做谋算,免得军尽墨。 就这么片刻的犹豫给了卢克让反应的时间,卢克让挥舞着木杆快步冲了过去,耳朵还在听着背后的动静,生怕背后有人突然冲上来要了他的性命。 这一队骑兵只有十几人,他们倒是不怕死,只是要判断来人有多少,若是人太多必须会府上报信,单单杀了卢克让没有什么用处,万一激起了他麾下军卒的凶性,只怕府上的那些官员都要跟着陪葬。 抬头望去,来的骑兵望不到边,领头的人高喊一声:“回去几个人报信,就说拱云都大队人马杀至,让他们早做打算。” 寇兴洲接到了卢克让,立刻有骑兵拽出了一匹空马,卢克让上了马,回身说道:“回去转告你们齐都头,今日的这份恩情,卢克让记下了。”说着调转马头带着骑兵赶出了城外。 他刚刚气到了极处,确实有心杀回去将那些忘恩负义之辈都砍了脑袋,但是做事的时候也要考虑出路,若是那些人都杀干净了,那朱二郎杀不杀?若是朱二郎不杀,等他醒了之后非得恨死自己不可,若是把朱二郎杀了,那暴怒的朱忠定会尽起大军,前来征讨,到时候这些人可一个都跑了。 卢克让不让洛阳乱起来的缘由便是,只要洛阳没乱,这件事情还能定义为内斗,朱忠绝对不会插手这种事情,甚至他很乐意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能够尽早让自己的儿子经历这种历练,日后便不会再轻信他人。 卢克让骑着马一路疾驰到了军营的驻地,军中的兵卒都站在校场,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拱云都之前虽说是朱二郎的亲卫,但大部分人可是卢克让从魏博六州带回来的长直军兵卒和选拔的那些新兵,如今他们仿佛也意识到了要出大事了。 卢克让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上了点将台:“不瞒诸位说,朱二郎被人刺杀,如今洛阳群龙无首,那些人要拿我开刀,我不会束手就擒,若是诸位愿意与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我发誓日后绝不会亏待诸位,若是你们还有别的顾虑,现在就可以出营,我以我祖宗的名义发誓,绝不会暗下黑手,对付你们,但若是你们现在不出营,日后再想要背叛我,我也绝不会留情。” 点将台上的卢克让虽说年纪不大,但是面容坚毅,仿佛给军中的兵卒增添了不少信心。只是漂亮话说得再多,有些人本就是朱二郎的心腹,还是犹豫着走出了自己的队列向着营门走去。 (本章完) 第217章 对峙 “启禀齐都头,拱云都兵卒开始出现溃逃,许多兵卒投奔我们而来。” 齐云楼脸上并没有兴奋地神色,反倒是一脸庄重地看着远方,卢克让对于此事早就做了准备,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预感,甚至觉得不该这么容易听信那些人的话与卢克让反目成仇。 卢克让派人带过来那句话他听清楚了,心中总是有些不甚安稳。论兵力来说,他的实力并不输给卢克让,况且拱云都如今已经出现了兵卒溃逃的行为,但若说能够打败卢克让,他心里可着实没底。 而与此同时,拱云都的军中,卢克让派人搬出了几箱子银钱:“诸位兄弟没有弃我而去,自今日起便是我的自家兄弟,这些银钱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如今拿来大家平分,待朱二郎醒了给咱们平反了冤屈,你们便拿着银钱回家去过好日子。” 那些人一走,营中确实有些人心浮动,但是眼看到了真金白银,这些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从家里来军中当兵吃粮所为何事?还不就是图个吃饱喝足,这些银钱虽说不多,没人也能分个三四贯,拿回家中买上几亩地,从此便不会挨饿受冻了。 之前卢克让没有拦着那些朱二郎的亲兵,是因为他知道拦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那些人跟随朱二郎多年,哪怕是卢克让掉了脑袋,他们也绝不会被牵连到,虽说军中同袍之情深厚,毕竟没有打过几场硬仗,谈不上同生共死的情谊。.. 而卢克让不动手也是因为动手不会有什么积极的作用,那些人若是暂时被他吓到,趁机潜伏在军中,打起仗来绝对是大麻烦。所以眼看着那些人走的一个不剩,他倒是安心了,毕竟若是他们留在军中,卢克让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他们。 至于剩下的这些人,长直军的残兵与他同生共死过,甚至都是他一手拉进拱云都的,谈不上背叛,那些新招入伍的兵卒,则是与仲景耀他们打成一片,卢克让也不怀疑他们的忠诚,除非是战事不利,否则这些新征入伍的兵卒不会做别的打算,没有危机或者更好的出路之前,他们也不太会去投奔一支陌生的军伍,这种事一般都是发生在老兵油子身上的。 齐云楼带着兵卒很快赶到了拱云都的驻地之前:“请卢都头出来答话。” 卢克让也不畏惧,骑着马出了大营:“原来是齐都头,怎么样?他们许诺给你什么官职?” “你莫要如此,现在跟我回去认罪还来得及。..” “认个屁罪,我倒要问问你,我何罪之有?” “那些人说了让杨二郎代替你的位置,这是二郎府上的决断,你如何能够违背?” “我呸,那些人心里怎么想的你比我清楚,他们一来惦记着我年轻资历浅,想要把我排挤出军中安插他们的人手,二来便是为了给赵元英出气,我若是交出了兵权,还能有性命在么?” “我可以保证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若是今日之前,我勉强还能相信你,可惜你今日做出的事情,可算不上一位至诚君子的作为,你说若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会相信你自己么?” 齐云楼面色一暗:“我承认今日所做确实有些冒犯,只是为了城中的安定,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哼,好一句城中的安定,待我交出了兵权,那些人说我会影响城中安定,到时候你是不是也要亲手宰了我?” “若你再执迷不悟,可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卢克让撇撇嘴:“若不是惦念着二郎的心血付之东流,我早就带着兵卒杀进城去了,哪里能等你找上门来,你倒敢夸下海口,不信便来试试我的本事便是了。” 齐云楼也哼了一声:“莫要说得如此光明正大,我猜你军中已经大乱,才不敢挥军杀入城中,如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武器乖乖受降,我定能保你一条性命。” “放弃这个想法吧,齐云楼,你做不了那些大臣的主,就莫要白白害了我的性命,速速整顿兵马,无论是什么阵仗,我都接得住。” 说话间卢克让大手一挥:“擂鼓!” 营中的战鼓声咚咚咚地敲响,拱云都的兵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出了营门,军阵立刻就列在了齐云楼的跟前。 齐云楼脸上阴沉不定,他没有想到卢克让这么快就让拱云都的兵卒恢复了士气,心中立刻谨慎起来。 而与此同时,城中朱二郎府中的那些幕僚也赶到了两军阵前,他们看着齐云楼:“为何不出兵,既然他们要负隅顽抗,那就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齐云楼冷冷地瞥了眼前的文官一眼:“这些兵卒都是二郎的心血,在没有得到二郎的命令之前,我绝不会出兵,否则二郎的心血付之东流,你们又能讨得什么好处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他们既然敢拿起刀枪对准咱们,那便是下定决心一条路走到黑了,如此兵卒留着又有何用?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既然如此,吴司马去把他们都杀了吧。”说着齐云楼也不理会他,转身安排军卒开始于五里之外扎营驻守,免得卢克让真的杀进城去。 卢克让眼见齐云楼退了兵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两军交战,打败齐云楼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打败了他之后,洛阳方面定会向汴州的朱忠求援,到那个时候卢克让将要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当然有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击杀卢克让,那些官员也不愿意通禀汴州方面,毕竟朱二郎昏迷未醒,这是他们私自下的命令,万一惹恼了朱忠那个杀人魔王,他们这些人估计都得给扔到黄河里面去喂王八。 卢克让回到了营中,先去看望了自己的娘亲与陆蓁蓁,两个人除了神色有些疲倦,倒是没受什么伤,眼看着卢克让走进来了,李氏赶紧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不过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等二郎醒过来事情定会有所好转。” (本章完) 第218章 不两立 “儿啊,这官不成咱就不做了,家中也盖了新房,买了田地,回去过安生日子不成么?” “阿娘,孩儿不孝,惹上了这些人,怕是以后都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莫要如此,咱们家世代种田,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当大官的,祖宗脸上也有光,怎么能说不孝呢,时间的事情总有坎坷磨砺,人活着就得应对这些麻烦,你官儿做得大,麻烦自然也大一些。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要担心娘与陆娘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听你的,切莫为了我们自寻死路就好。” 卢克的点点头:“齐云楼还算是良心未泯,只要能够撑到朱二郎醒过来,一切都还有转机,你们暂且在营中安歇,我去找仲景耀他们议事。” 大帐之中气氛有些沉闷,毕竟这些人好不容易在洛阳安了家,甚至都要生孩子了,如今乱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心情有些消沉也是人之常情。 卢克让笑了一声:“你们都哭丧着脸做什么,咱们还没输呢。” “卢大郎,咱们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亡命天涯倒是不至于,碰上了麻烦可是真的。不过麻烦也是暂时的,等二郎醒过来,咱们又能回洛阳过好日子了。” 麻兴德快言快语:“卢大郎,就算是朱二郎醒了,他会心向咱们还是偏心他那些属下谁也说不清楚,如今看他们这幅胡作非为的模样,朱二郎怕是根本就不会偏向咱们。” 卢克让被他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对面站着的可是朱二郎全部的底牌,若是公正处置此事,那就等于将自己的底牌全都毁掉,若是各打五十大板,如今卢克让算是与那些人结了死仇,日后有了机会那些人哪里还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有些消沉,自己本分做事,从来不愿与人交恶,想不到人不去找事,事却来找人,如今得罪了朱友文这么多属下,难不成真的要亡命天涯? 独孤损眼见营中的气氛有些消沉,赶紧站出来说话:“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咱们这些人一身本事,去哪里难道还混不到一口饭吃?” “可是这天下眼看着就是朱家的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你们这都是浅薄之见,我来问你们,当初卢大郎为什么会被关进魏州大牢之中?” “还不是因为赵元英那厮诬告,梁王又想试一试卢大郎。”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眼光都亮了起来:“卢大郎可是在梁王跟前挂名的人物,实在不行投奔梁王而去也成,难道这些人还敢找梁王要人不成?” 卢克让苦笑一声:“这主意怕是根本行不通,梁王治军甚严,平生最恨军中不听号令者,如今虽说是那些人擅自替二郎下令,但咱们终归还是违背了命令,去了汴州怕是也难以讨得好处。” “若是不能投奔梁王,天下之大,咱们又有哪里可以安身?” “能安身的地方多了去了,赵匡凝被杨师厚打败了,还不是一样逃到了蜀中,卢大郎与杨司徒有旧,无论是往南逃还是去投奔西北晋王,他们绝不会因为梁王的威胁就把咱们交出去。” 卢克让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说着:“我现在有两个地方供弟兄们选择,一个是西北晋王李克用,他的儿子李存勖素有英才,咱们投到了他哪里早晚能够成就一番功业,但是这条路有些破绽,首先咱们得能够过关,要知道梁王与晋王的地界之间可是有两人的大军横在中间,咱们这些人去了,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第二条路便是向东而去,直奔巨野泽,这本是我给二郎规划的一条路,事急从权,也只能咱们先用了。” “巨野泽?为何要去巨野泽?” “巨野泽绵延数百里,梁王纵使派出数万大军亦无可奈何,在这泽中地界宽广,弟兄们也算是有了容身之处,日后再图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到了这一日,卢克让终于放弃了心中所有的幻想,决定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来,寄人篱下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我个人更加偏向巨野泽,具体原因便是二郎待我不薄,若是投奔晋王必定会牵连与他,况且朝中还有一位大兄一直在照看我,若是将这些人全都连累了,我可是良心有愧。” 仲景耀第一个站了出来:“我觉得应该去巨野泽,咱们去投奔了晋王,难道就能保证他麾下没有个李二郎,若还是这般局势,咱们还能往哪里跑?难不成跑到草原上去牧马放羊?倒不如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难题再多,背后也没人给咱们捅刀子不是?” “仲大郎说的有道理,我也过够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奶奶的,弟兄们拼了命给他办差,他倒好,麾下这么一大帮子人想的便是谋害弟兄们的性命,着实有些令人心寒,倒不如去巨野泽之中。” 独孤损点点头:“说的没错,当初刘邦起事之前也在芒砀山蛰伏甚久,我就不信巨野泽比芒砀山还惨。” 拿定了主意,卢克让当即开始布置,先派了先头部队护送着营中的老弱先行一步,走些偏僻的小路,等到大部队行动的时候也能引开追兵的注意力。 卢克让伸手拿出了一道文书:“上一次朱二郎签署的文书,我未曾交还,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程乐青,你带着文书护送着军中的家眷先行一步。” “怎么是我?” “你混迹市井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你在我不担心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嘿嘿,要这么说这任务还真的非我不成了。” “你可记住了,这些人的爷娘妻子儿女都交到了你的手里,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好如何跟弟兄们交差。” “诸位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是我自己身死了,也绝不让诸位的全家老小受一点损伤。” “独孤先生,你随他们一起走。日后都是长途行军,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跟在程乐青身边出出主意。” (本章完) 第219章 巨野泽 拱云都之中,除了长直军的兵卒,还有近五百的新兵,卢克让也充分问询了他们是否愿意与自己一同离开洛阳。 其中一部分人,让他们留在洛阳等待朱二郎苏醒没问题,若是让他们背叛朱二郎,逃出洛阳,还是有些难度的。 果然,经过问询之后,又有近二百人选择了留在营中,卢克让也没有勉强他们,只是让他们在营中好生待着,待卢克让他们离开之后,直接向齐云楼投降便是。 两日过后,估摸着程乐青待着那些家眷已经走远,卢克让也带着人悄悄离开了军营。 离开的时候,他直愣愣地看了洛阳好久,他本以为在这里有了自己的根,谁知道还没等他长成攀天大树,便被拦腰斩断,这座城见证了他的起伏,也终将目睹他离去。 齐云楼的斥候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一直都按兵不动,直到卢克让离开洛阳之后,才带人去接手拱云都的营盘。对朱二郎而言,卢克让有大功,如今他能平静的离开,对齐云楼而言未必不是见好事,否则朱二郎一旦醒过来得知此事,怕是心中也会对齐云楼有些看法。 卢克让走得并不安稳,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对所有人都有了提防之心,对于齐云楼的下限他可不敢打什么包票,否则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觉察到并无人跟过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追着程乐青而去。 五六日的功夫,朱友文才悠悠地醒过来,吃了些东西便将府上的诸位臣子叫了过来,想问询一下洛阳的近况。 问了好几句之后才发现没找到卢克让的身影,疑惑地问道:“卢大郎呢,又去练兵了么?” 他的这些属下早就编好了词:“卢大郎意图不轨,被齐都头发现了,已经被赶出了洛阳。” 若不是气力不支,朱友文都要从床上翻下来了:“意图不轨?齐大郎,你与我说一说,他是如何意图不轨的?” 齐云楼跟随朱友文多年,哪儿不敢欺骗他,开口说着:“他们要夺了卢大郎的兵权,卢大郎并不同意,最后闹翻,已经带着亲眷与心腹离开了洛阳。” “到哪里去了?” “属下不知。” 朱友文伸手打翻了药碗:“尔等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二郎,气大伤身,莫要如此。” “卢大郎虽然在我麾下时间不长,但办事尽心尽力,从未出过偏差,甚至身临死境都不愿意背叛我,尔等如此,是在毁我手足啊!” “二郎,卢大郎此人来历不明,当时你受伤之后形势危机,我等也不得不暂时找人夺取兵权,他若是心中无愧,为何不敢交出兵权,分明是心有鬼祟,这才不肯交出兵权,我等这是帮二郎消弭了一场大灾难。” 朱友文叹了口气:“你们出去吧,让我清净一会儿。” 等到所有人出去之后,朱友文立刻叫来了亲信护卫,这些人在朱友文昏迷的时候不会发声,但是事情的经过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详细地给朱友文讲了一遍。 朱友文听闻此事的经过哀叹不已:“只怪我之前优柔寡断,才有了今日之祸,卢大郎乃是人中俊杰,无论是韬略还是武艺都可称得上出众,如今竟然被自己人暗算,若是朱友珪他们听到了,还不得笑话死我?” 说到这里他缓缓低下了头:“可这些人又是我的心腹谋臣,我若是因为此事处置了他们,岂不是让自己雪上加霜?” 最终朱友文也没有处置那些心腹谋臣,只是行事愈发乖张,又开始宿醉不醒,那些心腹谋臣眼见此景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从旁规劝,望朱友文好自为之。 再说卢克让带着仲景耀他们不多时便与程乐青他们汇合一处,借着朱友文那道文书,倒也没遇到什么挫折,一路直奔巨野泽而去。 途中倒是路过了滑州,李氏也询问着卢克让能不能回家好生种地,卢克让叹了口气:“这么多弟兄跟着我吃饭,我若是回家种地,他们该如何是好,况且这滑州也是梁王的属地,若是被朱二郎麾下的那些人听到了消息,咱们还是难以保住性命。” 李氏也知道卢克让说的有道理,不再劝说,跟随着队伍一起奔着巨野泽而去。 对于能否在巨野泽中扎根,卢克让心中也没有底气,只是这里是他最好的选择了,既不会惹怒朱全忠,连累李振与朱二郎,巨野泽的敌人也相对不强,只是占据地形之利罢了。 他们赶到巨野泽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卢克让并没有着急带着人冲进巨野泽,而是让这些兵卒在巨野泽旁边好生练习水性,待水性纯属了,再入泽不迟。 而巨野泽里面的冲天军很快便发现了这支军伍的存在,试探了几次并没有发现他们究竟为何而来,眼看他们没有入泽,也不愿意轻举妄动。 泽中的兵卒死一个便少一个,要对付这些人怕是要损伤不少人,况且他们暂且没有入泽,也许只是过路罢了。 卢克让将军营驻扎在巨野泽旁,心里可是忧虑得不行,他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粮草供应,能走到这里也全靠当初带来的粮草,可是眼看着粮草就要吃光了,单单是下水摸鱼已经无法解决大军的粮草供应了,想到这里他愈发觉得应该找块地方好生种田,也莫要错过今年种田的时机。 于是他便派了几个人开始往巨野泽里面探查,巨野泽绵延数百里,不可能全都是冲天军的地盘,他们或许占据着险要之地,但总归有土地他们还没有占据。 果然在距离卢克让扎营处不到五里的巨野泽中,这些人发现了孤岛,上面只有几户渔民,并无冲天军的存在。卢克让当即下令,大军迁往岛上,开始着手播种田地。 眼看着卢克让带着人上了岛,冲天军可坐不住了,当初没顾着搭理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没上岛的缘故,如今他们既然上了岛,那可就要威胁到冲天军的生存了。 最近忙着找工作,状态着实不好,每日写几章都觉得很赶,今日被书友骂了,也开始反省自己的问题,明天找编辑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暂停一段时间,我不愿意每日被迫赶着写,写得累,看着也不爽。若是有可能,我尽快安定下来。若是实在安定不下来,怕是只能说句遗憾了。相较于之前,这本其实用了不少心思的,我也很舍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