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的新欢》 楔子 【楔子】 来自维基百科的解释——所谓的家政妇（かせいふ）为日文用语，在华人地区几乎不曾使用。 之所以会开始流行，始于日本女星松菜菜子主演的火红日剧「家政妇女王」在华人地区播出的缘故，该剧创下超高收视率，故成为华人地区另类流行用语。 然「家政妇」一词若以字面上来看，便是「打理家政事务的妇女」，性质相当于「帮佣」，更由于从事这行业以女性居多，男性并不常见，才会有所谓的家政「妇」一词出现。 「效率居家清洁家事管理公司」位于敦化南路的林荫大道上，近年来在大台北地区火速窜起，名气响叮当，想当然耳，「效率」最着名的就是有效率的管理方式，除了网路平台，还拥有实体店面；除了推广到府管家服务之外，更是知名的欧系厨具进口公司。 不同于其他同业的经营模式，「效率」采会员制，不接受临时性的单一case。内部人员无论性别或年龄，都必须经过严格的专业管家课程训练，在工作上，每个环节都要按着公司严谨的sop作业流程来操作，要求所有工作都要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更有另一组人员负责自我稽核，保证清洁过的区域绝对不会留一丝发丝或灰尘，维持高标的最佳品质，这是「效率」坚不可摧的信誉。 而镀金的「效率」有三个股东—— 第一位，名义上的老板，人称夏总，夏黎欢。 她芳龄二十七，视钱如命，身为「效率」的大总管——所有事统统都得管，她还是一位单亲妈妈，呃，名义上的单亲妈妈，虽然宝贝女儿不是真的由她肚子里蹦出来的，但夏黎欢的确是「为母则强」的最佳写照。想当年公司刚成立时，夏小米还小，她背着女儿帮客人拖地、洗马桶，想着白花花的新台币入帐，就觉得人生真美妙，完全不觉得工作辛苦。 第二位，公司真正的金主，慕越，男性。 慕越年方三十，温柔随和，潇洒翩翩，肌若雪、颜如花的俊美容貌漂亮得让女人嫉妒又汗颜，嘴角总是噙着迷人的浅笑，喔，这是慕大人友善的特色呢，可千万别说他是个内心阴暗的笑面虎，也别说他漂亮的外表像个女人，貌似无害又和蔼可亲的慕大人可是会记仇的。 慕越除了是「效率」最重要的金主大人，也是财务长，偶尔兼个会计跑跑银行，就当外出散步，顺便和银行主管喝咖啡、串门子；有时也会下海当起小业务，不过他能力强，也不能太热衷，至少要留些工作让「效率」的其他业务干干活不是吗？况且公司里有个宋美人，也鲜少有他出头的机会呢。 第三位，「效率」真正的金牌业务，宋安怡。 芳龄同样二十七的宋安怡可不是卖安怡奶粉的唷，她很厉害，天生就是卖东西的料，小自家事管家合约，大至全套昂贵的欧风厨具，皆能舌粲莲花，把死的说成活的！ 宋美人同样视钱如命，如果说爱钱的等级是十级，夏总夏黎欢大概在第八级；挥金如土的金主慕越就不用提了，负数到千百里去，不过幸好他的眼光精准，投资什么就赚什么；而宋大美人则是直接破表，连渣都找不到！ 爱钱的宋安怡用生命来搏业绩，置个人喜好于度外，赚钱就是她唯一的喜好。人生中，友情有可能会被挑战，爱情有可能会被背叛，只有钱和亲情一样，是历久弥坚、不会改变的。当然，她和另外两个股东是战友，根基是新台币，必定历久弥坚。 「效率」的三个股东，他们都是厉害的家政妇，事业成功，活出最自信的灵魂。 要说有什么缺憾，也只有各家长辈的叹息—— 那春天咧？家政妇的春天何时到来？ 是啊，什么样的对象会是厉害的家政妇们最终的依归呢？呵，就让我们一起看下去。 第一章 【第一章】 宋安怡是金牌业务，所以每天都很忙碌，忙着开发新会员，同时也得服务旧会员。 通常接单后，单子随即会进入公司系统由外勤部的同仁接手排单出任务，早已不像前几年的草创初期，每张单子都得事必躬亲。虽说如此，但也还是有例外的啦，只要成为「效率」的vip会员，一次缴付两年以上的会费，什么要求都好商量，指定要她天天到府拖地刷马桶她都甘之如饴，没错没错，宋安怡热爱她的工作，追业绩赚大钱就是她唯一的喜好。 「周教授，喝茶。」 宋安怡笑眯了眼，眼前的男人正是「效率」的大金主——周陌，是个缴付了三年会费和全数出勤费的超超级vip，此时周教授正悠闲地坐在周家书房里看书品茶，初冬温暖的阳光由窗外斜斜地投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茶香和一种静穆的古味，没错，就是古味，那种彷佛由土里挖出来很难形容又神秘的古味。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们先来把这位古味十足的周教授好好介绍一番。 周陌是艺术大学人类学系的客座教授，同时也是位名扬国际的收藏家和古物监识大师，啊，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不平凡的周家了！周家前几代曾在京城经营规模最大的当铺，一九四九年时局大乱，逃难潮涌现，捧着传家珍宝来套现的民众增加许多，不知有多少古物全流进周家的当铺里，虽然今日的周家不再经营当铺了，但周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周陌依旧在收藏界及拍卖市场上持续发光发热。 行家说过：「世界上最富有的不是银行家，而是收藏家」，这些年在周陌的运筹下，不论中西式，周家的珍藏更加丰富了，让周家保全严密、温湿度控管严格的大金库在业界享有「小故宫」的美誉。 这样成天和古董混在一起的男人，一定也是古味十足的模样对吧？不不不，人家周教授可帅翻天了！现年三十五岁的周教授有着高挺的鼻梁，五官如刀刻般深邃迷人，隐藏在无框平光眼镜后的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他气质俊秀，身姿高大挺拔，光站着就好似那绝崖间破云而立的苍松，迷人得很呢！ 周教授表情少，话也少，但强烈的存在感能莫名让人心慑，即便跟他相处半年了，宋安怡还是为这样矛盾的组合感到好奇，实在太神秘了！ 「周教授觉得口味如何？我今天加了薄荷叶和生津解渴的甘草。」 最近宋大金牌业务迷上了配茶，会买多种花草茶叶自行组合，不管是甘菊加玫瑰，还是橙花加肉桂叶，她大胆豪迈的配茶作风，几番让「效率」的兄弟姊妹们闻茶色变，谁都不想再当白老鼠把一堆怪味道的茶喝进肚子里，以至于勇于尝试的勇者目前就只剩周教授一枚。 当然，宋安怡不认为自己精挑细选的花草茶有多难喝，要不然她也不会找自家的超级vip会员下毒手……呃……哼，开玩笑，可不是谁都能喝到她泡的茶，要不是和周教授有半年的交情，她才舍不得分享呢。 一个是神秘的收藏家，一个是家事管理公司的金牌业务，两个存在于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会有交集呢？这要回溯到半年前，宋安怡的母亲因为学书法的关系，和社大的书法老师一见如故，两人亲热地以姊妹互称，而这位书法老师就是周教授的母亲，周妈妈担心独居的儿子对居家整洁不拿手，于是好姊妹宋妈妈便力荐自己的女儿替老师解决这个烦恼。 这是宋安怡的专业，她原本可以安排公司经验最老道的阿姨接下这项重金任务，安排每周一三五前往周教授家进行清洁工作即可，但麻烦的是，周教授个性古怪又有洁癖——却不爱动手打扫环境，他可以控制自己活动的区块（例如卧室和卫浴）维持干净明亮，但家里其他区域哪怕已蒙上一层灰，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这么怪异的个性，又不爱陌生人在家里进进出出，结论这个工作只能由宋安怡亲自处理，而周教授的理由也很简单——「谈约时，宋安怡来过他家」——翻成白话的意思就是不要再让公司其他人到他家。 哈，无所谓啦，vip会员一说话，什么都好商量，不过想想也对，双方家长都认识，基于这层关系，周教授和她并不算「完全」的陌生，所以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拿着磁卡自由进出周教授家里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爬上周教授床上——换床单的女人，她知道这让其他女人又嫉又妒，就好比这栋豪宅的美人邻居们每回看到她，哪一个不是咬手帕一脸的不服气呢？ 但在宋安怡的想法里，周教授是公司的vip会员，也是老妈的老师的儿子，她认真执行她的任务，偶尔分享一些有趣的新闻，但也仅仅如此，她目不斜视，不敢放肆多看帅哥，心底更是没有半分遐想。 重点是她有男朋友了，所以迷人的周教授真的很安全，美人邻居们真的不用咬手帕，一脸怨念。 「今天的薄荷叶是现摘的，我上星期天跑去花市买了一盆薄荷回家，薄荷应该不难养吧？上回我把听说随便种都能收成的九层塔给养死，被我妈和夏总嘲笑很久—— 「耶，周教授还记得夏总吧？我们『效率』的老板，每次打手机给我说话很大声的那个。所以啦，这回说什么都不能把薄荷养死，要不然夏总也会很大声嘲笑我的，说不定整个办公大楼都可以听见呢。」 这半年来，他们的互动方式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周教授话少，表情也少，往往只有她自个儿一头热，但她活力十足，毫无顾忌地挥洒她的热情，字典里完全没有「安静」这两个字，刚开始不熟悉时，也许还能安静个几天，但打过几次照面后，有什么好玩、好吃、有趣的新闻，她总是忍不住拿出来与他分享，即便周教授不回应或是只有些微反应也都无所谓，只要没叫她闭嘴就好。 见周教授的茶杯空了，宋安怡举起她那专门给周教授品茶用的英国田园风骨瓷制茶壶，将茶杯添满，这一组英国风的器皿在到处是古董的周教授家里，显得格外新潮流行。 「周教授要来些手工饼干吗？」 周陌举杯的手有0.1秒的停滞，灯光下，如垂帘般的长睫毛一颤。 宋安怡耸肩，红唇高高嘟起，心里明白勇者也是有极限的，上回的桂圆米糕显然吓坏周教授了。她举起手，很认真的说：「请放心，我发誓今天的杏仁瓦片绝对没有添加任何食谱里所没有的食材。」 从头到尾，周陌清锐有力的黑眸没离开过桌上摊开的书籍——线装书，毛笔字，看那陈旧味十足的模样绝对也是古董级的狠角色，这就是周家霸气的地方，人家摆在玻璃柜里欣赏的珍贵古物，他们可以信手拈来像翻流行杂志一样。 「嗯。」 周教授的嗓音一贯淡然，却足以让宋小二心花朵朵开，立刻将杏仁瓦片盛放在英国田园风骨瓷制点心盘上，开开心心地呈了上来，当然，这茶壶和杯盘都是她放在周教授家的，工作之余也是要懂得放松，基于周教授是老妈的老师的儿子，有好东西她绝不吝啬分享。 「周教授试试看，放心，不会太甜的。」 宋安怡也替自己倒了杯茶，接着环视整间书房，落地窗前摆了张红木镶玉的桌子和同组的太师椅（当然也是古董级的好物），这里阳光充足，有最好的采光，是个很棒的阅读环境，只是她实在搞不懂的是，太师椅有比沙发椅来得舒服吗？ 她移移屁股，皱了皱眉头，坐了好几个月，她娇贵的臀还是适应不了。 「坐垫在柜子里。」 周陌修长如玉的手翻过一页古书，优雅略薄的唇线微启，低润的嗓音逸出，如早春的一道泉水般。 周教授如果不当教授，绝对可以卖声为生，而且包准红透半边天。 「哦。」 宋安怡熟门熟路地由柜子里拿出一只圆形的软垫，心头一怔，看那花纹婉转优美，编织工艺独特精细，便明白这坐垫来头肯定不小，说不定还是哪个皇后或妃嫔坐过的宝物。 「周教授，这……我拿来垫屁股……好吗？」宋安怡指着坐垫。 周陌细长的眉眼一扫，语气云淡风轻。「坐垫不就是拿来坐的吗？」 最好古董可以让她如此蹂躏摧残！周教授可以拿古书当杂志，她可没胆把有年代的古董摆在屁股下……宋安怡叹口气，把坐垫放回原位，关好柜门，坐回硬邦邦的太师椅上。 第二章 她一脸不情愿，周教授也没理她。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每回清洁工作结束后，她会泡上一壶茶，准备好自制的点心，和周教授一同分享这片宁谧温暖的阳光。而周教授也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没半点不悦或责怪的意思。 有这样的雇主其实也不错，她明白周教授是位面冷心善的暖男，否则哪会放任她呱嗓吵人，也不会任由她开心地准备下午茶，更不会好心提供古董软垫，他一定是好人没错。 宋安怡轻轻啜着芳香的花草茶，今天的花茶新组合的确有放松身心的效果呢，呼，真好。她满足地漾起了笑。 但宋安怡真的多想了，周陌面冷没错，但心善不善？是不是暖男？那可难说了，事实上，他不只面冷，心也懒得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温度，他很务实、很理智，骨子里早已习惯以监定古物价值的态度面对所有的人事，就好比以他的视角评估宋安怡这个人—— 思想简单，话多，很吵。 她似乎以为全世界的人只要眼神对上、话题聊上了，都可以成为交心的好朋友，还能大方分享拙劣的厨艺。 不过，她的笑容很真实，态度也很真实，让人容易看透，这样的人也算稀罕，就像收藏的珍宝一般，所以他能够放任她在家里喧嚷，并不讨厌。 周陌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这屋子里充满着属于宋小姐活泼的能量，他也习惯每周一三五这热闹的陪伴，只有在这一刻，这位独来独往的大师级人物才会承认，「人」或许真的是群居的动物。 「周教授觉得杏仁瓦片好吃吗？」 在周教授取用第三片饼干后，宋安怡希望得到一些赞美。 但周陌没如她所愿，依然看着手中的古书，取了第四片。 宋安怡微微笑，目光落在周教授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这反应应该是代表今天的点心有合周教授的胃口吧？ 周教授含蓄的「肯定」让宋安怡很开心。「我明天想再试试桂圆米糕，没道理不会成功的，后天我再拿给周教授嚐嚐看。」 宋安怡自顾自说着，也没期待周教授会有回应，突然，周陌站起身，把宋安怡吓了一大跳。 周教授几近一百九的身高，走路的时候背脊笔直，一手垂落身侧，一手插在口袋里，净白的衬衫纤尘不染，步伐微快，干净俐落，身型不显魁梧，却有种精劲的敏捷感。 周陌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上头印着书店店名的牛皮纸袋递给了她。 「啊？」 宋安怡一脸疑惑地接过，挑开封口的胶带，从纸袋里拿出三本书，分别是——《50道简单零失败的点心食谱》、《烘焙新手必学100道超人气小甜点》和《怀旧糕饼90道：跟着老师学古早味点心》。 宋安怡这下眉头拧得更紧了，经过这半年的相处，虽然对神秘的周教授还是一知半解，但她明白这么一板一眼的男人绝对没有闲情逸致替她选书，周教授会送她食谱不外乎是嫌她手艺太差，送她几本食谱要她砍掉重练；要不就是觉得她创意不够，送几本食谱让她依样画葫芦。 吼，反正绝对不会是赞美的意思就对了！ 宋安怡咬牙切齿，恨恨地眯起双眼。呿，只是分享个下午茶，又不是要开店，觉得难吃可以不要吃啊，亏她几分钟前还认为他是个面冷心善的暖男！ 更过分的是，怀旧糕饼那本的书侧贴着一张标签，她翻到那一页，上头写的居然是桂圆米糕的做法，这是明晃晃的污辱啊！吼，是有这么记恨上回失败的桂圆米糕让他闹肚子?! 但宋安怡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有疑问就直接提出来才是她的作风。「周教授提供食谱是觉得我的厨艺有待改进？」 「嗯。」周陌淡定地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厨艺不好就找方法加强，他不认为这有什么，学无止境，很好。 宋安怡却因为周教授的坦白而怒火冲上天！ 他干么这么直接的「嗯」?! 有人这么直白的吗?! 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受伤吗?! 她是忙碌的金牌业务，天天忙到没空喘口气，能抽空弄些小点心来当茶点就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她瞪人，怒火无处发，窗外的阳光投射入屋，在周教授身上镀上一层金光，他的侧脸轮廓近乎完美，睫毛纤长，静静地垂落着，坚定的下颔及清湛锐利的黑眸都清楚地告诉众人——这家伙待人处事完全不懂圆滑！ 她气得咬牙。「这里总共240道点心我全部精通的话，是不是可以开家点心屋了？」 周陌没说话，态度冷漠，完全不觉得内疚，也不觉得自己的坦白会伤到人。 宋安怡简直气到胃痛，她把书放在膝上，环视周围这些没生命却价值连城的古董，考虑着要如何反击。 呿，原来和死掉的东西混久了，人也会变得没感情！ 「周教授，如果我真弄间点心屋，您会大驾光临吗？啊，您当然得来喽，我若成功开了间点心屋，也是承蒙周教授的谆谆教导，还劳驾您亲自选购食谱呢！」宋安怡冷笑，挑衅地瞟了回去，抓准周教授除了工作不喜欢外出的习性，这是明晃晃的讽刺啊！ 周陌的视线难得离开古书，直视身旁的宋小姐，见后者表情显得僵硬不悦，实事求是地直接陈述事实。 「我签了三年的合约，即便宋小姐有新的事业，应该也能把时间调配好。」 三句话便打趴宋安怡的挑衅，翻成白话的解释就是：哪怕她真开了一间点心屋，也别忘了每周一三五要准时来打扫，顺道奉上点心，所以根本没有光不光临的问题。 是啊，人家可是「效率」的超超级vip，她身为合伙人之一，怎么样都不能把情绪发泄在客人身上，但她宋安怡也不是吃闷亏长大的，不可能挨着打不反击！ 「按照合约条款，我就是来打扫的，不是来送点心的，如果周教授觉得我准备的点心让您很难拒绝，请放心，我不会再带任何食物过来。今天的清洁工作已经结束，我先离开。」 宋安怡实在气不过，将三本书放在桌上，起身，迅速收拾桌上的杯盘，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书房。 周陌探究地望着宋小姐怒气冲冲的背影，实在不明白她为何生气？ 其实这半年来，宋安怡被气到胃痛的状况也不是头一回，真不知该说周教授天生缺心眼，还是自己的承受力太低？ 但宣告冷战倒是头一回！ 虽然周陌是位教授，也是位厉害的收藏家，但相处久了，身为天天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打滚的金牌业务，宋安怡很清楚周教授不善交际，除了和工作有关的事，他向来都很冷漠。 不过严格说来，周教授只是公司的超超级vip，她只要按照合约内容完成任务就好，不用花时间和他建立感情，下午茶是多余的，晒太阳是多余的，如果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根本不会有机会让那个冷漠的男人气到胃痛。 聪明的夏总——夏黎欢在宋安怡提早回到办公室，全身上下散发一股「闲人勿近」的低气压时就立刻明白，公司的超超级vip又让她找气受了。 「我们是服务业，和客人好来好去才是上策。」夏总劝着。 宋安怡揉揉闷痛的胃。「他是个怪人。」 「周教授怪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夏黎欢没和这位神秘人物实际接触过，但听安怡说过周教授的事，也觉得这位大人物的确与众不同。 是的，那男人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陌」，陌生的陌；同音「漠」，冷漠的漠；再同音「默」，沈默的默，不管哪个音，周陌的确是个又冷漠又沈默的浑蛋！哪怕她和他已经有半年的交情，他的态度还是和陌生人一样，「陌、漠、默」三个字就是周陌给多数人的印象。 「效率」这边低气压，在周家也是这半年来难得罕见的安静，这让周教授的妹妹兼跑腿小助理，芳龄二十二的周悦非常不适应。她反覆看了好几次腕表，和柜子里拍卖市场价格不断创新高的「广钟」——这时间点，安怡姊姊不是应该还在大哥家里吗？空气中要飘着茶香（虽然偶尔味道很怪），桌上也要摆着点心等着她一同分享不是吗？ 「安怡姊姊今天没来吗？」 周陌没有直接回答妹妹的问题，他一直在反覆思考女人爱生气是因为生理关系还是心理因素。 第三章 「食谱不好吗？」 「啊？什么食谱？」周悦顺着大哥的视线望向桌上的三本食谱，聪明的她马上猜到了。「哥，你送安怡姊姊食谱?!」 周陌抬头，清墨的黑眸直直看着大惊小怪的妹妹，反问：「不行吗？」 大事不妙了，送食谱本身不怪，假如是由她送出，她嘴甜，态度亲切，受赠者一定会开心接受她的好意，可问题就在她家大哥不只话贫，态度更不热络，很容易让受赠者误会送食谱就是挑剔对方的厨艺啊！ 「大哥，你没说什么让安怡姊姊不开心的话吧？」难得现在星期一三五大哥这里可以热闹点、有人气些，还有点心可以蹭食，现在把安怡姊姊给气跑了，整间屋子又变回原本冷冰冰的样子，让人好不习惯。 「我没说话。」周陌语气淡漠。 周悦才不信。「那就是态度问题，安怡姊姊才不会无端端提早离开，她肯定是生气了。」 周陌望着自家妹妹，不解地皱起眉头。「她为了三本食谱而生气？」 他想不透宋小姐生气的原因，她的点心的确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她应该要有自知之明才是，食谱是可以让她进步的工具书，身为食客，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督促她进步，以免重蹈闹肚子的惨剧，他难得的好意，却让宋小姐拂袖而去，他实在想不透。 周悦迎上自家大哥那沈静的目光，他静坐着，姿态悠然，看着她的眼神很纯粹、很自然。 周悦叹口气，要大哥明白人类这些弯弯角角的情绪，倒不如要她上拍卖会出价撒钱比较快！ 她摸摸渴望下午茶的肚子。「那安怡姊姊有留点心下来吗？」 周陌只给了她一句言简意赅的批评。「猪。」 周悦没法解开周陌的疑惑，为什么她要生气？为什么不能送食谱？为什么是他态度有问题？ 也正如宋小姐所承诺的，她的确不再准备任何茶饮和茶点了，一切以合约上记载的条款来做事，任务结束就离开。 工作时，她习惯挂着蓝牙接听电话，于是，除了来电时简单的交谈，屋子里再也听不到宋小姐略快的语速和清脆的大笑声。 星期一如此，周陌在书房。 星期三同样如此，周陌还是在书房。 星期五，周陌移驾至客厅，一旁还坐着自家漂亮的小妹。 「安怡姊姊好几天没准备下午茶点心了？」 周悦赶忙迎上前，巴巴望着气未消的安怡姊姊，不是说安怡姊姊的手艺有多好、点心有多特别，她就是喜欢大哥和安怡姊姊他们两个品着茶晒太阳的画面，有种和谐幸福的美感。 宋安怡暗哼，点什么心，她哥又不捧场…… 不过，她有低血糖的老毛病，大量劳动后一定要吃点东西，否则会晕眩不舒服，严重时甚至会感到恶心、心悸，所以即便宣告没有下午茶了，她还是会「替自己」准备一些点心。 宋安怡由背包里拿出一个圆滚滚的饭团。「今天早上包的，肉松口味，加了紫苏叶口感很清爽。」 周悦开开心心地接过饭团。「谢谢安怡姊姊，那我们一人一半？」 宋安怡摇摇头。「不用，你吃就好，我包包里还有。」 除了这颗，其实背包里还有两颗，其中一颗还加了某人喜欢的辣萝卜干，不知什么鬼使神差，她居然就「习惯性」地准备三人份的点心?!呿，还加辣萝卜干干么？人家又不稀罕。 周悦捧着饭团窝在沙发一角，像护食的小松鼠，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饭团是安怡姊姊的拿手点心，配料变化也多，不管哪种口味的都很好吃。 周悦满足了，周陌却不明白，为何只有他妹妹有饭团？ 宋安怡不甩周教授质疑的眼光和眉目间习惯性的疏离和倨傲，转身打扫去，宁愿回到车上再啃饭团也不想被他看到，哼！ 「大哥，饭团我是不会分你一半的。」周悦口齿不清的划清界线。 周陌望着宋小姐怒气冲冲的背影，安静地怀念着过去每颗饭团的好滋味，以及细想该用什么方式才能重新获得宋小姐唯一好手艺之饭团。 以上是星期五的状况，到了下个星期一，冷战持续进行。 因为不想莫名其妙又准备三份点心，所以宋安怡今天干脆不准备点心了，只是她似乎太高估自己的能耐，工作结束后，一阵晕眩袭来，她赶忙拉来餐厅的座椅，坐下来休息。 她拍着胸口，不断咽着口水，想压抑体内那不舒服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一个红豆面包奇蹟似地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是一杯鲜奶。 一旁的椅子被人拉开，周陌入座，手上拿着另一个红豆面包，桌上的马克杯里是淡香清茶。 也许红豆面包可以交换饭团？周陌在尝试如何示好。 不舒服的状况让宋安怡无法耍个性，她拿起红豆面包连吃好几口，甜腻的口感迅速缓解了低血糖的问题，但她心里明白，便利商店卖的红豆面包口味不是周教授会喜欢的。 果真，才咬了两口，周陌又把红豆面包放回桌上，皱眉喝茶。 「过甜。」他批评。 宋安怡捧着马克杯，啜着冰冰凉凉的鲜奶，藏在马克杯后的漂亮唇瓣浅浅漾开了弧度。或许在冷傲的表面下，周教授也藏着一颗热血助人的好心肠。 虽说如此，宋安怡还是无法消气，谁都不想拿热脸贴冷屁股，她真的受够那个冷漠的男人了。 所以星期三冷战持续，宋小姐挂着蓝牙，这天的来电比平常还多，她一一回覆来电者的所有问题，手边的清洁工作像是本能反应似的，没有任何耽搁。 周陌坐在客厅里观察，他肯定宋小姐的工作能力，不过他还是搞不懂女人怎么可以生这么久的气，还很难讨好？ 见宋小姐工作结束，换下围裙，整理仪容准备离开——看来并没有下午茶的计划。 他觉得自己该主动出击。「你头不晕？」 见周教授突然问话，宋安怡愣了愣，停下动作。「不晕。」 来打扫之前，她已经先吃了一大碗干面加馄饨汤。 「说不定等一下就会晕。」 「……」宋安怡无言，冷漠又任性的周教授想表达什么？ 周陌接着说：「餐桌上有红豆面包。」 宋安怡被周教授突然释出的善意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到餐桌旁，还真的看到和前天同样的组合，两个便利商店的红豆面包、一杯鲜奶和一杯清茶。 这幢豪宅华厦附近没有商店和餐馆，要走出巷口才有一家连锁便利商店，平常周悦是周教授的小跑腿，负责所有事务，也包括采买，周教授很难得才会走出去买包菸和一些急需的生活用品，除了授课和工作，这男人几乎足不出户。 宋安怡踅回客厅，有些不甘愿也有些小挣扎，不希望自己因为几个红豆面包就屈服，但内心又有些感动。 「你平常不吃红豆面包的，这口味太甜你不喜欢。」 周陌沈吟片刻后说：「是太甜没错，不过我不知道要买什么，至少这个甜度会减缓你低血糖带来的晕眩。」 不管是周教授难得说了这么长的句子还是他的好意，哪怕语气依旧淡然，还是让宋安怡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一下。正如她所想的，周教授的确有颗温暖的心，就算他说话不怎么懂得修饰，也不懂人际关系，但的确是暖心的人没错，那她就大人有大量，把他送食谱的行为当成无心之过吧！ 于是冷战终于结束了。 星期五，告别连日的阴雨，天气放晴，阳光乍现，周陌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感觉到家里挥别近两个星期的苦闷，再度拾回欢笑。 「我跟你说，这次的桂圆米糕真的不一样哦，我很认真去研究部落客的文章，严守材料和烹煮时间，没道理不会成功！」宋安怡开心地说着。 周陌的示好的确有了明显的效果，宋小姐不生气了，但他还是不解为什么心心念念的饭团没出现，反而还是桂圆米糕？ 一样的座位、一样的阳光，宋安怡准备了温润的花草茶，还将桂圆米糕切成一口的大小，漂漂亮亮地摆放在点心盘上。 「周教授试试看？」 能不试吗？ 周陌就算再不懂女人内心的奥妙，也明白为了维持宋小姐的好心情，这桂圆米糕他必须吃，可老实说，他并不喜欢桂圆的甜腻。 周陌吃了第一口，意外发现口感不错，糯米q弹，桂圆的味道甜而不腻，和第一次吃的经验相比，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食物。 第四章 看周教授连吃三口，宋安怡笑眯了眼，有种一雪前耻的痛快。「我就说不错吧，这可是综合网路上的做法，撷取精华，连我妈和公司的同事都直夸好吃呢。」 周陌又连吃了好几口，这捧场的模样让宋安怡凤心大悦，赶忙送上花草茶。 「今天的茶加了洋甘菊和柠檬叶，比较爽口，和重口味的桂圆米糕应该很搭。」 周陌配着茶，将盘子上将近三分之二的桂圆米糕扫进肚子里后，停下了动作。 「这里面加了酒？」他的脸颊和额头有些异常的潮红。 他虽然买了食谱，还标注了记号，但那不代表他会去研读食谱中的每个步骤和材料。宋小姐先前做的桂圆米糕还是他人生头一次吃到，况且那次的酒味微乎其微，他以为今天米糕中的酒气只是桂圆发酵的味道，才一口接着一口…… 宋安怡解释。「桂圆米糕一定要加酒的。周教授您脸好……红?!」 周教授不只脸红，俊俏的帅脸开始浮现一朵朵吓人的红斑。 宋安怡瞪大了眼。「不是吧……周教授，您的脸……」 周陌抬手，搔了搔脖子的痒处，他只对一样食物过敏，答案已在心中，他只是想确认。「宋小姐加了什么酒？」 宋安怡开始感到不安，她绷着神经回答。「一般来说是要加米酒，可是上一次加米酒味道完全没出来，所以这次我加了埔里的陈年绍兴酒，这酒是我妈妈年前才去埔里酒厂买的，酒不会过期坏掉的……」 周陌扶额叹口气，果然是加了陈绍。谁会想得到在收藏界叱吒风云的人物，会连续两回败在这种怀旧小点心上头？ 「我对绍兴酒过敏，尤其是陈绍，只要一点点都会起酒疹。」 「酒疹……」宋安怡吓傻了，只是只是……过敏会这么神速吗？没几秒的工夫，脖子就跟着沦陷，连眼皮也都泡肿了起来?! 「宋小姐，我真心建议，你应该停止对桂圆米糕的执着度才是。」周陌幽幽地说。 望着周教授的惨况，宋安怡捧着两边脸颊不知所措，她居然把帅哥搞成了大猪头，她好想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第二章】 教学医院胸腔外科住院医师季昕元是「效率」合伙人慕越的新婚娇妻，也是夏总重要的知己，因为这两层关系，宋安怡和季昕元的感情也不错，三个女人常常相约喝下午茶，还要求男宾止步，这让眼睛离不开老婆的慕少非常不悦。 此时，周教授正由过敏免疫科的主治医生亲自诊疗中，而季昕元双手插在绿色无菌服的口袋里，有些幸灾乐祸地瞅着好友。 因为是自己闯的祸，所以宋安怡特别请昕元帮忙，情商专科医师来急诊室出诊。 季昕元附耳低声说：「嘿嘿，你总算忍不住痛下杀手喽？利用对食物的过敏反应，的确可以杀人于无形之间呢。」 周教授的「怪」也是三个女人时常聊起的话题，毕竟周教授的性格和冷反应实在太特殊了，这样的奇人让夏总和季医生都恨不得登门瞧瞧，当然也肖想着能不能参观那一屋子的古董文物。 不过她们也知晓两人最近的冷战，也明白送食谱这招准确地踩到安怡敏感的小神经，这让两人当时顾不得安慰好友受伤的心灵，双双捧腹大笑。 「吼……不是啦！哪有人只限定对陈年绍兴酒过敏的，我看过他喝过红酒、威士忌、xo，上次的桂圆米糕我还加米酒头耶，他都没事啊……」 季昕元捂着嘴，因道人是非所以小声道：「所以周教授不只内心，连身体机制都一样怪，还会挑酒过敏呢，这是多低的机率啊！」 宋安怡忙点头。「真的真的，我都吓傻了。」 「你那桂圆米糕还有没有？我拿给慕越吃吃看，他也很怪。」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怪人，吃了添加陈年绍兴酒的桂圆米糕都会现出原形？」 「还现出原形咧！下回你换雄黄酒试看看周教授会不会起酒疹？」 宋安怡叹口气。「上一回的桂圆米糕莫名其妙让他闹肚子，我自己吃都没事；这回又起酒疹，我想周教授这辈子不会再吃桂圆米糕了。」 季昕元吓一跳，不知道第一次也发生过惨剧。「安怡，其实你是黑暗料理界派来的吧……」 宋安怡耸耸肩，哭笑不得。 两个女人手勾着手窃窃私语，就像是姊妹淘在看戏，周陌微蹙眉，他以为闯祸的人应该待在他身边表示紧张和关心才是。 「宋小姐。」 宋安怡闻声立刻趋上前。「周教授有什么事？」 周陌突然从座位上起身，脱下西装外套，因为过敏的关系，他不仅起红疹，连呼吸都显得异常急促。 他将脱下的外套交给宋安怡，然后把左手伸向她，表情不悦，直接命令。「解开。」 宋安怡直觉猜想周教授应该是不开心看到她们在窃窃私语，所以硬要找事让她做，只是……她低头看看袖扣，再抬头看看周教授浮肿的帅脸(呜，她真的知道错了……)，她可以理解过敏会全身躁热，但—— 「周教授，如果不是热得很难受，您还是忍忍吧，急诊室这边冷气很强，建议您还是不要脱外套卷袖子比较好……」 周陌没说话，却用一种「只顾着聊天完全没听医生说话的不负责的笨蛋！」的眼神瞟她、谴责她！ 一旁有些年纪的主治医生闻言，并没有因为病人是同僚的朋友而客气，直接吹胡子开骂：「还热咧？！你们难道不知道像这种急性过敏，严重点的会导致血管扩张，血压下降，最后休克昏迷死亡？！把袖子卷一卷快点去那边躺下打点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一点自觉都没有！」 宋安怡吓坏了，过敏情况出乎预期严重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她相信这么厉害的周教授一定没被人这么当头棒喝狠狠痛骂过…… 「好的好的……」 她绷紧神经，缩着脖子，赶紧将周教授的袖扣解开，卷高衣袖，才发现他十指颤抖得厉害，所以他才要她帮忙解扣子？她咬牙，扶着他躺在病床上，帮忙脱下鞋子，还听从医生的指示，解开他的衬衫钮扣。 成熟男人结实有力的古铜色颈脖大敞，病床两旁的护理师一个忙着架点滴，一个忙着连接心跳血压监测仪器，忙归忙，极品男色当前也不忘多偷瞄几眼。 宋安怡陪在一旁，战战兢兢，一秒都不敢掉以轻心，她像小媳妇一样又是帮忙调整枕头高度，又是帮忙将被子盖妥。 周陌皱眉。 宋安怡马上领会，赶忙安抚，周教授有严重的洁癖。「您别担心，医院的棉被使用过后都会消毒的……」 脾气不好的主治医生听到病人家属的说法，严厉的目光像利箭般射了过来。 「现在是怎样？你们对我们医院的被子有意见吗？！」 宋安怡赶忙换头安抚，不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医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病人个性难搞，医生脾气也刁钻，宋安怡神经紧绷啊。 医生开口：「周太太——」 「哦，不是的，我不是周太太——」宋安怡连忙澄清，不敢再刺激周教授。 医生没理会，直接把话说完。「我们的被子可以放心使用。另外，除了点滴还有别的药剂，等一下先去领药，领到后拿给护理师，她们会加在点滴里，不用另外施打；你注意看着，如果周先生在用药后还是觉得不舒服，就让护理师马上来找我。」 医生转身离开，脾气虽然很呛，但却是个有责任感的医生。 周陌闭上眼休息，因为过敏的关系，呼吸依然显得很急促。 宋安怡抿着唇，既焦急又懊恼。 季昕元摸着下巴观察这一切，安怡很努力弥补过错，周教授倒像个老大爷一样，很自然地接受安怡的服侍？ 这两人的互动好像很正常，却又有些诡异，她有种奇妙的感觉，但却不知从何形容…… 有主任医师亲自出马，周教授暂时没事了，季昕元和宋安怡打过招呼后便先行离开。 宋安怡拉了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了下来。 急诊室有些冷，她刚才急急忙忙送周教授出门挂急诊，忘了穿外套，她搓着两只手臂，遵照医生的嘱咐，眼睛紧盯着病床上的周教授。 「会冷就把外套穿上。」 宋安怡当然不敢。「不用了——」 「你搓手臂的声音很吵。」 宋安怡愣了愣，不想惹周教授不悦，只好把外套披在肩膀上，清淡的胡后水味扑面而来，她有些尴尬，可因为周教授的外套，身体的确渐渐温暖起来。 第五章 「谢谢……」她觉得自己该把话说清楚。「周教授，真的很不好意思，让您过敏进医院，还这么严重，下次我绝对不会随便准备点心……」 周陌皱眉，宋小姐的保证让他想到以后的下午茶可能都只有红豆面包，这可不行，他连饭团都还没吃到。 「我只对陈年绍兴酒过敏。」 宋安怡一怔，瞅着仍然闭着眼休息的周教授。她以这半年来的相处经验猜测，周教授这意思是希望她还是能继续准备下午茶，只要把陈年绍兴酒列为拒绝往来户就好？ 「周教授的意思是，只要不加陈年绍兴酒，其它食材都可以？」 周教授果然没响应。 好吧，就当是这样吧，她果真还是喜欢周教授书房里那片温暖又惬意的冬阳。 急性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三个小时后，周陌身上的红疹褪尽，呼吸也恢复顺畅。 男人在床边站得直挺挺的，接受宋安怡的穿衣服侍。 就算她觉得颇怪，也只能硬着头皮，帮「受害者」拉平衣袖，扣上袖扣，小心翼翼地穿上外套。 唉，谁叫她是罪有应得的「加害者」呢？ 她先前已经结好帐、领好口服药，只要周教授整理好，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这次多亏好友帮了忙，离开医院前她该告知昕元一声，她趁周教授去洗手间时，打了通电话给好友，没想到却惹来好友一阵揶揄—— 「我们主任说你是周太太。」 「误会大了。」 「周教授叫你做事叫得很顺口呢。」 「当然，周教授是本公司的超超级贵宾，我服务这位贵宾已经超过半年。」 「有种帅总裁vs.俏管家的感觉。」 「你联想力太丰富了。」 「我倒觉得周教授比谢维书适合你，谢维书像个不懂事又长不大的小屁孩。」 谢维书是宋安怡的男朋友，今年二十五岁，目前正在艺术大学读研究所，两人是相差两岁的姊弟恋。他们一个忙工作，一个忙上课，只有周末才会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没有太热烈的火花。 这是宋安怡的初恋，她对恋爱当然也会有期待，但和维书的相处就是这样的模式，她也只能告诉自己平淡有平淡的浪漫。 「别乱说，周教授的世界和我们完全不同，不是我们能接触的，重点是维书是我的男朋友。」 「就当我乱想喽，但谢维书的个性的确不能照顾你。」 季昕元一向有话直说，谢维书是在读书没错，但也已经二十五岁了，像是出国看展或校外的付费课程，应该要自己打工赚钱负责，而不是让女朋友花钱帮他，他那种心态，谁会相信他能够照顾好安怡？ 宋安怡没说话，她没有不开心，却也不知要如何回应，这一段未满一年的恋情，也因为两人时间上没办法充分配合，无法培养出恋爱的气氛，她是喜欢他，但更多的却是分身乏术的无力感，她知道维书是孩子气了些，所以他需要时间和经历让他成长。 她和昕元又聊了几句，结束通话时，周教授正好由前方走来。 那悠然闲逸的姿态及难掩的尊荣贵气，完全看不出三个多小时前过敏的狼狈模样，倒还真有总裁的气势。 宋安怡打起精神。「周教授，可以离开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刚才她开自己的车送周教授到医院，自然得再送周教授回家。 只是两人才刚走出医院，前方一对勾肩搂腰的「情侣」立刻吸引宋安怡的目光。 只见男方略瘦，斯文净白，待看清楚侧脸后，宋安怡停下脚步—— 「维书？」 谢维书转身，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女友，马上将手臂由身旁的女孩肩上挪开。 「安怡……」谢维书表情古怪。 和宋安怡差一步距离的周陌也跟着停下脚步。 谢维书看到周陌，早忘了被抓包的惊慌和困窘，开心地大叫：「周教授？！」 基于对顾客隐私的保护，宋安怡不会透露这方面的讯息给任何人，就算知道他们一个是艺术大学的教授，一个是同系的学生，也不会刻意去联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身为宋安怡的男朋友，谢维书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崇拜追随的偶像居然认识自己的女朋友。 「周教授怎么会在这里？周教授还记得我吗？我是研二的谢维书，之前写过一篇『苏富比的现在和未来』的报告，还向您请教过许多问题，您是我的偶像，没想到除了在学校，我还有机会遇见您！安怡，原来你认识周教授啊？哎呀，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呢？周教授，我是安怡的男朋友，缘分真是太奇妙了！」 有别于谢维书的兴奋，周陌完全就是「淡然」两个字，不理会也不响应对方的热情。 宋安怡的视线还停留在谢维书身旁的年轻女孩身上，勾肩搂腰那一幕太令人震撼，她整个人只感觉到茫然。 谢维书注意到女友的异样，立即解释。 「安怡，这位是大四的学妹，她不舒服，所以我送她来看医生。学妹，这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安怡，我女朋友。」 他可不能在偶像面前被归类为用情不专的人，何况安怡竟然和周教授熟识？这对他而言有相当大的助力，多少人想拜在周教授门下学习都找不到管道接触。 宋安怡回过神，敛下心绪，点头致意，年轻的学妹却低头不语，表情黯然。 这场面有点怪异。 谢维书继续攀交情。「安怡是怎么认识周教授的？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呢？早知道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吃饭，这是多棒的事！周教授，我好想和所有同学说，我的偶像居然认识我女朋友呢！」 谢维书太失控了，喧哗得让周陌头痛，他迈开步伐准备离开。 宋安怡见周教授迈步，只得紧跟在后，况且她现在心绪很乱，必须让自己静一静。 「维书，周教授不舒服，我先送周教授回家，有事找机会再说。」 谢维书眼睛睁大，握住女友的手。「天啊，安怡，你还知道周教授的家？！」 他知道女友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许多位高权重的人士，没想到周教授居然也在其中，真是太棒了！ 宋安怡没说话，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看那名仍然低着头的学妹，快步离开。 谢维书太开心了，用力挥手直嚷，「安怡，回家后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宋安怡和周陌上了车，她的白色toyotayar1s走可爱路线，内部空间一点也不宽敞，之前赶着来医院时没特别感觉，现在她才发现，高大腿长的周教授往副驾骏座一坐，整个空间顿时有种被塞满的错觉。 她似乎能感受到男人呼吸的脉动，淡淡清新的男人味扑鼻而来。 「座位有点窄，周教授请忍耐一下。」 宋安怡咬牙，忍住尴尬，利落地将车子开出停车场，驶上马路，往内湖方向前进。 巧遇维书和学妹的亲昵画面，宋安怡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虽然维书大方介绍他们的关系，但那位学妹怪异的反应却让宋安怡想的更多更多。 她和维书都是活泼直接的人，会喜欢维书，也是因为他的开朗和热情，相处起来不用费太多心思，可她此刻头一回感觉到，维书虽然是她的男朋友，但她又了解他多少？他身旁有一个关系这么好的学妹，她压根不知道…… 她心头好闷。 「学妹？」周陌勾起唇角，这两个字很玩味。 宋安怡一愣，没想到周教授会开口，还提及刚刚的小插曲。 「你男朋友应该很受学妹的欢迎。」 周教授的评论不管有心或无心，都让宋安怡心情更加郁闷，但她还不忘要打起精神，和贵宾解释公司对客户身分的保密有多重视。「周教授请您放心，『效率』很在乎客人的隐私，不会将您的身分透露给任何一方。」 「哪怕是自己的男朋友？」 「……当然。」 「如谢同学所言，这的确是奇妙的巧合。」 「……嗯。」 「宋小姐没想过这样的巧合？同一个学校、同一门科系，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真没想过。」 「宋小姐很谨慎。」 「这是我的工作。」 周陌勾着薄唇。「记得是工作，那很好。」 这一来一往，宋安怡根本摸不透周教授的心思，这是在测试她有充分实践对客户隐私权的保护吗？ 周陌很清楚自己从不做没意义的事，他的想法就是很单纯的警告，女人的情绪如果变化太大会影响工作，他不久前才经历过所以很了解，他完全不想让任何突发事件影响下午茶(饭团)的供应，否则他费心讨好、吞下桂圆米糕，还误食过敏送医就没意义了。 第六章 宋安怡提起精神开车，现在将近晚上八点了，将这尊大佛送回家，她就要直接回家休息，今天真的太呛了，至于要不要打电话给维书，她还必须再想想…… 经过一家牛肉面店时，周陌突然出声喊停，宋安怡只能在店前找空位停车。 她见周教授帅气下车，也只能熄火跟着下车。 周教授走进牛肉面店，找了位子坐下来，她只好跟了上去，还自动征询他，点完餐还不忘加点小菜。 反射神经真是太可怕了，即便心情不佳，但只要周教授喊一，她绝对做一，毫不犹豫。 热腾腾的牛肉面上桌，两人举箸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暖呼呼的汤面下肚，宋安怡不自觉轻叹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胃早已饿到失去知觉，美食滋润她贫瘠的胃，也稍稍释放烦闷的心情。 呼，或许那女孩真的只是学妹，是她想太多了，想她宋安怡也是美人一枚，就算没有青春的肉体也还是优秀得不得了，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宋安怡彷佛鼓舞自己般地展露微笑。 周陌看着她。「会笑了？」 宋安怡耸肩，找了个理由。「食物会让人有好的心情。」 周陌不忘补上一句：「也会杀人于无形。」 宋安怡叹口气。「周教授，我发誓，我真心没有预谋，更不是故意的……」 热汤的雾气熨红了她的脸颊，她表情认真，周陌清黑的双眸细细审视她宛若云蒸霞蔚的小脸，微微勾起唇，收回视线。 晚餐时间已过，面店仅剩三桌客人，其中一桌在他们的斜对角，坐着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泪流满面，另一个则在安慰她。 「怎么可能只是学妹？！学长和学妹会搂在一起吗？！说她不舒服，不舒服不是应该自己回家休息，怎么会两个人站在路边吹冷风，还抱着学长取暖，这什么跟什么，摆明就是劈腿，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他解释什么我都信。」 女孩泣诉着，听得宋安怡浑身发毛，这情节也未免太像自己目前遇到的状况了吧？ 她停下筷子，刚刚才说服自己要释怀，这下心情更沉重了，心底像堵了颗大石头一样难受。 「吃面。」 周陌淡冷提醒，宋安怡赶紧动筷。 女孩抱怨着和男友之间莫名存在的距离感，也抱怨她忙着工作，男友忙着上学，既然彼此对未来都有共识，是不是更要齐心实现梦想，而不是她忙着工作，支付家里所有开销，男友却忙着和学妹搞暧昧，伤她的心。 「这不是爱，这只是利用——」女孩哭诉。 宋安怡愣愣的，吃面喝汤都成了自然反应，如嚼蜡般食不知味。 她和维书是在英国小旅行的途中认识的，维书说他对她一见倾心，从英国追回台湾，最后她同意跟他交往。虽说交往近一年，没恋爱经验的她，对经营感情并不擅长，只知道要对维书好，也因为她有不错的收入，所以她会大方赞助，让维书可以出国看展览或参加一些他负担不起的海外学习团体，希望能丰富他的视野和学识，她以为这就是爱的方式，满足对方的愿望，让他快乐……可到头来会不会是他以爱为名的利用？ 那两位女孩结帐离开，面店再度恢复宁静。 宋安怡沉默地用完餐，最后周教授买单，两人返回车上。 回家路上，彼此依旧没有交流。 到了豪宅的铜铸大门前，宋安怡稳稳地将车停下。 「周教授今天辛苦了，请好好休息。」她嗓音里有着疲累。 可周陌并没有下车。 宋安怡不解地转头，路旁晕黄的灯光如星火般照亮周教授的一双黑眸，里头除了一贯的自信、笃定和淡然之外，似乎还多了抹她无法探知的情绪。 周陌将身体倾向驾驶座，伸手搭在座位的头枕上，低头和她的眼睛平视，声音几乎沈到了谷底。「我讨厌浪费时间，讨厌进医院，讨厌打针，却因为急性过敏不得不浪费时间去医院，你这个始作俑者是不是应该保持笑容，而不是随便让别人影响你的情绪？」 宋安怡想驳斥，却没用的选择往后退，男人的气势让她晕眩，清冽的气息带着满满的侵略，似乎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烫着她。 「记住，你得负责。」 宋安怡傻眼了，难得周教授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就是在警告她，不允许她搁臭脸，影响他的心情？ 这是怎样任性的男人啊！ 是vip又怎样？合约里哪一条有规定她分分秒秒都要挂着笑容？！ 「周教授——」 周陌没理会宋安怡的反驳，他打开车门，跨步下车。 宋安怡气到双手握拳，说不出半点反击，谁知这男人居然还转身来个致命一击。 「那名女顾客说得不错，学长学妹是否可以互相搂抱？这用基本常识就能想得通了，宋小姐。」 他充满力量的黑眼攫住了她，随即关上车门走人。 他的话又快又狠又准，让宋安怡顿时感觉胸口被插了把刀，不只心痛，还有一股更无力更狠狈的痛！ 她积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维书的事让她痛，但被恶意刺伤就是痛上加痛，痛到入睡后不自觉作梦报复，梦见周教授吃了好多好多的桂圆米糕，然后酒疹一直发一直发，满天的红疹煞是奇观…… 第二天虽然是假日，但宋安怡这工作狂还是强打起精神，进公司处理文书工作。 夏黎欢也在，夏黎欢的宝贝女儿夏小米也在，四岁的夏小米一看到安怡阿姨，马上张开手臂嚷着要抱抱。 宋安怡抱起可爱的小米。「今天小米这么早起床呀？」 「陪妈咪上班呀。」 「那小米也陪阿姨上班好不好哇？」 「嗯，好哇！」小米用力点头，笑容开心又甜美。 小米是「效率」所有人的心头肉，大家都把小米疼在心里，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因为小米是单亲家庭，慕越便成了小米的干爹，让小米的成长过程中能感受到父爱的温暖。 至于小米那位真正的父亲…… 也只是夏总银行账户上每个月固定的汇款人罢了。 「小米吃早餐了吗？」 「嗯，小米吃花生酱火腿蛋吐司哦。」 「这么好，那我也想吃，小米陪我去买好不好哇？」 宋安怡想抱着小米下楼买早餐，一旁的夏总出声阻止。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谢维书一早就在公司门口等你了，现在在你的办公室，你先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像中乐透一样高兴。」 宋安怡叹口气。有完没完……昨晚回家后，她将手机关机，拿起座机不想对外联络，说她鸵鸟也好，她只想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没想到她没回电，维书知道她星期六一定会进公司，便跑来守株待兔了。 「喂，你不会告诉我们，你要跟他结婚了吧？」夏总抱过小米，一脸凝重。 她跟很多人的看法一样，认为谢维书不适合安怡，他不懂得照顾人。 宋安怡一惊。「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夏总叹口气。「对他而言，你就是他的大乐透、提款机，不是吗？」 说完，她抱着小米下楼买早餐了。 宋安怡深呼吸，走向柜台一角，夏总已经煮好了咖啡，她将自己的马克杯注满，又拿了客用的马克杯替维书倒了一杯，她愣愣发着呆，最后叹了口气，拿着两杯咖啡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一走进办公室，她看见维书窝在沙发里，拿着手机，line的提示声响个不停，看到她进来时，他马上锁上保护屏幕，反常地将手机收进背包里。 他向来总是手机不离手，连约会、吃饭时都会分神在手机游戏或社群软件上。 「安怡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你都不接电话，我好担心。」 宋安怡放下马克杯，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么急着找我有事？你今天早上不是有课？」 谢维书真的很兴奋，眼睛闪闪发着光芒。「什么课都不重要了，如果我能单独和周教授学习，学到的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我真的很想拜在周教授门下成为他第一个弟子，你会帮我吧，安怡？」 周教授是鉴定宝物的大师，物品由他评价，不会有任何人会提出质疑，如果能拜在大师门下，或许有机会成为周教授的接班人选呢！既然安怡和周教授认识，或许能透过这层关系…… 第七章 谢维书一想到周家小故宫珍藏的宝物和自己未来能够如周教授般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晚上睡觉都会偷笑。 宋安怡心底很不舒服，维书完全没有解释昨晚和学妹的亲昵举动，一开口就是要求她帮他达成目的。 「我怎么帮你？我和周教授又不熟。」 谢维书换了个位置，拉近和宋安怡的距离。「你们一定熟的，不然周教授不舒服怎么会是你送他去医院？」 「只是巧合。」 「那至少不会只是点头之交，一定是有话聊的那种。真的啦，你帮我吧，安怡，假如我要成为很厉害的收藏家，读再多教科书都没用，一有知名的师傅引进门参与实际经验才有用，周教授在这个业界是最顶极的，他谦虚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自称第一。等我出师了，我们就可以结婚，你可以在家里当少奶奶，我们的生活会很富裕，你根本不用像现在一样，还要帮客户扫地刷马桶……」 她是不是看到维书的表情里有一抹嫌弃？ 宋安怡皱起眉。「谢维书，你别忘了，我赞助在你身上的每分钱，都是扫地刷马桶换来的。」 谢维书发现自己说错话，急忙扮着笑脸。「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感恩，我才会舍不得你这样辛苦……」 舍不得？ 宋安怡莫名想到昨晚在面店时那位女孩说的话——「这不是爱，这只是利用——」 「维书，她真的只是你的学妹吗？」她看着眼前的男友，当初会同意交往，也是因为维书单纯的真诚打动了她，只是那种单纯似乎在维书身上已经找不到了。 谢维书耸肩，他已经演练过很多次，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放心，当然只是学妹喽，如果我跟她有什么，怎么会在她面前直接介绍你是我的女朋友？」 可男友的解释并没有带给宋安怡更多的安心。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是很莫名的，她直觉感到有问题，却不知要怎么去查证。 「帮我吧，安怡。」 谢维书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宋安怡垂着眼帘不想看他，却也心软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出面也不一定有效，我和周教授真的没有那么熟。」 「只要你愿意帮我，这都是一个机会。帮我吧，安怡。」 最后，宋安怡只能轻轻点头，虽然她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向周教授提起这样的事。 谢维书开心地抱住女友。 宋安怡暗暗叹了口气，哪怕在维书怀里，她仍然无法感到安心…… 【第三章】 拥有赛车竞技灵魂的maseratimcstradale，如同「stradale」意大利文的「街道」的意思，成功地将舞台由赛道驰骋至街道上，外貌看似斯文优雅的孩子，却拥有剽悍狂傲的内在，是海神马莎拉蒂旗下的完美杰作，也是周陌的爱车。 周悦小心翼翼看着驾驶座上的大哥，农历年前，政商名流界有个重要盛大的慈善拍卖会，这场拍卖会已经有许多年历史，每年都能够募得庞大的捐款金额，格外受人瞩目。 历年来，拍卖会都是由周家的大当家负责拍卖品的评鉴和讲评，也会提供珍藏品参与拍卖，继承家业的大哥自然也得履行家族传统参与这样的盛事。 虽然大哥平常不苟言笑的模样给人感觉很冷漠，但对这样的公益活动倒是很投入，只是刚才明明和主办单位开会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得怪里怪气的？都已经到家了，大哥却冷着一张脸发呆不下车？ 「大哥，你还想去哪吗？」 周陌没说话，熄火下了车。 周悦抱着计算机包急急忙忙地跟在后头，身为苦命小助理，她还有些合约要和大哥讨论才能进行后续工作，不能屁股拍拍就回爸妈家。 在世人眼中，周家的事业就是一掷千金的投资客，周家没有设立公司，大哥平常就在家里工作，国外也有好几位合作伙伴，也有专业度高、人脉关系良好且可以信任的律师团和会计师，而她身为助理，也是大哥的对外联络窗口。 周悦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六点，希望钟点阿姨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她都饿到前胸贴后背，幸好大哥家有帮忙准备晚餐的阿姨，像安怡姊姊一样，也都是由母亲一手安排信得过的人选，否则独居的大哥可能连吃一个月的泡面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直到走出车外，周悦才发现大哥家的另一个停车位停着安怡姊姊的小白车。 「咦？安怡姊姊还在？」今天是星期一，是安怡姊姊到大哥家工作的日子，但她通常在五点前就会离开了。 突然，周悦灵光乍现，刚刚大哥迟迟不下车，该不会就是瞪着人家安怡姊姊的小白车在发呆吧？哎呀，这么在意toyotayaris吗？那大哥的马莎拉蒂不就要抱头哭泣了，哈。 大哥不是热络的人，对事情总是冷冷淡淡的，但只要事关安怡姊姊，感觉大哥似乎就有些温度哦！例如和艺术大学排课，尽量不会排在星期一三五下午，大哥还上网帮安怡姊姊买了一双功能强大的防滑室内鞋，上网耶，移动古文物居然会上网购物，这简直吓坏周家一家老小了，重点是，连身为亲妹妹的她也只能穿一般的室内鞋呢！ 还有之前冷战时，大哥的工作质量一落千丈，他想不透安怡姊姊生气的原因，同时对莫名其妙被取消的下午茶深深感到无法认同，所以放下工作由书房移动到客厅就近观察，近期着迷的古书也不看了，还连续几天突然去便利商店买鲜奶和红豆面包，这对大哥而言是近似奇迹的事！ 但这些举动代表大哥对安怡姊姊动了心吗？嗯……可是好像火候又不大够，没有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在乎，相处之间也没半点儿暧昧火花，她暗暗观察许久，只能沮丧解释，大哥是把安怡姊姊当成一个生动好玩、一按就会跳、很热闹的玩偶，可以增加生活乐趣，否则家里这么安静，又被一堆古物包围，这和冷冰冰的古墓有啥两样？ 对安怡姊姊的关照似乎也只是帮玩偶买配件，就好像有的主人会帮狗狗买洁牙骨、养猫的奴才会帮爱猫买猫草那样，没啥特别意义。 说白一点，这两人给她的感觉就是郎才女貌、赏心悦目，一静一动，互补了彼此的不足，却没有半颗粉红泡泡。 周悦很好奇他们的冷战进度到哪里了？但因为中午过后就外出开会了，她以为等他们回来，安怡姊姊应该已经离开，没想到居然还在家？ 搭电梯来到八楼，才打开大门，空气中就传来淡淡的饭菜香，兄妹俩不约而同走向餐厅，以为做饭的是钟点李阿姨，没想到居然是宋安怡端着糖醋排骨上桌。 周悦大吃一惊，原来今天的晚餐是安怡姊姊准备的？她连忙看向大哥，连一向不动如山的大哥也微微眯起了眼。 宋安怡看到周教授回家，因为心里惦记着维书的请托，反而有点拘束不安，没了以往的自然，她扯开笑脸。「你们回来了……呃，是这样的，四点半时我正要离开，李阿姨突然打电话来说孙子发高烧她不能过来，我想冰箱里有食材，就顺手准备了晚餐……有些唐突了……」 李阿姨临时有事，能不能说这是老天爷替她开了一扇窗？这很无奈，她原本想当缩头乌龟，躲过一天是一天的。 听到安怡姊姊的解释，大哥没啥表情，但打小跟着大哥长大的周悦，可以明显感受到大哥的心情其实挺不错的！ 周陌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肴，摆盘纯熟，火候完美，也没有半生不熟的状况，每道菜该有的模样都具备，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宋小姐的家常菜令人刮目相看。 看来状况已由饭团提升到下厨准备晚餐的层次，这结果让周陌感到相当满意，如果这是宋小姐致歉弥补的方式，他可以接受，过敏打针真的没什么。 周家大当家很满意这一桌的好菜，遂宏亮宣布：「洗手，吃饭！」 周悦低头偷笑，好吧，两个人「目前」来看是没什么粉红泡泡，那她总可以自己幻想一番吧！如果真的有机会，安怡姊姊能变成大嫂也是挺不错的事呢！她只希望当真有这么一天时，大哥能分得清楚「在意」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哈。 吃饭皇帝大，周悦开开心心蹭到餐桌旁。「耶，蛤蜊汤耶！哇，还有金沙南瓜？！哇哇，还有香煎鲑鱼！这太丰盛了吧！安怡姊姊，这些全是大哥喜欢吃的菜耶！」 第八章 宋安怡很尴尬。「呃，都是冰箱现成的食材，我只是随便弄弄，一定没有李阿姨的手艺好。」 周悦忍不住用手捏了口金沙南瓜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安怡姊姊太客气了，嗯嗯嗯，好好吃哦??」 这是真心话，虽然安怡姊姊的点心手艺有些差强人意，花草茶偶尔味道很怪，但家常菜可是很有水平的，可以办桌请客了。 周陌一掌往妹妹头上巴下去。「不去洗手还偷吃？」 周悦边揉着头边跑去洗手。「啊，洗手就洗手，好痛哦……」 她一离开，独留下男女主角大眼瞪小眼—— 帮我吧，安怡。 只要看到周教授的脸，宋安怡就想到维书满满的期待，这让她不安到头皮发麻。 「呃……我……还有一道清炒菠菜，马上好。」 她转身冲回厨房。 餐厅和厨房是开放式空间，其实也没地方可躲，宋安怡一边炒着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说到底，她也只能气自己贸然答应维书的请托，这种有事求人的窝囊感真不好受，况且以周教授的个性，包准会对她所提的事感到反感…… 周陌双臂环胸，倚在餐桌旁，研究忙碌中的宋小姐。 她身高目测应该超过一百七，身形苗条。 她留着一头波浪长发，工作时通常都紧紧盘在头上，或是束成马尾。 她会穿着固定的工作服，上些淡妆，仪态整齐，希望给「效率」的会员看到精神奕奕的模样。 她，很漂亮。 或许欧式厨具可以找她拍广告，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周陌替自己倒了杯水，轻啜，目光不曾离开。 那天从急诊室离开后，对于自己诚实的阐述，他以为宋小姐势必无法接受，以她的个性，再个几天都有可能，在这样的时间点看到她的车，他才会感到意外。 不是饭团或任何下午茶点心，宋小姐准备了一桌的菜，只是她眼底和脸上透露出的畏缩和无措却很奥妙，她向来自信洒脱，那是宋小姐不曾有过的表情，周陌发现自己对这一桌佳肴的惊喜度因为察觉到她的情绪而开始递减。 清炒菠菜上桌，周家两兄妹入座。 「安怡姊姊坐坐坐，我帮你添好饭了，你坐这里！」周悦热情招呼着。 宋安怡脱下围裙，周教授家高档的欧式厨具效率非常高，哪怕煮了一桌菜，她身上也未沾染到半丝油烟。 她坐了下来，周悦坐在她的右手边，周教授则坐在她的正前方。 周悦急忙忙动筷吃饭，把食不语的家规全丢到脑后—— 「安怡姊姊，你这个金沙南瓜是怎么炒的啊，怎么会这么绵密又不会太软烂呢？真是太好吃了，安怡姊姊会炒金瓜米粉吗？我有一个住在新竹的好朋友，她家有种金瓜，她家金瓜可好吃了，我去要个两颗回来给你！ 「还有这个，天啊天啊，这个糖醋排骨——嗯嗯嗯，真的太好吃了！大哥，你说对不对？是不是很好吃？」 「是不错，排骨炸得恰到好处，宋小姐的家常菜让人印象深刻。」 周陌刻意的赞美，宋安怡只回应浅浅一笑。 周陌清冽的目光扫过。 宋小姐是个喜欢被赞美的人，以往的小点心，哪怕只要他多吃几块，都能让她骄傲得意许久，可今天一桌的好菜得来的赞美反而让宋小姐很安静，这的确耐人寻味。 桌上的气氛在周悦的串场下虽有些热络，实则暗潮汹涌，让周悦一身冷汗，活络场面的冷笑话一个接一个丢出来，心里则狐疑着到底怎么了？ 宋安怡绷着神经，话不多，笑容更是勉强。 周陌却反常地始终挂着玩味且难得的浅笑。 当晚餐结束时，周陌直接下令：「周悦，收拾一下，泡茶。」 周悦不用想也知道这时候就是安静听话，别将大哥的一脸浅笑误以为是没事，那没笑意的眼神宣告着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不过她真搞不懂，安怡姊姊弄了一桌的菜是美事，怎么安怡姊姊好怪，大哥也跟着好怪？ 两个女生迅速收拾后，泡了壶茶香浓郁的高山茶，周悦倒好了茶、洗好了碗，虽然一肚子的好奇，也只能到书房整理合约去。 她离开之前，还不忘打手机回家通风报信。「妈，我不回家吃饭了，我在大哥家吃饱了，今天的晚餐是安怡姊姊准备的，妈妈你都不知道安怡姊姊做的金沙南瓜有多好吃，让我现在超想吃金瓜米粉的！」 周悦关上书房门，室内再度恢复安静，可空气中却凝滞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周陌率先开口。「周悦很喜欢你的家常菜。」 宋安怡双手在大腿上紧紧交握。「谢谢，喜欢就好。」 「很意外宋小姐煮得一手好菜。」 「这真的没什么。」 周陌挑眉。「宋小姐难得的客气也让我意外。」 宋安怡深呼吸，现在的气氛让她感到窒息，她清了清喉咙。「周教授有事找我吗？」 周陌啜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低沈的嗓音慵懒。「应该说是宋小姐有话要和我说吧？」 宋安怡语塞，有点无奈、有点烦躁。的确，今天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无非就是为了维书的事。 她不再逃避，选择把维书请托的事说出来。「周教授，您还记得上星期五在医院前遇到的人——谢维书吗？」 他的目光淡然滑过她的脸庞，没回话。 宋安怡深呼吸。「维书很努力，他是个很好的学生，他希望有机会能跟在周教授身旁学习……」 闻言，周陌眼神漠然，英俊的脸彷佛也透着寒气。「我不收人。」 宋安怡知道他会拒绝，硬着头皮继续道：「维书很有冲劲，也一直有参加相关的研讨会，很努力学习——」 真相大白，周陌眼中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他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原来天下真的没有白吃的『晚餐』，宋小姐辛苦煮了一桌菜，就是为了讨好我。」 宋安怡心头一紧，低着头。「我很抱歉，但维书是认真的人，他真的很努力在学习，就差一个机会，我知道这样很唐突……」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宋小姐总是精神奕奕，热情有自信，她热爱她的工作，就算是清扫，她依然高贵得一如皇后，如今她却带着歉意和他说话，每句话、每个字都显得那样小心翼翼，那样的不安。 周陌轻啧了一声，站起身，颀长的身子移动至流理台，将茶壶拿到餐桌上，替自己和宋安怡的茶杯注满。 他再度坐了下来，审视着眼前的女人，疏淡幽深的眼神令宋安怡开始后悔今天的举动，她没再说话，等着周教授最后的拒绝。 然而周陌墨黑的眼中却慢慢浮现笑意。那笑意有点冷，映着他眼里闇厉的波光，乍看竟令人生出惊心动魄的畏惧。 「不唐突。」周陌开口。 他清冷的气息让宋安怡瞬间觉得自己像被豹子盯上一般，动也不敢动，他语气低沈有力，嘴角冷冽的笑意甚至带着丝丝点点的满意—— 「如果各取所需的话就不唐突。」 他直视着她，嗓音低沈而清晰。 周陌收了谢维书当助理。 而他所谓的各取所需再简单不过，这不是桃色交易，没有卖身助男友这档事，但却可以让宋安怡忙到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是奢侈。 宋安怡多了份没有合约的工作，星期一到五每天晚上六点半前要到信义路的周教授家里准备晚餐，准时七点半开饭，风雨无阻，也没有任何因为「效率」的工作而延迟不来的理由，她要调整一三五的打扫时间，其间还要到超市采买两天的食材，再接续准备晚餐，同时也要调整白天的工作时间，也因为根本无法留在公司加班，有些文书工作只能带回家处理，所以才会说她忙到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是奢侈。 周教授的条件是不是很扯？ 但事情就是这样，李阿姨为了照顾初生的双胞胎孙子，之前就曾多次向周母提出辞呈，周母还在找人接替中，没想到宋安怡准备的讨好餐却让周陌有这样的想法，既然家常菜不难吃，那就让她来接任李阿姨的工作吧。 这只能再一次证明，没有人可以从周教授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所以宋安怡很忙。 「没问题，林太太，明天早上我会过去府上签约，外勤部的同仁会立即排单，绝对来得及在农历年前进行一次大扫除的服务。」 她耳朵上挂着蓝牙，一边工作，一边在周教授家的厨房以飞快的速度完成芹菜炒花枝。 第九章 周陌身上一贯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长腿随意交迭，即使坐着，那身形也是笔挺匀称、肩宽腿长。 他的阅读环境由书房转到客厅(冷战时)再来到餐厅，餐桌上放着青瓷茶具组，他一边品茗，一边拿着古书专注地读着，就算伴着淡淡的菜香，还是令人觉得优雅无比。 等吃的周悦自愿当二厨，跟着忙进忙出，看到自家大哥翘起二郎腿一副悠闲的模样，感慨老爷命真好。「大哥，安怡姊姊问三菜一汤够不够？」 周陌视线没离开手上的古书。「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卤肉。」 宋安怡端菜上桌，顺便响应老爷的要求。「卤肉正在电饭锅里加热，今天要吃完。」 事情搞定后，先前的求情小媳妇模样已不复见，她又变回原本那个开朗热情的女强人。 「要开饭了，茶不要喝太多。」 宋安怡交代了声，又踅回厨房。 周陌只好放下提壶的手。 周悦脸上笑咪咪地，以前李阿姨要大哥饭前别喝太多茶，他根本不理人家的。 「添饭。」 周悦大声说：「好！」 宋安怡将卤肉端上桌，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这卤肉很受周家人欢迎，昨天周悦还打包带回周家主屋。 「安怡姊姊这卤肉是怎么弄的，真的好香哦，我爸妈也说好好吃呢。」 宋安怡脱下围裙。「哈，我妈妈的独门卤包里头有好多中药材，周老师若喜欢，我妈妈一定愿意倾囊相授。」 周老师就是教宋母书法的周母。 「别说你想学。」冷冷的一句话丢过来，这句话是周陌呛自家妹妹的。 周悦才不认输。「大哥别瞧不起人，安怡姊姊有空一定会教我的！」 宋安怡拉开椅子入座，周悦已经帮她添好饭。 「卤肉又不难，小悦真要学，我一定会教她。」 周悦像饿死鬼一样，端碗拿筷早就吃得不亦乐乎。「对啊对啊，真有心要学还怕学不会吗？」 宋安怡点头，帮周悦挟了一块肥美的三层肉，肉卤透了，就没有肥肉的油腻感。「对，有心一定学得会，过阵子要卤肉时我再教你。」 她帮周悦挟了块肉之后，没想到周教授的碗也出现在眼前，她只好也帮忙挟了块放进他碗里，忍不住嘟囔了句。「又不是三岁小朋友。」 周陌看她一眼。「周悦也不是。」 周悦在一旁闷着头偷笑。这是争风吃醋吗？哦，大哥太可爱了！ 宋安怡摇头。「妹妹是拿来疼的，要是我哥跟我这么计较，我妈一定会骂他。」 「我会计较？」周陌放下碗筷，直直看着她。 宋安怡抬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马上改口。「哦，周教授当然不会计较，是我哥哥爱计较！」 好歹也相处半年了，她对这男人的个性没七成也有六成了解，在清隽夺目的外貌下，他就是枚自大、傲慢的宅男，情商低，不懂人情世故，自我感觉还极端的良好，总而言之就是个幼稚又孤僻的家伙。 周陌被取悦了，也帮厨师挟了块切工漂亮的花枝。 他就是这样自我的人，也不会觉得帮人挟菜是多亲密的事，宋安怡没啥感觉，如果要去多想，只是和自己过不去。 「明天晚餐有鱼。」 「周教授明天要去海钓？」 除了研究那些没生命的古文物外，周教授最大的乐趣就是需要极大耐心的——钓鱼。 「嗯。」 「我不会杀鱼哦。」 「这个你不用担心。」 海钓通常都要在三、四点就出门，宋安怡只是随口问：「需要我帮你做几颗饭团放在电子锅里保温吗？」 周陌回答得毫不犹豫。「五颗，要加辣萝卜和酸菜。」 心心念念的饭团总算到手，周陌很满意。 宋安怡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提了，幸好还有余饭，冰箱里还有她带来的辣萝卜干，但还要准备其它的材料，像炸蛋酥和炒酸菜(幸好冰箱也有李阿姨之前买的酸菜)就挺费工的，等饭团包好，那要几点才能回家？她还有一堆文书工作要忙…… 周悦看到安怡姊姊的无奈，漂亮的眼睛一转，动起了歪脑筋。 「啊，听我妈妈说，安怡姊姊家因为哥哥的小朋友长大了，房间不够住，所以搬到外头租房子，不然……干脆让安怡姊姊搬来大哥这里住好了，大哥这里有好几间空的客房，离安怡姊姊的公司也近，也不用烦恼房租的问题，每天吃完晚餐都那么累了，也不必赶着回家，如何，大哥？」 「啊？不用了，我现在住得很习惯，一点也不想搬家。」不等周陌开口，宋安怡马上拒绝。 开啥玩笑，搬来这里住？那不就是从早到晚都要听大老爷使唤？比扯铃还扯！ 宋安怡拒绝得太快，没考虑到周教授敏感幼稚又孤癖的心，果然，他眉头一皱，眼神倨傲锐利，提出疑问：「我的房子不好吗？」 宋安怡耸肩。「周教授的房子很好，闹中取静，附近有象山，空气又新鲜，还有停车位，但这不是房子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不方便的问题。」 「不方便？」周陌咀嚼着这三个字。 「对，就是不方便。」 「为什么？」 「我不是您的管家。」 「你想当我的管家可以细谈。」 「不想。」 「但宋小姐你的确在替我工作。」 「星期一到五的晚餐、星期一三五的清洁工作，以上的工作都不需要住在这里。」 「这没什么。」 「不方便。」宋安怡只用三个字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局宋安怡完胜。 宋安怡并没有享受到完胜的喜悦。 隔天是costco采买日，周教授让小悦替她办了张存款有近七位数的金融卡，说是给她买菜用。 不过这男人不懂理财，有可能是钱太多，或压根少根筋，但无论是哪一个，宋安怡还是乖乖记帐，用的每分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除此之外，说完胜的喜悦没享受到是有原因的，昨晚她才离开周教授家，在车上就接到维书来电抱怨，说他有多辛苦，都快十点了，还在学校研究室帮周教授整理资料，也抱怨周教授只会让他整理资料，没教他任何事或带他去参加拍卖会。 距离同意收他为助理也不过短短半个月(虽然她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她忙疯了！)维书居然要求一步登天？ 她只能耐住性子劝着。「也才半个月，你总是要展现实力让周教授看到才会受重用，况且整理资料也很好啊，那些资料也许很珍贵，是其它人想看都看不到的。」 「你帮帮我吧，帮我跟周教授说说，我可以接手周小姐的工作，我知道周教授对外的事务都是由他妹妹在安排……」 「我没机会再见到周教授了，根本不可能再说这些。」到目前为止，维书以为她是因为妈妈和周教授的母亲学书法的关系才会认识周教授的，维书并不知道她天天到周教授家，否则铁定会吵着要跟，没完没了。 「为什么不可能？机会是自己找的啊，你一定可以帮我的，我不想成天在研究室里整理资料，如果是因为上课时间的关系，我可以办休学，在周教授身旁工作，我可以学到更多！」 宋安怡揉揉抽痛的太阳穴。「既然你知道机会是自己找的，就应该珍惜现在的机会，才半个月而已，太妄想一步登天也不太好，就这样吧，我先忙。维书，加油。」 她草草结束通话，不是她绝情，而是再说下去，她只会更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给他机会，甚至答应他的追求？她想摇醒他，让他知道为了走到这一步，她做了多少的努力！ 所以说，发生这种鸟事，要她怎么享受完胜的心情？ 没想到现在发生的事更鸟，宋安怡看到车头整个被撞凹、引擎受损严重的yaris，她的心都碎了。 怎么会怎样……她只是进去costco买个菜，居然就要跟她的宝贝爱车天人永隔？她连想痛哭一场的心情都有了，才买不到两个月的新车啊…… 一群人围在她的车前讨论，有卖场的工作人员，也有肇事货车的驾驶，众人一看到她推着购物车走来，确认她是车主后，一堆七嘴八舌的解释全往她身上倒了下来，货车驾驶甚至有些责怪她把车头停得太前面？ 她停在停车格里，车头没超过前面的白线，她有错吗？ 宋安怡委屈得快哭了，实在是不忍她的爱车小白居然会这样惨，但她还是忍着，拿出手机，先打电话到周教授家里通知晚归的消息—— 第十章 只是她颤抖的嗓音根本很难掩饰，周陌察觉到，立刻问：「你在哪？」 「costco。」 「发生什么事？」 「车被撞坏了，我来不及回去准备晚餐了……」她吸吸鼻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有哪里受伤？」 「我没受伤，我进去卖场买菜，yaris的车头在停车场被撞凹了。」 「报警了吗？」 「报了，管区警察来了，搜证和测量的交通警察还没到。」 「我让人过去，你什么话都不用说。」 通话结束后，宋安怡还搞不懂周教授要让谁过来？ 十五分钟后，答案揭晓，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打电话回公司求救时，交通警察到了，周教授派来的一组人马也赶到了，来的三个人身上都穿着黑西装，手提公事包，戴着金边眼镜，光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狠角色。 「宋小姐您好，让您受惊了，我是周先生的委任律师，敝姓曹，请不用担心，之后所有的赔偿问题会由我们接手处理。」 在曹律师跟她说话的空档，另外两位律师已经直接面对警察和肇事者，货车驾骏也傻眼了，想说就是个开普通小车的女人，只要他吓唬吓唬她一下，就有可能让大事化小，赔偿化少，可谁会想到这女人居然叫了一组律师团过来？！(是一组律师，不是一个律师哦！) 宋安怡也傻了，事情变化得太大，连她都有些承受不了，这是帮yaris复仇的概念吗？「……好的，谢谢你们了。」 「宋小姐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周先生交代过，务必替您争取到最大权益。」 宋安怡愣怔着，突然，跑车引擎的轰隆声由远而近，等她反应过来，深铁灰色的maseratimcstradale已经停在她旁边。 只见周陌下车，一样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和外套，简单得体却更衬出他的高眺和英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笑容，清冽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全身散发着凛然不可接近的气息。 曹律师立刻上前问好。「周先生。」 周陌点头，没多停留，直接走到宋安怡面前，定定看着她。「晚餐吃什么？」 宋安怡微微一滞，看着他淡然的表情，不管是内心的惊慌和委屈，还是上百个疑问，都因这句简单的问话纷纷平静下来。 「你有钓到鱼吗？」 「当然。」 她指指购物车里的食材。「新鲜的鱼可以用来干煎和煮味噌汤，再加上芙蓉豆腐、四季豆炒肉丝，就是今天的晚餐。」 「听起来不错。」 周陌打开后车厢，动手将购物车里的物品放进自己的车里。 「有牛小排？」周陌转身看着她，同时晃晃手中的牛小排。 晕黄的夕照投射在他漆黑的短发上，彷佛有淡淡的光晕在其间流动，他噙着浅浅的笑意，黑色的眸子在落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潭深幽的湖水。 被他这样注视着，宋安怡的心微微一颤，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 「明天晚上的晚餐，小悦喜欢。」 「所以今天小悦不在，我们就随便吃？」男人提出质疑，回味着上星期的牛小排和特调的酱汁。 「周教授可以选择要不要加菜。」 周陌长眸微眯，高大的身躯稍稍俯下。「再弄些饭团好了。」 宋安怡瞪大眼。「明天周教授还要外出海钓？」 「早上的饭团让钓友给瓜分光了。」 「所以周教授的意思是，晚餐我做些饭团让你配菜？」 「这建议不错。」 将货品全搬上车后，宋安怡将购物车推回集中处。 「回家吧。」待她走回来，周陌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请她上车。 回家……哎，她又想哭了……宋安怡转身再看了眼她可怜的小白车，然后垂头丧气地上车。 周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肇事者身上停留，再收回。 这一来一往之间，曹律师已得到周陌无声的指令。 跑车引擎的轰隆声再度响起。 众人望着那不可一世的男人以及如黑色闪电般驶离的车影，皆是一脸讶异和呆愣。 【第四章】 宋安怡觉得在见识过这阵子的大风大浪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吓到她了，她真心这么认为。 直到她和慕越偕同走出办公大楼，看到在临停区等待的马莎拉蒂那剽悍的车影时，她整个人完全傻眼，顿时领悟大风大浪是没有极限的！ 「安怡姊姊，我们来接你了！」 周悦由后座探出头来，热情挥着手，想也知道，哪怕驾驶座上的周教授不开窗、不探头、不挥手，也知道他正坐在车上，悠闲又自在，或许手上还拿着一本古书，只差一杯热茶。 「唷，好车。谁？」身旁的慕越问。 「客户的妹妹。」 「是哪个客户这么多礼，知道你车坏了，还来公司接你？」慕少的语气可探究了，身为合伙人中唯一的男性，对另外两位女性合伙人有身为家长的保护欲。 「效率」的三名合伙人同是经济系学长姊与学妹的关系，因为指导教授爱热闹，老爱找和自己对眼的学生一起烤肉、煮火锅，虽然他们来自不同届，却也因为这层关系而熟识，进而因理念相同一起开创事业。 虽然慕越是最大金主，但没有夏总和安怡的拚劲，把吃苦当进补，「效率」不可能在短短几年爬上同业第一的宝座。 宋安怡叹口气。「是周教授。」这是很大的意外呢。 「周教授亲自来接你下班？」慕越眯眼，车窗太黑，瞧不见这位神秘的大人物。 虽然慕家在政商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可台面上不管事的慕四少不爱应酬，也对古董文物无感，自然和政商名流界许多人仰慕(要知道有名望的鉴定收藏家可是一字千金！)的周先生没交集，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宋安怡耸肩。「别想太多，学长。周教授也只不过是要保障今晚的厨师能准时出现在他家厨房。」 她只想得到这个原因，和周教授所有的连结就是清扫工作和吃。 而身为合伙人的慕学长，自然知道自家学妹替自己接了桩赔本生意。 「呵，这么霸气？难怪你学姊希望你弃谢投周了。不过看这模样，学长真觉得很不错。」 学姊正是爱乱点鸳鸯谱的夏黎欢。 「车窗这么黑，学长有透视眼唷？」宋安怡不想吐槽都难。 慕越伸手拍拍学妹的肩膀，仰望落日余晖，有种身为家长的感慨和担忧啊！ 「同样身为优秀的男人，不打照面也能感受得到彼此的气场，这你不懂的。」 宋安怡瞟了眼，一脸鄙夷。 结了婚后，原本又帅又酷、说话精简的慕学长变成居家型爱妻护妻的啰嗦男人也就罢了，还被季医生的医生男同学们耳濡目染得很臭屁？ 「我发现学长愈来愈像阿泰医生了。」 阿泰医生是教学医院的骨科住院医生，不只臭屁，还又痞又台，很有个性，说话大声，一头乱发，爱穿夹脚拖、t恤和束口运动裤，别看阿泰医生不修边幅又邋遢的模样，他可是被誉为教学医院骨科的明日之光呢。 慕越很不以为然，揉揉学妹的头发。「呿，看清楚点，你学长我帅翻了好吗？不信你问我老婆。说到这，别说学长没提醒你，你和夏总少约我老婆去喝什么鬼下午茶，慕太太没排值班，她就得分分秒秒陪着我，我们夫妻恩爱，未婚学妹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回避？」 「嘿，姊妹淘下午茶很重要呢，学长太小气了。」 「我就是小气，怎样？」慕越愈想愈不甘心，勾起指头往学妹的头顶轻敲了下。「真怕我老婆喝下午茶喝到上瘾，啧。」 这厢是学长和学妹的小趣味，但到了别人眼中却变成男人和女人的小亲昵了。 「哎呀。」周悦惊呼，这才发现宋安怡身旁的男人是谁。「是慕家四少耶，大哥。」 身为苦命小助理，她行走商界多年，哪怕没交换过名片，谁是谁她都认得出来，何况是这种等级的大人物。 「对嘛，至少要像这样条件的人才配得上安怡姊姊，她工作能力这么强大，谢维书只是学生的身分，怎么想怎么不配，对不对，大哥？」 这倨傲的男人没理会妹妹的提问，深潭般的双眼只是淡淡观察着。 慕越，的确比谢维书更像个样子。 男人目不转睛，若有所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又敲。 第十一章 小助理继续翻动脑中的数据库。「其实也就说说罢了，慕四少去年就神秘结婚了，他也是『效率』的出资金主，和安怡姊姊只是合伙人之间的关系，但他们看起来关系真的好好哦，对吧，大哥？」 小助理随便乱发言不打紧，可每个问题都要顺带征询大哥的意见，眼睛全黏在前方，全然没注意到自家大哥平静到恐怖的目光。 周陌凉飕飕的声音传了出来。「接人，回家。」 周悦赶忙收回视线，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家大哥。谁会想到除了冷冰冰之外，大哥语气里还有隠藏版的情绪？！ 喔喔喔，她愿意把私藏且最爱的松露巧克力全部拿出来赌，她真的感受到大哥语气中的暗潮汹涌啦！ 大哥和慕四少都是优秀的男人，实力条件绝对旗鼓相当、不分轩轾，但再怎么样，大哥也不用去和一个已婚男人吃味对吧？是吃味对吗？喔喔喔，天啊，周悦内心非常激动，感觉像有万马在奔腾！头顶上的粉红泡泡更是像成群飞舞的蝴蝶一般，是啊是啊，大哥对安怡姊姊的正牌男友压根没看在眼里，只当谢维书是文书整理员，但看到安怡姊姊和慕四少的互动，瞧瞧那脸色都快冻成北极冰山了呢！喔喔喔，这是领域所有权被侵犯的危机感吗？是吗是吗？ 周悦脑补得厉害，恨不得揪住大哥的衣领，质问他真正的想法，只是大哥比老爸还威严，她真的没这个胆，却没想到自己没胆归没胆，心直口快的话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哥，你……你……你是在吃醋吗？！」 周悦吓坏了，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很怕惹毛大哥。 周悦毕竟还太年轻、太冲动，不懂得静观其变的重要，不管周陌有没有吃醋，这时候都不是问话的时机，就好比一锅好喝的竹笋排骨汤，突然被掀开锅盖，汤头肯定会变苦的。 周陌没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没有辩驳，也没有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他收回倨傲审量的视线，直视前方，嘴角勾着玩味的弧度。 有种笑容，会让人打从心底发……毛…… 周悦赶忙跳下车，急忙忙喊着：「安怡姊姊我们回家喽！」 才喊着，宋安怡已经被周悦连拖带拉地按到副驾驶座上，利落系上安全带，甚至来不及和学长说再见，车门就被关上。 周悦是负责穿针引线的苦命小助理，自然明白虚与委蛇的重要性，她拨拨头发，屁股压着车门，一脸「歉意」地说：「慕少，您好您好，我是周悦，周陌的妹妹，不好意思，我们有事先走，改天和周先生找您一起喝茶，再见再见。」 周悦上车坐定位，马莎拉蒂立即骏离。 慕越摸摸下巴，感到有趣，这是山寨王抢亲的概念吗？ 夏黎欢走出办公大楼，看到慕越一个人望着马路的尽头，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安怡呢？学长不是要送她去周教授家？」 慕越帅帅地勾起笑。「被接走了。」 「谁？」 「山寨王。」 「啊？！」夏黎欢大惊。 但夏总的吃惊绝对比不上坐在马莎拉蒂副驾驶座上的宋安怡，莫名其妙被抓上车也就罢了，车内的气氛还诡异得让她坐立难安。 「急什么？」她心中纳闷。 但驾驶座上的周教授依旧摆着一张冷面孔，反而显摆出来的车速才感受得到他的情绪，一个面瘫却爱开快车的男人，外冷内热吗？真难形容。 周悦负责制造轻松气氛，她倾身向前，卡在前方座位的中间缝隙，左顾右盼，大哥神色不变，安怡姊姊表情复杂，唉，她必须澄清，当时的情势不管是不是想太多，她的直觉告诉她，赶紧把安怡姊姊拉上车才是明智的选择！ 「呃，那安怡姊姊，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不等宋安怡开口，周陌已经亲自回答：「牛小排。」 宋安怡望着他清俊逼人的脸，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周教授也喜欢牛小排吗？」她问。 「不错。」 宋安怡有点无奈，她或许也有受虐的倾向，否则周教授难得的赞许怎会令她有受宠若惊的愉快？ 好吧，她可以不计前嫌地不计较莫名其妙被强行拉上车的事，她问：「上次那种红酒酱汁可以吗？」 「不错。」 两个「不错」让周悦放心了，大哥总算说对话，更庆幸安怡姊姊没有生气！ 「太好了，那个酱汁真的超好吃的！哥，开快点，我们赶快回家！」 周陌没附和，但急切的心情已经表现在车速上，此时正值下班时间，他不把塞车和龟速车看在眼里，精巧的超车，马莎拉蒂在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划过一道闪亮的火焰。 宋安怡再次体认到这兄妹俩对吃的坚持，只是她还没体认到周教授难以猜透的心思。 「慕越是你的学长？」 周陌突然把话题绕到学长身上，宋安怡很不解，但照实回答：「嗯，是认识很多年的学长。」 周陌长指轻叩着方向盘的边缘，神色特别淡然自若。「你和谢维书认识多久？」 宋安怡轻拧眉头，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照实回答：「近一年。」 周陌侧头看她，眼中浮现清浅的笑意，那瞳仁漆黑如墨，如深潭般像是要将人给吸进去。 一样的笑意，又笑得旁观的周悦心底发……毛…… 「我不懂你的想法。」周陌望着前方的车流，目光疏淡却锐利。 宋安怡耸肩，很想回「不需您懂」，但还是很礼貌的说：「周教授客气了，我很简单。」 周陌挑了挑眉。「是太简单。」 宋安怡一怔，心头一紧，直觉他肯定话中有话，果真—— 「所以你无法分辨如何选择优秀的人。我不明白，你身边有个慕越，在他去年结婚之前，你多的是机会，却宁愿去选择一个没有优点的男人，你的想法的确太简单。」周陌清楚分析他以为的矛盾，他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和脾气，还有奇怪的眼光。 宋安怡脸色顿时一变，目光也有刹那凝滞，这男人毒舌得可恶！ 她和维书如何，哪需要外人来说口？她认知里的周陌，清俊内敛、炫目耀眼，虽然思维离正常人的范围有点遥远，但至少话少、表情少，被气到也是偶尔，她没受过周教授如此坦白且毒舌的洗礼，简直气到没法呼吸！ 「周教授，你——你——」 周陌扫她一眼，神色自若，没把她气到快内伤的怒气放在心底，继续说：「不用感谢我，这一针见血的见解，我不是天天都会和人分享。」 宋安怡被气到没力了，就算她有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知道要怎么发在这个完全不考虑他人感受且自我感觉极度良好的男人身上，就算表达抗议也是对牛弹琴。 她甩头不理人，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取消原本的牛小排菜单！ 周悦也失望到没力了，她万万没想到，大哥的若有所思、大哥的貌似在乎、大哥那些古怪莫名的反应、大哥如北极冷山般的冷漠，不是对安怡姊姊的上心和在乎，而是在质疑人家选择男友的眼光？！ 人家男朋友干大哥什么事啊？天啊，她大哥在想什么……她开始忧心今晚的牛小排会不会像煮熟的鸭子，飞了飞了飞了…… 「周先生，谢维书是我的男朋友，您在我面前批评他，似乎不妥。」 周陌长眸微敛，神态倨傲。「宋小姐的意思是，我不能批评自己的助理？」 一句话打死宋安怡的辩驳，这局，周陌完胜。 不过牛小排的确是飞了，反正宋安怡的食物制裁又不是头一回。 晚餐后，周悦只好将大哥早上就拿出来退冰，厨师不予理会的牛小排重新冰回冷冻库里，想到刚刚的晚餐——炒菠菜、炒豆芽菜、炒高丽菜，再来一个青菜豆腐汤，一桌淡然无味的青菜，让无肉不欢的她觉得空虚，只希望这次的冷战别持续太久才好。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周陌依然喝着高山茶，看着古书，一派的闲云野鹤。 「大哥，牛小排没了。」周悦好怨念。 周陌神态淡然，没人可以看出他对牛小排的怀念有多深。「总有一天会吃得到。」 没办法，女人无法接受事实，还难以捉摸。最终周陌下了定义。 之后的每一天，承蒙周陌准时接人，不管是星期一三五的清扫工作，或是每天的晚餐时间，宋安怡都能准时出现在周陌家里，但工作结束后，她会坚持自己搭车回家，努力保持着和雇主之间的距离。 第十二章 当然，她曾不下数次询问她宝贝小白车的状况—— 周悦回得很妙。「问大哥。」 周陌回得更妙。「你觉得我像修车厂的员工吗？」 和周悦要来曹律师的电话，曹律师的回答更是耐人寻味。「我们最大的目标，是希望肇事者可以赔偿宋小姐一台全新的新车。」 所以咧？然后呢？ 天知道好像很厉害的周先生，身边居然有效率这么差的律师团？！ 半个月过去了，她没有新的小白车，白天出去和客人接洽只能搭捷运或招计程车，要去周家也只能继续搭周教授的便车。 他每天来公司接她，星期一三五下午三点，二四下午五点，风雨无阻又准时，这样的情况，当然又让「效率」的众人揶揄了好多次—— 夏总说：「我家漂亮的学妹天天被带出场，哎唷，我有种身为金大班的骄傲呢。」 慕越说：「夏总，你要查查合约，『效率』的当家红牌，时数可以超卖的吗？那其它客人怎么办？」 不用说其它同事闪亮亮晃着「祝福早生贵子」的眼光，连大楼管理员都以为来接人的马莎拉蒂车主是她男朋友…… 「我觉得周教授不用这么麻烦，我就算搭公交车也绝对不会迟到。」 她当然不下数次慎重提起这个建议。 周教授当然没有回话，他这个人不毒舌时，其实能说的话真的不太多。 除此之外，每个星期还有两天会先去超市采买补货。 周教授原本会留在车上看书等人，几次后，发现她太偏爱蔬食(是无言的抗议吗？)，也只能放下爱书，迈开长腿跟着进超市采购，美其名是帮忙推推车，实则是在进行监督，且为餐桌上的菜色多一份建议……和坚持。 「青椒不好。」周教授说。 「拿来炒牛肉片会很好吃。」 「牛小排也不错，而且不用加青椒。」 周教授是位挑食鬼，重点是他还念念不忘被厨师冷落在冷冻库里的牛小排。 「青椒很好。」 宋安怡坚持，并将一袋青椒放进推车里，又加码拿了一袋洋葱，这些都是周教授不喜爱的食材。 「洋葱要干么？」哪怕周教授皱眉或是摆着一张臭脸，还是可以把路过的女性电到头发晕。 「凉拌牛肉。」 周教授摸摸下巴发表高见。「凉拌太麻烦，平底锅抹点安佳奶油，牛小排煎一煎就好。」 她停下脚步，抬头瞪人，她身高172，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即便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头顶也只碰得到他的下巴，这么近的距离，撇开那抹不掉的倨傲，周教授眉目修长、鼻高唇薄，清俊又凌厉，其实是很漂亮的，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深邃双眼璀灿发亮，似乎很认真的在表达牛小排对他的重要性。 「看来周教授很熟悉牛小排的料理过程，我期待有一天能吃到周教授亲手煎的牛小排。」 撂完话后，宋安怡头一甩，鞋尖一转，继续前进。 周陌推着推车跟在后头，眯着眼审量宋小姐挺直的背脊和随步伐晃动的马尾，她姿态婀娜，态度坚定，一如女王般的骄傲。 看来这次的冷战，宋小姐的火力不小，他要好好想想，要用怎样的讨好方式才能让牛小排重现餐桌。 周陌以为自己的种种想法都是为了牛小排，可如果有一面镜子放在他面前，他将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嘴角的微笑和眼底的愉悦，就像个幸福满足的丈夫陪着爱妻悠闲采买般。 「苹果要买吗？」富士大苹果是宋小姐最爱的水果，这是他讨好的方式之一。 宋安怡停下脚步，转身，摇头。「要削皮，太麻烦了。」 一旁的试吃阿姨立刻接着说：「哎呀，不会呀，让先生削皮给太太吃就一点也不麻烦，今天富士苹果有特价，现在买最划算！老公都开口了，太太就带一组吧？」 被外人误会不是一次、两次，但还是很尴尬，宋安怡抱歉地对试吃阿姨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采买完成，她快步往结帐区走去，接着突然停下，扭头等待推车跟上。 周陌站在几步距离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宋小姐没反驳别人的误解，这其中有特别的涵义吗？周陌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竟突然有种期待的心情…… 「要结帐了。」宋安怡催着，脸颊余热未退，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可说实在的，被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的脸红真是毫无意义。 周陌迈着长腿推着推车走来，站在她身旁。 「为什么不说清楚？之前在急诊室，医生误会你是周太太，你会立即解释。」 他低头看着她。 此时他们正在结帐区排队，哪怕压低音量，前后头的人还是听得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更何况周教授压根没压低音量。 今天人潮多，宋安怡还来不及回答周教授的问题，前面排队的孕妇却突然后退，她为了闪躲，往后一退，却将自己送进周陌怀里。 前方退，她跟着退，周陌却完全不动，她只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你不能后退一点吗？」 宋安怡能够感觉到他的双臂就垂落在她的身体两侧，手背偶尔传来微微的摩擦感，不知是他的衣袖还是他的手，他的呼吸好近，轻轻吹拂着她的脸颊，她甚至闻得到他身上淡淡胡后水的味道。 她想前进，无奈前方孕妇又往后退，一点空间都没有。 周陌低沈清晰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你没反驳你不是周太太？」 宋安怡微微一僵，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四周的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吼，见鬼了，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重点是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宋安怡压低声音回复：「不认识的人，不用解释太多吧？如果周教授真的这么在乎，我下回一定立刻解释清楚。」 周教授的问题真的让她很烦躁，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气质美人一枚，想当年在学校时，有多少同学热情追求她，她在系所也是出了名的系花，更不用说走在路上多次被模特儿经纪公司攀谈递名片，就算被误会是周太太，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呿。 周陌静默下来，有些失望，这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答案，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想要宋小姐给他什么答案，但他深深感受到，有些事、有种情绪，似乎正准备破茧而出…… 宋安怡一方面感到心有不甘，一方面也松了口气，谁知才安静没几秒钟，周教授悠悠嗓音便在她头顶响起—— 「是不用解释，被误解是周太太，那又如何？」 宋安怡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前方的孕妇突然噗哧笑出声，转头暧昧地偷看他们，在外人眼中，她在他怀里，他们的互动就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啊？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着想后退，转身澄清—— 「别乱动。」 周陌按着她的肩膀，牢牢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他的行为很自然，却让宋安怡越发尴尬，脸颊更加躁热。 只能说男人的心情难懂，尤其周教授的心思更是难懂中的难懂。 但无论怎样，至少宋安怡明白了一件事，往后再有人误会她和周教授的关系，她必定立即解释，绝不迟疑！ 这阵子，完全不见维书的踪影。 自从维书打电话给她，央求她再和周教授关说，她拒绝之后，他也没再跟她联络。 她工作忙，通常回到家都快十点，洗完澡后还有一堆文书工作等着她完成，根本没时间联络。 她也是有脾气的，那天在电话里，两人都不是很开心，她当然也希望维书可以主动联络她，何况她这阵子的忙碌也都是因为维书的关系，但维书却连一通问候的电话或讯息都没有。 这样的感情该如何继续下去？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让宋安怡觉得力不从心。 这天，将近下午五点，她正准备下楼，一条line的讯息突然传了进来—— 讯息是从维书的line发出来的，是一张图片。 她打开图档，看见维书的重机停在一个车库里，车库里还有一道内门，门上有一块心形的门牌，上面写着数字「53」和「情逸」两个字。 她正觉得奇怪，想回复问是什么意思时，另一条录音档又传了进来。 她狐疑地开启档案，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 「你什么时候要和她说？」 「不用说，完全不冲突，我都在你身边不是吗？」 第十三章 「为什么不说？我不要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怎么会不清楚呢？宝贝，我需要你，工作上却需要她。喏，不信你摸摸看，我兄弟是不是好硬，他想你呢，学妹……」 录音档结束。 男人充满情欲的声音是谢维书。 宋安怡愣怔着，看着手中的手机，一股寒意由心底升起。 她听到什么？谢维书和他学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耶，安怡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刚从楼下上来，看到周教授的车来喽。」 外勤部的阿姨看到发呆的宋安怡，贴心地提醒。 宋安怡回过神来，紧握着手中的手机。「好，我正要下去……」 拿着提包和手机，她心慌意乱的搭电梯下楼。 她数次想要打电话问个清楚，却犹豫不决，维书会承认吗？还是用另一个甜蜜的谎言继续蒙骗她？ 她只想把事情弄清楚，就算谢维书真的劈腿，她也必须知道，她不想成为一个被蒙在鼓里的被利用者——我需要你，工作上却需要她。 宋安怡下了楼，马莎拉蒂如以往一般在临停区等待，她没如往常一样直接坐上车，而是直挺挺站在副驾驶座门外，激动的情绪让她双唇颤抖，思绪一片空白。 周陌走下车，绕过车头，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不急不缓地问：「怎么了？」 宋安怡一鼓作气地道：「周教授，很抱歉，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过去了。」 周陌隔着墨镜，打量着眼前的宋小姐，她一脸苍白，眼眶里似乎还含着泪水？ 他眸色微敛，薄薄的唇轻启。「你想旷职？」 宋安怡摇头。「如果周教授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马上请外勤部的阿姨过去帮忙，我是真的临时有急事。」 周陌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淡淡的说：「上车。」 「周教授，我——」 「不是有急事？我送你过去。」 宋安怡呆了一瞬，没再坚持，坐上了车，或许心乱如麻的此刻，会很自然攀附熟悉的人。 周陌上车，看见她紧紧将手机握在手里，问：「去哪？」 他猜测着也许是家人有什么状况，心里已经备好一长串的医生名单，足以应付她所有的状况。 宋安怡摇头。「我不知道……」同时颤抖地将手机递给了他。 周陌接过她的粉色iphone，上头是一张图片，有门牌也有机车。 看来不需要医生名单了。「谁的机车？」 「谢维书。」 周陌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入关键词，找到地址后，马莎拉蒂随即如箭矢般驶离。 他开着车，墨镜挡住他冰寒逼人的目光。 为这种愚蠢的事想要旷职？还掉眼泪？ 宋安怡这时才回过神来，问：「周教授知道这在哪吗？」 周陌语气冷淡。「中文下有一个英文单字。」 他是世界一流的鉴定专家，微乎其微的征兆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照片并不清楚，远拍门牌很小，字更小，宋安怡将照片放大，仔细看了好久， 才在「情逸」两个字下面发现两个较清楚的英文字母，m和l—— motel。 她默然。 不是没想过这个答案，尤其还有那段录音，上网google关键词查询，就能知道地址了，说一时慌了也有，不想去承认事实也有，要去面对这样的事，她倒宁愿都是误解…… 她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茫然地望着前方。 很快的，循着地址，车子来到近郊的汽车旅馆。 这地方对周陌和宋安怡两个人来说，都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 汽车旅馆的出入口有服务人员，一看到车子驶进入口，二话不说直接问：「休息？」 「对。」周陌态度很自然。 「两个小时一千五，刷卡还是付现？」 周陌拿出皮夹抽出贰仟圆大钞。 服务人员迅速送上找零和房间钥匙。「谢谢您，房号208，前方右转坡道上二楼。」 宋安怡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周陌将皮夹、零钱以及房门钥匙放在仪表上。「开房不难。」 车子离开入口，却没有上二楼的坡道，而是在一楼找寻目标。 「一定要付钱才能找人？」宋安怡觉得那一千五花得太不值得。 周陌冷嗤。「你不会以为服务台会帮你广播叫谢维书出来吧？」 宋安怡语塞。 很快的，马莎拉蒂在103号门前停下车。 周陌发现车库门并没有完全紧闭，约保留近百公分的高度可供进出，等着被发现的意图十分明显。 看来对方是有计划性地引正牌女友上门，存心想把事情闹大，强迫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做选择。 他挑眉，抬眸瞥向身旁发呆的人。「不进去？」 要，当然要，不面对要怎么放下？ 宋安怡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她挺直着背脊，女王的傲气没在这一刻有所减损。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105号房内一片混乱，有男人挫败的吼叫声、女人装腔作势的尖叫声，最后，宋安怡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身披浴衣、气急败坏的谢维书—— 「安怡你听我解释，你又不让我碰，我只是被情欲冲昏头，被学妹引诱，我只是一时胡涂！」 他狼狈解释，不忘把责任归咎在宋安怡身上，因为她忙，因为她除了牵手，根本不愿意和他发生更亲密的行为，既然她无法满足他的生理需求，他只好选择劈腿。 「我是爱你的，你不要生气，你原谅我吧——」 谢维书拚命解释，但在看到站在跑车旁的周教授时，他简直吓坏了。 被捉奸在床也就罢了，但怎么会在周教授面前？！他的未来怎么办？他还需要靠这个男人将他带上古董收藏界的顶端啊！ 「周教授，您……您怎么来了……」 周陌没理会那吠叫吵闹的男人，打开车门让宋安怡上车。 「好自为之。」 他冷眼扫过眼前颤抖惧怕的男人，撂下狠话，上车。 车轮发出尖锐刺耳的磨擦声，马莎拉蒂驶离。 周陌开着车，双眼直视前方，没忽略的是宋安怡两颊的眼泪和轻轻的啜泣声。 为了一个背叛者流泪？ 他目光沉冽，握着方向盘的大掌紧绷。 是嫉妒谢维书还是不舍她的眼泪？聪明如他，这一刻却也不清楚了。 【第五章】 她失恋了。 几个小时前在汽车旅馆撞见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回想起每个画面都是种凌迟。 她走进汽车旅馆的房间。 床上交缠呻吟的赤裸。 谢维书的震惊。 学妹得逞的笑意。 原来一切都是学妹的计划，她不想再等待了，不想只是谢维书背后的情人，所以逼着谢维书去选择。 于是，宋安怡失恋了，她明白这段感情不可能再继续，所以他们分手。 原以为用心经营的感情势必能够长长久久、开花结果，结果最后还是失败了，败给一个名叫「情欲」的鬼玩意。 所以她流泪，难过又不甘心。 她不懂什么叫做——无法满足他的生理需求，所以只好选择劈腿！ 王八乌龟蛋！ 「周教授，我敬你！」 事实是宋安怡不只失恋了，还喝得烂醉。 从汽车旅馆离开返回周教授家，尽职的宋安怡立刻进厨房准备晚餐，也为了要答谢周教授的陪伴，她准备了周教授心心念念的牛小排，完成他的心愿。 可是在调配牛小排的红酒酱汁时，她也一并将整瓶红酒喝个精光，一瓶不够，还从周教授的酒柜里挖出法国拉菲古堡酒庄出产的最顶级红葡萄酒，拉着周教授继续干杯。 人是醉了，但醉得还不够彻底，否则不会还记得谢维书带给她的痛苦，有道是一醉解千愁不是吗？所以她要喝酒！ 周陌是大方的人，同时也拥有多张不同国家、不同酒种的高级侍酒师执照，对于单支六位数台币的红葡萄酒，他不会心痛，只惋惜宋小姐豪飮的方式是无法体会高档红酒多层次的美妙滋味。 宋安怡勾着周陌的手臂，头偎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可怜失恋者罢了。 「周教授，你知道吗？我跟谢维书才交往不到一年，他要上课、我要上班，能抽空吃个饭、看场电影就很了不起了，虽然我没有时间陪他开房间上床，但这不代表我是性冷感好吗？我只是觉得我们认识不深，应该要好好聊聊天，了解彼此的内心世界，为什么一定要用身体语言来做交流呢？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么肤浅？干杯啦！」 第十四章 宋安怡仰头，再饮尽一杯酒。 「这酒真好喝，周教授家的红酒我喜欢，我太喜欢了，来，倒酒，今天不醉不归！」 周陌帮忙在高脚杯里注满红酒，现在已经顾及不到品酒的方式，宋小姐完全只想用酒精麻醉受伤的苦闷。 愚蠢的女人。 宋安怡抬头，刚好瞧见周陌眼底闪过的指责。 「吼，你在偷骂我对不对？」 宋安怡太委屈了，失恋不说，还被偷骂？！ 她双手双脚并用，整个人爬到周陌身上，跨坐在他的腿上，这样的高度总算可以和他平视了。 大脑里全是酒精，哪管得住这样的姿势暧不暧昧？ 她双眼迷蒙，很认真的说：「我很可怜你知道吗？我这样的工作狂好不容易交了个男朋友，全世界没人赞成，我爸妈不赞成，我哥觉得太离谱，同事们也不看好，他们都说我眼睛瞎了，才会找上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男生』当自己的男朋友……呿，我也没多老好不好，我今年二十七，谢维书二十五，才两岁的差距会差很多吗？而且刚开始时，我们真的很聊得来，我也很努力在帮助他，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结果你还用眼神偷骂我……」 周陌没安慰过伤心的人，况且他打从心底跟她的亲朋好友抱持着同样的看法；谢维书并不适合她，她为这种事不开心真的很愚蠢，但，突然之间，他觉得如果安慰的字眼可以让她的心情好转，或许他愿意试试…… 毕竟宋小姐是像太阳般热情的人，如今的目光却是那样脆弱无助，哀伤这种情绪并不适合她。 周陌眼神挣扎，语气生硬，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分手不是你的问题。」 宋安怡知道周教授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所以根本不会预料到有这种情况，当她被安慰时，竟觉得更加脆弱…… 「真的吗？」 她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心狠狠揪着，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失控地掉了下来。 周陌神色微怔，明显出乎意料之外，直直盯着她没说话。 难道是反效果吗？他的安慰没让她的心情好转？ 两道灼灼不解的目光，停在她满布泪痕的脸上。 「别哭了。」极淡的声音有些焦急。 宋安怡的眼泪愈流愈急，热热的泪水不客气地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沾湿了他的衬衫。 「算了，哭什么哭，陪我喝酒。」 宋安怡慌乱擦去眼泪，一个仰头，将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真好喝……」 只是酒却是愈喝愈空虚，她丢掉手中的高脚杯，水晶高脚杯材质密度优于一般，掉落在长毛地毯上，转了两圈后并没有破裂。 她哭红了双眼抱住眼前的男人，头偎在他的肩窝，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自成一个温暖的天地。 被背叛、被利用的心情真的、真的糟糕透了。 「宋小姐，你抱我。」这是肯定句，周陌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由相敬如宾、保持距离(不包括宋小姐偶尔的撒泼)进化到相拥零距离，哪怕精明如周陌，也免不了吃惊。 宋安怡哽着气。「我喝醉了，心情不好，拥抱是安慰，你是我的朋友，借你的胸膛哭一下不行吗？」 发丝间的花香是她身上惯有的气息，靠在胸膛上的女性柔软则是一种诱惑，某种悸动正被唤醒，周陌必须用更无情的拒绝方式才能抑止它。「宋小姐，我不借人东西的。」 「哼，我们是朋友，借一下不行吗？你没看到我今天有多惨吗？」她泪眼抗议，哭红的双眼有着满坑满谷的委屈，甚至故意蹭着他身上温热的气息，让自己更贴近一些。 周陌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她的气息已经成为最熟悉的味道，像中蛊一样。 每天他一定准时出门接人，他原以为这只是要求一顿晚餐的饱足，其实更正确的也许是她带给自己奇妙的气氛和感受，有她在，他的世界里会有太阳，会有花香的味道，会有笑意(偶尔很别扭)，连空气都显得活跃，活络了家里死气沉沉的气氛，他冰冷的心跳更有了大幅度的跳动。 那抹他不懂的情绪，在这一刻即将崩裂，破茧而出。 他懂了，这个人，是他想要的。 「宋安怡，我没当你是朋友。」周陌低沈的嗓音就在她耳边。 对，他没当宋安怡是朋友。 或许还有其它仍理不清的情绪，但宋安怡不会只是朋友。 向来冷面无表情的周教授，薄薄的嘴唇勾起了满足的笑意。 但这不清不楚的说法，可让宋安怡哭得更惨了！ 「哇，我不只没男朋友，连个男的朋友都没有！我一定是没魅力到家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喜欢女强人？工作上厉害有什么用？男人都喜欢像学妹那种柔柔弱弱的女生，我连身高都比好多男人高，谁会喜欢我……」 她醉到茫了。 周陌倾身探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很近很近，鼻尖几乎能碰着鼻尖，他将大掌环在她纤细的腰在线，整个人轻覆到她身上。 这一刻，不懂爱情滋味的周陌终于明白，早在不知何时，他就对眼前的女孩上了心。 如果她认为她没有魅力，他会证明，她多有魅力—— 「你要我吻你吗？」 他话语中的暧昧让空气陡然升温。 宋安怡眨眨眼，酒精令她无法仔细思考。是啊，谢维书都可以吻别人了，她一样可以比照办理不是吗？况且她现在是自由之身，只要她开心，亲吻谁都可以。 在柔亮的灯光下，她看到周教授清亮的眸光锐利逼人。 「宋安怡，你想要我吻你吗？」 男人的呼吸更近、更热了，就在她的鼻尖上方。 亲吻有何不可呢？周教授比谢维书帅上千倍万倍！ 「想。」宋安怡点头，微启如樱花果冻般柔嫩的唇瓣。「我想要你吻我。」 没给她后悔的余地，周陌微凉的唇已然落了下来。 周围异常的安静，似乎听得到她的心跳声，宋安怡整个人笼罩在周陌的气息之中，他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一手捧着她的脸，将她锁在自己怀里。那凉凉的薄唇霸地道覆盖住她的，揉吻着、吸吮着……男人独有的清冷气息如丝线般缠绕着她的唇舌。 她轻轻呻吟，身体微微颤抖，酒精并没有麻痹她对生理欲望的感受，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完全失去控制，她气息紊乱，男人执意强悍的进攻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在吻她。 那个冷面又毒舌的男人。 「我是谁？」 女人的气息意外的甜美动人，唇舌轻触的那一刹那，便像吮上一块诱人的蜜糖，教他挪不开嘴。 对他来说，这样的接触是陌生的体验，但他不需要了解，唇和唇之间的碰触似乎就能立即启动本能，让他立刻明白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得到更多的欢愉。 他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顺势滑入，与她纠缠得更加火热，不过他要她清楚知道现在是谁在吻她。 「我是谁？」他低哑再问。 她轻柔的喘息、嗳味的呻吟、美妙的反应皆令他全身紧绷，急欲破茧而出的情欲随着他低促的呼吸越发地硕大…… 「周陌，你是周陌。」宋安怡回答，颊色晕红，眼波如同流光般潋滟闪动。 周陌的声音因控制体内沸腾的欲火而低沈了几分。「你要相信一件事实，宋安怡，你很有魅力。」 突如其来的肯定让宋安怡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谁都不会明白，此时此刻这句赞美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她倾身向前，轻轻软软地在他薄薄的唇上印下一吻。 「真的？」她眼神透着脆弱和不安。 他直视着她，眸色幽沈，低声问：「你亲我？」 在宋安怡回话之前，已经被他再次搂进怀里，灼热的唇深深地封吻住她。 「我们来做爱吧。」 宋安怡在他薄唇边，轻声地诱惑。 无论让她动念的原因是酒精或是谢维书出轨的刺激，她全都不在乎，或许过了今夜她会后悔，她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眼前这男人挑起了她的情欲，也满足了她的自尊。 「周陌，和我做爱吧。」 周陌的吻再度落下，没有片刻迟疑，他托住她的臀抱起了她，她的双腿勾环在他的腰上，这是个极度暧昧的动作，两人的唇没离开过彼此，他抱着她穿过客厅来到主卧室。 「你没机会后悔了。」 他要她，这是他要的女人。 第十五章 男人狂妄的宣告，热吻不断加深，狂风般吸吮着她的舌，他霸道地夺走她的呼吸，甜美的滋味让周陌一再品尝。她的手指不由得揪住他身上的衬衫，微肿的红唇逸出细细娇软的嘤咛。 热情舌吻的两人双双倒在大床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宋安怡是被痛醒的。 宿醉的不舒服加上全身上下好像爬过两座玉山那般疼痛，整个骨头像是要散了架似的，尤其大腿还会不自觉的颤抖，但她明明「运动」过度累得要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蹙着眉头，紧闭着双眼，抬手拍拍自己的脑袋，真希望这一切全都是梦，她没有喝得酩酊大醉，也没有做出疯狂的事，但老天爷显然不接受她的祈祷，她清楚感觉到有一个重物正压在她的腰腹上，头顶也有一股热气正对着她轻轻且有规律地吹拂着。 她知道自己正被紧紧拥抱在怀中。 虽然周教授的身材很棒，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死定了。 这间主卧房她很熟，每个角落都是由她亲自打扫，身下这张床单还是前两天才换上的，事实是，她爬上了周教授的床，头一回不是为了铺床，而是……真的和他上床。 死定了。 俗话说的对，酒后乱性。 她是伤心过度还是真的疯了？她居然、她居然主动去要求…… 就算她醉死了，也记得昨天那场欢爱是由她起头的。 「真的不是在作梦吗？」她轻声低语，带着无比的祈求。 可惜腰腹间霸道的重量、背后的拥抱、吹拂在她头顶上温热浅淡的呼吸，以及还光着身躯的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真实，残忍地提醒她这个事实！ 宋安怡小心翼翼地呼吸，不敢惊扰到身后的男人。 她记得所有的片段，男人像疯了一样倾泄多年的情欲，在激情过后，她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男人抱起她到浴室做最后的清洁工作—— 你以为浴室只是洗澡的地方吗？ 啧，别轻忽三十五岁处男的爆发力，就算他是移动的古生物，也是没节制的好吗！最后的记忆是，她在浴室的超大按摩浴缸里累到晕了过去，眼角还挂着刚刚激情时迸出来的眼泪。 宋安怡懊恼极了，失恋真的不可怕，心情不好个几天也就平复了，可怕的是她居然和雇主上床？！她疯了吗？！这叫一夜情好不好……人家周教授很正经的，她干么去勾引人家…… 乌龟王八蛋。这次是骂自己。 既然是一夜情，顾不了全身上下纵欲过度后的酸痛，她必须在周陌醒来之前马上离开！否则一想到和周陌眼对眼、表情对表情，她不知道移动古生物除了冷漠还会有什么表情？要是被一夜情的对象摆冷脸，是女人都会伤心难过的好不好…… 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她必须先离开才是上上策！ 打定主意，宋安怡小心翼翼地挪开周陌放置在她腰上的手臂，可她才刚动作，猛地就被男人一把握住，将她意图犯罪的小手收进手心里！ 宋安怡差点尖叫，只听见那低沈极富磁性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去哪？」 她顿住动作，还憋住气，慢慢地呼吸。 就当她还没醒好吗？快快睡??快快睡??呜，只有等周陌再睡着她才能落跑。快快睡??快快睡?? 没见她回答，周陌握着她小手的大掌，轻轻将她往怀里一带，将她整个人往上提，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上，同时面对着他。 他慵懒的黑眼观察着怀里的人儿，她紧闭着双眼，整个人僵得像根木头似的，双颊酡红，柔润的嘴唇因昨夜的不知节制依然红肿着，他神色变得温柔，俯首，将唇轻轻落在她的唇瓣上。 宋安怡睁开眼，一时之间对男人温柔的凝视完全乱了手脚。 周陌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缓缓开口：「别告诉我，你今天一早醒来就想找机会落跑不认帐。」 宋安怡回避着他温柔的凝视，心脏跳得厉害。他说对了，她是真的不想承认昨晚发生的事，虽然她全身光溜溜的躺在人家怀里，让她很难过河拆桥…… 周陌看着她一脸算计，不禁觉得好笑。 昨晚彻夜的性爱，让这禁欲的男人得到空前未有的满足，连人都跟着开朗畅快起来。 他懒洋洋地瞄着怀里的人儿，置于她腰间的大掌加重力道，将女人往自个儿怀里揽了过来，让她整个人全贴在他身上。他的阳刚和力量、她的柔软和娇嫩，赤裸交缠的男人与女人果然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宋安怡闷哼，小手抵着男人坚实的胸膛，真看不出来呀，明明是移动的古生物，居然养得出这副好身材，六块肌、人鱼线通通具备，是说每天晨泳会有这么棒的成果，全台湾的男人都应该下水好好游一游。 人家有六块肌和人鱼线，宋安怡花再大的力气自然都推不开，小脸蛋反而还因为手上结实的触感，以及两人紧紧相贴着的肉体而像火烧似地艳红。 天啊，太刺激了。 周陌微微低头，薄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他勾着笑，出言拆穿她一肚子的坏主意。 「不记得昨天的事也没关系，你现在清醒着，我不介意昨夜的欢爱再倒带演出一遍。」 怎么才一句话，宋安怡就可以感受到昨晚那支把自己折腾个半死的坏东西再度苏醒…… 别吧，那会死人的啊，周教授！ 她欲哭无泪的反应让周陌低声笑了出来，抑制住身下的欲火，贴着她的额头好笑地说道：「放心，只要你不过河拆桥就好。」 她是很想拆啊！ 宋安怡又羞又怒，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低头不看人，对着自己生闷气，觉得自己傻了、疯了才会惹上他…… 周陌很清楚，如果不是被谢维书刺激到，也喝多了酒，这个把对客人有礼的教条背在身上的小女人不会如此失控。 他收住笑意，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你后悔了？」 宋安怡一怔，她是气自己傻了、疯了，但既然已经选择，她不会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是我提议的，我自然不会后悔，倒是辛苦周教授……」 陪着她一起傻、一起疯。 呼。 周陌明白她心底的挣扎，决定不再折腾她，反正来日方长，这层关系她想赖也赖不掉。不过这种通体畅快的感觉，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他俯首吻了下她的唇，顾忌自己控制不了，也不敢太深入，他揉揉她的头发，坐起身，直接翻身下床，全身赤裸地朝浴室走去。 比起女人别扭的表现，男人的确自在许多。 宋安怡差点没流口水，那宽挺的肩膀、结实的屁股……这样优异的男人真的是昨天和她上床的人吗？ 哦—— 宋安怡一秒都不敢有所延滞，不顾浑身酸痛，立即跳下床，却差点腿软在床边，她一边咒骂处男的不知节制，一边找寻散落在木质地板上属于自己的衣服，再一件一件地火速穿上，就算衬衫的钮扣掉了也无所谓，至少不要衣不蔽体的离开就好，她的要求已经好小好小…… 她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最后还是忍不住职业病上身，爬上床把被子折好，被单拉平……至于被单上的点点痕迹，呜，以后再说。 才走出主卧室来到客厅，一房子的访客让她顿时停下脚步—— 「妈？！」 宋母看着自家女儿，脸色很难看。 一夜情还被老妈抓到，这是怎样一个悲惨的节奏…… 【第六章】 「宋小姐，我是周平，周陌的父亲。」 周陌简直是他父亲的复刻版，父子一样的高大英挺，差别仅在周平多了岁月和经验的累积，处世态度较为纯熟老练，而周陌年轻，锋芒毕露，自然不懂也不需要去妥协任何人事，当然，脾气古怪更是有目共睹。 宋安怡不明白，为何两家长辈在这时候一起出现在周教授家里？ 除了周父、周母以及她妈妈外，周悦也在场，而周悦身为助理，自然有大哥家里的钥匙。 「周先生您好。」 「坐。」 宋安怡依言坐下。 这个时间点，客厅散落的酒瓶，她衣衫不整的模样，白皙的颈子上还印着点点吻痕，任谁都看得出来昨夜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双手在腿上交握，就算尴尬，也只能挺起肩膀撑着。 这是怎样差的运气，竟在一夜情后的隔天早上遭到双方父母会审，难不成这是周家对继承人的保护措施？难道这里装了监视器？否则昨晚才发生的事，怎么会今天一大早就全员到齐，连她妈妈都找来了？ 第十六章 「周陌呢？」周母问，态度很明显已不如之前那般热络亲切。 想想，说句难听的，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找来家里工作的人会爬上儿子的床？ 这一切的冷漠和诡异，让宋安怡不得不猜测周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轻轻地回：「周教授……他在盥洗。」 宋妈妈简直要疯了，早上正要出门运动，周老师突然到家里接她，之前她曾搭过周家的便车，所以周家司机知道他们家的位置，只是谁会想到，人家找到家里来，居然是因为这样的事？！她不相信报纸上的报导，安怡一向认真工作，洁身自爱的。「安怡，你怎么会——」 周父举起手，阻挡宋母的质问。「宋太太，不用急，我们一件一件慢慢处理。」 宋安怡一头雾水，老妈看起来气坏了也吓坏了，到底要处理什么？难不成周家的继承人要保有童子之身，而她破坏了周陌的清规，所以才要坐在这里接受审问？ 「周先生，我不太了解——」 周父再次举手打断，他指指桌上的报纸。「宋小姐麻烦看一下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宋安怡拿起桌上的报纸，这家报社的头条新闻向来都和政经、民生消息无关，只会报导名人的八卦绯闻，销售量却异常的好。 只见头条新闻上的标题大大写着——「神秘的周家掌房，鉴定古物，也上摩铁鉴定女人。」 她所有的疑问立刻有了解答，昨天的事让狗仔拍到了，还写了篇香艳的文章。 这是该报的特色一起承转合统统具备，先是赞扬了番周家的丰功伟业和介绍这一代神秘的继承人，再配上狗仔偷拍他们进出汽车旅馆的照片，彷佛马莎拉蒂开进汽车旅馆时，狗仔就藏在车子的底盘下亲临现场一样。 文章里的内容只有进出汽车旅馆的过程，还特别强调因为发现狗仔跟拍，两人进去不到十五分钟后随即匆忙离开(虽然他们当时压根没发现狗仔的存在)，并没有写到她和谢维书的事，否则这则故事应该会更加精彩。 文章里的女主角也仅用「长发妹」昵称，并没有肉捜她真实的身分，捕捉她的角度也是她正好侧身或低头的时候——幸好她心情不好，所以始终低着头。 宋安怡将报纸放回桌上，向周家人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周教授只是好意陪同我到汽车旅馆找人，并不是像记者写的那样。」 周父锐利的双眼打量着她。「以结果论，你们的确在一起。只是让我感到讶异的是，我没听闻我儿子交了女朋友，倒是听小女说，你有男朋友？」 「周先生，我和前男友分手了。昨天去汽车旅馆的主因也正是因为我前男友劈腿，周教授才好意陪我一起去处理。我完全没料到会被狗仔偷拍，真的很抱歉。」 周父的斥责再明显不过了，不管重点是绯闻上报，或是指责她男女关系不清楚，宋安怡都必须澄清，她不想被任何人安上脚踏两条船的罪名！ 周父浅笑。「是啊，宋小姐是该愧疚。宝物鉴定的工作原本就备受争议性，要取信于所有人，除了博学、专业以及相关证书之外，还必须有良好的信用和门风，这是最重要的条件。周家三代乃至四代向来行事低调，从来没有掌房因为这样的事登上报纸，承受外界的批评，宋小姐应该能理解身为长辈的我们有多么担忧。」 也正是因为要塑造良好的门风和形象，前几年周陌才会接受艺术大学董事会的请托，同意担任客座教授，其中当然也有传承教育的意义。 宋安怡安静不语。 一旁的周母可没丈夫的和颜悦色，她冷冷补充：「你是真心喜欢周陌吗？不会白天才和前男友分手，当天晚上就和新男友在一起吧？宋小姐，我很相信你的专业，也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帮忙，但你对感情的随兴态度，我真的无法认同。」 随兴……宋安怡不知该怎么澄清，心底梗着委屈的泪意。她很认真处理感情的事，所以即便和谢维书交往近一年，却只到牵手和拥抱的阶段，连亲吻都只是浅浅带过。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错得好离谱，周教授这样的条件和背景，哪里是她能随便接近的？最后只落得随便的名声…… 不等女儿提出澄清，宋母已忍不住反驳。「周老师，您真的误会了，安怡不会这样的，哪怕她和谢维书交往也是清清白白的，我自己的女儿我很清楚，她绝对不是这么随便的女孩，至于和周教授之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 周母冷冷打量宋安怡身上的狼狈。绉巴巴的衬衫上掉了两颗钮扣，一头长发松乱，更不用提脖子上那些痕迹。 「清清白白？宋太太，年轻人男欢女爱很正常，这没关系，放在别人身上也无所谓，但周陌就是不行。他从小就接受家族长辈的栽培，对许多事情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玩得开，请原谅我对儿子的保护欲，我只能说，我深信他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更不是随便的女人可以接近的！」 宋母脸都白了，身为母亲，听着别人对女儿的指责，她的心就像是有把刀狠狠割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宋安怡看着神伤的母亲，心揪成一团。 这就是周家把她妈妈找来的目的？在家长面前批判她的过错？ 从小到大，不管是成绩还是品行，她拿过无数个奖项，是让妈妈深深感到光荣骄傲的小女儿，曾几何时，她让妈妈这般委屈过？ 够了，从今以后，她会离周家远远的！ 宋安怡抿着嘴角，打算为这件事画上句点。「感谢周夫人的指导，我了解您的意思，昨晚的事单纯就只是酒后乱性，我很抱歉，也请您相信我，我对周教授绝对没有半点不该有的觊觎，以后这样的事也不会再发生。」 「你对周陌没有放入感情？」周父突然问，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心里有意，他不会释放讯息给任何人，更何况是发生亲密关系？ 宋安怡紧紧握拳，坚定点头。「请放心，并没有。」 周父再问：「在经过昨晚的事之后呢？」 「也不会有。」 周陌刚走到客厅，就听到宋安怡对着所有人保证，昨夜的一切就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酒后乱性」。哪怕他们经历过昨夜的激情欢爱，她依然可以坚定地告诉所有人，她不会对他放入感情。 「原来这是你的想法，难怪你会急着想离开。」 周陌来到客厅，身上穿着整齐，只有微湿的发梢显示他刚沐浴过。 「大哥！」周悦跳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大哥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而停住了脚步。 周父见到儿子表情里的忿然也愣住了，出乎意料的，儿子冷眼看世人的面具似乎被宋小姐给击破了，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愤怒又狼狈。 虽然惊讶，但身为父亲，对儿子这样的变化也能接受，无关最后结局怎样，至少平时封闭的儿子感受过男女关系的甜苦。 周陌在宋安怡的座位旁站定了脚步。 看来整件事是他多想了，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多给她些时间，她就能适应他们的新关系，等他走出房间，或许别扭的她能自然些，说不定还有丰盛的早餐等着他。 但等着他的只有她的澄清宣言，还有一室的人做见证，也衬托出他异想天开的可笑。 周母拿着报纸起身，急忙忙走向儿子。「陌，你说这可怎么办？慈善拍卖会近在眼前，这时候发生这样的事，会不会影响别人对周家的观感和信任？」 周陌拿都不拿，只看了一眼。「这几个字能毁了我？」 接着他目光一撇，冷冷看着坐得直挺的女人。「宋小姐，你认为这几个字可以毁了我吗？」 宋安怡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听出周陌看似平稳的嗓音下隐藏的暗涌和讥诮，彷佛像是一层薄脆的冰，下一秒就会迸裂，连唤她的称呼也由安怡变回宋小姐，语气比以往更冷上数倍。 她双手交握成拳，声音干涩。「就我个人的想法，周教授是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这样的绯闻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影响。」 周陌几乎轻不可闻地自嘲一笑，宋安怡的「礼貌模式」正式开启，到头来他就是个客人，哪怕昨天夜里他们倾情分享彼此所有的热情，可当天亮的这一刻，理智回归后，他还是「您」，原因就在双方定位不同，他以为一夜激情是开始，对她而言却是结束。 第十七章 他字字冷如冰霜。「说得真好，不过，如果狗仔拍到现在的状况——客厅散落的酒瓶、房间床单上的点点痕迹，以及你身上的吻痕，你认为我还能全身而退吗？」 他硬是要提醒她昨天夜里他们经历过些什么！ 宋安怡没回话，内心涌上无法形容的情绪，热呼呼的湿气充盈在眼眶，她这才明白，哪怕她当这一切只是酒后乱性，内心也不是那样的潇洒不在乎。 下一秒，周陌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在她猝不及防时将她拉起身，拖进自己怀里，逼她面对他那双如同寒冰般冷彻的黑眸。 宋安怡仰着头，被震慑住了，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说过你不会后悔，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吗？你的不后悔仅是指一夜的激情，是吗？」他倏地放开她，犀利的黑眸阴闇无光。「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周陌抛下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走向书房，开门，关门，然后上锁。 下午两点开会，才一点半，午休刚结束，宋安怡坐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晒着太阳，茫然的眼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向来的活力耀眼在此刻却是黯然无光，她像只受伤的小兽，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轻舔着伤口。 无意识地轻轻哼歌，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唱着—— 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 我要的，我现在才懂得 快乐是我的，不是你给的 寂寞要自己负责 短短一段歌词，每个字却都能打进她的心底。 早上搭捷运上班时，邻坐的女孩手机放着这首歌，音量不大不小，旋律也很好记，她跟着听、跟着哼，也许是歌手娓娓道来的情绪对了，让她突然有股想哭的冲是啊，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 会议室外的慕少和夏总交头接耳。 「学妹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慕越问。 夏黎欢皱眉。「搞不清楚情伤的对象是姓谢的，还是周教授？」 怕狗仔再有后续动作，虽然宋安怡知道周家自有一套解决的方式，但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就应该由她负全责。 于是在离开周家回家梳洗换衣后，她立刻进公司请学长帮忙，慕少在政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对他而言，压下一则新闻就像打通电话那般简单。 但打电话归打电话，绯闻原委身上即便穿着高领毛衣还是被夏总抓包的吻痕就得问个详细了。 宋安怡没有隐瞒，只是对这么保守的两人而言，居然会进展到可以滚床单的程度？！这足以说是惊天动地的一夜情差点没吓坏他们。 他们都知道安怡个性拘谨，不是说她是那种死抱着贞节牌坊的女人，而是她对男欢女爱有自己的坚持，双方交往和了解没有到一定的程度，绝对不可能走到那一步。而周教授更不用说了，谁会料想得到，移动的古生物居然会有这么热情、禁不得诱惑的一面？ 夏黎欢分析：「以外界对周教授的批评，他这个人性情冷淡，要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点也不为过，咱们安怡只是随便亲一下，怎么可能就马上变禽兽了？我猜周教授心底八成对她也是有意思的。」 慕越完全赞同。「肯定的啊，否则怎么会风雨无阻天天来接安怡下班？」 「安怡厨艺还不错哦，她的红烧牛肉不是盖的。」 「以周陌的身家，你当他请不起国宴主厨来家里煮晚餐吗？」 「也是。」夏黎欢叹气，想想也可惜。「不管有没有意思，周家长辈话也说绝了，就算安怡有想法也会断了念头。况且事情发生之后就换张大姊过去周教授家打扫，人家周教授也没说什么啊，至于每天的晚餐，安怡都和谢维书分手了，这口头上的约定自然也就不用履行，你瞧马莎拉蒂再也没来过。学长，这两人后续还有没有戏？我看是难了……」 慕越实在不懂女人的心思，他家季医生可没这么复杂。「那现在咱们安怡的悲伤情歌到底是为谁而唱？」 是啊，安怡的悲伤情歌究竟是为谁而唱？夏黎欢叹口气，眸光黯下。 或许人的一生里都有可能遇到不适合的人。想爱，却不敢爱，想拥有，也怕拥有，两人之间或许就差一个主动，却什么动作都做不了，时间就这样耗着，眼里却再也容不下其它人，只能任由寂寞不断啃蚀…… 安怡如此，那她自己呢？夏黎欢苦苦一笑，趁脑海里又浮现那抹高大的身影前赶忙转身离开，无法再听到任何一句悲伤的旋律—— 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 其实为谁情伤都不是重点，对宋安怡而言，生活和工作恢复到七个多月前的模式，这是最近这一团乱的事件中，唯一让她觉得值得高兴的事。 她回到金牌业务的位置，每天忙着跑客户、忙着签合约、忙着开会，唯一不同的是全新的白色yaris回来了，但她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开着小白趴趴走。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曹律师误以为她就住在周教授家里，小白在不欢而散的当天就送回来了，暂停在周教授家的地下停车库，钥匙也交给了周教授。 不过宋安怡不可能过去领车，连打个电话请曹律师帮忙都有顾忌；张大姊不会开车，没办法帮她把车开回公司；夏总和慕少更不想惹事，他们断言，如果他们真的去把小白开回来，周教授绝对会对他们做出很可怕的事——他们认为能长时间和古文物相处的人，一定有什么可怕神秘的巫术，不是平常人可以了解的，那人得罪不得—— 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想帮她把小白开回家，什么妖魔鬼怪的理由都说得出口，所以只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既然没车可开，宋安怡自然只能继续搭捷运、搭公交车，或搭出租车。 这天，她来到东湖谈生意，刚签好一份合约，正值午餐时间，便找了家在捷运站附近的家常面馆解决午餐，点了碗绪肝汤细粉和小份的综合小菜，在等菜上桌时，她拿出手提包里的笔记本记下今天的重点。 学长常说她是古代人，现代人都善用app软件记事，分门别类，还有提醒功能，可她就是喜欢亲笔记事的感觉，又不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还有人用毛笔记事呢，所以夏总才会说他是移动的—— 宋安怡停住手中的笔，深呼吸，在笔记本的右上角，轻轻地写下一个数字：「10」。 不一会儿，老板娘送上她的餐点，还多了盘烫青菜。 「老板娘，我没有点烫青菜。」 「呵??这是今天的特别招待??」 老板娘的语气里有些暧昧，但宋安怡没有多想，向友善的老板娘道谢后，拿出自备的餐具开始享用今天的午餐。 她喝了口汤，然后不自觉放下汤匙，眼睛停在笔记本上的数字「10」。 十天。 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个十天，不是指十天前谢维书的背叛。 而是她有十天没见到那个人了。 好奇怪，是因为发生亲密关系的原因吗？她不是纠结前男友的劈腿背叛，也渐渐能够释怀谢维书所做的一切，但她却发现她忘不了那个人。 她忘不掉那天早上，他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对她轻轻说话。 她忘不了他轻轻的吻，宛若羽毛一般，却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她更忘不掉在最后分开时，他眼中决绝般的伤痛。 谁会预料到，那人脾气不好，嘴巴又坏，她却在每天的相处下渐渐习惯他的样子，也习惯他的陪伴。 他不是多话的人，但在他身边，她不会觉得无聊或冷场，哪怕她只是闭着眼晒太阳，哪怕他只是看着书不理她，她却知道自己是被陪伴着的…… 只是那样的人，哪是她能多想的？所以她不后悔。 宋安怡叹了口气，手肘支着桌面，双手覆脸，疲累的叹息由紧绷的唇瓣缓缓逸出—— 老板娘再度出现。「小姐，这猪肝汤细粉要趁热吃，凉掉不好吃喔。」 宋安怡放下手，见到老板娘暧昧地笑着，提醒完后便离开了。 总是有人说台湾最美的风景是人。她打出娘胎后，从没见过这么热情、这么关心客人的店家，这回总算见识到了。 既然老板娘都好心提醒了，她将笔记本收回手提包里，拿起筷子和汤匙认真进食。 怕被老板娘再度关心，她逼自己吃完所有的食物。她最近太忙，食量不大，这一面两菜可能是她最近吃最多的一餐了，但汤头的确很够味。 第十八章 付帐时，老板娘用一种关怀的眼光看着她。「冷战事小，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你不心疼，可有人会心疼呢。」 啊？宋安怡一怔，笑得很尴尬，老板娘认错人了吗？ 「老板娘，我——」 「没事没事，当老板娘爱说话。我们家的猪肝汤细粉好吃吗？手工泡菜也很好吃哦，是我亲手做的，你要不要买一罐回家试试看？」 「好啊，谢谢老板娘……」 宋安怡没继续澄清，就算是被误认的关怀，在这一刻竟也觉得格外心暖。 离开面店，手里拎着老板娘推荐的手工泡菜，她往捷运站的方向前进，眼角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车影，她回头，只见车水马龙间，那道黑色闪电消失在车流之中…… 周陌跟着她走进家常面馆。 像是已经烙印在大脑里，哪怕人潮再多、街道再热闹，哪怕他在车子里头，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身影，然后毫不迟疑立刻停车，小心翼翼跟着她的脚步，选择她视线死角的位子坐下，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十天。 安怡离开他的生活已经十天了。 他看到她先点了餐，接着老板娘来到他桌旁热情招呼。「先生今天要吃点什么呢？是第一次来吧？我们的猪肝汤和酢酱干面是招牌哦！」 哇，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老板娘心花朵朵开，两只眼睛全黏在帅哥身上，呼呼，真帅真帅。 周陌抬手指了安怡的方向。「她吃什么，我都跟她一样。」 老板娘写单的手停住，双眼一亮，看看眼前的帅哥，那帅气的脸上似乎带着憔悴的孤独？再转头看后面的美人，那漂亮的小脸蛋上彷佛带着让人揪心的忧愁？ 老板娘的八卦魂全活了起来，要知道在包水饺、包馄饨还是准备其它开店食材时，都是韩剧和三立、民视八点档轮流陪着她的呢！ 这郎才女貌的两人，一看就是一对，她绝对不会看错！看他们都这么难过，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先生和太太吵架啦？」 周陌一怔，没预料到老板娘的误解和主动攀谈。 「她不是你太太？」 这十天来，他的心跳第一次因为这个误会而有了情绪上的起伏—— 「她是。」周陌没否认。如果睡在一起不是夫妻还会是什么？ 老板娘很得意，就说他们一定是夫妻咩！「哎唷，没关系的啦，床头吵床尾合，我和我家那口子还不是由年轻吵到老，没事没事。先生只点了一碗猪肝汤细粉还有小份的综合小菜，这样会不会吃不饱？要不要再来份烫青菜？」老板娘劝合之外还不忘劝加单。 周陌望着宋安怡清瘦的身影，视线不曾转移。「也请帮……我老婆加一份，不过不要让她知道。」 老板娘好激动，真是别扭又含蓄的大帅哥，太可爱了，好帅好帅，比电影明星还要帅呢！ 「当然没问题，先生太含蓄喽，连叫声『老婆』都那么不好意思??老婆是自己的，你别不好意思啦！还有啊，别嫌老板娘啰嗦，听说明后天今年最强的寒流就要报到了，女人都爱漂亮，不爱穿厚重的衣服，我看你太太身上那件薄风衣实在不行，你明天得劝劝她加件衣服再出门。你们应该还没有小孩吧？女人在计划怀孕前都要好好调养身体，伤风受寒都不好。」 平时最冷漠、最不爱聊天、最讨厌吵杂、最封闭的周陌，不但没有对老板娘一连串的叨念感到不耐烦，反而还温顺地听得津津有味。 他很清楚只要有关她的事，他都想知道。 她点的餐点送上桌了，他看着她的身影进食，喉中的梗塞也随着每一次的吞咽吞进肚子里，虽然不舒服，却不再梗着。 只见她先喝了口汤，随即便放下汤匙，像是想到什么，捣着脸，万分沮丧。 他猜测是工作上的事，她一直是这样，工作时蓝牙不离身，现在连吃个饭，眼睛也盯着笔记本不放。 虽然无奈，却也明白，或许就是这份认真的坚持深深吸引着他，看着她舞动热情的生命力，他如寒冷孤寂的人，禁不住亲近的渴望。 他平常接触的事物，没生命的比有生命的多，直到这些年到艺术大学教课，他走进人群里，受到学生的拥戴，却还是不太习惯人多的拥挤和吵杂，宁愿在他的一方天地里，看看书、喝喝茶，沈淀自我。 后来她走进他的小天地，和他分享一切，为他的世界带来温暖，所以他开始了解现在流行什么，而她不时会推荐几部好看的电影，他会选择一个安静的晚上独自前往观赏，然后再不动声色和她讨论，她总会挂着笑，一脸惊讶地说：「你去看了哦？！」 他别扭地不会承认，她也不会在乎他为何不承认，只捧着热呼呼的茶杯，在他的小天地里陪他一起晒太阳，轻快地说着她想说的话和她想分享的事，当然也会抱怨太师椅让她坐得屁股酸痛。 人生走到三十五岁，他听闻过爱情的奇妙，却从没想过自己有幸能够遇到。 他讨厌吵杂，她却很欢腾，比任何学生、任何人都还一头热，可他不仅不觉得她吵，还希望她继续大笑，继续用兴奋发亮的眼睛看着他，继续生动地和他说话——继续在他身旁，不要离开。 哪怕孤僻如他、封闭如他，也明白这就是爱情。 没有道理、不可理喻的爱情。 他没想过自己会陷入，他聪明、理智、自信、有才华，能将所有事情轻松掌握在手里，无人可匹敌，可他却在她身上首次尝到受挫的滋味。 她离开的这十天，他不止一次想冲动地将她抓回身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只要让她无法挪动脚步离开他，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和愉悦。 周陌看着老板娘劝她专心吃饭，她抬起头，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很开心、很灿烂。 他将右手平放在胸口上，心跳正加速着，他的思念早已不是他能控制。 如果可以，安怡，你能不能回来？ 第二天寒流提早报到，宋安怡戴着围巾、缩着脖子，双手在嘴边呼着热气，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 这么冷是什么意思？风衣不挡风叫什么风衣啊？！ 总机妹妹看见她的穿着，哇哇惊叫。「安怡姊姊你不冷哦？！今天八度耶，我连在办公室都不敢把羽绒衣脱下来！」 宋安怡不是不怕冷，而是不喜欢把自己包成一颗笨重的球，走路或挤捷运都会热，这样冷冷热热、穿穿脱脱的更讨厌。「会冷啊，不过开始做事就不会冷了，我在想要不要去买一件内里厚一点的风衣？」 总机妹妹神秘一笑。「啊，安怡姊姊不用烦恼这种事了，会议室有专业人士正等着你呢！」 宋安怡不解，走进会议室，看见所谓专业人士的阵仗，吃惊到合不拢嘴。 会议室里有四个人，还有好多衣服，衣服上不陌生的马车标记，彰显它百年历史的绝世风华。 「宋小姐您好，我是薇塔，来替您量身。」 什么鬼…… 她看到一旁正兴奋地看服装型录的夏黎欢。「夏总，慕少发了吗？我们的新制服要用这个牌子的？」 夏黎欢大笑。「just for you，我们可没有。」 宋安怡疑惑地问：「薇塔小姐，我没有订制衣服，请问这是？」 薇塔是中日混血儿，一口日本腔中文说得不是很标准，却是很强势的设计师，毕竟能担任亚太地区设计部门的总监，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似乎没听见宋安怡的问题，只专注在手上的工作，在这一来一往间已经帮宋安怡量好了尺寸。 「您是我们重视的贵客，不过时间紧急，我们没办法立即提供订制服给您，只能带来不同的尺码让您选择，不过宋小姐的身材和模特儿一样标准，只要穿上合适的尺寸，也会像订制服一样合身。」 薇塔从助理手上拿了件符合尺码的毛呢大衣主动协助贵客试穿。 「这是2015年冬天的款式，保暖又轻盈，您一定会喜欢，驼米色的配色可以让您的肤色更加白皙不暗沈。还有手套，您需要一双合手的皮制手套，可以在寒冷的冬天里为您做最好的保暖防御。」 宋安怡就像一个芭比娃娃，一件又一件的漂亮衣服在她身上比试、试穿，她很想尖叫，这个品脾是出了名的奢华和昂贵，$的记号像跑马灯一样在脑袋里一串接着一串出现。 「薇塔小姐，我真的不需要，我没有这个预算……」 第十九章 印象中新闻有报导过，有一些诈骗集团是几个外国人拿一堆国际品牌的服饰说是真品来推销销售，以近一折的价格卖出，其实都是骗人的。 她不会遇到了诈骗集团吧？！ 薇塔很受伤，她的热情介绍似乎感动不了今天的贵客。 「您是周先生的好朋友，所以绝对不会有预算方面的问题，周先生只希望我们让您尽快穿上暖和的衣服，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宋安怡一怔，她只认识一个暴发户是姓周的。 难道她看起来像是穷到买不起一件保暖外套的人吗？周家人会不会太看不起她了？ 「薇塔小姐，我和周先生不熟，不需要这些，外套我有很多了。」 薇塔嫌弃地看向宋安怡刚脱下来，披在椅背上的风衣外套。 「这种风衣外套不保暖的，以前还可以，但现在内部管理不好，设计感差，对工厂的要求愈来愈低，就连我们自己、朋友和家人都不穿这个品牌的衣服了。」 宋安怡听见自己花好几万块买的国际品牌风衣外套被批评得一无是处，感到有些淡淡的忧伤。 「您穿我们牌子的衣服才合适，宋小姐的身材比模特儿都来得好呢！」 薇塔昨天才由日本到香港开会，昨天夜里，她接到高层boss贴身秘书传来的指示，今早便立即搭最早的一班飞机赶来台北，还亲自交代台湾的代理商备妥衣服。 高层boss年岁已大，对东方古董有很大的兴趣，而周先生虽然年轻，却是这行的佼佼者，备受老板尊敬和礼遇，所以今天的任务，她使命都得必达！ 不给贵客拒绝的余地，薇塔来是风，去也是风，像品牌logo一样马不停蹄，留下衣服和配件，还留下一段话—— 「如果宋小姐想当模特儿，我可以帮您安排，平面广告马上就可以接任，不过走伸展台就还需要特别训练，呵，这当然是我的私心话喽，可别让周先生知道才好呢。」 亮橘色的马车团队随即离开。 宋安怡一身华服，外套、围巾、手套、马靴，还有帽子，她人高腿长，身段匀称，还真有模特儿走秀的味道。除了身上穿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好几件折得漂漂亮亮的羊毛上衣、衬衫、长裤、毛呢裙以及一件不同款式的毛呢外套。 「安怡这样穿好好看，我看型录上都是今年的新装。」夏黎欢笑道。 慕越闻风进来。「哇，是怎样，学妹你中大乐透了？」 夏黎欢大笑。「是『周』圣诞老公公送礼来了！」 慕越摸摸下巴。「的确像周教授的作风，连挑选的衣服品牌都是百年以上的古董。」 夏黎欢扬了扬眉梢。「所以周教授算是正式追求我们家的漂亮安怡吗？」 慕越笑着，不置可否。 这个学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固执，周家的态度绝对伤害到她了。 宋安怡怔着，「卡卡」的转身，求助厉害的慕少。「学长……能不能帮我把衣服退回去？」 慕越露出畏惧的表情。「学长是很厉害没错，但我可不敢惹神秘的周先生哦，你要知道他是玩古物的，说不定一个咒语就能叫唤出一队兵马俑，那我可怎么办？我才刚娶老婆，正准备跟老婆生孩子，你可别害我唷??周先生太厉害了，学长会怕怕??」 宋安怡无言以对。 「就穿啊，干么退？别拒绝任何好事的发生。」夏黎欢说道。 宋安怡望着身上穿的和桌上摆的—— 方才的寒意已然消失，但…… 呼，她无力地叹息。 【第七章】 当宋安怡将大星星摆饰挂上后，宋家今年的圣诞树布置就算圆满完成了！ 大哥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开心地绕着圣诞树蹦蹦跳跳，一边急着将大大小小的礼物放在圣诞树下，一边喊着—— 「小姑姑，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你不能偷看哦！」 「还有我的，小姑姑也不能偷看哦！」 宋安怡忙着帮圣诞树做最后的调整，两个五岁小男孩在她脚边乱窜捣蛋，如果不是眼前这棵圣诞树，她还真以为万圣节重现咧。 「好啦好啦，不用这么急，等我调整好，你们再摆礼物啦！」宋安怡抗议，真不知道阻碍物这么多，她要怎么做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唇边的微笑却很幸福。 老爸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日，因为距离圣诞节很近，宋家每年都会大规模庆祝，把家里布置得很有气氛。 宋小佑期待地说：「小姑姑，夏小米会来我们家拆礼物吗？我有准备夏小米的礼物哦，我拿零用钱买了冰雪奇缘的画册！」 所有人都喜欢夏黎欢的女儿夏小米。 宋小旻不甘示弱，也接着说：「我也有零用钱，我有买蓝色的发夹！」 小佑和小旻读中班，小米是大班，都在同一所幼儿园，这两个小鬼很喜欢小米，天天跟前跟后的，还到处说长大后要「一起娶」小米当新娘，让他们这些大人听得哭笑不得。 宋安怡帮忙把礼物摆好。「嘿，不是说好圣诞节吃饭当天才能拆礼物的吗？你们怎么提早说出来啦？」 「那小姑姑不要和小米说喔??」 「那小米会来我们家吗？」 宋家在圣诞节前后会找一天休假日置办一大桌好料，邀请最好的朋友来家里吃饭、交换礼物，不仅小朋友们都爱，连好友们也爱，宋安怡的厨艺传承自宋妈妈，由此可知宋妈妈的拿手菜有多吸引人，而慕越和夏黎欢当然是座上宾喽。 「当然会啊，可是我们今天要先去大饭店吃饭，帮阿公庆祝生日，你们两个在餐厅要乖乖听话坐好，不能跑来跑去，否则我就和小米告状。偷偷告诉你们，小米只喜欢听话的男生哦??」 「我们会听话，小姑姑不要和小米说！」 「对，我们会很听话！」 小男孩们争先恐后地承诺，虽然威胁的手段不可取，但对小男生是挺管用的，呵。 「好啦好啦，你们别缠着小姑姑了，让小姑姑先洗个手，我们准备出发去吃饭了，你们也快去上厕所、穿外套！」 大嫂来赶人了，大嫂是她的高中同学，当年下课后常常来家里写功课，写着写着就被大哥追走了，两人交往多年，玉玲才刚大学毕业，大哥就把人家给娶进门。 「还好吧？」待小男生们一哄而散后，玉玲以老同学的口吻问道。 宋安怡点点头。「还可以吧。」 玉玲能感受到老同学表情和肢体上泄漏出的情绪，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过她也不会去追问。 她知道安怡和谢维书分手了，交往的这些日子，安怡忙着工作、对方忙着读书，两人聚少离多，感觉得出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情侣；加上对方又是劈腿男，她光讨厌都来不及了，所以她相信绝对不是姓谢的让安怡深陷在灰色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似乎有别的事，她直觉一定和报纸上那则绯闻有关，不过这件事让婆婆很伤心，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多问。 「如果真觉得闷，我们就去香港血拼，花光你哥的这季的奖金，大吃一顿！」 玉玲嫁进宋家后，爱屋及乌，把同龄的安怡当作自己的妹妹来对待，后来安怡因为家里房间不够而离家租屋，一直让她很内疚，所以对她更是加倍的好。 「真的假的？大哥不会砍了我吗？」 玉玲勾着安怡的手臂。「念归念，你信不信如果我们真的去香港血拼，他会偷塞港币给我？还会别扭的说：『没钱了，就剩这些了！』」 「我相信！」 这对老同学相视一笑。 宋安怡拉拉玉玲的刘海。「你看当我的同学多好，让你赚到好老公。」 「是不错。」玉玲甜甜地笑。 帅气的宋大哥在此时靠了过来，温柔地将老婆揽进怀里，手掌贴在老婆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是的，玉玲再度怀孕，明年五月宋家要再度迎接第三个小宝宝。 「在说我坏话？大着肚子还想去哪？」 宋安怡赶紧举手投降。「没没没，在大哥的监视下，我可不敢带大嫂出门，你们夫妻俩慢聊，我去上个厕所准备出门！」 大哥和大嫂爱放闪，她现在孤家寡人禁不起刺激，宋安怡赶紧落跑。 景美的老家是一般公寓，三房两厅双卫，几年前她搬出去后，大哥一直想换间大房子，大家可以住在一起，但老爸老妈又舍不得小区里的老邻居和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她也不想让老人家为这种事烦恼，坚决在外租屋，反正租屋处离公司很近，上下班也方便。 第二十章 不过虽然她搬出去住，周休二日还是会回老家过夜，只要她回家，就和大嫂一起睡，老同学能乘机聊心事，大哥只能到双胞胎的房间挤个两晚，不仅不能抱着老婆睡觉，还要被儿子抱怨爸比打呼像打雷！虽然大哥也希望妹妹常回来，但和老婆分房睡却让他很困扰。 宋安怡才刚补好妆，宋母就敲门进来了。 她微笑，拉着妈妈的手坐下，主动帮妈妈上妆。「老爸今天生日，妈妈要打扮得漂亮一些。」 宋母害羞说道：「化什么妆，口红随便涂一涂就好，都五十多岁的欧巴桑了。」 宋安怡大笑。「还害羞呢，我妈妈的样子哪里像个欧巴桑？走在路上还有小伙子吹口哨，把老爸给气炸了！」 「哎唷，别提那件事，你爸听到又生气了。」 宋安怡打趣。「明明就很漂亮，还不准人家提??」 宋母从化妆镜里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小女儿才漂亮呢，这孩子结合他们夫妻俩的优点，身材好，美丽又有自信，从小到大没让她烦恼过，但经过这阵子的折腾，她也看得出女儿瘦了，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家里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她心事重重。 见妈妈没说话，但一脸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宋安怡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不想多说，但她知道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能安长辈的心。 「妈，我真的很好，你的表情别这么凝重，在那之后，张大姊就接替我的工作负责去周教授家打扫，你放心，我不会再接触到周家的人。」 宋母叹口气，那晚的事，安怡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喝醉加上失恋，心情不好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再去责怪谁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也好，妈也在想，等最后一堂书法课上完，也不再去社大了。」 宋安怡知道妈妈很喜欢写书法，和她的新朋友周老师更是无话不谈，发生这样的事，加上周家对她的态度，妈妈和周老师的感情也不复以往。 接下来母女两人都没再说话，宋安怡帮妈妈化了一个高雅的淡妆。 「我们出发吧，你爸一定在客厅等到坐立难安了。」宋母道。 宋安怡点头。「好，妈你先去陪老爸，我穿个外套。」 宋母点点头离开。 宋安怡看着衣架上的驼米色毛呢外套，不禁怔住。 昨晚是大哥去租屋处接她回老家的，她忙着把大大小小的礼物搬到车上，大哥帮她到房间拿行李时，顺手拿了件外套，没想到拿到的正好是那天「马车团队」帮她试的第一件毛呢外套，等她发现时，大哥的车子已经开回老家了。 她摸摸柔软的衣料，原本打算不要再和周家有任何瓜葛，想着干脆把衣服打包好，用快递送回去，但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她知道有这些牵扯不好，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心里的矛盾。 就算留下这些又能代表什么？ 宋安怡叹了口气，穿上外套，如同薇塔说的，轻盈又保暖，彷佛连她沈闷的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由于宋父偏爱台菜，于是宋家一家人前往位于信义计划区，外观采维多利亚式建筑风格，古典而优雅的花园天堂酒店(thegardenparadisehotels，简称gp)里的台菜餐厅吃饭。 此时正值年末，有很多家公司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聚餐，他们没订到包厢，不过无所谓，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心庆祝宋父生日最重要。 只是当宋安怡看到左前方那桌熟悉的身影时，唇边的微笑顿时淡去。宋母感受到女儿的异样，循着方向望去，也同样失去了笑容。 彷佛是连锁反应，宋家人发现周家的人居然也在同一个空间吃饭，惊讶之余，现场气氛马上降到最低点，胃口尽失，只剩搞不清楚状况的双胞胎继续大吃大喝。 「还剩几道菜？问问服务人员没上桌的菜能不能全部打包外带？」宋母开口，握着筷子的手激动地抖着。 宋父握住妻子的手，他知道绯闻的事让妻子很伤心，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把报上写的放在心里，但妻子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怎么回事？怎么气成这样？」 当时周家人对女儿的批评，宋母并没有让其它人知道，包括宋父。如果让当爸的知道有人那样批评他的女儿，她就不信他不会找上门理论。 宋安怡摇头缓颊。「爸妈，没事的。今天是来庆祝爸的生日，把菜打包回家再加热也不好吃了，别理他们就好。」 她不敢抬头，事实是她不用抬头，就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 她的心好乱，心跳随着男人的注视不断加速，坐立难安。 这些日子以来，哪怕她强迫自己忙碌地工作，但烦躁的心情并没有消失过。她想最多的不是那晚自己主动去勾引他的后悔，而是过去好几个月来的相处，哪怕只是小细节，或是他嘴角浅浅的笑意，都持续在脑海中倒带着。 她不想面对或是承认自己的情绪，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即便和他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可在明白周家长辈的立场之后，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周家人对她来说如鲠在喉，躲都来不及。 「那男人是有病哦？为什么要这样一直看着安怡？」玉玲也火了，要知道安怡除了是她的小姑外，更是她的老同学，那男人就是让安怡不开心的始作俑者，她能不火大吗？！ 「玉玲你问问能不能打包，回家加热都比小妹被人盯着好！」大哥火气也不小。 眼见一桌人快失控了，宋安怡赶紧拉着母亲起身。「妈，陪我去上厕所。」 她只希望她这个当事人先暂时离开，可以消减一桌子的怒火。 宋母陪着女儿到化妆室，还故意走在靠近周家那一侧，不想让那个人一直盯着女儿瞧！ 周家那桌坐着周父、周陌还有另外三名友人，其中一位女性坐在周陌身侧，外型年轻美丽，除了周陌依旧穿着一贯的白衬衫和黑西装裤，其它人皆是一身正式打扮。 「真不懂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一家人，为何会狗眼看人低，批评别人句句带刺？」宋母边走边嘀咕着。 宋安怡拍拍妈妈的手，试图安抚母亲，也安抚自己的情绪。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在化妆室遇到周母和周悦。 宋家母女和周悦皆是一怔，周母倒是很坦然。 其实会刚好在同一家餐厅吃饭不是巧合，而是周母计划的。 周陌已到适婚年龄，却一直没有对象，对交友也不甚积极，前不久还闹出绯闻，让家族长辈很忧心。于是有人就提出相亲的提议，对象是某财团的富家千金，她当然乐观其成。只是儿子哪里是那么好安排使唤的？正巧，她上个星期在书法班不小心听到淑珍和其它学员聊天，知道宋家今天有个生日聚餐计划，地点就在这间餐厅，于是她把这个机会当成一个诱饵—— 「门当户对的婚姻才能缩短彼此的差异，生活才会幸福。林小姐虽是财团的千金小姐，但个性温顺，陌，你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只是我不小心听到宋家那天也会在那边用餐，我不知道需不需要改期或更换地点——」 「不用，我会去。」 虽然她压根不想承认，但儿子的确是在意宋安怡的，否则不会她才提出吃饭的事，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不过儿子的父亲对她的行径不予置评，甚至对她支持儿子去相亲的决定更不以为然，她只得帮女方美言—— 「这对象可好了，对方的父亲是新加坡富商，身家估计有二十亿美金，预估今年富比士富豪排行榜至少可排进前十五名呢！」 「你真以为我们的儿子需要这些？」 她是不知道周陌需要什么，但对男女关系过于开放的女性，她打心底不赞成！ 原本想等儿子同意后，她再来更换餐厅，但想到儿子可能会直接甩头走人，只好作罢。 「这么巧？」周母客套地打招呼。 宋母表情沉重。「是啊，这么巧。」 周母笑得很刻意。「你们今天是家庭聚会吗？呵，我们家可热闹呢，今天帮周陌相亲，对方的条件非常好，是财团的富家千金呢！之后如果有好消息，一定会请你们来喝喜酒，淑珍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周母撂下话后便离开了，就算最后相亲没有成功，至少宋家人也会明白两家彼此间的差距。 宋母气得直接甩头走人。 周悦黯然跟在母亲身后离开，在经过宋安怡身边时，小心翼翼停下脚步。「安怡姊姊……」 第二十一章 宋安怡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她好想念安怡姊姊在大哥家时的每分每秒，想念安怡姊姊的牛小排，甚至那些有时很可怕的小点心，但最最让她想念的反而是大哥那臭屁满意的模样。 自从安怡姊姊不再和他们联络后，原本孤僻少话的大哥更加变本加厉，除了睡觉、盐洗和吃饭外，没离开过书房一步，因为那里有他和安怡姊姊最多的回忆。 宋母很不服气。「真是够了，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们和他们的不同？！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追我女儿的人可是从巷头排到巷尾，还差那个成天摆着副死人脸的周陌吗？！」 宋母顾着生气，没留意到女儿脸上的苍白。 宋家母女回座后，宋母急着和家人说刚才发生的事，宋父没说话，女儿的安静和苍白让他很担忧。 「那很好啊，门当户对，祝他们幸福快乐！」宋大哥语气挑衅。 大嫂还是很生气。「都来相亲了，还这样盯着安怡瞧是有病哦！」 这样看来，除了女主角外，另外两位应该是女方的家人。 女主角看起来对相亲的男主角非常满意，又是挟菜又是招呼的，还刻意倾身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完全没有半点矜持。 「太恶心了！」大嫂快晕倒了。「原来富家千金也要靠事业线来讨好男人吗？」 不过人家如此努力卖弄，周陌却像柳下惠一样，看都不看富家千金祭出的「女人优势」。 「妈咪妈咪，那个阿姨的胸部好大！」 小佑一句天真的赞美，得到老妈赏的一记——「臭小鬼，都几岁了还没离乳？！什么好大？！我巴头的手掌最大！」 小佑摸着头，被k得莫名其妙，红着眼眶，瘪着嘴想哭不敢哭，他记得小姑姑说的话，要是在餐厅吵闹，夏小米会不喜欢他…… 全家人都在同仇敌忾，没人去呼呼无辜的他，只有身旁的小姑姑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呜，世上只有小姑姑好，只是小姑姑看起来心情也不好，眼眶还红红的…… 宋安怡始终不发一语，发愣的双眼黯然失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结婚了，那她是不是可以饶过自己，再也别去想他？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下，宋家的庆生会结束了。 一群人不愿多留，往门口移动，大哥大嫂去结帐，宋父陪双胞胎去上厕所，宋母和女儿则在餐厅门口等待。 没想到这「惊奇」的一夜还没结束，周陌竟然拿着宋安怡遗忘的外套送到门口。 望着他的模样，宋安怡想过千百次，两人再度见面时她会怎样？不外乎就是气愤或羞愧，气愤自己做的蠢事，或羞愧对他做的蠢事。但她没预料到，真的见面时，她只剩一种情绪——委屈。委屈到想哭，委屈到心脏都要爆掉了。 「你的外套。」 望着她的模样，周陌想过千百次，两人再度见面时他会怎样？不外乎就是愤怒或委屈，愤怒她的食言，或委屈自己被她放弃。但他没预料到，真的见面时，他只剩一种情绪——怜惜。怜惜安怡脸上灰色的忧愁，心疼到他心脏快要爆掉！ 宋安怡没说话，僵硬地低着头，彷佛跟他很是疏离。 一旁的宋母不悦地赶人。「周先生，我家安怡不想和你说话，谢谢你帮忙送外套，交给我就好！」 但周陌并没有将外套交给宋母，而是前进一步，亲自披在宋安怡的肩上。 男人的气场太狂肆、太悲伤，哪怕是宋母也无法对抗，只能愣怔着，无言地看着男人接近女儿。 他的双手并未离开她的肩头，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融着彼此，只要他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发…… 「外头冷，我很高兴你能接受这份礼物——」男人语气很淡，眼眸中却有些小心翼翼的脆弱闪过。 短暂的失常之后，宋安怡再度武装起自己，她往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眼帘始终没有抬起。 她有些困窘、尴尬，她不是决定接受他的礼物，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还给他……或许她早就该坚持打包寄回才是…… 「多谢周教授，其实您无须如此。」 周陌看着她削瘦的脸庞，不过才短短半个月，怎么会清瘦至此？ 他瞬间有股冲动，想不顾一切将她拥进怀里。 「你瘦了。」 男人压抑的嗓音既担忧又温柔，拨动着宋安怡心底那条紧绷的弦。 「周教授多想了。」 「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 他凝视着她，她的视线却极力躲避他，半个月后再见到彼此，能说的话不多，巨大的情感却不断冲击着！ 周陌看着她，哪怕安怡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他还是仔仔细细凝视着她，将她每一个表情收进眼底；哪怕她表现得再疏离、哪怕她紧绷着唇角不再有任何笑意，他还是像疯了一样去追寻每次能和她见面的机会，就算是和陌生人同桌吃饭，只要能见到她，他都愿意。 宋母开口：「周先生如果没其它的事，我们——」 「我找不到更换的床单。」 周陌突然冒出这句话，震得宋安怡只能抬头瞪人。 男人一如既往，一脸的认真，就像平常那样交代事情，他总算看到她抬起漂亮的眼睛，周陌黑色的瞳仁里闪烁着光芒，异于往常的灼热。 她牙一咬，避开他的凝视。这男人是存心不让她好过吗？！床单——她想到那天早上留下的点点痕迹，这有洁癖的男人不会从那天起就没换过床单吧？！ 「我会告诉张大姊备用的床单放在哪。」她硬着声，当然不会只想到脏掉的床单，关于弄脏床单的过程，她可没忘掉半分……双颊的酡红泄漏她心底的尴尬。 「我不会让其它人清理主卧房。」男人又说，因为她脸颊上的晕红，语气里多了分愉悦。 宋安怡再咬牙，她很清楚他是个多孤僻的人，她不愿再想起自己是唯一一个可以走进他房间的人！ 「我会请张大姊把备用床单拿给您！」她响应的态度有些狼狈。 「还有，我找不到花草茶。」男人再出击，彷佛执意提醒她，关于他们之间有多少回忆。 她不看他，恨恨地说：「我没有留下来。」 「你说过骨瓷茶具是要搭配花草茶用的。」 是啊，不用提醒她，她的宝贝骨瓷茶具还有她的小白车全留在他家，她还来不及开口要回她的所有物，就看见急忙走向他们的周母和相亲女主角，周母的神色像护卫幼子的母兽般警戒。 宋安怡黯淡地自嘲，平静的目光无惧地迎向周陌灼热的眼神。「周教授可以选择您惯喝的龙井，花草茶太过廉价，配不上您。」 周陌抿着嘴角，脸色有些寂寥。「你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惯喝的是龙井而不是花草茶？」 宋安怡告诉自己，她必须残忍点，或许那一夜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遗忘，但不管喜欢或不喜欢都不重要，摆在眼前的事实才是事实。 相亲女主角翩然而至，还来不及近身勾住周陌的手臂宣示主权，宋安怡就直接宣告退场—— 「周教授，恭喜你，如有喜讯，『效率』必定为您送上最大的贺礼。」 她转身，在宋母的陪伴下毅然离开，来不及看到周陌向来没表情的脸庞染上深沈的寂寞。 周母清楚看见儿子的表情，突然想到孩子的爸说过的话——「你真以为我们的儿子需要这些？」 儿子需要什么，在这一刻，答案已然揭晓。 宋安怡和母亲选择站在饭店的门口等着其它家人来会合。 宋母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暗暗叹息。 微风扬起宋安怡的头发，她流着眼泪，肩膀颤抖，这阵子的忍耐在今天全部溃堤。 她很努力不去见那个人、很努力想忘了所有的事、很努力不去想他，但没用的，只要看到他，她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她刚刚必须使劲全身的力气面对他，才没让自己在他面前崩溃…… 「你喜欢他？」宋母率先打破沉默。 女儿是她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小心思？ 「是啊……」 宋安怡不再否认，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让人慌乱与惊恐。 她以为心里放着一个人，感到开心就叫喜欢，一如她对谢维书。 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真正的喜欢，不只是心里放着一个人，觉得开心就够了。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尝到甜与苦、会更在乎他的事、会因为分离而撕心裂肺。 这是个多么难以承认的事实，不知何时，她就已经陷入其中了。她知道自己的不安和不开心全都是因为爱上了他，那个嘴巴很坏、思想很封闭、洁癖又严重的男人…… 第二十二章 她任由眼泪在脸颊上肆意地流下，苦苦扯着笑。「对，我爱上他了，我知道很扯，但我们不适合，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忘记他的。」 宋母轻轻拭去女儿的眼泪。「别哭，宝贝，妈妈回家弄栊糖给你吃，就像小时候一样，只要你不开心，受了委屈，被同学欺负，妈妈都在。妈妈这就回去弄给你吃。」 宋安怡点头，闭上眼，让眼泪在这一刻倾泄，风吹着她瘦弱的身影，透出满满的孤寂…… 三天后，宋母在社大的书法教室遇见周陌，她虽感到惊讶，却也莫名的平静。 她第一次认真观察女儿喜欢的对象。 由于周老师身体微恙，周陌便来暂代母亲的课，除了能写出一手好书法外，周陌更讲解了许多专业的论述。 学员们对这位帅气的代课老师无不佩服倾心，纷纷希望小周老师能够来多上几堂课。 客观来说，周陌性格认真，学识渊博，还有几分孤傲出尘的味道，虽然有些冷漠，但看他个别指导学员的态度却是十分有耐性。 女儿眼光不错，但这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下课后，宋母准备离开，周陌却走上前，站得笔挺，姿态有礼。 「我送您回去。」 宋母有些愣怔。「为什么小周老师要送我回去？」 「您是安怡的母亲，而且现在时间已经晚了。」 不到晚上十点叫时间已经晚了？宋母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需要，我自己搭捷运回去很方便。」况且他们又不熟。 一旁的学员听到了，也不觉得奇怪，淑珍和周老师是好朋友，周老师的儿子顺道送她回家也很正常。 「好啦好啦，淑珍，就让小周老师送你回家啦！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夜校和晚辅的学生放学，捷运上一堆学生，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书包，跟他们挤捷运是很辛苦的，况且你今天是最后一次上课了，就让自己舒服一点吧，下次想搭便车可不一定有机会了??好啦，我先走了，再见喽，有空出来喝茶。」 书法班的朋友说完随即挥手道再见。 「安怡说您很喜欢书法，不来上课很可惜。」今天是本期书法课的最后一堂，学务处请他转交给母亲的下学期学员名单当中，并没有安怡母亲的大名。 宋母望着眼前这位高大英挺的男人，其实她可以不用理会他，直接转头离开，但这或许是老天给的机会——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 宋母平静地开口：「周先生，你应该感受得到，我们一家人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和你们家保持距离对吧？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之前那件事，以及你父母对安怡极端偏颇的观感。」 「我想了解家父、家母对安怡说了什么？」周陌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像是散发寒气、亘古不化的冰川。 宋母叹了口气。「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跟你说清楚，我女儿很洁身自爱，她绝对不是随便的女孩子，我相信在和你发生关系之前，她一定没有任何经验。但这件事还是她不对，她不该起这个头。但她是女人，所要承担的后果会比你想的还要艰难。如果有一天，安怡嫁人了，对方在乎她这些过往，她该怎么办？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周先生，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安怡。」 宋母说完她想说的，拿了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陌仍然笔挺的站在原地，由安怡母亲的陈述中理出三个重点。第一，他必须去了解家里的长辈对安怡做了什么？第二，他必须认清，如果他再不做出任何行动，只是默默追逐安怡的脚步，总有一天他必然会失去她。 他无法接受安怡嫁给别人，哪怕只是宋母随口提起。 第三，就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安怡不愿意改变，依旧待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无所谓，只要让他过去她的世界就好。 他很清楚他必须行动，让没有交集的线再度重迭。 她是他的太阳，那几个月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他要做的就是找回那些岁月，让安怡回到他身边—— 携手一起走过之后的每一天。 【第八章】 当马莎拉蒂再度出现在办公大楼的暂停区时，又让「效率」的女子军团激动不已。 要知道姊姊妹妹们都拥有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周教授是多么优秀的男人啊，性格孤僻又怎样？人家长得帅，身材又惹眼，就算真的和安怡没关系，但姊姊妹妹们还是希望帅哥能够天天来接人，赏心悦目大家都开心，这阵子没帅哥可看，大家的心灵都很贫瘠。 姊姊妹妹们是以庆贺的心情在迎接帅哥回归，但对张大姊来说可不只是这样，她激动地冲进会议室，急切的说—— 「安怡，周教授来了！他在楼下等你啦！」 张大姊的一句话像核弹般，炸得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三个合伙人正在开会，慕越和夏黎欢面面相觑，宋安怡震惊不已。 张大姊完全失去了耐性，直嚷道：「哎呀，你们就快点合好吧！否则我真的要疯了，周教授的家是广寒宫啊！什么是广寒宫你们懂不懂？就是又广又寒的地方，我体质虚冷，没办法在那样的环境下工作，周教授随便瞄我一眼，就可以把我吓到浑身发抖，全身冻成棒冰，这还让不让人活啊??安怡呀，你就饶了张大姊，快和周教授合好吧！」 张大姊对于男女感情和那些复杂的暗潮汹涌没想这么多，她只希望工作能够调整回原来的样子，周教授那尊大佛她惹不起啊！ 宋安怡怔着，一时间对突来的状况有些无法消化。「大姊，周教授不见得是来找我的——」 张大姊马上说：「不不不，真的是来找你的，我刚从楼下上来，周教授问我你在不在办公室，这不是来等你下班是在等谁？」 宋安怡低头不语，眼底的不安泄漏她的情绪，坦诚面对自己喜欢他的想法后，她知道自己是想见他的，也知道自己就要被翻腾的思念给淹没了，但见了他又能如何？她必须给自己遗忘的机会，所以她不能见他。 「学长——」 她抬头，只能向慕越求救，只是话都还没说完，慕越那套「古墓奇兵」的说法又来了，「别找我，学长跟你解释过很多遍，玩古物的人不是咱们平常人惹得起的??」 强大腹黑的慕越学长说自己是平常人？通常和他交手的人都是闷着挨的！宋安怡嗤之以鼻。 谁知慕大神却说上瘾了。「我看何止是兵马俑，说不定周教授连秦始皇的灵魂都驱使得动！一统天下的秦始皇耶，学长再厉害也帮不了你??」 真是够了。 夏黎欢看着不快乐的安怡，说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去见一面吧，把话说开，你才能放过自己。」 安怡的小心思，他们当然看得透！ 如果不是因为看出她也在意人家，慕越哪会让自己的小学妹被冷漠的万年冰块骚扰？ 宋安怡点点头，也明白夏总说得有道理。 她穿上外套——因为怕睹物思人，她撒大钱采购了一件新的风衣外套，是chanel的本季新品，有保暖的内层，相较于橘色马车的典雅沈稳，显得更为时尚有活力。 宋安怡往楼下移动，她想过数百句开场白，可当见着了人，她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意，差点让她连半个字都开不了口。 她深呼吸，拳头在身侧紧握。「周教授，您找我？」 此时正值下班时间，大楼前人来人往，不乏偷偷跟着下楼的「效率」八卦姊妹团，她们假装无意间经过，还来回走动，不放过每个可能「重燃爱火」的细节。 「我来接你。」 周陌站得笔挺，寒流来袭，他穿着一样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帅气依旧，有如世外高人般的仙风道骨。 但，怪异的是，周教授今天的黑眼太亮，嘴角的弧度太高，看来心情不错？ 宋安怡想到她的小白车，她必须斩断所有的一切，才有机会忘了这个男人。 「不须烦劳周教授，我自个儿有车，如果您方便，只要将车钥匙归还给我，我会自行将车开走，一直占着府上的停车位，我会很不好意思。」 她所说的每个字都客套又疏远，毫无瑕疵，这是她身为业务多年来的经验累积，礼貌已经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她必须坚强，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她的心意…… 可她的客套话听在周陌耳里都是小情趣，今天他可是有备而来—— 「我来接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宋安怡一愣。「为什么我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第二十三章 周陌勾着笑，让人心里发毛。 他直直盯着她小腹的位置，更让人心里发毛。 周陌笃定、无庸置疑地看着她，肯定地道：「你可能怀孕了，所以必须去医院检查身体。」 宋安怡吓傻了，像是被球棒狠狠打了一顿，完全当机—— 「我……怀、孕？！」过度的震惊让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故作无意还来回走动的八卦姊妹团全在此时停下脚步，目光一致地盯向宋安怡的小腹，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回报现场状况给楼上的慕越和夏黎欢。 这是哪来的谣言？宋安怡回过神来。「等一下，是谁说我怀孕的？我没怀孕啊？！」 周陌老神在在，手插在裤袋里，还很帅气地倚在马莎拉蒂的车身上，形成一幅香车配俊男的美好画面。 「我没戴套子。」 男人清楚点出事实。 那一夜疯狂激情、初尝情事的两人的确没想到还有这层保护措施，况且周教授家也没有这个东西。 真是简单明了啊……宋安怡白皙的小脸瞬间整个胀红起来。 「我、我、我——」她「我」了老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天啊，这男人是疯了吗？！觉得她脸还丢得不够吗？！是存心不让她好过是吧？这话要是传出去该怎么办！ 「我没有怀孕！」她气急败坏地澄清。 男人幽幽补了句：「我射精了三次。」还确实的将发生的情事给数据化。 这下，宋安怡犹如风中的残烛，被冷风飕飕吹着。 他疯了、他疯了…… 「所以你有极大的可能受孕，当然要去医院检查。」 男人下了结论，对自身的能力相当自豪，势在必得。 如何让安怡回到自己的身边？聪明的周教授只想了一秒就马上想到方法，那就是制造彼此的关联性，而「孩子」就是最好的理由。如果她真的怀孕，就是老天的奖赏；如果没有，也不代表不能用同一个说法制造下一次的关联性。 所谓无赖没有极限，向来不在乎人情世故的周教授头一回尝到当无赖的感觉是这么美好。 宋安怡是成熟的女人，发生一夜情后，虽然吓个半死，还被周家长辈搞得灰头土脸，但她也知道事后的防范是必须的，所以她去找了季医生，季医生找了她妇产科的同学，询问她的状况需不需要吃事后避孕丸以防万一，阿祥医生拍胸脯打包票说她不会怀孕，她想到事后避孕丸有可能会造成经期紊乱，便打消念头，相信阿祥医生的专业。 「我去看过医生了，我没有怀孕。」她抬头挺胸。 「你吃药了？」 移动的古生物是有备而来的，知道有事后避孕丸这招。 「没有。」 男人微乎其微吁了口气，眉头不动声色松了些。 宋安怡再解释：「妇产科的医生是我朋友的同学，他算过了，那个时间点我不会怀孕。」 男人耸肩。「这事哪能说得准？我禁欲多年，精子的活动力和存活率绝对强过医生的评估以及其它男人。」 宋安怡小脸顿时爆红，恨不得给眼前这男人一记右勾拳！ 有人这样的吗？可以脸不红气不喘，还大言不惭的把射精说得好像、好像在评鉴一件物品，语气还很骄傲！ 「我没怀孕！」 「你月事来了吗？」 她咬牙切齿低吼：「时间没到要怎么来？！那一晚的前两天，我的经期才刚结束！」 周陌点头，完全明白。「所以就是没来。」 宋安怡像炸了锅。「你这是什么肯定的表情？！没来不代表它不会来，身体是我的，有没有怀孕我自己会不清楚吗？！」 男人摸摸下巴，再点点头。嗯嗯，文献果然有存在的必要。「根据各种医学报告和左证，怀孕初期的女性易怒，果然没错。」 吼，宋安怡快疯了。 故作无意还来回走动的八卦姊妹团也快疯了，没错没错，最近安怡真的很奇怪，常常对着天空发呆、唱歌搞忧郁也就算了，胃口还变得很小，午餐的餐盒常常没吃完??难不成安怡真的有小宝宝了？！ 众人的视线全盯在宋安怡平坦的小腹上，哦，天啊天啊，爸爸帅气，妈妈漂亮，小宝宝一定爆可爱的啦！ 宋安怡闭着眼，单手插腰，另一手揉着眉心。她快要晕倒了！「周陌，我再说一次，我发脾气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而是因为你无理取闹的假设！请你听清楚，我没有怀孕，哪怕你射精三次还是七次，那个时间点就是安全期，不会受孕！」 这食古不化的家伙！她气炸了，睁开眼瞪着眼前的男人。 哇！八卦团的姊妹们全部移动视线，毫不掩饰地往男主角的胯下挪去，没看到什么也让人好生羡慕呢！真好哇，一夜七次郎耶，安怡妹妹真的太「性福」了啦，周教授可别累着我们家的安怡唷?? 七次？不错，周陌眯眼，开始认真考虑安怡的期待能否达成。 「这无须争论，我们一起到医院检查便可得知答案。」 「周教授，我没有怀孕，没必要到医院检查！」宋安怡怒吼。 周陌幽幽地叹了口气。「安怡，别任性，那是我们周家的孩子，我会负全责。」 宋安怡绝对没有任性，她是气炸了，不提到周家还好，一提到周家，她就想到周家长辈对她的斥责，以及心底那空前绝后的委屈！ 她气到口不择言。「周陌，你听清楚了，哪怕我真的怀孕了，我也不需要你们周家来负全责！」 哎呀，八卦团全团炸开，安怡承认了??安怡真的有小宝宝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当然要立刻通知楼上的两尊大佛！ 周陌士气大振，没预期「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彷佛已经看到将来安怡在身旁陪伴的每一天，两人享受着温柔的阳光，和不管有没有进步的小点心。 他再幽幽地、委屈地叹了口气——移动的古文物根本是科班出身的好吗？！不过这当然是宋安怡事后的检讨心得，也是后话了…… 「安怡，那是我的孩子，我会负责，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没有权利隐满我。」 「我没有！我没有！」 宋安怡气到跺脚，不过如果她能冷静一点，就会发现今天的周陌太过健谈，脸上有太多的情绪，完全不符合他冷面冰山的形象，这分明就是个坑，只是她气到没察觉。 「你究竟想怎样？！疯了疯了，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你质疑我怀孕了没？！我月经来不来是我家的事，我没有怀孕就是没有怀孕！不用你负全责！」 「那就去医院检查。」慕大神低沈的嗓音乍现，他翩然而至，大手搭着小学妹的肩膀很是亲热。 周陌神情一凛，盯着外来客的手掌不放，什么林黛玉委屈捧心的样子全不演了，又恢复成原本又冷又酷的模样。 「是啊，就去医院好好检查。」夏黎欢站在宋安怡的另一侧，勾着她的手臂，宣示着好友们火力全开！ 周陌幸福美满的想象被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家伙给破坏了，他眯起双眼，淡淡打量着对方。 「周教授，安怡和您没名没分的，如果她真的有小宝宝了，怎么说也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您只是贡献一颗精子，谈不上负全责。」夏黎欢撂下狠话。 当时是她陪安怡去医院检查的，阿祥说不可能怀孕就是唯一答案，但不管有没有，有些事情周教授必须搞清楚。 慕少和夏总戏神上身，不过他们只是爱演罢了。 「夏总，我真的没有怀孕……」宋安怡傻了。 如今的状况有些失控，有没有怀孕是阿祥医生亲自评估的，绝对不可能有误。 周陌的视线随着慕越的手掌停留在安怡的肩膀上，时间愈久，他的脸色就越发冷凛，如果眼神是一把刀，那慕大神早就被戳得千疮百孔了。 他没说话，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这强焊的姿态也只有强大的慕少可以抗衡。 「我们会带我学妹去医院，不用麻烦周教授了。」慕越凉凉地说。 周陌勾起唇角，眼神危险。「凭什么？」 慕越慢悠悠地说：「凭我是安怡最亲近的学长。」 周陌冷笑，走向前，谁会想到冷眼看世人的周陌发起狠来，也是挺可怕的。他的眼神似那狂妄的兽，如果真在这时候叫出一队兵马俑，慕大神一点也不会意外。 周陌的嗓音如同从深渊里传来一般，黑眸冰冷。「你只是安怡的学长，而我并不是『只是』。」 第二十四章 酷酷的周教授撂完狠话，伸手将他的女人拉入怀，那气场太震撼了，宋安怡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周陌温柔地送进副驾驶座里，车门同时关上，阻挡亲近的学长「多事」的关心。 慕越摸摸下巴。「如果在民智未开的时代，周教授的行为就是山寨王抢亲。」 慕越的说法意外取悦了周陌，他勾起嘴角。「我会试着文明一点。」 说完，他上车，马莎拉蒂如风驰雷电般驶离。 夏黎欢看着远去的车影感叹——「唉，女大不中留啊！」 慕越大笑，环住夏总的肩膀。「等安怡结婚那天，夏总再和宋妈妈互相帮对方擦眼泪吧！」 两人完全不会怀疑安怡最后的归宿在哪里，小心眼的周教授早早就订下安怡的一生，完全势在必得。想想，会不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也就是周教授坚持一定要安怡到府服务时，这个冷淡的男人就已经对安怡上了心？ 夏黎欢不舍。「我可怜的安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优秀的女人了……」 「是是是，安怡很好，你很舍不得，放心，要是那堵冰块真对咱们安怡不好，不管是秦始皇还是兵马俑，身为学长的我一定跟他拚命！」 夏总感慨，慕少欢喜，一票人包括八卦姊妹团愉快地上楼去?? 有别于医院里其它门诊，妇产科永远充满着期待和幸福。 准妈妈们脸上无不挂着宁静的微笑，在家人的陪同下等待检查的结果。 这里没有久候的不耐，只有等待新生命即将降临的温馨，所以当身边的准妈妈跟她攀谈时，宋安怡一点也不意外—— 「几个月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她身旁的「准爸爸」已经开口。「正要确认。」 啊？！这尊北极大冰山何时变得这般热情了？！ 他握着她的手，全身上下散发着慈父般的光芒……疯了疯了，可宋安怡怎样都甩不开他紧握的大手！ 攀谈的准妈妈大约四十岁，看她的肚子应该有七、八个月了。「真的吗？你们这么年轻，怀上的机会很大的。年轻真好，想当年我和我老公为了打拚，一直在避孕，等到想生时，试了各种方法就是怀不了，好不容易终于怀孕了，才发现年纪大了挺着一颗大肚子还真辛苦，你们这样很好，恭喜你们。」 宋安怡还没接话，她身旁的「准爸爸」又开口了。「谢谢，也预祝两位明珠入掌、喜获麟儿！」 不管生男生女，博学的周教授面面俱到。 此时刚好轮到和他们攀谈的准妈妈看诊，她在先生的扶持下起身，夫妻俩向他们点点头道别，走进了诊间。 宋安怡侧头打量身旁的男人。 这位热情有劲、十足大方的男人，会不会是个披着周陌皮囊的外星生物？ 「你是周陌？」 「当然。」 她叹气，甩手。「放手。」 「不放。」 她抬眼瞪人。「你到底想怎样？」 周陌心情很好——是真的很好，孤寂的五脏六腑全部得到丰沛的滋润。「我想吻你可以吗？」 宋安怡瞪大眼，白皙的脸庞顿时涌上血色。「你、你、你——」 「我无赖。」 她气到不知要怎么骂人了。「对，你无赖！」 「我是无赖。」男人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细致的骨节。「不过当无赖的感觉真好。」 宋安怡心底一颤，低着头，鼻腔发酸。「你这样……没有意义的。」 她不是没感觉，周陌表现得这么明显，她知道他对自己必定有些想法，可光是来自周家的压力，以及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条件，就不是她所能应付的。 男人勾起温柔的笑意，伸手挑起她精巧的下颚，在她绷紧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谁说没意义？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些亲吻或其它的事，都很有意义。」 宋安怡抬头，目瞪口呆。他就这样告白了？连一般男人都很难说出口的喜欢和爱，居然会被他这个古墓派男人这么顺畅地说出来？！还在大庭广众下亲吻她？！ 眼前的周陌其实是外星人吧？！ 宋安怡吓坏了，单手捂着嘴，杏眼圆瞪，这么霸气的男人真的是那位温和儒雅的周教授吗——她不仅被吓坏，还被吓傻了，她打从心底知道，周陌和温和儒雅四个字根本扯不上边。 「你吓到我了，周陌……」 周陌放开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肩，将她带进怀里，另一手则牢牢将她的手收进掌心里，再也不放。 「是我表达得不够明显吗？」他有些懊恼。 宋安怡低着头不说话。 她明白周陌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喜欢就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她……喜悦在心底沸腾，她必须拿出毕生的冷静才能够压制得了…… 「我想你了，回来吧，安怡。」他说，语气里有过度思念的疲惫和真诚的恳求。「日后的每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感受到，我是真的喜欢你。」 男人虔诚地告白，但宋安怡不知如何开口回应。 她的心痛着，她想回去，想回到一起晒太阳的日子，但有些事不是两个人彼此喜欢就可以，她害怕外界对她的质疑——这和自信心无关，被质疑过的感觉太痛苦，她不想重蹈覆辙。 「你有我，你只要陪着我就好。」 男人轻轻地说，似乎看穿她的忧虑，承诺得无比坚定且不容拒绝—— 无论如何，你有我。 只是他永远都不会明白，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并不是对彼此的怀疑或不信任，而是来自更大的力量。 让亲情和爱情去对抗和争斗，是全天下最残忍的事，她做不到。 宋安怡还是没有开口。 她被拥抱着，偶尔还被偷袭几个吻，周陌不顾旁人，就像个满足、得到天地的男人，怀里拥着的是他珍贵的宝物，谁都抢不走。 安怡是他的宝贝，他的女人、他的老婆、他的一生。 宋安怡默默接受他的拥抱，此时此刻在这块小小天地里，她只是一个受呵护、感到幸福的女人，这样也就够了。 在这个充满幸福和期待的候诊区里，周陌放闪的行为一点也不突兀，大家都当他是准爸爸才会有这般喜悦的情绪，每个人的神色都充满着祝福。 只是这里毕竟是公众场所，名人太过放闪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八卦报纸便以头条新闻报导—— 「神秘周先生vs.长腿俏管家？妇产科搞出人命直击！」 报导内容还附上之前周家和新加坡富商千金相亲的消息，以条列比较的方式让读者明白相亲女和怀孕女的不同——没错，这回宋安怡被肉搜出来了，文中还清楚交代了她的背景和来历。 有图有真相，而且是很清楚的真相哦！狗仔一雪前耻，这回每张照片都清楚拍到她的正面——不管是她被周陌抱在怀里、周陌亲吻她的手、她的唇，或是周陌的手掌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表情心满意足，这样甜蜜的照片不像偷情照，反而像是在拍婚纱照呢！ 这下子真的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喽?? 在报导付梓前，这个消息已先传到慕越耳中。 跟在慕少身旁办事的人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之前已经替老板的学妹挡下一次报社的后续追踪报导，所以这次在新闻见报之前，哪怕是半夜，一经线报通知后，办事的人便立即回报给老板—— 诡谲的是，这则新闻哪怕强大如慕少也挡不了，后头彷佛有一股神秘且强悍的力量在撑着一般，势如破竹，非登不可！ 「哎呀，原来不是秦始皇也不是兵马俑，是杀人于无形比东厂还要厉害的西厂锦衣卫来着？！」 慕越搂着娇妻，在几番欢爱后，季医生已经昏睡在他怀里，真是可爱极了！ 看来学妹面对周教授那样势在必得的男人是插翅也难飞，他不免感慨。「唉，女大真的不中留喽！」 隔天，报导一出，周家和宋家的气氛像是要炸开一样！ 现代因特网发达，不是只有报纸上有新闻，所有网络新闻平台都在报导这桩情事，宋家人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立即开启防护系统—— 宋家老爸、老妈、大哥、大嫂在客厅里正襟危坐，非常火大！ 以前一次的经验来看，周家人铁定会上门理论，哼哼哼，这一回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看看那相片，人是周家人抱的、周家人亲的，连手也是周家人主动放上去的，和宋家待字闺中的安怡一点关系都没有，瞧瞧她的表情，那漂亮的小脸蛋是多么的戒慎惶恐啊！这分明是伸出魔爪、吃人豆腐！ 第二十五章 「你什么都不必说，老爸这次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宋安怡扶额摇头，一脸不可置信。 这世界怎么了？她也只是贪恋那方小天地的幸福，却搞得天下皆知？她快疯了…… 然而周家人并没有杀到宋家理论(宋家人觉得很可惜)，而是直接来到儿子家里，不同的是，自从上回的「不请自来」后，周陌已经收回妹妹身上的备份钥匙，要找他可以，请按门铃。 一见到儿子，周家父母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见儿子心情异常的好，没因为「不实」的绯闻上报而有半丝困扰。 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泡茶？ 「那个……」周父打破沉默开口。「明天慈善拍卖会的记者会，你会参加吗？」 「当然。」 周父感觉压力莫名的大。 「呃……」他想问绯闻会不会模糊焦点，但却问不出口。「那……你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 「这次规模盛大，你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当然。」 每年年底周陌都会参与慈善拍卖会，那些细节还需要提醒吗？他闭着眼睛都可以主持了。 周母深呼吸，她是个急性子的人，虽然丈夫在来儿子家的路上嘱咐过她，由他来发问就好，但这对父子一来一往的对话根本抓不到重点，她急都急死了，再也忍耐不了—— 「陌，今天的新闻你怎么看？怎么又是宋安怡啊？！我跟你说——」 周母说到一半突然怔住，只见周陌将茶杯轻轻放在母亲前方，像狼一般的双眼犀利得让人无法呼吸。 儿子森冷阴鸷的模样和绯闻照片上温柔宁谧的表情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周陌收回手，坐回位子上，轻轻地问：「妈，我想了解上一次在这里，您和安怡说了什么？」 周母心颤着，突然明白一个事实，她的儿子虽然保守、封闭，但他的本性却是狂狷、锋利的，就像一只目中无人的狼。 「那天她才和男友分手不到几个小时就在你这边过夜，我很难不去联想……所以……」 周母支吾解释，避重就轻。 母亲的说法加上之前安怡母亲所说的，周陌立刻就能明白。 难怪那天在台菜餐厅时，宋家对他的敌意会这么深，难怪即便他告白了，也看到安怡眼中的喜悦，她却硬下心肠和他保持距离，原来这都是因为母亲对她的刁难。 「妈，安怡是我这辈子唯一爱上且愿意共度一生的人，我只要她。」 周母有些招架不住。「陌，你的决定太冲动——」 「不冲动，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周母望着儿子坚定的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周父拍拍周母的手背。「想想你第一次见到宋小姐时，回家后和我说了什么？你说淑珍的女儿漂亮又优秀，如果能成为我们家的媳妇是多么棒的一件事！你希望她跟儿子能在朝夕相处中产生感情，却在乎、介意宋小姐结束前段恋情后立刻和儿子在一起？你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周母没说话。的确，当时宋安怡到儿子家工作时，她多希望这两个孩子可以擦出什么火花，半年下来没风没浪的，她还遗憾了好久…… 她知道儿子从小就不容易亲近人，长大之后，家族赋与的责任更让他筑起高墙，以严谨的态度守护周家百年的荣光。 他封闭的人生因为有了喜欢的人而燃起光亮，身为母亲，她一边担心孩子过于封闭，又一边阻挡他接触阳光？ 呼……看来她应该好好想想儿子想要什么，什么才是能让他最开心的事，这才是身为母亲该有的期待…… 隔天，记者会的所有焦点都放在神秘周先生的情事上头。 周陌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衬得他更加孤傲挺拔，帅气迷人，让台下的女记者们个个心花朵朵开。 天啊，周先生本人会不会太帅啦！浑身上下充满一种神秘禁欲的诱惑，天啊、天啊！ 在所有记者轮番的抢问后，周陌起身，拿起麦克风对着所有人发言，那低沈性感的嗓音又迷倒台下一票女记者—— 「大家对我的好奇似乎有点太过，忘了慈善拍卖会才是今天唯一的焦点。既然我必须先解释私人感情上的问题，才能回答拍卖会的相关提问，挪正焦点，那，我就先说清楚吧。 「宋安怡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上一回在汽车旅馆被拍到的女主角也是她。她是我身旁唯一的女人，我爱她。至于富家千金一事，那是家里长辈的友人，仅是同桌应酬一回，我不认识。我和宋小姐会在近期内完婚，只可惜这回没有怀孕成功，我会再接再厉，谢谢大家。」 一室哗然—— 这番宣言太霸气了吧！ 说要挪正焦点，没想到焦点根本没挪正，反而还让气氛更加热烈呀！ 神秘周先生的这番澄清完全炸开一票记者的少女心，一个接着一个的提问不断抛出，印证了拍卖物品有价，真正的爱情无价！观众爱看的是有血有肉的感情戏，而不是冰冰冷冷、只可远观的珍宝啊！ 这一头热闹着，同步收看记者会的周家当然也不遑多让，周悦扯着嗓子尖叫—— 「天啊，这是我家大哥吗？！好霸气啊！连我都要爱上他了！」 周父很平静，一切早如他所料，而一旁的周母则安静不语。 周父叹了口气，对妻子道—— 「你哪时候看到咱们儿子开心到连眼睛都会笑了？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个局根本就是儿子安排的，你还觉得是儿子被宋小姐骗了吗？他这招叫昭告世人，动作这么大，除了我们儿子，宋小姐别想嫁给别人了。」 周陌从不打会输的仗，他看上的人绝对跑不掉。 果真，无赖已经没有极限。 周母有些无奈，其实她对宋安怡的第一印象是好的，她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在工作上居然可以这么努力，很让她佩服。 只是后来在那样的状况下见面，眼见为凭反而误导了她…… 现在更正错误还来不来得及？ 周母拿起电话，拨了宋母的手机。 「淑珍？我是慧卿，我很抱歉之前对安怡所说的话——」 【第九章】 午餐时间，宋安怡正在小会议室里用餐，看报纸配饭。(是不会哗众取宠、正常的财经日报！) 当夏黎欢激动地拿着手机从外头冲进来时，她还吓了一大跳。夏总早上外出办事，连外套都没脱，手上还拿着车钥匙，看来是由地下停车场直接冲回公司的。 夏黎欢凌厉的气势让宋安怡很疑惑。「学姊怎么了？」 「吃什么饭啊？！你都要嫁人了，还有闲情逸致吃午餐？！哎唷，这周教授也真是的，夏小米才刚剪头发，那个西瓜皮是能当花童哦？！」 宋安怡愣愣地，还是不明白学姊哇哇叫的意思——她要嫁人？！ 夏黎欢叹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哎唷，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还不晓得对吧？！就跟你说电视和网络新闻很重要，你就偏偏习惯看报纸，如果临时有什么重大新闻，难道要等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吗？真是的，跟了一个移动的古生物，连习惯都被传染了，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在看报纸？！」她指指桌上的财经日报，一脸嫌弃。 宋安怡很无辜，她平时会看网络新闻，只是中午吃饭时习惯看报纸而已…… 「来来来，你看你看！」夏黎欢无敌亢奋，一边叨念一边将手机往宋安怡眼前一摆，才刚更新的动态新闻上写了简单的标题，一目了然—— 「神秘周先生情定长腿俏管家！努力做人ing。」 宋安怡这一瞧，原本拿着筷子准备把小鱼丸送进嘴巴里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吓到松开，她最爱吃的小鱼丸咚咚咚地掉到地毯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安怡放下筷子，着急地拿过夏总的手机，点开这则动态新闻。 熟悉的低沈嗓音传来，周陌的神情从容有自信，说完一段霸气的宣示后，接受媒体的发问。 宋安怡愈看心里愈毛、愈听愈惊恐，这男人不仅开口示爱，还说要再接再厉让她怀孕——他疯了吗？ 或许在男人表示他爱她、她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时，她心里的确泛着微微的甜，但提到怀孕，她简直要被气疯了，这不就等于直接对外界承认他们的关系何止匪浅，还是万分的亲密？！ 还有，他怎么能宣称她是他的未婚妻？周陌跟她求过婚吗？！周家有上门提过亲吗？！这样自作主张，先别说她了，老爸和老妈铁定会气炸！ 第二十六章 这男人太霸道了，就算她真的喜欢他，也感受到他对她的情意，可那又怎样？！ 事实上，他们八字根本没一撇，连恋爱都还没开始谈，报导上的内容却说得他们彷佛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还是老夫老妻的感情？！就差生几个孩子来当生活调剂？！而且这些不负责任的内容居然还是记者揣摩周陌的语意提出的问题，而他不但没当众澄清，还微笑？！这不叫默认，什么才叫默认？！ 一旁的夏黎欢双手插腰，质问的语气很不悦。 「安怡，这太离谱了吧？周陌这样的宣告就算不会吓到我们，也得想想夏小米那颗剪坏的西瓜皮来不来得及留长当小花童啊，你要她顶着那颗阿呆头陪干爸干妈走红氆？难道不怕夏小米长大后看见相片会崩溃吗？这是多大的阴影啊？」 护女心切的夏总显然画错重点了。 宋安怡重申立场。「夏总，我没有要结婚。」 「那上面怎么报导你跟周教授早就修成正果，只等着增产报国？！」 宋安怡无言地揉着眉头，这是天大的误会，她有种七月都会降雪的冤屈感，对于上了报纸头条的绯闻，原本周陌有机会可以在慈善拍卖会的记者会现场澄清事实，谁知周陌不但没澄清，还刻意愈抹愈黑？ 她现在只希望家人不要看到这则新闻，她深怕老爸、老妈、大哥和挺着肚子的大嫂会忍不住冲去周陌家砍人…… 「我不知道……呃，报导指的会不会是其它的长腿俏管家？」 夏黎欢翻白眼。「我看你是吓傻变鸵鸟了！」 宋安怡垂头丧气，一脸委屈。 夏黎欢看见宋安怡这副不争气的矬样，再想想周教授的手段，也不免叹息。 「周教授追女人的手段太残暴了，学长说的没错，真的就是山寨王抢亲。」 宋安怡将手机还给夏总。要如何应对呢？打电话痛骂他一顿吗？还是自己打电话去报社澄清？她不是名人，没有经纪公司能帮着决定，平常人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处理？呼，一时之间，她真的乱了…… 只是显然这颗黄色炸弹炸得不仅仅只有宋家人唷！ 总机妹妹惊慌失措地跑进小会议室，还差点踩到掉在地上的小鱼丸，她大声嚷嚷：「外头有媒体要见安怡姊姊，安怡姊姊爆红啦！」 夏黎欢直摇头。「太残暴了、太残暴了！」 宋安怡倒抽口气，状况多得让她措手不及。 跟着走进小会议室的慕越，脸上的笑意就像明亮的圣光般照亮整个灰暗世界！ 「怎么啦？」他问。 宋安怡红着眼眶，嘴一瘪。「学长，这回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打电话去跟教授告状，他老人家虽然今年八十五岁了，但身体硬朗，痛打不帮学妹出气的学长还绰绰有余！」 学妹都把老教授拿出来当挡箭牌了，这忙慕越当然得帮，老教授耳根子软，父权主义又重，谁让女孩子不开心，不用问明原因，先拿拐杖洗礼一顿再说，这是老教授不变的准则，挨打还不能闪躲。 不过对手既然是来抢亲的山寨王，慕越知道能帮的有限，周教授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但他也要周陌搞清楚，在爱情面前，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变成无敌勇者！ 所以慕越马上打了通电话，让媒体撤离学妹身旁，重拾安宁。 但宋安怡以为至少要代她向媒体发声明澄清—— 慕越摸摸学妹的头，感叹：「可怜的学妹被吓傻了，你以为一张薄薄的声明稿能阻档周教授凌厉的攻势吗？这只是刚开始而已，你就别拒绝了，学长帮你办嫁妆，你就准备嫁进周家吧！」 宋安怡低下头，眼神落寞地黯了下来，喜欢是一回事，但绝对不代表她可以因为他的喜欢而嫁进周家，她不想去接受周家人对她的评鉴…… 五点半，整天没离开过办公室的宋安怡走出办公大楼，一点也不讶异在临停区等待的马莎拉蒂和靠在车门旁的男人，不过周陌手上拿着一大把百合花的确让她有些惊讶，幸好学长早将所有跟风采访的媒体请走了，否则他们又有一篇图文并茂的后续追踪报导可以写了。 周陌从没追过女人，但其它男人可以做到的事，他都愿意学习、跟进，不管是送花、吃饭或是花前月下，他都觉得很新鲜。 宋安怡走上前，每一个步伐都让脑海中蹦出一个回忆片段——当然是眼前这个男人如何让她平静的生活多了许多怪异的事件！ 例如一只不起眼却价值连城的清朝花瓶，她嫌它摆在茶几上有碍美观，随手找了个箱子把它收了起来，随意放在储藏室，周陌知道后脸都黑了，恨铁不成钢地拖着她上了堂速成版的清代古董史，听得她头昏脑胀。 又例如有一天，后阳台盛开的山茶花树上来了一对啾啾叫的绿绣眼，两人很有默契地拿着茶杯和点心坐在地上，偷偷看小鸟谈恋爱，她知道，这男人会陪她一起耍幼稚，在他面前，她可以很自然。 她脑海里想的都是他，如果真的必须老死不相往来，她有办法遗忘这些回忆吗？ 她看着周陌手里的花束，他的不自在和脸上异样的红潮是她从没见过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周教授正试着和正常人一样，送花讨女孩子欢心。宋安怡有些感动，但不想这么简单就让他得逞。 她眼一瞟。「去探病吗？」事实证明，她也可以很毒舌的。 酷帅的周教授眉头一拧，向来自信的眼神有些慌乱。 她再补一刀。「周教授，很少人会送一大束百合给女人的。」 她绝对相信，周教授打出娘胎一定没看过爱情小说或是爱情题材的电影(事实上他爱看古书和硬邦邦没有爱情成分的推理剧及围棋棋谱)，所以他也绝对不会知道玫瑰花的花语是爱情，送女孩子玫瑰花最安全。 周陌有些受挫，他在花店买花的过程并不顺利，他对要送她的第一束花抱着万般谨慎的态度，希望融入自己的想法，更不想为了方便买现成的花束。 他在花店左顾右盼，觉得不同的花配在一起过于失焦，所以他在找寻单一品种的花材。 店家上前询问。「女朋友喜欢什么花？」(周教授觉得店家很有水平，一眼就看出他要送花给情人！) 他不知道安怡喜欢什么花，只知道她喜欢花草茶，身上总是散发如花般的馨香。他回答：「她喜欢花香的味道。」 店家面露为难，每种花多少都有花香，最后周陌主张要买百合花，因为—— 「……百合很香。」 「花店帮你挑的？」 周教授得意地勾起嘴角，不像个学者，反倒像个痞子。「给女朋友的花当然由我自己来选。」 果然……算了，宋安怡不想欺负「单纯」的周教授，而「女朋友」三个字也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了她极欲保持的距离感。她伸手接过花束，扑鼻而来的花香淡雅好闻，和常见的百合香气似乎不大一样。 周陌看出她的疑问。「店家说这是新品种，花朵较小，味道也较清雅耐闻。」 宋安怡仔细一瞧，的确发现不大一样，这种品种的百合较为秀气。 「你喜欢吗？」周陌像个孩子一样，急着想得到认可和赞美，毕竟第一束花很重要。 宋安怡望着他期待的脸，深邃的黑眸发亮。 这一刻，许多的坚持都不知该如何坚持下去了……她想他，见不到他的日子，其实不好过。 只是，如果一直沈溺下去，有一天她发现无法抽身时该怎么办？ 「谢谢，我很喜欢。」 男人很开心，伸手打开车门。「我们回家了。」 周陌执意要将她带回他的世界，在确认自己的心意后，态度是更加的坚定。 宋安怡看着他，心缓缓抽着，或许因为状况不同了，她越发能和他四目相对，可她必须面对事实。「周陌，我——」 他没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完。「你有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去评价你的存在，在我心里，你就是无价的珍宝。」 他知道了。 宋安怡愣愣地，温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低着头、抿着唇，心里很甜很甜，被人守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 她才不信古墓派掌门人能一秒变情圣。 周陌抬头，手指抚着她白净柔软的脸颊，轻轻地、非常认真地抚摸。 「要听实话？」 她忍不住侧头蹭着他温暖的掌心。「当然，我才不信你会这些。」 「我上网google『女朋友怎么追？』，得到1，520000项结果，不难。」周教授学无止境。 第二十七章 追女朋友用google？！宋安怡很想嘲笑他一番，但人家是教授，得留点面子。 「不难的意思是我很好追吗？」 周陌眉头都没蹙一下，口吻没有半点矫情和修饰，彷佛答案再简单不过。「我爱你，我们要携手一辈子，我势在必得，所以不难。」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之中，缓缓地与她十指紧扣，再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瞬间，宋安怡的心里盈满温暖和感动，连日的疲乏和委屈也跟着消失无踪，她感觉自己多了很多勇气，在他的守护下，她或许有足够面对所有挑战的力量。 我爱你。 我们要携手一辈子。 如此简单，不必赞言。 「你爱我吗？」男人问。再自信的男人，遇到爱情这么神秘难懂的小玩意，一样会感到不安。 宋安怡没去google「男朋友怎么追？」，所以她可以不用回答。 她巧笑。「晚餐吃什么？」 只是周陌还没开口，宋安怡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这是家人的专属铃声，她接起电话—— 「爸，哦——对，我们在一起……好……等会见。」 她神情凝重地结束通话，并将手机收好。 周陌深邃的目光透露着笃定，嗓音波澜不兴。「我能一起去见爸吗？」 宋安怡抬头瞪他。「你要见我爸？！」 周教授追求女人的速度是算光速的，他的态度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俩早已修成正果。 周陌低下头吻了下她的唇，嗓音低沈而诱人。「不可以吗？」两唇相触的时间虽不长，但宣示的力道刚刚好。 宋安怡双颊一热，被男人黑眸中坚定的漩涡给迷住了，她缓缓点头，轻声说：「可以。」 她的答案等于间接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连日来的不安总算获得极大的舒缓，周陌目光一敛，再次低头，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薄唇贴近她怔怔微张的嫩唇。「我知道，你也爱我。」 男人霸道的宣示落下，同时封吻住他心心念念的粉唇，他吻着她，舌尖撬开了她的嘴，精准、狠狠地攫取她的柔软。 这幕大街上的热吻戏码，就算没有狗仔，也有虎视眈眈等着看戏的夏黎欢与慕越—— 夏黎欢捧着心觉得好感动啊！她拿出手机，拍了张「霸道收藏家vs.长腿俏管家」在日落霞光下当街拥吻的美照，还上传到常一起吃火锅的大学line群组向所有人宣告安怡好事将近(火锅成员来自同系的各届学长姊弟妹，都是老教授的爱徒)。 「这么火热，你不怕太刺激老教授？他老人家已经八十五岁了。」 夏黎欢耸耸肩。「学长也不遑多让好吗？前几个月和季医生的拥吻照也不会比较小清新，重点还是学长老王卖瓜自己传的！」 慕越摸摸下巴。「老教授年纪大了，需要一点刺激，让心脏活动一下。」 这根本就是歪理！夏黎欢翻白眼。 周陌知道要见未来的丈人，哪怕他对眼前的美味(美味意指他老婆，在确认彼此心意后，女朋友已火速晋升为老婆)有多少心思，也得收起情欲乖乖「回娘家」。 早上的记者会之后，周母打了通电话给宋母，两人原本就是无话不说、相见恨晚的好朋友，周母也只是一时被自己的主观价值给蒙了眼，两人把话说开，姊妹俩的感情迅速恢复，下午还出门一起逛街喝下午茶呢！ 但直到现在才知道女儿承受多大委屈的宋爸爸可火了，整个下午焦躁难平，他明白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长辈只要适时关怀即可，但安怡怎么说都是他打小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宝贝，怎么可以任人糟蹋到那样的程度？！ 「我不赞成你们两个在一起。」 周陌才刚入座，丈人的拒绝话语立刻抛了过来。 刚逛街回来的宋母在一旁使眼色，宋安怡立即明白老爸已经知道所有的事。 她有些幸灾乐祸，反而不太担心，有人替自己出头都是好事，哼。 周陌挺腰坐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一脸正经八百，不苟言笑。「爸，我和安怡是真心相爱。」 一个称呼差点又让宋父大爆走！「你叫我什么？！我未来的女婿才能这样称呼我！周教授言之过早，我宋家也高攀不上！」 周陌毫无惧意，清隽的眉眼透出笃定的神色。「爸，我明白您心疼家母对安怡的误解，这部分也已经澄清，未来我会让您看到，我会和您一样将安怡捧在掌心上呵护照顾，一辈子都会对她好。」 一旁的宋母对周教授是刮目相看，明明女儿之前形容的周教授个性高傲、话少骨头硬，还是女儿形容的其实是另一位周教授？ 刚端茶到客厅的宋安怡脸一红，觉得有些尴尬，但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竟然是：「google大神教他的还真多」。 周陌接过安怡手上的茶盘，将其中一杯茶轻轻放在丈人面前，恭敬地开口：「爸，喝茶。」 宋父冷哼。「茶叶是我家的、茶是我女儿泡的，你不用借花献佛！」 老爸的敌意很清楚，宋安怡只敢乖乖坐在老爸旁边，不敢和周陌坐得太近。 她端起了茶杯，软软地示好。「爸，喝茶，别生气??」 宋父接过杯子，女儿软软的声音总算让他嘴角有一点笑意，但一想到女儿所承受的委屈，他整颗心发痛，恨不得杀到周家好好理论一番！不过大家都是文明人，再怎么生气，老爸的心疼只能和着茶水连同喉间的梗塞一起吞下肚。 「你真喜欢他？」宋父问着自己的小女儿。 全部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包括那位双眼发亮的当事人。 他曾经问过她。「你爱我吗？」当时她不想让他太得意，所以不想回答，现在老爸问了，她要不要回答？ 如果她现在不清楚表明自己的态度，她相信下一秒周陌可能就会被老爸拿扫把轰出她家大门…… 「爸，我是真的喜欢他。」她只能承认。 宋父低着头，不发一语。 周陌紧盯着她，一副恨不得扑上来的模样！ 她瞪他。 他则锭开有如春天降临般的傻笑。 宋母叹了口气，看看这情形，女大不中留啊，不过身为女儿的老爸，会放心不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身为母亲，就算是误会，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到那样的屈辱，只是外人误会是一时，有个爱自己的人能够长长久久牵手一辈子才是最最重要的事。下午和慧卿姊喝下午茶时聊了很多，也明白周教授的个性和对女儿的心意，一旦爱上了，周教授就绝对不会放弃，对安怡而言，深深被爱着也是件好事。 宋母开口问：「周教授会下围棋吗？」 周陌点头。「会。妈，您别客气，叫我周陌，或单字陌就好。」 宋母点头，这真的是女儿口中话少又难亲近的周教授吗？ 宋安怡很想大笑，这么谦虚、彬彬有礼、不毒舌、不摆脸色、不冰着一张脸的周教授还真让她难以适应。 「那……周陌就先陪爸爸下棋吧，我和安怡再弄个两道菜，等一下就准备开饭了。」 宋母的说法也等于承认周陌的身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至少眼前这位周教授让她看得很顺眼，如果是另一位听说很难接近的周教授，她可得要好好考虑考虑了，哈。 在老伴发飙前，宋母赶紧拉着女儿钻进厨房准备晚餐。 男人的恩怨就在棋盘上解决吧！这是宋母的想法，至少在棋盘上让女儿的爸痛宰几场，灭灭心头火也好。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宅在家里的周教授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棋艺上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场对战下来，两个隐藏在民间的高手在棋盘上厮杀得难分难舍，顿时风声鹤唳，生死存亡为先，争地夺利为上啊！ 宋父钻研棋谱一辈子，好不容易碰到和自己实力不相上下、也熟悉各家棋谱的对手，眼睛都亮了，整个火力全开，连饭都不吃了。宋母担心老伴血糖太低会不舒服，只能把肉和菜全部剁碎，加上白饭揉成大小刚好的饭团，外头再包上一层薄脆的海苔，让老爸和未来女婿可以一边下棋一边吃。 这一来一往的决斗有胜有负，最后一场关键战陷入胶着，时间却已来到晚上十一点半。 宋母打着哈欠喊着。「暂停暂停，时间太晚了，老爸不能熬夜，明天早上会不舒服！棋盘先摆着，等休息够了，明天再继续！」 宋父虽然情绪亢奋，但眉眼间的确已经显出疲态，他一声令下。「好，明天再战！今天周陌不用回去了，老大一家人今天不在家，他就睡双胞胎的房间。安怡，去找找你哥的衣服看有没有适合他穿的，休兵一晚，隔日再战！」 第二十八章 于是周陌被留在宋家过夜了。 嗯？这是丈人承认女婿的意思吗？ 宋安怡不想直视男人得意的笑脸，拿了大哥的运动服给他。「内衣裤是新的，我哥虽然没你高，但少说也有一百八以上，就把裤子当成是九分裤来穿吧！就请周教授委屈一晚喽。」 她以为爸妈都在家里，哪怕郎心起狼心，她都会很安全，谁知她太低估男人郎心变狼心的决心了。今晚天气转冷，她才想去双胞胎的房间问问需不需要帮他添厚被，可她连门口都还没走到，就被变成狼人的情人一把抓进房里，灼热的吻一股脑地席卷而来。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结束之后，男人换个姿势，将自己的女人紧紧抱在怀中，小陌兄弟还留在她的体内。 「下星期有没有空？」他问。 「不知道。」高潮之后，余波荡漾，女人无暇思考，瘫在他怀里细细喘着，满足得一动也不想动。 「那结婚有没有空？」 「不知道。」 「真不知道？不是爱我吗？爱人不用负责任？」男人坏透了，腰一弓又是一撞，原本微软的部分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迅速苏醒。 宋安怡的腰酸到不行，明明不是主攻方，为何一场欢爱下来，她像跑了五千公尺般疲累？ 「有空有空，但要问我爸……」 周陌想想也对，还是要正式提亲，婚礼仪式缺一不可，必须取得丈人欢心才行，如今丈人是他最大的劲敌，谁教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 「我们不要生女儿了。」周陌突然道。 宋安怡抬眼瞪人，从不知道封闭的周教授还是重男轻女的老古板。 周陌叹了口气，有些杞人忧天。 「看看今天的状况，我没法接受，如果二十年后，有个不怕死的小伙子来家里说，他和我们的宝贝女儿相爱着，我会怎么做？」 宋安怡失笑，周陌的表情的确纠结又痛苦。 「那就陪女婿下棋喽。」 「就像爸对我那样？」 「是啊，你明天绝对不能讨好礼让，一定要尽全力，这才是对敌手的尊重，要是你让步了，我能不能嫁给你就难说了。」 周陌很认真地点头。「嗯，绝对不让！」 宋安怡仰头，在他刚毅的下巴偷了个吻。「我爱你，周陌。」 周陌满足地笑开，搂紧怀里的宝贝，在她额头上印下幸福的印记—— 「我爱你，安怡。」 他的人生又将拥有阳光，因为安怡就是他的阳光！ 【终曲——教授，很忙】 周教授晨泳后回到家里，脱去微湿的运动上衣，照惯例先看看手机上的讯息，七点二十六分时，老婆来了封道早安的line。「早安，myboss。」 他勾起笑，扒过半湿的头发，此时落地窗的倒影里是个魅力十足的成熟男性，身材高大、背脊笔直，上身赤裸着，呈现完美结实的肌肉线条，松垮的运动裤系在腰上，显出他有力的腰线及修长的腿，运动后的周教授带着闲逸的佣懒，像一只蛰伏的豹。 他单手拨号，另一头的她很快接起，他语气轻松，带着笑意道：「今天没赖床？」 安怡平常会把闹钟订在早上七点二十分，给自己十分钟的赖床时间，等到七点半闹钟第二次响起才会甘愿下床，通常传line和他道早安是三十五分的时候。 虽然他不明白相爱的两人为何不能住在一起，但为了顾及丈人的感受，一切只能低调。 在丈人严密的看守下，虽然不可能同居，但两人还是找得到机会在对方家过夜，况且现在是恋爱进行式，火热的激情是必备的。 虽说在夹缝中谈恋爱别有一番情趣，但他还是希望能天天抱着老婆睡觉，老婆能天天在他怀里起床。 安怡的嗓音还有刚睡醒的慵懒。「我又不是天天都赖床……」 明明就是。 周教授勾着笑。「今天没下雨，但还是有点凉，下床时要记得穿着薄外套。」 他叮咛着，像老妈一样啰嗦，这一刻的周教授跟冷漠可是完全扯不上边。 「哦，好。对了，你早上有课，我中午去接你喔。」 「我们中午去吃火锅。」 「好哇好哇！」 一提到火锅，安怡就很开心，她喜欢吃火锅。 周教授又叮咛了几句话，像是要穿得保暖、开车小心之类的，结束今天第一通电话。 他放下手机，开始每天的固定行程——冲澡更衣，出门上课。 这学期，他每星期多了三堂的课，传承是有趣的事，在教授学生的过程中，他也在学习和成长。 而且安怡会来接他下课，恋爱的小确幸让他感到很甜蜜。 马莎拉蒂目前失宠中，小白车成为两人的代步工具，安怡和小白车分开太久，久别重逢后便黏着它不放。虽然小白车的空间窄小，不过两人挤在小白车里，牵手拥抱和亲吻都很方便，此举常惹得开车的安怡哇哇抗议，但他把这当作情趣，等红灯时不接吻要干么？ 难怪有人说热恋中的人都有些疯狂且情不自禁。 周教授走出房间，看到妹妹来了，还从家里带来母亲准备的早餐——白粥和几样小菜。 「大哥，早，可以吃早餐了。」周悦道。 自从安怡姊姊回到大哥身边后，心情很好的大哥便愿意敞开大门，备用钥匙也回到她手上，只是大哥特别交代，如果大嫂在这里，她不能自己随意开门进来，免得看见不宜的画面，让脸皮薄的大嫂害羞尴尬，不过她在这方面很有眼色，从不会触犯到他的禁忌。 由于大哥白天要去学校上课，所以她只能趁着早餐时间把需要问的事和要过目签名的文件在这时候交给大哥，晚上大哥要回大嫂家下棋、吃晚餐，没空看文件；下午大哥要办事或和大嫂约会，没空看文件；谈恋爱中的大哥每天都好忙好忙。 大哥看了几份文件，提出问题和提醒后，她便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但有件事她真的很好奇—— 「宋爸爸还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吗？」 宋爸爸的围棋战术好像被大哥看透了一样，愈输愈多场，输到他生气，连女儿都不想嫁了！ 所以大哥才要天天去大嫂家吃晚餐，争取认同，稳定军心。 「小事。」 大哥看起来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发毛，每当她有这种感觉时，就代表大哥一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计划，很准的。「大哥有办法吗？」 周陌看着报纸上写着故宫南院正式营运，南院里有不少展示品都是由周家出借的，与其放在金库里孤芳自赏，倒不如让更多人看到文物的历史价值，这是周陌不同于周家历代继承人的作风，他不喜欢故步自封。 「是我的，跑不掉。」 周悦瞪大眼，一脸兴奋。「那么有自信？！大哥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让大嫂大肚子，没路可跑？！」 周陌眼睛一瞟，但笑不语。 其实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让老婆迅速嫁进周家，反正他早就坐实山寨王抢亲的名声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但他必须顾及丈人的想法及满足丈人对小女儿的保护欲，未来可能也会有女儿的他，必须要学习感同身受。 虽然女儿会让他担忧、不舍，但他一想到有个继承安怡精神的小安怡被他呵护在掌心，就觉得万般满足，他的女儿会是家里的万金小宝贝，他会牢牢看守着，不会让任何混蛋小伙子对她有不良的企图，更别提妄想山寨王抢亲了，门儿都没有！ 光是想象就能让周教授发火，患得患失！ 周悦看着大哥突然变得古怪的神情，耸肩，也不以为意，过一会儿，周教授放下报纸，准备出门上课。 周教授来到学校，他向来会提早两分钟进教室，等待上课钟声响起。 一直以来，课程都由他亲自安排、设计，搭配幻灯片来解说，内容丰富精彩，学生反应极好。 而每堂下课前的十分钟，他都会开放时间让学生发问。 恋爱中的周教授春风得意，嘴角难得多了笑意，大大减少不怒而威的疏离感，学生们自然不再像过去那样拘谨，也多了些好奇教授私生活的提问—— 「教授，师母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周教授不吝啬和外人讨论他的老婆。「除了甜点不拿手外，她的家常菜炒得不错，也很会卤肉。」 学生们听到周教授善意的响应，都快high翻天了！天啊，这是以冷漠、严肃、不易亲近着称的周教授吗？！真是太神奇了！ 「真的吗？！师母可以请我们吃饭吗？如果配上卤肉我可以多吃五碗饭喔！」 第二十九章 一名身材微胖的男同学喊着，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周教授点头。「师母也常和她大学的教授和同学聚餐，她喜欢热闹的气氛。」 提到师母，周教授整个人温柔了起来，女同学们全醉了，沈浸在爱情里的男人好迷人哦！ 同学们开心到翻天，纷纷提出建议，烤肉、水饺、火锅还是爬山等等的通通都有。 只是这世界有赞成和祝福的人，当然也会有泼冷水和看好戏的人。 前不久才摆脱地下情人身分的学妹——也就是谢维书的现任女友也在这个班上。和谢维书交往的这段期间，她并不快乐，男友对她的心计至今难以释怀，要不是她紧紧缠着，谢维书早就离开她了。 虽说刚开始是谢维书先招惹她的，她的确也用计让宋安怡知难而退，但强抢而来的感情的确很苦涩，她抢到这个男人，但她不快乐，所以也见不得有人可以因为宋安怡而这么幸福快乐！ 「不是吧，教授，我听我男朋友说，他的『前』女友是工作狂耶，根本不理他，怎么可能下厨做饭呢？！」 学妹恶意挑衅的发言让整间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完全没了刚才的热闹。 因为学妹缠得很紧，也刻意公开谢维书和她的关系让所有人知道，所以系上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些人也依稀知道谢维书和前女友是姊弟恋，也听闻似乎还是周教授的现任女朋友，但在感情世界里，恢复自由身的人都有重新追求爱情的资格，只能说是巧合，没人有资格去评论。 周教授依然风度翩翩，但眼神中的锐利却是真实的。 傻瓜才会公然挑拨他和安怡的关系，哪怕被爱情滋润得很温柔的周教授，有些时候还是和过去一样犀利，万万惹不得。 他从容回答：「她是工作狂，同时也深爱我至狂。」 哇，天啊，太霸气了，叫好声此起彼落，周教授真是太帅了！ 学妹不但没出到气，反而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只是，虽然周教授防线森严，彻底守护着他的爱情和他的女人，但心中的不悦也是真实的。 过去是过去没错，但小心眼的周教授一想到老婆过去的情人，就好像被人侵门踏户、挑战他的领土一样的不开心，也像鱼刺鲠在喉咙里，怎样都不舒畅。 两人都分手很久了，谢维书还让现任女朋友挑拨他和安怡的感情？这口气，周教授实在很难咽下。 要不干脆直接当掉谢维书算了，看这样会不会比较开心舒畅点？但这种小肚鸡肠的行为不是他这种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以做的事吧？ 周教授还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当了谢维书，谁知才刚走到校门口，就发现谢维书「缠」着他老婆不放？！ 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他脸上浮现冷漠至极的笑容，大步接近，听到他们的对话—— 「来找周教授？」 「是啊，要一起去吃饭。」 「周教授不是自己有车？」 「他喜欢我来接他。」 「那你呢？你喜欢来接他吗？」 这一来一往让宋安怡感到烦躁，谢维书真的很无聊，几次来学校接周陌都正好让他看到，他的态度一直是带着怨气的，彷佛当时分手也是她一手策划，否则怎会这么快就和周教授走在一起？他也怪她让他失去在周教授身边学习的机会。谢维书幼稚、完全颠倒是非的幻想，也让她很无奈。 宋安怡懒得跟他解释，业务当久了，习惯不与人交恶，他语带挑衅，她听听就算了，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周陌走了过来。 要知道又帅又酷的周教授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发光体，更何况是徜徉在爱情海中的周教授？那幸福满足的光芒和嘴角偶尔噙着的微笑简直能迷死人！ 他停下脚步，立刻吸引周围学生好奇驻足。 宋安怡有些不安，虽然遇到谢维书不少次，但被当场活逮倒是第一次，她不想让周陌误会她和谢维书还有联络…… 宋安怡内心慌乱，谢维书倒是有别的想法。 以前他对周教授是尊敬又在意，觉得这样的人如果可以帮助自己该有多好？既然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那他还有什么好伪装的呢？看着安怡幸福快乐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惨况，他倒想看看，如果周教授「目击」自己的女友还和前男友勾搭不清，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刻意往宋安怡身边缓缓移动，缩短距离，故意制造热络的感觉，甚至还说：「周教授？不好意思，我和安怡顾着聊天，聊得太开心了，没注意到您走过来呢！」 宋安怡目瞪口呆，其实谢维书选错科系了吧？他没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否则铁定会大红大紫！ 周陌面不改色，淡淡一笑。「是吗？我以为安怡早看到我了。」 谢维书耸肩。「不太可能，安怡一直在和我说话呢。」 周陌挑眉。「一直在和你说话？」 宋安怡在心里「哎呀」一声——完了，这冷漠的语气和如冰般的眼神，他分明是发脾气了。 她赶紧澄清。「我哪有一直在和你说话？也才客套没几句，谢维书你不要太夸张好不好！」 「安怡……」谢维书委屈地低语，彷佛她这番见风转舵有多伤他的心一般。 这下宋安怡的火气全被激出来了！什么鬼啊？！怎么会有这种擅长演戏的小人？！ 她正要出声骂人，这时周陌却温柔地将手伸向她。 她一怔，看见他开口对她说：「去吃饭。」 「可是……」她原本还有些犹疑，她都还没骂谢维书呢，可当她见到她家男人眼中的温柔和笃定，只好将手伸向他。「好……」 周陌握住她的手，对围观群众的好奇视线完全无感，很自然地将安怡揽进怀里，大手环在她纤细柔软的腰上。 「吃什么火锅？」 他态度自然，她就算有一肚子的火气也得先放下。周陌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不用因为外人而让自己不开心。 宋安怡以为周陌想低调处理，其实……哼哼哼…… 「都可以，简单一点就好，要不然晚餐吃少了，又要被爸念。」 「要不要去买火锅料、蔬菜和肉片，我们回家自己弄？」 「不用了，下午要去costco，午餐就随便吃吧。」 「要去costco买什么？」 「爸说要买些鲭鱼。」 周陌点头。「没问题。」 两人很有默契地无视谢维书，事实上是周教授的存在感太强烈，宋安怡瞄都不敢多瞄谢维书一眼。 两人相偕离开，走到第三步时，周陌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彷佛很惊讶地对谢维书说：「咦？你还在？不好意思，我和我老婆一黏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外人都瞧不进眼里。」 谢维书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 要知道，完全的漠视才是最强力的武器。 围观看戏的同学都有相同的结论，周教授好帅，调戏师母的谢维书这下死定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谢维书感到深深的恐惧。刚才周教授眼中那抹下定决心的凉意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他的眼神如同北极的冰雪一样寒冷…… 周教授搂着老婆的腰，立刻有了重大的决定。他还在纠结什么？就痛快当了他吧！公报私仇又如何？小肚鸡肠又如何？不能自我主张要当掉谁，那当教授还有什么意义和自由？ 啧啧啧，什么漠视咧，哪怕聪明绝顶的周陌周教授，骨子里也是一个幼稚又坚定至极的顽固男人。 宋安怡赶忙澄清。「先说哦，我真的没和谢维书联络过，只有几次来接你时在校门口遇见他几次，他对我有敌意，但我没理会他。」 周陌抬手揉揉安怡的头发。「谅你也不敢。」 宋安怡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我当然不敢！」呜呜呜，她还真的没这个胆呢！ 安怡说谢维书对她有敌意？周陌冷笑，不管是敌意还是心意，他都会让谢维书明白，离安怡远一点才是聪明的做法。 只是他的心头还是很闷，所以他把老婆抓了过来，低头先吻了再说，也不管路人的惊讶和路过学生们的叫好、口哨声，宣誓主权的意味浓厚。 宋安怡炸了。「周陌——」 他的舌尖滑过她的唇瓣，俊眸一眯，语带威胁。「叫我什么？」 宋安怡红着脸。算了，丢脸就丢脸。「嗯??老公??」 男人满意了，把老婆抓过来再吻，热吻之后，男人一脸满足，危机总算解除，上车吃火锅去。 第三十章 安怡爱吃火锅，所以吃饭时倒是一片祥和，不会想到不好的事情，只单纯享受着美味的火锅，而周教授因为老婆开心，也跟着一起开心，形成一幅乐陶陶的温馨画面。 快用完餐时，周陌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 宋安怡清楚听见宋小佑在电话那头喊着—— 「姑丈，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在等你唷，你要快点来哦！哎唷，小旻不要抢电话啦——」 「姑丈姑丈，小姑姑开车很慢，你搭出租车来比较快！小米也在等你唷，你要快点来！」 周姑丈展露微笑。「好，我马上到，小旻要跟小姑姑说话吗？」 「不要，姑丈要快点来哦，byebye!」 结束通话，周陌放下手机，看到老婆一脸郁闷。「怎么了？」 「现在双胞胎喜欢你，连夏小米也喜欢你。」 周陌勾着笑，很骄傲。 「原来你下午两点的神秘约会就是跟这些小萝卜头？」 周陌点头。「我弄了个小活动，你要去看看吗？」 宋安怡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以前双胞胎都只黏着她，还不是上回周陌帮这些毛没长齐的小朋友们上了堂考古课，那两个热爱恐龙的小男生马上把小姑姑的好全忘光光，连自己的爸妈也不要了，每天晚上一左一右黏在他们最爱的姑丈身边，讨论地球的开始与恐龙的灭绝。 谁会知道移动的古生物还是个考古狂？！ 「我是，我参加过美国的考古团队两年，研究过加勒比海海盗的沈船事件。」 宋安怡还能嫉妒什么呢？这跟好莱坞一样精彩的人生，莫怪小朋友会着迷，当他是偶像了。 离开火锅店，他们来到幼儿园，原来周陌口中弄个「小活动」是让人在幼儿园后面的大沙堆下埋了一具仿真的迅猛龙骸骨，还加了黄土，也准备了齐全的工具，完整重建考古现场，让小朋友们过过考古人员挖掘的乐趣！ 这太疯狂了吧…… 难怪全部的小朋友都挤在幼稚园门口盼着偶像的来到，周陌才刚下车，就被所有小朋友团团包围，双胞胎骄傲极了，一直喊着「是我姑丈哦、是我姑丈哦！」受欢迎的程度简直和韩星从机场走出来没啥两样…… 小佑、小旻和小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好歹她也是小姑姑和干妈啊！ 「别难过，你只不过是个小姑姑，说不定他们连我这个当娘的来了都不知道。」 「大嫂怎么来了？公司请假？」 「如果我再不来，这两个儿子都要被抢走了——原来小佑说今天姑丈要带他们玩土是玩这个？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 大嫂语气好哀怨，谁会知道听说性情很冷的周教授在极短时间内收服了宋家两只难搞且被宠坏的小恶魔，他们是阿公阿嬷的心头宝，发展至此，周教授插旗占领宋家已是指日可待，更不用提把宋家千金娶走了，公公的反对也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全世界有哪家的幼儿园会有这样的奢华小活动？」 宋安怡也只能摇头赞叹。「是啊，专业人士果真不一样。」 「你哥知道一定嫉妒死了，他一直说儿子变心爱别人，要跟爸一起组成正义联盟报仇，不让你嫁给周教授。」 宋安怡大笑，勾着大嫂兼好同学的手臂。 她看着前方被小朋友包围的周陌，他不怕尘沙飞扬，不怕小朋友吵闹难控制，和孩子们一同趴在地上，很有耐心地一一解释挖掘的步骤，态度认真谨慎，没有因为孩子年纪小而敷衍了事。 「这样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不嫁？」宋安怡心动着，轻轻地说。 大嫂大笑。「没错，怎么可能不嫁啊？！爸和你大哥也只是嫉妒而已，他们早早就接受了啦！爸已经找人在看日子，只是嘴硬不说而已！」 宋安怡很满足、很幸福。 因为姑丈的壮举，小佑和小旻在幼儿园走路都有风，当晚回到宋家，疼爱孙子的阿嬷直嚷着要再加两、三道菜好好犒赏有功的未来女婿。 这让宋父可闷了，先是女儿，然后是孙子，接着是妻子，心逐渐偏向敌方阵营，莫怪棋局永远赢不了，没有后方家眷的支持，哪来的阵前奋勇杀敌呢？ 开饭前的空档，宋父不下棋了，约了敌手在后阳台谈判。 宋父递上一支烟。 周陌接过，弯腰让丈人替他点上。 宋父吐了口烟。「安怡和我说过，你很多年不抽烟了，但愿意陪我老人家抽根烟代表你对我的尊重，我领受了。老烟枪一辈子了，能有人陪自己抽一根烟，我很高兴。」 宋父望着身边这巍巍自信的男子，这阵子的观察下来，他明白他是安怡最好的选择，而且他深爱着他的女儿。 「如果让安怡再受委屈，我不会饶过你。」 周陌很认真、很慎重的承诺。「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安怡再承受任何委屈。」 宋父点头，拍拍女婿的背。「刚才我让安怡的妈打电话邀请你父母亲和妹妹一起来家里吃饭，老太婆一开心就会煮出满满一桌菜，没找多点人来吃，我们这几个人绝对吃不完……你再找个时间，让人来提亲吧。」 周陌松了口气，总算——他像走完最后一哩路，头一次发现期待被肯定的压力有多难熬！ 「爸，请放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对我的认可，同意让安怡嫁给我。我会对她好，一辈子都好，请您放心！」 宋父点点头，没再说话，遥望着夜空。那个缠在他脚边叫着爸爸的小女孩总算也要嫁人了啊！ 周陌陪着丈人，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惆怅，他想到二十多年后，自己或许也将面临同一个问题，也会有另一个男人妄想娶走他的宝贝女儿，周陌陪着陪着，也跟着惆怅了起来…… 「现在是在演哪一出？」宋大嫂看不大懂，怎么烟抽一抽就拍背结束了？虽然知道公公心里已经同意，但至少表面上要刁难一下才不枉之前气了这么久啊…… 宋安怡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张开双臂。「目前演到我终于要嫁人了，同学，恭喜我吧！」 宋大嫂大笑，用力抱住她的好朋友。「恭喜你，我最漂亮的小姑！」 这是神奇的一夜，她有来自两家的祝福。 未来的婆家来家里吃饭，整个晚上周母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歉意，表示都是她一时胡涂，才会让她承受这么大的委屈。 「伯母——」 周陌不解的目光和未来婆婆伤感的眼神同时射来，逼得宋安怡只得改口：「呃……妈，我是说，妈，没事了，真的。」 这一声「妈」，让周母开心地抱住未来的媳妇。 周悦也加入拥抱的行列，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周陌微笑看着安怡被拥抱和欢迎着，他内心很感动，他的人生因为她而精彩丰富，他知道她值得拥有这些，甚至更多更好，而他会做到。 这是神奇的一夜，夜深了，直到她躺在他怀里，他依然觉得好神奇。 「想什么？」 男人问着，轻轻将唇吻上老婆的额头。 今夜周太太光明正大夜宿周教授家，有了丈人的认可，周太太是别想再回到她的租屋处了。 欢爱之后，温存的拥抱有种慵懒的满足。 「我觉得你很厉害，让双胞胎很开心，我妈就会很开心；我妈开心呢，我爸就会跟着开心，这个家就像一捆麻线，大家的情绪都在一起。」 她想着，朝他怀里更靠近了些。「你算半子了，欢迎加入。」 周陌抱着她，低头轻吻着她的头发，在她发丝里深深呼吸，馨香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尖，他手上拥抱的力道更加紧了紧，亲吻着她的头顶，呢喃道：「如果早知道搞定双胞胎就好，我第一天就会把恐龙骨头摆出来。」 「那效果应该会很惊恐。」宋安怡勾着笑，蹭了蹭他精实的胸膛。完美的六块肌，呼，手感真好，她感到骄傲，闭上眼，困了，但嘴角的笑意依然扬着。 「周陌。」 「嗯？」 「你是我的英雄。」 「很好。」 周陌勾着满足的笑意，抱着她也慢慢闭上眼。 告别忙碌的今日，准备迎接更充实的明天。 宋安怡仰起头，将吻轻轻印在男人性感略薄的唇上。 事实证明，薄唇的男人也很多情。 「晚安，myboss。」 我的老公，myhero。 * 编注：想知道气场强大、无所不能的慕越和季医生是怎么擦出爱火的吗？请见橘子说1176《会计的猎物》。 后记 【后记 伍薇】 大家好，我是伍薇。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好久不见，大家好吗？ 休息的这一年，在忙着彤老大的事，去年五月会考结束后，在高中大门前想了又想，最后尊重彤老大的选择，同意她进入护校，将来成为一位独当一面的护理人员。 虽然家人有许多的不舍，在现行的健保制度下，所有医护人员都是辛苦的，老大的选择将面临不少的挑战，家人也只能安静陪伴。 去年一整年，也去过不少的地方，七月和老爷赴日本北陆来一场轻旅行，去了合掌屋和上高地，因为不是下雪的季节，游客不多，反而可以尽情欣赏山林之美。突然发现这样的旅行方式真合适我，一杯咖啡、漂亮的山景，心灵的满足已超过想象，只可惜，旅游要慎选玩伴啊—— 「好了没？要走了没？」 我家男人脑子里没有「间情逸致」这四个字，搭上他的急性子，到了目的地，看到山、看到树、看到招牌景色，好了，闪人。 小妈只能槌心肝，只是老爷是出资的人，出钱的人最大，小妈只能暂别我的上高山，等哪天口袋银两存足了，再来个深度旅行，独自一人。 在玩耍大半年后，突然想到，我的稿子呢？这时候已近十一月。 有道是「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宋·苏轼) 这近一年没写稿的日子，戚觉连写fb用的字语都乏善可陈。 果然写稿才是我人生的依归，快乐的泉源。 于是再度开稿，写下我的老周。 我心心念念迷人的老周，小妈真的挺爱这种别扭又封闭型的男人！ 只是在交广告文案时，发生了一个bug，文案提到安怡是在酒吧里和老周讨抱抱，正式开稿写文时，居然变成在老周家客厅…… 爱编说要在后记里说明白，呃，我是说真的反正就讨抱抱，成觉在客厅会比较自然啦！离床也比较近不是吗？(呃呃呃……) 另外，就是身为处男的老周，在第一夜的表现似乎太过老练？ 呃，只能说，每个男孩在成长过程中，计算机d槽里总有不少的苍老师和波老师，处男能有多少的技能，小妈真没法说个准，有爱才有性好吗？！性是本能好吗？！本能不是bug，不是bug啊！ 《业务的新欢》将在春暖花开的春天和大家见面，先和大家道声恭喜，猴年行大运，事事顺心！ 下一本就是重头戏——夏总和律师前男友的故事了，你们期待吗？我好期待，也希望你们喜欢我的老周。 想和小妈说说话的，可以在fb搜寻「伍薇」的粉丝团，我在那儿等你(你)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家政妇的春天之一《会计的猎物》； 2、家政妇的春天之二《业务的新欢》。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