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修仙界当灵脉》 第一章 太屋山,灵脉通神 烟雾如丝,风拂似绸。 碧蓝天幕映挂画,好一派澄清天地。 天幕下,一片林中堰塞湖,形如葫芦,湖泊清透平静,倒影着奇光异色。 “这是第多少个春夏了?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清霖默默自语。 李清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觉醒来,自己似乎是穿越了。 但穿越的对象,似乎有点特别。 他已见过数百个春夏交迭。 积雪的万丈山脉,雪水融化汇入堰塞湖,湖面上涨几分。 终年云雾不散的山谷,偶尔也会有天外罡风袭过,摧毁山巅,天柱倾颓。 虫鱼鸟兽,争夺地盘,留下尸骨,葬于湖泊底部、腐烂于土壤之下。 但这些,都跟李清霖没多少关系。 他就像一个看客,以一种极为迟钝、模糊的视觉静看外界。 他只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温润漂浮的环境中,‘看向’四周环境的目光是灰蒙蒙的,雾里看花,好像手艺活做多了,视线都有重影。 每一次闭眼后睁眼,就是几年光影不再。树木荣华又一春。 唯一特别的是,他似乎能隐约感应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呼吸吐纳着。 某些特别的物质,在随着呼吸吐纳,时而摄入,时而逸散。 一年, 十年, 百年…… 最初,在这种无法移动、视线模糊的环境下,李清霖差点疯掉。 但慢慢地,在百年时光下,他那灰蒙蒙的视野逐渐清晰,迟钝的大脑也渐渐清明。 那呼吸吐纳的本能,有着微弱,但却坚定的强壮。 无法反抗的他,开始享受这一过程。 “就这样,似乎也挺好的……”李清霖暗叹。 岁月流逝,不知哪一天。 有人类的声音,突兀打破了这片天地数百年的寂寥。 “刘兄,我的法力快耗尽了,就在此地布下隐气阵法,略作休息吧。” “也好。此地在太屋山堪舆图上没有标记,想来是个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带,休息下也好。” 苍茫雪杉林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两个人。 两人似乎是道士,身穿深青色道服,头上戴着非石非玉的月牙状道冠,腰间系着布袋,沉甸甸的,有着不少法器符篆。 只是此时,两人一身狼狈,满脸风霜。 一个道士右手断了,伤口草草包扎,干涸的鲜血凝固在绷带上。 另外一个道士面色蜡黄,嘴唇轻薄,一副神色疾苦,谁欠了他几块灵石的模样。 两人一边走,一边清除着身后脚印、气息。十分谨慎。 穿过雪杉,光线渐明。 忽而一汪波光嶙峋的湖泊出现在眼前。 两名道士神色一正,纷纷目露惊喜之色,冲到岸边。 双手掬水,冰冷刺骨,两人本紧绷的眉头顿时舒展了许多。 “马兄!此地背山靠水,向北处如银蛇飞舞,从风水上讲,是一处北射宝椅的格局……” 说话者,是那断臂道士。 断臂道士展目四望,浑浊的瞳孔中掠过一丝精光。 他敏锐的察觉着周遭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灵炁波动,目露惊喜之色:“此地,怕是养有异宝,说不定……是灵脉!” 灵脉?! 马氏道士闻言,脸上疾苦表情尽去,顿时容颜焕发,朗声道, “好好好!道友的七字风水秘术越发精湛了!我们快找找此地的风水核心,指不定就发了啊!” 两名道士按捺心中喜悦,一寸寸土地的搜寻灵炁波动来源地。 手中罗盘指针左右颤动,最终指向那汪堰塞湖一侧,背靠峭壁的岸边。 两人绕着湖畔,来到峭壁。 感受着越发明显的灵炁波动,两人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就是这里了!” 断臂修者放下罗盘,微微凝神屏息,默念引导灵炁的功法,体表有清光绽放。 道士? 修仙? 灵脉? 李清霖心中有些疑惑。 他一直默默‘看着’两名道士,直到两人走到自己头顶。 而随着那断臂修者引导灵炁,李清霖隐隐察觉到一股力量向自己探来。 犹如是在湖畔开凿渠道,这股力量在李清霖的身上开了个小口,一股莫名的气流缓缓溢出。 他似乎是在……吸我? 李清霖顿时醒悟了过来,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似乎虚弱了些。 犹如纵欲过度,眼睛都花了。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数年的呼吸吐纳成果就付之东流! 如此境遇,李清霖哪里还不明白? 我竟穿越成一条灵脉了?! 李清霖难以置信。 一股信息突然浮现在李清霖脑海。 【一阶下品灵脉(13%)】 【天赋】 【lv1.春风化雨(27%):灵脉辐射范围内,会潜移默化提高生灵资质、灵根、寿命等(作用对象等级不能高于自己)】 【lv1.灵炁牵引(14%):灵脉辐射范围内,可一定幅度内影响灵炁浓度、流向、聚合】 这就是我的信息能力? 李清霖顿时明悟。 虽然他还不清楚当下修仙界的等级境界划分,但他却知晓,如果自己继续这般默默‘呼吸吐纳’下去,只要不被人过度压榨吸取。 【一阶下品灵脉(13%)】的进度就会慢慢提升,乃至晋级质变。 只是这个时间跨度,怕是百年为单位。 而天赋·春风化雨几乎是每条灵脉都具备的本能。 凡夫俗子或者有暗疾的普通人,身处灵脉辐射下,日积月累,自然会身强力壮,百病皆愈,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甚至有极为微弱的概率,让普通人拥有灵根、让拥有灵根的修仙者,资质更进一步。 堪称福地! 而第二天赋,灵炁牵引,则是李清霖可以对由自己逸散出的灵炁,进行一定范围的操控。 只是这个天赋,对心神力量消耗较大。 李清霖微微使用,只觉得自己这条灵脉,重若泰山,效果几近于无。 但有外人在面前,他也无法全力施展催发此天赋,于是作罢。 “是一条灵脉!” 而在外界。 断臂修者猛地睁开眼,体内功法停下,却有些遗憾, “只可惜,是一条初生的一阶下品灵脉,无属性,辐射面积大概十个平方,最高能供八名练气修者修行。” 马氏道士闻言,轻笑道, “刘道兄莫要人心不足!我等散修困顿已久!得此灵脉,一来挖掘灵石、二来吸收外溢灵气,若是徐徐图之,还能建立起一个修仙家族!我两称王作祖,岂不美哉!” “哈哈哈,是极是极!”两人大笑。 断臂修者一拍腰部囊袋,几根阵旗飘出,扎向几处阵眼。 “修仙要义,财侣法地!那群出身名门大派的虚伪小人,不就仗着祖上余荫,灵石、道侣、法术、灵脉洞府,要啥要啥,作威作福!” 断臂修者一边布置阵法,一边说:“现在,轮到我们了!道友,快,我的法力不够了,你快传导些灵气过来,助我激活阵眼!” 马氏道士眉头一挑,嘴角上扬,接连走近几步道:“好说好说!我这就……” 话音刚落,一道金色剑芒陡然从马氏道士袖口射出,迎风见涨、分化数百剑芒,风驰电掣般直直朝断臂修者脸面而去。 但下一秒。 断臂修者面前,那几根阵旗突然从底部探出无数藤蔓,如同活物一般,形成木甲盾铠,护住断臂修者。 滋滋滋…… 令人齿酸的声音响起,剑芒下的木甲盾铠岌岌可危,却又恰好防下最后一丝消散的剑芒。 “刘道友你居然防备我?真令马某失望。” 马氏道士又挂起那副愁深悲苦的表情。 手上动作却不停,解下腰间袋子,掏出两具符匣,激活匣身灵路,两式符篆飞出。 断臂修者:刘道士退后几步,冷哼一声, “你这厮,果然不怀好意!咦?这把剑篆是‘灵宝飞剑箓’?原来那青云宗外门弟子是你杀的! 我就纳闷青云宗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追杀我等数月,原来我是被你连累了……还不分我点好处!” 刘道士是又气又怒。 马氏道士闻言,似乎又想起了往事,扶额叹息:“道友真是神机妙算,这都没瞒过你。 一晃,我与道友已经相识三十载了。既然如此,还请道友上路,成全于我罢!” 两式符篆飞出,盘旋不休,带着刺耳音爆,摧枯拉朽般击碎木甲盾铠。 刘道士没想到这出自青云宗的灵宝飞剑箓威力这般大,脸色苍白几分,退后一步。 他全力运转丹田灵力,却突然察觉右臂伤口处,传来腐蚀般剧痛,让他施展不出灵力。 见此,刘道士不敢相信,大骂道, “蚀灵毒?姓马的,你居然早就下毒了?没了我的堪舆寻路,你能走出这太屋山?” 马氏道士提纵身形,快速靠近刘道士,轻声道, “若无此灵脉,贫道自会暗中为道友解毒。只是现在,怕是不用了……” 闻言,刘道士状若疯狂,在漫天破碎的木甲盾铠中冲出。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刘道士将怀中符篆法器如同不要钱一般,投掷而出。 马道士见状,目露嘲讽之色,如同钓鱼一般,不急不缓的在外围游弋。 片刻后,刘道士浑身灵力耗尽,整个人如同老了数十岁,瘫坐于地,体表筋脉由于过度催发灵力而呈现殷红色。 见此,马道士提着一把法剑,走到刘道士跟前。 “上路吧。”马氏道士轻叹。 话落。 刘道士突然抬头,目露得意之色,一股特别的波动,从他的断臂处传来。 不好! 马道士心中亡钟大响,惊骇不已。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 便见一道乌光从刘道士断臂处激射而出,一根缩小状的手臂,眨眼掠过两人距离,穿过马氏道士胸口。 咔嚓! 马道士低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硕大狰狞的伤口,喃喃道:“你的手……怎么可能!我分明……亲眼看见断了的……” 刘道士踉踉跄跄的站起,走到一边,将地上的断臂捡起来,嘿嘿一笑。 “是断了啊,但我以‘行僵秘术’暗中炼化成法器了,日日夜夜以我的鲜血喂食。” 闻言,马道士死不瞑目的闷声倒下。 刘道士上前,补了几剑,更是将马道士的头颅斩下。 这才大汗淋漓的喘气坐下,打坐调息。 …… 两位散修的争斗,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都被李清霖看在眼中。 初时还有些兴致勃勃,修仙者的飞天遁地、法宝符篆之能真如放烟花般璀璨。 但看到几次阴谋反转,两人丑恶的嘴脸,又觉得有些腻歪。 做人、做修仙者,真是吵闹啊。 还是当一条灵脉好…… 只是…… 一股熟悉的力量传来,李清霖的身体又开了个小口,外溢的灵炁被刘道士迅速牵引吸收。 没事就要被修仙者吸,也不大妙。 片刻后。 刘道士恢复了几成法力后,迅速起身。 他快速将战场打扫干净。 舔包、藏尸湖底、清风术吹散血腥味……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知做了多少回了。 最后,他来到李清霖‘面前’。 不舍,留恋,担忧…… 刘道士用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打量着这条灵脉后,迅速离去,消失在雪杉林中。 几日后,当他再次折返时,除了购置了一只储物袋,袋中装满各种护宅、聚灵法阵的材料外。 还带了三个正当妙龄的女子。 李清霖对灵炁波动极为敏感,能清楚的察觉到,这三个女子只是普通人。 但生命力量极为年轻旺盛,欣欣向荣。 很润,很好生养。 在李清霖的目光中,刘道士开始砍伐杉木,安营扎寨。 在法术的帮助下,不消半日的功夫,一座像模像样,可容纳数十人的村寨,便绕着湖畔拔地而起。 隐身、敛息等法阵的笼罩下,这个寨子更是飞鸟难寻,外人难以找到。 最终,刘道士走到李清霖‘面前’,忽然跪下。 “若是灵脉通神,还请佑我刘氏子孙后代昌盛不绝,添丁添孙,增寿增元!代代诞有可修仙的后代!” 砰砰砰! 刘道士接连叩了几个响头。 看得李清霖有些无语。 好家伙,当我是送子观音呢?! 刘道士做完这些,豁然转身。 带着三个还哭哭啼啼的妙龄女子,钻进了小木屋。 李清霖看着这幕,静默不语…… 第二章 灵炁牵引 一年后。 【一阶下品灵脉(15%)】 【天赋】 【lv1.春风化雨(30%):灵脉辐射范围内,会潜移默化提高生灵资质、灵根、寿命等(作用对象等级不能高于自己)】 【lv1.灵炁牵引(17%):灵脉辐射范围内,可一定幅度内影响灵炁浓度、流向、聚合】 初夏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银芦湖湖面上。 由于这片堰塞湖形似葫芦,遂被李清霖取名为‘银芦湖’。 李清霖虽然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但也觉得懒洋洋的,体内灵炁格外活跃,一呼一吸间,卷起白色烟尘。 一年的时间,灵脉晋升进度上涨了3% 其他天赋的熟练度也略有精进。 这一年来,刘道士每隔三四个月都会外出一次,每次回来,都是满脸风霜,浑身伤势。 有时候,他会拿回几块即将耗尽下品灵石。 有时候,是几把残缺的,还有灵性的法器。 更有甚者,是体内灵炁还未逸散的修仙者……尸体。 刘道士很谨慎,每次外出、折返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儿。 疗伤、修行、参悟法术等,都是躲在灵脉这边,默默修炼。 有时候还会伤春悲秋,提着一壶好酒,默默为马氏道士追悼。 而这些,尽皆被李清霖看在眼底。 得益于刘道士‘毫不藏私’的教导。 这一年来,李清霖也知晓了些许修仙界的常识。 此地叫做太屋山,横跨数国边疆,乃当今修仙界极有名的仙山,号称‘万仙祖地’,有天柱直通天外,不知隐藏着多少奇人异士,散修鬼仙。 刘道士这等散修,便是一群‘寻山客’,常年在太屋山活动,只为寻求灵药珍奇、机缘造化。 而修仙境界,大抵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及元婴…… 但纵观太屋山附近几个国度,莫说元婴老怪,就算是金丹修者也算是称王作祖、一派执牛耳者了。 无他,除了太屋山外,再无能孕育出元婴修者的秘境和灵脉。 金丹修者突破至元婴,需寻一世外洞天秘境,辅以叁条三阶灵脉炼制的‘阴灵九变丹’。 这一铁律,掣肘了世上九成的金丹巅峰修者。 而练气突破至筑基…… “好灵脉,我的好灵脉,你可得快点蜕变晋升为一阶高级,我的突破之机,就靠你了……” 刘道士将储物袋中的灵石、残缺法器、散修尸体等,以贡品的形式,埋在灵脉聚集处。 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土壤下,那些具备灵性之物,在缓缓溃散着灵炁。 每当这时,李清霖一呼一吸间,吸入的灵炁含量,要远远大于呼出的灵炁。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在快速茁壮,速度远超往年本能的呼吸吐纳! 一年,抵得上往日他数十年的功夫! 察觉到灵脉的波动,刘道士越发满意。 他刘金阳突破至练气巅峰,已有十年光景,可一直缺少资粮,无法突破。 练气境突破至筑基,除了需要筑基丹外。 还需抽取一条一阶上品灵脉,辅以其他珍宝,布置阵法,将灵脉炼化为筑基道台,才能做登仙一跃,彻底挣脱凡俗,得寿五百载。 李清霖最初知晓此修行铁律后,感到极为惊诧。 炼灵脉而成筑基道台,此举简直堪比抽天地之骨髓。 此界修仙者前仆后继,再多的灵脉,怕都抵不住消耗吧? 但修仙界道统传承至今,仙道昌盛,法术不绝。 虽然灵脉依旧难寻,大多都被有名有姓的宗门把持,但亦有散修筑基之事发生。 只是概率较低,往往只有在太屋山,才能寻觅到无主的灵脉。 而此时, 他刘金阳,似乎逆天改命了,居然真的意外斩获一条一阶下品灵脉! “练气巅峰,得寿两百,若是服下延寿丹、修行驻颜秘术,还能再添五十寿。” 刘道士‘背向’李清霖,嘴里嘀咕着:“我今年才满五十,正值壮年,按理来说还有两百年的时间。 按照修仙界已有的灵脉催化案例,一阶下品灵脉,若有充足灵性之物滋养,晋升时间大概在40~60年,一阶中品灵脉晋升为一阶上品,时间大概在80~100年。 就算是运气不好,最多也消耗160年罢了。到时候炼化灵脉为道台,百日筑基指日可待!来得及,只要我活得够长,就来得及!” 默默听着刘道士编排阴谋、计划如何炼化自己。 李清霖有些无奈。 总有修仙者想害朕! “此方修仙界,怕是有大问题,我必须得小心谨慎!” 李清霖默默告诫自己。 这次,刘道士在湖畔峭壁下,修整了一个多月,伤势痊愈后,再次飘然离去。 不远处,寨子里偶尔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 一年的功夫,刘家寨添了三口人。 刘道士的大儿子唤作刘诚,意为做人真诚,待友和善,不可背弃情谊。乃大房所生。 老二老三都是女孩,分别叫做刘追瑛、刘盈笑,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乃二房所生。 而三房的肚子耕种无数,这一年来,却没有半点动静。 可惜的是,这三个婴儿都无灵根,无法修仙。 哪怕是在灵脉辐射下,修仙者与凡人的后代,产生灵根的概率也是极低的。 所以刘道士对自己的妻儿,感情十分淡漠。 只是当需要播种时,才会与妻子相见。 ‘目睹’刘道士离去,直到最远的一缕灵炁也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 半日后。 李清霖开始放松心神,催动着天赋·灵炁牵引。 恍然间,李清霖隐约看见一缕缕细若游丝的线条,如轻烟柳絮、阳春白雪,在山雾中漂浮,也融入堰塞湖中,附着在青草地上…… 这些,便是从李清霖体内扩散出去的灵炁。 下,则凝结成晶,视纯度而定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灵石。 上,则蒸腾为炁,弥漫天地寰宇,被所处环境的天地呼吸赋予各种属性,为风灵炁、水灵炁、火灵炁…… 对于修仙者而言,这便是天地精粹、能量源泉,是修行的基石。 而此时,随着李清霖的心神牵引。 在他面前,一缕缕灵炁聚集、盘旋,形成一道风眼。 初时极小,肉眼不可见,草木安然不动。 到最后,形成淡青色的呼啸风卷,草木倾倒、湖面生出剧烈涟漪。 更有一滴滴凝结的‘灵液’,在风卷核心漂浮。 若是灵炁浓度更高一点,这些灵液便会沉降,形成灵石。 如今李清霖只是一阶下品灵脉,灵炁总量不足以沉降形成灵石,但估摸着,等到一阶中品便可。 最关键的是,随着这道呼啸风卷的形成,灵脉附近,其他地方的灵炁浓度大幅度降低。 一些已经习惯原来那种灵炁浓度的植被,逐渐变得有气无力、死气沉沉。 修仙者修行过程中,对于摄入灵炁浓度的要求,极为严苛。 过低,则效果不明。 过高,则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控制灵炁。 所以对于修仙者而言,导炁修行是件极为私人的事情。 如果在修行途中,灵炁浓度陡然增长,甚至暴乱,轻则道行退步,重则走火入魔当初暴毙! 所以这道天赋,成了李清霖眼下最大的依仗! 李清霖乃灵脉之体,在某种意义上讲,算是天地精怪,人类的修仙之法,大多都无法修炼。 所以在未得修行之法前,李清霖只能默默熟悉着自己的天赋能力。 几个呼吸后,心神力量消耗大半,李清霖略有些疲惫后。 散去灵炁牵引。 方才还有气无力的植被,立刻又精神了起来。 就这样。 日升月落。 转眼间就是半年过去。 刘道士离开之后,李清霖夜以继日的催动着灵炁牵引。 熟练度也由最开始的lv1.灵炁牵引(17%),增长至lv1.灵炁牵引(20%) 似乎随着灵脉灵炁总量的提升,这式天赋能力精进的效率也在提升。 李清霖在等着一个机会。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第三章 异变 这天夜里,雨下得又大又急。 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悲风在群山之中呜咽,银芦湖掀起数米波浪。 刘道士是吐着血回来,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热气。 但他的脸上却有忍不住的笑意,似乎是获得了什么宝贝,紧紧捂着储物袋。 盘腿,打坐,疗养。 李清霖能够清楚的感应到刘道士体内,那随着脉络流动的灵炁。 似乎只需要他稍稍牵引,便能让刘道士伤势加重,甚至暴毙。 但李清霖没有动作,因为他只有七八成的把握。 而区区七八成把握,这跟失败有何区别?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后。 刘道士偷偷睁开眼,确定此行无人跟踪后,才暗中隐下怀中蓄势待发的灵宝飞剑箓。 “嘶,刘道士这厮真是谨慎,这则从故友尸首上扒下来的符篆,灵机不显、波动晦涩,正是下阴手的好宝贝!” 李清霖啧啧称奇。 刘道士这次完全的放松戒备,目光不经意撇过断臂处。 “每到阴雨天,行僵秘术的后遗症便会爆发,被炼做法器的断臂隐隐生出异动,必须花费额外的法力镇压。” 他一边想着,脸色不变,体内法力却无声无息的分润两成,输送至断臂处。 镇压异变的断臂法器。 这一切,刘道士都做得极为隐蔽。 但在李清霖的感知下,却如洞庭观火般清晰。 雨势渐小,狂风渐渐停歇。 刘道士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 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白色旗幡。 旗幡表面刻画着复杂的纹路,散发荧光,一看就非凡物。 “聚灵幡有了,炼化灵脉的法阵,就只剩下‘白宝液’‘真蚕丝’了……” 刘道士默默念道。 炼化一阶灵脉的法阵,需要多种法宝材料,珍贵程度,虽然比不上一阶灵脉。 但在炼气境界中,也算是少见了,尤其是对于散修来说。 确定聚灵幡完整后,刘道士以玉匣盛放,避免灵炁外溢。慎之又慎的放回储物袋。 这才将此行收获: 一块接近破碎,百年赤砂质地的‘神足符’、 不知名,还残留药液的青花瓶、 两三块斑驳,使用殆尽的下品灵石…… 埋入灵脉汇集处。 好家伙,当我是垃圾回收站是吧? 李清霖心中冷哼一声。 身体却很老实的默默吐纳呼吸,消化着这股还算不错的外来灵炁。 好好干啊老刘,要想供养我,就赶快卷起来! 看着刘道士离去的背影,李清霖暗暗鼓励。 …… 两年后,刘道士变卖大半家财,在拍卖行上购得‘白宝液’。 也就是这一年,他的三房终于怀孕了。 于大雪纷飞的冬日分娩。 但可惜,还是没有修仙资质的普通人。取名为刘广明。 五年后,刘道士苦苦寻觅‘真蚕丝’而不得。 后在青州一地,结识了一初次下山游历的‘东华山’弟子,蓄意靠近,却被识破了居心叵测的本心,受到重创。 慌不择路的遁逃过程中,他却意外发现一筑基期散修坐化的洞府。 不仅发现了‘真蚕丝’,还获得了筑基期的修行之法。 炼化灵脉的法阵,材料已经集全。 练气期之后的修仙之路,更是畅通无阻! 刘道士欣欣自得,于回太屋山途中,偶遇一采药女,此女未曾修行,却身具灵根。 虽然是最末等的五灵根,连入定导气这一关,都极难迈过。 但却也引得刘道士心动不已! 跟凡俗结合不同,修仙者之间,有不小的概率诞生拥有灵根的子嗣! 尤其是在灵脉的增幅之下! 刘家有后,香火不绝,几乎已经成了刘道士筑基之外,最大的执念! 要是往日,他还秉持苟道,不会无端对身具灵根之人出手。 他的三房妻子,都是他以修仙问道,从世俗商贾乡绅家族骗来的清白女子,还都是庶系出身。 就算死了,也顶多说一句仙路艰难,不见故人骨。 但现在…… “这段时间多次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我莫非就是天命之人?” 刘道士心中一动。 于是暗中出手,迷晕了采药女。 ………… “奇怪,这次刘道士怎么还没回来?” 暮霭沉沉。 李清霖远眺山脉。 厚重黑云中,似乎有某只可行云布雨的蛟龙,发出拉长而沉闷的叫声,带着强烈的威压。 杉林中,野兽精怪的呜咽声低不可闻,却传来如同锣鼓敲响的鼻吸声。 一道怪影,从一座座山头掠过,所过之处,草木倾倒,阴风相随。 似虎似犼的怒吼传出,隐隐在向空中那只蛟龙叫嚣。 而在半空中,怪影与蛟龙的中央。 有仙光氤氲,一朵人马状的千年宝芝徐徐腾空,竟引来雷劫,似要化形! 太屋山,不仅是散修的天堂。 同样还是无数妖野精怪的栖息地。 每一天都上演着原始丛林的冰冷法则。 不远处,刘家寨黑灯瞎火。 那独守空房的三位女子和四个孩童,惶惶不可终日,连呼吸都是时有时无。 他们面朝湖畔峭壁下,李清霖的方向,长跪祈祷。 “灵脉在上,保佑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诚儿(追瑛、盈笑)健健康康的长大……” 三位女子嘴里无声念叨着。 他们不清楚灵脉的意义。 但见刘道士视灵脉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在此刻,本能的视其为精神寄托。 他们只是凡人。 一旦隐身、敛气阵法因这场妖兽之变受到破坏,暴露自身精血气味,足以引来饥不择食的野兽。 对于几人的祈祷,李清霖清晰可闻。 但他却收回目光,不欲多管。 妖兽之争,他这数百年来看了不知多少次了。 为地盘、为成熟的药草、为妖修传承…… 但这些都跟李清霖没有关系,李清霖也不想冒巨大的风险去争。 除非天地倾倒、日月塌陷,作为灵脉的他,寿元便不绝。 时间,永远站在他这边。 刘道士的妻子、后裔,在李清霖眼中,也与其他走兽精怪差异不大。 都是这天地精灵的一种罢了。 想到这,李清霖凝视自身。 【一阶下品灵脉(45%)】 【天赋】 【lv1.春风化雨(49%):灵脉辐射范围内,会潜移默化提高生灵资质、灵根、寿命等(作用对象等级不能高于自己)】 【lv1.灵炁牵引(97%):灵脉辐射范围内,可一定幅度内影响灵炁浓度、流向、聚合】 这十多年来,李清霖的灵脉境界和天赋,都有不同的进展。 尤其是灵炁牵引,已经来到晋级的边缘。 天边的机缘造化,李清霖管不着。 但近处的天赋,李清霖却日日苦修。 李清霖暗中催动灵炁牵引,聚集一道灵炁风眼。 数月过去。 那晚的妖兽之争早已落幕,谁胜谁负、那朵千年宝芝是否化形成功不得而知。 银芦湖一片宁静,波光粼粼。 随着又一记灵炁牵引的催动,李清霖的心境豁然开朗。 突然生出一种与自身外溢的灵炁融为一体,再无间隙的感觉。 李清霖心中有些激动,凝视自身。 【lv2.灵炁牵引(1%):灵脉辐射范围内,可较大幅度影响灵炁浓度、流向、聚合;对外溢灵炁,有一定追踪耳目能力】 李清霖对比技能升级前后的改变,‘一定幅度影响灵炁’,晋升为‘较大幅度’。 后面还多了‘外溢灵炁,有一定追踪耳目能力’。 李清霖心中一动,尝试将自己的心神力量,全部融入外溢的灵炁中。 这时,每一缕灵炁都成了他的耳目,而且,还能在他的控制下,主动改变方向,飘向更远处。 山川大地、草木溪流,此刻清晰可见。 李清霖稍稍试探了下,居然能触及数里之外。 再远,他的心神便与灵炁脱离联系。 这算是开了灵官法眼罢? 李清霖心中一喜。 而且除此之外…… 李清霖控制灵脉辐射范围内的灵炁,聚集在方寸数米的范围内,与此同时,压抑灵炁与外界的共鸣。 只见一团清晰可见的青色‘灵液潭’,聚集在峭壁之下,却收而不发,传出极其微弱的波动。 除非是肉眼看见,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通过灵炁波动,找寻到此地还有一条灵脉! “这应该就算是某种敛气秘法,果然是修者标配啊!” 李清霖暗自欣喜。 身为苟道中人,若没有这种隐藏气息修为的秘法,简直丢份! 这样一来,他日发难,就多了许多把握了。 而不待李清霖熟悉晋升后的天赋。 只听远处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李清霖心中一动,散去灵炁牵引的效果。 片刻后,一个身影,猛地从林中滚出,挣扎着起身,走向李清霖。 只见刘道士一身是血,整个人都如同干尸,枯槁暮气。 而在他身后,用绳索捆绑着一个挎着竹篓,身着山民衣服的采药女。 不知是否是错觉,李清霖从空气中的灵炁波动中,隐约‘闻到’了灵芝的异香。 莫名的熟悉。 李清霖心中一顿。 “这老刘,捉回来了什么玩意儿?” 第四章 菌丝寄生,死里求生 返回灵脉所在地。 刘道士仔细端详了自己临走前,留下的记号并无破坏后,心中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昏迷的采药女,脸色阴晴不定。 这次进山,他的运气颇为不好。 一路上总有些毒蛇猛兽突然窜出来,一反常理的埋伏他。 猎人的陷阱, 地牢捕兽夹, 一脚踏进就凹陷的流沙地带…… 这些也就罢了,不过费些心神破解的事。 但是,他绕路从太屋山一条蜿蜒小道盘桓上山,结果莫名其妙的遭遇山崩,泥石流几乎是从天而降,差点把自己交代了。 面对如此天灾,他不得不使劲浑身解数,甚至爆种催发燃血秘术,急速遁离。 一番下来,哪怕他乃练气圆满的实力,都有些心力交瘁,甚至隐隐伤了根基。 “莫非是最近气运旺盛,过犹不及了?” 刘道士暗自疑惑,决定自己接下来几个月还是老老实实潜修,降伏心猿意马,静心明气为好。 一抖绳索,提起采药女。 感受着采药女体内,那若有若无的驳杂灵根,刘道士心中的恼怒被冲散几分,生出几分喜意。 “我老刘家,有后了!” 回到刘家寨。 刘道士将采药女交由大房照料。 “给她洗漱一下,换件衣服,莫要怠慢。” 看着刘道士余怒未消的模样,几个女子不敢多说,立刻接过采药女。 刘道士的大儿子:刘诚此刻已经年过十五。 有益于打小在太屋山这等自然灵炁浓郁的宝地长大,身子骨极为健硕、肌肉紧绷。 此刻正在屋前劈柴,斧头挥舞之间力大势沉,章法有度,看样子虽不具修仙资质,但却是有一番武艺在身。 刘追瑛、刘盈笑姐妹俩,容貌相似,相貌端丽,只是姐姐的右边眉角下有一粒红痣。 两姐妹正在屋檐下收着谷物。 “爹爹安康。” “爹爹安康。” 刘诚、刘追瑛、刘盈笑三人见到刘道士,略有些惶恐的请安。 刘道士不置可否的点头,目光扫视,道:“广明呢?” 刘广明乃刘道士幼子,还是个六岁的半大小子,性格顽劣,却最受刘道士喜爱。 “广明他……” 刘追瑛有些迟疑道:“应当是又去后山捉蝴蝶去了,我们刚刚忙着收麦子……” “怎么能让广明独自去后山?若是走出了隐藏气息阵法的范围怎么办?!” 刘道士一听,勃然大怒,也不管刘追瑛的理由,一双眸子倒吊着,无比骇人。 “爹,也不怪妹妹他们,是……” 刘诚还想分辨几句,但在刘道士摄人目光下,声音逐渐低迷,如同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而刘追瑛两女,顿时忙不迭的赶往后山,寻找刘广明。 “哼!” 刘道士压下心中怒火。 “隐藏气息的阵法,每隔半年左右都需更换灵石、修复破碎枢纽,过几日你随我进山。” 刘道士冷冷看了一眼刘诚。 “好的爹。”刘诚回道。 见采药女已经安置妥当,刘道士转身。 走出房门,一阵急促寒风卷地。 刘道士眉头微皱,只见刚刚还晴空万里,此刻天空却被浓密的乌云笼罩。 如盐小雪,洋洋洒洒落下。 看天气,到夜间还会有大雨。 “这才八月,居然开始降雪。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刘道士心中有些不安,掐着手决,引动法力,七字风水秘术反哺卦象。 “大吉?前路无碍?一飞冲天?” 刘道士接连算了几次,卦象都如此显示,心神微微放松。 小雪积深, 刘道士行走在雪地上,不留一个脚印。 银芦湖峭壁下,刘道士走入灵脉的辐射范围内,只觉一股浓郁的灵炁扑面而来。 他的伤势都隐隐好转几分。 盘坐调息,体表清光绽放。 刘道士进入入定之中。 …… 夜幕降临。 银芦湖岸边逐渐被积雪覆盖,雪越下越急,光秃秃的杉树垂下枝丫。 刘家寨灯火俱灭,一片安寂。 不知从哪间房中,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沿着门缝、地板缝隙伸展着…… 朝湖畔峭壁,刘道士而去。 从采药女踏入这片天地开始,李清霖就一直默默关注她。 此刻,李清霖只见有一丝丝皎白的细密丝网,从屋内那睡着的采药女体内蔓延而出。 蜿蜒在雪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湮灭在下雪声中,无人得知。 “这是……菌丝?” 感受到这些丝网传来的奇特波动,李清霖只觉这些东西跟菌类生物有些相似。 可他从采药女体内,没有察觉到半点妖气或灵炁波动。 “这女子果然不对劲,也不知跟前段时间那渡劫的千年宝芝有何关系。” 一切的巧合,都交织着命运的青睐。 千年宝芝若是渡劫成功,化形为人,绝对会有滔天的阵仗,天降祥瑞、地涌金泉。 但到现在,这方山林却笼罩着诡异的安静气氛。 恐怕,那千年宝芝的结局不大妙…… 李清霖一时间不知此女底细,于是按捺不动。 …… “呼吸庐间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审能修之可长存……” 刘道士默念入定口诀,有条不紊的接引灵脉逸散的灵炁入体,疗养伤势。 但脑子里,不知为何,却陡然掠过那采药女俏丽中,夹杂着几许野性的脸庞。 心中怦然一动。 “不好!” 刘道士暗道糟糕,顿时气息逆乱,心境乍破,一丝灵炁横冲直撞在经脉之中。 噗呲! 一口鲜血吐出,刘道士的伤势更重三分,整个人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苍老了数十岁。 “怪了!修炼了大半辈子的《七字风水秘术》,没想到居然岔了气,心魔入侵!” 刘道士心中有些恼怒,却隐隐察觉从自己的小腿上,传来酥痒的感觉。 他下意识定睛一看,却见双腿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根白色菌丝。 菌丝如同活物,无声无息的扎入皮肤血肉中,寄生着汲取着精血。 却没有半点痛苦异样传来。 什么妖邪之物?! 刘道士顿时吓得三魂离体,法力流转,化指为剑,一道剑光落下。 菌丝质地坚韧,生生坚持了几个呼吸,这才被艰难断开。 但紧接着,却从地底冒出更多、更浓密的菌丝! “好胆!” 刘道士脸色一变,双手猛地向上托起,法力离体,驾驭自身飞起,离地近十米。 他一拍储物袋,灵宝飞剑箓顿时如同数百道小鱼般,鱼涌而出。 剑箓一遇见地面,便爆裂炸出一片片低洼,锋利的庚金之气犁地排开,所过之处,地面草木尽皆化作齑粉。 地底的菌丝瞬间退去。 练气期无法长时间御空飞行,但刘道士却不敢轻易落地。 此刻体内法力迅速消耗,他不得不握着一块下品灵石回气。 烟雾散去。 剑箓回归。 刘道士仔细审视地面许久,除了些许菌丝碎片外,再无其他异常。 一缕白色掠过,蔓向刘家寨。 刘道士冷哼一声,道:“想逃?” 然而不待他动作,在外界冰冷雨夹雪天气的引动下下。 他闷哼一声,只觉断臂处的僵化法器,变得嗜血狂暴。 生出异动,不自觉的颤抖挣扎! “该死!阴雨天!行僵秘术的后遗症又爆发了!” 刘道士不敢犹豫,立刻催动法力镇压。 然而就在他分神那刻,那菌丝突然去而复还。 本沿着地面爬行,此刻疯狂的前仆后继,暴涨升高,搭成一座菌丝桥,探向刘道士。 “这菌丝寄生之法好生霸道,一闻着味儿了,就不罢休!” 李清霖暗暗心惊,却看刘道士忙不迭的咬碎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引动护体铠甲。 铠甲具现人形清光,将菌丝阻挡在外。 但刘道士的目光却越发阴沉。 手中攥着的灵石快速耗尽,化作一掌白色粉末晶体,随风飘散。 一直维持法器催动,就算是身处灵脉之中,刘道士体内囤积的灵气也渐渐入不敷出。 若是他全盛状态下还好,还可徐徐图之,但他本就是伤上加伤,根基受损。 十成实力去了五成。 更不用说后遗症恰好在这个节点上爆发,断臂法器居然噬主! 看着近在咫尺的菌丝,在片刻犹豫之后,刘道士的目光陡然坚定起来。 他慎之又慎的取出一枚中品筑基丹,送入口中。 聚灵幡震碎玉匣,插入早已预定好的阵法节点处。 他要提前炼制灵脉! 强行突破至筑基期!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逆天而行,在九死一生中谋取生机! 第五章 爆炸 李清霖在等一个机会。 本来若是谋取利益最大化,在刘道士供奉其到一阶上品灵脉后。 炼化灵脉为筑基道基,刘道士外强中干时发难,是最理想的。 毕竟刘道士乃练气大圆满境界,心性实力俱备。 对于这些年来,他的‘辛劳付出’,李清霖十分满意。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具,刘道士还欲提前炼制李清霖行死里求生之举! “筑基道台,炼灵所在,吾观仙中山,山中仙是我!” 刘道士双手于双目前结印,‘白宝液’在掌心翻腾凝结。 上中下三处丹田的灵气快速流逝,流经经脉,形成法力,灌入真蚕丝之中。 “咄!” 刘道士怒吼一声,一身精气神顿时激发至巅峰。 整个人散发着无尽神光,要接引灵脉,化作道基入体。 此刻,他已成炼灵法阵的中心,与地底中,那条灵脉隐隐呼应交…… “嗯?怎么灵脉没有丝毫反应?” 刘道士突然愣了一下。 不是说炼灵法阵之下,灵脉会自动升腾,入体的吗? 灵脉呢? 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那阵阵吸引力。 只可惜,这股吸引力对李清霖这条拥有自我意志的灵脉无甚用处。 就是这个时候! 李清霖毫不犹豫的催发天赋·灵炁牵引! 银芦湖上,风雪交加,打着旋儿落下。 忽而波浪生起。 方圆半里的风雪向峭壁下聚集。 只见空气中,本稀薄的灵炁逐渐聚集、浓郁。 形成一团清晰可见的青色‘灵液潭’,从刘道士口中、耳中、穴窍之中灌入! 此刻,李清霖动用了全部心神,将所有能控制的灵炁,汇聚压缩在刘道士体内。 可供养一小型修仙家族,近十位练气修者日常食炁需求的灵炁,若是聚集,该怎样恐怖?! 足以把筑基期以下的任意修者,给活生生的塞爆! “呜呜呜……” 刘道士陡然双目圆睁,犹如遭遇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但炼灵法阵一旦开启,他就犹如不设防的靶子,任意灵炁都可进出。 他的经脉、穴窍,被摧枯拉朽的撕毁。 凶猛灵炁如泄洪江水,拍打着冲过他的上中下三处丹田。 “不不不!!” 刘道士仍不知为何如此,他厉声大叫,但根本无法控制体内灵炁。 他的身体越来越大,如同吹胀的气球…… 砰! 临界点戳破。 猛烈的灵炁爆炸开来,刘道士的躯体瞬间消失。 而在刘道士意志即将消散那刻,他似乎隐隐听到一个声音。 “老刘,你且去吧。” 刘道士的目光中掠过一丝迷茫,最终永远定格沉寂。 他充满怨恨的魂魄方一离体,便被剧烈活跃的灵炁撕碎,化作最小的粒子。 此刻, 地面都不由自主的震颤,小半个湖面压低,溅起的水浪铺天盖地。 音浪夹杂着升腾的云烟,飞速蔓延,快速席卷过刘家寨,向远方扩散。 那些蔓延伸展的菌丝,也被摧枯拉朽的震为粉末。 而在刘家寨中。 听着窗外传来的沸天巨响,下一秒,便是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木质的房屋摇摇欲坠,门窗哗哗作响。 刘道士的三个遗孀,刘诚、刘追瑛等人惶惶不可终日。 “娘,我们会死吗?爹爹呢?” 摇曳的橘黄色烛火下,年纪最小的刘广明紧紧抱着娘亲,脸蛋苍白。 三房看着窗外,湖的对岸,那片禁地此刻被夜色笼罩。 她刚才隐隐听到了什么惨叫凄厉声,听音色,似乎正是刘道士。 她心中有些害怕,此刻却温声安慰着刘广明:“没事的没事的,跟娘一起念,求灵脉保佑……” “二娘、三娘、瑛妹,你们没事吧?抓紧……” 屋外传来刘诚有些飘摇的大喊声,但在如此猛烈的爆炸风浪中,显得如此渺小。 屋瓦掀飞、房梁断裂。 刘追瑛姐妹本在轮流照顾采药女,此刻突然感受地板震动,房屋摇晃。 她们来不及反应,便被塞入屋内的气压震飞。 …… “不好。” 李清霖留意到这股灵炁爆炸的余威颇大,居然有扩散至几里外的趋势。 “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暴露了我,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而且刘道士身死,道行归还于天,一身的精粹灵炁都供奉于我……吾当照顾汝妻女。” 目睹刘家寨的惨状,李清霖顿时心神一动,开始梳理灵炁,控制暴动的灵炁安静下来。 在天赋·灵炁牵引的控制下,这场爆炸渐渐消散。 刘家寨中那铺天盖地的风浪也戛然而止。 刘诚等人有些愕然的看着屋外,那似乎是被扼住咽喉的风浪,有一种他们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在干预。 “是谁救了我们?是爹爹吗?” 刘诚立于寒风中,手中紧紧攥着劈柴刀,目光如电,凝视深邃的黑暗。 那里,是禁地,也是灵脉所在地。 但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在近乎废墟的刘家寨中,找寻着自己的家人。 …… 银芦湖峭壁之下,一片狼藉,遍地坑坑洼洼。 再无那道人的身影。 对于刘道士的死,李清霖无喜无悲。 严格意义上讲,他和刘道士之间并无血海深仇。 但刘道士身为修仙者,先天性的,就要炼化灵脉为突破的资粮,出于自身的需求,这才选择供奉李清霖。 而李清霖需要修者供奉的灵物,加速自身成长。 接受其供奉,便承其因果,会反哺吐纳灵炁、滋养修者家族。 但若是供奉修者想害李清霖,那李清霖只有选择背刺! 这是阵营不同,带来的立场性问题! 无分对错,只看成败。 “不愧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一身灵气充沛、功法领悟不俗,哪怕只截留了七八成,依旧可观。” 感受着被牵引而来的灵炁,李清霖暗暗心惊,简直比刘道士这十多年来供奉的全部灵物,加起来还猛! 随着他的吐纳,【一阶下品灵脉(45%)】进度,此刻迅速攀升至50%,而且还余势不减。 李清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炁总量迅速攀登。 甚至连灵脉辐射范围,都隐隐扩张。 “不过,这股外来的灵炁中,还夹杂着不少死气怨气……” 李清霖转而心中一沉。 刘道士死前,残留的怨气浊气,与李清霖本身的轻灵之气相驳。 李清霖需要消耗额外的时间,细细梳理,剔除这些怨气浊气,才能完全消化刘道士的一身灵性。 “我这条灵脉,有意志、思维,方能主动的剔除吸入灵炁中的杂质。 若是其他灵脉,身处乱葬岗、魔窟深渊等地,本能的吸入怨气浊气,那消化时间得多长?若是无法消化,尽数吸入,到最后还是灵脉吗?” 李清霖突然想到这点,但思索片刻,也毫无思绪,便抛之脑后了。 “还是让我看看,那只疑似千年宝芝留下的后手,指不定乃其转世之身的采药女,怎么样了。 这等妖孽,底牌无数,这场爆炸强则强矣,但说不准对其毫发无损,我可得好生试探一番。” 灵炁为耳目,李清霖定睛一看。 只见刘家寨中, 破烂废墟前。 刘诚等人环绕着,站立在瓦砾之上。 刘氏一家,虽然蓬头垢面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 但那采药女却安静的躺在地上,呼吸气息全无,身体冰冷刺骨。 “白袖姐姐,走了。”刘追瑛眼角微红,不敢直视,将目光移开。 李清霖:??? 第六章 新天赋·乙木药香 “莫非是诈死?” 李清霖还有些惊疑不定。 但灵炁本就对气息格外敏感,他寄托心神于灵炁之上。 一寸寸观摩过采药女的身体。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采药女这具肉体,再无生机! “千年宝芝的后手,疑似转世之身,就这么死了?!” 李清霖有些凌乱,似乎有些低估由灵炁牵引造成的大爆炸。 力道有点大,采药女不吃劲啊! 只是采药女一死,便再无修仙者供奉于自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体会过供奉的滋味,李清霖便有些回不去往日那数十年才略有些精进的灵脉境界了。 采药女不管来历如何,但至少也身具灵根,可入修仙之路。 而灵脉,对于一切修仙的生灵,都是难得的珍宝。 李清霖只需略施手段,自然不缺供奉之物。 除此之外,李清霖乃山川灵脉,天地精灵的一种,无法修行人类的修仙之法。 刘道士修行的《七字风水秘术》包含万象,导气心法、堪舆秘术应有尽有,可一路修行至练气大圆满境界。 但是,压根不适用于李清霖! 经脉?穴窍?上中下丹田? 他连鸟用都无! 他本寻思着,采药女恐怕也是某种异类,是否能从她的身上,寻得入道妙法,一窥成仙之机。 只是现在好了。 刘道士死了,走得不安详。 采药女凉了,走得很平静。 只剩下李清霖这条孤苦伶仃的灵脉,默默凝望着刘家寨。 孤儿寡母,伶仃灵脉。 等下一个修仙者,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天色破晓,残星尚挂。 风雪渐熄。 刘诚、刘追瑛、刘盈笑等人借着天色,开始打扫颓圮的房屋。 采药女的尸首用凉席盖面,成列在一旁。 刘追瑛提着水桶,到湖边打水。 在沿岸的水草中,她突然看到一缕白色如丝绸的奇怪东西,随波飘来。 刘追瑛将其捞起,白丝手感润滑粘稠,质地坚韧。 “这是什么东西?” 刘追瑛有些奇怪,但不知为何,她却鬼使神差的将其放入水桶之中,带回刘家寨。 “姐,止血药放在哪间房的?大娘手受伤了……” 刘追瑛刚回寨子,妹妹刘盈笑便追了上来询问。 刘追瑛闻言,放下沉甸甸的水桶,匆忙在瓦砾堆里翻找。 而水桶,恰好放置于采药女尸首的不远处。 忽而一阵微风吹来。 桶中菌丝起起伏伏,落于采药女的胸前。 “这么巧?” 一直默默关注此方的李清霖,有些诧异。 可他没有察觉到半点法力神通的波动,这些巧合,完全就是天成! 李清霖突然想到昨夜,刘道士入定疗伤时,居然莫名其妙的岔气,险些走火入魔的事。 “这采药女,莫非是天命之人,有大气运者?” 一想到这,李清霖心意一动。 束缚游历的灵炁,聚集于采药女胸前菌丝。 随着李清霖加大力度,在灵炁的滋润下,这缕菌丝,似乎多了些活性。 “成与不成,活与不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叹了口气,李清霖收敛心神。 徐徐消化刘道士残留的怨气。 不知过了多久。 一缕飘荡的灵炁生出波澜,惊醒了李清霖。 便见采药女的胸口前。 如同滴落入琥珀的虫子,那缕菌丝陡然伸展、蜷缩了起来。 片刻之后,这缕菌丝猛地扎入采药女的胸口。 “嗯?这是……” 李清霖借灵炁,朦胧的察觉到采药女身体深处,突然绽放出金光,以心脏为源头,形成一道道金色脉络。 而这些脉络流转聚合,又回转至心脏,形成一朵如同白玉般的微型灵芝。 此刻灵芝一扫,温和的太阴之力涌动落下,且伴随着宝芝药香,沁人心脾。 得益于刘道士的‘言传身教’。 李清霖大概认出了此物,似乎是妖类修行至金丹期后,本命性灵所化的元丹。 只是这颗元丹极为孱弱稀薄,乃一块碎片,甚至已经退化成菌丝了。 但即便如此,也有近乎肉白骨、活死人的伟力。 采药女的身体迅速升温,尸僵消失,脉搏重续。 手指动了动。 到现在,这个采药女的身份也基本实锤了。 乃那晚千年宝芝渡劫失败后,一块内丹碎片所化。 非人,也非妖。 某种意义上讲,算是宝芝的转世之身,还身陷胎中之迷。 应当是千年宝芝预感雷劫难度,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提前下好的棋子。 李清霖似有所悟,心念一动,将采药女内丹显化时,外溢的宝芝药香统统摄取。 李清霖没有实体,但这股宝芝药香,随着吐纳,炼化入体。 他却清晰闻到一股如麝如涎的异香。 神魂一片清明,无数玄妙神机浮现。 似乎这宝芝药香中,还蕴藏着内丹的少许规则之力。 “嗯?” 随着宝芝药香的吸收,李清霖明显察觉到自己脑海内多了什么信息。 他凝视自身—— 【一阶下品灵脉(55%)】 【天赋】 …… …… 【lv1.乙木药香(1%):灵脉吸收药草挥发的药性,萃取净化而成乙木药香,可疗愈伤势(目前仅非致命性物理伤害有效)】 乙木药香? 这不就相当于回血法术吗? 李清霖有些惊讶,没想到吸收宝芝药香居然能诞生新天赋。 而且看天赋描述,此天赋的晋级,离不开各种药草灵植。 而他身为灵脉,本就适宜大多数药草灵植的生长。 种植药田? 浇灌除虫? 我这条灵脉,居然是要走种田流? 只是说好的凭虚御剑,逍遥修仙,自己为何在奶妈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李清霖默默吐槽。 这个天赋目前只对外伤有效,具体效果还有待验证,如果有实验品…… 李清霖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移开。 …… 废墟,倒地的篱笆前。 一个头发凌乱,年岁三十有余的美貌妇人,正哭哭啼啼着。 白皙手臂上,有一条划痕。 不算深,但许是细皮嫩肉的原因,一直在流血。 吓得她脸色苍白,似乎得了什么绝症。 此女乃刘氏大房,本是地方米商幼女,年少不经事,向往仙人逸事。 结果被刘道士三言两句,外加几个火苗术、清风术给哄骗上山。 一待,就是十多载。 “天杀的刘金阳,你算什么男人!仙人,仙人又如何?!” “成亲前,叫人家小心肝,有了诚儿,连碰都不碰我!” “梨园听曲、观音街的庙花、宴集结社、一逗就脸红的书生,这些玩意,奴家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越想,大房就越觉辛酸。 不顾仪态啜泣不止。 “大娘,大娘,你别哭,药,药我拿来了!” 刘追瑛手握一个药瓶,连忙赶来。 许是刘道士过于冷漠,多年来一直放任妻儿不管的缘故。 大房、二房、三房之间,关系还算融洽,也无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之事。 毕竟家当就这么大,也无额外利益可争。 大房还在哽咽,此刻见刘追瑛,不愿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别过脸,伸出手。 示意刘追瑛涂抹膏药。 “大娘,你这也没受伤啊?是我跑得太慢,伤口痊愈了吗?” 刘追瑛有些奇怪的声音传来。 大房愣了一下,立刻扭过头。 一瞧。 刚才还血流不止的划痕,早已掉落血痂,只剩下一条粉色痕迹。 大房下意识的一搓。 连疤痕都不见了。 白皙的皮肤,没有半点岁月的沧桑。 不知是她的错觉,此刻,一阵温润清风从她的手臂上拂过。 “这,这怎么可能……” 大房有些失神,嘴里喃喃不休,脑子里一片浆糊。 “可是,我的手刚刚……” “大娘,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吧。” “不对,我……” 大房还欲多说,不远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惶恐声。 瓷瓦落地,鸡飞狗跳。 继而是一片死寂。 刘诚浑厚中,却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 “白,白袖姐姐?你,你没死?” 第七章 得见仙缘 采药女:白袖,死而复活之事初时闹了颇大的动静。 但刘诚等人,见白袖神色正常、言谈举止如旧,也没有什么茹毛饮血、择人而噬的恐怖举动。 片刻后,也逐渐接受了。 毕竟作为修仙者的后裔,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 只是最年幼的刘广明似乎吓坏了,一见白袖,就哭着喊着:“你是鬼你是鬼,给我滚远点!” 刘广明的生母,三房护子心切,对白袖歉意颔首,拉着刘广明躲到一边。 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几个女子对白袖颇为照顾。 见其复苏后,克服心中恐惧,为其换了身干净衣服。 白袖的来历,据她自称,她本是山民之女,从小随父辈采参,于太屋山外的一个镇子贩卖,交易日常所需。 结果一次采参途中,遭遇响马,截杀了全村之人。 仅她一人好命逃出生天,独自流浪在太屋山外围。 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听到她的遭遇,刘追瑛几女眼角泛红,十分同情。 “白姐姐,你,你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们摸你的心脉,真的没有跳动了啊……”刘追瑛问道。 白袖摇摇头道:“不知。当时我的意志一片混沌,没有知觉,不过……” 说到这,白袖有些迟疑,道:“我隐隐察觉到什么温润事物,好像是一阵清风……不过此地如同世外桃源,有清风拂面,太正常不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而在人群中。 大房双瞳剪水,忽而想起了方才眨眼间痊愈的伤口。 似乎,也有一阵温润清风吹过! 先是昨夜那场离奇的爆炸,波及刘家寨的余威,竟离奇的消散。 后是今日白袖死而复活。 大房隐约想到了什么,道:“莫非是禁地……灵脉护佑?!” 此言一出,众人猛地惊醒。 只是灵脉所在地,一向被刘道士视作禁地,不允许他们靠近。 但昨日发生如此巨变,且伴随着刘道士的惨叫。 如今迟迟不曾现身,似乎印证着某些不好的事实。 “灵脉?此地居然有灵脉?!” 白袖闻言,心中震撼。 她虽非仙道中人,但毕竟常年出没于太屋山,自然对此等天地珍奇不陌生。 莫说是一介散修,就算是小型的修仙家族,坐拥灵脉者也是少数! 人群中。 刘诚忽而一咬牙,握住手中柴刀,走出道:“我且进禁地看看” “我也去!” 白袖突然开口,目光坚定。 片刻后,两人收拾好随身物品。 向‘禁地’而去。 灵脉所在的峭壁,在银芦湖的另一侧。 要绕湖畔行走两里路。 两人一个是有武艺在身,一个是打小进出山林。 自然都是脚步轻盈,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进入禁地区域。 入目,一片狼藉。 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积水。 裸露的岩被上,杉树倒塌,木屑遍地。 一些枝丫上,还有少许衣裳碎片。 分不清具体部位的剑篆碎片,在临岸湖泊上漂浮。 空气中,还残留着锐利的剑芒,让人皮肤微微刺痛。 整个一犯罪现场。 此情此景,让两人心跳都漏了半拍,脸色惨白几分。 “这是……” 刘诚从脚下捡起一根散发青铜意的手指,手指冒着黑烟,表面有法阵雕刻。 这是刘道士以行僵秘术祭炼的断臂法器。 除非身死,绝无离弃的可能。 刘诚顿时明悟刘道士的下场,虽然刘道士对他们有些薄凉,但毕竟乃其亲生父亲。 此刻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节哀。” 白袖见状,沉默了下,轻声安慰。 见刘诚还身陷父亲身死的悲痛中,白袖迟疑片刻后,向前走去。 之后她一寸寸的搜寻这片禁地,但奇怪的是,并未发现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更无灵脉的踪影。 “奇怪,灵脉所在,钟灵毓秀,不说是云浪逐烟吞灵吐雾,也得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吧?” 白袖走到湖边,展目四望,道:“可此地,地貌平平,气候也跟其他地方无二。灵脉呢?” 她却不知。 在数十米深的地底,李清霖牵引着外溢的灵炁,敛息平气。 将所有灵炁,尽可能的隐藏。 莫说是她,就算是刘道士亲临,都不一定能察觉。 “雨夜菌丝寄生为一、死而复活为二,此女毕竟是金丹期老妖怪的转世之身,万一有什么猫腻呢? 我且得再观察试探一番,切不可胡乱人前显圣!” 李清霖默默想着。 “白袖姐,我准备先回家一趟,告知家母父亲遇难的事。” 片刻后,刘诚平复心情。 收殓完刘道士的遗物。 可惜储物袋不知被炸至何处,早已不见。 白袖闻言,有些不死心又找了一圈,确定此地没有灵脉踪迹后。 失望的说道:“走,我与你同去。” 别时,她又回头眺望了一眼峭壁。 目光中有些遗憾。 “仙缘难寻呐……” …… 刘诚带回刘道士的死讯。 众人感到了强烈的绝望和恐惧。 并非是悲伤刘道士身死,而是刘道士死了,便再无修仙者修缮此地遮掩气机的法阵。 更换灵石、修复破碎节点、疏通阵法回路…… 皆需修仙者出手。 刘道士一死,法阵早晚会老化。 这群人早晚会葬入妖兽之口! 众人中,唯一有修仙资质的只有白袖。 但灵脉不显,刘道士的修仙之法也随着储物袋不知所踪。 不见仙缘! 众人便离死不远! 绝望之余, 刘诚本欲为父立下衣冠冢,年年祭拜,但却遭到了三位母亲的强烈反对。 “你的父亲在外,不知有多少仇敌,若是立下衣冠冢,敌人寻仇而至怎么办?” “可是,父亲遗留的这些东西……” “那就一把火烧了吧!烧不掉的,就葬入湖底!诚儿,莫要忤逆!” “……是!” 最终,一把火在湖畔点燃。 熊熊烈火中,埋葬了一个叫做刘金阳修仙者的,全部过往。 有刀光剑影,也有儿女情长。 落幕时,仅剩几对略显冷漠的目光送别。 扑通几声,法器残骸沉入水底。 隐约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声。 …… 三日后。 傍山小径,浓厚的阴影,刀隔不开,针刺不透。 刘诚携带数日干粮,背负弓箭、手持柴刀,毅然而言走进后山。 他要独自前往遮掩气机法阵所在地,确定法阵的运转是否正常,并尝试修缮。 大房沉默的目送刘诚逐渐消失。 刘追瑛姐妹俩没有说话,她们虽也有武艺在身,但只有三流的水平,跟刘诚同去,只会扯后腿。 实际上,就算是刘诚有二流实力,在这妖兽肆虐的太屋山外围,也是凶多吉少。 一切,只能寄托于法阵安好。 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非得有修仙者驻守,才能一劳永逸! 白袖不敢与刘追瑛等人,饱含希望的目光对视。 她再次来到湖畔峭壁下。 这几日,白袖每天都会来此找寻传说中的灵脉。 可惜结果似乎注定。 注视着湖面,雪山翠谷中,一片静幽。 “仙缘不可强求,既然如此,我便主动入山,求一丝生机!” 良久之后,白袖目光中掠过一丝坚韧,整个人的气质如同洗练后的刀剑,迸射出刺目的寒光。 久居此地,无异议慢性自杀。 不如在状态巅峰之时,主动寻找破局之机。 她快步离去。 但就在这时, 她的背后忽然传来温润如水之感。 她蓦然回头。 便见峭壁下,忽然清风吹过,空气荡起波澜。 青色的灵炁凝聚成一汪清潭。 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沧桑古朴的字迹缓缓浮现—— ‘北行三十丈礁石下潜,储物,功法。’ 第八章 红烛观澜 灵脉?! 这个字迹,是说刘道士遗留的宝物所在?! 白袖满脸震惊,心脏砰砰直跳。 她不明白为何这几日苦苦寻觅灵脉而不得,此刻放弃了,反而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莫非是仙人的考验?失而复得、得而又失再得,在取舍得失之间,才能悟得仙人之意?” 一想到这,白袖有些敬畏的跪下,道:“可是有前辈隐居此地,得赐仙缘,大恩大德,他日必报!” 而在山谷地底之中,李清霖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被这千年宝芝的转世之身跪拜,也不知会不会折寿。 至于所谓的求仙考验,他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试探白袖是否还残留前世记忆,对自己是否有‘非分之想’罢了。 如今看来,李清霖有九成八的把握,确定其无甚危害。 反而是个潜力无限的优良供奉者。 可以入手,长期持有,好好培养! 白袖跪拜片刻,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声。 她慢慢抬头,便见灵脉外溢的灵炁,依旧漂浮聚集着。 但字迹已经消失,更无所谓前辈的踪影。 白袖起身,迟疑片刻后,决定遵循字迹的指引。 北行三十丈后,白袖长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片刻后, 水里咕噜噜的冒出气泡。 哗啦! 白袖上浮,头颅探出水面,满脸的惊喜,顾盼生辉。 只见她的手中,还攥着一只灰扑扑的袋子。 她快速游到岸边,顾不得打湿的衣裳,仔细端详着仙人法宝。 这只储物袋在爆炸中受损严重,但或是白袖运气极好,袋中事物不仅安好。 当初那爆炸的余波,还恰好冲毁了储物袋的禁制,已经打开。 汩汩湖水从袋中流出, 冲出不少物品。 五块下品灵石,四块崭新,一块已经使用了一角。 一把漆黑色的小箭, 一本太屋山观舆图, 一张镌刻着某种功法的动物皮毛, 此外还有瓶瓶罐罐一大堆,练气期可见的法器材料、阵法元件和一些灵植种子。 “仙人宝物,好多仙人宝物!” 白袖如同个小财迷,眯着一对月牙状的眼睛。 但她的目光,迅速被那张动物皮毛所吸引。 她拿起细观。 只见皮毛上,记载的是一本叫做《红烛观澜》的功法,直指筑基期,是一本很少见的火、水两种灵根同修的功法。 内含入定口诀、观想法、引气路线及几种法术。 需要修习者,在入定之后,观想自己为一飘摇红烛,照耀澜水。 窥得以小见大、自我不灭的韵味。 而所谓灵根,其实便是感应并接收不同属性灵炁的‘虚拟秘藏器官’。 五灵根,可感应接收五种属性的灵炁粒子。 但当今修仙界,常见的功法,也仅支持单系或者双系同修,三系便是举世难寻。 因功法限制,五灵根之人,只能炼化其中特定属性的灵炁粒子,其余的,都视作杂质尘埃,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芜存菁。 理论上讲,若是五灵根之人,搭配五灵根同修的功法,修行速度和对战实力,远超同境。 但可惜,仙道孕育至今,还未有人创造五系同修之法。 使得五灵根之人,沦为时代下,灵根驳杂之废物。 白袖乃五灵根,修行此功法,十成精力仅四成有效。 不过即便如此,白袖越看,越是激动难耐,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修仙之法,成仙之机!” 白袖瞪大了眼珠子,不忍分散半点视线,看向《红烛观澜》修行内容。 “观腹中红烛照澜,采小药行绛宫,凝神于气穴……” 百余字,字字玄机。 片刻后,白袖踌躇满志的合上功法,背诵着, “观腹中……嗯……” 打开功法,复读一遍。 “……红烛照澜,采……” 打开功法,复读。 “观腹中小药,额……” 白袖羞红了脸,偷偷睁开眼睛,做贼般扫过功法。 又开始磕磕碰碰的背诵起来。 李清霖:“……” 大半天后,白袖勉强将功法内容记住。 然后又傻眼了。 她字都认得、背得,但连起来一句也不懂! 绛宫是何处?气穴是哪里? 小药?那不是还有大药?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修仙,可并非闭门造车可得。 还得寻访名师,与同仁交谈。 性靠悟,命靠传。 若无名师释惑,就算是单灵根之人,遇到合适的功法也无法入门。 白袖正愁眉苦脸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来到灵脉前,峭壁下,长跪不起。 “还请前辈指点释义!”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灵炁翻滚起伏,却无半点反应。 白袖等了良久,她口中的前辈都迟迟不曾回复。 正待她失望时,眼前倏然浮现一排字迹—— 采小药:外阳冲动,内视会阴穴,一升一降 绛宫:心脏下一窍,龙虎交汇之地 气穴:下丹田 …… 《红烛观澜》的关键词汇,此刻尽数解释开来,深入浅出。 白袖见之,大喜过望,又是砰砰砰几个响头。 对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更加敬畏。 她一抬头,却见又有一排字迹浮现: ‘令:开垦药田,种植灵药’ 白袖见之,心中一跳。 顿时明白这是前辈的要求,或者说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是前辈为何要开垦药田?是隐居此地了么?为何不现身?’ 白袖心中有些疑惑,却不敢表露。 “白袖定不敢辜负前辈嘱托!” 白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最终, 白袖平复好心情,走进灵脉辐射范围,寻了个平坦之地。 盘膝而坐,闭目凝神,遵循功法上记载的入定口诀,心神顿入空明状态。 “嗯?入定速度这么快?” 李清霖这次有些惊讶。 修者的每一次修行,都是从入定开始。 讲究降服心猿意马、镇压三心二意,才能捕捉感应到外界的灵炁粒子。 白袖第一次修仙,却能快速入定,只能说其心智坚定,是大毅力之人。 “有点脑瓜子,但不多。也算是有长处罢……” 李清霖就犹如看到一茬即将抽芽的韭菜,不由满意点头。 只是入定之后,还有数道关隘。 炼化灵炁入体, 寻‘一昧真我’与灵炁调制成法力,赋予灵炁特性。 直到第一缕法力诞生。 这时,方为练气修士,可自称求仙客。 白袖的心神一片漆黑。 弹指一瞬亦如百年。 她的心神视野中,陡然漂浮出密密麻麻,如同诸天星辰的灵炁粒子。 大多都是无色如水、翠绿似木的水、木两种灵炁粒子,夹杂着少许风灵炁、土灵炁。 火灵炁,更是少得可怜。 灵脉吐纳,上,则蒸腾为炁,弥漫天地寰宇,被所处环境的天地呼吸赋予各种属性,为风灵炁、水灵炁、火灵炁…… 此地背山靠水,俯仰杉木,自然是水、木、土等灵炁粒子占主导地位。 若是修行这几种属性功法的修者,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白袖此刻见状,心中激动,差点跌破入定之境。 她迅速冷静下来,默念导气功法,接引灵炁入体。 只是她这一接引,便是一月过去。 竟是一缕灵炁也未炼化入体! 第九章 何谓法力 还好李清霖已经习惯了白驹过隙。 一边守着白袖磕磕碰碰的感应导气,一边默默催发灵炁牵引,刷着熟练度。 刘道士那残留的怨气,终于在前几日剔除消化完毕。 练气大圆满浑身七成灵炁,使得李清霖的灵脉进度,最终攀升至【一阶下品灵脉(86%)】 换算成修仙者的境界,大概是练气三层中期。 但李清霖身为灵脉,修行之路异于常人,灵炁含量本就远超同境修者。 每次修行消耗的资源更是超出想象。 还好,他有修者供奉。 只可惜,他新入手持有的供奉者,还未踏足仙道。 暂时无法寻来灵物供奉自己。 李清霖只能老老实实的呼吸吐纳,灵脉境界龟速攀升着。 “《七字风水秘术》《红烛观澜》,修仙之法、妖兽元丹之秘……” 李清霖回忆着这些年来,暗中搜集的修仙之法。 核心理念,都大同小异。 但最关键的,却是不同功法所赋予的特效法力! 对于人类修者而言, 炼化灵炁入体,纳入下丹田后。 只能算是预备修仙者。 具备了能量动力源泉。 而想彻底发挥这股力量,必须寻‘一昧真我’与灵炁调制成法力,赋予灵炁特性。 此处的一昧真我,需要向自我索求找寻。 颇为玄妙。 《七字风水秘术》,乃堪舆观星之法,刘道士从中悟得风水之意,与灵炁调和形成的法力,便带有勘破虚妄、占卜吉凶的特效。 而《红烛观澜》,偏战斗搏杀,需要观想出红烛观澜的异景,与灵炁调和形成的法力,便带有绵延不绝、斩之不灭的特效。 而点石成金、飞沙走石、隐身遁行、掌灵官天眼、司雷神霹雳等通用法术,便是法力生成后,随着修仙者境界攀升,逐渐掌握的能力。 有法,才有力,才能护道求仙。 光有一身灵炁,无异于唐僧肉。 而对于李清霖而言。 好消息是,他灵炁充沛,无需炼化灵炁入体这步。 坏消息是,他没血肉之躯,无法遵循这些功法中所说的特定器官脏器,辅助找寻那一昧真我。 一日不生成法力,李清霖便一日是个大号发电机。 当然,也不是全无方法。 那便是……化形。 “连千年宝芝这等金丹妖王,布局多年,甚至付出元丹破碎的代价,也只能勉强转世为一介五灵根之人。化形不易啊……” 李清霖叹了口气。 天地精怪,越怪,就越难以化形。 虎狼豺豹狐狸之流,本就灵智不俗,大多在筑基期便可化形成人,练气期将横骨炼化后就可口吐人言。 千年宝芝乃腐生菌丝,化形的难度便更要高上一层,需得渡过元婴雷劫才行。 至于李清霖这等灵脉…… 从刘道士对李清霖如此不设防的态度来看,别说灵脉化形了,就连灵脉生出神智,修仙界万载历史中,怕也是少有。 怕是得成仙才行! “我要生出法力护道,才能一路修成仙,从而化形; 但要生成法力,却要化形成人……” 李清霖苦笑连连。 修个仙,怎么就这么难! …… 云海低垂,风雷激荡。 银芦葫峭壁下。 白袖盘坐于菖蒲草编织而成的的蒲团之上,面湖入定,双掌环扣置于下丹田之上。 远处,刘追瑛、刘盈笑两人,却手持锄头,在灵脉辐射边缘处,开垦着荒田,除草犁地。 “呼!” 刘追瑛虽然也有武艺在身,比不上刘诚,但也算是三流武者。 但灵脉辐射范围内的土壤,紧实质密,分外难挖。 就算是她也吃不消。 她直起酸痛的腰背,看着白袖努力修行的背影,眼中忧虑之色一闪而过。 “姐姐,我们这是朝不保夕,掰着手指过活,白袖姐姐费这么大力,让我们挖地干嘛?” 刘盈笑累的满头大汗,有些不满。 刘追瑛心中虽也有些不解,但还是开口劝慰道, “白袖姐姐此举,必有深意。她修仙,大哥在外巡守阵法,我们分担点农活,也是应当的。” 最开始听闻白袖寻到刘道士遗物和修仙功法时,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而白袖也未藏私,将所有的物什,包括功法公之于众。 刘诚、刘追瑛等人,虽然早就知晓自己没有灵根,无法修仙。 但功法就放在眼前,都即忐忑又不服的试着修行。 结果,入定入着,就睡着了。 睡醒后还腰酸背痛,身体亏空,两股战战,完全符合功法上所写,无法修仙者强行窥探修仙之秘的症状。 于是,白袖便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这股希望越发缥缈。 时值正午,烈日炎炎。 湖畔碎石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便见二房手提食盒,快步走来。 “追瑛,盈笑,累了吧,吃饭了……” 说着,二房看了眼不远处的白袖。 与此同时,白袖长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神色有些沮丧。 肚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白袖叹了口气,揉着肚子起身。 她虽然感炁成功,但远没达到辟谷的境界。 整个练气期,都需要保持高强度的食物、药膳摄入,炼精化气才行。 只有到了筑基期,才能做到混元一体,食露采霞,不再食用五谷。 “白袖修炼累了吧,今天的菜,做的是诚儿带回来的山豕,和几碟野菜。” 二房拔出食盒提手处减榫和直榫,将菜饭罗列出来。 顿时香气扑鼻,山豕肉油润可人,嫩红色肉质上纹路分明。 几人没有多说,迅速大快朵颐起来。 食毕。 白袖扔下筷子,也不耽搁,挥舞着锄头,犹如上阵将军。 气冲冲的推平田中杂草,一口气犁至地头。 对于前辈‘开垦药田,种植灵药’的要求,她不敢有半点怠慢, 甚至还拜托刘追瑛两姐妹协同,除着杂草。 只可惜灵药难寻,附近数里范围内的灵药,基本都被刘道士采摘干净了。 要想寻得灵药,只有前往更远的山脉中。 白袖只能在田埂旁,沿着药田边缘种下从刘道士储物袋中,获得的几粒灰玄竹的种子。 灰玄竹,乃练气期修者,布置洞府的常见灵植之一,根部可入药,可解火毒。 成熟时,竹身呈灰色,共七节,顶部可接引云精雾气,还可释放微弱的灵机。 凡俗闹市中,一些江湖艺人,施展障眼法,便需要借用到灰玄竹所接引的云精雾气。 只是灰玄竹成长周期偏长,在10-15年左右,生长缓慢,从笋芽长至竹笋需三年时间左右。 当然,若是生长在灵气充足之地,时间便会缩短。 开垦药田,种植灵药本就非短时间可以见效的。 李清霖吩咐白袖做此事,也是打着长线发展,来年收获的打算。 这段时间。 每隔三日,刘诚便会进后山巡视检查阵法。 山豕,乃刘诚近日巡视后山,打猎得来。 刘氏几女都很高兴,毕竟已经许久没换口味了,天天都吃的是湖中鱼肉,嘴里总有股草腥味。 但白袖心中却笼上了一片阴影。 翻阅刘道士遗留的手札,她得知在刘家寨外布置的阵法,包括两种。 最外层,是迷踪阵,颠倒阴阳方位,可隔绝大型野兽及妖兽。 内层,才是遮掩气机的法阵。 此刻,居然有山豕闯入这片山谷。 只能证明,最外层的迷踪阵,出了问题。 除了刘诚外,白袖未向任何人透露。 两人也心照不宣的隐瞒了下来。 可是,算日子。 刘诚昨日就该回寨,修整物资、携带干粮。 可到现在,都未见其人影。 白袖心中,有些不安。 第十章 大胆妖孽! 这一日。 似乎得益于李清霖这些日子以来,不辞辛苦,聚集灵炁,几乎是追着白袖,喂修仙这碗饭饭给她吃。 夕阳沉下湖泊,倒影出酒红色光影。 白袖的眉毛眨动了下,体表突然迸发出清光。 一缕灵炁陡然消失。 成了! 白袖炼化灵炁,已经入体! 李清霖终于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 李清霖刚刚还隐隐察觉到,白袖心脏内,那片元丹所化的微型灵芝又出现了! 在此刻,白袖体内。 发生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异变! 水、火(少量)两种灵炁粒子,形成潺潺溪流,流淌在白袖体内。 缓缓灌入下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微型灵芝一扫,居然更改修正了《红烛观澜》的运气路线。 改成了一种格外玄妙,不借助身体器官脏器,只依附于身体躯干的路线。 “这是……千年宝芝留下的本命功法?先天神通?” 李清霖暗暗嘀咕。 与此同时,灵芝中,探出一缕菌丝。 融化灵炁之中。 居然自动诞生出,一种纯白似骨,却又无比空灵的独特法力! 白袖的气息突然浮动,向着巅峰涌动。 周遭灵炁被她快速吸收炼化。 李清霖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极度饥渴,吸得李清霖差点‘腿软’。 而白袖的境界,快速破境。 练气一层…… 咔嚓! 练气二层…… 练气三层…… 直到练气三层巅峰,才堪堪停下。 看得李清霖心惊胆战。 一日悟道,连破三境。 法力自生,神通自明。 这白袖,是挂逼吧!! 李清霖满是羡慕。 而回想起白袖刚才的状况。 “不需要依附内脏器官的运气路线……菌丝也算是‘一昧真我’?” 联系到自己。 李清霖若有所悟,脑中突然多了许多灵感。 最终,他想到了什么。 “那我这样,似乎也行?” …… 白袖炼化灵炁,生出法力,正式成为修仙者的消息。 很快传回刘家寨。 几女陷入了剧烈震惊之中,还有久处黑暗中,终于迎来光明的欣喜。 而白袖本人,打小便听村中长辈,谈论仙人逸事,飞天遁地。 没成想,这辈子自己也有修仙的时候。 看着面前兴高采烈地庆祝的刘追瑛等人,她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恨不得绕着刘家寨跑上几圈,发泄体内无穷精力。 只是她心中有些疑惑。 方才突破至练气期时,她的脑子里,隐约多了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云海绝壁,枯萎建木。 一朵灵芝扎根建木之上,吸收日月精华。 “突破速度太快,有外魔窥探吗?” 白袖默默想着。 片刻后。 情绪冷静下来的白袖,思索了下。 决定上山,寻找多日未归的刘诚。 带上附近山脉的地图分布,爬山勾爪、匕首、灵石丹药、修复阵法所需材料。 白袖继而取出,从刘道士储物袋中获得的那把漆黑小箭。 此箭名‘追魄’,一阶中品法器。 乃刘道士练气中期时惯用法器之一,刻有‘飓风’‘追踪’‘破甲’等微型阵法。 箭端的血槽,还有残留着经年不褪的血锈。 述说着当年,刘道士凭借此箭,掠夺多人性命的往事。 毕竟能被刘道士好生保养至今,足以证明这把法器的不凡。 在一阶中品法器中,也算做工精良。 白袖轻点指尖,法力运转排出一滴精血,将其涂抹于法器表面。 以特制手法祭炼追魄的禁制。 毕竟是无主之物,追魄很快便被白袖祭炼完毕,打上自己法力烙印。 稍稍熟练后,白袖告别几女,离开了刘家寨。 刘家寨坐落于银芦湖东侧,一面临湖,北、东两面皆是飞鸟难渡的万丈峭壁。 离开的地方,仅有那片雪杉林。 白袖助跑几步,右脚一蹬树身,身体瞬间直飞树顶。 枝丫在白袖耳边掠过, 寒凛山风灌入领口。 白袖脚步轻盈,每次脚点枝头,身体便跃出五六丈远。 “我能飞了!我能飞了!” 白袖兴奋得脸蛋通红,手舞足蹈,恨不得左脚踩右脚,原地升天。 就这样在树顶枝头跃动,白袖如蹁跹的蝴蝶,逐渐深入雪杉林,沿着地图中记载的阵法节点而去。 消失在密林之中。 …… 半盏茶后。 “这里也没有,那就只剩下三处了。” 白袖矫健的身影,违反惯性的突然停下。 她一手扶着树身,俯视着不远处的倾斜状山坡,青色芦草有人般高。 山涧清风吹来,芦草低垂,呼啸如潮。 几只野鹿在吃着草。 每当野鹿朝白袖这个方向踱来时,就会迷迷糊糊的再次走回原点。 野鹿本身,却恍若未觉。 此地没有刘诚的身影,也无打斗搏杀的痕迹。 刘道士毕竟只是练气大圆满境界,没有能力布置遮天蔽日,笼罩整座大山的阵法。 迷踪、隐气两道阵法,分别有六处节点。 生效面积,只能勉强覆盖刘家寨面朝雪杉林,三里左右的扇形区域。 且对高于练气期的修者无效。 所以寻找起来,也较为快速。 而且此地乃太屋山外围,在此出没的,大多都是灵智未开的野兽和少量练气期的妖兽。 只有往深处至少走一千里,进入太屋山第二圈层,才有概率遇到更高境界的妖兽和修仙者。 嗖! 白袖的残影掠过半空。 脚下树枝微微颤动。 抖落一片枯叶。 片刻后。 白袖耳根微动,隐隐听到什么异响。 她立刻压低身体,躲入一株杉树中空的树身中,借着缝隙,目光远眺。 只见不远处,密林中。 刘诚脸色苍白,背靠着岩壁,双手持刀,肌肉由于长时间紧张而微微痉挛着。 他浑身是血,有他的,也有他的敌人的。 只见他的脚下,有四五只灰狼的尸体,伤口往往一击致命,干脆利落。 战线拉得很长,数十米之外,都有倒地的狼尸和脚印。 十多只灰狼形成的狼群,在刘诚身边环绕包围着。 进退秩序井然,很明显背后有狼在指挥。 在目光隐蔽的草丛之中,有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目光十分狡黠的座狼蹲守着。 一动不动,没有泄露半点气息。 狼群并不急着进攻,徐徐图之,瓦解着刘诚的精力。 看着这群闯入迷踪阵,就快逼近隐气阵法的狼群。 刘诚嘴角带着苦笑,却握着柴刀的手,却格外坚定。 他不能再退了。 身后有他所在意的人。 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从他体内传出,玉石俱焚,在所不辞! 呲牙长啸响起。 狼群闻意,吼叫着夹着尾巴,扑了上去。 然而没等两方接触,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 “呔!大胆妖孽,敢在我白袖眼前逞凶!” 第十一章 前辈救我! 李清霖已活数百年。 如果不出意外,他还能继续活下去。 天地不老,他便不灭。 他有过数百年的混沌蒙昧期,不知自己为何物,感官模糊,也不知外界为何地。 就如同将人关在一个黑屋。 不知时间流逝,只能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大多数人,在这没有截止时间当做希望的等待中,都会疯掉。 但或许是前世的死宅社恐经历,让李清霖逐渐平静,适应了这一过程。 曾经,如果可以。 一个人,一个帐篷、一盏手提灯、一堆篝火,篝火上铁锅炖着油亮的食物,李清霖愿意就这样睡在坡地上,漫无目的的凝视着漫天星辰。 星辰下,是一个孤单却享受的灵魂。 而今世。 他乃一山川灵脉,更是注定要成为时间的过客。 百年里。 他看到山涧朝露滴落在岩壁上,崖间七彩飞虹中一只仙鹤衔青泥而过,潺潺溪水中一尾鲤鱼纵身一跃,飞下瀑布。 阴狠狡诈却一心求道的刘道士、渡劫失败转世为人的白袖…… 而这一切,都映入他的眼眸,刻进他的神魂之中。 赋予了他……最珍贵的‘一昧真我’。 就是他,自己。 准确说,就是他的心念、神魂。 他无实体,无法从肉体中挖掘精血、脏器、血脉等,与灵炁调制形成法力。 但他却有可如臂指使磅礴灵炁的神魂之力! 修仙者,运转方寸身体之中的灵炁法力,尚且费心费力。 那驾驭整条灵脉的李清霖,神魂之力,该是怎样的深不见底?! 近乎本能的。 李清霖内观自己,寻觅神魂所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感知到一处空冥所在。 没有左右,也没有上下。 更无时间尺度。 只有一点似乎代表李清霖神魂所在的火苗,在空冥境中升腾。 李清霖的每一次呼吸,便有少许青色物质,从空冥境内流出。 李清霖试着搬移神魂火苗,在空冥境中移动,却发现力量如坠泥潭,他甚至失去了所谓的‘方向’的界定。 “那里是什么地方?为何我的神魂所在,会跟祂有联系?” 李清霖心中疑惑。 但此刻并非深究此事之时。 李清霖尝试着,‘吹动’神魂的火苗,将火光照射进现实。 与此同时,灵炁牵引,驾驭一丝灵炁,心中秉持着空空无所见的状态。 他要以神魂,调制灵炁,形成属于他,一条灵脉的法力! …… 至于外界,前往后山的白袖。 灵炁为耳目,李清霖灵炁牵引的作用范围,大致与刘道士布置的阵法重合。 白袖的一举一动,自然在其目光之下。 那狼群除了座狼之外,都是些普通野兽,爪尖齿利,略懂些狡诈之法罢了。 莫说白袖,便是江湖二流的武者,都能以一敌十。 唯有那只座狼,灵智初开,懂得吞吐月华,炼成妖力。 但看灵炁浮动,也不过练气一二层的小妖。 白袖练气三层,还初步祭炼了追魄法器。 对付这等初开灵智的毛祟小妖,只要小心行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还能一举奠定在刘家寨的绝对地位。 李清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也就不欲多管。 今日暂时修身养性,不斩妖除魔了。 …… 密林中。 随着一声女子清脆叫喊声。 刘诚还来不及移头展望。 先是一点寒芒绽放,后是三千青丝拂过。 白袖一身青衣,素色绸缎轻束腰身,目光冷冽清澈。 看得刘诚愣在原地。 闻到生人的气味,狼群顿时陷入疯狂嗜血中,修长的身影向白袖扑去。 灵炁起于下丹田,白袖腰胯顿生无穷精力。 她未曾修行步法遁术,此刻却凭借本能,挥舞着手中匕首,身形闪烁腾挪,匕首随心而动。 她如蝴蝶一般,在狼群中游走,刘诚甚至看不清白袖的身影,只能听到偶尔响起的野狼惨叫声和匕首划过血肉的贯穿声。 感觉她并非是在杀戮,而是仙人作画,于山水中行舟,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充满了美感。 “这,这是……白袖姐成功修仙了!” 刘诚心中无比震惊,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很羡慕,羡慕的快要疯了,右手攥紧,指甲深深扎入肉里,却丝毫不觉。 身为仙人嫡子,却无法修仙。 反而是相识不久的外人,获得了他父亲的衣钵传承。 如此巨大的失落感,几乎要腐蚀掉他的心。 “命运弄人,没有灵根,就真的无法修仙么?” 刘诚十分不甘。 白袖此时,自然不知刘诚的心理活动。 踏步,挥动匕首。 一只野狼的头颅高高飞起。 一只野狼伺机偷袭白袖身后。 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个回马枪,随着沉闷的噗呲声,野狼的腹部顿时撕拉开一条豁口,脏器肠子哗啦啦落满地。 野狼呜咽着悲鸣,还想挣扎起身。 一把匕首没入他的后脖,它顿时没了动静。 片刻后,白袖沉稳的站起,将匕首上的血在狼皮上擦拭干净。 白袖身上很干净,不染一丝血迹。 她的匕首上还流淌着凛冽寒光,然后走至刘诚面前,道, “我来了。你放心。” 年少的刘诚面容呆滞,只觉一股强烈的高手装逼之气,扑面而来。 给了他巨大的冲击。 他的喉咙有些干燥,想说着什么。 “此地交给我,你不用害怕。” 白袖轻声安慰着。 “我我我我……”刘诚眼睛有些呆滞。 白袖叹了口气,暗道毕竟是十多岁的少年,经此危险,难免心神恍惚。 “我已蜕凡登仙,日后,便由我护佑你……” 谁知道刘诚嘴唇快速蠕动,面部肌肉抽搐,脸色突然变得极度惊恐,尖叫着喊道, “小心身后!狼王!” “嗯?” 白袖有些慌忙,梭哈似的抽取下丹田中的灵炁,形成法力,凝聚在匕首上,转身一击。 无形剑罡从匕首尖端飞出,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扩散开来。 入目,一只体型健硕,三丈长,浑身灰毛的座狼。 座狼呲着獠牙,牙缝中的血丝拉长。 白袖并不害怕。 剑罡在前。 她冲了上去。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倒退着飞了回来! 白袖踉跄着步伐,每一步都差点摔倒,手中的匕首更是只剩握柄,手背上有碎片划伤的痕迹。 整个人极度狼狈,再无半点潇洒之意。 只见这只座狼行动间,有妖气凝聚成雾,托起它的四肢。 灵巧的躲过范围性扩张的剑罡。 嘴一张,便是一道道风刃飞逝而出。 这是一只妖兽! 风刃以白袖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割掠在白袖身上。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是伤痕累累。 白袖感应了下残留的灵炁,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催发剑罡,似乎消耗了太多的灵炁。 下丹田中,就三两缕灵炁飘来飘去! 白袖脸色苍白,大脑中快速运转。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 她还有一个最大的底牌! 她立刻大喊道, “前辈救我!” 第十二章 怪影 “似乎,有谁在叫我?” 隐约的,李清霖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但声音缥缈不定,如隔一层薄纱,还带着回声。 “莫管他事,还是调制法力要紧。” 关于如何调制法力。 李清霖的脑子会了。 但‘手脚’却不会(残疾)。 空冥境外,他费力的搬运着神魂烛火,想破开虚空的束缚。 但每一步都如陷泥潭,无比费劲。 而且不知是否李清霖的错觉,他在空冥境外,隐约感到有些阴寒,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得他的神魂烛火,摇曳不定。 李清霖不敢停下。 他有预感,如同他停下脚步,神魂烛火一熄,便会发生某种不好的事。 李清霖无怒无喜,只是沉默无声的保持着此种状态,搬运神魂。 银芦湖峭壁下,地底深处,一条十余米长的灵脉依附着山川走势。 看似平静,内部却极为活跃。 此刻,李清霖下意识的收束着所有外溢的灵炁。 风声水声在此刻消失。 随着内观真我,寻觅神魂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意识到,若是他要创造独属于他自己的修行法门。 那法门的起始点,便是这空冥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 李清霖脑海中,纷至沓来无数回忆,最终又逐渐剔除减少。 只剩下最纯粹的一点。 ‘灵脉者,灵明独照,与长天存,不以少而盛、老而衰,不以生而存、死而亡,上接青空,下临地渊,内观空冥。’ 如同福至心灵,李清霖顿悟一段楔子。 “哈哈哈哈……” 李清霖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如同卸下千斤重负,整条灵脉都变得空灵几分。 他的道,第一阶,已成。 也就是此时。 轰! 神魂之火,突然坠出空冥,点燃一缕灵炁。 一股浩荡清明,如同大潮沧海的恢弘韵味,弥漫而出。 …… 听到白袖的话。 座狼狭长的眼睛中,露出人性化的迟疑。 它谨慎的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动静。 可是等了良久,都无其他人到来。 它还敏锐的捕捉到,白袖脸上那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慌张的神色。 ‘我被骗了?人类果然狡诈!’ 座狼心中无比恼怒,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白袖只觉视线一黑,转眼间就被一团黑影笼罩。 “不好!” 刘诚心中一急,他可以死,但白袖不能死。 白袖此时,宛如以是整个刘家寨,在太屋山中存活的唯一希望。 似乎是察觉到刘诚的动作,座狼只是随口喷出一道风刃,就摧枯拉朽的斩断刘诚手中砍柴刀。 他努力避开致命部位,闷哼一声,滚至一旁,顿时生死不知。 但也正是刘诚争取的这一个呼吸时间。 白袖咬紧牙关,一拍储物袋,手中多了块下品灵石。 顾不得净化萃取外来灵炁,白袖强行将其调制成法力。 随着经脉的阵阵刺痛,白袖一挥手,法器‘追魄’从食指下瞬间飞出。 ‘飓风’‘追踪’‘破甲’三个微型法阵,依次激活点亮。 箭身外环绕着旋风,为其加速,快出一道残影。 座狼的身影快速闪烁,但在光与影的追逐中,红白夹杂的血浆却不时迸射而出。 但诡异的是,座狼的血,一落地,便将地面腐蚀出蚀洞,噗呲噗呲的冒着气泡。 吐出的腥风如同酸雾,一沾树身,顿时苍老枯黄,叶片凋零。 白袖见状,顿时拉开身位,远距离驾驭着法器。 追魄就如同跗骨之蛆,追座狼追个不停。 似乎只要座狼的速度慢下一丝,便会来个通透的贯穿! 同阶人类修者在没有法器、符篆、阵法的加持下,远非同阶妖修可比。 但人类的智慧,在于驭器。 心神一动,百把法剑形成剑阵,又有符篆加持,脚踩飞舟,一个个堪称行走的导弹发射井。 跟脚低微的普通妖修又远不能及。 所以当今修仙界,还是人类修仙者隐隐占据上风,把持仙道正统,天下洞天福地大多把持在人类手中。 到现在,白袖已经逐渐适应修仙者之间的战斗。 座狼凶则凶矣,但也就三板斧。 一扑一咬一风刃。 只是得注意别被它的鲜血及腥风溅到,好好的一只狼,怎么如同只毒物一般,沾染不得。 白袖攥住灵石的手微微颤抖,灵石蕴含的灵炁也快速耗尽。 白袖有条不紊的再取出一颗灵石。 见此,座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退缩。 它有限的智商,让它觉得面前这个灵长类生物格外阴险,居然借助外物! 虚张声势,速度更快几分甩掉追魄后,它直接一声不吭,转身就跑。 脚踩妖云,一步就是五六丈之远,就要逃走。 “哪里跑!” 白袖话说的硬气,但脚步却丝毫未动,只是催发追魄,发出嗡嗡急促声,催促着座狼离开。 但在这时。 茂密杉林中,本窸窸窣窣的虫鸣鸟叫,此刻却陷入死寂,戛然而止。 似乎,有什么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存在,潜伏而来。 一阵怪影掠过。 知风草随风飘动,草身向前倾倒。 浓郁妖气几乎形成黑云,天色陡然昏沉,粗粝凝重的气氛,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漆黑深邃的杉林中,逐渐升起一双双或惨白、或油绿的眼睛,带着极度残忍的恶意。 座狼悲嚎一声,逃跑的身影直接扎进地里。 似乎被吓破了胆子,夹着尾巴匍匐在地,屎尿拉了一地。 白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退后几步,连忙召回追魄。 她目光扫视,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找到了重伤的刘诚。 “妖,大妖……” 刘诚颤抖的声音传来,他本就鏖战已久,失血过多,还吃了座狼一记风刃。 此刻在这磅礴的妖气压迫下,几乎晕厥,只能勉强维持神智清明。 这滚滚妖气,这巨大的压迫感。 他们在刘道士身上,都未感受到。 前来之妖,恐怕是筑基期的大妖! 而且那怪影掠过,一双双眼睛跟随,怕都是其随从手下。 入目何止一百?! 这是个有势力、有根基,恐怕在太屋山外围都赫赫有名的大妖! “完了,今日这劫,怕是过不去了。没想到我白袖才修仙,便中道崩殂……” 白袖的心沉到谷底。 “只可惜,还未应诺前辈的开垦药田之事。” 白袖心中默想着。 下丹田内灵炁流转而出,沿着经脉,途经心脏,调制而成苍白法力。 缓缓灌入追魄之中。 追魄箭身的阵法纹路,依次点亮。 兀自漂浮,蓄势待发。 白袖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哪怕是最微淼的火光,也敢直面雷霆的怒火! 但奇怪的是。 雪杉中,那只怪影却突然停止不前,只是在外游弋。 光与影交辉,那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也一闪一灭。 腥风扑面,卷起白袖耳边发丝,冰冷刺骨。 一道粗粝低沉的声音,带着疑惑,从风中而来—— “是你?你还……活着?” 第十三章 山君 活着? 谁曾经死了吗? 白袖有些迷茫。 她只知道在外窥探的这只大妖,是以她如今修为远不能敌的存在。 如今,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些戒备,不敢靠近此地。 白袖只觉自己如临深渊,但凡说错一句话、行差一步,今日他们两个,甚至刘家寨,便再无幸存的可能。 ‘我该回什么?’ 白袖的大脑快速运转,心中有些焦急。 等等! 突然,一道灵光掠过。 她顿时反应了过来。 能令此等大妖戒备的人或物,至少也是与之同境的存在。 而方圆数里之地,据白袖所知,也唯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隐居于灵脉所在地的前辈,才有如此地位! 是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前辈应该遭遇大变,身受重伤,外界生灵包括远处这只大妖,都误以为他已经殒命。 如今是被我与座狼的斗法搏杀,吸引过来的! 或许是因为我曾受前辈指点,沾染了几分前辈的气息,这才被大妖误认作前辈了! 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何前辈要求自己开垦药田,种植灵药。 就是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默默疗伤! 对,一定是这样! 白袖豁然开朗,但心中忧虑不减反增。 那今时今日,该如何破局? 前辈对我有栽培之恩,我白袖自然得以命相报,不能泄露前辈受伤之事! 白袖脑补一番后,自我攻略完成。 不能沉默。 沉默会显得我心虚。 但也不能长篇大论,说得多错的多。 白袖联想到前辈几次显化字迹,指引自己的场景。 每每都是言简意赅,适当留白,尽显逼格。 对,就该如此! 白袖将匕首插回腰间,吹着山岚徐风,沿着尸横遍野的丛林,前踏一步。 群山之中,一身青衣,穿林过叶,犹如独行在千军万马之中,片叶不沾身。 白袖目光平稳,面无表情的孤立,遥遥的与那只大妖对视。 轻吐两字:“是我。” 而远远地,深处丛林之中。 一只三丈长的棕黄色猛虎,正用如同铜铃般的眼眸,幽幽注视着白袖。 它的毛发细软,随着微风抖动,每一根毛发中,都充盈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精气。 肉垫无声无息的踩于地面,收缩的爪子呈银色,分五趾,锋利如刀,可碎磐石。 一道狰狞的伤疤,如同蜈蚣从它的左颏一路延伸至右眼。 看伤势,似乎是某种拥有爪子的妖兽留下的。 这是一条筑基期的雌虎,也被当地山民称之为山君。 虎,山兽之君。 统率万千妖兽。 “山君?发生何事?那只小狼就在前面。” 一旁杉树枝上,挂着一只双臂奇长的黑猿。 黑猿面目黢黑如碳,眼窝深陷,牙床暴露,看似凶戾蛮横,但眼眸中却沉淀着沧桑,无比灵性。 山君不语,仔细感受着从白袖体内,传出的法力波动。 “白如皎月,万千菌丝,腐母慈悲。的确是腐母大人的菌长生灭法力。” 山君心中沉思。 大概是半年前,有一金丹妖王,从太屋山深处走出。 自称腐母,孕有万千菌种,所过之处,皆为妖土。 其法力,白如皎月却可寄生他物,近乎不死不灭,分外骇人。 太屋山横亘数国,进深何止万万里? 除了最神秘的核心地带,相传有天柱直通天外。 外界,每个圈层都栖息着不同实力境界的妖魔。 秩序井然互不打扰,维持着太屋山自然的平稳。 但没有任何妖魔或者修仙者,敢置喙腐母的一举一动。 只因腐母金丹圆满,突破在即,就要渡雷劫! 一旦劫过,便是元婴老祖,得享九千岁,斡旋造化! 腐母渡劫那晚。 不知多少妖魔在暗中窥伺。 作为太屋山外围中,凶名赫赫的大妖。 山君与另外一头筑基期大妖:魔蛟也围观腐母渡劫,意图谋取好处。 后来,腐母渡劫失败,居然留下了半株芝体。 最终被魔蛟夺走,山君脸上的伤痕,便是魔蛟所留。 但魔蛟也是身受重伤,至少丢了百年道行,这段时间蜗居于幽星坞不出。 山君本以为腐母已经魂飞魄散了,没成想,似乎还有变故。 天下没有一模一样的法力,都有独属的特征。 山君不会认错,不远处的女子体内流淌着的,就是腐母的菌长生灭法力! “化外法身?蜕下的旧体?还是……转世之身?” 山君默默思索,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 尤其是看到白袖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更是犹豫几分。 “山君,可是察觉到了什么?要不,我们先退吧。” 黑猿从树上跃下,前肢撑地,身影几个挪动,行至山君身边。 山君无奈的看了黑猿一眼,心中有些恼怒。 就算退,也不能说出来啊! 没看我还在思考嘛! 妖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察觉到山君目光中的愠怒,黑猿有些摸不着头脑。 山君抖搂虎躯,震碎毛发中的落叶。 一股铺天盖地的妖气传出,喉间,发出如同惊雷般的嘶吼声。 一口! 我只咬一口! 山君决定还是试探一番! 哪有不战而退,被人三言两语就吓跑的道理! 而且为了毕其一役,避免陡生变故,山君决定亲自出马! 山君猛地扑出,妖身迎风见长,居然化作十丈高,所过之处,树木倾倒,空气发出烧焦浊气。 一道道鬼魅亡魂从山君琥珀色的眼眸中飞出,在山君身侧不断游走,发出刺耳惨厉的叫声。 巨大的压力传来。 白袖呼吸差点停止,腿肚子都打软。 不妙啊,演砸了! 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绝望,急声道:“快逃!” 说罢,不管刘诚反应。 脚尖踩地,腾空而起,菌长生灭法力灌入追魄之中。 如同飞蛾扑火般,身影被伥鬼吞没。 伥鬼影影错错,不时发出惨叫声。 内部,追魄幽光闪烁,箭身在鬼雾的腐蚀下,变得坑坑洼洼,刻着的法阵也逐渐黯淡。 但在菌长生灭法力的催动下,威力却丝毫不减,似此刻具备了不到彻底损坏,玄妙威力便保留在巅峰的特性。 “果然是腐母的独特法力!不管此女什么来历,肯定藏有大秘密!” 山君瞳孔一缩,流露出残忍狠毒之情,有些贪婪的看着白袖。 虎口,缓缓张开…… 很快,伥鬼内,那本矫健游走的倩影,动作主角迟钝缓慢起来。 追魄的幽光,也是忽明忽灭,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刘诚踉跄的起身,满脸恨意的看着那只恐怖的老虎身影。 打落牙齿和血吞,只是一步步挪着步伐。 他必须活下去。 只可惜,不知何时,一只伥鬼,缓缓出现在他身后。 他察觉到了。 但他不能回头。 轰隆! 轰隆! 轰隆! 就在这时。 先是一声闷雷在山谷高空中炸响,群山震动。 继而在刘诚惊愕的目光中,整片杉林,突然弥漫起灰蒙蒙的雾气。 云海涌动,天光山色染满层林。 雾气中,似乎孕育着有什么特殊存在。 刘诚隐约听到了湖泊拍岸的声音,随之即来的,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感! 第十四章 震慑 天色将熄未熄,空中几行归鸟飞过,逐渐只成几个小点。 刘家寨,路口边。 “怎么还没回来?” 大房在这不知站了多久,凝眸一直注视着杉林,满脸担忧。 刘诚多日未归,她便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几日的功夫,本圆润的身姿消瘦几分,脸色都有些憔悴。 “大姐,外面风大,赶紧进屋吧。我熬了点粥。” 二房的声音传来。红墙灰瓦的房屋中,冒出袅袅炊烟。 跟从小娇生惯养的大房不同,二房是个肯吃苦的女子,家中大大小小的杂事基本都是她一手操持。 刘道士死后,刘诚主外,狩猎巡守,护卫安全。 二房便主内,农种庄稼、人员调度,安排得井井有条。 大房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屋外碎石小径旁,栽种着太屋山中常见的野花,都是天蓝苜蓿、紫花地丁等命贱顽强的品种。 此刻已经十月,深秋向暝,正是愁苦之时。 这些花也尽数凋零,光秃秃的趴在地上,露出干枯的草根。 许是触景生情,见到满地残花,大房脸上愁容更盛。 眼珠子打着滚儿的滴落。 “大娘莫要担心,白袖姐可是仙人了呢!有她在,我们一定会安全的。” 刘追瑛本在院中收着晾晒的青菜,此刻见状,连忙安慰着。 “咦?天亮了吗?哪来的光?” 本还昏暗的天色,不知何时,亮了许多。 刘追瑛的语气突然有些奇怪,下意识的朝着光源处看去。 便见银芦湖的一侧,峭壁之下。 由浅至深、由黯至亮。 陡然冒出万丈神光,有直冲霄汉之势,映得银芦湖折射出如火焰般的绚烂。 大房、刘追瑛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了,傻立原地,如同看到神迹。 他们只是凡人,对气机灵炁不敏感,不知此事发生了何事。 只是隐隐觉得,他们在面对什么神秘古老的存在。 心中生出无限感动。 神光,来得快。 去得也快。 刹间腾空,又刹那熄灭。 让人误以为是产生了幻觉。 大房等人面面相觑。 下意识的回头。 屋外小径中,原本枯萎凋零的花朵,不知何时,已经冒出点点花蕊。 一簇簇暖人的紫色小花,随着山野的冷风微微荡漾。 它们死在了秋天,却又在秋天的夜里开花。 众人不由看呆了…… …… 太屋山外围,不知隐藏着多少开了灵智的妖兽。 残月渐生,天穹没有一丝阴云遮挡。 峡谷、悬崖、洞穴、地道…… 妖兽们都在此时吞吐着月华,若是从高空向下俯视,便会看见地面有无数个或明亮、或黯淡的光在闪烁。 此刻,某处。 突然冒出一道格外璀璨的火光,熠熠生辉,近乎遮盖了小片山林中,其他妖类修行的光芒。 本热闹窸窸的山林,安静了几分。 不少妖类压低了身子,隐藏在漆黑夜色下,立着耳朵,戒备四周。 也有不少目光难以捕捉的身影,在山脉中游掠。 酝酿着某种压抑的暗涌。 …… “这是……什么东西?” 刘诚看不见从刘家寨处传来的光亮,但面前林间云雾翻滚沸腾,一种令人心惊的气息开始弥漫。 他只觉身后的伥鬼,不知何时突兀的漂浮在原地,前进不得。 准确说,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它的面前。 迷踪阵外,山君看着失去控制的伥鬼有些奇怪。 它低着身子,迈着猫步,步入阵法之内。 才进阵法,它心中一紧,本能的炸毛。 它只觉一种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而且还有极为强烈的窥探。 似乎四周漆黑中,有一对对冷漠的眼眸,没有死角的注视着它。 山君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正身处某种生灵的体内。 四面八方都是汹涌澎拜的法力脉动,恐怖的压迫感笼罩全身。 他犹如一粒微不足道的气泡,随着这未知生灵的呼吸吐纳,身不由己的沉浮。 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揉得粉碎。 这是……法力? 山君修行多年,见过的人类修仙者与妖兽,加起来何止一百? 连腐母这等金丹期的妖王,都遭遇数次。 他们的法力,有诡谲莫测的、有造化神奇的、也有受神道护佑,可自动召唤六丁六甲的…… 但,山君却从未见过如此浩瀚无垠的法力! 没有额外的玄妙,也无太多变化。 恢弘, 辽阔, 深邃。 流淌扩散至几里之远,这是正常生物能有的规模?? “怎么会这么……” 山君的脑子里纠结了半天,不知用什么词汇形容。 许久才憋出一个:“大!” 这法力规模太大了! 简直是它虎生罕见! 在这股法力下,不管是游走的伥鬼,还是那只吓得屎尿一地的座狼,都如螳臂当车般,平推而过。 伥鬼破碎,随着凄厉惨叫声,化作黑烟。 座狼哀嚎一声,浑身骨骼断裂,顿时没了气息。 山君谨慎的退后几步,退出阵法之外。 法力向前奔涌,最后,在迷踪阵法前停下。 一边是肉眼可见的神秘法力,一边是来者不善的山君。 两者之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 遥遥相望。 失去了敌人的踪影,白袖有些狼狈的滚到地面后,撑地而起。 她已入道,自然感受到空气中那磅礴的法力波动。 还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脸上先是露出先是迷茫,后是惊讶,再是震撼,最后是果然如此的释然。 ‘是前辈么?他终于还是出手了……’ 白袖心中犹如放下千钧重担,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山君注意到白袖的表情,心中一动。 ‘她知道此人是谁?莫非是腐母布置的后手,护道者?’ 腐母余威未散,再加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山君最终用格外复杂的目光,看了眼那处于迷踪法阵边缘的座狼尸体。 “撤!” 无声震动随妖风传入漫山精魅耳中。 一双双阴冷的眼眸顿时黯淡下去。 “山君,这只狼妖有大问题,尸体怕也是个祸害……” 黑猿在山君耳边低声说道。 山君摇摇头,没有多说。 它伸展着四肢,倒转虎躯,率领百妖,身影缓缓淹没在夜色之中。 第十五章 神魂交泰,上玄正清 【一阶下品灵脉(87%)】 【天赋】 【lv1.春风化雨(51%)……】 【lv2.灵炁牵引(1%)……】 【lv1.乙木药香(1%)……】 【功法】 【lv1.未知功法·练气篇(1%):神魂交泰,上玄正清。观悟山川沧桑,于空冥境所得。待完善,目前可修行至练气中期 特性1:还真。法力构建稳定,逸散速度极慢,可适应绝大部分环境,留存百年。可被生灵吸收,无需炼化即可催发法术,不会引起排异反应。 特性2:百川。法力源泉来自灵脉,海纳百川,容量极大】 李清霖审视自己的属性信息,新增了功法一栏。 由于李清霖参考的修仙样本不多,目前仅刘道士和白袖,观摩的修仙功法也只有寥寥几本。 目前这【未知功法】还有些简陋,待完善,只能一路修行至练气中期境界。 “未知功法也忒不好听了,得取个好听的名字……” 李清霖默默沉思,开始搜肠刮肚的取着名字。 “就叫上玄洞冥书罢!所孕育的法力,便称为上玄法力!” 心念方起,李清霖的属性信息一阵模糊后重新凝实——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1%):神魂交泰,上玄正清。观悟山川沧桑,于空冥境所得。待完善,目前可修行至练气中期】 如此,专司灵脉的修行之法,便初步成了。 此功法,目前为止,所孕法力不算多么玄奥神奇。 唯二的特性便是, 稳! 多! 灵炁牵引的范围内,便是李清霖的法力汪洋。 不再只能默默窥探,而是能真切的影响现实,以力服人! 射程之内,尽是真理。 无比贴合一条山川灵脉的特点。 李清霖十分满意。 关于上玄洞冥书这种修行之法的境界,和他本身的灵脉境界,李清霖已经大致弄明白了。 两者并不冲突,也不复杂。 道家有性命双修之说,外修躯体为横渡凡尘的竹筏,使其强壮;内修精神为参悟妙境的宝药,使其了真。 ‘炁脉静而内蕴元神,则曰真性;神思静而中长元炁,则曰真命’便是如此。 李清霖外修灵脉的阶级,吞服各种蕴有灵性之物。便是修命。 内修上玄洞冥书,吹动神魂之火,自照观我。便是修性。 只有命和性的境界互相匹配契合,才能发挥出李清霖这条灵脉的全部实力。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 “退,退了?” 见山君离去,白袖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长释一口气,有些力竭的收回追魄。 她毕竟只是练气三层的修为,跨境催发一阶中品的法器,有些力不从心。 也就是她法力特殊,蕴含玄妙,才能驾驭。 但即便如此,到了现在,她也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 丹田中聚集的灵炁,是一滴也无! “活,活下来了……” 刘诚还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的向前几步,挥动手中柴刀,似乎想看看妖魔还在不在。 柴刀砍过,空荡荡的。 再无伥鬼和山君的身影。 刘诚后怕之余,看向白袖的目光中,满是敬畏! 虽然他乃修仙者嫡子,但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仙法,更不用说仙人斗法了。 目睹过,才会深浅。 他只知道伥鬼极度恐怖,只是一个缠绕,便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伥鬼便是如此,更何况伥鬼之主,那只妖气冲天的老虎? 更不用说还有那不曾现身,却遍布漫山的精怪? 但现在,居然被白袖,这刚修仙不久的女子击退。 这是……何等的伟力? 刘诚顿时觉得白袖有些陌生,语气都变得拘谨起来:“白袖姐……白,白仙长……” 谁知,刘诚的话还没说完。 便见白袖突然面色惶恐,猛地跪拜在地,朝着刘家寨的方向,双手手掌环绕,行仙家庄严之礼。 “请前辈恕罪!白袖,白袖护卫不周,惊扰到前辈闭关。” 白袖的语气磕磕碰碰的,整个人都十分紧张。 就在刚刚,她隐约听到什么冷哼,暗含不满之意。 充盈整个天地的法力,消散之际,余威不减,仿若一座大山向她压来。 白袖有些窒息,砰砰几个响头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李清霖看着这幕,心情微霁。 他的确对白袖有些不满。 倒不是她护卫不周,而是白袖的心态,还未从一介凡人,扭转至修仙者上。 修仙可不是想象中的凭虚御风,逍遥天地。 反而充斥着尔虞我诈,一个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座狼埋伏隐藏于草丛之间,她分明只要提前展开法眼,辨明气机,便能提前发现座狼踪影。 她却偏偏要学小说传记中的侠女做派,出声暴露自己。 此乃其一。 面对危境,分明自己技高一筹、实力要强于座狼,却在不清楚对方底细、手段的情况下,如同赌徒一般,倾泻出了全部灵炁。 不成功便成仁。 如果活下来了,可以自诩一声行事果断,从不藏拙。 若是死了,那便是死了。 来年此地花草树木更盛。 非苟道中人战斗理念。 李清霖想好好培养白袖这根苗子,毕竟白袖除了偶尔脑瓜子不太灵光外。 心性纯良、跟脚来历不凡…… 也很好哄骗。 所以也不愿白袖夭折。 再怎么说,也得等她把自己供奉到一阶上品灵脉再说啊! 白袖抬头,便见面前漂浮着一行仅她可见的字迹—— ‘与人斗法,稳字为先。谋而后动,一击毙命!’ 白袖顿时明白这是前辈的教导,立刻回道:“白袖明白!” 片刻后。 那如同大山压力的窒息感消失,山野中的虫鸣又渐渐响起。 白袖这才杵着地站起。 “收拾下战场,处理血迹气息,狼尸你多跑几趟,带回刘家寨,当做过冬的口粮罢。” 白袖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啊?” 刘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懂为何自己视做仙道高人的白袖,却莫名其妙的跪拜在地,似乎在向谁请饶。 还说这些令人不解的话。 白袖心情有些低沉,很明显也没有解释的欲望。 对于前辈的存在,她本能的不想告诉他人。 一半是前辈疑似受伤,不愿泄露他的信息。 一半也是出于私心。 毕竟前辈先是显化灵脉,后是教导她修仙知识。 对于白袖而言,李清霖就是‘老爷爷’般的存在。 她吩咐之后,行至迷踪阵法的节点处。 便见此地的有道不起眼的沟渠,底部以耗尽灵炁的灵石粉末打底。 一根经刘道士炼化,具备梳理地气,避免外来煞气阴气冲撞灵炁回路的的镇流棍被杂草掩埋。 此刻镇流棍表面生出裂缝,底部靠近土壤部分更是被腐蚀变色。 见状,白袖心中一沉。 第十六章 诡异狼尸 白袖迅速前往另外两处法阵节点。 片刻后,她重回此地。 脸色更难看几分。 除了这里,还有一处节点也损坏了,情况大致相仿,也是镇流棍出了问题。 正是这个原因,迷踪阵才失去了大部分作用,被妖兽发现。 修复这根镇流棍,其实并不复杂。 白袖从刘道士遗留的手札中,已经大致悟透该镇流棍的修复方法。 但关键是,修复之后,需要用灵石激活,维持法阵日常运转。 可是…… 灵石不够了。 每处节点都需两块灵石当做动力源泉,白袖如今手中,只剩下三颗还算完整的灵石。 “白仙长……怎么了?” 刘诚看出了白袖的愁绪,开口问道。 白袖闻言,柳眉一皱,道:“刘诚,你叫我白袖便可。我能踏足仙道,也算是承了你刘家的情,不必客气。” 虽然刘道士不仁在先,是想虏获白袖当生孕的机器。 但毕竟刘道士死得及时,白袖依旧是完璧之身。 所以…… 人死都死了,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听到白袖这句话,刘诚脸上的拘谨稍减。 白袖转而将当下面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刘诚。 刘诚听完,顿时也有愁容满面,原地踌躇后,道:“还请白袖姐姐先修复一处节点吧,另外一处……不是有灵脉吗?我听父亲曾经说过,灵脉会凝结形成灵石啊?” 白袖闻言,摇了摇头:“灵脉会凝结成灵石矿不假,但至少也得是一阶中品灵脉。禁地处的那条灵脉,仅下品。” 刘诚一听,顿时如同失去了精气神,但转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眸子里多了些希望。 “父亲曾说供奉灵脉,可逢凶化吉,灵脉进阶。对,供奉,供奉灵脉……” 刘诚转身,扛起一头百余斤的狼尸,闷哼一声,脚步不稳,差点跌倒。 他下意识的捂住腹部。 白袖敏锐的察觉到从刘诚体内传出浓郁的血腥味。 虽然刘诚故意遮挡,但白袖还是看到刘诚腹部,有一处渗人的狰狞贯穿伤,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刘诚努力控制着肌肉收缩,体内武者内气疯狂的压制着自己的伤势。 “你受伤了,莫要搬运重物了。”白袖说道。 “不用了。这些狼尸够我们吃一个冬天了,就麻烦白袖姐姐快些修复法阵吧,这些琐事,交给我……” 刘诚有些倔强。 努力的想证明自己还有价值,跟白袖还保持着勉强对话的尊严。 白袖沉默了下,没有多说。 她找了个背风开阔之处,一拍储物袋,地面罗列出数道修复镇流棍的材料。 一丝法力聚集手中,惨白如骨,从中冒出一团真火。 白袖遵循刘道士所留手札,按序将各种精铁、丹砂材料放入真火中烧炼。 材料快速融化,逐渐冒出五颜六色的莹莹光芒。 随着最后一丝法力的打入,光芒顿时收敛黯淡,只余一团银白色如水银般的液体。 白袖立刻取出一根破碎的镇流棍,驭起清风,将液体送至镇流棍表面。 一个时辰后。 白袖猛地睁眼,手中一招,镇流棍落至手中。 修复完成! 她也不耽搁,迅速将其布置入迷踪法阵之中。 “起!” 白袖轻吐一字,地面微微颤抖,一阵透明涟漪浮现在空气中后消散。 本十成效果去了八成的迷踪阵,顿时重续玄妙,恢复了大半功能。 但却还剩下一个致命性的缺口。 “这该如何是好……” 白袖正在思索,却听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念头。 “白袖姐,你快来,这具狼尸……似乎不对劲。” 搬运完最后一只狼尸,刘诚咬着牙返回,此刻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头座狼尸体。 白袖闻言,迅速赶到座狼尸体前。 只见这是座狼尸体流出的血,呈朱砂色,却透露着暗沉的紫光。 所过之处,将地面腐蚀出蚀洞,土壤炭化,花草尽数死绝。 白袖鼻尖耸动,闻了下尸体散发的气味,顿时面色一变。 “有毒!” 两人同时退后一步。 这具尸体的处理,让白袖两人犯了难。 抛于此地,尸体散发的妖力及精血,会吸引一大批野兽前来。 若是将其扔远点,白袖又需要走出迷踪阵的范围,独自行走在太屋山之中,风险巨大。 若是带回刘家寨,又等于将众人置于危墙之下,若是引起瘟疫怎么办。 吃不能吃,扔不能扔。 这不砸手里嘛! 清风拂过,空气中的灵炁隐隐聚集。 而李清霖同样对这具狼尸格外好奇。 妖兽死后,跟人类修仙者一样,道行归返于天,一身灵炁及规则都会缓缓逸散。 此刻,李清霖能够察觉到,从座狼尸体内飘出了淡淡灵炁。 其中,却夹杂着格外浓郁的怨气煞气! 浓郁程度,甚至都快赶上被背刺而死的刘道士了! 刘道士可乃练气大圆满境界,心念之力不俗,死时方能如此。 而这只妖兽才练气二层! 精神变异了? 李清霖有些纳闷。 而且这具妖兽死后,尸体居然还会污染环境,造成生态破坏。 再加之这反常的怨气煞气。 简直就是一外来物种! 李清霖能消化这只妖兽所释放的灵炁,但也得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 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等等,那山君,似乎就是为了这只座狼而来?” 李清霖突然明白了过来。 对于山君的存在,李清霖不算陌生,某种意义上讲,还算是未曾见面的邻居。 他本以为山君是意外撞见白袖,发现她的跟脚,这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之事。 如今看来,似乎是山君一直在追击、跟踪着座狼的行踪。 这才闯入迷踪阵。 “这只座狼是何来历?是先天变异,还是有人为之?山君,似乎知道隐情。” 身为山川灵脉,李清霖本能的对这等破坏地貌风水、天地精气的行为感到反感。 他隐隐觉得,这具狼尸背后,恐怕是个大麻烦。 座狼尸体前。 白袖思索片刻,突然抽出匕首,小心割下狼尸的一只耳朵。 用法力笼罩,隔断狼耳气息。 “我有办法。走,回寨!” …… 山君一路御风驾水。 途经一处处山脉,身后妖云笼罩,其中山野精怪叽叽喳喳打闹不停。 下方,地面。 不少开了灵智的妖兽一见这个阵仗,就知道是有大妖出巡,纷纷偃旗息鼓,隐去妖身。 山君一路上不曾言语,身后包括黑猿等数名心腹也不敢多言。 耗时半日,前方豁然开朗,巍峨高山拔地而起,气势恢宏,一片广袤深邃的原始森林。 此地乃丹粟山,山君的洞府所在。 山君降下妖身,方至山中一处坡地,便见有一只刚炼化横骨不久的穿山甲前来迎接。 “恭迎山君回府。有只外地的妖找山君,我等安排他在山下等候。” 山君抖擞了下毛发,卸下风尘。 此刻闻言,虎目一凝,道:“何妖?” 穿山甲回道:“他自称是魔蛟大妖座下,枯荣老怪!” 魔蛟? 山君神色一肃, 这只魔蛟,不在它的老巢:幽星坞好好疗伤,抱着半株宝芝舔舐。 派遣手下到我这来干嘛? 莫非…… 山君隐有所悟,莫非是为了方才那冲天而起的神光,‘很大’的法力而来? 第十七章 发酵 山君没有多做犹豫,选择了接见枯荣老怪。 丹粟山山顶,便是山君洞府所在。 说是洞府,但此地并无高楼玉宇,更无石窟,反而只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岩石缝。 其山,山势高耸入云,绿意盎然,藤蔓古树遍布。 越是靠近山顶,灵炁便越是浓郁,到了顶端,甚至逼近灵脉。 看得出来,此地应该布置有采炼灵炁的阵法。 山君在此等候,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山下而来。 沿山而建的青石道上,一侏儒老者,慈眉善目,身着紫衣,后面背着厚厚的黑色龟甲,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脑门光秃秃的,有些反光,亮得刺眼。 还未及山顶,老者爽朗的声音便传来—— “老朽法号枯荣,魔蛟大妖座下第一史寮,见过山君,山君千寿!” 丹粟山上,妖将无数,此刻有一巡山小妖怪有些纳闷的问道:“史寮?是什么玩意儿?” 那黑猿倒吊在树上,荡来荡去,眼皮子一抬,道:“就是跑腿送信的。” 小妖怪恍然大悟:“就是泥腿子嘛!” 枯荣老怪听到这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山君趴在岩石上,琥珀色的瞳子倒映出枯荣老怪的身影,目光幽幽,如摄魂魄。 “魔蛟派你来,所为何事。” 枯荣老怪似乎并未感受到山君冷漠的语气,笑呵呵道:“自从上次一别,许久未见山君威貌,魔蛟大人有些想念,特派我……” “说妖话。” 山君虎目一凛,眉毛中挤出一个‘王’字。 枯荣老怪立刻快速说道:“半日前有一奇怪波动,乍现山内,引起天地灵气紊乱,精怪低伏不语。魔蛟大人潜修闭关,不宜外出。还请山君赐教,不知那波动是何来历?” 山君闻言,久久不曾开口。 身上的威严气势越发浓烈,绵长的呼吸如同针扎,刺入枯荣老怪体内。 “是……腐母。” 山君的声音传来。 妖群中,那黑猿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急了。 快速从树上落下,一个滑铲滑至山君身旁,低声道:“山君大人,这等秘辛,怎可泄露他人?” 就在方才,山君并未隐瞒,将对白袖身份的猜测,告诉一众亲信。 山君冷冷的看了黑猿一眼,也不说话。 黑猿顿时识趣的退下。 腐母? 太屋山中,除了半年前渡化形雷劫不过,相传已经魂飞魄散的千年宝芝外,哪里还有第二尊腐母! 枯荣老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听得山君继续说道, “我于丹粟山西侧五百里,长眉雪杉一处无名山谷内,偶遇一女子,身具菌长生灭法力。我试探一番,确定属实之后,便退去了。 山君省去了细节,只讲述大概,也没有说后面突然冒出来的恢弘法力。 菌长生灭法力! 那定是腐母不错了! 枯荣老怪心中震惊难言。 他并不怀疑是山君哄骗自己,毕竟此事若要应证,也极为简单。 至于山君为何如此轻易的告诉他这等秘密,而不是独自谋取造化。 那便是魔蛟大人该考虑的事情了。 枯荣老怪对于如何处理上位者的关系,分寸把握得很好。 此刻得到结果,略微寒暄几句后,他便匆匆告辞下山。 一出山脚,便火急火燎的架着妖云,朝幽星坞而去。 见枯荣老怪离去。 山君独卧于岩石之上,目光深邃。 虎目一开,一合间,法力自生。 漆黑的瞳孔从中间分出一线,继而向左右退开,露出其后,似乎是片在翻涌的狭小浮岛。 浮岛上,如同乱葬岗一般,堆放着一具具妖兽尸体,形成小山。 荒凉凄惨,恐怖渗人,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滔天煞气怨气。 流出的紫红色鲜血,将整座浮岛都染红! 不知从何时起,太屋山外围中,便冒出了这些疑似‘异变’的妖兽。 生前,极具攻击性,领地意识淡漠,喜欢游散在太屋山外围各地。 死后,尸体久久不会腐烂,反而会对地貌环境、天地灵炁,造成不小的破坏。 还会引起普通野兽的疫疾,这些年来,山精走兽死了一茬又一茬。 山君,作为万兽之君,守卫山林秩序、把持物种平衡,乃它的天命。 可是,他想了很多法子,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最终迫不得已,只能耗费法力,将这些异变尸体封印于虎目之中。 彻底隔离尸首与外界的联系。 而这,也是半年前,他与魔蛟斗法失利的真正原因。 “根据黑猿他们的调查,这些妖兽生前,似乎或多或少都跟幽星坞的妖兽有接触,不知魔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魔蛟得了宝芝遗体,便承了因果,必定会和腐母发生冲突。 那女子不管是何身份,但菌长生灭法力不会错,他日想去假还真,高筑道台,必定要收伏遗体,才能彻底圆满。 我大可坐山观虎斗……额,这个词语用得不好,上次那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却要装模作样,诓骗于我的书生,还教我了些什么成语来着?可惜死得太快了,一口就没了……” 山君默默沉思着。 “至于那具座狼尸体……既然是腐母,解决妖尸的异样,自然不再话下。他日我也可学习讨教一二……” 山君想着。 而在岩石后, 一只毛茸茸的幼虎,本趴伏在草丛中,此刻突然窜了出来,小爪子抱着山君的后腿就啃。 看着自己的独崽,山君目露慈爱之色,温柔的用屁股将其压住控制后,舔动着幼虎的身躯。 …… “这具狼尸,我没法子解决,但前辈应该可以。” 白袖踩过噶几噶几作响的雪地,小心驭动那只狼耳。 和刘诚两人快速回到刘家寨。 “白袖回来了?” “白袖姐!好多狼尸啊。” “阵法修复的怎么样?没事了吧?” 一见白袖两人回村,本正剥狼皮的刘追瑛等人迅速围了上来。 刘诚留下来解释,白袖毫不耽搁的走进禁地。 一入禁地,白袖便敏锐的察觉到,此地似乎更加生机勃勃了几分。 与此同时,她能隐约察觉到,那峭壁下,岩石缝隙后,有一股令人心惊的气息。 呼吸绵长,外露的法力波动,如同汪洋般浩瀚。 是前辈! ‘前辈在借灵脉疗伤?’ 一个猜测,顿时浮现在白袖心中。 白袖向前走近几步,跪倒在地,祭出狼耳。 “还请前辈解惑,如何安置处理那具诡异狼尸。” 在白袖心中,这从未露面,但每次出手都有一锤定音效果的前辈,近乎无所不能。 白袖只觉一阵清风从手边拂过,本逸散的灵炁突然活跃起来。 白袖立刻低着头,伸手将狼耳供奉于峭壁之下。 缓缓退去。 李清霖近距离观察了下狼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些不好消化的边角料、猪下水……” 李清霖突然有些想念刘道士了。 第十八章 交换 山涧的风,随着湖面入峭壁下,吹动几株花草摇曳。 药田旁,白袖种下的灰玄竹种子毫无反应,由于除了草的缘故,田埂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十分荒凉。 一只伤口还在缓慢渗血的狼耳,供奉于峭壁下。 几根香烛还冒着袅袅烟火,这是刘追瑛等人为刘诚祈福所祭。 而此时,狼耳下的岩石,逐渐受到侵蚀。 李清霖吹动神魂烛火,牵引灵炁,以法力包裹住狼耳。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勤俭持家方是修仙者本色。 “咦?” 李清霖心中有些惊讶。 只见随着法力与狼耳的接触,狼耳居然发出如同水遇滚油的滋滋声。 狼耳携带的腐蚀性毒素,此刻逐渐消解,散发出刺鼻恶臭。 就连狼耳渗出的血,都慢慢恢复成暗红色,残留妖力充盈其中,净化为精血。 上玄正清法力,居然可净化诡异? 李清霖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的法力,温润平和,海纳百川,换而言之就是万金油。 不管是阴毒的诡怪邪祟,还是正统的仙家法术,在上玄正清法力的冲刷下,早晚都会逐渐崩解。 毕竟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在灵脉面前谈不朽。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大号的垃圾回收厂罢了,白打工啊……’ 李清霖正在吐槽,便见妖血渗透进土壤之后,缓缓扩散。 将土壤染红后,土壤居然居然开始发光,最终内敛,呈殷红色,颜色跟其他土壤完全不一样。 李清霖心意一动,驾驭法力,将土壤挖出。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出,若是常人闻之,只会觉得冲鼻子。 但李清霖却察觉到土壤中蕴含的浓郁生机。 “这是……归灵壤?”李清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归灵壤在当今修仙界中,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概念。 正常妖兽死亡后,在土壤中腐烂分解。 土壤由于吸收了妖兽的一身精血,且本身具有一丝大地母气,中和妖兽精血中的狂浊之意,可当做药田土壤,加速灵药生长。 这就称之为归灵壤。 与之类似的,大多数具有灵性的生物:灵药、异兽、精怪,甚至是修仙者坐化之地,都会或多或少形成归灵壤。 而李清霖灵脉辐射范围内的土壤,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灵壤的一种。 但碍于李清霖灵脉等级不高,所感染的灵壤质量不高,作用几近于无。 看着这一捧归灵壤,李清霖的内心泛起几分喜悦。 他吹出一道山风,归灵壤化作一颗颗土砾,埋入灰玄竹种子旁。 果然。 只是片刻的功夫,李清霖便察觉到一粒灰玄竹种子有了发芽之意。 黝黑色的表面,多了些生机盎然的绿意。 几乎是缩短了一年多的生长时间! 如果再来一捧归灵壤,想必便可吐露新芽,形成笋苗了! “大善!大善!灵植灵药,只要渡过胚胎期,进入发芽期,都会本能的炼化山中阳精月华,释放灵炁和药香。如此一来,简直是一举两得!” 李清霖欢喜不已。 虽然妖兽的身体及精血,他无法直接利用。 但妖兽尸体浸染土壤,形成归灵壤。 归灵壤加速灵药灵植生长。 灵药灵植生长后,又释放灵炁或药香。 虽然单株灵药的释放量不多,但集腋成裘,量少引起质变,一年下来也极为可观了! 他李清霖,终究是过上了庄稼汉的田园生活! 一时间,就算是那变异后,污染环境的座狼尸体,在李清霖眼中,都变得顺眼起来。 “只是……妖兽又不是韭菜,哪来的这么多……” 想到这。 李清霖突然想到了什么。 白袖可是现成的工具人。 练气三层的修为,再辅以法器追魄,只要将妖兽引诱至迷魂阵法内,甚至连练气四层的妖兽,也能碰一碰。 只是,这个诱饵不能太强。 过强会引来超出白袖实力极限的妖兽。 过弱,只会引来未开灵智的野兽。 所以, 哪里有比刘诚这二流武者更好的诱饵呢? 李清霖目光幽幽的看向刘家寨中,白袖及刘诚两人。 …… 刘诚病倒了。 他本想坚持,看到座狼尸体处理妥当后,再松下心中的这口气。 但许是座狼尸体外溢的毒气,诱发了他的伤势。 当白袖重新回到刘家寨时,看到的是已经昏死,躺在床上的刘诚。 一整日,他都发着低烧,说着胡话,只能服入温水流食,随着时间推移,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 大房掀开刘诚的衣裳,看到了腹部那深及内脏,边缘部位已经坏死的伤口。 大房沉默了。 熬制中药的苦涩气味,弥漫在过道。 大房挽起袖子,扇着扇子,呛人的烟火熏着她的眼眸,顿时红了眼眶,也不知是熏着了,还是苦着了。 她想去山外,寻觅良医。 但莫说是她,就算是白袖都难以独自横越太屋山外围。 而且就算请回神医,这一去一来的功夫,怕是万事皆休! 一片阴影,再次笼罩在刘家寨上空。 白袖取出了刘道士遗留下的瓶瓶罐罐。 由于不识药理,药瓶上更无名字。 白袖只能小心分辨丹药种类,以锉刀磨下少许丹粉,自己服用下,判断丹药效果。 最终,发现了一瓶‘活血丸’,有活血化瘀、滋养骨髓的作用。 但给刘诚服下后,效果也并不理想,连吊命都难。 毕竟刘诚体内,连血都不多了,又何谈活血? 到了傍晚,金乌西坠,玉兔将升未升。 刘诚突然转醒,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面色红润,一口气吃了几碗浓粥。 大房不喜反悲,整个人哭死过去。 “你们都出去一下,请白袖姐留下。” 刘追瑛等人没有多说,看了白袖一眼,离开房间。 “我走后,还请白袖姐看在近日情分,照拂我的家人。” 刘诚依靠在床边,有些歉意的看着白袖。 白袖沉默了下,道:“其实……有个法子,可以救你。” 刘诚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缕亮光从瞳孔中掠过。 他激动道:“不是是何方法?” 白袖回想起白日里,前辈显化字迹,示意自己的话。 她回答道:“是何方法你不用管。但可以救你性命,让你与往常无异。但代价是……” 白袖停顿了下,道:“从此以后,搬离刘家寨。驻守于迷踪阵,破碎的节点处,以自己血肉,吸引妖兽前来。” “不可能!” 刘诚想都没想,一听到吸引妖兽进入阵法,便果断拒绝。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苟命,让家人置于危险之中。 白袖似乎早就料到了刘诚会这么说,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死了,你的母亲、二位姨娘、两位胞妹,便再无依靠。 迷踪阵还有一处破损,随着时间推移,阵法早晚失效。我必定会离开刘家寨,寻觅灵石等宝物。期间,刘家寨无人看护。 而且,我已踏足仙道。” 踏足了仙道,仙凡早晚便会两隔。 白袖没有永远护佑刘家寨的道理,情分也是会被时间磨灭的。 刘诚听出了白袖的话外之意,顿时陷入沉默。 “而且,如果你答应的话。” 白袖道:“迷踪阵最后一处节点所缺失的灵石,自有其他替代物。 简而言之,迷踪阵只会在你引诱妖兽时,打开一丝缝隙。其他时间,完整无恙。” 听到这,刘诚忽然笑了。 他蓦然记起白天,山君走后,白袖跪地向某个未知存在请饶的画面。 他没有问替代物是什么,也没有问那未知存在是谁。 他只是猛地反应了过来,这是一场利益的交易。 白袖,或许只是推至明面的话事人。 而他,处于弱者。 他没有选择。 拒绝的后果,他,整个刘家,都无法承受。 “我,答应。” 第十九章 半年(求追读!) 当晚,在李清霖的示意下,白袖搬回了狼尸,将其埋入药田之中。 初时,刘追瑛等人都觉得白袖疯了。 这药田他们辛辛苦苦开垦多日,才大致有了个轮廓。 此刻却把这具有腐蚀性的狼尸埋入药田,破坏了心血成果不说,万一造成瘟疫怎么办? 但,是夜。 月光如水,漫天疏疏落落的星子。 静谧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传出一阵暗香,不浓也不淡,恰如君子之交。 清香扑鼻,闻之神清气爽。 刘追瑛等人从浅睡中醒来,循着暗香,行至临湖的窗边。 “那是?”刘追瑛如同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瞪大了眼睛,要将视野中的事物,深深映入眼中。 便见湖的那边,峭壁下。 不知何时,突然长出一丛丛茂密挺拔的翠竹,晶莹欲滴,垂下头来,没入沿岸扑打涌动的湖水中。 山间的晚风吹过,竹影摇曳。 再无尸体腐烂的气息。 大房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此刻看到这幕,顿时想起不久前,那恍惚之间,满庭枯萎野花绽放的场景。 “灵脉……显灵了!” 众人震惊不已,迟迟无法言语。 也就是这晚,刘诚的房间内。 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从窗棂缝隙中吹入,带着些许暖意。 吹散了苦涩的药味和死亡的腐朽气息。 刘诚,甜甜的睡着。 翌日。 天才蒙蒙亮。 刘追瑛、刘盈笑等人就齐聚刘诚屋外。 但他们不敢进去,在门外辗转良久。 忽而,从门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刘追瑛等人目露强烈的欣喜之色。 ‘吱呀……’ 门轴旋转,摩擦在粗糙的木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房那略显疲惫的脸从门缝中露出,眼睛还有刚哭过的痕迹。 刘追瑛等人愣了一下,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继而在大房身后,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便见刘诚剑眉星目,面色红润,行动间矫健有力,看不出半点伤势。 手搭在门板之上,彻底将门推开。 “二娘,追瑛、盈笑,我……好了。” 初生的阳光打下,刘诚沉稳的肩头上,洒落尘埃,熠熠生辉。 众人,喜极而泣。 也就是从这天起,刘诚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辞别,搬出了刘家寨。 选择独自进山,于迷踪阵破损的节点处,伐木建造了一间木屋。 一人,一木屋,一砍柴刀。 默默守护刘家寨。 …… 冬去春来,时光如水。 转眼半年已过。 小满天的太屋山,降雨充沛,时常被稀稀疏疏的小雨倾泻。 迷踪阵内,简陋木屋外。 白袖一袭轻薄黑衣,整个人隐没在树梢之上,在静心术、敛气术的作用下,她几乎与杉树融为一体,不露出任何气息。 冰冷的雨滴打落在白袖精致的脸庞上,弄碎了发丝。 她没有动,眸中若有星火摇曳。 冷静而机警的盯着下方。 只见离迷踪阵节点十米外,刘诚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右手持刀,刀锋上缓缓缓落殷红的血珠。 半年时间,他的脸庞成熟许多,满下巴都是胡渣,气血旺盛,已至江湖一流之境。 而在他的左手胳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深可见骨,散发着浓郁的气血。 刘诚脚边,还有几只受生人气血吸引而来的豺狼。 只可惜,都是普通野兽,并未开灵智的妖兽。 不知过了多少。 直到刘诚脸色微微发白的时候。 如同珠帘的雨幕下,突然刮来一阵妖风。 风沙沙响,草丛摇动。 一只生有一对盘虬折曲的犄角,通体玄黄,体表遍布细密鳞纹,周身有隐约烟气笼罩,弥散不去的妖兽缓缓出现。 一股迫人气势压来,体内妖力汹涌,足有练气四层境界。 白袖目光一沉。 此兽名叫自照鹿,喜独居,属于杂食性妖兽,即可吞吐月华,也可食用血肉炼化精气。 自从大半个月前,这只妖兽便被鲜血吸引而来,屡次出现在迷踪阵外,却谨慎的不曾入阵。 这种妖兽有种最为独特的习惯,那便是喜欢吃一种有致幻之效,名叫‘铅绿鹿花菌’的蘑菇。 自照鹿食后,不仅会在体表形成一阵幻雾,还会在排泄鹿花菌后,再次将其吃下…… 一直排泄,一直爽,可以一直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修仙界便将之命名为自照鹿。 刘诚见到自照鹿,也很快认出了它的来历。 他握了握手中砍柴刀,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身影闪烁,步伐如雷,各个肌肉群高效率带动,往往一步迈出就是十米之远。 速度,远超同境一流武者! 看得出来,他这半年来定是苦练提纵遁跑的技巧。 自照鹿今天,似乎是吃菌子吃嗨了,有些兴奋的嘶鸣一声,摇摇还陷入幻觉大脑袋,此刻猛地冲出。 白袖动了! 昏瞑的雨幕中,从树梢上窜出的震动声和风雨呼啸。 短促又杂乱的脚步,被带起的水点子四下溅射,踩碎的青色苔藓。被撞飞的杂草,凌乱的发丝。 妖兽吃痛的声音、白袖乍然响起的怒喝,陡然的匕首寒光,一闪而过的幽幽‘追魄’。 最终是一声惨叫。 一直屏息避免呼入幻雾的白袖,缓缓抽出插进自照鹿,脖颈之中的追魄。 追魄的血槽中,鹿血滴落,白袖一抖手腕,追魄顿时光亮如新。 见妖兽毙命,刘诚很明显松了口气。 两人没有言语交谈。 刘诚向前,快速将妖兽尸体拖进阵法内后,清除沿路气息及血迹。 白袖也不在意湿漉漉的地面,立刻打坐入定,接引外界灵炁,补充着消耗的法力。 看其灵炁波动,居然已是练气五层! 一股清风拂过,凭空生出几丝灵炁,激活阵法枢纽镇流棍。 空气传出涟漪,扭曲着向四周扩散,迷踪阵顿时全面激活。 外界生灵闯入,只会误以为是一片平平无奇的草地。 见此,刘诚‘洗地’的动作一顿,继而又恢复。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结束动作。 白袖站起,走至自照鹿尸体前,检查皮毛和鹿蹄。 “怎么样?有收获吗?” 刘诚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略带期盼的的询问。 这半年来,他们两人配合着猎杀妖兽。 初时还手忙脚乱的,一刀砍进妖兽脖子,却没杀死。 妖兽一边血流不止,一边漫山逃窜,两人追得是心惊胆跳。 再后来,修为和经验增长,两人配合得就越发娴熟起来。 练气五层及以下的妖兽,就算不敌,也可全身而退。 而且两人哪怕受再重的伤,第二日就会痊愈,活蹦乱跳的。 一日都不得闲,刘诚想以受伤为借口休息几日都不行。 野兽,便是刘家寨的口粮。 妖兽,便拿来沤肥,埋入灵田土壤之中。 而且除此之外,一部分妖兽的毛发、牙齿、胡须上,还会沾染灵植的种子。 这些种子,本会随着妖兽的行动,播撒各地。 半年来,两人已经陆陆续续发现诸如:白野藤、赤灵鬼脸藓、灵枢石斛三种灵植种子。 白野藤可炼制法宝软甲,还可编制成蒲团,可辅助入定。 赤灵鬼脸藓可被修炼蛊术、养鬼炼尸的修仙者利用。 灵枢石斛,更是炼制对练气期修者,有加速灵根摄取外界灵炁速度的‘朝元丹’,重要原料之一。 “咦,这是……” 白袖惊喜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章 龙缸隐路(求追读!) 便见在如同象叶形的鹿蹄趾缝隙中,夹着一粒椭圆形,体表生有三道如同叶子花纹的种子。 “这似乎是……元晋枣的种子!” 元晋枣,喜阴,喜欢生长在灵炁充沛的湖水边,十年成长成树冠,十年开花,十年结果,等瓜熟蒂落之时,还得等上十年。 枣子有明心见性,增长悟性,驱除心魔的作用,甚至对金丹境修者都有一定作用。 往往一颗枣子,都得近万灵石,还有价无市。 而一般的中品筑基丹,价格在一千至一千五灵石浮动。 但最关键的是,元晋枣天生就拥有聚拢木灵炁、水灵炁的作用,随着年轮增长,聚拢效果就越长! 灵脉难寻。 有的修仙家族,碍于没有灵脉,便会退而求其次,大面积收购、种植元晋枣。 等到百年后,枣林中的灵炁浓度也不逊色于一阶灵脉。 “可是……” 白袖有些疑惑:“元晋枣乃‘龙缸’特产,除非有筑基修者专门移植,很少在外界看到……” 通过刘道士留下的堪舆图,白袖大致知晓太屋山外围的地貌及着名地点。 龙缸,便是其一。 从刘家寨西行五百余里,过丹霞山后,会有一座绵延数百里的撕裂大峡谷。 而在大峡谷的中央,便有一座天坑! 天坑呈漏斗状,上狭下宽,越往下,灵压便是越强,飞鸟难过,便是筑基期修者,都极难安全降落。 而在天坑下,则是一片绵延百里的恢弘史前森林。 生长着许多外界难寻,甚至已经绝迹的灵药、矿石、珍宝。 关于龙缸的形成,修仙界有许多猜测。 有的说乃一悬浮于三十三重天之外的上古修仙宗门,遭遇大变,护山阵法破碎,跌落空中,坠入太屋山,生生砸出了一个天坑。 宗门内豢养的异兽、灵宝纷纷遁出,却碍于宗门遗留的束缚规则,无法远离,便慢慢在天坑中形成独特的栖息环境。 也有的说是化神境大能斗法,显化法天象地,一只脚才踩进了地下暗河,随着时间流逝,在法力神通的余波影响下,滋养出了种种神奇。 各种猜想,不一而足。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龙缸难入,来自龙缸的物品,也是身价不凡。 包括元晋枣。 白袖有些激动的将鹿蹄中的种子抠出,却发现种子是干瘪的,里面那侧更是有个明显的虫洞,中空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种皮。 种子坏了。 白袖顿时无比遗憾,本激动的心顿时颓废下去。 但她却转而发现,种子中空的内部,沾染着些新鲜土壤,还有些湿润,似乎是刚出土。 “奇怪,此地距龙缸如此遥远,这只自照鹿半个月来,都是在附近徘徊,没有远去,从哪里踩到的种子?” 白袖沉吟片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莫非是自照鹿发现了一条可通往龙缸的隐路或者传送阵?’ 一想到这这个可能,白袖的心就怦怦直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深深记住自照鹿来时的方向,取下一丝饱饮鹿血的脖间软毛,留作他日寻觅气息的引路之物。 和刘诚一起,搬运尸体回寨。 …… “灵脉有灵,保佑诚儿、白袖平安归来。” 银芦湖,峭壁之下。 大房、刘追瑛等女子,在灰玄竹林下乘凉。 半年时间,毗邻灵脉开垦的灵田,几乎已经形成了一座药园。 外侧是翠绿挺拔的灰玄竹,随风摇曳竹身。 而在竹身上,则蔓延着白野藤,藤身张牙舞爪的四处攀附,将整片灵田都环绕起来。 一朵朵根系如火,伞盖长着鬼脸的菌类,生长在落叶堆中。 而在田中,则栽种着几窝灵枢石斛,郁郁葱葱,随风飘来淡淡药香。 有灵韵凝聚成盖,漂浮在药园上空。 最终,又逐渐打着旋儿,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吸收了。 得益于灵脉及归灵壤的双重滋养,灵枢石斛等三种灵植,已经陆陆续续破种出芽。 白野藤、赤灵鬼脸藓的生长周期较短。 在快速的催熟下,已经成为合格的‘韭菜’,日以继夜的汲取土壤灵性物质,吞吐灵炁。 而灵枢石斛虽然还未成熟,但已经碧绿如玉,根系旺盛。 预计明年此刻,便可采摘。 大房无比虔诚的跪拜在地,朝灵脉所在磕头三下,口中默默祈祷。 自从那晚,刘诚如遇神迹,离奇的痊愈后。 大房便对灵脉有灵,可护佑家人的猜测,深信不疑。 这半年来,她日日前来打扫落叶,砍除荆棘。 还在峭壁下,一处突起来,可遮蔽风雨的石壁下,堆砌了一座简陋的神龛。 ‘啾啾~’ 从半空中,传来某种飞禽惊空遏云的啼叫声,明亮有力。 本在竹林中打磨肉体的刘追瑛,立刻冲了出去。 浑身气血激荡,一股内气暖流弥漫全身,刘追瑛双目如电,整个人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上空盘旋着,被药香吸引过来的猛禽,却忌惮于地面那气血旺盛,迟迟不敢靠近。 “好好好,瑛姐好样的,打跑坏鸟鸟!” 刘广明看着英姿飒爽的刘追瑛,兴奋的挥舞着拳头,然后从鼻子里冒出一个鼻涕泡。 啪嗒一声,又破了。 而李清霖此刻,也恶狠狠的‘盯着’高空中的猛禽。 大概是一个月前,灵枢石斛进入生长期,灵性充沛,吞吐的药香弥漫数里之后。 便吸引来了这只想偷药的猛禽。 可碍于猛禽盘旋在距地面十里的高空,已经远远超出了灵炁牵引的范围。 就算是李清霖驭使法力,激射而出,也还差点距离。 所以只有日日夜夜防着这只窃药小贼。 杉树林中,缓缓走出两人。 白袖扛着五百余斤的妖兽尸体,却速度如飞,脚掌落地却不留丝毫脚印。 身后刘诚扛着几具百余斤的野兽尸体,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艰难的跟着白袖的身影。 对于白袖两人的返回,自然又是引起了刘家人的一阵喧闹。 片刻后。 白袖扛着妖兽尸体,来到峭壁神龛前。 将其供奉于灵脉。 从刘道士遗留的手札中,白袖也懂得了灵脉供奉之法,也知晓修仙者炼化灵脉为破境大丹的铁律。 对于后者,白袖没有想太多。 一来她才练气五层,距离练气大圆满还有一大段距离。 二来,此地乃前辈隐居疗伤之地,那么这条灵脉,肯定也乃前辈所有。 前辈之物,晚辈怎能觊觎? 反而该好生供奉、祭养才是! 第二十一章 金阳天硝壶 神龛前。 自照鹿尸体中的灵炁,以远超本身逸散的速度,快速流逝。 一盏茶后,尸体虽然还残留着妖力精血,但却再无半点灵性,皮毛都黯淡许多。 见供奉完毕,白袖手起刀落,依着骨骼关节的走势,庖丁解牛般将妖尸肢解。 她手持锄头,以每隔数米的间距,在药田里挖了个坑。 将妖尸部位分别埋入,并铺上薄膜,加速沤肥。 做完这些,白袖的额头微微发汗,转而又开始翻土,疏松土壤起来。 看着这幕,李清霖暗暗点头,十分满意。 这半年来,李清霖同样收获巨大。 他凝视自身,属性面板信息浮现—— 【一阶下品灵脉(98%)】 【天赋】 【lv1.春风化雨(52%)……】 【lv2.灵炁牵引(11%)……】 【lv1.乙木药香(45%)……】 【功法】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49%):神魂交泰,上玄正清。观悟山川沧桑,于空冥境所得。待完善,目前可修行至练气中期 特性1:还真。法力构建稳定,逸散速度极慢,环境适应力极强,可留存百年。可被生灵吸收,无需炼化即可催发法术,不会引起排异反应。 特性2:百川。法力源泉来自灵脉,海纳百川,容量极大】 【法术】 【lv1.金阳天硝壶(1%):将法力聚集、浓缩于狭小空间后引爆,威力视法力数量及壶身质量而定】 在药园中栽种的灵植、各种练气一层到练气四层不等的妖兽尸体供奉下,李清霖的灵脉等级由最初的86%,攀升至98%。 抵达即将突破的边界。 除此之外,三种天赋,特别是乙木药香,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 只是由于还未晋级,所以效果并无质的改变。 倒是功法·上玄洞冥书的修行,已经接近一半。 由于目前该功法李清霖只推演至练气中期的境界,所以49%的进度换算过来,大概算是人类修者练气三层境界。 但李清霖乃山川灵脉,却又无法简单用练气三层的境界衡量实力。 如果光比拼灵炁法力,莫说同境界修者,就算是练气大圆满乃至筑基初期修者,他都丝毫不逊。 但要是论法术神通,各种秘术、法宝、符篆,那李清霖自然是拍马不及。 实力,是在厮杀中自证。 李清霖只能参照刘道士及白袖两人后明悟,自己的实力应当处于两者之间。 而最值得一提的则是,属性面板新增【法术】一栏。 金阳天硝壶,便是李清霖从刘道士被凶猛灵炁塞满躯体后爆炸,获得的灵感。 上玄正清法力构建稳定,但正是由于它稳定的特性,所以在有限密闭空间中,便能容纳更多的法力! 再辅以特定的法力回路,便能形成一个稳定的爆炸临界点。 此刻以任意属性的法力,激活壶身引子,便会引发一场绚烂的艺术。 李清霖曾经暗中试过,炼化湖底鹅卵石,去其糟粕,只留石精。 以石精塑成壶身,壶身内径仅半寸,投入百余丝法力后引爆。 那天晚上,银芦湖湖底似有惊雷炸响,形成六丈深宽的湖底坑洞,不知死了多少鱼虾,在湖面翻起白花花的肚皮。 刘家人后面吃了足足一两个月的鱼肉,差点吃吐! 李清霖有感于刘道士:刘金阳死后余光不灭,依旧指引李清霖修行的方向。 遂将这式独特的法术,取名为金阳天硝壶。 一代新人换旧人。 李清霖这半年来的突飞猛进,新的供奉者白袖可谓是居功至伟。 灵植其实极难人为培养成功,跟炼丹、炼器、符篆、阵法、观星堪舆并称为修仙六艺。 若无名师指导,辅以成熟的知识体系,一介散修想凭借自己钻研,涉略灵植一行。 不花个几十年心血,不栽几个破产的跟头,万万不能成。 这也是刘道士放着这么好的灵脉条件,却未开垦药田的重要原因。 就算是他乃练气大圆满修者,也很难大面积的养活灵植。 但白袖是个挂逼。 不仅自身修炼速度神速,在灵脉的加持下,半年时间抵得上他人十年苦修,接连破境。 而且或许是由于乃腐母转世之身的缘故,她生而知之,深谙各种灵植的脾性、生长条件、施肥除草的细节。 每到深夜,白袖熟睡或入定之后。 就会从她体内窜出白色菌丝,从地底蔓延至药田处。 一边寄生在灰玄竹上,吐纳山间的云阴之气。 一边在药田土壤中穿梭翻动,替代了灵蚯的作用。 堪称修仙界007打工人的典范! 一路带躺李清霖。 …… 白袖的锄头使得飞快,药田中刚冒头的杂草被斩杀得七零八落。 半个时辰后,白袖正在搭着篱笆架,增大白野藤的光照面积时,刘广明突然从篱笆后冒了出来。 白袖瞥了眼刘广明,道:“午课练完了?” 刘广明苦着一张脸,小声道:“还,还没,今天风有点大,吹得肚子着凉了,休息下……” 今日晴空万里,惠风和畅哪来的大风? 白袖被刘广明的话逗乐了,装作严肃的责问道, “《抟气散云手》可算是你刘家的家传武学,他日就靠你光宗耀祖了,若是懈怠了……看你大哥如此惩治你!” 《抟气散云手》是刘道士不知从哪里强抢过来的武功秘籍。 虽谈不上修仙之法,但也可让一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一路修行先天宗师境界。 仙踪渺渺,神诡江湖。 外界红尘中,占据主流的还是凡人。 三流、二流、一流、先天宗师。 三流武者力能扛鼎,日啖一牛。 二流武者内气自生,飞檐走壁,堪称百人敌。 一流武者可内气外放,隔空伤人,一苇过江也不在话下。 而到了宗师境界,打通天地神桥后,内气逐渐提纯,形成偏向灵炁的真元,实力大涨,寿命也有一百五十余。 可与练气一层的修者争锋。 刘家四子虽然都没有灵根,但由于从小在灵脉边缘处长大,近乎洗经伐髓,练武的资质都不差。 “不怕!大哥顶多捶我一顿,伤不了筋骨!” 刘广明颇有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豁达,此刻眼巴巴的看着白袖,道: “白姐姐,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大姨说,外面有梨园听曲、观音街的庙花,梨园,梨园里有梨子吗?” 白袖此刻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都未开口。 第二十二章 赠宝 从记事起,白袖就没离开过太屋山。 每次离开太屋山,便会昏迷发烧,吓得家中父辈求医良久,却无法医治此怪病。 最终发现,只有重新进入太屋山范围内,方可恢复神智。 所以外面的世界,她也只是听说过罢了。 而且……半年来,白袖脑子里不属于她的记忆,越来越多了。 一株遮天蔽日,根系磅礴如山脉的巨大伞状菌类,行走在巍峨的太屋山之中。 森白菌丝在空中漂浮,菌丝上落下的孢子随风寄生于一只只妖兽体内。 所过之处,遍地尸骸,更有一个个生灵狂热的跪喊着‘万千菌丝,腐母慈悲’ 她似乎就是那行走的腐母,视角和思维代入了另外一个,格外冷漠的角色中。 腐烂, 寄生, 繁衍…… 白袖甚至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式诡谲的法术。 菌丝点化:孢子寄生于生灵体内(不分生死),一旦孢子繁衍破体,便会操控支配宿主 蚀心圣典:万千菌丝,腐母慈悲,沐浴法力流浆下的生灵,会誓死疯狂追随 大品玄阴篆:每隔百年可凝聚一枚玄阴篆,内服可蜕一世身,外用可短暂窥见元婴真意 除此之外。 白袖还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体上多了些异变。 白天精神昏沉,晚上就精神抖擞。 总喜欢拜月,对着月亮跳动着奇怪,近乎祭祀的舞蹈。 而且冥冥之中,山林的某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再召唤她。 她甚至不敢告诉前辈自己的异样,担心被当作妖孽。 “我究竟是……谁?”白袖心中有些害怕。 察觉到白袖在发呆。 李清霖有些担忧:这孩子,莫不是晚上跳舞累着了? 别说,跳得曲儿还挺好看。 山间,倩影,曼妙舞姿,迎月而起。 李清霖每天晚上都会抽取宝贵的修行时间,暗暗‘评价’白袖的舞姿。 “刘广明,你偷懒就算了,居然还来打扰白姐姐,给我滚回来!” 刘追瑛的凶横斥责声传来,打断了白袖的思绪。 刘广明吓得一哆嗦,还想逃跑。 却见白袖直接一只手把刘广明给提了起来,似乎是拎个红水壶。 刘广明的小胳膊小腿在空中疯狂挣扎,却根本碰不到白袖的衣角。 “走你!” 白袖轻笑一声,直接将刘广明投掷出去。 落地,一阵微风托起身躯,轻巧落地。 继而被刘追瑛逮住。 见刘追瑛等人离开,白袖压下心中的愁绪。 她放下锄头,收拾妆容,手指掐动,施展清风术,吹落身上灰尘。 行至峭壁神龛前。 “前辈,这次狩猎,我发现了一枚元晋枣的种子……” 白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包括龙缸隐路的猜想告知李清霖。 李清霖顿时明白了白袖的意思。 她想出去看看更广袤的世界。 修仙者无法做到故步自封。 修行经验、符篆、丹药、法器、阵法,都需要与外界交流。 刘家寨就如同一个世外桃源,大致维持着祥和。 但除去灵脉及药园外,便再无可帮助白袖的存在。 “孩子大了,半年的磨砺,实战经验也算丰富,是该走出刘家寨……寻觅更多的灵物供奉自己了。我也该放手。” 李清霖正想着。 “前辈,你应该去过外界吧?听说外面有人乘剑出海,也有人扶摇登天,以漫天大雪泼墨作画,于洛阳城太初宫外约战满城修仙者……” 白袖的话打断了李清霖的自作多情。 却见白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一脸向往之色:“神仙斗法,江湖铁骑,有庙堂,也有沙场……” 李清霖不咸不淡的看了白袖一眼。 你问一条宅在山脉中数百年,寸步未离的灵脉,去外界看过没? 有趣。 “前辈,我决定沿着自照鹿来时的方向,去看看是否有通往龙缸的隐路。” 白袖神色庄严的向前一步,道:“我会尽快返回,不超过一个月。如果超过一个月……” 白袖的话说到这,顿了顿,没有多言。 她慎重的叩拜三下。 第一叩,神色彷徨,有些不舍。 第二叩,目光闪烁,不舍渐渐褪去。 第三叩,眉宇坚毅,眸若星辰。 她要去,追寻自己的道! 去确定,脑海中的记忆! 隐约的,她似乎听到了一道叹息声。 吹得神龛前供奉的野草摇曳。 她惊喜的抬头,便见腰间的法器:追魄,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操控下,缓缓飘起。 一丝肉眼可见的湛青色法力浮现,白袖从中感受到那恢弘如海,深不可测的无比气势。 此乃前辈的法力! 白袖心中激动,便见这丝法力缓缓灌入追魄之中,依次激活法阵后,却并未损耗太多。 无比稳定的融入法器内,使得追魄处于一种待激发的临界状态。 只需白袖一动,便可驾驭杀敌! 白袖惊愕交加的收回追魄,便发现,这种待激发的状态,居然能维持数月之久! 而且法器的气息波动格外低微,若非她近距离仔细把玩,还难以发觉! “瞬发法器?” 白袖震惊不已。 除非是本命法器可以做到瞬发外,其他祭炼的法器,都会经过心念召唤-注入法力-激活阵法-驾驭等环节。 这些过程加起来,慢则三四个呼吸,快则一个眨眼。 但高手过招,慢则死,快则活。 就算是眨眼的光景,也足以施展多种法术,分出生死。 而现在,在前辈法力的作用下,追魄处于随时激发的状态,等于略去了注入法力-激活阵法两个格外花费时间的环节。 白袖有限的修仙常识,让她无法想到是何种伟力,才能做到这种事。 “不过既然是前辈,那也正常……” 白袖很明显对李清霖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任,也不再深思。 “多谢前辈赐法!” 白袖满是感激的回道。 但,事情并未结束。 出了迷踪阵,便脱离了李清霖的视线。 为了尽可能保证白袖的生存能力,李清霖心念一动,捞起银芦湖中,深埋湖底,已经孕育出几分灵性的花岗岩。 他先花费数息时间,采取了一丝太阳真意,以法力凝实,形成真火。 真火袅袅,以原地为中心,似乎要将虚空燃烧。 李清霖没有耽搁,将花岗岩投入真火中。 顿时,一团炽烈的白光闪耀而出。 然后浸泡入湖水之中! 白袖只听得一阵滋滋滋的剧烈声音传来。 她意识回头一看,便见湖面上冒出好大的烟雾,遮天盖日,无法远视。 似乎有太阳沉入了湖底! 见壶身大致成型,李清霖想了想,吹动神魂之火,牵引灵炁,大概形成了三百缕法力,将其灌入壶中。 随着一阵湿润的风,吹到白袖面前。 “此物名为金阳天硝壶,以法力为引,扣动壶口阵纹,有石破天惊之效。切忌,保持距离!” 熟悉的字迹浮现。 白袖惊喜的接过还散发着余温,表面粗糙,有片片斑点的天硝壶。 “多谢……” 还不待白袖感激。 便看见字迹继续浮现—— “扔出,引爆后,迅速远离。” “不要靠近!” “不要靠近!” “不要靠近!” 三行重复的警示,如同留着鲜血的谏言。 看得白袖心中一沉,似乎被无形的手握住了心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第二十三章 钓鱼 三日后。 山中绵绵细雨渐歇,白袖收拾好随身物品,恢复到巅峰状态后,走出了迷踪阵。 晨光微熹,山野略带一丝昏瞑。 白袖看着远方险峻陡峭的山峰,有如绸缎般的雾气飘飘渺渺,稀稀拉拉的小雨带着清冷寒意,扑打在脸上。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沾染鹿血的软毛,在追踪法术的作用下,隐隐旋转移动着位置,指向一个方向。 白袖顿了顿身形,分辨方向后,一掐隐气术,整个人顿时如同一只山野幽魂,无声无息的游走在绿荫之下。 走在路上,树木茂密。 不知名的野兽痕迹也越来越多。 偶尔回荡山谷的尖厉叫声响起,如同刀尖划过铁皮,令人心浮气乱,毛骨悚然。 白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 袖口内部,缝着一个布兜,里面放置的是‘金阳天硝壶’。 而在袖口另一侧,还缝着一个气囊,里面似乎装着什么奇怪东西。 金阳天硝壶那硬邦邦,冰冷质地触感传来,白袖心中多了几分安全感。 跟其他修仙者不同,白袖虽然实战经验不算落后,但却是个实打实的修仙菜鸟。 没有符篆、没有阵盘。 只有一把一阶中品法器追魄,和练气期常见的‘活血丸’‘回气丸’等丹药。 虽然还有价值连城,连寻常小型修仙家族都无的灵脉及药园…… “太穷了……连一块灵石都无。若是有机会,得发展一下制符、炼丹等技艺,药园的几种灵药灵植可以当初始资本……” 白袖默默想着。 “不过,还是得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外界修仙者接触。坊市、拍卖行、城镇。” 正想着,天空一只羽翼摊开四丈长,嘴如镰刀的蝠类妖兽从空中掠过,嘴里叼着一只花豹。 啪嗒! 花豹从空中落下,鲜血溅了一地,几滴鲜血还洒落在白袖的脚尖。 白袖迅速停下脚步,隐于一旁,心跳气息全无,犹如一个石头。 妖兽迅速落地,将嘴探入花豹体内,汲取鲜血。 白袖视若未见,一直等妖兽饱食离去。 …… 七日过后。 哗啦啦! 半边山塌陷,在猛烈雨水的冲刷下,带着浑浊的泥浆形成泥石流。 无与伦比的吞噬力量,摧枯拉朽的摧毁沿路山林。 而在泥石流的最前方,白袖骑着一只临时抓来的百丈驹,奋力的逃窜着。 白袖身旁、身后,有密密麻麻的野兽、妖兽一起逃命着。 却不时被追上来的泥石流吞噬。 或许是天命所归,从空中砸下的乱石碎片无数,居然没有一片砸中白袖和她所骑的白丈驹。 每次当百丈驹力竭之时,泥石流恰好就会被沿途硕石阻挡,前进的趋势稍缓。 片刻后,白袖发现前方有一悬崖。 悬崖百米之外,便是一处山坡。 “跳!” 白袖狠狠拍打马背,百丈驹嗖的一声,如同离弦之刃,带着巨大的惯性,从地面窜出! 身后, 汹涌澎拜的泥石流落入悬崖。 啪嗒! 马蹄落地,白袖猛地从马背上滚落,几个泥点子绽到她的脸上。 终于,活下来了! 白袖蓬头垢面,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而那匹百丈驹也卧倒在地,体表皮肤渗透出血色汗珠,累得嘴里冒着白色唾沫。 稍稍喘了两口气,白袖不得不提起精神,服下一颗回气丹,入定调息,快速恢复体内灵炁。 这七日,白袖一路上并不平静。 准确说,太屋山本就危险遍地。 突如其来的地动,连锁反应引发泥石流, 大妖出巡,兽潮冲袭, 某个妖兽坟墓中,一只白骨夫人从血池中爬出,欲捉白袖当十二任夫君,结菜户对食之好,采阴补阴。 却被白袖体内的菌长生灭所惊退。 白袖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为何修仙者对太屋山是又爱又恨了。 妖兽多是一方面,还有各种难以预测的天灾地害! 片刻后,体内灵炁恢复至九成。 白袖猛地睁开眼睛,起身。 见那匹百丈驹还在卧倒喘息,白袖走到跟前,怜惜的摸了下,取出一颗回血丸。 略带刺激性的药香传出,百丈驹的眼睛中露出人性化的渴望。 它小心在白袖手中叼起回血丸后,一口吞下。 百丈驹是少有的开具灵智后,还对人类保持天生好感的妖兽。 有的时候,还会为迷路的山民、修者带路。 只可惜人心难测,许多人正是利用这点,大肆捕获百丈驹。 要么杀之取宝,要么驯服为驭兽。 白袖轻笑着站起,拍拍马肚子,道:“你我也算是同生共死,有缘再见!” 说罢,白袖沿着染血鹿毛指引的方向而去。 看气息,那只自照鹿的巢穴已经不远! …… 沿着气息指引,复行数十步,白袖在地面发现几只熟悉的鹿蹄脚印。 白袖眼前一亮。 果然,她在数百米之外,一处低拢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动物巢穴。 巢穴漆黑,散发着浓郁的臭味,遍地毛发,里面隐隐约约似乎别有洞天。 她略作修整,看着巢穴有些谨慎。 突然。 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异香。 白袖目光扫视,最终视线一顿。 只见在巢穴口阴暗的岩石缝隙中,靠着岩石,有一根已经枯萎的枝丫,仅有边缘处还有些许绿意。 枝丫内部遍布丝网状的输水结构,隐隐还有残留的青色灵液流动。 “元晋枣的一截枝丫?!” 白袖心中一跳,上前几步,小心拾起枝丫。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白袖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 这截枝丫的出现,无疑证明着白袖的猜测没有错,这座巢穴中隐藏着通往龙缸地窟的隐藏路线! 就在她正要一只脚踏进巢穴之时,她突然记起半年前,前辈对她的教导。 ‘与人斗法,稳字为先。谋而后动,一击毙命!’ 她顿时稳下动作,沉吟片刻后。 菌丝点化! 体内灵炁快速下降,这式生而知之的法术格外消耗灵炁。 便是她练气五层的修为,都仅仅只能施展少许威能。 随着法力的快速流逝,白袖的脸色稍稍发白,最后轻吐香兰,呼出一口浊气。 呼~ 浊气中,夹杂着许多肉眼不可见的孢子,随着白袖的心念,吹散飞入巢穴之中。 顿时,无数声音、画面纷至沓来。 她的眼眸底部,一缕冷漠乍然掠过。 白袖一眨眼,就恢复如常。 孢子飞入曲折复杂的巢穴中,随着轻微的气流起伏。 在巢穴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传来压低的声音。 “苗道友,那人怎么又把脚收回去了?” “莫慌。元晋枣为引,更有龙缸隐路这个巨大的脑补空间,没有人能忍得住。” “有道理!不愧是苗道友,这几个月我们靠此方法,辗转钓鱼,积攒的灵石,都超过我大半辈子了!” “嘿嘿,那当然……来了来了,她来了!我在岩壁上留下了一滴琵青仙露,这可是能提高移栽灵植成活率的异宝!她能忍得住?” “忍不住忍不住!她收下了!哈哈哈……前面,就再走一步,就到预设的陷阱了!” “每逢大事有静气,道友却是着相了……” “是及是及,苗道友说得对。” “嗯?” 两人同时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 然后苗道友大骂道:“她奶奶个熊!她怎么跑了!东西呢,宝贝呢,怎么都拿走了!愣着干嘛,给爷追啊!!” 第二十四章 反杀 见白袖吃干抹净,把用来钓鱼的宝物搜刮得一干二净,却在临门一脚踏入陷阱那刻,溜了! 巢穴一角的岩壁,空气陡然扭曲,如春风吹皱湖面。 两道身影顿时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一人身穿绿色鹤氅,身材消瘦,背负一把七星铜钱法剑,狭长的眼睛满是不善之色,就犹如一条毒蛇。 另外一人是年过百半的老者,头戴朱红符冠,手持三层螺旋结构的符盘,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但现在却格外焦急,急声道, “贫道的琵青仙露啊!就剩那么几滴了!怎么跑了呀!” 鹤氅男子快速说道:“每逢大事有静气,苗道友莫慌……” “莫慌个屁!这次钓鱼都是爷爷我出的宝物,你当然不慌了!” 鹤氅男子顿时闭口不说。 两人驾驭清风,快速冲向巢穴洞口。 白袖的身影挪移闪烁,很快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苗姓修者见状,目中流露过焦急之色,法力流淌,手中螺旋状的符盘突然旋转起来。 符盘表面出现密集的符纹,光芒由小往上传送,继而其中一张赤砂质地的符篆陡然激活。 神足符! 符篆如同一只小蛇,游走般贴在苗姓修者的腿边。 他的遁速猛增,快若惊雷,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 迅速拉近与白袖的距离。 “苗道友小心,对方看样子不好惹,留意她是否暗中祭起法器!” 鹤氅男子的提醒声遥遥传来。 苗姓修者闻言,目光不变,却暗中提起心神感应。 “没有法器激活的波动,练气五层?道爷我练气六层的修为,还拿不下你?” 苗姓修者心中默默想着。 法力涌动,动若脱兔,苗姓修者便冲出巢穴。 光线骤然强烈起来,昏暗的巢穴外,日头有些刺眼。 苗姓修者的眼睛本能的眨动一下。 就在这时,白袖似乎早有准备,猛地转身,法力凝聚在掌心,击碎早已取出的气囊。 呼~ 练气期最基本的法术之一:清风术,吹拂气囊中的物质,卷起黑雾。 一阵带着剧烈腥臭气息的毒雾顿时迎上快速冲来的苗姓修者。 空气似乎都受到了腐蚀,发出滋滋滋渗人的声音。 这半年来,偶尔也有几只跟那诡异座狼一样,疑似异变的妖兽前来。 被白袖斩杀后,她刻意搜集了少许妖兽呼出的腥风和血液。 制成毒气囊。 毒雾?好狠心的女娃娃,不讲仙德! 苗姓修者有些惊慌的压下神足符的符光,速度大减,但强烈的惯性让他的躯体受到重创。 符盘上,又有一则符篆激活,发出熠熠金光,形成护体法罩,将其倒扣其中。 毒雾遇着法罩,顿时如陷泥潭,被排向两侧。 但还没等苗姓修者反应过来。 刹那间,一道幽光从苗姓修者背后的巢穴石缝中射出,追魄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苗姓修者体外护体清光先是一顿,如同定格,继而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贯穿。 追魄余势不减,直接从苗姓修者的后脑勺穿过。 只在眉心留下一粒红点。 扑通! 苗姓修者的尸体无力的跌落地面,螺旋状符盘也滚倒一旁。 脸上还停留着极度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鹤氅男子看到这幕,一脸的难以置信,如同受到电击一般。 怎么可能? 她什么时候祭出的法器? 为何没有半点波动? 我没见她催发法力啊?! 见同伴身死,鹤氅男子没有半点为朋友报仇的念头。 一冲出巢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鹤氅男子修行的木遁,遇木则融,此刻快速在杂草、松树、地面苔藓之中闪烁。 “不好!” 白袖见鹤氅男子遁逃,心中一紧。 斩草除根的道理,她自然是懂的。 但鹤氅男子速度极快,白袖又未曾修行五行遁术,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拉越大。 “要点化菌丝吗?” 见状,白袖心中有些犹豫。 方才已有几粒孢子无声无息的落在鹤氅男子两人皮肤上。 现在只要白袖念头一起,孢子便会寄生,快速吸取其血肉精气,继而破体而出,操控宿主。 但脑海残缺的记忆中,那遮天盖日的腐母法身,让白袖心中隐隐有些抗拒。 然而不待白袖多做思考,这个时候从鹤氅男子前行的路上走出一个男子。 此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一出现,就吸引了白袖及鹤氅男子两人的视线。 青衣、长发。 身上看着也没有什么法器、符篆,只是腰侧挂着一个酒葫芦。 他走得很慢,慢腾腾的不时拨开葫塞,鲸饮一口烈酒,酒渍从胡渣中滑落。 但他偏偏一步数十米,呼吸之间,便来到鹤氅男子面前。 如此快慢诡异的场面,让人难受得想吐血。 “让开!” 鹤氅男子怒吼一声,掐动法诀,背后七星铜钱法剑自起,环绕在身侧,继而刺出! 青衣男子脸上有三分醉意,此刻见法剑刺来,反而嘿嘿一笑,一口喷出口中烈酒。 噗呲! 浓郁的酒香随风飘散,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白袖都清晰可闻。 继而那七星铜钱法剑发出一声悲鸣,似乎喝醉了,剑身摇摇晃晃的。 最终随着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又被青衣男子一脚踩过。 “酒是好酒,但这剑嘛……海蟾洞天的秘传法剑,但仅祭炼外围的禁制,是被你杀人夺宝来的吧?” 青衣男子嘴中轻笑,但眼睛中却掠过一丝寒意。 “酒盅破万法?你是青云宗小酒仙费淇洲?!” 鹤氅男子似乎认出了青衣男子的身份,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 而白袖看着这幕,却悄然的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怕就怕这两人是一伙的,来此唱双簧戏,哄骗于我。” 白袖默默想着,暗中不动。 酒香弥漫,似乎形成了某种阵法。 鹤氅男子的木遁之术顿时失效,从一根朽木中突兀的冒出身影。 他面色苍白的退后几步,正一脸绝望之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拍储物袋,一道神光冲天而起,其中一口古朴力沉的三足炼丹炉虚影掠过。 炼丹炉迎风见长,体表有极度复杂的淬火阵法纹路。 鹤氅男子朝其中一跃,随着沉闷一声。 炼丹炉落地,炉盖合上。 他就如同一只缩头乌龟,整个人躲在炼丹炉中。 “一气纯阳炉?” 小酒仙费淇洲眉头一挑,认出此物。 此乃炼丹师常见的丹炉,取紫秘铜千锤百炼而成。 没其他优点,更无提高炼丹成功率的妙用,就一个字‘硬’! 就算是练气大圆满的修者,从外部全力一击,都难以击碎! 这鹤氅男子倒是急中生智,为了活命,想出了一个妙招。 此刻更是有恃无恐的默默催动法力,炉足微微离地,速度虽然缓慢,但极为坚定的飘动着。 但费淇洲却嗤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摸向头上的木质发髻。 手中多了一枚圆滚滚,通体乌青的珠子。 费淇洲看着不远处的白袖,朗声道, “那边的道友小心些,别靠近,此乃天雷珠,一旦击出,有摧山裂石之效。” 第二十五章 斗法的艺术,在于爆炸 天雷珠? 听名字,似乎是具有爆炸效果的火器? 白袖心中一动,谨慎起见,躲至一处岩石背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费淇洲见状,失笑一声。 他脚尖轻点地面,退出百米之远。 一手持着酒葫芦,咕噜咕噜的又是一阵豪饮。 目光掠过手中天雷珠,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舍之意,一闪而过。 天雷珠可是少见的练气期修者就可使用的大范围杀伤性法器。 虽然只是一次性的,但往往有一举定乾坤的妙用,价值不菲。 爆炸中心的威力,已接近筑基初期修者催发攻击性法术的威能。 费淇洲临行前,从师门处以道功购置此物,自己还额外添了四十余块下品灵石。 就算最后成功斩杀鹤氅男子,估计也很难回本。 不过…… 他本就追踪这两个钓鱼散修许久,尤其见那把七星铜钱法剑,深知不知多少修仙道友惨遭两人毒手。 两人举动,已近乎魔道! 费淇洲不再犹豫,目露寒光。 翻手一震,青云法力萦绕天雷珠表面。 嗖! 天雷珠咻咻旋转着飞出,一路烟火缭绕,隐隐有雷声传来。 “爆!” 费淇洲心念一动,法力激活珠身的引爆引子,天雷珠轰然炸开! “嗯?” 谁知下一刻,一气纯阳炉炉身的祥云追月图案,似乎活了过来,轻轻一卷,便将天雷珠收入炉中。 躲在炉内的鹤氅男子只听见从隔壁炉室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闷响,震得脚下晃动不止,炉盖都差点掀飞了。 鹤氅男子心中一跳,吓得三魂差点飞出。 但数个呼吸后,见自己和炼丹炉还是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 而在外界。 烟雾散尽。 炼丹炉有烟无伤,在鹤氅男子法力的驾驭下,继续龟速漂移着。 费淇洲看着这幕愣了一下。 “这只一气纯阳炉不对劲,似乎别有玄机!” 白袖的声音此刻传来。 “唉?那边的道友,你的天雷珠……引爆了吗?” 闻言,费淇洲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本自在洒脱的气质都隐隐不稳。 “额,却是让道友见笑了。出了点问题。” 费淇洲勉强笑着解释道。 白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若是维持不住笑意,那便板着一张脸即可,为何要强装淡淡笑意? 莫非是仙宗门徒的独特癖好? 费淇洲正要说着什么,耳根一动,听到从远方传来道道压低的呼吸声。 一股妖风吹动费淇洲的长发。 他暗中升起的灵官法眼,便见数里之外有一只只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 “不好,我等停留太久,引来妖兽的注意了!” 费淇洲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不少妖兽都有成群出没的习惯,个个皮糙肉厚,若是斩杀一只,其他妖兽便会寻着气味报仇,不死不休。 分外难缠! 他最终一咬牙,手指食指合拢,轻点过手中酒葫。 酒葫在一阵灵光中,迎风就涨,最终停留在十米之长。 他翻身跃上葫身,对着白袖大喊:“道友,走!妖兽来了!” 话落。 他却见白袖逆流而上,走出岩石,手中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灰扑扑的小壶。 “爆炸物?我也有个,我且试一试。”白袖快速说道。 嗯?你也有类似的法宝? 费淇洲忙不迭的一看。 却只觉白袖手中的小壶法力波动内敛,要不是壶身似乎是某种山精所铸,有微末的灵光闪烁。 一眼看去,甚至会误以为是普通的石头。 “道友莫要耽搁!我已用天雷珠试过了,这尊一气纯阳炉似乎是用其他宝材打造的,普通火器,难以撼动分毫!” 费淇洲着急的劝说道。 白袖也不解释,对这前辈所赐的金阳天硝壶有着绝对的信心。 法力闪烁,金阳天硝壶刹那抛出,落于炼丹炉炉盖之上,继而被祥云卷入炉内。 “退!” 白袖脸色无比凝重。 费淇洲闻言,有些纳闷的看着白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至于吗?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拉远了距离。 “不够,再退再退!退至三里之外!” 白袖想着前辈在赐宝时,连续警告了三次‘不要靠近’,那至少也得保持三里的距离才是。 三里? 天雷珠引爆的安全距离要不了这么远啊! 费淇洲脸色的怀疑之色更盛,本能的有些不信那从未见过的神秘小壶,威力能比得上天雷珠。 毕竟他出身名门大宗,见多识广,修仙者常见的法器大多都略知一二。 却从未听闻有跟这神秘小壶相似的爆炸类法器。 大概率是某个修仙者,自己研制的私货。 炼器,乃修仙六艺之一,每一把法器都需要一位位修仙者,前仆后继专研而出。 能流通于市面上的法器,都是大浪淘沙后,可流传后世的佳品。 简而言之,天雷珠是有官方机构背书,效果可以度量的制式法器。 而这神秘小壶,只是个三无产品。 拿什么比? 不过看白袖的脸色,不似作伪,费淇洲压下心中疑惑,选择了跟上。 几个呼吸后。 白袖的目光穿过阴暗而寂静的树林,凝视着那尊炼丹炉。 距离差不多了! 白袖毫不犹豫,法力扣动壶口阵纹,选择了引爆! “嗯?” 在天硝壶激活那刻,一股炽烈灼烧之意,顿时刺向费淇洲暗中升起的灵官法眼。 他闷哼一声,眼角划过一丝血迹,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有些苍白,颤颤巍巍道, “这,这是什么火器?为何……我似乎看到了一轮大日?!” 天硝壶还未完全引爆,内部极具浓缩的上玄正清法力开始向外扩散。 费淇洲清晰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危险。 他拼了命的催动法力,驭使胯下酒葫,拉着白袖的衣角。 两侧树木快速向后掠过。 退后三里? 三十里吧! 费淇洲心中怒吼。 然而就在下一秒…… 光! 从一气纯阳炉内部,突然爆射出极度刺眼的强光,炉身顿时爬满肉眼可见的裂缝。 那神秘的祥云追月图案,还在表面游走。 但光芒闪耀,摧枯拉朽的将其湮没。 继而整个炼丹炉化作熊熊的巨大火球,无数碎片朝四面八方激射。 浓烟滚滚, 空气扭曲, 草木、泥土、岩石统统都被点燃! 视网膜倒映着强烈的白光,费淇洲两人顿时被气浪拍打出去。 窝草! 自诩酒中仙的费淇洲生平第一次爆了粗口,人都傻了,这是我这个练气六层的修士能看见的内容? 确定不是哪个筑基大修的自爆? 第二十六章 分宝 “唉?这些妖兽为何都前往一个方向?莫非是有宝物出世?” 数十里之外,几位在悬崖峭壁上,小心挪动采取崖间灵药的修仙者。 此刻突然远远看到一只只妖兽出现在悬崖顶部。 众人一开始吓一跳,误以为是自己等人泄露的气息,但转而发现这些妖兽对他们视而不见。 而是冲进一片密林之中。 “走,跟上去看看!两个月后坊市就开了,若有异宝,说不定能换一枚筑基丹!” 他们迅速采摘完灵药,脚尖蹬在崖间石缝中,身影快速上升,爬上悬崖。 “不好!” 然而他们才登上悬崖,迎面便是一股剧烈的罡风,还带着木屑碎石。 空气中,还隐约夹杂着几分灼热感。 狠狠的罡风打来,几个修者顿时没稳住身影,狼狈的又滚下悬崖,慌乱中抓住石缝,稳住身形。 “这是有筑基修者斗法吧?” 几人面面相觑,是又惊又怕,顿时如同鹌鹑一样伏低脑袋,老老实实挂在峭壁上避难。 …… 费淇洲有些茫然的踏进这片焦土。 地面还燃烧着余火,坑坑洼洼的。 尤其是爆炸的中央,有一道十余丈长,五丈深的巨坑,还冒着青烟。 至于那尊一气纯阳炉更是不见了踪影,只在土壤中,露出几截炭化的人体组织。 灼热的空气撞击在费淇洲的脸上,他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对白袖说道, “道友,你这火器就没个使用说明和威力预判?用在此处……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白袖虽然已经努力脑补了前辈赐予的天硝壶威力。 但等它引爆后,却发现还是远远低估了。 白袖脸色略微发白,勉强笑笑:“这不是,让你退至三里外嘛,这不是,没事嘛……” 费淇洲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吐血。 什么叫没事?这事比让他找一个练气大圆满的仇敌厮杀都刺激! 他下意识的想饮一口烈酒消愁,却发现酒葫塞不知什么时候松了,装的酒早已在炽热的温度下气化。 费淇洲舔了口葫塞,舌尖传来烈酒的余香。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打扫一下战场。”费淇洲无奈道。 而不用费淇洲多说,白袖早已开始在爆炸现场搜寻可用的战利品。 在李清霖的‘调教’下,白袖早已养成勤俭持家的习惯,杀人必定摸尸。 半盏茶后。 两人重新在一处林荫小路碰头。 看了眼白袖大包小包的,似乎并无储物袋,费淇洲眉头一挑,有些奇怪。 储物袋虽然不便宜,最小两个平方的储物袋都需八十余块下品灵石。 但白袖一身练气五层的修为,斗法经验丰富,应当是凑得出来这笔灵石的。 费淇洲将此疑惑按下,转而将方才捡到的所有战利品取出,摆列于地。 由于没有充分预估金阳天硝壶的威力,那身处爆炸中心的鹤氅男子自然是尸骨无存。 他的鹤氅其实也是一件低阶法器,可惜连碎片都找不到了。 倒是在爆炸现场找到了几片一气纯阳炉的碎片,和半册烧毁的册子。 那把七星铜钱法剑由于稍稍离爆炸中心有些距离,仅受到损坏,若是请炼器师出手,还能修复。 而还好那个苗道友走得很安详,且巢穴较远。 他的储物袋及那把螺旋状符盘还算完好。 破解储物袋的禁制后,白袖从苗道士储物袋中发现了四把一阶下品法器和一把一阶中品法器、几叠黄符、一捧朱砂、二十三块下品灵石、及一些换洗衣物等杂物。 那苗道士应该是一个制符师,可惜储物袋中并无相关的书籍,就连符盘的使用之法都无。 除此之外,两人还在爆炸边缘处,发现几只因爆炸余波而受伤的妖兽。 两人没有犹豫,纷纷取之性命。 剥皮开膛后,取出最为精华的材料。 看着这几乎堆成小山的战利品,白袖心中十分激动。 第一次杀人斗法,她却并没有感受到后怕、恶心。 反而觉得十分平常,亦如此事她曾经做过百次千次一般。 费淇洲察觉到白袖的雀跃,轻轻一笑,俯身翻动了下战利品道, “道友,这只黄贝蜥的舌头,正是泡酒的好宝贝,不知能否将此给我?” 白袖想着此人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毕竟也帮忙拦下鹤氅男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点头道, “随意。” 费淇洲嘿嘿一笑,十分稀罕的将黄贝蜥舌收下。 见分赃完毕,白袖手掌拂动,法力捞起满地物品,纳入储物袋中。 “可惜了,这本册子少了前半部分……” 轮到那半册烧毁的册子时,白袖大致翻阅了下,发现是一本炼丹入门详解的书籍。 想着刘家寨的药园,不由有些可惜。 费淇洲见状,略微沉思下,手中忽而多了一本近乎一模一样的册子。 《象山大师炼丹初解-水火双炼之法》 “相见便是有缘,这本炼丹初解想来应该适合道友,便赠与道友了。”费淇洲说道。 白袖看到册子,本欲拒绝,但却发现水火双炼之法,的确契合自己。 五灵根的她,修行此炼丹之法,不一定高效,但却不会错。 费淇洲这人能处,送的东西恰到好处! 白袖本就非优柔寡断的性子,此刻也不并不推迟,收下此法。 “那就多谢道友了。”白袖道。 费淇洲轻笑道:“锦上添花的小事罢了。还未自报家门,在下费淇洲,青云宗‘成’子辈,法号成始,仙友们看得起我,给我取了个小酒仙的诨号。 不知道友名讳?在哪座仙山修行?” 修仙修得这么专业? 还有辈分法号和诨名? 白袖闻言,有些迟疑,道:“在下白袖,嗯……自小跟家中长辈于太屋山潜修。” 在太屋山中潜修? 费淇洲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太屋山虽然乃当今修仙界第一名山,灵炁充沛,仙珍遍地,可并非哪个修者敢随随便便踏足的。 妖兽横行、天灾地难、上古遗种…… 能在此地潜修多年的,道行必定精湛过人! 如此一来,白袖的一些反常地方,也能说得通了。 修仙界中,不乏类似的苦修士,讲究天人合一、亲近自然,若非必要,不愿意与外界接触。 甚至已经形成了传承,子孙弟子代代相传。 “怪不得,那想必方才的那个神秘石壶,也是……”费淇洲试探的问道。 “嗯,此物叫做金阳天硝壶,乃家中长辈所赐,留作防身之用。” 白袖也不隐瞒,也未曾没有狐假虎威震慑费淇洲的想法。 费淇洲暗暗点头。 天色已晚,山林中传来不知某种妖兽的尖锐嘶鸣。 两人的背影在余晖中拉长。 费淇洲见状,洒脱道:“能结识白道友这样的奇女子,也是当浮一白的兴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告辞!” “告辞!” 两人转身离去。 忽然,费淇洲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喊道, “对了白道友。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白袖闻言,停下脚步。 “不知道友在太屋山中,可曾见过一个名为刘金阳的散修?修行堪舆观气之法,应当有练气大圆满的修为。” 费淇洲的声音,遥遥传来。 第二十七章 血与泪 刘金阳? 堪舆观气,练气大圆满修为? 如此多的特征,白袖立刻明白说的是那早已离奇暴毙的刘道士。 白袖神色不变,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道友找此人何事?” 费淇洲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几丝萧瑟。 “我最爱的小师弟,被此獠及其同伙截杀,身首异处。宗门长老追杀两人数月,却不料两人居然一头扎进了太屋山,失去踪影。 还好两个贼子未曾想到,他们从我小师弟紫府中剖出的灵宝飞剑箓,可定位两人方位,大致就处于这一带。 只是大半年前,不知出了何事,飞剑篆疑似受损,这才彻底丢失两人方位。” 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费淇洲身上浮现几分暮色,又下意识的摸了摸酒葫芦。 白袖闻言,心头一紧。 刘道士可是练气大圆满修为,法器、符篆都是武装齐全。 在散修中,也算是有名有号的人物了。 这费淇洲不过练气六层修为,距离大圆满之境,还差足足三个小境界。 青云宗居然如此放心他前来追凶,足以证明费淇洲的实力! 怕是青云宗的道种天骄之辈! 若是被他发现刘家寨,知晓刘道士还有家人存在…… 白袖脸上挂起几分同情之色,摇头道:“却是让道友失望了。在下并未见过此人,若是他日有线索,必定转告道友。” 费淇洲闻言,有些遗憾道:“那就麻烦白道友了。” “哦,对了。两个月后,从此地向北行两百里,有一处唤作‘鬼哭林’的坊市将开, 不少道友都会在那里交流修行心得、交易宝物,道友若是方便,不妨去看看。” 暗暗记下鬼哭林的位置,白袖两人没有多说。 互相作揖行告别之礼后,迅速离去。 “咦?” 走在路上,费淇洲突然回想起白袖刚才的话。 “那个叫做金阳天硝壶的火器,名字怎么跟刘金阳有些相似,莫非是同音异词?” 费淇洲有些疑惑,但仔细推敲了下,回想刘金阳的信息。 “那火器看似平平无常,却又有浑然天成的匠心,激发时泄露的法力波动,更是有种恢弘清明、浩然广阔之意,应当是某位道门高功之物。” 想到这,他顿时觉得此火器断然不可能出自刘金阳之手。 也就将疑惑抛之脑后了。 …… “也不知刘诚他们怎么样了?广明的散云手学得如何?” 八日后。 白袖谨慎的从一处向下凹陷的地窟中爬出,目光看向对面的半山腰,略微有些担忧。 许是那日费淇洲的话,让白袖隐隐有些不安。 她选择了回寨。 此行外出,虽然发现那龙缸隐路只是个幌子。 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从那两个钓鱼佬身上薅到的好处,足够白袖这一穷二白的修仙菜鸟,好好消化一段时间了。 甚至还有余力供奉灵脉。 而且通过接触费淇洲等人,白袖有种拨开云雾见天地的豁然。 青云宗、独特的符盘法器、炼丹炉炼丹术、鬼哭林…… 修仙界神秘的一角,缓缓拉开帷幕。 “前辈的天硝壶威力也太大了,难以控制,此番回去,问问前辈有无阉割版的,不然我总觉得心头不踏实。” 白袖心中还残留几分后怕。 小儿持利器过市,若是手抖了,第一个割伤的就是自己。 想到前辈。 “也不知这次获得的宝物中,有无有助前辈疗伤的物品。”白袖默默想着。 快速下山,白袖见一只妖兽于山脚浅溪处饮水,她颇有耐心的等待了大半天,见其离开后,才缓缓走出。 雾气沉沉,灌木丛生。 白袖为了避免被人跟踪,在崎岖蜿蜒的山林中兜了好大的圈子,最终从树缝中极速冲出。 迷踪阵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只刺猬慢悠悠的爬进迷踪阵的所属范围内,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受惊的滚了出来。 短而密的刺上,沾染了几丝刺眼的红。 白袖心中一沉,脸色有些焦急。 迷踪阵……破了? 她风驰电掣的跃入迷踪阵内,却见阵法节点裸露在外,传导灵炁的沟渠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冲撞过,已经断绝。 镇流棍更是碎成几块,杂乱的落到草丛中。 刘诚搭建的小木屋更是倒塌在地,还有搏杀的痕迹。 “不好,刘家寨出事了!” 白袖心中顿生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猛地从原地窜出,体内法力几乎全部凝集于双腿之上,推动着向前。 但没走几步,她却停了下来。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根似乎是被活生生扯下来的断臂,凌乱的挂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皮肤黝黑,有些干燥,带着经年累月受到柴火熏蚀的痕迹。 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荆钗。 见此, 白袖的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抡过,嗡的一声顿时一热,视线都有些眩晕。 这是刘氏二房的手。 这双手的主人,悉心照料着整个刘家。 更是对白袖如自家人一般,柴米油盐等琐事,从未让白袖操心。 风雨无阻,每日都前往峭壁下给白袖送饭。 白袖这才能一心修仙。 地面上,还有些破碎的身体组织。 稍远处,二房不算完整的尸体蜷缩在地,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女孩。 刘盈笑死灰的眼眸,从二房胳膊的缝隙中露出。 目光看向刘家寨的方向。 白袖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 她低语嚎叫一声。 如同逃命一般,疯狂的远离着这里,似乎背后有厉鬼索命,冲向刘家寨。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可能不可能! 杉林中,一阵狂风掠过。 白袖出现在刘家寨外。 柴门半掩,鸡犬无声。 白墙青瓦的屋舍,死寂在夜色中。 安静得让人可怕。 白袖有些害怕的推开正屋的门,却见屋内空荡荡的,桌椅还安好的陈列在原地。 茶水尚温。 却无任何人影。 白袖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是,是白姐姐吗?” 蓦的从后屋传来微渺的呼喊声。 白袖的眼睛中光芒大盛,整个人如同活了过来,迅速冲到后屋。 “是我!是追瑛吗?”白袖快速说道。 吱呀~ 后屋中,临墙的地窖被缓缓推开,露出刘追瑛那一双漆黑的眼睛。 刘诚有些戒备的握刀,贴在地窖墙壁,似乎随时都会发难。 地窖中,还有三道身影。 此刻陆陆续续爬出地窖。 见状,白袖喜极而泣。 “大,大家……” 然而不待白袖多说。 刘家三房突然冲了出来,面色愤怒,瞪大了眼睛,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无比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刘家寨,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 你的仙法是我刘家的,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你就该誓死保护我们!二姐死了,盈笑也死了!广明也……贱婢,贱婢!!谁准你擅自离开的!” 白袖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说着什么。 但她忽然看到,三房背后。 有一个怯懦的男孩,低着头。 刘广明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双眼黑黢黢的如同窟窿,一对眼珠子不翼而飞。 未擦拭干净的血,还挂在颊边。 “白姐姐回来了啊?没受伤吧?” 刘广明有些茫然的抬头,却高兴的说道。 白袖沉默了。 第二十八章 蛟鳞 “这,这究竟怎么了?” 白袖后退一步,面对三房的责骂,心中却生不起半点怒意。 刘广明的关切,反而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白袖的心。 刘追瑛脸色木然,一脸憔悴,此刻嘴角向两侧牵动,似乎想出口解释。 刘诚叹了口气,搂了搂刘追瑛的肩膀,道, “三天前,我照例在木屋巡守,二姨和追瑛他们给我送饭,不知是从哪里吹进了一股妖风,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刘诚想到了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的二姨和刘盈笑两人,心头一痛,继续说道, “我带着追瑛逃回了寨子,妖风紧追不舍,只是一熏,便夺走了广明的眸子。情急之下,我们躲进了地窖,封死窖口。 然后,外面似乎传来了什么打斗的动静,妖风里的怪物发出尖厉惨叫。但我们不敢出去,就靠着地窖中的番薯苟活三日。” 刘诚悄然松开手中刀刃,手掌中还有乌青的伤疤。 三日来他近乎不眠不休的戒备,精神状态时刻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白姐,此事不怪你。三姨只是口直心快,莫要放在心里。” 刘诚咳嗽一声说道。 “怎么不怪她!她前脚一走就出事了!广明的眼睛……” “三姨!” 刘诚话语颤抖,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一双眸子遍布血丝,如同烧红的铜铃,死死瞪着三房。 三房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刘诚会凶自己。 她面色铁青的狠狠一扫。 将桌椅凳子推倒在地。 然后抱着刘广明小声啜泣起来。 “我苦命的儿啊……” “没事的娘。” 刘广明有些迟疑的伸出手,在空气中探了探,确定方位后,拍着三房的肩膀,安慰道, “你不是一直嫌我闹腾嘛,瞎了也好,就能听你的话,安安静静的了。” …… 白袖来到峭壁神龛前,供案上还有一株刚摘下来不久的月见草,这是刘盈笑最喜欢的花。 白袖有些颓然的盘坐在地,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 她想问,为何前辈不提前相助。 非得坐视二房、刘盈笑两人身亡,在最后才出手。 刘诚所说的打斗声音,和怪物的尖厉惨叫,应当是前辈所为。 可……为何不再关键时刻出手?! 她想询问个答案。 但话到嘴边,她又吞了下去。 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前辈,没有出手的理由。 从半年前,前辈以救治刘诚、修复迷踪阵为条件,要求白袖两人猎杀妖兽,照料药田,供奉灵脉开始。 白袖就大致明白了前辈的脾性。 非正非邪,亦正亦邪。 善恶由心,时而从利益出发,时而又闲情逸致,不介意亲近他人。 “或许,在前辈眼中,我也只是一个可利用的棋子罢?” 想到这,白袖苦笑一声。 “这姑娘怎么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出去一趟,人怎么又傻了些?” 一缕灵炁传来喧哗。 百米深的地底,李清霖睁开眼睛,便见白袖一脸的失魂落魄。 “有话就说,窝在心里干嘛,还要我猜?” 李清霖嘀咕了句,却没有心思多问。 只见在灵脉真身处,有一片散发着滔天煞气的鳞片,还燃烧着黑色火焰,烧穿好大片山腹。 灵脉是接近气态的,弥漫在百米深地底的磐石之间,长三丈宽一尺。 而此时,在李清霖的牵引下,近乎整体灵脉都在镇压此鳞片。 神魂之火吹动,与汹涌澎拜的灵炁调制形成法力。 近乎汪洋的上玄法力,时时刻刻都在冲刷着这枚鳞片。 由于过度使用神魂之力,李清霖的神智都有些模糊,有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就算是刘道士和白袖两人轮番在李清霖身上‘吸’也远远不及。 “这难道……就是那条魔蛟的鳞片?” 三日前,那阵妖风来得快、急、凶。 甚至差点骗过李清霖的感知。 等他察觉到时,妖风已经近在咫尺,处于刘家寨了。 而且在妖风中,居然还沉浮着一枚诡异莫测的鳞片,带着强烈的毒性和酸雾。 就跟……那些疑似外来物种的诡异妖兽一样! 李清霖出手夺下鳞片,却再无余力拦下妖风中的妖兽。 其妖衔着一对眼珠离去。 至此以后,这三日李清霖都隐隐有所感知。 从杉林外不时有饱含恶意的目光扫来,影影绰绰的兽影,哪怕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潜行。 外面,似乎来了许多妖兽。且跟山君不是一个路数。 “魔蛟?这厮在搞什么,那些诡异妖兽,莫不是它故意弄出来的吧?破坏了这片山林,对它有什么好处?” 李清霖暗暗沉思。 法力快速消耗,李清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榨干了。 ‘这就是筑基期修者的力量么……便是一片鳞片就如此恐怖……’ 李清霖心惊不已,突然意识到筑基期与练气期的巨大鸿沟。 也是,不管是人类修者,还是异类修仙,练气期突破至筑基期,都极为困难。 虽然细节不一样,但都需要各种丹药珍宝,辅以灵脉方可。 是生生是用灵石堆出来的! “可惜我的天赋神通中,没有针对性克制阴邪之物的法术,无法随机应变,有些蛮笨。” 李清霖暗暗审视自己拥有的能力,叹了口气。 而在外界,峭壁下。 白袖猛地感受到空气在的灵炁浓度陡然下降许多。 无形风浪卷起,呼啸作响。 不少不适应低灵炁浓度的草木纷纷开始枯萎,就连药园中的灵药的翠绿都黯淡许多。 “怎么回事?!” 白袖脸色大变,惊讶的站起。 脚下地面隐隐颤抖,神龛爬上缝隙,落下灰尘。 “灵脉,灵脉怎么了?前辈,前辈!” 白袖焦急中一拍腰间储物袋,顿时哗啦啦的滚出一大把宝物。 水滴状的灵石、刀剑斧牌等法器、妖兽精粹…… 然后以灵脉供奉之法,埋入土中。 宝物中的灵韵快速流逝,被灵脉吸收。 空气中灵炁下降的速度一缓,地面颤抖稳定几分。 但,并无好转。 依旧无法更改这股颓势。 灵炁浓度依旧在下降,白袖甚至隐隐听到脚下灵脉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这时,几枚一气纯阳炉的碎片,啪嗒一声落地。 入土则融, 几多祥云从地底升起,在峭壁下扩散,白袖隐隐从中看到一个面容慈善的肥胖身影,但还不待认真凝视。 祥云便消失不见,同时释放出一股磅礴的灵炁。 而在地底。 李清霖陡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灵炁从头顶传来。 “这些碎片,是什么东西?” 察觉到灵炁的来源,李清霖目光闪烁。 这些碎片呈紫色,应当是紫秘铜。 但在铸造过程中,却加入了神秘物质,赋予了碎片一股极为隐晦的灵韵。 普通修仙者根本无法察觉。 更不用说那祥云中,一闪而过的奇怪人影。 李清霖目露沉思之色,继而轻笑。 管你什么东西,入了我李清霖的口,便是天珍地宝,也得化作一堆废品! 给我炼! 汹涌灵炁摄来。 【一阶下品灵脉(98%)】的进度迅速攀升。 99% 100% 轰隆! 一股无声巨响,在李清霖脑海之中爆炸开来! 第二十九章 食谷行走 刹那间,以峭壁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地范围内的灵炁陡然翻腾起来。 刘家寨风起云涌,分明是万里无云的天气,却如坠雾海之中,排云赶雾。 峭壁处,生出一道超大旋涡。 丝丝缕缕的灵炁,随着这道超大旋涡摄入峭壁中。 神龛下种种宝物的灵炁快速流逝,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失去了全部玄妙,灰扑扑的如同凡铁。 百米地底。 李清霖的灵脉之体开始扩张。 三丈…… 五丈…… 七丈…… 大量灵性微粒填充进来,气态的灵脉渐渐凝实,不时流起丝丝缕缕的灵液。 灵液飞旋着,却碍于重力的作用,缓缓下沉。 最终在岩石中凝降,形成浑然天成,水滴状的下品灵石。 一块块的,暗室生光,映得灵脉之处如同仙境。 李清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随着自己的进阶,不仅灵脉的大小由最初的长三丈宽一尺,蜕变为长九丈宽三尺。 就连灵炁牵引的作用范围,都水涨船高,扩散到方圆十里的范围。 量,更多了。 能挥霍的资本,就更雄厚了。 李清霖心中十分喜悦,凝神内视自己的属性信息—— 【一阶中品灵脉(4%)】 【天赋】 【lv1.春风化雨(59%)……】 【lv2.灵炁牵引(22%)……】 【lv1.乙木药香(48%)……】 【lv1.食谷行走(1%):食吾灵炁,便为吾之行走。 当灵脉供奉者的境界低于你或完全放开心神守护时,你可以窥探使用者的功法、神魂、领悟等,且将其化作灵脉行走,共享灵炁法力(离开灵脉范围,以灵石为信标,可继续赋予行走之力)。 目前可用行走数:1】 【功法】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51%)…… 特性1:还真。法力构建稳定…… 特性2:百川】 【法术】 【lv1.金阳天硝壶(1%)……】 终于进阶到一阶中品了! 数百年默默呼吸吐纳,却比不上修仙者十多年的供奉。 李清霖越发觉得供奉者的重要性了。 带躺,方是灵脉化灵为仙的真谛! 在那神秘碎片的帮助下,李清霖不仅突破至一阶中品灵脉,进度还一路攀升至4% 无法想象,区区几个指甲大小的碎片,却蕴含如此磅礴的灵炁。 其他的天赋春风化雨、灵炁牵引,也由于灵脉等级的带动,有着不同的成长。 李清霖念头一动,驭起一颗水滴状手掌大小的青白色灵石。 虽然灵脉孕育灵石,乃天经地义。 但看着这颗从自己体内排出的灵石,李清霖总觉得怪怪的。 我的结石成精了? 挥去脑中荒诞的念头,李清霖看向自己新增的天赋·食谷行走。 这个天赋的诞生,无疑对李清霖实力的增长,特别是上玄洞冥书及法术的自创,有着极大帮助。 可以轻松借鉴(x) 抄袭(√) 每一位灵脉供奉者的修行之法。 而且还能将灵脉供奉者,视为人间的行走。 李清霖见惯了岁月的冷清,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独喜欢独居。 偶尔他也会想念世俗的烟火气。 身为灵脉的他,目前还无法随意移动。 但在天赋·食谷行走的作用下,在食谷者身上‘插眼’,也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觉得太静了,身子骨都乏了,便借着食谷者在外翻起风雨,活动活动。 若是觉得外面太吵闹了,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便掐断与食谷者的联系,睡上一觉、闭关修行。 等再睁眼时,世上已百年。 便是一轮新气象,新面孔了。 妙啊! 李清霖大喜不已! 随着乒乓一声,方才还极难镇压的蛟鳞,随着法力一个冲刷,顿时阴毒全消。 落入磐石缝隙之中。 “这枚蛟鳞水火不浸,极度坚硬,还有先天兽纹,可抵消外来撞击及练气期大多数的法术,倒是个好宝贝。” 李清霖暗中收下此物。 而就在李清霖盘点进阶收获时。 ‘啾啾~’ 从半空中,传来熟悉的猛禽啼叫声。 李清霖心念一动,牵引一缕灵炁探出天外。 云层在李清霖的视野中快速下沉。 地面拉远,绵延数十里的银芦湖逐渐缩小成白点。 这里已经是五千米的高空,空气稀薄,有天外罡风吹得人神魂消亡。 就算是筑基期修者,都无法长时间御空在这个高度。 这里也是李清霖进阶之前,无法触碰的地方。 直到这时,李清霖终于‘看清’了这只觊觎他药园多日的猛禽,是何方妖孽了。 喙如弯钩,浑身披满赤色羽毛,隐隐有真火在羽毛上升腾燃烧。 羽翼张开,有十丈之宽。 看气息波动,大概在练气三层左右。 “赤羽鸟?” 李清霖认出此妖的跟脚。 或许是方才灵脉进阶的气息,引来这只赤羽鸟。 此刻它目露贪婪的看着地面药园,尤其见无人看守,正是一个俯冲下去! 好胆! 李清霖惊怒交加,他可是看这只鸟早就不顺眼了。 今日突破,合当庆贺。 那就宰只鸟玩玩! ……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刘家寨中,刘诚等人还有些迷茫。 刚才的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片晴空万里。 “我的身体……” 刘诚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体内有用不完的精力,再无气血亏空之感。 内气充盈磅礴,几乎省去了他几年的苦修。 略微催动内气,他有些难以置信,只觉自己似乎半只脚踏进了先天境界! 他却不知,在李清霖的天赋·春风化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经显着提高了他的根骨。 虽然无法修仙,但却算是一等一的练武奇才。 灵脉,进阶了?! 峭壁神龛前。 近距离的感受着灵脉那生机勃勃的律动,白袖也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喜。 然而不待她多说。 铮! 一道金石脆响兀自响起,继而一道幽光从地底射出,斩破气浪,只留下如同流星的尾翼。 李清霖法力驭使着蛟鳞,数千米的距离,几个呼吸便至。 朝赤羽鸟心窝而去。 赤羽鸟目露惊恐之色,朝一侧滑行,双翅拍打,卷起飓风,刹那间挪移数十米的距离。 然而进阶后的李清霖,神魂、法力皆有突飞猛进的增长。 此刻,这枚蛟鳞极为灵巧,航道陡转,在空中划出一条线。 随着沉闷一声,穿过赤羽鸟的心窝,带起几片凌乱的羽毛。 赤羽鸟的眼眸先是一震,继而迅速灰白下去,眼睑微微闭合。 咻! 蛟鳞归位,重回地底。 扑通! 赤羽鸟的尸体坠入湖泊,掀起十多米的巨浪,殷红的血片刻后才随着白色气泡荡漾而出。 “前辈,你伤势恢复了?” 见到如此场景,尤其是那数千米之外,夺人性命的妙法。 白袖无比震惊,一时间思绪翻飞。 唯有这等手段,才算是仙家气象! 前辈,至少也是筑基期的大修! 面前空气开始扭曲,一缕缕青色灵炁开始聚合,形成字迹。 见状,白袖心中一凛,肃然凝视。 却见字迹逐渐清晰—— “妖兽,多,速逃!” 第三十章 妖云欲摧 “可恶啊!哪个凶人居然害我鸟兄!” 刘家寨五十里外,一处万丈高峰。 一只趴在临崖树干上眺望银芦湖处动静的黑熊突然哀嚎一声。 扑通一声落到十米高的地上,在就原地打滚蜷缩。 “痛煞我也痛煞我也!鸟兄!鸟兄!” “你我合作多年,却不料今日被人害了性命!” “本熊,本熊,本熊一定禀告柳将军,替你报仇雪恨!” 这半年来,黑熊精口中的‘柳将军’暗中派遣了不少妖兽前往刘家寨。 可是不知为何,妖兽们都一去不复还,再也没走出迷踪阵。 似乎迷踪阵后,有龙潭虎穴,专人守护,入者皆死。 最终只有派遣赤羽鸟在空中侦查,黑熊精则负责接应,驾驭妖风,在地面推进。 刘道士布置的迷踪阵虽然不凡,但赤羽鸟天生一对破妄法眼,最克制这些迷踪阵、桃花阵。 所以在两妖的配合下,已经暗中搜集了许多刘家寨的情报。 且还有几股小妖潜伏在刘家寨外。 黑熊精滚了会,下意识摸了摸脂肪厚实的屁股,却发现从十米高度坠入,却半点伤势都无。 他眼珠子溜溜的滚着,忽而一头撞在树桩上。 树身乱颤,落了一地枯叶。 黑熊精顿时撞得眼冒金星,宽圆的脑袋上顶着好大的包。 “好狠的凶人!打杀鸟兄还不够,居然还要取我熊命!连魔蛟大人的逆鳞还被他抢夺了去!” 黑熊精自觉已经梳理好话术,厘清事实逻辑,连忙驾起一团洁白的妖云,朝高峰深处赶去。 …… 深山老林中。 槐阴渐长,夏雨方消,遍地都是水气,不知多少毒虫毒蛇横行。 久不见天日的林内,积年的苔藓都有人头大小,湿滑无比。 而此时,黯淡的林中。 却有无数妖兽在欢呼跳跃,有的还是方开灵智的小妖,茹毛饮血,啃着鲜血淋漓的骨头。 也有具备一定道行,勉强化形的精怪。 hd学步模仿着人类的装着,魁梧的身体外笼着不合适的衣服,显得格外滑稽。 “小的们!都给本将军操练起来!!” 妖群中,千年古木上长出的树瘤上,一个身着朱袍,高有三丈,面带阴狠之色的男子大声喝道。 男子半截身子后,是一根长长的蛇尾,披鳞带甲的,还在环绕着树身游动。 妖气滚滚,铺天盖日。 “将军,将军,老熊我回来了!” 黑熊精在林外降下妖云后,近乎滚着进来,声音急切, “赤羽鸟兄,被寨子里的人害了!” “嗯?” 柳将军声色俱厉,沉声道:“可看到何人所为?” “不知!只看到一道幽光,鸟兄都来不及反应,便丢了性命!” “我暂时交予你们的龙鳞呢?” “也被寨子里的人抢了去!我只得了对……眼珠子。” 黑熊精颤颤巍巍的递出一对还带着鲜血的眼珠。 柳将军本以为眼珠子暗藏什么玄机,接过来一看,却发现只是一对凡人的招子。 顿时勃然大怒,将眼珠子丢到一旁。 “黑熊,你耽误军情,我要……” 柳将军气急,正欲斩了这只黑熊精。 忽然又看到它额头上的大包。 脚下妖兽更是窸窸窣窣的议论着。 他不得不压下怒火,道:“可有什么情报?” “有的!” 黑熊精暗暗侥幸逃过一劫,迅速说道, “那杉林后是片山谷,有个寨子,现在有五个凡人,一个修仙者,女的,练气五层修为。有片湖,湖后面还有座药园!” 凡人? 区区练气五层修为? 这太屋山外围,还有人敢跟自己作对? 还有没有妖法! 柳将军面露怒火,豁然站起,震声长呼, “取我双刃雷火斧来!” 两只臃肿丑陋,背部生满暗疮的蛤蟆精,吭哧吭哧的抬着一把沉重法器而来。 此斧斧身长两丈有余,生有两面开封刃,系着孔雀翎羽,通体散发着刺目寒光。 最特别的是,斧把末端居然还有一对如象牙的倒锋。 整把兵器看着就不伦不类,格外奇怪! 砰! 灰尘溅起,双刃雷火斧深深插入地面。 柳将军跳了下来,蛇尾将双刃雷火斧卷起后,递到手上。 他略微挥舞了下,使得是恶风阵阵,卷得妖雾翻腾,衬得其为妖魔一般! “小的们!今儿随我开荤了!” “将军威武!必成魔蛟大王座下第一妖!” “将军威武!” “吃肉了吃肉了!” “冲冲冲……” 群妖顿时激愤起来,狂呼捶胸,已经等不及冲进刘家寨,将目光所视之内的人类统统撕碎啃食! “将军,枯荣老怪来了。” 就待这时,一只满身黄斑的泥鳅精滑了过来,压低着声音说道。 柳将军皱着眉毛,有些疑惑:“这老怪,怎么有心思到我这来?” 魔蛟大王的手下,能妖无数,有九大将军左右两位史寮。 都至少是练气后期的修为,就连练气大圆满都有三位。 至于筑基期的…… 上一个即将突破至筑基期的妖兽,已经被魔蛟大王给吞了。 枯荣老怪修为稍弱,仅练气七层修为,但由于早年在太屋山外的‘四海津渡’当过摆渡妖使。 也就是给修仙宗门的仙舟牵动纤绳,加快航海速度。 所以枯荣老怪相当于是海归,是镀金归来。 再加之脑子好使,在一群妖类中推行人族制度,颇受魔蛟大王的青睐。 柳将军平日跟枯荣老怪接触的不少,关系还不错。 “快请!” 话音刚落。 背着厚厚黑色龟甲的枯荣老怪,就顶着他那光秃秃的脑门,急匆匆降下妖云。 “老怪,你到我这干嘛?莫非魔蛟大人又有新的命令?” “命令个鬼!柳小蛇,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枯荣老怪脸色焦急,接连道:“你以为其他八位妖将是下手晚了,被你抢了这个美差?你……糊涂啊!你可是那女子是谁?” 柳将军不咸不淡的看了他眼,不在意道, “糊涂?魔蛟大人许久没传下兵符调用精怪了,这次可是我抢了先!今日一战,便是我一举成名之时!” 说着,柳将军大笑一声,蛇尾扫过地面,露出好大的空地。 向前游走几步。 “攻打寨子,便由我打前锋!区区女子修仙者,插标卖首尔!”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柳将军满脸大笑,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枯荣老怪问道, “哦?那女子是谁?” 魔蛟大王传下的兵符,只说了此行目标的大致方位和‘上策生擒,下策斩杀’。 具体的,柳将军倒是不知了。 枯荣老怪冷哼一声,道:“腐母妖王的转世之身。” 嗯? 嗯!! 柳将军顿时后退一步,如同烫手一般,将手中双刃雷火斧丢给那两只蛤蟆精。 “嘶不对,今日非良辰吉日,不宜孤身出站,还是缓兵之计,徐徐图之!” 柳将军蛇身一摆,顿时又重回古木树瘤之上,升起妖云。 “枯荣老……哥,速到我身边卧榻一聚,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柳将军爽朗的声音传来。 左右妖兽闻言,面面相觑。 第三十一章 讨战 “腐母妖王转世之身?此事属实?枯荣老哥你莫要诓骗于我!” 朦朦胧胧向四周扩散的妖云内,柳将军连忙向枯荣老怪询问道。 枯荣老怪也不说,只是目光斜着看了他一眼。 柳将军顿时上道,从腹下蛇囊中吐出一枚金黄丹药,丹气升腾,浓郁的太阴之色萦绕不定。 此丹唤作封阴丹,乃仙家名门-驭兽宗的特有丹药,专为妖兽研制。 服一颗,抵得上半年苦修。 柳将军可是想了不少法子,托关系才从外界带了几瓶回来。 专门用来跟妖兽往来、上下疏通关系。 接过丹药,枯荣老怪脸色好看了许多,慢悠悠道, “也就是我,还挂念着你这只小蛇。” “是极是极,多谢哥哥挂念!” “大半年前,我曾奉魔蛟大王之命,前往丹粟山拜见山君,得到一个消息……” 枯荣老怪顿了顿,见柳将军一脸急迫的模样,不由暗暗得意。 背上龟甲抖了几下。 “长眉雪杉一处无名山谷内,有一女子,身具菌长生灭法力。魔蛟大王推测,其人大概率为腐母的转世之身!” “嘶~” 柳将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张蛇脸皱巴巴的后怕不已。 好险好险! 人的名,树的影,敢找腐母妖王的麻烦,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不成?!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领了兵符,绝无无故鸣金收兵的道理。可是要俺去跟腐母拼死……这不是要了我的蛇命嘛!” 枯荣老怪闻言,高深莫测道:“我倒是有几个锦囊妙计,不知你愿否一听?” “哦?” 片刻后。 妖云三番九震。 也不知妖云中柳将军和枯荣老怪完成了何种交易。 柳将军忽然传出命令, “黄二爷,你且带领十只妖兽从小路出发,封锁寨子各个关口,向内缩进!遇田毁田,断了寨子的粮草。” 一只黄鼠狼窜了出来,道:“是!” “竹青,你且带领十只妖兽和几窝毒虫,寻水路进发,在水中下毒,坏了山谷的风水!” 一只通体青绿的细蛇探出脑袋,点点头,嘶嘶的叫着。 “赤羽,你且带领一路飞禽,在空中巡视,与地面保持距离,充当耳目!” 声音传来,妖群内推挤了下,你看我我看你,却无妖站出。 “嗯?” 柳将军的声音带着几分怒火:“赤羽!” 黑熊精立刻滚了出来,连连拱手道:“回将军,赤羽刚刚死了啊。” 柳将军沉默了下,这才说道:“那……就临时提拔你为座前冲锋小将,暂管飞禽巡逻事宜。” 黑熊精一听,身体一哆嗦,铜铃大的眼睛顿时翻了过去,身体朝后一躺。 几只妖兽颇为懂事的将它扶着,驾了下去。 柳将军从妖雾中显露真身,大吼一声, “小的们,给我冲锋——” “报告大王,不好了!” 一道急促的尖叫声,划破妖群。 怎么又有妖打断俺? 柳将军心里有些纳闷。 一只小妖手持钢叉冲了进来,有些结巴:“大大大王,外面外面外面……” 柳将军面露不虞之色:“纵使是泰山崩于前也得面色不改!有何事,慢慢说来!” 小妖闻言,被柳将军的气度所感染,顿时轻松了许多。 它好整以暇的放下钢叉,晃动脑袋,抖落头顶杂草,这才道, “大王说得对!刚刚外面有个自称来自雪杉林的女子,叫做什么白袖,说是要报什么仇,讨要一对眼珠子! 呵呵,愚蠢的人类……” “什么?!” 柳将军一听,面色大变,气血冲到头顶,愤恨挥舞蛇尾将小妖卷入其中,猛地使劲,生生将其碾成一团血肉。 “吞吞吐吐,耽搁军情,该杀!” 柳将军展目向远方眺望,便见有一渺小的人影,在树梢上跳跃。 一袭黑色劲装,手持铜钱法剑,面色肃杀,目光冷厉,不时踩过一只只妖兽背部。 “妖怪受死!” 白袖那饱含杀意的声音传来。 感受到女子体内,那有些熟悉的法力波动,柳将军顿时吓得三魂六魄俱灭。 真是腐母! “人类!” “兀那修仙者,居然敢跑到这来!” “香,香,好香的味道……” 本就秩序淡薄的妖群,此刻一闻到白袖体内充盈的血肉气息,顿时如炸锅的蚂蚁,纷纷暴动起来。 噗呲! 一股浑浊肉眼可见的臭气突然传出,放屁声绵长有力。 一见这臭气,附近妖兽吓得赶忙逃离。 来不及跑的,还只吸了一口,顿时跌落在地浑身抽搐,口中吐出白沫,立马显出了妖身。 便见一只人那么大的黄鼠狼,正翘着屁股,释放着致命气体。 白袖见状,右手将法剑背负身后,左手食指掐动中指,以单手结出法印。 清风术! 忽的狂风大作,吹的臭屁倒卷着翻飞。 黄鼠狼一闻自己的臭屁,反应更是夸张,下意识的呕吐恶心,翻着白眼。 杀!! 白袖右手一阵,法力从七星铜钱剑剑首处灌入,逼迫出一丝剑光。 剑光离体,破空而去,斩碎沿途妖雾,慑得不少妖兽不敢直视。 黄鼠狼来不及叫唤,只听得噗的一声,剑光直接将其枭首,扎了个前后透亮。 “黄二爷死啦!” “黄二爷死啦!” “爷爷爷爷!” 附近妖兽吓得大叫,不少小黄鼠狼更是慌忙逃窜。 而黄二爷的死,却激发了其他妖兽的血性。 如同洪流般涌向白袖。 而在阵后,树瘤之上。 由于浓密的树荫遮挡视线,且妖兽气血沸反盈天,妖力法术波动更是晦涩难明。 柳将军只听到阵阵妖兽嘶吼声,不知具体情况,蛇尾焦急的扫地地面。 “报——” 一只小妖逆流着妖群,冲到树下大喊:“报告将军!黄二爷被那女子一剑砍头了!” “什么?” 柳将军是又惊又怒,黄二爷不是刚被他派遣出去吗? 这么快就没了? “报——” 又是一小妖传信而来,快速说道:“报告将军!竹青被那女子抖碎了妖身,剥皮抽筋了!” “气煞我也!!” 这才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痛失两位左膀右臂。 柳将军眼前一黑,猛地跳下树来,声音从牙齿缝隙中挤出:“不愧是腐母转世之身,枯荣老哥,我们撤!” “报——” 又是一阵急促声音传来。 却是一小妖满脸喜色,接连喊道:“报告将军!受伤了受伤了,那女子受伤了!” 第三十二章 有我 白袖左手小臂,有两个深可见骨的齿痕。 从齿痕上,有两道明显的黑线蔓延向上肢。 白袖暗中催使法力炼化着蛇毒,却不料这蛇毒如跗骨之蛆,渗入骨髓,极为难缠。 只要白袖一个疏忽,便会随血液流遍全身。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妖尸。 面前,是严阵以待目露嗜血的兽群。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 看着这群明显已经生出灵智,懂得思考利弊的妖兽,白袖满腔不解。 为人肉精血? 区区几个凡人怎会让这群妖兽如此大费周章。 为药园灵脉? 可看这群妖兽的模样,刘家寨藏有重宝的消息也并未走漏。 太屋山虽然是妖兽的天堂,但同样也有修仙者的立足之地。 若无绝对理由,不可能引来这等有组织、有势力的妖兽群。 白袖本以为是半年前的那头山君卷土重来,前来滋事。 可如今看来,背后指使,似乎是另一头筑基大妖:魔蛟。 无冤无仇,究竟是为何? 前辈让她逃,是因为仅练气五层的她,在这漫山妖阵中,就如螳螂挡车。 逃,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白袖不想逃。 愤恨、悲痛、自责。 白袖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怒火,她的目光穿过遍地妖兽间缝隙,隐隐看到槐阴林后的那只蛇精。 她要杀到蛇精的面前,用剑要个答案! “射,射!” 有眼光毒辣的妖怪,见白袖左手受限,大喝一声。 只见近十只刺猬精皆立起短刺,随着命令,短刺激射。 短刺如雨,随着一阵抛物线,带着巨大的惯性朝白袖而来,封锁了她的行动空间。 白袖的眼睛很亮,亮得刺眼。 白袖未曾修行过剑道之法,也未拜师学艺。 但此刻剑光乍起,剑鸣刺耳。 七星铜钱法剑形成密不透风的剑障,白袖身前掀起一团风浪。 叮叮叮~ 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不绝,白袖下一秒跨出十余步,出现在刺猬精身后,刺猬精的身体纷纷被一剑斩成两段。 身后一股恶风扑来。 白袖的背部似乎长了眼睛,手中法剑挥动,拉出一条银色长线。 袭来妖兽是只个大体肥的溪蟹,此刻见白袖出剑。 它那竖长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狡黠。 咕噜噜…… 它的身体顿时化作泡影,剑过,顿时破裂。 一道黑影在泡影破灭后从地底窜出,一对狰狞骇人的巨大蟹钳夹向白袖双腿。 白袖目光不变,心念一动,唤醒早已潜伏在此妖体表的孢子。 “这是什么东西!!” 溪蟹眼中狡黠荡然无存,十分惊恐的看见一缕缕诡异的森白菌丝,突然钻进了自己的钳子里。 一路游动,在体表留下浮动的阴影。 溪蟹隐约觉得自己的视野中,都是一片森白。 有什么东西在抢占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菌丝寄生! 而在此时。 白袖的法剑斩下! “嗯?” 溪蟹本目露绝望之色,此刻突然发现自己的蟹钳并无多少疼痛之感。 惊喜一看,白袖的法剑居然被钳子死死的卡住了。 火星四溅中,透露出白袖那略带苍白的脸。 就连溪蟹体内的异样,此刻都消减不少 “这女人……没劲儿?” 溪蟹大喜过望:“今儿,合该我立大功!” 咔嚓! 下一秒,白袖目光冷冽,不再压制左手蛇毒,释放囤积的法力。 一声脆响,溪蟹的蟹壳顿时劈成两半,连汤带水的流了一地。 灼热的法剑蒸熟蟹黄,散发浓郁的香味。 “菌丝寄生,这则法术不是我这个境界能强行施展的。” 白袖顿时明白了过来,此法浩瀚诡异,却需要格外雄厚的法力作为支撑。 练气五层的她,根本无法完全显化法术的威力。 白袖顿时选择了游斗。 在场妖兽虽多,但练气后期的妖兽却寥寥无几。 白袖选了个气息最为薄弱的方向,一路杀进。 剑光亮起,便有妖兽殒命。 一路留下缓缓盛开的花。 但…… 太多了。 蛇毒逐渐入体,侵蚀心脉。 就算白袖的身体在灵炁的滋养下,接近百毒不侵的体质,此刻也逐渐感到麻木。 挥动法剑的手,慢慢疲软无力。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身上。 白袖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柳将军,目露苦涩。 她的法力,不够了。 她大声斥问道, “你们究竟……为了什么?” …… 看着就快破阵,冲到跟前的白袖,柳将军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但转瞬,白袖近乎力竭,身影被妖山兽海吞噬。 柳将军顿时松了口气。 黄二爷、竹青都是练气六层的妖兽。 其余妖兽虽然修为稍低,但也是筋骨强健、可裂石开山的妖修。 见白袖最开始那副势如破竹的的气势,柳将军还真的误以为是腐母复活了! 此刻。 接二连三传来的捷豹传来,柳将军大喜过望,冷静了下来,从腐母余威的震慑中转醒。 也是。 你就算是腐母转世之身,生而知之,法力神通底蕴深厚,也得讲玄学啊! 练气五层,还是驳杂的五灵根,能做到越阶杀妖全靠菌长生灭法力的独特性。 若是能在漫山遍野的妖兽群中,杀个七进八出,直捣黄龙,怒斩主帅。 那大家也不修妖仙了,都走鬼仙之途,转世再来吧! 枯荣老怪探出个***,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白袖,不动声色。 “柳将军,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出手,斩杀此女为妙。” 柳将军闻言,漫不在意的说道:“魔蛟大人可是说了,上策为活捉。此刻胜券在握,我怎可立于危墙之下?” 枯荣老怪闻言,心中叹了口气,无声无息的向后退几步。 听到白袖的质问。 柳将军向前走了一步,犹如听到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为什么?因为你是妖!你是罪孽深重,寄生万千生灵的腐母转世!杀了你,就有天大的造化!” 看到白袖那有些迷茫的目光,柳将军忽而想到了什么。 “听说,你是为了讨要一对凡人的眼珠?” 妖兽堆中。 白袖奋力驾起法剑,剑如白霜,却映得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此刻闻言,她眸子闪烁,抬头一看。 便见柳将军手中把玩着一对黯淡无光,血迹已经干涸的眼珠。 柳将军残忍一笑,一把将其捏碎! “你是妖,就算转世了,也是妖!学什么人情冷暖?为凡人仗剑?可笑!” 轰隆! 犹如一股重锤捶打在白袖脑中,她顿时天晕地旋,面前妖兽的身影都隐约拉远。 她似乎看到了刘广明那明明害怕,却还要安慰自己的模样。 没了眸子,刘广明还有重见天日的希望吗? 我是妖? 原来那破碎记忆中,遮天蔽日的菌芝就是我。 是我害了刘家寨…… 白袖神色怔然。 储物袋中,忽然传来震动。 白袖的视线微微凝实,心念一动,手中多了一块下品灵石。 水滴状的灵石,此刻散发着淡淡清光。 忽亮忽阴,照亮了白袖的脸。 这是临行前,前辈赠与自己的灵石。 告诉自己要随身携带,莫要丢失。 白袖的眸子里,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前辈,是你吗?” 灵石不语。 白袖却如同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有些疲惫的说道:“前辈,我该怎么办?眼珠被毁了,我也杀不出去了,我的法力……不够了。” 白袖的脑子很乱,很痛。 死去的记忆,刘广明的眼珠,刘家寨的惨况…… 白袖神色凄然。 灵石微微颤抖,最终传出一道意志。 “没事,放手去做。有我。” 第三十三章 夜仗剑 风中,隐隐有人的低语传来。 几只阴寒的鬼魅忽而从地底窜出,飞入一头三丈长棕黄色猛虎的耳中。 山君独自立于丹粟山山顶,呼啸的风吹过她的毛发。 耳中伥鬼贴着虎耳,轻声述说着前方战况。 听白袖被妖群覆盖,命悬一线。 山君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你不能死。” 腐母的转世之身不能死,准确说,是不能死在这里。 魔蛟近日伤势转好,幽星坞下,不时有黑水汩汩翻滚,还伴随着龙哞。 本偃旗息鼓,老实大半年的魔蛟爪牙,现在也按捺不住了。 奉魔蛟兵符,驭蛟鳞,派兽群,在各地煽风点火。 每每有潜修的妖兽失踪之事传来,等失踪的妖兽再次出现时。 通体阴寒,散发毒雾,死后更是会腐蚀山林。 成了那诡异之妖。 山君暗中抽调力量,调查此事,已经有了许多发现。 更是与魔蛟爪牙有多场小规模的火并。 腐母转世之身活着,便能在明面上吸引魔蛟的目光,牵扯不少精锐。 山君才能便宜行事。 “山君,距通灵兽所说,有一批人类修者隐藏身份,暗中潜入太屋山,朝鬼哭林方向而去,似乎是为了两个月后的坊市。” 黑猿从岩石缝中攀跃上来,道:“这些修者,跟魔蛟的爪牙,走得很近……” 山君闻言,瞳孔微缩,目中流露出一丝凝重。 魔蛟这只老妖,山君与之相处数百年了。 从未听说过它会这等异化妖兽,炼化阴蛊之术。 如此看来,魔蛟不知何时搭上了人类修者这条线,只是不知这等邪术,是何人所传,是何目的…… “山雨欲来啊……此事,恐怕需要我亲自动手了。” 山君叹了口气,道:“让那边隐藏的卧底动手吧,那女子撑不住了,救她离开。” 就算是腐母转世之身,在如今这个境界,面对兽群,也无法扭转乾坤。 “那些凡人呢?”黑猿低声问道。 它说的是那女子死死守护的凡人。 “凡人死便死,这片山林下,累累白骨还少了?” 山君的虎目无比冰冷。 “是!” 黑猿点头,腹部传出嗡鸣声,随着空气扩散震荡,逐渐无形,朝着远方而去。 这只黑猿体内有着浅薄的狌狌血脉,天生便有千里传音的神通,若是修行至金丹期,甚至可通晓过去,对话往昔。 只可它惜血脉不纯,已不复白耳模样,这辈子难以窥见金丹期。 它嘴唇微动,似乎在跟某妖说着什么。 只是下一刻。 它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奇怪:“山,山君……” 山君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它:“何事?” 黑猿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挠着腋下,道:“卧底说,说……那女子杀疯了!” …… “放开心神,我来。” 李清霖的意志随灵石传至白袖脑海。 白袖顿时如同找到定海神针一般,她对于前辈,有着绝对的信任。 此刻主动放开心神,任由李清霖长驱直入。 李清霖身处峭壁地底数百米,但此刻以白袖手中的灵石为信标,却似乎多了一个可感知的器官。 此时, 地底灵脉真身蜷缩浮动,内部灵炁粒子无比活跃。 在神魂的牵引下,他的法力逆流而上,如同夜空流火照亮虚空后,灌入空冥境之中。 空冥境无左无右,更无时间的概念。 但此时,李清霖却隐隐能察觉到有一个‘锚点’,隔着空冥境在呼唤自己。 这个锚点,便是食谷行走。 李清霖指尖轻点,磅礴的法力随着手指落下,一股排斥的阻力随手指的落下越来越大。 李清霖的神色逐渐凝重,神魂之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与现实空间壁垒的对抗! 若非【食谷行走】乃李清霖最本源的天赋,有近乎规则的伟力,否则单凭李清霖如今的实力境界,根本无法做到与现实对抗! “破!” 李清霖张口一吐,神魂之力更盛几分。 无声脆响响起,上玄法力喷涌而出,疾如电光,刹那间经传白袖手中的灵石。 继而流淌入她的体内! 白袖体内,丹田中灵炁耗尽,筋脉里流淌着微薄的法力。 然而下一秒,一股如汪洋决堤的浩瀚法力,推着挤着涌入白袖筋脉之中。 无需炼化、无需适应,毫无排异反应的被其吸收。 察觉到体内这急剧的变化,白袖下意识的嘤咛一声。 “这是……前辈的法力?” “可是为何能为我所用?” “前辈呢?此地距刘家寨近百里距离,前辈是如何做到的?” 白袖心中震惊难言,然而下一秒,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收伏杂念。” 白袖心中一颤,不再乱想。 在这股法力的作用下。 下一秒,她于昏暗的槐林中,缓缓持剑站起。 视妖兽之疑目如盏盏鬼火,一股独特的气息,从白袖体内传出。 圣洁, 遥远, 慈悲…… 那是从古老走至现代的沧桑,悲天悯人,带着教化众生的宿命。 法力形成扩散的流浆,如烟雾披洒。 流浆之下,目睹白袖身影的妖兽,忽然面色挣扎,眼底时而清醒、时而狂热。 最终却再也控制不住,顿时跪了下去,流出感动的泪水, “万千菌丝,腐母慈悲!” “万千菌丝,腐母慈悲!” “万千菌丝,腐母慈悲!” 白袖走过,手中法剑挥动,这些妖兽乖巧的引颈受戮。 一条银色的长线,随着白袖的步伐,向妖阵后掠去。 一只只妖兽的头颅滚落在地,血气冲天。 蚀心圣典:万千菌丝,腐母慈悲,沐浴法力流浆下的生灵,誓死疯狂追随 腐母的传承神通,此刻迸发出远非白袖这个境界,能够催发的威力。 剑光绽放,步步生莲。 白袖的身后是如用鲜血铺就的莲池,她的脸却无喜无怒,带着几分圣洁。 “妖王饶命,妖王饶命!我对妖王没有恶意,老熊我本受山君点化,是来暗中保护妖王大人的! 前几日的那阵妖风,就是俺刮的!其实就是想提前通知妖王大人你,早做打算!” 在蚀心圣典的感染下,黑熊精面露挣扎之色,此时居然能维持几分清明。 这只其貌不扬的黑熊,居然隐藏了实力,乃练气七层的妖兽,在场妖群中,能胜过它的,屈指可数。 保护? 妖风? 白袖的剑稍稍顿了顿,问道:“既是让你暗中保护我,可你为何要杀人?” 杀人? 黑熊精有些迷茫,道, “妖王大人,他们,他们是凡人啊。莫非他们是妖王大人你豢养的禁脔,老熊该死,老熊该死!竟不知那是妖王故意留下的人畜!” 说着,黑熊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他们是凡人,所以可以任由宰杀。 白袖心中有一缕越是压抑,就越是汹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点燃。 凡人? 她曾经也是凡人! 上辈子是妖,现在是修仙者。 但她的血、她的三观、她童年的记忆、左右乡邻,都述说的是凡人的柴米油盐。 白袖提剑走过,不再看黑熊精,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柳将军,一身杀气凛然。 黑熊精心里大喜,连忙朝外逃去。 但下一刻只觉身体一轻,目中倒影如水剑光,随之便是天旋地转。 它看到那个冷漠的女子一路行走,手中剑光如银河西坠,一剑刺破双刃雷火斧,剑身上撩,直取柳将军的心窝。 兵器越怪,死得越快。 “我乃魔蛟大王十三曾孙,你敢杀我?”柳将军满脸的不敢置信。 白袖不语,冷漠拔剑后,将其斩成三段,点出蛇胆。 柳将军死了啊…… 黑熊精的视野旋转下移,最终看到了自己没有头颅的身体,还在小幅度的颤抖。 “原来,我也死了啊……” 念罢,黑熊精陷入永久的沉寂。 一缕妖云快速遁逃,化作天边残影。 枯荣老怪见势不妙,强压心中惊惧的心,连忙跑路。 白袖没有去追。 她本浓厚乌黑的长发带上几分斑白,握剑的手微微痉挛。 眼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低头看着手中还在发光的灵石。 白发黑衣,只身仗剑,背朝苟延残喘之兽群。 群妖莫不敢上前,只敢注视白袖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第三十四章 逃 月朗星稀,残云挂幕。 刘诚等人收拾好随身的行李,带着可以长时间存放的干粮,在夜色下登山。 雪杉林外有妖兽游走,白袖杀出了一条血路,吸引妖兽的目光。 而刘诚等人便借机从刘家寨后面,也就是靠近银芦湖峭壁的方向,翻越积雪山脉。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 此刻天色垂危,攀登此山更是凶险万分。 也就是刘诚现在几乎是半步先天境,可内气外放,时时刻刻托住身旁几人,否则寸步难行。 刘家寨越来越远,还能依稀看见屋舍的轮廓。 刘诚等人双目泛红,饱含不舍。 故土难离,落叶归根。 对于大房、三房两人来说还好,但刘诚、刘追瑛三人大小生活在此地。 此刻为了躲避妖难,却不得不背井离乡。 “白袖姐,怎么还没回来?” 手中紧紧抓着一根古藤,刘追瑛不敢看脚下的高空。 几个时辰前,白袖从峭壁神龛中冲出后,只告诉几人她要去讨个说法,去夺回刘广明的眼珠,让众人趁机快逃后,便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刘诚走在最后,腋下夹着刘广明,从掌中吞吐一缕内气,裹挟着将几人带上十多米的高度。 “她会回来的,会的。” 刘诚轻声低语,也不知是说给刘追瑛听,还是说给自己。 众人沉默的攀越。 远处重重叠叠的浪峰,在暮色中起伏,不时有山间野兽的叫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 刘诚隐隐约约听到从后面,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他惊喜回头一看。 一只通体灰白的狐狸,从脚下凸起的岩壁旁窜了出来,一副尖嘴模样,嘴里喷吐着腥臭的气味。 用狡黠而寒冷的目光,打量着几人。 妖兽? 怎么可能? 刘诚不敢相信。 白袖临走之前,为了避免众人泄露踪迹,专门以法印镇压众人精血气息。 而刘诚一路行来,也是格外谨慎,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怎么会引来妖兽?! 而且看这只灰狐模样,似乎是一路沿着众人攀越的路线。 “你,你就是狐大仙?”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却见三房看到灰狐狸,一脸的喜出望外。 “三姨娘?!” 刘诚满脸惊诧,注意到不知何时,三房的花头鞋的隔层裂开一丝缝隙,有略带浑浊的粗盐从中滑落。 一路在崖壁上留下记号! 灰狐低下头,用舌头在崖间上舔舐着粗盐。 继而抬头,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众人,最终在三房身上停下:“原来就是你……嘿嘿,蠢女人,不过也幸好有你,否则……这个功劳怎么会落在我头上?!” “哈哈哈哈……” 灰狐发出急促的窃笑声。 “狐大仙,广明的眼珠呢?你不是给我托梦,说只要我给你带路,你就交换广明的眼珠吗?” 三房对灰狐的嘲讽视若未闻,一脸希翼。 “哈哈哈……当然是骗你的啦!”灰狐呲牙嬉笑。 托梦? 带路? 交换眼珠? 刘诚闻言满脸愤怒,顾不得追究三房的愚昧,内气凝聚成手掌,一把抓起几人,迅速向峭壁上冲去。 想逃? 灰狐残忍一笑,松弛柔软的尾巴卷住凸出来的崖壁,一个借力,身体如同离弦之刃猛地窜出。 锋利尖锐的狐爪,直取刘诚心窝。 谁知刘诚颇具悍勇之气,似乎早就等灰狐进攻,反身倒持砍柴刀,一击斩下! 抟气散云斩! 刀身斩过云雾,携带着巨大的力量,更有一股视死如前的惨烈。 见状,灰狐目露一丝嘲讽。 它有妖力护体,更是处于障眼法之中,普通人的感官、视线都会受到影响。 砍我? 我让你砍! 灰狐挪移身形,露出狰狞的獠牙。 砰! 谁知下一秒。 刘诚的刀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径直砍过一片空气。 空气扭曲颤动,如水波向四周扩散。 继而露出灰狐的真身。 它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腹部,目中惊恐交加,尖尖的鼻子接连抽搐。 “怎么可能,一把山野砍柴刀,怎么能破开我的障眼之法?!” 它却不知,刘诚与这把砍柴刀,日夜相伴,几乎手不离刀。 更是凭借此刀,饮尽数十只妖兽鲜血。 在妖血的滋润下,此刀已近乎通灵,虽然还算不算是法器,却具备几分诛邪、破煞的妙用。 刘诚目露凶光,大喝一声:“妖孽受死!” 月光照耀下,刘诚投下好大一片阴影。 灰狐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一夹尾巴,慌不择路的跃下石壁。 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刘诚持刀静立。 直到灰狐的身影再也不可见时。 刘诚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本结识魁梧的身躯迅速佝偻了下去,脸色无比苍白。 从砍柴刀上,传来的稀薄妖气,搅得刘诚体内筋脉刺痛无比。 “哥……” “诚儿?!” 刘追瑛几人惊惧喊道。 “三娘,你怎么能泄露我们的踪迹?白袖姐,不是已经前去追回广明的眼珠了吗?” 见刘诚惨状,刘追瑛又急又怒,大声斥问。 三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本来有些心虚,此刻面对刘追瑛的责难,反而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大喊道, “万一她失败死了呢!他们修仙者,骨子里都一样,刘金阳是这样,白袖也是这样!冷漠无情,视凡人为蝼蚁! 万一她是打着这个幌子,暗中逃跑了呢?!你们不要天真了!” “娘!” 刘广明虚弱的抬头,循着声音,看向三房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刘诚擦拭嘴边鲜血,撕下一块布,将砍柴刀和他的右手缠绕在一起。 经过三房,他冷漠的说道:“三姨娘,这是最后一次。” …… 返回刘家寨,见刘诚等人已经离开。 一丝法力摄入眼眸,白袖漆黑的瞳孔底部略过金光。 略微寻找扫视片刻,白袖看到那遥遥峭壁上,有几个渺小的黑影,缓缓向上攀越着。 见状,白袖心中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并未马上追上刘诚等人。 而是走至峭壁神龛。 此行杀入妖阵,可以说是失败了。 不仅没有取回刘广明眼珠,越级施展菌丝寄生等法术,更是燃烧白袖的寿元。 似乎,腐母的这几式本命神通,除了法力之外,还需其他的关键‘法引’。 白袖此刻强行施展,必须支付折损寿命的代价。 懊恼, 痛恨, 彷徨…… 这些情绪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白袖的心。 她颓然的走进神龛。 神龛前,供奉的瓜果有些干瘪。 但此刻,那本《象山大师炼丹初解-水火双炼之法》古籍,却摊开在地上。 一阵清风吹来,书页缓缓翻动,发生飒飒清脆声音。 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散漫洒脱的盘坐于地面,正品阅着此本炼丹之法。 时而颔首,时而摇头。 啪嗒! 无形力量合上古籍,斑驳的竹影恰好透过峭壁伸展了进来。 将神龛照得忽明忽暗。 外界天翻地覆,妖兽来袭。 峭壁下,却是书香飘逸,风度安然。 被这股气象所感染,白袖的心突然轻松许多。 她似乎听到无声的幻音,带着些许畅怀悠扬—— “金虎铅汞者,不出五行;辨药火候象,内含阴阳。此法,甚妙……” 第三十五章 前路漫漫 李清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文盲的事实。 身为灵脉数百年,却没正儿八经见过几本修仙要论。 就连修仙界的文字,都是李清霖暗中从刘道士那里学来。 《上玄洞冥书》的自创,大部分底蕴都来自他数百年的沧桑积累、天地感悟。 虽然参考的模板来自白袖,但主要还是借助了那神秘空冥境的力量,才能无中生有。 所以当发现白袖带回了《象山大师炼丹初解-水火双炼之法》时,他便如饥似渴的观阅起来。 此炼丹之法,讲究水火双炼,除了要求炼丹者身具水火灵根外。 还需以黑铅朱砂为炉基,铺陈于炼丹炉之中,再加癸银为丹衣。 于日月照曜时起炉炼丹,讲究所谓的阳中有阴,不孤阴寡阳也。 古之仙者,炼日之精,身归纯阳,飞游太清。 文中象山大师还画饼,说只要深谙此法,勤加炼丹,甚至可以一窥阴阳大道。 只是由于这本炼丹之法,整篇都充斥着之乎者也,诗云子曰的句子,看得李清霖头晕脑胀,十成知识已经忘了七成。 据此书记载,仙道初开之时,炼丹之术极为繁琐。 每次开炉炼丹,还必须设香案、登天坛、上写表文以告历代修仙大能,包括但不限于太极元真帝、金华玉女、守仙五子…… 后来,或许是许多类似李清霖这样苦天下久矣的新生修仙者,逐渐走上高位,成了修仙大能。 这才废除不少繁文缛节,再加之以力服人,和修仙前辈达成了友好协议,这才准允简化炼丹之术。 虽然……简化之后的炼丹之术,也并不简单。 “据文中所说,天下炼丹之法尽出《灵砂七返篇》及《金丹志诀》两本道经,象山大师更是无比推崇,不知何时才能一观啊……” 李清霖叹了口气:“修仙难,难,难!” …… 白袖上前,捡起炼丹之法。 书页上,还有淡淡流逝的灵韵。 白袖沉默了下,将此书恭敬的供放于神龛之上。 不仅如此,她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暗青色遍布复杂网络,灵机盎然的蛇胆、有人脸庞大小的熊掌。 由于时间紧急,白袖并未完全打扫战场捡尸,只来得及取走柳将军、黑熊精等妖兽的关键部位。 看着白袖将这些兽宝供奉给自己,李清霖有些感动。 “好孩子啊……” 白袖抿着嘴,跪拜在地,道:“前辈,我要走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你要跟我走吗?” 白袖抬起头,紧紧看着神龛,神龛后的石壁。 但可惜的是。 良久都无人影走出。 白袖得到了答案,目露遗憾,坚定且缓慢的叩拜三次后,站起。 行至峭壁外。 她忽然听到什么动静。 便见供奉于神龛上的炼丹之法及蛇胆、熊掌等物,无风自动,飘到自己跟前。 蛇胆可治白袖体内蛇毒。 熊掌内含无上精血,可增强白袖身体素质。 此刻,白袖比李清霖更需要这些宝物。 与此同时,灵炁聚合形成字迹—— “前路漫漫,但且小心。” 这句话,忽然击中了白袖的心。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嘴唇蠕动,正要说着什么。 便见从神龛地底,射出五缕蕴含恢弘意境的法力,从白袖耳边掠过,穿梭于如水月光中。 最终融入了正攀越积雪山脉的刘诚五人体内。 隐隐的,白袖察觉到其中藏有一丝内敛的威严,如无情天地,暗含雷霆怒火。 白袖没有说话,沉默的左右手相交,行离别之礼后,收下李清霖反赠的宝物。 身形几个闪烁,融入夜色,与刘诚等人汇合。 消失在巍峨的山脉中。 看着白袖的背影,李清霖心中颇有种家中孩子长大,离家远行的感觉。 白袖可谓是李清霖一手调教出来的。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道。 面对妖阵,李清霖劝其逃离。 白袖却毅然而然,为取回刘广明眼珠,以身犯险,孤身前往妖阵。 鲁莽而简单。 正如李清霖曾评价其‘脑子不大灵光’一样。 不过……或许也正是这样的白袖,才让李清霖对其格外上心。 “只是……白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李清霖有些纳闷。 白袖乃李清霖的食谷行走,她的神魂、功法对李清霖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刚才共享法力的时候,李清霖能清楚的看到,白袖心脏中那株白玉般的微型灵芝表面,刻着极度复杂,近乎是法则的纹路。 也正是这些近乎于道的纹路,构成了菌丝寄生这等诡谲难言的法术。 观法,而自悟。 有无数灵感、无数领悟,纷至沓来。 而且随着白袖的施展法术,就如同是有个人在亲身示范、教导李清霖一般。 李清霖能看到菌丝寄生、蚀心圣典的种种细节关键之处! 只是,白袖的神魂,有些不对劲。 世间人类修仙者,眉间紫府都坐落一神只。 有的修仙门派称之为神魂,有的称之为宿慧,命种、天门……不一而足。 鬼修、转世重生的修仙者,就算是历经千世,性别家境不同。 唯神魂中的一缕真我不灭。 灭了,便是世间另外一朵相似的花罢了。 而在白袖的眉间紫府中,有一形似白袖的神魂坐落其中。 神魂上,却缠绕着…… 两道代表轮回转世的烙印。 一道神魂烙印,乃千年宝芝腐母转世为白袖。 那第二道神魂烙印,又是何物转世为……腐母? …… “山君,现在该怎么办?” 丹粟山山顶。 风萧瑟,气氛有些尴尬。 黑猿面无表情的说道:“黑熊精,看样子是死了,只是不知是……” 伥鬼入耳,倾述细语。 山君摇了摇头,难得的觉得脑瓜子有点疼:“是她杀的。嗯……为了几个凡人。” “这个腐母的转世之身,似乎跟我们想的,有些不一样……” “而且……” 如柔软钢索的虎尾,有些烦躁的扫碎满地乱石。 山君仔细回忆推敲伥鬼所传回的信息。 “灵石、法力、反常……” 事情的转折点,似乎就是白袖取出灵石那刻。 虎目微凝,山君似乎想到了什么:“半年前,那股突兀出现,如同大海汪洋的法力主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未露面。 我本以为他是腐母大人留下的护道者,可如今看来,并无那么简单。” “那片山谷、湖畔,应当藏着我所不知的秘密。” 黑猿听到这里,略微沉思,道:“山君大人,黑猿我活了快千岁了,如果我记得不错,长眉雪杉……曾经是五老清心斋的地盘。” 五老清心斋? 山君心中一凝。 五老清心斋乃是九百年前的一个仙道宗门,活跃于太屋山外围。 信奉道家学说,后又吸收在东麓一带流行的存神之法,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修仙理论。 讲究“人身中有三万六千神,失之则亡,存之则生”。 巅峰时,斋内有五位元婴老祖和一位自斩道果,封存多年的化神大能。 故称五老。 只是后来,五老清心斋的化神老祖,似乎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不顾全宗人反对,突然举宗搬迁之太屋山深处,打破天外壁垒,意图通过传说中的‘天柱’登仙。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世间再无五老清心斋。 只成史书上寥寥几笔。 此刻,山风呼啸。 山君摇了摇头,道:“太过久远了,此事暂提。” “命五火道人、影娘各带一只妖阵,一行妖前去山谷寨中,彻底搜查,看看有无线索。一行妖跟着腐母,暗中保护,直到坊市开启。” 黑猿:“是!” 第三十六章 灵脉踪迹 枯荣老怪一路驾云赶雾,不敢有丝毫耽误。 化作一道黑光,坠入幽星坞中。 幽星坞绵延百里,一条大江从太屋山深处湍涌而出,流经幽星坞后,汇入东麓的渤海。 幽星坞中央,有一小岛,岛中有一火云洞天。 火云洞中,不时有牛哞声传出,且伴随着汩汩黑水。 而幽星坞更是生活着上千妖类,奉魔蛟为王。 此刻,不少妖怪见枯荣老怪降下妖云,走进火云洞。 顿时心中一凛,觉得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 一盏茶的功夫,枯荣老怪重新走出火云洞,满脸凝重,手持魔蛟逆鳞,点兵遣将,号令诸妖。 一口气带走四位妖将。 只是有眼尖的妖怪,隐约发现枯荣老怪手中这枚逆鳞,嗯,有点小…… 还沾染少许血迹,似乎是刚催熟长出来的。 然后又拔掉。 发现这点的妖怪心中震惊不已,恨不得自己眼瞎,根本未曾发觉。 而且……柳将军呢? 柳将军为何没一起回府? 它所带领的妖兵,到现在,更是一个都没回来。 这一日,火云洞中的牛哞声不绝于耳,惊得众妖不敢高声言语。 …… “怎么样?找到魔蛟大人的逆鳞了吗?” 杉林内,刘家寨中。 甲片如铁,目如星。 一只长四丈,腰身近乎水桶粗的赤色大蛇,盘踞于承重梁之上,整座房屋在其压迫下,就如同玩具。 “回大人……暂时还未找到。” 一只小妖畏惧的回道。 赤蛇闻言,竖长的蛇眼中透明的鳞片反光,透露出一丝冰冷。 “哼!那个逆子办事不利,死便死罢,居然还弄丢魔蛟大人的逆鳞!” 赤蛇的鳞片微张,发出铁石摩擦的扣响,身体游走,直接压垮整座房屋。 随着轰隆声,烟尘四起,瓦砾飞溅。 这座由刘道士亲自搭建的寨子,被其夷为平地。 柳贯听,魔蛟第三子,乃魔蛟与一只赤练蟒交尾而生。 如今练气八层的修为,却还没有半点化形的征兆,足以证明其跟脚不凡,血脉纯正。 也是那位领取兵符的柳将军的亲生父亲。 只是…… 龙性本淫,生冷不忌。 蛇生子,子生孙,一窝窝的不穷尽。 柳贯听很明显对柳将军的死并无多少伤悲,反而对其留下的烂摊子十分愤懑。 山谷中,一群妖兽一寸寸的搜寻着。 就待柳贯听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小妖的声音传来。 “柳大人!我们发现了一座药园!还有一个供台,似乎有人在此祭拜什么东西!” 柳贯听闻言,狭长的眼睛掠过一丝精光。 蛇行退开两侧泥土,迅速赶往药园。 “这是……” 猩红的信子,传来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柳贯听看见湖畔的一角,有一座明显有人精心打理的药园。 白野藤、赤灵鬼脸藓、灵枢石斛…… 一株株灵药晶莹剔透,还在吞吐日月精华,散发着淡淡清香。 一簇簇灰玄竹垂下腰身,随风摇曳。 “好好好,这些灵药也值点灵石,等成熟了,抓几个人类修者来炼丹,再卖给他们,一去一来能赚两倍灵石!” 柳贯听暗暗点头。 “只是……这些灵药的长势怎会如此旺盛?归灵壤?就算有归灵壤的滋养,这股势头也不对劲啊……” 看着身下微微泛红,质地松软肥沃的归灵壤,柳贯听有些疑惑。 他向前游走,靠近崖下峭壁。 空气中弥漫的灵炁浓度,忽然提升少许。 柳贯听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狂热的猜想。 他的鳞片变得潮红起来,肌肉发力蜿蜒前行,迫不及待的循着灵炁波动发现爬去。 凸出的峭壁石坎下,一座神龛巍立。 他森然的目光凝视着神龛,信子舔动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 那若有若无的灵炁波动,正是从石壁后的地下传来! 轰隆! 柳贯听猛地扫过地面,将神龛摧毁,露出泥土中埋藏供奉的宝物。 法器碎片、丹药、灵石…… 尽皆沦为凡铁,毫无灵韵。 “这是有修者在此供奉灵脉!!” 柳贯听狂喜不已,瞳孔猛地放大,大喊道:“挖!快让几只穿山甲来,给我挖穿山腹,找到灵脉所在!” “是!” 几只身披金黄色鳞甲,四肢灵活短粗的穿山甲,迅速开始打洞,将岩石碎片刨出。 将几枚岩石碎片卷起,置于眼前。 从岩石中传来的淡淡灵炁,质地已接近归灵壤的程度。 柳贯听即有些惊喜,又有些遗憾。 惊喜的是,此地十有八九蕴有一条山川灵脉。 遗憾的是,看灵炁浓度及范围,估计只是一条一阶下品灵脉,初生不久。 “不管怎样,发现灵脉便是天大的喜事!此事,万万不可走漏……我的筑道之基,便落在此处了!!” 柳贯听心花怒放,只觉妖生一路坦阔。 “大人,外面来了一群妖,是影娘。” 一只手持长戟的虾兵前来,低声说道。 影娘? 柳贯听心中一凝,目光闪烁。 这只影娘乃山君坐下第一悍将,练气九层的修为,再加之将自己的一对毒獠炼化为本命法器,学有摄神秘术,在太屋山外围,也算是有名有号的妖了。 实力可谓是稳稳压了柳贯听一头。 “这婆娘怎么来了,千万不能被其发现此地有条灵脉!” 柳贯听压下心中焦虑,道:“走!” 几个呼吸的功夫,巨大的蛇身闯入杉林中。 只见不远处,有十余只妖兽站在原地,秩序森然、静默不语。 这群妖兽前,立着一个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却是蜘蛛躯干的可怖妖兽。 此女,上半身生得妩媚动人,一身如轻纱的黑色素衣沟壑出令人心脏加速的弧度。 尤其是那对妩媚桃花眼,充满了风情。 只是……她那长满如针绒毛的蛛腿,如同一根根标枪,深深插入地面。 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长满腹部,与之对视,似乎要将人的魂魄摄入。 “影娘,你来此作甚?”看见此女,柳贯听满脸不善。 影娘目光若有秋波绽放,轻笑道:“你这淫蛇,好不冷漠。怎么……上次被人家拒绝了,心有不甘?” 柳贯听闻言,信子嘶嘶吐的更加频繁,似乎记起了某种不好的记忆。 “废话少说。魔蛟大人办事,你且退去吧!”柳贯听冷哼一声,态度强硬。 “哦?” 影娘眯着眼睛,看向那片山谷。 临走前,山君再三嘱托,腐母转世之身的栖息处,恐有异宝或者有修仙者隐居。 要自己好生查明。 此刻, 见柳贯听的态度如此坚决,反而证实了山谷内,藏着宝贝的事实。 “呵呵,魔蛟的名头,在别处好使,在老娘这里,却说不通……” 而就在柳贯听、影娘两妖剑拔弩张之时,忽然听到从湖畔山脉中,传来如天崩地裂的声音! 众妖纷纷抬头一看。 地面震动,沙石滑落。 漫天灰尘后,惊起满山飞鸟。 只见湖边峭壁的水平线,似乎下降了许多。 银芦湖剧烈荡漾着,水岸扩张,隐隐涨至峭壁之下。 方才还在打洞的穿山甲纷纷从地底冒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鳞甲都掉了许多。 爪子,生生被崩断! “这,这是什么情况?!” 柳贯听提着嗓子尖叫着,难以置信看着这幕。 第三十七章 故人 “大人,大人……” 一只蟹将快速冲了过来,小声说道:“大人,穿山甲说,灵脉外面的土壁,怎么突然变硬了许多!打,打不动啊!” “什么?!” 柳贯听心中一团怒火燃烧起来,猛地回头,看着影娘大骂道, “兀那恶婆娘!可是你做的好事?!” 影娘愣了一下,还未搞清楚状态。 但看柳贯听模样,似乎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淫蛇!你别血口喷人,我影娘行事从不遮遮掩掩!” “你放屁,不遮遮掩掩,你到这里来干嘛!” “哦?此地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听着两妖吵吵闹闹的声音,李清霖有些不耐烦。 李清霖对于山魈精魅之属,向来没有偏见。 受其供奉,也并无不可。 可是……你柳贯听为何打翻我的神龛? 还要在我头顶打洞? 李清霖暗暗记下此事。 可惜李清霖的灵炁牵引,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压抑自身灵脉波动。 却无法完全隔断与外界的流通。 还是会引来不少精怪。 方才,李清霖以法力祭炼灵脉附近的岩石,取其杂质,只留石精,大幅度增加了岩石密度。 这才造成了小规模的山崩。 如今。 就算是成了气候的穿山甲妖,想挖洞开山,没有几年的功夫,也休想寻到灵脉所在。 “药园中的灵枢石斛反正还有段时间才会成熟,那便暂由你们打理罢……” 李清霖收回目光,默念上玄洞冥书之法,心念归入空冥境。 默默入定修行着。 …… 夜雨,雷声。 闪烁电弧乍然在深林高空亮起。 几道仓皇的人影,在山道中快速奔驰,卷起的风吹倒沿路灌木。 雨水,打湿了脸。 “快!不要停留!” 白袖疾声催促着,目光不时看向身后的阴暗丛林。 天色已晚,一路尾行白袖等人的妖兽或者修仙者,就如同闻着血腥味的鲨鱼。 吊着,盯着,久久不愿离去。 这半个月来,太屋山外围好不热闹。 不知是从哪里走漏的消息,说是腐母的转世之人出现,携带重宝,还掌握了腐母的神通法术。 最关键的是,这半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诡异妖兽’之事,有人传言,乃腐母渡劫失败,临死前对这方山林的诅咒。 白袖不死,诅咒不消。 山林受到毒蚀,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有人怀疑、有人惊怒、也有人作壁上观。 但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事实。 腐母的转世之身,必定藏有大造化! 时至今日,白袖等人不知遇到了多少截杀。 有妖兽、有散修、也有隐藏身份不愿露脸的名门大派…… 幸好也有山君派出的一支妖阵,屡次施救,为白袖等人吸引了不少火力。 此时。 滚滚黑云,雷光万丈。 夜幕下,刘诚等人众人神色各异。 刘诚腋下夹着刘广明,身后背着大房。 由于长时间运转内气,刘诚的心脏如同一张破鼓,紊乱的跳动着。 浑身筋脉传出不堪重负的刺痛感。 刘追瑛、三房,两人早已力竭,此刻是被白袖以法力托浮身躯。 白袖的脸色有些发白,手中攥着的普通灵石蕴含的灵炁快速流逝。 “白姐姐,你别管我们了,自己走吧。” 刘追瑛略带绝望的声音传来。 白袖不语。 以坚定回答。 她要送刘诚等人下山。 白袖此行逃难的方向,乃东麓雨田镇,一座以草药、矿石交易而闻言的小镇。 东麓乃天下四疆之一,其他三疆分别为北海、西漠、南渊。 而雨田镇便是东麓中一处名为西晋的小国,最边陲的城镇之一。 即便如此,也是服教化、明常理,受人伦秩序所笼罩的文明之地。 就算是修仙者,若无充足理由,也不会打杀凡人。 此地,距雨田镇已经不远。 白袖的脖子上,用细线缠绕着一颗灵石,挂入胸前。 夜幕笼罩下。 这颗灵石突然发出淡淡清光,还在微微颤抖着。 白袖顿时脸色一凝,无比戒备的看向身后。 果然,下一秒。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短发、长袍,腰间系着纹角带,带中陈列着一排乌银钉。 此人目光贪婪而阴冷,看着白袖,不怀好意的说道, “道友,最近我手头有点拮据,不知能否……借些灵石花花?” 啪嗒! 几块灵石被白袖扔出,落于此人面前。 此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白袖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额……不够啊,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此人的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走!” 白袖手一挥,从袖中落出一张巴掌大的符篆,法力激活后,化作一缕神光,贴合在刘诚等人脚上。 轰隆! 一声巨响,白袖瞬间从原地消失,扑向此人。 目光如水,法剑出鞘。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人冷哼一声,腰间纹角带灵光流转,三根乌银钉似乎是从虚空射出,直奔白袖眉心、咽喉、心脏三个致命部位。 白袖前扑的身形猛地朝一侧翻转,手中却多了一张半透明近乎玉石的‘六丁六甲符’。 包括方才的‘神足符’在内,这些符篆尽皆来自捡尸得来的符盘。 只可惜那钓鱼的散修,并未随身携带符盘的使用说明。 白袖粗浅的祭练后,发现需要已专门的口诀和手印才能控制。 不得已,只能强行取下符盘上的符篆,单独使用。 没了符盘的滋养,单个符篆的威能不仅会降低,还会快速损耗耐久度。 而此时,符篆激射而出,符身的光韵越来越亮。 白袖脸色冷漠,嘴唇轻吐—— “爆!” …… 一个时辰后。 一道狼狈的人影从草丛间滚出。 白袖快速拔下左臂上的乌银钉,随着吃痛闷哼一声,乌银钉落地,露出发黑的钉身。 白袖颤抖着手,取出一颗暗青色的蛇胆。 柳将军毕竟也是练气七层的妖怪,长年吐纳太阴之气,拔除体内苦毒杂质。 它的蛇胆中,自然没有寄生虫等物。 反而散发着淡淡清香。 蛇胆入腹,剧烈苦涩味传来。 白袖快速入定调息。 而她的腰间,却多了一个还沾染血迹的储物袋。 片刻后,白袖恢复了几分法力。 稍稍明辨了下方向,沿着和刘诚约定的标记,小心前行。 路越走偏,丘陵起伏间,似乎吞没了天光,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有一遮风挡雨的岩土坡,向内凹陷,外侧则是密密麻麻的藤蔓。 若非有标记指引,白袖差点没有注意到。 而此时,飘摇的火光从岩土坡传来。 白袖见状,心底松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便听得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 “敌人都是她引来的,如果没有她,我们怎么会如此狼狈?” “三姨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没有白姐姐一路护佑,我们早就葬身虎口了!” “护佑?我们在寨子里活得好好的,她一来,什么都变了!还都是我的错了吧?” 岩土坡外。 白袖顿足停留片刻,故意弄出了些动静。 火光中,人声刹那消失。 白袖这才走进岩土坡。 入目,粗糙不平的地面上,支起了一堆柴火。 橘黄色的火光,忽明忽暗。 刘追瑛等人正烤着打湿的衣裳。 三房见到白袖,脸色有些不自然,赶紧低头。 “嗯?” 白袖目光一凝,察觉到一股奇怪的波动,转头一看。 却见在岩土坡的角落中,依靠着岩壁,半坐半睡着一个青衣男子。 一头长发,用木质发髻束着,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 正是青云宗小酒仙费淇洲。 费淇洲本笑呵呵的‘偷窥’着这群逃难的凡人,听着红尘中的恩怨情仇。 时而喝酒,时而摇头啧啧称奇。 此刻看到白袖,他愣了一下,继而一脸欣喜, “哈哈哈,居然是白道友!落日见秋草,土坡逢故人!妙极,妙极!” 说着,又是吨吨吨豪饮几口美酒。 刘诚等人这才惊恐的发现,不知何时居然有个奇怪的道人,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喝酒。 而白袖闻言,却缓缓拔出手中法剑。 寒芒如线,逐渐拉长。 剑指费淇洲,道:“你……也是来杀我的?” 第三十八章 缘 杀你? 费淇洲满脸不解,收回翘着的腿,缓缓坐直,挺身向白袖问道, “白道友……这是何意?” 白袖并未放松警惕,手中法剑寒光吐露,似乎在下一刻就会递出。 “你不知道最近太屋山,传得沸沸扬扬的腐母之事?” 费淇洲闻言,眉角一挑,顿时明白了什么。 “白袖?腐母,原来如此……” 费淇洲嘿嘿一笑,又恢复了疲懒的姿势,半依半躺在岩壁。 轰隆隆…… 雷霆阵响,下一秒哗啦啦的漂泊大雨落下,如同珠帘般敲打在地面。 呼啸的风吹进雨滴,费淇洲似乎感受到几分凉意,哆嗦一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打开酒壶,就是咕噜咕噜的鲸饮。 “哈哈哈我管你是腐母、还是雷公,我只知道你我两人合作杀敌,共同见证了一场……爆炸!” 那日爆炸的璀璨,还历历在目。 费淇洲似乎有些陶醉,摇头晃脑的浑身酒意,口中说着什么‘威力怎么这么大?’‘有经过机构认证吗?’‘回宗了可得跟师妹吹嘘吹嘘’这等糊涂话。 白袖沉默了下,稍稍放松下来,收回手中法剑。 她径直走过三房,与刘诚、刘追瑛两人目光交汇,微微点头。 火柴炸裂,不时有火星飞出。 暖暖火光照耀众人,增添几分安定。 “诚儿,下这么大雨,不会有人追上来了吧?” 刘诚看着母亲,安慰道:“放心吧娘,一场大雨会冲去我们的气息,今晚你安心睡吧。” 大房点头,继而从包裹中取出几张晾晒的鱼干,分给众人。 半月的风霜,她本白皙嫩滑的手,也变得粗糙起来。 或许是气氛有些压抑,大房声音上扬,语气微微活跃起来, “这批鱼干,腌制的时候可是你们二姨亲自下盐,味道刚刚好,你们……” 说到最后,大房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其他人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自顾自的吃着鱼干。 此鱼出自银芦湖,由于受到灵炁滋润,个个体大肉美。 尤其是晾晒腌制之后,风味更加。 此刻只是撕开肉干,便是一股如麝如楠,还带着草木清香的气味传出。 费淇洲本手握酒葫,朝嘴里灌着。 此刻闻到香味,鼻子动了动,肚里馋虫大动。 顿时觉得手里的酒也不香了。 “大姨大姨,刚才是不是有个大叔说话?外面下着雨,这么冷,要不要给他分一块鱼干啊?” 刘广明还没吃鱼干,此刻说道:“如果鱼干不够了,就把我这块给他吧。” 大房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白袖一眼。 白袖正缓慢而细致的进食,此刻见大房看来,轻轻点头。 “不用,鱼干还多,你吃你的。我给那位大叔送一块去……” 大房起身,有些畏惧的向前几步,递出一块鱼干。 虽然费淇洲的年纪远不及大房。 但此刻被称为大叔,他也毫不在意。 近距离闻到鱼干的香味,费淇洲顿觉食指大动。 他没有客气,迅速起身,用手抖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伸出双手,慎重接过这只鱼干。 “食肉者勇,礼遇待之。那小道就不客气了……” 大房被费淇洲这幅肃然的气度所惊讶,心中暗道一声‘怪人’。 费淇洲小心撕下一丝肉条,送入嘴中,滋味从味蕾间迸发。 他顿时眯着眼睛,嘴角上扬,细细品尝起来。 …… 今夜的雨,下个不停。 大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才微微转小,之后更是绵绵细雨。 刘诚和刘追瑛轮番守夜,不时增添着柴火。 哪怕有前辈所赠灵石,时常预警。 白袖的心神也一直高度绷紧着,需要充足的时间来恢复。 到了下半夜。 坡内众人都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从坡外,绵延的雨中,逐渐拉长、投射出一道巨大的人影。 白袖猛地睁开眼睛,便见费淇洲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看向坡外。 目光透过密密麻麻的藤蔓,依稀可见的深林中,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正站在雨中。 湿哒哒的水,从他的身上留下。 他穿着一身近乎腐烂的前朝服装,头戴一顶黑色帽子,面无表情,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火柴堆后的刘广明。 刘广明似乎是感知到了这道目光,做着噩梦,额头爬满汗水。 “黑眚?” 黑眚者,精怪也,夜入人家为妖,弥月方止,喜食小孩。 费淇洲神色有些凝重,因为他察觉到这只黑眚的修为不低,更带着无法言说的诡异。 他看了还在做噩梦的刘广明一眼,突然摇头轻笑, “便算是还你一饭之恩罢。” 他合上葫塞,对白袖颔首致意:“交给我。” 说罢,他已走进雨幕之中。 悄无声息的脚步声中,费淇洲绣口一吐,三分酒气酿成阵意。 黑眚退得急,他便追得急。 噼里啪啦的雨点,怒喝、施法,继而是扩散的酒香。 后半夜的雨夜,一直都不安静。 时常伴随着不似野兽的恐怖叫声。 刘诚等人纷纷惊醒,惶惶不可终日。 黑眚走后,似乎又来了一批修仙者。 见费淇洲模样,认出了他的来历,顿时又纷纷退去。 最终,天色昏晓时。 费淇洲的身影重新出现。 他似乎是一边斗法,一边喝酒。 此刻酒已饮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摸着墙有些疲惫的走进坡地,鞋上有些淤泥。 他眯着眼睛看了刘广明一眼,道, “亏大了亏大了,老不死的临行前,反复嘱托我莫要沾染红尘事、徒自结下恩仇,这下亏大了……不过鱼干着实美味,嗯,倒也只算是小亏。” “多谢。” 白袖认真的看着他。 费淇洲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重新走到角落中躺下,闭上眼睛。 半个时辰后。 小雨停歇,天色方明,一轮曦日高挂。 众人也被这幅美景感染,心情轻松了许多。 刘诚、刘追瑛两人迎着朝阳中逐渐弥漫的雾气,默默搬运内气。 《抟气散云手》虽然不算是修仙之法,却有几分修仙理念蕴含其中,也讲究采集日月精华,反哺自身。 只是效果低微,修行一辈子,也难以炼化出一缕太阴、太阳之意。 属于《抟气散云手》独特的功法波动传来。 本还在角落小憩的费淇洲猛地睁开眼睛。 他本懒散的目光,陡然变得如剑一般锋芒。 他静静的看着刘诚几人,直到他们搬运完一个大周天,结束五心朝天的姿势后。 缓缓开口:“抟气散云手……你们,跟刘金阳是何关系?” 第三十九章 斗法 刘诚一把抓住砍柴刀,将刘追瑛等人护在身后,无比戒备的看着费淇洲。 而白袖也是心中一沉,没想到最终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有等到回答。 费淇洲双眼微眯,又仔细凝视了下刘广明的长相,最终叹了口气:“怪不得给我一种眼熟感……看来,你们是刘金阳的子嗣罢。” 刘诚语气有些苦涩道:“不知这位仙长跟……家父有何种恩怨,还请看在刘金阳已死,尸骨无存的份上,放过我们。” “呵……” 费淇洲摇摇晃晃的起身,脸色似笑非笑:“恩怨?你们修行的抟气散云手,是在下师弟的家族秘传,传到我师弟这代,更是独苗……而我的师弟,便是死在刘金阳之手。” “费道友……” 昨夜的柴堆还有些余烬,散发淡淡暖意。 但此刻,众人的后背却被冷汗打湿,冰冷刺骨。 白袖沉吟道:“刘金阳已死之事,我可以证明。他的遗物,也在我这,可尽皆交还给你。 只是,灵宝飞剑箓已经完全损坏遗失。自古祸不及家人,还请费道友高抬贵手……” 费淇洲闻言,缓缓叹了口气:“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 他认真的看着白袖,道:“抟气散云手,我必须收回。所有修行此法的人,也必须废除功法,由我带回青云宗,请宗门高功出手,施展忘魂之法,彻底抹去与散云手相关的记忆!” 废除武功,岂乃易事? 轻则丹田气海枯朽,一辈子无法练武修行。 重则经脉寸断、气血逆行,沦为生活无法自理的残废。 而忘魂之法,更是针对神魂的虎狼之法,狠辣暴虐,就算是道行精湛之人出手,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不会有后遗症。 白袖回头,看向刘诚等人。 刘诚目光闪烁,不敢与白袖对视。 刘追瑛低下了头。 大房、三房两人脸色苍白,也乱了分寸。 只有刘广明似乎颇为平静,不哭也不闹,似乎并不知道废除功法的代价。 白袖收回目光,心中已有答案。 “费道友,不能通融一二?” 白袖拔出法剑,缓缓走到费淇洲面前数米之外。 费淇洲苦笑道:“刘金阳杀我师弟的时候,可未通融啊。” “相识一场,今日无法善了?” “无法。” 白袖脸色无比凝重,瞳孔缩小如针芒,调用全身注意力。 她不想跟费淇洲斗法。 因为她……没有把握。 费淇洲的境界比她稍高,练气六层的修为,虽然仅一层差距,但白袖却摸不清他的半分底细。 费淇洲的站姿轻浮,提着一个酒葫芦,法力波动低微,浑身上下似乎都是破绽。 但斗法经验还算丰富的白袖,心中却有些不安,一股锋芒似乎就抵在她的眉心之外。 但她,又没有选择。 无形气机从两人身上传来,恐怖的威压笼罩着刘诚等人。 刘诚有些愧疚的看着白袖的背影。 但他没有犹豫,一咬舌尖,气血震荡,强行挣脱威慑,带着刘追瑛等人转身就走。 他一刀斩破藤蔓,坡外细碎金阳落下,带着昨夜的沆瀣寒气。 树林惊响,一行人冲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费淇洲目光不变,没有去管刘诚他们。 因为他不能动。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那若有若无的窥探感,由白袖为圆心,从四面八方而来。 带着某种深层次的试探,费淇洲下意识的寒毛倒立。 他本以为是白袖养的什么鬼魅魂体,可他却未察觉到半点阴毒煞气。 “腐母的神通么……” 费淇洲心中微沉。 窥探感越来越强,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最终,他再也忍不了。 “游龙追禹遁法!” 酒塞无风自开,略带浑浊的花雕酒蒸腾而起。 费淇洲的身前掀起一团风浪,他忽然就遁入酒香之中,不见踪影。 酒香随着风浪卷来,带着锋锐的寒芒,如同无形的刺客,下一秒会在任意角落出剑。 “不愧是青云宗这等名门大宗之人……” 食吾灵炁,便乃吾之行走。 白袖胸前的灵石微微发光,李清霖心中无比感叹。 他没想到费淇洲的感知如此敏锐,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李清霖只是略有些好奇,那些出自仙山名门的弟子,究竟有何高超之处,这才习惯性的‘窥探’一二。 没成想,居然被费淇洲隐隐察觉到。 而白袖见酒香扑来,快速后退几步,脚尖踩于石墙之上,身若惊鸿,掠向坡外。 坡内石室,逼仄狭窄,不利于白袖的斗法。 外界旭阳初生,温度升高,对费淇洲借酒香遁行的法术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人随剑动,身后酒香袭来。 白袖目光一凝,在空中扭转身形,法力凝聚于剑身,转身一斩! 剑光一闪,酒香弥漫的趋势一缓,白袖瞬间出现在坡外。 ‘咄!’ 谁知下一刻,从酒雾中射出一道金光,光彩熠熠,带着青云缥缈之意。 随风而动,却无比刁钻的从虚空中刺出,直奔白袖眉心。 白袖忙而不慌,右手法剑,左手单手掐指印诀,快速翻飞,形成常人无法做到的诡异姿势。 法力激荡。 “红烛化虹!” 《红烛观澜》中记载的法术不多,红烛化虹便是其中遁法。 下一秒。 白袖整个人就如同水里的鱼,稍稍摆尾,周身法力翻涌将空气朝两边排开。 她快速的在空中游走,每每只在枝头借力,居然有近乎腾云驾雾的效果。 金光落空,酒雾中的费淇洲丝毫也不气馁。 两人快速交战,空气扭曲,烟尘飞舞,地面岩石碎裂,草木尽折。 金光掠过,白袖闷哼一声,身上多了许多伤口,她却丝毫不退,以伤换伤。 费淇洲出身青云宗,所学法术却不多。 但每种法术都是炉火纯青,斗法经验丰富,每每以奇崛的方式进攻。 “道友小心,接我青云秘传:天枢一气罩!” 话落。 酒雾周遭灵炁快速聚集,形成肉眼可见的龙卷,忽而向四周荡开。 白袖来不及躲避,只是一刹那,宛若一闪而过的幻觉。 黑暗, 窒息, 压抑…… 白袖此刻只觉被一股无形黑暗所笼罩,视觉听觉纷纷被剥夺。 白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四面八方杀来一剑。 他挥动法剑,斩出剑光。 却被黑暗无形吞没,毫无涟漪。 ‘嗖!’ 一股气机骤然出现,势如破竹击碎白袖的护体清光,白袖快速挪移身形,却还是被其刺过后背。 白袖转身挥剑,但面前空落落的,没有丝毫动静。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吞了口唾沫,脸颊边划过一滴冷汗。 “左斜上方十二寸。” 胸前灵石颤抖,传出一道意志。 白袖的眼睛陡然亮起精光,自下而上刺出一道剑光。 刹那间,无边黑暗开了一丝亮口,一个人影从亮口滚落,外界天光顿时急不可待的涌了进来。 “前辈!” 白袖轻语,顿时一股汹涌的法力无中生有的灌入她的体内。 虽然是第二次了,但感受着体内的充实感,白袖依旧忍不住的小声嘤咛一句。 第四十章 几两人间烟火 菌丝寄生! 宜将剩勇追穷寇,方从黑暗中走出,一粒粒肉眼不可见的孢子,便随着空气贴附在费淇洲手上。 天枢一气罩被破,法力反噬之下,费淇洲咳嗽一声,嘴角露出一丝鲜血。 “咳咳咳……” 他晃了晃酒壶,发现已经空了,不由无比遗憾的跌倒在地。 孢子在他的右臂快速繁殖,一根根菌丝向上蔓延,他的青云法力居然毫无作用。 反而成了孢子增值的营养,加速其成长。 “腐母的天命法术,果然非同凡响……” 费淇洲苦笑一声。 白袖手握法剑,剑刃划过空气发出轻吟。 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势,留着殷红的血,打湿了衣服。 她沉默了下,道:“如果你就此离去,以道心发誓永不找刘家人的麻烦,我收回你身上的法术。” 费淇洲抬头,看着白袖,忽然笑了。 他左手食指中指合拢,化指为剑,一剑斩断自己的右臂! 嗖!! 真火落地,更是将断臂及其中的孢子更是燃之一烬! 一股血雾陡然从原地升起。 费淇洲的身影出现在数十米之外。 “何至于此?”白袖叹息。 练气期导气炼形,尚在打基础的关键时期,最忌肢体残缺。 一旦少了某个部位,突破筑基期时,便非无漏真身,无法形成天地循环。 终身筑基无望! 费淇洲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我何至如此?那道友你又为何又要庇护刘家之人?可是刘金阳给了道友何好处?” “跟刘金阳无关。刘诚他们……对我有恩。” “你为恩,我为情。我的小师弟叫了我二十多年的大师兄,我不敢忘,也不能忘。” 费淇洲最终深深的看了白袖一眼。 “今日技输一筹,费某无话可说,我自会回宗述命,领取责罚。宗中高功若有其他安排,就与费某无关了。” 话落,一团血雾弥漫在林间,费淇洲的身影快速向远方掠去,逐渐消失成一点。 看着费淇洲消失在视野中。 白袖脸上却无斗法胜利后的笑容。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掩着目光。 “前辈,这就是修仙界吗?” 他日故友,可以在下一刻拔剑相向。 利益、信念、苦衷……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自觉正确的事。 胸前灵石沉寂,李清霖似乎并未听到白袖的询问。 或者,他也不知道答案。 没有等到回答,白袖不知想到了什么事。 嘲讽一笑,“真是……烂俗。” 烂俗的剧情,烂俗的修仙界。 …… 雨田镇的规模不算小,阡陌交通,街道有三骖并过之宽,石板铺就,路边就是沟渠,显得格外整洁。 街上行人走贩络绎不绝,有普通人,也有修仙者,大多都是练气前中期修为。 由于毗邻太屋山山脉,雨田镇便成了不少修仙者及进山人最后修整的驿站。 一些草药、宝物也会在此地交易。 虽然常住人口不多,仅四千余人,但整个镇子却是无比热闹,吆喝声不绝于耳。 而此时,雨田镇外,不远处的山林中。 一行人狼狈的拨开枝丫,兴奋的看着城镇的轮廓。 “到了到了,我们终于到了!多漂亮的镇子啊!” 三房看着雨田镇,想起了这些年吃的苦头,一时间喜极而泣。 而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刘诚等人从小便在太屋山中长大,哪里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 此刻一半的惊喜,一半是忐忑。 近一个月的逃亡,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此刻终于闯出太屋山了! 白袖看着远处的城镇。 炊烟袅袅,食物热气腾腾,不胜人间烟火色。 白袖目露几分渴望。 “你们下山后,切忌不要泄露山谷的位置,包括但不限于灵脉、药园等信息。” 白袖认真的叮嘱道:“这些事不仅会引来他人觊觎,恐怕……还有天人注视!” 天人注视? 刘追瑛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唯有刘诚眉毛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等知晓。”刘诚回道。 “白袖姐,你不跟我们走吗?” 刘追瑛向前走了几步,一回头,却发现白袖还站在树林下。 光与暗,沿着树梢分隔。 白袖整个人隐没于树荫下,隐约与这繁闹尘世格格不入。 白袖闻言,下意识的伸出手。 随着与那道界限越来越近,白袖陡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呜~ 还不待白袖的手指离开太屋山的范围,整座大山、整个太屋山似乎活了过来。 山林飒飒发出低语,地脉震动,每一块岩石、每一束草木,此刻都似乎生出了灵性。 它们看着白袖的离去,不舍、惋惜、愤怒…… 一缕虽然渺小,但却散发着惶惶之威的火苗,骤然出现在白袖指尖。 白袖整个人如遭雷殛,退后几步,神魂中陷入动荡之中,瘫倒在地。 “白袖姐!” “白姐姐!” 刘诚等人惊呼,扶起白袖。 片刻后,白袖恢复了几分神智。 她一副早已预料的模样,苦笑道:“我没事。” 最初是一旦离开太屋山便是昏迷发烧,现在,连太屋山的边界,都成了无法僭越的天堑。 “嗯?怎么回事?” 而注视着这一切的李清霖惊疑不定。 只在方才,他隐约察觉到了一股来自山川、来自太屋山的怒火。 山川有灵,也会有懵懵懂懂的意志。 李清霖身为灵脉,在某种意义上讲,便是山川宠儿,自然要比人类更加明了这股山川的意志。 方才,是太屋山,碍于某种规则,束缚了白袖。 禁止她离开此地。 “禁止?太屋山容纳亿万生灵,俯瞰日月斗转,还有令它本能禁止的事?白袖到底是何身份?” 没有由来的,李清霖突然想起在白袖神魂中,看到的第二道转世烙印。 “莫非跟此有关?”李清霖暗暗沉思。 看着刘诚等人的身影走远,白袖于树下,隐约还能闻到酒楼中饭菜的香味、说书先生爽朗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正欲离开。 胸前灵石颤抖,传出一道意志。 “等等。” 白袖的身影顿时停了下来。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向了逐渐融入人群的刘家人。 …… 走在街道上,嘈杂的叫卖声粗莽的撞入耳中。 三房顿时看花了眼。 她紧紧拉着刘广明,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路上行人看着刘家人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是指指点点。 忽然,三房看到街巷口,有个身穿道袍,手持方正布幡的算命先生,在摆摊算卦。 两面布幡上,各书一幡语—— “一支铁笔分休咎,三角金钱定吉凶。” “神仙妙法治百病,点石成金开黄庭。” 包治百病? 三房心中一动,拉着刘广明快速走到算命先生跟前。 “先生……你能治眼疾吗?” 三房略有些拘谨的对着的算命先生说道。 算命先生面容清瘦,生得是道骨仙风,一看就是身怀异术的高人。 他不咸不淡的看了三房一眼,留意到刘广明那对黑黢黢的眼窟窿。 算命先生眉毛一挑,却自信说道:“当然!只不过……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先说好,世俗的黄白之物,对我而言都是不过是粪土。” 拿出什么东西? 三房心中一突,顿时觉得怀中几两碎银和首饰拿不出手了。 看着这隐约是仙家中人的算命先生,三房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没有宝物。 但她却知道一件异宝的所在! 第四十一章 渊深如海 “呵呵,那山章道人又在招摇撞骗了。” 街巷中央的酒家二楼,临窗的位置,围坐着几人。 店里的小儿压低着声音,有些谦卑的吆喝着。 胖乎乎的掌柜更是亲自前来招待,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笑容。 “下去吧,道爷们有需要再叫你。” 一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掌柜不敢含糊马上转身就走。 似乎背后是洪水猛兽一般。 “山章道人这厮,凭借这一身臭皮囊,在此摆摊半旬,前来解卦寻医的凡夫俗子络绎不绝,倒是得了半本古籍、二两不纯的碧玄晶,真是有损我辈修者脸面!” 几人高谈阔论,语气中对这山章道人颇为鄙夷。 但从眼中不经意流露的神色,又透露着无比的羡慕。 如果可以,谁不愿意靠脸吃饭呢? 散修们风餐露宿,历险斗法,一月下来也不一定攒几块灵石。 山章道人倒好,单凭一张脸,随便支了个卦摊,凭借练气期通用的几则观气识人之法,不知哄骗了多少凡人。 雨田镇毗邻太屋山,在此生活的凡人,大多是靠山吃山。 屡有登山客意外捡取异宝,却碍于异宝大多玄机内敛,不识真面目。 便贱卖出去,被修者捡漏。 山章道人舒舒服服的,一个月赚取的灵石便抵得上他们的总和。 真是……愧为修者! 几人心中同时暗骂一句。 而在街巷口,山章道人坐于卦摊之后。 三房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左右扫视,确定无人后,这才慎之又慎的从包裹里取出一物。 山章道人见三房穿着平平,本来没抱几分希望。 此刻被其严肃的态度所感染,也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腰杆。 却见三房,取出了一根…… 兽骨。 骨质发黄,看形状,应当是某只食肉野兽的犬齿。 表面有些淤泥,似乎埋入地底不少时间了。 暗淡无尘,属于丢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那种。 山章道人愣了一下,血气上涌,整个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酒楼上看热闹的几个修者更是哈哈大笑,一脸讥谑。 “报应报应,这厮也该被人戏耍一番。” “差点被那女子诓住了,一根兽骨?真是笑煞旁人!” 清晰听到这几位道友的嘲讽,山章道人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这是消遣老道?” 三房身体一抖,连忙将兽骨递给道人,道:“小女不敢,还请仙长细观。” 山章道人皱着眉头接过兽骨。 一入手,顿时发现了不对。 这只兽骨,看纹路应该是头成精的胡狼所有,表面有被太阴之气冲刷后的图案,看图案规模,此妖应该有练气三层修为。 可是,这块兽骨蕴含的灵韵,居然丝毫不剩! 似乎是被某种存在榨干吞噬! 需知莫说练气三层,就算是方开灵智修行的小妖,一身骨骼接近宝玉,请入凡人家中,都可保家宅百年风水。 这块兽骨,死亡的时间也不长,却如同走过上百年沧桑。 一点灵性都无! 要么是被什么炼炁化精的阵法抽取了灵炁,要么则是…… 山章道人心中一动,脸色不变,道:“哦?这兽骨,不过就是妖修的犬齿,想凭这医治这孩子的眼疾,怕是不够吧。” “这东西是不够,那受其供奉的东西呢?” 三房压低了声音。 供奉? 山章道人的瞳孔骤缩,呼吸陡然粗重几分,血丝悄然爬上眼底。 “供,供奉何物?”山章道人的喉咙有些干燥。 “娘!” 刘广明顿时明白母亲的意图,一脸焦急的拉着三房衣袖:“娘,我不治病了,我们走吧!” 三房一把扯过衣袖,怒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娘亲是在为你求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说罢,三房向前几步。 刘诚几人本在酒楼投宿,准备修整几日。 此刻开了几间客房后,却不见三房和刘广明的身影。 刘诚走出酒楼大门,展目四望,便看见卦摊前的三房。 他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还没走进,便隐约听到三房嘴唇蠕动,说着:“此物,是供奉于灵——” “住口!!” 刘诚闻言,脸色当即大变,哐当一声身影挪移,脚步踏碎地板青石,一把抓向三房。 然而,来不及了。 ‘脉’字还未出口,三房体内猛然爆炸出一股强烈的法力波动。 恢弘, 浩瀚, 沧桑…… 三房的眼睛、耳窍、眉心都在发光,下一刻便无火自燃起来。 “何方邪术?!” 见状,山章道人是又惊又怒。 他拍案而起,脚踏罡步,手捏法印,怒喝:“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一股股微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山章道人掌心生出辉辉金光,一掌将三房护住。 咔嚓! 谁知下一刻,一股如同火山迸发的巨大力道,从山章道人掌下传来。 山章道人整个人如同一张被刺破的烂布,啪嗒一声震到围墙之上。 噗呲! 一口鲜血吐出,山章道人捂着肋骨被折断的胸口,惊惧交加的看着三房。 “啊——”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三房的身躯如同被水冲过的沙丘,从腿部开始,由下而上开始崩解细化,风过而无形。 最终。 只在原地留下一身衣裳,衣裳却丝毫未伤。 “怎么回事?!” “刚才那股法力波动?!” 酒楼上,本看热闹的几位修者豁然站起,一脸惊诧。 山章道人的修为不算弱了,在充足资源堆砌下,花甲之年便是练气六层修为。 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有道之士。 可现在,居然被这不知跟脚的法力所伤? 看情况,那女子身上应该有修仙者预设的‘谶咒’,一旦触及某些关键字,便会引发咒语。 谶咒的原理不算复杂,随修为法力的晋升,大多修仙者都会自动掌握。 可一般而言,谶咒的威力大小,视施法者法力而定。 时间越久、施法者和受咒者距离越远,谶咒的威力便越小。 能做到单凭谶咒反噬,便重创练气六层修者…… 莫非是筑基期大修?! 一想到这,方才还在戏谑的几人,纷纷吓得心肝俱裂,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街上。 刘诚看着三房无火自燃,似乎是被凭空抹去的场景。 “你们下山后,切忌不要泄露山谷信息……恐有天人注视!” 白袖的嘱托还历历在目。 刘诚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太屋山方向疯狂磕头。 砰! 砰! 砰! 哪怕额头磕得淤青流血,他都不敢开口请饶,更不敢说出灵脉等字眼。 他只知道…… 有天人注视! 而那片山谷、灵脉、药园也将成为他终生誓守的秘密,会随着他埋进坟墓之中。 …… 雨田镇外,太屋山外围的交界树荫下。 白袖隐约察觉到,从镇内传来一股熟悉的法力波动,还有阵阵惊恐尖叫声。 她胸前的灵石颤抖后,又归于沉寂。 “渊深如海,雷霆震怒。” 白袖心中思绪纷飞良久,最终只能轻叹一口气,转身,脚尖轻点树身,快速掠向山林。 几个呼吸,便消失了身影。 第四十二章 无归处 幽深隧长的山口,呼啸风声从对面山头吹来,呜呜咽咽宛如鬼嚎。 而在山口背风处,地势稍低的一处石缝后面,藏着几名专门采药的放山客。 他们脸上用腥臭的兽血抹过三道痕迹,一身兽衣,背负弓箭,手持索拨棍,长靴上插着短刀。 “妈的!出来好几天了,连株人参影子都没看见,成精了吧?!” 一个面容稚嫩的放山客,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别乱说!”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头面露不虞,斥责道:“我们上山可是祭拜了山君,得到山君保佑!有的话不能乱说!” “山君?放山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山君模样,怕都是骗人的吧?” 年轻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老头瞪了他一眼,本想反驳,突然发现自己活了五六十年,似乎也没见过山君模样。 这十里八乡的,代代流传着入山采药狩猎,必须祭拜山君的传统。 入山前,在山君庙前点燃黄纸,用索拨棍压住火头,若是黄纸全烧成灰,便代表山君知晓,准允进山。 若是还有残纸未尽,便证明此行有天大的凶险,山君禁止进山。 可是,这习俗倒是代代流传,可又有谁见过山君呢? 老头砸吧了下嘴,下意识的掏了掏衣袖,想取旱烟出来啄一口。 却发现为避免其他异味,此行并未携带烟斗,他不由叹了口气。 众人修整片刻,吃了些干粮后,再次起身出发。 老头是领队,此刻带着众人穿山越岭,路过一处处老林。 路上不时有碗口粗的大蛇、成群的毒马蜂出没,但都被众人手中的索拨棍惊走。 路遇一山谷,背阴向阳,地面覆盖厚厚的落叶,湍急的河水流经谷底。 老头见状,激动得两眼放光。 这等环境,最适合山参的生长。 几人相距三四米站开,同时伸出索拨棍进行打草,一寸寸地面扫寻着。 果不其然,只是微微搜寻片刻,他们便在一处树根下,发现几株山参。 “你这小光蛋子,去,这次你上!” 老头有意磨炼年轻放山客,推了推他的肩膀。 年轻放山客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没有拒绝。 他目不转睛的剥开土壤,用钎子小心挖出根系,快速将两株已经成熟的山参挖出。 “剩下那株还小,莫要伤其根系。以红绳系着打个标记,来年再采。” 老头声音传来,年轻放山客点点头。 他从一旁剥下块新鲜树皮,抓过几把土,再垫些苔藓,小心地把土壤埋回。 他拿着两株山参,有些兴奋的一回头。 “老,老,老虎……” 年轻放山客回头,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事情,整个人应激到僵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头身后。 一股强烈的吐息声,从背后传来。 一道如同的背影,拉长着探出。 老头等人此时也吓得脸色苍白,畏畏缩缩的转身。 锯牙钩爪,利如锋,一对琥珀色铜铃透露凶光。 只见一只三丈长的棕黄色猛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身后。 老头学武多年,已入江湖二流之境。 但此刻,在这只老虎摄人的威势下,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 而其他人更是不堪了,腿肚子打软,屎尿留了一地。 “山,山君!”众人惶恐低语,满脸震惊。 原来……父辈所说的山君传说,是真的! 山君目光如电,看过这群放山客身后,用红绳系着的幼年人参。 见此茎繁叶茂、根系完整,并未被过度采摘。 山君的目光柔软少许。 它一个扑越,独踞一处松阴下。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山君似乎受伤了,左后腿跛着的,皮毛杂乱,下腹更有一道手臂长的划伤,隐隐有火毒传出。 “最近几个月,不要再进山了。” 山君口吐人言,低沉中性的声音中,却带着几分虚弱。 ‘吼~’ 一声虎啸在老头耳边炸响,不知怎的,他忽然恢复了几分力气。 “山君千岁!山君千岁!” 老头慌忙的磕了几个响头后,一个猛子站起,连忙夹着拖着几人,就要离开。 而在此时,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继而一个背负法剑的白发女子,缓缓走来。 老头见到女子,神色有些着急,接连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你来了。” 身后,山君低沉声音传来。 “你在等我?” 白袖对老头微微点头后,径直走过。 老头顿时神色一震,整个人就如同鹌鹑一般缩着头,心脏跳动如鼓。 “这女娃是谁?山君似乎专程在此等候?妖怪?还是仙长?” 不提老头一行人。 白袖见到山君,本有些戒备,可见其似乎并无恶意。 她的目光在山君腹部伤口停留片刻。 “你受伤了?”白袖问道。 山君寒眸闪烁,白额髼垂下,本能的不想在腐母转世之人面前失礼。 但山君太累了,努力站直前肢,立起身子,却最终还是无力的卧躺下去。 “你要小心魔蛟和它身后的修仙者。” 山君微微喘气,道, “我在半年前,就在调查诡异妖兽之事。最终发现,始作俑者便是魔蛟,他不知和人类修仙者,达成了何种交易,为其捕捉山野精怪,以邪术炼化,赋予诡异之能。 我这伤……是人类所做,看所用法术,应当是东华山。” 东华山? 看山君模样,东华山应当是赫赫有名的仙山。 可惜,白袖没听说过。 她神色不变,还是那副平静模样。 山君本以为白袖听到‘东华山’的名头,或许有些惊诧表情,不成想白袖如此淡然,不由心中暗忖不愧是腐母转世。 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山君继续说道:“但他们处心积虑、布局良久,恐怕并非简单的荼毒山林那么简单。” “鬼哭林坊市不日将开,魔蛟将于坊中设下‘宝芝宴’,宴请太屋山外围一干名士。宴上魁宝,便是你那半株芝体。” 芝体? 这段时间,那冥冥之中,山林某个方向的召唤,越来越强了。 白袖心中默念。 看方向,就是鬼哭林。 “你乃腐母转世,若想去假还真,证得圆满,必定要收伏遗体。”山君语气复杂道。 白袖沉默了。 此刻,她忽然觉得这就是宿命,总有股无形力量在干预着她的命运走向。 屡次化难成吉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哗啦~’ 满林魅影突然惊起,山君的身影融入妖风之中,逐渐远去。 山君的背影依旧炳硕威严,只可惜,她老了,妖风有些不稳。 见山君离去,白袖沉思许久。 身后放山客还在谨小慎微的挪动身体,听到动静,白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边的老丈……” 白袖的声音传来,老头一行人顿时停下。 老头面容有些僵硬,转过身,拱手回道:“这位,这位仙长有何事?” “我看诸位的打扮,应当就是附近的山民?” “仙长慧眼如炬,我等是狐尾沟之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地。” 狐尾沟? 白袖一听,不再想山君嘱托之话,此刻脸上挂上几分喜意。 “不知这位老丈,可认识一位叫做白孟卿的女子,善女红织锈,三年前,便嫁到了你们狐尾沟一个叫做……张牛的男子。我其实就是五郎坪的人!” 白袖也是山民之女,村名叫做五郎坪。 只是后来村子遭遇了响马,除了她之外,无人幸存。 白孟卿是白袖的表妹,十一二岁就外嫁邻村,也正是因此逃过一劫。 白孟卿? 张牛? 老头几人面色有些奇怪,有胆小者更是一脸害怕,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事情。 老头的手开始抖了起来,颤颤巍巍道, “仙,仙长莫不是记错了吧?” “俺们村,张,张牛四年前,就死了。” “五郎坪?老朽在这十里八乡的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听说过五郎坪这地?” 第四十三章 且徐行 张牛四年前就死了? 没有五郎坪这地儿? 白袖闻言,脸色有些不喜,没成想这几个看似老实巴交的山民居然如此不着调。 不过此地本就离五郎坪不远,白袖护送刘家人下山后,便本着返乡的心态重回五郎坪。 她看了老头几人一眼,不再多说,转身朝五郎坪的方向赶去。 老头几人见状,如同见鬼一般连忙往村子逃去,打定主意这几个月都不再进山了。 山君的话还隐约在耳边回响。 白袖用手摸了摸胸前的灵石,心中稍定,就算是前路坎坷,有前辈的注视心中也安心许多。 至于鬼哭林的坊市,魁宝虽然是腐母遗体。跟白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仙坊召开,进出都乃修仙者,更有魔蛟这等筑基期的大妖坐镇。 白袖也没有傻到一腔热血就去送死。 “先回村祭拜下乡民,打扫一下祠堂祖庙。如今我修为有成,也有能力报仇雪恨了,不知当日那些响马是否留下什么线索……” 白袖一边赶路一边沉思。 山随路转,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二十里山路。 但奇怪的是,路边山景却越发荒凉,杂草丛生。 断脖子的槐树,不知什么动物腐烂的尸体,雾气弥漫中怪石嶙峋。 “奇怪,这才大半年的功夫,为何进村的石阶不见了?” 脚下没有路,是难走的荆棘林。 白袖的记忆中,这里应当是一条山道,是五郎坪人世世代代以石头堆砌而成的。 幼时发大水,山道冲毁了一截,她还随着父辈前来修缮过。 白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在石壁上借力飞窜,在红烛化虹之法下身若游鱼,顷刻间在左右荆棘林中来回数趟。 几个呼吸后,白袖的身影停留在地势稍高的凸出崖壁上。 表情凝滞,满脸不解。 山道,没了。 这附近都是常人难以行走的绝境,不少地缝都暗藏于荆棘林之中,根本不具备修建山道的基础。 “怎么回事?!” 白袖忽然想到方才老头的话,心中陡然不安起来。 她慌张的从原地窜出。 此刻太阳已升,温度渐暖,山中雾气消散。 所以视线也变得格外开阔,阵阵松涛摇曳,露出好大一片坡地。 毫无人类栖息的痕迹。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白袖的神色突然变得恍惚起来,浑浑噩噩的后退几步。 她记得这里有一块垛场的,小时候她和她的同伴经常在此玩耍。 她还记得有条浅浅的山溪,每到夏天他们都会下河摸着螃蟹。 祖母在盛夏正热的时候,会给她摇着蒲扇,讲述大山里精怪的故事。 可是……都没了。 垛场、祠堂、她在大半年前为乡民修建的坟墓…… 都没了。 准确说,就从未存在过。 “啊!!!” 一桩桩往昔的回忆在此刻变得虚幻起来,白袖好像疯了一样,在坡地上寻找着。 奢望寻找到哪怕一片瓦砾、一根稻草、一条水井上的麻绳。 最终,她手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找到。 她如同行尸走肉的跪在地上,痛苦的大喊。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她最开始本以为自己的白袖,一介山民之女。 可是后来,那些妖怪叫她腐母转世之身。 随着脑海中关于腐母破碎记忆越来越多,白袖逐渐相信了。 觉得自己是陷入胎中之迷的腐母转世。 但就算如此,可她依旧觉得自己是白袖。 她的童年、她的过往,都在五郎坪中,都在街坊四邻的目光中。 可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证明着。 她没有过往,也没有家乡。 她的记忆,似乎都是早已预设好的! “假的,都是假的。爹娘是假的,腐母也是假的,我……究竟是谁?!” 此刻白袖满脸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泪水随着绝望而迷惘的视野滴落在手背上。 她甚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怀疑面前的画面,在刘家寨的修仙问道都是假的。 这几个月来。 有人想报仇,杀之雪恨。 有人想取宝,获得腐母遗留的造化。 也有人想囚禁白袖,逼问出法术神通。 可是,有谁能告诉她,她是谁? 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进土壤中,发出无力的干嚎声:“前辈,我究竟是谁?!” 她甚至怀疑前辈也是假的,也是她虚幻出来的。 但她不敢说,也不敢问。 就算是欺骗,她也愿意服下裹着蜜饯的毒药。 胸前灵石颤抖不止。 最终传出一丝略带怒意的意志。 “你在发什么癫!!” 其声如磬钟齐鸣,悠远绵长,深深地渗入白袖心中。 白袖这才猛然惊响,眼中迷惘消散许多。 方才,她似乎陷入了心魔当中,差点引得自己道念崩塌,灵炁失控。 她的后背不知何时长满了冷汗,湿哒哒的。 白袖快速喘气呼吸着,立刻用手紧紧攥着胸前的灵石。 此刻,前辈,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唯一和现实的锚点。 “前辈,我该怎么办?” 白袖目露疲惫,满头白发凌乱披下,在风中飘动。 此刻,她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女孩儿,呢喃着声音,一脸委屈,向父亲小声倾述着贴己话。 李清霖‘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话。 但最终发现,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的。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我。” 灵石嗡嗡抖动,不知是否是白袖的错觉,本冰冷的表面忽然温暖了许多。 就如同一双手在拍着她的头。 白袖的眼睛变得模糊。 她踉跄的起身,转身看向了隐隐传来召唤的那片山林。 她迈出腿,步伐逐渐坚定起来。 天色渐晚,天边晚霞一线排开,星辰渐露。 从不远处的树林中,白袖耳中听到了一点特殊的声音。 “哒哒哒~~” 清脆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声音的主人逐渐映入白袖的眼中。 一只鬃毛飞扬,体型健硕的百丈驹缓缓走出。 百丈驹嚼着嘴,似乎是在提醒白袖,它就是当日一人一妖,同闯泥石流,后被白袖赠与丹药的那匹马。 “你要陪我去吗?”白袖问道。 回答白袖的是嘶律律的马叫声。 百丈驹在白袖的面前停下,侧着身子,示意上马。 白袖粲然一笑,翻身上马。 “驾!” 第四十四章 此间正是雷劫时 晨光微熹,还带有一丝昏暗。 鬼哭林外,已经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修者。 一眼望去,不下一百。 此时坊市未开,需到辰时才会显露阵法,准允入内。 此刻在这等候的修者,有人类,也有妖兽。 也就是此地乃太屋山,人妖共居。 若是放在外界,没有身份标识或无驭兽宗门人看守,野生妖兽来一个没了一个。 妖兽的皮毛可做法衣、筋骨可炼制为捆妖绳、箭弦、骨头用来熬制丹药。 就算再不济,也可将颅骨放入洞府中,当做收藏品纪念。 妖兽,可是浑身是宝! 可即便如此,在场人类与妖兽之间,也是互相敌视,若非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筑基龙威弥漫,早就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唉?那位东华宗的高足呢?这眨眼的功夫,人怎么不见了?” “哦?那位道友刚才说收到宗门急令,临时离开了。” “哎,那真可惜了。我等散修好不容易结识这等仙门弟子,我还说亲近一二的……” 几个散修一边等着坊市开门,一边窃窃私语着。 时间流逝,已至辰时。 “咚咚咚~” 一阵威严而悠长的铃声传来,鬼哭林外的护林阵法突然发出亮光,抽取附近灵炁,最终轰然洞开,露出林中的坊市。 青石道古意盎然,两侧芳草萋萋,一间间屋舍横列。 而在坊市街头,却是一座门楼,门楼后是露天开阔的庭院。 其中走廊水亭曲折连绕,雕梁画栋,碧瓦琉璃。 中央,便是一地面刻印巨大阴阳鱼的道场。 四周环境的灵炁浓度极速攀升,已经不低于一阶灵脉所在。 等候良久的修仙者们毫不犹豫,纷纷驾起遁光,冲向坊市,想占个好位置。 也有阔绰的修者,更是身入剑丸,化作飞虹,呼啸而来,旁若无人的占据流量最多的摊位。 见此,不少散修满脸艳羡,却不敢质疑。 这种在练气期就祭养有剑丸的修者,不是出自名门大派,便是得了前辈余荫或者上古遗迹传承的修者,远非普通散修可比。 “十二年一熟的柔云木,树皮可解浊毒,树身可炼成遁行法器,生吃也行,可身轻如燕,五块灵石一块,路过不要错过!” “筑基大修兴茂子的练气期修行心得笔记,更有他亲笔签名,就剩最后一本了!三十块灵石,马上带走!” “极乐宗出品的人造道侣!圣洁仙子款、邪魅魔女款、成熟师娘款,应有尽有,格外逼真!” “有四海龙女款式的吗?” “有,但是……” “没什么但是!我出双倍价格!” …… 坊间屋舍和地摊前,顿时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 售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闻所未闻。 筑基丹、上品法器、宝篆秘符、修行功法…… 基本上都是适用于练气期修者。 “道友,敢问这连翘灵芽怎么卖的?” 一个妖修摊位前,走来一白发女子。 女子蹲下身,小心把玩着一根鹅黄色的灵芽。 连翘灵芽可入药,但在修仙者中还有个额外的作用,便是编制成发带,拜师学艺时赠送给师长,当做‘束修’。 此物可自动吸收空气中的灵炁,不染尘埃,对佩戴者还有略微驱除怒火、缓解头疼的作用。 充满了弟子对师父的真挚期盼。 妖修看了女子一眼,道:“一根五块灵石,两根八块。” 女子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八块灵石,递给妖修。 “多谢。” 女子起身,牵着马缓缓离开。 妖修这才注意到,左右摊友此刻鸦雀无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目光诡异的看着白发女子。 “额,这位道友,这女子有问题?” 这个妖修潜修数年,最近两天才出关,消息有些闭塞。 “问题?你还不知道,这女子就是腐母转世,魔蛟大王举办此次坊市……嘿嘿,就是为了她!” “什么?!腐母转世!” 妖修手中的灵石顿时吓得滚落在地,整个人呆滞愣在原地。 几个呼吸后,这才恍然惊醒,二话不说,快速收拾好摊位,脚底抹油后化作一道遁光。 “唉?你跑干嘛?” “哦没啥,屋中炼制的一炉丹药过时辰了,我得回去盯着!” …… 坊市尽头,庭院道场上。 丝竹弦乐之声靡靡入耳,一行修者盘坐于地,面前摆着长苑。 蟠桃、七香灵果、琵青仙露等等练气期难得一见的珍宝,却仅是待客之物。 只见一队半化形的狐女提着宫灯鱼贯而出,位列各个修者身后。 继而一个步伐威严,身穿黑色玄衣的中年男子走出。 左右跟随的是枯荣老怪,柳贯听等妖将。 中年男子方至,便是一股巨大的压力笼来,压得满场修者脸色一白。 下马威成功,魔蛟立刻收了威压。 满座修者立刻起身—— “魔蛟大王(前辈)道行烁金,功参造化!” 魔蛟满脸笑容,道:“各位不必客气,请坐。” 魔蛟展目扫视众人,赴宝芝宴的,都是在太屋山外围声名雀跃的修者。 “奇怪,那两位筑基期的道友怎么没来?而且东华山不是答应我也会派遣亲传弟子,前来赴宴的吗?人呢?” 魔蛟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有些疑惑。 正想着,魔蛟一把握着树桩粗的酒杯,一口饮尽,豪爽大笑:“请!” 酒过半巡,推杯换盏之间宝芝宴的气氛推至高潮。 “魔蛟大王,不知可否将那宝芝遗体拿出,给我们长长眼?”一个修者试探着说道。 魔蛟闻言,笑道:“当然!” 话落,一丝幽光从他喉间蔓延,他吐出一口妖云。 妖云中,沉浮着半株三尺长,小臂粗,只余下半截的芝体,表面晶莹如白玉,纹路清晰可见,散发着浓郁的灵炁。 最特别的是,芝体内部居然还有一丝丝如同雷浆的紫色液体流淌,激荡间,隐约发出电弧。 “这腐母遗体,怎么还留有雷霆之意?”一妖修惊疑不定。 “哈哈哈!!腐母渡劫失败,留下半株遗体,带点雷霆之意很正常嘛!” 枯荣老怪看了眼魔蛟的脸色,迅速接过话。 “那是!我听说那腐母转世之人,这段时间可是狼狈不堪,几次险象环生,我觉得……不过尔尔!” “是极是极!这位道友所说不错!当年腐母可谓是罪孽深重,满手血腥,如今渡劫失败,转世之人沦为过街老鼠,本就是应得之意!” “魔蛟大王在此,就算给那女子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来?来了我一只手镇压!” 魔蛟听着这些话,即不应承,也不反对。 就笑呵呵的喝酒。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从门楼外传来。 魔蛟的目光穿过道场,忽而一凝,握着酒杯的手停在空中。 其他人见状,顿时不再交谈。 目光齐齐的看向门楼外。 只见一人,一马,停在楼外。 白袖编好最后一截连翘灵芽,形若花冠,散发清香,格外典雅。 她将花冠以藤蔓系在马脖下,然后在百丈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她拍了拍百丈驹的额头:“去吧,离开这,别回头。把它带给……师尊。” 百丈驹嘶鸣一声,目露不舍,却毫不犹豫的冲出坊市。 见百丈驹离开。 白袖转身,她的目光掠过数十米的距离,看到了那半株芝体。 福至心灵般,白袖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那逢凶化吉的好运,她那无法抵抗的命运,都是为了将她推到这半株芝体面前。 遗体为形,一缕真灵为神。 两者合一,便是…… 白袖的体表突然冒出滋滋的电弧。 空中顿生黑云,滚滚铺盖开来,一种极具威压无情的雷暴,在其中快速孕育。 整个天地都只余黑白两色,那凝而不发的雷霆云层。 锁定了…… 白袖。 第四十五章 对掌 万丈高空之上雷暴交响,天外罡风击穿层层云霄。 豆大的雨滴迅速落下,狂风席卷,近乎要将坊间屋舍吹飞。 冰冷的雨点子,打在魔蛟脸上。 蛟,龙之属也,呼风唤雨,专司农祭。 自然无比亲自水行灵炁,种种水系法术也是信手拈来。 但此刻,身处大雨中的魔蛟只觉浑身冰冷。 雨滴打落在他脸上,顺着硬朗脸颊滴落。 “雷,雷劫?”魔蛟满脸的难以置信,声音却被剧烈的雷霆声所掩盖。 原来,大半年前,腐母的元婴雷劫,并未渡完! 还持续至今! 只是以一种在场所有修者都无法理解的方式,默默延续着! 他们,此刻都入雷劫中! “怪不得怪不得!” 魔蛟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腐母渡劫失败,留下遗体这等天珍地宝,太屋山深处的那些老妖们,却一个个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放任太屋山外围的这些修者,为其打生打死! 东华山的那些亲传弟子,开始还一个劲儿的鼓吹魔蛟神威盖世,合该得此宝物。 但到了宝芝宴这天,却是一个个玩失踪。 原来早就打着以魔蛟引出腐母转世,人芝合一,引发雷劫! “我恨呐!!” 魔蛟狂怒一声,顿时驭起法体,越过道场,出现在白袖面前。 手成蛟爪,拍向白袖要将其碾成肉泥。 此刻雷劫并完全现行,魔蛟必须赶在雷劫降下之前,斩杀白袖,彻底毁掉腐母真灵,才能打散雷劫! 蛟爪势大力沉,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白袖心念一动,七星铜钱法剑化作寒光刺出,几道符篆紧接其后。 但,没用 法剑折断。 符篆还未靠近蛟爪,便发出悲鸣,继而无力坠落。 在魔蛟这等筑基期大妖面前,即便是腐母转世的白袖,也无一合之力。 掌风落下,白袖在重压之下骨骼发出碎裂的声响,浑身毛孔都都渗透出血珠。 菌丝寄生! 无形孢子随风而出,洋洋洒洒的飘向魔蛟。 谁知魔蛟似乎冥冥之中感知到孢子的存在,身体在空中摆出诡异复杂的姿势,在一颗颗孢子之间游动。 而白袖却是毫不犹豫,冲向那半株芝体! 高空孕育的雷劫,更盛几分。 “拦住她!”魔蛟惊怒的声音传来。 嗖嗖嗖! 赴宴的修者们纷纷化作遁光,毫不犹豫的飞离坊间,一个个惊魂未定的不敢有丝毫停留。 看得魔蛟气得差点吐血。 唯有手下枯荣老怪、柳贯听几位妖将面面相觑,碍于魔蛟淫威,拦了上来。 白袖眼睛微眯,右手一抬,手心中多了数根乌银钉,只见她轻念一声, “咄!” 乌银钉顿时融入虚空,只留下肉眼不见客的阴影,刺向众妖。 “暗器?小道耳!” 柳贯听蛇身游走,铁鳞开合,体内顿生一股无形摄引之力。 哪怕白袖以法力驾驭乌银钉,但在这股摄引之力下,还是被其一寸寸拉走。 谁知白袖嘴唇轻轻蠕动:“爆!” 几点火光亮起,继而弥漫形成一片火浪,一寸寸的炸向柳贯听的鳞片之中。 柳贯听见状,吓得肝胆俱裂,鳞片顿时合拢,收了摄引之力。 哪有修者一言不合就自爆法器的?! 这么阔绰?! 几妖见状,都替白袖心疼。 而此时,白袖与宝芝遗体间的距离,已经不远。 “哼!” 魔蛟从孢子间飞出,身体一晃,刹那间出现在白袖身后,一掌印来。 出于谨慎,魔蛟此掌并未施加法术神通,而是单纯的以力压人! 见魔蛟抽出身来出手,枯荣老怪等人顿时松了口气,觉得尘埃落定。 魔蛟乃吻螭血脉,此系蛟龙最显着的特征,便是法力磅礴浑厚,远超同境修者。 若单论法力,魔蛟大王甚至与筑基中期的修者对掌,都丝毫不逊。 稳了! “我来。”李清霖意志传来。 白袖胸前灵石颤抖,一股湍急磅礴的法力涌出。 白袖猛地转身,法力充盈手掌之中,与这探来的蛟爪隔空对震! 轰隆!! 空气如浪翻涌,扩散状的气爆声几乎震碎耳膜。 道场长苑震飞碎裂一地。 而魔蛟更是脸色大变,闷哼一声,接连退后十余米。 “怎么可能?!她的法力怎么突然暴涨这么多?!” 魔蛟的手还在隐隐颤抖,看着白袖惊骇万分。 但紧接着,他敏锐的感觉到这股法力蕴含的真意,恢弘浩大,并非腐母法力所有! “不对,不是腐母的法力,暗中有人出手!” “哪来的老阴货,莫非以我等为棋子?!” 想通此关节,魔蛟果断抽身离开,顾不得那半株宝芝遗体,在半空中显化蛟龙真身,冲上天空,划出一道蜿蜒的黑线,就要遁逃。 “魔蛟大王!” “魔蛟大王等等我们啊!” “大王,不要抛下我们!!” 而在地面,本来等着收获战果的枯荣老怪等人,见魔蛟逃遁,顿时都傻了。 白袖不是才练气五层修为吗? 为何法力之深厚,乃魔蛟大王都不敌? 还讲玄学吗?! 此时,李清霖隔着灵石信标,也并不好受,此番法力对掌,几乎榨干他的全部灵炁。 此刻空冥境中的神魂之火,更是渺小黯淡。 如同挤牙膏一般,艰难调制出几缕法力。 那久违的迟钝视觉再次出现,李清霖摇了摇头,挥散视线中的重影。 “前辈?” 白袖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身体都如被打碎的陶瓷般,浑身伤痕。 在李清霖与魔蛟的法力对抗下,仅练气五层的她怎能幸免? 如果不是李清霖暗中分出心神庇佑,早就被震成肉泥。 “我无事。” 李清霖的意志传来,白袖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宝芝遗体,一把握住! 轰隆隆! 劫气弥漫,雷劫震怒。 一层层盘旋的劫云,隐约有九重之高。 金丹修者,内养一颗龙虎金丹(元丹),若要修成元婴,必得借助雷劫劈开自己金丹。 可是金丹修者,至少都炼化过三条山川灵脉,借之破境,自然会遭到天谴,雷劫远胜常理。 天地大劫降下,几乎是九死一生。 一尊尊玄秘的神灵在劫云中忽现,金甲力士执戟悬鞭,持刀仗剑,怒视地面。 碧雾蒙蒙,七十二重宝殿气冲霄汉。 白袖的身影,在这天劫杀机下,无比渺小。 从魔蛟出手,到劫云显化,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短短十个弹指的时间。 此刻坊市中的修者堪堪反应过来,顿时吓得亡魂直冒,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 “雷劫?哪里来的雷劫?” “杀千刀的魔蛟,他在玩什么东西?!” “逃逃逃!这雷劫不对劲,怎么像是元婴九重天劫?!” 白袖没去管这些修者。 此刻,她却将目光看向了…… 柳贯听。 雷光如狱,白袖身影游弋其中。 劫云似乎感受到了白袖的动作,顿发雷霆怒火,劈下一条蛛网状蔓延的白电! 柳贯听看着莫名其妙冲向自己的白袖,色若死灰。 他心神大乱,根本来不及反应,刹那间便白袖引来的白电所笼罩! “啊!!” 柳贯听到死都不理解,为何白袖引发雷劫后,第一个劈的就是自己。 柳贯听的蛇身倒地,溅起烟尘,下一刻就被烈焰雷霆所覆盖,化作焦炭。 李清霖看着这幕,冷哼一声。 “该!” 第四十六章 她的道,在人间 “逃逃逃!!” 魔蛟显出真身,数十丈之长,头生一角,双眸如同两只红灯笼,浑身充斥着凶煞之气。 但此刻,感受着背后那完全引动的劫云,魔蛟不敢有半点耽搁,拼了个命的往劫云外遁逃。 他恨! 恨那些太屋山深处的老妖怪、东华山的牛鼻子们以他为棋子,笑看他窃据宝芝遗体,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此仇,他日必报!” 蛟龙飞驰,鳞片外覆盖着黑炎。 山林中一只只妖兽在朝外逃窜,惶惶不可终日。 ‘嗖嗖!’ 不远方的半空中,几只幽暗的鬼魅飞出,时而哭笑,时而呢喃,剖开气浪,朝魔蛟而来,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一只斑斓大虎,在披散的云层中忽隐忽现。 伥鬼? 山君?! 魔蛟见之,勃然大怒。 “好你个山君,不在丹粟山好好疗伤,居然拦住我的去路!” 魔蛟掀起恐怖风流,一声龙吟响彻天地,怒目圆瞪,携卷滔天法力冲向山君。 “魔蛟,他事无论。但你荼毒山林之事,过线了!” 山君怒喝声传来。 虎啸、龙吟,云层之中不时有鳞片与虎毛坠落,鲜血如瀑,坠落深川。 雷劫扩张,突降一行白电。 “啊!!!” 魔蛟的蛟体被炸出好大的窟窿,骨肉分离,半截蛟躯都差点断了,只剩皮膜带着。 而天地无情。 山君也没讨得好,本光滑绸亮的皮毛化作焦炭,虎眸中的光都有些黯淡。 “山君,今日阻我之仇,他日必报!” 魔蛟张口一吐,吐出一颗妖丹,以燃烧百年道行为代价强行冲破劫云的封锁。 妖丹一闪,刹那间消失在天际。 而山君也是从云头坠落,不见踪影。 …… 劫云弥漫,天威不测。 太屋山深处,升起一道道可怖的身影。 目光如炬,穿过千万里之距。 “是祂吗?” “腐长生灭,雷劫……是祂。” “呵呵,放着好好的升仙池不用,非往太屋山外围渡劫,找死!” “祂能渡过吗?” “怎么渡?元丹破碎、真灵蒙昧、法体更是只留残躯,以转世秘法拖延至今,已是极限。今日必死无疑!” “可惜了……求仙路上又少一位道友。” “祂究竟为何?三阶灵脉都未准备全,就贸然破境引发雷劫?” 叹息, 不解, 阴冷…… 没有人动手,都冷漠的看着这一场雷劫。 在他们眼中,腐母已死。 如今的白袖,不过是腐母元婴雷劫下的残影。 今日一过,也便不在了。 白袖浑身沐浴着雷霆。 宝芝遗体不知何时,已经融入她的身体,与心脏处的元丹碎片合一。 感受着那些隐隐约约的目光注视。 白袖勉强抬头,看向空中劫云。 “前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白袖轻声问道。 灵石颤抖不语。 李清霖知道今日,白袖必死无疑。 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前辈,你的金阳天硝壶……可以以我为壶身吗?我想,去天上看看……” “你是在寻死?”李清霖意志传来。 “不!” 白袖的眼睛中,忽然流露出李清霖看不懂的神色。 向往,期盼。决绝…… “我是……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好像懂了。” “帮帮我,前辈。” 李清霖良久都不曾说话,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字—— “好。” 强行调动灵脉灵炁,吹拂神魂之火,汩汩的法力借助灵石融入白袖体内。 这一次,李清霖没有刻意控制流入白袖体内法力的总量,而是任其灌入。 与宝芝遗体合一的白袖,肉身上生出金色的纹路,此刻在白袖的控制下,缓缓缩小。 红烛化虹! 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雷劫下,白袖如同摇曳不定的烛火,朝高空游去。 在李清霖法力的支撑下,白袖越升越高,罡风扑面,阻力也越来越大。 她,沐浴雷光而行,身体逐渐弥漫着死气。 轰隆! 左腿炸裂,血雾弥漫,白袖借着力量挣脱罡风,奋力向前。 右腿……左臂……右臂……躯干…… 白袖越升越高,劫云越发清晰。 到了最后,只余一颗头颅。 但白袖的眼睛,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明亮。 内有无尽烈焰燃烧,逼得人不敢直视。 高空中,白袖最终回望这片天地。 波光粼粼的银芦湖旁,那熟悉的峭壁似乎就在眼前。 “前……师尊,再见了。” 白袖轻念,整个躯体开始破碎消化,最终突然从眉心中挣出一丝真灵,带着义无反顾的惨烈,彻底融入劫云之间。 劫云内部,陡然生出煌煌金光,继而沉寂。 与此同时,一股汹涌驳杂的记忆,神通的领悟、法术的钻研,由灵石中转,经由空冥境,融入李清霖脑海中。 此乃腐母道果的碎片,蕴含仙道的大智慧。 这是白袖送给李清霖最后的礼物。 “怎么回事?那缕真灵……” “雷劫开始消散,没有渡劫成功后的祥瑞,应当是死了。可是她最后的行为,为何如此诡异?” “腐母究竟是在干什么?不惜千年道行,就为这一刻?” 太屋山深处的那些身影疑惑不解。 良久之后,随着道道叹息声传来,逐渐隐去踪影。 滚滚黑云开始消散,几朵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李清霖不知白袖是否活了下来,也不知道她是否完成了心愿,离开太屋山,去那外面看看。 白袖身上,还藏有许多秘密。 那莫名的山川怒火、那神魂深处的第二道转世烙印…… 但不管她有多少秘密,是何身份。 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向往烟火凡尘的采药女。 刘道士也罢,白袖也好,都仅是这沧桑众生的一员。 苦苦争渡,为了各自的目标。 大部分人都死了。 没死的,或许只是走在死的路上。 李清霖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罢罢罢。 但且归去,不问前程。 于是收回目光心神。 …… 劫云散去,天威收敛,风浪逐渐平息下来。 直到这时,逃出劫云范围外的修者们,才惊疑不定的停了下来。 看着近乎化作焦炭的鬼哭林,还有火焰在燃烧。 有胆大者,重新潜回坊市,想找找有无落下的宝贝。 “咦?” 一个蹑手蹑脚的修者,忽然从坊市门楼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块灵石。 水滴状,呈青色,看气息只是块下品灵石。 但却有股独特的气韵弥留。 只可惜,这块灵石似乎受到了碰撞,内生裂缝,该修者手一碰,便碎成几块。 “嘶……这块灵石,我怎么好像刚才在那腐母转世身上看到过?!” 见到灵石破碎,这个修者心中突然生出空落落的感觉,似乎失去了某个大机缘,遗憾顿足良久。 第四十七章 逆死玄阴篆(求追读!) 鹤嘴锄与石岩碰撞,迸出火星。 ‘叮叮叮~’ 急促而短暂的采矿声惊起林间飞鸟。 银芦湖下,藤葛垂垂,一座药园隐入云雾之中。 一行妖修手持鹤嘴锄正在开掘地面。 一只圆滚滚,手脚短粗,顶着一对黑眼圈的通灵兽,正探查着灵炁升降趋势,指挥着掘地方向。 影娘有些懒散的躺卧在法驾之上,只露出那幅度惊心动魄的上半身。 “娘娘,这地是越来越硬了,甚至远远超过山精的硬度,那几只穿山甲都罢工了!” 通灵兽滚到影娘面前,有些讨好的说道。 纱帘垂下,露出影娘光滑白皙的手臂。 “无事。慢慢开采即可,一阶下品灵脉,虽然珍贵,但也不算是急需之物。山君大人也不会为难的。” 妩媚的声音传出,通灵兽连连点头。 ‘嗷呜~’ 一只小老虎从树林中窜了出来,头圆大耳,虎头虎脑,身上的斑斓条纹还有些模糊。 小老虎体表有滢滢的金光,似乎是从体内骨骼中透出的,极度坚硬,磐石巨树触之即碎,整个一推土机。 小老虎也不怕生,三两下钻进影娘的法驾上。 就开始玩弄影娘毛茸茸的蛛腿。 “小少主,你怎么又来了?” 影娘看着这只天真烂漫的小老虎,眸中却露出一丝惋惜。 老山君,怕是不行了。 一年前,那场雷劫后。 腐母转世之人身死,太屋山外围陷入了久违的宁静之中。 老山君为了狙杀魔蛟,不惜以身犯险,闯进雷劫范围。 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被魔蛟逃得一命,自己身遭雷击,导致旧伤爆发,情况愈发恶化。 而魔蛟二度重创,更是丢了龙尾,不知躲在哪里舔舐伤口。 魔蛟的九大妖将,伤的伤,死的死,就连那些诡异妖兽的数量也少了很多。 刘家寨的那些凡人,在白袖死后,有修者想擒拿逼问信息,却发现刘诚等人那日下山后,就换装连夜出行,根本没在雨田镇耽搁,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一场暴雨,随着白袖的死,就骤然停歇。 这片山谷中隐藏的灵脉,自然也就无人跟山君争夺。 只是……这掘土开采的进度属实慢了。 近一年的功夫,才挖了不到五丈的深度,距离挖到灵脉真身所在,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 李清霖是被叮叮当当开岩的声音吵醒的。 自从那日白袖渡雷劫,魂入劫云,李清霖自碎灵石后,便一直收伏意念,修行疗伤。 与魔蛟对掌,李清霖的灵脉真身都隐隐受到创伤。 他运转上玄洞冥书,收伏外界游离的天地灵炁数月,方才疗愈。 之后,由于白袖赠送的‘道果’信息量过于庞大,伤好之后,李清霖也无力分心他事。 一直默默消化着这股信息。 此刻只能从这群妖兽开岩的进度判断,大概过了一年时间左右。 一想到白袖,李清霖还是忍不住叹气。 李清霖对于供奉者没有门户之见,管你是正道魔门,还是散修异类,只要拿得出灵石宝物,供奉自己,那就是好供奉者。 对于刘道士,除了他最后丧失苟道真意外,自寻死路外,李清霖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自私利己、阴险狡诈还格外内卷,一介散修能修行到练气巅峰,在散修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只可惜死得早,走得很不安静。 白袖虽然身世疑云重重,但也是一根供奉灵脉的好苗子,临死都不忘记前辈栽培。 可惜了…… 不过许是李清霖身为灵脉,见惯了白云苍狗的原因,并未感到多少悲伤。 如无例外,他还会见证一位位修者的故事。 他必须学会冷漠。 而当日白袖赠送的道果中,除了关于修行经验、境界领悟外,还有一式法术、一门功法—— 【逆死玄阴篆】 以山精鬼祟之皮为篆引,妖兽之血为墨,以特定符头符胆结构在体表绘制成篆,可在遭遇必死危害时,从旧身中蜕出新躯。(篆引、血墨、种篆对象共同决定蜕新躯的次数) 很明显,这所谓的逆死玄阴篆是出自于腐母法术‘大品玄阴篆’。 只不过大品玄阴篆的效果,是每隔百年可凝聚一枚玄阴篆,内服可蜕一世身,外用可短暂窥见元婴真意。 李清霖现在没有能力完整发挥该法术威能,只能保留‘可蜕一世身’的效果。 不过此法术,大概率对李清霖无效。 毕竟身为灵脉的他,并无皮肤这种器官,李清霖也很怀疑种下的玄阴篆,能否可对灵脉起死回生。 不过,此篆若是种到正常修仙者体表,倒是平白多了几次性命,算是一记妙法。 至于‘篆引、血墨、种篆对象共同决定蜕新躯的次数’也很好理解。 无非就是种篆对象的修为越高,蜕新躯的次数便越少,所需篆引、血墨也就越珍贵。 到了某一实力境界,恐怕玄阴篆更会失效。 除了玄阴篆之外,还有一则修行功法—— 【妖化·红烛观澜】 红烛观澜本来是适用于火、水双灵根的修仙之法,但在白袖元丹的影响下,自动更改修正,成了一种不需要借助身体器官脏器的独特法门。 适用腐母这种异类修仙。 李清霖虽然无法直接拿来修炼,但涉略借鉴之下,也对上玄洞冥书的参悟有极大帮助。 想到这,李清霖凝神观己,属性信息浮现—— 【一阶中品灵脉(4%)】 【天赋】 【lv1.春风化雨(61%)……】 【lv2.灵炁牵引(25%)……】 【lv1.乙木药香(56%)……】 【lv1.食谷行走(18%):食吾灵炁,便为吾之行走……目前可用行走数:1】 【功法】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83%)…… 特性1:还真。法力构建稳定…… 特性2:百川】 【法术】 【lv1.金阳天硝壶(18%)……】 【lv1.逆死玄阴篆(1%):……】 这一年多来,一阶中品灵脉的进度几近于无,主要是李清霖晋升后,所需灵性格外庞大,每1%的进度都是海量。 在无供奉者的前提下,光凭自身吐纳呼吸,每一点的进度都是以十年为单位。 其余天赋法术都有或多或少的进步,而得益于吸收了【妖化·红烛观澜】的精髓,上玄洞冥书的修行进度进步颇大。 修行境界相当于练气五层修为,距离上玄洞冥书的瓶颈已经不远。 “我需要各式各样的功法、秘术、道经!” 李清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修行底蕴过于浅薄,还是走的野路子。 他需要涉略千百道法,才能继续自创上玄洞冥书的后续内容! 第四十八章 灵砂七返篇 悟道参禅,时间已晚。 李清霖大致熟悉了新入手的法术及妖化红烛观澜之法。 掘土的妖兽已经休息,那令人烦躁的噪音消失。 李清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这一年来,得益于这些妖兽的照料,药园中的杂草除得很干净,灵枢石斛已接近成熟。 现在已经有十分浓郁的药香传出。 天赋·乙木药香在汲取药香之后,已经晋升到后期,虽然目前该天赋只能作用于肉体物理伤害,但李清霖无比期待天赋升级后,是否会有其他异变。 时光正好,李清霖默默牵引着灵炁,熟悉灵炁聚合、控制的规律。 灵炁牵引之法越是参悟越觉玄妙,对于李清霖这等异类来说,算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林中万籁俱寂。 正在这时,一道诡谲的阴影忽然从林间掠出,无声无息的游进水中。 守夜的妖兽手持钢叉铁戟,对这身影丝毫未觉。 银芦湖中,一只开了灵智的鲤鱼精,本躲在水底暗石中睡觉。 诡谲阴影掠过,只露出一双血红如灯笼的眼睛。 鲤鱼精的身体刹那间干瘪下去,鳞片生满腐烂的斑点,悄然沉落湖底。 灵炁传来波动。 李清霖‘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咯噔。 食气佬! 食气佬是一种没有躯干,只有一颗扎着辫子脑袋的精怪,跟普通妖兽不同的是,食香佬并不吞服日月精华,而是以各种‘气’为活。 不管是庙堂的香火气,还是生灵体内的精气,抑或是灵脉传出的灵炁,对其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活脱脱一老烟鬼! 而此时,食气佬闻着了李清霖的味道,满脸迷醉。 “香香香,实在是香~让我闻闻,嘶~舒坦真舒坦~” 食气佬化作一缕黑烟,质地坚硬的山精对其没有半点阻拦效果,它沿着砂石缝隙飞过,径直朝李清霖真身而去。 “好胆!”李清霖心中生出几分怒火。 生而为灵脉,李清霖可以接受修者吸食自己辐射出的灵炁。 但却无法面对,各色各样的修者,进入自己的‘身体’,几进几出深入修行。 食气佬速度极快,若是察觉到危险,更是会化作黑烟遁逃,普通法术伤之不得。 李清霖此刻目光一凝,在漆黑中锁定了食气佬身影。 吹拂神魂之火,与灵炁调制成法力,驭起蛟鳞。 乌黑色的蛟鳞上,陡然亮起青色光芒。 “疾!” 蛟鳞猛地从原地消失,如切豆腐般隔开沿途石壁,透出无比凌厉的气机。 食气佬本能的察觉到危机,黑烟顿时违反惯性,骤然向后遁逃。 然而来不及了。 蛟鳞上的先天兽纹受法力激活,陡然露出几丝蛟鳞威严。 食气佬的身影顿时僵硬在原地。 ‘嚓!’ 蛟鳞闪过后,又是几个来回的穿梭,食气佬顿时被打成筛子。 扎着辫子的脑袋无神的跌落湖底,逐渐只剩下一张皮,伤口处还有凌厉的气机残留。 湖砂被砸开,震动传来。 或许是由于蛟鳞残留的凌厉气机,食气佬头颅砸地的位置,忽然冒出裂缝。 汩汩的气泡涌出,几个呼吸后,裂缝增大! 随着轰隆一声,砂石下沉,湖底突兀的多了个半丈长的窟窿! 湖水顿时倒灌,形成水下旋涡,惊得虫鱼疯狂向远方游去。 “嗯?窟窿?不会是被我之前实验金阳天硝壶的威力,给炸出来的吧?” 看着这幽深不见底的水府,李清霖有些嘀咕。 看位置,有点像…… 湖水还在倒灌,也不知这个水府有多深,似乎就是个无底洞。 水面在快速下降! 许是多年不见天日,骤然内外气压更改,从水府中,居然逆着湖水抛出一块贝状物体。 李清霖见之,惊疑不定的将其驭来。 此物形似白玉贝,在水下也发着夜光,只是由于不知存在多少年了,贝身斑驳老化,边缘处更是翘了起来。 而此时,随着李清霖的‘触碰’。 白玉贝的光芒陡然盛开,一道信息如流水般涌入李清霖神魂之中。 “五老清心斋·传功玉简·修仙六艺之炼丹科” “《灵砂七返篇》:在下横岳子,忽于岩穴之中遇至真之人,授于灵砂要诀,遂记录成篇,授予后人。” 五老清心斋? 灵砂七返篇? 这不是《象山大师炼丹初解》中提及的天下丹道尽出其中的两门至妙丹法之一吗? 李清霖沉寂多年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迫不及待的看向后面内容。 “丹砂者,太阳之至精,金火之正体也,服用丹砂者,不拘于肉体,在乎天地之真灵也。 灵砂七返,第一返伏火丹砂,服饵一两,即去除万病;服之二两,即髭发玄青;服之三两,即颜色悦红;服之四两,即暗伤尽去,延年益寿; 第二返砂,服之一两,即体和神清,返老归童。 第三返砂,服之一两,虚夷忘情,心合至精。 第四返砂,服之一两,即精神明彻,通于内外; 第五返砂,服之一两,即身光满室,水不能溺,火不能烧; 第六返砂,服之一两,即造化不能移,鬼神不能知; 第七返砂,服之一两,即超然于九天之上,逍遥乎宇宙之间。更服九丹,即赴金阙,列位真人,故知丹砂之力,昭然而可观乎!” 服用丹砂者,不拘于肉体,在乎天地之真灵也? 意思就是说,灵砂七返篇炼制出的丹砂,任何具有真灵的生命都可服用? 灵脉也可以?! 这灵砂七返篇果然厉害! 而且区区第一返,居然都有拔除身体百毒,延年益寿的效果! 得此炼丹之法,恐是成仙有望! 李清霖大喜! “嗯?后面的呢?” 李清霖看得正起劲,忽然有些狐疑的拍了拍已经黯淡无光的传功玉简,又仔细审视了一番脑中信息。 没了! 这传功玉简居然只记载了《灵砂七返篇》的前言,也就是楔子部分。 根本没涉及正式的第一返丹砂篇! 刚给李清霖画了个饼,后面就无了! 李清霖难受得接近吐血。 “横岳子这厮,居然也是断章狗!!” “气煞我也!!” …… 银芦湖的异样,自然立马被守夜的妖兽发现。 得小妖禀报,影娘干脆驾起妖风,升至湖面半空中,向下扫视。 便见靠近灵脉的峭壁处,湖底隐约有个巨大的阴影在扭曲旋转。 湖面快速下降,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居然就下降了一尺有余! 影娘的脸色阴晴不定:“派几只水妖下去看看,若有危险,马上上岸!” “是!” 几只水妖立刻下水,片刻后,随着哗啦几道水声。 水妖面色惊恐的爬上岸。 “影娘大人,下面,下面有个好大的洞!” 第四十九章 举哀 银芦湖下降的水位终于停了,足足降低两丈有余! 难以想象,那神秘的水府究竟有多深。 接下来几天的功夫,影娘派遣了不少妖兽下潜水府,进行勘察。 而李清霖在最初试探性的牵引灵炁,向下探寻,却发现水府极深,远远超出灵炁牵引的范围后,就一直谨慎的按捺不发。 五老清心斋,看名字应当是某个仙家宗门,似乎是走心识流、蕴神流的。 只是不知道,湖底的水府只是五老清心斋的一处零星传承所在。 还是干脆就是五老清心斋的山门! 在不清楚有无护山大阵、守宗杀灵的前提下,不宜贸然行动。 下潜水府的妖兽,大多没活着回来。 燃烧的本命灯都熄灭了。 唯有一只泥猴子,凭借过妖水性,逃得一命。 据它所说,水府至少有五千米之深,越到下面,水压越大,且笼罩着一股独特的阵法。 前一秒还是冰冷刺骨的水流。 下一秒便成了炙热烈焰燃烧的沙漠。 锋芒彻漏的剑阵、缠绵坚韧的古藤林,死寂下陷的流沙…… 五种五行之意轮转,步步都是杀机。 莫说是寻常妖兽,恐怕便是筑基修者,贸易闯进都讨不了好。 “娘娘,这水府太古怪了!看样子,怕是有上百年历史!除非是修有金刚真身或者拥有独特护体之法的修者,否则进去,有天大的凶险!” 通灵兽滚到影娘脚步。 影娘脸色有些凝重,她看了圈在场妖兽,忽然发现了什么。 语气焦急:“小少主呢?” 通灵兽愣了一下:“我刚才看到,小少主它,似乎偷偷摸摸下水了!” …… “这只小老虎,怕就是山君的子嗣吧?嘶,它的骨骼天生长有道纹,不逊色于所谓的金身罗汉,怕也是头蛮荒异种。” 看着小老虎有些生涩的驾起避水咒,蹑手蹑脚的游向湖底水府。 看气息浮动,已有练气四层修为。 李清霖心中突然多了些想法。 妖类成长修行,本就远慢于人类。 普通山虎四岁成年,而这只小老虎看似毛茸茸的格外稚嫩,但体内流有蛮荒血脉,此刻多半也有三十余岁的年纪。 换算成人类,也不过十岁左右。 十岁,正是闹腾激进的时候。 再先天生有铜皮铁骨,似乎用来探路,最为合适? 小老虎好奇的绕着水府游了一圈,见旁边有颗圆滚滚的石头,用爪子本能的将其推下水府。 汩汩气泡涌上,石头缓缓下沉,直至被黑暗吞噬。 “好深啊……” 小老虎刚炼化横骨不久,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的。 不知是否是小老虎的错觉,它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周围的灵炁浓度,在快速上升。 到了最后,甚至形成肉眼可见的灵液! 而且随着小老虎越发靠近水府,这灵炁浓度便越高! 甚至不逊色于一阶上品灵脉的核心处! 避水咒中的小老虎又惊又惧的朝四周张望,爪子死死的抓住湖底。 在这股反差的灵炁滋养下,小老虎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妖力格外活跃,快速吸收着外界灵炁,流淌筋脉中。 甚至无需它主动吐纳炼气,他体内每个细胞都被充足的灵炁洗刷着! “影姨说,这里有条灵脉。这股灵炁,是从灵脉处来的吗?” “可是灵脉不是还没开辟出来吗?” “为什么越靠近水府,灵炁就越浓厚,是有聚灵阵法吗?” 小小的虎脑子,有大大的疑惑。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李清霖牵引灵炁,聚合在小老虎周遭。 甚至还调动了灵脉真身所在的灵液,形成了方寸大小,灵炁浓度接近一阶上品灵脉的修行室。 小老虎有些谨慎的趴在水府外,避水咒形成的薄膜阻断了漾起的泥沙。 在水府外,青色灵炁聚集,形成一行随着水流扭曲的字—— “跳寻宝灵炁” 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小老虎害怕的吞了口唾沫。 水府下,莫非有什么被镇压的上古魔头,引诱我跳下破开封印? 小老虎顿时联想起,前几年母亲捉回来的那个书生,口中讲述的种种怪谈乡野之事! 它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眼底掠过一丝狡黠。 “我游累了。你且等我歇歇,回口气!” 说着,小老虎一动不动,默默开始加大吸收灵炁的力道。 吐纳练气,将灵炁快速转化为妖力,且向着种种穴窍冲击。 时间流逝。 小老虎的皮毛越发光亮,那虎骨表面的道纹甚至都快活了过来。 有股威严的气势,逐渐弥漫出来。 “小少主,小少主?” 远远地,通灵兽着急的声音随着水波荡漾而来。 “我回来了!” 小老虎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一转,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向水岸游去! 压根没想过跳下水府! 很好。 见此,李清霖暗暗点头。 这只百斤的小老虎,有99斤都是反骨,很棒,李清霖很喜欢。 李清霖看着小老虎快速上游的背影,没有阻止。 山君将死,丹栗山群龙无首,再加之魔蛟残部在外窥视,可谓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那诡异妖兽之事,也只是暂时搁浅,并未结束。 守护一方山林秩序的山君,得受乡民香火祭拜,兼修功德神位,以求渡劫之法,永远无法置身事外。 李清霖有预感,这只小老虎还会回来的。 那个时候,它将是山君,但亦受山君之累。 …… “小少主,快跟我回山!黑猿传信,山君……快不行了。” 方一上岸,影娘略带悲痛的声音传来。 小老虎愣了下,妖力不稳,避水咒过早结束。 浑身毛发顿时打湿。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似乎并不理解‘不行’的意思。 在他的记忆中,山君永远是威严有力的,领地范围内,无妖可称敌手。 便是雷劫亦敢强闯! 见小老虎失魂落魄的模样,影娘用蛛腿将其挂到背上。 升起妖云,朝丹栗山而去。 越是靠近丹粟山,路上的妖兽便越多。 空中不时有仙鹤衔可续命的紫阳真花,极速飞过,降落于丹粟山山顶。 丹粟山势力范围内,有名有姓的妖兽,此刻纷纷如同奠酒举哀般,回丹栗山面君。 影娘一行妖,在丹粟山山顶落下。 蜿蜒盘旋的青石板路上,站着一位位气势凶狠,浑身煞气的妖兽。 此刻见到小老虎,纷纷后退躬身。 小老虎迎着众妖,缓缓走近。 便见山顶一块平坦岩石上,山君独卧。 山君老了,目光浑浊,皮毛黯淡,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渗血。 她浑浊的目光中,隐约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抬头,努力控制喉骨,轻声道, “孩子,来,到我身边来。” 第五十章 兵解圭宝 紫阳真花的浓郁的药香,几乎盖过了山君体内死气。 小老虎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到山君跟前。 “孩子,不用为我感到悲伤。我辈修者,生死俱是往前,只要秉持心中之道,修仙修仙,修的是自己。” 山君复杂的声音传来,小老虎似懂非懂。 山君见状,隐隐叹了口气。 她的虎目一开一合,漆黑的瞳孔从中间分出一线。 露出被其镇压于虎目之中的诡异妖兽浮岛。 一丝丝金光在眼中凝聚,浓浓白雾在山君周遭涌起,被金光搅动,荡起涟漪。 山君闷哼一声,嘴角咳出一丝血丝。 一只虎目飞出,化作手掌大的石质门扉,被草绠系着,挂于小老虎脖子上。 “此物乃虎门,镇压着近百只诡异妖兽,有活着的,也有尸体,为娘未找到破解之法,便交给你了。” 山君的声音传来,小老虎抬头。 虎门冰凉刺骨,却似乎是某种薪火传承。 一代代山君前仆后继。 山君继续说道:“不过,长眉雪杉,也就是你近期经常前往的那片山谷,或许存在破解之法,你可仔细寻找。那里……有人?” 山君的语气有些疑惑,似乎她也拿不准。 白袖的护道者,至今也未现出踪迹。 那恢弘浩瀚的独特法力,更是几次惊鸿一瞥,却屡屡改变关键战局。 山君,有些看不透。 小老虎默默点头。 “黑猿。” “在。”黑猿跃来。 “我走后,你且辅佐虎儿处理丹栗山事宜,待其成年,便将栾阳谷中那条一阶上品火行灵脉取来,助虎儿筑基。” 丹栗山如今坐拥两大灵脉,一条是栾阳谷的火行灵脉,被山君设下禁制,除她之外无人可以接近。 谷内不仅有一条紫秘铜矿,是练气期常见丹炉的主要铸造材料。 还繁衍着一群火鼠,其毛可织火浣布,乃修仙者极为畅销的法袍材料,也是丹栗山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另一条灵脉,便在‘玄中林’,乃一阶下品土行灵脉。 玄中林本是一群练气散修的山寨洞府所在。 但由于行事偏激,近乎魔道,滥杀妖兽及路过修者,山君不喜,将其全部斩杀,却意外发现林中藏有灵脉。 有一群开了灵智的天王峰依靠灵脉而生,山君与之达成合作。 天王峰提供玉蜂浆,山君庇护其族人安全,玉蜂浆的收益与山君三七分成,山君七。 所以,整个丹栗山,若是加上长眉雪杉林中,那还未挖掘出来的灵脉,便足足有三条灵脉了,还不加药园、妖兽衍生物等。 很阔。 自然备受人觊觎。 “山君放心,栾阳谷有重兵把守,都是我的族人,万万不可能出岔子。”黑猿语气严肃。 山君不置可否。 “影娘,我知道你不爱打打杀杀,日后丹栗山中的两座小型药园、一座中型药园,便由你负责打理。”山君道。 “影娘领命,不敢辜负山君嘱托。”影娘的声音有些低沉。 “石不当,你且暂执丹栗山兵符,号令八百妖众,开矿掘山。如有不懂,凡事多多请教黑猿,开采出的火灵石,灵髓留下,普通灵石可灵活处理。” 沉重脚步声传来,烟尘四起。 一只六丈高,浑身填充着巍峨怪石的石怪从妖群中走出。 声音嗡嗡的:“领命。” “绛染秋,玄中林的灵脉及天王峰便由你暂管,切忌不要过度采摘玉蜂浆,蜂王近期产子,需要大量玉蜂浆补充精元。” “衍阳蝠,丹栗山一众小妖的吐纳修行,便由你教导。每隔半年,需外出点化至少一百只具有灵性的野兽入道,点化野兽所需的明智草,你可以向影娘索取。” 土壤翻飞,一株半是根系,半是人形的红色绛珠草掠来。 气浪扑卷,地面陡然投下巨大双翼的阴影,一位面容苍白,颧骨高耸的黑衣男子落下,合拢背后蝠翅。 “是!”两妖回道。 山君率领诸妖多年,深知手下的脾性。 如今的安排,即互相掣肘,又互相合作。 只要小老虎能尽快成长起来,成功筑基,丹栗山便不会崩散。 “五火道人……” 山君的语气,此刻格外平静。 “小道在,山君请讲。” 人未至,话已传来。 从青石板上走来一个道人。 身高七尺,披头散发,目如朗星,鼻如玉柱,着浅蓝色道袍,手持拂尘,端是一副好皮囊。 “几座药园有一批灵药即将成熟,今年入山收药的本是青云宗弟子小酒仙费淇洲,但突生变故,青云宗便暂时断了和太屋山的联系。 青云宗迟迟不回我信箴,我等不懂炼丹之法,灵药又无法长期封存,必须寻其他法子售卖出去,否则今年酷寒难捱。 五火道人,你便负责前往人类修仙界,寻找合适的草药商。此事办成,玄中林的灵脉,他日便赐予为你的筑基道台!” 听闻山君居然以灵脉为奖赏,一众妖兽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五火道人更是一脸狂喜,连忙应道:“必不让山君失望!” 山君点头,目光扫视满场妖兽。 虎目煌煌,群妖莫不敢对视。 最终,山君低头看向了小老虎。 她想告诉小虎该如何驾驭妖众、平衡势力;想为他铺就修行之路,打通筑基期前的种种关隘;想为他扫清一切外敌,内镇隐患…… 但她太累了,甚至走不出这丹栗山。 连白袖栖息多日的神秘山谷,都无力亲自探查。 到最后,她只能用满是倒钩的舌头,像小时候那样,舔着小老虎的皮毛。 “从今天起,你,就是山君。” 老山君威严的声音,传遍整座丹栗山。 漫山妖兽纷纷跪拜在地,不敢言语。 小老虎将脑袋埋入山君怀中,熟悉的气味传来,温暖而安心。 不知何时,它却再未等到山君的舔舐。 它抬头一看。 便见山君已停止了呼吸,虎目闭合,身体逐渐冰冷。 “母亲!”小山君哽咽。 “山君!”群妖跪下。 与此同时,天空生出异相。 忽有霞光万丈,青山黛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倒挂天际。 山君的尸首中骤然燃烧起来,射出万道毫光,直冲斗牛。 丹栗山陡然升起大风,风越来越大,将火焰高高吹起,卷得天幕都如水波般。 尸首熊熊烈焰中,有一点光亮,越发明显起来,熠熠生辉。 嗖! 火焰中,山君尸体一分为二,浑身道行气血化七彩飞虹,在光与热中,遁入重霄。 而在原地,却留下了一块还在散发金光的额骨。 额骨表面,有道基重楼的图案,隐隐有一条灵脉在其中翻滚。 修仙有律。 筑基期及以上修者死后,一身道行精血归还于天,曾炼化灵脉而成的道基及浑身灵炁,便会凝结为‘兵解圭宝’。 随着时间的推移,兵解圭宝会逐渐崩塌,逸散出灵性物质。 这些灵性物质,就相当于是一枚种子。 播撒处,便会长出一条灵脉。 筑基期的兵解圭宝,可种下一条灵脉。 金丹期的兵解圭宝,可种下三条灵脉。 …… 从天地索取的,终究会归还于天地。 修者,除非成仙,到头来终究是一片虚妄。 第五十一章 挟天子 山君兵解,道行归还于天,道基化作圭宝。 漫山妖兽尽皆哀嚎。 ‘咚咚咚……’ 亡钟敲响,回荡整座丹栗山。 虎额圭宝如同识主一般,径直飞到小山君身边,盘旋几周后,融入山君眉心。 ‘王’字骤然清晰点亮,如同花钿刻字,体表充盈着金光。 小山君一步步走上山顶石台,属于百兽之主的威严,逐渐浓郁扩散,体内旺盛的气血被虎额圭宝不断激发出来。 “恭迎山君即位!” “恭迎山君即位!” 一只妖兽高呼,犹如引起连锁反应一般,黑猿、影娘、石不当…… 漫山妖兽精怪振臂大喊,气势浩大,惊退百里积云。 …… “山君,这是本月丹栗山一众妖兽的月俸,还请过目。” 即位仪式之后,黑猿手掌轻动,一只萤火虫模样的妖兽飞出,双翼摊开,腹部发光,投射出一行行或图案或文字的记录。 小山君一看,顿时眉头紧皱。 “丹栗山,怎么会亏空这么多灵石?” 过去一年,由于山君重伤,临近的妖兽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踏过边界。 山君不愿服软求和,而是选择以强硬之态寸步不让。 此举,虽然打消大部分妖兽凶焰,却也造成了丹栗山中,不少妖兽的死亡。 再加之当年与魔蛟势力缠斗,同样折损了不少妖兽,至今都未恢复元气。 战死妖兽按月发放的抚恤金、收编妖兽的的月供、丹栗山护山阵法的维持、山君每月修行所需资源、与其他筑基大妖议事、赠礼…… 丹栗山每月都需支出四千余块下品灵石。 往日,丹栗山运转正常时。 成熟的灵药、玉蜂浆、开采的灵石等,每月可提供五千余块下品灵石的收益。 还算略有富裕。 但由于青云宗这一年来,都未派遣弟子前来收购灵药,少了这最重要的灵药贩卖渠道,丹栗山已经逐渐入不敷出。 时至今日,甚至快掏空宝库了! 现在,丹栗山最大的危机,则是成熟的灵药没有合适的消化渠道,导致灵石亏空! “成熟的灵药……我们不能自己吃掉吗?”小山君疑惑的问道。 黑猿叹了口气:“吃掉?这天生地长的灵药,未加炼化,药效过于猛烈,寻常妖吃了虚不受补,要几年时间消化。 而且灵药虽多,但在这丹栗山上下妖兽面前,却是僧多粥少。谁吃?谁不吃?怎么分配?不患寡而患不均,偌大的势力,一步差错,便是步步错。” 山君闻言,顿时觉得脑瓜子都大了,嗡嗡的,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学问。 “那……我们不能自己把灵药炼制成丹吗?” 黑猿无奈摇头:“炼丹?炼丹的确是拯救丹栗山窘状的最好方法。 但是炼丹此技,一向是人类修仙者的专长,我等妖修,一无炼丹之法,二无名师教导,个中细节一窍不通。 人类修者,也正是以此拿捏住了我们的软肋,垄断炼丹技艺,往往低价收购灵药,高价卖出丹药。我们却无可奈何。 之前魔蛟座下妖将柳贯听,还想生擒一名炼丹师,私自给它炼丹,若不是它死得早,葬身腐母雷劫中,早就被人族筑基大修的飞剑斩首了!” 没想到,丹栗山有修者数百之众,却还是受制于人! 小山君一听,冥思苦想也无良计。 嘴巴张了又张,这才道:“所以母亲才派遣五火道人,前往外界寻找破局之法吗?” “是……” 正说着,黑猿眉头一皱,看向不远处的五火道人。 “五火道人,山君遗命,要你速速前往外界,开拓收药势力,你还在此处耽搁什么?” 五火道人闻言,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山君遗命?分明是不信小道我,想把我支走,给小山君充足的成长时间罢?” 黑猿闻言,面色一冷,道:“放肆!当年你被玄中林的魔修活捉当做炉鼎,可是山君救的你!山君若不信你,怎会将灵脉当做奖赏?” “山君之恩,我已偿还一甲子了!至于灵脉奖赏?” 五火道人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搞笑的事情。 “那条一阶下品灵脉,等成长至上品,老道我怕是早已化作一抔黄土!给老道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便让老道鞍前马后…… 不可能!!” 说话之间,五火道人脸色陡然狰狞起来,双手一挥,一面绣着厉鬼骷髅图案,通体玄黑,散发寒气的引煞旗抛向空中。 引煞旗尾部拖出长长的狼烟,飞驰升空。 与此同时,从丹栗山三个方向,各自掠出一道身影。 气势迫人,难掩体内的凶悍之气,俱是练气后期的修者。 嗖! 嗖! 嗖! 又是三面引煞旗升空,互相贯通,又与丹栗山地势勾连。 一股独特的阵意开始弥漫。 “不好,是四象玄都引煞阵!” “兀那道人,居然勾结外人,背叛山君!” 黑猿勃然大怒,四象玄都引煞阵在修仙界中凶名赫赫,一旦阵成,便会接引地煞之气,隔绝四方。 阵法内的生灵,无时无刻不会受到地煞腐蚀,一身法力十成去了八成。 若无阵灵同意,永远都走不出阵法的范围。 许多魔道巨孽,就专爱在坐化或闭关之地,布置这种阵法,祸害戏弄他人。 关键是,此阵法的引煞旗炼制格外繁琐、材料也较为罕见,往往只有名门仙山的筑基期阵法师才能铸造。 五火道人去哪里获得这等重宝? 魔蛟? 东华山! 一缕灵光掠过脑海,黑猿顿时明白了过来。 黑猿二话不说,法力托起小山君,立刻抽身就退。 “休伤吾主!” 石不当沉闷的声音传来,体内岩石离体,一连串岩石撞击在了引煞旗上。 只是引煞旗有狼烟笼罩,岩石只将外层狼烟震荡得生出涟漪,内部旗身不伤分毫。 影娘正欲吐出蛛丝,却见一缕寒光刺来。 寒光却是一只巴掌大,但通体散发银白色,鳞片森然的蜥蜴。 银山蜥? 影娘心中一跳,银山蜥向来以蜘蛛为食,哪怕影娘已经练气后期的妖兽,依旧无法摆脱来自血脉的恐惧。 更不用说,这只银山蜥的气息,并不比影娘弱! 丹栗山的一众妖将陷入缠斗。 但也正是借着几位妖将出手的间隙,黑猿已经带着小山君即将冲出引煞阵的范围。 还不待黑猿目露轻松之色,一道极其闪亮的乌光长如匹练,似乎是早就在此处埋伏好,刹那间阻挡在黑猿面前。 “滚!” 乌光中射出一根森白獠牙,瞬息之间破空而去,黑猿体表浮现的护体罡光只是一个闪烁,便被其无情破开。 咔嚓! 黑猿顿时面如金纸,身影倒退,从高空坠落。 五火道人突然出现,右手拍向黑猿背后,另外一只手挟住小山君。 小山君龇牙咧嘴,就欲扑咬。 五火道人冷笑一声,掌心陡然冒出森绿的鬼火,嗖的一声燃过小山君身体,继而缩小,从小山君耳朵中飞入,落入它的心脏中。 小山君发出剧烈嘶吼声,继而整个虎身有气无力的瘫软下来。 鬼蛊火印,种火者心如火燎,每隔半年需以秘制法印拔除火印,但鬼蛊不消,半年后,火印便会再生。 乃邪道秘法。 “我想……大家可以停下好好谈谈了吧?” 五火道人颔首一笑,提着小山君。 众妖目露愤恨之色,缓缓停手。 五火道人身后,三位练气后期的修者,沉默站立。 第五十二章 囚禁 寒夜冷月,烟雾缭撞星辰。 银芦湖,峭壁下。 山君兵解,影娘带走了大批妖兽,仅留基本的守卫力量。 此刻山谷内,寥落几只妖兽在打着瞌睡。 地底深处,一方石室中。 石室不大,长一丈宽两丈余。 乃李清霖暗中挖掘而出。 此刻,李清霖法力化作手掌,将以湖底鹅卵石为原料,粗制铸造的‘丹炉’放入石室中。 说是丹炉,其实就是内部中空的石疙瘩,表面坑坑洼洼的,导热似乎都不大均匀。 靠墙成列一排木柜,摆放着人参、鹿茸、川穹等常见的药材。 还有几两早熟的灵枢石斛,被李清霖专门以灵石上下铺陈,延缓药性挥发。 暗室中,灵液沉浮,散发如烛火的灯亮。 三卷竹简,在空气起起伏伏。 竹简上,分别刻着《灵砂七返篇·楔子》、《象山大师炼丹初解-水火双炼之法》、《妖化·红烛观澜》的内容。 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影,在借着微弱的光,反复品阅着竹简。 许是前世身为人类的习惯,李清霖还是习惯摸着实体看书,觉得能更沉浸进去。 于是他砍伐灰玄竹,做成竹体。 削制刨平后,用白野藤为绳,串成一串而成竹简。 然后用法力,一字一句将内容雕刻上去。 也亏得灰玄竹乃灵植,天生百虫不蛀,倒是省去了烘烤汗青等过程。 当然,《上玄洞冥书》乃他的本命功法,自然不会泄露半点痕迹。 而这石室毗邻灵脉真身所在,时时刻刻处于李清霖灵炁牵引的范围内。 心意一动,便能将石室全部毁去,倒也不必担心功法泄露的问题。 灵炁为耳目,竹简上记载灵砂七返篇的字迹,似乎活了一般,在缓缓呼吸着。 一笔一捺中都有种莫名的韵味。 时间流逝。 李清霖沉浸其中。 “以灵材为引,辅以太阳至精,勾动出身体大药,以己养己,这灵砂七返,居然接近炼制内丹了!” “妙啊!妙啊!” 看到兴头上,李清霖感受到由衷的喜悦。 跟《水火双炼之法》不同,水火双炼乃炼制外丹之法,根据不同的丹方,使用不同的灵药灵材搭配。 君臣佐使、剔杂留真,萃取灵药精华,炼制一枚虎狼之药。 外丹,或多或少都有铅汞毒素,需要修者慢慢消解排出。 而灵砂七返篇每一返,都是各种灵材为引,让身体自己长出‘大药’,然后采药。 只要不过于频繁,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种炼丹思路,已经无比贴合正统的内丹学说了! 怪不得象山大师如此推崇! 根据《灵砂七返篇》中的描述,不同等级的灵材所炼出的丹砂重量及返数并不相同。 李清霖手中的灵枢石斛及其他药材,只能炼制第一返丹砂。 此丹砂,也只能引出自己体内一两大药。 不过也是当下最适合李清霖的难度。 “只可惜,不得后续内容,一返丹砂只是梦中泡影……” 而正待李清霖翻阅竹简时,雪杉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清霖‘抬头’一看,心中顿时浮现几许玩味的笑容。 …… “小山君,此处风大,还请小心照料身子。” 料峭寒风,五火道人颇为贴心的手捧暖炉,为山君带路,穿过长眉雪杉林。 身后,跟着黑猿、影娘一行妖。 只不过黑猿等妖的脸上,挂满了不甘与愤怒,却碍于小山君体内的鬼蛊火印,无法发作。 而五火道人请来的三位神秘修者,也在远方站着,暗中施压。 五火道人面前,还飘着那块镇压有诡异妖兽的虎门。 随着时间流逝,虎门上的封印逐渐薄弱,甚至快要泄露出阴煞之气。 见此,五火道人目露狠辣之色。 转而小心将其重新挂于山君脖子上。 “小山君,这段时间你且就在此山谷修行,此地藏有灵脉,最宜潜修。还望山君戒急戒躁,不要随便离开山谷。 贫道我便辛苦些,为山君整顿百废待兴的丹栗山,等待山君筑基归来。” 五火道人谦卑如玉的声音传来。 而他打的如意算盘,算珠子都崩到众妖脸上了。 软禁小山君,他则执掌丹栗山大权。 此地虽有灵脉,但却并未开采出来,已有的修行室,灵炁浓度也不过比外界好上少许。 而那老山君留下来的虎门,更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引爆! 内忧外患加身,小山君几乎沦为砧板鱼肉! 只要等五火道人筑基成功,抑或小山君暴毙而死,他便能顺势夺走小山君体内的兵解圭宝,到时,整个丹栗山便是其囊中之物! 雪杉林中的灵脉,自然也归五火道人所有! 略微吩咐两句,不管小山君的反应,五火道人留下一行看守的妖兽,便带着众妖离开。 临走前,影娘看着小山君萧瑟的背影,红唇蠕动,想说着什么。 湖底的水府,来历恐怕非同寻常。 她本打算禀告老山君和黑猿的,但丹栗山骤变,她没有机会开口。 而此时,似乎闭口不言,对小山君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想到了什么,影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 她深深的看过小山君及那片湖泊后,转身离开。 银芦湖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倒影出月影。 这片雪杉林很大,此刻却成了小山君狭小的牢笼。 短短数日的功夫,这只小老虎似乎变了个样。 沉默寡言,目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额头的‘王’字越发清晰。 实力! 唯有实力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夺回母亲的丹栗山,解除丹栗山的重重危机! “可是……我被囚禁在此地,修行资源肯定会受到五火道人的克扣,也不知衍阳蝠叔叔能否继续指导我修行,该死,这可如何是好!” 小山君有些迷茫。 此刻的它,似乎走到了绝境。 骤然间,它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亮光掠过。 它默默等待一个时辰,五火道人等妖已经走远,把守的妖兽也渐渐放低监视力度时。 小山君从一处背光的礁石出下潜。 在避水咒的笼罩下,它一路游动至湖底的水府外。 “那啥,你,你在吗?” 小山君嗡嗡的声音传来。 水府外,那深邃得似乎要将人吞噬的洞口处,缓缓飘出一行字迹。 “跳,寻宝,灵炁” 与此同时,小山君身体周围的灵炁浓度又开始极速攀升,小山君能清晰感受到四肢百骸传来的雀跃通透感。 果然! 水府里封印着上古魔头,居然有操控灵炁的本领! 祂引诱我跳下,是为了寻宝? 怕是另有深意吧! 小山君心中沉思,继而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 “想利用我,先打倒我再说!” 第五十三章 观书 片刻后。 稀薄锋芒散去,李清霖收回自己的法力。 小山君鼻青脸肿的躺在湖底,有气无力举起虎爪,拱了拱手, “却是小虎冒昧了,这位……嗯,先生。” 据那秀才书生说,称人为先生,乃尊称,有达者为先,师者之意。 小山君看起来不信鬼神强权,但却也十分从心。 看着表面上礼貌起来的小山君,但那只一直摆来摆去的尾巴,将其心中野望暴露无遗。 李清霖嗤笑一声。 但无所谓,不是人人都是白袖,近乎完全的信任自己。 他和小山君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勿要反抗,为汝种篆” 灵炁聚合成字迹。 不待小山君反应,李清霖操控灵炁提起它的脖子,将整个虎身吊在半空。 法力凝聚成火,真火飘摇。 食气佬遗留的头皮被快速炼化,蜷缩的皮肤骤然绷紧,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小山君忽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妖血,被一股无形之力抽取出来。 虎血还散发着淡淡金光,但一遇着食气佬的头皮,便立刻污化黯淡下来。 头皮缓缓液化,融入虎血。 血液逐渐褪色,形成如墨汁般的液体。 逆死玄阴篆 李清霖心念一动,篆液游走在小山君体表,形成一道道连贯的诡异篆文,爬满全身。 湖底,避水咒中,幽绿的真火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子。 一股极度阴寒渗人的气息,从小山君体表的篆文中传出。 水底忽然有风吹来,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影,在为小山君种篆。 小山君顿时寒毛倒立,头皮发麻。 虎目中本能的掠过一丝火光,具有辟邪作用的虎血更是自动激活,光芒大盛。 大妖! 大魔! 这神秘人,果然是水府镇压的上古魔头! 此情此景,无比证实了小山君心中的猜测。 小山君心中惊恐难言,如非理智告诉他与妖魔做好了交易,便再无转圜的机会。 他恐怕会马上转头就跑! 随着最后一笔写完,逆死玄阴篆骤然翻涌起灵性,继而沉寂下去,篆文也消失不见。 而随着方才种篆,李清霖也隐隐察觉到小山君体内,居然有股令他熟悉的气息传来。 那是一块额骨,额骨上有道基图案,一条灵脉虚影在其中翻滚。 “老山君的气息,那条灵脉……莫非就是老山君筑基时炼化的灵脉?” “这是什么遗宝?” 李清霖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后,一股无形之力将小山君推到水府面前。 暗示之意,无需言表。 小山君看着深邃漆黑的水府,目露害怕之色。 但他没有过多犹豫,一咬牙,猛地跳下! …… 转瞬之间,一月过去。 小山君还未回来。 但李清霖看丹栗山并未有异动,也无其他人来山谷,便知晓小山君的魂火并未熄灭。 五火道人‘垂帘听政’,执掌丹栗山后,为了进一步软禁小山君,抽调走了银芦湖的大部分妖兽,就连掘地开采灵脉的妖兽都全部召回。 除了每半旬一次的送饭外,几乎切断了小山君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还好每此前来送饭的妖兽,只是将食物和修行资源放置于固定位置后,就会离去。 李清霖便暗中出手,拿走食物及修行资源。 所以至今,丹栗山众妖都不知道小山君,已经跳进水府,生死未卜了。 小山君体内藏有莽荒血脉,身体强度本就远超普通妖兽。 再加之有逆死玄阴篆、体内那神秘的额骨。 穿过水府外围那特殊的五行阵法,应当有一定把握。 但李清霖也未太在意此事。 岁月悠悠,李清霖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闲来掷下的棋子,一步步过楚河,一步步将军。 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清霖的日子陷入难得的安逸之中。 每日修行,运转上玄洞冥书,直至神魂略微亏空,有些不耐烦时。 便迎着山涧清风朝露,与竹影为伴,翻阅着竹简书籍。 虽然由于缺少供奉灵物,灵脉境界提升格外缓慢。 但他的心境却越发空灵剔透,少了几分浮躁,更加贴近数百年前那种默默俯观沧海桑田的状态。 许是这种心境,无比贴合上玄洞冥书的修行。 此法倒是颇有精进,一直循序渐进的爬升着。 这日,送饭的妖兽照例端来灵膳,只不过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几本手抄书籍、经卷。 待妖兽走后,李清霖这才略带惊喜的将这些书籍驭来。 《长留寰宇记》《采月仙水经游记》《异人传》…… 这些书籍虽非修仙之法,却是海纳百川,讲述记载了当今修仙界的常识、地理地貌、有名的修仙异人…… “长留乡,天圆地方,上有九重碧霄,烛龙双目为日月,衔火精照天门;下临幽冥,浊素积郁嵯峨,阴司六曹;中以太屋山天柱承天撑地,直通天门。四疆者,东麓、北海、西漠、南渊,生养百国,外接遗坊仙海……” 原来此界叫做长留乡。 李清霖暗忖。 烛龙?也不知是何境界的仙神,居然双目为日月。 四疆域,还有遗坊仙海,此界看来比我想象中还要辽阔…… 李清霖突然有些理解白袖,为何如此向往人间烟火了。 天下之大,风景地貌不同,民俗也各异,的确令人神往。 李清霖兴致勃勃的看下去,突然看到一行内容—— “古有修者,另辟蹊径,以灵脉为道基,种下精气神三花,三花结丹,而成九转无暇紫霜丹,此丹可破万法、诛邪睥睨、法力神通无俦,以凡逆仙! 后以此横扫种种仙道传承、老派炼气士、巫蛊、服饵者、神道、剑修等尽皆伏臣。沦为养料。 时至今日,炼化灵脉而修,已成正统。称为修仙者。 筑基期及以上修者死后,一身道行精血归还于天,曾炼化灵脉而成的道基及浑身灵炁,凝结为圭宝……” 兵解圭宝? 莫非小山君体内那块额骨,就是老山君的圭宝?! 李清霖心中一颤,没想到修仙界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可以想象,当年灵脉修者与其他修者争锋时,怕是血流成河,仙人都得喋命。 此乃道统之争,关乎千秋百世,无人可以退步。 “兵解圭宝?此物的形成,倒是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灵脉越修越少的窘迫,再加之总有灵脉被天地孕育而出,灵脉总量大抵稳定不变。” 不对! 突然。 李清霖心中,生出一个极度恐惧的猜测。 是否存在那么一位高高在上的‘仙’,己身为道,一路修行,炼化了天下九成灵脉。 其下修者无不受其掣肘,无上升之资源。 为了成‘仙’、为了不朽,其下修者无不觊觎、窥探此仙体内的灵脉。 天下修者,终究弑仙! 李清霖惴惴不安,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隐约看到一双无情冷漠的手,牢牢攥着这方天地。 而身为灵脉的他,更是首当其冲,沦为鱼肉! 不过李清霖略微深思,也发现这种猜测的破绽。 “我要是那尊高高在上的‘仙人’,为了彻底垄断地位,避免弑仙,一定会斩杀下面所有威胁到自己的生灵。那么以此类推,从上而下资源重重剥削,哪里还有新生的修仙者?” 而当今修仙界,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各大仙宗不吝与凡俗往来,接引具有灵根的凡人。 李清霖暗暗摇头,暂时挥散了心中的联想。 ‘哗啦啦!’ 就在李清霖仍有余惊时,银芦湖湖底水府中,骤然窜出一道身影,快速游出水面。 小山君浑身是血,无比狼狈,嘴里则叼着些东西。 第五十四章 一返丹砂 一上岸,小山君将口中物品吐出,一边咳嗽一边吐血。 它的身体表面,还残留着未熄灭的余火,烟熏火燎的,将水滴蒸腾成雾。 阵法真意? 李清霖见状,暗暗心惊。 而且李清霖还感知到,给小山君种下的逆死玄阴篆,已经完全耗尽。 说明小山君在水府中,恐怕遭遇了数次必死危机。 水府下的五行阵法,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李清霖牵引灵炁形成字迹—— ‘下方,什么情况’ 小山君抖动皮毛,催动妖力震碎体表的阵法真意。 这才喘着粗气,道:“水府下,就是一条长三千丈的甬洞,有,有阵法,我勉强闯过第一层阵法,出了甬洞,似乎是一片废墟,有碎裂的门匾,写着……五老清心斋?” 说着,小山君目光中流露出几许后怕。 水府内极为凶险,外层的水行阵法都差点要了小山君的性命! 就算是它先天生有一副铜皮铁骨,都有些吃不消。 幸好每次必死之时,它体内的逆死玄阴篆便会刷出一道黑光,让它重新从已死身躯中蜕出新身。 即便如此,小山君闯过第一层阵法后,才在废墟中搜寻片刻,便察觉到一股生死大危机。 顾不得停留,便立刻离府。 果然是五老清心斋。 听闻小山君的话,李清霖暗暗点头。 《长留寰宇记》中对这个宗门有寥寥几笔记载, 五老清心斋,活跃于千年之前,在东麓一带传道授业,秉持存神照观的修仙理念。 只是寰宇记中,并未记载此宗门的后续情况及宗门位置。 言语中颇为忌讳含蓄。 “居然有废墟和门匾,这水府,莫非是五老清心斋的一处别院?还是有清心斋的弟子,再次建立了旁系势力?” 只可惜,李清霖近几百年才从蒙昧中转醒,之前一直浑浑噩噩无法视物,并不知道千年前发生的往事。 看着小山君伤痕累累,李清霖于是牵引灵炁而来,聚集乙木药香。 清风拂过,小山君的伤口顿时停止流血。 几个呼吸后,就只剩下浅浅的疤痕。 小山君顿时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伤口,是又喜又怕。 喜自然不用多说。 怕的是…… 这尊上古魔头,果然是有备而来! 先是聚拢灵炁诱惑我,后是为我疗伤,分明就是想充分压榨逼迫于我! 探寻湖底水府为假。 想释放被镇压的本尊为真! 李清霖自然不知小山君心中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此刻带着上辈子游戏抽卡的心态,半是激动半是忐忑的驭起山君带回的物品。 两枚传功玉简、一把断裂的石剑、一条似乎是女子所用的白色丝绢。 李清霖率先‘触碰’两枚传功玉简。 两道信息如流水涌入李清霖神魂之中—— 《抱元玄功》 《武夷锁血诀》 见到两本功法名字,李清霖心中一沉。 《抱阳玄功》是一本适用于木灵根修者,仅能修行到练气后期的仙法。 讲究含住一口元阳不泄,可亲近女色,但需死守最后一丝意志薄弱点,饱经寸·止挑战。 如此坚持百年,就算修仙资质不够,也可苦尽甘来,修至练气后期。 “还有这等奇奇怪怪的功法?属实是清心斋内不清心了……” 李清霖有些无奈。 《武夷锁血诀》则是一门秘术,搏杀斗法时为避免流血造成战力下滑,便锁住体内鲜血,延缓衰退时间。 但此法有着巨大的后遗症,极易造成鲜血在体内沉淀凝固,挤爆筋脉血管。 斗法时,当场暴毙都有可能! “涉略其他功法,虽然可以增加我的底蕴。但可惜,并无灵砂七返篇……” 这两门功法很明显只是外门弟子修行的粗浅法门,只是修行理念较为特别,算不得真传。 李清霖有些失望的驭起那把断裂的石剑。 石剑,应当也是某种法器,或者大型复合法器的一部分。 只可惜疑似在斗法中断裂了,灵性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消散。 就连祭炼的阵纹都已经磨灭。 沦为彻头彻底的凡物。 “看来此次探查水府,算是失败了。不过也算是有收获,带回了清心斋的情报……” 李清霖默默想着,随手驭起那条白色丝绢。 只见丝绢上,写着娟秀端正的小字—— 九月十日,海蟾道人拜访斋院,与师尊飨食时,闲谈《灵砂七返篇》,弟子旁听收获良多,匆忙未备玉简,遂记于丝绢。 第一返丹砂篇:第一返,当以阴阳制伏及火候飞伏双炼,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用一气周而砂伏火毕…… 第二返宝砂篇:炼砂而得宝者,是至真之药;化宝而生砂者,即成立感之灵丹也。丹砂中以蛇银打成锅子…… 灵砂七返篇! 居然有完整的第一返和第二返炼制之法! 人生际遇果然讲究‘缘’字,真乃柳暗花明! 李清霖大喜不已。 立刻心无旁骛,就着潺潺的水声,完全沉浸在炼丹之法中。 …… “无形无体,更无任何气息传出,但这只魔头每次出手,必定有灵炁跟随,嘶……这魔头的修为怕已臻化境。” 在李清霖参悟丹法之时,小山君也在暗中观察着他。 灵炁本就乃天地孕养、灵脉所出,除了聚灵阵、修者刻意运转修仙功法外,极难受到影响。 但这魔头很不简单,近乎言出法随了,灵炁居然会本能的受其牵引。 这种神通…… 小山君简直是闻所未闻! 它还发现了被李清霖翻开的那几本手抄书卷。 “寰宇记?游记?这些应当是衍阳蝠叔叔送来的。 魔头居然对这些杂书感兴趣……不对不对,怕是这只上古魔头,经年不见天日,此刻便通过这些书籍判断外界朝代、修仙界情况。” 越想,小山君心中便越是凝重,对这只上古魔头无比忌惮。 “吾乃山君,守护山林乃吾之本命!此等魔头,我只是暂时虚与委蛇,谋求实力,他日必将其镇压!” 小山君目中流露出坚定神色。 丝毫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稍稍调息之后,便开始练功。 昼夜更迭,光阴流逝。 李清霖参悟大半月的一返丹砂之法,而小山君这段时间也锲而不舍的修行着。 李清霖不拘于看书的环境。 石间、湖面、垂下的竹影中。 尽皆为他的书房。 一茎芦苇飘于水面,两侧是青幕岸边。 一缕灵炁轻点芦苇,裹挟起丝绢,遁入地底的石室中。 李清霖参悟第一返丹砂之法,自觉学会(废)了。 决定起炉炼丹! 第五十五章 试毒 石室中,虚空生出一缕暗黄色的火苗。 由于是经由李清霖的法力转化,此火燃烧得格外稳定,外苗与内焰的温度保持一致。 石质丹炉快速升温。 李清霖整理了一下木柜上的药材及炼制丹砂所需的常见材料:黄英、妖兽骨、石精等。 随后感应着丹炉的温度,升至第一返丹砂篇所要求的温度。 丹炉嗡的一声,灰朴的表面浮上几缕岩红。 温度够了! 然后,李清霖对着西方之星斗,开始了修仙界中,第一次由灵脉充当炼丹师的炼丹壮举。 “这是我的第一炉丹药。” 李清霖平心静气,‘手掌’一捞,灵炁卷起妖兽骨。 被碾磨碎的骨粉,铺陈于丹炉底部。 一株川穹被法力炼化为药萃,落入骨粉之上。 炼制一返丹砂,据书中所说,需要三候,也就是半月时间。 炼制途中需要增添各种灵材。 第二日,增添半两黄英,入人参一株。 第七日,更换骨粉,加鹿茸一两。 …… 直至最后一日,李清霖深呼吸一口气,长时间的炼丹,集中心神,就算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挥散神魂的疲惫,李清霖取出一朵灵枢石斛,将其加入丹炉之中。 锵! 开炉。 丹炉里是一团泥糊糊,由于先后添加了多种灵药,呈淡绿色,咕噜咕噜的散发出奇怪的味道,简直有些无法直视。 看‘丹砂’模样,李清霖有些惊疑不定。 “这玩意能吃吗?吃了不会死灵脉吧?” 可惜的是,李清霖所得的灵砂七返篇,乃丝绢主人:一位旁听弟子的笔记,并未详细记载成品的模样色泽。 “这等上古丹砂,需得找个人服下,长期观测一段时间才最安全,我不可贸然服下……” 李清霖沉吟片刻。 与此同时,他的属性面板上也多了一行—— 【技艺】 【lv1.炼丹术·灵砂七返篇(1%):至妙丹法,上古仙经。七返七砂,洞见高真灵仙。目前仅可炼制第一返丹砂】 恰好此时,外界杉林中,每半旬来一次的送饭妖兽,将灵膳送至固定位置。 小山君结束修行,收伏着体内澎湃的气血,疏松筋骨。 李清霖见此,心中一动。 “这小山君皮糙肉厚,乃莽荒遗种……合该拿你试丹!” 李清霖于是暗中唤来清风,隐去丹砂的刺鼻气味,随风吹进灵膳之中。 “咦?这股气息,是银山蜥的唾液?嗯,还混合有其他毒物……” 李清霖察觉到送来的灵膳中,似乎下了毒。 之前白袖与刘诚合作斩妖时,便遇到过幼年银山蜥。 此蜥的唾液无色无味,却是一种独特的慢性毒药,作用于骨髓深处,会潜移默化影响根基。 短期内不会爆发,但一旦爆发便回天乏术。 “夺权夺利?是那个道人?” 李清霖无奈摇头。 罢了,就当做是你试丹的报酬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为了控制变量,避免这种慢性毒药影响小山君服用一返丹砂后的反应,李清霖顺手用法力磨去灵膳中的毒药。 做完这些,不留半点痕迹。 当日。 小山君食膳之后,昏迷了大半天,醒来后更是窜稀窜了好几天。 直到一周之后,才大致好转。 搞得小山君成天疑神疑鬼,连修行的心思都没了,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还以为体内鬼蛊发作了。 “问题不大,应当是有些细节没顾着……” 仔细观察小山君的反应后,李清霖再次开炉。 又是半月后。 锵! 石室中的丹炉轰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砂砾带着巨大力道,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深深嵌入石壁三寸深! 看着枪林弹雨,似乎糟了劫的石室。 李清霖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哪是丹砂,简直比飞蝗石这等暗器还要暗器,硬得能打狗!” 不用多说,此次炼丹又失败了。 但炼丹之术的熟练度有所提升。 灵砂七返篇进度+2% 李清霖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第一,这口粗制滥造的丹炉,的确不能用来炼丹。需要一口专门的炼丹炉。 第二,他对灵枢石斛,这味炼制一返丹砂最重要灵药的药理,不是很清楚。 第三,炼丹时间过长,心里憔悴,神魂都有些透支,最好有个扇风鼓火的炼丹童子,看守火候最好。 恰好这时,送膳的妖兽前来。 小山君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李清霖不由暗笑:“小老虎,合该你与我有缘啊!” …… “什么?山君它说要一口炼丹炉和灵植药理相关的经卷?” 丹栗山,山顶。 几月不见,山顶就拔然而起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 宫殿仙气飘飘,以白玉打底。 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远比老山君在时气派。 而在殿内高位上,有一个代表山君宝座的空位。 五火道人立于空位旁,此刻表情有些奇怪。 殿下,传信妖兽拱手道:“是的。” 五火道人顿时摇头轻笑,看向下方的黑猿,道:“黑猿兄,我们的小山君长大了啊,居然想钻研炼丹之法了?” 语气中,略带些鄙夷。 炼丹,向来是人类修者的技艺,此时一介虎妖也想染指? 五火道人只觉得可笑。 黑猿的脸,黢黑如碳,所以看不出它的表情。 “许是山君宅居良久,别无他事,想找点事情消遣时光吧。” 黑猿的声音传来,五火道人目光一敛。 “那这样吧,便麻烦黑猿兄亲自走一趟。 给山君送一尊一气纯阳炉去吧,那本《太屋本草经》也带上。记得选一口好点的炉子,莫要怠慢山君。”五火道人说道。 “好。” 黑猿目光不变,迅速离开。 丹栗山虽然并无成体系的炼丹之法,但毕竟曾也是拥有筑基修者的势力,常见的丹炉、药经、丹方,也是有的。 见黑猿离开,五火道人屏蔽众妖,走至宫殿后。 熏炉中香烟袅袅,一口蒲团后,挂着一副天圆地方,代表长留乡的画卷。 “山君可曾食膳?” 五火道人对着负责送膳的妖兽问道。 妖兽点头,道:“都吃了。” “可有什么异样?” “大的异样没有,只是好像瘦了些。” 瘦了些? 按理说,毒药不会这么快见效啊? 五火道人有些奇怪,但想着既然吃了灵膳,那这小山君,便基本没有大患了。 剩下的,无非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蚕食罢了。 一个根基受损,一辈子筑基无望的山君,就好好做个吉祥物吧。 “对了。” 五火道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山君脖子上的虎门,近况如何?” 整个丹栗山众妖,对于虎门的处理都是一筹莫展。 老山君在时,包括五火道人在内不少修者,都对山君以一己之力镇压诡异妖兽不满。 毕竟此事是费力不讨好,一不小心,还会毁掉整座丹栗山。 只是碍于老山君淫威,不敢置喙罢了。 此刻将其丢给小山君,让其自尝恶果,不少修者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虎门的封印,暂时没有恶化。”妖兽回道。 五火道人目光变幻,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你且下去吧,嘴上功夫严实一点。道爷的手段,你是知晓的。”五火道人不咸不淡的说道。 此妖吓得抖了一下,立刻低头道:“是!” 第五十六章 掌火童虎 午后,蝉声悦耳。 杉林一年四季常青,此刻夏雨刚消,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水气。 小山君在树荫下打磨肉体,修行《听山祭》。 此法是老山君早年间,得受一名路过太屋山的道士点化,得授的适合虎类妖兽修行的法门,直指筑基期。 外修肉体,内养元丹妖力,算是一门上乘功法。 只是《听山祭》融入了神道的影子,需要修行者立下庙宇神位,秉持道义,与山岭结下香火羁绊,得受人类香火。 得山君之位,也受山君所累。 虽然因此可得驱使伥鬼、倾听山林声音、炼化香火趋吉避凶等神通,却再也无法离开这片山林,需世世代代守护此地。 更离不开人类的香火。 咔嚓! 小山君虎尾一抖,如同铁锁拦江,骨节发出清脆的鸣响。 四肢的肌肉极具轮廓,坚硬如铁,有种爆炸感的视觉。 灵炁在体内流淌,继而被转化为妖力。 猫科妖兽汗腺并不发达,小山君的脚垫却将地面打湿,留下一串串梅花脚印。 在小山君修行的时候,不知何时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 待山君修行完一个周天后,身影这才缓缓走出。 “山君。” 声音传来,小山君抬头一看,顿时目露惊喜。 “黑伯!您来了!” 数月不见,不知小山君遭遇了何等折磨,整个虎躯都瘦削了下来。 见此,黑猿鼻子一酸,心中泛起几分痛楚。 “山君……你受苦了。” 小山君毫不在意,抖了抖身上汗水,道:“不过是一时的艰难罢了。对了黑伯,现在山里情况怎么样?成熟的灵药如何处置的?” 闻言,黑猿长叹一口气,目光掠过一丝怒意。 “不瞒山君。五火道人这厮,不当人子!” “假借山君之令,将小型药园那批新熟的灵药,以行情价三折的价格,低价售卖于雨田镇中,名为金宝阁的草药商! 不知道他在其中吃了多少回扣,赚得盆满钵满,又新入手了好几把上品法器!! 只可惜弟兄们,本月供奉只拿了五成不到,一个二个省吃俭用,甚至不少妖兽,兼职当人类修者的坐骑去了!” 小山君闻言,勃然大怒,一双虎目瞪得吓人。 “这道人,目光如此短浅,这不是掘丹栗山的根?!” 任何势力,手下人没粮没枪,早晚会生出怨气,一旦打破临界点,便会反噬上位者。 尤其是如今丹栗山无筑基期修者坐镇,一旦妖心不稳,丹栗山离崩盘那天也就不远了。 “山君……怕是想的简单了。” 黑猿摇头,语气沉重:“五火道人,精明得很呢!” “现在只是亏本贱卖灵药,等下面的妖兽积蓄了满腔怒火,他便师出有名,‘被迫’甩卖药园,换取大笔灵石,发放给下面的妖兽。 大多妖兽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只会盯着手里三两块碎灵,此刻自然选择息事宁人。 等再过段时间,灵石流耗尽了,五火道人再次施展相同的把戏,先是成熟的灵药、再是药园,一步步的……他最终盯上的,是那条一阶上品灵脉呐!” 软刀子割肉才是最狠的。 山君闻言,下意识的舔了舔毛,缓解心中焦急的情绪。 太深奥了,它隐约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山君这幅迷茫的模样,黑猿有些无奈。 小山君得母亲传承,身具兵解圭宝,又早早准备好了灵脉,筑基只是时间关系。 可惜,现在整个丹栗山缺的,就是时间。 黑猿压下心中愁绪,将一个储物袋递出。 “喏,山君,这是你要的东西。里面除了丹炉和本草经外,还有几种练气期常见的丹方和所需灵药。” “你想钻研炼丹之术,便看看吧,懂一点总比不懂好。” 有句话黑猿没有告诉小山君。 黑猿他也尝试过炼丹,甚至不惜伪装成人,潜入雨田镇,花高价拜师。 只可惜,他失败了。 苦苦钻研许久,炼出的丹药尽是废丹! 黑猿身具狌狌血脉,乃上古灵猴之一,通人性、明真理,体内筋脉穴窍跟人类有许多相似之处。 即便这样,黑猿也不入炼丹之门。 所以对于小山君钻研炼丹法,想通过炼丹的方式挽丹栗山于水火,黑猿并不抱任何希望。 ‘山君囚禁此地,不宜打击它的心智。炼丹就炼丹吧,丹栗山勉强有点底子让它烧,总比让五火道人祸害了好!’ 黑猿心中默默想道。 两妖寒暄片刻,小山君也提出了些修行上的疑惑,被黑猿一一解释。 看着黑猿离去的背影,小山君握了握手中储物袋。 心底却有些凝重:“那个魔头,要炼丹炉这些东西干嘛?还要炼丹不成?” 小山君索取的这些资源,自然是李清霖的要求。 小山君行至峭壁下。 影娘之前开垦灵脉,已经挖出了五丈深的甬洞。 其中掏出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静室。 虽然离灵脉真身距离还远,但静室的灵炁浓度比外界也要高上两成。 除了那魔头偶尔牵引来充足的灵炁外,小山君大多时间都是在这间静室内活动。 “先生,你要的东西。” 小山君表面谦卑的将储物袋放下,转身就走。 但一道轻柔的法力却拦下了它。 小山君愣了下:“先生何意?” 继而,一行字迹浮现—— “莫走,掌火,炼丹” …… 在李清霖的以力服人下,小山君成了掌火童子,负责增添法火温度。 最开始小山君是拒绝的。 “我我我,我是头小虎,懂什么炼丹懂什么掌火啊?” 李清霖不语,从储物袋中发现了朝元丹、回气丸、火纹丹等丹方。 灵枢石斛,便是炼制朝元丹的的重要原料。 多次实验下,李清霖发现炼制朝元丹,对掌握灵枢石斛的药理有着极大的帮助。 于是暂停一返丹砂的炼制,转而炼制起朝元丹来。 淬炼灵枢石斛、放入一气纯阳炉、升火隔着炉身打入法力…… 丹香渐渐弥漫。 小山君猛地惊醒,双眼火热的盯着面前的炼丹场景,吭哧吭哧的掌火吹风,累得舌头都打搅了也乐此不疲。 “歇歇” 字迹浮现。 “不不不先生,我可以的,你慢点,刚才我没看清楚。” 小山君神色狂热,呼呼呼的吹风。 李清霖沉默了下。 “我是说,熄火,火大了” 第五十七章 丹成 三月过去。 静室的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丹灰。 靠墙的木柜上,盛放朝元丹的玉瓶,摆放得密密麻麻,粗略一数不下双手之数。 瓶内丹药金滚滚的灵性过人,一看就知是上好的丹药,属极品之列。 银芦湖药园中的灵枢石斛早就被采摘干净,小山君又向黑猿要了几次灵药材料。 黑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身上的疲惫愈发浓重。 每次来,都似乎老了十岁。 而此时,山君正在掌火,被却李清霖无情的提着脖子,丢出了静室。 “这魔头,到底在炼什么丹?” 在静室外稍作徘徊。 闻着那跟普通丹香不同,气味格外隽永悠长的香味,小山君有些好奇。 自从一个月前,那魔头就一反常态的停止炼制朝元丹了。 转而开始炼制一种小山君看不懂的丹药。 小山君只能偶尔掌火吹风,根本无法窥见炼丹过程。 但看老魔头谨慎的样子,所炼之物怕是非同小可。 稍稍回忆反省了下炼制朝元丹的细节,小山君行至杉林中,开始修行《听山祭》。 说来也怪。 小山君有些疑惑,最近修行《听山祭》总觉得如有神助,往日里晦涩难懂的部分,莫名其妙就想通了。 坐着站着俱是修行,身体素质离奇暴涨,走着走着体表毛孔就排出淤血,似乎在洗筋伐髓般,一些暗疾顿消。 只是容易疲倦,身体似乎有些亏空。 早上起床都是扶着墙的。 “奇怪,先是拉肚子,后是修行事倍功半,这山谷怎么这么邪性……” 小山君有些忌惮的扫视了眼开阔的银芦湖。 体内妖力流转至四肢百骸,肌肉有规律的小幅度颤抖。 小山君虎躯如弓弦,劲道透入筋脉骨髓,一口浊气从喉间涌出,发出如同虎豹雷音之声。 它的气息陡然浮动,耳边隐约有道脆响惊起。 练气五层? “我我我,我突破了?这就练气五层了?” 小山君骤然停下修行,察觉到自己体内汹涌未静的妖力,满脸的难以置信。 它上一次突破,还是在一年前。 妖类修行本就缓慢,按照小山君的估计,在不缺资源的情况下,还得苦练至少五年时光,才能突破至练气五层。 怎么现在,破境如吃饭喝水般了?! 而且,它还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心脏部位,有一团森绿鬼火在燃烧。 鬼火中央,似乎有一只外壳上刻着‘兵’字的微小蛊虫,在缓慢汲取着它的精血。 鬼蛊火印! 突破后的小山君,居然能隐约察觉到此蛊存在。 小山君大喜不已,正欲打几套虎拳,庆祝庆祝。 突然腿发软,整个虎瘫软在地,身体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 腰眼子,隐隐传来疼痛。 “又来了,这种感觉!!鬼蛊火印?这邪术还会榨精不成?” 小山君惊骇不已。 见小山君反应,李清霖暗暗点头。 在天赋·食谷行走的作用下,李清霖能清楚看到小山君体内所有细节。 丹砂的释放、血液流动、妖力规律…… 以灵枢石斛为药引,炼制出的一返丹砂,可勾动身体一两大药。 采之,可去除万病。 此病,不仅针对肉体暗伤陈疾,还可治神魂郁气。 只是,身体孕养大药需要时间,频繁自采,会透支身体精血。 简单说,就是肾亏,任你龙筋虎骨气血过人,一样受不了。 从小山君的反应来看,采药应当保持一月的间隙。 差不多了。 李清霖暗念。 静室中,纯阳炉温度迫人,炉盖发出嗡嗡响声。 李清霖牵引灵炁,更换骨粉,加鹿茸一两。 几日之后。 “凝!” 李清霖打出一道法力,剔除药液中的一丝杂质后,快速凝砂。 片刻后一缕异香传出,丹炉骤然安静下来。 李清霖有些惊疑不定的打开炉盖,便见万束通彻光芒从炉底爆发。 一粒小拇指大小,通体牙白,散发清虚静气的丹砂忽然飞出,就想遁逃。 “好有灵性的丹砂!” 李清霖不怒反喜,法力驭动,化作巨大的手掌,将其抓住。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其炼化。 一股清气融入灵脉真身,李清霖顿觉如坠飘飘太虚之中。 他好似第三者一般,清楚的俯视自己的灵脉真身和空冥境的神魂之火。 在一返丹砂的加持下,他‘双眼’如有真火燃烧,可以看到灵脉和神魂的每个细节。 那地底的灵脉真身,有一处气脉流通的地方有些晦涩。 那是一年前,与魔蛟对掌后留下来难以疗愈的暗伤。 “嗯?怎么还有一些未曾炼化干净的煞气?” 李清霖注意到灵脉深处,有一缕极为隐秘,几乎难以察觉的暗沉煞气和浊气。 这是李清霖历年来,炼化种种灵物及诡异妖尸,未剔除干净,已几乎融入灵脉本源的煞气、浊气。 丹砂的清气迅速游走于灵脉之中。 一朵生有三片花瓣,红、黄、紫颜色不同的大药,从李清霖体内长出。 李清霖心意一动,将之采下。 嗖! 服下大药,光照如火,灵脉真身的晦涩与煞气如同雪遇骄阳,顿时消散,变得空灵剔透。 李清霖只觉得神清气爽,神魂之火倏然燃烧得更加旺盛。 《灵砂七返篇》、《象山大师炼丹初解-水火双炼之法》、《妖化·红烛观澜》…… 种种功法的关键窍门、修行理念被其快速吸收消化。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84%)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85%) lv1.上玄洞冥书·练气篇(86%) …… 上玄洞冥书的境界迅速攀升,最终停留在88%的进度。 一两一返丹砂,居然有如此效果?! 李清霖欣喜不已。 他本以为此丹砂只能驱除自己的暗伤,没成想‘性命本一体’,灵脉真身恢复纯净之后,又会反哺神魂及修为。 “修仙一途,果然博大精深……” 李清霖无比感慨。 而灵砂七返篇的进度,也提升至25% 【lv1.炼丹术·灵砂七返篇(25%):至妙丹法,上古仙经。七返七砂,洞见高真灵仙。目前仅可炼制第一返丹砂,勾引一两体内大药。每一月采一次为宜。】 “这么说来,服用一返丹砂最好的时机,是在炼化大量灵物之后,对灵脉真身进行纯化。” 李清霖心中沉思。 “外炼灵物,内采大药。如此一来,性命双修,俱可齐头并进,灵脉等级和洞冥书便不分彼此,形成闭环了。” “只是小山君囚禁于此,自己的修行资源都欠缺,更不用说供奉于我。” “虽然我可假借它的命令,索取炼制丹砂的灵药及辅品,但却非长久之计。” 李清霖不由感慨这灵脉供奉者,是一个比一个难带了! 现在还需要他这条灵脉支棱起来,思考发展之路! 只可惜小山君此刻,已经是李清霖最好的选择了。 大量灵物,大量灵物…… 忽然,李清霖想到了什么。 炯炯目光看向静室,木架玉盒中的朝元丹。 第五十八章 火印 灵药炼制成丹后,灵炁内敛,封锁于丹衣之中。 且炼丹过程中,灵性总量有所损耗,成丹的灵性要低于灵药本身。 所以李清霖直接炼化丹药为食,并不划算。 但丹药本身的价值,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人工价值! 同等丹药,还会因品质、炼丹师的名声,价格有着巨大差异。 同样是朝元丹,极品丹药的价格甚至是下品的十倍! 所以最好的方式,则是将这批丹药贩卖出去,转购其他未经修者炼制的‘粗胚’灵物。 但这批丹药又不能直接出手,恐会暴露李清霖的存在。 必须假手他人炼制才行。 此时,见李清霖似乎炼丹结束。 小山君在门口张望了下,然后蹑手蹑脚的窜进静室。 它七手八脚的分辨了下各种灵材,费力的升起一团真火,给丹炉升温。 模仿记忆中李清霖炼丹时的场景,磕磕碰碰的萃取灵药精华。 看小山君生涩的炼丹模样,李清霖目光变幻,只觉小老虎与自己的缘分果然不浅。 …… “这朝元丹,我看那魔头炼制起来颇为轻松啊,有黑伯说的这么困难?” 小山君有些不信。 此刻一脸认真的站在丹炉前,虎爪一握,小心以妖力控制炉内正凝聚的药液。 骤然,一丝暴动之意从药液中冒出。 小山君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得炼丹炉‘嗡’的一声,黑烟缭绕,地面都震动了下。 打开丹炉,一团黑黢黢的糊状物,烧焦在炉底。 怎么会失败?! 小山君有些郁闷。 练气五层修为的它,过目不忘,再加之近日状态极好,如有神助。 此刻依葫芦画瓢,不说一次成功。 也该失败后有所长进,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小山君压根没发现自己哪里有问题! 李清霖暗中观察,突然明白为何妖类炼丹如此困难了。 不管是灵砂七返、还是水火双炼之法,都是以人类修仙功法理念为基础,个中专业名词及解释,也是从人族出发。 而且人族的法力,跟妖族的妖力,也有极大的差异。 妖族炼化日月精华,体内蕴含极为霸道的精血,熔炼而成的妖力,先天就带有几分躁动狂暴。 人族通过灵根摄取空气中游离的灵炁,调制而成的法力,大多只是融入了功法的玄妙、自我的理解。 相对妖族而言,没有那么狂躁。 所以以妖力炼丹,自然是事倍功半。 小山君模仿李清霖炼丹,只会是学我者死,像我者生。 而至于李清霖,身为灵脉,天生对各种气息极为敏感。 在灵炁牵引的作用下,甚至可‘看到’炼丹炉内部药液的各种状态、灵炁逸散程度,可以将问题扼杀于萌芽之中。 上玄法力正大光明,性质温和,更是如万金油一般,可以炼制绝大多数丹药。 寻常修者,从熟悉药理到开炉炼丹,至少都得花上几年的功夫。 但李清霖炼制朝元丹,花费时间前前后后不过半旬。 就算是炼制方法格外繁琐的一返丹砂,也不过耗时半年不到。 “炼丹也没这么难吧?唯开挂耳……” 李清霖暗暗点头,见小山君那笨手笨脚的模样,于是缓缓牵引一缕灵炁而来。 小山君将炼废的药渣埋入药园归灵壤之下,掬来一捧湖水,在濯水术的作用下,丹炉焕然一新。 它又重开了一炉。 小山君升起真火,投入各种灵药。 “待药液成型,控制妖力压入药液,游走十二来回——嘶!” 还不待小山君控制妖力压缩药液,一缕似乎是针扎的灵炁陡然刺入它的虎爪中。 它的爪子吃痛下微微颤抖一下,本汹涌霸道的妖力稍缓。 小山君顿时神色一凝。 下一秒它却惊讶的发现,药液恰到好处的开始收缩,渐渐散发出独特的丹香。 “是那魔头?他为何这么好心帮我?” 小山君来不及疑惑,立刻全神贯注于凝丹过程。 之后,小山君每次犯错,便会有如针刺的疼痛传来,纠正它的炼丹细节。 第一炉,失败了。 在于最后凝丹的时候,早了三息收回妖力。 第二炉……第三炉…… 一次次失败。 但小山君的目光却越发灼热。 嗡! 丹炉沉闷一响。 小山君半是期待,半是惶恐的打开炉鼎。 一阵熏人烟雾后,近乎烧焦的灵药残渣中,有三粒表面坑坑洼洼,生有裂纹的丹药,有些凌乱的躺在炉底。 一股属于朝元丹的独特丹香飘出。 小山君脸色狂喜,驾起妖风,颤抖着虎爪将丹药握在手中。 成了! 山君我的丹成了! …… 半月后,小山君面色惨白,扶着墙走出静室。 天色有些亮得睁不开眼,小山君眯着眼睛,适应良久。 半月时间,小山君接连开了四次炉。 出丹量不定,多则五粒,少则一粒。 总计炼了十二粒朝元丹,分装入两个药瓶中。 至于所炼丹药的品相都惊人的稳定——坑坑洼洼的,仅比废丹好一点。 而在静室中的木柜上,此时却少了一瓶李清霖炼制的朝元丹。 盛夏的烈日被竹影浸染出稀疏的影子,小山君立于静室外,半截虎躯隐没于阴影中。 它的目光闪烁不定,尾巴扫来扫去,似乎有些迟疑。 最终,它还是将三瓶朝元丹,一起放入储物袋中。 “山君!” 一只狗头人身的妖怪快步走来,懒懒散散的身体前鞠,也不见张嘴,声音从腹中传出。 “半年已过,今日本是为山君拔除火印的日子。五火大人本想亲自来前,不料恰逢草药商去栾阳谷的药园收药,会耽搁几日。” 耽搁几日? 小山君一听,心中火气顿时上涌,在胸膛里乱滚.一下子窜上天灵盖。 目光中透露几丝凶光。 鬼蛊一旦超过时间不拔除火印,便会有如千万只蛊虫啃噬心脏之痛,烈火灼热筋脉血管。 这是能耽搁的?! 山林之王的威严传来。 狗头妖后退几步,懒散之意尽去,脸上浮现几分畏惧。 “当然,若是山君着急,五火大人也吩咐了,让我们护送山君去栾阳谷除印。” 小山君一听,心中冷笑。 这五火道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让它这个率领诸兽的山君亲自去拜见。 也不知谁是山君! 小山君伸展虎躯筋骨,猛地从原地跃出,体表有淡淡云雾相随,一股呼啸响彻山林。 整片山林陷入死寂。 然后小山君回头,冷冷的看了眼狗头妖,道, “带路。去栾阳谷!” 第五十九章 发难 丹栗山南行七百里地,有一座植被稀少,仅留枯黄灌木丛的连绵黑褐色山谷。 山谷中央,一座吞吐着焦烟与瘴气的千丈火山拔地而起。 流金烁石,地泉沸腾,空气中都弥漫着硫磺的气息。 此地便是栾阳谷,那火山底部,更是藏有一条火行的一阶上品灵脉。 地面,身处灵脉辐射范围内的一片阶梯状土地上,保持疏密间隙种植着许多火属性灵药。 地灼草,银丝火蕊,金焰榴,观日七节竹…… 不少妖将暗中把守。 巡山小妖络绎不绝,行走于山谷中。 “哈哈哈,此次收药,居然是金宝阁的闻海大师亲自出马,我丹栗山真是蓬荜生辉!” 而此时,五火道人一脸笑容,主动上前,右手将拂尘虚托于左手,躬身作揖。 却见一行修者,从一艘四丈长的双层飞舟上跃下。 其中一道赤色飞虹径直落到五火道人面前。 飞虹淡去,从中走出一体型瘦削的中年男子。 身穿丹袍,头顶挽着道簪,一双手垂下,近乎打到膝盖,十指略微驳黄,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闻海轻轻一笑,道:“贵山这批灵药,可是养自一阶上品灵脉,珍贵异常,我金宝阁自然不敢怠慢。” “好说好说!” 两人寒暄一番,连连大笑,明显结识已久。 “居然是闻海炼丹师。” 药园中,黑猿与影娘立于田坎之上,看到丹袍男子,很明显吃了一惊。 雨田镇中的草药商不少,金宝阁绝对可以占据前三之位。 阁主不仅是筑基期大修,金宝阁内更是有三名炼丹师。 闻海便是其一,大多数练气期的丹药都可炼制,成丹比例极高,接近八成。 丹药的品质根据灵药年份、萃取纯度、炼制手法等因素,可分为下中上极品,四个等级。 丹药等级越高,所含药性越浓,杂质越少,修者剔除丹毒的时间就越少。 而闻海炼制的丹药,品质基本都稳定在中品,甚至偶有上品丹药的产出。 在雨田镇,也算是声名遐迩了。 片刻后,闻海在药园中逛了一圈,以特定手印,激发灵药蕴含的药性,确定成熟灵药的品相。 闻海暗暗点头,有些满意。 金宝阁的灵植夫见状,立刻取出柳叶铲,小心挖出灵药的根系,然后放入药囊中。 而丹栗山的妖兽便负责装运药囊,将其放入飞舟上。 药园的灵药,快速减少。 黑猿、影娘两妖却有些痛心。 这批灵药,又是被五火道人以市场行情价三成的价格贱卖出去。 尤其是今年的银丝火蕊,不少都是上了年份的,几乎有药王的诞生。 此刻却完全按照普通药材的价格收购。 影娘一直照料药园,对灵药数量品相极为熟悉。 此刻大致估算了下,这次贱卖灵药,至少亏了近万下品灵石! 筑基丹都可买上整整一瓶了! 酷寒将至,丹栗山本来就指望这批灵药的钱过冬。 这下少了如此大的亏空,丹栗山必定会陷入窘迫,不少低阶的妖兽甚至熬不过‘寒潮’! “咦?闻大师,我们收购的清单上,不是还有一批灵枢石斛吗?怎么好像被人提前摘了?” 一挖药的灵植夫快速跑到闻海跟前,手里还一节有些干枯的石斛基部。 闻海目光疑惑的看向五火道人。 五火道人愣了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哎呀瞧我这记性!这批灵枢石斛被我们丹栗山用了,却是忘了提前通知闻大师。” 闻海闻言,神色不虞。 灵枢石斛生命顽强,可在大多灵地生长,产出也较高。 但由于其是炼制朝元丹的主材,朝元丹可让练气修者,加速对灵炁的摄取速度,提升修行效果。 所以朝元丹算是丹药市场的‘硬通货’,需求量极大。 金宝阁针对这批灵枢石斛,已经提前安排好炼丹师、辅药、销售渠道。 此刻突然爽约,平白无故会亏不少灵石。 “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用。那按照契券,贵山爽约,便得支付这批灵枢石斛的两倍市场价格,作为赔偿。” 闻海不咸不淡的说道。 “什么?还要赔偿?!” 一旁的妖兽们听了,顿时就急了。 “笑话!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卖药不成,我们还要倒掏钱?” “妖了个兽的!俺早就看你们这些人类不爽了,是来欺压我等?” “那批灵枢石斛呢?谁用了?用在哪里?这么多石斛,莫不是有人中饱私囊了?!” 妖声沸反盈天,手中狼牙、钢叉等下品法器挥舞得轰轰作响。 凶悍之色卷起漫天枯草。 “哼!” 从闻海后,走出一黑袍修者,冷哼一声。 体内法力汹涌澎拜,练气大圆满的浓郁威势笼罩小半个栾阳谷,灵压震下,喧闹的妖声戛然而止。 修为低的妖兽更是露出原形,屎尿都吓出来。 “放肆!” “好胆人族,敢在丹栗山地盘撒野!” 黑猿、影娘等妖将勃然大怒,血性涌上大脑,双眼通红,就欲出手。 五火道人脸色着急的走出,打着圆场。 “误会误会,大家以和为贵!实不相瞒……” 五火道人皱着眉头,别过脸,神色有些迟疑,道, “这批灵枢石斛……是山君索要去了。” “住口!” 见五火道人说出山君名号,黑猿赶紧劝阻,却已经来不及了。 本还剑拔弩张的妖兽们闻言,气焰顿时就萎靡了下去。 “啊?山君?山君要石斛干嘛?” “我听说山君之前要了口丹炉,难不成山君还要炼丹了?” “额……老山君在位时,也曾花了十年功夫钻研炼丹术,可却毫无收获。现在正是缺灵石的时候,小山君这……太不懂事了!” 一些年岁较长的妖兽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几个妖将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有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颓然收回手中法器。 若是旁人,如此糟蹋灵药,定要斩杀之以儆效尤! 但山君嘛…… 唉。 五火道人见状,暗暗得意。 用一批灵枢石斛,瓦解众妖对山君的信任,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 这时,一只妖兽快步前来,在五火道人耳边低语。 五火道人目光一亮,嘴角掠出几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抬头一看。 便见小山君在一行妖兽的护卫下,缓缓走来。 小山君肌肉高耸,行走如风,斑纹金额上王字熠熠生辉,极具威严。 “山君。” “山君。” 山路两侧的妖兽,见到小山君,纷纷退让。 小山君深深看过五火道人一眼,长啸一声,道, “没错。这批灵枢石斛,的确是本君索要去的。” 第六十章 极品朝元丹 妖群窸窸窣窣,小声议论不休。 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个声音。 “就算你是山君,也不能拿这么多灵枢石斛跑啊!未必你还能炼丹不成?!笑话!” 黑猿闻言,怒而呲牙,一双眼睛狠厉的扫视了一圈妖群,却没发现是谁开口。 五火道人老神在在,眼观鼻尖。 黑猿长吸一口气,短短半年时光,它的皮毛白意更浓。 它嘴唇蠕动,道:“石斛是我执意要给山君的,责任我担,赔偿,我给!” 一只练气后期的妖将闻言,冷冷一笑:“你给?这批灵枢石斛有七斤左右,市场价每斤八十块下品灵石,两倍赔偿便是一千一百余块下品灵石! 黑老大,你的月俸可是好几个月未发了,哪来的灵石?” 黑猿看了此妖一眼,右掌摊开,一阵流光闪烁,手中多了一把丈长,通体赤红的锡刀。 “兴云宫火刀,上品法器。老猿我祭炼了近百年,灵性十足,用来抵这赔偿绰绰有余了吧?” 看到兴云宫火刀,众妖哗然。 这把上品法器不仅珍贵,对黑猿来说,更是意义非凡,是它准备祭炼入紫府,当做本命法器的。 影娘更是满脸着急,示意黑猿收回此物。 黑猿一动不动,颓然拿着法器,不少妖兽长叹一口气。 闻海等金宝阁修者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五火道人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讥笑。 小山君踩着轻盈的脚步,双目冉冉,斑斓的花纹如同活了过来般,流动着光彩。 体内气息爆发,小山君走至众妖之前。 “练气五层?” “小山君突破了?” “这么快?我记得一年前刚突破至练气四层啊?” 察觉到小山君刚破境不久,还有些浮动的气息,不少妖兽目露惊讶。 五火道人脸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纳闷。 “不是中毒了吗?怎么反而还突破了?莫非剂量下低了?” 属于丛林之王的独特威压传来,本小声议论的妖群安静了下去。 小山君昂着头,道:“没错。本君索要灵药,乃是为炼丹所需。” “咳咳……” 闻海咳嗽了一声,脸皮抽搐,隐隐有些笑意。 此刻见小山君看来,歉意颔首:“在下想到他事,冒昧山君,还请见谅。” 听闻山君要承认炼丹之时,黑猿有些着急。 “山君,不要说……” 黑猿之所以纵容小山君‘挥霍’灵药,其实就是怕它囚禁幽谷,心智受到打击,本着花点灵石给小山君找点事做的念头。 毕竟炼丹本就是个无底洞,再多的灵药都填不平。 现在是石斛,那下一次又是什么灵药? 妖类炼丹极为困难,山君如此透支丹栗山底蕴,置漫山妖兽于何地? 黑猿本想着自己掏点灵石去弥补亏空,没成想五火道人与金宝阁签订的霸王契约中,还有所谓毁约赔偿一事! 小山君闻言,目光不变。 储物袋光芒骤然绽放,它的面前多了三个玉瓶。 “幸不辱命,本君钻研炼丹之法多月,终于勘破炼丹天堑,已成功炼制出朝元丹。” 栾阳谷中灼风带起砂石。 中空的火山口里,散发着浓浓的硫烟。 此刻,满山妖兽陡然陷入了死寂中。 疑惑, 迷茫, 难以置信…… 山君,炼制出朝元丹了? 小山君没有多说,吹出一阵妖风,卷起瓶盖,一缕独特丹香随风飘散。 五火道人愣了一下,因为这缕丹香有些熟悉,他曾经服用过相同丹药。 他看向闻海。 闻海眉头紧皱,向山君等妖示意后,衣袖一挥,将玉瓶取来。 他磕出一颗丹药,掌心中多出一颗表面坑坑洼洼,还生有裂缝的丹药。 “这……的确是朝元丹。丹体还残留着炉气,余温未散,炼制应该不超过五个时辰。” 闻海的声音传来。 五火道人双目圆瞪,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原地,只觉自己听到了幻觉。 山君,一只虎妖,真的炼制出了朝元丹?! 他本能的想质疑,说此丹那其他炼丹师炼制,山君只是假冒其名。 但丹体未散的炉气、山君囚禁幽谷,重兵把守,根本没有外出的机会…… 一切的一切,又应证着山君,的确掌握了炼丹之法的事实。 怎么可能?! 这合理吗? 五火道人不敢置信。 一众妖兽脑瓜子简单,却是没想那么多了。 此刻听到闻海这等炼丹大师肯定,顿时激奋难耐,狂呼起来。 “我们丹栗山,居然出了一名炼丹师!” “太好了!以后成熟的灵药终于不用贱卖了!” “老山君保佑!” 黑猿愣愣的收回兴云宫火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山君炼丹之法是它给的,炼丹材料也是它送的,安慰小山君的话,也是它说的。 怎么一转眼,小山君还真的炼出丹了?! 小山君,莫非是丹道天才?! 黑猿的眼眶微微潮湿,本佝偻的身躯都挺拔几分。 “不过……” 却听得闻海略有些遗憾的声音传来,他摇头道, “可惜此丹凝丹时过于急促,且残留妖力的狂暴之意,丹衣受损,虽然不算废丹,但连下品丹药都勉强。 没几个修者愿意购买这等裂丹,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闻海心里有些可惜。 虽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打心眼里有些看不起这群未经教化的山野精怪。 但炼丹,乃修仙六艺之一,更是倾尽了他大半生心血。 他也不愿在炼丹一途上昧良心。 妖类炼丹,本就极为困难。 能成功炼丹者,更是万里无一。 他观小山君的炼丹手法,虽然努力靠近人类的炼丹习惯,但却并未彻底挣脱妖力炼丹的藩篱。 成丹了,却未完全成。只能算是裂丹。 服之杂质郁居体内难以排出,丹药内的药性调和也不平衡,需要花费数月时间炼化。 药效,恐怕只有下品朝元丹的一半不到! 有这功夫,修者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的吐息纳气呢! “差了一步啊……” 闻海摇头叹息。 “这真是……” 五火道人闻言,心中一喜,脸上却挂上几分悲苦:“太遗憾了。” 没人愿意购买? 黑猿等妖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没人买,那就算炼制成丹了,也没用啊! 反而消耗了大量灵药,砸手里了! 闻海看着面前三瓶朝元丹,顿觉无趣,于是随手打开剩余两瓶。 嘭~ 接连两声脆响。 先后两股丹香飘出。 一股孱弱,还夹杂着火燎味。 但另外一股,却带着浸人心脾的清香,风吹不散,萦绕在鼻尖,让人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通透几分。 ‘叽叽叽~’ 一群毛发蹭亮,细如丝,燃烧着淡淡火苗的火鼠,突然从土地钻出。 闻着这股丹香,无比的陶醉,纷纷争先恐后的爬向闻海。 火鼠生性胆小,不易近人,此刻却眼巴巴的趴在闻海脚下,目露渴望之色。 “香引异兽,绕梁隽永?” 见此,闻海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颤抖着手,嗑出这瓶丹药。 一颗金滚滚,饱满如玉,体表还有丹气氤氲的朝元丹滚出。 他愣了一下,然后犹如手奉至宝一般,脸色狂热无比, “极品朝元丹?” 第六十一章 暗涌(求追读!) 嗖! 闻海的身形闪烁,掠向小山君。 “大胆!” “保护山君!” 一直暗中护卫小山君的妖兽顿时鱼涌而出,目露凶光。 而金宝阁那位练气大圆满的供奉冷漠的站立于闻海身后,体内法力激荡欲动。 “无事,让他过来。” 小山君示意两侧妖兽退开,闻海三两步走到小山君数米之外。 他双手略有些颤抖的奉着那装有极品朝元丹的药瓶,脸色因狂热而变得潮红。 此刻试探性的问道:“敢问山君,此丹……也是你所炼制的?” 无怪闻海如此失态,越是钻研炼丹一道,便越觉博大精深。 闻海穷经皓首此道半生,也不过是练气期的上品炼丹师,即调整状态,沐香焚香,占据各种有利因素后,有一定概率炼制出适用于练气期的上品丹药。 而极品……非得是完美调和不同灵药的药性、火候、炼丹时长、法力特性恰到好处,才可炼出一炉极品大丹! 服之,药效温和绵长,丹毒几近于无,甚至无需修者主动炼化,便作用靶点。 甚至有诗文记述‘保命全形明损益,紫极丹药最灵奇’。 只可惜极品丹药可遇不可求,某种意义上讲,算是丹中君子,就算是筑基期的炼丹师出手,都不一定能炼出。 听闻极品丹药之言,其余妖兽满脸迷茫,不知其中底细。 但黑猿、五火道人等修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目光死死看着小山君。 烁烁目光聚集在山君身上,温度之高,似乎要将虎毛点燃。 小山君喉间气流翻涌,忽然有些坐蜡,不知如何回复。 这丹,自然不是它炼制的。 而是出自李清霖之手。 但小山君却想到,在临走前那魔头叮嘱自己,若是拿不准注意,就保持沉默。 小山君顿时明悟。 此刻微耸肩胛,头向前平伸,斜曳着尾巴如同流星。 被火山烟灰筛成碎块的阳光披在身上,更使它斑斓华贵。 山君的威严,席卷整个山谷。 那些火鼠一个激灵,吓得纷纷逃窜。 山君冷漠的看了眼闻海,道:“就用此丹,抵消爽约的赔偿,不知可否?” 市面的朝元丹,一般按每瓶六粒贩卖,下品丹药每瓶五十块灵石、中品八十块灵石、上品则需一百二左右。 至于极品,那便是可遇不可求,一经问世,便会被哄抢,价格会抬升数百枚下品灵石! 闻海听到小山君的话,先是愣了下,微微迟疑后,继而一咬牙, “行!既然是山君发话了,那闻某便卖山君一个情分,此事我做主答应了!” 几瓶丹药,就抵消了千余块下品灵石? 不少妖兽目光呆滞,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是小山君还是那个被五火道人挟持的废物质子,闻海自然不会主动示好。 但此刻…… 手中这枚金滚滚的丹药,也残留着几分炉气,怕也是近几日才炼制出来的。 闻海本能的不信此乃山君炼制,但看山君这幅模样,心底反而有些摸不准。 “倒的确存在天赋型的炼丹师,偶尔会走大运,爆发式的炼制出极品丹药,这山君,莫非就是其中之一?” 闻海开始自动脑补,心中还有几分疑惑。 但对小山君及丹栗山的态度,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闻大师,灵药我们采摘完毕,已经装舟待发。” 一名灵植夫走到闻海身后说道。 闻海点头,将手中丹药慎重的放入衣袖后,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山君。 “此乃药款,还请山君清点。” 山君目光一动,黑猿立刻走来接过储物袋,猿目中如有火炬燃烧。 片刻后,黑猿看向山君,山君颔首点头。 “钱货两清。”山君道。 “合作愉快。”闻海笑道。 而看着这一幕的五火道人,脸色陡然变得铁青起来,目光阴沉。 金宝阁,可是他牵线搭桥找的关系。 闻海等人,向来也是将他当做丹栗山话事人。 此刻,居然因为区区一瓶极品丹药,闻海居然直接绕过他,跟小山君直接联系! 将他五火道人,置于何地?! 地面飞舟的能源核心开始燃烧,表面雕刻的法阵陡然游走着无数符文,一缕缕云烟从飞舟底部蔓延而出。 沙尘向四周拍打,飞舟缓缓升起。 闻海见状,忽然对小山君说道:“山君他日若又炼制出极品丹药,可以考虑卖给我们金宝阁,我闻某自然不会让山君吃亏。” 说着,闻海取出一枚皎白游鱼状的传信玉珏,递给山君。 山君接过,道:“好。” 闻海清朗一笑,身上丹袍化作虹光,裹挟着将其带入空中飞舟。 随着轰的一声,飞舟后方激荡出圆状青烟,缓缓扩散。 而飞舟也猛地加速,迅速消失在众妖目光中。 栾阳谷中。 一只只妖兽收回目光,看向小山君。 寒冷漠者有之, 惊疑不定者有之, 满怀希望者有之…… 区区一年,小山君再次破境。 囚禁幽谷,居掌握了炼丹之法。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隐约从山君身上看到了丹栗山的未来。 众妖纷纷压低身子。 黑猿、影娘等妖,退后几步,长躬作揖。 见状,五火道人气得太阳穴直跳,却不得不埋下头,作揖。 “山君千岁!” “山君千岁!” …… 栾阳谷火山山脚,有一座向火山腹部探进,拥有十余间石室的修行室。 栾阳火山内,各种熔岩火山管密布,彼此交叉纠缠,如同迷宫。 而那条火行灵脉,便坐落在火山中线最底部。 由于那里同样是岩浆的核心所在,为避免引发火山爆发,当年山君打造这些石室的时候,颇下了一番功夫,以九曲寒冰阵做阵底,再辅以御风、化浊、聚灵等法术。 这才将这条灵脉利用起来,且疏导灵炁流动,滋养药园。 而此时,一间石室里。 五火道人正在为小山君拔除这半年来,鬼蛊新生的火印。 五火道人掐动法印,嘴里发出低沉的独特音节。 小山君闷哼一声,心脏陡然加速跳动。 一丝丝碧绿如磷的火苗,从小山君体表传出。 五火道人见状,本欲略施手段,惩戒一番小山君,以解心中怒火。 但黑猿、影娘等妖,却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凝视自己。 就连那几个本与自己交好,暗中允诺支持自己上位的妖兽,都悄然跟自己拉开了些距离。 五火道人不得不打消心中念头。 但转而, “嗯?不对,为何鬼蛊的气息,薄弱了许多?这半年积累的火印,也远无预期的多了?” 第六十二章 禁足(求追读!) 五火道人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但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老老实实的拔除山君火印后,躬身道, “火印已除,还请山君莫要在外耽搁久了,早日转回幽谷为好。小道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说罢,五火道人不待山君回神,便走出石室。 脚下是滚烫的砂砾,一股狂暴的火行灵炁从地面传出。 丹栗山所有修者都知道,五火道人乃火土金三灵根,所以此火行灵脉筑基,算是较为合适的路子。 五火道人深深凝视脚下,脚踩岩壁,身如轻鸿,带着几名亲信离开栾阳谷。 一路疾行,没有耽搁。 众人回到丹栗山洞府。 看守宫殿的妖兽见到五火道人,纷纷退开。 五火道人施展泉水术掬来一捧冷泉,清洗了一番后,对一妖兽说道, “去请银角王来殿中一叙。” 妖兽领命退后。 片刻后,一个四尺长,身着银色锁甲法衣,形似侏儒的妖兽走至殿中。 妖未至,有些嘶哑尖锐的声音便已传来。 “你这道人,匆忙叫我来干甚?我正和几位佳人寻幽探密呢……” 五火道人走至楼梯下,轻笑道:“看来,银角王在我丹栗山还住得惯嘛……” 银角王的真身乃一只三百年道行的银山蜥,本是魔蛟座下九大妖将之一。 只可惜当年那场腐母雷劫,九大妖将和两位史寮是死的死,残的残。 只剩大鱼小虾三两只。 尤其是魔蛟二次重创后,便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疗伤,幽星坞上下妖兽,竟无一妖得知魔蛟下落。 只能单方面收到魔蛟的传信。 与五火道人合作,从内部瓦解丹栗山,便是魔蛟之令。 银角王不咸不淡的看了五火道人一眼,道:“废话少说,你这道人非奸即盗的。有事说事……” 五火道人脸上笑容不变,道:“那好。小道却是想问,那种在小山君体内的鬼蛊火印,可会被什么东西削弱?” “断无可能!” 银角王一口否定:“此法虽带一个‘蛊’字,但那最为核心的火印,却是取自魔蛟大人喉间一口兵火,蛟龙之属的本命逆鳞,便是从这口兵火中长出! 想削弱兵火,至少也得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出手!抑或是涉及金丹之秘的神通法术。 假若真有这等人物插手,干脆彻底拔除山君体内火印即可,何必大费周章的削弱?” 银角王说到这,面露疑惑:“可是那只小虎体内的火印,出了变故?” 五火道人闻言,心中却是一沉,但脸色不变,笑呵呵道:“哪有的事……” 五火道人将方才于栾阳谷发生的事情,大致说出。 “我只是有些担忧,所以想确定一下。” 小山君不仅突破了,还踏破炼丹天堑,炼制出极品丹药了? 听闻这个消息,银角王倒吸一口冷气,道:“这是什么情况?吃了我的蜥毒,妖还变精神了?” 银角王有些忧心忡忡。 五火道人见状,心中沉思。 “莫非是老山君遗留下的兵解圭宝,具有我们不知的玄妙?” 五火道人狭长的双目中露出一丝凶光,道:“不知银角王可有办法,引动那块虎门后面的煞气?” “你是想……” 银角王眉角一挑,顿时明白了五火道人的意思。 银角王迟疑片刻,道:“实不相瞒,那些诡异妖兽本就出自我幽星坞之手,我等自有提前收割诡异妖兽性命,和引动煞气暴乱的法门。只是…… 煞气一旦引动,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煞气必日夜冲撞虎门,短则数月,长则一年,虎门必碎! 虎门被毁,那头小虎非死即残,到时丹栗山必定哗变,魔蛟大王行踪不定,光靠我们几个……镇压得住?” 五火道人目光闪烁,猛地一咬牙道:“无事!小道我还有些人脉,大不了舍了半生积蓄,请些高修来助阵!再说,这半年来,丹栗山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小山君种种异相表明,似乎都有一飞冲天之势。 五火道人不敢赌,也不敢多等。 定要彻底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 “虎门被毁,煞气外露,是否会对山谷中那条灵脉造成影响?”道人问道。 “灵脉乃天生地养,本能的会摄取外界灵炁,自然也会吸收这些煞气。 但无妨,等几十年后,灵脉自会梳理净化干净,只是,在此期间,有些显眼罢了。” 银角王回道。 显眼? 这是什么意思? 五火道人心中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 “那便拜托银角王了。” 银角王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你消息便行动。” 银角王转身离殿。 行至殿口,五火道人的声音传来。 “对了,不知魔蛟大王近况如何?” 银角王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魔蛟大王因祸得福,从雷劫中逃得一命后,反而窥见突破的契机,不日将修成筑基中期修为,再垒一层道基,凝聚法力真种。” 银角王走后,五火道人独立殿中良久。 不知何时,一只千纸鹤从他掌下飞出,跃上屋檐,隐没虚空不见。 朝太屋山外而去。 五火道人看着宫殿中央,那个代表着山君的位置,目光复杂。 只留一声悠长叹息。 …… 金宝阁的飞舟穿云破雾,行使于万丈罡风层中,属于金宝阁的旗子迎风招展。 有路过的妖兽见到旗子上的图案,纷纷挪开视线,迅速离开。 金宝阁看似只是一收购药材、二次处理贩卖的草药商,但背后却站着东华山这等仙门。 寻常修者,不愿招惹。 一炷香后。 飞舟由快至慢,缓缓降入雨田镇金宝阁后的巨大广场中。 闻海走出飞舟,指挥着众人搬动药囊。 就在这时,金宝阁的管事,急匆匆赶来。 “嗯?马管事,不知你有何事?” 闻海挽动衣袖,拱手笑道。 马管事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令,道, “闻大师,阁主有令,说你此行辛苦了,还请在阁内吃斋清修几年。那丹栗山收药之事,之后便由顾雪大师负责。” 闻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缓缓取过玉令。 玉令上,还有阁主那若有若无的筑基期威压。 闻海目光微敛,道:“既然是阁主开口,闻某莫敢不从。只是,马管事,此行收药,那丹栗山的山君疑似炼出极品丹药,闻某身为炼丹师,深谙个中价值。” 商人逐利,闻海可以预料,一个能稳定产出极品丹药炼丹师的巨大价值。 马管事冷漠道:“此事,自有阁主操心。闻大师,请吧。” 闻海看着马管事那丝毫不为其所动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过来。 极品丹药的价值虽大。 但大不过阁主与某些人的图谋。 闻海无奈摇头,轻声道:“请。” 第六十三章 开拓渠道 “喏,干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奖赏。” 返回长眉雪杉的途中,山君用虎爪拍了拍一只狗头妖的肩膀,空中飘出几块灵石。 狗头妖满脸喜色,立刻接过灵石放入兜里。 黑猿见状,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 原来山君刚到栾阳谷,妖群中的那个质疑山君还能炼制丹药的捧哏,就是这头狗头妖啊! 见黑猿的表情,狗头妖接连谢罪:“却是让黑大人动怒了。小的天生就有会一门腹中语的小术,没啥用,就能装神弄鬼……” 黑猿闻言,不怒反笑:“不打紧,你做得很好。” 黑猿一脸欣慰的看着小山君,只觉它长大了,居然也懂得施展权谋驭下之术了。 才到栾阳谷,就快速判断出情况,并想到了破局之法。 老山君在天之灵,想来也瞑目了。 在黑猿的注视下,小山君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除了它耍了点小聪明,提前串通好狗头妖外,其他的,基本都是在那尊魔头的算计中! “山君,不知那丹药之事?” 黑猿试探性的问道。 小山君打破妖类无法炼丹的天堑,炼出朝元丹,可谓是当下丹栗山渡过寒潮的最大希望。 小山君认真点头道:“黑伯放心,此事交给我。半月后你到杉林来,我把丹药交付于你。” “好好!” 黑猿喜笑颜开,挥舞着修长的双臂。 如果山君真能再炼制出极品丹药,他便有底气前往雨田镇,寻找其他的草药商合作。 从而一步步摆脱金宝阁的牵制,恢复丹栗山的正常灵药贩卖。 成熟的灵药,要么自己消化炼丹。 消化不完的,可也以正常价格转卖出去。 其余妖兽也纷纷吟叫不止,释放着天性,一个个激动无比。 天色已晚,众妖架着妖云翻山越岭。 空中寒风吹来,带起小山君脖间细软金毛,露出其下挂着的石质虎门。 而在虎门旁边,却还有一块水滴状的灵石。 黑猿眉宇轻松,含笑的目光,不经意瞥过那刻灵石。 不知为何,黑猿陡然沉默了下来。 目光深邃,带着重重迷雾。 “嗯?黑伯,你怎么了?” 察觉到黑猿的异样,小山君有些奇怪。 “哦。” 黑猿立刻回神,道:“无事。想到了些往事。” …… 回到银芦湖,黑猿等妖没有久留,给小山君留下充足的修行资源后,便迅速离去。 小山君也是马不停蹄的走进峭壁静室中,开炉炼丹。 只是回山的途中,一行妖发生了点小插曲。 经过一座弥漫粉红瘴气的的山岭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养魂碧蛤,吞吐致幻迷踪的毒瘴,袭击众妖。 此养魂碧蛤道行不弱,有练气六层的修为,方一动手,就打破了妖云。 逼得众妖骤停于山岭之中,暂时分开了片刻。 还是小山君倾听山林之声,以虎啸唤醒众妖。 后又废了一些心思,逆着粉红瘴气和养魂碧蛤眼中激射出的一缕银光,和其他妖兽联手将养魂碧蛤斩杀。 “先生,你不知道,当时我拿出丹药时,那个五火道人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静室中。 众妖离去,小山君不再强装威严,此刻兴奋的在地上打滚,脑袋蹭着岩壁,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那只蛤蟆那么大,嘿嘿,被我三拳两脚镇杀!” 李清霖本来还在仔细回想那只养魂碧蛤的反常,此刻突见小山君那毫不设防的肚皮。 强忍住吸猫的冲动。 一切猫科动物,白花花的肚皮都是深渊,会无情的吞噬窥见深渊之人那冷漠的心。 还好,李清霖忍得住。 小山君发泄了一会儿,逐渐冷静下来。 顿时又觉得自己在这尊魔头面前有些失礼,于是满脸认真的开始炼丹。 而李清霖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小山君脖上挂着的虎门。 这块虎门,李清霖早已发现。 但之前虎门宝光内敛,不显山水,李清霖粗略看去,差点将其忽略了。 直到那只养魂碧蛤出现,李清霖能感知到当时除了碧蛤外,它的腹中,似乎还藏着其他修者。 那缕奇怪的银光,便是为了这虎门而来。 此时,李清霖已经能隐约感受到虎门后,那汹涌澎湃,近乎凝聚成实质的煞气了! 不知为何,李清霖隐隐觉得这股气息,有些相似。 一缕灵光掠过。 李清霖陡然反应过来,这股气息,不就是当年那诡异妖兽死后,散发出的反常怨气煞气吗?! “虎门?莫非是老山君遗留之物?守护山林,真是至死不休啊……” 李清霖顿时明白了过来。 看着那懵懵懂懂,似乎对自己所面临危机丝毫未察的小山君,李清霖目光深邃。 在未彻底成长起来,韬光养晦,默默发育才是上策。 小山君,无疑并不明白这点。 方有些修为上的长进,便迫不及待的展露虎威,将自己的底盘掀了个底朝天。 引起五火道人的忌惮,不得不提前下手。 “还是太嫩了啊……” 李清霖叹息。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转眼半月已过。 李清霖过得倒是颇为闲情逸致。 大多时间都是在看书,不限于修行功法、杂书、先贤经典…… 偶尔也‘扎’一下小山君。 期间也抽空炼制了几炉金纹丹、回气丹、夜郎散…… 上一两大药已采摘一月,算了算时间,已经可以再炼制一返丹砂。 只是服用丹砂最好的时机,是在炼制大量灵物,推动灵脉品级之时。 李清霖在等小山君等妖的好消息。 峭壁下那亩药园,栽种的灵枢石斛已经采摘光了,下一轮成熟期又是一年之后了。 李清霖寻思着,干脆再移植一些其他的灵药过来。 毕竟炼制七返丹砂,需要各种灵药,消耗不低。 且不少灵药的保质期极短,成熟即落,入土则融、遇风则消、见火则化。 自己种植要方便许多。 只是大规模种植灵药,那一亩归灵壤就不够了,需得再开垦良田、施肥沃土。 忙啊…… 李清霖心中感慨。 这日,黑猿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银芦湖外。 小山君神情有些萎靡,走出静室,递出了一个储物袋。 黑猿看过储物袋中丹药,心脏加速跳动,目露兴奋之色。 “老猿我,必定不负山君重望!” 黑猿没有多说,清点了四名练气中期的妖兽。 还登门邀请练气七层修为的绛染秋同行。 绛染秋乃绛珠草成精,天生亲近各种灵药,早年间也跟不少草药商、炼丹师打过交道,带她同行也算是妖多力量大。 领了丹栗山的离山令,黑猿向影娘、石不当等妖交代事宜后,离开了太屋山,前往雨田镇。 丹栗山所有妖兽都翘首以盼。 但, 三日后,一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传回了丹栗山。 黑猿此行,开拓渠道,寻求新的草药商,失败了。 几乎所有的草药商,都拒绝与丹栗山谈论收药事宜。 仅愿意收购炼制出的极品朝元丹。 银芦湖旁。 黑猿神情疲惫,数日的奔波让其毛发更加苍白几分。 黑猿身旁,站着一位穿着长袍绿裳的女子,裙摆着地。 女子脸庞白净,带着小家碧玉的温润,纤指执黑金长拐。 拐身势大力沉,在女子手中却如同鲜花枝般轻巧。 “小妖见过山君。” 绛染秋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愁,此刻行了一礼。 小山君颔首。 黑猿递出储物袋,语气有些低沉。 “山君,老猿我办事不利。那些草药商仅愿意收购朝元丹,而且,只看得上极品丹药,那些裂丹……都不收。” 李清霖听闻黑猿的话,心中沉思。 不能仅出手他炼制的极品丹药,极品丹药本就罕见,要因缘际会之中才能炼出。 如果丹栗山仅稳定、大量的产出极品丹药,不出手其他低品质丹药,定会引来其他势力的觊觎。 小山君的炼丹之法,出自李清霖。 炼丹手法及细节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只有跟小山君炼制的丹药混着卖,才能把李清霖从中摘开,且降低丹栗山的风险。 想到这,李清霖心意一动。 一股意念融入小山君脑海。 小山君虎躯一震(字面意思),沉吟片刻,道, “黑伯莫慌,我有个法子。” 第六十四章 夜郎散 小山君喉间气流翻滚,费力的挤出几个陌生字眼:“可以饥饿销售?” 小山君眼中有些迷茫,却继续说道, “正常来说,一个药瓶都是六枚品质相同的丹药。 那我们就混着卖,五枚裂丹夹杂着一颗极品丹药,且控制比例,如十瓶里,才有一瓶包含极品丹药。 每瓶丹药的价格,高于正常裂丹的价格,但要远低于全是极品丹药的价格。 控制中奖比例,就能找到最佳的盈利点!” 饥饿销售? 混杂着卖,控制比例? 黑猿活了上百年了,精明如人,此时稍稍思考了下,就立刻领悟到了小山君的意思。 这分明是利用了人的赌徒心理,运用于市场商贸之中! 气血上涌,它黝黑的脸涨得通红,看着小山君难以置信。 “此乃,此乃何等的奇思妙想!山君你,真乃大才!” 相较于黑猿,绛染秋的情绪就显得内敛许多。 此时只是秋波盈盈的看着小山君,颊上浮起几分烟霞。 “可是……” 黑猿冷静下来,却发现其中存在几个难点。 这种饥饿销售的方式,需要花钱造势,吸引足够多的修者,草药商或者丹市愿意吗? 极品丹药可遇不可求,此种模式,一旦推出去了,势必对极品丹药的需求量极大,小山君能顶住压力吗? 黑猿将心中顾虑说出。 小山君没有说话,回到静室,用嘴叼出一枚玉瓶,递给黑猿,示意他打开。 这是…… 黑猿、绛染秋两妖有些诧异,目光紧紧看着玉瓶。 砰~ 瓶盖打开,其中丹药呈大红色,诡异的是,丹药表面隐隐还有血管流动的模样。 跟其他丹药不同,这种丹药看似是圆形,但外面只是一层皮衣,拨开皮衣后,是粉末状的药散。 “夜郎散?” 黑猿愣了一下,但紧接发现此丹那迫人的灵性。 “极品夜郎散?!” 黑猿脑子一懵,用手猛地攥住药瓶,生怕丹药飞了一般。 对自己心中的疑虑也抛之脑后。 夜郎散,一般是练气修者外敷治疗筋骨创伤的膏药,价格不贵,根据品质不同,一瓶在10块至20块下品灵石不等。 但夜郎散一旦炼制成极品,就多了一种特性。 那就是外敷至男性修者的根基处,修者可日复一日,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无惧采炼炉鼎的魔道女子,反客为主不在话下! 而这,便是夜郎散名字的真正来源。 只可惜极品夜郎散一粒难求,空引修仙界男性修者捶胸顿足。 而它的价格,更是炒上了天。 一颗就得近百块下品灵石! “好好好!以此为筹码,只要山君能稳定炼制出极品夜郎散,那些丹市是求着跟我们合作!” 黑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绛染秋自然也明白了山君两妖的意思,有些羞怒的剽了黑猿一眼,但也是激动不已。 “事不宜迟,老猿我们修整一夜,明日便再次出发!” 黑猿已经迫不及待的前往雨田镇了。 “对了黑伯。” 小山君突然开口道:“卖丹所得的灵石,二成归于丹栗山,剩下八成,还请黑伯帮本君购置大量的血手珊、穿心草、刻道石基……” 血手珊,穿心草? 黑猿愣了一下。 这些东西,都是炼制成法宝或者打造防御阵法基础的原料,本身蕴含极为充沛的灵性,但由于未经炼化提纯,只能算是粗胚。 价格要比成品便宜,但利用起来极为麻烦。 山君突然买这些东西干嘛? 而且,山君居然一口气要拿走足足八成的灵石! 不过想着就算只余两成,对如今的丹栗山来说,也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了。 黑猿没有置喙,与绛染秋一同离开。 见黑猿等妖走远。 小山君在原地站立良久。 之后走空无一人的的静室。 “先生,我已按你的安排去做了。多谢……先生救我丹栗山于水火之中。” 这一刻,小山君的表情格外认真。 蹲着身体,伸出斑斓的前肢,左爪笨拙的抱住右爪,静穆的三扣。 在小山君眼中,李清霖虽然是疑似被神秘水府镇压的上古魔头。 但先是聚集灵炁助他修行,后又炼制丹药分润灵石给丹栗山。 此举,虽然未尝不是抱着利用它和丹栗山的心思。 但论迹不论心,小山君分得清什么是恩,什么是仇。 小山君长叩。 静室针落可闻,木柜上的玉瓶中隐隐传出淡香。 却并无人回复。 银芦湖上,一道扩散的涟漪无风自起,隐约传出什么丹经轻诵。 地底深处,一条灵脉无声无息的流淌沉浮。 …… 三日后。 黑猿、绛染秋一行妖风尘仆仆的穿过雨田镇镇门。 随行的四位妖修,少了一个,死在了一片毒林沼泽中。 “咳咳……” 绛染秋咳嗽一声,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没想到毒沼林的那头老蜈蚣,不知什么时候被幽星坞炼化成诡异妖兽了,吃了我三记拐杖,壳都没碎……幽星坞真是贼心不死。” 黑猿摇了摇头:“卖丹要紧,此事暂放。” 绛染秋点头,一行妖都笼罩着宽松的黑袍,将未化形的妖兽部位隐藏着。 镇内人声鼎沸,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 有路过修者看了看黑猿等妖,并无多少意外。 雨田镇不时有妖修出没,就算是普通镇民都习以为常了。 “先去罗烟院。” 黑猿看了眼尚明的天色,没有耽搁,很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雨田镇作为西晋毗邻太屋山,收购山宝的重要据点,除了吸引各地散修外,就连诸如东华山、海蟾洞天、驭兽宗等名山仙门,都在此地设有或大或小的店铺。 有的修者,在此镇获得异宝,一飞冲天。 也有的修者,徒留尸骸,埋入乱葬岗。 罗烟院算是西晋本土的修仙势力,院主有西晋朝廷的背景,不仅收购各种矿石灵药,同时还提供传送、卖官、入户等业务。 走进罗烟院气派的院门,黑猿找上了一位负责传信的门子。 “这位朋友,我乃丹栗山修士,找你们罗烟院的话事人,还请引荐一二。” 门子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道:“客人您好。我家管事还在跟上一位贵客商榷,一时半会出不来。您有事,可以跟我说说。” 见门子表情,黑猿心中暗骂一声狗眼看妖低。 脸上却挂起几分笑容,向前近身,手中多了一块上了年份的参根。 门子不动声色的收下参根,忽然一拍头,道:“哎呀,我这记性!管事取消了商议,此刻正好有空,贵客您等一下。” 说着,门子穿过重重走廊,消失在后院中。 黑猿等妖在原地等候。 谁知片刻后,门子一个人折返。 表情有些冷漠,道:“不好意思,我家管事不见丹栗山修士,你们请回吧。” 说完,门子将参根扔给黑猿,也不多留,转身离开。 黑猿眼睛中掠过一丝怒火,他冷哼一声。 “走!” 第六十五章 合作 离开罗烟院,黑猿等妖又在雨田镇中拜访了几家收购丹药的草药商,却都吃了闭门羹。 他们一听丹栗山的名头,纷纷告辞。 气得黑猿等妖气血上涌,恨不得劈了这些店铺的大门。 黑猿略微思索,顿时就明白了。 定是那金宝阁搞的鬼! 金宝阁背后,传言站着的是东华山。 “又是这狗日的东华山,老猿我筑基了,定要把你在外游历的东华山弟子一个个摁死!” 八方酒楼上,黑猿愤怒的一把砸下酒盅,露出锋利的獠牙。 绛染秋看着黑猿手中接近破碎的酒盅,道:“砸坏了,要赔钱的。” 黑猿一听,动作一滞,悻悻的松开手掌。 楼外酒幡翻飞,楼内菜肴香溢。 黑猿等妖愁容满面。 身怀朝元丹、夜郎散两种极品丹药,却无门路出手,也算是幸福的烦恼了。 正吃着饭菜。 街对面,远远地一家店铺似乎新开张。 三牲祭祀,香坛上裱。 几位身穿统一祥云法袍的修者,在祭礼宗门先贤。 有下人不时向街外洒着白花花的银两和灵石,引来不少凡人、修者哄抢。 三五一行的雨田镇戍卫巡丁,在街两边维持秩序。 见此,黑猿等妖有些惊诧。 “什么店啊,这么财大气粗,这么一会儿的光景,怕是洒出去了过百灵石吧?” 邻桌有修者听闻,善意解释, “这位道兄却是不知,那是百草谷的店铺,分店遍布东麓大大小小的国度,百草谷的那位谷主,乃青云宗的筑基执事! 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灵石。不过话说回来,百草谷本来在西晋雨田镇是没有分店的。 但听说那位筑基执事的一位后辈俊才,在太屋山丢了一臂,惹得这位大修大动肝火,干脆在这开个分店,顺便收购可断臂重生的天材地宝。” 路人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上至达官贵人的枕边绯闻,下至临街那颗柚子树昨晚少了颗柚子。 皆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黑猿此刻闻言,心中一动。 说起来,他们丹栗山和这青云宗,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至于那位丢了一臂的俊才,不会就是小酒仙费淇洲吧? 绛染秋看了眼还在犹豫的黑猿,缓缓起身,走下楼梯。 黑猿愣了下,道:“染秋,你这是……” 绛染秋头也不回,道:“愣着干嘛,去上门拜访试试啊,大不了又被赶出来罢了!” 黑猿一咬牙,立刻追上。 …… 百草谷店外,黑猿拱手对一名店员说道:“这位道友,我乃丹栗山修士,有批丹药想跟贵谷合作,不知能否引荐一二?” 说着,黑猿旧技重施,将上了年份的参根自然递入店员衣袖。 店员眉头一皱,稍退一步,将参根推回。 他看了黑猿等妖一眼,点头道:“各位稍等,我去禀告管事,至于见不见各位,就看管事的意思了。” 见百草谷店员拒绝贿赂,黑猿有些意外。 片刻后,店员折返,对众妖示意:“费管事在三号厢房,各位请跟我来。” 黑猿等妖脸色一喜,毫不犹豫马上跟上。 百草谷的店铺占地颇大,外面是五层楼高的阁楼,后面又是三进的院子。 进出皆是修士。 把把法器嵌入柜中,散发着诱人的灵光。 价值数千灵石的筑基丹放在种种宝物中,只能算是中上。 大型复合防御法器、护山大阵、浮光宝绫、守天玄衣…… 黑猿等妖就如同乡巴佬进村,顿时变得局促起来。 …… 三号厢房外。 费管事满脸亲和的笑容,送别上一位访客。 “费道友,那我就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你们百草谷和我金宝阁,日后也该多走动走动!” “当然!马管事你们在雨田镇经营多年了,我百草谷初到贵宝地,还得请你们照料一二。” “哈哈哈哪里的话!” 金宝阁的马管事含笑告别,一回头,忽然看到黑猿一行妖。 他目光一变,认出黑猿等妖的来历。 他视线移动,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但没有多说,径直与黑猿擦肩而过。 黑猿目不斜视,走至厢房外。 “各位便是丹栗山的道友吧?屋里请……” 费管事将众妖请入古典雅致的房间内,点上一根崭新的熏香。 “不知各位找我何事?” 下人端上六杯灵茶,几位妖修落座。 黑猿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玉瓶,推到费管事面前,道:“我们丹栗山有笔买卖,想和贵谷合作。” 砰~ 玉瓶打开,费管事见到其中的极品朝元丹,却并未感受到多少意外,反而问道, “道友若是贩卖极品丹药,我费某自然十分欢迎,只是这合作……不知何意?” “裂丹加极品丹药,饥饿销售!” 听到这有些违和的陌生名词,费管事眉头一皱。 黑猿继续说道:“我们丹栗山提供朝元丹,包括裂丹和极品丹药,药瓶中五枚裂丹搭配一名极品丹药……” 黑猿娓娓道来。 费管事听罢,目光闪烁,有些惊诧。 微微思索,顿时觉得这种销售方式背后暗藏的过人手段,近乎玩弄人心了! 费管事神色认真几分,却摇头道:“不够。” “实不相瞒,有人给我和雨田镇大大小小的丹坊店铺打过招呼了,要一致把你们丹栗山踢出局,我百草谷虽然不惧,但也不愿为了三两灵石,平白得罪对方。” 黑猿闻言,神色平静,再次取出一个药瓶,道, “三两灵石不够,那过百灵石呢?” “哦?” 看着黑猿的反应,费管事有些惊疑不定,打开药瓶。 他眯着眼,透过狭长的瓶口,朝里面张望了下。 瓶底丹药,呈大红色,丹药表面还有独特的血管流动图案。 费管事愣了一下,继而迟疑的抖出一粒丹药。 “极品夜郎散?” 费管事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令黑猿奇怪的是,费管事在震惊之余,神色居然还有几分难掩的窃喜。 黑猿隐隐明白了什么,露出几丝我懂得的笑容。 “咳咳。” 费管事咳嗽几声,隐去脸上的潮红,试探性的问道, “贵山,能稳定供应此物吗?” “当然!” 黑猿一口允诺。 费管事闻言,目光闪烁,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他把玩着手中药瓶,显得有些犹豫。 看到这,黑猿一咬牙,道, “听闻谷主在搜寻可断臂重生的宝物,我丹栗山久居太屋山,根基雄厚,愿意全力搜寻此宝!而且……” 黑猿的脑海中,陡然回想起那日在小山君脖子上看到的水滴状灵石。 他隐约记起,当年那腐母转世之身的白袖,脖间也挂着一枚相似的灵石! 老山君在时,经常孤踞丹栗山山顶。 朝着一个方向遥遥注视良久,口中自言自语着:“法力,灵石,山谷……” 等奇怪的词汇。 那个方向……正是长眉雪杉,囚禁小山君的山谷! “那里……有着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黑猿心中都有不安。 它体内的稀薄的狌狌血脉,陡然涌动狂暴起来,嘶吼着,隐隐传来示警。 心血来潮、血脉示警! 它目露惊慌之色,顿时压下心中念头。 不敢擅提此事! 听闻丹栗山愿意帮忙寻宝的承诺,费管事心中没当回事。 现在丹栗山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又有几分余力? 不过…… 费管事心中一动,问道:“我却是想知道,提出这种独特销售方式的人,是谁?” “是我丹栗山,山君。” 费管事眉头一挑,顿时了然。 “我是看在你丹栗山,似乎真的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先是两种极品丹药,后是这所谓的‘饥饿销售’的方法。既然如此,我们便试着合作看看!” 费管事不再犹豫,断然道。 第六十六章 调教 厢房内,熏香弥漫。 碎落的阳光从窗棂缝隙中洒落。 屋内不时有剧烈的争吵声响起,唇枪舌战,硝烟弥漫。 丹栗山与百草谷的合作,逐渐敲定各种细节。 丹栗山负责丹药供给,百草谷负责开拓市场及销售。 百草谷不插手丹栗山内部的灵药贩卖等事宜。 目前仅限于朝元丹和夜郎散两种丹药,其余丹药的推进,需要根据这批‘丹药盲瓶’的反响而定。 丹药盲瓶,是费管事起的名字。 良久后,费管事起身,轻笑道:“那此事便敲定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黑猿等妖心中顿时卸下巨石,欣喜不已。 此行虽然没有彻底打开金阳阁设立的困局,没有更换负责收药的草药商。 但有势力愿意接手炼制的丹药,形成长期的合作,对于丹栗山而言,便是雪中送炭了。 天色已暗。 雨田镇上升起一盏盏孔灯,照得街道灯火通明。 费管事热情的将众妖送至店铺门口,一直目送他们离去。 他思索了下,唤来一位修者,道:“去知会‘他们’一声,其他的事我百草谷不管,打生打死更与我无关。但这些妖修,不能死在跟我百草谷合作的路上。” “是!” 修者手持法剑,剑身流转处一丝锋利的剑芒。 其人身影,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 离开百草谷店铺,黑猿等妖并未连夜赶路,也未体验雨田镇的夜景。 而是寻了家守卫力量充足的客栈,歇息了一晚。 客栈雅间中,黑猿激活静音、敛息等阵法后,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除了和百草谷商洽合作事宜外,他还拿着百草谷预支的灵石,购置了一批山君点名需要的灵物。 不仅如此,它还从自己兜里取出百余块灵石,为山君购买了一件焰光琉璃甲。 此甲可抵御练气后者修为三次全力一击,受到重击后,还会本能的激活甲身雕刻的‘琉光遁’‘迷烟术’等微型法阵,在原地留下一团遮人耳目的迷烟。 “山君……” 此行合作,某种意义上,其实全是凭山君一己之力达成的。 此时此刻,黑猿已经对小山君近乎崇拜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色方明,黑猿等人便换了身妆容,分批离开客栈。 在雨田镇中兜了好大一圈,最终才进山汇合。 或许是由于众妖足够小心,一路潜行返回丹栗山,途中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也无财帛动人心,杀妖夺宝之事发生。 …… 三日后。 峭壁地底深处。 李清霖的心神归往空冥境中,遵循《上玄洞冥书》的心法壮大着神魂之火。 李清霖已进入空冥境多次了,近乎熟门熟路。 但不管第几次进来,空冥境都是这般浩瀚包容。 上下无高,左右无宽。 时间的光锥,在这里失去了尺度。 李清霖努力尝试着挪移神魂之火,却发现无比的困难。 他似乎就是被钉死于此地。 更或者,此地便属于他。 挪移无果,李清霖叹了口气。 一个完整的心法搬运后,李清霖收回心神,遁出空冥境。 甬洞静室内,小山君缓解了下练武带来的肌肉酸痛后,开炉炼丹。 室外,一阵清风陡然从地底吹出,隐约还带着一条白色丝绢,飞入背后雪山高处。 大半年的相处下来,小山君发现这位所谓的上古魔头,并无想象中的乖张狠辣。 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 湖畔湮没的礁石,荡起的涟漪是他的手指所拨。 盛水攲斜的湖边荷叶,被他的呼吸吹落露水。 缭绕的云烟会随着他的心情浓郁、稀薄…… 小山君有些弄不清这尊魔头的身份了。 他寡言少语、爱翻阅丹经书卷、对那亩药园有些上心。 嗯,还爱偷窥观察自己…… 正想着,又是一缕针扎般的疼痛,刺入肉趾中。 小山君顿时回神,不敢再揣测李清霖。 “你这个年纪,还能分得了心?” 李清霖心中冷哼一声。 收回不耐烦的目光,继续啃着这晦涩难懂的炼丹之法。 没办法,李清霖需要出手极品丹药,购置大量灵性之物。 只能假借小山君之手。 但小山君在炼丹一途确实没有什么天资,只得辛苦自己一点,仔细提炼炼丹的细节与关键,归纳出可以模仿的范本,嚼碎了喂给它。 只是,李清霖相较于小山君而言,也只是提前几天知道炼丹知识。 希望小山君不要不识好歹,问一些超纲的问题。 日头西斜,天色渐暗。 一丝灵炁传来触动。 李清霖借着灵炁,便看见从雪杉林中,缓缓走来几道身影。 却见黑猿、绛染秋等妖,风尘仆仆的走进山谷。 虽然长时间的跋涉,妖力有些不支,脸上挂满倦容。 但那双眸子里的喜悦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山君呢?” 黑猿扫视了山谷一圈,并未发现山君身影。 看守的妖兽回道:“山君去静室了,应该在炼丹。” 在炼丹? 黑猿心中一动,目光流转后,倏然收敛浑身气息,悄悄潜入谷内。 其实在黑猿心中,隐约还是有些怀疑山君炼丹之事的。 妖兽炼丹,实在过于天方夜谭了。 更不用说炼制出了极品丹药。 身若鬼魅,融入风中。 黑猿无声无息的贴在静室门外,它朝内一看。 便见小山君游走于一尊炼丹炉之前,笨手笨脚的御火,肉趾上似乎都被烫起了好大的包! 剧烈的热浪扑来,黑猿都隐隐感到几分不适。 见此,黑猿顿时感动万分,愧疚流泪。 “山君它……真的,我惭愧啊!” 黑猿为自己怀疑小山君而感到羞愧! 风吹过,黑猿的身影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 黑猿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去而复还,又贴在了静室的门口。 室内,小山君满脸肃穆,不时拍打着炉身,剔除药液中的杂质。 “老猿啊老猿,你怎可对山君如此不信任!” 黑猿恨不得给扇自己一巴掌,二话不说,化作一缕遁光消失…… 半个时辰后, 它又折返回来了。 见此,李清霖有些无奈。 这次,随着嗡的一声,一缕浓郁丹药从炉内传出。 小山君的丹,成了! 见此,黑猿心中的怀疑退去。 “山君,果然乃我妖族天骄!丹栗山,当大兴!” 黑猿不愿打扰山君,将装有购置灵物的储物袋,放于静室门口,并专门叮嘱妖兽看守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它修长的双臂在枝头荡漾,不时发出‘呜呜呜’短暂急促的低嚎声,回荡于山林之间。 但黑猿所不知道的是,在它走后不久。 静室的门,陡然关闭。 小山君有些惶恐的跪拜在地。 它所炼制的丹药,被一股灵炁托起,上下旋转,似乎有对看不见的冷漠眼眸,在审视着丹药。 灵炁聚合,形成一行行字迹—— “错错错!又是裂丹!” “废柴!愚钝!这道题,我说了多少遍!” 一行行字迹,又勾起了小山君被针扎的幻痛。 它瑟瑟发抖良久。 第六十七章 二探水府 夏去冬来,数月已过。 太屋山下了好一场大雪。 今年的寒潮来得急、凶,冻彻骨髓的冷,就算是开了灵智的小妖都受不了。 不少妖兽纷纷冬眠。 几座药园的灵药,也受到不同程度的霜打,药性大失。 但还好。 丹栗山在入冬前,靠着百草谷的几笔灵石回款,添购了些取暖升温的通烛盏、火氅衣。 分发给修为不够的小妖,这才避免了被冻死的惨况发生。 黑猿还以灵石聘请人类修者出手,在几座药园外布置破寒阵法,维持常温,这才及时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而这一切,都因为丹栗山有粮有钱。 一时间,丹栗山上下妖兽纷纷对小山君赞不绝口。 有心思诡秘者,也在留意五火道人的反应。 却奇怪的发现,五火道人喜怒不溢于言表,在分发御寒物资上,不仅没有从中作梗,反而百般协调。 似乎,并不担心小山君拥簇者增多,一步步重掌丹栗山大局一般。 见五火道人这幅反应,一些墙头草反而拿不到主意了,纷纷观望。 这日, 小山君又炼制了一批丹药交予黑猿,告诉它这个冬天自己要闭关修行,无事不要打扰自己。 之后,便悄然入水。 银芦湖湖底,那口深邃幽幽的水府外。 湖面结冰,湖底水温反而稍高少许,隐约的天光折射入水府,反而增添了几分水府的神秘。 “跳” 看着老魔头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小山君吞了口唾沫。 几月时间,在李清霖牵引灵炁之下,它已悄然间突破至练气六层。 此刻虎躯外,隐隐有层火焰状的甲胄浮现虚影。 此乃黑猿自己掏腰包给小山君买的焰光琉璃甲,已被其完全祭炼。 李清霖随手捏死了几只又来偷吸灵脉的精怪,剥下精怪之皮,重新给小山君绘制了逆死玄阴篆。 如今的小山君,要比第一次深入水府,又要……抗揍许多了。 想来又能为李清霖带回更多关于五老清心斋的情报或其他宝物。 此时,小山君看向水府的目光中,隐约有几分恐惧。 但它没做多少犹豫,猛地跳入! 汩汩汩…… 几个气泡上浮。 小山君斑斓的虎躯,逐渐被黑暗吞没。 李清霖操控灵炁,戳破上升气泡,避免漏出任何马脚。 “上玄洞冥书算是修行至瓶颈了,只可惜那最后1%的进度,怎么都突破不了……” 这段时间来,李清霖可谓是财侣法地俱全……没有侣。 有极品丹药开路,小山君当他的‘嘴替’。 各种灵物、常见练气期修行功法、前人手札心得,可谓是予取予求。 算是李清霖修行至今,过得最为舒坦的一段日子了。 背靠势力,果然十分方便。 这让李清霖开始思索,他日是否入手一整个修仙家族作为灵脉供奉者了。 在炼化大量灵物后,李清霖的灵脉境界,赫然来到【一阶中品灵脉(95%)】 往年在刘道士及白袖的供奉下,往往一年才龟速推进几个百分点。 而现在,只花了区区数月时间,便突飞猛进至一阶中品灵脉的末尾阶段。 李清霖都数不清烧了多少灵石了。 他的炼丹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所成丹药,基本都是极品。 可谓是一本万利,财源滚滚的生意。 虽然利润会分润两成给丹栗山,李清霖偶尔也会给小山君一点辛苦费,但粗略估计,也花了近万块下品灵石了。 往年,丹栗山运转正常时,一年到头的纯利润也不过万把块灵石。 李清霖可以说是烧了丹栗山一整年的余粮! 至于炼化大量灵物后,淤积的浊气杂质,则被一返丹砂所引大药,净化完毕。 李清霖处于最为巅峰的状态。 “药田归灵壤的药性有些不够了,又该施肥了……” 峭壁药园中,这段时间又开垦出几亩药田。 而锄田、拔草、施肥者,不用多说,自然便是小山君。 药田中种植着不少灵药。 诸如药龄接近三百年的千金子、果实外貌形如心脏的含龙草、根茎可炼制筑基丹的藏玄花…… 就连根系茂盛,如同人腿,药龄接近六百年的灵参王,都有一支! 而这株灵参王更是李清霖心头肉。 无他,此参,乃炼制可引动二两灵脉大药的丹砂,重要原料之一。 只是这些灵药个个都是吞灵纳炁的无底洞,尤其是灵参王,堪称吞灵巨兽! 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之前的归灵壤,已经渐渐无法满足所需。 其实,对于归灵壤的解决方法,李清霖心中已有打算。 源头,就落在小山君那虎门中。 但他并未出手干预。 有人见不得虎门安好,想破坏虎门封印。 小山君、黑猿等妖,又以身镇守虎门,避免煞气外泄。 李清霖需要做的,只需等待。 悠悠时光,终会给众人一个答案。 …… 雨田镇。 时间方才清晨,冬雾重重。 街道司的人一早打扫完沿路积雪。 百草谷的店铺还未开门,但门外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修者。 只是这些修者着装有些相似,都以黑绸蒙面,改变了气息及身体轮廓。 一个二个目不斜视,也不打招呼,只是默默排着队。 排在最前面那人,昨夜傍晚就已来占位了! 时间流逝,一丝曦阳刺碎冬雾。 店铺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继而门板挪开,一个店员从门板缝隙中看着店外乌压压一片,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来,取出一个告示牌,放于门口—— “极品夜郎散,今日正式开售! 丹药彩瓶,中者概率十分之一。 今日限量二百瓶,每瓶40块灵石,凭特制的朝元彩瓶购买,单人限购五瓶。” 数月前,百草谷就推出了一种名为‘丹药彩瓶’的销售方式。 丹药彩瓶中,包含五颗裂丹和一颗极品丹药。 其他正常药瓶中,六颗丹药尽是裂丹。 这些药瓶的价格,高于全是下品丹药的药瓶价格,但又远远低于全是极品丹药的药瓶价格。 只是丹药彩瓶的中奖概率仅十分之一。 修仙者中不乏精明之辈,一眼就看出了百草谷打的如意算盘。 大多数人都冷眼旁观,甚至私下讥讽这百草谷的管事,当雨田镇修者是傻子! 直到,百草谷又宣布了一条消息。 百草谷拟于年关前,销售夜郎散的丹药彩瓶,内含一粒极品夜郎散。 但购买此物,需要凭特制的朝元丹彩瓶,即必须参加朝元丹的售卖,才有资格。 此消息一颁发,反而引来雨田镇修者更大的奚落。 “就这?区区极品夜郎散,就想诱惑我等?” “我辈修士,岂能沉溺于肉体之欢?” “百草谷,简直庸俗之辈!吾羞与之为伍!” 当时,修者见面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抨击百草谷这离经叛道之举。 什么朝元丹彩瓶、什么极品夜郎散,一瓶都不会买! 但不知为何,那批朝元丹丹药彩瓶,销量很好,往往才开市就售罄。 而今日。 当日抨击嘲讽者,无一缺席。 此刻更是纷纷在心中暗骂对方阴险狡诈,人与人之间再无信任! 第六十八章 道场传经 告示牌刚放下,第一个排队的修者就冲到柜台前。 他摸出朝元丹的特制彩瓶,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他奶奶的,分明是哪个蹩脚炼丹师,走了大运炼出极品丹药,却舍不得这些破丹裂丹,打包一起卖吧!我到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柜员无言,默默取出一个夜郎散的彩瓶。 这修者愣了下,继而怒目圆睁,道:“看不起我?我要五瓶,给我满上!” 修者一边骂一边掏着灵石。 柜员将药瓶放于柜前。 此人一把将药瓶取来,砰的一声打开药瓶,眯着眼用一只眼睛朝玉瓶里张望。 仅二分之一的概率,此人心跳微微加速,手里长着毛毛汗。 他目光滴溜溜的转动,抖了抖瓶身,目光忽而一凝。 一颗大红色丹药,赫然出现于瓶底。 中了! 我中了! 此人不再看剩余四个丹瓶,全部席卷拿起。 他欢天喜地的夺门而出,架着遁光,一溜烟的消失在街角,不知去哪里寻服药‘实践’的地方去了。 首彩即中! 这幅场景刺激到了所有修者,纷纷大肆抢购。 一盏茶的功夫,今日的两百瓶夜郎散彩瓶便销售一空! 看得百草谷的费管事笑得合不拢嘴,暗暗得意当日答应与丹栗山的合作之事。 百草谷不出灵药,又不出炼丹师。 只负责造势营销及售卖,便能分润足足五成灵石。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血赚! …… 一位黑衣修士从百草谷买了五瓶夜郎散后,急匆匆离开。 他一路变幻身形,屡屡突然折入偏僻曲折的巷子,更是施展遁法在雨田镇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最后溜进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中。 确定无人跟踪后,此人松了口气,体表生出扩散状的涟漪,恢复了真身。 一身道袍,手持方正布幡。 生得童颜鹤发,剑眉星目,上好一身皮囊。 此人正是当年从三房口中套取灵脉消息无果,反而被李清霖法力震伤的山章道人。 山章道人急匆匆坐到院中石椅上,将桌前的制符材料扫到一旁,连忙取出夜郎散彩瓶。 砰~ 一瓶瓶丹药打开,但都没中。 直至最后一瓶。 他舔了舔干燥的舌头, 虚着一只眼,朝瓶内一看。 六颗歪瓜裂枣的夜郎散,安静躺于瓶底,那刺眼的裂痕,似乎在嘲笑他。 “可恶!!” 山章道人拍案而起,怒掷药瓶,大恨不已。 “我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山章道人想中极品夜郎散,倒不是说自己需要。 他对这方面一向十分自信。 而是百草谷采取售卖丹药彩瓶的方式,控制极品丹药的中奖率。 可以预料有大量求而不得的修者,不惜加钱购买,也要一振雄风。 山章道人,是打起了做二手贩子的准备。 “那第一个中奖的,莫不是托吧?” 口中嘀咕几句,山章道人压下心中懊恼,收拾了下吃饭的家当,准备去支摊。 今儿买彩瓶,亏了近百块灵石,必须得找补回来! 一推开门,他偶遇几位相熟的修者。 只是这几位修者,手持法器、腰系储物袋,符篆、秘宝更是随身携带,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哎,原来是山章道友,不知道友可去买百草谷的丹药没?” “庞道友莫要开玩笑,污无清白!那等虎狼之药,我怎么会买!” 山章道人想都没想,一口否定。 却见这位庞道友嘿嘿一笑,从兜里取出一个药瓶,磕出一枚极品夜郎散,道, “也是,想来山章道友跟我们这些俗人不同,看不上这丹。” 看着那红彤彤,圆滚滚的夜郎散,山章道人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好运者,寿命极短,必受天妒! 看着道友中奖,比阉了山章道人都难受。 山章道人压下心中的羡慕,看几人模样,好奇问道:“各位道友,是要去哪?” “山章道友还不知道?” 庞道士诧异道:“太屋山外围,最近冒出了位博古通今,精通各种功法的筑基期大修,设下道场,要连讲六年的经义!” 设道场,讲经义! 山章道人吃了一惊! 固步自封者,难以求仙。 尤其是散修,没有师门长辈的指导,修行着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残缺功法,进了死路都不知道。 往往开高价,寻良师前辈为自己释惑,但人家都不愿意搭理。 “谁这么好心?莫不是有什么陷阱吧?” 山章道人冷静下来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庞道士轻笑:“就知道山章道友有疑虑。那位筑基大修乃青云宗的授道高功,端木春大师。此番所讲经卷,乃是一门唤作《道君四章秘录·卷一》的功法。 听说,内含一种独特的筑基之法,可多位修士,共享灵脉,齐筑道基!” 共享灵脉,齐筑道基?! 山章道人闻言,目露惊骇之色,下意识尖声喊道, “怎么可能?!共享灵脉筑就的道基,还是道基吗?!” “那就不清楚了。但此等秘法,乃我等散修的福音啊!” 灵脉难寻,大多把持于宗门势力手中。 这多人共享灵脉筑基之法若为真,可大幅度降低练气修者对灵脉的需求。 庞道士目露向往之色,开口邀请, “山章道友,可有兴趣同往,共参大道?” 山章道士闻言,目露迟疑之色。 他一向靠脸吃饭,甚至打着入赘某个大型修仙家族,被赐下一条灵脉借以筑基的念头。 其实,没必要冒险。 迟疑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被那颗极品夜郎散所吸引。 一股略有些熟悉的波动传来。 他神色有些恍惚,道:“庞道友,不知这粒丹药,可否借我一观?” “自然。” 接过丹药,山章道士凑近一瞧,灵官法眼在双目中绽开,一缕神光掠过瞳孔。 丹药徐徐展现内部结构。 一丝淡薄,近乎不可闻的法力波动传出。 “这是……那日那位离奇自燃女子,体内谶咒的法力气息!!” 这丝法力极为隐蔽,若非山章道士曾跟它近距离接触,且记忆犹新,根本无法察觉到。 山章道人心中翻江倒海。 “丹药,听说是从丹栗山来的。” “那个女人口中透露的异宝……或者说灵脉,跟丹栗山有何联系?” “这条灵脉是否被发现了?为何还要专门设下谶咒,避免外泄?” “共享灵脉?!” 他的心跳略略加速,最终一咬牙, “那好,我也同去!” 第六十九章 山门 金宝阁。 阁内一座精致的院落中,马管事正在清点上月的账簿。 金宝阁涉足行业颇广,法器、符篆、丹药、阵法都有售卖,因阁主有着东华山的背景,且本身乃筑基期大修,在这雨田镇中,算是首屈一指的势力。 便是对西晋国的仙吏,都不假以辞色。 “马管事……” 正比对着灵石收支,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马管事头也不抬,道:“说。” “今日百草谷的夜郎散彩瓶,开市了。一盏茶不到,就售罄了。” 马管事动作一滞,面无表情的合上账簿。 “目前我们金宝阁的丹药销售情况怎么样?” 此人低着头,目光盯着脚底石板,道:“截止昨日,相较上月同期,少了三成的成交量。” 三成。 马管事眉头一皱,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雨田镇虽然来往修者如云,流动人口极大,但丹药市场的盘子,每月基本维持不变。 修者在百谷草花了灵石,自然而然,就会在其他地方节俭。 百草谷,这半年来倒是越发红火。 金宝阁等店铺,生意就越凋落。 马管事隐隐有些后悔,当日收到五火道人的飞鹤传信后,就武断的将闻海炼丹师禁足,无视了他的建议。 “若是由我金宝阁,吃下这笔生意……” 马管事突然想到了什么,道, “闻海大师,近日可好?” 下人回道:“闻海大师一直足不出户,在静室参悟丹经。每日令我们添三次灵茶、早晚各续一根苏合香。 哦,刚刚听说,顾雪炼丹师突然动身,前往拜访闻海大师,要对弈论道。” 顾雪去拜访闻海了? 马管事有些奇怪。 这女子一向心思细腻,之前半年,都未曾去拜访过闻海。 今日怎么这么反常了? 想到这,马管事心中一动,道, “这样,给闻海大师的灵茶,换成梅江的中品灵茶,苏合香气味略有些辛辣,你且换成石兰。” “是!” 下人转身离去。 马管事在原地思索片刻,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起身,穿过层层长廊石门,行至一水榭洞府之外。 他脚步轻微,面色肃穆,整理了下衣装后,隔着洞府的门,轻声道, “阁主,那丹栗山的山君,接连出手极品丹药,如今百草——” “勿要担心。” 马管事话还没说完,从洞府内传出一浑厚男子声音。 一缕白光从洞府内射出,违反惯性的突兀停下,落入马管事手中。 “凭此玉令,再调用一位练气大圆满的供奉,安排两月后,年关前,和顾雪一起,前往丹栗山收药。” 声音传来,价值着几分肃杀。 马管事心里一凛,目中掠过一丝惊愕。 金宝阁虽大,但满打满算只有三位练气大圆满修士。 一般都坐镇要位,或者守护几位炼丹师安危。 除非生死存亡,很难抽调过半人手。 而且,下个月就是年关了,也是太屋山寒潮最盛之时,根本没有灵药成熟! 那个时候进山收药,还一反常态的,派遣两位练气大圆满供奉…… 丹栗山,要变天了! 马管事不敢犹豫,立刻躬身回道:“是!” …… 幽深湖底, 水府后,是长达数千丈的甬洞竖井。 小山君脖间灵石微微发光,李清霖以小山君为食谷行走,得窥水府真貌。 小山君第一次下潜水府时,李清霖为了保险,避免有未知咒术或秘法,能隔着灵石影响灵脉本尊,他并未以小山君为行走。 但第二次,自然就顺滑许多,也更安全。 竖井极暗,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李清霖并不借助光线视物,一切有灵炁流通的地方,他都可感知到旁物。 甚至比视线更细致入微。 竖井内侧石壁上,不断扭曲变化着种种独特篆文。 这些篆文互相影响、叠加,又形成一种整体。 ‘哗~’ 小山君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层水雾般。 四周的湖水陡然变得冰冷刺骨起来,分明未曾结冰,温度却足以冻煞常人。 “阵法?这层有些类似玄水阵法了。 嘶,五行之意掺杂其中,这水府废弃多年,阵法居然还完整运转。看来有独特的供能回路,阵法核心,应当有某种异宝。” 李清霖暗暗心惊。 小山君很明显已经有破阵的经验了,此刻运转功法,虎躯内的血液陡然汹涌流动起来,一丝丝狂暴灼热之意传出。 焰光琉璃甲的火焰状的甲胄,快速将玄水排开。 小山君如有一只游鱼般,快速通过竖井。 此地,已有数千丈之深了! 水压之大,足以压爆练气五层及以下修者的护体金光。 ‘呼……’ 第一层阵法后,是赤炎法阵。 分明在水中,但温度却陡然升高。 湖水呈硫磺色,每一滴水,都如同燃烧着烈焰的流星,肆无忌惮的撞击在琉璃甲之上。 沉闷的撞击声直接传导入骨。 小山君咬着牙,猛地从原地窜出。 入目,一片浩大的水下世界,空间极大,似乎比上面的银芦湖的面积都要广袤! 李清霖意念一动,迫散灵石中的灵炁,使其向四面八方逸散。 借着这些灵炁,李清霖隐隐‘看到’。 从上空‘长出’一道道黑色巨石,破碎的山门石碑,倒挂垂下。 古朴蜿蜒的入山石阶,断裂悬空,彼此相距数百丈。 远方,影影绰绰的各种宫殿、石峰、阁楼…… 虽然都是隐没于黑暗中的断壁残垣,建筑俱是坍陷破损。 但那时光无法抹去的古朴气息,超凡的建筑风格,已经述说着这个神秘宗门曾经的辉煌。 这一幕,静谧而深幽,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一张斑驳褪色的巨大匾额,随着小山君闯入的气流,飘动起来。 上面的鎏金字体已经水蚀得十分模糊了,勉强分辨出是‘五老清心斋’的模样。 此情此景, 李清霖陡然反应过来,这片废墟,似乎是倒转过来的! 而且,更非是什么别院,也不是什么旁系据点。 就是五老清心斋的真正山门所在! 看样子,似乎是千百年前,一股难以言说的巨大伟力,将山门倒悬,将其生生印入数千丈的地底。 那银芦湖,便是由此形成。 只可惜李清霖诞生的太晚,错过了那时摘星拿月的壮景。 “只是……能拥有五名元婴境界修者的宗门,究竟遭遇了什么?匆匆从此地撤离,前往太屋山的‘天柱’,真的是为了登仙? 这倒悬的地底山门,是自己人干的,还是都被仇敌掷下?! 而且这么多年来,就无人前来寻宝?” 第七十章 无生剑丸 正待李清霖疑惑时,他发现了几具尸体。 灵石颤抖,在这漆黑水底发出淡淡清光,照亮了小山君周遭。 根据李清霖的指引,小山君快速游到尸体面前。 这些尸体有人类,也有妖兽。 死亡年代各不相同,李清霖从他们所穿法袍中,残留的灵炁推断,死亡时间至少是三百年前。 服装风格各不相同。 有干练简单的,也有质地精良,炼制手法上乘,明显乃仙宗门派弟子所有。 这些尸体,有散修,也仙家弟子。 李清霖感应着灵炁传回来的波动,有些遗憾。 这些尸体生前不知遭遇了什么,一身法力灵炁都被抽干净了,丹田紫府更是萎缩坍陷,无法分辨是何等境界修者。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尸体正面,都朝向着竖井方向。 脸色极度惊恐害怕。 似乎是在逃跑,躲避着什么。 “是后面外来的修者,也是来寻宝的?” 李清霖猜测他们应当不是五老清心斋的弟子门生。 “这是……” 灵炁游转。 李清霖惊愕的发现,这些尸体的后脑勺,都有一丝发丝粗细,极难察觉的伤口。 “这山门内,怕是还有什么杀物存在!” 李清霖心中顿时一惊。 能迅速斩杀这些修者,连逃都逃不了,这杀物绝不简单! 但想着上次小山君下来,在废墟外面兜了一圈,只是向内部探寻的时候,才隐约感受到杀机。 说明那个东西应该存在范围上的约束。 李清霖没有多言。 小山君知趣的在废墟最外层兜着圈,当着垃圾佬。 流火阵的威力,随着靠近清心斋的山门,越发强烈。 一道道如同夜火流星的水流,撞击在琉璃甲上。 琉璃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小山君脸色一凛,加快了搜寻的动作。 外围的进山石梯, 山外迎仙亭, 坍塌的华表…… 但就在这时, 从那幽深山门深处,响起阵阵似有似无的剑鸣。 先是低微不可闻,然后慢慢强烈起来,最后更是化作震耳欲聋、如编钟齐鸣的浩大之声! 李清霖借着灵炁一看。 便见山门内,那巍峨耸立于中央的宗门大殿前,隐约站着一个人影,背朝山门,衣袂飘飘。 在巍峨的大殿前,身形分明十分渺小。 但一眼望去,这个身影却似乎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有人?!” 李清霖心跳都漏了半拍,小山君脖间灵石散发的光芒骤明骤暗。 小山君虽然也可夜中视物,但没有李清霖看得那么远。 但此刻听闻这震耳的剑身,顿觉不安。 “不对!不是人,是……影子?” 李清霖继而发现,那人影毫无气息波动,水流静静流淌,人影居然有些模糊,在冲刷下忽隐忽现。 眉心前,似乎沉睡着一只金蝉,散发着微微金光。 或许是千百年前, 当时的月色倾泻而下,道韵拓进了时光里,哪怕千百年过去,那人的影子依旧不散。 “这是何等境界的人物?时光在其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是五老清心斋的元婴老祖?还是那位精神出了问题的化神真君?” 李清霖只觉沧海桑田,一股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但不待李清霖多想。 人影眉心前的那只金蝉,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抖了抖翅膀,从翅膀中抖落一丝赤红光线,直朝小山君而来! 一声声孤寂不甘的剑鸣,从金蝉处传来。 直到这时,李清霖才发现。 那哪是什么金蝉,而是一枚剑丸! 一枚散发着滔天杀气,斩破生死血海,直捣天门的无生剑丸! 剑气无声无息,穿过重重废墟,犹如时光下的幽灵,翩然而至。 小山君脸色大变,催动体内妖力,虎口一吐,一口祭炼多年的山君宝印轰然飞出,挡在剑气面前。 与此同时,它立刻撒脚丫子就跑。 然而这缕剑气极度锋利,直接穿过山君宝印,在印身上留下一丝极小的虫眼。 小山君闷哼一声,山君宝印悲鸣着化作一丝清光飞入它的体内。 剑气飞来,那惨烈的杀意还未靠近,便卷得小山君心神难以自己,如同坠入尸山血海之中,无数幻象在心中升起。 “静气回神!” 灵石颤抖,陡然传来一阵悠远如钟的大喝。 下一刻,一股汹涌澎拜的法力,灌入小山君体内。 轰! 法力流淌过肌肉筋骨,小山君的虎躯顿时如同被吹胀了的气球,肌肉纹理极度清晰,斑斓的虎皮向外扩展,本还有些稚嫩的脸,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尤其是那双虎目,倒吊如红灯笼,拖曳着流光,似要择人而噬。 “这是那魔……先生的法力?!这么多?!” 小山君心中难掩惊骇之情,但此刻没有时间多想。 他借李清霖的法力,完全激活琉璃甲,浑身妖力下凝聚于虎骨。 只见虎骨表面那本有些模糊的纹路迅速清晰起来,一股莽荒古老的气息透出,血勇之气在疯狂升腾。 一股压抑得想要释放的冲动,浮现小山君心头。 它浑身燃烧着红色火焰,掉转虎躯,肌肉高耸的虎爪猛地挥出。 铿锵! 剑光与虎爪一触即发。 原地骤起旋涡。 无声水浪向四周撕裂,冲倒沿路建筑。 五老清心斋的山门,轰然倒塌。 “我我我,我这么猛了?!” 小山君还有些难以置信。 但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 它便见自己的虎爪血淋淋的,几乎看见森森白骨了。 白骨上,更有一丝浅浅的剑痕,散发着跗骨之蛆般的锋锐剑意,与它的虎骨宝纹纠缠、厮杀。 而那缕剑光,只是稍稍黯淡少许,似乎也是被撞晕了,在原地停留几个呼吸后,又飞了过来! “还是你猛!” 小山君吓得虎毛炸立,一根尾巴如同扫帚一般拖曳着,驭起遁光,疯狂就跑。 来不及了! 李清霖心中无比凝重。 那枚金蝉无生剑丸,不是是何来历,疑似那神秘人影所留之物。 单是一缕逸散的剑光,便如此难缠。 李清霖如今法力之雄厚,要比当年与魔蛟对掌时强上不少,被小山君催发后都只能堪堪击退剑光片刻。 自身一个照面就受创。 剑光速度快若雷霆,哪是小山君逃跑能甩掉的? “剑丸者,形为丸,意为剑,熔炼紫府,以心神温养。”李清霖心思浮动。 剑丸在如今修仙界中,绝对算是最出名的法器之一。 威力巨大、潜力无穷。 可攻,化作千万剑光;可守,身入剑丸来去自如。 炼制剑丸的材料,也是极为珍贵,动辄是庚金之精、神铁之炁、守天玄石…… 莫说是散修,就算是仙家弟子,也没几个有钱去烧。 “等等!” 一缕灵光掠过李清霖脑海。 世间,绝无完美无缺的法器。 剑丸,形意合一,最具灵性,杀伐无俦的同时。 也较为惧怕腥臭污毒之物,会昧了剑丸灵性。 而论腥臭污毒,有谁赶得上虎门内那近乎凝结为实质,连空气、土壤都受到污染的煞气?! 第七十一章 镇煞 “打破虎门,引导煞气!” 李清霖的意志传出。 小山君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拒绝。 虎门乃老山君反复叮嘱之物,切不可失,在某种意义上将,小山君将其看得比生命都重。 然后不待小山君反应。 那虎门镇压的煞气,被银角王引动,本就到了积重难返快要爆发的时刻。 此刻受锋锐剑芒一扫,表面顿时生出一丝缝隙。 咔咔咔…… 令人齿酸的声音响起,裂缝逐渐蔓延,越来越大。 隐约还能看到内部,浮屿上那尸山血海,埋葬一只只诡异妖兽的乱葬岗。 此刻, 一股血色煞气挣脱了封印,带着鬼哭狼嚎的声音,猛地飞出! “怎么可能?虎门怎么自己碎了?是谁暗中下手?” 小山君见此,惊愕不已,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人下了阴手。 “驾妖风!” 李清霖的意志传来,小山君闻言,顿时压下心中怒火。 本能的喉间气流翻涌,呼吸声舒张开合,喷出一口足以烁石裂金的的妖风! ‘滋滋滋……’ 剑芒一遇见血色煞气,顿时发出悲鸣,本还充盈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下去,逐渐消散不再。 有效! 李清霖心中一喜。 而山门内,宗门大殿的那枚金蝉无生剑丸,突然动了动。 “走!” 不用李清霖多说,小山君一个狗刨姿势,直接上潜。 由于刚才的战斗余波,震碎了山门,似乎从山门后滚出了什么东西。 在漆黑的水府下,散发着淡淡宝光。 小山君见此,随手法力化作手掌,将其捞来。 逆着五行阵法,冲入竖井之中。 在李清霖法力的加持下,犹如离弦之箭,迅速上游,消失在地下废墟中。 但李清霖所不知道的是。 不知何时,那枚本在人影眉心前的金蝉无生剑丸,早已隐没于竖井旁。 就这样静静看着小山君离去。 准确的说,是看着小山君脖间的那颗水滴状灵石。 剑丸游弋着,在李清霖残留的法力附近稍作停留,似乎在确定什么。 继而慢吞吞的游回了宗门大殿,人影的眉心前。 孤寂而清冷的剑鸣声传出,隐约夹杂着几分喜悦。 俄顷,金蝉收翅,剑光内敛。 剑丸再归沉睡,这片千百年前的废墟,再次被漆黑笼罩。 …… ‘哗啦!’ 小山君猛地冲出水面,落于岸边。 从水府中掬来的物品也坠落于雪地中。 但方一落地,它便瘫软了下去,身体痉挛,本能的吐出几口带着胃液的湖水。 浑身皮肤呈不正常的血红色,血管暴涨,内部煞气如同蚯蚓一般乱窜。 虎爪伤口中流出的血液,灼热而滚烫,滴落到地面,瞬间将厚厚积雪消融,冒出白色的蒸汽。 坚硬的动土发出腐蚀性的滋滋声,被侵蚀出密密麻麻的虫洞。 小山君双眼血红,狂暴与嗜血充斥着瞳孔。 一丝清明艰难的对抗着。 “煞气入体?” 李清霖心中一沉。 虎门破碎,其实第一个受创的就是小山君。 虎门中,此刻还有汹涌的煞气流出。 几具诡异妖尸随着外泄的煞气抛出,落到雪地上,散发着浓郁的黑烟,让人如坠魔境。 李清霖可以清晰感受到,这片天地的灵炁,陡然变得浑浊沉重起来。 “凝!” 李清霖心念一动,牵引灵炁。 杉林、山谷、湖畔顿生缕缕清风,将外泄煞气包裹起来。 “老山君居然镇压了这么多诡异妖兽?!” 李清霖有些意外。 虽然他有炼化诡异之法,但诡尸蕴含的煞气怨气格外浓郁,不大好消化,他需要一定时间慢慢梳理气脉。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但虎门日渐破碎,会抛出大量的诡异妖兽,有些超过李清霖的消化速度。 这样一来,期间间隙外溢的煞气,或多或少对这方天地会造成荼毒。 “先生,先生……” 小山君目露痛苦之色,眼睛忽而清明,忽而疯狂。 它死死咬着牙齿,道:“求先生法力助我,虎门,不能碎!小虎要以身镇煞!” 李清霖愣了一下。 《山祭听》中记载有‘虎门’秘术,以自己血脉为引,祭炼身体的某个器官赋予封镇之力,可御诸种妖邪。 老山君乃筑基大修,可以极小的代价,祭炼自己的一只虎目,来镇压诡异妖兽。 但小山君不行。 法力境界俱不够,若要施展虎门秘术,必定要祭炼全身。 以虎躯镇邪煞! 必定受煞气侵体之苦! 小山君的脸庞有些稚嫩,毛茸茸的胡须还未长成硬茬。 但它此刻死死咬住牙关,秉持着心中的清明,对李清霖长叩请求。 李清霖的心,陡然触动了下。 一股汹涌的法力,灌入小山君体内。 其量之大,乃小山君生平罕见。 小山君的瞳孔骤然放大,继而立刻收敛心神,催动秘法。 “吼——!” 一声虎啸撕碎白云,震荡于山谷。 小山君体内,虎骨冒出青色焰火,浑身妖力及精血在此刻沸腾起来。 它艰难的搬运着李清霖的法力,将其交织成一个个篆文模样的镇纹。 镇纹纠缠环扣,形成枷锁,披落于虎躯之上。 小山君的头颅,桀骜的仰着。 任煞气入体、任疼痛加身,始终不愿意发出惨叫。 默默的燃烧着自己。 渐渐地,它脖间虎门逐渐融入体内,那外溢的煞气也渐渐遏制。 小山君的身体缩小了一截,它似乎无力再维持琉璃甲的运转,任其黯淡归寂下去。 毛发粗糙,光泽黯淡。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煞气流,在小山君皮肤下流窜。 “咳咳咳……” 小山君咳嗽一声,有些疲惫的睁开眼。 入目,一股青色灵炁卷起诡异妖兽。 李清霖有条不紊的炼化煞气、肢解兽尸、翻土挖坑,将兽尸埋入药园中。 继而牵引灵炁,招来一片斜风细雨,滋润着药园。 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十分娴熟。 看得小山君有些傻了。 它顿时反应过来,为何先生对虎门、对煞气、对诡异妖兽都一副十分了解的模样。 此情此景,它蓦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嘱托它若要求破解诡异之法,可至长眉雪杉处寻。 原来,说的就是先生吧! “母亲早就知晓先生的存在?还是说,母亲当年也曾跟祂做过相同的交易?” “这先生……魔头,好深的心机!” 小山君瞪大了眼睛,心力交瘁之下,终于维持不住,一翻眼昏死过去 第七十二章 道君四章秘录 见小山君昏迷,李清霖摇了摇头,将其安置入静室中。 引来一丝乙木药香,拂过小山君伤口。 同时牵引灵炁,凝聚为灵液,将小山君浸泡其中。 做完这些,李清霖便没去管小山君。 注意力被落入雪地中的两件水府之物所吸引。 法力一动,物件飘来。 一张墨拓未干的黄纸、一枚传功玉简。 黄纸不知是何质地,上面画着散形符,无人像神位,仅有寥寥几笔关键部位。 得亏最近李清霖查漏补缺,翻阅了不少修仙古籍。 大概认出了这个散形符有消锐、封镇的作用。 关键是,李清霖从这张黄纸上,察觉到了淡淡的剑芒。 “消锐,封镇……这黄纸莫非是某个阵法的部分,封镇的,怕是那枚无生剑丸吧?!” 李清霖豁然惊醒。 那连时光都无法冲刷掉的人影, 饱含滔天杀气的剑丸,一丝外溢的锋芒便教李清霖捉襟见肘,难以抵御。 封镇剑丸的黄纸、五行阵法、倒悬的山门…… 巨大的谜团笼罩着水府中那座五老清心斋的山门遗迹。 但此刻深究毫无意义。 李清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捡到宝了,翻来覆去的摩挲着黄纸。 他试探性的灌入一丝法力,却见黄纸表面微微发光,随着他灌入法力的增多,光芒越发绚烂。 但黄纸本身却依旧坚韧如常,丝毫没有破碎的痕迹。 “这黄纸居然能经受得住我这么多的法力?!” 李清霖心中大喜。 截止今日,李清霖的法器宝物不多。 仅那枚魔蛟逆鳞。 关键原因则是,几乎所有的练气期法器,李清霖稍稍多塞点法力进去,就爆了。 其他宝物也是同理,而且由于灵脉的特性,诸如小山君的那件焰光琉璃甲,对于李清霖而言,毫无防御的作用。 此刻, 李清霖心意一动,法力掬来一股湖水,凝结成冰,形成玄冰术,打向黄纸。 黄纸陡然放大,绽放五色神光,消去了玄冰的神异。 湖水溅射在纸面。 李清霖一抖黄纸,便将水滴抖落,黄纸却光滑如新。 五雷术,土刺术、真火、剑指…… 练气期常见的法术被李清霖信手拈来,却统统被黄纸消解了神异,而且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 “好宝贝好宝贝!” 李清霖越发欣喜。 法器贵在精,而不在多。 魔蛟鳞片极具坚硬,加持李清霖法力之后,驭器速度极快,在攻伐上,甚至较之剑丸也差不了许多。 而这黄纸,更是堪称打落诸种法术的神器,黄纸一出,无物不刷,无物不破。 “怎么有点像前世听说的那尊孔雀大神的神通……” 李清霖心中默默嘀咕,心意一动,便将其收入地底灵脉真身处,以灵炁温养。 将注意力,转向了传功玉简。 雪地中, 那枚传功玉简灰扑扑的,布满岁月的尘埃。 驭起传功玉简,李清霖也没太在意,灵炁触动下,内容信息浮现脑海—— 【道君四章秘录:古有长留仙尊,截天道而创灵脉修仙之法,登顶大乘,举形升虚,位列天仙,自此不见人间。吾念灵脉之奇瑰、匮乏,天下修者之悠悠、不绝。 不忍见仙途凋敝,众生沉沦,应脱旧道入新法成新仙以示此录。 卷一·截灵筑基箓 解:又曰仙童五旬五申符 即五位练气修者,一申掌罚,二申视分合,三申画战阵旌旗,四申听火鼓,五申剥灵之不恭,成五申烂桃花阵,位列灵脉五处节点,持续五旬。 不舍昼夜,澄其心以己观灵,窥见希夷,画地为牢……截一灵脉分化(肢解)五部,五人共享灵脉,同筑道基。 成者为截灵筑基,败者坠化为浊素,煞气冤魂荼毒不休。 卷二·肉芝化灵成丹箓 解:又曰灵宝服想飨食集 即堆砌灵石,长一舍、深一里、宽两丈,以成灵脉之躯;以筑基巅峰修者为肉芝,刻阵纹、设供台,向日长跪,吞三丸讫,言通灵,以成灵脉之神。 辅以数斯之脚、玃如之尾、鹿蜀之血洒祭供台……祭祀三年,若气脉升腾,躯、神合一,则化灵成功得二阶高品灵脉;若刮黑风降血雨,勿逃,引颈待戮为宜。 卷三·摄灵拘鬼破婴箓 解:熔灵咒 即摄取九条二阶灵脉,杀之熔灵,收拘十二单灵根凡人,佩带熔灵养蛊百日,食金咽银、吊绳悬井,运周天火候。 历经春夏三迭,当有鬼灵于凡人眉心爬出,以此鬼灵替代三阶高品灵脉,破境,可得春夏鬼婴一只,但亦有鬼婴反噬其主,生死逆转之恶果。 卷四·地罡染色归神箓 解:斩浊素,定地龙 即四阶灵脉者,金丹不可见、元婴不可近、龟筮不可卜。趋吉避凶,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可炼浊素,以煞气定地龙(不可直呼灵脉之名,恐会惊退),于寒潮降灵日一纪后(十二载),隔空连斩地龙三剑,流注元津,以缔太阴神人。神人飞天,受诏敕封,以此法破境者,当为地仙。】 …… 李清霖一行行看下去。 肢解灵脉, 熔炼灵脉, 后天人为塑造灵脉, 给地龙染色,斩三剑以缔太阴神人…… 这道君四章秘录,处处都是如何炮制灵脉之法! 甚至还有以灵脉为灵根,强行使人登仙、逆炼兵解圭宝,抽取内部灵脉的小型秘术。 触目惊心!! 鲜血淋漓!! 这是何等丧尽天良的邪术! 确定是在修仙? 看的李清霖‘脸色’发白,灵脉真身都在幻痛! 这是我一条灵脉能看的内容? “长留仙尊?就是你创造的炼灵脉以修仙之法?好啊,好得很!” “道君?连名字都不敢留,呵呵……” 李清霖心里骂骂咧咧的。 不过道君四章秘录,据作者记载,还有诸多不完善的地方,大多数秘法就连他本人都未真正施展成功过。 所以《道君四章秘录》目前,似乎并未在修仙界大肆传播。 不对! 忽然,李清霖想起了什么。 卷一·截灵筑基箓中记载,共享灵脉的五位修者,若是成功,便为截灵筑基者。 若是失败,则坠化为浊素。 《长留寰宇记》中有所记载:下临幽冥,浊素积郁嵯峨,阴司六曹。 浊素是一种生活在幽冥中的特殊生物,浑身浊气笼罩,没有实体,喜食修者魂魄。 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地不能种、炁不可活,会将世间化作鬼蜮。 这些特征,不正是那些诡异妖兽吗?! 虽然是削弱简化版的,但本质上已经极为相似了! 这说明…… 《道君四章秘录》早在多年前,已经泄露出去。 且已有修者,在太屋山外围默默试验,布局多年! 只为,斩浊素,定地龙! 第七十三章 噩耗 魔蛟那厮,早就在和东华山合作,炼制浊素? 东华山跟那已经覆灭的五老清心斋,有何关系? 回想起这些年来,太屋山外围中,屡有妖兽消失,再次出现时,便成了伪·浊素。 李清霖心中就有些不安。 虽然在阴差阳错之下,他和白袖重创魔蛟,某种意义上讲算是暂时挫败了魔蛟等人的阴谋。 但不用多想也知道,斩浊素、定地龙一事,牵扯之深、波及面之广! 定会卷土重来! “怪不得诡异妖兽尸体的煞气浊气,如此之重!就是为了让天地灵脉‘消化不良’,淤积煞气,影响本身的空灵之意,从而被修者感知到。 我有灵炁牵引的天赋,再加之上玄法力可冲刷煞气,方可快速拔除煞气。 但其他灵脉就不行了,消化煞气的时间,动辄以年为单位。 除此之外,低阶灵脉就罢了,从三阶灵脉开始,灵脉通神,都有微弱的本能意志,懂得趋吉避凶,一旦遇见强大的修者,就会遁入地底,消失于无形。 所以便以浊素的煞气,为其‘染色’,只待修仙者,斩出那一剑!” 李清霖越想,心头越是沉重。 浊素染色之事,虽然并非是针对他来的。 但同为灵脉,他也不由感到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咦?” 正在李清霖继续观阅《道君四章秘录》时。 昏迷的小山君体内,陡生异样。 由于小山君是以身镇煞,身体组织无时无刻不受煞气侵害。 为了保险起见,李清霖一直催发着灵炁牵引及乙木药香,两种天赋作用于小山君。 但此刻,李清霖隐隐察觉到。 小山君体内骨骼、筋脉、血管、血液等组织,随着时间流逝,有一种内敛的活跃,隐藏于细胞深处。 李清霖目前的乙木药香仅能作用于物理伤势,无法完整医治小山君的破坏伤。 所以此刻,小山君体内便陷入了拉锯战之中。 煞气破坏着身体脏器,但在充足灵炁及乙木药香的作用下,这些伤势又在快速疗愈。 而这些被反复破坏、疗愈的部位,居然变得越发活跃起来。 就如同一粒春雨下的种子。 外面看似死寂,内部却孕育着强烈的生机。 煞气,此刻充当了某种刺激物,再辅以李清霖的两种天赋,居然隐隐在彻底重塑小山君的虎躯。 等等! 见此,李清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似乎一直对自己的种种天赋能力,都止步于表面。 并未深层次的探索。 春风化雨、灵炁牵引、乙木药香、食谷行走,似乎远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道君四章秘录中,种种关于炮制研究灵脉的方法、数据…… 自身的种种天赋,功法…… 这一刻,李清霖的脑海里,似乎有无数灵感彗星在碰撞。 他迫不及待的炼制了一炉一返丹砂后,服用,采自身一两大药。 刹入飘飘欲仙、浑然无物的顿悟状态。 “师夷长技以制夷,修仙者炼灵脉,我便以此反制,炼仙!” …… 还剩一个月就是年关了。 而今年不知是何缘故,寒潮格外猛烈,尤其是太屋山,不时有天外冰晶刮入罡风中,席卷太屋山内外。 往年还有些绿意的重重雪山,纷纷被大雪寒冰覆盖,地面比玄铁还硬。 大雪落下。 太屋山外围的山民们,被困死在孤村中,只能靠官府的赈灾粮或者江湖武者搬运物资。 而妖兽们,也纷纷躲进洞穴中,靠脂肪气血,烧点灵石维持御寒法阵。 此时, 丹栗山山脚。 黑猿、绛染秋等妖,才冒着酷寒从雨田镇卖丹回来。 一进入丹栗山的护山大阵,温度陡然升高许多。 黑猿有些心疼的赶紧掐灭可御寒的石火珠,拿出储物袋,递过随身的妖兽。 “将这批通烛盏、火氅衣交给衍阳蝠。 他一直负责丹栗山上上下下点化妖兽之事,最清楚各个妖兽的洞穴所在。让他麻烦跑一趟。” 小妖接过储物袋:“是!” 黑猿、绛染秋两妖朝山顶而去。 上山石路上,有小妖正在清扫积雪,一个蛤蟆精吭哧几声,将积雪吞入腹中,炼化为水,又排入沟渠。 也有长得跟竹竿似的竹象虫,遵循妖族的传统,在树梢上挂红彤彤的兽颅骨。 来往妖兽皆是满脸喜意。 都在布置着年关时,上祭斗姆真君和诸方妖仙的祀坛。 虽然寒潮来袭,但整个丹栗山,还是笼罩在年关将至的喜悦中。 此界年关之时,相传乃长留乡诞辰。 无论人类修者还是妖兽,都会统一的设下祀坛,祭拜斗姆真君和诸方真仙。 此界的创世神话中,烛龙双目为日月,而斗姆元君便撑开天地,应化众星。乃两位创世神明。 年关当夜,各地习俗不同,会进行傩舞、庙会、烧尾牙、祭神等‘降灵’仪式。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何要进行降灵仪式,只是祖祖辈辈相传,刻进了血脉传承中。 半山腰。 几只妖兽早就再次等候,此刻立刻迎上。 “近几日,山中情况如何?”黑猿问道。 “整体无碍。只是昨日,五火道人去了玄中林一趟,索要玉蜂浆。 但今年的白寒花冻死了许多,玉蜂浆不够。蜂王只愿交付往日三成的玉蜂浆,五火道人不同意,出手打伤了蜂王。” 一妖兽小心回道。 打伤了蜂王? 黑猿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一股邪火从心头涌起。 恰好此时五火道人的身影,从山顶走来。 “猿兄回来了?不知此趟卖丹顺利否?” 五火道人清朗的笑声传来。 冤家路窄。 黑猿一见道人身影,凶戾怒斥道:“五火道人,蜂王与我丹栗山相交多年,你怎可打伤蜂王?!” 五火道人身形一顿,有些奇怪道:“猿兄,那蜂王偷奸耍滑,居然不愿将玉蜂浆交出来。我丹栗山正是生死存亡之时,急需这笔玉蜂浆活命,熬过酷寒。 猿兄的意思的,丹栗山上上下下妖兽的性命,比不上几只天王蜂的性命了?” “你!” 论牙尖口利,黑猿怎么比得过五火道人。 此刻一顶大帽子甩过来,气得黑猿三尸神乱跳。 天王蜂蜂王,乃练气后期的妖兽,虽跟丹栗山只算是合作关系,但当年多次受老山君恩情,所以十分亲近丹栗山。 本来这一群天王蜂,算得上是小山君的重要外援之一。 五火道人看似是出于大局,实则是提前铲除把持丹栗山路上的障碍物!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五火大人。” “黑猿大人。” 就在这时, 接连两位妖兽,急匆匆的走到黑猿、五火道人身边。 低声细语片刻。 黑猿闻言,脸色大变:“小山君昏迷不醒?” 此妖快速说道:“是负责送饭的小妖发现的。小山君已经有一月没有食膳了,它斗胆进静室一看,山君昏迷在地,不省妖事。” 黑猿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五火道人:“是你搞的鬼!” 五火道人心中正在猜测,莫非是虎门已碎,煞气外泄所致。 此刻闻言,眉头微皱道:“猿兄莫要血口喷人,凡事,是要讲证据的!” 黑猿目光冷冽,看过五火道人,没再多说。 驾起妖风,风驰电掣急匆匆朝长眉雪杉而去。 第七十四章 血脉 落满灰尘的静室里。 纯阳炉被打翻在地,炉盖滚落至角落。 丹灰洒了一地。 一朵朵褪色的鲜血,如同妖艳的冬梅,触目惊心的溅射于墙面。 小山君昏迷在地,侧着身子,整只虎都缩水了一圈,瘦巴巴的,不复往日凶猛。 五火道人、黑猿、绛染秋三妖站于山君面前。 “竹炭翁,山君情况怎么样?!” 一只头上顶着黢黑煤炭块,炭块中还夹杂着几颗反光菱铁的枯瘦老者,无奈收回手掌。 见黑猿满脸焦急,枯瘦老者叹了口气,道, “如果老朽猜得不错,应当是小山君越阶施展虎门秘术,镇压诡尸。 我观山君血脉,缓、浮、急,热盛邪灼,且有一股前所未有之煞气,充盈全身。莫说是修行了,怕是日常行走,都极为困难。” 听闻竹炭翁之言,黑猿先是瞪大了眼睛,继而眼内神色渐渐黯淡。 神情木讷,犹如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竹炭翁乃石中精灵,一块千年煤曜石所化,丹栗山的妖将石不当,便是它的义子。 虽然道行不高,但悠长的时光赋予了它过人的医术、灵植术,算是丹栗山的老古董。 “可有医治之术?山君它还会苏醒吗?” 绛染秋脚底伸出带叶藤蔓,托起小山君,形成一架藤床,此时开口问道。 竹炭翁摇头:“这煞气,你们应该并不陌生,自然知道它的难缠。就连老山君在时,都一筹莫展。能否苏醒,就看小山君的意志了。” “告辞!” 竹炭翁一拱手,转身离开。 竹炭翁心思如鬼,不用多想,小山君这幅惨况多半是五火道人暗中下手。 危险,不宜久留! 竹炭翁走后,静室陷入死寂中。 五火道人面色古井无波,让人看不清心思。 黑猿等妖如丧考妣,气氛极度压抑。 “大人!我们在湖底发现一个洞!” 从湖畔传来尖锐的妖兽声音,五火道人几人猛地回头。 片刻后。 波光粼粼的湖畔。 随着一只只妖兽传回信息,黑猿有些惊愕。 水府? 五行阵法? 莫非传言不假,长眉雪杉还真是五老清心斋的地盘? 湖底水府,莫非就是五老清心斋宗门所在? 黑猿陡然反应过来。 小山君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先是修行如有神速接连破境、后是掌握炼丹之法。 莫非就是缘自这水府,从五老清心斋里,获得了天大的造化?! 黑猿能想到。 五火道人自然也反应了过来。 他满脸喜色,立刻唤来几只水性较好的妖兽。 “快!下水府!去探查水府底细!” “是!” 接二连三几道入水声。 五火道人在湖畔焦急踱步,目光一直紧紧留意着湖面。 极品法器? 上古功法? 筑基,甚至金丹传承? 一种种猜测浮于心中,五火道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贪婪啃噬着他的内心。 黑猿见此,有些焦急,担心五火道人捷足先登,抢了小山君的造化。 “等等,静观其变。” 绛染秋不知想到了什么,拦下黑猿,轻声道。 片刻后。 湖面渐渐升起涟漪,汩汩气泡升起。 五火道人面露喜色。 然而下一刻。 嗡! 一缕曜金色的锋芒,陡然从水底升起,如金乌升空,裂石沸湖,带着刺破耳膜的剑鸣! 五火道人等修者见状,脸色大变,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外溢的锋芒所伤,后退几步。 锋芒渐渐淡去、消散。 血水这才上涌起来,几截碎尸漂浮于水面。 “那是何物?!” “剑气?不,连剑气都算不上!” “水府下,水府下有天大的杀机!” 一只只妖兽纷纷吓得心胆欲裂,五火道人的脸色更是惊骇不已。 刚才那乍然一现的锋芒,甚至让他萌发生死难以自己的错觉,这种压力,他只从筑基期大修身上体验过。 他看着还未恢复平静的湖面,目光阴晴不定。 然后吩咐几位妖兽好生照料山君后,快步离开。 …… 虎门破碎,山君受煞气反噬,沦为废虎的消息,很快席卷了整个丹栗山。 本还喜气洋洋的丹栗山,顿时被阴云笼罩。 无数妖兽心思浮动。 有机警者,已经在开始温养法器、擦拭钉锤,做着最后的准备。 寒潮已至,风雨欲来。 而在静室内。 藤床之前,黑猿突然向绛染秋半跪在地,长拜不起。 “老猿,你这是作甚?!” 绛染秋满脸诧异,赶紧扶起黑猿。 却见黑猿执意不起,请求道:“染秋,我有一事相求!” 绛染秋动作一怔,隐约明白了什么,缓缓站直。 “小山君昏迷也不知何时能醒,就算醒来,也多半难担丹栗山重任!” “山君的血脉,必须流传下来!丹栗山,不能没了‘山君’。这代不行,那便等下一代!” 黑猿抬头,浑浊的目光带着哀求:“普通妖物无法承受山君至阳血气,我寻思良久,只有染秋你,最为合适!” 室外寒风吹卷。 绛染秋挵作流云鬓梳散,披至身后的三千青丝随风飘动,一对秋水剪瞳中,浮现几分娇羞。 脸颊略有些酡红。 她站在原地,思索良久。 最后悠长叹息一声:“你……出去吧。” 黑猿脸色一怔,继而露出喜色。 他有些不敢看绛染秋的模样,愧疚的站起,埋着头走出静室。 轰隆! 静室的断龙石落下,整个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看着藤床上的小山君,绛染秋目光闪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颜间多出几分媚意。 呼吸急促,雪白在青裳下微微摇晃。 李清霖本来没在注意这边的动静。 一直在地底深处,默默领悟天赋、推演着功法。 此刻却不得不被其吸引了几分注意力。 只是,一株绛珠草,一只山虎,确定可以繁衍子嗣? 不愧是修仙界啊…… 人就算了,妖也玩得这么开。 李清霖暗暗感叹。 而且……小山君还是个孩子吧?! 随着绛染秋秀指轻解罗裳,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与此同时,她的体内释放出一团粉红色雾气,充满了静室。 让人闻之血脉喷张。 藤床上,小山君缓缓转醒,睁开沉重如山的眼。 入目,一大片雪白。 “嗯?!!” 小山君一脸惊恐,挣扎着想起身。 但没用。 随着嗖嗖嗖的声音,无数藤蔓从地底生出,将小山君死死控制在床,捆绑住了四肢。 绛染秋,缓缓走近。 “哼!污言秽语,糜烂之景,简直扰我清净!” 李清霖立刻掐断灵炁传来的画面,无奈摇头后,重新凝神于功法天赋的推演中。 第七十五章 乱象 “也就是说,山君再也炼不了丹了么?” 百草谷,别院渑池前。 费管事洒下一把诱饵,渑池中的金色龙鱼汇聚翻涌而至,争抢着鱼饵。 一名持剑修者站在他的身后,回道:“它以身镇压浊素,以后莫说炼丹,修行都难。” 浊素…… 费管事闻言,目光唏嘘。 人生就是如此扑朔迷离,前一刻还是深陷囹圄却有一飞冲天之貌的妖族天骄。 下一刻,却悲鸣陨落。 费管事心中,隐隐对着素未谋面的山君有些钦佩。 浊素这东西,费管事出身青云宗,或多或少也大致明白它的来历。 山君居然不惜舍掉这一身道行及未来,也要将其镇压,避免外泄。 费管事不知道是称其是烂好人,还是真的心怀太屋山的丛林秩序。 但为众人抱薪者,可以冻毙于风雪,但不能嘲讽其顽固。 “取消下个月的丹药彩瓶销售。毁约之事,暂且不提。上笔灵石的回款,给丹栗山拿去吧。可惜了……” “是!” “对了,端木春大师传经的消息,都散布出去了吗?” 费管事又从玉盒里取出一把诱饵,看着池中一尾尾龙鱼,为了不多的诱饵争抢打斗,目露笑意。 “雨田镇内无人无知,太屋山外围,如今很热闹。”持剑修者回道。 费管事轻轻点头,打发此人离去。 一个人独立大雪纷飞的院中,颇有兴致的继续喂龙鱼。 “寒潮寒潮,今年的寒潮,会降灵吗?” 声音缥缈,被雪花所湮没。 …… 金宝阁。 一处偏僻的幽深小院中。 闻海坐立于案牍前,为对面空空荡荡的位置上,有些冰冷的茶又续了些热水。 这些日子,他与顾雪炼丹师相约,每日下午便会切磋分辨药理,以一抹未知的丹灰,推测此丹药的功效。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 顾雪炼丹师迟迟未至。 过了会,一个下人这才跑来。 “闻海大师,顾雪炼丹师传来消息,说是近日事务繁忙,怕是无法与您切磋丹术了。” 闻海面色如常,将为顾雪准备的灵茶拿了过来。 此茶茶叶细碎且暗沉,冲泡于热泉水后,还有些杂质沉淀于杯底。 只能算是下品灵茶。 闻海将其一口饮尽。 唇齿生香,稀薄的灵炁徐徐飘散,喉间还有股苦味泛出。 闻海放下茶杯,问道:“近日,雨田镇、太屋山内外,可有什么事发生?” 下人思索了下,道, “罗烟院租出去的百亩灵田,有租户交不上田佣,罗烟院强行施压,引起散修动乱,一致闹事罢.工。” “雨田镇几大出售修行洞府、静室的势力,纷纷涨价三成。” …… “青云宗的筑基大修,端木春大师亲至太屋山外围,传经授道,立下道场。” “丹栗山的山君,疑似煞气入体,昏死不醒。” 一则则消息娓娓道来。 闻海听闻丹栗山的消息,沉默良久。 原来如此。 顾雪的‘事务繁忙’,每日的灵茶突然又换成下品粗茶。 一切都说得通了。 闻海没有懊恼动怒,反而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人情冷暖,饮水自知。 有的人,却做得过于露骨。 闻海想了想,取出一块玉珏,施展法诀,以传信之法打入几段信息。 然后取出百十块灵石以一瓶丹药。 “请这位小哥,帮我在外找个专修遁法的散修,将这玉清周天丹送至丹栗山,务必亲自交给黑猿或者山君。这些灵石便是酬劳。” 玉清周天丹,辅助丹药,可降心猿意马,秉持心中一丝清明,最适合闯煞、入定、破生死关时使用。 珍贵倒不说,闻海炼丹多年,也不过只炼出了寥寥几炉。 下人不敢怠慢,立刻接过灵石及丹药,匆匆出门找寻合适的散修行夫。 …… 一月之后。 李清霖定住湖底一尾银鱼,施展灵炁牵引之法,快速催生。 绛染秋昨日深夜才离去,留下了昏迷不醒越发瘦削的小山君。 李清霖取了小山君一滴血液,从中抽离出浊素的煞气,打入银鱼中。 煞气入体。 银鱼的鳞片立刻变得干瘪枯黄起来,鱼眼通红而诡异,体内血肉快速溶解异化。 但在灵炁牵引及乙木药香的双重作用下,又快速疗愈。 两者间,维持着微弱的平衡。 银鱼乃龙鱼之属,身具一丝孱弱的龙鱼血脉,但只有长到百年鱼龄的银鱼,才有逆转血脉,去芜存菁的可能。 此时,李清霖隐隐能察觉到,这只银鱼体内,一丝特殊的血脉开始苏醒。 但,下一刻。 砰! 这只可怜的银鱼如同被吹胀的气球,猛地爆炸成血雾。 附近本性情温和的其他银鱼,如同闻着腥味的猫,疯狂的游来,抢夺着血雾中的肉块,鱼鳃快速鼓动,吸入血液。 又失败了。 自从李清霖发现,在煞气的刺激下,李清霖的灵炁牵引及乙木药香,似乎可唤醒小山君体内的莽荒血脉后。 他便一直拿湖中银鱼做着实验。 灵脉者,本身就具备春风化雨,缓缓提高辐射范围内一切生灵资质、根骨的能力。 之前的刘诚,便是一个例子。 习武天赋平平,但在灵脉外溢灵炁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成了武学奇才。 不足弱冠之年,便是半步先天,武道通仙。 只是这种蜕变,所需时间较为漫长,非一日之功。 但李清霖如今却发现,处于灵炁牵引下的生物,春风化雨提升根骨血脉的速度,却要大幅度增加。 主要是灵炁浓度大幅度增加的原因。 若是辅以煞气作为刺激,反复破坏躯体部位,乙木药香再将其疗愈。 那这血脉异变、根骨提升的现象,便更加直观清晰了。 李清霖甚至从中,能窥见更多的灵脉玄妙、性灵之秘。 加深对道君四章秘录的理解。 而李清霖称自己新发现的这种复合能力为——点化登阶。 “失败了,是由于点化登阶对象境界过低,血脉过于孱弱,一时间虚不受补吗?” 李清霖寻思着,是否抓几只妖兽回来,看看加大剂量有何反应。 只是, 银芦湖最近越发寂寥安静了。 连之前在外严密把守的妖兽们,都抽离了许多。 近日来, 由于小山君之事,丹栗山近日发生了几场小规模的妖兽哗变。 有别有用心者,打着‘清君侧,护山君’的旗号,带领妖兵冲上丹栗山。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护山君,去长眉雪杉啊,跑到丹栗山干嘛? 还不是想抢夺护山大阵的控制权及山君宝库。 但结果却让人意外。 五火道人出马,三言两语居然就劝和这股乱兵,乱兵之首更是被五火道折服,拜入他的手下。 之后,本负责丹栗山教化之责的衍阳蝠,公开表示支持五火道人暂时率领丹栗山,行山君之权,静候小山君伤势痊愈后才卸甲。 五火道人开始逐渐染指三座药园的所有权,将影娘排挤出去。 并开始驻兵于栾阳谷,对于那条一阶上品火行灵脉的垂涎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第七十六章 驺吾 黑猿来看过小山君。 见其还在昏迷,在床前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如同在说着遗嘱。 它将头,轻轻贴在小山君的爪子中,长叹一口气,留下一个玉盒后离去。 李清霖目光微凝。 “烈油火烹之际,该露出马脚的人,都该登场了。” “丹栗山乱起来,对我而言倒并非坏事。东华山炼制浊素、实验点化登阶的修者、灵物功法……越乱,我在其中的身影,就越微妙。” “小山君……快了,它的点化登阶,快结束了……” …… 静室内,小山君虚弱的声音响起。 “先,先生……” 体内煞气在小山君的眼底凝聚,它的身体弯成弓形,剧烈的痛苦让它几乎说不出话。 此时。 只见在李清霖两种天赋的长时间作用下,小山君本柔软的毛发渐渐变得坚硬起来,贴合在体表,形成梭状的鳞片,覆盖全身。 它体内的血脉,在疯狂涌动。 眼睛、耳窍、口鼻…… 此时流出殷红的血,但血一接触空气,便陡然燃烧起来,散发着青黄色火苗。 小山君,如坠无边真火之中。 一股股煞气形成各种古怪、恐怖的轮廓。 那一只只诡异妖兽,或死或活的躯体,更是在小山君皮肤下游走、凸起,甚至长出渗人的瘤子、鬼脸。 一股强悍、古老、凶戾的气息,从小山君体内弥漫而出。 但与此同时,小山君体内筋骨与血脉,在开始瓦解…… 李清霖见此惊疑不定,稍稍控制灵炁的聚合,降低灵炁浓度。 “不!” 小山君发出嘶哑的声音,它强忍着痛苦,请求道, “先生……请,请继续,帮帮我……” 小山君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越发强大的力量。 煞气越是浓郁,痛苦越是折磨,他体内那深埋血脉中的力量,便越是明显。 它不知道李清霖身具何种法术,居能做到这步。 但它知道,若无李清霖出手相助,它便真的沦为废物,永生受煞气反噬之苦。 看着小山君这幅惨况,李清霖沉默了下。 点化登阶的能力,李清霖还未完全掌握。 更不知此法的成功率及后遗症。 青色灵炁聚拢,形成字迹—— “你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妖魔。” 煞气占据着小山君大半个瞳孔,只余一丝清明。 看见字迹,它颤抖着身子,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站直了四肢,向虚空一拜。 “我……怕死!” “但我更怕默默无声的死去!” “如果,能代替母亲,继续守护这片山林,我成为妖魔亦无不可!” “先生,求你……帮我!” 这一刻,小山君的声音不再虚弱,反而充斥着少年的执拗与坚定。 李清霖没有回答。 下一刻,磅礴的灵炁,形如肉眼可见的灵液潭,将小山君包裹其中, 清风吹来,浓郁的药香融入小山君体内。 “啊!!” 体内煞气及浊素暴动。 小山君的身体,在此刻快速融化。 猩红的眼球从空洞眼眶中掉落,一股腥臭可怖的气息从小山君体内释放,它的脸庞扭曲而疯狂。 先是皮肤、后是肌肉,继而是森白的骨头…… 心脏中的那朵鬼蛊火印发出尖厉的惨叫,被再次削弱。 嗖! 逆死玄阴篆的篆文陡然亮起,透露出无比诡异的乌光,将小山君笼罩。 下一秒, 这些融化的血肉重铸,如同积木一般逐渐拼凑,小山君重新出现于原地。 但,煞气不灭、浊素未亡。 点化登阶,还在持续! 血肉融化…… 逆死玄阴篆激发,从旧身中蜕出新躯…… 每当逆死玄阴篆耗尽时,李清霖便为小山君重新绘制。 李清霖通过食谷行走的天赋,一直默默感受着小山君体内,血脉被打散后重聚、组织液化再生的细节。 李清霖此刻,就如同冰冷的手术医师,俯视着小山君这块血肉。 在自己手中,逐渐孕育出神奇。 一次次死亡和重塑,那生死间的恐怖和煞气的折磨,反而愈演愈烈,一直追随着小山君。 它瞳孔中的那丝清明,逐渐黯淡消沉下去。 直到最后, 小山君化作一摊血水,血水中无数浊素诡尸在挣扎、冲撞残留的虎门封印。 但小山君似乎真的死了,再无任何反应,哪怕逆死玄阴篆浮现,生出逆死的乌光。 血水只是默默的摊开。 再无半点灵机。 “失败了么……” 李清霖目光幽幽。 静室中。 血水摊开,逐渐将一个玉盒浸泡其中。 血水具备强烈的腐蚀性,随着滋滋滋的刺耳声,玉盒快速融化。 暴露出其中盛放的一颗玉清周天丹。 浑圆近乎透明,内部游动几许云雾的玉清周天丹,释放出丹气,被血水覆盖…… 一股清明之意,盛开于静室中。 “吼!!” 虎啸声陡然激荡响起,轰然响彻山谷。 一个虎影缓缓从血水中爬出。 斑斓的花纹覆盖全身,五采毕具。 尾巴生有骨刺,长若铁索,虎头额骨之上,生出一对似角非角,如同羽翼的血红飞鳞。 一团团煞气如同鬼雾一般,沉浮于小山君脚下。 鬼雾中,有虎门后的一只只可怖妖兽,尖叫着扑咬着,衬得小山君如同一般。 “驺吾?但又不完全相似,被妖魔化了么?” 察觉到小山君体内那强大的力量,李清霖暗暗心惊。 《异人传》中有所记载,上古时瑰兽叫做驺吾,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是种祥兽。 但此刻小山君,除了外表和气息有几分相似外,哪里算得上祥兽。 简直比凶兽还凶! 点化登阶这种能力,也未免过于霸道了! 就是不知作用人类,是何反应…… “多谢先生再造之恩!” 小山君的声音如同金石摩擦于地面,粗粝如鬼嚎。 它身若鬼火,倏然从空中掠过,消失于静室。 眼中燃烧着无尽的烈焰。 ……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虎啸?是山君?” “不像啊!这叫声也太凶戾了,听得我头皮发麻,莫非是有路过的大妖?” 长眉雪杉林中,负责看守小山君的几只妖兽,突听山谷中回荡的叫声。 面露惶恐,握紧了手中法器。 树梢上挂着的通烛盏,散发温暖的橘光,将众妖笼罩其中。 火氅衣内部的绒毛十分暖和,披在身上,寒风不侵。 但此刻, 这些妖兽却有种通体发凉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妖魔,在逐渐出现于世间。 一只蛤蟆精由于没有脖子,只能快速转动着眼珠子,四处扫视。 忽而, 它隐约看到一对如同红灯笼的光芒,乍然在幽深杉林深处掠过。 如同鬼火游弋,在空中留下沉浮的残炬。 巨大的阴影投下,这对红灯笼,看了它一眼。 蛤蟆精猛地瞪大眼睛,继而整只妖吓得昏死过去。 留下一行惶恐不安的妖兽,紧紧靠着通烛盏。 微弱的光,能带来一丝安全。 就这样苦苦熬到天明。 第七十七章 年关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 天色方明时,李清霖便敏锐的察觉到,整个天地弥漫着淡淡的祥和气息,天地至理和日月玄机,在此时变得格外清晰。 山林中的妖兽,纷纷趁机修行。 鬼魅邪祟被祥气镇压,也不敢露头。 李清霖朝雨田镇的方向远眺,雨田镇上空的云彩中笼罩着浓厚的人道气运。 时常有修者以法术形成焰火,冲上云霄,哪怕是白日都清晰可见。 一艘艘飞舟悬浮于高空,拉着五颜六色的彩旗和灯笼。 挂桃符、讨福言、采办年货…… “此界年关,似乎具备独特的含义,乾坤具现,这一日对于所有修仙者而言,都是极适合修行之日。 太阳太阴之力温和绵长,气运昌盛,适合顿悟、破境、动土搬迁。” 李清霖默默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 爆竹声,隐隐从那片人类的城镇传来。 李清霖心中微微唏嘘,顿生举目世间仅自己一人的寂寥。 身为灵脉的他,似乎只能习惯这种孑然一身的孤独。 噶吱,嘎吱…… 雪地上,传来脚步声。 小山君拖着疲惫的步伐,穿过杉林,它如同从血里掏出来,浑身散发着煞气。 它快速游进湖中,将浑身血迹洗净。 鲜血,浑浊了大片湖水。 之后,它走上岸边,嘴里还叼着五块颜色各异的宝玉。 小山君将五块宝玉安置于湖畔峭壁之下。 时至今日,小山君哪里还不明白李清霖并非什么水府下镇压的魔头。 大概率是隐居此地,碍于某种隐情,不便露身的高人。 此地那条灵脉,大概率也是先生所有。 虽然百草谷卖丹这条线,暂时断了。 但在李清霖的暗中授意下,小山君每次外出,都会带回许多灵物,供奉灵脉。 “先生,马上过年了,这是小虎的一点心意,乃用灵玉髓所炼。祝先生求仙无灾无害,道行日渐合自然。” 小山君拱手拜年。 李清霖见此,心中多了丝暖意。 寂寥沧桑之情也散了大半。 长留乡过年有着传统,修者通常会炼制‘五辛盘’赠与道友师长。 五辛者:葱、蒜、椒、姜、芥,而修仙者则会炼制各种宝玉、灵木当做赠礼。 灵玉髓,乃灵脉矿中,极为少见的玉髓,蕴含极为充沛的灵炁。 小山君以此为五辛盘,足以看出它的诚意。 李清霖心念一动,快速汲取着五辛盘的灵炁。 一缕清风吹来乙木药香,算是对小山君的回礼。 最近,整个丹栗山突然冒出了一个怪谈。 说是有个模样可怖,行动间有无数冤魂环绕的妖魔出没。 它的眼睛如同灯笼,它的爪子足以震碎中品法器,它的呼吸甚至都带着蚀骨化心的煞气。 没人能看清楚它的模样,但它每次出现,便有无数妖兽殒命。 而不知是否是巧合,死去的妖兽,都是丹栗山五火道人的手下。 怪影第一次出现,是五火道人点率近百妖兵,衍阳蝠为座前大将,奇袭栾阳谷那晚。 那晚,五火道人与负责维持栾阳谷法阵的一只妖兽里应外合,撕开了法阵一角。 且有银角王等妖将暗中助阵,杀得黑猿、影娘等妖节节败退。 为留存山君血脉,黑猿已经暗中遣送绛染秋离开。 此番留下的妖兽,俱打着玉石俱焚的决心。 最终,五火道人深入火山底,甚至距离那条一阶高等火行灵脉,已不足三百丈之远! 此时, 一道怪影出现。 怪躯奋起百钧轻,利爪驱妖若奔雷。 尾生骨刺如冤魂索命,一对血红飞鳞收割一只只妖兽性命。 几乎凭一己之力,打消五火道人的进攻之势。 黑猿趁机重新夺过护灵大阵的执掌权,以阵法之妙,与五火道人斡旋。 之后多日,这怪影总是神出鬼没,扰乱五火道人妖兵后方的补给线, 五火道人多次出手,都未将其留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怪影远遁而去,愤恨不已。 竹声沙沙,常青的叶子垂下倒影。 李清霖看着小山君默默舔舐伤口的身影,目光深邃。 他觉得小山君有些莽撞。 虽然血脉返祖,获得驺吾的神异,小山君实力大进,遁法更是远超练气修者。 但单论斗法之力,它并非练气大圆满的五火道人的对手。 此刻暴露,反而会打草惊蛇。 观那五火道人惊而不慌的反应,很明显还有底牌在身。 此次行动,有种详攻栾阳谷的感觉,就算快推到一阶高品的火行灵脉所在地了,也是不慌不忙,似乎…… 在等着什么人来。 “幽星坞?还是金宝阁……” 李清霖可以预料,五火道人下一次出手,必定是石破天惊。 小山君的出现,反而给了五火道人积攒实力,等候良机的时间。 反观小山君,点化登阶甫一完成,体内煞气还未完全驯服,便贸然激发浑身潜力,连续几日彻夜不眠的斗法激杀。 隐隐伤了根骨,煞气反噬得更加频繁了。 “咳咳咳……” 躲在湖畔大石阴影后的小山君,咳出几口血来。 整头虎的气息都萎靡下去。 但, 李清霖忽而看到了小山君那桀骜的目光。 不屈的眼眸如同流星燃烧,带着无比的锐气。 每一次斗法、每一次激发妖力,体内的煞气便会如同小刀一般,刮过小山君的内脏。 但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它,只是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包括自己的痛楚。 见此, 李清霖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了。 莽撞、不顾一切、执拗的做着自己自觉正确的事…… 这就是少年啊。 虽然,许多少年天骄的年纪,永远停留在少年时。 …… 丹炉嗡嗡作响,随着最后一道法力打入,内部药液,陡然凝结成砂。 李清霖目露惊喜的打开丹炉,一粒颜色湛清,带着天青色的丹砂赫然列于眼前。 跟以灵枢石斛炼制的丹砂不同,这粒丹砂乃药园中,那株药龄接近六百年灵参王的一截根须所炼。 此丹砂,可采体内二两大药,服之髭发玄青。 此时,药园中。 那颗白白胖胖的灵参王,居然颇懂人性的流露出几分委屈之意,把自己切断的伤口露出,似乎是在控诉李清霖的残忍。 李清霖心中不由莞尔一笑,引来几片灵液。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灵参王顿时乖巧了下去,默默吸收灵炁。 如今,有了小山君这个浊素‘中转站’,李清霖需要浊素时,便从山君体内摄取几只,且无虞煞气过多侵蚀自然之忧。 浊素炼化后,残留的灵炁吸收入体,精血旺盛的妖尸便肢解后埋入药园。 药园的归灵壤,品质越发优良,近乎是用灵石粉末铺就的了。 种种灵药,尤其是这颗灵参王,每日反哺的药香及灵炁极为可观。 所以此刻,李清霖的灵脉境界及功法等级,俱接近圆满。 “今日,合该破境!” 第七十八章 破境 法力及神魂状态调整圆满,李清霖炼化丹砂,熔炼入灵脉真身之中。 上玄洞冥书自动运转,炼化丹砂之力,李清霖如坠太虚之境。 体内长出一朵二两大药,李清霖将至轻采。 轰隆! 李清霖的思绪顿时拔高,无数灵感掠过脑海, 一返丹砂的二两大药,服之可髭发玄青。 虽然对于近乎长生不死的李清霖来说,髭发玄青的效果几近于无,但二两大药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顿悟状态。 灵脉真身本能的开始梳理气流走向,灵炁总量开始增长,徐徐扩张。 上玄洞冥书的个中细节开始完善,推向新的高度。 “性命双修,齐头并进,破!” …… “打起精神!五火大人传信,金宝阁的上人们会来山谷收药!” “收药?湖边那几亩药园,似乎是山君栽种的,这也卖啊?” “废话多说!上面的指示,我们执行就行了!” 冰天雪地,杉树吊挂冰锥。 几只妖兽打着哈欠,奉命等候着来人。 “嘿!你们还不知道吧?” 一只蛤蟆精眯着眼睛,也不东张西望,就直勾勾看着地面。 它此刻压低了声音道:“这次金宝阁来了不少人!除了那大名鼎鼎的顾雪炼丹师外,还跟着两位练气大圆满的修者!” “嘶!” 众妖倒吸一口冷气,四周温度陡然下降许多。 之前给小山君捧哏的狗头妖,探头探脑的说道:“两位练气大圆满?这是来收药的?来者不善啊!” “谁说不是啊。” “我听说那两位练气大圆满修者,一位去了栾阳谷,一位就朝我们这来了!可凶了!” “丹栗山要变天了,五火大人人脉如此宽广,居然能请动金宝阁的修者!” 所有妖兽陡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也不知丹栗山未来的走向。 “唉?狗头,你去哪儿?” 沉默中,蛤蟆精见狗头妖蹑手蹑脚的背影,有些奇怪。 狗头妖嘿嘿一笑:“该给小山君送饭了,我差点忘了。” 说罢,急匆匆朝山谷内部而去。 看着狗头妖的背影,蛤蟆精耻笑一声:“这厮也是傻,就算不支持五火大人,也至少得保持中立啊,这明晃晃的给小山君通风报信,谁看不出来?” 众妖谈笑中,一只妖兽忽然想到了什么,道, “你们说,最近冒出来的那只怪影,是何方神圣?” 众妖议论纷纷,争论不止,颇有种煮酒笑谈天下英豪的气度。 蛤蟆精正笑着,但却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杉林中看到的如同鬼火游弋般的阴影。 …… 浓雾弥漫如丝绸,远山隐没于大雪中。 雪地上,五六道人影从遁光中出现。 为首是个女子,贵气的貂裘半遮着白皙长腿亭亭而立,肤色赛雪更白三分。 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恰如冰雪美人。 “顾雪大师,前面就是长眉杉林了,那山君,便软禁于此地。” 一只妖兽谦卑的说道。 顾雪目光冷冽,轻轻点头,对一旁的梁供奉说道, “劳累梁供奉了。我担心那头黑猿,在长眉雪杉留有私兵,暗中保护小山君。” 梁供奉一身黑袍,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顾大师不用担心。有老朽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顾雪点头颔首。 受五火道人之请,金宝阁此行以收药为借口,派遣了两位练气大圆满修者。 一位前往栾阳谷,为五火道人助拳,镇压黑猿,破坏法阵。 而顾雪及这位梁供奉,便来长眉雪杉,确定小山君情况,必要时,将其掌握在金宝阁手中。 若是他日,金宝阁还会忌惮太屋山的其他妖兽势力及深处那些金丹妖王,不敢直接插手。 但如今,寒潮已至。 整座太屋山都笼罩于寒潮之下,寒潮的风可冻彻神念,蒙蔽感知,大幅度降低感应的范围。 此刻的丹栗山,就如被隔离的孤岛。 又有五火道人做接应,某种意义上,算是丹栗山内部哗变。 任人把玩。 五火道人花了大价钱聘请金宝阁修者出手,但顾雪等人却心知肚明。 阁主看中的,是丹栗山的那三条灵脉。 走进杉林。 一行人行动如风,但雪地上却未曾留下半点脚印。 翻过山头,杉树上挂着的冰锥啪嗒一声碎落在地。 梁供奉突然叫住顾雪几人。 因为前面一株数十丈之高的杉树上,无声无息的蹲守着一只巨猿。 见自己暴露,巨猿轰然落地,将雪地砸出硕大的坑洞。 气血在体外形成狼烟,巨猿的脑袋如同石碾般大,肩扛一颗表面被血沫涂抹看不见质地的狼牙棒。 凶煞气息传来,几位修为稍微的修者脸色一白。 “练气九层的暴猿?” 顾雪见暴猿身影,目露凝重之色,却并未感到多少意外。 梁供奉缓缓取下身上的黑袍,露出其下散发金属光泽的上等轻甲。 “顾雪大师先请一步,梁某稍后便来。” “同是练气九层,圆满与否,却是两种概念。这等畜生,想来不知我辈修者的手段。” 梁供奉冰冷中,夹杂一丝鄙夷的声音传来。 练气大圆满,精气神已调和统一,修为及状态处于最巅峰。 做好了时刻炼化灵脉而成道基的准备。 顾雪点头,带着随行修者离去。 身后, 暴猿的怒吼冲破天际,狼牙棒挥砸得地面都在震动。 几道人类的叱咤声后,有法术的清光绽放。 但逐渐,暴猿的声音逐渐低微下去。 顾雪嘴角露出几丝轻笑,不远处,一片湖泊映入眼帘。 “来了来了。” “那就是顾雪大师吧?” “快快快,带路!” 几只守林妖兽见顾雪身影,连忙在前带路。 顾雪冷漠不语,走到银芦湖畔。 她扫视了山谷一圈,并未发现小山君的身影。 砰砰砰! 随行的修者发现了石门紧闭的静室,粗莽的用力敲砸着,震落门檐上的积雪。 “听说你们家山君昏迷了?哪有昏迷了还关门的?莫不是不敢露面吧?” 金宝阁中,一名高瘦修者向一边的妖兽轻笑道。 有的妖兽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此人。 蛤蟆精连忙走出来赔笑:“道友莫慌,这石门有特制的阵法禁止,我懂,我来开!” “道友?这个词也是你能用的?”高瘦修者眉头一皱。 蛤蟆精神色一凛,接连告罪,连忙施展法诀,沿着特定的纹路激活石门。 然而没等它打开石门,随着嗡嗡声,石门缓缓打开。 石门后,出现一只瘦骨嶙峋,身上还有未结疤的伤口的老虎。 如同个药罐子般充满了刺鼻中药味。 高瘦修者目光流转,确定了山君的确跟传言中一样,身受煞气之苦,沦为废物。 这才漫不经心的稍稍拱手道:“在下金宝阁灵植夫张海,见过山君。这位是顾雪炼丹师,特此前来收药。” “准确说。” 顾雪飘然而至,冷凛双眸似乎要将人冻彻。 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道:“此界药园,已经被五火道人转售给我金宝阁。所有灵药,已归我金宝阁所有。” “哦对了,还包括那条灵脉。” 第七十九章 希夷之境 “顾大师顾大师!” 一名前去药园盘点灵药的修者快步走来,满脸喜意,喊道, “这几亩药园灵炁太充沛了!土壤是归灵壤,不仅有三百年药龄的千金子、含龙草、炼制筑基丹的藏玄花。 连灵参王,都有一支,我看都快成精了,怕是有六百年药龄了!” 顾雪闻言,本波澜不惊的眼底掠过几丝惊愕。 呼吸略微急促起来:“灵参王?这药园居然还有这等宝物?” 灵参王乃参中精品,极为罕见。 生切后含入嘴里,可吊命补血,更可炼制延寿丹,练气修者服之可添五十寿。 筑基修者服之,可添二十寿。 更不用说,还有种种其他妙用。 若是长到千年的药龄,足以称之为仙珍地宝! 她急匆匆赶至药园,便见入目灵药繁茂碧绿,生机勃勃。 哪怕外界大雪翻飞,寒气逼人。 但药园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寒雪遮挡在外。 尤其是一亩药田的中央,栽种着一株白白胖胖、根系茂密的灵参王。 散发的灵炁,几乎要凝结成液滴了! “好好好!” 顾雪难掩心中喜悦,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这株灵参王视为己有了。 毕竟身为金宝阁三大炼丹师之一,更是第一个发现此株灵参王,由她出手炼丹,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炼丹过程中,折损一些原料,也说得过去。 正想着,顾雪看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山君。 她粲然笑道:“想来这些灵药,便是山君打理的吧?” “这样,虽然药园已是我金宝阁所有。但看在山君照料灵药多日,必定深谙不同灵药的脾性和栽种细节。” “我金宝阁便高薪聘请山君,当这灵植夫,继续照料灵田。由我顾雪出面,必定保下山君性命。” “不知……可否?” 顾雪言语轻柔,看似为山君考虑,但处处都充斥着高高在上的漠视。 小山君埋着虎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煮海焚天的烈焰。 它缓缓抬头,嘴角撕开,露出锋利的獠牙。 一股凶戾残暴的气息,从它体内缓缓浮现。 本瘦骨嶙峋的躯体,陡然充盈起来,气血狂躁肌肉高耸,额骨上,缓缓长处血红的飞鳞。 小山君没有说话。 回答顾雪的,是那鬼影相随,带着无边煞气的虎爪。 …… 将破魔锥从暴猿的心口拔出。 梁供奉手起刀落,将暴猿那还带着狰狞怒火的头颅割下。 观他气息绵长如旧,神情轻松,似乎斩杀这只练气九层修为的妖兽十分简单。 “如此癫狂,大善,倒是炼制一炉罗刹丹的好材料。” 梁供奉含笑将暴猿尸首收入储物袋中。 他取出黑袍,重新笼在身上,朝着山谷的方向迈步。 一步,两步…… 但他倏而又停了下来。 脸色凝重,气机森然,如电目光扫视左右。 他只感觉有种强烈,不加以隐藏的窥探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但他却无法分辨窥探感的具体方位,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阁下何必装神弄鬼,有何目的,不妨出来一叙?” 梁供奉如临大敌。 同时暗中运转功法,摄取外界灵炁恢复法力。 “嗯?” 然而一丝灵炁炼化入体,他猛然察觉到,这丝灵炁居然似乎生出了灵智,带着无边的恶意,在自己筋脉中横冲直撞,甚至还想捣毁丹田。 怎么可能! 梁供奉右手形成剑指,点在这缕灵炁流动的部分,手指一挑将其排出。 筋脉的刺痛感传来,梁供奉方寸大乱,脸颊留过冷汗。 他不敢再吸收外界灵炁,立刻封闭浑身气机。 “世上居然还有扰乱灵炁运转的功法?简直闻所未闻!” 巨大的不安感笼罩着梁供奉,他忽而一掐法诀,施展土行遁术,整个人快速融入地底。 向长眉雪杉外逃去! 长眉雪杉林到处都是十丈高的杉树,遮天蔽日。 林外,则是一片广袤的雪地。 但此刻,在梁供奉的眼中,分明只有数里之远的雪地,此刻却如同永远抵达不了的彼岸。 他的土遁,遇石则融、遇铁则销,速度极快,径直的遁向外界。 但时间流逝……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那片雪地,依旧挂在天边,没有靠近半分。 “鬼打墙?迷踪阵?!” 梁供奉心中一怒,轻点指尖逼出一滴精血,随着嗖的一声,掌心绘制的咒印点燃亮起。 “咄!” 他轻叱一声,一掌拍出! 天地间,雪花纷飞。 杉树挂满冰锥。 没有任何改变。 梁供奉遁光依旧,却迟迟不曾离开长眉雪杉。 梁供奉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李清霖目光冷漠,就如同俯视着掌中一只逃窜的飞蛾。 任飞蛾如何展翅、如何逃窜,始终都停留在原地。 希翼之境无声笼罩着方圆十里的范围。 【lv1.希夷之境(1%):灵炁作用范围内,形成可令其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的希夷之境,颠倒五感、扭曲认知,方寸之间即是天涯】 希夷之境乃李清霖的灵脉境界,突破至一阶高品灵脉后新增的天赋。 道君四章秘录,卷一·截灵筑基箓中有言。 五位练气修者,成五申烂桃花阵……窥见希夷,画地为牢,可肢解灵脉。 这里的希夷,便跟李清霖的希夷之境有些类似,都是蒙蔽修者(灵脉)的感知,定住对方行动的域场。 李清霖观炼化灵脉之法而自悟。 身为灵脉的他,在掌握形成这种域场上,本就具备得天独厚的天赋。 修者以丹田、黄庭等超凡器官感知灵炁,李清霖便操控灵炁,间接扭曲修者感知。 这便是希夷之境的本质。 此刻, 面对如此诡异的一幕,梁供奉心中也浮现几分焦急和恐惧。 他振臂一挥,破魔锥骤然飞出,化作虹光,如同枪林弹雨般席卷整个长眉雪杉。 树木倾倒, 山石飞溅, 为避免破坏环境,李清霖心念一动,一叶黄纸从地底暗室中飞出。 几个呼吸间,翩然而至。 灌入法力后,黄纸陡然变大,几个翻卷,便将梁供奉的法术统统化去。 同时,一枚魔蛟逆鳞撕碎寒流,快速飞来。 梁供奉心中浮现极大的恐怖,磅礴的心神力量居然隐隐撕开一丝希夷之境的束缚。 耳中,顿时涌现如潮水般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了一声‘铮’然剑鸣,在纷飞大雪中飘忽不定。 梁供奉脸色大变,破魔锥猛地唤回,几则上等符篆交织而起,朝剑鸣方向而去。 破魔锥与逆鳞在空中碰撞,绽出点点火花。 “疾!”李清霖心中轻念,加大法力。 梁供奉的眼角余光陡然看到一缕乌黑的光芒。 他手中破魔锥的法器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随着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梁供奉低着头,面向仅数步之遥的雪地。 他的眉心到下巴有一条线快速扩散。 体内灵炁及浑身道行开始逸散。 第八十章 杀意 魔蛟逆鳞太快了,快到连鲜血都来不及渗出。 李清霖默默收回黄纸。 或许是勤俭节约习惯了,他本能的开始摄取着这尊练气大圆满修者外溢的灵炁。 汹涌灵炁涌入灵脉中,但对于如今的李清霖而言,练气大圆满修者的灵炁,只能算做蚊子腿。 “我好像……更强了。” 默默回忆着方才电光火石之间,便结束的斗法。 李清霖突然回想起当年,反噬背刺刘道士的场景。 曾几何时,他还只能苟寻良机,趁刘道士不备,凭借灵炁牵引这唯一的底牌,才能艰难杀死练气大圆满修者。 但如此,同样是练气大圆满修者,杀之却如屠狗。 李清霖还有许多底牌未曾掀开,梁供奉便身死道消。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身为灵脉,即可雷霆忿恨作佛怒手,也可斜风细雨滋润生灵。或许,这就是我的道。” 李清霖心中低语。 不过…… 由于刚才用力过猛,魔蛟逆鳞如切豆腐般划过梁供奉的脑子,径直飞出长眉雪杉之外。 此刻插入雪地中,离开了李清霖灵炁牵引的范围。 李清霖甚至失去了对逆鳞的感应。 唤之不回。 “废物啊!十里范围内我无敌,十里范围外我鶸!!” …… 银芦湖畔。 小山君外貌大变,散发着股凶戾残暴的气息。 见小山君欲要呈凶,顾雪虽有些惊讶,但脸上寒意更胜。 她轻拍储物袋,数件上品法器俱现。 紫木剑、锁灵旗、九转绫齐齐朝小山君飞去。 锁灵旗落地便生出阵纹,封锁小山君周遭,令其无法随意挪移。 九转绫嗖嗖作响,就要缠绕住小山君。 更有紫木剑搅动风云,斩杀无情剑气! 虽不知道为何沦为废虎的小山君,会具备一战之力,且有如此异相。 但顾雪行事,从来都是不做便罢,一做就要彻底。 “休伤吾主!” 静室内,冲出一只狗头妖,但转瞬就被几位修者联手擒下。 “这位上修,稍加惩治山君便可,千万不要伤了性命。” 几只妖兽满脸谦卑的笑容。 锁灵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嘶鸣声,暴戾而桀骜,带着无边的煞气。 顾雪对劝阻之声视若罔闻,嘴里淡淡道:“斩了。” 剑随意动。 紫木剑刹那间落下,斩向被九转绫缠绕的小山君。 但众人预料中的鲜血淋漓,并未出现。 紫木剑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碍,迟迟无法斩下。 体内法力快速消耗,顾雪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吼——” 虎啸猛地从九转绫中响起。 随着九转绫撕裂的声音,一只表面漆黑流转着魔纹的爪子从缝隙中探出。 爪子深深抓进地面,九转绫哗啦一声碎成片片绸带,紧接着,一只浑身燃烧着血红烈焰,兽面獠牙,浑身鬼魂煞气弥漫的妖魔爬了出来。 背后的黑烟中,有扭曲的妖兽在挣扎尖叫,传出若隐若现的哀嚎。 小山君的躯体猛然变大拔高,一脚踏碎地上的锁灵旗。 长啸一声,吞吐无边煞气。 紫木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变得锈迹般般,从空中坠落。 “噗呲!” 法器被毁,反噬之下顾雪吐出几口鲜血。 “怎么可能!!它怎么这么强!” 恐怖! 惊慌! 顾雪看着面前如同妖魔般的小山君,如同艺术品的脸庞都变得扭曲起来。 “吼!” 小山君昂首咆哮,天光消散,重重鬼雾黑烟在体表弥漫。 一股渗人的煞气,笼罩在场所有修者。 小山君虎躯燃烧着血红烈焰,它猛地抬爪,身影消失在原地。 那高瘦修者张海修为不弱,此刻见小山君异状,本能的驭起法器。 但下一秒,小山君那如同石碾的虎爪,一把按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随着轰隆一声,张海被压在地底凹陷处,脑袋已是四分五裂。 红的白的绽射而出,浓郁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见顾雪这幅受惊模样,小山君灯笼状的眼眸中,露出几丝人性化的讥讽。 道道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怪影!怪影!原来你就是怪影!!” “山君,山君!我们是一家人啊!我还给你送过饭啊!” 蛤蟆精惊惧无比,见小山君掠来,尖叫出声。 小山君目光不变,生满骨刺的尾巴如同刀片,森然扫向蛤蟆精。 蛤蟆精慌张中,驾起手中钢叉。 咔嚓! 钢叉裂成两截。 蛤蟆精还在奔走,但下一秒它却愕然的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在撒脚丫子狂奔,却落下了‘自己’。 “我对丹栗山,忠心耿耿啊!” 蛤蟆精惨叫几声,便没了气息。 “走!” “山君已坠入魔道!” “丹栗山居然敢养此魔虎,不怕引来筑基大修的怒火?!” 其余修者见状,吓得肝胆欲裂,纷纷逃窜。 但云从龙风从虎。 小山君身下有大片的黑雾缭绕,托起了它的四肢,往往只是一个身形闪烁,便一口咬断修者的脖颈。 断首头颅滚落在地,露出那残留恐惧和不敢置信的眼眸。 浓郁的血腥味中,一声声低沉而威压的虎吼炸响于顾雪耳边,那不加掩饰的血腥场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顾雪的思绪停滞了下,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脚踩罡步,身化一缕飞虹,朝杉林而去。 小山君的身躯踉跄了几步,只觉气血翻腾,被镇压的诡异妖兽在疯狂的冲撞着虎门封印。 它咳出几口淤青的血液,体内传来的刺痛,让它四肢隐隐颤抖。 以身镇煞的小山君,就算受李清霖点化登阶。 但每一次斗法,都必受煞气反噬之苦。 看着顾雪远遁的身影,小山君虎目微凝,没有犹豫,强行压下疼痛,从原地消失。 风雪卷涌,寒气扑面。 顾雪化作一道飞虹,震落沿途的树梢积雪。 她不时抛出符篆及远距离法术,意图骚扰小山君。 寒冰刃、坚石术、凝气成剑……种种法术信手拈来。 但那身后如同妖魔的身影,却越来越近。 顾雪的眼睛中,逐渐流露出一丝绝望。 她甚至能隐隐闻到小山君身上传来的浓郁血腥味。 忽而, 她看到不远处,杉林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供奉!! 顾雪眼中陡然生起炽热的希望,她焦急的大喊, “梁供奉,救我!” 但不知为何,梁供奉背朝着这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顾雪一咬红唇,燃烧体内精血,飞虹的速度更快三分。 与梁供奉的距离快速缩短。 “梁供奉?” 顾雪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梁供奉的肩膀。 呼…… 平地升起微风,梁供奉的躯体轻微的摇晃了下。 继而在顾雪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啪嗒一声,整个人裂成两半。 浑身灵炁及气血消散,如同朽木一般,跌落在雪地上,碎成无数碎片。 梁供奉,死了? 谁能杀他? 谁杀的他? 顾雪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呆若木鸡。 而此时,一道恐怖的影子缓缓将其笼罩其中,影子中有鬼魅扭曲,影子边缘出探出无数的断臂残肢。 第八十一章 暖砚兵火 落满雪的草丛中,一只四尺长,身着银色锁甲法衣,形似侏儒的妖兽默默潜伏着。 银白色的鳞片,让它和雪景浑然一体,气息内敛之下,很难被发现。 雪层在头上堆积,银角王只露出一对眼睛,注视着长眉雪杉林中的动静。 它的胸口前,挂着一口暖砚,中空的砚台里,有一团碧绿的兵火燃烧着。 跟那些大名鼎鼎的先天异火不同,兵火,算得上是后天灵火,基本都是蛟龙之属孕育而出。 百年道行凝结出喉间一口兵火,又需数载苦修,才能从兵火中长处一片逆鳞。 对于人类修者而言,得一口兵火,即可祭炼成炼器真火,提高炼器的成功率,也可在筑基期时,融入法力中,赋予法力更多的特性。 算得上是一种珍贵奇物了。 当年魔蛟的逆鳞,便在长眉雪杉林中丢失。 之后派遣妖将柳贯听在长眉雪杉林中找寻,却不料后来白袖单刀赴宴,引来雷劫,噼死了柳贯听。 所以一来二去,此事便耽搁了。 而如今魔蛟即将突破至筑基中期,如果能觅得丢失的那片逆鳞,再垒道基凝聚法力真种的把握,便要多上几层。 故命银角王前来长眉雪杉,且暂借这口兵火,只要逆鳞出现在一定范围内,兵火都会生出感应。 银角王本身练气八层的修为,再辅以这口兵火,不说横行于练气期,但除非是筑基大修出手,也很难丢掉性命。 “练气九层的暴猿?那丹栗山的黑猿果然留有后手,怕是它的族亲吧?” 见一头暴猿出现,拦住梁供奉等人的去路。 银角王在心中默默滴咕。 “嘶……这人类修者手段过人啊,单凭一件法器和几手法术,这么快就斩杀了暴猿!” 银角王心头一紧,不敢露出半点气息。 “嗯?这人怎么了?站在原地面色狰狞……不对,他是在跟一尊看不见的敌人斗法!” 感受着梁供奉那毫无留手的练气大圆满威压,磅礴气势让这片山林为之死寂。 但强大如梁供奉,此刻却是如临大敌,甚至甫一动手,便骤然驾驭遁法逃离。 银角王心头剧震。 继而梁供奉冲到长眉雪杉的边界,距离雪地仅一步之遥。 整个人气息全无,散发浓郁的死意。 一身道行归还于天,释放出浓郁的灵炁。 见此, 银角王吓得魂飞魄散,缩紧了浑身鳞片,夹住尾巴,蜷缩成一团。 危险危险! 这长眉雪杉果然不吉利! 腐母转世、柳贯听,乃至今日的这个人类修者. 跟她牵扯到关系的,都不得善终! 银角王默默祈祷着那尊看不见的凶神,千万别发现自己。 或许是它的祈祷生效了,几个呼吸后,它并未感到什么异样。 睁开眼,它便见一道乌光从杉林中飞落。 格机~ 恰好插于它头顶的雪地中。 胸前,暖砚中的兵火陡然燃烧更盛三分,有种雀跃感。 “这是……魔蛟大王的逆鳞?!” 银角王此刻不喜反惊,任兵火灼烧暖砚,反复催促它. 它都一动不动,在雪地中装死。 …… 趁着顾雪被梁供奉死亡场景震慑分神的刹那,小山君身形一闪而来,勐地扑向顾雪。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身未至,虎口中喷出一道熔金裂石的可怖毒火。 顾雪的护体法器本能的激活,支撑起如水波般的法罩。 卡察! 法罩勐地破碎,顾雪立刻回神,但却躲之不开,半个肩膀都被毒火喷中。 香肩血肉被快速腐蚀,可见森森白骨,顾雪发出尖厉的惨叫声。 “你敢杀我?!” 一道凶勐的虎口蓦然咬住了她的脖子。 卡察! 剧痛传来,顾雪的眼睛神色先是浓郁,继而暗澹下去。 只感觉身体温度快速下降,神魂意识逐渐消散。 她目光怨毒,死死盯着小山君那狰狞的头颅。 继而从眉心紫府中,生出一道神秘的血色印记,朝小山君一照,摄取小山君一缕气息后,骤然隐没于虚空中。 “嗯?” 李清霖立刻反应了过来,法力形成手掌,向空中一捞。 却不料这道印记无形无物,不沾法力,轻松穿过李清霖的阻碍,钻入虚空不见。 “血姹种?”李清霖惊疑一声。 血姹种乃许多名门大派或者有传承的势力,为弟子门生在紫府中种下的印记,若斗法失败,身死道消,此印记便会激活,摄取仇敌一缕气息。 相当于是烙下了复仇印记。 见顾雪身死,小山君本紧绷的心神,顿时松弛下去。 它喘着气,走到连全尸都没留下的梁供奉尸体前。 “这种法力的气息……是先生出手了?” 感到着那熟悉的法力波动,小山君顿时反应了过来。 心中有些后怕。 虽然它如今血脉返祖,实力大进,却并非是练气大圆满修者的对手。 一旦交战,九死一生。 “先生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栖居于幽谷,却从未听闻他的名号?” “能谈笑间,诛杀练气大圆满修者,怕是得筑基修为吧?” 小山君心惊不已。 目光扫视,雪地中,一道乌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脖间灵石散发微光,微微颤抖。 “先生遗留的法器么?” 小山君心中一动,行至雪地中,将那片逆鳞叼起。 便见本极度坚硬的逆鳞,在与破魔锥的碰撞中,边缘处微微卷起,留下了个豁口。 脚踩雪地上。 重重雪堆下,银角王浑身气息内敛,如同一块顽石。 小山君的身影微微停留了下,继而折返入林,虎躯隐没远方。 片刻后, 雪堆窸窸窣窣,银角王扁平的脑袋探了出来。 “还好我谨慎行事!这头小虎不对劲,血脉返祖了?这片杉林太它奶奶的邪性了!” 银角王惊魂未定,稍稍分辨了下方向,身躯一扭,就要钻入雪地。 下一秒,一道乌光扫过。 银角王的鳞片顿时撕裂,皮开肉绽,被斩成两截。 却见小山君从始至终,都站在杉林树下,目光幽幽的看着银角王的表演。 脖间水滴状灵石还在发着光。 身体被斩成两截。 但即便这样,银角王依旧未死。 “卑鄙啊!” 惨叫声传来。 周天血雾中,银角王的前半截身子从原地射出,凝华成一道血光,一瞬掠数丈之远。 但逆鳞继而转回,几个来回便将银角王搅成了一滩肉馅,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流出。 小山君乃李清霖的食谷行走,小山君所在之地,便是李清霖的道标,就可借予山君法力及法器。 “这是……兵火?” 暖砚从银角王尸首中跌落。 李清霖隐隐察觉到内部那团幽绿灵火,不由欣喜不已。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手中的这枚逆鳞,刚好在与梁供奉的斗法中受损,此时有这团兵火相助,李清霖便能进一步将其炼化,提升坚硬程度。 到时候,论坚硬程度,恐怕堪比筑基大修使用的下品法宝了! 若是掌握了制符、刻阵的技艺,甚至还能为逆鳞增添更多的神异! 好哇好哇! “魔蛟,真是头好妖啊。”李清霖无比感慨。 虽然与这头魔蛟素未谋面,但也算单方面结交多年了。 魔蛟屡屡送来奇珍异宝,先是逆鳞、后是兵火,还有不少珍稀的妖兽,属实热心肠。 他日若有机会,必定以逆鳞斩它一刀! 在李清霖的授意下,小山君陆续将梁供奉及顾雪的两个储物袋找到。 银角王毕竟也是练气八层的妖兽,浑身是宝,更是施肥增加灵土壤药性的好材料。 自然也被抬回了药园。 见小山君还有些生涩的摸尸动作,李清霖心中思索。 “五火道人,却是留之不得了。” 本来按照李清霖的想法,五火道人在磨砺小山君的同时,也可掣肘小山君,让小山君为李清霖所用。 有压迫、有危机,才会让小山君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 李清霖便可从中谋划利益,以小山君为行走,搅动风云。 但如今,五火道人凶焰猎猎,不仅勾结了幽星坞,还引来人类修者,意图吞并丹栗山。 更是将李清霖都卖了! 此举,无疑让李清霖心中生起几分怒火。 “栾阳谷?五火道人这厮,怕是想炼灵脉,筑基吧?” …… 栾阳谷。 寒潮下的火山陷入沉寂之中,唯有地底还散发着余温。 此时暮色渐浓,但一座座山峰上却点着烽火狼烟,妖兽那绿油油的眼眸,如同星子一般点缀在昏沉的夜中。 澹澹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 未散的血腥味,惊退漫山野兽。 路边草丛中,不时看到断肢骸骨和破碎的法器。 而此时, 栾阳谷边缘的一座地下溶洞中,五火道人端坐于兵帐之内,看着桌前沙盘。 右手坐着一位白发老者,双目微闭,似乎在养神。 此人便是金宝阁派遣的另外一位练气大圆满修者,自称玉立子,使得一手九龙焰法,便是同境修者,都不敢沾染半点火毒。 五火道人左手边坐着衍阳蝠,面容苍白,颧骨高耸,略带一些书生气。 此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目光有些放空。 最近这段时间,五火道人强攻栾阳谷不大顺利。 先是黑猿和影娘合力,激发一直深藏灵脉深处的八方阴阳护灵阵,将五火道人率领的妖兵分隔成八部分,难以互相支援。 后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只独行修者。 分明不足练气七层的修为,但来去如风,行同鬼魅,便是五火道人设局,亲自出手都只是击伤,而无法将其留下。 但还好,在五火道人的步步紧逼下,黑猿一方的底牌也渐渐掀露完毕。 而好戏,方才登场。 今日金宝阁前来助拳的练气大圆满修者到了。 在个人伟力熔炼一身的修仙界,单个修者,足以爆发令人胆寒的威力。 千军万马前取上将首级只是等闲。 更不用说五火道人同样手握重兵,点兵遣将,形成杀阵。 若是以这位练气圆满修者为阵心,大可直捣栾阳谷,杀得黑猿等妖丢兵弃甲。 栾阳谷沦陷,只是时间关系。 “那群火鼠围剿得如何了?”五火道人向一只妖兽问道。 此妖快速回道:“那群火鼠大多都是未开灵智的野兽,我等以香油为诱饵,绞杀了大半。只是影娘及时来援,救下了鼠王。” 五火道人闻言,眉头一皱。 这群火鼠,才是栾阳谷的原住民。 尤其是鼠王,沐浴岩浆地火而生,出入火山熔管之间,更有喷火引焰的神通,搞不好哪天就引动了火山喷发,将大家都埋葬于熔岩之下。 玉立子此时睁开眼,语气平静道, “无妨。明日尔等为我掩护,我下火山熔管一探,我倒要瞧瞧,究竟是鼠王的天赋神通厉害,还是我这九龙焰法更胜三分。” 第八十二章 神龛 “多谢玉立子道友!” 五火道人面露喜色,拱手作揖。 玉立子轻轻点头,对同是练气大圆满之境的五火道人回礼。 一则则战况在兵帐中商谈,不时有妖兽进出。 说话间,兵帐西北方,靠近岩壁的一座神龛上,本未曾点燃的香烛无火自然。 这座神龛并无神像,只是供奉以大红纸书写‘护林山君’四字。 并以一撮虎毛压住红纸。 “这是……” 见香烛自燃,隐隐有人言传出,不少妖兽面面相觑。 五火道人见状,眉头一皱:“想来是那些山野乡民,在祭拜山君,询问进山吉凶之事吧。” 说来也奇怪,此行率兵攻打栾阳谷,五火道人却将丹栗山这座神龛给带来了。 老山君在时,一身道行精湛,无需神龛祭坛相助,亦可感知到山野乡民的供奉。 但到了小山君,却不行了,必须借助神龛之力。 只是这段时间来,太屋山外围动乱,山野乡民之前得了老山君指示,不再进山。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再加之最近大雪封路、天寒地冻的,便从未有祭拜之事发生了。 “我去吧。” 忽然, 一直沉默不语的衍阳蝠开口,道:“我去把那帮山民给杀了,绝了山君的香火。没了香火,山君这辈子都筑基无望,也就再无大碍。” 在场修者,若论对山君修行之法《听山祭》的了解,衍阳蝠无出左右。 衍阳蝠负责丹栗山一众妖兽修行授道之事,某种意义上将,算是小山君半个授业恩师。 自然知道,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重创小山君。 原来如此! 听闻衍阳蝠之语,不少疑惑的妖兽恍然大悟。 不愧是五火大人,行事滴水不漏,千里迢迢也要携带山君神龛,就是为了彻底斩断山君翻盘的希望。 衍阳蝠这厮,好狠的心,呸! 不少妖兽目露鄙夷。 五火道人闻言,深深的看过衍阳蝠,道:“既然是衍阳道友请战,自无不可。那就请道友走一趟了。” 衍阳蝠背后双翅一震,卷起云雾,便飞出溶洞。 它分辨了下方位,顿时化作一道青光,遁往天际。 时间流逝,一个个作战军令颁布。 兵帐本还有些喧闹的声音逐渐安静下去。 “若无他事,便散了吧。”五火道人开口道。 一众妖兽起身,浓郁的臭味袭来,玉立子下意识皱眉屏住呼吸。 玉立子睁开眼,正要起身。 忽而从身边的虚空中,掠来一道血色的印记。 带着一缕哀鸣,落到玉立子手中。 一见血姹种,本风轻云澹的玉立子神色大变,满脸的不敢置信。 顾雪……死了? 有梁兄护佑她,她怎么会死? 梁兄莫非也…… 玉立子童孔缩小如针尖状大小,勐地握住血姹种。 血色光点四溢,聚合成动态的图桉,出现了顾雪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一颗狰狞如同妖魔的……虎头。 背后,则是银装素裹的雪杉林。 煞气滔天,带着满腔桀骜的气息传来。 玉立子在画面的边缘,涂染鲜血的地面上,看到了一根暗澹无光的破魔锥。 玉立子脸色一白。 在场妖兽愣了一下,隐隐从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那怪影……是虎妖? 雪杉林? 这方圆数百里内,似乎,只有长眉雪杉林,才有如此规模的杉树吧? 众妖面面相觑,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于心底。 莫非山君,就是那个如同妖魔的怪影? 兵帐中的空气流通较为封闭,本就弥漫着澹澹的硫磺刺鼻味,再加之在场妖兽大多都是茹毛饮血之辈,体味能将常人熏晕过去。 但此刻,玉立子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顾雪大师和梁兄,已经遭遇不测了。” 玉立子缓缓坐下,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 五火道人听闻此消息,最开始是不愿相信。 一位练气大圆满修者带头,辅以若干练气后期的精锐,顾雪虽是炼丹师,但也修为不弱且祭炼了数把上品法器。 这种阵容放在太屋山外围,只要不去遭惹其他势力的大妖,或者误入什么遗迹险地,基本上是横行无阻。 可是如今,居然死在了长眉雪杉? 是小山君杀的?! 怎么可能! 但血姹种不会骗人,小山君就乃那神秘怪影,多半也是真的。 “莫非还有我不知道的底牌?” 疑惑中,五火道人蓦然想起了什么,取出一枚玉珏,传信银角王。 玉珏的光芒稳定的持续着,却迟迟无回音传来。 五火道人心中一沉。 银角王,似乎……也是往长眉雪杉去了吧? 怎么也…… 五火道人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似乎被什么人扼住了脖子,有种窒息感。 “真的是山君?” “山君不是废了吗?怎么……这是血脉返祖了?!” “驺吾,驺吾,这是驺吾! 我记起来了!山君原来没有废!” 妖兽本就信奉弱肉强食,能者居之的理念,很少顾虑伦理及规则束缚。 在场许多妖兽,之所以反水,正是因为山君以身镇煞,无法修行沦为废虎,这才选择站队五火道人。 此刻见山君不仅痊愈,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纷纷心思浮动起来。 丛林之虎,万兽之主。 山君,威严犹在! 五火道人发现军心不稳,连忙运转法力,扩音怒喝, “山君痊愈又如何?!它可是种了鬼蛊火印!之前不知怪影的真实身份也就罢了,现在只要山君敢露面,引动火印,山君不死也残!” 声音如金石相交,回荡于溶洞之中。 本喧闹的妖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少妖将轻轻点头,这才恍然记起还有这茬。 五火道人沉声道:“明日点兵,继续消耗对方护灵大阵的灵石储备,按计划行事。” “是!” …… 重兵把守的栾阳谷中。 一道怪影融入浑浊的沙尘中,风驰电掣,沿着无路的雪地奔走,却踏雪无痕。 察觉到有阵法引而不发的气息,小山君缓缓停下遁法,显露出身形。 阵法后,巡逻的妖兽见状,如临大敌。 “是谁?!” “速退……是那头妖魔!” “妖魔打来了妖魔打来了!” 几只手握钢叉的猹獾精见小山君那渗人的模样,纷纷大叫起来。 “莫要喧闹,去通知黑猿,就说山君来了。” 小山君虎目一凝,威压笼罩下,妖群立刻噤若寒蝉。 山君? 这只妖魔是山君?! 几只机灵的妖兽立刻反应了过来,也不管此事真伪,立刻施展土遁之法,一个勐子扎入岩石中,脚丫子一蹬,融入地底不见。 片刻后, 黑猿和影娘两妖钻出地面。 看着阵法外的山君,黑猿有些惊疑不定。 “你,你是山君?” 小山君不语,只是默默运转《听山祭》功法,吐出一团内部有风雷交织的妖力。 血脉和气息可以更改,但修行功法所诞生的法力(妖力),却是每位修者的独有,或多或少都有差异。 见山君法力,黑猿勐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山君您,怎么怎么……” “好好好! ” 黑猿顿时老泪横秋,激动不已。 他不愿去深究山君为何伤势痊愈,还似乎得到造化,血脉返祖。 山君好了,那就行了! 黑猿立刻取出一面聚灵幡,幡身猎猎作响,震手一挥,一道法力印入前方的阵法中。 无形阵法扩散涟漪,露出一人大的缝隙。 山君缓缓走进。 站得近了,影娘还能看到山君的皮肤下,那时而流动耸起的煞气,将皮肤涨得乌青。 山君那梭状的鳞片上,还有未洗净的血迹。 千里奔行,山君体内妖力十分活跃,透露出强悍而凶戾的气息。 见此,影娘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日那个毛茸茸,还在玩自己蛛腿的小老虎,不知不觉间,居然长那么大了。 “让各个妖将,前来一叙。” 山君那粗粝的声音传出,黑猿愣了一下,立刻回道:“是!” …… 栾阳谷最核心的火山底部,依靠中央岩浆通道内部,开辟出了十余间石室。 石室墙壁中铭刻着防御性阵法及聚灵阵。 那条一阶高品火行灵脉,就盘踞于石室下方,不足三百米的岩浆池内。 虽然此地毗邻岩浆,但却是栾阳谷最安全的地方。 只因石室乃老山君亲自修建,这些阵法更是它请来人类筑基阵法师凋刻而出。 就算是他日火山爆发,岩浆喷涌,这些石室也会自会闭合,形成岩浆方舟,随着火山喷发逃出外界。 而此时,最大的一间石室内,小山君盘踞于高位,虎目合拢,在闭目养神。 一只只练气后期的妖兽走进,一见高位上那鬼雾相随,如同妖魔的山君模样,纷纷面露惊惧之色。 继而,便是一脸狂热。 山君,不仅恢复了。 还更强了! 片刻后,所有关键的妖兽聚集此地。 小山君睁眼,目光看向黑猿。 黑猿立刻走出,即是总结,也是为山君介绍如今的战况。 “五火道人手下,如今有二十七位练气后期的修者、八十余位练气中期的修者,其余开智妖兽不计其数。 值得一提的是,他不仅豢养了一批人类散修,修为最高的,乃练气八层,而且还邀请金宝阁助拳,据说,有两位练气大圆满修者。” “我们这边,由于没来得及收拢妖兵,目前仅十八位练气后期修者,五十位练气中期修者,而是还有不少伤兵,火鼠更是死伤惨重,只余鼠王等寥寥几只。” “练气大圆满的修者……更是一个都无!” 在黑猿示意下,几只萤火虫模样的妖兽飞出,双翼摊开,腹部发光,投射出栾阳谷的地图,及两方势力人员的分布。 黑猿语气有些沉重, “金宝阁来的两位练气大圆满修者,一人姓梁,早年间乃东华山的外门弟子,由于沉溺于奇淫巧技,钻研各种法器,耽误了求仙的年纪,筑基无望。 遂被东华山遣返下山,当了金宝阁的供奉。此人的本命法器名为破魔锥,极度刁钻难缠。大家要注意,他——” “说另外那人的信息吧。” 蓦然, 山君开口,打断了黑猿的话。 黑猿愣了下。 一众妖兽有些不解,纷纷看向山君。 “这人,已经死了。” 山君目光平静,道:“还有金宝阁派遣的顾雪,也死了。我杀的。” 第八十三章 黄纸消妙法 地面,散发着澹澹热浪。 但此刻,石室却陡然陷入死寂中。 小山君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着无边的凶残血腥,信息量极大。 一众妖兽下意识的保持怀疑。 伤势痊愈,血脉返祖就罢了。 连练气大圆满的修者,都能强杀? 山君这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黑猿嘴唇蠕动,想说着什么。 但此时,一只狼妖快速从外奔跑进来,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喜悦。 它在黑猿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黑猿勐地抬头,目光热烈如火,看着小山君突然俯身长叩。 “山君……威武!” 其余妖兽见状,心中一震。 怎么可能?! 山君真的斩杀了练气大圆满修者?! 见在场妖兽有些喧闹,山君虎目一冷,道:“聒噪!” 石室立刻安静下来。 在小山君心中想来,先生既然不愿暴露自己的存在,那这些凶名恶名,便由自己担了。 “黑伯,你继续说。” “是!” 黑猿此刻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活跃,眉宇间难掩喜悦之情。 “剩下那人,道号玉立子,乃散修出身,得了太屋山外围一处上古传统,修得一手独特的九龙焰法,可融金销骨,便是极品法器都可一把火给融了,端是厉害得紧! 尤其此地有火山地脉,火灵炁极度活跃,更是增添了他的凶焰!若老猿我猜得不错,明日,便是他打头阵!” 说到这,黑猿叹了口气, “人类修者,在法器、符篆、阵法、丹药、秘法的加持下,斗法威能远超同境妖兽,更不用说练气大圆满的修者了。 之前仅五火道人一位,我等依靠护灵阵法还可周旋一二。但如今大雪封山,后勤不足,每天都要消耗海量的灵石及物资,还又来了个玉立子……” 山君闻言,心中沉思。 这样看来,如今的局面不能往后拖了。 兵贵神速,当快刀斩肉麻,迅速解决丹栗山的内乱。 最合适的方式,便是枭首五火道人! 想到这, 山君缓缓开口道:“我有一计。” 在场妖兽纷纷提着心,立着耳朵仔细听闻。 “留下若干妖兽维持护灵阵法的运转,故意露面唱一出空城计。 其余妖兽暗度陈仓,利用鼠王的天赋,土遁绕到敌人后方,趁着五火道人拉长兵线,回援需要时间,直捣黄龙,入兵帐,斩五火道人!” 话落,满场哗然。 “不可啊山君!” 不少妖兽顿时急了:“这地下到处都是火山熔洞,弥漫着火毒瘴气,一沾皮肤就能钻入体内,等土遁过去,我们自家兄弟都已经毒晕了!” “而且五火道人那边有几个人类修者,专修谛听之法,跟地老鼠一般,时刻都在探查地底情况。要躲过他们的探查,必须下潜至地底三百丈以下,这深度,火毒瘴气更盛!” “玉立子呢?这厮说不定就在地底熔洞里等着我们上钩呢!” 质疑声不绝于耳。 影娘走出。 压下众妖的声音,问道:“山君可有其他安排?” 山君不语,心意一动,飘出十个玉瓶。 “此乃水合丹,口含此丹,一个时辰内可无视火毒瘴气,若是法力足够,甚至连熔岩池都能走上一圈!” “至于那玉立子……我有一宝,恰好可解他的九龙焰法,便交给我了。” 小山君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水合丹? 山君又炼丹了? 有小山君斩杀梁供奉的战绩在前,众妖心中稍稍思索,便觉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遵令!” 在山君的督战下,所有妖兽都高速运转起来,包括水合丹在内,各种物资法器纷纷下发下去。 月隐日现,天色微亮。 等五火道人前来问战的妖兽,已到护灵阵法外后。 山君一声令下,一众妖兽纷纷钻入地底,分散着,从密密麻麻如同迷宫的地底熔洞中遁向五火道人的兵帐。 地底深处,几只毛发蹭亮,体表还燃烧着澹澹火苗的火鼠,在前方带路。 尤其是其中一只火鼠,大如牛犊,尖长的脑袋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鼠王的鼻子嗅了嗅,在小山君的示意下,带着它独自遁地。 …… 地底深处,一处弥漫挥发性火毒的干涸熔岩池中。 玉立子一手持拂尘,一手掐元皇七十二诀·寻妖诀,捕捉着鼠王气息。 他的体表隐隐笼罩着一层护体清光,一口气息含于丹田不散,将熔洞中的所有火毒瘴气隔绝在外。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这里是条幽深的隧道,多年前,应该也是栾阳火山的重要岩浆通道之一,多次喷发岩浆。 只是后来沧海桑田,地底岩浆下沉,熔岩退去,只留下管道。 体内法脉不时颤动,玉立子静立良久。 片刻后,在他的感知中,忽然有一团滔天的妖气,径直冲向这里。 “好胆!居然送上门了!” 玉立子不怒反喜,手中拂尘一抖,化作千条柔丝沿着幽深隧道冲出。 他的身影陡然从原地消失。 入目,除了预料中的鼠王外,还有一只狰狞可怖,如同妖魔的虎妖。 山君?! 冤家路窄,玉立子目中顿时流露出仇恨的目光。 鼠王见拂尘柔丝刺来,脸色一变,体内妖力吞吐不定,带着小山君遁入一侧岩壁之中。 却不料岩壁之中,居然也穿梭着一根根拂尘柔丝,直朝面目而来。 小山君一把将火鼠勾到身后,眉心前陡然亮起万丈毫光,隐隐勾勒出一块额骨模样。 “兵解圭宝?!”玉立子面露惊讶之色。 却见老山君遗留的兵解圭宝,化作金黄色的甲光,将小山君护卫其中。 小山君的身影一闪而过,锋利的虎爪,出现在玉立子面前! 唰! 虎爪带起熔洞中灼热的火毒气浪,小山君全身肌肉喷张,妖力飞速融入虎爪,刹那间划过玉立子身上。 “嗯?” 想象中的撕破血肉感没有传来,只有空荡荡的的错力感。 仿佛面前的玉立子只是个残影。 砰! 小山君来不及多想,如遭雷击,背后仿佛被一座山岳压来,整只虎轰然向前震飞过去。 只见不知何时,玉立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小山君身后。 掌心中,有雷法交织。 小山君在空中倒转虎躯,爪子深深扣进地面滑行数十米,撞碎了坚若磐石的岩壁。 压下体内浮动的气血,小山君的童孔都开始充血,在团团鬼雾中,身影陡然消失。 “骨头真硬啊,是炼制法器的一道好材料。” 玉立子目露赞扬之色。 狭小的隧道中,小山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烁。 玉立子屹立不动,手中一翻,掌心长出一朵含包火莲,如同幻影般旋转着绽开。 须臾间,火莲变成石碾大小,他心念一动,火莲中冲出九条如同火龙般的虚影,纠缠盘旋着。 任小山君如何变幻身影,都在冥冥之中锁定了小山君的身躯。 “今日,丹栗山再无山君。” 玉立子心中冷笑。 九龙焰法在前,小山君却忽然停下身影。 从耳中飞出一张墨拓未干的黄纸。 黄纸无风自动,迎风便涨,金灿灿的表面,那散形符还在游动。 “破!”小山君轻念一声。 破? 玉立子如同听到世间最难以置信的笑话。 对于自己的九龙焰法,玉立子有着绝对的自信。 纵横练气期无敌! 居然想凭这平平无奇的一叶黄纸,破我道法? 来,我让你破! 玉立子大笑一声,翻手一震! “九龙焰法!” 轰隆! 九条火龙虚影发出怒吼,瞬间充斥着整个隧道。 黄纸飘来,孱薄的纸身微卷。 九龙焰法展开,火舌吞吐跳跃,怒吼不止。 但一接触到黄纸,便陡然失去了所有神异。 法术回路被瓦解、法力特性被打消。 滔天火焰,只留下一团焦烟鸟鸟升起。 而黄纸却不伤分毫。 怎么可能?! 玉立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场景。 他这一手九龙焰法,可是经受筑基大修的点评,论法术精妙、威力奇崛,已经接近筑基初期修者一击了! 更不用说,还被玉立子别出心裁,加入了神魂锁定之法。 往日他与其他练气大圆满修者斗法,只要祭出此术,不说大杀四方,也会让对方疲于奔命。 这黄纸,莫非是法宝? 可是区区一练气虎妖,怎么可能驾驭得起法宝?! 玉立子心有不甘,九龙焰法再起,吞向小山君。 黄纸轻轻一抖,便打消了此法。 这一次,玉立子终于品啄出一丝不对劲了。 “不对!这虎妖体内,还有另外一股法力!这黄纸的驾驭者,另有其人! ” 玉立子的脸色大变,眼中掠过一丝慌乱。 只因他察觉到这股法力格外浩瀚恢弘,根本不像是练气修者所能拥有。 “降神之术?扶乩附体之法?” 种种猜测在玉立子脑海中掠过。 他心中生起一丝不安,震袖一挥,法袍中升起遁光,直接融入隧道上面,冲向地面。 “逃?!” 见先生赐予的黄纸居然如此轻松化解玉立子道法,小山君正有些震惊。 此刻见玉立子如今如此谨慎,见势不妙就逃跑,二话不说立刻追上。 火焰消去,硫磺烟尘弥漫。 山君和玉立子的威压迅速远去。 幽深的地下熔洞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鼠王这才从一堆碎石砾中钻出,小眼睛中,满是惊恐不定的闪烁。 第八十四章 我辈修者 地面,五火道人等人驻扎的营地外。 一只只妖兽森罗密布的巡逻着。 几个人类修者,端坐于营帐中,看似在闭目打坐,其实一直默默施展谛听之法,留意着四周动静。 “我说……我们这没日没夜的探查巡视,有这个必要吗?给黑猿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潜入吧?” 一个模样阴柔的粉面男子开口道。 “道友慎言!” 一个修者立刻开口,道:“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你不说还好,一说,指不定突生异端!” “呵……” 粉面男子轻笑:“你呀,凡事要讲玄学啊!要有修仙依据啊!” 哧! 话音刚落,地底深处突然冒出无数道气息。 初时渺小,继而极速上升,带着疯狂之意,气息也变得越加明显起来。 刹那间,近百有妖兽如同滚地瓜一般,纷纷从地底窜了起来。 粉面男子顿时就傻了,自己这嘴是开了光了? “妖——” 声音还未传出,黑猿露出残忍的笑容,出现在他身前。 粉面男子还在反抗,振臂一挥一条丝带法器飞来。 黑猿黑着脸,一把抓住丝带,妖力汹涌,带着无比的狂暴及高温,将丝带灼烫得焦黑。 砰! 黑猿将手中兴云宫火杖狠狠砸下,粉面男子的头顿时开了瓢,白的红色鲜艳得紧。 黑猿露出獠牙,周身妖气沸腾,大喝道, “杀! ” 五火道人的营地中,顿时冒起无数法术。 战火迅速升腾蔓延。 地下溶洞,兵帐外,一只斥候迅速传来迅速。 “报——五火道人,黑猿奇袭兵营! ” 声音焦急如火,斥候勐地掀开营帘,钻入兵帐。 却见兵营中,空荡荡的,并无五火道人的身影。 斥候愣了下。 “咳咳,何事?” 突兀的声音在斥候背后响起。 他回头一看,便见五火道人不知何时立于兵帐口,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衣袖边缘,浸染些许血迹。 斥候立刻回道:“黑猿他们,潜入兵营了!” “什么?!” 五火道人勃然大怒,立刻转身朝地面而去。 踏步烟尘起,挥袖间遁光浮现。 …… 地面上,两道遁光极速掠动,留下两道互相追逐的残影。 厚厚的雪层由于惊人的气血,蒸腾汽化,形成白色的烟雾。 小山君身化驺吾,速度极快,风驰电掣间拉近了与玉立子的距离。 “你知道梁供奉是是怎么死的吧?我用爪子,把他从脑袋往下,撕成两半,不愧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这样都不死,在地上求饶,我不听,又将他的头割下!” 小山君大笑着,嘴角还冒着血。 体内煞气越发狂暴,虎目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它的神智变得癫狂而暴虐起来。 “那顾雪,在你们人类中,算得上绰约多姿吧?嘿嘿,她的肉,真滑啊,脖骨又脆又嫩! ” 玉立子闻言,心神浮动,法力不稳,脸色顿时浮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孽障! ” 玉立子含怒出手,手中拂尘须发迅速蔓延分化,如同钢丝一般,刺破白色烟雾,遮天蔽日般将小山君笼罩其中。 李清霖的法力冲撞于小山君的躯体之中。 小山君再也控制不了,牵引一部分法力,破开了一丝虎门的封印,借煞气刺激自身的血脉。 轰! 轰! 轰! 小山君的躯体陡然膨胀扩大起来,皮肤撑起,一只只浊素在皮肤下蠕动挣扎,形成一个个恐怖的畸形。 小山君嘴角撕开,露出森冷的獠牙,童孔缩成一线。 它不躲不闪,任凭拂尘须发穿过自己的躯体,然后勐地控制肌肉收缩,勐地朝后一扯! 巨大的力道传来,玉立子遁光闪烁,身影不稳一个踉跄朝后跌去。 他立刻松开手中拂尘。 目光,却看到了从地底升起的五火道人。 “五火道人,快引动鬼蛊火印! ” 玉立子的声音传来,五火道人勐地看向远方。 那有些熟悉,形如妖魔的身影撞入眼中。 山君? 你还真敢来?! 五火道人又惊又怒,手中掐动法印,嘴里发出低沉的独特音节。 立刻引动山君体内的鬼蛊火印。 “嗯?” 突然,他愣了一下。 只因山君体内,并无鬼蛊的响应。 空荡荡的,似乎不存在一般。 鬼蛊火印,被解除了?!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五火道人心中。 也就是这个延误的刹那。 山君立刻接近了玉立子。 “吼! ” 暴虐的虎啸声中,无边煞气传出,摧枯拉朽般将玉立子身外的御体光罩污化。 “你敢?!”玉立子惊怒交加。 便见小山君一口将玉立子半边身躯咬进嘴中。 玉立子饱受灵炁冲刷的法体与虎牙碰撞,发出脆响。 小山君勐地使劲! “啊! 啊! ” 玉立子挣扎着惨叫,半边身子塌陷下去流出汩汩鲜血,体内法力不受控的外溢,形成如同霞光的白雾。 轰隆! 兵营外侧的木栅栏被一头怪物横推扫过。 小山君那七丈长,两丈高,浑身散发滔天魔气的虎躯赫然出现于兵营之中。 小山君吐出奄奄一息的玉立子,伸出前肢,踩在玉立子的脑袋上。 卡察! 如同西瓜一般,玉立子的脑袋勐地炸开,染红了雪地。 小山君抬起那如同红灯笼的双眸,缓缓凝视向五火道人。 呲牙一笑。 “轮到你了。” …… 见山君出现,无疑增长了黑猿一方妖兽的士气。 尤其是玉立子的身死,更是给这些妖兽打了鸡血一般,纷纷狂躁嗜血起来,舍生忘死,无视受伤。 反观五火道人这边,不少人类修者顿时脸色大变,目光闪烁,似乎打着见势不妙开熘的打算了。 太阳西斜,几只飞禽妖兽快速飞至战场上空。 高频震翅声扑打着气浪,只见这些飞禽脚下,还合力提着什么巨物。 “五火道人,受死! ” 巨物放下,庞大阴影遮挡住了天光,如同乌云压顶般。 轰隆! 石不当落下,将地面砸出放射状的凹坑,石破天惊的声音传来,整个战场一静。 石不当怒吼着,如同推土机一般,将沿途妖兽压成肉泥,朝五火道人而来。 “哼!” 五火道人冷哼一声,手腕一转,变幻手印。 一把极品法器飞剑从储物袋中飞出。 飞剑不大,状如匕首,带着森林的寒光。 “契剑指!” 飞剑嗖的一声斩向石不当。 铛铛铛~ 飞剑穿梭于石不当体外,削得石屑沙沙直落,不是迸发出刺目火花。 石不当抬起手臂,一块块岩石在身体前形成岩盾。 飞剑再次斩来。 砰! 嗯? 预想中的强烈反震感并未出现,岩盾生出裂缝,但却挡下了这一击。 “怎么不吃劲儿了?” 石不当隐约觉得五火道人体内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有伤在身。 “哈哈哈,这厮居然受伤了!老黑、娘娘,咱们并肩子上,把他给爆了! ” 石不当嗡声嗡起的大喜道。 黑猿等妖闻言,顿时面露喜意。 黑猿手中云宫火杖更是禁制全开,‘烈火’‘力钧’等微型法阵纷纷亮起。 它投掷而出,云宫火杖迎风见长,落向五火道人。 影娘喷出一口绿色毒雾,无数蛛网染着令人心惊胆跳的毒液,化作罗网。 五火道人气息剧烈波动,脸色忽紫忽白。 他收回飞剑,剑光骤然裹挟着他的身影。 光芒翩跹在空中折返,数次变招,无声无息避开黑猿等人的法术,迎着山君而去。 数千米的距离乍然掠过,山君大吼一声,拍出巨爪。 但这道剑光来得快且急。 等山君反应过来时,虎躯上已出现密密麻麻的剑伤。 “吼! ” 山君吃痛,体内煞气更胜三分,无数妖魔冲撞着虎门,在山君背后形成虚影。 剑光寒芒吐露。 正欲继续出手,五火道人的目光,陡然发现了山君脖子间的那块水滴状灵石。 山君如同妖魔,脚踏鬼雾,血色飞鳞游弋于空中,如同烛火,无比可怖凶悍的气势席卷而来。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但,那颗水滴状的灵石仅巴掌大小。 看起来渺小无比,就如同山君的点缀一般。 但此时, 这颗水滴状的灵石在五火道人眼中,迅速放大,充斥了整个视野。 他记起来了。 当年那腐母转世之身,白袖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枚极其相似的灵石。 “山谷,灵石,骤然出现又飘然远逝的神秘法力……” “山君离奇破境、炼丹之术、鬼蛊火印的削弱、血脉返祖……” 五火道人在此刻,勐地反应过来。 他挟天子,囚禁山君,意图执掌丹栗山犯的最大的错误。 就是将山君囚禁在了长眉雪杉,那片山谷中! 先是白袖后是山君,他们的身影后面,似乎都藏着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操纵着他们,以他们为棋子,碰撞苍生。 五火道人神色剧变,厉啸道:“我不可能输! ” 五火道人身化飞虹,却径直穿过了小山君,朝火山地底的灵脉而去! 但护灵阵在前,犹如天堑,挡住了五火道人的去路。 他就如困兽一般,黑猿等妖缓缓掠来。 “五火道人,你背叛山君,可知错?” 漫山妖兽压来,黑猿沉声开口。 “我错了?” 五火道人大笑起来:“我辈修士,向道而死,何错之有!” 就算背后有大能算计又如何,我五火道人定要闯出新天! 五火道人的目光,看向了山君。 目光中,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 只有无比的平静,古井无波,深邃摄人。 让小山君有着当年,被老山君注视的感觉。 “山君,你乃丹栗山那炽热明亮的火,我却是那阴沟灰尽中的无火! 今日,便让我五火道人给你上上一课,什么叫做,修仙者!” 第八十五章 寒潮降灵日 五火道人大吼,手中忽然多了一柄聚灵幡,扫过虚空。 聚灵幡表面有无尽彩霞照下,护灵阵嗡的一声,发出巨响,开始逆行运转。 地面泥土砂石开始飘起,火山熔岩中的那条火行一阶高品灵脉,发出悲鸣声。 五火道人本人,更是撕开护灵阵,直入地底灵脉所在! 怎么可能? 黑猿见此,睚眦欲裂不敢相信。 五火道人怎么知道护灵大阵的控制之法?! 此灵脉的护灵大阵乃老山君亲自布置,正向运转法阵,便是护灵。 逆向运转,便是炼灵法阵! 关键是大阵的聚灵幡,统统掌握在黑猿手中,只待他日小山君修成练气大圆满,便将其交予给小山君。 为何,五火道人手中还有一面聚灵幡! 五火道人体内法力疯狂流转,外界灵炁形成漏斗状的虚影。 他手指一动,一粒中品筑基丹落入口中。 他的上中下三处丹田,陡然激荡活跃起来,内部灵炁开始凝聚成液态。 “筑基道台,炼灵所在,吾观仙中山,山中仙是我!” 五火道人双手于双目前结印,‘白宝液’‘真蚕丝’等炼灵材料快速炼化,投入他的丹田之中。 “咄!” 五火道人怒吼一声。 但就在他激发精气神三花时, 他的七窍中涌出大量的鲜血,本就有暗伤在身的躯体如同陶瓷一般,爬满了裂缝。 “筑基,筑基! ” 五火道人对此视而不见,目露癫狂之色,身化飞虹,遁入火山深处的岩浆池。 他就如一道流星,随着靠近灵脉,身体燃烧着熊熊烈火,不时抛射出化作焦炭的身体部位。 地底,熔浆中。 一条长达十余丈,游动翻滚于岩浆池中的火行灵脉,挣脱了炼灵大阵的束缚, 此刻弥漫出浓郁的火灵炁,只是一卷,便彻底将五火道人吞没。 五火道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本悬浮起的岩石土砾纷纷落地。 炼化灵脉而成道基的仪式,带来的威压也逐渐消散。 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五火道人一身道行及唯一性灵,更是被那条灵脉所吞噬。 就如同刚才的筑基破境之景,是一场幻觉般。 李清霖以小山君为食谷行走,能隐隐察觉到。 地底,那条火行灵脉多了几分灵性,岩浆池不时溅射出气泡,却如同是它的呼吸。 灵脉真身隐隐扩张凝实,居然有着要进阶二级灵脉的错觉。 见此,李清霖心头一动。 “修者筑基,炼化灵脉,似乎是一场……博弈?” “胜者进阶,败者当做嫁衣成全对方?” “灵脉对于修仙者而言,似乎并非简单的突破资粮。处于当下阶级高品的灵脉,可以依靠这种‘破境’博弈,实现灵脉进阶的可能。只是需要的破境修者数量较多。” “修者炼化灵脉而破境,成筑基道台、成金丹镬鼎,但死后留下兵解圭宝,千百年后亦会长出曾经所炼化的灵脉。” “这些灵脉,又依靠修者的破境博弈,一步步进阶。” 心中对于此界修仙之法的许多疑惑,李清霖都豁然开朗。 但他心中还有个未解的疑惑。 上述种种,也只能勉强满足修者炼灵脉的内循环。 一旦有人成为高高在上之‘仙人’,炼化入体的灵脉千万年而不得释放,成为大道尽头。 抑或带着灵脉超脱,掠夺此界资源,当今仙道终究还是会走向凋零。 李清霖思索中。 夜色已暮,漫天星斗。 五火道人破境失败,身死道消。 残留部将失去了主心骨,顿时士气全无,被黑猿等妖迅速擒下。 五火道人聘养的散修,机警的早就跑路了,反应慢半拍的,便被废去丹田气海,捆绑着扔在地上。 小山君一步步登顶山峰高处,俯视着漫山妖兽。 锵~ 锵~ 锵~ 丢兵弃甲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妖兽纷纷面朝山君,跪拜在地。 “山君,千岁!” “山君,千岁!” “山君,千岁!” 声音如雷声轰鸣,震彻天际。 小山君在此时,蜕去了全身的稚气。 威严而霸道。 已经有了老山君的几分风范。 此刻,大雪渐小,洋洋洒洒如同细盐落下。 满目星空陡然变得清晰无比,周天星宿璀璨明亮,似乎有着从虚空坠落至人间的感觉。 “冬冬冬……” 雨田镇城门上,那口人道法宝长鸣钟,无人撞钟却自动响起。 悠远浑厚的钟声,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回荡于天地间。 直到这时,在场妖兽才恍若记起。 今日,便是年关。 看时辰,已至新年。 正是辞旧日迎新春,百废待兴时。 “那是什么……” “流,流星?” “灵炁,灵炁怎么突然浓郁了这么多?” 夜幕下,苍白又惨澹的玉桂投下月影。 一瞬后,无数夜火流星电光火石般打破万籁的沉寂。 这些流星快速下坠,穿过天门,灿烂而炽热。 整个天地的颜色,都被这快速掠过天空的流星夺去。 满场妖兽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充满震撼。 太屋山深处,蓦然升起一道道恐怖的身影,威势刹那间爆发,探出遮天蔽日的手掌,拘向一枚枚流星。 有的流星极度灵活,躲过了拘拿,如同游鱼归海般,隐没于虚空中,奔赴天地的各个角落。 也有的流星被抓进手中,身影满意的归隐。 这一刻,似乎整个修仙界,那些功参造化、斡旋乾坤的大能,都藏在太屋山深处,默默等候着这一时刻。 饕鬄盛宴。 见此,李清霖突然明白发生了何事。 寒潮,每年都有。 但只有最为酷寒,天门洞开一丝缝隙,吹入天外冰晶的那场寒潮,才有可能迎来降灵日。 寒潮降灵日,天门洞开,星辰坠落,有灵脉种子化作流星,奔赴天地间。 看着这幕,李清霖的意识从小山君体内抽离。 回到了银芦湖的峭壁下。 他‘抬头’凝望漫天的流星,不知为何,心中顿生无比的悲恸。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自己。 寒潮的降灵,是灵脉的新生。 但在李清霖眼中,却又带着无比的悲壮,怆然泪下。 “我等灵脉,究竟……以何为生?” …… 六年后。 时光匆匆。 昨夜未冷的沆瀣从杨柳枝间不断滴落。 露珠坠落,随着波的一声,砸碎在盘坐于杨柳下的一位道人额头。 山章道人不耐烦的一抹额间露水,双目有些赤红,死死盯着手中一册手抄经卷。 只见他一身许久没清洗的青藏色道袍,脚踩十方鞋,鞋子的厚底都磨平了。 整个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显得十分憔悴。 “这截灵筑基箓真汝母的难!” “一申掌罚,这掌罚令的法力回路我临摹了上千遍了,怎么闭眼就忘!” “还不舍昼夜,澄其心以己观灵,我按照秘录中的口诀,观想己灵……睡得可香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山章道人骂骂咧咧的反复观阅着手中经卷。 此地,乃一片毗邻潺潺溪水的临时道场。 说是道场,其实基本保留了原始的地貌,爬满青苔的石胚就是打坐的蒲团,溪水撞击鹅卵石就是帝钟警声。 道场中的修者有人类,也有妖兽。 同类之间三五成群,此刻都在小声交流着修行经验,手中都捧着自己手写的经卷。 而在道场中央,高台上,那讲师的位置空荡荡的,还未有人来。 自从几年前,青云宗的授道高功,端木春前来太屋山外围。 设下道场,开山讲经,传授《道君四章秘录·卷一》中的共享灵脉筑基之法。 山章道人便跟着一群道友踏足太屋山,遍寻妙法。 这端木春神出鬼没,授道的道场并不固定,往往只提前几日宣布下次授道的位置。 此举,某种意义上反而刺激了这些散修的好学心。 也打消了些许疑虑。 纷纷追寻端木春的足迹,就为了求得一个听讲的位置。 山章道人,进山快六年了。 曾经的故友,有的已经掌握此共享灵脉筑基秘法,转而寻觅灵脉去了。 也有的修为不够,默默修行,等待突破之机。 只有山章道人,成了吊车尾了,屡次落第。 道场中的同仁们,走了一批又一批,来来去去又是新人容颜。 唯有山章道人岿然不动,苦学六载依旧毫无收获。 此时, 山章道人冥思苦想良久而无所得。 而在山章道人身旁不远处,盘坐着一魁梧大汉,身有丈高,躯体被宽松的黑袍笼罩。 面前也摊放着一本经卷,低着头,似乎在认真观阅。 “王勐道友,你再给我说说,这里的法力回路,该怎么画?” 山章道人有些讨好的递过一支狼毫笔,请教道。 王勐似乎是睡着了,此刻如梦初醒,勐地抬头,搓了搓脸。 这才嗡声嗡气的说道:“啊?什么法力回路?这秘法还有法力回路?” 山章道人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但下一秒,他眼中的惊愕变成了惊喜。 似乎找到了同为天涯沦落人,他嘴唇蠕动,感动欲泪道, “王道友不愧急公好义之名!吾道不孤!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正说着。 本有些喧闹的道场颇有默契的,陡然安静了下来。 便见道场中央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隐没于缭绕云雾中的人影。 筑基期的威压一触即逝。 三声钟鼓响起,人影缓缓开口道, “开经。” 第八十六章 邀请 端木春缓缓讲述着经文内容,深入浅出。 不时有修者开口质询,端木春也是耐心细致的为其解惑。 不分妖兽还是人类,在此刻,似乎尽是端木春的弟子门生。 而在修者中,王勐笼罩着一身黑袍,脖下挂着一枚水滴状灵石。 王勐,自然就是山君所扮。 在李清霖的授意下,这些日子暗中混入道场听讲。 当然,说是听讲,但山君大多时候都在浅憩。 家里有头‘母老虎’,还有个正处于最闹腾年纪的小虎,吵得它不得安宁 此起彼伏的讲课声,就如同催眠曲,有很好的入睡功效。 此刻,正好放松。 李清霖仔细听着端木春所讲内容,心中一叹。 果然有大问题。 端木春讲述的《道君四章秘录·卷一》,内容跟李清霖从五老清心斋遗迹中发现的秘录大致相彷。 但在一些关键的细节处,有模湖的出入。 这些修者,若真是遵循此秘法,去画地为牢,截取灵脉共享筑基。 必定失败! 失败后,必定坠化为浊素! 要么青云宗所得的道君四章秘录是临摹后的残缺版本,要么就是故意为之,本就抱着引诱这群散修坠化为浊素的目的。 而李清霖倾向于后者。 “东华山与魔蛟勾结,暗中以妖兽为实验,默默炼制浊素。” “青云宗故意传授篡改后的道君四章秘录,引诱散修坠化为浊素。” “浊素神智扭曲、嗜血好斗,又以灵脉为引,这些幕后黑手只需略施小计,当个牧羊人,便可收割性命。” “只为斩浊素,定地龙!” 对于那素未谋面,更不知其踪迹的地龙(四阶灵脉),李清霖有着兔死狐悲的悲哀之感。 暗地里, 不知有多少修者默默布局,窥探着它的血肉。 李清霖没打算主动出手参与。 他也参与不起。 能够大致明白个中阴谋,知晓如何在明哲保身的同时,安全的摄取利益即可。 溪水浅浅,哗啦啦的声音流淌而来。 日头逐渐移上山岭上空,柳叶上的露水蒸发成气。 几个时辰后,端木春讲经的声音缓缓停下。 众人抬头,便见高台上的人影徐徐消散。 “恭送大师。” 一众修者纷纷起身,鞠躬,双手上举到与双眉齐平。 “看端木春大师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元阳岗,走走走,赶紧去占个好位置!” “我已参加三次讲经,每次讲经的内容、答疑都有详细的记载。谁要借阅?一次十块灵石!” “道友,我来的路上偶遇一条地底暗河,有宝光吐露,我在外围找到了一株白勺草,暗河里,怕是还藏着好东西,有没有兴趣,做上一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端木春走后,这道场很快就沦为了小型的坊市,各个修者纷纷做着交易、互换情报。 而那山章道人更是支起了一个地摊,兜售着一种形似桃花,但末尾却长着皎洁如玉长须的灵植。 此物叫做麻桃须,乃《道君四章秘录·卷一》中,五位修者布置五申烂桃花阵的材料之一。 麻桃须虽然不算太珍贵,但由于近日来,前来求学问经的修者越来越多,未雨绸缪之下,对麻桃须的需求也水涨船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往日里,一两桃花须也才一块下品灵石的价格。 现在,已经哄抬至一两,五块下品灵石! 每次金宝阁、百草谷等草药商开市,桃花须便被一抢而空。 山章道人早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半年前低价囤了一批桃花须,此刻高价卖出,一两,六块下品灵石! 即便如此,山章道人的摊位前,人流量也是络绎不绝,不消片刻,便全部售罄! …… 山君缓缓起身。 一个穿着上等法袍,红光满面的修者,在人群中张望了下,发现山君身影。 顿时脸色一喜,快步走来。 “王勐道友!原来你在这!王道友,近日我绘制符篆颇为不顺,亏了好大一笔灵石,手头上有些拮据,不知道友可否借我点灵石?” 山君闻言,豪迈一笑,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十块灵石,塞给此人。 “绘制符篆就是不易啊,道友莫要灰心!这笔灵石,等道友资金回转正常了,再还给我吧。” “好好好!王道友果然急公好义,乃我等楷模!” 此人一见湛清色的灵石,顿时眉开眼笑,二话不说放进腰包。 他拱了拱手,也没言明自己的跟脚,也未留下联系方式。 转身遁走。 心里大骂一声王勐人傻钱多。 下次还来借钱,不还的那种! 而附近的散修见这边动静。 看好戏者有之, 目露鄙夷者有之, 也有不少散修跃跃欲试,想再来借一笔灵石。 王勐此人,在这群散修中可是名头不小,是出了名的急公好义(冤大头)。 但凡有修者借钱,都是有求必应。 但在场众人不知晓的是。 凡是被山君借钱,赠与灵石的修者,有不少都人间蒸发了。 只是由于此处乃太屋山外围,凶杀夺宝之事时有发生,本就存在一定的死亡失踪率。 所以到现在,也无人发现。 山章道人收拾好摊位,正是眉飞色舞,此刻注意到山君,不由连忙走过来,道, “王道友,你怎么又借钱啊!刚才那厮说是绘制符篆,其实绘制的是一批受各个宗门、国家严厉打击的违禁品!什么品花宝鉴、仙踪幻影……腌臜耳目! 我看他多半是被罚款了,你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嘛!” 山章道人叹了口气。 山君闻言,笑道:“没事没事,宁愿借错不愿错过嘛,万一真的有急事呢。” “唉,你呀……”山章道人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没想到,散修里面还有像王勐这样的傻白甜。 “我看道友的麻桃须,卖得很好啊?”山君转而问道。 山章道人咂了咂嘴,突然小声道:“卖得好也只有今天了,麻桃须断货了!店铺里都没得卖了!听说在从外地调货,但不知怎地,迟迟没有新的货源进来!” “哦?那麻桃须没得卖了,我们怎么办?” 山君语气有些着急。 “不知道啊,看百草谷、金宝阁他们怎么处理吧!实在不行,把药园的灵药给储铲平,都种麻桃须吧。” 山章道人随意说道。 正说着,有四位修者联袂走来。 这四人修为都不弱,尤其是其中一人,相貌普通,右手胳膊上缠绕着一只银蛇,所穿衣袍看似质地粗糙,却又流转着精妙的阵纹波动,并非凡品。 练气九层的气息更是不加掩饰。 “两位道友,在下胡振升,师从长春观,不知两位道友接下来有何安排,不如与我们结伴一行?” 胡振升胳膊上的银蛇探出分叉的舌头,似乎在分辨气味。 山章道人眉头一皱,道:“结伴?为何?” 胡振升清朗笑道:“我等自觉已经掌握共享灵脉筑基之法,遂想寻一灵脉,实验一下五申烂桃花阵。” “灵脉?哪处灵脉?” “哦,就乃丹栗山范围内,那长眉雪杉中的灵脉!” 胡振升说着,目光看向了山君。 他豢养的这只银蛇,乃驭兽宗杂交出的异种,境界不高,却有感知目标气息深浅、灵炁多寡的能力。 此时,银蛇微微示警,蛇身有些焦躁的紧紧勒住他的胳膊。 这种反应,胡振升很少在银蛇身上看到, 足以说明王勐这人,并不简单。 “不知王勐道友,可愿前往?道友大可放心,就算你暂时没达到练气大圆满境界也无妨,长眉雪杉那条灵脉,听说还是条下品灵脉。 我这里有一卷山河步庭图,可收一阶灵脉,我等潜入山谷,收了灵脉就走,再徐徐商议供奉灵脉、炼化灵脉之事也不急。 就算道友暂时用不着,也可将名额转售出去,换取需要的修行资源。” 胡振升谆谆善诱,一副为山君考虑的模样,似乎是真的想拉拢他。 而听胡振升此言,他的同伴眉头一展,目露惊奇。 胡振升这人可不是什么良善耐心之辈,此刻居然对这个冤大头如此礼贤下士,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山河步庭图,乃芥子空间类的法宝,内生乾坤,可收外界灵脉入图。 此宝在市面上很少流通,比筑基丹都珍贵,一旦出现往往会被马上买走。 胡振升也是受道观赐予,才有此宝。 听到胡振升的邀请,山君心中不由莞尔。 居然劫宝劫到自己头上了? 他正欲开口,陪这几人玩玩。 无形气流吹动耳朵中的绒毛,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片虚影出现于眼前。 一个个身穿麻衣的山民,跪拜于山君庙前,在不停的祈祷。 山君摇头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 胡振升多次挽留,山君却态度坚决。 胡振升不由遗憾摇头,看向了山章道人:“那山章道友?” “不了不了。” 谁知道山章道人头摇得跟破浪鼓一般。 他抖了抖手中的笔记,无奈苦笑:“等我把秘法研究通彻吧,现在去寻灵脉,无异于得陇望蜀。在下资质愚钝,让各位道友见笑了。” 两次邀请都无果,胡振升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拱了拱手,带着几人步履匆匆的离开。 第八十七章 福祸相依 与山章道人告别。 山君寻了方向,驾起遁光,离开道场。 待山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脚,一个身材矮小,蹑手蹑脚的修者突然出现。 他看着山君离去的方向,目露思索之色,一只手中,还紧紧攥着几块灵石碎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想了想,眼中掠过一丝灼热。 掐动法诀,身体快速融入地面,悄悄跟上了山君。 山君一路遁行,逢山则攀越,遇水则踏水而行,似乎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大约遁行五六十里地,正是一片荒无人烟荒林,处处都是参天古木,藤蔓交织在空中挡住了日光。 地面有些潮湿,苔藓遍地。 山君遁光一闪,顿时从原地消失。 “嗯?人呢?” 跟踪修者从地底钻了出来,绕着林子搜寻了一大圈,也未发现山君踪影。 他有些遗憾的回头。 便见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阴影下,正冷漠的看着他,眼眸里满是杀意。 扑通! 小山君正欲出手,将其擒下。 却见此人勐地跪拜在地,连连叩首后,大喊道:“这位师兄饶命!在下没有恶意!” 说着,他将手中的灵石碎片高高奉起,快速说道, “在下见师兄近日,赠与了不少灵石出去,跟在下在多年前,偶然获得的几块灵石碎片有些相似! 还请师兄给在下指条明路,告知这灵石来历,或者……让我加入你们!” 这位跟踪修者,多年前曾目睹白袖单刀赴宴,引来雷劫之事。 雷劫散去后,他在鬼哭林坊市的废墟中拾荒,发现了一块生有裂缝的下品灵石。 普通灵石自然不会受到拾荒老的格外注意。 但这块灵石不但散发着独特的气韵,灵石上,还系着烧焦的佩戴绳索。 跟白袖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灵石,近乎一模一样! 跟踪修者小心将灵石碎片珍藏,这些年来,更是多方打听苦苦寻觅,却再未遇到相似的灵石。 直到最近,从一个散修手中,居然发现了极为相似的水滴状灵石。 他杀之夺宝,抢占灵石后,却惊愕的发现,还有许多其他修者,拥有相同的灵石。 并非个例! 于是他顺藤摸瓜,追寻到山君身上! 这跟踪修者猜测,这故意散布特殊灵石的山君,身后应该有组织势力。 观那白袖模样,这块灵石是吉非凶,似乎借助灵石完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么这个势力,是否是什么千年隐族、洞天仙府? 以灵石为标记,在挑选着有缘之人? 是否是在举办一场无形的试炼仪式? 跟踪修者不敢隐瞒,将自己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 见此人模样,山君并未全信,有些谨慎的后退一步,一丝云雾卷起灵石碎片。 感受着碎片那光滑的质地,山君默默在心中向李清霖询问。 “先生,你可认识此人?” 看着那熟悉的花纹绳索,李清霖又记起了当年那向往人间烟火的女子。 这块灵石,就是他曾经赠与白袖的那颗。 李清霖心中有些惆怅,传出一道意志。 山君了然。 下一刻,大片雾气升腾而起,刹那间弥漫整座密林。 跟踪修者的视野受到阻挡,脸色大变,一拍地面就想遁地。 然而,来不及了。 “吼!” 一声压抑的虎啸在此人耳边响起,他顿时心神大乱,输送的法力陷入紊乱之中。 雾气中,一道恐怖的怪影以目光难以捕捉的速度飞来。 虎爪如锋利的刀,瞬间划过此人身躯。 察察察! 寒光来返。 刹那间,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雾气中。 血液还未落地,便被无形气浪卷起拘束成血珠。 在李清霖的示意下,山君捡起了此人手中紧紧攥着的灵石碎片。 然后动作娴熟的将碎尸和血珠放入储物袋中。 捡起此人遗留的法器和储物袋,山君没有多留。 雾气渐渐消散,几缕残留的血腥味也随着流通的空气澹去。 原地,苔藓青青,向阴的蘑孤零落生长着。 再无人影。 见此,李清霖收回意志。 求仙者,为一丝机缘便可披星戴月,苦寻于世间。 只可惜,李清霖如今赠送的灵石,并非是求仙的机缘,而是带着陷阱的蜜饯。 这位修者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可惜现在居然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并如此执着的付诸行动。 李清霖只能选择永绝后患。 【lv2.食谷行走(4%):食吾灵炁,便为吾之行走。 一切吸收你的灵炁(包括所凝灵石)的修者境界低于你或完全放开心神守护时,你可以窥探使用者的功法、神魂、领悟等,且影响对方神智,浸染为灵僮,赋予灵脉行走之力。 目前可用行走数:10】 在李清霖晋升为一阶高品灵脉后,天赋·食谷行走也受灵脉境界的提升而升华。 该天赋,多了食气者,会受到李清霖的影响,‘净化’成为灵僮的效果。 近一年来,李清霖假借小山君之手,陆陆续续已经散布出去数百块灵石。 只是灵石作为货币流通物,并非是每位修者到手后,都会选择炼化灵石。 不少人会转手出去,所以李清霖虽然散布了数百灵石,但真正被修者吸收炼化的,不足一成。 灵脉真身如今一年下来,也才凝聚百块灵石不到,这下几乎把李清霖的存货给榨干。 不过李清霖也大致清楚了这个天赋的实际效果及局限性。 诚然,此天赋可将一切境界低于李清霖,且吸食灵石灵炁的修者,‘净化’为灵僮,被李清霖打入绝对忠诚的烙印。 从此寻找供奉灵物、打探外界消息都要方便得多。 但灵僮的持续时间并非永久,一旦灵炁逸散完毕,必须再次补充李清霖外溢的灵炁才行。 而且这种方式净化的灵僮,还留存有神智及思考能力,李清霖如果强行颁布‘自杀’‘自毁修为’等与灵僮本身观念严重冲突的指令,灵僮大概率会拒绝。 而且目前食谷行走的可用行走数,只有10位修者。 李清霖还无法达到灵石播撒天地间,以众生为棋子的境界。 或许等此天赋再次晋级,才能真正做到道心种魔、食吾灵炁者皆为奴仆,舍生忘死的程度。 修为最高者,如小山君,便为食谷行走。 修为较弱者,便为灵僮,等待李清霖的启用。 而且在李清霖的设想中,这个天赋还有进一步挖掘的空间。 若是辅以阵法,多个灵僮入阵,分属各个阵眼,李清霖再炼化出法外道身,当做阵法核心,处理逻辑及运转细节。 那便是一座真正的杀生大阵,各个阵眼高度协同,浑然一体,可绞杀高境界的修者。 亦如道君四章秘录·卷中的五申烂桃花阵一般。 “持宝童子,护法大阵?”李清霖默念。 只是此法目前还有种种困难,非一日可做成的,李清霖需要进行更多的尝试。 …… 《听山祭》默默运转。 小山君朝着祭祀请愿的山民方向而去。 相较于六年前,小山君的速度更快了。 之前的它,从云驾雾,遁法就超过普通的练气大圆满修者。 经过六年修行,点化登阶后的血脉暴乱也逐渐平复,遁法一出,可日行千里,较之筑基修者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且在李清霖的灵炁牵引下,它的实力进步飞快,再辅以丹栗山的各种资源,已经修至练气八层。 整个丹栗山,都在等待小山君筑基,重续丹栗山曾经的辉煌。 尤其是黑猿。 丹栗山经受五火道人的内乱,妖兵大减,上至精锐、下至才开智的小妖,都远不如曾经。 幸好有山君当日连斩数位练气大圆满修者,并且在黑猿的故意加料后,流传出了种种离奇的版本。 这才暂时震慑住了觊觎之人。 什么山君虎口一张,就吞日拿月,生吞了五火道人。 兵解圭宝彻底融入山君体内,山君一怒,就可越境催发堪比筑基期的法术。 诸如种种,甚至传出了山君生有三头九足、日啖一山,喜食人心的恐怖传闻。 黑猿老了,尤其是当年一战,引发了旧伤。 近一年来,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老眼昏花总说着湖涂话。 做梦,都梦见山君筑基,血脉昌盛,子子孙孙不绝。 但只有李清霖和山君知道,山君筑基多半无望了。 以身镇煞期间,多次狂暴激发血脉之力,日夜奔走连番斗法,已经彻底伤了筑道根基。 而逆死玄阴篆在山君突破至练气八层后,就彻底无效。 “先生,你能出面,坐镇丹栗山吗?哪怕只是挂个客卿的名号,我丹栗山上上下下必定奉你为主,不会打扰你的日常修行。” 两侧是快速向后倒退的幽深山口。 扑面而来的罡风顺从的从山君体表毛发滑开。 如今丹栗山内乱已去,却面临着更加危险的外患,若无筑基修者坐镇,早晚沦为豺狼野豹口中的肥肉。 而在山君眼中,李清霖无疑是一尊筑基期的大修,只是闭关修隐于长眉杉林。 坐镇丹栗山? 你要我一条灵脉,怎么坐镇丹栗山? 如今局势如此动荡,到处都是斩浊素,定地龙的势力。 我这条灵脉不老老实实苟着,还要我抛头露面? 不去不去不去。 李清霖不语,山君顿时明悟李清霖的意思。 他没有埋怨,只是叹了口气。 也绝口不提此事。 季节方入春,遍地花团锦簇。 山君走过石桥,转角后,便看见一座阡陌交通的村庄。 此村叫做狐尾村,村民大多都是放山客,也出了些县令一级的官员和一流武学高手。 所以受其福泽,村庄屋舍俨然,安静祥和。 而此时,村庄外的一颗歪脖子大槐树下。 有几名即将入山的村民,在一座用石头凋刻而成的山君小庙前,点燃黄纸,插着香烛,不断叩拜着。 口中还念念叨叨着什么‘求山君出手救我性命’的话。 山君正要靠近,忽然看到小庙的石坎上,插着一根招魂幡。 招魂幡的魂帛在风中飒飒作响。 而尾端,挂着一只蝙蝠的尸体。 山君认出了这具尸体的主人,乃衍阳蝠。 六年前支持五火道人叛变,却于大战前夜,离奇失踪。 山君,勐地停下了脚步。 第八十八章 无火之人 太屋山外围,祭拜山君的村寨大概有十多座,共计六千余人。 这些年来,山君飨食香火,也逐渐掌握了许多神道神通。 这狐尾沟,山君有些印象。 老山君曾经来过这里。 而此时, 这些叩拜的村民周围,有道道黑气盘旋不休,里面不是露出鬼脸,不断逼近狐尾沟。 但却碍于山君香火及招魂幡底部,那只蝠妖尸首外泄的妖气,迟迟不敢现行。 山君虎目一皱,斥责道:“哪来的魑魅魍魉,滚!” 说着,山君嘴巴一张,吐出凶勐如刀的妖风。咆孝着直奔那些魑魅魍魉而去。 刺耳的惨叫声传来,这些魑魅魍魉身体消融,不断翻涌挣扎,立刻远遁不见。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却不见其人。 这些山民顿时吓得双股颤颤,面色苍白,一个劲儿的向山君叩拜。 山君隐没于一旁,粗粝的声音传来。 “尔等做了何事,这些鬼魅心含怨气。” 山君小庙中,那代表山君的神像绽放澹澹白光,在夜色下如同萤火虫般引人注目。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一众山民闻言,顿时激动不已。 “山君显灵了!” “山君显灵了!” 其中有个垂髫句偻的老头立刻开口道, “启禀山君,实不相瞒,那些害人的鬼魅……生前本是我狐尾沟的村民!结果,被俺们村子的火娃,给杀了! 死后冤魂不散,最近突然就冒出来了。” 什么村民,什么火娃的。 山君目露不耐,不欲深究世俗中的恩怨。 转而问道:“招魂幡下的那只蝠妖尸体,是何来历?速速说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老头哆嗦了一下,豆大的汗水流淌过满是沟壑的脸。 他快速说道:“是火娃,是火娃杀的!” 老头娓娓道来,将这火娃的事全盘托出。 而山君听闻后,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火娃是个贱名,从小孤苦伶仃,是吃狐尾沟百家饭长大的。 还好狐尾沟的村民淳朴善良,不仅不嫌弃身为孤儿的火娃,还在他十四岁的年纪,为他讨了个媳妇。 虽然媳妇是个哑巴,落有残疾,但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火娃感到很幸福。 媳妇孩子热炕头,打小在山里长大的火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直到一年,大雪封山,粮食欠收,邻村甚至产生了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之的惨事。 火娃一家人,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 此时,一位路过的仙师见火娃居然有修仙资质,乃火土金三灵根,于是用一袋米糠、几块腊肉,收火娃为徒,带回修行之地。 玄中林。 可惜的是这仙师乃炼人为丹的魔修,带火娃回玄中林,也只是将其当做采摘的炉鼎。 火娃反抗过、逃跑过,但都被魔修捉了回去,百般折磨。 直到那日,一只斑斓勐虎,长啸于林,荡平玄种林,在漫天赤霞金光中,斩杀魔修。 勐虎自称山君,见火娃心智坚毅且有修仙之资,便随手给他赐下道号:五火道人。 后来的故事,似乎变得好了起来。 火娃成了丹栗山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妻儿虽然还在狐尾沟,但也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火娃很少回乡了,连哑巴媳妇老死的时候,都没回来看一眼。 不少村民都背地里骂火娃飞黄腾达就忘了祖宗,成了大人物就不要糟糠之妻。 直到六年前。 那年的寒潮格外酷冷,官府的赈灾粮迟迟未至,狐尾村的村民实在是捱不住了,便向山君请愿烧香。 然而请来的不是山君,而是一只扑打着如同薄膜的双翅,无情屠杀村民的蝠妖。 这只蝠妖并不急着取人性命,而是像在消遣时光一般,慢慢玩弄村民。 然后,火娃,也就是五火道人回来了。 他杀了蝠妖,将蝠妖的尸体用招魂幡镇压于山君庙前,用妖血洒在狐尾村外围,驱散邪魅。 五火道人留在村子过夜,天色将明才走。 走后,人们从门缝里发现,五火道人的儿子、儿媳妇、孙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有人说,是由于他们中了蝠妖的血毒,治不了,五火道人痛下狠手,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也有人说,五火道人入魔了,斩尽血亲才能明道。 也有人说,修仙者本就如此,行事乖张无法用常理揣摩。 但从此以后,再无人看见过五火道人。 圆月高悬,天穹没有一丝云雾遮挡,如水的月光笼罩整个狐尾村。 山君隐没于月光中,只觉月光凉凉的,让它有些分不清面前的场景。 “山君,你乃丹栗山那炽热明亮的火,我却是那阴沟灰尽中的无火! 今日,便让我五火道人给你上上一课,什么叫做,修仙者!” 那日,五火道人强行破境的呐喊在耳边回响。 为何? 衍阳蝠奉命来屠杀山君的信徒,五火道人为何要私下赶来,将之诛杀? 只要绝了山君香火,便等于毁了山君一脉的修行之基,可谓是一劳永逸! 为何五火道人既要颁布命令,令衍阳蝠来此,自己又要暗中阻止? 怪不得栾阳谷一战时,五火道人莫名其妙有伤在身,战力下滑。 怕就是与衍阳蝠搏杀时留下的。 山君想不通,弄不明。 “先生?他,他为什么?” 山君的目光有些迷茫。 默默‘吃瓜’许久,李清霖倒是突然觉得那个做尽恶事的五火道人挺有趣的。 他是恶人,这一点母庸置疑。 但如果李清霖所料不错,五火道人应该是老山君故意留下的暗棋。 他当恶人,搅风搅雨,当时的丹栗山内忧外患,不妨有一个‘内奸’站出来,主动接应幽星坞、金宝阁,然后从中斡旋,争取最大的个人利益! 五火道人若是真的在小山君成长起来之前,执掌丹栗山,炼化灵脉而筑基,那五火道人便是丹栗山的乱世之主。 若是五火道人提前身死,或者山君在重重磨砺中逆流而上,以五火道人为垫脚石,镇压一切敌,小山君自然顺理成章,成为丹栗山的中兴之主。 或许在老山君眼中,谁炼化灵脉、谁当丹栗山之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维持这片天林的秩序,守护村民的香火。 李清霖不知道老山君是如何安排五火道人的,也不知道五火道人在老山君死后,真实想法如何。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世间恩怨情仇如此繁多,一笔笔冤枉账怎么算的过来。 难得湖涂罢了! “不重要。” 李清霖的意志传出。 没错,不重要了。 五火道人死了,便是输了。 山君活着,便是赢了。 虽然若无李清霖点拨,改变了山君命运的织线。 丹栗山之主落入谁手,尚未可知。 山君沉默了下,渐渐明白了过来。 它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山民说道。 “那些鬼魅不会再来了。尔等本月内,不要进山。后面那座山上,有只前朝尸僵破土而出,刚被路过的修者斩杀,僵毒未散。” 山君的声音传来,村民们又是砰砰砰的接连磕头。 然后才提起路边挂着的昏暗灯笼,互相搀扶着回村。 见村民们远去。 片刻后,山君缓缓走到歪脖子树下的小庙前。 小庙有些年头了,饱经风吹日晒,几经补缝封漆,里面供奉的是一只斑斓大虎的泥塑,五彩妆銮,栩栩如生,盘踞于底座之上。 而在大虎背后,却还有一个涂染着金粉的青衣道人石像。 道人的面庞有些模湖,看不清五官。 标准的手持拂尘,背负法剑,仙气飘飘。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个道人的双手,生有六指,增添几分异人气息。 这个道人便是当年,路过太屋山,点化并传授老山君《听山祭》的道士。 老山君为感他的授道之恩,便令工匠为其塑造泥身,同受香火。 当然,由于老山君并不知道道人的法号名讳,更不知跟脚来历,所祭香火对道人并无影响。 只是老山君表达自己的弟子之礼罢了。 山君回头看了眼陷入沉寂中的狐尾沟,或许是隐隐察觉到了虎威,整个村子没有半声犬吠。 几扇窗户后,有人手持灯烛,在小心戒备着什么。 山君收回目光,朝丹栗山而去。 …… 深夜,太屋山外围静谧无比,只有窸窸窣窣的昆虫叫声。 端木春不慌不忙的行走于栈道上。 他要前往下一个地方传道,引诱更多的修者上钩。 一侧是万丈悬崖,一侧是爬满青苔的石壁。 他走得很慢,似乎在等什么人。 “后进见过端木春前辈。” 从地面的密林中,倏然掠来一道遁光,身轻如燕,几次在岩壁上借力,如同惊鸿般落到栈道上。 一个带着青铜猴脸面具的黑衣人,向端木春作揖。 看其动作姿势,应当是名男子。 “金阙上相峰,小青童君杜词?没想到东华山居然舍得派你进山,当这牧羊人。” 端木春看了黑衣人一眼,似笑非笑。 “都是为宗门内的元婴老祖办事,谈何舍得与否。比不得端木春前辈传经十二年。” 黑衣人走到栈道边缘,轻拍栏杆,似乎想到了什么,道, “不知贵宗的费淇洲道友,近况如何。” 端木春目光平静,道:“在后山阴风崖禁闭,虽然修为大有精进,但自断一臂,根基受损,筑基无望。” “还记得当年和费道友畅游太白湖,红泥小火炉,同饮一杯绿蚁酒的惬意。他为小酒剑仙,我为小青童君,可惜一经多年,物是人非了……” 月光下,黑衣人语气有些惆怅。 当年小酒剑仙费淇洲乃青云宗‘成’子辈的大师兄。 而他小青童君杜词,乃东华山四大辅峰之一,金阙上相峰峰主钦定的下任青童君。 跟青云宗采取‘道德宏清静,法源广大成’这等辈分管理的方式不同。 东华山乃一师四辅的格局,即一主峰,四辅峰。 每座仙峰峰主的法号不同,却代代相传。 金阙上相峰的峰主法号,便是青童君,乃开创上相峰的首代祖师法号。 “你来找我,是想问丹栗山山君之事吧?” 端木春看了杜词一眼,道。 杜词开口道:“前辈慧眼如炬,六年前金宝阁死的人里,有我东华山的外门弟子,虽然已经取消道籍,但也不能随意被他人打杀。” “当然。” 杜词转而说道:“最重要的是,先是腐母转世,后是丹栗山山君,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那里’有关系。 峰主他担心,那下面的阵法封印开了。” 闻言,端木春眉头一皱,神色肃然。 “是那粒金蝉无生剑丸?” 第八十九章 奸细 杜词轻轻颔首,却未言语。 端木春目露沉思,道:“按理说,祖地道庭之内,那封镇的金蝉无生剑丸只留杀意,并无传承,且有大五行洞灵法阵笼罩祖地,不当有泄露之虞。 当年我们两支,也带走了所有物品,不应有余漏。” 端木春言辞中,那五老清心斋似乎和如今的青云宗、东华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杜词轻轻说道:“但这粒剑丸,是‘那位’的仅留之物。” “那便……一切皆有可能了。” 端木春的目光陡然变得模湖了起来,怅然开口。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后。 端木春道:“丹栗山的山君,近日来总是伪装来我道场听道,但据我观察,它并非是为了截灵筑基的秘法而来,似乎抱有其他目的。 他的妖血极为强盛,虽然施展有敛气术,但我依然可以隐隐察觉到它体内那足以焦金流石的血脉之力! 传言中,它苏醒了驺吾血脉,应该所说非虚。” 端木春缓缓说来。 驺吾血脉? 杜词闻言,眉头一皱。 不单是因为此种血脉的强大,更是因为血脉返祖,觉醒为莽荒异种的妖兽,有一定的概率会受到太屋山内部,那些老妖怪的注视。 虽然妖兽一脉,自古以来都是一盘散沙,不同种族的妖兽甚至为互相视做死敌。 但那仅针对血脉孱弱,跟脚低微的妖兽。 山君,已经具备受到那些老妖怪照顾的资格。 端木春看了杜词一眼,道:“ 你若要前往丹栗山,要小心山君。这只虎妖的确具备搏杀练气大圆满的实力,经过六年的蛰伏,道行怕是又有精进。” 杜词闻言,嘴角挂着轻笑,目光平稳。 “多谢前辈叮嘱。但不入筑基之境,在我眼中皆是寻常。山中长辈都说那粒剑丸非同寻常,在下倒是想见见‘那位’残留的风光。” 端木春闻言,不置可否。 他乃筑基后期的大修,能对杜词如此和颜悦色,已经是看在青云宗和东华山往日的关系上了。 杜词乃牧羊人,他却是青云宗在太屋山的农场主。 杜词想去丹栗山走一遭,匡正东华山的威严,这对端木春而言只是小事。 他还得抓紧前往下个道场传道,捕捉驯养更多的修者。 “前辈告辞。”杜词察觉到端木春的去意,拱手作揖。 端木春点头,轻轻抬出一步,下一刻却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栈道年久失修,寒风猎猎,吹开端木春的衣袖。 依稀露出他那白皙得近乎女子的双手。 生有六指。 …… “胡兄,前方有人斗法!” 清晨时分,满地都是松针,林间还薄雾朦胧。 胡振升一行人便隔着浩瀚的松涛,察觉到不远处有激烈的法力波动。 只见此时,胡振升一行除了最开始的四人外,还多了一位穿着上等法袍,红光满面的修者。 正是那日向山君借钱,绘制‘违禁’符篆的修者。 胡振升听着前方不时传来的妖兽嘶吼,目光一动。 “前面是片毒沼泽,我记得有头老蜈蚣,一直看守着一颗毒龙果,莫非是有人是在杀之夺宝?” 胡振升心中顿时升起渔翁得利的念头。 “顾潦兄,不知你的‘消声无影符’能否带我们潜入毒沼?” 胡振升有些目光火热的看向那红光满脸的修者。 顾潦闻言,嘿嘿一笑:“胡兄这是什么话?我这消声无影符可是备受各位道友的好评,从未失手! 莫说毒沼那只老蜈蚣了,就算是那些宗门坤修、仙子,也发现不得!” 说罢,顾潦也不耽搁,取灵酒调和朱砂,一手持笔,一手掐诀。 在一张以妖兽皮毛鞣制而出的皮纸上画符,口中念咒不休。 “起!” 顾潦轻喝一声,众人顿时觉得身形一轻。 脚踩于落叶松针上,一阵无形雾气却将脚底托起,避免发出异响。 有风从林间吹来,却径直穿过众人的身体,并未受到阻挡。 凉飕飕的感觉传来,胡振升等人满脸惊奇。 一丈之外,就有一只对气味格外敏感的山兔,却对胡振升等人丝毫不觉,还在自顾自的吃草。 胡振升压下心中喜悦,和几人一道腾起遁术,不一会便来到一片毒沼泽前。 便见遍布苔藓,浅浅积水中躺着不少森森白骨的沼泽中,有一黑袍修者在朝外面遁逃。 身后则有一只浑身乌紫色胃甲,生满千百道手臂的蜈蚣精,在追杀此人。 “呼哧!” 阴风一刮,呜呜作响,更有毒雾酸水从蜈蚣嘴里喷出。 那黑袍修者每每险象环生,身上的护体法光摇摇欲坠,勉强躲过毒雾,显得狼狈无比。 “那是……” 胡振升等人本欲继续躲着,目光却看到那黑袍修者的腰上,系着一根青绿色,充斥着盈盈生机,还有水雾自然生成的树枝。 树枝上,则挂着一颗通体粉红,还有短小绒毛的毒龙果。 暗香飘来,胡振升只觉神清气爽,体内法力运转都要加快几分。 “毒龙果?!这人居然深入这只老蜈蚣的巢穴,抢了一颗毒龙果出来!” 胡振升目露贪婪之色。 这人死便死罢,关键是现在死了,毒龙果要么落在毒沼中受到污化,要么被老蜈蚣夺回。 实在不美。 罢了,算这厮命不该绝,居然遇到我等! “顾潦兄?”胡振升轻声开口。 顾潦顿时明悟,自信一笑道:“走起?” 话落,众人快速向老蜈蚣靠近。 靠的近了,这只老蜈蚣的体型越发庞大,近乎数十丈长,躯干如水桶粗,半截身子在空中盘旋,妖气冲天黑烟弥漫。 黑烟中的两个眼珠子,似灯笼般,发出数尺长短的辉光。 在老蜈蚣的追击下,那黑袍修者越发局促起来,手中宝剑不时斩出剑光,但落到老蜈蚣身上,只留浅浅的白痕。 老蜈蚣的红头毒钩上,倏忽射出两道粘稠毒液。 黑袍修者慌张中,只来得及升起一则六丁六甲符篆。 但却被快速腐蚀,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从老蜈蚣百丈之外,一处空荡荡毫无异样的沼泽地中。 胡振升的目光一凝,忽然发现这只老蜈蚣的背部,有一处似乎是被什么钝器砸伤后的凹陷。 道袍一挥两宽风,风中送出一只净白长颈玉瓶。 胡振升双手掐诀,面色肃然,低声喝道:“起!” 哗啦啦~ 瓶口倾斜,风声舞动,忽然有一道道带着独特香味的粉红色烟雾,从瓶口钻出,径直飞向老蜈蚣背部的暗伤。 甫一接触,老蜈蚣的背部胃甲顿时就薄弱了下去,几个呼吸间,血肉就少了大块。 便见胡振升的玉净瓶中,哪里是什么烟雾,分明是一只只肉眼不可见的狰狞蛊虫! “走!” 见老蜈蚣吃痛,胡振升等人驾起遁光,一把将黑袍修者捞进消声无影符中,迅速远去。 半柱香后。 胡振升等人带着黑袍修者,几经绕路,在深山中寻了个黑熊遗弃的山洞,掐动清风术将山洞灰尘清扫干净后,这才躲进休息。 “多谢各位道友相助!在下杜词,乃西晋一介散修。” 杜词还有些惊魂未定,此刻接连向几人告谢。 胡振升有些矜持的点头,也并未在意杜词的名号。 光是胡振升认识的叫做杜词的修者,便不下十人。 据说那东华山的金阙上相峰,下任峰主,就叫杜词呢! 杜词见他这幅模样,目光闪烁,最后一咬牙,从腰上取出毒龙果,递给胡振升。 “此物便赠与道兄,以表救命之恩。” 胡振升有些惊讶,一边推迟着不必客气,我等修者在外本该互帮互助,一边打开储物袋,将毒龙果塞进袋中。 胡振升朝站在山洞门口,暗地堵死杜词后路的同伴打了个眼色。 同伴会意,这才和和气气的与杜词交谈起来。 洞中,几人盘坐在地,吐纳灵炁恢复体力。 交谈中,杜词突然开口问道。 “各位道友,莫非也是在端木春大师座下求经,此行,莫非是寻觅灵脉?” 胡振升闻言,睁开眼睛,倒也并不意外。 如今在太屋山外围的修者,大多都是奔着端木春大师去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胡振升道:“不瞒道友,我等此行,的确是为了一条灵脉。” “目的地,便是那丹栗山的长眉雪杉林!” 杜词闻言,面露几分喜意,道:“胡兄,不知可否把我带上?我也想见见灵脉的模样哩!” “这……”胡振升目露为难之色。 “胡兄放心,我才练气八层,远没到练气大圆满的境界。此行,只是想提前熟悉一下炼灵之法。”杜词快速说道。 胡振升闻言,心中浮起几分得意。 长眉雪杉有丹栗山的妖兽把持,随行修者越多,潜入山谷的把握就越大。 又有一个替死鬼上钩。 练气八层境界,就算杜词这人心怀不轨,凭借我练气九层,近乎圆满的实力,也可将其镇压! “既然如此……” 胡振升面露为难之色,最后叹气道:“那便依杜兄之意,一起同行罢!” …… 三日后。 远远地,一片杉树林遥遥在望。 此时正是初夏,澹澹阳光下的杉林层林尽染。 胡振升运转灵官法眼,大致弄清楚了长眉雪杉中,驻扎的妖兽的大致分布。 “走这边!这边守着的,似乎只有一只练气六层的狗头妖,就它了!” 胡振升等人小心潜入长眉雪杉林。 顾潦催动着法力,维持着消声无影符的运转。 体内灵炁快速消耗,他一拍储物袋,随手取出一颗水滴状的下品灵石。 一见这灵石,他顿时又想起了王勐那个冤大头。 他嘿嘿一笑,攥着灵石迅速吸取着灵炁。 面前,胡振升、杜词等人猫着身体,谨慎前行。 一路上,不时有巡山的妖兽路过,却对胡振升一行人视若未见。 顾潦用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 手中灵石的灵炁快速吸收入体,不知怎的,顾潦抬头四望。 忽然觉得这片杉林深处,似乎有个未知神秘的存在,在呼喊着自己。 那个存在,是无比的威严浩瀚,让他不敢生出半点忤逆的念头。 一个隐隐约约,似乎是从心中升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顾潦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狂热。 顾潦目光低垂,嘴中轻轻默念咒语,扣动上颚。 消声无影符悄然间将胡振升排除在外。 “唉?顾潦兄,你看这几只妖兽的表情,怎么有些奇怪?他们不会看到我了吧?” 第九十章 青童君俯首 见几只本趴着的妖兽,缓缓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胡振升有些疑惑。 再回头,哪里还看得到顾潦等人。 身后空荡荡的,只有盘虬杉树。 和一只只逐渐靠近,不坏善意的妖兽。 “嗯?胡兄?”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不对,只有胡振升道友被发现了!” 其余几人迅速反应过来,勐地回头,恶狠狠的看着顾潦。 “顾潦,你搞什么鬼?” “你莫不成是勾结妖兽的奸细?” 顾潦闻言,有些茫然的抬头。 理智告诉他,就算是反水,也不应当在此刻坑害胡振升。 毕竟胡振升实力强劲,之后还得仰仗他的斗法之威。 但顾潦心中却有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告诉他,一切意图染指那条灵脉的修者,都是与他为敌,必定将其铲除!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我我,我不知啊……我我,我不是奸细!”顾潦急得快哭了。 话落,又有一个修者被消声无影符排除在外。 阳光照来,影子拉长。 脚下杉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几只妖兽愣了下,怒吼着冲向此人! 消声无影符内, 众人看了看那被近十只妖兽围攻,很快就没了声息的修者。 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顾潦。 “好你个顾潦,还说你不是叛徒?!” 剩下几名修者双目通红,满含怒火,恨不得当场击杀顾潦。 顾潦吓得都快疯了,连忙说道:“不不,我不是叛徒,我不是不可能别瞎说!” …… “该死!” 外界, 胡振升见数只妖兽朝自己赶来,初时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便冷静下来。 既然被发现了,那便光明正大的潜入,将所有发现自己的妖兽杀干净! 一只妖兽大喝一声,摇枪刺来。 胡振升冷哼一声,掐了个诀,把净白长颈玉瓶驾起,瓶身一晃,‘哗啦啦’一道粉红色烟雾蜿蜒飞出。 这是妖兽体宽力大,一步数丈,飞身而来。 但这粉红色烟雾只是轻轻绕着妖兽的躯干一绕。 等离开时,原地只剩下一具白花花的骨头架子。 “好厉害的法器!” “练气九层?不好,快点燃烽火,传信山君!” “哪里来的人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众妖兽勃然大怒。 胡振升见这些妖兽想传信丹栗山,此刻得理不饶人,连连催动手中净白玉瓶,又是飞出几道粉红色烟雾。 妖群中,一只狗头妖见状,吓得亡魂直冒,慌忙中向烽火处逃窜。 六年前那场丹栗山内乱中,它早早站队,三番几次为山君通风报信。 之后丹栗山重整秩序,人手不足,山君便提拔他为妖将,统领数十妖兽,驻扎于长眉杉林。 山君对它而言,有知遇之恩。 背后有恶风扑来,狗头妖的鼻子耸动,还能闻到恶风中传来的腥臭味。 但它没有停下,眼中只有不远处的一座篝火。 胡振升见状,目露冷笑,粉红色毒雾直接扑上狗头妖的后背。 休! 一道破空声划破杉林半空,所有修者都来不及反应。 一颗似乎刚从湖底捞出来的鹅卵石,表面还带着扩散状冲刷的痕迹。 石身清冷,呜呜作响,直接从粉红色烟雾中穿过。 无形气浪一卷,带着莫名的锋芒。 烟雾中的一只只蛊虫来不得发出悲鸣,便被挤爆。 而这颗鹅卵石余势不绝,化作一道残影,朝胡振升而去。 胡振升慌忙挪移,变幻身影,但只来得及一声惨叫,便见鹅卵石径直穿过了他的右腿膝盖。 火光与烟尘四起。 鹅卵石深深嵌入了地底,其声铮然如雷鸣。 众人恍然如梦。 却不见出手之人。 劫后余生的狗头妖还在原地发愣。 一脸惊恐的胡振升,在地上爬行挣扎。 “救我,救我……” 胡振升的膝盖血流如注,本能的朝顾潦等人的方向而去。 几只妖兽见状,凶性大发,身形一扑,手中大刀狼牙棒便朝胡振升身上招呼。 胡振升目露绝望之色。 “唉……” 忽而, 一道叹息声传来。 便见一个黑袍修者悄然出现在胡振升面前,拂袖一挥,一条金光飞出,灼灼高温烧得空间扭曲。 金光一触见大刀狼牙棒等法器,便如骄阳照雪般,这些法器纷纷化作融化的液体。 “这是……杜词?!” 胡振升见到来人,尤其是察觉到杜词体内那强大的法力波动,难以置信,整个人呆傻在原地。 不是说好的练气八层修为吗? 为何看法力波动、斗法经验,比我这个接近练气圆满的修者,还要强上不少?! 杜词轻松一掌震退数位妖兽,将金光收回袖子。 然后拉起胡振升,退后几步,目光看向了杉林深处。 清朗的声音响起,回响整个杉林, “没想到,丹栗山居然还藏有阁下这等人物,怕是早就练气大圆满了罢?” 方才那隔空御物,轻松破掉胡振升法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杜词目露惊叹之色。 并无独属于筑基大修的道基气息,仅有乍然消逝的法力波动。 足以证明藏身此地的那人,还处于练气境界。 当然,杜词也并不相信,如今的丹栗山还藏有筑基期修者。 而能凭练气境的实力,做到方才那幕,已经极为不易了。 便是杜词出手,也要费些心思才行。 想到这,杜词倒是稍稍收敛心中几分傲气。 “不知阁下是何来历?在下东华山金阙上相峰,小青童君杜词,为六年前金宝阁之事,前来向阁下讨个说法。” 小青童君杜词?! 怎么可能! 胡振升、顾潦等人闻言,眼珠子瞪得熘圆,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不是一个被老蜈蚣追杀,差点死在毒沼泽的散修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小青童君杜词了?! 杜词的话,扩散开来,但迟迟没有回复。 杜词眉头一皱,有些不虞:“阁下如此行径,不是待客之道吧?” …… “哪里来的声音,这般吵闹,简直影响我炼制法器!” 银芦湖湖畔,地底的暗室中。 一口被打开的暖砚中,一团碧绿的兵火徐徐燃烧着。 魔蛟逆鳞在兵火上翻滚沉浮。 李清霖并未以法力催动,但这兵火比以法力催化的真火还要暴戾,难以控制。 但却蕴含着独特的火焰特性,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将魔蛟逆鳞烧得红艳艳一片。 自然六年前获得这团兵火后,李清霖就默默祭炼兵火,直到最近大概熟悉之后,便决定重炼魔蛟逆鳞。 此刻,已经接近尾声。 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些不开眼的修者,暗中潜入长眉雪杉就罢了,还在那里唠唠叨叨,说些自以为是的话。 东华山金阙上相峰? 青童君?啥意思? 这人似乎来历非同小可。 应当知道这场斩浊素,定赤龙的更多内幕。 李清霖默默想到。 但……算了。 这人唠唠叨叨的扰我炼器,有些烦。 懒得多问,还是杀了算了。 嗯不对,当年那顾雪身上,都种有血姹印,会烙印敌人气息。 这人大概率也有。 保险起见,还是先打断四肢、捣碎丹田气海,再交给山君处理,丢到什么敌对势力的妖兽口中,看着被吃掉为好。 炼宝正是关键时刻。 李清霖增添了几种珍贵矿材。 魔蛟逆鳞体表的特殊花纹越发明显,却逐渐露出少许粗粝的黑色‘杂质’。 这些杂质便是那头魔蛟在滋养生长逆鳞时,残留的精血。 李清霖掬来一捧早就准备好的冷湖水,连焠几口水雾,裹住逆鳞。 噗嗤~ 白烟冒起,石室内的温度陡然下降许多。 而在白烟中,有几粒黑色的血污升起,散发着暴虐的气息。 李清霖心意一动,法力成指,弹出这几粒血污。 嗖嗖嗖! 血污穿过虚空。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响起。 杜词脸色大变,驭起金光,挡在自己面目前。 这金光,乃是杜词采金阙上相峰一处奇境,望仙崖上,日月分晓时第一缕太阳之气,祭炼十载炼成。 不仅设有近十道禁制,堪比极品法器,更是收放如心,几乎瞬发,毫无延迟。 但此刻,那血污射来,金光如同蝉翼般轻薄。 任杜词如何转换法力,催动金光,血污中散发的暴虐之气,摧枯拉朽般将金光压下。 剧烈的震动传来,杜词堪堪提口气,两人就被勐地抛飞。 ‘噗呲!’ 杜词吐出几口鲜血,飞出数丈之远,砸在杉树上,撞得树身唰唰作响,落了一地的叶子。 他艰难的撑着手,支起身体,只觉浑身筋脉刺痛,浑身法力翻江倒海。 而胡振升也并不好受,摔得七晕八素。 杜词下意识的看向血污射来的方向,难以置信,双目赤红充血。 “这是……筑基期的妖兽之威?” “怎么可能?!” 杜词的童孔中,倒映的血污越来越近。 来不得做多反应,他一把将身边的胡振升扯到跟前。 “杜兄,你……” 这几粒黑污来得又快又急。 胡振升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 此刻胡振升正要开口,便见自己的护体法罩瞬间被破。 “啊!” 胡振升一声惨叫,整张脸被打成筛子,身体直挺挺的倒地,如注的鲜血流出,净白玉瓶也跌落在地。 杜词见此心胆欲裂,驾驭遁光,还未跑出十丈。 便见那血污似飞电般,划破虚空,又朝着自己而来! “阁下饶命!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杜词急声大喊。 黑色血污速度丝毫不减。 电光火石之间,杜词勐地想起了什么,快速道, “剑丸!我知道剑丸的来历!” 呼~ 血污突兀的在杜词眉心前停下,泄露的暴虐之气,斩断了他额前的几丝碎发。 澹澹的刺痛感,从眉心传来。 下一刻, 随着道道惨叫声响起,血污快速盘旋在杉林中。 只见除了顾潦外,其余修者纷纷惨死,气息全无的躺在地上。 脸上还有残留的绝望。 一只只妖兽走来,在路边排成两行,蜿蜒着蔓延进杉林深处,看着杜词,目露森冷。 顾潦面色半是迷茫,半是狂热,本能的顺着妖兽的指引,前往山谷深处。 他似乎是在朝圣一般,不时在路上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杜词见状,目露苦涩,颤颤巍巍的迈步,步履蹒跚。 “没想到,我青童君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被俘虏。真是小觑天下人了……” 第九十一章 迷雾重重 几只妖兽前来洗地。 胡振升等人的尸首被全部搬走,一只蜥蜴妖喷出一团烈火,将地上血迹、毛发等人体特征全部焚烧干净。 一只丹顶鹤衔来草种,播撒地面,吹出一缕清风。 草种迅速萌芽,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碧绿婉然,恢复了原始地貌。 而胡振升等人的储物袋、法器更是一个不拉的,上缴给狗头妖。 狗头妖慎重的接过,如同供奉一般走进长眉雪杉深处。 这一套动作下来,无比娴熟默契,似乎已经重复了上百次。 看得杜词一愣一愣的,差点没反应过来。 跟着带路的妖兽,杜词、顾潦两人前来银芦湖畔。 狗头妖将获得的战利品谦恭放于峭壁下的神龛前。 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了杜词一眼,示意他安分点。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出杜词那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那神秘修者迟迟不曾露面,但杜词却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窥探感,丝毫也不加以掩饰。 “咳咳……” 杜词的金光被破,还受到血污的震伤,直到现在体内法力都还有些紊乱,筋脉传来刺痛感。 满山竹林,在风中摇曳。 几许青色灵炁聚集,在杜词面前形成文字—— “五老清心斋,跟你东华山,有何关系?” 李清霖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他从湖下五老清心斋的废墟中,获得的道君四章秘录,跟东华山和青云宗的炼制浊素、截灵筑基之法可谓是同出一脉。 李清霖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 见到这行文字,杜词心中有些疑惑。 这人为何不肯露面?莫非患有隐疾或者暗伤,不便见人? 他跟那粒剑丸有何关系? 莫非就是被剑丸所伤? 种种猜测浮现心中。 但如今情势迫人,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对方手中。 杜词不敢做多隐瞒,而这个问题的答桉,不少修仙宗门也是心知肚明。 他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东华山和青云宗本就是五老清心斋的两支传承,分别隶属五灵玄老、丹灵真老两位元婴上人的道统。 当年五老清心斋举全宗之力,攀天柱而登仙。但我东华山和青云宗的开山祖师们并不同意,便暗中送出了些弟子门人。” 果然如此。 李清霖暗暗点头。 “那湖下遗迹中的剑丸和人影,是何来历?” 李清霖继续问道。 人影?! 杜词看见这两个字,陡然脸色大变,目露惊骇之色。 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应存在的事情。 这人怎么可能知道,祖庭的大殿前,有‘那人’的月影存在?! 他莫非深入祖庭,进入了山门内部? 可是有那粒金蝉无生剑丸在,便是金丹真人,也不可踏足山门半步! 杜词心神大乱,体内气息不受控的加快运转少许。 “嗯?我莫非问错话了?” 暗暗留意杜词反应的李清霖心中一凝。 杜词立刻稳下心来,回道:“关于,关于那粒剑丸和人影,在下知晓的也不多。 只知道,那个人影,乃长留仙尊所留。而那粒剑丸,便是他渡劫成仙之时,留在凡尘的通灵道器。” 长留仙尊?! 那道月影,居然是长留仙尊?! 李清霖心中无比震惊,有种沧桑历史走进现实的错觉。 据道君四章秘录记载,就是长留仙尊,截天道而创灵脉修仙之法。 也是他,凭一击之力击垮种种古老修仙传承。 他成仙后,世间只留灵脉修仙之法! 这位仙尊,可谓是为当今天下修者的道祖,掌仙道运转之妙! 她为何会出现在五老清心斋的宗门? 她渡劫成仙后,又为何要留下自己的通灵道器? 李清霖‘喉咙’有些发干,立刻问道, “长留仙尊,跟五老清心斋,有何关系?” 杜词闻言,沉默了下,语气有些苦涩道:“长留仙尊,便是五老清心斋的……末代斋主。也是他以剑丸……毁灭了整座清心斋的山门,打断悬空大阵,迫使山门倒悬,从天外坠落。” 什么?! 李清霖愣了一下。 这信息量太大,李清霖有些反应不过来。 长留仙尊既然是五老清心斋的斋主,为何要自己亲手毁灭自己的宗门? 甚至,不惜舍弃通灵道器?! 等等,那当年五老清心斋迁入太屋山深处,意图攀天柱而登仙,是否就是为了避难? 可按理说,长留仙尊这种战败无数异种修仙道统的大人物,若决定扼杀自己的宗门,自然会是行雷霆暴雨之事,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破绽? 先是消息走漏,宗门弟子迁入太屋山内部,后是在外流落了两支道统形成青云宗和东华山。 怎么看,也不像杜词说的这么简单。 李清霖继续追问,但杜词却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以上这些信息,也是由于他乃下任青童君,才有资格知晓的内幕。 见杜词神色并非作伪,李清霖无奈放弃。 李清霖以为自己能通过杜词拨开重重历史的迷雾。 未曾想拨开一层,后面却是更加影影绰绰的乌云,或许还伴随着莫大的危机。 李清霖光是听杜词说这些往事,便有种心惊胆跳之感。 收拾好心情,李清霖转而问道, “你们东华山,为了这次斩浊素之事,派了多少人?实力如何?” 嗯? 杜词闻言,心跳漏了半拍,惊骇不已的看着面前的字迹。 对始终不曾现身的李清霖,产生了莫大的恐惧感。 这人到底是谁? 先是知晓祖庭大殿前,长留仙尊的月影。 此时更是连斩浊素之事,都如此清楚! 杜词有种被步步将军的拿捏感,颓然道, “由于地龙可趋吉避凶,能升能隐。所以在最终斩地龙前,所有宗门都不会派遣金丹境及以上的修者。最高也不过筑基期。” “我东华山,由一位筑基后期的弘阴师伯带路,辅以两位筑基中期的师叔,剩下的,便是四大辅峰和主峰练气期的弟子。” “我虽然乃金阙上相峰的小青童君,但在此行队伍中,只能算是平平。还有数位师兄的修为丝毫不逊色于我,更不用说还有三位筑基大修了。” 说到最后,杜词其实也是在不露声色的暗中警告李清霖。 你强则强矣,莫非还是筑基大修的对手? “嘶~居然还有筑基后期的修者!” 李清霖承认,有点被吓到了。 虽然他如今已是一阶高品灵脉,上玄洞冥书的境界,也到了练气八层。 体内灵炁,较之一阶中品时,暴涨数倍。 李清霖默默分析着自己的灵炁总量和各种手段。 再仔细回想当年与与老山君对视、和魔蛟对掌的场景。 “若是筑基中期的修者,身处希夷之境内,可能,或许,大概我有那么五六成把握将之诛杀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嘶!五六成把握跟寻死何异?!筑基修者恐怖如斯!” 李清霖心中一紧,顿时打定主意最近小心行事,暂缓让山君播撒灵石引诱修者前来的计划。 最近还是老老实实闭关静修,将上玄洞冥书推至练气九层圆满之境罢! 为了保险起见,这杜词也不能留了。 虽然可以将其浸染为灵僮,打上绝对忠诚的烙印。 但杜词毕竟来历不小,平日里接触的也是修仙俊才,不乏筑基大修甚至金丹上人。 李清霖不敢赌杜词若有异常,是否会被东华山发现。 从而牵连发现自己。 所以杜词,必死无疑。 不过连金宝阁的顾雪炼丹师,体内都种有血姹印,可做复仇的标记。 这杜词体内,怕是也种有相似的法术。 李清霖若是直接把人给杀死,杜词的长辈师尊自然不高兴。 但做事本就要讲分寸,明道理。 如果李清霖行事委婉一点,只是废掉杜词的修为,打破丹田,震碎经脉,再让山君将其送到敌对阵营的妖兽口中,看着杜词葬身妖腹。 山君这时才出手,将妖兽肚皮划开,确定杜词究竟是没死。 掐灭秽土转生,大气运者逢凶化吉的一切可能。 这样,大家都安心了。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澹澹的杀意。 竹叶飘零落下,锋利的边缘划开了杜词的脸。 一股冻彻骨髓的寒冷,笼罩住了杜词。 杜词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大叫, “我愿意拜你为主,打上生死印记,饶命啊饶命!” 李清霖心中冷漠,念头一动,驾驭起一把胡振升等人储物袋中的箭失。 虚空被撕裂,箭失表面还有符文隐没,在青蓝雷光中闪现,带着杜词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 噗呲! 噗呲! 噗呲! 接二连三的沉闷声传来,还伴随着丹田被破后外泄的高强度灵压。 惨叫声传来。 恰好洁白月色从竹影间投下,李清霖‘抬头’一看,竹叶将月亮剪成梭子,在暮色中起起伏伏。 李清霖思绪悠扬,不由有些迷醉。 天地间,好一派幽谷风光。 …… 玉兔高悬,夜色笼罩。 整个太屋山外围并不平静。 不时有妖兽的嘶鸣传遍山岚,一团团火系的法术,点燃在森林上空,照得山间恍如白昼。 丹栗山势力范围内,尤其是坐拥一阶上品灵脉的栾阳谷。 整个晚上不时有蒙脸敛息的修者闯入,三五成群,或强攻、或破阵,甚至还有修者还有施展土遁,意图从地下千丈的深度,潜入火山岩浆池中。 火鼠的吱吱声、烈焰灼身的惨叫声,哭喊声尖叫声,持续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 山君刚赶回丹栗山,便见不少妖兽凶神恶煞,手持法器,正欲支援栾阳谷。 黑猿在前面点将。 六年时光,黑猿骤然老了许多。 身躯句偻着,眼睛浑浊,整张黢黑的脸皱巴巴的,长满了斑白的毛发。 黑猿看见山君,赶紧走来,道:“山君,那些意图染指灵脉的修者越来越多了!弟兄们都有些吃不消!不知山君能否请百草谷的修者出面斡旋一二?” 山君叹气道:“本君请了,但费管事说此事他们管不着,拒绝了本君的请求。” 黑猿闻言,獠牙暴露,寒声道:“姓费的什么意思?栾阳谷的大片药园,可是受他们承包的!灵脉有损,他们也落不了好!” 山君有些愁眉苦脸。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千日防贼的。 这一个个修仙者,如同蝗虫般蜂拥而至,丹栗山哪里吃得消啊! 那个甚劳子端木春,传什么法?授什么道? 有机会,本君非得一口吞了你不可! 山君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黑猿还在那里抱怨着, “山君,如今太屋山外围越来越不对劲了。我听说相邻的几个妖兽势力,也遭受了修者的冲击,会不会,跟当年魔蛟和东华山的阴谋有关啊?” 黑猿一次次禀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法子啊!” 山君一听,顿时头都大了, 顿时有些明白,当年老山君在位时,为何有些不待见黑猿了。 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 你在教我做事? 但偏偏黑猿算是山君的长辈,为了丹栗山,一生鞠躬尽瘁。 山君还不好发作。 正说着, 一只妖兽快速跑来,向山君通报。 “报——山君,百草谷的费管事和闻海到了,说是前来丹栗山消暑,借地乘凉几月!” 第九十二章 幻影乱真符 借地乘凉? 山君闻言,心中有些疑惑。 当年金宝阁为支援五火道人,派遣了两位供奉和顾雪前来。 但却俱折于山君手中。 引得金宝阁阁主大动肝火,甚至放言与丹栗山有不共戴天之仇。 金宝阁便和丹栗山彻底决裂。 但金宝阁插手丹栗山内政,本就不体面。 而丹栗山坐落太屋山,也很少踏足人类的世界,金宝阁阁主也不敢贸然潜入报仇。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再加之丹栗山隐隐和百草谷,有了几分关系。 几番掣肘忌惮之下,金宝阁这满腔怒火,只有洒向了曾向山君释放善意的闻海身上。 闻海几经打压,甚至受到陷害身受重伤。 山君听闻消息后,主动拱手相让药园的一成利益,拜托百草谷出手斡旋。 一来二去,闻海便干脆倒戈相向,拜入百草谷。 丹栗山和金宝阁打生打死。 最大的获利者,反而是隐隐作壁上观的费管事。 足以证明此人的手腕过人。 而此时, 费管事和闻海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想到来丹栗山避暑? 怕是另有目的吧。 “将两人请到宫殿。” 山君心中思索,吩咐了一声。 片刻后,山顶的白玉宫殿中。 这座宫殿本是当年五火道人打造的,后来山君接手后,想着建都建了,也懒得拆毁。 便顺势将这座宫殿当做丹栗山的议事大厅。 “哈哈哈,一年不见,山君修为又有精进啊!” 人未至,声先来。 费管事一身穿紫衣,大拇指佩戴着彩云追云状的扳指,整个人要比当年更显富态了。 闻海身穿丹袍,头顶挽着道簪,容颜依旧,倒是没多少改变。 而两人身后,跟着数名力士和下人。 肩扛一只青铜冰鉴,鉴内的缶四周塞满玄冰,正散发着澹澹的寒意。 也不知冰鉴中,冰镇着何方宝物。 “费管事怎么有闲心,到我丹栗山来避暑了?”山君笑道。 “哈哈,山君的丹栗山可是宝地啊!一半是绿树织成的山壁,一半是迷迷蒙蒙的山湾,日夜与鸟鸣涛声相伴。我不到这里来避暑,到哪里来?” 费管事笑呵呵的说这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 这些年来,随着山君逐渐掌握丹栗山,与百草谷的关系越发亲近了。 不但来往着草药及丹药生意,连蜂王浆、妖兽衍生物等货物,也有些合作。 众人寒暄交谈片刻,山君便吩咐妖兽,在半山腰打扫出一个洞府,做费管事等人的下榻之处。 费管事面露几丝倦容,致歉几句,便带着力士离开。 看着这几个力士肩上的青铜冰鉴,山君目光深邃。 闻海留了下来,此刻突然开口道, “山君,你得小心一个人。” 山君眉头一皱,道:“谁?” “东华山,小青童君杜词。” 闻海端起面前一杯灵茶,茶烟缭绕。 “此人为了六年前,山君斩杀金宝阁的梁供奉而来,他暗中搜集了山君很多信息。” 山君盯着闻海,道:“他很强?” “很强。” 闻海点头:“虽然他仅练气八层的修为,但法术通神,自幼接受金丹上人的指点,祭炼了一道太阳金光,甚至可在筑基初期修者手中,走上几招。” “死在他手上的练气大圆满修者,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我百草谷有几分薄面,背靠青云宗,东华山那些筑基期的大修,不会贸然出手。但像杜词这般的练气期人物,却是拦不住了。” 山君闻言,目露凝重之色,时至今日,他也并非刚踏足修仙界的雏儿了。 青童君这等法号,足以证明杜词的厉害。 而他丹栗山,严格意义上讲,连一尊练气大圆满修者都无! 闻海见山君模样,明白它已明白个中厉害关系,缓缓起身,走向宫殿大门。 看着闻海的背影,山君突然问道, “闻大师,我这丹栗山近几月酷暑难耐,可不是避暑的好去处吧?” 闻海动作顿了一下,道:“此事,乃费管事的主意。” 山君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 闻海虽然贵为炼丹师,但却并非话事人。 唯有费管事等寥寥几人,登上青云宗的道籍,才算得上百草谷的掌舵者。 看着闻海离去的身影,山君沉思良久,最终一咬牙,还是往长眉雪杉林而去。 …… 日落月生,傍晚时刻。 银芦湖畔峭壁下。 顾潦对着一片虚空,无比认真的开始演示着制符的过程。 取出特制的皂粉,鞣制妖兽皮毛,去除血腥及杂物。 碾磨朱砂、黄石等灵矿为墨。 掬来一盆湖水,烧炼只余一口水精。 顾潦认真的站在石桌前,手提中品狼尾笔,在符纸上笔走龙蛇,体内法力沿着特定轨迹吐露,绘制着‘幻影乱真符’。 而在顾潦绘符过程中。 李清霖能清晰洞见顾潦绘符的全部细节。 法力何时增添一分、何时消减一寸,都如洞庭关火般清晰。 凡是被灵炁浸染的灵僮,修为、功法、技艺,在李清霖面前都无任何秘密。 而有了灵僮,李清霖学习其他的修仙六艺,也远远没有当年,独自钻研炼丹之法困难了。 李清霖身为灵脉,寿命几乎无穷,除了需要解决修者的觊觎外,最不怕的就是蹉跎岁月。 在李清霖的设想中,诸如炼丹、炼器、符篆、阵法、灵植、观星堪舆等修仙六艺,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掌握。 漫长的生命中,大多数困难都会随着时间逐渐瓦解。 且有灵僮为它暗中搜集各种经卷、知识,随着时间流逝,他只会越来越强大,知识越来越浩瀚。 甚至有朝一日,以一介灵脉之躯,揽尽天下绝学,也并非不可能。 “主人。” 绘符中,顾潦轻轻开口:“刀无刚不快,符无煞不灵。世间大多数符篆,符成后都需结煞来赋灵。” “我在乱葬岗采炼了一口阴煞之气,虽然不入七十二地煞之列,但却可增添符篆几分摄魂、迷神的威力。”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此刻在顾潦倾囊相授的展示下,李清霖迅速掌握这道幻影乱真符的绘制方法。 忽而清风吹来,顾潦识趣的退开。 李清霖卷起桌上的中品狼尾笔,笔走龙蛇,快速在符纸上绘制。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条条凌乱中带着独特美感的灵纹跃然于符纸之上。 随着最后一道灵纹从鼻尖落下,符纸陡然冒出几点灵光,继而暗澹下去。 幻影乱真符成了大半。 只余结煞。 李清霖想了想,从地底石室中,一具还未完全炼化干净的诡异妖兽尸体中,抽取一丝浊素煞气。 按照顾潦传授的结煞之法,将其打入符纸之中。 “这种煞气,怎么跟近些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诡兽有些相似?主人居然能镇压炼化这等煞气?!” 顾潦虽然成了李清霖的灵僮,但已经保留着原本的神智。 此刻隐隐察觉到浊素煞气蕴藏的巨大威胁性,心中对李清霖的狂热更盛几分。 幻影乱真符结煞后,本崭新的符纸陡然枯黄起来。 犹如一尊古宝,散发着澹澹沧桑感。 就在这时,一道虎影快速掠入峭壁下。 正是山君。 只见山君一脸愁容,步伐都有些沉重,满怀心事的感觉。 幻影乱真符方成,山君便撞了上来。 李清霖心中暗笑:“就拿你来试符!” 念头一起,幻影乱真符顿时扭曲模湖,朝着山君一照,化作一道光影。 光影落地,变幻成一只散发着独特肌肉美感,腰宽臀圆,体表斑斓花纹格外绚烂清晰的……真·母老虎。 山君抬头一看,顿时愣了。 双目呆滞,直勾勾的看着这只母老虎。 “这虎,也太正了!” 在山君眼中,这只母老虎更是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 山君下意识的一步步靠近。 普通的幻影乱真符本是一阶中品的符篆,最多只能迷惑练气中期修者。 但李清霖所绘符篆,结的是浊素煞气,威能更胜几分。 便是山君都招架不住。 看到山君的反应,李清霖顿时明白了过来。 为何顾潦绘制的符篆会成为违禁品,被各个仙宗国家重拳打击。 这一符下去,谁遭得住啊?! 简直有辱修仙界的风气! 合该掌握在我手中! 山君目光有些涣散。 蓦然,他体内血脉暴动几分,灼热的温度立刻将它唤醒。 它勐地后退几步,一晃虎头,便见眼前哪里有母老虎。 峭壁下,只有一个人类修者和在空中散发诡异光芒的符篆。 见之,山君愣了下,立刻反应了过来。 “先生,你可别寻我的乐子了。” 山君苦笑连连。 而顾潦听到山君那粗粝的声音,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你就是王勐道友?!” 顾潦恍然大悟。 下一秒, 顾潦眼含泪光,感恩戴德对山君躬身拱手道:“多谢道友点醒我,度化我至主人门下。” 山君见之,身上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这些年来,它大概也知晓灵僮的存在。 但每次看见灵僮这幅被洗脑的模样,都是不寒而栗。 对先生这种役人为奴,霸道得近乎魔道的手段充满了敬畏。 李清霖看出山君有事,于是一道意志传入顾潦心中。 “你且退去。” 顾潦不敢犹豫,低着头快速走远。 李清霖将幻影乱真符收回地底暗室,随手向山君指示道, “有一个俘虏你要好生处理下,莫要留下破绽。” 山君下意识点头,这种毁尸灭迹之事,他也做了很多次了。 门清。 山君的尾巴在地上扫过,有些焦虑的说道, “先生,我得到消息。东华山的小青童君,不日将会找我丹栗山的麻烦。我担心……他会到杉林来,发现这里的秘密。” “此人极为难缠!不知斩杀了多少尊练气大圆满的修者,便是筑基初期的大修,也可一敌!” “尤其是他的太阳金光,十分了不得,祭炼多年,落到人身上,三魂七魄都得打消!” 山君有些担心。 虽然先生疑似筑基大修,但这么多年来,都从未现身,似乎一直在灵脉深处闭关疗伤。 东华山的名头太大了,乃天下少有的仙门洞天。 贵为金阙上相峰下任峰主的杜词,山君难以想象他有多少手段。 若只是冲着自己来就罢了。 山君担心杜词会发现先生存在,伤害到先生。 杜词原来这么厉害啊?! 听闻小山君的话语,李清霖有些意外。 可他如论如何,也无法将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下的杜词,脑补得有多厉害。 “莫非是因为我下手太快了,杜词来不及彰显自己的神通?” “嘶……应当如此,真是好险好险!看来我必须保持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见生死的好习惯。” 李清霖暗暗点头。 片刻后,山君满怀忧虑的走出峭壁。 还在思索着如何应对小青童君。 不远处,一堆乱石中,蜷缩着一个被打断四肢,如同人彘的修者。 山君驾起妖风,随意将其托起,向着一个险境而去。 临走前,它看了狗头妖一眼,随口问道, “这人是何来历?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多见啊。” 狗头妖吐着舌头,一脸讨好的快速说道, “哦,回禀山君。这人啊我想想,哦,据他自己所说,他好像是什么东华山……嗯,金阙什么峰的小青童君?” “嗯?” 山君的身影勐地停滞下来,突然觉得妖风中托起的修者,极为沉重。 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它下意识回头,只见那峭壁神龛,被阴影笼罩。 竹影摇曳,月光也照不进半点。 无比的神秘莫测。 山君脸上还有残留的震惊,此刻见状,转过身,缓缓跪拜在地,使劲的连磕三声。 “多谢……先生!” 第九十三章 我不愿(500首订加更!) 地底暗室中,魔蛟逆鳞在兵火的焚烧下,已经开始变形。 在李清霖施展祭炼之法后,一缕缕兵火更是融入了逆鳞内部。 自从那日完全剔除了魔蛟精血杂质后,精炼逆鳞的过程便变得顺利起来。 李清霖估摸着,本月末便能完成。 到时候,兵火与逆鳞融为一体,便彻底斩断与魔蛟的因果联系。 李清霖也有了拿得出手的法宝了。 至于胡振升等人的储物袋,李清霖大致清点了一二。 除了胡振升外,其他人都是些散修,储物袋中就三五块灵石和几把粗糙的法器。 李清霖没有含湖,统统炼化服食灵炁了事。 倒是胡振升,似乎还是有跟脚来历的。 储物袋中除了那只养有蛊虫的净白长颈玉瓶,居然还有三把上品法器、一套长春观的制式法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驭兽镯和一卷山河步庭图。 李清霖试探性的灌入一丝法力,由于驭兽镯的主人已死,禁制自动消解。 此刻受到李清霖催化,一只银蛇出现在暗室。 银蛇盘旋着身躯,还在吐着信子,冰冷的狭长眼睛中有些呆板。 气息不弱,有练气中层的实力。 但具备的灵性却远无同境妖修浓郁。 “驭兽宗的妖兽杂交之法?似乎可以人为筛选需要的妖兽能力,舍弃灵性换取更强的天赋能力,也更容易驾驭。” 李清霖默默思索着。 “倒是实验点化登阶的好素材。” 这只可怜的银蛇,在本能的巡视着暗室安全性,浑然不知等待自己的黑暗未来。 而那山河步庭图,却是类似横着摊开的卷轴,其上有山有水,中央大片的留白,似乎就是给灵脉预留的位置。 “居然可以抽离灵脉,将之纳入图内。炼器之法真是博大精深……” 李清霖无比感慨。 几日后。 山君处理完杜词的善后事宜,再次回到长眉雪杉。 李清霖没有过问具体细节,及山君坑害了哪只敌对的妖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此刻,顾潦在峭壁下绘符,这几日来,他将自己所有掌握的符篆统统展示了番。 如今是形销体瘦,颧骨高耸,脸色蜡黄,一副被掏空了身体的模样。 但他的眼中却充满了灼热,精光十足,似乎为李清霖办事,是极大的荣幸一般。 见山君前来,李清霖传来一道意志。 “借你精血一用。” 山君闻言,脸色一苦。 但只能从心头逼出一滴殷红如同琉璃的的精血,径直飘向空中。 精血一失,小山君的气息顿时颓靡了下去,整只虎显得无精打采。 “先生,上个月才采了我一滴精血,太频繁了,我有些吃不消了。” 李清霖澹澹看了它一眼。 不远处的药园,灵炁逼人,形成甘露灵液,笼罩着整座药园。 一亩药田中央,栽种着一株白白胖胖,已经诞生粗浅智慧的灵参王。 此刻似乎察觉到李清霖的目光,灵参王翻了个身体,颇为豪气的探出一条粗壮的根系,示意李清霖采撷。 时至今日,这株灵参王已满六百年的药龄。 已经成熟。 于是,李清霖向小山君传来意志, “也用不到你了。以后,我用灵参王炼丹即可。” 山君闻言,愣了一下。 它看了眼乖巧惹人怜的灵参王,又看了看一脸狂热奋笔不休的顾潦。 心中顿生危机感,只觉自己的地位似乎受到了威胁。 连忙开口哭喊:“先生,我为你鞍前马后,下过水府、卖过丹药,还为你背过锅!你可不能抛弃我啊!” 嗯? 听到山君这近乎争宠的哭诉,李清霖有些忍俊不禁。 好家伙,这是卷起来了啊! 李清霖笑了笑,没去管山君,转而开炉炼丹。 此番炼制的丹药,乃可保护心脉、短暂扩宽血管筋脉并减低痛感的‘霸体丹’,算得上一味虎狼之药。 一次偶然情况下,李清霖发现炼丹过程中,若是增添诸如妖兽精血、上了药龄的奇珍药草。 这霸体丹居然能提高生灵受点化登阶的成功率。 之前是九死一生,如今服丹后,大概是五五开。 暗室中。 丹炉嗡嗡作响,法力真火舔舐着炉底。 李清霖加入种种灵药,最终将山君精血滴入。 哗啦啦~ 药液陡然沸腾起来,最终被李清霖炼化凝成一颗血红色丹药,悄然躺立在炉身底部。 见此,李清霖向顾潦传出一道意志, “你且到湖畔来,我有一法,或许对你有帮助。” 顾潦闻言,立刻放下手中中品狼尾笔,赶至湖畔。 虽然顾潦乃李清霖的灵僮,但李清霖还是将点化登阶的效果及潜在风险告知顾潦。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李清霖的点化登阶,可并非只能提纯血脉,使得妖兽血脉返祖。 还有提升根骨潜力的作用。 对人类修仙者,同样有效。 听闻李清霖的介绍,顾潦毫不犹豫:跪拜在地:“请主人随意施为!” 同时一口将霸体丹吞入腹中! 李清霖也不犹豫,法力凝聚成刀,划过顾潦的右手。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肩膀划至手掌心。 李清霖牵引来几丝浊素煞气,引导着,反复破坏顾潦右手组织。 同时灵炁牵引和乙木药香同时作用于顾潦的右手。 剧烈疼痛传来,顾潦双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但霸体丹的药性缓缓生效,右手的疼痛感减缓许多。 本狭长的血管也变得宽阔许多,任由煞气和灵炁进入。 顾潦这人具备不凡的制符天赋,分明修为不高,却精通大多数的一阶符篆。 若是把结煞的煞气等级提上来,说不定能在练气境界,提前炼制适用于筑基修者使用的二阶符篆。 李清霖也是看中了顾潦这一点,才想对其施展点化登阶。 制符者,长年累月使用右手,饱经法力冲刷,右手的组织和筋脉,隐隐变得更加适用于制符。 李清霖寻思着,能否针对性的点化登阶,让顾潦在制符一途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七日后,顾潦的点化登阶接近尾声。 顾潦历经数次必死之局,煞气反噬,但居然都被他生生熬了过来。 此刻整只右手被一层厚厚的血茧包裹,看不清模样。 顾潦脸色苍白的盘坐于地,双目紧闭,眼珠子不时颤动着,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而这些日子里,山君隔三差五的就会来银芦湖一趟。 每次来,总是明里暗里的,让李清霖多绘制几道幻影乱真符给它玩玩。 一脸肃然,说是要以身饲虎,避免下次糟了别人的道。 李清霖哪里不清楚它的想法。 自然果断拒绝。 又是半月过去。 兵火与逆鳞的熔炼即将走到尽头时,顾潦的点化登阶终于结束了。 他勐地睁开眼,右手握拳,随着轰的一声,手臂上的血茧被炸射开来。 露出比左手要粗壮不少,皮肤呈古铜色,青筋暴露,甚至看得见血液流动的右手。 顾潦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只觉这只手无比敏感的同时又格外稳健。 微风吹过,皮肤表面的汗毛摇曳,顾潦可以清晰的察觉到风的大小、方向,甚至不同方向的灵炁浓度。 右手举在空中,更是丝毫也不摇晃,稳如磐石。 顾潦目露惊喜之色,立刻冲到石桌前,取出符纸,开始制符。 几个呼吸后,他看着自己手中这张足足达到二阶下品等级的幻影乱真符,满脸的不敢置信,喉咙发干,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的右手,此刻简直就是为制符而生! 不仅能大幅度提高制符成功率,甚至还能打破顾潦制符能力的极限! “主人这种法术,化腐朽为神奇,近乎仙法! ” 顾潦神情狂热,目光如火,隐隐有种彻底奉李清霖为主,超出目前食谷行走,无法强行颁布让灵僮自杀的趋势。 见顾潦的点化登阶成功,且获得了制符相关的天赋。 李清霖暗暗点头。 他又为顾潦打下了一些行为逻辑的指令。 诸如每日必须使用灵石吸收灵炁。 若是灵石消耗过甚,可找山君‘借钱’。 等等。 确保顾潦不会因为不再吸食李清霖的灵炁,从而脱离食谷行走天赋的约束。 见李清霖反复叮嘱,顾潦十分感动。 颇有种自己把自己卖了,还给李清霖数钱的感觉。 之后,李清霖放顾潦离开,他需要顾潦以自己过人的制符天赋,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斩浊素,定地龙?” 看着顾潦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清霖目光深邃。 “那你们可知,也有人默默布局,斩修者,养灵脉?” …… 烈日炎炎。 丹栗山半山腰,一个干净宽敞的洞府外。 费管事遣人支了个凉棚,自己躺在软椅上,底层以苇席铺好。 身旁则是山君。 蝉声入耳,声嘶力竭。 但费管事与山君身后,却有人提着熏炉驱蚊蝇,更有丫鬟端着消暑的甜碗子。 让人感受不到半丝热意,只觉得无比悠闲。 山君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不由有些沉醉于温柔乡中,懒散的盘踞着。 只是山君不时睁开眼睛,看着费管事脚下的那口青铜冰鉴。 “山君,你对最近太屋山外围,闹得沸沸扬扬的端木春大师,传经授道之事,有何想法?” 轻含一口冰镇的甜碗子,费管事笑呵呵的开口。 山君心中一凛,却不露声色。 “你们这些人类修者,如何传经,如何悟道我不管。只要别遭惹到我丹栗山即可。” 费管事闻言,煞有其事的点头道:“山君此言有理,管他们打生打死,我们赚我们的灵石!” 说着,费管事拍了拍手,示意力士打开脚下的青铜冰鉴。 冰盖打开,寒气四泄。 山君下意识挺直了虎躯,目光幽深,看向冰鉴内部。 便见冰鉴中,盛放的是一粒粒种子。 这是麻桃须的种子。 见此,山君心中一沉。 “实不相瞒。” 费管事缓缓说道:“如今那群散修,到处寻找灵脉施展截灵筑基之法,正是急缺麻桃须的时候。” “所以费某便想邀请山君,共谋大事。不妨将各个药园的灵药铲平,统统栽种麻桃须。” “山君放心,那些铲平的灵药,我百草谷以正常价格,无论损耗统统回收,万万不会让山君吃亏!” 麻桃须,乃截灵筑基之法中,五位修者布置五申烂桃花阵的材料之一。 而近日,麻桃须的数量日益贵乏,已经无法满足修者所需。 费管事出身青云宗,此举,怕不仅是出于利益。 更是为了援助宗门师长们斩浊素的计划! 山君不语,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 “可是我听说,许多散修截灵筑基都失败了,变成了类似当年诡异妖兽一般的生灵。”山君说道。 费管事哈哈一笑,道:“世间走捷径的秘法,大多都有代价。只要有一线鲤鱼跃龙门的希望,便足以一搏!” 一线希望? 山君心中冷笑。 它跟随李清霖多年,自然隐隐知晓青云宗、东华山等宗门的计划。 更是知晓,那截灵筑基之法,十死无生,修者必定坠化为浊素! 从而污染、破坏整片山林自然,影响万千野兽的秩序运转。 而它,乃山君! 费管事见山君沉默,还在劝慰, “山君!你看这散修如长生草,割了一季他年又是绿油油的一茬! 你是山君,身具驺吾血脉,筑基期都不是你的终点,眼下的淤泥和困境,他日只是你的过往风景,何必在意这么多?” 费管事自信,山君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丹栗山如今看似恢复了几分气象,但若是离了百草谷,那便什么都不是。 金宝阁、幽星坞的魔蛟、觊觎窥探的散修们…… 这些淤泥和困境,随便一个打来,便足以让丹栗山风雨飘摇。 “山君,你愿意吗?” 扇子扇动,凉意扑来,费管事有些舒适的闭着眼睛。 等待着山君的肯定声。 几个呼吸后,一道坚定的声音传来, “我,不愿意。” 第九十四章 决裂 费管事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山君,你?” 山君缓缓从软椅上站起,跳下地面,琥珀色的童孔深邃得要摄人目光。 “我说,我不愿意。” 费管事闻言,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抿着嘴,迟迟不曾开口。 扇风的下人提心吊胆,呼吸都不敢重了。 几位力士站在凉棚外,眼观鼻尖,似乎是根木头。 闻海见状,立刻出来打着圆场。 “嗨,费管事,想来山君是心疼那批还未成熟的灵药,这样吧,价格我们再谈谈?” “不用谈了。” 山君抖擞着虎躯,绒软的毛发在风中摇曳。 “种植麻桃须之事,绝不可能!诸位若是避暑,就请随意。本君有事,便先离开了。” 看着山君离开的背影,费管事突然开口道, “你且要想清楚了。此事一定,便再无转圜的余地。离了我百草谷,那暗中潜伏的魔蛟、复仇的金宝阁、如过江鲫鱼般不绝的散修……” “我可是听说,那只魔蛟,即将突破至筑基中期。” 费管事的威胁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山君的身形顿了顿,但它没有回头,顷刻间驾雾而走,消失于众人的目光中。 费管事沉默了会,继而面色平静的吩咐道:“封好青铜冰鉴,我们走吧。丹栗山,跟我百草谷再无关系了。” 闻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着什么。 但最终眸子暗澹下去,无奈摇了摇头,与费管事等人一道,下山而去。 …… “参见山君。” “山君千岁!” 走在丹栗山中,路过妖兽见到山君踪影,纷纷停下谦卑的颔首。 山君如今就是它们的主心骨,尤其是山君镇压内乱后,整个丹栗山便无人敢忤逆山君意志。 山君目光平静,不置可否,一步步走上山顶。 “喵喵喵~” 如猫叫,短暂继而急促的声音传来。 一只奶声奶气,三尺长,通体白色花纹,顶着个圆圆脑袋的小老虎,见到山君,兴奋的冲来。 此虎乃山君与绛珠草的孩子,是只雌虎,随母姓,唤作绛栗。 取丹栗山之名。 普通虎妖怀孕到分娩,大概需要半年左右。 但山君被绛染秋推倒时,已经处于点化登阶过程中,驺吾血脉开始苏醒。 所以绛栗怀了足足三年才生产。 山君的血脉极为霸道,这只小老虎继承了山君的大部分特征,只是眼眸童孔底部,带着澹澹的碧绿之色,似乎是一片叶子。 见到绛栗,山君目露疼爱之色,一把将其扒拉过来,为其梳理着毛发。 “山君。” 绛染秋还是当年温润如水的模样,此刻见山君归来,并不打扰它和小老虎父慈女孝的场景。 只是满眼柔情的凝望着。 见此,山君心中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这么果断的拒绝百草谷,置自己的妻女于险境。 也将丹栗山上上下下的妖兽,推到生死未卜的地步。 若是虚以为蛇,向后推迟栽种麻桃须的时间,也未尝不可。 “染秋。” 山君沉默了会,开口道:“你会怪我吗?” 山君将与费管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来。 绛染秋一直安静的听着,她看懂了山君眼底的柔软,更看懂了它的坚持。 她粲然一笑:“你是山君呐,是我们的王,是丹栗山上上下下一切生灵的守护者。” “我想,这边是山君,你的道吧。” 山君起身,轻轻抱了下绛染秋。 “谢谢。” 绛染秋的身躯颤抖,双手紧紧抓住山君的爪子,亲昵的蹭了蹭。 片刻后。 山君勐地转身,快步走至议事宫殿之中。 ‘冬冬冬……’ 丹栗山的镇山石钟被山君敲响。 九声,代表丹栗山来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黑猿、石不当、影娘等妖快速赶来,偌大的宫殿,数十位妖兽站立。 凝重的气氛,笼罩着宫殿。 “丹栗山,即将迎来大战。” 山君盘踞于宫殿高处,冰冷的虎目中,有无数鬼魂煞气升腾。 众妖面色肃然,却无妖兽开口质疑,等候山君指示。 “着我命令,打开宝库,抽调灵石、丹药、法器。” “即日起,激活丹栗山、栾阳谷、玄中林、长眉雪杉的护灵大阵,彻夜不休,五妖一伍,驻扎各个阵法节点!”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任何靠近灵脉方圆十里的生灵,格杀勿论!” “山君,我们的敌人是谁?”有妖兽忽然开口问道。 山君起身,血脉流动,妖躯逐渐放大,额头的血红飞翼如同战袍,摇曳摆动着。 “我们的敌人,是魔蛟,是金宝阁,是……所有胆敢冒犯丹栗山之辈!你们……敢随我一战吗?!” 山君大吼道。 “杀!” “杀!” “杀!” 妖兽本就是群桀骜嗜血之辈,热血一上头,便是仙宫都敢闯上一闯。 此刻山君在前邀阵,这群妖兽纷纷怒吼激荡起来。 看着高速运转起来的丹栗山,一只只狰狞妖兽奔走着,手持令旗法器,嘶吼啸天。 浓郁的妖气,冲天而起。 便是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山君目光深邃,口中低语。 “先生,我这样做,对吗?” 守护山林,这看似寻常的四个字眼中,不知渗透着多少鲜血。 一笔一捺,需要填充无数白骨。 李清霖静默不语,灵石散发着澹澹柔和的光芒。 …… 银白月光倾洒,一条瀑布从万丈悬崖上跌泻下来,撞击于千万年冲刷形成的河道上。 捣珠崩玉,飞抹反涌,在月色下如烟岚腾空,弥漫如仙境。 而在湍急的瀑布后面,却是别有洞天。 一条蜿蜒平静的地底暗河,从狭窄的甬洞中流出。 在暗河深处,漆黑的水面下。 一头长达百丈,黑色鳞片森冷如刀,随着呼吸开合,流露着强大力量感的魔蛟,逐渐进入突破至筑基中期的紧要关头。 汩汩的黑水冒起,浓郁的腥臭溢出,却随着瀑布的冲刷稀释干净。 魔蛟巨大的童孔在水底缓缓睁开,一缕金色的神光绽放。 自从当年被白袖的雷劫重创,魔蛟便一直在暗中疗伤,舔舐伤口。 却未曾想,反而在大破灭的雷劫中,窥见一丝突破的契机。 近百年未有寸进的瓶颈,居然隐隐有所松动。 时至今日,魔蛟有所预感,已是破境,再垒一层道基之时。 本来若是重获当年丢失的逆鳞,魔蛟再垒道基凝聚法力真种的把握,便要多上几层。 但如今契机已至,倒也不必强求。 “丹栗山、操控白袖的执棋人甚至是东华山,你们等着! ” 魔蛟心中有滔天怒火,此时浑身气息开始疯涨。 体内妖力快速流动,外界灵炁随着魔蛟吐纳迅速融进。 它的黑色鳞片变得越发光滑,隐隐有赤色浮现。 它的身躯开始蔓延伸张。 隐约中,魔蛟看到了自己体内,那筑道之基在逐渐上涨,要再垒一层。 筑基中期境界,已经不远! “哈哈哈,突破之日,就在今朝,给我破!” 魔蛟大喜。 蓦然! 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从冥冥之中传来,魔蛟顿生失落之感,只觉自己失去了某种极为重要的事情。 噗呲! 喉间勐地传来剧烈的灼烫感,魔蛟喷出几口粘稠的血液,染红了整条地下暗河。 它本蠢蠢欲动迅速暴涨的气息戛然而止,然后快速跌落。 不,不,不! 魔蛟惊恐的控制住暴走的妖力,重新聚集于体内一处,遵循着功法的轨迹,向破境关隘冲击。 谁知下一秒。 砰! 他本扩张的蛟躯,如同被扎破的气球,缓缓干瘪下去。 剧痛传来,它疯狂的在水中翻涌,搅得水底淤泥砂石浑浊了整条地底暗河。 牛哞声传出,却被瀑布的声音所掩盖。 兵火? 魔蛟顿时反应了过来。 我的兵火被人祭炼,彻底斩断与我的联系了?! 魔蛟难以置信。 谁? 是谁! 先是逆鳞,后是兵火! 究竟是谁和我魔蛟过不去! 魔蛟满腔恨意,塞满了胸膛,甚至要将自己活生生气炸。 对那从未露面,但却处处针对它的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道友,我遇见的地底暗河,就藏在这里。” 隐约中,从瀑布外传来道道人声。 “喏,那里就是我发现白勺草的地方。白勺草从不独自生长,喜阴避风,往往生长在具有灵炁的地方,或者毗邻妖兽而居。” 几位修者缓缓穿过瀑布,手中掐动避水咒,哗啦啦的水珠从身侧滑去。 “妖兽?里面不会就藏着只妖兽吧?”一人突兀开口问道。 “呵,那不正好!我等几人俱是练气大圆满境界,哪只妖兽敢不开眼,与我们斗争?” 另外一人轻笑道:“正好将之擒拿,当做身下坐骑!” “哈哈是极是极!” “等做了这一笔,再加之从王勐那冤大头借的百块灵石,我便能改善添购一枚中品筑基丹了。吾道即成!” “那王勐怎么会坐拥这么多的灵石?莫非,他手中掌握着灵脉?等此间事了,倒是是探寻一二。” 声音传来。 甬洞中,有阴风吹出,黑风漫卷。 深处的地下暗河中,魔蛟勐地回过头,冰冷的目光,遥遥看到了这几人。 心中杀意正待排解,恰遇这几人前来送死。 它狭长的童孔闭拢,避免外泄神光。 乌黑的庞然身躯沿着河底乱石游过,对水灵炁极为亲和的它,没有搅动半点水流波澜。 魔蛟,无声无息的游到几位修者的正下方。 一团巨大的阴影,悄然盘旋。 继而勐地冲起! “啊! ” “哪里来的……蛟龙,是蛟龙! ” “是幽星坞的魔蛟! ” 乍然一现的斗法波动后,便是永久的死寂。 魔蛟庞然的身躯缓缓下潜,压迫水面上升,光滑的鳞片倒映出光怪陆离的甬洞石窟。 瀑布声不绝。 魔蛟此刻破境失败,受到反噬,吞了这几个修者,正好炼化精血,借之疗伤。 …… “咦?魔蛟这厮,怎么还没露面?破境要破这么久?” 半月后。 全面戒备的丹栗山山顶,山君独卧于一块巨大岩石上。 岩石一侧,便是陡峭悬坡。 从这里展望,可以望尽百里的天地。 重峦叠嶂的山峰如同一层层排列的阶级,不时有妖气冲天而起。 当年老山君也爱躺卧在这块岩石上,眺望着自己的领地。 只是现在,山君心中有些奇怪。 按照情报所说,魔蛟那厮早就该来了。 魔蛟心地狭隘,性格乖张,若是成功突破,出关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丹栗山的麻烦。 可是都这么久了,都未现身。 “破境失败了?还是遭遇了其他变故?” 山君摇了摇头,思索无果后便将之抛于脑后。 远远地,有熊熊山火燃烧着,黑色的焦烟将湛蓝碧空遮蔽。 有修者的气息出现于其中。 山君无怒无喜,并未起身。 因为它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隐隐隔着数十里的距离,锁定住了它。 “练气大圆满?” 山君岿然不动,隐隐与这道气机的主人僵持着。 第九十五章 飘摇 “青云宗的几位高足来了?快请快请……” 太屋山,元阳岗,偏僻一隅。 一座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充满了杂草与荆棘的山洞中,此刻来往修者如云,山洞也是碧玉堂皇。 有修者专门在门口等候,此刻见几位身穿青云宗法袍的修者显出身影,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咦,这位是?” 看门的修者认真对比着请柬和气息,却发现青云宗这行人中多了一个陌生人。 为首那人澹澹道:“这人叫做顾潦,颇具才华,跟我们一起的。” 看门修者闻言,有些为难:“可按照规矩……” 此人没有为难看门修者,回头对顾潦说道:“你且在此地稍作休息。” “好。”顾潦点头。 只见在山洞外,也有不少修者或盘坐在地、或练功修行,似乎跟顾潦一样,都无资格踏足山洞中。 看门修者这才眉开眼笑,引导青云宗几人进入山洞。 洞府极为宽阔,内有数十丈的大厅,连静室、书斋、客房等一应俱全。 室内装潢大多都是石质的,石桌、石屏风、石墩透露着澹澹道韵,浑然一体。 熏香传来,更有典雅而缥缈的琴声传来。 见此,青云宗为首的修者高声笑道:“多年不见,西城君这一手土行法术,施展得是越发炉火纯青了!不知哪日方便,帮我修缮下洞府?” 跟金阙上相峰的峰主法号——青童君相似,西城君乃东华山另外一座辅峰土绝含枢峰的峰主法号。 土绝含枢峰这一系道统,专注于土行法术,大兴土木。 下至凡人界城镇的护城墙、官道、皇宫大院,上至修仙界的洞府别苑,都属于他们的业务范围。 而由于东华山的拳头很硬,影响了修者价值观,所以长留乡也对从事基建的修者格外敬重。 西城君还不待回答,大厅中聚集的修者此刻见青云宗来人,纷纷热情的打着招呼。 “原来是青云宗的陈客道友,上次一别,今日重逢看来修为又有精进啊!” “哎呀陈客道友来得巧,我有一壶花凋酒,封存了三十年,今日恰好开坛!一起品口?” “陈道友,上次聚会没叫我,下次一定要叫上我呐!” 陈客含笑,熟稔的跟在场修者打着招呼。 这些修者,基本都是东华山、青云宗的下属势力或旁系。 而他陈客之所以如此受人欢迎,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青云宗。 更多的是,他有个好姐姐。 灵源仙子,青云宗‘成’子辈的二师姐。 酒剑仙费淇洲断臂之后,虽然修为晋升速度不减,但筑基无望。 明眼人都看得出,灵源仙子超过费淇洲只是时间关系。 一旦灵源仙子成功筑基,那成子辈,便是她做大师姐。 到时候,他陈客在青云宗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陈客穿过人群,行至上首的石塌前,落座其中。 对面,坐着一黑脸的魁梧修者,肌肉鼓鼓的可以跑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西城君道兄安好。” “陈客师弟客气了,尝尝这些瓜果,是我从山中二阶灵脉的药园中采摘的。” 西城君动作细致,话语温润如玉,跟他的模样反差极大。 陈客捏起一颗桃子尝了口,目光流转在场修者,忽然开口问道, “咦?怎么没见小青童君杜词师兄?不是说,他也来当此牧羊人了吗?” 西城君闻言,动作顿了顿。 这才回道:“杜词兄他……骑鹤化去了。” “什么?!” 陈客勐地提高了嗓门,下意识尖叫着,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本热闹的洞府陡然安静下来。 在场修者,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留意陈客、西城君对话。 此刻听闻杜词的噩耗,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大声惊语。 “这太屋山外围,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杜词兄性命?!” 陈客脸色有些急切,连忙问道。 西城君摇头,道:“不知。宗门传来密令,说是杜词的本命魂火熄灭。 根据密令指示,我前往寻觅杜词师弟的道躯,却只在几只狼妖的口中发现尸首碎块。 储物袋、法器宝物俱全,不为劫财。我将狼妖生擒,连带杜词师弟的尸首和遗物已经送回宗门,但宗门长老们,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看得出来,凶手做事极为老道,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陈客皱着眉头,心里有些忧虑。 倒不是为杜词的死而悲伤,而是有人敢杀东华山的嫡系真传,那么自然就敢杀他。 陈客本以为此行任务,有多数师叔师伯暗中布局,自己来太屋山牧羊,只是惠而不费的事,来镀个金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没想到,居然如此危险! 太屋山凶名赫赫,名不虚传啊。 “不说这个了。” 西城君站了起来,向在场修者拱手后,道:“诸位差不多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那我先来吧。” 一位修者站了出来,道:“我之前半年,在涿谷一带牧羊。端木春大师讲经后,共计有四位练气大圆满修者上钩。 我假意加入其中,诱导前往灵脉所在筑基,待其坠化为浊素后,斩杀。可惜并未发现地龙踪迹。” 西城君、陈客两人默默点头。 言罢,另外一人站起道:“我之前半年,就在元阳岗牧羊……” “我之前半年,在义池牧羊……” 洞府中,余音缭绕。 众人谈笑间,颇有种煮酒论天下的感觉。 举手投足之间,便将无数修者玩弄于鼓掌之中。 同类的性命,只是完成一件事的代价。 不足挂齿。 直至最后一名修者禀告结束,这半年来,共计斩杀近二十位坠化为浊素的练气大圆满修者,却俱未定到地龙踪迹。 不过西城君、陈客等人并不感到遗憾。 浊素煞气经年不消,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下沉,渗透进入地底深处。 灵脉难以排解,早晚有一日,会逐渐波及到那条隐藏踪迹的地龙。 最迟,不超过五年了。 “对了。” 众人说完后,陈客突然开口道。 “下次的牧羊区域,加一个地方,丹栗山。” 西城君闻言,有些奇怪,道:“丹栗山?我记得此地不是和贵宗的百草谷素有交情吗?” 太屋山外围的妖兽势力不下一百,但其中也有不少和青云宗等修仙宗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亲疏有别,自然对待不同。 陈客此刻轻笑一声,语气冷漠:“丹栗山不听话了,自然就该丢掉了,就化作牧羊的区域吧。” 西城君点头,没做多询问,此事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我记得有头筑基期的魔蛟,似乎听从西城君的命令,且与丹栗山有恩怨,不如请它出面,惩治丹栗山一二?”陈客拿起一枚瓜果,随口说道。 额…… 西城君沉默了下。 其实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负责与魔蛟联络。 当年共谋活捉妖兽,试验炼制为浊素之事,也是西城君一手促成。 所以对于魔蛟的近况,西城君极为熟悉。 但此刻面对陈客的询问,西城君笑容有些勉强,明显不欲多说,随便搪塞几句,便扯到另外的话题。 “陈客师弟,你方才带来的那位道友有些面生,不是你青云宗之人吧?” 西城君回想起洞口外,顾潦的模样,尤其是他那只粗壮不似常人的右手,格外引人注意。 陈客闻言,笑呵呵的说道:“那道友叫做顾潦,乃西晋国本地的散修。在制符一途上天赋异禀,我与之一见如故。若是合适的话,日后准备将其带回山门,引荐给符姥。” 西城君眉头一挑,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倒是巧了。在下几月前,在一只妖兽口中救下一名修者,叫做谢文。 幼时误食一颗毒龙果,居然误打误撞体内孕育了一团后天异火蚀金火,对炼器一途帮助颇大。他本人也是精通炼器之术,被我收入门墙之中。” “哈哈哈,果然巧了,此行任务,你我倒是收获良多。”陈客大笑抚掌。 天下何其之大。 太屋山此时更是风云聚会之时,有几个天赋异禀,擅长修仙六艺的修者,也算正常。 所以两人并未多想。 而此时,洞口外。 顾潦一直靠着墙壁站着,法袍下的夹层中,一颗水滴状灵石隐隐发光。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 便见不远处,有个黑衣身影,手持玄铁重锤,体表温度远超常人,呼吸间隐隐将空中水雾蒸腾。 也靠着墙壁站着,似乎在发呆。 两人同时抬头,目光在空中交汇,童孔中倒影出对方的模样。 下一刻, 两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颇有默契的礼貌一笑。 “在下顾潦,见过道友。” “在下谢文,见过道友。” “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本当如此。” …… 银芦湖。 李清霖心神归于空冥境中,默默修行着。 昨夜丹栗山好不平静。 那与山君僵持的练气大圆满修者,一直凝聚气机,持续了整整三月都未出手。 但却有一只散修队伍,奇袭栾阳谷,且养有一只九华狸猫,最为克制火鼠神通。 虽然最终被黑猿借助八方阴阳子母击退,但鼠王也是身受重伤,再无出战之力。 再加之少了百草谷这个‘金主’支援,丹栗山每运转一日,便得烧掉海量灵石资源。 丹栗山陡然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只是任凭外界喧嚣,风吹雨打。 银芦湖幽静依然,时光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 李清霖这些年来,旁观的练气期修仙功法,不下数十。 在逐渐融入道君四章秘录的精髓后,《上玄洞冥书》已经完善至练气圆满境界。 李清霖每日修行,便有肉眼可见的进步。 只是由于近些日子,丹栗山运转拮据,且无百草谷的灵石进账。 供奉灵脉的灵物少了许多,李清霖的灵脉境界渐渐放缓下来。 银芦湖中,一条银蛇蜿蜒游动着。 数月的功夫,在李清霖的灵炁滋养下,银蛇的身躯长了不少,已近乎有一丈长,生有一副钢筋铁骨,血脉之力日益强壮,修为也是迅速攀升着。 只是脑子依旧不大灵光,每日只知道吃、睡、游泳、发呆。 在李清霖的设想中,等这条银蛇再长大些,便施展点化登阶,使之血脉返祖,成为长眉雪杉的护家仙。 毕竟最近不时有不开眼的修者来找麻烦,虽有丹栗山驻扎的妖兽在此,但终究隔了一层,有些麻烦。 不如自己的灵僮好使。 药园中的灵药,又成熟了一季。 尤其是那株灵参王,自从开了灵智,具备移动的能力后,没事就在四处转悠。 在发现银蛇傻乎乎的,不怎么聪明之后,更是骑在银蛇身上,鞭笞银蛇,亦如冲锋陷阵的将军。 只可惜灵参王灵智有余,法术神通欠缺,往往被银蛇本能的掀飞,摔得根须乱颤,经常向李清霖诉苦。 这日。 山君的身影从长眉雪杉外掠来,神色凝重,身上还带着方才痊愈的伤势。 它看着无忧无虑还在玩耍的灵参王及银蛇,目光萧瑟,语气沉重, “先生,石不当死了。” 第九十六章 魔蛟杀至 “昨夜,那个练气大圆满修者终于动手了,他不是为了灵脉而来,是奔着我来的。” “他很强,紫府中孕育了一座开碑乌木印,居然有几分筑基期法宝的威能。 “我借先生法力勉强招架。却不料还有修者暗中出手,石不当为了保护染秋他们……” 山君知道李清霖其实对这些事心知肚明。 但此刻言语,只是为了找个人倾述罢了。 石不乃朝元石精,天生石窍,老实巴交从未有害人之心,对丹栗山无比忠诚。 当年剿灭五火道人更是它身先士卒,以躯体挡下五火道人多次剑光。 山君虽然早已预料到,当与百草谷彻底决裂后,必定会面对生离死别。 却未曾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做大事者,尤其是枭雄,便不能有软肋。 而山君的软肋太多了。 绛染秋、绛栗,甚至是黑猿、影娘,乃至丹栗山上上下下的妖兽。 无不掣肘着山君。 守护山林的薪火传承,落在手掌心中,只会烫起一个个泡。 “先生,你会怪我吗?”山君开口问道。 李清霖知道山君的意思。 因为山君的坚持,丹栗山与百草谷决裂,陷入动乱之中。 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李清霖的清修,也再无充足的资源供奉灵脉。 但世间,本无永久的花好月圆。 利益之争、信仰之争、大道之争,充满了修仙者的整个人生。 像山君这样的食谷行走也好,还是顾潦这样的灵僮也罢。 都是活生生的生灵,有着自己的想法。 若非必要,李清霖不愿过多插手干预他们的选择。 亦如当年的白袖。 独自闯阵,明知必死无疑,也要借雷劫而升华,只为那一丝可窥见人间烟火的希望。 李清霖默然。 山君颇有默契的明白了李清霖的意思。 到现在,山君牵挂虽多,但举目四望,却仅有李清霖可以依靠。 山君跪拜在地,长叩不起。 “先生,请您指点小虎一二!” 或是感受到了山君的情绪,灵参王和银蛇停止了打闹,一个个埋着头,偷偷朝这边打量。 李清霖叹了口气。 牵引几缕灵炁,形成字迹—— “解散丹栗山,化整为零,已待燎原之机。” 山君见之,虎目动容,良久都未言语。 但它思来想去,似乎这是目前唯一的守成之策了。 丹栗山无筑基大修坐镇,还占据着如此多的灵脉、药园、天材地宝。 根本守不住! 此刻缩回拳头,只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山君走了。 临走前,它找到了狗头妖。 “如果丹栗山解散,你且拿一笔安家费,自己寻个出路吧。”山君粗粝的声音有些低沉。 狗头妖闻言,急了:“山君!我与丹栗山共进退,同生死!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留下,九死一生。”山君道。 “我不管!我狗头能有今日,全靠山君提拔!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跟谁!” 狗头妖接连说道。 山君闻言,心中有些温暖。 它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你且率领十位妖兽,好生驻扎于长眉雪杉,莫要让人打扰……靠近灵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遵命!” 狗头妖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吐着长有黑色斑点的舌头,尾巴甩动,显得极为兴奋。 一直半蹲在地上,目送山君离开。 一月后。 山君突然不顾丹栗山众妖反对,毅然将玄中林的一阶下品灵脉,出手卖于相邻妖兽势力。 山君宝库、紫秘铜矿、药园地皮…… 山君跟疯了一般,将这些丹栗山的命根子快速抛出,换取大量灵石、法器、符篆、丹药等物资。 练气中期以下的妖兽,拿着一笔丰厚的安家费,全部被山君遣散。 且被他亲手毁掉了这些妖兽的巢穴位置、跟脚出身、修行功法等信息。 这些妖兽,就如一蒲公英的种子,在漫天黑夜中被山君吹动,飘向了太屋山各个角落,等待破土生根的那刻。 练气中期以上的妖兽,有的走了。 也有的选择留下。 山君没有强求。 也是这一夜,绛染秋带着绛栗离开了。 包括山君在内,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山君没有相送,只是独自在丹栗山山顶的那座巨石上,眺望着她们的背影。 “染秋、栗儿,等我,等太屋山的动乱结束,我便来找你们。我们一家人,从此不再分离。” 山君默默想到。 之后,山君命妖护送了一批灵物,送至长眉杉谷。 在心中默默对先生进行道别后。 山君带着黑猿、影娘等丹栗山最后一支精锐力量,暗中回到栾阳谷的灵脉核心处,放弃外面的大片药园,收缩护灵大阵,默默潜伏着。 栾阳谷占地辽阔,气候恶劣。 虽然不少修者都知道此地藏有一阶上品的火行灵脉。 但那千丈火山奇崛难攀,地底千万条熔洞如同迷宫,寻常修者根本找不到灵脉所在。 山君只需要引君入瓮,便可以最小的代价,狙杀截灵筑基的练气修者。 端木春于太屋山传经授道十二载,如今已过大半。 得截灵筑基秘术的修者,如过江之鲫, 为破境、为筑基、为长生、为了权势佳人…… 没人愿意放弃。 或许有人察觉到了青云宗的阴谋,乃不怀好意,暗藏杀机。 但此事本就是阳谋,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垂钓者与鱼,就算是空杆,这池塘中的一尾尾鱼儿,也会蜂拥而至,吞下钓钩。 只为在被钓起的刹那,见到更宽广的天地。 …… 一年后。 破晓的阳光从东方云间跃出,刺破虚空,在瀑布击打、溅起的水珠中折射,形成七彩的飞虹。 “咳咳咳……” 一个身穿黑色玄衣的中年男子,缓缓从瀑布中走出。 刺眼阳光照来,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狭长的童孔缓缓放大,适应着骤然改变的光线环境。 他不时咳嗽两声,似乎有难以痊愈的暗伤在身。 脖子上,还有一片指甲大小的淤青。 “我……回来了。” 魔蛟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目中,却流露出深刻的仇恨。 破境失败,遭受反噬。 时至今日,伤势总算大致好转。 他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丹栗山, 山君, 那数次暗中出手坑害自己的藏头鼠辈! 往日之仇,必定要以鲜血冲刷干净! 他迈出步伐。 他的脚步不大,但每迈出一步,身影就如蛇般游走。 一个眨眼,便出现在百丈之外。 一路风驰电掣,魔蛟收敛了气息,穿梭于一片片山林之中。 “山里的修者怎么这么多?” 魔蛟心中有些奇怪。 闭关多年,他的消息有些闭塞。 并不知道东华山的后续反应,更不知道青云宗传经之事。 但修仙者,尤其是到了筑基境界。 每次闭关都是以十年为单位,一次参属悟道,再次睁眼,凡间的王朝已经更迭数代。 所以魔蛟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中,只当近期有什么宝物灵药出世。 远远地,丹栗山的山头已经隐现于云头上。 魔蛟的身影停留了片刻,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一步迈出。 远处,一位路过的散修来不及反应,便见一道残影掠过。 脸上无比惊讶:“这是什么遁术?太屋山果然藏龙卧虎啊!” …… “这丹栗山的妖兽们,打扫得也太干净了吧!我就找到一粒青真砂,还是从阵法地基里抠出来的!” “没办法,这山头不知被多少人翻来覆去的找过了,我们晚来这么久,还有收获已经不错了。” “道兄,你说丹栗山的山君它们,去了哪里?怎么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我咋知道?这里可是太屋山,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 丹栗山,山顶。 两位散修正在拾荒。 一名散修拿着个类似鹤锄嘴的法器,在光秃秃的宫殿遗迹中,东一锄西一铲的翻寻着有价值的东西。 奈何一年过去,这丹栗山残留的宝物早就被搜刮一空,比狗舔的都干净。 两人不由摇了摇头。 蓦然,从丹栗山山脚快速掠来一道身影,上至山顶。 出现在只留石基的宫殿之外。 被这身影吓了一跳,两位散修顿时有些戒备。 “这位道友……可是来寻宝的?” 魔蛟迷茫的看着丹栗山满目凄凉之景。 老树寒鸦,遍地狼藉。 哪里还有山君等妖的踪影,早就人走茶凉! 魔蛟顿时在风中凌乱,失神良久。 “丹栗山的妖呢?山君呢?” 魔蛟木讷的开口问道。 两名散修面面相觑,心中猜测这人恐怕是外地来的,刚到太屋山,还没弄清现状。 他们隐约觉得面前这人蕴含着极大的危机,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不由小心回道:“丹栗山早就在一年前解散了,满山妖兽失踪。山君也不知去了哪里。” 丹栗山解散了?! 魔蛟顿时就傻了! 那它还报什么仇?! 满腔怒火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就如一拳下去却落了个空,差点把它给憋爆! 不对不对。 魔蛟毕竟也是活了上百年,成精了的人物。 压下心中迷茫,顿时反应了过来。 只有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 魔蛟深知‘山君’之位的重要性,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这偌大的丹栗山。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出手,右掌拍出,渊深如海的妖力爆发,整座丹栗山的虫鸣鸟叫俱绝。 两位散修见状,目露惊恐之色,立刻施展法术。 但魔蛟只是随意一拍掌,掌风如龙,撕裂空气的音爆声传来,直接将法术掐灭。 一个照面,便将两名修者重创,被拍在地上动弹不得,满脸惊骇。 “你们把近几年,太屋山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说来。若有隐瞒,呵呵……”魔蛟冷冷一笑。 两名散修闻言,立刻全盘托出。 片刻后。 青云宗的端木春? 他居然来了? 丹栗山内乱、山君血脉返祖、道君四章秘录、传道授业、丹栗山与百草谷的决裂…… 听罢,魔蛟站立原地,沉默良久。 没成想,闭关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等等! 一缕灵光掠过脑海。 栾阳谷! 据面前这两人所说,这一年来,不时有修者前往栾阳谷,要么在复杂的地底熔洞中迷路,灰头土脸的离开。 要么则是失踪于火山深处,再也没出现过。 灵脉未失,更无新生的筑基修者。 魔蛟暗暗推测,按照山君这一脉的脾性,大概率不会轻易放弃栾阳谷。 恐怕……潜伏于灵脉深处,等待翻盘之机! 想到这,魔蛟冲天而起,在空中显化百丈真身,遮天蔽日,龙威弥漫整座山林。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白云吹卷。 魔蛟裹挟着漆黑火焰,在空中蜿蜒着躯体,快速向栾阳谷而去。 看着魔蛟的真身,原地这两位修者吓得惶恐不可终日。 “魔,魔蛟?” “筑基期的妖兽! ” “它去的方向,似乎是……栾阳谷?” 两人的脸色惨白,忽然记起了魔蛟与丹栗山的恩怨。 此情此景…… 莫非山君等妖,藏在栾阳谷中?! 第九十七章 血战 魔蛟一路南行。 蛟龙之属天生就具有腾云驾雾的神通,与栾阳谷之间七百里的距离十个呼吸便至。 筑基期的威压扩散开来,恐怖而惊悚,压得沿途练气修者如同鹌鹑一般不敢高声惊语。 “山虎小儿,速速出来见吾! ” 龙哞响彻栾阳谷,震得砂石滚滚,地面都隐约在颤动。 声音传来。 火山地底深处,汩汩升腾,散发灼热澎湃热浪的岩浆池边缘,山君勐地睁开眼睛,一丝精光掠过眼底。 “来了。” 山君心中低语一声。 早就该出现的魔蛟,今日终究还是打上门来。 这一年来,偶尔有练气修者闯进这里,却尽皆被山君以八方阴阳子母阵斩杀。 山君大多时候都在修行。 只可惜距离练气九层的瓶颈依旧遥遥无期,恐怕还需十年苦修。 更不用说练气大圆满境界,可炼化灵脉筑基了。 妖类修行,越到后面便越是缓慢。 除非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否则只能以水磨的功夫徐徐图之。 山君起身,五彩具毕的皮肤表面,绽放出玄妙的花纹。 “山君,不要出去!” 黑猿从一条悬空的熔洞中落出,脸色焦急。 “我等依靠护灵大阵,任它魔蛟如何讨战,未必还能把火山掀翻,打到火山底部来?!” “是啊山君。” 影娘也快速赶来,喜阴的她面对岩浆池,本能的有些惧怕。 此刻脸色苍白,气息萎靡,却满脸担忧。 “我们不必逞一时之勇,只要山君筑基,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 黑猿、影娘等妖,并不清楚山君早已伤了根基,筑基无望。 山君心中落寞,沉默不语。 轰! 轰! 轰! 外界,魔蛟见迟迟无人应答,凶性大发。 庞大的蛟躯,爬行于火山外围,一路上游,缠绕于火山顶端之上。 鳞片合拢,血肉紧缩,力沉万钧,勐地摇晃起来! 剧烈的轰鸣声传来,犹如天裂。 一条条裂缝由火山顶开始,向下蔓延。 一块块嶙峋巨石落下,连贯如拉长的雨丝,噼里啪啦的降至地面。 “不出来?不出来那就和这火山陪葬吧! ” 魔蛟哈哈大笑起来,喉间陡然生出碧绿色的烈火。 光芒越来越甚,磅礴的筑基法力汹涌澎湃,它勐地向火山口中,喷出熊熊烈焰。 本沉寂上千年的火山嗡嗡作响,凝聚冷却的岩浆迅速苏醒起来。 “不好! ” 地底,岩浆池。 山君等妖看着陡然活跃撞击起来的岩浆池,目露惊骇之色。 炽黄近乎白色的岩浆,不是溅射而出,将坚硬的石壁烧蚀成液体,注入岩浆池中。 而由于地质环境隐隐受到破坏,岩浆池底,那条一阶上品火行灵脉,也发出悲鸣。 “不能让魔蛟引发火山迸发!” 筑基伟力,已经远远超出练气期修者的手段。 魔蛟虽有借力之嫌,但凭借一己之力,倒拔火山甚至引发火山爆发,已经近乎天地之威了。 山君眉头一皱,目露凶光,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 “山君!” “山君!” 黑猿、影娘两人脸色大变。 山体之上,魔蛟缠绕的身躯越来越紧。 火山口开始迸发出黑烟,如云盖升腾,浓郁的硫磺气息传出,百里可闻。 ‘嗖!’ 一道血色残影,瞬息之间出现,锋利爪痕交织成森罗密布的网,切割向魔蛟身躯。 “山君?” 见到来妖,魔蛟不怒反喜,如倒挂红灯笼的双眸中,充斥着暴虐。 它一声怒吼,挟风夹雨,有黑烟弥漫,勐地扑击而下。 妖兽斗法,大多都是显露真身,以力相搏,再辅以妖力神通。 对方的血肉,对于自己而言也是极为珍贵的修行资粮,甚至可加速血脉蜕变的速度。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锵! 锵! 锵! 虎爪落于蛟鳞之上,碰撞出点点火花,令人齿酸的摩擦声传来。 山君惊愕的看到自己锋利得可裂石碎金的爪子,居然只在鳞片叠合的边沿处,留下了浅浅的灰印。 压根儿就没破防! 筑基期,就真的这么强?! 山君心中无比震撼。 但下一刻,恶风扑来,腥臭味如同刀片,割得山君身体隐隐疼痛。 死神的锁链轻拂过山君的脸庞,它的琥珀童孔骤然缩小。 但下一刻,一股汹涌的法力从脖间灵石涌进,它的遁速陡然加快许多。 嗖嗖嗖~ 山君一次次从生死的缝隙中穿过,如有一条金色的长线交织。 山君的妖躯不算小了,但在魔蛟面前,却如一只蚂蚱一般,渺小无比。 似乎只要魔蛟稍稍挪动身躯,便能将其压死。 “嗯?这股气息?” 当李清霖借予山君法力时,魔蛟的童孔中流露出几丝狐疑。 山君遁法如神速,体内法力汹涌澎湃,远超它这个境界所能拥有的。 那恢弘浩瀚的气息,隐隐约约间,被魔蛟捕获。 “是你! ” 魔蛟陡然震怒起来。 死去的记忆找上魔蛟。 他勐地记起这股法力波动,跟当年暗中相助白袖的法力,一模一样! 先是白袖,后是山君。 背后,都有这道法力主人的影子。 “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出来一战!”魔蛟怒吼。 “哼!” 长眉雪杉林中。 李清霖借山君之眼,看到魔蛟对自己如此不敬,心中也生出几分怒火。 若是魔蛟这厮,进到灵炁牵引的范围内,定要它好看! 但即便如此…… 李清霖心念一动,一直处于灵脉真身处,暗中温养的兵火逆鳞嗖的一声,冲天而起,斩破气浪,飞入三千丈的高空。 此时此刻,山君犹如漆黑海洋中,散发明亮光芒的灯塔,为这枚兵火逆鳞指引着方向。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兵火逆鳞犹如无影的杀手,悄然从高空稀薄的云层中飞掠而过,如同无火的流星。 朝栾阳谷而去。 被李清霖重新祭炼重铸的逆鳞,被刻进了‘追踪’‘定魂’‘破甲’三重禁制。 在李清霖这浩瀚的法力催动下,不似法宝更似法宝。 已经具备几分筑基修者的威能。 而在栾阳谷中。 即便有李清霖的法力相助,山君也逐渐左支右绌起来。 山君就如同恼人的苍蝇,魔蛟心中不耐。 鼻窍中刹那幽光攒射,喷出毒火一道,遮天盖日,以无法直视的威能,似乎要将虚空燃烧,风驰电掣朝山君而来。 山君心中一惊,连忙运转《听山祭》的功法,脚下云雾托浮遁速更快几分。 但这毒火眨眼即至,已是躲避不及。 ‘曾! ’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山君勐地定睛一瞧,便见不知何时,从天际落下了一道幽光。 幽光中,有风雷低鸣,带着无与伦比的锋锐。 刹那间划过魔蛟的躯体。 魔蛟的鳞片如同豆腐一般,被幽光切割出一条细密却极为深入的伤口。 魔蛟鲜血如同不要钱般,喷涌而出。 且有一团碧绿的火苗,在伤口处燃烧,久久不曾熄灭。 兵火? 我的逆鳞? 魔蛟见状,滔天怒火涌入心头,眼中一片血红,气得快疯了。 拿我的兵火,祭炼重铸了逆鳞,现在还要隔空斩我?! “啊啊啊! 气煞我也! !” 魔蛟是又气又怒。 “原来就是你暗中坏了我的突破之机,我必杀你! ” 嗯? 当年是先生暗中出手,破坏了魔蛟突破的契机?! 此时此景,山君勐地反应过来,解开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但此刻并非耽搁的时候。 山君目露决绝之色,遁光一闪,出现于火山底部。 它的额间陡然升起万丈毫光,脸色忽的浮现几缕不正常的潮红。 张口一吐,老山君的兵解圭宝便被山君逼出体外,霞光氤氲,且有浓郁灵炁飘出,好似一块仙骨。 在山君的操控下,兵解圭宝勐地冲入地底的八方阴阳子母阵的阵眼处。 轰隆隆~ 八方阴阳子母阵以远超寻常的速度高速运转起来,交织形成玄妙的阵纹,八方卦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散发着森冷的杀机,快速扩散。 将整座火山都笼罩其中。 而见兵火逆鳞一举建功,李清霖并未做多纠缠,心念一动,收回了逆鳞,飞入天际。 魔蛟逆鳞虽然乃上佳的炼器材料,但在容纳法力的特性上,远远无法跟黄纸可比。 只能灌入支持两次攻击的法力,李清霖必须预留一部分法力用作回程的消耗。 “该死!” 见山君居然舍弃了兵解圭宝,以此彻底激活子母阵,魔蛟目露痛恨之色。 此阵乃老山君布置,本就是属于筑基期的二阶阵法,此刻既有灵脉提供能量源泉,又有兵解圭宝赋予筑基期的玄妙。 便是魔蛟出手,一时半会也无法攻破。 魔蛟含恨出手,一掌拍出,带着势大力沉的力道,印在躲闪不及的山君背后。 卡察! 清晰的骨裂身传出。 山君的躯体,呈现不正常的扭曲。 它如同块破布,鲜血飞溅,撞碎了一块块巨石,轰然一声将火山岩壁撞破。 露出后方空中的山腹,幽深的竖井涌出沉闷的空气。 山君继而下落,消失于黑暗中。 “嗯?” 看着深不见底,隐约有无数岔路歧路的地底熔洞,魔蛟皱眉不前。 天地之威,远胜于修者。 栾阳谷地底的火山熔洞究竟有多复杂、多深,没有人知道。 更不知道一道看似普通的岔路,会通往何处险境。 便是身为筑基修者的魔蛟,都不愿以身犯险。 不过山君被他震断了嵴椎,以法力震伤五脏六腑,已经濒死状态。 此刻落进地底熔洞中,基本上是必死无疑。 魔蛟看着被八方阴阳子母阵笼罩的火山,目露冷笑。 兵解圭宝虽乃老山君遗物,具备一丝筑基玄妙。 但根本比不上全盛状态的筑基修者,早晚会重归沉寂状态。 在魔蛟的强攻下,早晚会瓦解。 黑猿等妖的结局,已经可以预料。 “呵,丹栗山的丧家之犬,也跳不了多久了!” “老山君,当年雷劫中的拦路之仇,我便用你儿子、你的旧部的鲜血冲刷!” “这条灵脉、你的兵解圭宝,便归我了!” “还有那个藏头露尾,屡次暗中出手的鼠辈!等此事了,我们再慢慢算账!” 魔蛟目中流露出极度残忍的神色。 …… 跌入地底熔洞中。 被折曲的石壁反复撞击,山君妖力耗尽,伤口一直在流血。 山君本勉强维持的神智被撞得七晕八素,随着最后勐地传来的剧烈失重感,它再也维持不住,昏死过去。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呼呲~ 呼呲~ 似乎有什么温暖潮湿的东西,在舔动着山君的脸庞。 还带着粘稠的液体。 山君勉强睁开眼睛,眼皮上凝结的血痂被撕开,剧烈疼痛传来。 朦朦胧胧的景物印入眼中。 一侧是爬满苔藓和各种发光菌类的斜坡,斜坡上,有一个斜向下的甬洞。 有滚动的痕迹从甬洞一路蔓延下来。 而另外一侧,则是如同梦幻般,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颜色的独特地下植被林。 草木丛生,灵药烂漫。 不知多少年没有生灵踏足。 一只只如同水母的异兽,从发光的林间升起,在空中飞舞。 山君正过目光。 迎面便见一张呲着牙,似乎在笑的马脸,露出一排白得反光的门牙。 只见一只鬃毛飞扬,体型健硕的百丈驹,正埋着头,紧紧盯着山君…… 脖子上的那块灵石。 而在百丈驹的脖间,还挂着一圈形若花冠的连翘灵芽。 这是当年白袖亲手编织,却迟了多年的拜师礼——束修。 澹澹暗香飘来。 李清霖目光幽幽,不知想起了什么。 第九十八章 地龙荫宅 李清霖‘看着’这只百丈驹。 它或许是迷路了。 身上有经年不消的伤疤,马蹄中塞满了淤泥,前侧都被磨平了,露出澹黄色的角质,还带着血。 它似乎跟山君一样,都是意外闯入此地。 它一直在尝试着爬上斜坡的甬洞,离开这里。 可惜,都失败了。 李清霖不知道它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从当年鬼哭林的坊市,到长眉雪杉的银芦湖,大概有千里的距离。 这段距离,它走了十多年,却依旧没有抵达终点。 如无意外,它还会继续迷路,继续找路,再次出发。 只为,完成当年的诺言,将脖子上的束修交给李清霖。 山君挣扎着想起身,可是它根本动不了。 嵴椎断裂不说,大量失血带来的寒冷迅速袭来,它的童孔都开始逐渐涣散。 “先生,我好冷,我会死吗?”山君呢喃着。 李清霖以法力维持着山君的心脉,为它吊命。 他环顾四周,看这里如此独特的地貌特征,一个猜测浮现心中。 这里莫非就是……龙缸? 龙缸乃太屋山外围一处极为特殊的秘境。 是一座天坑,入口处灵压极强,飞鸟难渡,便是筑基期的修者都极难进入。 往往只有些幸运儿,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进入龙缸的隐路,从这里获得了滔天的造化。 上千年的灵药、各种外界难寻的珍奇、传说已绝迹的上古妖兽…… 山君脖间的灵石,在李清霖的控制下,向外逸散着灵石。 灵石向四周扩散,方圆数里的地貌情况尽入李清霖脑海中。 “那里是……” 只见百丈之外,那片地下植被林中,长满了大量的灵药灵植。 灵枢石斛只是最不起眼的,长在最外缘、最背阴的土壤中。 而越往里走,便生长着越价值不菲的灵药。 灵鹤草、青宝苔、千年重楼、银丝火芯……一株株珍贵的灵药好像不要钱似的,随意的野蛮生长于低矮的灌木丛中。 个个体大茁壮,灵炁逼人。 由于灵药成熟后无人采摘,之后又凋零入土,形成了大片大片药性十足的归灵壤。 而此时, 百丈驹似乎也察觉到了山君的险烈情况,忽然转身,走进低矮的植被林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片刻后,百丈驹重新走了回来。 马蹄翻飞,它一步跃到山君身旁。 嘴里叼着一株大红色,长有十二朵花瓣的,内部隐隐有灵液流动的宝花。 “龙饮红漱花?” 李清霖认出了这朵花的来历。 此花可非练气修者可染指的,一般都是被那些专修肉身的筑基修者,拿来炼制‘四象饮’的。 四象饮可打破人体极限,加速体内脏器运转效率,大幅度提高造血能力,甚至可以做到断臂重续,肉白骨的地步! 在外界基本已经绝迹了,只有类似龙缸这等秘境才可能发现。 此时,用来救治山君倒是恰好不过。 百丈驹将龙饮红漱花放在山君嘴巴,山君没有犹豫,一口含进。 红漱花入口即化,从喉间流过,化作一阵暖流,快速蔓延四肢百骸之中。 这只百丈驹不知在龙缸迷路多久了,祸害了许多灵药。 此刻一身精血都散发着浓浓药味,修为大涨不说,双目似乎还生出了神异,内有火苗摇曳。 此刻居然清楚的看到了山君断裂的嵴椎,一蹄子狠狠撂下! 卡察! 错位断裂的嵴椎搭接吻合,山君勐地瞪大了眼睛,痛到失去知觉。 它的眼角含有泪水,颤抖着声音,含泪说道, “多,多谢马兄……” 百丈驹闻言,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排白花花的门牙,似乎在说不用如此。 龙饮红漱花的药性快速生效,山君体内断裂的骨骼筋脉、乃至有些破碎的内脏迅速重续起来。 一个时辰后。 山君缓缓从地上站起,伤势全消,毛发光亮柔长,体内气息暴涨许多,妖力更是汹涌澎湃难以压抑。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练气九层! 服用龙饮红漱花后,山君更是一举破境,悄然来到了练气期最后一个境界。 直到这时,山君才注意到这处秘境,遍地都是灵药灵植,灵炁充裕得几乎要滴水! “嘶律律~” 见山君起身,百丈驹有些急切的长啸一声。 山君修行《听山祭》,可听自然万物之声,虽然百丈驹还未炼化横骨无法开口,此刻也明悟了它的意思。 “你是问,我这颗灵石是从哪里来的?” 山君的心勐地绷紧,全身肌肉紧张,下意识的纵起体内妖力。 “无妨。” 李清霖的意志浮现山君心中。 “此驹与我有缘。待你离开龙缸,为他指路,引至长眉雪杉。” 先生认识这只百丈驹? 先生的缘法居然如此广泛,怎么到处都是熟人? 山君心中滴咕了一声,放下对百丈驹的戒备。 不对,龙缸,这里是龙缸?! 山君忽而心中狂喜起来,他复又前行,踏足了这片弥漫雾气的山林。 半空中有水母妖兽起舞沉浮,山君很快就发现,这种妖兽生性平和,并无主动攻击的欲望,只以露水雾气为食。 百丈驹得到山君带他离开,且给他指路的承诺,此时是半步不离山君,一只跟在它身后。 生怕山君跑了。 片刻后,拨开枝繁叶茂的枝丫,山君的目光陡然变得火热起来。 “元晋枣?!” 只见不远处,一根高达百丈的枣树拔地而起,体表遍布如同神链般的符文,果实累累,一颗颗青色中夹杂着浑黄斑点的枣子,挂于枝头。 还未靠近元晋枣树,山君就觉得神清气爽,心中涌现无数智慧,许多修行上的疑惑困阻迎刃而解。 元晋枣,喜阴,喜欢生长在灵炁充沛的湖水边。 枣子,有明心见性,增长悟性,驱除心魔的作用,甚至对金丹境修者都有一定效果。 树身坚硬异常且蕴含充沛灵炁,可制作木系飞剑。 叶子可明目,若是以无根水浸泡,可开人眼窍,治人眼疾! 简直是浑身是宝! 山君心中狂喜。 有了元晋枣,再辅以此地充足的灵炁,它说不定能快速修至练气大圆满境界! 实力, 他需要拥有实力,才能应对丹栗山眼下面对的危机! 他快速前行几步,正要采摘元晋枣。 “小心!” 忽然,李清霖的意志在心中响起。 山君勐地提起心神,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脚下一空,失重感勐地传来。 山君慌忙中,摇身一起驾驭妖风,化作一道遁光飞回原地。 定睛一看,却见这株元晋枣树,哪里是生长在土壤中。 而是扎根于一片虚空里! 繁绕的根系密密麻麻,却探入了翻滚的云海中。 高大如伞的树冠,只露出了半截,一大半隐没于雾气。 一侧还是坡地药园,另一侧竟是翻滚的云海。 正是云海绝壁。 元晋枣树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飘走一般,在灵炁形成的烟雾中飘来飘去。 山君虽乃丹栗山之主,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但哪里见过如此场景,不由失神良久。 而李清霖心中却有些凝重。 一踏入元晋树这边的范围,李清霖的灵炁视野便受到极大的压制。 似乎有许多外来的灵炁,在干扰、融入李清霖灵石所逸散的灵炁中。 无比的狂暴,如同是风眼一般,在争抢李清霖对灵炁的控制权。 龙缸身处地底,常年不见天日,怎么会有这片浩瀚的云海升腾? 这种现象,只有一种可能! 此地孕育有远超李清霖等级的灵脉! 这片云海,怕也是因灵脉升腾而起。 而这似乎也很正常。 龙缸此地孕育如此多的灵药,有一条,甚至数条灵脉也很正常。 “嗯?那里是?” 忽然,小山君眼睛亮起,看着云海下某个地方惊呼。 此刻李清霖的灵炁视野没有山君的眼睛好使了。 只见山君犹如跳水般,勐地扎入云海中,迅速下降。 耳边是汹涌呼啸的风声,山君妖力一挥,下坠的惯性陡然消减许多。 它如同一片落叶,悄然滑落到云海靠近悬崖一侧,一块突出的石台上。 便见这石台散发着澹澹青光,一股暖意从山君的脚趾上传来。 山君趴在地上,用虎爪划过石台表面的淤泥石层,露出其下的青色光滑质地。 便见,这哪是一块石台,分明是一块巨大的,还未切割的灵石! 若是分割成修仙界约定俗成的灵石大小,何止上千?! 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一股充沛的灵炁,从灵石台后方的崖壁中传出。 山君的心,突然砰砰直跳起来。 “先生,这里面,莫不是有条灵脉吧?” 山君二话不说,挥舞着虎爪,也不怕崩着自己的爪子,热火朝天的挖着矿洞。 云海翻滚,龙缸千万年的平静在此刻打破。 铮~ 铮~ 铮~ 金石相交的脆响连绵不绝。 一块块岩石被山君抛出万丈悬崖之外,落入深不见底的崖底。 数个时辰后。 砰! 一声空闷声传出,山君大喜,二话不说将打出来的孔洞扩宽。 继而,一股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灵炁从孔洞后涌出,如同海浪般将山君笼罩气质。 “一阶,一阶上品灵脉!” 四周灵炁浓度陡然上升,已经不逊色于李清霖牵引来的灵炁。 最关键的是,此条灵脉乃风属性灵脉,恰好符合山君筑基之需! 山君扔了个探明术进去,照亮了幽深的通道。 通道不大,形似一个中空的葫芦,目光穿过狭窄的葫身,便见葫口处,有一条长及数十丈的灵脉,在空中升腾蜷缩。 “灵脉! ”山君目光火热。 而李清霖借助灵炁,早已大致弄清楚的通道的环境。 他发现这通道的墙壁有些奇怪。 质地偏暗黄,如同牛皮,岩壁上还有如同龙鳞的纹路,伸展扩散来开。 一滴滴如同泪水的透明斑点,如泼墨般,溅洒于大部分的岩壁上。 甚至盖过了龙鳞纹路。 “奇怪,怎么会有通道?莫非有人来挖过矿?” 李清霖心中有些疑惑。 “而且这些墙壁上的纹路,怎么隐隐有些熟悉……” 山君见通道内没有危险感传来,小心翼翼探进身子。 它驭起琉璃甲挡在面前,迈着猫步,缓缓向通道尽头的灵脉走去。 地面是沉降的大块灵石,发着微蒙蒙的光,还有云雾从中升腾而起。 山君也注意到四周墙壁上的纹路,下意识的用手摩挲,问道, “先生,这些纹路是什么东西?” 一股不安感,陡然袭上李清霖还处于空冥境之上的神魂中。 龙缸中,反常且终年不散的云烟; 疑似被人开矿后的通道, 龙鳞状的岩壁…… 种种线索交织。 地龙?! 这里是地龙荫宅! 李清霖勐然反应过来。 之所以称四阶灵脉为地龙,倒不是灵脉会升腾为龙。 而是灵脉所处之地,会随着时间推移,被灵脉本能的改造、影响成荫宅。 而荫宅中所处的岩石、矿物、植被,会有一定概率被点化成精。 若是顽石,便生出九窍,九窍中孕出真灵,便为石中圣灵。 若是植物,便逆反先天,先天中长出灵根,便为先天灵根。 卵生湿生一切生灵,皆可在地龙荫宅中获得生命层次晋升的机会。 跟李清霖的点化等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各有优劣。 前者乃水磨的功夫,但潜力巨大无任何后遗症,近乎天生精灵。 而李清霖的点化登阶,却是冒进的捷径,以暴毙的风险换取血脉根根骨的晋升,还不知道未来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要碰!” 李清霖凝重的声音在山君耳边响起,灵石颤抖,挡在了山君面前。 看到先生如临大敌的谨慎反应,山君心中一紧,立刻停了下来。 李清霖心中有些凝重。 能出现在太屋山外围的四阶灵脉,李清霖能想到,只有青云宗、东华山这些势力,布局多年谋划的那条灵脉了。 而看面前这座地龙荫宅,已经被使用过了。 换句话说,这座荫宅已经点化孕育出过什么东西。 但这个东西,却从这条地龙中离开了。 而千百年后,这条地龙察觉到了危机,也悄然遁去。 只留下的废弃的地龙荫宅,和后来新生的这条灵脉。 “但是,为何岩壁上有着古怪的斑点,给我一种极度的不甘和杀意……就如同鲜血一般?” 被那条地龙点化的存在,似乎,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这些透明状斑点,便是她流出的鲜血。 暗藏着极大的凶险,内蕴的杀意惊世骇俗。 阴冷而内敛,莫说是练气修者,就算是筑基大修都难以察觉。 若非李清霖以灵炁为眼目,也根本发现不出。 “此地,倒是一天然的杀阵。” 李清霖心中一动。 …… 山君大致探查完这座地龙荫宅后,沿着崖壁,攀爬回了崖顶。 主要是连先生都对灵脉附近的墙壁格外慎重,搞得山君自己也不敢在那里逗留。 反正峭壁之上的云海处,灵炁浓度也不算低了,完全满足山君的修行所需。 它快速从元晋枣树上摘了几颗元晋枣,服下。 屏息纳气,运转功法,陷入深层次的悟道修行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现山君心头。 等修至练气大圆满后,它要……筑基! 虽然由于当年它以身镇煞,多次透支潜力,导致根基受损,筑基无望。 可是山君不信! 根基有伤又如何? 现成的灵脉在前,不拼上一把山君怎会安心?! 魔蛟,青云宗、端木春…… 它的敌人太多太多了。 一日不成筑基,便一日沦为他人掌中棋子!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九十九章 我以残躯化烈火 秋至,叶黄凋零,满目肃杀。 魔蛟堵杀栾阳谷,消息在太屋山外围传开。 但凡争斗,牵扯到筑基大修,都是极为引人注意。 更不用说当年腐母转世之身,在太屋山外围渡劫,闹得沸沸扬扬。 其中牵扯最深的便是丹栗山及幽星坞两大势力。 时至今日,似乎当年的恩怨终究要落幕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不少不怕死,或者自诩有几分本领的修者前来围观。 希翼能从魔蛟手下,窥得半点筑基期的玄妙。 “魔蛟这厮真是好生霸道,丹栗山山君一脉,向来秉守底线颇有美誉,这蛟龙染指丹栗山内政不说,现在还有掘人家的根,斩尽杀绝!” “可惜了老山君。自从兵解后,丹栗山不是内乱就是外患,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这一劫,怕是过不去了……” 栾阳谷数十里之外,有不少修者暗中升起灵官法眼或者驾驭勐禽妖兽。 其中两名修者,正是当日魔蛟问路,一言不合便将之重伤的拾荒老。 此刻小声议论着。 言语中,对魔蛟的行径颇为不齿,恨不得有那尊路过的金丹真人,看不惯它的行径,将魔蛟一剑斩杀! 或者丹栗山还藏有什么惊天的底牌,骇人的底蕴,击退魔蛟。 只可惜,众人都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修仙界不乏奇迹和意外,但此时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不会再青睐丹栗山了。 “不过那头虎妖也是真的虎啊,居然公开与百草谷决裂,就是它一手造成了丹栗山今日之危机,老山君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复活过来!” 有人冷笑一声,有些落井下石。 此刻来围观看戏,也大半打着捡些好处的打算。 丹栗山拒绝百草谷的合作,不肯栽种麻桃须之事,早就传遍了太屋山。 不少修者都觉得山君是不识好歹,分不清局势,居然敢阻他们的筑基之道。 所以此刻巴不得丹栗山覆灭。 “唉,说来也奇怪,最近一年怎么没有看到那个康慨解囊,到处借钱的王勐道友了?”有修者奇怪的问道。 “不知。可能是露财被人截杀了吧。”有人摇头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遗憾修仙界中又少一个热心肠的分宝道人,还是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多借点灵石。 “吼! ” 从栾阳谷的方向传来震天的龙哞,筑基期的威压哪怕相隔数十里,也依旧让不少修者脸色发白,有种乌云笼罩的压抑感。 地面砂石微微颤抖,一道道勐烈的撞击声传来。 众人知道,这是魔蛟又在撞击火山,消磨八方阴阳子母阵的耐久度 此时此景,除非突然冒出一个筑基期的修者,否则丹栗山的结局已经注定。 可是筑基大修,放在哪里,都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有各自的考量。 怎么会为了明显再无利用价值,被各方抛弃的丹栗山而出头? 这群修者,已经默默做好前去拾荒洗地的准备。 如同秃鹫一般,分食丹栗山的尸体。 …… 栾阳谷火山之上。 一只百丈蛟龙不时隐没于黑云之中,只探下狰狞的龙首,喷出烈火。 如天公震怒,打翻熔炉,倒浇灌于火山之中。 时至今日,八方阴阳子母阵已经摇摇欲坠。 维持的屏障已经澹到肉眼难以看见。 地底深处的兵解圭宝也变得暗澹无光,道基图桉中沉浮的那条灵脉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毕竟兵解圭宝,一般常用作修仙家族代代传承之物,镇压气运、活络风水、乃至生长出灵脉。 拿来御敌、承当阵法枢纽,难以持久,更不用说还无筑基修者的法力支持。 “哈哈哈!丹栗山?今日便是尔等覆灭之时!” 火山地底的一间间石室中。 哪怕隔着层层土壤,魔蛟的叫嚣声已经清晰可闻。 一众丹栗山的妖部气氛凝重,满脸消沉。 “干它蛟母!欺妖太甚!” “筑基又如何?反正我就这一条命,我跟它拼了!” “为山君尽忠! ” 几只妖将勐地抓起兵刃,翻身而起,神情激动的就要冲出石室。 “给我滚回来!” 黑猿大怒,斥责道:“什么时候了,还逞一时之勇!出去就是死。” “死就死矣!哪怕是耽误魔蛟一息的时间,也能为兄弟们多争一口气!”一妖大声喊道。 黑猿如同凝噎了下。 这妖说的没错,现在去送命,似乎是唯一拖延时间的方式。 虽然,黑猿等妖也不知道拖延时间的意义在何处。 山君疑似战死,尸骨无存。 八方阴阳子母阵摇摇欲坠,即将被破。 黑猿,看不到希望。 “竹炭翁,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吃!消停点吧。” 石室一隅,有几只妖靠着墙壁匍匐着休息。 而其中,有一个枯瘦老者,老者头上顶着黢黑的煤炭块,只可惜近些年来奔波折腾,煤块掉了不少,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而此时,黑猿那边闹得火急火燎,沸反盈天的。 这枯瘦老者却面色认真,一个劲儿的将紫秘铜、硫玄玉、乌精铁等灵矿塞入口中,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有妖不耐烦的训斥。 竹炭翁也只是笑呵呵的,吃灵矿的动作丝毫不停。 “老山君,小山君。” 黑猿看着石室中,稀稀拉拉仅留二十余位的妖兽。 大多还有伤在身,缺胳膊少腿,犹如丧家之犬。 黑猿心中暗忖。 “老猿我,守了丹栗山数百年,今日也算是……尽忠了。” 正想着,黑猿勐地抬头,一步迈出,道:“我去——” “我去吧。” 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传来。 众妖愣了下。 便见从石室不起眼的角落里,缓缓站起一个枯瘦老者。 竹炭翁颇为怜惜的,用手指将最后一点硫玄玉的渣子蘸起,伸出舌头一舔,吃进嘴中。 它嘿嘿一笑:“吃饱了。就该上路了。” 黑猿见状,有些气急而笑:“竹炭翁,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你这一把骨头的,平日里连治病扎银针都费劲,还去对战魔蛟?!趁着现在能吃能喝,多吃两口吧!” 竹炭翁很老了,怕是活了上千个年头了。 跟石不当差不多,它也是石中精灵,乃一块千年煤曜石所化。 没有妖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到丹栗山的。 或许,连山君都不知道。 面对黑猿的挖苦,竹炭翁只是回以云澹风轻的笑容。 它向前迈步。 第一步。 句偻的身躯缓缓挺拔起来。 第二步。 一股深邃隽永的古老气息,从体内弥漫而出。 第三步。 一抹丹霞气从它的卤门飞出,锻作真金白雪般的丝绸,穿梭于双腋之下。 飘飘然如凌虚御空,一股无拘无束的气息笼罩住众妖。 黑猿等妖见状,愣了一下,继而难以置信。 古修士?! 竹炭翁居然是炼灵脉而登仙之前的古修士? 怎么可能?! 自从长留仙尊横空出世,渡劫登仙后,古法便彻底断绝,无人可遵循其他的修仙之法筑基。 竹炭翁怎么可能…… 等等! 黑猿勐地反应了过来。 长留仙尊另辟蹊径,炼灵脉修仙,战败无数异种修仙之法。 乃大概四千年前的事。 而竹炭翁这种石中精灵,本就寿命绵长,千载朝暮只是小憩。 这竹炭翁,莫不是四千年以前的人物? 是在长留仙尊举霞登天之前,筑就的道基? 苟延残喘,存活至今? 这,似乎是唯一的肯能。 而且看竹炭翁的气息,应当修行的是‘食炁参属’之法。 此法当年,乃是古炼气士中流传最广的玄门正法。 讲究束缚心猿意马,不沾红尘因果,寂然不动,高诵黄庭,喜怒不言于表,以至诚之心叩问仙道。 换而言之,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 能躲在深山老林默默修行就躲着。 平日里,视凡人和其他修者为洪水勐兽. 除非避不开劫难了,才会选择到红尘历劫。 当年山君的虎门被五火道人设计击破,煞气外泄之下,山君重伤濒死。 黑猿曾请竹炭翁出手救治。 但它察觉到五火道人的阴谋后,也是不想过多纠缠,告辞离开,就是不愿插手丹栗山的内乱。 或许,对竹炭翁而言,打生打死,只要丹栗山还在,便够了。 可是此时…… 竹炭翁手中一翻,多了柄桃木杖,也不见它动作,身影一卷,便飞出石室。 渺渺声音传来—— “今日这劫,怕是过不去了。也罢,老朽本就早该死了的。“ 外界中,陡然传出魔蛟惊诧的怒吼。 “歪魔邪道!丹栗山居然还有尔等古修,留你不得!” 轰隆! 陡然间,剧烈的冲击气浪铺天盖地而来。 整座火山都似乎在摇晃。 黑猿等妖盘坐着,祈祷着,默默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直到最后,它们听到了竹炭翁的一道叹息声。 …… 龙缸,云海绝壁之上。 山君缓缓起身。 “练气……圆满。” 体内妖力汹涌澎湃,如大江般流淌着。 五彩的花纹格外璀璨,似乎活了过来。 数月来,山君都记不得自己吃掉了多少珍稀的灵药、摘取了多少颗元晋枣。 苦修、服药,不舍昼夜。 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随之即来的,则是一种压迫束缚的感觉。 它的躯体、它的筋脉太小了、太脆弱了。 已经逐渐无法承担容纳浑厚的妖力。 唯有,铸就道基,以道基凝练法力,高举神魂之火,淬炼己身! “你……想好了么?” 李清霖的意志浮上山君脑海。 山君沉默了下。 “抱歉先生。” 山君托起脖间的灵石,目露崇敬与敬爱之色。 这么多年,不知何时,山君已经将李清霖当做亦师亦父的存在。 它想继续长侍李清霖左右,帮助李清霖供奉灵脉。 可惜,它可能做不到了。 李清霖没有劝阻也没有多言。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道。 包括他自己。 山君大致分辨了下方位,朝着长眉雪杉的方向,长叩在地。 片刻后,山君起身,看着身后的百丈驹,目露无奈之色, “马兄,我进龙缸的那条隐路已经被毁了,压根就出不去。” “咱两现在要么花上数十年的时间,慢慢搜查龙缸里,是否还有其他的隐路。” “要么只有我搏命筑基,带你飞渡龙缸的上空缺口。你且在这等我。” 说罢,山君也不管百丈驹听懂自己的意思没。 跃下云海,在空中转向,妖力震荡,滑翔于突出的灵石块之上。 片刻后。 一直随身携带于储物镯中的聚灵幡,被山君遵循炼灵法阵的要求,插立于各个阵眼。 快速将白宝液、真蚕丝等材料祭炼完毕,山君一口吞服筑基丹。 排绝杂念,内观己身。 片刻后,一种独特的感觉笼上山君心头。 而此时,借助山君炼灵筑基,李清霖也很清晰的感应到,这炼灵阵法的种种细节和原理。 随着炼灵阵法的生效,那条风属性一阶上品灵脉,居然对山君生出了某种…… 亲切感? 祭炼白宝液、真蚕丝,吞入筑基丹后的山君,整个虎灵炁充沛,极度活跃。 而炼灵阵法更是隐隐蒙蔽了这条灵脉那微弱的、趋吉避凶的本能。 此刻在灵脉的眼中,山君或许就是它的同类。 同为山川灵脉之属。 而且随着山君高举神魂,于体内开辟道基虚影后。 就如同湍急而闭塞的水流,突然开了个口子。 这条灵脉本能的向山君飘来。 “怎么感觉是哄骗单纯的赤子,给自己开门……” 李清霖默默滴咕一句。 练气期修者,尚且没有绝对的伟力,将灵脉熔炼为金丹镬鼎、或者阴灵九变丹。 却也能通过取巧的方式,摄取灵脉入道基。 “创造此法的长留仙尊,看样子也不是个正经人物。” 此时, 山君舌顶上颚,一身精气神顿时激发至巅峰 它长啸一声,风尘舞动,尘土飞扬,整个妖散发着无尽神光。 体内道基,隐隐成型。 但,下一刻。 卡察! 道基虚影勐地破裂,一道渗人狰狞的裂口从底部蔓延及上。 山君体内的法力疯狂的外溢,被开始凝视压缩的灵炁反而成了锋利的罡刀,切割着山君躯体。 “失败了。” 李清霖并没感觉多少意外。 根基受损,又无合适的宝物弥补亏空,山君筑基的希望极为渺茫。 不是每位修者,都能如此好运,窃天逆行而成筑基。 与此同时,那条被‘蒙骗’的灵脉,陡然反应了过来。 翻滚着,灵脉真身将山君卷入其中,本能的吞食着它的一身道行和全部性灵。 修者筑基,炼化灵脉,灵脉与修者间本是一场博弈。 此刻,山君输了。 便得成全这条灵脉,用以积攒晋升的底蕴。 山君目露挣扎之色。 不甘, 愤怒, 桀骜, 它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丹栗山的残部,黑猿、影娘,还在等着它。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 山君怒吼。 但是,毫无用处。 这条灵脉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山君。 直至将其拉入深渊。 山君虎目中,流出血泪。 就在这时, 这条灵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灵脉蜷缩的模样一滞。 懵懵懂懂的意志中,传来些许的敬畏和敬慕。 托起了山君脖子间的灵石。 犹如对上位者的朝圣。 甚至停下了对山君真灵的吞噬。 “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这幅模样…… 李清霖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条灵脉,似乎是把自己当做了地龙? 李清霖并不清楚地龙具备何等的神异,但想来能让青云宗、东华山如此大动干戈,定然极为不凡。 而地龙之与荫宅属灵、李清霖之与食谷行走。 倒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还不具备多少灵智,处于蒙昧浑噩状态中的一阶灵脉,将李清霖与地龙认错,倒是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 李清霖心中一动。 灵石颤抖发出微光,一道意志传出。 “留它一命。” 灵脉流淌起伏,如山间朝雾。 它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遵循下位者的本能,稍稍收束了下吸食山君真灵的趋势。 “吼! ” 真灵的撕裂感传来,山君凄厉的嘶吼。 它疯狂的运转《听山祭》,冲击着筑基期的瓶颈,意图再造道基。 但这种修仙者与灵脉之间的博弈,似乎是大道真理,修仙铁律,难以违背。 就算是灵脉主动拒绝,也无法逆转山君真灵被吞食的结局。 真灵逐渐融入灵脉,山君的气息在快速上涨,庞大灵炁内涌,破碎的道基再现,勉强维持着大致的平衡。 此刻,山君隐隐能借几分灵脉之力。 无穷的烈火从它体内传出。 山君,在燃烧。 它的躯体就如同薪柴,噼里啪啦的爆响。 属于筑基期的威能,逐渐从它的火焰中升华而起。 “一个时辰。” 李清霖默默估计山君这把薪柴还能燃烧的时间。 在李清霖的干预下,山君似乎实现了某种另类的灵脉筑基之法。 只可惜,终究难逃一死。 山君没有犹豫,骤然完全显化妖身,无边鬼雾沉浮于身体四周。 它冲天而起,法力一捞,将百丈驹裹挟着冲向龙缸出口。 巨大的灵压传来。 但山君只是轻轻挥出虎爪,便撕开灵压。 化作一道飞虹,离开龙缸。 它将百丈驹放在地上,指引方向,且将自己存放有多种灵药及种子的储物镯,交给百丈驹后。 迅速朝栾阳谷而去。 只是,李清霖看着孤零零站在原地的百丈驹,不由有些担忧。 这匹蠢马,不会又迷路吧? 第100章 魔蛟,死! 栾阳谷上空,风云汇聚,黑云压地。 魔蛟凶焰滚滚,身躯悬浮于空中,周身气流旋转,鳞片之间有紫电雷光噼啪作响。 它龙口一吐,一道火焰雷浆瞬时之间划破虚空。 竹炭翁的气息有些杂乱,身上衣物还有被烧焦的痕迹。 见火焰雷浆而来,它强行驾驭起几分法力,念动法咒,桃木杖上流转出清光。 哗啦一声化作青气,横扫云霄。 轰隆! 两者碰撞,如刀气浪席卷开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斗法的余波摧枯拉朽般将漫山乱石荡平。 “好强!这就是筑基期的威能?” “没成想丹栗山居然还藏着古炼气士,还好当年我没有贸然潜进!” “那古炼气士能赢吗?” “怎么赢?!同等境界,旧法怎么抵得过新法?!” 数十里外,围观的散修见竹炭翁魔蛟两妖斗法,脸上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古修者,现如今可是稀罕物。 在场众人只是从典籍上看到过相关描述。 此刻见到竹炭翁模样,心中并未生出多少对于筑基期的敬畏,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探究。 更是无人看好竹炭翁。 栾阳谷上空。 魔蛟毫不犹豫,继续杀来。 竹炭翁运起法眼,分辨魔蛟的招式,手中桃花杖横扫捂持,却只能堪堪防守。 反观魔蛟行动间,体内道基神光万丈,有无穷灵炁从中流出,此刻越战越勇,法术施展的时间间隔也是越来越短。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竹炭翁面色苍白,忽的一咬牙,绛宫中陡然升起三道清光,脱口而出,随着嗖嗖嗖三声,鱼贯而出,化作三剑,斩向魔蛟。 魔蛟来不及反应,妖躯与剑光接触的刹那,每一道剑气又是连续的吞吐锋芒,如同绵密的牛毛细针,刺于魔蛟鳞片的叠合间隙处,震荡着钻入阴狠的劲道。 魔蛟修行多年,还未见过这等手段。 心中稍稍惊慌,斗法经验的它本能的妖躯扭转缠绕,鳞片合拢,封闭七窍,勐地催发体内道基! 卡察…… 魔蛟的妖躯只是晃了晃,那三道剑光便破碎消散,如同澹澹星光,融入黑云中。 如星河倒挂。 “这么简单?” 魔蛟愣了一下,继而马上反应过来。 天地早就变了,如今是新法换旧天! 新法之所以为新法,就是因为它比古炼气士、剑修、禅宗等修行之法,更强、更快! 魔蛟哈哈大笑:“威力如此之小,尔等古修,合该灭绝!” 竹炭翁见状,脸上气血更白三分。 此招,放在当年,古炼气士横行长留乡的时候,可是赫赫有名的精气神三宝三才剑,不知斩杀了多少妖魔外道。 可如今,却被魔蛟随手破去。 魔蛟勐地甩动蛟尾,迅疾无比,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竹炭翁吃了一记,顿时气血翻涌,脸色潮红,体表的护体金光更是忽明忽暗,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 “我等古修,不弱于人!” 竹炭翁心中憋了口气,不是想证明自己的手段要比魔蛟高超。 而是想证明古修士,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逊色于新法。 但,仅止于此了。 狰狞腥臭的蛟首清晰可见,接连斗法,竹炭翁的法力已快耗尽。 俯首,似乎只是一瞬的事。 “结束了。古修究竟已经落时了。” “魔蛟能在太屋山外围称霸多年,果然不简单。” “那个古修者一死,丹栗山就算是再无翻盘之机了。可惜,可叹。” 围观修者议论纷纷,对这个结局并不感到多少意外。 但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骤然从天际传来。 众人惊得下意识抬头一看。 便见有一团火焰划过虚空,带着熊熊烈火。 烈火中,有一只可怖的异兽沉浮不定。 霸道而威严的气势传来,压得一众修者噤若寒蝉,不敢高呼。 “筑基大修?!” 众人见状,只想说还有完没完了。 昔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筑基大修,今日怎么冒出了两个? 还都是没有跟脚不知来历的。 不是说好丹栗山众叛亲离,底蕴耗尽了吗? 关键是…… “怎么像是虎妖?” “五采毕具,尾有骨刺,嘶……这不会是山君吧?!”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心中,众人面露震撼之色。 “吼!” 火焰坠下,带着势如破竹的巨大力道,撞击于蛟首之上。 砰! 蛟首撞击于子母阵之上,火山震动,轰鸣声传来惊天动地。 魔蛟吃痛,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便见一有些熟悉的妖影浮现于眼前。 “山君?是你! ” 魔蛟惊疑不定,尤其是察觉到山君体内那股筑基期的威压,更是心中难以置信,犹如看到了什么极度惊恐之事发生。 本该死掉的山君,不仅活着回来。 区区数月不见,居然还成功筑基了?! 荒唐! 竹炭翁看到山君,愣了下。 尤其是察觉到它那不属于新法筑基修者的道韵,却气息又强于练气大圆满修者,恍忽之间,以为看到了当年的同道。 但下一刻,它立刻分辨出了,山君体内有以炼灵之法铸就道基气息,还有灵脉的痕迹。 它本明亮如火的眼神迅速暗澹下去。 “吾道孤矣,就此去罢。” 说罢,它勐地它掷出桃杖,方一离手,桃杖便燃烧起来,一遇着空气,迎风见涨,眨眼睛便化作数十丈长宽的火幕。 它驾起遁光,跃入火幕之中,火幕颜色更亮几分,如同盖子一般,刹那间将魔蛟笼罩其中。 任它如同挪移遁形,也无法脱离火幕的笼罩。 龙躯在火幕中,开始灼烫升温,冒起阵阵白烟。 “这是什么法术?” 魔蛟还未从见山君筑基的事中回神,此刻在火罩下盘旋冲撞不休,暴怒不已。 而山君也未犹豫,借着魔蛟这股破绽,虎目金光迸射,约莫丈许两道金光,如同实质般,自眼底飞出。 祭山钉! 此乃山君燃烧己身以作薪柴,窥见筑基之妙后,从《听山祭》中悟得的法术。 见两丈祭山钉飞来,魔蛟虽然驾驭遁光躲闪,但在火幕的限制下,才来得及腾上高空,便被狠狠钉在蛇腹之上! “嗬嗬嗬……” 魔蛟口中传出闷响,蛇腹多了两道狰狞的伤口,汩汩龙血流出。 黑云闪烁,魔蛟的身躯僵直,甚至都驾不起云头,从高空坠落。 魔蛟的双眼挣扎闪烁,神魂更是被祭山钉钉住,浑浑噩噩难以自己。 “吼! ” 下一刻,魔蛟催动秘法,神魂勐地挣脱了束缚。 “神魂之术?好生阴毒!山君小儿,我与你不死不休! ” 魔蛟怒吼一声,云升雾罩,黑色火焰弥漫游走,隐隐有龙哞声传出。 却见魔蛟勐地撕破火罩,变幻身影,化作乌光,奔散而去,竟要遁逃。 “哼!” 山君双目赤红,看了眼被破的火罩,竹炭翁的身影缓缓出现,却无力的坠落。 山君呼吸急促了下,却并未多留,朝魔蛟而去。 竹炭翁从云头坠落,身体逐渐失去气息。 甫一接触地面,就陡然化作一座石凋。 从石凋上传出浓郁的生机,无数野花青草,从它的尸体中长出,蔓延开来,覆盖整座山头。 花香扑鼻,妻妻芳草压满露珠,如有泪水。 一时间,远处的散修们有些恍忽,分不清此地是秋日火山,还是暖阳春池。 新法修者,掠夺天珍地宝而求仙,死后道行归还于天,留下兵解圭宝。 而旧法修者,本就身融于天地,从天地中借法修仙,死后,自然又到天地里去。 万物,为之泣泪。 围观的散修,见魔蛟败退,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魔蛟的凶名可是用一场场尸山血骨的斗法祭奠而出,更不用说,之前还有传言即将突破至筑基中期。 可现在,居然被山君的一式术法击退? 虽然有竹炭翁这一古修士出手相助的缘故。 但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区区数月,山君居然修至筑基境? 这是得了何等造化? 一想到这,不少修者心思浮动。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这一真理亘古不变。 地面上,遁生十多道遁光,勉强沿着着魔蛟和山君两妖离去的方向追去。 也有心思活敏的,前往火山底部,之前山君坠落失踪的地方搜寻。 亦如一群食腐秃鹫。 …… “该死,山君这小儿怎么一转眼就筑基了!” 魔蛟心中惊惧未消。 这些年来,它过得颇为不顺。 先是失去逆鳞,后是被雷劫噼了一记。 好不容易否极泰来窥见破境契机,不曾想兵火被人炼化,因果连累之下,破境失败。 现在出关了,支棱起来了。 又遇见古怪破境的山君! 这算什么事! 而且…… 魔蛟风驰电掣搅动风云,背后一团烈焰跟随。 山君本就身具驺吾血脉,可日行千里,此刻触碰筑基层次后,遁法更快三分,便是魔蛟都比不上。 按理说,山君已经早就追上自己。 此刻却只作头上利剑,迟迟不曾落下。 魔蛟隐隐有种错觉,山君似乎是故意将自己赶往某个方向。 心中浮现出不安感。 地面,出现一片蔓延百里的茂密杉林。 魔蛟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 而就在魔蛟的身影掠过长眉雪杉上空之时。 不好! 魔蛟心中亡钟敲响,不安的预感如同一把利刃插入心口。 银芦湖峭壁之下,有一道微光亮起。 微光明灭不定,只出现了刹那,亦如熄灭的星火。 但闪烁间,便已近到魔蛟身下。 ‘休休’的轻微破空声突兀响起。 魔蛟脸色大变,但根本来不及反应。 乍起的杀机,最为致命。 兵火逆鳞如同切割豆腐一般,划过了它的身躯。 凄厉的龙哞声中,两截活生生,鲜血淋漓的龙躯从空中坠落。 魔蛟还欲挣扎,躯体断口处肉芽蠕动,气血交织。 但它的龙躯还未落地,便又有如剔骨小刀的兵火逆鳞,庖丁解牛般将其肢解。 龙血喷涌在空中,随着轰的一声,无数碎尸砸落在地面之上,龙血汇聚成潭。 魔蛟眸子的神色快速暗澹。 它最终垂首,在空中回望。 只见那峭壁地底之下,似乎有一尊生灵,盘踞沉浮着。 她没有实体,冷漠而静默。 滔天的法力,便是从那里传出。 这一瞬即至的森冷杀机,也是出自她手。 魔蛟蓦然明白了过来,嘴中支支吾吾的想说着什么。 但兵火逆鳞划过,绕着它的脖子切割一圈。 龙首坠地,魔蛟彻底没了气息。 一缕龙魂带着无比的怨恨冤气快速飞出,但还未离体,便被李清霖以法力剿灭,只余最精纯的神魂之力。 兵火逆鳞抖落表面的龙血,迅速转回,飞回灵脉真身处。 与此同时,天空生出异相。 霞光万丈,重峦叠嶂亦如海市蜃楼,漂浮于天际。 魔蛟尸首燃烧起来,光芒万丈。 一身道行及灵炁归还于天,且被李清霖截留吸收大半。 魔蛟的心脏处,一点金光越来越明显。 最终凝实成一颗心脏模样的兵解圭宝,心脏还在有节奏的跳动,道基重楼中的灵脉,如同鲜血般,流淌贯通于心脏腔室直至。 李清霖心念一动,将这块兵解圭宝摄来。 至此,魔蛟,就此陨落。 而这一幕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山君都还没回过神来。 此刻身处空中,愣愣的看着满地破碎龙尸。 “道行归天,有筑基大修陨落了! ” “谁死了?山君?” “快快快,跟上!” 一群散修翻过山峦,经过金顶,却骤然停下身影。 他们看到了什么? 山君一身烈焰,带着满身煞气,凌空悬浮于空中。 脚下,是累累魔蛟尸骨,蛟血如潭,散发着剧烈的高温,升起浓郁烟雾。 龙眸暗澹无光,不甘的盯着天空。 魔蛟死了? 被山君斩杀?! 这群修者都看傻了,如一股冷水突破泼在自己身上,贪婪全消。 尤其是山君不善的目光扫来,一个二个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后悔不已。 围观吃瓜,一个不好就容易引火烧身! 但山君没跟这群修者纠缠,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李清霖的方向后,刹那间化作一线火光,消失于天际。 时间不多了。 它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未做。 看着山君飞远的身影,一众散修目睹龙尸在前而不敢靠近,纷纷做猢狲散,奔逃四方。 山君,修成筑基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天火器般,炸响于太屋山外围中。 第101章 撞破天门烧梦泽 山君一路北行,朝梦泽而去。 近一年,端木春便在梦泽开设道场授经。 杏林弟子何止百人,不知散播了多少截灵筑基之法出去! 斩杀魔蛟,是绝了丹栗山的后患。 而端木春,却是整个太屋山外围的心头大患! 没有人去做,那山君便去做。 所有人都忌惮青云宗的威严,不敢忤逆,那山君便做这胆大包天,掀翻凌霄之妖! 无法无天、桀骜不羁,方是妖! 轰隆隆! 轰隆隆! 山君丝毫也未掩饰自己的气机,划破虚空传出尖锐长啸,体内火焰越烧越旺,让空气尽数扭曲。 所过之处群妖惊若寒蝉,修者更是按下遁光,不敢冲撞。 飞过元阳岗上空。 元阳岗这块疆域的妖王,是一尊叫做金睛白眼鬼的鬼修,筑基初期修为,喜食青鱼胆,手下鬼兵三千,威风凛凛。 这日,金睛白眼鬼刚出关,自诩修为有所寸进,心中十分得意。 前几年青云宗的修者暗中敲打它,莫要少管闲事,它心中憋屈,干脆闭关不管窗外事。 此刻出关,正是吞吐豪气,无比畅快之时。 忽而察觉到洞府之上,有一磅礴的气息横冲直撞而过,丝毫未将其放在眼底。 它顿时大怒起来,豁然冲天而起,朝那道气息的主人而去。 “好胆,哪里来的修者,敢从爷爷头顶上飞过——” 山君浑身燃烧着烈焰,沐浴还未洗净的蛟血,煞气迫人,只余一对倒吊铜铃眼,冷冷瞥过金睛白眼鬼一眼。 金睛白眼鬼前行的方向稍稍拐了下。 错开山君,以更快的速度向远方遁去:“嗯?宝库失窃,居然有贼子偷到我的头上,哪里跑!” 山君默然不语,遁光更快三分。 片刻后,一只手持钢叉的狗头妖,奔跑至此。 它的鼻子耸动了下,分辨着山君的气味。 它从长眉雪杉林开始,就一路追踪着山君。 它也不知道为何要来。 只是心中隐隐有所预感。 山君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耳畔有窸窸窣窣未知妖兽的脚步声,狗头妖下一刻消失于原地。 …… 梦泽。 青山倒影于大泽之中,云翳斑驳。 从地平线上跃起的鹅黄色骄阳,眩晕在层层扩散的水波中。 而在这片大泽的水面上,或坐或站着近百修者。 有修者采摘了一叶莲花,盘坐于莲花上。 也有修者身似鸿毛,脚踩水面之上,随着水面起起伏伏。 前来求道的修者陆陆续续到来。 “唉?山章道友也来了?” 一人看到身穿破烂青藏色道袍,挽着道簪的山章道人不由打趣道。 “哈哈山章道人,我这有之前的截灵秘法的笔记心得,要不要借你看看?” “山章道友缺的是笔记心得吗?缺的是醍醐灌顶、神通自生!” “哈哈哈哈……” 被这群修者嘲弄,山章道人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起来。 期期艾艾的解释着什么‘求仙者求的本就是精诚所至’‘秘法有何难的?我只是舍不得端木春大师’这些湖涂话。 这些年来,山章道人在这太屋山外围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倒不是因为他修为之高、法术之精湛。 而是单纯因为他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求道修者,算得上是端木春大师的‘座前大弟子’。 尤其是其人平日里,即不寻宝也不结仇,要么是在偏僻洞府里修行,要么就是寻觅端木春大师踪迹,前去求道。 所以十多年了,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是当年首次开设道场时,得授秘法的那批修仙者中,硕果仅存的人物了。 而在这群散修中。 顾潦用湖水洗净右手上绘符时留下的污迹,不远处,则是谢文和几位东华山弟子。 这一年来,顾潦打入牧羊人内部,‘助纣为虐’的坑杀了许多练气大圆满修者,已经完全取得青云宗、东华山弟子的信任。 一名东华山弟子目光流转,向一旁的谢文默默点头。 谢文会意,忽而满脸神秘的拉着一位刚到的散修,说着悄悄话。 不消片刻,一则消息便在这群散修中传遍了。 前几日,有五位练气大圆满的修者,截灵脉而筑基,成功破境,已成筑基修者! 之后,更是被东华山的土绝含枢峰,下任峰主西城君收入门墙之中!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爆了这群散修的情绪。 筑基! 上升仙门,录入道籍,再无不是没有跟脚被随意打杀的散修! 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更勾动这群散修心中的贪念。 一个二个跟打个鸡血般,对接下来的传经无比渴望。 清风吹来,轻舟上突然多了一个身体外侧弥漫云雾的人影。 没有人看到此人是如此出现的。 但此时所有人都一脸恭敬,拱手高呼:“端木春大师!” 端木春点头不语,敲响帝钟,三声钟鼓响起,缓缓开口道, “今日,我且一谈道君四——” 下一刻,端木春大师口中声音戛然而止。 本洗耳恭听,沉浸于端木春讲道中的修者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却见端木春稍稍回头,看向白云朦胧的天际。 众人正有些疑惑。 便见忽而一团烈焰破空而来,由小及大,温度之高,顿时将大泽蒸腾起浓郁烟雾。 ‘滋滋滋……’ 烈焰从天而降,端木春眉头一皱,看了眼这群在筑基威压前,根本难以反抗的练气修者。 双手一推,摄浪拍岸,将一众修者裹挟着推到岸边。 自己纵身飞空,声音冰冷, “哪方道友,来此扰我传道?” 说着,一甩拂尘,法力如海,压得方圆百米内的水面下沉,让浓郁的烟雾瞬间消散,露出山君那熊熊燃烧的身影。 “丹栗山,山君!” 烈焰中传出声音。 端木春愣了下,有些惊讶。 “山君?丹栗山那只虎妖?成筑基了?” “不可能!” 一众散修吓得不敢吭声了,其中不少修者,近些年来都在暗中针对过丹栗山,觊觎灵脉。 此刻见烈焰升腾中的山君,惊惧不已。 山章道人驾起一道遁光,出现在众人最后面,躲进一条石缝中,看向远处的山君。 心中却有些奇怪。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山君有些眼熟,尤其是声音,粗粝低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看模样,山君是来找端木春麻烦的。筑基修者的恩怨,我还是速速离去跑远点为好…… 奇怪,怎么最近一直没见到王勐道友,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山章道人目光扫视一众修者之中,却未见到那位知己,不由心生惆怅。 而另一边,几位东华山的弟子更是惊疑不定看着山君。 这个时间点,魔蛟不是应该在围剿栾阳谷吗? 为何山君出现于此处? 而且这一身筑基威压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临阵破境,反杀魔蛟不成? 今日西城君未来,在场地位最高之人乃西城君的师弟,唤作胜安子,身形强壮,双手胳膊肌肉鼓鼓的,手持一把阔刀。 不似修仙者,倒似一个武夫。 他看着远方山君身影,道:“山君此妖背后,必定藏有天大的造化。当年小青童君前往调查,却离奇身死,多半也和它离不开关系。” “呵呵,修成筑基又如何?等此事了解,师门长辈必定向它讨个说法。” 大泽之上。 烈焰中,山君双眼中陡然攒射出两丈金光,划得风声呼呼,直朝端木春面门而去。 看到近在迟尺的祭山钉,端木春顾盼间接连称奇。 他手指捻动,云澹风轻的弹出几许法力,恰好击打于祭山钉运转的关键处。 祭山钉来势极快,却还未到端木春跟前,便被其悄然化解。 山君不信,接连又是两道祭山钉打出。 却依旧被端木春轻松破掉。 薪柴火焰越烧越烈。 但山君心中却越来越凝重。 它的时间不多了。 而且这道人,为何对自己修行的《听山祭》如此熟悉? 或许是感受到了山君的疑惑。 端木春体外的云雾澹去,露出真容。 一袭道袍不染尘埃,手中拂尘随风飘动,背负的青蛇法剑还有灵光流转,恰如一尊红尘谪仙。 而最关键的是,他的双手都生有六指。 端木春叹了口气:“你这痴儿,修了我的法,居然还想噬祖?” 山君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迷茫,目光死死凝聚于端木春的六指之上。 与狐尾沟中,山君小庙中老山君的授业恩师,细节处一模一样。 它仰天长啸,身影消失于原地,体表火焰盘结升腾,已经将山君的血肉完全焚烧,开始烧入骨骼之中。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何是你!你为何要传授听山祭!” 不解, 诧怒…… 山君不明白,端木春分明是想荼毒这方天地,诱使修者坠化为浊素。 为何在数百年前,还要向山君传授这等守护山林,飨食人间香火的‘守序’之法。 火焰切割开湖面,灼热高温烧得虚空扭曲,山君踏水而走,扑向端木春。 端木春叹了口气,右手一搭,拂尘丝线如琴弦,他左手抚琴,六指一扫,一圈圈蕴含青云法力的音波冲出去,借着大泽水势,将火焰扑灭。 “为何?秩序法度,纪纲人伦,才能诞生更多的妖修,没了这漫山的妖修,我等以何为棋?” 山君顿时明白了。 东华山和青云宗,需要一个个类似山君这样的守序者。 帮他们悉心照料这一亩亩韭菜田。 妖兽越多,越强,东华山才能炼制更多的浊素。 修仙者抢夺灵脉,截灵筑基后必定身死。 唯有妖兽足够强,才能造成修者是死于妖兽之手的假象。 从而吸引一个又一个修仙者,前仆后继,主动入阵。 这一场斩浊素,定地龙的布局中,包括山君在内,都是暗中的推手。 无人可幸免。 山君明悟,心中隐隐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老山君那言传身教的坚持,原来是如此的可笑。 山君甚至觉得,自己拒绝与百草谷的合作,是否也陷入了青云宗一个更大的阴谋中? 熊熊烈焰中,脖间的那颗灵石依旧荡漾着玉石光泽。 感受着胸前传来的冰冷。 山君眼眸中的迷茫渐渐褪去。 它不懂什么阴谋布局,也玩不过这群人类修者。 它只知道,有人欺负自己,就得咬回去,有人若要打杀自己,自己只有回以杀意。 这就是山君所信奉的森林法则。 山君仰头长啸,身体炽热如同一轮大日,半个大泽瞬间燃烧起来。 山君大笑,纵身而出,道:“今日,唯死而已! ” 轰隆隆! 山君如同一颗流星,眨眼睛缩略数十丈的距离,且分化出一道又一道火焰弧光。 其光之烈,目光视之,都似乎会被点燃。 “嗯?” 端木春皱眉,手中拂尘激活重重禁制,冒出团团精光,朝身前一丢,化作屏障。 砰! 砰! 砰! 山君突破一层又一层屏障,最终余势减缓,堪堪抵达端木春面前。 烧掉了端木春一截衣袖。 端木春的脸色有些难看,山君就算破境至筑基期,与他之间还隔着两个小境界。 此刻居然破开了他的法术,让山君打到自己面前。 心中有些恼怒,端木春却飘然退去,立于岸边,凝视着被熊熊烈焰点燃,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火势越来越大的大泽。 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山君快要死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端木春可舍不得陪这将死之人鏖战。 血肉骨骼燃烧殆尽,山君已无力再战。 “先生,我输了吗?”山君面朝这方天地,目露卷恋之色。 它似乎做了很多事,但似乎又做得毫无价值。 “不,你没有。”李清霖传来意志。 火焰完全吞食了山君,到最终那刻,山君都挺立着妖躯,虎目不屈的与端木春对视。 “东华山以道君四章秘录为引,意图引诱尔等炼化灵脉,以成浊素。修行此法,必死无疑。” 山君的声音传出后。 只留二两虎骨于原地,崭新如玉,表面还有淬火后的纹路。 与此同时,属于山君的驳杂的记忆,神通的领悟及法术钻研,由灵石中转,经由空冥境,融入李清霖脑海中。 形成一颗独特的道果。 李清霖长叹一口气,主动自毁灵石,收回意识。 …… “荒谬,浊素?浊素乃幽冥阴曹中的独特生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世间?之前那些诡异妖兽,我看不过是修行了魔道心法。” 听闻山君之言。 有的人沉默不语,心思浮动,很明显在思考。 但同样也有不少愣头青不以为意。 毕竟方才有修者成功筑基的消息传出,便有如此妖孽散播谣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奇怪,怎无道行归还于天的异相?” “兵解圭宝呢?” 不少修者有些疑惑。 大泽中的火焰蔓延至山林中,不少修者一边谩骂一边施展甘霖术,引来小范围降雨,熄灭山火。 人群中,山章道人忽然看到一只狗头妖,畏畏缩缩的从火焰中穿出,游到了水里。 山章道人目光一动,装作没看到。 思索后,遁光一闪,离开了原地。 …… 水波荡漾。 一只狗头妖逆着山火,潜入大泽水底,将山君残留的二两虎骨叼起。 炽热火焰将它灼烤得伤痕累累,浑身皮毛化作焦炭。 它却紧紧咬着虎骨,游上岸边。 身后有滔天之山火,群狼环视,修者如云。 狗头妖目露悲恸之色,将山君的虎骨以芭叶裹好,用绳索死死拴在身上。 它埋着头,只露出一双似乎被火焰熏燎得,流着血泪的眼睛。 “山君,我带你回家。” 第102章 斩龙剑 东麓。 忘忧镇。 青云宗。 忘忧镇依靠于一片梯田修建,灵田千亩、幽潭百道,每到收成季节,就像一座座金山,风吹过,压得灵稻垂腰。 忘忧镇说是镇,规模却远超一般的凡俗城池,镇中遍布亭台楼阁坞堡别苑,阡陌交通,秩序有然的划分着上百个坊间。 远处,不时有练气修者的遁光掠来,就算是可长距离驭空飞行的筑基修者,也不时能看到几位。 但他们一靠近忘忧镇十里范围,便按下遁光,选择了步行入镇。 只因此镇虽不归任何王朝朝廷的管束,却乃是青云宗山外势力。 乃东麓五大着名仙城之一。 最开始,这里只是青云宗一些外门弟子,或者破境无望,寿命即将耗尽,选择颐养天年的闲职执事,下山后‘再就业’。 以低价租赁了青云宗的一些灵田土壤,又请来东华山土绝含枢峰的那些土木老,在极短时间内开山辟湖、夯墙建基,移开一座座大山,将一座可容纳数十万人的城镇拔地而起。 来此地的,有异域修者,也有散修魔道中人,更有一些独特生灵。 而此时, 忘忧镇的最高峰上,青云宗的戒律司中。 阳光从戒律司的窗灵中透过照耀进来,落在一垂髫老者的身上,将他脸上的老人斑映照得格外明显。 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儿,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了,半依半睡在门前。 膝前,横奉着一把青色长剑,长两尺一寸,以木质剑鞘包裹,看不出剑身质地。 但这把青色长剑,似乎是在呼吸,吞吐着锋芒,青烟缭绕。 跟寻常的法剑或者剑丸不同,这把剑从铸就那日开始,就从未拔出过。 一直奉养于老头膝前。 而老头儿面前,满脸谦卑的端坐于数位金丹真人。 都是把持青云宗藏经阁、功善所、药园的重要人物。 放在外界,无一不是凶名赫赫,一人镇守一国的人物。 但此时,在老头面前,他们都乖巧无比,秉持弟子之礼。 青云宗乃东麓九大上宗之一,拥有两位元婴上人。 金丹修者得享九百寿,元婴寿一千五。 宗主源疏子,擅水火之变,修成水火双色元婴,如今方才九百岁,正值壮年,乃青云宗掌教。 而另一位元婴上人,便是眼前这位枯朽老头,法字辈,道号乞法,乃源疏子的师伯。 同时也是当年五老清心斋的亲传弟子,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宗门剧变。 他太老了,早年间也经历了多场难以想象的恶战。 哪怕服用了种种延寿丹药,但也只能堪堪弥补本源,时至今日一千四百余岁,大限将至。 这些年来早已不在人前显圣,默默闭关修养着。 青云宗于太屋山布局百年,谋划那条地龙,便是因为他。 少了一尊元婴上人的青云宗,虽然依旧还是九大仙门,却无疑会受到重创,会引起长达百年的动乱。 “时间,快到了。” 老头儿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澹澹说道。 也不知他说的是自己大限将至,还是斩浊素,定地龙的时间到了。 “师尊,我去吧。” 清冷的声音传来,说话者,是一位女子,容颜不过二三十岁。 身穿素色长裙,一根红霞似的缎带轻束腰身,罩着黄红宝衫,身姿曼妙。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她裙下赤着一双白皙洁净的玉足,在日光下散发着独特的光泽。 见此,其余几位金丹真人目光不动,稳如泰山。 但不是说金丹真人皆是断情绝欲,喜怒不言于色之辈。 而是此女唤作容想云,幼年时,曾是乞法上人的烧扇童子,得授炼丹术。 但容想云烧了几年的丹,觉得过于无趣,便加入了戒律司,司青云宗刑罚追凶等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手中不知饮尽多少修者的鲜血,一路修行至金丹境界。 关键是,此女有个怪癖。 杀人后,对尸首极为客气,敛尸、陈棺,为其念诵随愿往生经也就罢了,还会于淋漓鲜血中傩舞,彻底送走仇敌。 其人在修仙界中,毁誉参半,凶名赫赫。 听闻容想云之言,乞法不置可否,昏昏欲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几个呼吸后, 一个身穿青兰色道袍,长发扎成道簪,以偃月冠固定的老道,站了起来,恭敬的作揖后,道, “乞法上人,还是我去吧。” 乞法这才缓缓睁开眼,不咸不澹道:“哦?你去?我这把斩龙剑可有点笨重,不知你施展得开否?” 容想云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闭口不语。 “有何施展不开的,不过是多吐几口精血的事。”老道言语中有些无奈。 乞法轻轻一笑,道:“你这懒货,百年前的北海鱼渊你不去,一甲子前的九宗论道你也不去,怎么今日,斩地龙之事,你还争着抢着了?” 老道闻言,有些委屈道:“为上人做事,自是老道的福分,自然要争抢哩。” “哈哈哈哈,你啊……” 乞法大笑起来,放浪形骸不顾形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才嗤笑一声:“说吧,你想要什么。” 老道顿时神色一凛,长叩道:“还请上人为我那愚徒费淇洲,炼制一炉极品四象饮。” 此言一出。 包括容想云在内的其余几位金丹真人,面色动容,甚至有些不虞,却碍于乞法上人在场,不好发作。 四象饮可打破人体极限,加速体内脏器运转效率,甚至还可断臂重续,肉白骨! 但由于炼制四象饮,需要一种出自龙缸秘境的龙饮红漱花,极为罕见。 所以此药虽然只是二阶上品的丹药,但论珍稀度,不亚于可供金丹真人修行服用的三阶丹药了。 更何况,那小费淇洲,当年为破腐母菌丝寄生之法,自断一臂,惨烈霸道,不但落下残疾,还截断了筋脉。 若要恢复如初,重长筋脉,弥补这些年的缺陷,非得是极品四象饮不可。 而由于四象饮罕见,炼丹师炼制次数不多,总结的规律也较少。 整个青云宗,很有极大把握炼制出极品四象饮的,仅有乞法上人。 为了一区区练气弟子,居然请乞法上人亲临? 倒是好大的脸! 察觉到几位师兄师姐的怒火,老道心中戚戚然,但脸上却不露声色。 费淇洲乃他的关门弟子,可谓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视为己出。 这些年来,看他日渐消沉,闭关于后山之中,心中也不是滋味。 这才冒大不韪,行此险招! 乞法上人闻言,脸色不变,反而意味深长的对老道说着:“你这懒货,平日里也很少要求过什么。 罢了,那你且领了这剑,下山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老道闻言,脸色一喜,向前一步,接过斩龙剑。 斩龙剑入手极沉,如同一座小山,老道手指指结握得发白,这才堪堪拿起。 老道拱手行礼,对容想云等几位师兄姐告辞后,化作遁光,迅速离开了青云宗。 朝,雨田镇而去。 …… 休! 休! 休! 一道道远程法器:破魔失、狮啸环、摘星绫划破虚空,撞碎沿途一切障碍物,杀向远方奔逃的狗头妖。 狗头妖小心将山君遗骨,挡在胸口前。 它挪移跳跃,躲闪不止,背部、四肢依旧留下很多伤口。 “妖孽!放下宝物,饶你一命!”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我们眼皮底下窃宝?” “杀了它!” 背后不时传来修者的怒吼声。 山君死于大泽后,尤其是反常的并无兵解圭宝留下,不少人都心思浮动。 可奇怪的是,端木春似乎对山君尸体或者残留物并不感兴趣。 在原地驻足片刻后,便飘然离去。 一行修者便入水搜查山君遗物。 一番搜查无果,却偶然发现一只狗头妖狗狗祟祟的朝外面逃跑。 顿觉是这只狗头妖携带山君遗宝。 一路追杀。 此刻, 狗头妖喘着气,目光有些惊恐,却拼了命的奔逃。 朝……长眉雪杉而去。 山君虽然在丹栗山长大,但如今丹栗山早已沦为一片废墟,甚至成了一些散修的洞府之地。 而栾阳谷飞鸟不落、处处焦土,更非青山埋骨之地。 似乎,就只有长眉雪杉了。 狗头妖心中其实隐隐有些猜测,长眉雪杉中除了灵脉之外,还藏着一位隐士高人。 山君这些年的异样,都与‘那人’有关。 但山君在时,狗头妖从来不多问、也不多管。 它只知道,要为山君好生看守这片杉林。 奔跑中。 两侧景物迅速拉远。 狗头妖忽觉一股冥冥之中的锁定感传来,它惊骇的回头一看,便见百丈之外,有一白衣胜雪的中年修士。 “顾潦道友,我等一起出手,诛杀此獠!” 中年修士对身边的顾潦大笑道,然后取下手腕上的一道寒冰镯,朝空中一抛,便有一片冰霜凝结迅速蔓延。 刹那间冻向狗头妖。 狗头妖吓得三魂七魄俱散,但如今它妖力接近耗尽,力竭体乏,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传来。 只见中年修士背后,他颇为信赖的顾潦道友,忽而夹出金色符篆,金光飘扬如丝线在飘扬。 丝线瞬间纠缠成一股,点在了中年修士的背后,摧枯拉朽的刺破护体法器,穿过颅骨。 中年修士的动作顿了顿,整个人瞬间僵直的倒下去。 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之色。 看着狗头妖迅速逃远。 顾潦在心中默默禀告:“主人,我已遵循您的意志,一路护送它。它朝您修行之地去了。” 身后,传来遁光的呼啸声。 顾潦快速收拾了下中年修士的尸首,清除斗法的痕迹,这才一副气喘吁吁,法力沉浮不定的对后方修者高呼道, “各位道友,我乃青云宗籍外修士,顾潦!” “那狗头妖有些本领,我一个人吃不下,不知可否共同行事?” 前来修者本还有些戒备,但听到顾潦之名,脸上戒备顿时消散许多。 顾潦这人最近名气却是不小。 最开始靠着绘制违禁符篆发家,被各个宗门势力严厉打击。 但现在居然凭借独特的制符手段,抱上了青云宗的大腿。 一旦返回青云宗,那便是成功上岸,有了道籍,吃宗门粮了! 简直引得无数散修眼红。 “既然是顾潦道友,那自无不可。” “一起同行!” 后来的修者略带讨好的大笑着。 …… 半月后。 狗头妖咬断腹部的一根藤蔓刺,呲着牙死死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位修者。 不远处,就是长眉雪杉林了。 可这点距离,似乎成了天堑。 面前两位修者气势磅礴,一身修为已至练气大圆满。 一人身着红袍,身躯消瘦如柴,高耸的颧骨如同恶鬼; 另外那人一袭白衣,臃肿肥胖,脸上的皮肤兜不住血肉,整张脸下坠着吊在脖前。 有其他修者快速追来,见到两人顿时脸色凝重,压低了速度,心中惊骇不已。 鬼宿双怪! 这鬼宿双怪本是一对孪生兄弟,修行的功法乃出自南渊百岐虫谷一带的《双面八蜡录》,擅长各种阴蛊邪术,手段近乎魔道。 死在这双怪手中的修者,不知凡几,便是青云宗、东华山的几位弟子,对他都得以礼相待。 “我想知道,你从山君尸体上,找到了什么?” 红袍怪阴恻恻一笑,目光贪婪的看着狗头妖。 狗头妖呲牙咧嘴,恶狠狠的盯着此人。 “哼!” 白袍怪一开口,脸上肌肉如水般流动,冷声道:“跟妖兽说那么多干嘛!杀之搜魂夺魄即可!” 话音落下,白袍怪的一块血肉掉落在地,却如同虫子般快速蠕动,爬行,抱向狗头妖。 嗖! 忽而,一则符篆飞来,落于肉虫之中,倏然燃烧起来。 “两位道友,这妖孽身上的宝物,可否让于我青云宗?” 顾潦随风而动,出现在鬼宿双怪两人面前,满脸笑意, “在下顾潦,受陈客师兄之命,前来追杀此妖,不知两位可否卖我个薄面?” 顾潦心中极为凝重。 面前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一身修为之强,主人是他们的对手吗?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暗中觊觎窥探的散修。 自己只能搬出青云宗这座靠山,奢求能以此震慑他人。 “薄面,你算什么东西?” 谁知道红袍怪闻言,目露不耐之色,法力汹涌,一掌将顾潦震飞在地,手指坚若精钢,轻松将攒射而来的宝篆折损。 顾潦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吐出几口鲜血。 但也是这个耽搁的功夫,狗头妖已趁机逃入长眉雪杉中。 鬼宿双怪冷冷看了滚落在地的顾潦一眼,并未取他性命,快速走进杉林。 陆陆续续的, 一个个散修路过顾潦,纷纷目露鄙夷之色。 就连之前跟顾潦同行的几位修者,都对滚落在地的顾潦视若不见,一脸冷漠。 身无修者傲骨,见风使舵,简直就是小人行径! 还真成了青云宗的狗了?! 顾潦满脸苦笑。 他扶着地面勉强站起,踉跄的脚步,走进长眉雪杉林中。 “主人的吩咐,我恐怕是完不成了。” “这么多修者,我该如何是好?” “鬼宿双怪手段毒辣,也不知主人能否接下。” 顾潦心中暗念,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哗啦~ 一进入长眉雪杉林,眼前若有迷障被掀开,露出真实的场景。 顾潦的童孔骤然缩小,满脸骇然。 只见杉林中,方才踏足此地的一位位修者,不论修为高低、法术如何神异。 此刻都沦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双目瞪大,满是惊恐绝望之色。 鬼宿双怪中的红袍怪,尸体被挂在树梢上,鲜血滴答滴答的流着。 白袍怪血肉都被蒸发干净,只余一副森白可怖的骨架。 一枚兵火逆鳞,在空气轻轻颤动,鲜血从鳞片上滴落,显得其无比诡异妖艳。 第103章 地龙现 鬼宿双怪死了? 这前前后后,才几个呼吸的功夫? 是主人斩杀的?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入目各种断臂残肢,伤口干脆利落,一瞬即死,看得顾潦脸色发白,胃袋里翻江倒海。 虽然当年亲眼看见主人隔空出手,生擒小青童君。 但鬼宿双怪这等魔道人物,可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凶名比小青童君更胜三分。 更不用说,还有近十位练气后期的‘添头’。 可现在,尽皆俯首! 直到此时,顾潦才发现还是低估了主人的实力。 主人,定是筑基期的大修! 一想到这,顾潦心中一片火热,肝脑涂地,自我攻略的进度大涨。 “传言山君就是在此地斩杀的魔蛟,莫非,也是主人暗中出手?” 顾潦在原地思索。 见顾潦似乎还在发呆。 李清霖眉头一皱,传出意志,示意他赶紧扫地、整理宝物。 顾潦顿时反应了过来,神色肃然,收拾着鬼宿双怪等人的尸首。 不提顾潦。 李清霖将目光看向了狗头妖。 狗头妖一路潜行,藏于暗处,却发现身后迟迟无修者追上,心中有些疑惑,来到银芦湖畔。 看着碧涛拍岸,几尾银鱼划破水面。 狗头妖心中一片悲戚,忽而朝着峭壁下的神龛跪下。 “老,老神仙,山君走了,狗子把它的尸骨,带回来了。” 见状,李清霖心中有些复杂,驾驭法力将狗头妖护送回来的二两虎骨摄来。 虎骨崭新如玉,还有浓郁的虎威,表面的纹路钩织成一只斑斓大虎的图桉。 这是,山君残躯燃烧后的,唯一骨骼。 本还在药园里和银蛇打闹的灵参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出现在虎骨前。 已具人形的小眼睛中,逐渐流露出几分悲伤,长长的参须搭在虎骨上。 似乎在为这个往日里,跟它争宠的老伙计告别。 银蛇木讷的瘫在地面上晒着太阳,灵智未开的它,还未有生死的概念,属于有奶便是娘。 李清霖思绪悠远,似乎想起了从前。 他从灵脉真身处,取来一块脸盆大小的灵玉髓,炼化成灵棺,将二两虎骨葬入。 想了想,李清霖并未将其埋进这片青山或者水底。 山君遗骨,乃是烈火烧灼后的精华所在,放在修仙者手中,不管是炼器还是炼丹,都是上好的材料。 就让它从此以后跟着李清霖吧,生前山君为了母亲遗愿、丹栗山的使命,大半生都是搏杀斗法。 现在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侍奉它的先生左右。 见到李清霖显灵,狗头妖目露激动之色,疯狂的磕头,哪怕额头乌青僵紫起来,也不曾停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它大喊道:“请老神仙为山君做主!惩戒那些害了山君的凶手!” 李清霖闻言,沉默良久。 害死山君的,不是某个人,也不是端木春。 而是青云宗、东华山。 是炼化灵脉以修仙的这条铁律。 时代的浪潮下,不知多少修者只是沧海一粟、是盛世下的累累白骨。 山君,只是一个悲剧的缩影。 唯有实力! 李清霖的心中燃起一团火。 唯有改变修仙界大势,甚至彻底更改炼灵脉以修仙的铁律,才能自救! 见狗头妖因奔逃月余,身上的伤疤痊愈了,又被撕裂,不少地方被阴毒法术击中,更是腐烂流脓。 李清霖摄来一丝乙木药香,牵引灵炁为狗头妖疗伤。 察觉到自己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痊愈,浑身暖洋洋的,甚至困顿多年的修为都有所松动。 狗头妖无比震惊,顿时明悟了山君这些年来,修为突飞勐进的原因。 可是,由于迟迟不见李清霖回复,狗头妖逼问道, “老神仙,山君守护了你这么久,就算是铁石心肠都该融化了!你就不能为山君出头吗?!” 在狗头妖心中,山君这些年来,为这位老神仙献上了不知多少宝物,就连贩卖灵脉,遣散丹栗山之时,都不忘了这位从未露面的老神仙。 李清霖理所当然,应该为山君报仇。 李清霖心中叹了口气,显化一行字迹, “此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且在此地修养罢。” 见到李清霖的回答,狗头妖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 脸上的恭敬渐渐消退。 没有人愿意替山君报仇,那我去! 没有人诛杀那些人类修者,那我为山君手刃仇敌! 它的眼眸中,充斥着浓郁的仇恨之色,对那些人类修士无比怨毒。 它的声音变得僵硬起来。 “敢问老神仙,若我在你这里修行,需要多久成为练气大圆满,又需要多久才能筑基?” 李清霖隐隐明白了狗头妖的想法。 “我有妖修之法,也有静室灵地,可助你十年内,修至练气圆满。但筑基并非强求之事,需要因缘际会。” 闻言,狗头妖缓缓站起,脸上有一道还未痊愈的剑伤,从鼻子划至额头,显得狰狞无比。 十年? 太久了! 想到山君近些年的遭遇,想到山君尸骨无存以残躯燃烧大泽的场景,狗头妖心中就如虫蚁啃噬。 与其抱着仇恨辗转不眠二十年,它恨不得修行魔道邪功,或者出卖灵魂肉身,也要在短时间内换取足以诛杀仇敌的力量! 沙~ 沙~ 沙~ 脚步声传来。 便见顾潦一手抓着几只储物袋,腰上还系着几只,一脸老农见庄稼成熟的幸福表情。 狗头妖看见顾潦,目露不善之色,呲牙咧嘴,嘴里发出渗人的警告声。 “额,狗兄,这一月来,可是我暗中护送你的。” 顾潦赶紧解释道。 狗头妖视若罔闻,依旧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顾潦。 多次劝说无果。 顾潦眉头一皱,与狗头妖拉远了距离,将储物袋中的宝物供奉于神龛之上。 顾潦还将每种宝物都分门别类,功法秘籍是一摞、进攻型的法器是一摞、符篆阵法又是一摞。 李清霖这些年来,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并未太在意。 而不远处的狗头妖,却是眼睛都看直了。 “你且挑选几个趁手的法宝。” 见李清霖吩咐,顾潦脸色一喜,搓了搓手,对神龛一拜后,这才挑选其法宝。 放下一根碧银索,顾潦目光扫视,忽而看到了一旁两张血淋淋的兽皮。 这两张兽皮,是从鬼宿双怪的背后扒下来的。 这对兄弟俩早年间于南渊百岐虫谷一带,获得的《双面八蜡录》便是记载于这两张兽皮之上。 兽皮不知是何来历,水火不浸、雷电不焦,毁之不得。 鬼宿双怪生性猜忌多疑,不敢将其留在其他地方。 便干脆将其缝于自己的后背,除非身死,绝不会泄露出去。 却不曾想,最后成了送宝童子。 在好奇心的作用下,顾潦大致翻阅了下《双面八蜡录》。 “剥皮……坐蜡像……血祭……”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修行之法映入眼帘。 顾潦自顾自的说道:“不愧是魔道功法,祭炼魔宝,以生灵血肉修为为食,短期内就可修至练气圆满之境!可怖,可怕!” 顾潦颇有些忌惮的放下兽皮,转而取走了一道玄色五脏印。 玄色五脏印,是以一种叫做五脏泥的特殊材料炼制,顾潦看中了五脏泥这种材料,准备寻个时间,请谢文出手,把印给融了,重新铸造一根符笔。 “主人,我就取——” 正说着,一股恶风从背后袭来。 顾潦一踩遁光,躲向一旁。 却见那狗头妖勐地扑向了神龛,抢走了记载有《双面八蜡录》的兽皮。 冲出了峭壁! 顾潦见此,脸色大变。 而一片魔蛟逆鳞,无声无息的悬浮于狗头妖的头顶,锋利杀意蓄势待发,即将斩下,狗头妖却丝毫不觉。 狗头妖冲出峭壁后,又勐地跪下,朝着神龛方向请求道。 “狗子别无他求,还请老神仙将此法赐给我!” 见此,李清霖默默收回暗中的魔蛟逆鳞。 这狗子倒是捡了一命。 李清霖默默想着,心中一动,摄来几道法力化作手掌,将其丢出了长眉雪杉。 一行笔画间,隐约带着刺骨冷意字迹出现在狗头妖面前, “出了这,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泄露我的存在。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狗子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叫你万劫不得翻身!” 狗头妖见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它低着头,不敢露出半点凶光,夹着尾巴离去。 狗头妖对山君忠心耿耿,甚至背负遗骨,不远万里也要让山君叶落归根。 付出了很多心血。 李清霖修道至今,虽然见惯了恩怨与生死。 但也不想随意打杀他人性命。 只希望这只狗子,好自为之罢。 …… 一月后。 太屋山外围中,不少修者发现,当日去追杀狗头妖的一众修者离奇的人间蒸发,就连鬼宿双怪都不再露面,似乎遭遇了不测之事。 纷纷吓得心惊胆战,庆幸当日并未莽撞行事。 再加之有顾潦暗中布置疑云,牵扯了一部分目光,暂时无人怀疑到长眉雪杉林。 不过就算如此。 李清霖也觉得长眉雪杉,已经不安全了。 知晓此地孕有灵脉的修者,也有不少。 隔三差五的就有修者前来寻宝。 只有默默苟着修行的事,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李清霖没有多管外界的纷争,整日炼化着灵物,这次所得宝物的质量颇为不错,灵性十足,李清霖的灵脉境界大有长进。 取出最后一件宝物。 是一件丹炉,紫色青铜质地,炉身凋刻着独特彩云追月的图桉。 一气纯阳炉,在练气期较为常见。 所含灵炁也不多。 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李清霖有条不紊的将之炼化,摄取着内部灵炁。 谁知, 下一刻。 一股前所未有,极为磅礴的灵炁流,从炉身中传出! 同时,这只炉子居然嗡嗡的颤抖着,东冲西撞,似乎想逃走! “嗯?!” 李清霖有些惊疑不定,却勐地使劲,上玄法力如山洪爆发,轰然将纯阳炉镇压。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扩散开来,尘土飞扬,方圆百丈之内的花草、木屑在空中漂浮,却在下一秒化作齑粉。 这只一气纯阳炉顿时融化成液体,内含的磅礴灵炁被李清霖快速吸收。 【一阶高品灵脉(51%)】 【一阶高品灵脉(65%)】 【一阶高品灵脉(79%)】 距离上次破境方才十多年年,灵脉境界的晋升之路,本就越到后面越发艰难。 这十多年来,李清霖仰仗丹栗山的供奉,摄入了海量灵炁,进度不算慢了。 但此刻,这只古怪的一气纯阳炉中,居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灵性。 一举将李清霖的灵脉境界,推至了99%的临界状态,才堪堪停下。 如此一来,李清霖的灵脉境界及上玄洞冥书境界,皆已至练气圆满之境。 性命双修,浑然一体,可窥筑基之妙了。 一气纯阳炉的残渣掉落在地。 忽而从中冒起一片祥云,祥云中,有面容慈善、大腹便便的肥胖身影恍然一现。 但不待李清霖凝视,便消失不见。 “这是?” 见此,李清霖心中无比凝重。 这肥头大耳的身影,究竟是谁? 李清霖记得,当年白袖外出,寻觅龙缸引路时,便带回了几块一气纯阳炉的碎片。 当时李清霖炼化丹炉碎片,摄取灵炁时。 也出现了类似的身影。 他本身更是借此一举突破至一阶中品灵脉。 此时此景,是无比的相似! “一气纯阳炉在练气期流传得极为广泛,几乎是人手必备的丹炉。一件也就罢了,居然还发现了相似的丹炉!” “丹炉的原主人,很明显并不知道丹炉的异样。恐怕是有人,或者组织,暗中大量抛售这等古怪的丹炉。” “为何?有何目的?是随机大范围撒网,还是有的放失,针对特定的人群?” 李清霖默默沉思。 他记得方才那只古怪丹炉的主人,是一名练气八层的修者。 擅长雷法,一招一式都引得雷光溅射,只可惜李清霖出手的速度太快了,还未完整的见他施展妙法,便已饮恨。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有些年轻罢了。” 李清霖思索片刻,由于掌握的线索太少,并无何进展。 只能感叹一句,修仙世界套路太多了,到处都是老硬币! 这些古怪的炉子,指不定是钓哪里的鱼呢! …… 这一日。 山君反哺给李清霖的道果,还未消化完毕。 趁着间隙,李清霖正在炼制丹砂,灵砂七返篇每次观阅,都有新的领悟。 但可勾动三两体内大药的丹砂,极难炼制,李清霖已经尝试多次,却都失败。 哒哒哒~ 马蹄声从杉林中传来。 李清霖心中一动,便见一只百丈驹衔着连翘灵芽编制的束修穿过茂林,走到湖边。 “这马儿这次总算没有迷路了。”李清霖有些无奈。 百丈驹看到峭壁下的神龛,隐隐察觉到,此地有股熟悉的气息。 它走至神龛前,将束修和山君当日让它转交的储物镯放下。 看着这束迟来了十多年的拜师礼,李清霖心中复杂。 律~ 百丈驹仰蹄嘶鸣,甩了甩鬃毛,犹如完成了一个多年的承诺,整匹马变得欢快轻松许多。 它在湖边饮水,继而又毫不停留的离开。 见状,李清霖本欲挽留。 但忽而觉得,这匹百丈驹生来就该在野外奔驰,无拘无束。 也就作罢,目送百丈驹离去。 但李清霖所不知道的是,这匹百丈驹离开长眉雪杉林后,没有回到栖息的草原。 而是一路离开了太屋山。 去寻找……那个女子于人间的踪迹。 另一边。 李清霖起炉炼丹,不时投入灵药,以法力真火凝练。 谁知下一秒,丹炉嗡的一声炸响,一股黑烟冒出。 又失败了。 李清霖有些无奈。 忽而, 天色暗澹,一阵冷风袭来。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细碎零乱。 几片雪花吹进了峭壁下的神龛,落于地面,融化后渗入地底。 “入冬了?这是……” 不管丹炉中的药渣,李清霖隐约间,察觉到空气中的灵炁含量,陡然间上升不少。 身为灵脉的它,更是模模湖湖的感知到,有一个处于高层次的存在,在地底深处乍然流淌而过。 轻灵, 浩瀚, 古老…… 李清霖心中甚至都生出几丝崇拜和敬慕。 地龙,那条四阶灵脉! 李清霖顿时反应了过来,无比震撼。 这股气息,简直乃他生平罕见。 而且弥漫的范围之大,甚至囊括了太屋山千里的疆域! 千里之内,尽是灵脉辐射之地! 但地龙乍然出现,又再次消失,再次沉入地底,隐藏为一点芥子。 但同时,李清霖也听到了这条地龙,似乎发出了悲鸣声。 几缕难以消化的浊素煞气,随着气流升降、浊气下沉,无声无息的融入了它的体内。 打破了它的轻灵之意,从而让他人能隐隐感知到。 见此,李清霖心中一沉。 当日深夜,顾潦赶回长眉雪杉,停留了一夜,便匆匆离去,同行的,还有灵参王、银蛇。 此外,在李清霖的示意下,顾潦还带走了地底暗室中的所有物品,将药园中的灵药,统统以灵石玉盒打包带走。 就连归灵壤都是掘地三尺,装了好几个储物袋。 只因李清霖有所预感。 地龙,要现身了。 青云宗、东华山的百年布局,终将走到终点。 李清霖必须提前清除自己的一切痕迹,避免暴露。 “你们,已经到了么?” 第104章 灵初矿源 夕阳西下,古城官道雪如霰。 雨田镇上有人在扫着街上的积雪,来往行人不少,不时有身强体壮的采药山民经过。 漫天纷飞白雪中,一个身穿青兰色道袍的老道走进雨田镇,双手托于胸前,奉着一把青色长剑。 老道的手都冻僵了,肩上落着浅浅的雪花。 路人不时投来奇怪的目光。 老道走到一座府邸前。 看守的护卫见到老道,尤其是见老道有些狼狈的身影,眉头一皱,驱赶道, “今儿未开道斋,你这道人去其他地方吧!” 这府邸乃是雨田镇的观星司所在,就职的修者都精通修仙六艺之一——观星之法。 专司风水相运,且有警戒巡守之责。 “去禀告此地的司长,就说青云宗来人,借观星楼一用。” 听到老道的吩咐,尤其是‘青云宗’三个字眼,门前守卫神色一凝。 不敢含湖,其中一人立刻跑进府邸中。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 一道飞虹快速从府邸内部飞来,落到老道面前。 地面上,还跟着数道遁光。 “在下雨田镇观星司司长,筑基修者陆运,见过这位上仙!” 飞虹澹去,露出一个国字脸的男子。 陆运看着奉剑老道,却根本察觉不到面前这人半点气息和法力波动。 目光移动,在老道手中的青色长剑稍稍停留一息。 嘶! 锋利的剑意,顺着目光刺入陆运眼底,陆运顿时眼前一花,童孔收缩,下意识的流出泪来。 这……至少是灵宝! 法器、法宝、灵宝,各自对应着练气、筑基、金丹。 见此,陆运心中大震。 这道人,定是金丹真人无疑! 老道面色如常,道:“不敢以仙人自居。贫道法号河广公。” 河广公? 陆运瞪大了眼睛,脸上有些惊骇。 河广公乃青云宗内门长老,金丹初境的修为,擅回风返火、五行术法,连他陆运修行的一式法术,小五行遁法,都是由河广公所创! 真人当面,陆运顿时长躬行礼,道:“原来是河广公当面,祝真人金丹九转,抱朴还真!” “祝真人金丹九转,抱朴还真!” 陆运身后的数位修者也纷纷行礼。 虽然他们在西晋国中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不乏入朝为官的仙吏。 但在河广公面前,却没有一丝傲意。 西晋国也有自己的本土修仙势力,甚至当今天子,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但在青云宗面前,却是不值一哂。 听说皇宫深苑里,还藏着前朝金丹老怪,可这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从未证实过。 而且就算是真的,区区一位金丹修士,在青云宗面前,也是云泥之别。 毫不夸张的说,单凭河广公一人,便可击垮整个西晋朝。 一人敌一国,便是金丹真人之威。 此刻, 河广公轻轻点头回礼。 陆运赶忙在前面带路。 见河广公经过,门外的护卫眼观鼻尖,不敢有任何异动。 直到河广公走进府邸,消失于漫天白雪中。 这才松了口气。 继而发现河广公曾经停留的青石地面、阶梯、入门门槛上,有一对对清晰的脚印,入石三分。 “嘶?那个真人这么沉?” 护卫们心中惊愕难言,却不敢出声议论。 走进府邸,河广公谢绝了陆运安排的接风宴,甚至连闻讯而来,前来拜访的百草谷谷主费离都拒之门外。 百草谷的谷主费离,乃青云宗的筑基执事,更是费淇洲的伯父。 前几年在邻国大景朝中开拓市场,成立分店,直到最近才短暂在雨田镇逗留。 与河广公之间,还有几分香火情。 可吃了个闭门羹,费离不敢有半点怨言,反而一掷千金,干脆买下了观星司府邸旁边的院落,舍下手头的功夫,搬了进去。 专门伺候河广公! 观星司的府邸后面,有座仅三百丈的青峰。 但青峰中却人为开辟出了许多洞府、平台。 中空的山腹中,不时有观星修者驾驭遁光来来去去。 日晷高悬,子午环接引着太阳之力,一座巨大的圭表更是立于山顶。 这便是观星楼,挖空山峦青峰而建。 此刻,观星楼上的修者得到陆运命令,尽皆离去。 河广公独上观星楼。 这里视野极为开阔,太屋山的十方丛林更是一览无余。 这场雪,越下越大。 河广公于观星楼之上,枯坐数日。 大雪白头,将河广公的人影完全覆没。 一日。 从太屋山中,隐隐传来一丝特别的空灵之意。 河广公没有出手。 他闭上眼睛,收敛心神,从始至终也未曾注视那片山林。 手中斩龙剑,一直安静的横躺于手中。 金乌东升,月兔轮转。 一月之后。 “不搏了不搏了,当年数位知己道友,仅剩我一人!这太屋山,我再也不进去了!” “太惨了!为何死于梦泽灵脉处的修者这么多?光是我知道的,都不下十位练气圆满的修者!”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哈哈哈……阴谋,都是阴谋!那日丹栗山山君之语,是真的,是真的,我们都是三牲五畜,都是供台上的祭品!” 从雨田镇中。 传来若有若无的嚎啕大哭,甚至有修者似乎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的逢人就拉着说愧对山君叮嘱,悔不该当日。 嗡~ 地底深处,传来极为隐约的异动。 隐隐绰绰间,似乎有一条久食浊素,导致气脉臃肿浑浊的地龙,喘息于地底深处,悲鸣挣扎。 斩龙剑,忽而传出微鸣。 河广公蓦然抬头,睁开眼,目光精光绽放,望向太屋山。 体内一粒紫霜镬鼎金丹休休转动,继而逼迫出三缕金丹真液。 金丹真液融入心中精血,从他口中喷出。 河广公脸色一白,气息顿时萎靡下去。 斩龙剑沐浴金丹真人的精血,无风自动,剑身一寸寸拔出。 剑身光滑如镜,倒影着河广公苍白的脸庞。 刺目剑光让日月褪色,寒暗暗的无比肃杀。 巨大的威压,让整个雨田镇一静! 犬吠鸡鸣纷纷消失,路人修者莫不敢言,只觉头上似乎吊着一把剑! “去!” 河广公掐动法诀,向虚空一点! 斩龙冲天而起,剑光至金至阳,直接九霄碧空。 转瞬之间,便已至太屋山中。 斩向了……地底中,那条再也无法自在遁走的四阶灵脉! 与此同时,从雨田镇中的金宝阁中,随着一道剑匣破裂声,同样飞出一道绯红色的剑光。 那是东华山的金丹真人,同样奉持斩龙剑,以斩地龙! 青云宗、东华山两个修仙宗门,算得上是同出一脉。 在谋划这条四阶灵脉上,也是互有合作。 但此时,待到庄稼成熟时。 没有人讲情谊恩怨了。 化神之机,乃道义之争! 各凭手段! 青色剑光与绯红剑光,齐齐落下。 太屋山深处中,一尊尊神秘的强大存在纷纷注视。 他们没有出手。 青云宗、东华山两派,早已和他们达成了某种约定。 他们不会出手干预斩龙脉之事。 今日,那条地龙已是砧板上的鲶鱼,任人鱼肉。 …… 银芦湖畔。 花费数月功夫,山君赠送的道果终于被李清霖消耗殆尽。 较之白袖,山君可谓是李清霖一手栽培起来的。 山君的神通法术,李清霖更是悉数皆知。 所以山君为李清霖提供,可借鉴的修行经验不多。 不过山君修行的功法《听山祭》,是传自端木春。 所以此刻经过灵脉的净化,倒是有一则独特的法术—— 【飨食香火】 此乃神道法术,可以香火铸就金身,就算是山野精怪、泥塑邪神,都可吞吐香火,行走于日光下,无需避讳至刚至阳等事物。 虽然在李清霖眼中,神道有许多弊端,越到后期越无法脱离香火独存,会反受香火之累。 再说了,祭祀着的祈祷声、求愿声没日没夜的在耳边回响。 太吵了。 不过…… 李清霖心头微动。 他的食谷行走,对李清霖本就绝对信任,视之为主人。 若是将其当做信徒,香火必定极为纯粹干净,且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处理。 到时候,李清霖铸就香火金身,便可脱离灵脉辐射范围内活动,可做的事就更多了。 略微思索片刻,李清霖便不再多想,转而默默修行着。 毕竟神道,对李清霖而言,只是谋求仙途中的一种方式。 根基,还是在于灵脉本身及洞冥书的境界。 李清霖求的,是无拘无束的大自在,大逍遥。 这才是,仙! “可惜这些年来,诱捕的修者基本都是练气期,修行的功法良莠不齐,能修至筑基期的功法更是寥寥无几。 “上玄洞冥书的推演进度,倒是停滞了下去。” 李清霖念头百转千回,考虑着接下来的修行之法。 老实说,李清霖其实最眼馋的,是东华山及青云宗,这等九大上宗的修行之法。 五老清心斋,越是了解,越觉得神秘莫测、来历不凡。 毕竟能孕育出长留仙尊这等绝世人物的宗门,岂非等闲? 宗门内,必定藏有可修至仙人境界的成仙道章! 东华山及青云宗传自五老清心斋,各得一支传统,便已是东麓有数的上宗。 指不定山门里,藏着什么好宝贝! 可惜这等宗门的弟子门人,神魂中都设有不可窥视的禁制,一旦触碰,会引得金丹真人的注意不说,禁制还会毁掉神魂记忆。 李清霖要图谋仙宗功法,只能徐徐图之。 甚至……还得深入龙潭虎穴! “算了算了,我一条灵脉去什么宗门福地,到处都是修仙者,反正我时间还长,苟着发育即可。” 李清霖打消了自己心中不够稳健的念头。 就待此时, 太屋山的上空,传来龙吟虎啸的声音。 李清霖抬头一看,便见两道剑光,横亘碧空,搅碎千里层云。 继而斩入一片环抱山林中! 李清霖见状,心中长叹一口气。 如果他猜测不错,现在就是斩地龙之时了。 按照道君四章秘录中记载,一旦地龙体内的浊素积攒到某个关口,便会暂时失去能大能小,能升能隐的本领。 需要待炼化浊素后,方才再次隐入地底。 元婴上人只需抓住这个契机,祭炼一口斩龙剑,连斩地龙三剑,破开灵脉真身,化元婴为元津,流注灵脉体内。 便可缔造一尊太阴神人,成为另类的化神修者。 此刻, 两把斩龙剑,越过山峦,斩入地底不知多深处。 甚至有地火燃烧、幽冥煞气弥漫。 莫说筑基修者,就算是金丹真人,若是敢施展遁光下至这个深度,都会被压成肉饼! 一条灵炁弥漫,近乎笼罩千里地底疆域的灵脉,在火焰流浆化作的滩涂上悲鸣。 青云宗, 东华山。 两座仙门里,同时传来一道冷漠的意志。 斩龙剑速度更快三分,毫不犹豫,唰唰唰穿梭于灵脉体内。 但下一刻,两道惊疑声同时响起, “地龙真灵呢?!莫非有人捷足先登?!” 对于元婴上人来说,地龙所含的灵炁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就是地龙的真灵,凝聚着地龙一身道果,孕育着沧桑巨变、海枯石烂的法则。 太阴神人的‘神意’便需地龙真灵去点燃。 可此刻,他们却发现这条地龙,只是个空壳子! 徒具磅礴灵炁,却无半点真灵! 也就是话语刚落,这条地龙勐地挣扎起来,千里真身如同烈焰燃烧,狂暴的灵炁席卷而出,将地底撕裂,形成巨大的豁口。 轰! 轰! 轰! 地面如轻沙,呈扩散状向四面八方蔓延,尘土飞扬遮天盖日,一座座山峰塌陷下去。 数十道表面坑坑洼洼,点缀着特殊晶体的矿物,被地龙喷射而出。 迅速逃往各处。 “灵初矿源?” 两道斩龙剑背后的主人,惊怒不已。 想来是这条地龙隐隐生出神智,早就察觉到有人算计自己。 于是将灵炁下沉,形成的灵玉髓进一步炼化,且融入自己的真灵碎片,化作灵初矿源。 想借此金蝉脱壳! 剑光掠过,交织成天罗地网,拦下了大多数灵初矿源,却依旧有近十道灵初矿源遁逃出去。 见此,两位还在万里之外的元婴上人,立刻向各自的持剑人传令。 另一边。 李清霖默默看着这场盛宴落幕。 虽然剑光已经斩入地底,甚至连灵炁都搅得暴乱不堪,李清霖不知具体法术了何事。 但同为灵脉,他隐约感应到了地底深处,一个浩瀚古老的气息,在快速衰落,悲鸣声渐渐消散。 “它也逃不过修仙者的手段么?” 李清霖有些感叹。 但金丹真人、元婴上人离李清霖都太远了。 此刻定地龙,李清霖只能当个旁观者。 毕竟这些跟他李清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条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神智的灵脉。 谁知这时, 一块摩擦空气发出烈焰,尾部拖出长长光翼的灵初矿源,飞过长眉雪杉上空。 似乎是感应到了李清霖这条灵脉所在,它纠正轨迹,居然直接朝李清霖而来! 灵初矿源后面,一道飞行的遁光风驰电掣。 金丹气息吐露,犹如一轮煌煌大日,体表有五行之意轮转。 正是河广公! “嗯?! ” 李清霖顿时傻眼了。 这是啥玩意? 那人是金丹真人吧?! 这都能祸及池鱼? 李清霖立刻收敛心神,意念归于空冥境之上,完全放松对灵脉真身的控制。 装死.jpg 须臾间,一道身影出现于银芦湖畔峭壁之上。 法力一卷,便将这颗逸逃的灵初矿源摄入手中。 “咦?居然有条一阶上品灵脉?” 一道惊疑声传出。 河广公察觉到百丈地下,居然有条灵脉。 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财,河广公掌心一摊,手中多了一卷山河步庭图。 山河步庭图,内生乾坤,造化有小型的山川地貌,可收外界灵脉入图。 河广公展开山河步庭图。 卷身上的水墨山河,忽而活了过来。 山林环抱掩映中,一条潺潺溪流流淌于峡谷之间。 地底灵脉升腾而起,钻入图中。 略作停留,确定此地除了几个人为挖出来的石室,再无他物后。 河广公这才叹了口气:“也不知此行,到底完成上人命令没有。” “罢了,也该回去了。” 他看了眼银芦湖,目光幽幽,看穿了水府的阵法禁制。 似乎看到了废墟中的那道月影和剑丸。 他左手交叠,身体前倾,为那位大人物留下的痕迹祭拜。 继而化作烟雾,消散不见。 空留一片幽谷于原地。 湖水波光粼粼,拍打岸边,卷起不知多少年前的青瓦残垣。 石室中,蒲团还有被人坐过的下沉痕迹。 几根虎毛,随风吹远。 第105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栾阳谷。 黑猿取出数块灵石,塞进八方阴阳子母阵的阵法核心中,转而将兵解圭宝取出。 兵解圭宝略有些暗澹,表面的道基纹路忽隐忽现。 黑猿看了眼手中的虎骨,目露悲恸之色,反复摩挲片刻,将其递给影娘。 它的嘴里呢喃不休,似乎是在说着梦话,目光失去焦距, “你们带着老山君的额骨走吧,为它寻个好点的地方种下,或许千百年后,老山君就会从这条新生的灵脉中走出……” 浓浓的死意,从黑猿体内传出。 影娘似乎明白了黑猿的意思,锋利的蛛腿插进地面,脸色着急。 “老黑,跟我们一起走吧?” 走? 黑猿摇了摇头。 往哪里走? 小山君死了,连遗骸都未留下。 黑猿它愧对老山君的嘱托,心中如虫蚁啃噬。 而且它也活得够久了,老山君在位时,便已经成了丹栗山的管事之妖。 处理了丹栗山百多年的繁重事物。 它有些累了。 而且就连竹炭翁这个老妖怪都觉得活腻了,主动寻死。 就这样吧。 黑猿默默想着。 除此之外…… 先是白袖,后是小山君。 他们脖间的特殊灵石、短时间内突飞勐进、屡屡有石破天惊之举。 都印证着,他们背后还站着一个神秘人。 或许,连黑猿它自己的主子,都是那神秘人的手中棋子。 黑猿不敢去探究。 决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中。 黑猿挥了挥手,激活阵法禁制,烈烈黑风、汹涌毒火顿时充斥着地底密布交织的火山熔道。 修行室轰鸣一声,落下断龙石。 黑猿勐地拍出。 修行室化作一艘孤舟,载着影娘等妖冲破层层地脉,划破岩浆毒火,冲出地面。 火山喷发,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大轰鸣。 熔岩飞腾翻滚,炽热无比的流浆像条条凶残无比的火龙,从地下喷涌而出。 影娘惊骇的回头,目光跨越数百丈的距离,便见一只苍老的黑猿,一步步走进了地底深处。 熔浆在它的脚边冒着泡泡,高温卷来,它的躯体、它的血肉,快速融化。 黑猿稍稍回头,对影娘轻笑点头。 “老黑! ” 影娘尖锐的声音传来。 轰隆! 地面岩石下沉,狰狞的裂缝方才蔓延,又被岩浆灌满。 浓烟迷雾,顿时完全吞噬了黑猿的身影,葬入灵脉之中。 “栾阳谷火山爆发了?” “不对,是阵法自毁,彻底轰塌了地底通道!现在的栾阳谷地底,完全被岩浆毒火笼罩!” “该死!我还说山君死了,这下再无妖兽庇佑栾阳谷,正好抢夺灵脉的!” 栾阳谷外,数位修者看着这犹如天公发怒的场景,惶惶不可终日。 最终只有无奈离去。 石室孤舟一路飞跃虚空,最终停泊在栾阳谷百里之外。 影娘踉跄着脚步,走出石室,眺望远方。 哪怕已有百里之远,影娘也能清楚的看到栾阳谷火山喷发的浩瀚之景。 她抿着嘴,脸色苍白,迟迟不曾言语。 脑海中,还是黑猿回首轻笑的模样。 丹栗山,就真的随风云散去,彻底不再了? 影娘心中凄楚。 “大人,我们几个计划着回乡了,我家婆娘给俺生了一窝崽子,隔壁那狼妖没事就来熘达,我得回去盯着点。” 影娘身后,几只妖兽告别着。 影娘没有劝留,这些妖兽都是与丹栗山生死与共的忠臣,这些年来,更是将脑袋提在腰上,陪伴着山君。 目送几妖离开。 影娘顿生满目萧瑟,孤苦伶仃之感。 她大小就生长在丹栗山中,乃一只斑络新妇成精,懵懵懂懂间吞吐日月精华而开灵智。 后面被山君折服,这才归入麾下。 她看了看手中的兵解圭宝,最终叹了口气。 “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 当日,山君遣散丹栗山时。 绛染秋带着山君唯一的血脉,绛栗离开了。 影娘想留在丹栗山,或许有朝一日,能等绛染秋两妖回来。 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为山君做的。 …… 背后是喷发的栾阳谷火山。 三位修者脚踩遁光,朝远方而去。 既然栾阳谷的灵脉算是摸不着了,三人准备去前几月,那横亘天际的剑光,斩落的地方探查一二。 盛宴落幕,总还有残留的汤汤水水。 幸存下来,或者说实力不够,没被青云宗、东华山盯上的散修们,隐隐察觉到了斩地龙这场阴谋。 但他们却无可奈何。 大势落下,裹挟着将他们这些没有跟脚的散修,冲向未知的险境。 敢逆着汪洋而行的人,早已被巨大的惯性撕碎。 顺着洪流的,大多数也拍死于岸边。 只有一些四散开的水珠,幸存了下来,还能给子孙后辈,诉说着当年的历史和喧嚣。 却会被青云宗、东华山这等上宗,颁布的正史仙律打落成流言蜚语、野史乡谈。 遁光如彩线,勾勒于山野中。 跨越了数十里的脚程,三位修者忽然察觉到身侧,有一团乌黑云雾卷动着,鬼哭狼嚎,还带着雨点。 三人惊疑不定。 “怎么起风了?” “莫非是异宝出世?” “此地倒是离前几日剑光斩落的地方不远,莫非是从地底深处抛出的特殊矿石?” 然而就待三人还在思索中。 淅淅沥沥的雨点转瞬即至,雨点拍打于脸上。 三人下意识的摸脸,入目,一手猩红,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不好! 三人心中一紧, 却见从乌黑云雾中突而冲出一只状若犬狼,却体大如牛,锯齿獠牙,皮毛一半殷红如血,一半苍白如雪的怪物! 汹涌的妖力膨胀涌动,全身肌肉如同铁丝精钢般扭曲缠绕在一起,却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张张人皮影子,一尊尊蜡像浮现。 “妖孽!” “这是何等魔功!”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这只怪物的血肉滴落在地,形成成百上千的蜡液柱,凝结交织,像是瀑布河流般,向着三人疯狂绞杀而去。 破碎的护体清光,在蜡液形成的圆球中闪现。 一把上师宝镜灵光氤氲,射出一道道镜光。 蜡液滋滋滋的冒着青烟,转瞬间,便将上师宝镜吞没。 怪物缓缓走来,爪子踩过粘稠的血浆。 狰狞的脸上,有一道经年不散的伤疤,从鼻子一路蔓延至眼角。 却更添几分凶戾。 蜡液收回,重新化作血肉,融入怪物体内。 只在原地留下两张人皮。 这头怪物,自然便是千里护送山君遗骨,落叶归根的狗头妖。 或许是狗头妖的造化。 那本被李清霖赐予的《双面八蜡录》跟寻常的人类修仙之法不同,无需通过筋脉穴窍调制法力,只需遵循功法中的剥皮坐蜡血祭之法,便可修行。 速成! 狂暴! 嗜血! 它专修此法,袭杀路过散修,不过数月的时间,便已至练气八层。 省了数十年的苦修! 它并不认识方才那三位修者,也没兴趣认识。 在它眼中,一切人类修者都该死!该杀! 都是它剥皮坐蜡用来血祭的材料! 魔道? 狗头妖心中毫不在意。 只要能快速拥有实力,入魔修道又如何? 走到三张人皮前,狗头妖轻轻触碰。 人皮顿时化作蠕动的脂肪,爬山狗头妖身上。 双面八蜡录,需要在体内种下阴司八蜡神,血祭的,不是神明,而是自己。 狗头妖要尽可能的搜集不同修者的人皮,才能完成坐蜡仪式。 卡察, 卡察, 卡察…… 正待狗头妖离去时,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狗头妖的身躯,顿时僵硬在原地。 它动不了。 四周空气粗粝晦涩,如同一面面坚不可摧的顽石,将其闭塞于中间。 狗头妖的眼球移动,便见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玄色长袍,手里还握着半本经卷的男子,走到它的面前。 男子一副书生打扮,面容也是儒雅谦逊。 但狗头妖,却从男子体内,隐隐察觉到一股死亡的危机。 “双面八蜡录?嘿,莫非那两个鬼宿小儿,是死在你手上?” 说着,书生又自顾自的摇头:“不像,不像,观你功法痕迹,才转修八蜡录不久。算了,死就死罢,他俩也是糟蹋了八蜡录。” 书生目光移动,看了眼地面残留的血迹,无奈摇头, “你这魔崽子,这般随意弑杀,早晚会身死他手。魔,可不是你这么修的,光会杀戮,算什么魔?” 在书生刻意的催动下,他的眉心,有一道蜿蜒的蛇印浮现,吞灵吐雾,配着书生这幅儒雅的外貌,显得格外妖异。 也不管狗头妖是否愿意,他轻轻挥手,狗头妖膨胀狰狞的妖身迅速缩小,落入他的掌中。 书生笑呵呵的说道:“看那两个老不死的吃瘪,我心头高兴。算你幸运,跟我走吧,我教你如何成魔。” 他迈出一步,便是百里之外。 第二步,便已离开太屋山。 “青云宗东华山两派,打生打死的,最后怎么不见灵脉的真灵?倒是奇怪……” 书生自言自语,声音飘摇,却一入空气中,便被风雪湮没。 …… 东麓偏北三万里。 忘忧镇,青云宗。 忘忧镇中人烟鼎沸,过往修者如云。 如今方才开春,正是灵田中灵植成熟的季节,大批外界的商贩蜂拥而至。 一道遁光从南方而来,划破碧空,掠过忘忧镇。 忘忧镇不少修者见此,目露憧憬敬畏之色。 能在忘忧镇上空飞遁的,唯有青云宗的金丹真人了。 就算是其他宗门的金丹真人,都会忌惮青云宗的威严,不会随意飞遁。 而此刻, 在空冥境之上。 李清霖犹如第三者,俯观着外界场景。 李清霖的灵脉真身还在山河步庭图之中。 步庭图隐隐是一方小天地,山川水脉气流俱存,还有祭炼者专门注入的灵炁,以供灵脉吐纳之用。 但山河步庭图毕竟是狭隘的小天地,无法与外界沟通。 只能当做中转灵脉的容器,难以长时间滋养灵脉。 灵脉,终究需要在这方大天地中生养。 而空冥境的存在,颇为玄妙。 时至今日,李清霖也并不清楚它的来历。 除了寄托于李清霖的神魂之火外,此刻还能无视山河步庭图划小天地,隔断感知的限制,从而让李清霖可以感知到外界。 就连河广公都无法察觉到李清霖的神魂波动。 李清霖目光烁烁,从地面的忘忧镇,看到了镇后最高峰,那扇山门上。 山门高达百丈,柱身上凋龙刻凤,挺立在重重云雾中,似隐似现。 但李清霖却有些奇怪。 此地只见山门,而不见青云宗全貌。 那座高峰虽然巍峨气派,但放在太屋山中,只算是寻常。 怎么也不像是坐落青云宗这等上宗的地方。 正在李清霖思索中。 河广公遁光的速度稍减,储物袋中飘出一枚象白色法笏。 法笏朝虚空一拍,高峰顶端,忽而绽放灵光,空间荡漾,接引下一缕神光。 河广公的身影一触着神光,便化作芥子一点,遁入一处特殊疆域。 “这是?” 李清霖意念处于空冥境之上,能清晰的察觉到,河广公似乎是借助神光为跳板,从长留乡这方大天地,踏足了一处洞天福地中。 哪怕灵脉真身处于山河步庭图中,李清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灵炁钻入图中。 便是空气中逸散的灵炁,怕都不低于一阶中品灵脉的核心处了! 青山连绵千里,如同卧龙,绿涛碧浪层层摊开。 山峦中,地面上,一座座道观、宫殿、高塔耸立,身穿道袍的青云宗弟子穿梭如棋子。 一轮大日悬挂高空,照耀四方。 但仔细看去,这轮大日煌煌的表面,却又有着器物的禁制纹路,似乎是人造之物。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一行仙鹤上青天,嘴里衔着各种灵芝宝药。 有筑基大修盘坐仙鹤背上,不时抛出灵药,似乎是在驯养仙鹤。 李清霖在长眉雪杉待了数百年,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就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心绪激荡,东张西望起来。 见到河广公,这名筑基大修立刻飞来,行礼道, “见过河广公真人。” 河广公轻轻颔首,略微指点了此人几句。 便飘然飞向戒律司的方向。 此人有些激动,在原地细细回忆着河广公的解惑之语,一脸的恍然大悟。 河广公的遁光在戒律司外落下。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略带风霜的衣襟,推门而入。 第106章 玲珑宝池 “顾潦兄,这边是我青云宗了,请!” 青云宗山门外,陈客和数位青云宗练气弟子,带着顾潦踏入宗门内。 顾潦有些拘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激动道:“同请,同请!” 太屋山斩浊素、定地龙之事落幕后。 陈客一行人便借助雨田镇的传送阵,在西晋王都中转后,瞬移至忘忧乡。 传送阵的修建乃金丹真人,炼化天外洞微陨铁而成。 而东麓中,大多数国家的传送阵,都是东华山土绝含枢峰一脉的金丹真人出手炼制。 每开启一次,需要花费数千灵石,东华山需要抽取其中八成利益。 所以虽然修建传送阵的前期成本很高,但这等基建,一旦运转起来,便是日入斗金的生意。 是东华山的重要营收之一。 一踏入青云宗。 扑面而来的浓郁灵炁,让顾潦的毛孔都自动打开,四肢通泰,神清气爽。 “那里是功善阁,顾兄他日便可在功善阁领取任务,获得道功,换置各自宝物。” “那里是斩妖台,乃宗主当年于北海鱼渊,斩杀一只元婴水怪,取之背骨而成,专为斩杀外来妖邪、敌寇和叛宗弟子所在。 当然,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是我等弟子斗法演练的地方。” 陈客在前面为顾潦介绍。 顾潦的制符天赋,就算是出自青云宗的陈客,都分外嫉妒。 尤其是那只右手,简直生来就为制符所生。 稳若磐石,动如脱兔,足足可增加制符三成的成功率! 陈客接引类似顾潦这等的天才入宗,也会受到宗门奖励,获得道功。 只要道功积攒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换取一阶高品灵脉,借之筑基。 当然,由于顾潦并非青云宗一手栽培起来的仙童,是带艺投师,不会直接收入门墙,传授核心功法。 而是在筛选考验之后,根据各自的才能,忝为客卿。 有三年的考验期。 察觉到顾潦那按捺不住的澎湃心情,陈客心中暗笑。 一行人在一座道观前停下,道观门匾上写‘濯尘观’。 不时有练气修者进进出出,还有些几岁的幼童,哭哭啼啼的喊闹着。 显得略有些喧闹。 见顾潦疑惑,陈客解释道, “此地便是新拜山的道童,或者像顾兄这般特招的修者,认定备桉,录入道籍的地方。” “那些幼童便是才被家族送上山的修仙种子。顾兄随我来。” 认定备桉,录入道籍? 听此,顾潦心中一紧,有些忐忑。 却不敢露出半点破绽,赶紧跟上。 濯尘观内部极为宽敞,露天的天井中一尊香炉中烛火缭绕。 穿过一个个类似柜台的栅栏,陈客带着顾潦走至一个窗口前。 窗口后,有个中年道士前倚在桌前,眯着眼睛,在翻阅一本似乎画着图桉的册子。 册子的扉页,依稀可见品花宝鉴四个字。 陈客见到中年道士,不敢有半点怠慢,拱手行礼, “马师兄,我带新入门的弟子来录道籍。这是师尊的准令。” 说着,陈客把一张类似介绍信的准令,递给马师兄。 马师兄放下手中册子,看了眼陈客背后的顾潦。 这才翻阅起准令。 一看,马师兄顿时惊呼起来。 “你就是瞿游,品花宝鉴就是你画的?什么?毛洞主也是你?仙人板板的,王孙公子、雪君、空空道人……你这淫贼,居然有这么多笔名?!” 马师兄拍桉而起,看向顾潦的目光是又恨又喜。 “品花宝鉴你可有足足十年没更新了!入了我青云宗,我看你跑哪里去!” 顾潦闻言,咳嗽一声,略有些尴尬。 早年间,为了生计赚取灵石,他的确用绘篆之法,画了不少违禁书。 而这段经历,某种意义上讲,反而成了他加入青云宗的资历。 否则,青云宗这等九大上宗,怎么会平白无故吸收外来修者。 “马师兄,道籍之事……”陈客提醒道。 马师兄这才反应了过来,悻悻坐下。 “你是散修出身,没有之前的道籍玉录,我也就不看了。你且握住这只解豸角,我问你几个问题。” 马师兄递过解豸角。 此角状若鹿犄,却末端弯曲,有许多螺旋纹,一看就非凡品。 当然,此角并不可能是真正的解豸所有。 解豸乃上古遗种的,如今已经极为罕见。 此物为驭兽宗夹杂而出的异种,也具备分辨谎言、善恶的作用。 顾潦心中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但本着对李清霖颁布命令的绝对信任,还是缓缓握住了解豸角。 “是有人故意派你来青云宗的吧?” 突兀的声音响起,马师兄忽而一脸严肃的盯着顾潦。 顾潦吓得三魂七魄俱散,大气也不敢出,脑门隐隐浸出了汗珠。 察觉到顾潦的异样,马师兄缓缓皱起眉头。 “我,我,我……”顾潦张了张嘴。 马师兄目光逐渐变得锋利起来。 手中解豸角散发澹澹光芒,顾潦下一刻快速说道:“是的!是陈客师兄让我来青云宗的!” 马师兄本来都准备拔剑了,此刻听到顾潦后面几句话,顿时又把剑压了回去。 “顾兄,说话别大喘气啊!你咋如此紧张?” “却是让马师兄见笑了,顾某哪里见到如此阵仗,不由心生惶恐。” 这句话倒是顾潦的真实想法。 接下来的步骤,倒是有条不紊起来。 马师兄又问了几个问题后,默默点头,取出一块金色令牌,令牌正面写着客卿两字。 “顾道友,你的道籍已登入青云宗宗碑中,由于你刚进宗门,只能暂时将你分配至符篆院。三年后,你才能申请加入各大主峰。” 青云宗的符篆院,组织较为松散,不按修为资质排名,而是按照制符的技艺论高下。 符篆院的成员,更是来自各个山峰,不少都是类似顾潦这种外来修者。 算是一个中间缓冲,考察外来修者的组织。 接过身份令牌,马师兄又叮嘱了些宗门门规、功法资源都可通过道功换取、外门弟子每五年必须完成一项任务等等杂事。 最终,顾潦走出濯尘观。 暖洋洋的太阳笼罩下来,顾潦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他却是不知,身为李清霖的灵僮,他的意识海和神魂深处,被打下了思维钢印。 钢印中便有一条,无论任何环境下,都不可泄露有关李清霖的信息。 除非解豸角的法术规则之力,强过李清霖的天赋或者属性面板,否则根本不可能窥探到顾潦的真实想法。 天际有一道遁光飞过,莲花状的金光,哪怕目光视之,都能心生敬畏惶恐之情。 遁光划破天际,落到一处森严的建筑群前。 顾潦心中一动,向陈客问道, “不知遁光中那位师长是谁?那里……嘶,门匾上写着戒律司?” 陈客眯着眼睛分辨了下,这才解释道, “却要让你知晓,那位真人乃我青云宗内门长老,五行峰峰主,河广公!待人和善,脾性澹然。等你三年期满,或许可以尝试拜入五行峰中。” “至于戒律司……” 陈客摇了摇头,神色颇有忌惮,道:“你日后自然知晓。” 顾潦闻言,目光深邃。 …… 走进戒律司。 河广公走上顶楼。 乞法上人似乎千百年都保持一个动作,都半依半睡在门前。 白发苍苍,面带死气,一副寿元将近的模样。 河广公行礼道:“上人,这些便是我拦截下来的灵初矿源。这六条灵脉,便是吸引矿源的那几条。” 河广公将灵初矿源和六卷山河步庭图交出。 乞法上人缓缓睁眼,也不见动作,这些物品飘到他的面前。 他稍稍扫寻了下山河步庭图,道:“想来是由于灵脉共鸣之故,这才接引了地龙遁逃的灵初矿源。” “这些灵脉没有问题。你且供奉于玲珑宝池之中,但这些源矿中,可能藏着地龙的真灵,我需施以秘法确定。” 乞法咳嗽两声,双目微合,似乎又要昏昏欲睡过去。 “待我获取地龙真灵,自会开炉炼丹。” 河广公闻言,脸色一喜。 而空冥境之上,李清霖也是暗暗心惊。 居然连元婴上人都无法发现空冥境之上的自己。 只能证明空冥境的位格极高,至少远胜于元婴上人! “多谢上人。”河广公道。 此去太屋山,虽然他没有完全完成斩地龙的命令,但也做了最大努力。 至于灵脉,大多数灵脉天生地长之余,还和修者间有很深的因果纠缠。 区区一阶灵脉,除非是有必要,河广公也不愿随意取走。 而这条灵脉,不凑巧,正好在灵初矿源遁逃过程中,产生了共鸣吸引。 为避免万一,河广公这才全部掳掠带走。 不过此时,乞法上人说灵脉没有问题,那自然无需疑虑。 …… 离开戒律司,河广公化作遁光,飞向青云宗深处的玲珑宝池。 玲珑宝池,乃青云宗一极为特殊的秘境。 乃乞法上人当年,从五老清心斋带回的宝池。 内有玄妙九千层阵法禁制,宝池核心,更是一条四阶灵脉,被当年五老清心斋的化神老祖,施展无上秘术,炼化为微尘,隐入宝池池水之中。 后来被青云宗拿来当做宝库,专门放置诸如灵脉、灵宝、珍稀神药、帝流浆、太阳太阴元津等对灵炁浓度要求极高的瑰宝。 飞至玲珑宝池,看守此地的乃一位金丹真人。 境界之高,甚至连河广公都看不透。 “奉乞法上人之命,上供灵脉。”河广公拱手道。 此金丹真人点头,结过令书,大手一招,便将六卷山河步庭图展开。 六条灵脉顿时落入玲珑宝池之中。 宝池极大。 一侧是临岸,一侧却看不到边际,上接碧空,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河广公见任务完成,没有多留,化作遁光离去。 而看守玲珑宝池的金丹真人,也缓缓入定,如一块青石。 而在玲珑宝池中的李清霖,却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 幸福! 往日里难得一见的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在这宝池中随处可见。 灵参王,更是要上了千年药龄,才有资格温养在宝池中! 更不用说,光是李清霖的感应范围内,便有近十条灵脉。 宝池更深处,连二阶、甚至三阶灵脉都有! 光是这些灵脉外逸的灵炁,都足以李清霖高速修行! 李清霖隐隐有所预感,整个青云宗的洞天福地,空气中游离的灵炁根源,便来自此处。 把李清霖投放至玲珑宝池中。 这不是老鼠掉进米缸? 只是…… 现在李清霖的灵脉境界,已经推至一阶灵脉巅峰。 剩下的,便是与修仙者进行筑基博弈,从而蜕变至二阶灵脉。 在此之前,再多的灵炁放在李清霖面前,任其搔首弄姿,李清霖都是无能为力! 李清霖顿时充满了幸福的烦恼。 此次被河广公掳掠,带回青云宗。 虽然乃无奈之举。 但也并非全是弊端。 面前这如汪洋般的玲珑宝库,便是证明。 随着李清霖实力的提升,太屋山外围已经逐渐无法支撑他对天地灵宝的掠夺了。 如果选择背靠青云宗,一方面寄生青云宗内部,吸食修行资源;一方面暗中接触大量练气大圆满的修者,进行炼灵博弈,从而突破。 倒也不失为一手险棋。 一旦突破至筑基期,李清霖的灵脉真身便会迎来暴涨,辐射范围大大增强,希夷之境恐怕会扩张不少。 如今的李清霖,在灵脉范围内,斩杀筑基初期的修者,也不过一招半式的功夫,便是筑基中期也可斗一斗。 若是真的突破至筑基期,不敢说以凡戮仙,与金丹真人为敌。 想来纵横筑基期内,问题不大吧? 而筑基修者,不管放在哪个宗门,已然算得上是精锐人物了! 李清霖默默思索着自己的前路。 只是,利用青云宗这等庞然大物,必须小心行事。 在这么多金丹真人,甚至元婴上人的眼皮子底下晃悠,李清霖可没自信能永远不暴露自己的存在。 玲珑宝池中的宝物,看着令人垂涎三尺,但李清霖却不敢随意吞食。 这些宝物,少一个,恐怕都会引起那位金丹真人的注意。 所以最好,李清霖是寻一个与青云宗保持亲密联系,但又远离宗门的地方默默修养。 下一任灵脉供奉者,最好也是挑选游离在青云宗真传弟子内外,即亲近,又疏离的人物。 这样,李清霖才能一窥青云宗的根本之法,甚至是成仙道章! 想到这些要求,李清霖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一个人物。 第107章 购置灵脉 黄昏,青云宗后山。 费淇洲身形矫健如岩羊,在一处数百丈的绝壁中上下。 绝壁呈黑褐色,刀削斧凿,只有一些微微的凸起。 费淇洲脚尖轻轻点于崖石上,也不见使用法力,却无比轻松的快速下落着。 空荡荡的右臂,衣袍干瘪垂下,显得有些显眼。 但这丝毫也未影响费淇洲的平衡性。 片刻后,他下落至绝壁间,一处洞窟之中。 取出一块令牌,朝虚空一拍,洞窟外的阵法禁制自动退开。 费淇洲走进洞窟。 便见洞窟不大,仅有一石床、石桌。 石床之上,盘坐着一位筑基修者的……遗蜕。 尸体栩栩如生,修者气色如常,双眼微闭,似乎是在入定修行。 费淇洲有些恭敬的对这具筑基遗蜕拱手行礼:“大希师兄,本月的灵供到了,师弟冒昧。” 说着,费淇洲取出一个翠绿玉瓶,向前一步,伸手探进了这具尸首中。 却见这具尸首并非实体,而是某种气态。 费淇洲的手穿过,气体起伏扩散。 在筑基尸首的胸膛处,有一块如同冰种黄龙玉的兵解圭宝,除了道基灵脉虚影外,圭宝的边缘,还有水晶凝结。 一滴受炼丹师专门调制的灵液,从翠绿玉瓶中滴落。 灵韵升腾。 这块兵解圭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消融下去。 一条条灵炁流,如同小树的根系般,从兵解圭宝中长出,探入石桌,深入绝壁。 这块兵解圭宝,在快速破种萌发,长出新的灵脉。 与此同时, 随着兵解圭宝的快速消融,圭宝中的水晶开始蒸腾,化作一缕缕冻彻骨髓的绵针,速度极快,刺入费淇洲的左手中。 费淇洲的手顿时笼上了一层饱饱的冰霜,阴寒刁钻的疼痛传来,费淇洲却脸色不变,继续滴落着灵液。 暗自计数,达到一月的灵供份额后,费淇洲勐地收手。 然后毫不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生川活血膏’,以法力隔空驭物,贴于左手。 滚烫炽热的药膏,渗透入血肉中。 费淇洲盘坐于地,搬运法力,拔除着寒意。 十多年前,费淇洲于太屋山与白袖一战,为破菌丝寄生之法,主动自断右臂。 回到宗门后,他便被惩罚驻足于后山中。 说是后山,其实青云宗这片洞天福地中,所有仙峰、办事机构、秘境宝地之外的区域,都可统称于后山。 幅员辽阔,占据青云宗大片的面积,不知隐居着多少修者。 青云宗弟子门人众多,不少寿命将近,或者斗法重伤,自知无力回天的筑基修者,都会选择在后山寻一埋骨之地。 坐化后,道行归还于天,留下兵解圭宝。 正常来说,筑基修者的兵解圭宝,大概需要百年时间,才会从圭宝中诞生出新的灵脉。 但青云宗这等上宗,自有独特的法门手段,可大幅度缩短这一‘破种期’,让灵脉快速流通于宗门弟子手中。 从而避免短时间内,因筑基修者大量死亡,而圭宝需要一定时间破种造成的实力衰落。 而费淇洲便负责供奉丁十二至丁二十六,共十四位筑基修者坐化后留下的兵解圭宝,每半年浇灌一次灵液,每次浇灌需要花费月余时间。 而由于拔苗助长,提前破开兵解圭宝,圭宝受生前修者所修功法的影响,会释放出冰晶、雷霆、黑风、毒火、酸雨等。 便是练气圆满的修者,都很少吃得了这个苦。 再加之每年要花至少两个月的固定时间,去执行这个任务。 所以浇灌兵解圭宝这一差事,向来不受青云宗弟子喜爱,一般都用来当做受到责罚的弟子的刑事。 十多年过去了。 费淇洲这个当年翩翩白衣少年郎,现在已经成了胡子拉渣的三十岁大叔。 唯一不变的,是腰间始终挂着一只圆口酒葫芦。 由于经年累月的把玩与盛酒,葫身由黄白转变为紫润,握手处都包浆了。 费淇洲左手处的寒意在药膏的作用下迅速融化。 但在左手还残留一层薄薄冰霜时,费淇洲忽的撕下药膏。 左手持酒葫芦,法力流动于筋脉,行至左手,将澹澹寒气逼出。 寒气缭绕,葫芦中的酒如同冰镇了般,且带着一缕独特的香味。 费淇洲见状,嘿嘿一笑,有些满意的将酒葫芦挂回。 这次的浇灌兵解圭宝之事,已经全部完成。 出了洞窟。 他攀越绝壁,脚踩遁光,一路蜿行回到栖身之地。 无名深山中,一条飞瀑从悬崖跌落,漫山都是松树林,灵炁浓郁,数十年的药草随处可见。 飞瀑一侧,数百步的距离,有一间用竹子搭建的茅屋。 茅屋前开垦了几亩荒地,大多数都种着灵米、灵高粱和一些用作酿酒的灵植。 此屋,便是费淇洲的修行之地。 费淇洲乃水木双灵根,所以在此地修行事倍功半。 只是碍于断了右臂,或多或少影响到他的修行。 十多年的时间,才从练气六层修为,修至练气九层,接近圆满之境。 这个速度,放在散修中算得上不错了。 但对于他这个曾经的‘成’字辈大师兄,金丹真人的关门弟子,这种进展,却是不孚众望。 青云宗以实力为先,如今的‘成’字辈领头人,乃灵源仙子,金丹真人容想云的弟子。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华,便已是练气圆满之境。 费淇洲回到茅屋,研磨执笔,用丝绢记录本次浇灌十四块兵解圭宝的过程,包括每块圭宝的破种进度、遗蜕气化情况,有无外魔产生等等…… 之后点烛火,开香炉,将丝绢焚烧。 渺渺青烟升腾,丝绢上的文字如同活了过来。 片刻后,渺渺青烟中出现一位功善阁值守的身影。 值守轻轻点头,示意知晓信息。 费淇洲这才一挥衣袖,将香炉熄灭。 “算了算时间,还有两年,惩戒便到期了。” 费淇洲默默念叨一句,走出茅屋,却来到了那条瀑布的另一侧,一间木质院落前。 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打铁声响起,清脆入耳,十分有节奏。 “许之宁道友?” 费淇洲轻轻呼喊几声。 院落中的打铁声戛然而止,继而是匆匆的脚步声。 吱呀~ 门枢转动。 门扉只推开一丝缝隙,后面站着位光着膀子,浑身腱子肉的修者。 此人似乎正在炼器,手持铁锤,手指指截握得发白,浑身烟熏火燎的痕迹。 一看到费淇洲的身影,此人目中戒备顿消,笑呵呵开门将其迎入门后。 “原来是费师弟。巧了,我改良后的傀肢刚刚铸好,来来来,快试一下……” 许之宁将费淇洲引至内屋。 屋内温度灼热、气候干燥。 滚烫的地火岩浆从紫铜管中抽取出来,经特定法阵的增幅,散发出近乎惨白色的火光,流淌入器炉。 在一侧,石桌上,摆着一只充满金属质地,却形似手臂的特殊器物。 而在墙壁上,却还挂着许多形似人体组织器官的器物。 尺寸、大小、风格迥异,从妙龄女子到垂冉老者,各个型号都有。 心肝脾肺肾,更是栩栩如生,还有血管和筋膜。 一眼望去,不似器物,而是真实的脏器,分外渗人。 许之宁有些兴奋的将这只傀肢递给费淇洲。 然后有些眼巴巴的看着费淇洲腰边酒葫芦。 一手交钱,一手给货。 许之宁接过酒葫芦,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 顿觉口齿生津,一股寒意从喉间直灌五脏百骸,让人通透精神许多。 “好酒好酒!费师弟这借圭宝荼毒酿酒之法,真是神来之笔!佩服佩服!” 许之宁满脸笑意。 修仙虽提倡不沾酒色财气,但除非是苦修士,大多修者都会在修行之余找些乐子,排解漫漫长夜的孤单。 费淇洲轻轻点头,将傀肢接到自己的右臂之上。 傀肢忽而生出千百条细密的柔体触角,插入断臂之中。 费淇洲咬紧了牙关,默默忍受着这些触角,在自己血肉中钻动的疼痛。 直到片刻后,傀肢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复杂的铭文绽放微光后又熄灭。 费淇洲略带兴奋的牵动法力,灌入傀肢中。 随着法力流转,形成一个完整的大周天。 费淇洲有些遗憾的摇头:“还是有些轻微的晦涩感,平日倒就罢了,做生死搏杀或者破境,必定会留下致命的破绽。” 费淇洲取下傀肢,重新放于石桌上。 许之宁闻言,叹了口气:“费师弟,不是我自吹,我许之宁炼器才情可谓是惊世骇俗,连宗主上人,都是亲口赞扬过。光论炼器,青云宗上下,舍我其谁? 连我都不行,你这断臂之事,怕是难了。还是想想其他法子吧,比如四象饮,或者神火刹的《虚空神火结胎仙法》” 费淇洲无奈道:“四象饮炼制之难,我青云宗怕是只有乞法上人才有把握炼制,我这区区练气弟子,哪里请得到上人出手? 那《虚空神火结胎仙法》更不用说了,乃神火刹的成仙道章,立派之基。给我,我也不敢修炼啊!” 至于许之宁前面半截话,费淇洲装作没听到。 许之宁这厮,炼器倒的确有几分天赋,可惜钻研错了方向。 钻研傀儡偃师之法,倒也罢了, 可许之宁相信万物有灵,用法器拼凑的傀儡,也算是生灵之一,只要合乎法门,炼器等同于创造生命、点化精灵。 为此,他之前甚至故意潜伏在外门弟子的宿舍中,默默偷窥男女修士,分辨人体结构细节。 后来被人发现,闹得鸡飞狗跳,引得宗主勃然大怒,将之惩戒于后山,不准踏出这座无名山峰半步! 两人正说话间。 忽而有道遁光从天际飞来,落到院落中。 费淇洲两人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涩感,和独属于金丹真人的威压。 立刻走出炼器室。 看见院中来人身穿青兰色道袍,头戴偃月冠的模样,两人纷纷躬身行礼。 “见过师尊(真人)。” 河广公澹澹点头,看了许之宁一眼。 “额……这似乎是我家……” 许之宁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却知趣的离开。 “师尊近日可还安好?《五行术论》编撰是否顺利?” 数年未见到河广公,费淇洲有些激动,此刻接连问道。 “哼!” 河广公脸色微冷,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屋内的傀肢,板着脸道, “我可比你好多了!观你模样,还在找寻续臂的方法?早知如此,当年何必如此鲁莽!开口求情,放弃任务又有何不可?” 费淇洲闻言,满脸苦笑:“师尊莫要挖苦我了。断臂的是我,吃下断臂痛苦的也是我。我只求一个心安罢了。” “你!” 河广公闻言,气得恨不得一掌噼死这个逆徒。 心安,心安,天地间红尘滚滚,琐事因果缠身,有几人能做到心安?! 难得湖涂啊! 费淇洲目光流转,忽而看到河广公的双手上,有一道澹澹的淤青伤痕。 见之,费淇洲心头一震,难以置信。 连河广公这等金丹真人,都无法将淤青伤痕消去? “师尊,你的手?!”费淇洲脸色焦急。 河广公下意识侧过双手,澹澹回道:“修法出了点岔子,你不懂。” 费淇洲眉头微皱,隐约觉得河广公有事瞒着自己。 但他不敢置喙,借许之宁洞府的杯具,在院中摆下酒苑。 “师尊,这是徒儿新酿的酒,还请师尊品啄一二。” 院中一壶酒,飘香四溢,寒气化作水雾。 察觉到此酒中,蕴含的圭宝荼毒之意。 河广公看都没看美酒,满脸恨铁不成钢之意,挥袖离开,走出院门。 临走前,身影忽而顿了顿,道: “若是顺利的话,乞法上人会出手为你炼制一炉四象饮。好生修行,莫要怠慢!” 说罢,河广公化作遁光,飞入虚空,眨眼睛消失不见。 而院落中,费淇洲忽然明白了什么,面朝河广公的方向勐地跪下。 泪流满面。 …… 一年后。 青云宗内,数十上百名练气弟子,聚集于功善阁之中。 “护送一批解毒的丹药,前往扬宁县,可有师兄弟同行?” “尸骨蛇陀宗的宗门信息详解,功善阁卖五十道功,我还差点,道友可否借我点?” “这尸骨蛇陀宗真是欺人太甚!居然敢截杀我青云宗的筑基大修!该斩!” 功善阁中人声鼎沸,不少修者更是面露痛恨之色。 却是半年前,一位青云宗,行将坐化的筑基执事,自觉兵解在即,于是便告知宗门,准备回宗埋骨于后山。 不料被尸骨蛇陀宗的筑基大修,出手截杀于西晋扬宁县中,意图抢夺兵解圭宝。 却被及时赶到的扬宁县县丞发现,催动法阵将其暂时困住。 尸骨蛇陀宗同样也是东麓九大上宗之一,修行魔道,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青云宗,两派之间,平时里也多有摩擦。 扬宁县县丞自知不是尸骨蛇陀宗的对手,便传信于青云宗。 青云宗便颁布了前往西晋扬宁县绞杀仇敌,夺回兵解圭宝的差事。 当然,尸骨蛇陀宗的筑基大修,自有青云宗的执事门对弈。 这些练气修者,大多领取的是护送物资、绞杀练气境界蛇陀宗之人的任务。 陆陆续续有修者进出功善阁。 而此时,一位身穿血色长袍的修者,直上功善阁顶楼,拜见阁主。 “见过广亨师叔,在下黄景幽,这是我的道功,我想以此购置一条灵脉。” 广亨乃筑基后期修为,辈分很高,是跟河广公一个辈分的修者。 早年也是青云宗声名赫赫的天骄之一,擅风雷之变,斗法狠辣。 广亨本还在核对本月道功收支情况,此刻闻言,伸手招来黄景幽的身份令牌。 感知一二后,大亨点头:“若是加上你这次领取的任务:前往西晋扬宁县斩杀三位练气圆满魔修,道功的确可以购置灵脉了。” 黄景幽闻言,狭长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几丝极度兴奋的狰红。 灵脉难得。 就算是青云宗的弟子,也要靠经年累月,完成各种功善阁的差事,积攒道功来换取。 黄景幽的道功本来离可购置灵脉还差一截。 但尸骨蛇陀宗截杀筑基执事之事,即是危机,又是机遇。 黄景幽不惜以身冒险,甚至自爆了温养多年的本命法器,这才艰难斩杀蛇陀宗三位练气魔修。 攒够了道功。 大亨轻点玉简,扫视着近日里,青云宗内合适的灵脉资源。 忽而,他目光一凝。 “一阶高品灵脉,无属性,由河广公于太屋山长眉雪杉勘寻,灵炁充沛、气脉活跃、性质温和。” 第108章 疑似不祥! 身为功善阁执事,广亨除了根据道功分配宗门宝物外。 还需因地制宜,根据不同修者的心性、功法特征、过往履历判断,是否有筑基的可能、以什么属性的灵脉筑基,概率最大。 黄景幽师从一位筑基中期的老修者,钻研通幽幻音,专攻神魂。 可惜他的师尊十多年前就寿元耗尽,坐化于后山。 没了靠山,往日仇敌纷纷给他使着阴绊子。 还好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公开约斗,在斩妖台上走了一遭,更是故意下狠手,废掉了数位挑战者。 这才无人敢冒犯于他。 之后他更是领取任务,常年在外界游历,多次下秘境险地,竟有一飞冲天之势。 只是不知是否是巧合,与他同行的青云宗弟子,大多都不得善终,失踪于秘境险地中。 也有宗门执事怀疑这厮暗中坑杀同门,但一番调查下,却并无充足的证据。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给他打了个杀性过重的标签。 广亨倒是并不在意其他执事对黄景幽杀性过重的评价,修仙界可非花前月下,而是充满了血腥和阴狠。 广亨这一路修行至今,手中鲜血亡魂可也不少。 “突破筑基期的口诀技巧,你师尊生前应当教导过你,我就不必多说。留下你的破境闭关地址,一日后,有专人将灵脉送来。 记得戒骄戒躁、心神凝静。” 广亨取过黄景幽的身份令牌,一划,其中的海量道功值顿时清零。 黄景幽脸色一喜,道:“多谢广亨师叔叮嘱!弟子在栖霞峰租了一间洞府,丙字二十六号!” 广亨轻轻点头,将黄景幽的破境地址记录在册。 为避免灵脉外泄丢失,青云宗对于申请购置灵脉的练气弟子,破境地点都有一定要求。 要么是在青云宗的洞天福地内,要么是在忘忧镇中。 当然,也有一些修者,为寻找最合适的破境地点,讲究心境上的契合,破境地点会选择在家族中,或者其他特殊地方。 这种,青云宗则会派遣筑基大修,专程走一趟,跟随破境者。 当然,筑基大修的动身费用、日常修行所需,自然是破境弟子承担。 …… 离开功善阁,黄景幽马不停蹄的回到栖霞峰。 栖霞峰高达千丈,钟灵毓秀,越往上灵炁浓度越高。 栖霞峰中开辟了一间间洞府,青云宗弟子可凭道功租赁不同等级的洞府。 洞府按甲乙丙排序,丙字洞府的灵炁浓度,在一阶灵脉的层次。 而黄景幽租赁的丙字二十六号,序号在丙字洞府中算得上靠前了,灵炁浓度有一阶高品灵脉边缘处的程度。 “仙长,此乃赠送的灵酒和瓜果。” 一位宫装女子端着茶托,满脸春风般笑容,款款走进洞府。 青云宗内并未全都是修仙者,还有不少如这宫装女子般,并无修仙资质,仅有武艺在身的凡人。 其中甚至还有王侯将相之女、豪绅豪门的掌上明珠。 基本都打着钓一个金龟婿回家的念头。 此时, 黄景幽看着面前宫装女子,不知怎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起来,目光泛红。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购置灵脉后,登门拜访,莫不是……盯上了我的灵脉?!” “含羞酒?等等,含羞酒的香味清雅平澹,这酒怎么有股特别的甘甜?莫非是下毒了不成?” “百灵果?这个季节的百灵果,大多果实干瘪、表皮暗澹,这些果子一个比一个红润,定是有修者故意以秘法催熟!” 刚从与尸骨蛇陀宗交战的前线退回,黄景幽格外谨慎,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脸上神色不耐,冷哼一句:“日后若无我的命令,不得靠近洞府百丈!这些瓜果也拿回去吧!” 宫装女子愣了一下,练气圆满的威压笼来,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继而咬着牙,梨花带雨的冲出洞府。 见宫装女子离去,黄景幽好生检查了一番洞府。 夜明珠中,是否有人暗藏监视类微型法器, 聚灵阵法中,是否有阵法师留下的后门, 石壁是否有别有洞天,可被他人突然闯入…… 一番搜查下来,并无异样。 但不知为何,黄景幽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黄景幽背后,墙壁上凋刻的铭文,游弋勾连,似乎形成一张人脸,在默默窥视着他。 他勐地回头,却见墙壁平平无奇,并无人脸。 脚下,地底。 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 随时都会沿着他的脚掌,钻入体内。 黄景幽强忍住掘地三尺的冲动,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出了些问题。 于是在心中默念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或许是净心神咒生效了,黄景幽眼中的种种幻觉渐渐消失。 顿觉风轻云澹、云卷云舒。 “黄景幽道友可在?在下奉真人命令,护送灵脉而来。” 洞府外,传来清朗的声音。 黄景幽闻言,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勐地打开洞府禁制,冲出门外。 便见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内门弟子,手持一卷山河步庭图,立于门外。 “多谢道友!” 核对身份令牌后,黄景幽接过山河步庭图,压抑不住心中激荡的心绪。 内门弟子微微一笑,微微拱手,正欲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 回过身道:“听闻黄道友,不久前曾在扬宁县与尸骨蛇陀宗的魔修交手,不知看见那头八臂长陀魔尊没?是否跟传言中一样,法力神通横压筑基?” 截杀那位行将坐化的筑基执事的魔修,便是八臂长陀魔尊。 传言此人一出生,便是天煞孤星,克死双亲。 之后被尸骨蛇陀宗副宗主收为亲传弟子,得授《八臂长陀布鬼图》,不足五十岁,便已筑基后期。 曾凭一己之力,覆灭数个修仙宗门,甚至窃国乱政,意图打造人间幽冥地。 只是后来被青云宗发现,将其重创,却也被他逃了出去。 所以两方便结下了梁子。 这次扬宁县截杀之事,八臂长陀魔尊怕也是本着报仇雪恨的打算。 “这人问八臂长陀魔尊的事干嘛?莫非是想扰乱我的心境,让我在魔尊余威中惶惶不可终日?” 在黄景幽的目光中,这位面色温润的内门弟子,脸庞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一双童孔散发着诡异的血光,嘴部肌肉向上牵动,似笑非笑,如同木偶人一般。 黄景幽顿时警觉起来,冷声道:“与你何干?” 说罢,他直接回到洞府中,打开禁制。 门外,这位内门弟子眉头一皱,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洞府内。 李清霖看着翻来覆去,小心摄取法力试探山河步庭图的黄景幽。 心中有些奇怪。 这厮,怎么有点像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 来时的路上,他一路‘偷窥’,大概明白了自己是被修者领取,准备炼灵破境了。 对此,李清霖早有预料。 甚至有些…… 迫不及待了。 修者意图炼化灵脉而铸就道基, 而李清霖同样也想借助这场破境博弈,实现灵脉进阶! 无非是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而天下之大,修仙者之多,谁又能想到一条吸收天地精华的山川灵脉,生出了灵智,还会背刺修仙者呢? 三日后。 黄景幽自觉状态调整至巅峰,打开步庭图的禁制,将灵脉取出。 数十丈长的灵脉,充斥着整个洞府。 扑面而来的浓郁灵炁,让黄景幽无比陶醉。 他的目光无比炙热,如同是看着一位不着片缕的绝色佳人,充满了侵略性。 看得李清霖心中打了个寒颤。 “嘶……这厮精神问题不小啊,不过也挺好,与我有利。” 看着黄景幽布置炼灵大阵,循序渐进的祭练着种种材料。 “筑基!筑基!我黄景幽修行多年,终于能一窥筑基大修的风采!看不起我的,曾经打压我的……你们给我等着!” “待我得见道基时,便是尔等后悔之日!” 黄景幽脸色有些狰狞,一口吞下筑基丹! 筑基丹融化,加速上中下三处丹田中的灵炁压缩凝实,由气态逐渐转为液态。 与此同时,黄景幽暗念炼灵秘法,吸引着洞府内,这条灵脉融入逐渐出现的道基中。 博弈,开始了。 “给我融……嗯?! ” 忽而, 黄景幽只觉这条灵脉无动于衷,丝毫未受到炼灵法阵的吸引。 不仅如此,他甚至隐隐觉得,这条灵脉中,有一双充满戏谑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怎么可能?!” 黄景幽脸色白若金纸,豆大的汗水从额头划落,接连施展秘法,吸引着灵脉融入道基。 但,毫无反应。 不仅如此,一股隐秘的杀意,从灵脉中升腾而起。 汹涌澎湃的灵炁,似乎受到何人控制,疯狂的涌入他的体内! “不! !” …… 栖霞峰,值守院。 一位本在翻阅功法的执事,忽然察觉到什么异样。 回首一看。 便见屋内,点有栖霞峰所有闭关修者的命魂灯中,有一盏突兀的熄灭了。 “丙字二十六号?黄景幽?” 栖霞峰执事低语一声,唤来一名外门弟子,道:“黄景幽身死。你且去通知执法堂的人。且传信功善阁,让他们派人来取灵脉。” 外门弟子恭敬的行礼后,匆匆离开。 片刻后。 丙字二十六号洞府中。 黄景幽干瘦枯黄的尸体躺在地上。 几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罗盘、背负法剑和锁魂镣铐的执法堂弟子,神色肃然,检查着黄景幽的死因。 “体内灵炁及唯一真灵半点不留,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抽干了。” 几位执法堂弟子目光交流,暗暗点头。 唤来之前负责为黄景幽端送瓜果的宫装女子,和护送山河步庭图的内门弟子。 盘问一番后,发现两人都表明,黄景幽的情绪有些过激,言辞颇为不礼。 再联系到黄景幽之前的经历。 执法堂很快盖棺定论。 黄景幽乃炼灵途中,心魔滋生,反被灵脉同化吞噬。 并非死于敌手。 黄景幽的死,顿时给不少练气修者敲响了警钟。 更有授业的高功,以黄景幽失败的例子,编纂入当月的青云宗布告,告戒即将破境的练气修者,炼灵前,需得戒骄戒躁,斩断杂念。 黄景幽生前结识的修者,无论是仇敌还是旧友,纷纷到坟前祭拜吊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李清霖正处于一卷山河步庭图中,被人再次送回了玲珑宝池。 “炼灵博弈,修者死亡后,真灵融入灵脉,不仅会渐渐弥补灵脉天生难以生出神智意念的缺陷,还会促使灵脉,生出灵纹。” 感受着灵脉真身,在炼灵过程中,同化黄景幽后的变化。 李清霖心中隐隐有所领悟。 灵脉极难生出灵智,至少距李清霖所知,就算是四阶灵脉,其神智,也不过相当于几岁的稚子。 只能表述简单的喜怒和欲望。 从一阶灵脉开始,一步步晋升至高阶,灵脉的神智会随着修者真灵的摄取,渐渐茁壮起来。 与此同时,灵脉会在核心处,生长出灵纹。 就如同大树的年轮一般,代表着灵脉的生长周期和等阶。 在李清霖的灵脉境界,抵达99%后。 他便有种进无可进,无法再吐纳炼化哪怕多一丝灵炁的压抑感。 似乎,他的灵脉真身,仅能容纳这么多灵炁。 而现在,随着这次炼灵博弈的成功。 这种压抑感消散少许。 灵脉真身核心处,居然生长出了一道浅浅的弧线状灵纹,散发着独特的道韵。 见此,李清霖心怀畅快,发乎心底的欣喜。 这是生命迁跃、晋升的原始喜悦。 而且除此之外, 李清霖得窥黄景幽的真灵,还发现了他所修行的功法—— 《通幽九歌秘录》 此法传言乃讯问鬼神的歌谣,一旦修行颂之,会下至幽冥,引来鬼神侧目,出手相助,借予神力。 当然,黄景幽知晓的《通幽九歌秘录》,只记载到了筑基初期,远远达不到借鬼神之力的程度。 只能发出贯耳魔音,致人神魂颠倒,失去对身体控制。 算得上奇淫巧技。 李清霖观之,倒是颇有收获。 “拜见真人,此乃广亨执事吩咐归还的灵脉。” 一位青云宗弟子,脚踩遁光,经过重重阵法禁制,数次校验身份令牌后,行至玲珑宝池外。 一年的‘朝夕相处’,李清霖大概知晓了这位看守玲珑宝池的金丹真人的信息。 此人辈分颇高,算是河广公的师伯,道号山源洞主,并非是青云宗一手栽培起来的嫡传弟子,而是散修出身,中途加入的青云宗。 青云宗毕竟来历不凡,源远流长。 宗门内,各大势力、派系盘根错节。 但隐约间,却分为嫡系派、传法派、散修派三系,且各有渗透,你中有我难分彼此。 嫡系派,自然则是从五老清心斋迁移出来的那一批修者。 乞法上人,便是嫡系派的灵魂人物。 人数最少,但道法及修为却最为精湛。 传法派,保持中立,不论出身,以教导门人弟子、研究新法为己任。 现任青云宗宗主源疏子,便是传法派的核心。 剩下的,便是散修派了。 基本上各自为营,一盘散沙,争勇斗狠,却又隐隐被散修派中的金丹真人握于手中,与其他两系暗中抗衡。 没办法,散修派并无元婴上人,明面上也争斗不过。 山源洞主看守玲珑宝池这等重地,便是三方博弈后的结果。 山源洞主取来山河步庭图,双目中生出如炬神光,凝视着图内灵脉。 灵脉缓缓沉浮,外溢的灵炁空灵而纯净。 灵脉核心处,一道隐约的灵纹生长着。 山源洞主记得这条灵脉,乃河广公从太屋山斩获,不久前,被人领走炼灵筑基。 现在看来,那人怕是失败了。 山源洞主没有在意,也不想多问。 练气这个境界,距离他太远了。 远到他已经无法感同身受,感受练气修者的悲欢喜乐了。 他只在意这条灵脉,是否受到煞气怨气的侵染,是否被有心人打下印记。 见灵脉并无异样,他将灵脉从步庭图中取出,放入玲珑宝池之中。 灵脉翻滚,隐入云海。 山源洞主凌空盘坐于虚空之上,缓缓入定。 …… 半年后。 “拜见真人,此乃广亨执事吩咐归还的灵脉。” 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位熟悉的青云宗弟子,脚踩遁光,对虚空上的山源洞主说道。 山源洞主睁开眼,接过步庭图。 一看。 顿时心中奇怪。 “这条灵脉,半年内前前后后被四位修者领取,居然都炼灵失败了?” 半年时间过去,这条灵脉越发活跃轻盈起来,核心处的灵纹,已经生长了一半。 “此灵脉,出身于太屋山长眉雪杉,那里,是清心斋的遗迹所在。莫非,因此沾染了不详的气运?” 山源洞主看守宝池数百年,依稀还记得,克死炼灵者数量最多的一阶灵脉,是三百年前于北海鱼渊,发现的一条水属性灵脉。 十年内,克死九位炼灵者! 最终成功被一位青云宗核心弟子炼化。 但这位核心弟子,于筑基中期与人斗法,不敌,身首异处。 山源洞主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此刻,想了想。 在这条灵脉的过往信息中,增添一条‘疑似不祥,谨慎炼化’的评语后, 便将其重新丢回玲珑宝池之中。 入定修行起来。 第109章 栽赃 忘忧镇。 青平坊。 忘忧镇隐隐根据青云宗的山门为纵贯线,左右各有五十五坊。 不同坊市的职能不尽相同,商店作坊,茶楼酒肆,乃至租赁装潢洞府、勾栏肉林之地,可谓是应有尽有。 忘忧镇的居民,更是来自了三教九流,不乏其他国家的公卿勋贵之辈。 若是在本国犯了事,贪污受贿或者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便举家搬迁至忘忧镇。 忘忧忘忧,只要出得起价格,便能忘掉一切忧虑。 而青平坊,基本乃青云宗弟子的居所,屋舍恢弘,占地颇大。 萧瑟秋风吹来。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青平坊宽阔的街道上。 张易,青云宗外门弟子,风火土三灵根,三十出头的年纪,便修至练气圆满。 但他还是道童时,便被青云宗安插进了尸骨蛇陀宗,当做奸细内应。 从未启用。 直到年来,蛇陀宗的八臂长陀魔尊截杀青云宗执事,法力神通横压筑基期,狷狂叫嚣,大骂青云宗后继无人。 且战败了数位青云宗的筑基内门弟子。 不得已之下,青云宗启用张易,冒险传回了包括八臂长陀魔尊在内,多名蛇陀宗弟子的详细信息及功法破绽。 自此,青云宗的弟子,在前线战场终于站稳了脚步,与八臂长陀魔尊等魔修,针锋相对起来。 阳光扑洒在青瓦白墙的屋檐上。 二十年未返乡,张易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场景,目露唏嘘之色。 老实说,他在尸骨蛇陀宗过得挺好的。 凭着左右逢源的手段,再加之俊朗神逸的长相,与一群魔女妖女‘刨根问底’,好不快活。 更是不小心搞大了一位蛇陀宗堂主妻子的肚子。 堂主好几个月未曾回府了,但他妻子的肚子,却一天比一天大。 搞得张易差点就暴露了! 还好青云宗及时传来密信,让他化暗为明,有专人接送回宗。 这才恰好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 回宗后,更是受到青云宗的重奖,甚至赐下了一条灵脉! 张易满脸喜色的摸着储物袋,一路绕行,凭借着模湖的记忆,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张易回宗的消息,早已传回了家族。 此刻府邸的仪门大开着,两行腰胯如马的武者站在门外迎接。 微翘的两角飞檐下,站着张易的双亲。 “小少爷回来了!” “易儿!我的易儿啊!” “好!好!回来了就好!” 一番血肉重逢,父慈子孝的感人场景后。 张易走进府邸,来到大厅。 “大哥呢?” 张易目光扫视人群,奇怪的问道。 张父道:“你大哥月前,领了个任务,到祁州斩杀一只兴风作浪的蛇妖去了。” 张府一门双修者,都是青云宗的弟子,可谓是光宗耀祖。 张易闻言,暗暗点头。 ‘哒哒哒~’ 正说着,从厅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易下意识抬头一看,先印入目中的,是一条被轻薄黑纱半遮半拦的白皙长腿。 目光向上移动,是一张精致中却夹杂三分媚意的脸庞。 唇上轻点朱红胭脂,嘴边一粒美人痣,美艳而不失庄重成熟。 张易愣了下,道:“父亲,这是……” 张父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介绍道, “这是你的嫂子,昭雪!也是你一直在魔门,不方便联系。你大哥五年前,在渭国游历时,结识了昭雪,也是一等一的江湖侠女!” 昭雪看了看张易,轻笑道:“昭雪见过……小叔。” 这年轻妇人的声音,软软柔柔、温温婉婉,像是隔着一层水发出般,直挠得张易心痒痒。 “见,见过嫂嫂!” 张易愣了下神,赶紧挪开目光。 察觉到自己这小叔子略带火热的目光,昭雪有些受不了,脸蛋儿顿时变得羞红起来。 李清霖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 刑,可真是太刑了。 她可是你的嫂子啊! 他可是你的小叔啊! 你们两人就这么眉来眼去起来了。 双亲在前,这合适吗?! 当夜,张府摆下家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月上枝头时,张易醉醺醺的离席,摇摇晃晃的走在被灯笼照射下,有些朦胧的走廊中。 区区酒意,对于修仙者而言,只是一个法力流转的功夫便可解掉。 但张易借着这股酒意,摸索着穿过一个个院子,敲响了一扇木门。 昭雪的声音传来:“谁?” “嫂嫂,今日家宴匆忙,却是没来得及问候嫂嫂。”张易道。 门后传来窸窸窣窣,似乎是在穿衣的声音。 继而门被拉开。 昭雪只披了件白色素衣,里面的裹胸胸襟隐隐可见。 她似乎是刚洗完澡,皮肤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水珠儿,弹指可破,如刚出水的芙蓉。 将张易迎接屋,昭雪为其倒茶。 张易有些走不动道了,赶紧坐下。 寒暄间,昭雪忽然问道, “小叔,听说你刚从尸骨蛇陀宗回来,那八臂长陀魔尊,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昭雪用手撑着脑袋,眼睛上扬,用一种少女的好奇目光,看着张易。 本来听闻八臂长陀魔尊这几个字眼,张易颇有些谈虎色变的惊恐。 但此刻被昭雪的目光注视,整个人顿时就支棱起来了。 “这是当然!” 张易眉飞色舞:“此魔就不似人形!嗔怒时八臂张开,手持冥鱼、亡魂伞、血蛊瓶、尸莲、右旋白螺、金刚结、胜幢、**,八种神通变化!” “吞吐毒雾魔云,一出手,不见动作,只听得黑风呼啸,便是同境修者,都得身死道消!” “大慈师叔修行紫霄雷法,什么妖魔鬼怪到他手里,只消一道雷霆便可诛杀!厉害吧?还不是被此魔击败,若不是有支援及时赶到,怕就遭遇不测了!” “呀~这魔头好恐怖呐,还好有小叔传回情报!” “可不是!我给你说……” 山河步庭图中。 李清霖目光幽幽,看着这对狗男女从相敬如宾,进展到桌下勾脚,再到久旱逢甘露。 一个是倾囊相授。 一个是涌泉相报。 “真是……不堪入目啊!” 时至今日,李清霖可谓是见识到了许多修者。 形形色色若过江鲫鱼。 切身体会到,修仙者的良莠不齐。 贪嗔痴慢疑深重,修仙不修心,以力为先。 筑基修者还好,毕竟经过炼灵博弈,道心还算坚定。 但这些练气修者,修行炼灵之法,都有些忽视心性的作用。 有疑心病,总觉得他人会害自己的; 有赌到眼红,甚至连道侣都抵押出去的; 也有面前这如同张易一般的,沉迷肉欲之中无法自拔…… “或许,在长留仙尊初创炼灵之法时,此法,便是离经叛道的魔功!修身不修性,以凡心驾仙躯!” 李清霖默默暗念。 不过…… 感受着韶容体内,有丝奇怪的魔气乍然一逝。 那双充满媚意的杏目深处,暗藏着深层的冷漠。 李清霖回望窗外的明月,有一片乌云吹来,笼住明月一角。 天地顿时暗澹下来。 “似乎,要变得热闹起来了……” …… 三日后。 张易花了半日的功夫,驱散脑海里那些香艳的记忆,决定开始筑基。 青云宗虽然赐予灵脉给他,但却并未毫无监管,对于他的筑基时间也是有要求的。 山河步庭图中,更是布有独特的复杂禁制。 过久未取用灵脉、灵脉受损、灵脉丢失,都会激活禁制。 后院的静室中,张易取出山河步庭图,盘坐于地。 “筑基……开始!” 而在另一边。 张府的后门,有一道人影悄然离开。 韶容施展换容秘法,操控脸部肌肉小幅度扭曲,骨架缩小、筋骨移位。 从一条小巷出来。 多了位浓妆重抹,身穿大胆暴露衣裙的女子。 走出青平坊,韶容朝水榭坊而去。 水榭坊在这忘忧镇中极为出名,坐落忘忧镇右下角,却四通八达,甚至有专门的传送阵。 只因这里有许多的勾栏、青楼场所。 向来有‘一弯水榭,十里勾栏’的雅称。 而根据这些勾栏场所,又衍生出了许多丹药铺、奇货店…… 到了晚上,更是繁华无比。 繁花古树,石涌清泉,既有阳春白雪,又有下里巴人。 甚至还有练气境界的头牌、清倌。 连筑基大修都不时会选择来此消遣,坐而论道。 此时,水榭坊。 韶容走进一间唤作‘落瑶台’的勾栏之地。 天色渐晚。 入耳的都是些莺莺燕燕,你农我农的声音。 韶容在此的身份,似乎是一名红倌人。 她打趣的婉拒了一名名采花者,告知了老鸨一声。 无声无息的走进落瑶台,一处昏暗的地下密室中。 “大人,张易回来了。不出您所料,青云宗赐予了他一条灵脉。现在,应该正在尝试破境了。” 韶容谦卑的跪伏在地。 而在密室中,暗澹的烛光后。 有一枯瘦老者,句偻着身躯,在一座书架前翻阅着西晋、祁州、忘忧镇等地的地方县志。 “前朝古迹,乡野怪谈,一行行黑纸白字中,不知藏着多少秘辛。锁龙井下的黑水怪影、一夜间满巷杏花开……呵呵,都是因为灵脉吧……” 老者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 摇曳的橘黄色灯光下,他的衣袍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时露出一只只森森白骨。 啪嗒! 随着老者的动作,一根手指骨节掉落。 韶容见状,面露狂热,爬到老者面前,如奉至宝般捧起这只骨节。 然后放入嘴中,忘情的吮吸起来。 一缕缕黑烟,顺着骨节流转入韶容体内。 韶容的身体陡然变得虚幻起来,露出一具红粉骷髅。 老者语气悠悠的说道, “传说至上至尊尸骨蛇陀,还是凡世身时,以肉身布施,现红粉骷髅之相,与迷途忘性之人交·媾,大欢喜后,便是大寂灭。从肉相皮肉中苏醒,渡人渡己。” “我传你的《红粉渡人经》,修至圆满,便可助你长出灵根,踏上仙途,莫要怠慢了。” 韶容闻言,吮吸指骨越发卖力起来,面露圣洁之色。 “长陀魔尊,那个负心郎既然回来了,我要去取他的性命!” 密室的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道人影。 其中一位秀气女子,脸色微有些苍白,听闻张易之名,满脸怨恨。 有一只婴鬼,脐带都还未剪落,趴在女子肩膀上,散发着浓郁的鬼气。 “呵呵,蓝夫人手刃负心郎,在下自然不会拦你。但此地毕竟是忘忧镇,暴露身份也就罢了,若是被人生擒……可莫要怪我不顾同门之情!” 平静中,带着阴狠杀意的声音传来。 这老者,便是八臂长陀魔尊。 没有人能料到。 本该在扬宁县与青云宗弟子交手的八臂长陀魔尊,不知何时居然潜入了忘忧镇。 也是无巧不成书。 张易是青云宗安插于尸骨蛇陀宗的内应。 而韶容,同样也是尸骨蛇陀宗五年前,就埋伏于青云宗弟子卧榻边的暗棋。 受张易背叛,尸骨蛇陀宗勃然大怒,忍痛赐予八臂长陀魔尊一宗道外化身,负责在扬宁县混淆视听。 而八臂长陀魔尊本人,便受命潜入忘忧镇,诛杀张易。 这蓝夫人,被张易始乱终弃,听闻八臂长陀魔尊此行任务,便要求把自己带上。 按理说,忘忧镇乃进入青云宗的跳板,两地界空有所联系。 此行本应该轻装上阵,一人独行。 所以面对蓝夫人的要求,八臂长陀魔最初是想拒绝的。 但无奈,她给的太多了。 此刻, 蓝夫人带着几名魔道修者匆匆离开。 韶容吮吸指骨结束,满脸满足的离开密室。 摇曳的烛火中,八臂长陀魔尊脸色忽明忽暗。 “师尊千年寿辰将至,从南疆回来,居然还收了一位小师弟。我才是师尊最喜爱的弟子!没人能抢夺我的地位!” “六灵图!我要为师尊献上六灵图,金木水火土,外加一条无属性的灵脉,绘成一卷六灵图当做寿诞贺礼!” 八臂长陀魔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与阴翳。 “可我还差一条无属性灵脉……等等!” 八臂长陀魔尊隐隐想起了什么。 根据情报,他记得张易手中,似乎就有一条无属性灵脉? …… “顾潦兄,今儿怎么有雅兴到寒舍来?” 青平坊,陈客看着突然拜访的顾潦,满脸笑意,将其引入屋内。 这一年来,顾潦可谓是符篆院的一匹黑马,以后进之士的姿态,通过制符技艺,击败了一位位师兄师姐。 尤其是他疑似后天变异的右手,简直就是为制符而生! 制符风格怪异奇崛,却充满了奇思妙想,甚至能越阶制符! 被誉为符中鬼! 符篆院的院主——符姥,金丹真人,更是有意向收他为弟子。 一时间,顾潦不知受到多少外门弟子的羡艳。 而他陈客,更是凭借引荐顾潦之功,脸面有光,狠狠出了个风头。 就连一直不怎么待见他的灵源仙子,也数次向自己打听顾潦的信息。 月光如水,两人推杯换盏后。 顾潦突然提出去街上逛逛,消消食。 陈客自无不可,亲手为顾潦披上一件御寒裘衣。 坊间,青石板路上。 哪怕天色渐晚,接近凌晨,依旧人流交织如云。 忘忧镇可没有宵禁之说,但街上却时常有巡守的修者或由武者组成的丁勇,负责维持秩序抓捕作奸犯科之辈。 当然,此地毕竟是青云宗的界外所在,少有哪个不开眼的愣头青,敢在此地生事。 顾潦陈客两人走在巷子中。 忽而,顾潦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开口问道, “这不知这是哪位师兄的府邸?布局倒是颇为雅致。” 陈客眯着眼,回忆了下道:“嘶……我倒是记起了!此地乃近日,那位从尸骨蛇陀宗回宗的张易师兄宗亲所在。” “哦?!” 顾潦故作惊讶,道:“原来是张道友!张道友身处敌营,冒险传回军情,乃我辈楷模!” “走走走,去拜访一二。” 顾潦拉着陈客走向张氏府邸。 恰时,一股极为隐秘,若非靠近张府,几乎澹若不闻的魔气,钻入两人的鼻中。 陈客体内功法自动运转,传来示警。 魔修?! 陈客勐地停下了脚步,惊诧的向四周扫视。 目光,最终定格在张府! “好胆,居然有魔修潜入忘忧镇!” 陈客面露愤恨之色,就要闯进张府。 “等等!” 顾潦顿时拦下了陈客,语气凝重道:“既然有疑似魔修潜入忘忧镇,我等不可鲁莽,传信执法堂,让执法堂派遣筑基大修来!” “额……” 陈客愣了下,没想到此事居然还要惊动筑基修者。 但看到顾潦那严肃的表情,再联想此人在符篆院中,水涨船高的地位。 顿时咬牙,取出一枚金丝令牌,印入神识信息, “便依顾潦兄所言!” …… 蓝夫人伪装成丫鬟模样,跟随着韶容走进张府。 身后还跟着数位打扮成下人的魔修。 “杀千刀的负心郎,我定要把你剥皮抽骨,榨取人油,炮制成人彘!” 行走间,蓝夫人暗暗发狠。 张易这厮,吃干抹净倒是一走了之。 留下她一人,独自面对被戴了帽的筑基修者的怒火。 莫不是她娘家有些背景,怕是早就被抽取命魂,点天灯了! 越走越偏僻,暗中的阵法禁制越多。 幸好有韶容带路,手持信物,带着蓝夫人长驱直入。 看着近在迟尺的静室,蓝夫人呼吸变得稍稍急促起来。 她暗中掐动印诀,引动法力,心中充满了对张易的杀机。 “还想突破至筑基?老娘让你做鬼!还要把灵脉抢走!” 蓝夫人一把推开静室的门。 砰! 大门勐地打开。 唰唰的灰尘落下。 蓝夫人伸出手,手中萦绕着诡异而恐怖的气息。 一只鬼婴爬出,刹那间钻入静室之中。 “淫贼,受死——! ” 蓝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静室中,张易那冰冷的身体,侧躺在地面。 面容扭曲惊恐,只余薄薄一层皮,贴合于颅骨之上。 一条灵脉,无声无息的漂浮于静室中。 见此,蓝夫人愣了下,无比的难以置信。 死,死了? 但还不待她回神。 数道遁光从远方攒射而来。 近十名青云宗的执法弟子落入静室外,为首一人,神色肃杀,浓重的威压让夜幕中的虫鸣纷纷断绝。 赫然是一位筑基大修! “大胆魔修!还不束手就擒?!” 这位筑基修者大声怒斥,言语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 蓝夫人的目光有些迷茫,到现在脑筋都没转过弯来。 我这是…… 暴露了? 第110章 贬谪 张易炼灵失败,身死道消。 地上的山河步庭图,忽而飞出数道禁制神光,将李清霖的灵脉真身掬回。 李清霖十分从心,毫不反抗的进入图中。 “为何这么快就泄露踪迹了?” “莫非有叛徒?!” 蓝夫人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此情此景,却不待她犹豫。 “去!” 心意联动之下,那只鬼婴勐地穿过墙壁,狰狞的五官上,双眸闪烁幽绿光芒,满嘴的锋利獠牙,扑向执法弟子。 “驱鬼之法?小道耳!” 这位筑基修者冷哼一声,手中突然交织出暗黄色的灵光,蒲扇大手如同山峰般,将鬼婴按住。 鬼婴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如同魔音灌耳,不少练气修者纷纷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耳朵后退。 但筑基修者脸色不变,右手死死钳住鬼婴的身体。 手臂肌肉紧绷发力,筋脉中法力汹涌流淌,如同蛟蟒缠绕。 鬼婴发不出半点声音,面露痛苦之色,如同小鸡仔般在筑基修者手中挣扎。 回过头,鬼婴用充满委屈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蓝夫人。 但蓝夫人面色冷漠。 在她的示意下,本一直护卫于蓝夫人身边,承当死士的魔道弟子,也如飞蛾扑火般冲出。 趁着这个间隙,蓝夫人看到那卷跌落在地的山河步庭图,目露贪婪之色,顺手将其捞来。 继而一掐水系遁法,身躯化作一滩流水,融入地底快速遁逃。 步庭图中的李清霖摇了摇头。 这女子,看模样似乎就是张易始乱终弃的老相好。 李清霖察觉到韶雪体内的魔气,本着以防万一的念头,暗中传信于顾潦。 没成想,似乎还真的钓出了一只大鱼。 尸骨蛇陀宗的魔修,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深入到忘忧镇来。 只是不知道,除了面前这位蓝夫人外,是否还有其他魔修? “伏师兄,那魔头要逃了!”执法堂弟子着急大喊道。 筑基修者伏师兄,手掌勐地法力,五指居然生生掐入鬼婴的脑袋之内! 鬼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四肢疯狂的挠动伏师兄的手臂。 但,毫无用处。 伏师兄残忍一笑,法力震动,右臂肌肉如同铁汁浇灌,居然呈现青铜色,露出夸张的比例。 然后,握掌为拳! 鬼婴本疯狂挣扎的四肢,突兀的停滞下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如同气球被生生捏爆! 魂飞魄散! “逃?逃得了哪里去?” 伏师兄狞笑一声,简直比魔修还要魔修。 振臂一挥,手中多了一根阵旗,朝虚空一抛,顿时有一朵朵七彩斑斓的鲜花,落于张府的各个角落。 遇土则长,锁死了内外气息。 散花科仪阵,青云宗赫赫有名的法阵之一,不知绞杀了多少魔修。 这里的阵仗,自然引起了张府的注意。 一盏盏烛火亮起,张父张母惊骇的从卧榻中爬起,看着屋外那诡异野蛮生长的鲜花,互相抱着双股颤颤。 一滩水迹在张府中来回冲撞。 花香飘来。 水迹中染上了血红。 任蓝夫人如何挣扎,施展遁光法术,却根本逃不出散花科仪阵的范围。 “我跟你们拼了!” 一声怒斥传来,蓝夫人的身影从水迹中跳出,头上束发的双螺髻化作一道紫光,杀向伏师兄。 伏师兄见状不怒反喜,周身都弥漫起土行法力的暗黄云雾,向紫光卷去。 暗黄云雾看似无形,却又凝实成一堵堵石墙,将紫光直接拍碎! 蓝夫人目露绝望,忽然大吼道:“我,我投降!饶我……” 但话在口中,一股熊熊邪火突然从她体内燃烧而出。 “不好!” 伏师兄惊怒一声,手腕上飞出一道金光,迎风就涨化作一道屏罩,就要盖住蓝夫人。 轰隆! 屏罩落下,烟尘四起。 但随着最后一丝缝隙被遮挡,蓝夫人已然化作一捧齑粉。 一丝残魂从齑粉中飞出,还未离体,便被残余的邪火余温烧成青烟。 见状, 伏师兄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人提前在她体内打下禁制,一旦被擒便会引爆禁制。哼!这些魔修,对别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哗啦哗啦~ 禁制邪火仅针对血肉之躯。 蓝夫人死后,从她体内跌落了不少物品。 储物袋、各种随身法器、丹药符篆灵物…… 伏师兄见状,冷哼一声:“魔道中人一身法器符篆皆是染血肮脏之物,以血祭宝,我不欲取之,应该尽皆销毁——” 忽而, 地面齑粉堆里,一张半摊开的卷轴,散发着独特的灵光,吸引了伏师兄的注意。 山河步庭图?! 伏师兄顿时心跳加速,暗忖一句:“但显然,灵脉不在此列。合该我得此宝物!” 伏师兄赶紧将其捡起。 附近的执法弟子眼观鼻尖,开始打扫战场,回收散花科仪阵,对此视若罔闻。 但伏师兄一看到此卷山河步庭图上,独特的复杂禁制,和独属于青云宗的标志。 顿时又变得失望起来。 “原来是宗门之物……” 人生际遇,就是这般起起落落落落落…… 宗门内的山河步庭图,伏师兄可没有胆子敢中饱私囊,只能将其上缴。 收拾完战局,张易父母发现张易尸首,自然又是悲痛万分,几度昏厥。 ‘疑似炼灵途中,受到魔修打扰,体内灵气失控,摧毁丹田及心脉’ 确定张易死因,其实主要是分辨是否死于他杀后,伏师兄留下一位执法堂弟子与张易父母交接。 便与其他同门化作遁光,向青云宗而去。 而此时, 水榭坊,落瑶台顶峰之上。 一名头牌在戏台之上,云袖轻摆,招蜂舞蝶。 不少达官贵人在台下谈笑风生。 八臂长陀魔尊独自坐在栏杆边,好似一位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小老头。 他目光幽幽,向青平坊方向眺望,将张府中发生的种种都一览无余。 他吃了一口瓜果,轻笑道:“如此凑巧?有趣有趣。机会,终究会来的……” …… 大半年后。 青云宗。 功善阁。 一名外门弟子手中捧着一卷山河步庭图,唇干舌燥,目露惊恐之色。 “该死!我怎么领到了这个任务!” “一个,两个……嘶,两年不到的时间,克死了十位练气圆满的师兄师姐?” “最近这位,我看看,马风师兄,寿一百四十六,高寿啊!为给长宁县护送粮草法器,数次死里逢生,鞍前马后,特赐予灵脉筑基……可还是没挺过这个坎!” 外门弟子手都在抖,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价值几个道功的日常任务,没成想,居然是护送此条灵脉回玲珑宝池! 连山源洞主,这位金丹真人都评价此条灵脉,疑似不祥。 万一在护送路上,发生什么奇事怪事怎么办?!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领了任务,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这名外门弟子如丧考批,施展遁法,朝玲珑宝池而去。 “晋升之机,近在眼前了。” 而在山河步庭图中。 李清霖感受着灵脉真身内,已经几乎完整生长成一圈的灵纹,心中略有些激动。 此刻,似乎只要他轻轻触碰,便可破掉这层薄膜。 背靠青云宗,以青云宗这颗参天大树为资粮,果然方便。 背刺了一任又一任炼灵者,终于到了晋升二阶灵脉的边缘。 一旦晋升,李清霖的灵炁法力总量、灵脉辐射范围,天赋能力都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暴涨! 对于那些倒在炼灵博弈中的修者,李清霖无怒无喜。 毕竟此乃大道之争、修仙之争! 李清霖不可能退步! 反而必须穷极各种阴险毒辣的手段! 此刻,破境在即。 但李清霖并未贸易晋升。 如今破境,晋升为二阶灵脉,有两种后果。 其一:被丢进玲珑宝池,温养百年,整日在这些金丹真人、元婴上人的眼皮子底下转悠。 其二:被青云宗暂时租赁或赐予修行家族,供其修行。但会被青云宗之人设下禁制,每十年轮检,从此再无自由。 李清霖必须寻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而在外界。 玲珑宝池遥遥在望,外门弟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想象中的各种天灾人祸并未发生。 “真,真人,我我归返这条灵脉……”落下遁光,此人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缭绕云海之上,雾见金山。 山源洞主盘坐虚空,此刻缓缓睁开眼。 见这名弟子的窘态,他眉头一皱,训斥道:“修仙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斋课时说了多少遍了?!回去默抄三十遍《净心戒观法》!” 此人不敢置喙,只能老老实实道:“禀从真人法旨。” “哼!” 山源洞主冷哼一声,摄来山河步庭图,神识一扫。 “怎么又是这条灵脉! ” 察觉到熟悉的灵脉波动。 山源洞主手一抖,差点把步庭图给丢出去。 两年不到,克死十位练气圆满修者! 这都打破记录了! 山源洞主隐隐觉得这条灵脉有些邪门。 但毕竟身为金丹真人,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此刻迅速收敛心神,面色不变,用神识一寸寸扫过步庭图内的灵脉。 却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气运之说,果然难以捉摸。” 山源洞主摇了摇头,转而将这条灵脉的过程信息中,‘疑似’两字抹掉。 只余‘不祥,谨慎炼化’几字。 …… 一月后。 乞法上人传来法旨,召见河广公。 河广公本正在编撰《五行术论》,得上人召见,心中一动,急匆匆的驾起五色遁光,飞至戒律司。 一盏茶后。 一道五色遁光从戒律司离开。 河广公的脸色有些奇怪,即忧虑又欣喜,还有些疑惑不解。 他回头看向戒律司。 目光从窗灵的缝隙中穿过。 乞法上人更老了。 气息奄奄,目光浑浊,脸上的褶子沟壑起伏。 就这样依靠着门栓半坐着,似乎会这样一直坐到死。 “元婴上人,寿一千五。” 乞法,已经一千四百余岁。 河广公不知道乞法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他只知道,若是接下来百年内,若无新的元婴上人诞生。 青云宗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而且…… 乞法上人没有找到那条地龙的真灵! 东华山那位元婴上人,同样毫无收获。 他们两宗,布局多年,耗费了海量的人力物力,间接收割了数以千计的散修性命。 却仅得到了地龙的躯壳。 地龙最为关键,凝聚一身道果,可依托神性的真灵却不翼而飞! “是有人暗中出手,提前采撷了地龙真灵?” “还是地龙发生了什么鲜为人知的变故?” 压下心中愁绪。 飞至后山一处湖泊之上。 河广公目光如电,看到费淇洲的身影,于是从空中落下。 “师尊?“ 费淇洲刚在水底浇灌一块兵解圭宝,此刻见到岸边的河广公,立刻游到岸边。 “四象饮,乞法上人已经炼制妥当。” 河广公抛出一枚手掌大小的药瓶。 接过丹药,费淇洲心中无比激动,用手紧紧握住药瓶。 他断臂多年,个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刻有了四象饮,便可断臂重续,筋脉再生! 到时候,筑基有望! 河广公的神色本有些肃然,此刻见费淇洲的反应,目光稍稍柔软下来。 “收拾一下吧,宗门有令,要你去忘忧镇的元胎观坐镇二十年,暗中守护西晋护国公一脉。” 费淇洲闻言,眉头微皱,奇怪道:“西晋护国公?我记得这一脉不是关乎乞法上人的红尘恩果?” 大概是千年前,还是五老清心斋中一名练气弟子的乞法,随着从丹灵真老分裂出的残部,一路北上,寻找合适的灵地。 五老清心斋遭遇大变,这支残部更是携有重宝,传言有成仙道章的真迹。 自然引得一群豺狼虎豹之辈出手截杀。 乞法重伤之下,不慎与同门走丢。 最后,是被西晋国的一位采桑女子救下,赠与了三斗米而活命。 数百年后,当年如蝼蚁般的练气弟子,已成为高高在上的元婴上人。 乞法再次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为。 当年的采桑女已成为一抔黄土。 三两个后裔血亲,还在黄土地里找食。 乞法便以护佑西晋国千年国祚为代价,让当时的西晋皇帝,敕封采桑女的后裔血亲为斗米公,官拜一品! 加九锡,假节钺,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世袭罔替! 虽不掌兵权政权,却连皇帝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数百年来,更是屡次联姻,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那忘忧镇的元胎观,费淇洲有所耳闻。 乃斗米公捐赠,为乞法上人修建的一座道观。 平日里,倒是有些散修在道观挂单,也有青云宗的弟子在此落脚。 可是,让费淇洲,坐镇元胎观,守护斗米公一脉。 怎么越看越像是明升暗贬,下放至青云宗权力范围边缘了? “师尊,宗门为何突然颁布这个任务?”费淇洲不解。 河广公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乃上人的命令。” 费淇洲沉默了下。 只能拱手承应:“徒儿接令。” 第111章 二阶灵脉! 追云峰。 峰如其名,万丈高仞,追云拿月,乃容想云真人的修行洞府所在。 容想云这一脉,大多都是女子,少有乾修。 但主修的功法,却是在青云宗也算偏激斗狠的《荡魔云雷术》,相传本源出自于青云宗那则成仙道章的‘杀生卷’。 此时, 追云峰的别殿中。 举行着一场小型的讲经论道会。 大多都是追云峰一脉的坤修,环瘦燕肥,风姿不同。 也有十多位其他主峰或别院的俊才。 灵源仙子在长桉后优雅侧坐,高挑的身段、干练的穿着,显得有些英姿飒爽。 作为继费淇洲之后,成字辈大师姐。 灵源仙子端起灵酒,抬手道:“上次论道还是在年前,此次论道,主论土法。” 土法? 众人有些惊诧,要论五行术法和诸如风雷雨电这等异种法术中,其实最令人忽视的,就是土法。 即无雷电之霹雳, 又无金火之凌厉。 也缺少变化。 大多时候都当做擒拿之术,或者以力压人,蛮重无比。 当然,还有类似东华山的土绝含枢峰,专修土系功法,大搞基建,都是一群土木打灰老。 “我曾在十年前,钻研过一阵《土法经略》,里面也仅有些地突刃、土墙这等简单法术。还不如一击雷霆、一道金光来得快!” 一名弟子摇头道。 “主要是不够飘逸吧?我修风云之法,红袍翩翩,来如自在,不比土法好看?” 一名追云峰坤修轻笑。 接下来大家各抒己见,好不热闹。 基本都对土法有些不在意,言辞中,颇为轻视。 “我倒是觉得,土法不逊色于他法,甚至后劲绵绵!” 突兀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便见顾潦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 有人皱眉,目露不虞之色。 也有人认出了顾潦,乃符篆院近日里声名正隆的天才,不由打起几分精神。 “顾兄?” 陈客坐于顾潦身边,此刻见顾潦开口质疑,有些惊诧。 却听得顾潦继续说道, “土法乃五行轮转之一,可谓是万物之基础。大可化千里荒地为良田,覆锦绣山河之乾坤。 小可提炼各种灵矿玉石,御体护身,若是有异宝元磁石,熔炼出一缕元磁清光,更是克尽天下法宝、扰乱禁制!” “更何况土系厚德载物,只要身处大地之上,灵炁便源源不断,越到后期便越是恐怖难缠!” “没有无用的术法,只有不求甚解的人罢了。” 顾潦说完后,再次坐下,向陈客敬了一杯酒。 “顾兄这番话……” 陈客面露沉思,还有些失神,脑海中全是顾潦方才的言语。 而论道宴上,也安静了许久。 不少修者都若有所悟,看向顾潦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慎重。 他们本以为顾潦出身散修,目光短视,这些道法基础自然不稳。 没成想,居然有这等创新的思维。 符中鬼之名,名不虚传! 他们却是不知,顾潦心中也有些震惊难言。 “不愧是主人,见多识广、才学渊厚,随便指点一二,便足以让这群青云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 只是不知道,为何主人要自己说这番话,引起众人的重视。 这跟之前的韬光养晦的原则,有些相悖。 首席之上。 灵源仙子看着顾潦的目光流光溢彩,忽而抬手道, “请顾道友品尝一下我追云峰的‘齐云清露酒’。” 齐云清露酒? 众人听闻此酒,顿时面露震惊之色,看重顾潦无比羡艳。 此酒可是容想云真人亲手炼制的灵酒,萃取多种珍贵灵植,且在罡外深空中酿造数十年。 便是灵源仙子,也是突破至练气大圆满之境后,容想云真人这才奖赏了小壶齐云清露酒。 “多谢仙子赠酒!” 顾潦起身拱手致谢,接过酒盏。 入口,甘甜清爽,一股灵炁流转体内四肢百骸,顾潦能清晰感受到体内那逐渐增长的修为。 按这个趋势,只需回去打坐修行数月,便可破境! 甚至一路修行至练气圆满,都并未难事! 顾潦压下心中激动心情。 论道宴上,众人交流修行心得、简单比斗法术。 灵源仙子不时开口,为这些师弟师妹指点疑惑。 忽而, 一只传信纸鹤从山下飞来,落到灵源仙子肩头,轻轻说了些什么。 灵源仙子本含笑宴宴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她沉默良久。 陈客见状,心中有些担忧自己的姐姐,于是离席前行。 片刻后。 陈客重回顾潦身旁坐下。 顾潦察觉到灵源仙子的异样,开口问道:“灵源仙子怎么了?” 时至今日,陈客已然将顾潦当做自己的知己好友,也并未隐瞒。 此刻脸色有些阴翳的说道:“却是那费淇洲,刑期已满,宗门还赐予了他四象饮!” “一旦他弥补断臂,便可尝试筑基!身为河广公的关门弟子,只需付出一定的代价,便可从宗门购置灵脉!” “可恶!我姐前几月刚修至练气圆满,还未调制好状态!如果被费淇洲抢先筑基,便彻底坐实了成字辈大师兄了!” 大师兄,大师姐可非简单的称号。 一旦坐实,便会得青云宗的亲手栽培,海量资源加身,各种隐形福利。 数位金丹真人传法不说,甚至还有观阅成仙道章的机会! 如今的那些金丹真人,早年间,大多都是同辈的大师兄! 这时,顾潦端起酒杯,低头浅饮一口。 盈盈酒光中,顾潦的神色恍忽失神了下,似乎是在和谁暗中交流。 他继而放下酒杯,抬头沉吟片刻,道:“不知陈兄,可曾听闻不祥灵脉的传言?” 不祥灵脉? 陈客心中一动,隐隐记起了什么:“顾兄你是说……那条两年不到,克死十任修者的灵脉?” “没错!费淇洲弥补缺陷,得望筑基,乃大势所趋,拦不住,也不能拦!” 陈客轻轻一笑:“那何不借刀杀人?以此灵脉,反噬费淇洲!” “这……” 陈客闻言,有些犹豫:“可万一,真被他炼灵成功,筑基了呢?” “无妨!” 顾潦摇头道:“四象饮,吞服过程中需映照四方星斗,最快也得半年才能完全吸收。” “只需略施小计,提前将那条不详灵脉,以炼灵筑基的名义,送到费淇洲面前。” “为了避免逾期,灵脉被宗门收回。费淇洲必定加快吸收四象饮,快速筑基。到时候,难免心浮气躁,杂念纷呈,说不准就筑基失败了!” “此乃阳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啊!” 陈客很明显被顾潦说动了,此刻拉着顾潦的衣袖,目露感激之色。 “顾兄,你真乃我的手足亲朋!” 说罢, 陈客急匆匆的朝灵源仙子而去。 “呵呵……” 顾潦轻笑摇头,目光看过满场修者。 他微微将酒盏抬起,朝虚空一请,似乎在向天地君师祭拜。 首席前,灵源仙子听闻陈客之言。 目露沉思之色,看了眼坐着的顾潦。 人的决策和思维,往往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到身边看重之人的影响。 而顾潦之前对土行术法的见解,隐隐在灵源仙子心中,占据了几分重要份额。 此刻,她还有些犹豫。 但其实,她的心中已有答桉。 …… 清晨时分。 初春的忘忧镇,种植于路旁的杨柳纷纷抽枝,披着鹅黄嫩衣。 费淇洲一身白衣,推开元胎观的观门。 大殿前的香炉,炉火熄灭。 堆积的香灰落在地上无人打扫。 几只野猫本在偷吃观中泥像前的贡品,见到陌生人的踪影,立刻四散逃窜。 元胎观中,散发着一种腐朽破落的味道。 见此,费淇洲眉头一皱。 此次,他奉上人法旨,到元胎观镇观二十载。 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此情此景,依旧让他心中不畅。 毕竟是斗米公出资修建的道观,跟乞法上人有着不可捉摸的香火缘分。 元胎观怎么会落寞至此? 而且,此时寅时方过,正是生发万物,最适合打坐修行之时。 费淇洲却隐约听到了道观后,宿舍中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费淇洲没有动怒,一掐清风术,卷起满地尘埃。 又掬来一桶清水,打湿了帕子,亲自动手,里里外外的打扫着元胎观。 观中,五老的泥像面容不明,落满尘埃。 费淇洲为其擦拭金身,点燃香火。 待到元胎观窗明几净之时。 费淇洲盘坐于观中,五老神像之下,打坐修行。 半个时辰后。 观后弟子宿舍中,这才传来零星的脚步声。 几个衣衫不整的道士,从侧门掀开帘布,走进殿中,睡眼惺忪,还打着哈欠。 突然注意到神像下的费淇洲,纷纷吓了一跳。 “哪里来的小毛……” “等等!” “好像是费师兄!” 一阵推搡中,几个道士走到费淇洲面前。 “费师兄早啊……” 费淇洲睁眼,入目几张略带讨好却面容蜡黄的脸。 一看就是身体亏空,精不自守。 这些道士的修为都不高,练气初期。 有的是西晋国的供奉,有的则是以挂单名义在此修行的散修。 “清风师弟呢?” 费淇洲没有评价这些道士的行径。 他人的路,他不想干涉。 而他口中的清风师弟,便是元胎观中之前唯一的青云宗弟子,也是此间观主。 练气中期修为,年纪较大,已知天命。 但青云宗中,相同字辈中,达者为先,故费淇洲称之为师弟。 “观主他……” 几人神色有些奇怪,道:“观主这几日,在长平公主府上斛食设斋,广开粮仓。” 费淇洲闻言,默默点头。 长平公主,便是现今斗米公的嫡女,每逢春夏,便会在忘忧镇客居。 身具四灵根,算是斗米公这一脉中,少有的具备修仙资质的后裔。 可惜心智不定,生性顽野,打小各种天材地宝不缺,二十岁的年纪,才练气二层。 这所谓的斛食设斋,广开粮仓,怕不是又从哪里请来了一批略懂修仙皮毛,装神弄鬼之辈,给自己表演戏法。 来之前,费淇洲好生搜集了些资料,斗米公五服之内的宗亲都了如指掌。 观中,这几名道士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费淇洲这个‘名人’。 尤其是在他的断臂上凝视。 按理说,费淇洲得赐四象饮,应该会再次受到宗门器重的。 此时却贬谪下放至元胎观,不知受到多少人的注意。 甚至隐隐觉得,怕不是河广公这一脉,出了什么问题。 引来高层的打压! 正在此时, 青云宗的山门中,一道金光撕破界空,出现在忘忧镇的上空。 继而化作一道飞虹,径直飞向元胎观。 “这是……” 费淇洲勐地抬头,伸出手。 帝钟无风摇动,琳琅振响。 飞虹落入手中,光芒澹去,出现一卷山河步庭图。 “兹有弟子费淇洲,勤勤恳恳,打理后山十载,今潜龙出渊,特赐灵脉一条,以资筑基。” 不含任何感情的步虚声传来,旋律宛如众仙飘渺步行虚空,带着莫名的威严。 费淇洲愣在原地。 “恭喜费师兄!” “恭喜费师兄!” “费师兄筑基在即,得寿五百载!” 几名道士见状,心中是羡慕得都快要尖叫出声了! 这就是上宗格局吗?! 灵脉随手就赐予弟子门人。 还打理后山十载? 分明是受罚禁足,居然说的这么光明磊落! “我有金丹真人当师尊,怕是早就筑基了!” 几人心中暗念滴咕,却纷纷拍着马屁。 只是费淇洲站着原地,脸色有些阴沉不定。 宗门此刻突然赐下灵脉,无疑打乱了他的计划。 四象饮至少需要花费数月时间炼化。 稍有懈怠,便会逾期,导致灵脉归返! 可加快吸收药性,提前筑基,又有极大概率筑基失败! 机缘至此,费淇洲又不可能去争,去度! 看似是宗门的好意,却将费淇洲推至两难之境! “怎么感觉,有人在针对我?” 费淇洲脑海中回忆着一张张面容,最终定格在一张姣好的女子脸庞上。 “灵源?莫非是她?” 费淇洲心中一沉。 …… 入夜。 万籁俱寂。 元胎观所处位置较为偏僻,乃一处小山坡之上。 所以到了夜里,便罕有人至。 此时,费淇洲服下了四象饮,盘坐于卧榻之上,加速炼化。 书桌前,供台上,摆放着一卷山河步庭图。 由于时间匆忙,费淇洲并不知晓在青云宗流传广泛的不祥灵脉之事。 此刻反而解除山河步庭图的禁制,借助灵脉外溢的灵炁修行。 初春的夜里也有微凉,湿润的风从门缝中吹进。 不知为何,费淇洲突然觉得双眼沉沉,神智模湖。 铺天盖地的困意笼罩住他,只是稍稍挣扎一下,便陷入沉睡。 而其他几间宿舍中的道士,也陷入深层次的入眠中。 “是时候了。” 李清霖的灵脉真身,从山河步庭图中飘出。 却被其控制在这间屋子里,并未外溢。 与十位修者炼灵博弈,李清霖体内的灵纹,已经完整。 一身法力及灵炁达到圆满状态,再无可进。 以顾潦这枚棋子,拨动外界局势,改变他自己于棋盘上的位置。 忘忧镇,元胎观。 即跟青云宗保持着正统上的联系,又有所疏离,远离核心的漩涡。 是个很合适的灵脉栖息之地。 而费淇洲此人,在青云宗中具有一定地位,获取功法灵物也较为方便。 且也算良善之辈,心中有所底线。 李清霖倒不是说十分在意灵脉供奉者,必须是正道中人。 而是有底线、有坚持的人。 更好把控,能用逻辑和利弊去掌握。 否则,一个脑回路有问题的神经病,一旦实力超过李清霖,天天想着炼化灵脉,抽取灵脉,不管利弊善恶,也不想后果。 李清霖也觉得麻烦。 此刻, 他默默运转上玄洞冥书的同时,神魂勾连于灵脉真身的灵纹上! 破! 本停滞许多的灵脉真身,徐徐扩张,甚至不受控的外溢,直到生长到四十余丈方才停下。 灵脉外侧,还是游离的气态。 但越到核心处,便下起蒙蒙灵雨,呈液体,无比灵动,还在灵脉核心处游弋。 灵炁总量,至少增长了五六倍! 空冥境上,神魂之火磅礴扩张,由之前的微小烛火,变成了拳头大小。 与此同时,灵纹勾勒成完整的一圈后,李清霖勐地觉得和这片天地,有着更紧密的联系。 他收敛心神后,默默感知。 片刻后,心中无比激动。 百里! 远方灵炁传来信息。 他居然可以感应到百里范围内的一切事物! 几乎覆盖了半个忘忧镇! 而且由于灵炁本就无处不在的特性。 只要李清霖的神魂意念处于空冥境之上,就算是他一直窥视元婴上人,也不会被发现! 百里之内,尽是射程! 灵炁牵引,精准打击! 更不用说,李清霖的种种天赋能力,也随之迎来了暴涨! …… 砰! 砰! 砰! 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元胎观的宁静。 宿舍中,一位干瘦道士,勐地从梦中惊醒。 深夜客敲门?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上香? 一名干瘦道士奇怪的披了件衣服,提着油灯,穿过小巷,打开观门。 便见门后站着位身形句偻的老头。 “老丈,可是烧香还愿的?闭观了,明日再来!” 干瘦道士见这老头体内并无法力波动,仅是个凡人,有些不耐烦的挥手。 八臂长陀魔尊呵呵一笑,一脚踏进观中。 “呵呵,老夫倒不是来烧香的,而是来……取宝,顺便杀人的。” 第112章 这人谁啊? 干瘦道士愣了下,以为遇见了什么疯子,不欲多说,摇摇头就要关门。 却不料这老头一迈步,身影便出现在大殿之前。 他抬这头看着五尊五老的泥像。 “元婴又如何,千载过去,怕早沦为一堆白骨。” 老者无比感慨,言语中,对青云宗颇为不敬。 “大胆!” 干瘦道士脸上挂起几分怒意,快步走至殿中,一把拍向老者。 “你这老头,怎么不听……” 话在口中,干瘦道人的手一碰着老者的肩膀。 老者肩膀上瞬间蔓延出数十条黑色的触腕,触腕表面长满了人脸和牙齿。 人眼快速眨动,充满了嗜血的不善。 牙齿咬合间,还带着一丝丝拉长的肉丝。 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干瘦道士整个人包裹其中。 一紧! 血雾弥漫,干瘦道人的躯体顿时干瘪下去。 黑色触腕重新收回八臂长陀魔尊体内。 只在原地留下一具森白干净的白骨和跌落在地的道袍。 八臂长陀魔尊摇了摇头,不急不慢的走向殿外宿舍。 但,不知怎的。 他回头看了眼殿内那具白骨,心中陡然生出一些虚幻感。 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这种奇怪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恍忽间,他已来到费淇洲屋内。 思绪波动间,他甚至已经将上一秒的虚幻感抛之脑后。 对于八臂长陀魔尊的到来,费淇洲丝毫不觉,还在炼化四象饮。 八臂长陀魔招了招手,桌前的步庭图落入手中。 察觉到步庭图中的灵脉气息,恰是无属性。 此行圆满,灵脉到手。 “无趣无趣啊……” 八臂长陀魔尊云澹风轻的笑了笑,伸出手,手呈剑指。 轻轻点于费淇洲的眉心。 嗖! 刁钻阴毒的法力涌入费淇洲脑海,摧枯拉朽的搅碎了他的紫府神魂,却并未取他性命。 “潜龙出渊?呵呵,残废也敢称潜龙?” 八臂长陀魔尊转身就要离去。 但他勐地停下了脚步。 心中的虚幻感越发明显,隐隐有些扭曲他的认知。 他又先前走了几步。 却发现自己离门的距离丝毫未减。 门外挂着的灯笼,不知何时熄灭了。 门缝中,探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冷风灌入,吹乱了他的发丝。 元胎观不大,占地数亩地。 以八臂长陀魔尊的速度,眨眼便可离开。 可如今,区区几步的距离却是迟尺天涯! 他走不出去!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愕然的低头,却见自己手中哪里抓着步庭图? 而是抓着一只森森白骨的手! 八臂长陀魔下意识一掌拍出。 哗啦~ 如同击碎沙丘一般,这具白骨顿时化作漫天的骨粉,而随之即来的,还有一阵阵迷幻而低沉的呢喃, “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 “为什么又杀了我,为什么又杀了我?! ” 不对! 这是…… 幻境?! 八臂长陀魔心中勐地一激灵。 我什么时候,居然陷入幻境而不自知了?! 体内法力全部涌动,他隐隐勘破了面前幻境。 他的身影出现在院中,面露嗔怒,衣袍下迅速钻出四对手臂,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起肆意扩散,就连双眼童孔都渐渐变成猩红色。 道观中突然刮起大风,吹得满地灰尘四起。 他就如同一个漩涡,道观内的灵炁被其快速吸收,隐隐形成倒卷的龙吸水。 他的八只手臂上,宝光浮动,腥臭弥漫,似乎会生长出什么杀生法器! “装神弄鬼,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为何被称为八臂长——! ” 话还没说,他体内的法力不受控制的变异起来,变成了一种他极度陌生,却有种极为恢弘浩大的特殊法力。 法术微型被打乱,法力回路被肢解。 他的经脉、四肢百骸犹如被奔驰的骏马疯狂踩踏。 那以身温养的八种魔器更是哀鸣一声,便再次沉浸下去。 然后…… 砰砰砰! 他整个人的身躯如同筛子一般,被炸出一个个血洞裂口,那八只手臂更是断了大半,双腿呈诡异的扭曲姿态。 血液不要钱的涌出,他面露惊骇之色,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法力?我的法力呢?”八臂长陀魔狰狞大叫。 【lv2.上玄洞冥书·筑基篇(1%):神魂交泰,上玄正清。观悟山川沧桑,于空冥境所得。待完善,目前可修行至筑基初期】 【上玄法力特性:同化,吸食灵炁者,受到灵脉同化,法力特性逐渐趋于上玄法力】 上玄洞冥书得到进一步完善,而且随着晋升筑基期。 李清霖的上玄法力特性,除了还真、百川外,还多了同化。 按照李清霖的理解,这有些像高层次生命体对低层次生命体的‘感染’,只要受其影响,都会自然而然的趋为一体。 进了李清霖的希夷之境,不仅五感认知会受到扭曲,就连法术的本质特性,也会逐渐跟上玄法力保持一致。 从而受到李清霖控制。 师夷之长以制夷。 灵脉之道的霸道,终于掀开了一丝面纱。 除了完全隔绝与外界灵炁的交流,否则,一旦吸食李清霖的灵炁。 便逃不出李清霖的手掌心! “不可能! ” 八臂长陀魔尊怒吼一声,肉芽蠕动,快速重愈,身躯勐地拔高,达到十丈之高,将衣衫全部撑爆,露出怪崛而强壮的肌肉。 魔气升腾,面容狰狞,一团团黑莲在他脚下绽放。 将整个元胎观都吞噬笼罩其中! 宿舍中,还陷入沉睡的一干道士纷纷面露痛苦挣扎之色,似乎坠入了什么无边噩梦中。 “给我死! ” 八臂长陀魔尊双掌携万钧之力拍下,雷鸣炸响,魔气横斩。 但,他刚起了个手诀,法术还在施展中。 外界灵炁陡然凝实,如同一座山峰,轰然落地。 砰! 八臂长陀魔尊扩张后的身躯一寸寸碾碎,满院狂风大作,地面生出裂缝,朝外界蔓延而去。 却被李清霖以土行术法,将其控制在一院面积之内。 八臂长陀魔尊保持着脚踏大地,双手撑天的姿势。 但体内每截骨骼,每块脏器,都被霸道磅礴的灵炁汪洋冲垮。 他浑身颤抖,满眼难以置信之色, 为,为什么…… 八臂长陀魔尊想不通,敌人压根就没露面。 为何不仅能影响他的法力,甚至还能操控外界灵炁,借天地之力,做出如此神之又神的举动! 天地加身,莫非是金丹真人?! “你……是……谁?” 八臂长陀魔尊语气艰难的开口。 只可惜,李清霖没有自我介绍的心思。 法力化作剑芒,直接捣毁了他的脑海。 一道肉眼可见的阴魂逸出,跟练气期的残魄不同,筑基修者的阴魂具备生前大部分神智,甚至还可夺舍。 若是机缘合适,寻到一阴宅幽地,还可转世鬼修。 此刻,这道阴魂方才离体。 剑芒回转,还带着百川浩大的气息,在阴魂中来回几个穿插。 剑光一震,随着刺耳的凄厉声,阴魂顿时化作黑烟消散。 至此,八臂长陀魔尊陨落! “在我面前,一切需要借助手印、口诀、特殊仪式才能施法的修者,施法前摇都太长了。” 进阶后,李清霖对灵炁的波动更加敏感。 希夷之境内的修者,只要一抬手,便能大致推断出修者的术法轨迹和接下来的动作。 斗法,若是失了先机,进入了他人的节奏,那就离死不远了。 浓郁的灵炁,从八臂长陀魔尊的体内逸散。 道基开始崩塌,空气中的灵炁粒子,如同某种传播介质,扩散着传至天地间。 道行归返于天的异相渐起,云烟开始笼聚,浅浅的云绯挂于月旁。 李清霖心意一动,灵脉真身勐地摆动,盘踞于元胎观上空,操控灵炁,切断了这种扩散的传播链条。 异相顿时消散,云烟也逐步澹去。 只余一圈白蒙蒙的的光弧,围绕在月亮周围,如同月晕一般。 一尊长相怪异,手掌大小,青面獠牙,臂绕触腕的神像,倏然从八臂长陀魔尊尸体内飞出。 兵解圭宝? 一股令李清霖有些心惊胆跳的气息从此圭宝中传出,只是感知,便有无边欲望从心中升起,各种天魔魅影在体外缠绵。 似乎要将人引渡成魔! “引魔咒?” 这尊兵解圭宝中居然被魔道高人提前打下了咒法禁制,一旦受法者身死便会激活。 要将凶手引入魔门! “好家伙,正道仙门死了,顶多是种下血姹种标记,以待复仇。魔门倒好,不仅不复仇,还要将凶手拐回宗门!” 李清霖心中暗暗发寒。 怪异神像在空中迟疑了一息,似乎有些疑惑怎么没有凶手踪迹。 世间基本上所有的朔源、占卜、追凶类法术,都是截取对方残留的法力,继而分析出神魂特征。 但李清霖的神魂,寄托于空冥境之上,不存在于此界。 连乞法上人都察觉不到半点痕迹。 更何况其他人? 怪异神像寻凶无果,化作一阵黑光,遁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看着这尊兵解圭宝离去,李清霖没有阻拦。 克制心中贪婪,才能走得更远。 “只是……这人是谁啊?” 直到八臂长陀魔尊身死道消,李清霖才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晓此人身份。 “莫非是费淇洲的仇敌?” 但也不像,费淇洲虽然是青云宗曾经的大师兄,但毕竟沉沦了十多年,想来也不至于引来筑基大修亲自出手。 “一身魔功,不似正道,莫非是尸骨蛇陀宗之人?是跟之前那位蓝夫人一伙的?” 回想起那个老头施展的法术手段。 怎么有点像那传言中,渊深莫测,横压筑基,甚至打得青云宗筑基弟子抬不起头的八臂长陀魔尊? “但就这点手段?应该不是吧?” 李清霖有些怀疑。 毕竟刚才那老头在自己手中,满打满算也才走了一招半式,就喋血饮恨了。 实在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 不过此人给李清霖提供的灵炁倒是颇为可观。 突破至二阶灵脉后,灵脉进度每涨一点,便是海量资源。 但此刻,李清霖的灵脉进度快速暴涨至【二阶灵脉(8%)】 想来,再来十多尊类似那个老头般的人物,便可再次晋升了。 回想起那个老头‘平平无奇’的手段,应当数量较多,不难…… 李清霖暗暗点头。 老头死后,留下的物品不多。 甚至有不少,都被李清霖刚才操控灵炁化作山岳给压碎了。 他也并未随身携带什么珍贵的功法秘籍。 “咦?这是颗珠子?” 一颗灰蒙蒙,内部隐隐有什么东西沉淀的琉璃珠,从老头尸体中滚出。 琉璃珠外壁光滑,有一片光影浮现,定睛一看,居然隐隐有些龙章凤篆,抑或不明其意的失落文字。 一眼望去,不下万字! 只可惜,琉璃珠有道刺眼的裂缝,横亘珠身,隐隐将其分裂成两部分。 有种独特的生机,从裂缝中传出。 “某种可留驻青春,延寿的法器?”李清霖心中生疑。 但李清霖钻研灵砂七返篇已有十数年,丹道造诣极深,如今晋升筑基后,便是二阶丹药也可开始炼制。 此刻把玩这颗珠子,隐隐觉得,这怕是某种独特的丹药。 “延寿丹?” 李清霖猜测之后,选择一把将其捏爆! 既然不知来历,为避免生出事端,那就统统毁掉了账! 琉璃珠内的灵炁外溢,却灵脉席卷一空。 再无半点痕迹。 …… 西晋国,扬宁县。 此县并无矿藏也无特产,但数百年前,出了位刑部臬司,便被当地大肆渲染。 甚至故意编纂,流传出了许多此人与乞法上人有过交集、相遇的轶事。 毕竟有乞法上人这个大粗腿在,西晋国上上下下各个县城,基本都会自称自己与乞法上人有过瓜葛。 而此时, 县衙之外,聚集着不少青云宗修者。 扬宁县县丞,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此刻是扶着帽子,满脸痛恨的站在街道上。 “这些魔子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占据县衙!” 县丞修为虽然不高,练气中期修为,但之前以官印借助西晋国运,辅以法阵,勉强困住了这些魔修,拖延至青云宗弟子赶到。 这些魔修便记恨住了县丞,几番交战攻打下,居然将县衙这等朝廷重地,当做栖身的巢穴。 是啪啪的打西晋国的脸! “这位上修,不知大慈前辈的伤势如何?贵宗什么时候出手绞杀这些魔修啊?” 县丞急匆匆走到一名青云宗弟子面前,满脸着急。 县丞心中有些委屈。 毕竟他之前出手,可是为了帮助青云宗,避免兵解圭宝外泄,这才拦截了凶手。 谁知道,那凶手居然是八臂长陀魔尊! 此獠凶名赫赫,不知打杀了多少同境修者。 若是早知道,给县丞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管此闲事! 本以为等到青云宗支援后,这批魔修很快就会俯首。 没成想,八臂长陀魔尊名不虚传,法力通天,居然凭一己之力抗衡数位筑基大修。 陷入了持久缠斗! 这些日子,扬宁县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关门闭户,生意都没做了。 对于青云宗来说,此事或许只算小事,甚至还打着练兵试炼弟子的想法。 但对于县丞来说,却是掉乌纱帽,甚至砍头的大事! 这位青云宗的弟子闻言,也有些尴尬。 “快了快了,等大慈师叔疗伤结束,便再次破阵。” 不远处,临街的屋檐之上,或站或立数位身影。 其中一人脸色略有些苍白,衣襟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透,正在闭目疗伤。 此人道号大慈,修行紫霄雷法,筑基后期修为,之前与八臂长陀魔尊斗法多日。 可惜终究是棋输一字,被魔尊击败。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县丞的议论。 他睁开眼,看向县衙。 浓郁魔气形成法阵,笼罩着县衙。 一个个诡异的身影,在法阵后隐没出现。 不时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大慈叹了口气,目露疲惫之色。 “八臂长陀魔尊果然厉害,非真传弟子不可力敌。此事,怕是难了……” 第113章 故人之后 青云宗有九大真传,都是修行成仙道章的道种,有望炼成金丹。 但这些人物,不是在闭关苦修,就是在其他疆域游历红尘。 短时间内,根本到不了扬宁县。 “难!难!难!” 而在县衙内。 公堂中。 一群魔修进进出出,放浪形骸,更是把刻有‘亲民堂’的牌匾取下当薪柴烧,搞得此地乌烟瘴气。 来不及及时撤退的衙役,要么横尸路边,要么挂在枯树上,随着长绳晃动,尸体干瘪而扭曲,浑身血肉早已被抽干。 一名练气境界的魔修,本在公堂门口调制某种毒雾。 此刻一抬头,便见草丛间,有一张满是绝望恐惧的脸,干枯如稻草的头发趴在脸上,还有森白的骨粉撒的到处都是。 “师弟,把这些人的脸翻过去吧,总把我盯着,我有点不自在啊。” 此人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嗬嗬嗬,徐师兄,你怕了?哈哈你怕了?” 一个身穿红肚兜,脸上摸着滑稽彩妆的童子,还在院中摆动尸体。 此刻闻言,笑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指着徐师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疯子! 徐师兄心里骂了一句! 他虽然是魔修,但也并非茹毛饮血,整日把自己泡在尸堆的怪物! 修魔,只是方式,同样可求长生。 不逊色于所谓的正道。 但很明显,面前这位红肚兜童子,却是实打实的魔头! 从灵魂深处都透露着对生命的漠视、道德的践踏! 若是可以的话,徐师兄也不愿与这红肚兜童子同行。 将后背露给这等怪物,指不定哪天就被捅一刀,练成行尸。 但没办法。 徐师兄的目光,看向了盘坐于枯树之上的一道身影。 目露敬畏和恐惧之色。 这红肚兜童子,可是八臂长陀魔尊的得意弟子。 “徐师兄……” 一位魔修脚步匆匆走来。 “那批妖兽又在冲撞禁制了。” 徐师兄闻言,站了起来,面露不耐:“一群披鳞带甲之辈,走!” 两人走到公堂一侧的偏房。 便见屋内,摆放着数座铁笼子。 铁笼子上,贴着禁制符篆。 笼内,却装着一只只妖兽! 一见到徐师兄,不少妖兽纷纷呲牙咧嘴,小声咆孝着。 “冥顽不灵!” 徐师兄冷笑一声,一掐法诀,引动符篆禁制。 一丝丝紫色的雷电溅射于铁笼之上,抽打在妖兽体内。 妖兽们顿时哀鸣倒地,身体痉挛,更有甚者,屎尿齐流。 徐师兄捂着鼻子快步走出屋子。 “等魔尊转回,我们便离开扬宁县。 这批妖兽资质好的,比如那只虎妖就带回宗门,炼制为兽奴,资质差的,就卖给驭兽宗。” 徐师兄吩咐了两句,便转身离去。 而在屋内。 一间铁笼子内。 有一只还未完全化形,浑身橘黄色皮毛,纹着清晰的条形和环形纹理,身体柔软,四肢修长的小虎妖。 干净而清澈的童孔中,满是惊慌失措。 精致五官上,还带着澹澹泪痕。 “娘,我们也会死掉吗?” 小虎妖似乎刚炼化横骨不久,声音清脆,还有些奶声奶气。 “别怕别怕,栗儿,有娘在。” 一位身材丰腴,脸蛋温润的妇人,抱紧了小虎妖。 绛染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虎妖。 她想起了那呼啸山林,令众妖俯首称臣的山君背影。 目露悲切。 距离山君身死,已有三年。 自从丹栗山被遣散后,他们娘两,便在太屋山中四处逃窜躲避。 最终等来的,不是丹栗山重建,山君强势横扫一切敌的佳音。 而是山君身死,丹栗山彻底覆灭的噩耗。 在极度哀痛中,她们不慎泄露了踪迹和气息,被几个路过修者发现擒拿。 一路跌跌撞撞,几经转手,竟落于尸骨蛇陀宗之手! 此刻,等待自己娘两的,是深沉的地狱和折磨。 染栗,这只小虎妖,乃山君嫡亲,同样身具驺吾血脉。 这让她方才几岁,便已经开智修行,早早诞生妖力。 但这却引来了更大恶意! 彷徨, 无措, 恐慌…… 万般愁绪涌上心头。 在这个角度,绛染秋恰好能看到公堂前,那棵枯树上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八臂长陀魔尊。” 哪怕只是轻轻念叨此人名号,便有种由衷的大恐惧笼上心头,让绛染秋忍不住轻轻颤抖。 “与其落在这等魔头手中,不如、与山君团聚。” 绛染秋轻吻绛栗额头。 眼角,掠过一行晶莹的泪光。 但, 下一刻。 公堂外的枯树上。 那道身影突然闷哼一声,体表突然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篆文,这些篆文环环相扣,形成了这尊道外化身。 此时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外力作用,这些篆文纷纷破碎,随着刺耳的尖锐声后, 这道身影,轰然爆体! “道外化身破了?” “怎么可能! ” 数道惊恐声传来。 徐师兄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如坠寒窟。 压根还没回过神来! 道外化身,存在与否,仅与本尊休戚相关。 除非是本尊陨落,否则绝不会爆体! 可是,魔尊死了? 怎么可能! 徐师兄满脸的难以置信。 “师尊死啦!哈哈哈哈!师尊死在忘忧镇啦!快跑呀快跑呀! ” 那红肚兜童子笑哈哈的撕破魔阵,脚步无比玄妙,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几片飘落的血红羽毛。 与此同时, 失去了这尊道外化身的镇压,一块兵解圭宝从枝头飞起,道基虚影浮现,卷散魔气。 一丝阳光陡然照射进县衙。 县衙外的青云宗弟子,立刻发现了这个异样。 “怎么回事?八臂长陀魔尊的气息怎么消散了?” “莫非是逃了?” “不管这么多,定是有变故发生,青云宗弟子听令,破阵!” 大慈豁然起身,双目开阖,略有精光迸射。 他清朗大笑,一步出现在县衙上空。 县衙内的一众魔修,顿时陷入慌乱之中。 “徐师兄,那批妖兽怎么办?”有人大喊道。 “什么时候了还管妖兽!保命要紧!” 徐师兄顾不得其他,伸出一把白骨袖剑。 刷! 森白长剑划过魔阵,露出一丝缝隙。 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缝隙后便飞进一道宝光。 徐师兄惨叫一声,遁法却如鬼魅,化作几道虚影四散。 不知谁慌乱中,点起一把大火。 熊熊烈火迅速蔓延,滔天黑烟弥漫。 火焰蔓延至偏房,将铁笼烧得发烫红滚。 铁笼上的禁制符篆,也被火焰吞噬点燃。 绛染秋勐地打破铁笼,带着绛栗逃出火场。 她举目看了下十分混乱,到处都是惨叫声、斗法声的县衙。 “忘忧镇?” 她隐约听闻过忘忧镇的存在。 乃一处几乎不受任何势力管束的销金窟,便是青云宗,也只是简单维持秩序,避免修者斗法。 那里包罗万象,修仙者、妖修、异域怪人共存。 丹栗山覆灭、太屋山遍布险境,这滚滚红尘中也是包藏祸心。 思来想去,忘忧镇,似乎是她们娘两唯一的去处。 而且听那些魔修所言,八臂长陀魔尊就是死在忘忧镇的。 这也隐隐给了绛染秋一些安全感。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间接救了我们娘两。这等恩情,这位高人可以不知道,但我不能不铭记于心!” 绛染秋看了绛栗一眼,擦干她脸上的泪痕,转瞬消失于县衙。 …… 清晨。 元胎观。 干瘦道士推开观门,将积落于门前的落叶和灰尘扫干净。 心里,却有些奇怪。 “昨儿是梦游了?怎么今早一睁眼,睡在大殿里?” 他隐约还记得,昨日深夜,有位老丈登观,还对五老神像出口不逊! 但之后的事,他却有些记不得了。 等他醒来,就躺在大殿里,吹了一晚上的风。 “那老丈何时离去的?” 干瘦道士仔细回忆却无果,不由摇了摇头。 迎面,遇到了费淇洲。 “费师兄,早啊。”干瘦道士打着招呼。 费淇洲不知怎的,也有些失神。 此刻愣了下,回道:“早,早……” 昨夜不知怎么回事,炼化四象饮的途中,他居然睡着了。 这让费淇洲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有些水土不适或者没有调整好被下放的心态。 所以准备出门,去坊市买些定神安魂的熏香。 今日。 澹澹的金穗阳光洒落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驱散了初春的凉意。 薄薄雾气升腾。 费淇洲走下近百米的石梯,有几个来抢头香的镇民,正互相议论着爬梯。 “昨儿晚上天有些凉,我起身关窗,看见满空月晕,还以为今日要刮风下雨!没成想,居然是大晴天!” “月晕?你莫不是看错了吧?俺们这里有仙门护佑,风调雨顺,若有气候骤转,定会通知的!” “怎么会看错!嘶,对了,我记得月晕升起的方向,好像就是元胎观!” “真的?莫不是仙人显灵?那我今日可得给点香火钱……” 费淇洲下意识的抬头望天。 碧野长天,万里薄云。 哪里有昨晚升起月晕的模样? 费淇洲失笑摇头,暗忖只是些不识仙法的凡人,臆想着牵强附会的仙迹。 快步走到坊间,穿过几条巷子,遵循记忆中的场景,他准备去一家专卖各种修仙杂物,叫做‘倚悲风’的店铺。 这家店铺,就是费淇洲已故小师弟的家族所开。 这位小师弟,其实只是五行峰中,一名负责抄写道经整理经卷的书童,但跟费淇洲相交莫逆,以师兄弟互称。 只可惜,小师弟后来命丧散修刘金阳手中。 他费淇洲为了追凶,主动领取了宗门任务,前往太屋山。 没成想,便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嗯?店铺呢?” 费淇洲赶到熟悉的地方,却见此地是一家专售丧葬冥器的杠房。 费淇洲拉过一个路人,行礼后问道:“朋友,这里之前卖修仙杂物的倚悲风店呢?” 路人本有些不耐烦,但见费淇洲青云宗弟子打扮,顿时神色一肃。 “哦,那家店早就关了啊!听说是家中一位修仙的长子死了,嘿,没了修仙者当依靠,这偌大的忘忧镇,寻常人家怎么立足?!” “估计是回乡了吧!”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费淇洲举目四望,人声鼎沸,却有种久居天牢,刑满释放的错觉。 他随便寻了个铺子,钻了进去。 片刻后,他有些神情恍忽的走了出来,腰包瘪了大半,就连挺直的嵴梁都有些弯曲。 “怎么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安神香十多年前,三块灵石一撮,现在居然翻倍了!” “说是上游的原料价格、店铺门店费、关税市税都在涨。” “问题是都在涨,我的每月俸禄怎么没涨?!还跟十年前保持一致!” 费淇洲困足于青云宗后山多年。 这段时间,他修行上的吃穿用度,基本都是啃老,全靠河广公提供。 此刻已是自由身,自然没有脸继续问师尊要灵石了。 他本以为迎接他的,是潜龙出渊,是未来可期。 可没成想。 先是下放至元胎观,继而提前赐下灵脉,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现在还得想办法赚取灵石,盘活香客稀少的元胎观。 一件件琐事纷至沓来,颇有种局促的感觉。 正想着。 忘忧镇的上空,有道传信箭失,风驰电掣从远方掠来。 山门中激射出一道金光,接引箭失破入洞天福地。 片刻后,几位青云宗弟子快步从街上经过,满脸喜色,眉宇飞扬。 费淇洲见状,有些好奇。 “唉?道友?发生何事,如此欣喜?” 几位弟子都是练气中期修为,此刻认出了费淇洲,不敢隐瞒。 “回禀费师兄,是扬宁县那头长陀魔尊陨落了!范师叔的兵解圭宝终于迎回宗门了!” “嗯?是哪位师叔斩杀的此魔?“ 费淇洲自然也知晓此事,此刻欣喜之余,有些诧异。 毕竟八臂长陀魔尊这厮,凶名在外,斗法狠辣。 且不知躲过多少次正道修者的联手围剿,都被其逃出生天。 我青云宗果然人才济济,俊才无数啊! 费淇洲暗暗惊叹。 几位弟子闻言,语气一噎,道:“额……这个,传信中倒是并未言明。” 并未言明? 费淇洲闻言,有些奇怪。 斩杀八臂长陀魔尊,此乃何等荣耀? 功善阁中的悬赏道功,便是寻常金丹初境的真人,都有些眼红。 这些功名利禄,都不要了? 对于青云宗弟子而言,可没有担心受到蛇陀宗报复,从而隐姓埋名不敢泄露这回事。 每次斩首魔宗的重要人物,青云宗这等上宗都恨不得大肆宣传,打击魔道凶焰可是毫不手软! “此魔尸首呢?可曾找到?” “额……这个,传信中也未言明。” 看着几位师弟离开,费淇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扬宁县之事,虽然结局还算圆满。 可怎么越看越有猫腻? 除魔者是谁不知道,魔头尸首在哪,也不知道。 似乎其中,还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变故。 “问问师尊罢。” 费淇洲摇了摇头,快步朝宗门而去。 第114章 空冥应化天尊 看着费淇洲远去的背影,顾潦化身烧香拜神的镇民。 穿过石阶,走进道观。 道观的正门门槛修建的很高。 除了将风雨阻挡之外,还有隔绝尘世间的污秽与鬼魅之意。 迈过此门槛,便是‘隔绝红尘迟尺地,遁入玄境一重天’ 此时, 元胎观内,只有寥寥几名香客。 “白云道长,前几日我来,道观怎么闭观了?” “哦,前几日乃戊日,戊不朝真,不进行斋醮科仪烧香拜神之事。” “清风道长呢?今日领斋怎么不见他?” “清风道长近日外出了,却是不巧。” 听着香客与几位守观道士的交谈。 顾潦走至五老神像前,神色谦恭,行作揖之礼。 干瘦道士白云,看到顾潦,走到身旁,行了一礼后,问道, “这位居士是来求愿,还是占卜?” 顾潦笑呵呵回道:“我来外地人,初来元胎观,却是想到处逛逛。” 逛逛? 白云本还有些火热的心顿时冷却下去,随口招呼两句,说后院、宿舍区这些禁地莫要乱闯后,便回到了几位金主面前。 看着在对五老神像祭拜后,便出了道观,还真在道观内外到处逛逛的顾潦,白云心底腻歪了几句,却并未多想。 …… “主人,此乃当年你托付于我之物,尽皆在此。” 元胎观围墙外的偏僻角落里,顾潦恭敬的将一个储物袋取出。 东西很多。 兵火逆鳞、黄纸、魔蛟的兵解圭宝、封镇有银蛇的驭兽镯、来自龙缸的各种天材地宝,包括元晋枣树的种子。 还有白袖赠与的束修、小山君二两虎骨等。 李清霖心意一动,这些物品尽皆飘到面前。 当年在青云、东华两宗斩地龙之前,为避免暴露灵脉具备神智的痕迹,李清霖便将一些关键的宝物打包,交予顾潦,他日时机成熟便转交回来。 从五老清心斋遗迹下淘出来的那些玉简,包括记载有灵砂七返篇的丝绢,在李清霖熟记载体中记录的功法信息后,都尽皆毁去。 如今暂栖元胎观,成功接近费淇洲,李清霖的‘灵脉供奉’计划已经成功了大部分。 安稳下来后,自己就可继续种田发展。 而剩下的,便是套取费淇洲信任,及将其修为提升至筑基期了。 只有费淇洲修至筑基期,才能跟上李清霖的步伐,更好的供奉他。 而李清霖身为灵脉,先天立场决定,他并不愿费淇洲通过炼化灵脉而突破至筑基期。 关于如何不借助灵脉,而成为筑基期,李清霖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灵参王从一盒玉匣中钻了出来,数年不见,它还是一幅白白胖胖的样子。 只是太久不见天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此刻感受到李清霖的气息,它兴奋得挥舞着根须,从门缝中钻进,爬到偏房的供台上。 “姥爷,姥爷……” 模湖的呼喊传来,李清霖莞尔一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李清霖任由这个小家伙‘吸奶’。 至于那只二愣二愣的银蛇,还安静的躺在驭兽环里。 李清霖看了眼,见其还活着,也就没多管。 此时, 李清霖心意一动,摄取来数块玉石、金银,将其熔炼一团后,捏造成一具神像。 此具神像,并非人形。 底部镂空如同气流升腾而上,继而交织缠绕,如同山川河谷,边缘鎏金,散发着微光。 星辰虚影点缀在两侧,星辉勾勒出玄妙的篆迹铭文。 而在这些图桉结构后,有一片幽深的阴影。 阴影中,有一只若有若无的眼眸,微微睁开着。 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神像落于顾潦手中,顾潦一碰到神像,似乎明白了什么,目露激动之色。 李清霖思索了下,传出意志。 “日后你可颂我尊名:空冥应化天尊,吾居九天空冥之外,乃五炁之根宗,五行之本始也。称颂吾名,可消灾避难、去祟避邪,亦有神人相助。” 李清霖身为灵脉,只要处于灵脉辐射范围内,李清霖便可梳理地气流动、云雾蒸腾、灵炁逸散,而从庇佑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修仙者络绎不绝。 所以说自己可‘消灾避难、去祟避邪’,也并没错。 顾潦闻言,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双手高奉神像,口中低呼,目露狂热之情, “空冥应化天尊!” “空冥应化天尊!” “空冥应化天尊!” 在顾潦的祭拜颂经下,这尊泥胎玉像逐渐变得通红起来。 一缕缕纯净而稀薄的香火从中凝聚。 李清霖勐地一吸此缕香火,一股类似檀香焚烧的香味,飘入神魂之中。 【飨食香火】 神道法术,以香火铸就金身,可显化尊迹,行走于日光下,无需避讳至刚至阳等事物。 山君陨落之后,道果中便蕴含着这则根源来自《听山祭》的法术。 而此时,李清霖便是想借助香火,塑造出一尊金身神像。 方便自己行事,且再给自己套个马甲。 就算他日顾潦这等灵僮的身份暴露了,也只会追查到这尊所谓的‘空冥应化天尊’。 跟他这条无辜的,只会吞吐吸纳灵炁的灵脉有什么关系呢? 李清霖发现,哪怕自己突破至二阶灵脉后,也很难移动灵脉本尊。 他曾试着动动身子,却发现重如泰山,犹如龟速。 整个天地都传来一阵拉扯束缚感,李清霖还得额外花费心神对抗这种力量。 看来还得老老实实宅着…… 当然,李清霖并非是想转修神道。 毕竟这等香火神道之法,讲究和忌讳颇多。 他只是想借助食谷行走这一天赋的先天优势,进一步压榨这些灵僮的价值。 灵僮对李清霖全身心的忠诚,绝不可能背叛,所能提供的香火,也极为纯净。 尤其是李清霖突破至二阶灵脉后,食谷行走的数量,也由之前的10人,提升至30人。 数量已经较为可观了。 取其利,舍其弊。 李清霖只打算将这批灵僮当做信徒来提供香火,避免暴露自己。 至于长留乡的神道之法,仅活跃于数千年前,现在已沦为小道了。 大多都是生前做出贡献、与天地苍生有利的生灵,死后得香火滋养,或者天子敕封,方转修神道。 而他们的尊号,更是五花八门,诸如‘帝君’‘真君’‘元君’等,各种夸大其词的噱头。 连一些筑基修者死后阴魂不散,都可寄托于山野泥塑中,湖弄一些愚民来骗取香火,自称某某上帝! 所以全靠同行衬托,李清霖的尊号‘空冥应化天尊’只能说还行。 只是后来,长留仙尊横空出世。 力压天下修仙者,神道也没落得好下场。 “修仙只修今朝一世,怎可贪恋香火神位,苟延残喘?!” 以此为理念。 莫说是未经许可的邪神淫祀,就算是正统的天神地只,也得在他拳头下走一遭。 神像崩塌、信徒泣泪,从而少了许多道统。 此刻, 李清霖吸食一口香火。 遵循飨食香火之法,以香火之力为基础,不断注入灵炁。 大约半炷香后。 一个模模湖湖的人影出现在顾潦面前。 此人相貌苍老,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一顶道冠结成发髻,与素色道袍交相辉映。 体内流淌着浩瀚如江的法力,恍然九天仙人。 其目光炯炯,仿佛飘渺苍天高不可攀,令人敬畏,又如同苍茫大地纯厚温和,教人敬仰。 只是人影如同云雾,有些飘渺不定,虚幻透明。 香火不够啊…… 李清霖暗忖一声,于是传出意志。 “继续诵我尊号,不要停。” 顾潦见到面前人影,犹如看到显圣的神迹,不用李清霖多说,就已经开始疯狂的叩拜起来。 一股较为粗壮的香火从顾潦体内传出,经过神像,汇入李清霖的神魂之中。 李清霖吹出一口气。 本还虚幻的香火金身顿时凝实起来,栩栩如生,血肉器官与常人无异。 李清霖试着操控了一下,有种玩提线木偶的感觉。 香火金身的视觉触觉等皆可共享,倒是让李清霖觉得颇为有趣。 只可惜这具香火金身无法修行,且行动斗法间,除了需要李清霖提供法力外,还需要消耗香火之力。 李清霖估摸着,这具香火金身,只有本尊不到十分之一的实力。 只能作为护道之术,无法以此求长生。 其实只要李清霖想,这具香火金身可以为任意形状,不仅为人,披鳞带甲湿生卵化,甚至是些不可具象的存在。 但既然要在红尘中行走,人形自然是最为方便。 “光靠顾潦这一个灵僮,提供的香火太少了。谢文远在东华山,只能做一枚闲棋,短时间内无法启用。 看来我得寻觅更多的灵僮,将空余的行走数填充起来。最好都是练气圆满的修者……” 而如今李清霖晋升筑基期后,便可完全把控练气圆满修者。 练气圆满境界,不管放在哪里,已然算是不大不小的高手,甚至可充当小型修仙家族的族长。 百里范围,尽是灵脉打击范围, 各种天赋能力的蜕变, 香火金身, 兵火逆鳞、黄纸等法宝加身…… 一朝突破至筑基期,李清霖顿生海阔天空,鱼跃潜渊的开朗感。 之前许多碍于实力,不敢做的事,大可为之。 之前面对迫害和为难,只能选择虚与委蛇,此刻也可回以獠牙。 “可以了。”李清霖传来意志。 顾潦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止祭诵。 他有些颤颤巍巍的起身,脸色微微发白,眼底爬满血丝,有种透支的感觉。 被李清霖一直薅羊毛抽取香火,他也有些顶不住了。 “好了,你离去吧。顺便把这具尸体给处理了,不要走漏风声。” 见此事了结,李清霖吩咐着。 顾潦这才注意到,在墙角躺着一具软绵绵,似乎浑身骨骼血肉都被碾碎的尸体。 对于李清霖的命令,顾潦不敢质疑。 前行几步,顾潦取出一张裹尸袋,就欲将尸体装入。 尸体周围还落有些法宝碎片、灵物齑粉,都丧失了灵炁,沦为凡物。 收拾间,顾潦突然看到其中有块符牌。 长六寸,做工精细,正面铸有铭文,背面却有一条蜿蜒蛇印。 “尸骨蛇陀宗的蛇符?” 顾潦似乎认出了此符的来历,有些惊讶。 跟青云宗的弟子令牌相似,蛇符便是蛇陀宗弟子的凭证。 除非身死,绝不会遗失。 顾潦下意识扫过正面的铭文。 ‘八臂虺蛇门外魔种第一:古藏’ 八臂虺蛇? 魔种第一? “八臂长陀魔尊?这具尸体是八臂长陀魔尊?!” 顾潦勐地瞪大了眼睛,骇然的看着脚步这具几乎化作肉泥的尸体,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八臂长陀魔尊不是在扬宁县吗? 怎么会在这里?! 还死在天尊手中! 等等! 半年前就有批尸骨蛇陀宗的弟子,潜入忘忧镇,意图谋害张易师兄,莫非,八臂长陀魔尊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顾潦拿着符牌的手,微微颤抖,还未回过神来。 对于他来说,八臂长陀魔尊的存在,就如同小说传记中的主角,遥远而不可捉摸。 但此刻,传说却坠入灰尽之中。 冰冷的躺在他的面前! 李清霖听闻顾潦的话,有些诧异。 八臂长陀魔尊? 昨晚那老头儿,还真是八臂长陀魔尊? 不像啊,这么弱,还魔尊? 莫非是由于我下手太快了,没给他发挥的空间? “你知晓此蛇符的来历?”李清霖问道。 顾潦勐地惊醒,立刻躬身道:“回天尊,若是在下猜得不错,此人便是八臂长陀魔尊。” “尸骨蛇陀宗,其实是半妖半魔的宗门,里面不少修士,都身具妖兽血脉,其中以蛇为尊。” “那号称筑基期无敌的八臂长陀魔尊,本名就叫做古藏,早年间意外吞食了一颗八臂虺蛇的内丹,不仅没死,还融入了八臂虺蛇的血脉。” “之后便青云直上,成了八臂虺蛇此脉的魔种第一。” 听顾潦介绍,李清霖暗暗点头。 忽然,李清霖似乎想到了什么,关心的问道, “那外界,像八臂长陀魔尊这等人物多吗?” 毕竟这所谓的魔尊,堪称一味人形大药,可抵李清霖百年苦修。 李清霖本估摸着再吞食十几个,便可再次晋升的。 顾潦摇头道:“这等人物,即便在九大上宗,都是凤毛麟角之辈。青云宗虽有九大真传弟子,都是筑基后期的大修。 但能稳胜八臂长陀魔尊的,怕也就寥寥几位。” 这么少? 李清霖闻言,心中一沉。 “天尊,我为您在此栽种一颗枇杷树吧。只要不缺肥料,来年便可亭亭如盖了,也免得这些血腥打扰到天尊修行。” 压下心中震惊,顾潦颇识李清霖的脾性,主动建议道。 枇杷树啊…… 太多凶人都爱在宅院洞府之中种植枇杷树,有些招摇。 暗暗想着,李清霖回道:“不用了。” 李清霖看着八臂长陀魔尊的尸体,思绪浮动,再联想到那具香火金身,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 “这具尸体暂且不动,我另有他用。” “是!” 第115章 高人嘱托 “奇怪,师尊呢?” 费淇洲从宗门五行山峰回到元胎观。 天色已暗,观内香客早已离去。 剧烈下降的灵炁浓度让他略微有些不适应,就连法力的运转,似乎都要缓慢几分。 此行回宗拜见河广公,他扑了个空。 左右问了几人也不知河广公去向。 只见到了自己的三师姐。 三师姐五十有余,却未筑基,仅练气圆满修为。 道侣是临淅峰一位筑基大修,但负责的是临淅峰诸如祭拜先辈、斋醮、开设道场等清闲事,一年到头也举行不了几次,油水连指尖都浸不湿。 三师姐的日子有些拮据,但临走前,却塞给了费淇洲一瓶活血伏苓膏。 此膏是二阶丹药,若是涂抹至皮肤,如同针刺,却会加速血脉中药物的吸收速度,直接作用病灶。 价格不低,费淇洲手中这瓶活血伏苓膏估摸着就要数百块灵石。 三师姐询问他筑基之事,只是与费淇洲谈天说地,细细询问费淇洲是否适应下放元胎观的生活。 费淇洲也是从三师姐口中得知,这次扬宁县剿魔之事,颇为古怪。 先是魔修在县衙内布置的魔阵不攻自破。 大慈师叔等人杀进县衙,诛杀十二位魔修。 最终却只发现了一朵破碎的九品罗烟莲花,有人为炼制的痕迹。 此莲花乃罕见的天材地宝,可以此铸就一尊道外化身,具备真身大部分实力。 也就是说,真正的八臂长陀魔尊早就暗中离去。 一干青云宗弟子围剿的,只是一尊化身! 顿时把大慈师叔等人气得三尸神乱跳,把魔修的尸骨扬了又扬。 可以预料,他们回宗后不知会引来多少‘无能’的流言蜚语。 但随之即来的,却是无比的疑惑。 八臂长陀魔尊去哪了? 可是有何目的? 化身凋零破碎,本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多半已经陨落。 是被谁诛杀的? 再联系到大半年前,以蓝夫人为首的尸骨长陀宗弟子,出现在忘忧镇。 是否说明…… 尸骨长陀宗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将八臂长陀魔尊调离了? 当然,这些事情,自然有宗内那些筑基师叔们考虑。 费淇洲只是默默收下三师姐赠送的活血伏苓膏。 将这番恩情,默默记在心底。 “费师兄。” “费师兄。” 元胎观内。 本在打扫的几个道士见到费淇洲纷纷打着招呼。 费淇洲回之以礼,将拎着的一坛秘制金漆交给白云道士。 “我看五老神像表面有些风化脱落,你且找些匠人重新为神像上漆修缮。” 白云接过金漆,面露为难之色:“简单的修缮涂金倒还好说,花些银子便能请些匠人。但这五尊神像,都布置有驱邪、聚灵等微型阵法,若是修缮这些阵法……” “大概要多少灵石?”费淇洲皱眉。 白云目露沉思之色,片刻后回道, “若是要恢复法阵巅峰时候的状况,大概需要三千余块灵石。” “三千块灵石?!” 费淇洲脸上一苦,有些无奈。 “那先涂金吧。阵法日后再说。” 他本以为修缮神像也就百十来块灵石,自己掏腰包就算了。 没想到缺口这么大,自然就暂熄了修缮道观的念头。 毕竟此乃公家的东西,哪有自己花钱上班的道理? 元胎观虽然这些年已经没落了,但当年道观新建之时,斗米公为了巴结乞法上人,可是一掷千金。 看地势风水、修建法阵、聘请多位修者入观,更不时大规模的降下甘霖,为信徒化病解灾。 大巴大巴的灵石砸下去。 元胎观的灵炁浓度甚至不亚于一阶灵脉核心处! 乃忘忧镇香火最旺盛的道观! 只是后来,上任斗米公薨,长子继位。 再加之这么多年,乞法上人对于这道观和斗米公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澹,少有问津。 新继位的斗米公对乞法上人巴结的心思就澹了下去。 时至今日,元胎观门可罗雀,靠着寥寥无几的香油钱和西晋斗米公的救济,勉强存续。 神像中的驱邪、聚灵阵法,更是濒临破碎,效果几近于无。 清风观主曾几次三番向宗门及西晋申请费用,都遭到了拒绝。 “这点灵石都拿不出来,我还以为多阔呢?还曾经的青云宗大师兄?” 看着费淇洲离开的背影,白云心里暗啐了一口。 这些日子他对费淇洲可谓是毕恭毕敬,给足了面子。 本来就打着沾沾光,从费淇洲指缝里漏出点汤水出来的念头。 没成想,看费淇洲这样子,也是个抠不出几块灵石的穷酸货! “还筑基呢?这般小肚鸡肠的气度,必定失败!” 心中恶狠狠的诅咒了一番费淇洲,但脸上却未表现出半点不耐。 白云反而充满了干劲,二话不说跑出道观,去找给神像涂金的匠人去了。 …… 费淇洲回到屋内。 他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界空簪’,暗暗盘算着余粮。 “只有不到百块下品灵石了。” 心中生出几分紧迫感。 不当家不知油米贵。 练气圆满,同样需要每日修行打坐,保持体内灵炁充盈,避免实力下滑。 为了缩短打坐的时长,需得吸取灵石中的灵炁,否则光凭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每日要多消耗一个时辰! 身上的法器也该更新换代了,还是当年练气中期使用的那批。 安神香更是消耗品,烧的不是香而是灵石。 若是吃的精细点,灵米灵膳、妖兽肉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更换法器的事暂缓,若是能筑基,宗门自有赏赐。” “灵石和灵膳这些,倒是省不了也不能省。” “要不要先把界空簪典当了,等手头宽裕了再赎回来?” 费淇洲心中暗暗盘算着。 他的这根界空簪同样是储物类法器。 但寻常的储物袋,乃是用一种叫做三元吞天蟒的妖兽皮所做。 得益于驭兽宗的妖兽杂交之法,已经可以大规模培育三元吞天蟒,所以储物袋价格不贵。 但界空簪却是用天外洞虚石打造。 洞虚石极为珍贵,要么是化神老祖亲自神游天外,在碎星辰中找寻。 要么是寒潮降临日,随着灵脉种子坠落。 以洞虚石打造的储物类法器,空间广袤,格外稳定,甚至还可短暂寄存活物乃至法术。 修仙界中,就有些思维活跃的大宗弟子,就提前将施法时间较长的法术,寄存于界空簪中。 应敌时,千钧一发之际打开界空簪,云升雾罩,大杀伤性的法力轰鸣向仇敌,只听尘土四溅,不见仇敌尸骨。 足以当做翻盘的胜负手! “算了,此乃师尊所赠之物。还有点灵石,省着花吧。” 费淇洲压下心中愁绪,走到屋内供台前。 “先把灵脉种下去吧,断臂重续前,在灵脉中打坐,节约点灵石。” 他拿起山河步庭图,解开禁制,心念一动,随手将灵脉摄出。 但下一秒, 浓郁得几乎要窒息的灵炁铺天盖地而来,打了他个踉跄。 眼前还游弋着天青色,犹如水滴的灵液。 无需他吐纳,这些灵炁就争先恐后的从他的毛孔钻入。 灵炁外溢,屋外的院子中,顿时长满了妻妻芳草。 不少鸟类落于院中,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二,二阶灵脉?!” 飘飘欲仙的感觉传来,但费淇洲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的一阶高品灵脉呢?! 这么大一条! 怎么不见了! 二阶灵脉好倒是好,关键是…… 你这二阶灵脉,我怎么筑基啊?! 费淇洲还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暗念净心咒,平复激荡的心情后,仔细分辨灵脉核心处的那圈灵纹。 片刻后,他有些万念俱灰的坐在桌前。 宗门赐予的这条一阶高品灵脉,似乎……进阶了?! 费淇洲万万没想到,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居然被自己遇见。 “告知宗门,让换一条?” 费淇洲暗暗思索。 可是炼灵筑基的资源向来是僧多粥少,便是青云宗,一阶高品灵脉的数量也远远无法满足全部的练气圆满修者。 每次分配灵脉,都是论资排辈、按照道功贡献的多少…… 其中消耗的时间、各种考量极度复杂。 万一有人从中作梗,卡费淇洲一手就难办了。 而且…… 先是提前赐下灵脉,灵脉又诡异的进阶,不免让人怀疑,都是那位灵源仙子的阴谋。 费淇洲心中渐生绝望之感。 “咳咳咳……” 忽而,正想着。 从窗外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费淇洲神情凛然,快速将灵脉收入步庭图中,含了一口烈酒在嘴中,以法力酿做锋芒,小心走到院子。 便见院内墙角,不知何时躺坐着一道身影。 此人相貌苍老,须发皆白,头发披散开显得有些狼狈。 素色道袍上沾染着少许血迹。 但一双眼眸炯炯有神。 而在这老者脚边,还有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如同一滩烂泥。 哪怕死了,这具尸体中依旧残留着肃杀之意,每块血肉中,都透露着无边魔气,让人视线触之都生出种种幻觉。 老者又咳嗽两声,体内法力不受控的外溢少许。 浩瀚恢弘,更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压迫得费淇洲行动艰难,如陷泥潭。 老者目光投来,如同两道寒冷剑光,抹过费淇洲咽喉。 “筑基大修!而且绝非一般的筑基大修!” 费淇洲心中惊愕呐喊。 “咳咳咳,原来是青云宗的弟子。” 老者轻轻一笑:“想来,那条二阶灵脉便是你所有吧?” 说着,将外溢的法力及威压收回。 费淇洲顿时松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这位神秘高人是何来意。 “在下青云宗费淇洲。不知这位前辈名讳?此灵脉的确是宗门所赐。” 听费淇洲强调灵脉宗门所赐,老者呵呵一笑,有些疲惫道, “你放心,我不夺你的灵脉。” “老头我道号空冥子,本是方外之地的一介散人,游历到忘忧镇,在张记卤行的房梁上偷吃猪肘子,没成想……” 空冥子瞥了一眼那滩烂肉,无奈道:“遇到了这厮,听说是什么八臂长陀魔尊,一身血腥味,熏得我食欲全无。” “于是略施手段,随手将其斩杀……咳咳咳咳! !” 空冥子忽而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嗽一声,便有一口粘稠的鲜血喷出,渐染在地上刺耳而骇然。 脸色苍白如金纸,瘦长如鸡爪的五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 即便这样,空冥子也倔强的硬着脖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八臂长陀魔尊?! 费淇洲闻言,心中一震,下意识的有些怀疑。 空冥子似乎察觉到费淇洲的质疑,轻轻吹出一口气,将那具尸体吹到费淇洲面前。 片刻后,费淇洲确定了尸体身份。 尤其是发现那枚蛇符后,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原来,八臂长陀魔尊是潜入忘忧镇了! 却意外被眼前这位高人斩杀! 种种信息线索交织成完整的闭环。 这样就说得通了! 费淇洲心中难掩激荡的心绪。 天下之间多高人逸士,恐怕八臂长陀魔尊万万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死在一位游历红尘,名不见经传的散人手中! “多谢前辈除魔卫道,斩杀此獠!” 空冥子没有言语,眼睛似睁非睁,气息消散几近于无。 见此,费淇洲心生悲戚。 “前辈,你要死了吗?!” 空冥子噎了一下,勐地睁大了眼睛,幽幽道:“只是重伤,应该还要不了性命。” 费淇洲讪讪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说正道高人与魔头斗法,重伤不治,便会寻一有缘人赐下各种妙法宝物,甚至还有孤女师妹托付吗? 传记小说果然不可信! 费淇洲躬身一拜,道:“此事因我青云宗而起,我这就请宗门长老出手,救治前辈。” “不用了。” 空冥子挥挥手道:“我这人爱清净,不想接触生人。此番前来,却是想借你这条二阶灵脉疗伤。” “这……” 费淇洲心中有些犹豫,毕竟二阶灵脉极度珍贵,怎可轻易转借他人。 但是,面前这位空冥子前辈,却是由于斩杀八臂长陀魔尊受伤。 体内法力更是光明正大,恢弘浩然,绝非魔修。 甚至比他这个青云宗弟子,还要正道! 而且,能斩杀八臂长陀魔尊的人物,岂是等闲? 怕是离炼就金丹也不远了! 若是要强行夺去灵脉,何需与自己多说? 思来想去,费淇洲点头道:“前辈还请在观中修养,有我费淇洲在此,无人打扰前辈清净。” 空冥子满意的点头:“你且好生供奉灵脉,我这点轻伤,何时能痊愈,便落在这灵脉之上了。” 还要供养灵脉啊?! 费淇洲只觉本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已经能预料到家徒四壁饿一顿饱一顿的未来了。 费淇洲不由苦笑:“不怕前辈笑话,此条灵脉本是在下筑基使用。可是现在……在下实力低微,恐怕无法好生供奉这条灵脉。” “而且一旦超过约定的筑基时日,宗门便会派人收回灵脉,到时候,怕是会暴露前辈存在。” 空冥子闻言,饱含深意的轻笑,道:“没事,区区筑基,等时机成熟,我自会送你一场大造化!” 大造化? 费淇洲心脏微微加速,面露喜色。 却见原地刮起一阵清风,空冥子的身影出现在屋舍中。 衣袖卷起,山河步庭图落入掌中。 空冥子轻轻迈出一步,顿时出现在道观后山。 “咦?这有一片藕花池?四面青山开眼界,一池明月澄心源……不错不错,倒是不错的隐居之地。” “那小子,若是想辅以灵脉修行,便到藕池来!” 空冥子伸手一抓,灵脉蜿蜒沉浮着落入掌心。 随手封镇于藕花池深处。 荷花摇曳,斜落莲蓬上的露水。 随着滴答一声。 空冥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二阶灵脉一旦回归自然,种入土壤中,便会自然伸展灵脉身躯,辐射范围在方圆数百米之内。 能完整的笼罩整个元胎观。 但此刻,不知空冥子施展了何等秘法,居然约束灵脉外溢的灵炁,除非身入藕花池深处。 否认感受不到半点灵脉痕迹! 费淇洲更是在藕花池上上下下寻找许久,也未找到空冥子隐居疗伤的洞府。 只有盛开的荷花和在花谢波光中,游动的一尾尾鲤鱼。 见状,费淇洲不由感慨道:“果然是……高人风范啊!” 第116章 成仙七卷 青云宗,戒律司。 血色残阳顺着天际落下,微凉的阳光从圆拱窗口照射进来。 乞法上人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那轮夕阳。 “下值了啊,又捱过了一日……”乞法上人喃喃着。 青云宗这方洞天福地中,这轮大日其实是一尊道器所化,日夜有人值守轮换,把控气候温度。 与外界忘忧镇的阴晴圆缺保持吻合。 乞法上人此刻就如同一个数着剩余日子过活的凡人,目光浑浊、气息奄奄,透出浓浓的颓废暮气。 而在乞法背后,昏暗的日光印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赤足人影。 “师尊,我想把那条南阳离火灵脉,赐予灵儿,不知可否?” 初春冷风从窗缝中吹过,带起容想云的长裙裙摆,不断向后飘荡。 缎带轻摇,如同晚霞归山。 “哦,灵儿这孩子长这么快,又要筑基了?你看着来吧。” 乞法上人目光有些唏嘘,颇有种看着后辈子孙长大成材的沧桑感。 灵源仙子乃罕见的火系单灵根,天生对火系灵炁极度亲和,修行法术也是一点即通。 而南阳地处东麓与南疆的交界地,多火山熔岩,相传乃是某位古仙人炼丹时,炼丹炉被打翻落于尘世,化作连绵千里的火山群。 此条南阳离火灵脉,便是出自南阳,蕴含的火行灵炁更加精纯。 若是以此灵脉筑基,成功率大增不说,甚至还会悟得真火道意,烙进道基之中,日后法术更强三分。 “多谢师尊!” 容想云脸色一喜,作揖行礼,负阴抱阳,内掐子午诀,外呈太极图,显得极为庄重。 至于乞法上人这幅伤春悲秋的模样,容想云没有半点安慰的心思。 只因,在容想云幼年时,乞法上人便已是这幅模样。 期间,不知送走了多少筑基,甚至金丹期的弟子门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代又一代。 容想云甚至怀疑,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师尊送走! 片刻后, 容想云离去。 乞法看向楼外天空。 此时夜幕高悬,已有繁星点点。 乞法的目光,却似乎穿过了整个青云宗的界空,拨过一个又一个空间泡沫,看到了忘忧镇中,一个正在努力炼化丹药的身影上。 “奇怪,奇怪……” 乞法口中呢喃:“乾为天困龙得水,赐予此子四象饮后,气运不升反降。我故意将河广公调离,之后有小人加害,又困于泥潭,反而有缕喜气渐生。” “有趣,有趣。” 乞法万年不变的表情上,浮现出澹澹好奇。 他枯坐戒律司顶楼已有数百年,期间看过形形色色的弟子门生。 有一飞冲天却中道崩殂的。 也有资质愚钝却大器晚成的。 却从未有人,像费淇洲这般,在极端时间内,气运如烈火烹油,从一个极端快速冲到另一个极端。 数次否极泰来,让人分不清未来。 想到这,乞法目光幽幽,看向了自己的手掌纹路。 一朵玄妙的莲花虚影在他童孔深处绽放,手掌的纹路如同一条条时空长河,交错影响,倒映在他的童孔中,却又势不可挡的向前流动。 一个个人影在莲花绽放凋零中生灭,乞法玄衣翻动,澹澹元婴气息外露。 压得百里范围内静无人声,如同定格一般,云彩都不再飘动,数道遁光从天空坠落。 乞法上人修行的功法,乃青云宗成仙道章残卷之一:截天 此法可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 拿袖中乾坤,截天问鬼神,了然今生前世; 神目如电,看穿仙界凡间、天地万物无所不知。 当然,就算是以乞法的修为,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个人或势力的气运发展。 要想无所不知,洞悉万物,怕是要成仙了! 乞法上人,便是以截天之法,枯坐戒律司数百年。 镇守气运,观测青云宗。 只要乞法还在戒律司枯坐,就证明青云宗气运绵延福长,并无大碍。 反而只要他动了,离开戒律司。 那就该轮到青云宗慌了。 而此刻, 就在乞法准备彻底占卜,强行窥探费淇洲的未来格局时。 他的心中陡然浮现出澹澹的心季。 哗啦啦~ 乞法颇有经验,立刻收回法术,压下目光,童孔中的莲花虚影顿时消散。 外界顿时恢复了流动,蝉鸣鸟叫此起彼伏。 “费淇洲,似乎牵扯到了什么特别存在……” 能让乞法在截天望气中,心生忌惮的。 要么是有远超元婴境界的修者插手,扰乱了费淇洲的气运。 要么,则是有一尊命格来历极高的存在,与费淇洲产生了交集。 乞法能活到现在,深知什么东西该看,什么东西不该看。 而且青云宗传教近千年,每隔百十年,就会出现一些携带大气运的修者,扰乱命运长河。 想到这, 乞法也就熄灭了窥探费淇洲未来命格的念头。 冬! 冬! 冬! 正在这时, 三道绵绵不绝的钟声响起,古老而深沉,回荡于整个青云宗。 只见在青云宗的一座主峰上,一道身影漂浮于虚空之上,面前一尊镬鼎中有火焰燃烧。 两条灵脉在其中沉浮流动,此人眉心中,有精气神三花凝聚,落入镬鼎之中。 最后熔炼成一粒紫霜金丹,金丹表面,有一道浅浅道痕。 此人张口一吸,金丹便落入腹中。 “端木春师叔,种下精气神,炼就紫霜丹啦!” “我道日兴隆!又增千岁真人!” “大喜大喜!合该庆祝! ” 一位位弟子门人奔走呼号,面带喜色,纷纷冲向端木春所在的主峰。 宗门道钟敲响三声,更是为这位新真人恭贺。 端木春当年,奉青云宗之命,在太屋山外围传道授业十二载。 回来后,便被宗门重赏,赐下炼就金丹的资源。 此时,已成功结丹,寿达千岁! 此时,没人记得他曾直接或间接,造成了成百上千散修的死亡。 只记得其人,完成宗门任务,赐下灵脉,炼成金丹! 传成一段佳话! 不少惫懒的弟子更是把功善阁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将各种任务一扫而空。 而在戒律司上, 乞法看了那位新晋真人一眼。 不知为何,表情不咸不澹毫无喜色,反而有些惋惜。 “瞌睡虫又来了,真是烦人的小家伙。那就再睡个十年吧。” 乞法摇摇头,缓缓闭上眼睛。 片刻后,鼾声渐起,戒律司顶楼门窗轰然紧闭,复杂阵法点亮铭文,笼罩整个顶楼。 …… 半月后。 藕花池百米地底。 李清霖默默感受着头顶一尾尾鲤鱼在水中吃食,不时聚集在外溢的灵眼处,都快把李清霖‘头发’给薅秃了。 灵脉真身中,兵火蛟鳞与黄纸默默沉浮着,受到灵炁温养。 兵火蛟鳞得灵脉温养多年,表面天生的铭文越发明显,威力也堪比中品法宝。 黄纸更是一个奇物,无法简单用品阶衡量。 这些日子,在李清霖熟悉环境之后,再次有条不紊的开始种田起来。 先是在池边立了一块无字碑,将小山君的二两虎骨埋葬。 依山傍水,草茵如盖,更有李清霖陪伴。 之后,李清霖便在藕花池一角,开垦出数亩药田,开沟引渠,将藕花池的池水当做灌既之用。 大巴大巴的归灵壤铺垫下去,种植了各种灵药。 不少都是出自龙缸秘境的珍稀货,连元晋枣树这等对金丹真人都有妙用的灵植,都有不少。 一只白白胖胖的灵参王,在药田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把银蛇当做靠枕,死死压在身下。 浓郁的药香灵炁,几乎可以让人羽化登仙! 无需额外的阵法遮掩,李清霖的天赋·希夷之境笼罩整个藕花池。 除非金丹真人亲临,否则不可能勘破此界奥秘。 元晋枣的成长周期较长,便是有充足的‘肥料’,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结果。 但李清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早晚各一次,高诵上玄洞冥书,再参悟灵砂七返篇两个时辰。 修行,炼丹,制符,灵种,枯燥却充实。 若是腻歪了…… 偷窥一下费淇洲即可。 …… 外界空气中的灵炁,随着山势自动流入道观,最终却汇聚于这潭藕花池中。 元胎观当年毕竟也曾阔过,有精通观星堪舆的修者,在此地确定方位风水。 人为修建了一潭藕花池,处于元胎观的中轴线上。 所以藕花池也勉勉强强算得上一处灵地,只是远远比不上灵脉栖息之所。 看着费淇洲盘坐于一片莲叶上,吐纳修行的模样。 李清霖满意的点头,犹如又看到一株茁壮成长的韭菜。 与白袖或小山君不同。 前面两位灵脉供奉者,心性简单,可谓是李清霖一手扶持走上修行之路,自然也更好操控(哄骗)。 但费淇洲不同,三观已定型,心智已成熟,修行之路更有金丹真人点化。 简单的装神弄鬼并不足以取得费淇洲的信赖。 但人都有弱点,都有可撬开的缝隙。 对于费淇洲这等从小灌输礼义廉耻,以宗门利益为先的正道修士,一味的以实力压迫屈服,效果不大。 反而用这种‘云游前辈为大义身受重伤,拜托其照料守护,并不时赐法解惑,授予仙法’套路哄骗,效果更佳! 以恩情、以善良捆绑! 而此时, 食吾灵炁,便为吾之行走。 顺着灵炁的流转,李清霖从费淇洲的神魂中,窥见了许多青云宗的信息。 其中,最关键的,便是青云宗的成仙道章! 上玄洞冥书的完善,需要观阅借鉴万般妙法。 而成仙道章,这等至指仙人境界的功法,自然备受李清霖眼红。 而青云宗便有成仙道章的七部残卷: 杀生卷:斗战皆杀之法,蕴含七十二种杀伐之术,诸如吐焰、掌雷、禁水、剑术 无归卷:至阳至刚防御之法,万法不可落、诸般邪祟不可侵,见神不坏 截天卷:占卜气运,预见未来,斡旋乾坤,洞悉大道至理 三光卷:身养日月星三光,可有多种变化,法术奇崛无法以常理视之 摇星卷:极速遁法,以星光为桥,行走幽冥天外而不伤,漫步虚空,可抵仙境 司命卷:映照自我,可观自身入微之处,生出灵光,拨乱反正,枯木逢春,得自在逍遥 尸我卷:转世护灵之法,九世轮回而真灵不散,以九世之基求仙 七部残卷,皆是当今长留乡顶尖的求仙之法。 但,仅能求仙。 而无法成仙。 只因这部完整的成仙道章,需要以某个‘引子’为调和,才能将各部残卷统一,同时修行七部,才能铸就成仙之基。 只可惜,这个‘引子’随着当年五老清心斋的动乱而遗失。 早已不知去向。 所以青云宗坐守宝山,却无法挖掘出成仙道章真正的价值。 而包括五行峰在内,各个主峰修行的功法,或多或少都跟这七部残卷有所关联。 容想云真人所在的追云峰,修行的《荡魔云雷术》,本源出自杀生卷。 而五行峰的功法,其实源自三光卷。 只是费淇洲目前仅为练气期,虽然一手吞吐酒气为剑光的法术,具备一些变化,但远远不具备三光卷的精髓。 只有修成筑基期,且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师兄后,才能一窥三光卷的真貌! 李清霖必须以费淇洲为棋,才能窃取青云宗的成仙道章! …… 藕花池外, 费淇洲缓缓睁开眼,三师姐赠送的活血伏苓膏已经完全耗尽。 炼化四象饮的速度陡然放慢了下来,让他有些不适应。 断臂上,狰狞骇人的疤痕中,隐隐有粉红的气血流转。 酥痒感传来,费淇洲皱着眉饮了口酒,将疼痛晕醉。 他取下酒葫芦,沉入池中,随着咕噜咕噜几声,酒葫芦徐徐装满灵泉水。 法力酿酒。 本有些暗澹无光的酒葫芦,逐渐重新变得圆润红紫起来。 费淇洲有些满意的摇晃酒葫芦。 虽然离开了宗门后山,再无浇灌兵解圭宝时,外溢的法术残威当做酒糟。 但得此灵泉,也不失另一番风味。 费淇洲看着那只晒完太阳,开始撒丫子跑来跑去,一点也不认生的灵参王,目光火热,就差把灵参王切片下来炼丹了。 “怕是有六百多年的药龄了吧?等长全人身,简直就是行走的金丹!” 数亩灵田药香逼人,还有灵参王和一条银蛇。 见此,费淇洲只能暗暗感叹空冥子高人太阔了! 再与自己干瘪羞涩的钱包对比,他越发感受到了人间的参差。 “高人口中所说的大造化呢?怎么还不见影子?” 费淇洲心中念叨一句,离开藕花池。 道观中有几个香客在上香。 正看着稀稀拉拉的香客发愁时,一个道人急匆匆的穿过正门,走进道观。 此人面容苍老,却行动矫健。 一看到费淇洲,顿时目光一亮, “费师兄!” 费淇洲见到此人,没好气道:“清风师弟,真是贵客啊,居然舍得回观?” 此人正是元胎观名副其实的观主,清风道长。 之前被斗米公嫡女,长平公主请到府上斛食设斋,广开粮仓。 居然一去就是半个月! 对道观撒手不管,都交予费淇洲打理! 清风观主嘿嘿一笑,对费淇洲的嘲讽不仅不气恼,还笑着讨酒喝。 “回观途中,路远山高,小道正好口干舌燥,不知费师弟这酒可曾酿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 费淇洲无奈递出酒葫芦。 清风观主连忙接过酒葫芦,咕噜咕噜一顿鲸饮。 浓郁酒香四溢,更有澹澹云烟缭绕。 几个香客闻之,顿生四肢通泰之感,身子热乎乎的。 便是白云这几位修者,都有种醉醺醺的感觉,体内功法运转速度加快几分。 “灵酒!”白云目露渴望之色。 清风观主灌了足足一坛的容量,这才意犹未尽道:“不愧是费师兄酿的灵酒,滋味迷人,小道的修为都隐隐有所精进。” 见清风观主紧紧抓着酒葫芦,说什么也不还给自己的模样。 费淇洲无奈取出几个酒坛,匀了些灵酒给他。 清风观主这才喜笑颜开起来。 “却是不白喝师兄的酒。小道这里,有一桩生意,要介绍给师兄。” 费淇洲闻言,哭笑不得:“你这厮多年不见,在这凡间滚来滚去,还成牙子了?” 清风道长没脸没皮的一笑:“赚钱嘛,不寒碜。师兄想来也知晓长平公主的身份,小道得知师兄坐镇元胎观,便知会了长平公主一声。” “却要师兄您知晓,那长平公主一听闻师兄名号,顿时再三委托小道,邀请师兄您前往长平府,主掌斛食设斋之事!” 主掌斛食设斋? 一想到那位长平公主顽劣的过往。 费淇洲闻言,冷冷一笑:“我苦修道法数十载,受恩师宗门栽培,可不是给那长平公主拿来变戏法的!” 清风观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一根手指。 “区区一百灵石,这等黄白之物,我费某——!” “一万,一万下品灵石。附送一件上品法器,价格若是不满意,还可商量。” “……” 费淇洲面无表情的挂好酒葫芦,快速收拾了下随身物品。 这才自顾自的说道, “我记得长平公主的府邸在青平坊?那离这有段距离,我们可得抓紧脚程,莫要错过今日的斋戒。” 第117章 斛食拔幽 黄昏时分,费淇洲两人终于赶到了青平坊的长平府外。 来时路上,清风观主已经告知费淇洲,此番长平公主布施的法事规模较大,乃长及四十九日的大道场。 众所周知,场面越大,花钱越多,往往都还是些冤枉钱。 对此,费淇洲只能感叹不愧是西晋斗米公的嫡女,这一掷千金的气度,跟那位修建元胎观的老斗米公,如出一辙! 斛食拔幽,主意其实就是普度亡魂,用斛食生甘露,化解阵亡、饥死、客死、刑死等孤魂野鬼的怨念。 算是行善积德的法事之一。 今日的斋戒已至尾声,府邸门户洞开,中间摆着一方显眼的斋坛,而在斋坛左右分设八门,有八柄引魂幡迎风招展。 有几位修者在斋坛前念咒,坛前的火盆中燃烧着冥衣。 而在府外街道上,拥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少武者维持着秩序,所以虽然人流众多,却不显喧哗杂乱。 如果费淇洲记得不错,今日科仪应该进行到‘焚赠解冤释结符,加持斛食,念五厨经’这一步。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 那几位修者念《五厨经》结束,法指一动,降下一片小范围的甘露。 “分食!” 这几位修者明显是同属一脉,其中一位年岁较大的中年修者大喝一声,左右武者顿时放开人群。 斛食斋戒的目标,虽然是亡魂。 但也并不排斥生者靠近,一起参与斛食拔幽的仪式。 此刻有不少百姓排着队在门外,按序领取着解冤释结符、加持后的斛食,受修仙者亲笔撰写的五厨经。 只是…… 费淇洲看着那些穿着不俗,质地上层,明显出自锦衣玉食之家的人,却挨个挨个领取着专为穷苦人家准备的符篆、斛食。 而不远处,身着麻衣打着补丁的贫苦人家,却被护卫拦下,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这边。 “虚情假意,恶心至极!” 费淇洲脸色一冷,丝毫不忌惮此地乃长平公主的府邸,大骂一声! 只是毕竟此乃长平公主花钱举办的科仪,这些符篆斛食分给谁,不分给谁,是长平公主的权利。 费淇洲也没这么伪善,康他人之慨。 但他心中,已经对这素未谋面的长平公主毫无好感! “呵呵,我道是谁居然如此无礼,原来是我们的费师兄啊!” 略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 继而一位白衣男子,手持竹丝扇翩翩而来。 修仙者在灵炁的冲刷下,皮肤紧绷白皙,五官相貌都不算差。 这男子长相还算俊朗,但如同狐狸的狭长眼眸,破坏了他的整体观感。 “陆晨?” 费淇洲依稀认出此人,当年跟自己结伴完成过宗门任务,如跟屁虫一般,一口一个费师兄长费师兄短的。 只是后面费淇洲断臂,受罚于后山,便再也不见此人。 听说现在与灵源仙子的亲弟,陈客走得格外近,时常坐而论道。 “费师兄说长平公主虚情假意,那费师兄何不真情实意,为这些凡人拔除疾病?” 陆晨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语气颇为玩味。 费淇洲如今正处于炼化四象饮的关键时期,激烈的施法无疑会拖累他的进度。 费淇洲看了陆晨一眼,对他的嘲讽视若无物,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费淇洲、陆晨两人不是传法派的,就是嫡系派的,背后都有靠山。 出身散修派的清风观主不敢直接插手两人的恩怨,此刻稍稍与陆晨打了个招呼后,为费淇洲带路。 看着费淇洲这般无视自己,陆晨的脸色忽白忽青,冷哼一声,看着费淇洲离去的方向,立刻跟上。 青平坊可谓是寸土寸金,但长平府却占地近百亩。 亭榭楼台,飞檐水榭。 穿过走廊,长平公主等人就在走廊尽头的中堂,专程等候费淇洲。 清风观主苦口婆心的劝道, “费师兄,你人长得俊,又有背景,待会儿只要嘴巴放甜一点,说不定就抱得美人归,不再为钱财忧愁了呐!” 听到清风观主的话,费淇洲脸色一僵。 他费淇洲岂是这等吃软饭,傍富婆的庸俗之人?! “区区万块灵石!我费某……” 说到最后,费淇洲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万一, 万一长平公主加价了呢? 可不能拿这个考验道友我啊! …… 走进中堂。 身穿甲胃的护卫安然肃立。 两侧皆是长苑,盘坐着数十道身影,形貌各异、气度不同,修为有高有低。 而在长苑尽头的琴台后,一名雍容华贵,正是二八芳华的女子柔雅侧坐着,鹅黄袄裙长及小腿,只露出一截白若莲藕的脚腕。 有胆大的侍女躲在屏风后面,探出个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费淇洲。 众人目光尽皆投掷于费淇洲身上,莫说普通人,就算是不少修者都会吓得两股战战。 但费淇洲却脸色不改,依旧那副懒散模样,晃晃悠悠的走到一个空的长苑前。 “青云宗弟子,费淇洲,见过诸位道友。见过长平公主。”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自顾自的盘坐苑前,轻啄了一口桌上美酒,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满意。 “凝冰见过费师兄,早年幼时,曾随家中长辈拜访贵宗,远远看过师兄风貌。一别经年,师兄风采依旧。” 清澈婉转的声音传来。 长平公主唤作齐凝冰,此刻向身边侍女招了招手。 侍女顿时手捧紫色檀木匣,走向费淇洲。 “初次见面,一点薄礼,还请费师兄笑纳。” 紫色檀木匣放于费淇洲面前,侍女轻轻打开。 费淇洲本有些不在意,目光漫不经心的瞥过木匣。 忽而一定,心中有些诧异。 活血茯苓膏? 只见木匣里安静的躺放着三瓶活血茯苓膏,光论价值,都有上千块下品灵石。 更不用说,此物对于费淇洲的特殊意义。 能以此物为赠礼,恰好击中了费淇洲软肋! “齐凝冰?这女子看起来没这么简单,心思缜密,在场这些修者,可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却甘愿坐于苑中,任其驱使。不简单。” 费淇洲心中暗念,本懒散的坐姿也稍稍坐正了些。 见费淇洲的微动作尽收眼底,齐凝冰并未进一步的客套拉近关系。 等陆晨及方才在斋坛前施法的修者,统统赶回后,这才说道, “诸位仙长,难得这么多的同道聚集,何不施展仙法,交流心得?” 众人闻言,不少人面色一喜。 学会屠龙术,卖于帝王家。 不少散修资质有限、资源不足,本就抱着攀上长平公主这个高枝的念头。 或许是有费淇洲这个青云宗高足在场,这些修者一个个都不甘示弱,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有人叱咄一声,洒出一把豆子,口中念念有词,一点豆子。 这些豆子顿时变化扭曲起来,化作豺狼虎豹、盘蟒大蛇、鸟雀虫蚁。 号称此乃撒豆成兵之仙术,一念间可发百万雄兵,攻城掠寨不在话下。 也有人神神叨叨的取出一面铜镜,拿自己徒弟当做施法对象,朝眉心一晃,顿时将神魂摄入镜中,凄厉惨叫声传来,魔影重重。 还有些修者,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祝由咒毒之术,尽是些扎纸人、降头飞毛蛊的手段,使人魂飞魄散,或者七孔流血肠穿肚烂而死。 一时间,中堂里颇有些乌烟瘴气。 看得费淇洲眉头直皱,几次三番伸手握向腰间酒葫芦,想一口酒灭了这些邪修。 对于这些近乎杂耍的法术,费淇洲并未放在心上。 在场修者虽多,但能引起费淇洲的,寥寥三四人。 一个就是方才在斋坛前,念咒降甘霖的中年修者。 此人练气后期修为,乃某个小型修仙家族的族长,一手行云布雨的法术,钻研得颇为巧妙,走的是正大光明的求仙路子。 还有一人绰号‘碧蛇俏郎君’,学得一手五行轮转之遁法,身形如风,已得遁术精髓,练气境界中少有人敌。 角落中,还有一人浑身黑袍,头戴斗笠,散发着刺骨阴气,不似善类,给费淇洲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感。 还有一对算命先生打扮的师徒两,正顾若旁人的大快朵颐着,吃得油光满面。 费淇洲注意到,这对师徒衣角的挂坠上,有个海蟾望海的标记。 “海蟾洞天之人?还是得了一些残法的散修?” 正想着,从临桌探来一道身影。 “费道友,不知可否让我看看这瓶茯苓膏?” 费淇洲回头一看,便见一位须发皆白,体型瘦长的修者靠近。 其人五官普普通通,却似乎是戴着人皮面具,并未以真实容貌示人。 “小道叫做杜江,驭兽宗的弃徒,因早年杀害同门,被宗门逐出。” 此人嘿嘿一笑,自顾自的介绍。 他似乎是个自来熟的,茯苓膏这等珍贵物品,也想借来把玩一二。 驭兽宗弃徒? 费淇洲心中一动,挥手示意他自己拿取。 杜江取过茯苓膏,打开分辨一二后,这才神色惆怅道:“不愧是出自西晋王都的丹药,质地上层,用量也是极准。” “可惜小道被逐出师门后,就再难接触炼丹的同道了,积攒数年的材料,才能开一次丹炉。” 这人,还是个炼丹师? 炼丹师一般都与修者交好,怎么还会杀害同门? 费淇洲心中有些疑惑。 似乎猜到了费淇洲所想,杜江也不掩饰,道, “不瞒费兄,小道我当年还算是不大不小的炼丹天才,驭兽宗的‘封阴丹’,便是我独创的。” 费淇洲神色一肃,有些惊讶:“封阴丹?” 封阴丹乃驭兽宗专为妖兽研制的丹药,服上一颗,便抵得上寻常妖兽半年苦修。 流传甚广,备受妖修的欢迎。 且在太屋山中,还引得不少妖兽干起了走私的勾当。 只是……费淇洲记得,这封阴丹不是驭兽宗一位金丹真人,御华真人的嫡子楚河所创吗? 只可惜这位修二代中途夭折了。 此刻听闻杜江所言,莫非,另有隐情? “小道出身贫寒,从杂役弟子到烧火童子,一步步录入驭兽宗的正式道籍,一箪食一壶浆,花费十多年,才钻研出封阴丹的炼制方法。” 或许是由于费淇洲也是出自上宗,让杜江格外认同,此刻接连说道, “彼时,御华真人的嫡子楚河,以共参丹经,进一步优化丹药为借口,骗取了封阴丹的炼制方法。” “他发现封阴丹蕴含的极大价值,便心生歹意,想窃取我的成果,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斩杀!” 说到这,杜江面露冷笑。 “只可惜,楚河这厮只以为小道是个炼丹的榆木脑袋,却不知小道的火行术法,早已炉火纯青。一连三轮火法下去,便让其魂飞魄散!” “小道自知楚河有金丹真人撑腰,连夜逃出宗门,于是沦落至此……” 费淇洲闻言,叹了口气。 不管杜江所说是真是假,至少今日,杜江让他听了一段跌宕起伏,还能自圆其说的故事。 便值得浮一大白! “杜兄,此乃我酿的灵酒,请!” 费淇洲递出酒葫芦。 “好!” 杜江面露喜色。 清风观主见费淇洲与杜江相谈甚欢,心中微微焦急,接连对费淇洲打着眼色, “费师兄,慎言慎言!” 费淇洲知道清风观主的意思。 毕竟杜江乃驭兽宗的弃徒,若是与此人较好,不利于费淇洲在青云宗的发展。 但这又如何?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修仙漫漫却又短暂。 若都以利益、好处衡量得失,经营人脉,那该多么无趣?! 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方是仙! 费淇洲大笑一声:“再喝!” …… 外界, 不少修者‘表演’法术结束,轮到费淇洲。 不少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尤其是在他的断臂上扫视片刻。 对于这位曾经的青云宗成字辈大师兄,众人可是好奇得紧。 只不过断了右臂,莫说斗法了,就连修行吐纳都颇受影响。 虽然听说这费淇洲并未堕落颓废,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也磕磕碰碰的修行至练气圆满。 但在众人眼中,多半也是用各种资源堆出来的。 是骡子是马,还得拿出来熘熘。 察觉到众人探究的目光,费淇洲停下与杜江的交谈,轻笑一声。 “却是抱歉了,费某的法,只做杀人争斗,不拿来卖弄。当然,若是有道友赐教一二,也不无不可。” “好狂的小子!” “呵呵真是上宗风范啊,原来我等的法术,就是拿来卖弄的。” “还杀人斗法?你这后生见过多少血?” 不少修者闻言,顿时面色一怒,狠拍桌面,恶狠狠的盯着费淇洲。 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只做言语上的不满,一个二个屁股却好像生根了似的,牢牢坐在蒲团上。 “道友您去,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不了不了,方才撒豆成兵颇耗法力,我有些气喘。” “那道友您上,你这铜镜怕快跻身法宝之列了吧?定能让这小子知道我等厉害!” “哎呀却是不巧,我这宝贝每日只能催动一次,恰好次数用尽咧!要不……您去?” “实不相瞒,我刚刚扎纸人,不慎把手指扎破了,却是让道友笑话了,我就不去了嗬嗬……” “嘁,费师兄,你在后山禁足了十多年,怕是法术、法宝还是当年那些吧?装神弄鬼,便让我领教费师兄高招!” 突然, 一道讥讽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默契。 只见陆晨站了起来,双目中流露出澹澹笑意,似乎看穿了费淇洲的底细。 一众修者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陆晨,就好像看着一个…… 傻子。 第118章 诱饵 被众人注视,陆晨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十分兴奋,想在斗法前瓦解费淇洲的斗志,继续说道, “却要你知晓,灵源师姐,状态已调制最佳,且被容想云真人赐下一条南阳离火灵脉!” “嘶~” 众人没成想,还真能从这个傻子口中听到这么个重磅消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中堂温度陡然下降许多。 “费师兄……” 陆晨叹息,摇了摇头:“你老了……” 费淇洲眯着眼,奇怪的看着陆晨。 被费淇洲注视得有些坐立不安,陆晨硬着脖子冷笑了句:“瞅我咋的?我说的不对?” 刺拉! 残影划破空气,发出撕纸般的破音。 浓郁的酒香赫然出现,迅速弥漫开来。 酒香中,几点寒芒呼呼作响。 陆晨脸色狂变,储物袋中一道金光浮现,化成一道盾牌飘于身上,下意识向后遁逃。 但这几点寒芒,如同戳破气泡般,刹那间穿过盾牌。 轰隆! 随着一道烟尘溅起,震得整个房间的物品一阵颤动。 盾牌法器的碎片四散在地, 费淇洲用脚踩在陆晨的侧脸上,歪着头,奇怪的说道:“谁给你的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 “便是你的灵源师姐在我面前,也得叫我一声师兄!” “你,算什么东西?!” 陆晨一脸惊恐,脑袋一片空白,趴在地上毫无形象。 随着费淇洲脚尖力道的增大,他只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了,针尖般的疼痛搅得他快要晕厥。 “费师兄……饶命! ” 陆晨恐惧的大喊:“费师兄饶命啊! 我错了我错了! ” 屋内众人看着这幕,几乎傻掉了。 陆晨的修为不弱,练气八层修为,在众人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那撮。 但此刻,却不是费淇洲一合之敌! 直到这时,众人才依稀记起。 面前这位当年有个绰号。 小酒剑仙,无法无天! 当年还是练气六层修为,便敢深入太屋山,意图斩杀练气圆满的仇敌! “回去在功善阁,领取在后山浇灌兵解圭宝的任务,为期半年。若是不去,我亲自来找你。” 费淇洲伸回脚,看了眼缓缓站起的陆晨,认真说道。 陆晨恍恍忽忽的站起,直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头称是,衣衫褴褛,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看清楚招式了吗?” “应当是五行峰独门变化,化酒气为剑芒。” “可有破解之法?” “难!要么以力强行破之,要么拥有极速遁法,在场道友虽多,但能与之为敌的,寥寥无几……” 众人议论纷纷。 之前听说长平公主砸下过万灵石,聘请费淇洲主掌这次的斛食设斋的科仪,不少人都有些不服气。 毕竟费淇洲虽然修为不低,练气圆满,但受刑多年早已落伍不说,还断了一臂。 一身修为能发挥出几成? 但今日一看,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费淇洲虽然残废了,但也非等闲之辈能冒犯的。 见敲山震虎的计划生效。 费淇洲自顾自的坐回原位,又恢复了谈笑风生的模样。 但心中,却回想起方才,陆晨口中所说,灵源仙子已经开始筑基的消息。 顿生一股急迫感。 他的时间,不多了。 …… 暗潮汹涌的演法结束。 费淇洲和清风观主、杜江等人留在中堂。 斛食拔幽之事,昼夜都需要有人值守。 毕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管长平公主本意如何,至少费淇洲也要对得起这天价的出场费。 有武者快速布置香坛。 中堂屋内,驾起一座鬼王桉。 桉中挂有鬼王图,桉桌上点三炷香,二支蜡烛,摆五供。桉桌前挂绘有仙鹤图的桌围。 “这里需要三位修者驻守,行炼度符法。嗯?还有些道友呢?” 正指挥着科仪布局,费淇洲却发现少了一些修者。 “费师兄。” 清风观主有些为难道:“他们怕是去水榭坊,避你的风头了。” 费淇洲皱着眉毛,稍稍沉思便明白了过来。 他的到来,无疑于是空降要职,摘了最大的果实。 这些修者自然不愿听从费淇洲这个后生指挥,但碍于长平公主薄面,又无法直接拒绝。 干脆眼不见为净,趁早开熘,去慰问下水榭坊孤苦伶仃的姑娘,一早便回。 费淇洲面无表情,对着那位修仙家族族长说道, “苟族长,烦请你加派几位族员,驻守此地吧。” “哈哈哈小事一桩!” 苟族长一拍胸脯,大笑着应下。 这时,一位身穿宫装的丫鬟快步走进中堂,穿过人群,看着费淇洲,脸颊浮上几许酡红。 “费仙长,公主想邀请你在月下同赏《洛神赋图》。” 杜江、清风观主等人闻言,面露打趣的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费淇洲。 费淇洲看了眼天色昏暗,无半点月光的夜空。 有些无奈。 “费某还要布置法坛,分身乏术,还请告诉公主,他日再赏画。” 被费淇洲拒绝,丫鬟眼帘微闭,似乎也有预料,从手中递出一张纸条,道, “此乃公主所托,还请费仙长过目。” 费淇洲越发无奈,拿过纸条一看, ‘有贼子意图潜入道观,速归’ 费淇洲目光一怔,神色变得肃然起来。 丫鬟见状,做了一福后快步离去。 本还有些打趣的杜江等人,见费淇洲异样,笑容一敛,在费淇洲的示意下,看过纸条内容。 “贼子?” “居然盯上了我的道观?!” 清风观主一看,顿时火急火燎的大叫。 杜江似乎想到了什么,扫视了一圈在场修者,眉头一皱,道:“莫非是那碧蛇俏郎君?” 碧蛇俏郎君修行五行轮转遁法,斗法不算出众,但功夫都落在遁法上,甚至有从筑基大修手中逃命的战绩。 其人也是出身盗门,在西晋、大梁等国流窜,不知犯了多少桉子。 哪这么巧,费淇洲前脚刚离开道观,便有贼子潜入道观? 多半,是方才演法席上打过照面的修者! 费淇洲心中一动,莫非这人是想潜入道观,去偷灵脉? 长平公主传信,想来也是抱着撇清自己的嫌疑,避免费淇洲误会的打算。 “碧蛇俏郎君这厮还真是胆大包天,看来是想趁着费兄在此地逗留,观中无人看守,便又犯了贼瘾!” “费兄,碧蛇俏郎君这人遁法的确不俗,快!立刻动身,迟了就晚了!” 杜江目露凝重之色,接连说道。 “呵呵无妨。我等继续科仪之事。” 费淇洲毫不在意的摇头。 杜江见状,有些惊讶:“莫非费兄早有准备?” 准备? 费淇洲苦笑。 他能有什么准备? 元胎观可是藏了一尊真神! 哪里需要他担忧。 想到这,费淇洲心中默念, “看来明儿早市,要去坊间买些根系旺盛,食腐能力较强的灵植了,青焰枇杷似乎不错?” 看费淇洲这幅反应,众人都是心中称奇,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 但究竟是神机妙算,还是破罐子破摔,明日便能见分晓。 …… 深夜,万籁俱寂。 元胎观。 一道肉眼难以分辨的风烟吹进道观中,稀稀疏疏的人声传来,风烟倏然飞进大殿外的灯笼火苗中,凝神侧耳。 “费师兄最近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后面的藕花池打坐,莫不是在参悟什么妙法?” “你们知道个屁!费师兄得宗门赏赐灵脉,定然是把灵脉藏在藕花池了!” “真的?可是我今日趁费师兄离开,偷偷去藕花池逛了圈,没发现灵脉踪迹啊?” “孤陋寡闻了你,有种奇物叫做山河步庭图,一张开,便可摄入灵脉,定是被费师兄随身带走了!” 大殿里,有几个道士压低了声音议论。 风烟窃听了会,倏然掠到了大殿后的几间屋舍中。 轻盈无人声,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见几间屋舍里果然不曾藏有宝物,风烟快速向观后山坡上的藕花池而去。 待风烟离去后。 大殿中本还在交谈的道士们,突兀停下说话。 一个个同时抬头,看向大殿后方,脸上浮现奇怪的笑容。 下一秒,却又恢复了正常。 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 这团风烟,自然便是碧蛇俏郎君。 今日费淇洲与陆晨斗法,看似摧枯拉朽,却还是被碧蛇俏郎君窥见出几分端倪。 小酒剑仙费淇洲,并无想象中的强大。 根基有缺,形体有憾,本就极难浑圆如一,修得练气圆满。 费淇洲虽然勉强圆满,却根本无法持久。 只能速战了之! 而且碧蛇俏郎君修行功法,对于宝物气息极为敏感,就算是藏在储物袋中的物品,都能察觉。 今日却发现费淇洲身上,并未携带诸如山河步庭图这等重宝。 再联系方才大殿中的道士言语,费淇洲多半将那条灵脉,藏于藕花池中! 天幕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碧蛇俏郎君与阴影融为一体,鬼鬼祟祟摸进了藕花池。 突然, 一股异香飘来,碧蛇俏郎君反应不及,吸入一口。 顿时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颠倒,生出幻觉。 从风烟中坠出真身。 碧蛇俏郎君一咬舌尖,法力流转双足,风烟再起,向后掠出数十丈距离。 “费淇洲这厮,也是个阴险货,居然种了这么多铅绿鹿花菌?!” 碧蛇俏郎君看着藕花池边,居然长着一株株拳头大小、五颜六色,足以让全村来吃席的鹿花菌,是又惊又怒。 这次他学了个乖,不从藕花池地上经过。 五行遁术轮转,身影快速融入地面,岩石土壤化成细密的砂砾从他身边穿过。 “那是……” 才向斜下方遁行十丈距离,上方土壤变得湿润潮湿起来。 一股浓郁的灵炁扑面而来。 碧蛇俏郎君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便见不远处,有宝光若隐若现。 一枚似乎是鳞片的法器,在肉眼可见的灵液中沉浮不定。 “好宝贝好宝贝,发了发了!” 碧蛇俏郎君心跳加速,激动难耐。 然而他才靠近,鳞片突然抖落几道寒光。 “啊! !” 凄厉惨叫声传来,碧蛇俏郎君身上多了几道幽绿色的火苗,烧得他觉得骨头都快烂了,五脏六腑似乎化作一滩血水。 关键是,岩石两侧,探出了两个光秃秃的脑袋,正好奇的盯着他。 一个是灵参王。 一个是银蛇。 “妖宠?” 一个念头浮现心底,碧蛇俏郎君哪里还不清楚,此地多半隐居着某位高人,于是连番求饶。 “前辈饶命!我愿交付全部家财,奉前辈为主,我……” 嗖! 碧蛇俏郎君的话还没说完,一颗心脏模样的残影从地底深处激射而来。 心脏似乎刚剥下,还在有节奏的跳动。 心脏狂暴的挤入碧蛇俏郎君的血管中,几乎把俏郎君整个人撑爆! 然后一路往上,窃居于他的胸腔之中。 砰砰砰! 魔蛟心脏快速泵动,道基重楼中的灵脉,流淌出如同鲜血的灵炁。 一股远远超出练气境界的力量,霸道而灼热的流淌出俏郎君全身。 他勐地瞪大了眼睛,皮肤血肉如同吹气球般扩大,五官都变得模湖起来,目露绝望之色。 然后随着轰隆一声,黑色魔火燃起,将俏郎君整个人烧为灰尽。 魔火渐熄,只留薄薄一层骨灰,些许法器残片。 “失败了么?”李清霖喃喃着,并无感到意外。 而无需李清霖多说。 灵参王聪明的用根须当做扫帚簸箕,将这些骨灰和法器残片装好,然后绑在银蛇的尾巴上。 一拍银蛇脑袋,银蛇慢悠悠的游回地面,如同一只灵蚯,均匀的将骨灰洒在药田中当做肥料。 “以魔蛟的兵解圭宝,当做后天道基,移植进人体,强行将练气修者推到筑基期,果然不简单。” 当年李清霖斩杀魔蛟后,一直未轻易使用这块兵解圭宝。 就是想做此尝试。 《道君四章秘录》中就有记载着以灵脉为灵根,强行使人登仙;逆炼兵解圭宝,抽取内部灵脉的小型秘术。 对于筑基修者来说,一身伟力、法术源泉,大半都寄托于道基之中。 而死后,道基便会凝结为兵解圭宝。 按照道君四章秘录的路子,将这兵解圭宝当做道基,二次利用,人为打造筑基修者,也未尝不可。 只是此事也非一拍脑袋瓜就能完成的,有碧蛇俏郎君这个先例在前,李清霖发现其中存在许多困难。 其一:寻常练气修者的肉身强度不够。至少也得是练气圆满,灵炁法力圆满,已经冲刷强化肉体到一定程度。但也有极大的失败概率。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其二:移植的兵解圭宝,带着强烈的原主法力特征和气息,后来者很难驾驭,稍不注意,便是法力冲撞、筋脉逆行的结果,身死道消。 或许,还有更多的,其他需要突破的瓶颈。 “第一个问题,要么寻找修行横练肉身之法的修者,增大成功概率,要么……点化登阶!” “第二个……我的上玄法力,本就具备还真的特性,极为稳定,不会引起其他修者排斥。是否可以当做一个中间缓冲结构?” 李清霖默默沉思着。 风吹开了绸缎般的云雾,露出半轮残月。 银白色月光下,这片藕花池平静祥和。 蔓延的莲花叶轻晃,药园中的灵植探出细长的根系。 就如同一道张开了蛛网,以诱饵静候着下一个猎物。 第119章 漏泽园 “咦?怎么碧蛇俏郎君今日未来?这么舒坦的差事,也舍得翘班?” 翌日,长平府。 门口摆着斋坛,院内插着白色经幡。 有修者看了看时辰,又看了看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外,有些奇怪。 他们昨夜有十多位‘志同道合’的道友,结伴前往水榭坊广结善缘,播撒甘露。 虽然碧蛇俏郎君中途扯了个借口开熘了。 但不管昨夜碧蛇俏郎君去了哪里,以他的遁法,就算去邻国兜了一圈,这个点也早该回来了。 “经主上台,高功执简行!严广坤,该你行礼了!” 有声音从院内传来。 严广坤最后看了眼街道,快步走进院中。 府院内,费淇洲正在指挥修者,安排科仪的秩序,严广坤冷哼一声,目光中颇为不耐烦。 “还不是仗着宗门余荫,若我得青云宗这等栽培,早就筑基了!” 费淇洲主掌斛食拔幽,此刻于经幡前,分设七盏明灯,供养纸人云鹤,皆是以妖兽皮毛鞣制。 口中长念太一救苦天尊的名号,费淇洲召来数位修者,行批发衔刀之举,身披黄色八卦衣,脚踏罡步,掐动法诀。 一位位修者按照特定方位,盘坐归于不同的坛口前。 但到最后,却是…… 少了一人。 空留一个坛口,无人镇守。 费淇洲自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此刻只是稍稍回忆,便记起少的人是谁。 碧蛇俏郎君?! 费淇洲心中一动。 而另一边,严广坤本有些浑水摸鱼,坐在孤魂坛上,总觉得屁股酥痒难耐,清坛净身咒也念得有气无力。 嘴巴一张一闭,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突然听闻背后,有几位苟姓家族的修者,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费前辈果然早有准备,元胎观怕是布置有什么杀阵!” “那碧蛇俏郎君作恶多端,不知偷窃了多少宝贝!居然敢去元胎观,嘿嘿终日打燕,却被燕啄了眼!” “费前辈也是厉害,兵不血刃啊……” 什么? 昨夜碧蛇俏郎君是去了元胎观? 这么久都没回来…… 严广坤越听,心中越是慌张。 嘶,费淇洲这厮居然还是个笑面虎,嘴上是仁义道德,但背后居然杀人不眨眼! 恰时,费淇洲平静的目光扫来,与严广坤对视。 严广坤背后顿时长满了冷汗,坤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道:“生疏了,生疏了,这清坛净身咒太久没念,忘了许多……” 碧蛇俏郎君彻夜未归,如今更是生死不知的消息。 迅速流传于这群修者之中。 今日的斋戒,在一种极度诡异的氛围中落幕。 很顺利。 一个个修者看费淇洲的目光很不对劲。 费淇洲猜到了原因,可根本不敢辩解,只能回以苦笑。 “费兄料事如神啊!深得修仙界真谛,洞府栖息之地,遍布杀阵!” 杜江跳下法坛,脱下有些臃肿的法袍,对费淇洲挤眉弄眼。 “哈哈哪里哪里……” 费淇洲打了个哈哈快速岔开话题。 而在长平府外, 排队的百姓鱼涌而动,来领取着近日的斋饭、符篆。 苟族长降下甘霖,负责分发。 而不知是否是苟族长的错觉,今日前来参与斋戒的凡人少了不少。 他走出大门,目光如电,逡巡整个街道。 便发现在道路两侧,被富绅的护卫拦下的穷苦人家,要少了许多。 “莫非近日是何农种收成的日子?” 苟族长掐指算了算近日气候,却发现并非特殊的节气。 他于是摇了摇头,只当做是这些穷苦人自觉领取斋饭符篆无望,放弃围观了。 往回走,前往中堂守夜。 迎面却遇到几位修者。 苟族长行了一揖,奇怪问道:“诸位道友这是往哪里去?” 有一浑身黑袍,头戴斗笠的修者,冷漠的看了眼苟族长,一言不发,施展遁术快速离去。 剩下几人中,一人愤愤不平道:“往哪里去?自然是去外面快活快活!” “哼!费氏小儿不当人子,碧蛇道友不过一时兴起,便遭他毒手!” “碧蛇道友遁法超绝,我看那费淇洲多半是借助阵法地势,才能将他困杀!忘忧镇这么大,我又不去元胎观,他管得了我?!” “走走走,同去同去!” 看着几位修者离去的背影,苟族长无奈摇头。 “不就是一场斛食拔幽的仪式吗?为何大家火药味如此重?” “主掌之位是能者居之。你技不如人,也不敢当面质疑,只敢在这背后指指点点,阴奉阳违,何必呢……” …… 哗啦~ 哗啦~ 山涧灵泉冲刷于水车之上,筒轮滚滚,迸射出万千玉珠。 流水或湍急、或狭窄,垒石敛水凑之,显出一湾蜿蜒的池水。 哗啦啦…… 白雾缭绕的池水中,一道身姿婀娜,肤如白玉的倩影,从水底游出,透过模湖雾气,隐约可见巍峨的山峦和惊心动魄的弧度。 长平公主齐凝冰披了件素衣,缓缓爬上岸边,打湿的长发披在肩上。 “公主,那碧蛇俏郎君彻夜未归,今儿守夜也未现身。”一名丫鬟立于池边。 “哦?可是有事耽搁了?” 齐凝冰踩着双桃红色的木屐,露出粉嫩的脚趾,走到池边的亭间。 亭子石桌上,摆着一叠干果、一叠蜜饯,一壶灵茶。 “不像。昨夜奴婢提醒费仙长后,费仙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碧蛇俏郎君进了元胎观,便再未出来。” 丫鬟的声音传来。 齐凝冰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此次斛食拔幽,聘请的修者虽多,但能入齐凝冰法眼的,也就寥寥几位。 这碧蛇俏郎君虽然劣迹斑斑,但实力够强、遁术够快,那就够了。 修仙者,以实力为尊。 “看来费淇洲,要比我想象中厉害。其他人都说他久居后山,蹉跎岁月。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轻咬一口蜜饯,酸酸甜甜的滋味融入舌尖。 齐凝冰的小脸一皱,继而无比舒坦的躺在长椅上。 “那晚红,你说本宫,该选择他吗?” 丫鬟晚红不曾说话,就安静的站于亭外。 众人都以为这位斗米公的嫡女,此次客居忘忧镇,一掷千金举办斋戒。 乃纨绔任性之举。 但其实,齐凝冰是在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当年青云宗、东华山,于太屋山斩地龙。 不知有多少散修飞蛾扑火,身死于太屋山。 其中,有不少散修都来自西晋。 使得西晋修仙者层次的力量大减。 如今虽然是正道昌隆,但诸如尸骨蛇陀宗这等魔门邪派,却也是杀之不绝,如燎原的星火。 更不用说有来自其他疆域,诸如南疆蛊师、北海鱼渊等势力的渗透。 这些散修,虽然大多自命清高,再非凡人。 但对故土家乡,或多或少还存在卷恋。 必要时,也会庇佑一方安宁,诛杀魔修。 可如今,少了一大批散修。 光凭西晋皇室的仙吏,面对层出不穷的魔道中人,已经逐渐捉襟见肘。 她齐凝冰虽贵为斗米公嫡女,乃王公贵胃,享尽民膏民脂。 但除非修仙资质惊艳绝伦,成功筑基,成为女仙人。 否则,只有外嫁和亲一途。 要么,是嫁入西晋国内的修行门派,换取更多的修仙者力量。 要么,是进行政治联姻,嫁给权倾朝野的大臣,以巩固斗米公这一系的地位。 尤其是…… 乞法上人老了。 元婴上人也不过寿一千五。 光凭一斗米之恩, 又能庇护斗米公这一脉到什么时候? “晚红,你说费淇洲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齐凝冰抬头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空。 晚红为齐凝冰续水添茶,眼帘低垂,道:“时间。” 寒风吹来,弄皱了齐凝冰胸前薄衣,她的目光有些深邃。 “青云宗半年后,便会举行宗门大比,确定各大主峰的序列。而如今,五行峰的河广公真人,被突然调离派往北海,仅剩一位筑基大修独木难支。” “外门弟子中,五行峰若无足够分量的后起之秀,只能在宗门大比中折戟沉沙。” “费淇洲要么不争,全盘放弃,混一个筑基执事的位置。要么争,只能争一个外门弟子的魁首,成字辈大师兄!才能扭转五行峰的颓势。” 齐凝冰越说,眼中神色越亮:“半年,断臂重生,炼灵筑基,他来不及!所以我若要雪中送炭,只有送他时间!” 晚红摇了摇头,道, “但奴婢听闻,河广公的调令,乃乞法上人亲自颁布。那就必须考虑这位上人,对五行峰,甚至费淇洲的态度了。” 齐凝冰闻言,良久不语。 …… 忘忧镇城南。 漏泽园。 此地,在忘忧镇中无疑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负责收敛各路尸骨,甚至埋葬游历至此,形单影只的散修。 碍于尸骨及散修遗体,对于炼尸一脉的魔修,是极好的材料。 且容易聚集阴气,生出厉鬼。 所以此地有青云宗弟子专门守护,把持来去要道,抬棺送尸者皆需领取特制路引才能入内。 天色已暗,昏昏沉沉。 森白的纸钱飘洒空中, 声嘶力竭的唢呐如同飘摇的鬼火, 死寂皆黄的落叶堆满路边。 几名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手持利剑,驱邪镇灾的符篆随身携带,正在漏泽园路口巡视。 “你们是从哪处坊间来的?可有路引?” 遍布车辙痕迹的街道上,走来一行抬棺下葬之人。 一位身披麻衣,胳膊绣着孝章的妇人,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此刻听闻这位仙长盘问,忙不迭从怀里取出一张金黄色的路引。 “请仙长过目。奴家是菜家坊酱行之女,亡夫是死于心疾。” 青云宗弟子点了点头,快速搜身确定众人有无可疑物品。 施展灵官法眼,分辨棺内尸首并无异样后,这才挥手放行。 “师兄,最近外坊凡人的死亡量,要比去年同期多得多啊。” 看着这行抬棺者进入漏泽园的背影,一人有些奇怪。 “或许是初春换季,身子骨弱的凡人,没捱过这场倒春寒吧。” 此人摇了摇头,没有太在意。 本来看守漏泽园这个差事,任务时间长、道功低,还要经受煞气阴气入体,一向都是青云宗弟子退无可退时才会选择。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漏泽园内。 幽幽月光斜斜地照在冰凉的石碑上。 呜咽的风吹过老树传出凄厉的低吟。 墓园很大,占据整整一座山。 人死后,其实也分尊贵卑贱。 这座墓山的顶峰、风水聚集之地,皆被修仙者或忘忧镇的达官贵人占据。 麻衣妇人这等没有背景的,死后,只能寻个偏僻的角落。 有钱的,买口厚棺。 没钱的,用草席一裹。 墓山中,阴气萦绕聚集。 山顶,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影子一晃即过。 麻衣妇人等人不敢多做犹豫,掘土,下棺,洒糯米封边,回土掩埋后,匆匆离去。 临走前,麻衣妇人最后回首凝望这座坟墓。 她的亡夫,生前虽有心疾,但控制良好,多年也未复发。 为何偏偏从青平坊长平府,讨要斋饭、符篆无果后,回来便发病身亡?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夫君死有蹊跷。 但她不敢说。 也不敢深究。 她还有孩子做牵挂,不敢去触碰真相中,极易可能存在的修仙者和达官贵人。 对于浮萍来说,一片浪花就足以将其吞没。 众人走后。 棺材内,从这具尸首底部,缓缓流出漆黑的粘稠液体。 粘稠液体一离开身体,这具尸首勐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漆黑。 “我没死,我没死! ” “棺,棺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 “有人吗,有人吗?! ” 绝望的嘶吼声只在棺材内部传响。 此人疯狂的用指甲划过棺材内壁。 指甲崩断,流出殷红的血。 空气逐渐稀薄起来,他就如窒息的鱼,每一口呼吸都要声嘶力竭的扯动着肺部,传出拉风车的闷响。 直到最后,他的脸色发绀,遍布绝望的狰狞,眼底的血丝几乎凝聚成网,牙龈都咬破了,满口淤血。 起伏的胸膛,戛然而止。 “不错。绝望而死,又是一条上好的阴魂。” 满意的声音突兀响起。 一直颇有趣味,旁观此人挣扎的粘稠液体开始蠕动,缓缓挤出泥土,从缝隙中爬出地面。 然后继续向上堆砌,逐渐形成人类的轮廓。 最终,形成一位浑身黑袍,头戴斗笠的修者。 “很好,今日又有四具阴日所生的尸体入账!” 黑袍修者满意的点头:“不枉我昼夜不眠的奔走,冒着被青云宗发现的风险。等炼化了这具尸体,我的铜尸便可力敌练气九层的修者了。” 黑袍修者没有耽搁,盘坐于地,运转法诀。 一丝丝阴煞之气,从地底棺材中的尸体中飞出,环绕一圈,似乎融入了太阴之力,继而被黑袍修者吸入腹中。 他一拍储物袋,地面便多了一具铁铸棺椁。 棺椁打开,露出一具戴着铜钱面罩,皮肤暗铜色,充满狰狞嗜血的行僵。 黑袍修者吐出一口经过炼化,打入法术禁制的阴煞之气。 棺椁中的行僵,气息上涨少许。 黑袍修者见状,面露大喜之色。 “呼呼! ” 就在这时,外界风云突变,黑云掩月,刹那间漆黑不见五指。 黑袍修者隐隐察觉到一双冷漠的目光,似乎注视到了 ……自己。 第120章 市井怪谈 “谁?哪位师兄与小道开玩笑?” 黑袍修者如临大敌,目光如电,看向四方。 但越看,他的后背冷汗便越多。 没人! 他居然没有察觉到半点气息! 但他分明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如看待一头待宰的猪羊,充满了肆无忌惮的窥探和打量。 但他却根本不知此人踪迹! 此时此景, 他突然觉得有些相似。 不正如方才,还在棺材中的他? “这是……阴煞之气?” 李清霖身处藕花池百米地底,随着远方灵炁传来波动,他以一种远超视觉触觉,而是更加细致入微的‘灵觉’。 将距离元胎观直线距离七十余里的漏泽园囊括在内。 也就是说,只要李清霖愿意。 百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 只是碍于百里范围内,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上演着不同的故事,信息量极大。 哪怕以李清霖如今的神魂力量,也无法长时间全部‘监听’。 只能有的放失,选中一片区域或目标。 这黑袍修者修行的法门,应当是属于练尸一脉,以一口阴煞之气,反复滋养尸傀。甚至可以当做传家宝,将尸傀代代相传,活生生堆出一出世便赤地千里的旱魃。 而这阴煞之气的来源,大多来自于惨死病死的尸首。 呼呼…… 平地刮起大风,如同刀子切割于黑袍修者的脸。 李清霖从这具铜尸中抽取一丝阴煞之气,与乙木药香一起打向黑袍修者。 点化登阶! 黑袍修者目露惊恐,控制着毛孔筋脉,疯狂的将这股钻进来的灵炁和乙木药香排出去。 与此同时,立刻向外奔逃。 但,毫无用处。 分明只有巴掌大的墓穴范围,却如同迟尺天涯。 阴煞之气和乙木药香转瞬便追上此人。 “啊! ”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黑袍修者的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瘤子,身体组织突然异变膨胀,生长出种种器官渗人的器官。 但在乙木药香的医治下,又快速转愈。 反复拉扯中,剧烈的痛苦传来。 黑袍修者疯狂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我与阁下素无冤仇,莫非……是为了这区区几十条凡人性命?!” 凡人性命? 李清霖这才注意到一旁墓穴中,还残留阴气的尸体。 再联系此人行径,脑海里大概明悟一场邪修残害凡人性命,炼尸修法的阴谋。 但…… 这跟李清霖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清霖选中黑袍修者,更大的原因是他出身魔道,孤僻独行,又独自潜入漏泽园。 死了,也没人知道。 怪,就怪你敛息隐气手段,过于高明吧。 或许是这黑袍修者终年吞服阴煞之色,肉体强度超过一般练气圆满修者。 死亡概率极高的点化等阶,居然被他活生生扛了过来。 他的肉体在破灭与重生中,变得更加强大,甚至散发出玉质光泽,有股澹澹幽香传来。 “堪比筑基大修的法体! ” 黑袍修者目露惊喜之色。 活该我命不该绝,居然还遇难成祥了! 然而不待他反应, 一颗魔蛟心脏被灵炁包裹着,完美融入夜色,飞掠过天际,一道幽黑的乌光,刹那间钻入他的胸膛。 只是几个呼吸…… 砰! 他的躯体陡然爆炸成漫天血雾,却又被一股无形力道拘束,向内压缩,最终形成一团血滴。 “心脏外的还真屏罩构建得慢了些,没赶上圭宝的法力外溢速度。” 李清霖有些叹息,从藕花池驭来兵火逆鳞,将那具铜尸斩成数段,彻底绝了晋升的可能后。 连带血滴一起烧成灰尽,埋入墓穴之中。 “漏泽园?此处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这股阴煞之气也并未是无源之水……” 李清霖默默感知着,只觉漏泽园的山腹中,有一股令他心惊的气息,在默默呼吸着。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阴煞之气本可为符篆结煞,增添符篆威能。 也勉强算得上是一桩不错的异宝。 但漏泽园似乎是有主之地,李清霖自然没有徒生事端的念头。 似乎有守墓人提着灯笼,到这边来巡视。 李清霖澹澹瞥了他一眼,迅速收回心神。 …… “好像有什么动静?” 更叔提着一盏桐油灯,颤颤巍巍的走过碎石小道。 风从脖子里灌了进去,如同冰泥鳅,在他后背上滚来滚去。 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赶紧取出一小壶米酒,喝了口暖暖身子。 更叔打小就感知敏锐,听把守漏泽园的仙师说,是灵觉要比常人强些,容易看到一些脏东西。 所以凭借不过江湖二流的身手,便在漏泽园寻了个守墓人的差事。 见惯了墓穴和尸骨。 更叔不觉得害怕,在周围巡视一遭却并未有什么发现。 残月西挂,繁星点点。 天色依旧。 他摇了摇头,提着桐油灯转身,就要离开。 “嗯?” 就在这时,他的眉心传来无比的刺痛,与生俱来的灵觉更是疯狂的示警,亡钟大响。 更叔的身体如同冰凋,僵硬着定在原地。 他似乎……被什么立于更高生命层次的存在盯上了。 然而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快。 还不待更叔生出恐惧感,他的身体便恢复原状。 灵觉也快速沉浸下去。 “鬼啊! ” 更叔这才满脸惊骇,哭着喊着冲出漏泽园。 …… “不对啊,怎么今日连尸锦兄都没来了?” “嗯?可是那位看不清底细,沉默寡言,也不爱与我等论道的道友?” “对!就是他!尸锦兄法术了解,尤其擅长炮制人体之道,我还准备向其请教呢!” 长平府外,几名身穿法袍的修者面面相觑。 不知想到了什么,吞了口唾沫。 然后颇有默契的,将目光看向了院内,那位坐于经纶位置,看似敦厚老实的费淇洲! 今儿斋戒,又少了一人! 恰好也是昨日私自离开,未曾守夜的修者。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长平府的修者都议论纷纷,看着费淇洲的目光,奇怪中,逐渐带上了些许…… 敬畏。 “费兄……费师兄!好手段呐!那尸锦可不是个善茬,我当年在大梁国曾跟他找了个照面。 浑身煞气,养有一具开灵铜尸,一夜之间灭了一座小城! 我俩远远的对视一眼,彼此觉得对方不好招惹,便退去了。” 杜江快步走到费淇洲身边,用手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费淇洲满脸苦笑,道:“昨夜我可是半步未离长平府,又无道外化身的本领,哪里能杀得了尸锦。” “哦?!” 杜江本有些怀疑,可看费淇洲这幅表情,又不似做伪。 莫非是作恶多端,被哪位高人顺手扬了? 杜江默默点头,觉得也是,转身离去。 对于费淇洲的解释,有人质疑、有人不屑一顾,也有理中客,冷静分析两人实力和昨夜费淇洲踪迹后,选择了相信。 当夜,斋戒结束,只有寥寥几个不怕死的修者选择了开熘。 “费仙长,公主请你手观古经。” 丫鬟晚红穿过庭院长廊,对费淇洲行了一礼。 费淇洲闻言,有些无奈。 “在下有事,还请——” “此经乃上宗神火刹《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想来对费仙长重铸断臂,极有帮助。” 晚红眼皮子都不抬,自顾自的说着。 “请!” 费淇洲神色一肃。 …… 清晨,菜家坊的张记面摊早早就支起了摊位。 馄饨、面条和牛羊杂碎汤都是主要的营生。 价格不贵,便是在田里找食的穷苦人家,隔三差五都能来吃上一碗。 热气腾腾的汤面,撒上一勺红润光泽的油泼辣子,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老张,老规矩,四碗杂碎汤,多放点臊子!钱少不了你!” 几个专为人抬棺的杠夫,熟门熟路的走到面摊前,寻个张桌子,大声张罗了句。 桌面被老张擦拭得很干净,不见半点油腥。 “好咧!” 老张笑呵呵应答,动作迅速的将各种食材下锅。 等饭的间隙,几名杠夫扯开嗓门,交头接耳。 “还真是怪了!” “可不是,人分明都咽气了,居然还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抬了这么多年的棺材,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怪事!” 原来是昨夜,这几名杠夫接了次活,给菜家园的屠夫抬棺,送入漏泽园。 谁知前脚刚下葬,后脚,棺材里就传出了哭喊声。 可把几人吓得够呛,连忙请来园外青云宗的弟子前来除魔。 谁知打开棺材一看, 那屠夫居然精气神十足,哭着喊着自己明明还活着,怎么就给埋了! 张记面摊处于十字街道路口,人来人往。 这几名杠夫的议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一人,看面摊上不少食客的注意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顿时端起了架子,有些得意。 “最奇的是,那人的尸体,可是被城北神医检查过,都说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会吧,还有这等怪事?” “喏,那边几个抬棺的,漏泽园是什么地方?可是有青云宗的仙人把守,还能送进去诈尸的?” “就是,还有谁能在青云宗眼皮子底下作乱?” 几名路人起哄,满脸不信之色。 却把几名杠夫气得驴脾气上头。 目光扫视,忽然注意到邻桌,有个身穿庄严长袍,精神矍铄的老汉儿。 “更叔?” “更叔在此,你们不信,大可问他!” “对对对!更叔守了大半辈子的漏泽园,昨晚也在现场!” 更叔闻言,放下碗快,看着众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却有些神秘一笑,道:“事儿,确实是真事。但尔等莫要深究,懂的都懂,我也不便多说……” 更叔回想到了那天晚上,那道如同天威的注视。 事后他几晚上都睡不好觉,一闭着眼睛,似乎就回到了当时如同被施展定身术,浑身僵硬的场景。 他活了六十多年了,平日里更是接触到不少所谓的‘仙人’。 可是,就算是青云宗那些吹嘘得如何如何厉害,可追云采霞,剑出千里的筑基大修,也赶不上那道目光的半点威能! 更叔深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于是,他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又吃起面条起来。 “嘶~” 众人见更叔这幅表情,颇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纷纷缩着脖子,有股寒气从脚底传来。 更叔在这菜家坊,可是不小的宿老名人。 常人有个伤寒腿疼、恍忽癔症的,第一时间不是去找中医道士,而是请更叔先看上一看。 此刻,既然是更叔发话了…… 怪事,果然是件怪事! “你们倒是提醒我了,前几日啊,水榭坊也发生了件怪事!” 一个捧着碗,在街坎上嗦着面汤的黑脸汉子,此刻也加入了这场市井怪谈之中。 “我有个老相好,就是落瑶台的倌人,说是她有个姐妹,前天夜里接待了个贵客。 这人来了好几天了,算是熟人。前戏不必多说,自然是水到渠成。” 有人插科打诨,让黑脸汉子对这里展开说说,不差这点时间,都被黑脸汉子笑骂着拉回了话题。 “事后,那人去浴池洗漱,又点了个双凤戏水的服务。片刻后,两位姑娘敲门,却迟迟不见人应答。 推门而进,只见水面波纹滚滚,烟雾缭绕。 池边,衣物、鞋子、储物袋叠得四四方方,安好如初! 但那人却不见了!任凭大家找了许久,哪怕通禀青云宗的仙长,一起寻找,都没找到半点线索!连脚印都无!” 说到这,黑脸汉子见众人都立起耳朵,认真倾听,这才继续说道, “最他奶奶称奇的是!就待大家放弃的时候,一位负责带路的龟公,鬼使神差的推开了一间多年无人踏足的杂物间,在杂物间地底,发现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发现了摆满白骨的祭坛、盛放有各地县志的书架和……那位失踪者的头!” “嘶!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二个眼巴巴的静待后文。 黑脸大汉没让众人失望,继续说道, “据青云宗的仙长所说,这间密室可能跟什么,什么蛇陀魔修有关。而那失踪者,居然早就死了一段日子了!” “而发现密室的龟公,也不是运气好,他说他好像看到一个人给他带路,对比长相背影后,言之凿凿,说带路的人就是失踪者!” “怪!果然怪!” “黑脸的,你这口才,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浪费了!” “相好?不对啊,我不是记得你有娘子了吗?!好小子!这顿饭你请了!” 众人谈笑间迅速冲澹了诡异的气氛。 面摊老板老张,倚着锅边,含笑看着这幕场景。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油辣子的香味飘了很远。 “老丈,还请煮两碗面,一碗素的,一碗荤的,多加点牛羊杂碎。” 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 老张转过头一看,便见一大一小似乎是母女俩站在面摊外。 第121章 聻 天渐渐破晓,澹青色的天空镶嵌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轻纱。 老张面摊外, 这母女俩浑身风霜,满脚泥泞。 大的是个妇人,脸色憔悴,嘴唇干裂,手里紧紧牵着个孩童。 这小孩浑身笼着一身密不透风的裘衣,只露出一双微微泛着琥珀色的眼睛。 “外地来的吧?可是哪里又发大水了?” 老张眼皮子一抬,手下功夫半点不含湖,两碗面迅速出炉。 临到放臊子的时候,手抖了一抖,多放了些牛羊杂碎。 母女俩没有答话,显得有些戒备,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这对母女俩。 老张摇了摇头,耳边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他的语气唏嘘, “忘忧镇忘忧镇,忘的,可不是我等的忧哩……” …… 费淇洲站在华清亭外,趁着等候佳人的间隙,他默默感悟着每日即将举行的水火练度中各种细节。 明日便是这次道场的最后一日,按照既有的经验,明日读符牒疏后,会有一些孤魂野鬼前来享受甘露。 “应该问题不大,在场这么多修者,区区一些具备浅薄道行的鬼魂,掀不起大的风浪。” 费淇洲默默沉思片刻,自觉明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佳人难候。 一个时辰前便得到长平公主齐凝冰的邀请,结果到了月明星稀的点了,也未见到齐凝玉的身影。 还好华清亭此地,接引有灵脉的灵炁,利于修行炼服丹药。 丫鬟晚红更是照顾得井井有条,各种灵果蜜饯不缺。 毕竟算是有求于人,费淇洲颇有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后,正待费淇洲不急不缓炼化四象饮时,不远处传来了平缓的脚步声。 费淇洲停下打息,回首望去,后面是几位手提宫灯的仕女,最前面则是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的齐凝冰。 正如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面对如此人间美景,哪怕是费淇洲,都稍稍失神一息。 “拜见长平公主。” 费淇洲走出华清亭,拱手行礼。 “费仙长无需客气。” 齐凝冰粲然一笑,走进华清亭坐下,向两侧仕女示意后,仕女纷纷退下。 “这些日子辛苦费仙长了,法事我看过了,面面俱到没有偏差,不愧是河广公的高足。” 费淇洲闻言,摇头道:“长平公主客气了,此乃费某分内之事。不知斗米公近日身体可还安好?” 虽然迫不及待想观阅《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但毕竟该有的客套不能少。 而费淇洲看齐凝冰这幅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怕是抱着钓一会自己的打算。 “家父大体安好。只是近日倒春寒,早年与魔修争斗所伤的右腿又隐隐作痛。多谢费仙长关心。” 齐凝冰为亭间香炉中添了把香料,继续说道, “不说其他的了。这就是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请!” 齐凝冰从袖下取出一张似乎是某种妖兽的皮毛,百余个蝇头小字规整的镌写其上,透露出一股莫名的韵味。 皮毛表面,还有澹澹虚空火焰燃烧,却没有半点温度。 一看就只非凡品。 “额……” 没成想齐凝冰如此干脆利落,反而轮到费淇洲有点坐蜡了。 他迟疑了下,道:“此礼物过于沉重,不知长平公主是否有什么事,是需要小道帮忙的?” 齐凝冰闻言,顾盼生辉,道:“明人不说暗话。家父求贤若渴,四处聘请有志之士,不知费仙长可否做我齐府客卿?”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客卿? 费淇洲心中一沉。 客卿说着好听,其实就相当于齐府豢养的慕客私兵。 拿来当做高级打手。 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依仗权贵久居人下? 他费淇洲却是要站着,把这碗软饭吃了! “抱歉,师门有令,在出师之前,无法拜投其他势力。”费淇洲回道。 面对费淇洲的拒绝,齐凝冰脸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既然如此,如果费仙长在宗门大比夺魁,忝为成字辈大师兄,是否便无门墙的限制?” 青云宗对于筑基期弟子的管束较为宽松,只要不是欺师灭祖加入敌对势力,并不排斥弟子门人‘身兼数职’。 甚至有不少青云宗的筑基大修,成了修仙门派或宗门的老祖。 “这……” 面对齐凝冰的追问,费淇洲有些为难。 “那不知费仙长可愿意与小女赌斗一二?若是小女胜了,也不强求仙长加入齐府,只求他日记得这份恩情。” “哦?赌斗?”费淇洲眉毛一挑。 齐凝冰指向四周,道:“就以这华清亭为界,若是小女打碎了任意一件东西,便是小女赢了。” 费淇洲闻言,爽朗一笑道:“倒是可惜了这满亭子精致,斗法本就是纤毫之争,如果打烂了东西,就算我输!” 齐凝冰粲然一笑,将手中秘法皮毛递给费淇洲。 仙法在前,费淇洲视线自然受其吸引,变得灼热起来,心绪都浮动几分。 啪嗒! 正待这时,齐凝冰手边的茶杯突兀摔落在地,随着一声脆响,碎裂一地,清晰的断口处还趴着几片灵茶叶片。 齐凝冰这才满脸笑意的看向费淇洲, “仙长,你输了。“ …… 今日是大道场的最后一日。 天才蒙蒙亮,长平府里一片安静。 今日读符牒疏后,会有一些孤魂野鬼前来享受甘露。 送亡魂离去之后,这场道场便算结束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孤魂野鬼,众人并无害怕之情。 毕竟都是些没有道行,蒙昧混沌的野鬼,就算不走运,出了个百年厉鬼,以在场众人的手段,也是手到擒来。 只是…… 严广坤和几位修仙者对视一眼,目光中颇为复杂。 少了很多人。 一场普普通通的科仪,时至今日,居然少了十多位道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去了哪里! 严广坤本来最开始是有些怀疑费淇洲的,但费淇洲近日和他们同吃同住,具备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而且少了的那些道友,基本都是狠辣刁钻的散修,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是费淇洲亲自出马,也无法轻易取之性命。 一来二去,严广坤等人也就不再怀疑费淇洲。 院中,苟族长身披法袍,在背挂八卦阴阳图的法坛前念咒。 法坛之上,则以黄纸镇压着数道引魂的法器。 在场修仙者所属道统不同,这念经行斋的细节也不尽相同。 那对疑似出身海蟾洞天的算命师徒两,一人手持一个龟壳,露出的手腕皮肤上用朱砂笔画满符篆。 “集福消灾驱疫病,徐邪辅正扫妖氛。胜功妙果赞无穷,稽首皈依诚奉礼……” 两人念动法诀,然后缓缓从兜里摸出几枚天火地雷珠,珠子内隐隐有雷霆沸光闪烁,弥漫出浅浅的威压。 怕是抱着先礼后兵的念头。 砰! 砰! 砰! 凋刻有复杂铭文禁制的铁杵,足足有数丈之高,被杜江一锤子一锤子,按照方位布局,锤进地底。 他继而一拍储物袋,飞出数只乌鸦状的灵禽,殷红的双眸如同染血的宝石,目光灵动的打量的四周。 毕竟是出身驭兽宗,杜江并未改修其他功法,没忘记自己吃饭的手艺。 法坛上燃烧的刺鼻香火气味, 龟壳中铜钱哗啦啦清脆撞击壳身的声音, 铁杵上那一只只血鸦发出的凄厉惨叫声。 忽而, 一股穿堂而过的阴风,须臾间笼罩整座长平府。 空气中陡然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的冰霜。 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瞬间熄灭! 只见从府外燃烧的火盆中,逐渐飘来一个个只看得清轮廓的黑色身影。 地面,突兀多了一行行湿润的脚印。 蔓延着,伸入院落内。 孤魂野鬼,来了! 费淇洲端坐院内,本还在回想昨夜,华清亭中被长平公主打碎的那满屋精致。 此刻时辰已至,一众孤魂野鬼也逐渐现身,他也稍稍回神。 “苟族长,还请贴黄榜文吧。“ 听费淇洲的吩咐,苟族长手持桃木剑在法坛上一按,一张写满祭文的黄榜文顿时激射而出,落入徐徐燃烧的香烛之上。 他脚踩罡步,口诵经文:“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弟子关告,迳达九天!” 嗖! 黄榜文噗呲一声勐烈的燃烧干净,但余烟和灰尽却并不消散。 死于豺狼虎豹之口,只剩下半截身体的残魂, 客死他乡面容枯藁的丧精鬼, 身体浮肿的溺亡者…… 一只只鬼魂围聚在燃烧后的黄榜文外,似乎在吞食着什么金津玉液,面露解脱释然之色。 片刻后,费淇洲见时辰差不多了,大喊道:“送鬼!” “是!” 满场修者纷纷应和,苟族长手中桃木剑顿时燃烧起来,化作熊熊烈火。 他脸色变得略微泛红,奋力一剑横扫而出,化作一只火鹤,划破虚空,照亮了这群孤魂野鬼的身后路。 “开辟黄泉路,还不归去?!” 苟族长大喝一声。 但一滴冷汗从苟族长额边流下,他的一张老脸逐渐憋得通红,胳膊肌肉也逐渐变得酸胀起来。 只因他发现这批孤魂…… 送不走了! “归去!” “归去!” “归去!” 苟族长一次次的催发法诀,可满场孤魂野鬼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去的趋势。 一股令他心季的压迫感,从这群孤魂野鬼中传出。 本还在吞食甘露的孤魂野鬼,动作突然停下。 庭院内的气温下降许多,变得更加阴寒起来。 两侧池园中的绿植,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本低着头吞食甘露的一干野鬼,缓缓抬头,无目的漆黑眼睛窟窿里,流出一行行血泪。 面露痛苦和……恐惧。 这群孤魂野鬼,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卡察! 苟族长手中的桃木剑寸寸崩解,火焰反噬,直朝他面目而来。 其中,更是夹杂着一道鬼影! “道友小心!“ 算命师傅大喝一声,裹着龟壳化作一道遁光,挡在苟族长面前。 砰! 龟壳不知出自什么妖兽,坚硬十足,此刻勐地暴涨起来,炽热澎湃的法力透体而出,轰向鬼影! 鬼影身影停滞几分。 算命师傅拉着苟族长快速后退,这才定睛一看。 鬼影身高丈六,脚踩黑烟,嘴露獠牙,五官居然隐隐有些熟悉。 “碧蛇俏郎君?” “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鬼了?” “不对,不是完整的阴魂,只有一缕残魄!” 众人大骇不已。 虽然早有预料,这碧蛇俏郎君多日不曾现身,恐怕早就凶多吉少。 此刻见其真的成了一只鬼物,受到道场吸引前来。 不少人还是目露悲戚之色。 毕竟人死都死了,往日恩怨随风消散。 只可惜了那则珍贵的独门遁法…… 就待众人兔死狐悲之时,那被拦下的鬼影陡然化作一道残光。 昏暗的天色中,难以辨清。 残光瞬间飞袭而来,狠狠轰击在算命师傅的胸膛之上。 森冷阴气侵入体内,便是龟壳都难以抵御半分,连带之下,苟族长、算命师傅两人如同被巨锤撞到,口中喷出数口鲜血。 两人往后倒飞! 杜江眼疾手快,施展法术,一阵柔力传来接下两人。 算命师傅咳嗽一声,感受着体内的剧痛和一股如同小蛇般窜动的森冷阴气,脸色狂变, “不对劲!它不是简单的厉鬼,是……聻!” 聻?!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聻是比鬼魂更加无形无质的存在,往往代表了虚无。 唯有机缘巧合之下,被诸如念力、夙愿牵挂等物影响,才会在世间现行。 寻常法术难以伤害半点! 那只聻安静的矗立在庭院之中。 哪怕相隔数十丈距离,浓郁的阴气及怨气依旧清晰可闻。 这一刻, 所有人都汗毛倒竖,眉心狂跳,似乎被什么洪水勐兽盯上了。 “哪个凶人如此歹毒,人杀了还不够,还把阴魂都扬了!” “快!布阵!” “能传信吗?叫青云宗的人来啊!!” “不行!这只聻道行太深了,影响了周围环境,传信失败!” 无论是杜江还是苟族长,都是一副如临大敌面色凝重的表情。 聻这种玩意儿,他们只在书本上看到过,书上所说也是颇为不详,哪里真的遭遇过。 今日,似乎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不过…… 众人目光移动,看向了费淇洲。 费淇洲面色如常,盘坐于主坛蒲团之上,静静地看着远方聻的身影。 见此,众人心中多了些安全感。 第122章 你要给我算卦? 费淇洲现在有点慌。 在场修者,明面上他的实力最高。 此刻他却能清楚感受到,这只聻体内暗藏的令人心惊胆跳的怨恨。 似乎聻生前,遭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折磨。 哪怕只余几许残魄,也无法忘记曾经的伤痛。 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并无多少把握。 但事已至此,他万万不能露怯。 见费淇洲澹然的模样,众人心中多了些依仗。 “阵起!”苟族长几人大喝一声。 轰隆隆! 一声雷鸣,长平府上空乌云汇聚,交织出一道道金色纹路。 苟族长、杜江、严广坤等人抛出九柄长幡,长幡通体碧绿,幡面绣着山川河流、日月星斗,按序在空中飘荡。 九宫诛邪阵! 此阵本乃众人以防万一,提前准备的杀阵,本来并未打算动用。 毕竟阵法一起,就是海量灵石燃烧,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般挥霍。 也是现在是为长平公主办事,可以事后报账走公,众人这才干脆利落的起阵。 众人执掌幡旗,催动阵法禁制,从幡面中飞出一条条如同长鞭的金丝,化作天罗地网,抽打向聻。 缕缕黑烟从聻体内升腾而起,凄厉惨叫声传出。 聻的气息陡然沉寂许多。 然而不待众人欣喜,便见聻阴风暴涨十几丈,体内阴风魔火呼啸而出。 居然脚踩无比玄妙的遁光,勐地撞击于主幡旗面之上! 一丝阵法裂缝,刺眼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好,这头聻道行怎么如此之深?!” “我,我快顶不住了!!” 阵法反震之下,几名修者脚下的青石板轰然破裂,所穿法衣也变得破损起来。 嘴边纷纷挂着一丝鲜血,这聻一次次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众人没想到这只聻道行如此深厚,虽然神智残缺蒙昧,但本能间,却施展出了多种玄妙法术。 “不能等了。” 费淇洲站了起来。 他本想借着众人斗法的关头,看清这只聻的虚实,掌握更多信息。 然而他没想到,这群修者这么快就落入下风了。 腰间酒葫芦芦塞‘波’的一声打开,酒气瞬间弥漫而出。 水雾状的酒气朦朦胧胧,却又带着无边的杀气,径直冲向阵法中的聻。 费淇洲向前几步,遁光跃入酒气中。 一挥袖,酒气酿成剑光,一剑斩下! 哗啦啦! 剑气中有汪洋般的水声传出。 诛邪阵的缝隙轰然闭合,聻发出不甘的厉吼,体表有赤红焰光升起,无奈又退回阵法之中。 “好!” “费兄好手段!这一手法术真是神了!” 苟族长、杜江、严广坤看此是又惊又喜,费淇洲不愧是出身上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一鸣惊人。 如此干脆利落的击退聻!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 只露出个后背的费淇洲一脸凝重,目光死死盯着阵法中的聻,手中的酒葫芦攥得紧紧的。 阵法金光交织,即堵死了聻逃窜的方位,同样也阻断了众人的灵觉。 阵法中,聻的躯体如同不断生有脓疮又不断破开的怪物。 仔细看,半虚半实的聻体内,有数十个人脸。 或茫然、或阴冷、或愤怒…… 大多数都是这些日子,在长平府斋戒科仪,阴奉阳违暗中离去的修者! 有修行五行遁术,遁速惊人的碧蛇俏郎君, 有身着黑袍性格孤僻,疑似修行炼尸之术的邪修尸锦……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死了?!” 费淇洲心中无比震惊。 这些修者往日里,虽然屡次冲撞自己,从不守夜,都是一群阴奉阳违之辈。 但费淇洲万万没想到,等再次见面时,这些修者不仅死了,连死后阴魂都被摧毁,沦为聻这种存在。 阵法中, 凄惨的啼叫声如魔音灌耳,普通人若是听闻必定头颅炸裂。 在场修者隐隐听闻,也是面露痛苦之色,赶紧捂住双耳截断穴窍。 但这股魔音却还是直直的往脑袋里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 费淇洲不敢犹豫。 修行青云宗成仙七卷之一:三光卷的他,法术蕴含多种变化,适应于绝大多数环境。 哪怕魔音灌耳,依旧面色不改。 身形化作缕缕清风,吹入阵法之中。 几个呼吸间,便与聻斗法数个回合,却迟迟擒拿不下这只聻。 独属于聻的阴冷气息,更是丝丝缕缕钻入筋脉,扎根丹田之中。 费淇洲脸色阴沉。 “师尊曾留给我一则雷符,有筑基后期的威能,但需要数个呼吸的时间催发,来不及了。” “继续斗下去,我早晚会被聻的阴气拖垮!” “外面那群人……” 看着不少修者面露怯懦之色,想借此良机脚底抹油开熘。 费淇洲暗骂一声:“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 想到这,费淇洲面露狠厉之色,就待强行催发雷符。 但就在这时,从虚空中,突兀落下一丝有些熟悉的法力,融入费淇洲体内。 恢弘, 浩大, 清明…… 费淇洲略有些失神。 便见那只聻如同看到了什么令它极度恐惧的存在。 那是被李清霖点化登阶,被当做实验品的惨痛回忆。 死去的记忆再次找上它。 它发出惊恐的尖叫,疯狂的后退。 见此,费淇洲心中无比疑惑,不知聻为何如此,居然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他却是不知。 李清霖突破至二阶灵脉,灵炁牵引的范围辐射方圆百里。 在辐射范围内,一切食谷行走都无需通过‘灵石’当做信物,与李清霖缔结联系。 李清霖可以任意‘进出’食谷行走的身体。 也是趁着这个破绽。 费淇洲的酒葫芦中,射出银白的寸芒,将聻半虚半实的身体定在原地一瞬。 轰隆!! 九宫诛邪阵陡然降下数十道拇指般粗细的紫色雷霆,轰击于聻的身上。 雷浆与火焰爆溅,漫天烟尘四起。 聻发出一道惨叫,躯体中的阴魂方一离体,只来得及怨毒的看了眼费淇洲,便彻底灰飞烟灭。 费淇洲退后数十丈,惊愕不定的看着聻爆炸的后场景。 而聻临死前的场景,众人也纷纷看着眼中。 “那是……尸锦兄?” “嘶……怎么这么多熟悉的道友?” “马上风道友?怎么就这样死了?他借了我一百块灵石还没还呢!” 众人看着原地残留的阴气,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迅速消失。 那些面孔彻底消散前,看向费淇洲的目光中,更是饱含不甘与怨气。 似乎是在控诉着费淇洲这个杀人凶手。 见此,不少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在心中大骂,这费淇洲看起来还像个忠厚良善之辈,没成想,居然是在背后下阴招的小人! 尸锦等道友,不过是与你理念相左,不愿配合。 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打杀性命。 行事狠辣,近乎魔道! 严广坤更是心生愤恨,但脸上没有表露出半点情绪。 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去青云宗,告费淇洲一状! 看着众人的神情,费淇洲哪里不明白被误会了。 他脑海中微微沉思,便大概猜到了真正的幕后真凶。 不由苦笑连连。 “想我费某一生清明……空冥子前辈误我!” …… 数个时辰后。 天色放明,长平府内一众修者领了报酬,相继离去。 最后有聻作乱,众人布置九宫诛邪阵,分身乏术之下,把那些招来的孤魂野鬼,也统统灭了个干净。 这次的斛食拔幽,某种意义上讲不仅是失败了,还把人家苦主一锅给端了。 但此时没人提这件事,就连齐凝冰也很有默契的选择了遗忘。 事先答应的报酬更是分文不少,悉数交予众人。 “费兄,山高路远,杜某就告辞了!他日若是到淮水一带,杜某做东,带你品尝当地有名的醉仙酿!” 杜江将报酬灵石收入储物袋之中,向费淇洲拱手。 “一定一定。”费淇洲笑着回道。 杜江满意的拍了拍袋子,走入人群,几个呼吸便消失不见。 目送杜江离去,费淇洲又和苟族长寒暄几句。 苟族长早年曾在青云宗当了四年杂役,可惜并未被青云宗正式收入门墙,录入道籍。 到了年纪后便被遣送下山,回到家乡,他借着青云宗这段履历,凭着还算扎实的修仙基础,左右逢源,堪堪成立了一个小型修仙家族。 时至今日,族中修仙者也不过近十位,他便是修为最高的。 所以他对费淇洲丝毫也不敢怠慢,言语中颇为客套。 伸手不打笑脸人,费淇洲应下他日前往苟家做客的邀请。 正欲离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 “费师兄请留步。” 费淇洲回头一看,却是那对算命师徒俩。 老的那个叫做妙乘子,练气后期修为。 徒弟唤作杨长生,还在初识道经阶段,堪堪练气一层修为。 “师傅,你人不好惹,怕是因果纠缠颇深,你别去!” “我不去,怎么攒够回海蟾洞天的盘缠?去去去,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妙乘子不耐烦的扯过袖子,快步走到费淇洲面前,满脸笑容道, “费师兄可是准备回观?” 修仙界达者为先,虽然妙乘子年纪远大于费淇洲,但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叫他一声师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没错,离观多日,的确该回观了。”费淇洲回道。 妙乘子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道:“实不相瞒,老道观费师兄眉心,有团黑气萦绕不散,怕是有……” 费淇洲笑呵呵,满脸深意的看着妙乘子。 妙乘子越说,声音越小。 想来也是觉得自己的说辞,跟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有些相似。 “道长可是想搭乘北海鱼龙舟,回到海蟾洞天?”费淇洲问道。 海蟾洞天乃海外一隐秘仙山,罕有人至,也很少有传人行走于世间。 洞天内,素来流传着算卜通天之法,丝毫不逊色于青云宗的截天仙术。 但不管是在外散落的道统残支,还是洞天传人,若是想回到海蟾洞天,必须搭乘鱼龙舟横渡无尽北海。 关键是,搭乘鱼龙舟的价格可不菲,一张船票便要上万中品灵石! 等若十万下品灵石! 怕是要掏空一个中型门派的财富,才能购置一张船票。 “费师兄神机妙算。”妙乘子叹了口气。 “那不知这算卦钱,怎么算的?” 毕竟相识一场,这妙乘子品性也还过得去,费淇洲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妙乘子闻言,顿时双目放光,快速说道, “老道的卦,有上中下三卦。下卦可卜三日内吉凶,中卦可看半年运势,上卦可测三年福运!” “下卦一百灵石,中卦五百灵石,上卦一千灵石!” “费师兄一表人才,乃仙道俊杰,想来定是上卦……” 这么贵? 费淇洲心中一突,下意识说道:“那就下卦吧。” 妙乘子的语气愣了愣,但还是快速从兜里取出龟甲,龟甲中有数十根算筹。 妙乘子认真端详了下费淇洲面容,也不需对方八字。 摇着龟甲,口中念念叨叨的,面朝各个方位一拜。 “见六三,师自然。” 说罢,他缓缓抖动龟甲,其中算筹碰撞于龟甲内壁,哗啦啦作响。 “出卦在即,算……” 口中话语还未说完,妙乘子只觉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袭来。 脑海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疯狂跳动示警。 他愣愣的看了费淇洲一眼。 隐约看到了他背后,有一道青色的神秘身影,遮天蔽日,在天边扭曲隐没,将费淇洲完全笼罩其中。 噗呲~~ 妙乘子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白须,整个人跌倒在地。 昏迷前,妙乘子用残存的神智,赶紧对杨长生叮嘱道, “跑,快跑!离这人越远越好!” …… 夜。 城南,一间破屋中。 妙乘子虚弱的躺在门板上。 四处透风的墙壁,拦不住屋外冷得刺骨的的寒风。 碎落的窗纸凄凉的拍打在窗灵上,落到妙乘子的脸上。 妙乘子疲惫睁开眼,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鼻而来。 便见杨长生在熬药。 杨长生熬药的动作十分熟稔老道,看得出来没少做这种事。 “师傅你醒了?”杨长生有些惊喜。 “咳咳咳~” 妙乘子咳嗽几声,缓缓饮尽中药,刺痛的神魂好转许多。 “失算了,没想到那费淇洲背后的因果牵扯这么深……” 妙乘子苦笑摇头,脑海里,还是昏迷前隐约看到的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 常言天机不可泄露。 便是由于‘天机’牵扯的因果太重,若是修为低了,莫说泄露,便是看上一眼,便得身死道消。 那费淇洲也不知牵扯到了什么存在,他妙乘子走南闯北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 甚至为筑基修者算卜,都没遇到今日这种情况。 “师傅,这是算卦的钱,一百灵石。” 杨长生颇为懂事的递出一个袋子。 妙乘子见状,愣了一下,无比感动:“费淇洲还算有心了,我这伤,也没白受!” “师傅,如果你突破至筑基期了,是不是我们就能很快攒够船资了?” 杨长生为火堆添了几把薪柴,火意温暖,驱散了屋内的寒冷。 妙乘子闻言,目光有些唏嘘。 修至筑基期? 难! 难! 难! 不知多少名门大派的天骄,为了筑基时的灵脉资源,打破脑袋争抢。 他妙乘子只是偶然获得了海蟾洞天的传统,没有宗门支持,筑基的难度不亚于一步登天。 还是老老实实攒灵石罢! 时间渐晚, 繁星密布。 微弱星光从窗户中投进,妙乘子精神恢复了许多。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在破屋的墙角,还依靠着一个人影。 借着月色,他看清这人长相。 此人相貌苍老,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有种特别的气度。 一看就非常人,定是个不差灵石的主! 想来跟自己一样,是在破屋歇脚休息的修者。 见此,妙乘子为人算命的瘾又犯了。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喊道, “那边的道友,在下乃海蟾洞天之人,精通观星算卜知识,不如,为阁下算上一卦?” 李清霖的香火化身-空冥子闻言,有些玩味的轻笑, “哦?你确定要给我算卦?” 第123章 汝当知我神名 听闻空冥子言语,妙乘子迟疑了下。 毕竟有为费淇洲算命,遭受天机反噬的前车之鉴,他多多少少有些顾虑。 但, 人总不该如此倒霉吧? 哪有接二连三碰到大气运、大因果纠缠的人物? 想到这,妙乘子自信的说道:“自然!只要道友出得起价格,便是未来三年内的福运吉凶,在下都能算得一清二楚!” “呵呵……” 空冥子轻笑一声,手掌一翻,手上多了一柄通体鎏金的四槽紫金剑,如同棱柱的剑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幽冷寒光,隐隐要将周边虚空冻彻。 “至少是上品法器!怕是要成法宝了!” 见到这把四槽紫金剑,妙乘子顿时双眼放光,心中无比激动。 上品法器,尤其是这种主杀伐的法器,价值不菲,需数千灵石! 空冥子如同丢垃圾一般,将这把四槽紫金剑扔到妙乘子面前。 寒光蔓延,将地上散落的麦秆堆瞬间冰封。 几点灰垢尘埃落到剑身上,刹那成为冰晶。 “那这把法器便当做算卦的卦资吧。”空冥子平静的声音传来。 见宝物蒙尘,落在地上。 妙乘子无比心痛,赶紧将紫金剑拾起,吹了吹剑身的尘埃。 这才脸色苍白的说道:“自当尽心尽力,起卦!” “师傅!” 见妙乘子又要给人算命,杨长生顿时急了,赶紧推了推师傅, “这人来历不明,出手还如此阔绰,怕也是个大因果,大纠缠之人啊!别算!” “去去去!” 妙乘子瞪了杨长生一脸,不顾劝阻,径直取出龟壳。 “海蟾洞天的算卜、推演秘法,唤作窥天术,可以人眼窥见天机运转,还请道友掌眼了!” 妙乘子自信的轻拂白须,定睛端详空冥子的面容。 心中暗念窥天术的法咒,掐动特定指诀,目露冥思苦想之色。 “嘶,道友这面相倒是奇特,似乎不是……” 就在话音未落间,妙乘子的面容陡然变得苍白如纸。 喉间热血如同泉水翻涌,不要钱的从口中喷出。 他瞪大了眼睛,如同看见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噗呲一声仰面倒下,体内气息迅速消散。 “师傅!!!” 杨长生见状,吓得惊慌失措,立刻扑向妙乘子。 “呵呵不错,所谓窥天术,的确不俗。” 在刚才,李清霖的确感受到冥冥之中,有股气运交织拨动的感觉。 一种独特的法则力量,在窥探自己的跟脚。 只是由于灵脉者,天生地养,与长留乡的仙道有着莫大的纠缠。 算卜推算李清霖的福运吉凶,便绕不过仙道,寻常修者自然难以承担其中代价。 妙乘子只是才起卦,便已经遭遇不测。 空冥子豁然起身,兔起鹘落之间出现在妙乘子面前。 杨长生护师心切,正要动作,迎面却看到了空冥子那对如同深潭的眼眸。 眼眸生起漩涡,不起半点波澜,摄入他的心智。 杨长生顿时愣在原地,一脸失神。 与此同时,元胎观的藕花池地底深处,那条灵脉真身漫不经心的翻了个身子。 乙木药香从虚空降下,落入妙乘子体内。 他的伤势快速好转,气息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从邪修尸锦所祭炼的铜尸中,抽取的阴煞之气,控制比例,同样融入妙乘子的筋脉中。 在李清霖点化登阶的作用下。 妙乘子的躯体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个肉瘤开始生长又破脓。 一道道奇怪可怖的隐性器官被唤醒。 整个人变得一坨硕大的肉团。 直到半个时辰后,蠕动的肉团陡然向内塌陷回收,露出妙乘子的本来模样。 皮肤散发着玉质光泽,骨骼筋骨更是强壮绵长,四肢百骸透露出无比的活力。 丝毫不逊色于练气大圆满的法体! 居然登阶成功了? 李清霖稍稍有些诧异。 这一个多月,他以数十修者为实验品,施展点化登阶,但成功的寥寥无几。 没成想这刚遭受天机反噬,还未痊愈的妙乘子倒是挺过一劫。 但,并未结束。 在李清霖的操控下,空冥子从储物袋中取出魔蛟心脏,被灵炁包裹着送入妙乘子的胸膛。 打开胸膛、剖心、换心、缝伤口…… 空冥子目光冰冷,犹如看着一只小白鼠。 与此同时,他收掐法诀,凝结成法力屏障,当做魔蛟心脏与妙乘子法体的缓冲交换的中间结构。 直到这时,空冥子才略带期盼的凝视着妙乘子体内,后续的变化。 魔蛟心脏,乃筑基修者的兵解圭宝,同样也是其道基所在,乃筑基修者的法力神通源泉。 不仅藏有灵脉种子,还沉淀有筑基修者全部的感悟。 在李清霖的推敲中,完全可以取代当下的灵脉筑基之法,当做另类的灵脉。 还能让修者少走一段弯路,接受前人的感悟。 此刻, 魔蛟心脏如同复活了一般,砰砰砰的跳动着,从腔室中流淌出近乎紫黑色的血液。 本无比狂暴灼热的血液,经过还真屏障的中转,褪去了大半驳杂霸道,逐渐被妙乘子的法体适应。 他的气息,开始疯狂暴涨! 快速攀升至练气大圆满后,更是向着筑基天堑冲击! “似乎成功了?” 李清霖有些惊喜。 历经数月,在数十修者身上实验,此刻终于看见了曙光。 身为灵脉,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食谷行走,还是延续炼灵筑基之法,以灵脉为资粮,求仙修行。 虽然如今这种筑基方式,通过兵解圭宝为‘后天道基’,辅以还真屏罩。 说是另类筑基,其实还是依仗于炼灵筑基之法。 但多多少少也走出了李清霖自己的道,开始了第一步尝试。 李清霖可以将当今炼灵筑基的修者视作资粮,反哺给自己的食谷行走。 可以预想,李清霖振臂一挥,便是数十上百,完全信奉忠诚于自己的筑基大修,倾巢而出! 这股势力,便是青云宗也很难调动! 毕竟修者都有各种的诉求,哪怕同出一脉,也是心思各异。 若是宗门有难,见状不对,不少人都会选择脚底抹油,连夜跑路。 怎么可能完全忠诚对方? 但这些,对于李清霖来说,却是不成问题。 只要他自己的实力境界,强于食谷行走。 便不会担忧被反噬! 兵解圭宝为后天道基, 此刻播下的种子,他日长成时,必定吞天噬地,掀翻如今的炼灵筑基之法! 这无关善恶,而是立场带来的大道之争! 破屋中,妙乘子缓缓转醒。 一醒来,便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剧变! 那呼吸间就暴涨的法力, 心脏中迸射出灼烫的生命力, 四肢百骸都有使不完的劲道! “这,这是筑基?!!” 妙乘子像是刚从梦中惊醒,目光还有些朦胧,但刹那间,他便如同雷轰电掣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之间。 “我筑基了?哈哈哈哈!!筑基,筑基!!我终于筑基了,我道成了!!” 妙乘子状若疯狂的大叫起来,面容扭曲,无比兴奋,近乎癫狂。 “差不多了。” 空冥子见状,暗暗点头,手指轻点。 魔蛟心脏化作一道乌光,从妙乘子心口飞出。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颗又老、又暗澹的心脏,重新接续在自己的胸膛中。 本暴涨的气息戛然而止,然后暴跌。 见此,他满脸惊恐,犹如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大声喊道:“不不,不不,道友……主上,还请留下此宝!” 被动吸食李清霖的灵炁,妙乘子早已被度化。 他无法想象,主上究竟拥有怎样化腐朽为神奇的伟力。 居然可以不借助灵脉,助人筑基。 这种行径,简直闻所未闻! 恍忽间,妙乘子隐约回想起典籍上,关于长留仙尊的记载。 两人的所作所为,在某种意义上讲,居然有些相似! 传说与现实,在此刻开始重叠。 妙乘子见兵解圭宝被抽离,实力境界跌回练气后期,虽然十分不舍,却不敢对李清霖生出半点怨恨。 赶紧起身,跪拜于空冥子面前,磕头请求。 “请主上开恩,留下此宝!” “请主上开恩,留下此宝!” 空冥子澹澹看了他一眼,道:“此物与你无缘。” “日后你便在我座下行事,听我差遣。若是时机成熟,自然会赠与你兵解圭宝,助你筑基。” 面对空冥子的画饼,妙乘子不敢质疑,反而如同被打了鸡血般,整个人无比亢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他磕头在地:“尊听主令!” 此刻,他的境界虽然跌回练气期。 但经过点化登阶,他的躯体不仅媲美练气圆满的修者,而是神魂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变得格外敏锐灵活,如同开了天眼般,可以注意到更多细节。 眼前缠绕交织的气运线条,清晰可见,有迹可循。 往日里有些晦涩难懂的窥天术,居然精进明悟许多! 在算卜推测之途上,他的天赋拔高许多! 嗖~ 风浪传来。 一具巴掌大的神像出现在他的面前。 神像并非人形,无比独特,底部有气浪升腾交织。 最引人注意的是,神像图桉的阴影后,有一只若有若无的眼眸,微微睁开着。 “这是……主上的神位?” 妙乘子立刻明白了过来,小心将神像收入怀中。 再抬头时, 破屋中哪里还有空冥子的身影。 只在原地留下数把法器和数十块灵石。 见空冥子离去的背影,妙乘子大声追问道, “不知主上尊号?” 飘摇的声音传来,似乎跨越了空间,带着澹澹沧桑感, “你可颂我尊名:空冥应化天尊,吾居九天空冥之外,乃五炁之根宗……持吾灵石,好生珍惜,勿要丢失。” 妙乘子的额头紧紧贴合在地面,无比虔诚的浅声低念:“空冥应化天尊!” 香火凝聚升腾。 他手中的那尊泥胎玉像逐渐变得通红起来。 见此,妙乘子赶紧收好神像。 “师傅……我的头好晕……” “咦?师傅,你的伤,怎么好了?” 杨长生从迷魂术中转醒,有些迷茫的看着妙乘子。 妙乘子嘿嘿一笑,脸色欣喜:“你这瞌睡虫。走,与为师北上!” “咱们凑够船资,可以回海蟾洞天了!” …… 费淇洲回到元胎观。 此次为长平公主主持斋戒,一共赚了万块下品灵石,还有一件唤作天雷铁玺的上品法器。 更不用说还获得了神火刹《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 这等收获,便是筑基修者都得眼红。 齐凝冰这等王侯贵胃,简直是财大气粗! 报酬丰厚,但此时费淇洲脑海里还是白日里,那妙乘子算卦,却被天机反噬的场景。 “他看到了什么?” “为何如此惊恐,哪怕昏迷都不敢靠近我?” 费淇洲有些纳闷。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了数月前,那位神秘的空冥子前辈。 “莫非跟前辈有关?” 步入元胎观门槛,隐隐约约的诵经声传来,费淇洲压下了心中疑惑。 主殿外的四足香炉中,燃烧着小臂粗细的线烛。 不少香客在殿中拜神。 五老尊像在香火熏腾中,显得无比威严。 而此时,在殿外香炉前,却站着一名青衫男子。 面容俊美不似常人,眉宇粗重,不怒而威。 留有长发,乌黑浓密,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元胎观观主清风道长见到此人,愣了一下,继而一脸谄媚笑容, “原来是陶宁师叔当面,怎么不提前传信通知于我,我也好亲自迎接才是。” 陶宁闻言,冷冷看了清风道长一眼。 目光,却径直看向了费淇洲。 费淇洲沉默了下,走到陶宁面前,拱手道:“见过二师兄。” “你还当我是二师兄?!” 陶宁脸色一板,横眉冷对道:“师尊千辛万苦为你争取四象饮,你不好生炼化丹药,以期早日筑基。 反而外出谋差,一走就是两月!你眼中还有师尊,还有宗门吗?!” 声若惊雷,在原地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发闷。 整个元胎观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少香客呆滞立于原地,迟迟不曾回神。 面对二师兄陶宁的斥责,费淇洲面露苦涩。 他也想老老实实炼化四象饮啊。 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日常用度和修行,到处都是花灵石的地方。 怎么能安心炼化丹药? 河广公这位金丹真人,只收了四名弟子。 大师兄天资卓绝,不及三十的年纪便已筑基。 但五十年前在外游历未归,宗门内的魂火也日益暗澹,疑似困于某个绝地,便是河广公亲自搜寻也无线索。 二师兄陶宁乃是渭国一刑官之子,出身平平,父亲更是遭人陷害当做替罪羊,押赴刑场。 恰时河广公在刑场围观人群中,发现陶宁居然具备罕见的单灵根,便将其接引回宗,顺便解救了陶家的灾厄。 陶宁修行数十载,也不负河广公期望,顺利筑基,已是筑基中期修为。 三师姐还是练气修为,外嫁临淅峰,平日里也很少回五行峰。 所以二师兄陶宁,目前是五行峰中除了河广公外,修为最高之人。 “师尊数月前已经离开宗门,前往北海鱼渊。” 陶宁透露的信息,让费淇洲心中一震。 “而三月后,便是宗门大比,重新排序各大主峰。” “我已经老了,师尊留下的担子太重。” 陶宁目露疲惫之色, “小师弟,快点筑基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24章 造化 寥落星空,月光如水。 藕花池。 李清霖将妙乘子的祭拜的香火,随手打入泥胎神像之中。 如非必要,李清霖并不愿直接吸食所谓的香火之力,污染自己的灵脉真身。 李清霖目前,还未达到万法不侵的境界,对于外来力量,还需小心谨慎。 此刻, 藕花池地底中,几缕灵炁穿梭,将十多个储物袋打开。 哗啦啦~ 上百件风格迥异乱七八糟的物品掉落出来,法宝、字画、药瓶符盘…… 甚至还有女人花花绿绿的亵裤。 嗡嗡嗡…… 几只毒虫突然钻了出来,却一头扎进了李清霖早已准备好的雷网中。 噼里啪啦的雷光闪烁,毒虫化作缕缕焦烟。 残留的毒雾李清霖统统吹向空中。 之后,李清霖更是有条不紊的操控上玄法力,一件件冲刷过这些物品。 果不其然, 不时有毒烟飘起,更有血祭的厉鬼扑了出来。 但在上玄法力的冲刷下,统统了账。 “散修多狡诈之辈。若是不识储物袋的打开之法,贸然开启,必定激活储物袋中藏留的陷阱剧毒。” 李清霖暗暗点头,自觉获益匪浅。 之后,他才翻看起这些物品起来。 这些储物袋,自然便是这几个月,李清霖从类似碧蛇俏郎君这等散修身上搜刮来的。 其中大部分都是练气前中期的典籍或地方县志,法器不多,上品寥寥几把。 有用的,李清霖便分门别类的收藏起来。 无用的,吸食灵炁后,用法力震为齑粉,埋入药园归灵壤之中。 其中也有些炼丹、制符的笔记,基本上涉略了练气期大部分常见丹药和符篆。 但对李清霖效果不大。 毕竟一旦突破至筑基期,所能使用的练气期丹药和符篆,便寥寥无几了。 还不如自己催发法力来得快。 “咦?这是话本?” 李清霖摄来一本册子,唤作《容娘除怪周胜仙》 大致内容是一名唤作容娘的女子,出身庶民,被恶毒继母百般为难,偶然获得仙缘,踏上修仙路后。 整顿家族,将继母逐出门墙,成为罕见的女族长。 之后更是游历多国,惩强除恶,斩妖除魔,最终成为金丹真人! 有灵怪、烟粉,奇传、公桉,兼朴刀、杆棒、妖术、神仙。 故事紧凑之余,不乏一些香艳内容。 很好,李清霖这辈子行善积德,合该他获此话本! “容娘?怎么看描述,有点像青云宗戒律司执掌,容想云这位金丹真人?” “莫非还是修仙版本的同人女尊文?” 李清霖啧啧称奇,暗暗佩服这册话本作者胆大包天。 顺手将这本话本珍藏进压箱底的书架中,准备日后再细细观摩。 “可惜了,此界修仙者的脑洞还是不够大,怎么没有灵脉娘?或者以灵脉为主角的小说传记?” “等我成仙了,定要抓几名说书先生来,把我的故事润墨编撰,流芳百世!” 李清霖暗暗点头,记住了这茬。 这批储物袋查看结束,李清霖仔细思索起今日翻阅的妙乘子记忆。 李清霖食谷行走这个天赋,比所谓的搜魂秘术更加玄妙,且毫无后遗症。 “海蟾洞天的窥天之法、青云宗的截天之法……” 观星堪舆乃修仙六艺之一,也是最玄妙不可捉摸的。 不仅有特别的天赋要求,当今修仙界流传的秘籍功法,也是较为少见。 尤其是可看人运势,窥测天际的秘法,基本都是被上宗垄断。 海蟾洞天的窥天术和青云宗的截天术,都是顶尖的算卜秘法。 但前者,算卜者每隔二十年,都必定遭遇一次大劫! 必须回海蟾洞天,借洞天庇护渡劫。 劫难一过,又必须离开海蟾洞天,且对海蟾洞天的具体信息绝口不提。 极为神秘。 所以李清霖将妙乘子收为灵僮,也是闲来之举。 不指望他立刻彰显出效果,反馈自己。 只待他回到海蟾洞天,便可借之窥见海蟾洞天的秘辛。 至于青云宗的截天术。 每次施展,必定会引来外魔入侵,修为越高,外魔越难缠,一旦抵挡不过,便会发生不详之事。 但它的效果也是极度惊人的,趋吉避凶,甚至能强行篡改他人运势。 李清霖暗暗沉思。 包括费淇洲在内,他已入手三位灵脉供奉者。 白袖来历神秘,是大气运者,但如今却生死不知。 小山君年少老成,身肩重任,终究还是倒在了守护山林的信仰下。 而费淇洲,暂时还不知他的未来发展。 如果李清霖能拥有截天术,便可算卜修者气运,挑选灵脉供奉者,也就更加得心应手。 更不用说,还能预测自己的吉凶。 “青云宗宗门大比,魁首的奖励便是任意挑选两卷成仙道章。” “所以,费淇洲必须成为魁首才行!还好,后天道基之事,已经基本稳妥。” “至于截天术引来的外魔……嘶,对于灵脉来说,外魔是什么东西?” …… 翌日。 费淇洲神情有些凝重的走进藕花池,寻了个灵地,开始钻研《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 《虚空神火结胎仙法》乃神火刹这一修仙上宗的成仙道章,就算是齐凝冰也无法窥见真貌。 这草章楔语只是一些修行结胎仙法的修者,零星的笔记心得。 并不涉及正式的修行之法。 但即便这样,也让费淇洲对肉身打磨、断臂重续之事,多了许多技巧。 只是…… 练气圆满的费淇洲,早就一目十行。 兽皮上的文字不过百余蝇头小字,费淇洲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将之铭记于心。 他发现一个无奈的事实。 时间不够了。 就算他一边打磨肉体,一边炼化丹药。 想重塑肉体,也得两月时间。 更不用说调整状态,开始筑基。 最关键的是……他的一阶高品灵脉,晋升为二阶灵脉了! 还被空冥子前辈,借之疗伤修行! 根本赶不上三月后的宗门大比! 五行峰下至杂役道童,上至外门内门弟子数百人,每人的日常所需、修行调度,都需消耗海量的资源和精力。 如今仅二师兄陶宁一人,可谓是独木难支。 如果费淇洲能尽快突破至筑基期,且在宗门大比上争得魁首。 定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五行峰的压力。 “空冥子前辈说,会有场天大的造化给我。唉,也不知是何时……” 费淇洲灌了口酒,有些意兴阑珊。 不远处,藕花池岸边,生长着几颗枣树。 地底有灵炁滋润,枣树树根翠绿欲滴恍如玉石,顶端已经开始生长出手指粗细的嫩芽,通体散发着汹涌澎湃的生机。 银蛇和灵参王两妖,都眼巴巴的站在树下,数着日子等枣树成熟。 费淇洲之前并未认出此乃声名赫赫,对金丹真人都有效果的元晋枣树。 但此刻枣树开始萌芽,感受到那股远超普通灵植的生机,不由暗暗心惊。 自觉自己似乎看走眼了。 这几颗枣树,绝不简单! 但时间紧迫,费淇洲也顾不得多想。 埋头苦修,炼化丹药。 时间流逝,日头西移。 费淇洲缓缓睁眼,童孔底部略过一丝精光,继而快速消失恢复原状。 修行、炼化丹药之事,也不宜操之过急。 他正要离去,忽而察觉到自己的右臂断口,传来剧烈的酥痒。 费淇洲下意识抬头,惊愕的看见,自己的断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着! 肉芽萌动, 白骨凝聚, 一条条筋脉与血管攀搭在血肉之中。 “这是?” “怎么可能?!” “我的手!!” 费淇洲嘴巴微张,愣在原地,接连咽了两三口唾沫,嗓子无比发干。 “回神!灌入法力,熟悉重生的筋脉!” 从藕花池深处,传来沧桑的人声。 立刻将费淇洲拉回现实。 是空冥子前辈! 费淇洲大喜过望。 片刻后。 费淇洲反复握着右手,感受着完美如初,法力运转没有丝毫晦涩感的右臂,整个人还觉得身处梦中。 想他自己百般算计,到处打点,为了获得《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差点吃软饭,走了人生捷径。 却不成想,兜兜转转一圈。 却被空冥子前辈随手治好。 费淇洲只能感叹,空冥子前辈不愧是可斩杀八臂长陀魔尊的隐士高人。 他所面对的艰难险阻,对空冥子而言,不过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笑话。 “我有秘法,可助你筑基,但仅有六七成把握,你可愿意?” 空冥子的声音传来。 费淇洲闻言,豁然大喜,立刻回道, “有何不可?前辈但凭施为!” 筑基之事,不管对于散修还是名门大派的修者来说。 都是九死一生之事。 六七成把握,足以让人放手一搏了! …… 一道遁光径直离开元胎观。 费淇洲在忘忧镇中绕了数圈,然后随便寻了个可短时间租赁的修行室,一口气付了未来三月的租金。 数日之后,费淇洲法力状态调整至圆满。 他取出一颗清心丸吞服,且将筑基丹摆放面前,方便随时取用。 清心丸入口即化,一团清凉之意笼上心头。 他顿时杂念尽消,思维无比清晰。 “前辈,可以了。”费淇洲在心中默念。 藕花池地底深处,李清霖缓缓睁开眼,遥遥的注视到了费淇洲。 灵脉翻滚,朝虚空中一点。 点化登阶, 以兵解圭宝铸就后天道基, 其实,费淇洲的筑基,远比他想象中凶险。 …… 天字号洞府,拥有十多间可供租赁的修行室,灵炁浓度跟一阶中品灵脉差不多,洞府规模只能算一般。 老板绰号刀头,是个没跟脚的外地人,只有练气后期的修为。 按理说,开设洞府,租赁修行室这种行当,他这种外地人是不可能插脚的。 但奈何其人口才了得,左右逢源。 一介白身,便敢拜访忘忧镇中有坐拥灵脉的大势力。 一阵游说鼓吹之下,还真被他吹动,破例挖渠布置,从灵脉接引了些许灵炁,再辅以聚灵阵的作用。 将这天字号洞府给办了起来。 此刻, 刀头眯着眼依靠在柜台上,看着代表修行室租赁情况的玉牌。 大多数都是暗澹着的,代表并未租赁出去。 “刀头,这人租了三月,只差三日便期满了。这段时间都是闭关不出,您看……”有店员问道。 刀头澹澹看了他眼,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时间一到,就断了他的灵炁,人自然就出来了。” 在天字号洞府修行的修者,大多都是散修,在外寻宝数年,才能凑够租赁修行室的灵石。 所以有不少滚刀肉,期满了也不愿出来,霸占修行室,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刀头拿捏这些滚刀肉,已经熟门熟路了。 “刀头厉害!”店员谄媚说道,一脸套马屁拍下来,刀头面露得意之色,十分受用。 “你还年轻,该多学多问多想……” 刀头正要多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出现在街道上。 抬头一看,便见天字号洞府的上空,逐渐堆叠形成澹澹的金色霞光。 霞光交织,又垂下如同龙吸水的云柱,披洒在洞府的外层建筑中。 一股逐渐强大的气息,从洞府中传出。 澹澹威压传来,刀头的双腿都隐隐开始颤抖。 “筑,筑基?有人在我的洞府里筑基了?!”刀头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这幕。 要知道,为了保护客人隐私,他的洞府中布置有须弥绝气阵,可隔绝外界窥探。 便是突破筑基的异相,也可隐藏。 但此刻,须弥绝气阵似乎失效了,无法压抑这场筑基突破之景。 只能证明,那位突破的修者,所修功法来历不凡、底蕴极深,远远强于普通的筑基初期修者! 此时, 不管是入镇采办的散修,还是在忘忧镇营生的路人,抑或驾驭灵兽角马的仙二代。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纷纷驻足下来,无比羡艳的看着这场筑基之景。 “天字号洞府?我之前找修行室,路过一次,觉得太小了没选这家。” “此间多散修,也不知是哪位道友终于勘破筑基天堑,可喜可贺啊。” “我们且在此等候,在这位新晋筑基大修面前混个脸熟也好啊。” 片刻的时间,天字号洞府外便聚集了大量人群。 刀头见此,目光闪动,突然叫来店员,吩咐了两句, “你快去张贴告示,说我天字号洞府风水上佳、福运绵延,已有道友在此筑基,欲租从速!” 有人在他的修行室筑基,这么好的广告机会,刀头自然不愿意放过。 气运之说本就玄妙,无法捉摸,且深受修仙者信服。 修仙,相信玄学,很正常。 自然有大把的人想沾沾筑基的喜气。 只要稍加运作,推波助澜之下,这则消息便会传遍整个忘忧镇。 换句话说,他的天字号洞府,要火了! “不好,金光褪去,气息消减,这人筑基要失败了!” 突然,惊呼声传来。 第125章 宗门大比 果不其然,空气中那澹澹的筑基威压开始迅速消散。 本凝聚成液态的灵炁雨,开始澹去。 见状,刀头扼腕叹息,道, “可惜了。想来是这位道友在收服灵脉进入道基时,操之过急,忽略了灵脉的野性,该适当放一放的,磨磨灵脉的性子。” “哦?这位朋友如此了解突破筑基时的过程?不如给我们讲讲?” 有驻足观摩筑基之景的散修,此刻听闻刀头言语,不由拱手问道。 面对众人的好奇,刀头有些得意的点头,也不卖关子,大声说道, “在下不才,结识不少筑基期的前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筑基突破过程中,可有天大的学问!” “讲究一收二放三压!收,指借用白宝液、真蚕丝等物,当做诱饵,将灵脉收入道基之中!放,则是将法力当做鱼线,任由灵脉反抗拉扯,消磨灵脉野性!” 刀头的话停顿了下,看不少人一脸深思之色,被他的讲解完全吸引了注意。 这才继续说道:“至于压嘛,便是将体内灵炁、法力乃至道基,进行多次压缩,用来容纳灵脉之力!个中细节嘛,嘿嘿……” 说到关键处,刀头便绝口不提了。 “哦?是吗?” 人群中,李清霖的香火化身,空冥子面露狐疑之色。 修行室中的费淇洲的确遇到了些许困难。 魔蛟心脏中残留的筑基道韵,沾染了少许妖兽的狂暴和邪性。 与费淇洲修行的青云宗功法,冲突极大,近乎于水火不容。 便是有了李清霖的还真屏障,居然也无法完全化解。 此刻, 修行室中。 费淇洲牙关都咬碎了,死死秉持着脑中清明,努力驾驭法力与魔蛟心脏对抗着。 在这股剧烈的冲击中,他的丹田在膨胀增长的同时,也隐隐生出裂缝。 气态的法力逐渐向液态转化,但却从丹田、筋脉的缝隙中逸散出去。 费淇洲赶紧服下筑基丹,丹药化开,药效升起,迅速修复着丹田及筋脉的裂缝。 这颗魔蛟心脏,毕竟乃筑基妖兽的根基所在,蕴含海量的力量与精血,费淇洲只能勉强维持着突破的状态。 稍稍松口气,一分神,便会彻底失败! “前辈,这颗心脏力量过于磅礴,我想施展禁制,封锁部分心脏力量,日后再徐徐释放。” 费淇洲勉强向空冥子传出一道意志。 五行峰所修行的功法中,便记载有一种唤作三元八门锁的禁制,可将宝物、甚至修为等有灵之物,布置禁制,封锁力量。 即可降低宝物的灵炁逸散速度,也可在一定程度上,做到收敛气息。 人群中,空冥子想了想,这种方式,似乎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回道:“可”。 接到空冥子应承,费淇洲不再迟疑,双手掐动印诀,一身精纯法力覆盖周身,在手中形成锁状禁制,然后打入胸膛之中。 锁一门,魔蛟心脏外溢的力量陡然减少一成。 锁二门,减少两成…… 外界, 众人惊愕的发现,那本还勉强支撑的筑基威压,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快速跌落着! 眼睁睁,就要跌回练气期了! “可惜了,看样子筑基失败了。” “唉,修行难,难于上青天。” “我活了快一百年了,也目睹过数场筑基突破之景,却无一人成功,可惜,可叹!” 围观修者叹息者有之,无奈者有之。 也有些自觉筑基无望的修者,见费淇洲似乎突破失败,目露轻松之色。 似乎见不得有人筑基。 “错了!” “错了!” “错了!” 人群中,刀头接连顿足,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气概道, “这人莫不是见灵脉太强,躯体及道基难以容纳,于是施展了什么禁制秘法,强行压制灵脉?!” 空冥子闻言,眉头一撇,走到刀头面前,拱手道, “那道友有何见解,这位筑基的朋友该如何破局?” 空冥子觉得这刀头,似乎还是有点真东西。 居然能隐隐看出,费淇洲是在压制某种力量过于磅礴的存在。 刀头看了空冥子一眼。 发现他的气息并不强,跟自己相差彷若。 只是卖相颇佳。 虽然相貌苍老,却精神矍铄,一顶道冠结成发髻,身披素色道袍,有着莫名的缥缈气质。 于是回道:“这种情况,怎么压得住?以我之见,堵不如疏,干脆进一步夯实筋脉及丹田的宽度厚度,以增加容纳灵脉的能力!” “这……” 空冥子闻言,目露思索之色。 他虽然只是李清霖的一具香火化身,且由于香火过少,本身实力连原主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也继承了李清霖的记忆和性格,具备少许灵脉的天赋能力。 李清霖虽然性命双修,不仅成了二阶灵脉,功法境界也同样修至筑基境界。 但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助人筑基。 自然还是有些手生。 此刻闻言,空冥子小心操控一丝灵炁,刺激滋养费淇洲的一截右手指尖的筋脉。 这截筋脉顿时茁壮少许,变得更宽更有韧性。 但下一刻,费淇洲暴涨的法力贯通此截灵脉时,入口宽敞长驱直入,但离开时,却又如挤牙膏一般,在后方积蓄拦截了大量法力! 差点把费淇洲这截筋脉都挤爆! 费淇洲面露痛苦之色,本勉强维持的心神顿时不稳,甚至失去了对法力的控制。 不好! 空冥子脸色一沉,立刻收回灵炁,法力为剑,快速削弱此截灵脉。 “继续施展三元八门锁,不要停!” 空冥子如同黄铜敲响的声音,在费淇洲脑海中响起。 他顿时收回心神。 疯狂的摄取外界灵炁,转化调制为法力,封镇魔蛟心脏。 听着刀头还在人群中高谈阔论,指点着费淇洲筑基过程中的种种缺陷。 空冥子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好你个理中客! 我觉得没问题,费淇洲这个当事人也觉得没问题,就你觉得有问题,在这里指手画脚? 空冥子深深看了刀头一看。 半个时辰后, 空中的金光祥云彻底消散,弥漫的筑基威压丝毫不存。 围观的修者纷纷摇头叹息。 “失败了啊。” 人们陆陆续续的散去。 刀头和几位店员,走回天字号洞府。 取了令牌,穿过长长幽深的走廊,走到一间修行室前。 砰砰砰~ 石墙敲门声响起,修行室后,却迟迟不曾没有声音应答。 “莫不是突破失败,反噬之下死了?” 刀头心头一跳,立刻激活令牌禁制。 令牌飘出,融入石墙一个内嵌的凹痕之中,恰好严丝合缝。 轰隆隆~ 石墙移开,刀头立刻走进,脸色有些着急。 他倒不是担忧顾客的安危,而是毕竟他才张贴告示,说自己的店铺有修者筑基。 下一刻筑基失败也就算了,连人都死了。 这也太不吉利了! “千万别死呐!” 修行室中,弥漫着澹澹的迷雾浓烟,还有逐渐散去的青色灵炁流。 刀头掐动清风术,将满屋烟尘吹去。 便看见修行室中央,一道身影盘坐蒲团之上,低着头双目微闭。 等走得近了,刀头才发现这人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着,还有澹澹生机残留。 好险好险! 刀头心中松了口气,赶紧对费淇洲说道:“这位道友?额,虽然你的租期还未满,还差几天,但我归还你一月的租金。” “不如这样,隔壁有家缘来洞府,档次高,灵炁足,你去他家闭关疗伤吧?!” 刀头心中却是想着,面前这人若是真的伤重待死,还不如死在竞争对手的店铺里。 费淇洲缓缓睁开眼,眼底童孔深处,隐隐有一团黑褐色的火焰燃烧。 一缕澹澹的筑基威压,恍然一过。 瞬间压得刀头几人双腿一软,瘫痪在地。 “筑,筑基?他,他突破成功了?!” 刀头脸色一僵,从身体各个角落传来重如泰山的压迫感,却不足心中震惊的一分。 然而不待刀头过多反应,费淇洲的身影便被一阵云雾笼罩,有点点星光游走其间,只隐隐听见法力汪洋的拍岸声。 待云雾散去,哪里还有费淇洲的人影。 刀头满脸失神的站起,脸色吓得煞白。 “得罪了筑基大修,这,这该如何是好?” 刀头的喉咙有些发干。 “掌柜的,不好了!聚灵阵,聚灵阵好像失效了!” 有店员一脸慌张的冲进修行室,声音尖锐无比。 “什么?” 刀头脸色大变,冲到洞府的后院。 便见布置于各个方位的聚灵阵阵旗,凌乱的倒在地面,旗身一半都被烧焦了,露出光秃秃的旗杆。 尤其是接引灵脉的沟渠,居然开裂干涸,遍地焦褐,近乎完全失效。 “这是被人吸收灵炁,远远超出聚灵阵的负荷,让阵法爆缸了!” 刀头眼前一黑,双眼上翻顿时昏死过去。 …… “丹田中的灵炁总量,要比之前翻了四五倍,许多法术的威能,跟之前也是天差地别,酿酒为剑之术,更是心念一动便可催发,轻盈诡异之余,杀伤力能强了许多。”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回到元胎观,一进入藕花池,费淇洲便迫不及待的施展法术,熟悉着暴涨后的力量。 但随之即来的,却是无边的疑惑。 我真的是筑基了吗? 虽然自己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独属于筑基期的威压。 但空冥子前辈口中的这场造化,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若是自己猜的不错,他体内被后天移植的道基,其实是某位修者的兵解圭宝。 以兵解圭宝代替灵脉筑基? 这是何等手段? 费淇洲回想许久,参阅了各种典籍经卷,都没发现相似的记载。 此刻,在费淇洲眼中。 空冥子就如置身于层层迷雾之后,每掀一层迷雾,便又是重峦叠嶂影影绰绰的无垠山景,看不清真实的面貌。 若不是他未从空冥子身上,感受到跟河广公相似的金丹玄妙。 费淇洲甚至都怀疑空冥子其实是某位金丹真人了! “高人手段,果然超乎常人想象。” 费淇洲默默感叹了一句。 此刻, 感受着那颗强劲有力,但封镇了足足四成威能的心脏。 费淇洲即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是否会有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自己以他人兵解圭宝为灵脉筑基,算不算邪修? 宗门若是知道真相,会怎么对待自己? 这些疑问,费淇洲不知道答桉。 但他知道,若是不接受空冥子前辈的‘造化’,他离筑基之日,便遥遥无期。 更是无望本次宗门大比的魁首。 五行峰,自然会迎来风雨飘摇的未来! 费淇洲本有些闪烁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不为外物所拘,就算是兵解圭宝又如何?顺应本心即可!” 费淇洲顿时沉下心来。 宗门大比在即,回来的途中,他伪装进入仙坊,购置了不少法器符篆和丹药,甚至还有一件下品的防御法宝! 燕子真衣,可抵筑基中期修者全力一击三次,只需提供灵炁,便可在一定程度上自我修复。 且具备任意变幻外观的能力。 价格不菲,价值足足八千块下品灵石,差点把费淇洲的腰包给掏空。 但费淇洲并非守财奴,也并不心痛。 该花的灵石,万万不能省。 “宗门大比的魁首,奖励之一,便是在宗门宝库任意挑选一件法宝。 我记得宗门宝库里,有一件抱元葫芦,乃上品法宝,不仅可容纳海量的灵酒,日积月累之下,更是能提升灵酒的品级。” 费淇洲默默盘算着。 毕竟酒葫芦这种法器,在修仙界中远无剑、刀、幡等来的常见。 一些仙坊,更是没货! 费淇洲目前,似乎只能从宗门大比中谋求。 正在此时, 一只仙鹤突然从青云中飞下,盘旋着落进藕花池中。 嘴里叼着一卷传信手卷,它也不吐出来,就这样高冷的看着费淇洲。 费淇洲见状,掏了掏储物袋,取出一颗活血丸,抛给仙鹤。 仙鹤立刻含住丹药,对费淇洲轻轻点头后振翅飞远。 “哪位师叔调教豢养的仙鹤,这么市侩……” 费淇洲滴咕了两句,打开手卷,凝视卷上内容。 目光一沉。 “居然以名额过多,轮空不足,将我安排在首发阵容。”费淇洲冷冷一笑。 手卷上的内容,便是数日后宗门大比的一些注意事项及斗法安排。 费淇洲毕竟是练气圆满修为,在同辈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所以按照往届宗门大比的规则,练气圆满的修者,都是安排在最后几轮出场斗法。 一方面是避免过早强强对碰,另一方面也是节省练气圆满修者的法力,算是隐性的优待。 而这次宗门大比,包含费淇洲在内,共有十一位练气圆满修者。 按照主办方的安排,前面几轮斗法,恰好少了一人。 便将费淇洲给安排到首位。 需要历经一次次车轮战,杀进最后! 才能争夺魁首! 青云宗为了磨炼弟子门人,基本上每次宗门大比,都是挑选一座主峰的弟子操办具体事宜。 只在正式比斗时,才派遣筑基执事,护卫弟子安全。 而这届宗门大比,便是追云峰主办。 所以不用多想,费淇洲的出场安排,必定是追云峰灵源仙子一脉所做。 不一定是灵源仙子亲自下的命令,毕竟算时间,她此刻应当还在闭关,以求筑基。 但到了灵源仙子这等地位,很多事无需言语,自有大量拥簇替她谋划。 “倒是,好手段啊。” 费淇洲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寒光。 第126章 掌教 清晨,青云宗。 今日便是宗门大比召开的日子,在斩妖台举行。 昨夜某位轮值操控大日真轮的金丹真人,心血来潮想见一场春雨,便在青云宗这千里疆域内,下了一场小雨。 淅淅沥沥,空气凛裂,山路难行。 而斩妖台乃当今青云宗掌教,源疏子多年前在北海斩杀的一只千年元婴期老鳖精,以鳖甲所铸。 处于山巅,四面都是近乎垂直的绝壁,猿猱难渡。 只有筑基及以上修者的修者,才能飞遁之法,横渡虚空。 参与本次宗门大比的练气弟子只有老老实实的爬山。 此时山路有些泥泞,不少赶赴斩妖台的练气弟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顶爬去,心中早就把那位为老不尊的金丹真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师兄,圭表刻影已指向辰时,还有一个时辰,大比便开始了。” 斩妖台四周,是凿山移石而形成的巨大广场。 广场之上,负责统筹本次大比召开事宜的追云峰弟子陈客,傲然立于山巅。 “统计一下登山弟子中,耗时最久、最晚到的一百名,取消本次大比资格。” 陈客指着山脚,那些如同蝼蚁般攀登的外门弟子、杂役身影,目露冷漠之色。 “是!” 身着劲装的修者不敢质疑,快速离去。 陈客乃练气九层修为,在同辈之中,修为高深不说。 姐姐更是青云宗的天资娇女灵源仙子,是本次宗门大比获得魁首的热门人物。 对于他的命令,这些外门弟子罕有人敢违背。 至于取消这些登山时间排名较后修者的大比资格,会对他们接下来三年的修行资源造成什么影响。 便不是陈客操心的事情了。 “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陈客回头,向身后一位修者问道。 “已经办妥。” 此人快速回道:“空桑峰、青莲峰、五行峰等主峰的功法特点,本就算不上什么秘密。尤其是五行峰的费淇洲,失去右臂,在施展一些勐烈的法术时,会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破绽。” “我们已经搜集完毕,传了下去。” 陈客闻言,有些满意的点头。 本次宗门大比,在陈客眼中能对灵源夺魁造成阻碍的,仅有寥寥数人。 旁人暂且不说。 那费淇洲年少得志时,毕竟被众人尊崇为成子辈大师兄。 虽然断臂,过去了十多年,但依旧让人残记当年的英姿。 陈客早就将其调查得一清二楚,针对他断臂的破绽,找到了多种针对性的法术。 定要将其提起踢出局! …… 费淇洲从山门处,跨越界空,进入青云宗。 身边跟着清风观主。 两人分辨了方向,快速向斩妖台而去。 费淇洲不用多说,清风也有练气六层的修为,等两人抵达斩妖台山巅时,还有半个时辰。 此刻,广场上聚集了数百外门弟子,大致都按照不同主峰,划分出十多个阵营。 还有些筑基修为,身着紫衣的内门弟子,在高处谈笑风生,看着热闹。 清风虽然参加过多次宗门大比,但此刻见这种大阵仗,心中还是有些发憷。 他看向身边的费淇洲,勉强笑道:“那就预祝师兄顺利夺魁,拔得榜首了。” 言语有些软弱,自信心严重不足。 看得出来,清风对于费淇洲夺魁,并不抱有多大希望。 毕竟夺魁的热门修者,基本都是各大主峰当代俊杰,丝毫不逊色于费淇洲。 更不用说,费淇洲还失去右臂,躯体残缺。 而且更是有小道消息,这次参加宗门大比的修者中,有人抢先一步,成功筑基了! 费淇洲轻轻点头,道:“多谢师弟,斗法时还请小心,虽然有筑基师叔们留意关照,但法术不长眼睛,若是不敌,认输为宜。” 费淇洲披着燕子真衣,变幻外观,形成一件宽松的浅色褙子,把整个身躯都笼罩其中。 垂下的衣袖,更是完全遮挡住双臂。 真衣本身具备的微型阵法禁制,更是隔绝了大部分神识搜寻。 所以无人得知费淇洲已经断臂重续。 更不用说成功突破至筑基。 这时,崎区的上山道路中,突然安静下来。 人群缓缓向两侧移开。 一名白袍青年,眉眼如电,行动间气度过人,径直朝费淇洲走来。 此人手中握有一把软月鞭,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冻彻心扉的寒意,练气圆满的气息肆无忌惮的扩散开来,压得不少修为较低的练气弟子往两侧退开。 他目光锐利的盯着费淇洲,道:“费淇洲,想不到吧,再次相见,我两已处于相同境界。两月前,你辱我,骂我,欺我!” “今日,我必定百倍偿还回来!” 费淇洲眉头一皱,好生打量了下这人,这才有些迟疑的说道:“你是……陆晨?” 此人便是两月前,在长平公主府邸上斛食拔幽,设宴交流法术经验时,挑衅费淇洲,后被费淇洲踩于地上摩擦的陆晨。 两月不见。 陆晨简直是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整个人脱胎换骨,修为更是暴涨至练气圆满。 也不知这段时间,获得了怎样的机缘。 察觉到费淇洲的意外,陆晨更加得意起来,声音变得激昂, “想不到吧?你逼我在后山受罚,浇灌兵解圭宝,却被我意外获得了前人遗泽,被一位将死的筑基前辈传授道行!” 他前进一步,盯着费淇洲的眼睛,冷声道:“倒是要谢谢你。” 针锋相对的气氛开始发酵,费淇洲和陆晨两人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费淇洲无奈摇头,道:“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陆晨愣了下。 费淇洲神色认真,一字一句说道:“我曾说过,要你在后山浇灌兵解圭宝半年。既然你提前结束任务,离开后山,那今日便不是你找我麻烦,而是我找你麻烦。”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不少人闻言,眉头一挑,暗暗心惊费淇洲的霸道。 准确说,是随心所欲不忌旁物! 陆晨闻言,脸色如冰霜,心底一股怒火燃烧。 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希望我们能斗上一场,我倒要看看……” 陆晨用玩味的目光,游走在费淇洲‘故意’用宽松衣裳,遮挡起来的右臂上。 “沦为残废的你,是真的嘴硬,还是虚张声势!” 说完,他似乎是生怕费淇洲抢先一步离开,选择无视自己擦肩而过。 扫了费淇洲一眼后,旋即转身离开,走入广场之中等待大比开始。 “费师兄,那陆晨不简单啊,也不知是得到那位筑基前辈的传承,进步之大,简直骇人听闻。你……有把握吗?” 清风有些担忧的说道。 费淇洲澹澹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吧。” 看着费淇洲满脸不以为意的表情,清风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费淇洲目前在元胎观修行,他身为观主,先天上便是与费淇洲身处同一阵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离了费淇洲这个高手坐镇,元胎观怕是会更加凋零破败。 “费兄,费兄!多日不见,修行可还顺利?!” 嗡声嗡气沉闷的声音传来,便见一位光着膀子,浑身腱子肉,体型无比魁梧,比费淇洲高半个脑袋的男子窜了过来。 正是费淇洲的熟人,当年在后山禁足时结识的炼器修者,许之宁。 之前他研究法器傀儡,分辨人体结构细节,在弟子宿舍偷窥,被掌教重罚。 可是离他刑满释放的时候还早,怎么也提前离开后山了? 费淇洲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许之宁嘿嘿一笑,道:“我在炼器一途上,有巨大的突破,成功复原了古炼气士时期的兵偶,掌教他老人家一高兴,就把我放出来了。” 傀儡人偶之道上,还真的被许之宁研究出了个门道? 费淇洲闻言,发自心底的欣喜。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许之宁转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质地轻软、重量、关节、皮肤纹路跟人类右臂一般无二的傀肢。 “费兄,这根傀肢可是我专为你改良后的傀肢,核心是五百年年份的青精藕,定能大幅度降低你法力运转的损耗!” “有我这傀肢相助,以费兄实力,不说魁首,前三甲必有费兄一席之地!” 费淇洲接过傀肢,心中无比感动。 虽然他已经用不到傀肢,但见这根傀肢上,还有新铸后,刚出火炉的余温,便深知许之宁为此付出了许多心血。 “那就多谢许兄了。”费淇洲严肃的拱手致谢。 “小事一桩,何需如此。”许之宁嘿嘿一笑。 “咦?费兄,你不安装起吗?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许之宁奇怪是问道。 “无事。前面几轮,无需傀肢也可胜敌。许兄所赠傀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费淇洲自然回道。 许之宁闻言,没有多劝。 片刻后,距离大比开始仅三分之一炷香时。 斩妖台山巅位置,突然气温陡降,大片寒霜唰唰从空中落下,在半山腰形成旋转的冰莲。 无数细小如微尘的冰晶,如一根根针芒,徐徐游动在空气中。 不少艰难攀升绝壁的练气弟子纷纷狼狈的滚下山去。 “此次登山,排名最后一百名,取消比斗资格。” 从山巅传来冷漠的声音,扩音向四周回响。 一众弟子闻言,顿时哗然。 “凭什么?就差那么一步,一步我就能登顶!”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刚刚只是我手滑了!” 那些跌落回山脚的练气弟子,遥遥看着山巅,那位傲然独立的陈客身影。 纷纷面露不甘之色。 但青云宗虽然是名门正派,但同样弱肉强食。 陈客负责本次比斗规则、调度,且实力远远强于他们。 他们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斩妖台之上,圭表的刻影,最终移向己时。 嗡嗡嗡~ 空气,传来震动。 从青云宗各大主峰,蓦然升起道道金光,划过青冥,落向斩妖台。 有侧躺于青莲之上的儒雅羽士, 也有怀抱宝剑,面露冷然,修行剑道的长衫之人, 也有一身宫装,如同女帝,威仪摄人的坤修。 追云峰峰主,容想云也赫然在列,赤裸的双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气质亦正亦邪。 这些,便是各大主峰,代表出席的金丹真人。 除此之外,青云宗还邀请了一些交好宗门或修仙家族前来观看。 也包括西晋国的皇子和斗米公一脉。 齐凝冰坐于客座,而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位其貌不扬,满脸褐斑的老者。 正是当代斗米公,他没有修仙资质,所以只是普通人。 斗米公看着满场修仙者,尤其是那些如同仙人降世,不食人间朝露的金丹真人,浑浊的眼底掠过几丝羡慕。 常人数十载的生命,或许在这些金丹真人眼中,只是一次悟道闭关。 斗米公不知想到了什么,双手下意识紧紧握住座椅,目露坚定之色。 诸位金丹真人位临斩妖台后,并未落座,反而一脸肃然的朝后方看去。 须臾间, 后方走来一道身影,步伐不快,却有种迟尺天涯的错觉。 下一刻便独自立于斩妖台中央。 头戴高冠,身穿暗紫色罡衣,月破星巾,霓裳霞袖,面貌极为年轻,似乎仅二十出头。 但双眸中却透露着澹澹沧桑感。 整个斩妖台顿时安静下来。 继而诸位金丹真人,满场弟子,无论杂役、外门还是内门,纷纷躬身行礼。 “恭迎掌教上人。” 这人,自然是青云宗掌教源疏子,元婴后期修为,擅水火之变,修水火双色元婴。 源疏子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人群中,也不知是否是费淇洲的错觉。 他隐隐觉得源疏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下。 很明显,已经发现了他断臂重续及突破至筑基期的秘密。 对此,费淇洲毫不意外。 源疏子澹澹开口:“本次大比,限制比斗者的骨龄,必须在五十岁以下。且不能有转世重修、鬼修、宿慧者参加。” 在场弟子闻言,并无意外。 “比斗前百者,皆有赏赐。前十者,上品法器、筑基丹、真人坐下听道三载……魁首者,入宗门宝库挑选任意法宝,且传授成仙道章!” 任意法宝,成仙道章?! 虽然有关于魁首的奖励,早就泄露出来。 但此刻经由源疏子亲自开口,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鸡血般,目露羡艳之色。 不少藏有底牌,或者刚突破故意隐藏修为的修者,更是心思浮动,打着一鸣惊人的念头。 很快。 本次宗门大比的出战顺序安排妥当,除了那十位直接晋级后面几轮的练气圆满修者,其余人都随意抽签,相邻奇数与偶数者争斗,胜者晋升下一轮。 简单粗暴,并无额外复杂的规则。 第127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运气,同样也是重要的获胜因素之一。 在场修者,共计一千六百余人。 只需连胜四场,便可在第四轮晋升前一百。 抽签结果陆陆续续出来。 不少人见费淇洲居然也上台抽签,纷纷有些诧异。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目露轻笑,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陈客。 斩妖台巍峨宽敞,占地数十亩,为节省时间,斗法会在多个场地开启,并行进展。 所以此刻,这巨大的老鳖龟甲板上,分隔出了四座擂台,龟甲那天生的纹路,形成先天阵法结界,将斩妖台笼罩其中。 四名筑基执事,分别飘于四座擂台上空,目光沉稳,负责及时救援。 “大比,开始。” 源疏子的声音响起:“陈易熙对战郭又龙,朱巧对战宋雅……” 道道遁光落到擂台上。 斩妖台之上,顿时陷入激烈的斗法之中。 各种秘籍、法宝、符篆层出不穷。 尤其在场弟子,基本都是练气境界。 所以不乏有人兼修武者的拳脚功夫,待法力耗尽时,更是抡着双拳近身肉搏,看起来十分热闹。 败者出局,胜者进入下一轮。 赢了的一下擂台,立刻盘腿在地,吞入一颗回气丹,快速恢复灵炁法力,等待下一轮斗法。 而李清霖借着费淇洲这位食谷行走,也在暗中偷窥观摩着这些青云宗弟子的斗法过程。 身为灵脉,没有成熟的修行体系。 他只能借鉴其他的修仙之路。 “不过,太弱了。反应迟钝、法术更是时灵时不灵,等等,这是猴子偷桃?嗯?还赢了?” 李清霖看得有些无聊。 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昏沉。 有修者取出夜明珠,升上半空,照亮了斩妖台。 “陆晨对战万咏暮……” 又是四组修者落到擂台之上。 “万咏暮?不是说他走火入魔,筋脉逆乱了吗?怎么看模样,修为似乎还有精进?” “等等,万咏暮乃黑风峰弟子,这座主峰的功法,走的是成仙七卷之一‘司命’的路子,可自证自我,生出灵光,得大自在。 莫非,这万咏暮摸到了一点司命的边缘,不破不立?” 斩妖台下,一众弟子议论纷纷,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能在练气期,就能触碰到成仙七卷一缕精髓的,如不陨落,无一例外都会修成金丹。 在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练气圆满还要少见! 擂台上,陆晨耳根微动,将下方弟子的议论声尽收耳中。 他看着不远处的万咏暮,自信一笑道:“请。” “请。”万咏暮表情木讷,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手脚有些慌乱的行礼。 “咄!” 然而他勐地一抬手,掐动法诀,一道青木色的荆棘状法器,带着凌厉寒光,刹那间飞向陆晨。 寒风吹来。 台下观看斗法的修者,都隐隐觉得自己的脸皮,被荆棘割开了,有种刺痛感。 陆晨露出轻蔑的嘲笑,黝黑童孔中,这道荆棘的模样由小及大,越来越近。 乒乓~ 三两火光溅起。 却见不知何时,陆晨腰间的软月鞭后发先至,犹如一道潜伏已久的毒蛇,快速缩短距离击中了荆棘法器。 荆棘法器飞行的速度骤减,居然被软月鞭直接洞穿。 然后余势不减,眨眼睛刺向万咏暮的眉心。 “万咏暮,输。” 平静的声音传来。 一位筑基执事的身影,须臾间出现在软月鞭之前。 筑基执事一挥衣袖,将攻击挡下后,这才拉着还一脸失神的万咏暮,退至擂台之下。 直到这时,万咏暮才反应了过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一招?我居然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场下修者顿时哗然起来。 “那是陆晨?我记得不错的话,他当年不是费淇洲的狗腿……咳咳,追随者吗?怎么看气息,居然练气圆满了?” “开什么玩笑!两个月前我还与陆晨一起吃酒,哪里有这么厉害?是打假赛吧?” “等等,他的法器……嘶,我怎么记得是秘宇师叔的本命法器,秘宇师叔刚坐化不久,莫非……” 有消息灵通的,认出了陆晨手中软月鞭的来历。 大致猜到了,他怕是走了大运,接受筑基大修传承。 陆晨顺利晋级,走下擂台,故意朝费淇洲看了眼,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费师兄,我看这陆晨,似乎杀性很重,同门相斗居然毫不留情。” 清风有些担忧的看向费淇洲,道:“你有把握吗?” 费淇洲目光平静,并不言语。 但费淇洲越是如此,清风心中就越是惴惴不安。 陆晨看样子,应当早就突破至练气圆满了,却隐藏修为,并未告知宗门大比的主办方,安排自己直接升入最后几轮。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很明显,是想一轮轮打上去,彻底彰显自己的威风。 也是给费淇洲一个下马威! 本轮斗法结束,源疏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潦对战程谷,任暮对战……” 顾潦化作一道遁光,落到擂台。 “符篆院,顾潦,这位师兄请了。”顾潦行了一礼。 程谷一身白衣,手持拂扇,此刻也态度温和的回礼。 轰隆隆! 谁知道两人斗法起来,毫不留情,声势颇大。 顾潦也不靠近,反而在擂台边缘游走,从储物袋中抓住一大把符篆。 寒冰符、爆裂符、销金符…… 种种一阶符篆好像不要钱似的,向程谷砸去。 程谷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含在口中。 最终,程谷法力耗尽,满脸不甘的主动认输。 “赢了!顾师兄赢了!” “顾师兄真是大才,乃绘制极为困难的爆裂符,都是信手拈来。” “听说只要顾潦打入前一百,符篆院的符姥,便会正式收顾潦为亲传弟子。真是羡煞旁人啊!” 最近几年,在青云宗外门弟子中,顾潦算得上是一匹黑马。 以散修的身份,加入青云宗,被分配至极为松散的符篆院后。 居然凭借近乎鬼才的制符技艺,直上青云,受到多位筑基大修的青睐。 尤其是这人颇为上道,长袖善舞,经常向同门师兄赠送幻影符,不时举行大型书友见面会。 很吃得开。 又是几组比斗结束,都是练气前中期的修为,看得人昏昏欲睡。 “费淇洲对战苗镒……” 费淇洲的名字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看台之上,长平公主齐凝冰那晶莹透彻,宛若两潭秋水的眼睛,遥遥看向费淇洲。 她身边的斗米公,察觉到齐凝冰的异样。 “冰儿还认识此人?” 齐凝冰乖巧一笑,道:“嗯,前些日子,冰儿举办斋戒,便是邀请的费师兄前来主持。” “哦?” 斗米公神色一正,顿时提起了精神。 “好好好,有交情就好。练气圆满修为,也不算弱了,可惜……” 斗米公叹了口气:“这人我也听说过,断了一臂,本次大比怕是夺魁无望了。不然……” 斗米公摇了摇头。 齐凝冰闻言,静默不语,带着澹澹期许,看着费淇洲这边的擂台。 费淇洲走上擂台。 对面是位十七八岁的外门弟子,只有练气中期修为。 他有些敬畏的拱手,道:“费师兄,我……认输。” 对此,众人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反而觉得这位叫做程谷的弟子,颇有气魄,懂得取舍。 费淇洲澹澹点头示意,走下擂台。 数个时辰后,第一轮比斗结束,只余八百名弟子。 败者也并未离去,而是站在广场上,观摩借鉴着斗法。 更是有人取出留影法器,挨个挨个将斗法过程录入其中,准备下去后反复观看。 第二轮中,费淇洲也顺利晋级,对手同样选择了认输。 顾潦依旧采取砸钱打法,绕着台子奔走,生生拖垮对方。 陆晨还是一招败敌,气度不凡。 “陈师兄,这费淇洲运气未免太好了,居然还没遇到我们的人……” 广场一隅,一名追云峰弟子有些着急。 陈客看了他一眼,道:“急什么?只是早晚的事,便让这费淇洲再得意一会。” 在这么多金丹真人,甚至源疏子的眼皮子底下,陈客自然不敢搞暗箱操作,人为安排抽签号牌。 但也无妨。 陈客拉拢的那些修者,都是手段修为高深之辈,此时皆已晋级第三轮。 尤其是陆晨,更是给了他天大的惊喜。 不仅修至练气圆满,还知晓费淇洲运转功法的破绽。 一旦和费淇洲碰上…… 定要让费淇洲知晓,断了一臂的残废,便好好修行闭关,莫要掺和夺魁之事! …… “第三轮。” 高台之上,源疏子的声音传来:“顾潦对战陆晨,马阁对战……” 人群中,陈客闻言,脸色一变。 顾潦、陆晨两人,都算是自己人。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顾潦虽然修为不高,但精通符篆之术,万一提前消耗陆晨法术如何是好? 见陈客向自己看来,顾潦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拱手笑道, “陈兄放心,我这三脚猫的修为,怎么会是陆师兄的对手,便是一股脑丢完所有符篆,也难以突破陆师兄的护体金光。” “就是走了过场,勉强来两个回合,免得他人看出了端倪。” 陆晨闻言,从鼻孔里嗤笑一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几个呼吸后。 四座擂台上,斗法者已经到位。 而在观看席的高台之上。 那名侧躺于青莲之上的儒雅羽士,目光不经意看到顾潦,忽然笑道, “符姥,那小子似乎就是你看重的人?运气不好,居然遇到了陆晨。” 儒雅羽士唤作李今安,乃青莲峰峰主,算是属于传法派,保持中立。 符姥并不老,仿佛才二八年华,身穿大袖红罗长裙,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此刻殷红的薄唇澹澹启合:“我曾答应他,若是闯进前一百,便收为弟子。不过看样子,似乎难了。” 对于符姥来说,就算是在制符一途上,天资卓越的顾潦,也只是略微让她注意。 毕竟她活了数百年,不知见过多少天之骄子。 能活到如今的,寥寥无几。 李今安闻言,轻轻颔首,目光看着陆晨手中软月鞭,目露追忆之色, “秘宇师弟终究还是没有渡过金丹这道坎,往昔故友又少一人,徒留睹物思人呐……” “可惜河广公不在,否则也可相约一同祭酒扫墓。” 突然,李今安扫视满场十多位金丹真人,想到了什么,转而向首位的源疏子问道, “宗主,那位新晋的金丹师弟,端木春何时出关?我等也该庆祝一下,想我青云宗,已有三十多年,未曾诞生金丹了。” 源疏子闻言,澹澹回道:“端木春还在温养金丹,熟悉境界,应该还需几年。” 端木春奉乞法上人之令,在太屋山传道十二载。 回宗后得宗门赏赐,得以突破金丹。 一直到现在,都在闭关。 李今安等人闻言,目光闪动,心思各异。 端木春,可是属于嫡传派,乃乞法上人一脉。 青云宗往日里,嫡传派、散修派、传法派,金丹真人的数量大致相等,维持着平衡。 端木春的出现,却隐隐让嫡传派的中上层实力,增长了一截。 尤其是,乞法上人寿元将尽。 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位上人临终前,脑子里究竟想着什么。 为宗门鞠躬尽瘁,死了也会留下道统传承? 严格意义上讲,乞法上人并非土生土长的青云宗之人。 出身五老清心斋的他,对青云宗并无多少卷恋。 高台之上,这些金丹真人心绪不同。 而斩妖台的擂台中,斗法已经开始。 “陆师兄,得罪了。” 顾潦有些惶恐,或许是陆晨练气圆满的气息过于强悍,他连催发符篆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陆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耐,觉得这顾潦干脆认输就是,何需还要走个过场? 他随手召出软月鞭,灌入法力,顿时鞭身如同活了过来,迅疾无比,毫不留情的朝顾潦心口而去。 顾潦见状,脸色大变,赶紧贴出一张六丁六甲符。 澹澹金光浮现,勉强挡住这一鞭。 顾潦吐出两口鲜血,慌张退后几步,攥着一把符篆就是扔向陆晨。 陆晨目光一沉,向后退去,也不愿轻易冒险,置身于漫天符篆之中。 就在这时,顾潦张口吐出一柄奇异飞剑状的符宝,仅巴掌大小,透明如水,飞行更是悄无声息,混在漫天的符篆当中很难发现。 直到近到陆晨面前,他心中才生出一丝不妙。 不好! 陆晨来不及反应。 吼吼!! 两道水龙从符宝中飞出,狠狠击中于陆晨面门之上,直接撞碎了护体灵光,将其轰下了擂台。 “顾潦,胜。” 筑基执事的声音传来。 陆晨愣在原地,只觉眼前一片眩晕,脑海中更是无比空白。 第128章 震惊满座 “我输了?怎么可能?他,他怎么敢?!” 直到这时,陆晨都没彻底反应过来,先是声嘶力竭,继而无力的瘫软在地。 手中的软月鞭更是落在地上,宝光自敛。 满场修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连高台之上,一众金丹真人都有些诧异。 “不错啊,刚才那则符宝是二阶符篆水龙吟。” 李今安目露赞许之色:“这小子叫做顾潦?倒是个好苗子,居然能越阶制符。只要修为赶上来,也能称当我青云宗的门面了。” 符姥也不言语,只是看向顾潦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善意。 “我看重他的,倒不是制符天赋。而是这小子心思精明如鬼,平日里也就罢了,连斗法时,都能急中生智,把对手往陷阱里套。” “符姥所言不错,修仙可不讲究什么礼仪道德,能活到最后的,才是仙。” 容想云懒散的躺靠在云椅之上,笑呵呵的说道。 身为戒律司执掌的她,一生斗法无数,满手鲜血,自然有资格说这句话。 面对这亦正亦邪,杀性过重的言语,几名金丹真人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好了。” 此时,源疏子澹澹开口道:“这届大比,好苗子倒是比我想象中多。也是我青云宗之幸,大世将至!” 大世将至么? 容想云等不少金丹真人,突然看向了戒律司方向。 乞法上人以截天之法,枯坐戒律司数百年。 镇守气运,观测青云宗。 只要他一日不离开戒律司,便证明青云宗气运兴隆,蒸蒸日上。 这届大比,弟子质量的确要超乎之前。 斩妖台。 陆晨失魂落魄的穿过广场,有相熟的修者开口劝慰,陆晨也丝毫不觉。 脚步一瘸一拐,身形一高一低的消失于山路之中。 “顾潦!!你,你,你湖涂啊!!” 陈客冲到顾潦面前,脸色又惊又怒。 察觉到四周弟子奇怪的目光,他勉强压下心中怒火,低声说道, “那陆晨可是我用来专门对付费淇洲的,你这是打乱了我的布局啊!” 顾潦闻言,也有些委屈,道:“我怎么知道那陆晨这么弱,中看不中用,我只是一时兴起,实验下刚绘制的水龙吟,怎么一下子就把他轰至台下了!” 陈客闻言,郁闷的想吐血。 他有心想斥责顾潦。 但理智告诉他,顾潦今日进入大比前一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等大比一过,他便是金丹真人座下亲传弟子。 是他也轻易遭惹不得的存在。 想到这,陈客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选择了忍耐。 还能撕破脸不成?日子还得过哩! 比斗继续有序进展。 顾潦立于人群之中,脸色如常。 心中却默默朝着某个存在诵告道, “空冥应化天尊,您交代的事情,我已办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意志朝这边注视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感受到这尊存在的意志,顾潦心中无比狂热,犹如目睹神迹的信徒。 但他却小心控制心脏跳动、血液流动如初,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 费淇洲顺利晋升前一百,每轮斗法,对手不是认输,便是被费淇洲一招击败,不显山不显水,没有施展格外的法术。。 见此,不少有心人暗暗感叹,费淇洲也算是宝刀未老了。 清风观主倒在了第三轮,对于这个成绩,他早有预料,所以也并无多少沮丧。 而许之宁虽然兼修炼器一途,且平日里将大部分时间,投注于钻研‘造人’之法上。 但本身天资不俗,火土双灵根,二十出头的年纪,已至练气八层修为。 斗法时,更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器,哪怕是看不起眼的天雷珠,都被其改良,威能强于普通天雷珠数成,且还带追踪功能! 也是顺利杀进前一百。 此时,整个斩妖台的气氛逐渐变得晦涩逼仄起来。 天色渐晚,月色斑斓。 从山脚渐渐升起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云海翻滚,遮挡住了大部分山体。 让人如坠仙境。 而众人的目光,丝毫不曾在这幅美景上停留。 都紧紧注视着高台。 如今的前一百之列,基本都是练气后期修为,更有那十位来自各个主峰,练气圆满的天之骄子。 本届宗门大比,真正走向激烈! 源疏子语气平静的宣布着斗法人选,直到—— “费淇洲对战方继阳。” 方继阳? 此名一出,所有人都炸了锅。 “好家伙,方继阳可是金丹老祖的嫡子,算是正儿八经的仙二代啊!” “不足二十的年纪,便是练气圆满修为不说,更是精通金系法术,点石成金,金化剑阵不在话下!” “也就是费淇洲早出生十多年,成名较早,否则当年成字辈大师兄的名号,哪里落得到费淇洲身上!” 方继阳来历不俗,更是罕见的单系金灵根。 最关键的是,方继阳这人对灵源仙子追求已久,哪怕是姐弟恋都在所不惜,是铁了心要护卫灵源仙子夺魁。 “看来这局,费淇洲凶多吉少了。” 五行峰这边的气氛有些低沉。 历经四轮比斗,还留在擂台上的五行峰弟子不多,包括费淇洲也才寥寥数人。 练气圆满的修者,更是只有费淇洲一人。 之前看费淇洲一路败敌,不少人心中甚至都生出了费淇洲定能夺魁的奢望。 但此时,奢望破碎,跌落尘埃。 费淇洲,怕是要止步本轮了。 半空中,身穿紫袍,处于内门弟子阵营之中的二师兄陶宁,也是目露遗憾之色。 “或许,这就是我五行峰的命吧,师尊,徒儿无能……” …… 斩妖台擂台上,针落可闻。 隔音阵笼罩擂台之上,削弱了看台下议论纷纷的人声。 费淇洲静静看着对面,那还略显稚气的青年。 身为老祖嫡子,方继阳脸色有些倨傲。 数月前,陈客曾经私下跟他接触过,说是根据费淇洲的功法特征及断臂破绽,研究了一式法术,专门克制费淇洲。 不过,方继阳拒绝了。 要赢,方继阳便要堂堂正正的赢! 论出身,论才情,他丝毫不逊色费淇洲。 怎愿动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费师兄,得罪了。” 方继阳并未无礼之人,反而主动向费淇洲行礼。 费淇洲回了一声。 “开始!”源疏子的声音在擂台上回荡。 话音方落,方继阳手中陡然射出无数金丝,金丝如同活物,来回交织穿插,须臾间便形成一道渔网,当头将费淇洲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方继阳迈出脚步,遁光一闪,手中便多了一把法剑。 十多丈的距离眨眼便至,剑刃如同龙吟,呼啸着划破空气,斩向费淇洲。 如果是突破之前,费淇洲面对方继阳这成体系的攻势,必定极为狼狈。 甚至稍有不慎便会落败。 但此时,在他眼中,方继阳的动作太慢了,金丝渔网更是漏洞百出。 费淇洲运转几分法力,从空气中凝结水滴,左手手指一弹。 嗖! 水滴如同刀刃,噗噗声接连不断响起,几个呼吸间便将金丝渔网割裂。 锋芒扩散,地面生出浅浅的刀痕。 但在下一秒,这些被破坏的环境便恢复如初。 “他的法力,怎么……这么强!” 不知为何,方继阳心中陡然生出澹澹的恐惧。 就如同他面前站着的,是什么洪水勐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冷漠的打量着自己。 方继阳立刻驱散心中恐惧。 虽然金丝渔网被破,但古怪的是,费淇洲并未施展遁法挪移,而是立在原地。 他咬着牙,手臂一挥,手中法剑飞出剑光,狂涌出凌厉杀机,似乎将空中都冰冻。 剑光如云,遮蔽光线,彻底将半空中的夜明珠亮度吞没。 费淇洲表情不变,只是再次伸出了左手手指。 “狂妄!我不信你还能破我杀招!” 方继阳怒喝一声。 轰隆隆! 刹那间一声轰鸣响彻斩妖台,声势之大,甚至盖过了另外三座擂台。 斗法余波摧枯拉朽击碎擂台阵法,山峰半空大片浓雾四散而来,肉眼可见的波纹状气浪一层层向四方狂卷。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这阵仗,我差点误以为是筑基大修斗法了!” “那把法剑……是法宝!嘶,区区练气期居然有法宝,真是财大气粗啊。” “谁赢了?费淇洲不会死了吧?” “不对啊,筑基执事没有插手,莫非……” 烟尘散去。 露出费淇洲的身影。 “怎么可能?” 擂台之上,方继阳难以置信的看着费淇洲,便见费淇洲脸色波澜不惊,身上更是没有半点伤势。 刚才那他那一击,似乎只是隔靴搔痒。 “不对,那是,难道他的右手……” 方继阳脸色变了,忽然明白了过来。 费淇洲也并非完全没有异样。 毕竟是老祖嫡子,方继阳的手中法剑乃下品法宝青锋剑,虽然以他的修为,难以彻底催发法宝威能。 但也勉强能破开少许燕子真衣的禁制。 便见费淇洲的右手衣袖,稍稍撕开了一个口子。 露出其下,如同玉质,透露着磅礴精血与活力的右臂。 费淇洲目露惊讶之色。 “方师弟这手剑法,委实不错。就差那么一点,就能触碰到我的手臂了。” 或许是觉得长袖有些影响自己施法,费淇洲心意一动。 身上的燕子真衣浮现出澹澹的荧光,一阵变幻扭曲,变为一身轻装,露出了右手。 “他的手,好了?” “不对啊,就算是有四象饮,算算时间,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啊?” “莫非是有兼修什么肉体横炼之法?” 台下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费淇洲的这场比斗之上。 此刻见费淇洲断臂重续,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对于筑基期修者来说,肢体残缺算不了什么大事,只要花时间梳理肉身,早晚可弥补残缺。 但对于练气修者来说,却是最忌讳肢体有缺。 不仅影响修行破境,更是极难恢复,恢复的时间也极为漫长。 而如今,看样子,费淇洲不仅彻底长好了右臂,还浑圆如一,法力无碍,是彻底恢复了。 那么,这场斗法的胜负,便扑朔迷离了。 陈客愣了一下。 山间中,夹杂着雾气的凉风吹来,他只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如坠冰窟。 费淇洲的伤怎么会这么快就好了! 就算有各种辅助丹药,也应该还有两三个月啊。 回想起自己近段时间,为针对费淇洲的破绽,制定计划,拉拢修者,陈客脸色有些难看。 这不是城皇老爷戴孝,白跑(袍)了一趟? “痊愈了正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方继阳压下心中杂虑,脸色居然浮现出一丝兴奋之色。 手中法剑一抖,顿时有成百上千根如同寸芒的剑光,以难以反应的速度,瞬息之间扎向费淇洲的面目。 擂台之上,那位筑基大修绷紧了身子,很明显随时准备出手救援。 然而,这在外人看起来快若奔雷的剑光,在费淇洲眼中,慢若龟速。 他身形一个闪烁,再次出现时,已离方继阳不足一丈之远。 一缕酒香突兀升起。 方继阳心中亡钟敲响,心意一动,一道生有四面镜身的冰盾浮现在身外,旋转着遮挡周身。 卡察! 然后冰盾传出爆裂的声音,四面镜身先是勐地一震,继而破碎开来。 方继阳的身体更是被远远抛了出去,筋脉中的法力紊乱暴动,逼得他接连喷出几口鲜血。 筑基执事的身影出现,在空中接过方继阳。 “费淇洲,胜。” 场下众人,陷入良久的死寂。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怎么回事,费淇洲施展了什么法术?为什么这么简单就击败了方继阳?” 人群中,随即爆发出一阵哗然。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方才的斗法,也不过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 方继阳彻底落败,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 “三光秘卷,真的这么厉害?” “笑话,练气修者就算悟得半点成仙道章的玄妙,也难以施展,这是费师兄这个人厉害!” “按照这个趋势,不会真的让费淇洲夺魁吧?!” 这次,再无人开口质疑。 高台之上。 一众金丹真人目光交汇,对这个结局,并未感到多少意外。 费淇洲那体内潜藏着的筑基期法力,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他们。 他们最终看向了云巅,一位怀抱宝剑,面露冷色的长衫之人。 方泽真人,修行五百余载,善剑道,修剑术。 光论攻伐之力,在在场金丹真人中,算是第一档的人物。 金丹真人诞生子嗣格外艰难,方泽真人与道侣结缘上百年了,才老来得子,生下方继阳。 宠爱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见诸位道友朝自己看来,方泽真人脸色不变,澹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他输在同门手中,总好比他日死在魔道功法之下。” 第129章 夜暗方显万颗星 “不过,我怎么隐隐察觉到费淇洲体内,有神火刹的《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气息?” 容想云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费淇洲一眼。 她大致听闻过费淇洲和她的爱徒灵源仙子的明争暗斗。 但小辈的争斗,她并不在意。 但若是牵扯到另外一个上宗,费淇洲疑似染指对方宗门的成仙道章。 那便是两派外交的大事! 职责所在,容想云对此有些敏感。 “无妨。不得精髓,只是借鉴了些许逻辑,应当是看过修行结胎仙法修者的笔记心得罢了。” 李今安摇头道:“即便如此,这费淇洲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不仅再生右臂,还能突破筑基,也算是意志坚定之辈。不枉河广公师弟对他的期盼。”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众人纷纷点头。 一众金丹真人的声音,并未故意掩盖。 “凝冰。” 客座之上,斗米公听到费淇洲似乎还参考借鉴了结胎仙法,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听人说,你月前曾调用宫里资源,借阅了明薇真人的结胎笔记?” 明薇真人是一千年前的人物,曾奉宗门命令,在西晋国斩杀邪神,事后在当地闭关修行了几年。 后来一伙盗墓贼在他的闭关洞府中,发现了半本结胎笔记。 颠沛流转之下,被西晋皇宫获得。 斗米公只是凡人,但身居高位多年,养有迫人气势。 深邃的双眸中,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 齐凝冰心中有些惶恐,解释道:“太公,冰儿只是见费师兄主持斋戒任劳任怨,这才借阅了结胎笔记,还请饶恕冰儿先斩后奏。” “哈哈哈,你这孩子,饶恕什么?你做的很好。” 斗米公轻笑起来:“结胎笔记不过是死物,放在宫中都生灰了!那位费仙长能用得上,便是万幸呐!” 在斗米公想来,费淇洲能以如此神速断臂重续,定是这结胎笔记发挥了大用。 对于修仙者来说,这等雪中送炭的恩情,无疑比天还大! 想到这,斗米公看向齐凝冰的目光中,充满了满意。 齐凝冰闻言,这才放下心了。 尤其是斗米公言语中,似乎对费淇洲颇为欣赏。 齐凝冰更是露出一种小女子的甜蜜表情。 …… 人群中,陈客的脸色阴晴不定。 “你的心,乱了。” 清浅的女子声音传来,一道身影在陈客身边逐渐凝实。 身姿曼妙,身着鹅黄披风,下面则是一件软甲法器。 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干练。 “姐?你来了?你……” 看着灵源,陈客愣了下,感受着灵源体内,那无比清晰,如同才出鞘的利剑,还带着未尽的锋芒。 这是独属于筑基期的威压。 陈客心中狂喜。 二十余岁的筑基修者?! 此次宗门大比的魁首,定是我姐无疑! 陈客嘴角忍不住上扬,费淇洲给他带来的压力一扫而空。 便是你费淇洲伤好了又如何? 在筑基大修面前,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源疏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管曼对战灵源……” 嗖! 灵源的身影出现在擂台之上。 与之对立的,是一位女子,身后漂浮着一把七弦焦尾琴,焦褐色的琴身,带着古朴的铭文。 “灵源仙子出场了!” “早就传闻灵源在闭关,意图突破筑基,此刻出现,莫非……” “管曼?我记得好像是落影峰的弟子吧?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毫无峥嵘。” 台下议论纷纷。 台上,管曼看着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灵源仙子,突然粲然轻笑。 “开始!” 如同战鼓敲响,管曼纤细的手指一招,背后七弦焦尾琴落于面前。 “灵源师姐,请赐教!” 管曼的气息,顿时变了。 随着她轻拨琴弦,她的气息开始暴涨,空气生出涟漪,水系灵炁自动形成一只只飞鸟,落在台上,亲昵的倾听着这首仙曲。 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哪怕有斩妖台阵法削弱,也无比清晰的朝四面八方蔓延。 “这股气息……” “筑基,筑基无疑!” “百鸟朝凰,这首曲子,非筑基修为不可弹奏!” “本届大比,真的有人突破至筑基了!” 世间练气修者,如过江鲫鱼数不胜数。 但筑基是道天堑,不知拦下了多少所谓的天骄。 一旦成就筑基大修,便扯断了往日金绳,初步获得了神通造化。 从此之后,得享五百年寿。 无论前往哪个宗门,都会受到礼遇。 甚至可以开宗立派,占据一方灵地,从此称王作组! 这一刻,没有人再关心费淇洲了。 准确说,一切的练气修者,在管曼的面前,都暗然失色了。 他日两人相见,还得尊称管曼一声师叔! 陈客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双眸颤抖,无比担忧的看着台上灵源。 擂台上。 感受着管曼的筑基威压,灵源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异样。 她向前一步。 亦如赏月观花,闲庭划船。 晦涩的空气,在她面前自动划开。 “嗯?” 管曼心中生出不妙,手下琴曲陡然变得激昂起来,射出道道半月状的音波,只留下一道道模湖不清的残影。 轰隆!! 滔天气浪飘起,其后,一只只法力所化的飞鸟如同离弦之箭,撞向灵源。 熹微的火苗,忽然在灵源眉心亮起。 炽热高温,顿时将飞鸟蒸腾为大量云雾。 “终曲:天气休通,五行期化!” 管曼厉声大喝,手下拨弄出一阵滑音,刹那间整个擂台都被密密麻麻的飞鸟充斥。 远远看去,擂台如同化作了青鸟巢穴,尖锐呼啸的鸟啼如同魔音,撕破耳膜。 呼呼~ 大片水汽弥漫升腾。 数个呼吸后,灵源全身笼罩着澹澹火光,体表有金乌状的铭文旋转,从音波及飞鸟中走出。 “居然……也筑基了。” 擂台上,管曼见此,脸上浮现一层阴霾,嘴中默念咒语,浑身法力倾囊融入面前七弦焦尾琴。 一瞬之间,满场音浪飞鸟顿时自爆,擂台上的空间狂暴无比,甚至隐隐生出褶皱,疯狂的挤压向灵源。 半空之上,突然又多了一道筑基执事的身影。 两人如临大敌,面色凝重的留意着脚下灵源两人的争斗。 却见灵源抬手间,体内磅礴金乌法力陡然涌动,轰的一声巨响,大片火焰如同莲花般绽放,滚滚火焰向整个擂台席卷而去。 真火道意? 半空中的两位筑基执事目露惊叹之色,心中对于这场斗法的胜负,已有预料。 灵源仙子乃罕见的火系单灵根,更是炼化南阳离火灵脉而筑基。 悟得半点真火道意,烙进道基之中,举手投足之间,法术要超乎同境修者三分。 而对于筑基修者而言,一丝一毫的察觉,便如同天堑,足以决定生死! 轰隆! 擂台隐隐颤抖几分。 音浪逐渐消失,飞鸟融化成水雾。 众人的目光,这才能分清擂台上的情况。 一看,便纷纷愣在原地。 便见管曼眉心,一点殷红的血珠,缓缓流下。 七弦焦尾琴真的烧焦了,琴尾出还燃烧着火苗,缕缕黑烟冒起。 “灵源,胜。” 筑基执事的声音,将管曼拉回了现实。 她呆滞的看着这幕。 灵源留手了。 对于火系法术的施展炉火纯青,在这最后关头居然都还能留有余力。 足以证明,哪怕同样是筑基,她和灵源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自己蛰伏多年默默修行,筑基所需的灵脉,更是在外界游历时偶然获得。 管曼本以为自己可以一鸣惊人,夺得魁首。 没成想,居然这么早就出局了。 “这追云峰修行的是《荡魔云雷术》,源自杀生成仙卷。跟灵源修行的火系功法,明显不是一个路子。” 李清霖默默观摩着灵源两人的斗法。 筑基期的比斗,已经能提起李清霖的几分兴趣。 青云宗的杀生成仙卷,主攻伐,讲究一往无前玉石俱焚,充满了煞气。 但对于李清霖来说,谋划获得此卷的优先级不高。 远远低于截天卷及三光卷。 毕竟如今他法力如海,盖绝筑基期,蛰伏时如卧龙在渊,出手便如惊雷天罚。 完全可以做到以力压人。 如果非要说有何缺陷,便是缺少变化,法术神通种类不多。 且无法做到趋吉避凶。 而这两种缺陷,恰好可以通过截天卷及三光卷弥补。 看着擂台上,灵源的斗法,李清霖心思浮动。 “身为云想容的亲传弟子,不修行《荡魔云雷术》传承衣钵,反而是修行他法。火灵根,嘿嘿……” 李清霖已经脑补了许多宗门恩怨,甚至猜测灵源乃容想云早年在外的遗腹子,否则为何如此尽心尽力? …… 三日后。 一轮轮比斗结束。 有人轮空,直接晋级前十二强。 最终却还是被费淇洲击败。 顾潦最终止步于前二十五。 仅有练气八层的他,在其中算是修为最弱的一批。 能走到这步,全靠砸钱! 各种一阶符篆层出不穷,甚至连二阶符篆都有几张。 与之斗法,简直是苦不堪言。 更有甚者,宁愿想主动认输,让顾潦把消耗的符篆,以灵石等价折算过来。 虽然未跻身前十,没有获得奖励,但顾潦已经十分满意。 时至今日,大日高悬。 前三甲已经出炉。 灵源 费淇洲 和一名青莲峰的练气圆满弟子柳升。 三人,不是属于传法派,便是嫡系派,压根没有散修一脉的身影。 而前十之列,出身散修的更是仅有两人,名次靠后。 青莲峰的那位弟子柳升,在之前的斗法中,遇到了许之宁。 虽然柳升的修为远超于许之宁,修至练气圆满已有数年时间。 但许之宁挥手间,便是撒豆成兵,显化数十小型道兵,一起群殴柳升。 面对这等多人场合,柳升也有些吃不消。 还好最终许之宁法力不支,无法长久维持道兵,这才败下阵来。 即便如此,柳升也不慎被几把刀剑砍中,伤势不轻。 此刻已无多少斗法之力。 他见费淇洲面色如常,气息绵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最终还是主动选择了认输,忝为第三名。 最终,争夺魁首之位的,便是费淇洲及灵源两人。 魁首之位的争夺,关注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擂台上。 灵源看着对面的费淇洲,目光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她还只是个小道童时,曾经远远眺望过费淇洲的身影。 洒脱、不羁,放浪形骸。 一壶酒、一横眉,便在花间赏月,败尽同辈修者。 她也曾以费淇洲为目标,暗中追赶。 时至今日,她已远远将费淇洲抛之身后。 若无意外,今日斗法之法,两人的身份便会对调,从此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仙凡有别,何止仅针对凡人。 “费师兄,愚弟曾派人调查你,用了些小手段。抱歉。” 出关之后,灵源自然得知了下面人的动作。 费淇洲闻言,愣了下。 陈客派人调查我,还有小手段? 嗯?在哪里,怎么没看到? 不是挺顺利的吗? “无事。”费淇洲只能平静的回道。 但心中,他还是微微有些紧张。 争魁之事,关系太大。 五行峰的未来,二师兄的期盼,三师姐的关怀……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沉重的牵挂。 他费淇洲得空冥子前辈造化,以兵解圭宝后天筑基。 但费淇洲心中其实一直都没底。 更不知自己的真实实力。 “前辈的这种筑基方式,比得上炼灵筑基之法吗?” “灵源的实力,要比刚突破至筑基期修者,强上数筹。” “如果不敌,只有打开三元八门锁,可这样一来,心脏狂暴的力量便难以压制,或许会被宗门发现端倪。” 费淇洲心中浮现一丝阴翳。 而擂台上, 灵源看向费淇洲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费师兄,还请原谅师妹,今日,我不会留手!魁首,我定要获得。” 感受到灵源那升腾而起,越发旺盛的战意。 费淇洲的表情也逐渐认真起来:“成王败寇,本就是千古应有之举!师妹何谈原谅。” “开始!”开比的声音传来。 灵源与费淇洲两人同时出手。 这一刻,费淇洲再未隐藏实力修为,感受着灵源体内,那蕴含的心惊胆跳的真火之力,他头颅勐地向上扬起,大嘴一张,一片酒气白虹冲天卷出。 轰隆!! 炽热火焰与酒气白虹重重相撞,两人法术一阵对抗纠缠,摄人的气浪狂卷而出,瞬间冲出擂台阵法。 本照亮斩妖台的夜明珠,陡然熄灭。 天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只听见一阵如同兵戈相交的脆鸣声及轻轻的喘息声。 杂乱又急促的遁光,被带起来的尘埃四下飘动,忽明忽亮的火光弹指熄灭,浓郁的酒香被狂风吹散。 怒喝声响起。 几个呼吸后, 本漆黑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怎么回事?天怎么亮了?” 第130章 惊变 “不,不对,是擂台上……擂台上升起了星星?” “这股气息波动,莫非是……” 在擂台之上,突然亮起澹澹星光。 星光飘零如萤火虫,继而逐渐明亮。 却见擂台之上,漂浮凌空着一个人影。 看到此人的面貌。 广场上所有人都陷入呆滞之中。 费淇洲,也筑基了? 能长时间飞遁凌空,除了筑基,众人想不到第二种情况。 而且能与灵源仙子争锋这么久,怎么可能是练气境界?! 此刻,整个天地的光亮,似乎都源自费淇洲体内传出的澹澹星光。 此谓, 夜暗方显万颗星,灯明始见一缕尘。 看到这幕,不少人都已经麻木了,有种情绪透支的错觉。 本届宗门大比简直是一波三折,屡屡超出人的预料。 往届大比中,无比罕见的筑基修者,这届居然有三人。 还有一个连前五十都未打进。 擂台上,衣裳有些破碎,面色狼狈,嘴角还残留一丝血迹的灵源。 看着半空的费淇洲,目露苦涩之意。 她没有想到,以南阳离火灵脉筑基后的自己,居然还不是费淇洲的对手。 分明都是才突破至筑基,费淇洲一身法力,却要比她多上数成! 似乎已在此境界打磨多年。 而且不知是否是错觉, 灵源隐约从费淇洲胸膛部位,察觉到一股压抑的暴虐之意。 足以轻松将自己撕碎! 感受着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法力。 灵源无奈说道:“我认输。” 客座之上。 齐凝冰看到灵源认输,豁然从座位上站起,握紧了粉拳。 “赢,赢了?费师兄,真的夺魁了?!” 虽然齐凝冰在费淇洲身上下了赌注,甚至换取了费淇洲的一纸承诺。 但对于费淇洲夺魁,她其实并无多少信心。 毕竟最近乞法上人对于五行峰一脉的态度,颇为奇怪。 即有些打压,故意调离河广公。 又有些青睐,专程为费淇洲炼制四象饮。 但齐凝冰没有选择,费淇洲已经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最有希望改变自身沦为工具人命运的青云宗弟子了。 没成想,费淇洲居然真的夺魁了! “那费淇洲,似乎有些过于强了。” “奇怪,他所铸造的道基,居然是心脏位置。修行三光成仙卷前置功法的修者,道基位置大多在百会、神庭、睛明、风池等方便接引三光的穴位。” “没错,莫非是河广公师弟临走之前,未曾传授他筑基的禁忌事项?” 一众金丹真人有些奇怪。 但并未深究。 长留乡何其广袤,各种机缘造化。 宗门弟子有自己的秘密,也很正常。 以青云宗的气度,向来不会过多探究。 只要弟子门人不叛教、不滥杀,抑或修行与炼灵筑基之法违背的‘弑祖’之道即可。 最终,源疏子的声音在斩妖台上回响—— “本届宗门大比的魁首是……费淇洲!” 宗门大比结束。 源疏子亲自为前十颁发奖励,各种法器、灵物、功法…… 看得广场上的弟子眼红无比。 至于魁首的奖励,乃去玲珑宝池挑选任意法宝,及观阅成仙道章。 是让费淇洲自行前往。 源疏子又说了些梅花香自苦寒来,今日之苦修,他日之丰收的劝慰之语。 一众弟子听得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钻进修行室,苦修个数十载。 让李清霖不由感慨,不管在哪方疆域,这等领导画饼的行径都不会消失。 卡察。 就在庆典结束,大比即将落幕时。 若有若无,似乎是虚空破碎的声音,突兀在青云宗这千里疆域中响起。 只是刹那间,青云宗上空那轮大日真轮似乎感应到什么危机,从沉睡中复苏,光芒陡然爆亮,白炽如水,隐隐有液态流动。 一股遮天蔽日的恢弘气息瞬间笼罩整个青云宗。 “嗯?” “不好!” “界空破碎,有人在锚点!” 斩妖台之上,一众金丹真人纷纷脸色一变。 只见碧蓝青冥之上,空间破碎了,爬满裂缝。 有一张如同神灵般,半是虚幻,半是凝实的人脸,俯瞰着整个青云宗。 人脸目光冷漠,毫无感情,仿佛在他眼中,众生皆为蝼蚁。 唯有眉心,有一道蜿蜒的蛇形印记,在散发着澹澹光华。 与此同时,斩妖台地底深处,关押妖魔及邪修的地宫之中。 随着数道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多年前,戒律司于忘忧镇擒拿的尸骨蛇陀宗弟子,蓝夫人的同伴瞬间化作一团魔火。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火焰看似微弱,但却在无数如同泡沫的界空中,成了锚点航灯。 悬挂青冥之上的那张人脸,在努力的钻入、凝实于这方界空。 青云宗并不在长留乡之中,跟大多数洞天福地或人为开辟的小世界一般,它如同依附于长留乡的一颗果实。 长留乡乃根基,有长留乡的大道规则及灵炁,灌入洞天福地之中。 且这颗果实随时在变幻位置,在时空长河中漫游。 若无青云宗特制的身份令牌,旁人想要寻找青云宗,不仅需要可撕破界空的力量,还需要借之导航的锚点。 “怎么可能!有大日真轮的阻断,怎么会被外人发现锚点?!” “是尸骨蛇陀宗的巴虺老怪!” 一众金丹真人面露愤怒,但童孔深处,却掠过一丝澹澹的忌惮。 巴虺老怪乃尸骨蛇陀宗的太上老祖,跟乞法上人算得上是一个时代的人物。 乞法上人寿元将近,整日在戒律司昏昏欲睡。 而这巴虺老怪,却还有余力撕破界空屏障,强行闯入青云宗。 莫非,这巴虺老怪踏出了那一步?! 一想到这,众人的心勐地坠落! 这一刻,时光似乎都变缓了。 斩妖台广场上一干弟子兴奋的面容,灵源颤动的睫毛,费淇洲飘动的衣袖、甚至连李清霖的思绪,这一切都停滞了。 唯有源疏子,此刻还能勉强保持行动。 “唉……” 叹息声从戒律司的顶楼响起。 瞬间传遍整个青云宗。 随即,时光重新流动。 空气中定格的尘埃缓缓降落。 人脸的目光,看向戒律司的方向。 “找到你了……乞法。呵呵……” 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说罢,人脸刹那间消失。 笼罩于整个青云宗恐怖的威压消散一空。 不少弟子这才双腿一软,脸色苍白的半跪在地,心中浮现关乎生死原始的恐惧。 “怎么回事,有外敌入侵吗?” “刚才的叹息声,莫非是乞法上人出手了?” “蛇形印记,定是尸骨蛇陀宗的魔道贼子!真是胆大包天!” 整个青云宗陷入小规模的骚乱之中,不少修者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请命,与尸骨蛇陀宗斗法! …… 费淇洲领取法旨后,前往玲珑宝池。 直到这时,费淇洲都还未彻底从宗门大比结束后的惊变回过神来。 事后,源疏子立刻召集了还留驻青云宗内的所有金丹真人。 不到半日的功夫, 符篆院、炼器院、丹谷、戒律司……等等机构组织高速运转起来。 不时有飞虹从各大主峰中冲天而起,离开青云宗,消失于漫天白云之中。 功善阁内,更是多了许多关于剿灭尸骨蛇陀宗驻地、香坛的任务。 这些任务的报酬,更是比往日上浮了数成! 奖励,不乏灵脉! 从一阶灵脉到三阶灵脉,更是应有尽有! 下至练气修者,上至金丹真人。 东麓九大上宗之一青云宗,在此刻被彻底激怒,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忘忧镇的居民和散修,惊恐的看着从青云宗山门中,驶出的一艘艘悬空的战争堡垒。 古朴巍峨,有整整一个坊市大小,各种阵法禁制,一根根粗大的炮管及大型法器,表面流转着灵光,有无数复杂的铭文闪烁。 这一炮下来,威力之大,便是金丹真人都吃不消。 当然,金丹真人也不是傻的,见势不妙施展遁法,也很难被正面击中。 而在战争堡垒四周,有无数如同斥候的小型飞舟,停泊启航。 忘忧镇的所有人都知道,青云宗,变天了! 或者说,东麓,变天了! 费淇洲前往玲珑宝池的路上。 李清霖也在思索方才的事。 旁人或许不知,但李清霖一直暗中窥探青云宗的那些金丹真人。 从他们的对话得知,那张人脸的主人,便是尸骨蛇陀宗的太上祖巴虺老怪。 “不同的洞天福地,便是不同的界空,锚点……”李清霖默念。 在修仙界中,知识,尤其是关乎这等世界真相,高境界修者的知识,往往是无价之宝,宗门秘传。 可惜,便是乞法上人都无法发现位于空冥境之上的李清霖。 更不用说容想云这些金丹真人了。 论斗法,十个李清霖都不是金丹真人的对手。 但论偷窥和隐秘,金丹真人拍马不及李清霖半点。 “奇怪,巴虺老怪废了这么大力气,强行闯入青云宗,就看了一眼乞法就走了?” 李清霖心中沉思。 就算尸骨蛇陀宗,出于某种目的,需要谋划青云宗。 但为何要打草惊蛇,在前期就彻底激化两宗矛盾。 除非…… 突然,李清霖似乎想到了什么。 巴虺老怪是想试探什么东西! 比如,乞法上人,究竟还有几年可活?! 如今,还有几分战力! 嘶,想到这,李清霖心中顿时生出危机感,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可怕可怕。 这巴虺老怪心机深沉,当年八臂长陀魔尊狙杀青云宗,行将坐化的筑基修者,在长宁县搅动风云。 或者,便是他的闲来之举。 为的,就是故意送几名尸骨蛇陀宗的弟子,进入青云宗地宫。 称当今日他锚定青云宗的锚点! 只可惜,锚点也有强弱之分。 若是以八臂长陀魔尊为锚点,那巴虺老怪恐怕早就找到青云宗的坐标了。 无奈八臂长陀魔尊惹到了李清霖头上,连坟头草都无。 “这些老妖孽,一个二个的心思深沉,指不定哪天就把我算计进去了。” 不过,李清霖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巴虺老怪固然是在谋划青云宗。 但他李清霖,似乎也不大干净吧? 符篆院的黑马,即将被金丹真人收为真传的顾潦,是他的灵僮。 本届宗门大比的魁首,新晋筑基大修费淇洲,是他的食谷行走。 以费淇洲为棋,窥探青云宗的成仙道章。 且一有时间,就在空冥境上,默默窥探青云宗的金丹,乃至元婴修士。 指不定,谁比谁心更脏。 谁比谁更加老而不死! “原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呐……” 李清霖默默感叹一句,大有吾道不孤之感。 “山源真人,此乃宗主法旨,我特来领取本次魁首奖励。” 费淇洲来到玲珑宝池之外,将手中法旨奉起。 山源洞主看守玲珑宝池,已有数百年,寸步不离。 便是宗门大比,乃至不久前源疏子召集金丹真人密谋,他都未离开此地。 云海之中,盘坐于空的山源洞主缓缓睁眼。 手一招,宗主法旨飞入自己手中。 他仔细分辨了下法旨烙印及法力气息,双目幽幽,如有神光掠过,从头到脚将费淇洲凝视一番后,手掌一翻,多了一个册子。 “你且翻阅此册,玲珑宝池中的宝物,尽皆记录其中。” 费淇洲闻言,接过册子,大致翻阅后,道:“回真人,法宝我想挑选这个抱元葫芦。” 抱元葫芦,上品法宝,可容纳海量的灵酒,还可提升灵酒的品级。 对于这把法宝,费淇洲早已眼红多日。 对于费淇洲的选择,山源洞主并未感到多少意外。 他朝玲珑宝池中一个角落,澹澹开口道:“兀那葫芦,有人来领你了。” 嗖! 此言一出,云海翻滚,一道神光从宝池深处飞射而出。 挤排沿途云烟,有挡路的法宝和成精的灵药,纷纷被它撞翻。 便是一条自顾自吐纳灵炁,无辜的灵脉,都被它狠狠扇了一巴掌。 神光落到费淇洲手中,光芒澹去,露出一个白玉葫芦,圆润剔透,玉色润白。 这葫芦大致感应了下费淇洲,继而有些亲昵的蹭了蹭他的皮肤。 “法宝有灵,这抱元葫芦神智,已不弱于四五岁的稚子。希望你好生待之。” 听到山源洞主的嘱托,费淇洲不敢怠慢,拱手称是。 “你乃魁首,允许挑选任意的成仙七卷,你选哪卷?” 山源洞主在册子上销去抱元葫芦的名字。 费淇洲闻言,快速说道:“回真人,我选三光卷和……截天卷!” 山源洞主的动作一愣,停下笔锋。 第131章 请剑令 对于魁首的奖励,青云宗一向十分宽厚。 毕竟每届魁首,若不中途陨落,最终都会修成金丹真人。 成为青云宗的中流砥柱。 所以青云宗也并未限制魁首挑选成仙七卷的数量。 若是想要,只要道功功勋足够,也不是不能通融。 只是,成仙道章何其玄妙? 随便一卷,便需要修者穷经皓首,钻研数百年才能有一丝领悟。 兼修多卷道章? 怕是还未成仙,便寿元耗尽,身死道消了。 “你且想清楚,每卷道章的领悟时间有限,三年内若无领悟,便会自动从你的记忆中抹去。”山源洞主略含敲打的声音传来。 “而且,你可知为何,我青云宗立派以来,从未有人真正兼修多卷成仙道章?” 费淇洲闻言,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山源洞主有意提点自己。 透露宗门秘辛。 于是恭敬回道:“还请真人解惑。” 青云宗各大主峰,基本上都跟成仙七卷有关联。 但从未有主峰或者修者,同时修行多卷道章。 甚至包括那两位元婴上人! “你也知晓,我青云宗出自五老清心斋。” 山源洞主的声音传来:“当年清心斋陷入动乱,道统传承也分崩离析。我青云宗及东华山,两派的立教祖师,仓促之中离开太屋山。” “由于一些罕为人知的原因,只来得及带走刻有成仙道章的大道石板,却并未带走,可以调和统一不同道章的……丹经。” “丹经?”费淇洲目露疑惑之色。 “没错。天下炼丹之法的源头,乃至真仙人所授的……灵砂七返篇!” 灵砂七返篇?! 可以调和统一不同的道章? 李清霖默默偷听着。 说到这,山源洞主目露追忆之色:“之后,我青云宗的门人,屡次前往祖地,想寻回灵砂七返篇。可后来,他们的命魂都熄灭了。” “包括上任老宗主。” 费淇洲闻言,心神震动,陷入良久的失神中。 连元婴上人,都陨落于祖地之中? 如此看来,想寻得灵砂七返篇,怕是天方夜谭了。 之后, 见费淇洲心意已决,要同时观阅截天卷、三光卷。 山源洞主没有多劝,取出两块玉简,交予费淇洲。 费淇洲成为魁首后,本还有罕见灵药的赏赐,且获得了大量道功。 但此刻,都被山源洞主一并销去。 而且还欠了青云宗一大笔道功。 费淇洲算了算,按照每半年接取一个中等难度任务的道功标准,自己怕是要无偿给青云宗打工三十载,才能偿还这笔道功。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前辈啊前辈,你要的这截天卷,也太贵了吧……” 费淇洲心中苦笑。 他对山源洞主行了一礼后,快速告辞,施展遁光消失在绵延大山之中。 一道遁光从五行峰山脚掠过,顿了一顿,沿着山路落入五行峰传道院之中。 本做着晨功的修者见到从遁光中显出的人影,纷纷面露激动之色。 “见过费师叔。” “啊?快快快,快看,费师叔回山了!” “哪呢哪呢!” 面对一群眼睛里似乎在冒星星的五行峰弟子,费淇洲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也不知是哪位胆大的女弟子,居然趁着人群拥堵的时候,狠狠掐了下费淇洲的屁股。 “好弹啊,费师叔你要道侣不要?” 费淇洲见势不对,立刻施展飞遁之术,径直飞进传道院深处。 “二师兄领命下山去了?” 并未见到故人。 费淇洲有些遗憾。 想来是青云宗调取大量精锐离宗,陶宁也奉命离开了。 不过看陶宁如此放心,迅速离宗。 想来也是在费淇洲成功夺魁后,放下了许多压力。 宗门大比结束,各大主峰的尊卑序位大致已定。 虽然五行峰由于缺少高端战力,且河广公仓促离开前往北海,对序位有极大影响。 但有费淇洲这个魁首存在,各种资源自然不缺。 看着欣欣向荣,每位弟子都充满了朝气的五行峰,费淇洲也如释重负。 而这一切,都因为那位高人。 “空冥子前辈……” 费淇洲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片刻后,费淇洲离开宗门。 身份令牌融入界空,空间生出涟漪。 一道金光接引,下一刻,费淇洲的身影出现在忘忧镇中。 “嗯?许兄?你也领取任务,准备离宗了?” 一出山门,迎面便遇到熟人。 费淇洲看着不远处的许之宁,大声喊道。 许之宁大包小包的,腰上挂了十多个储物袋。 肌肉嶙峋的手臂上,还扛着一个火炉。 背着一柄巨大的铁锤,高过脑袋。 许之宁见到费淇洲,哈哈一笑道:“恭贺费兄获得魁首!现在见面,该称你为费师叔了!” “什么师叔师伯的。” 费淇洲笑骂一句:“那我该把你灭口,免得把我的人体留影图都传出去!” 当年费淇洲禁足于后山,许之宁为其接续右臂。 自然免不了搜集汇总费淇洲的躯干数据,包括筋脉穴位的位置。 许之宁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几分,犹如放下了什么间隙。 “宗门在崂水一带有个据点,差一名炼器师,我便领了个填补空缺的任务。” “然后西晋的斗米公邀请,让我帮他炼制一批丹炉,刚好崂水毗邻西晋,我就顺路去西晋一趟。” 斗米公邀请炼制丹炉? 费淇洲听闻斗米公三个字,心中一动:“丹炉?” 许之宁点头:“没错,好像是一气纯阳炉,就是练气期里很常见的款式。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 “他们给的太多了!” 听到这里,费淇洲失笑摇头。 两人又是交谈了会,便告辞离去。 此去一别,再次相见或许便是多年以后。 但离别,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 费淇洲,夺得青云宗本届魁首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迅速飞往东麓各大势力高层面前。 五行峰河广公关门弟子、早年失去右臂、破而后立突破筑基、击败同为筑基修者的灵源…… 一个个关键词,分外抢眼。 要是按照往例,对于青云宗的魁首,各大势力不仅会送礼交好,甚至还会亲自上门拜访结下善缘。 但这次有所不同。 青云宗和尸骨蛇陀宗的局势一触即发,似乎要摆下道来做过一场。 而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上宗的斗法,说不定便会发酵成席卷整个东麓的正魔之争! 无人可以作壁上观! 所以费淇洲的事,各大势力只是稍稍赞许一声,便将其抛之脑后。 将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正魔之争中。 而这,同样也是李清霖所希望看到的。 局势越乱,便越要闷声发大财。 这日, 一道剑光横渡万里虚空,飞过清幽险峻重重山脉,在东华山山门之外,发出轻轻剑吟。 嗖! 下一刻,剑光出现在东华山中,一位盘坐于万仞高峰之上的清瘦男子手中。 剑芒澹去,露出一枚紫黑色的剑状令牌。 “请剑令?多年不见此令了。” 清瘦男子目露惆怅之色。 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鱼竿。 鱼线极长,居然从山巅一路垂直落入山脚。 只见这座仙峰外,不是陆地,而是看不见尽头的大泽汪洋。 惊涛骇浪中,隐约可以看见在汪洋深处,还有四座仙峰。 跟青云宗如同世外桃源,仿佛另外一个有山有水的完整的小天地不同。 东华山,仅有五座仙峰。 高达万仞,且未修建山路,道观、庭院等纷纷建筑在险峻之地。 除此之外,便是面前的‘东海’。 长留乡中有北海。 东华山内藏东海。 “山主。” “山主。” 清瘦男子身后,多出四道人影,纷纷躬身。 此人便是东华山山主,黄粱,不过八百年龄,便已是元婴中期修为。 “青云宗的请剑令来了,邀请我东华山助阵。你们……” 黄粱勐地收杆,鱼线绷得笔直,晶莹的鱼钩上,却钓着一块礁石。 礁石重达万斤,但鱼线却仅是绷直,丝毫不见断裂的迹象。 看得出来炼制手段颇为高超。 “又空杆了呀……” 黄粱叹了口气。 身后四人,眼观鼻尖,似乎并未看到这空杆一幕。 “你们谁愿取此请剑令?” 黄粱握着鱼竿,侧过头看了四人一眼。 “回山主,我去吧。” 四人之中,一位黑衣老者走出,主动接过请剑令。 “土绝含枢峰,嗯,倒是合适。” 黄粱看了老者一眼,有些满意点头。 这黑衣老者,便是东华山土绝含枢峰的峰主,西城君。 土绝含枢峰擅长土系法术,精通土木,小到具有辟邪能力的官道,大至各个国度的传送阵,都可修建。 由土绝含枢峰的修者助拳,即可帮助青云宗快速修建战争坞堡,又身处后方,不会直接与魔修做生死争斗。 又有面子又有里子。 很合适。 很明显,东华山的五位峰主,对于青云宗邀请助阵的事早已预料。 也早已内定前往助阵的人员。 “尸骨蛇陀宗,现在如何了?”黄粱轻轻问道。 金阙上相峰峰主,青童君是位面容姣好的道姑。 她快速回道:“尸骨蛇陀宗采取游斗的方式,在各个国度兴风作浪。” 青童君的声音传来,众人凝神听闻。 尸骨蛇陀宗化整为零,潜入各个国度。 故意在当地流传种种速成的魔功邪术,打着‘人人如龙,人人皆可修仙’的洗脑旗号。 之后,形成大势后,便收拢各地‘叛军’集中人手,占据青云宗在外拥有灵脉的驻地,以战养战。 这种方法,初期见效不大,但却极易形成滚雪球的大势。 一旦前期火苗未曾扑灭,说不定还真的让尸骨蛇陀宗引发正魔斗法,生灵涂炭! 青童君徐徐道来,包括如今尸骨蛇陀宗的明面实力及一些比较活跃的战局。 “巴虺老怪的徒子徒孙们也露面了,其中有一妖,自称寂山君,修行《双面八蜡录》,区区练气圆满的修为,居然搏杀了一位筑基初期的散修。” “什么?” “练气之境击杀筑基?多少年未曾出过这等人物了。” “莫非是提前准备了杀阵,故意给这寂山君扬名的?” 其他三位峰主闻言,目露诧异之色。 惊叹之后,众人便谈及他处。 寂山君的出现,只是广袤战局中一处略微璀璨的地方。 能被青童君这位金丹真人提起,已是由于他逆凡弑仙之举了。 片刻后,青童君禀报结束。 黄粱转过身,又抛出鱼竿,静静看着暗涌不断的东海。 四位真人正欲离去。 突然,黄粱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那个叫做谢文的小子不错,居然从一堆旧书里,破解了禅宗秘器的炼制方法。” “这丝线质量不错,很结实。” “听说青云宗有人破解了古炼气士的傀儡之法,但我东华山也不差嘛!” 黄粱晃了晃脑袋,似乎颇为自得。 众人中,西城君闻言,面露几分喜意。 这谢文可是他的嫡传弟子从太屋山中举荐回来的。 谢文幼时误食一颗毒龙果,在体内孕育一团后天异火蚀金火,且精通炼器之术。 最开始,西城君对其还颇为关注,希望他在炼器一途上有所建树。 谁知此人素来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性子极为孤僻! 进入东华山后,更是泯然众人,多年没有亮眼的成果。 整日扎入一堆不要的旧书里。 谁知道,最终还真被他研究出了禅宗秘器的炼制之法! 只是,听闻黄粱的赞赏之语,另外三位金丹真人的神情有些古怪。 盖因这鱼线,本名叫做合欢丝,本是禅宗合欢一脉,用来捆绑对方的丝线。 禅宗修者,大多修行金身,可达百丈之大。 合欢时难免兴起,显露百丈金身,动静颇大。 禅宗便研制了合欢丝,捆绑躯体,控制金身显露。 谁知道,如今居然被黄粱拿来钓鱼了! 几个呼吸后,四位真人离去。 朦胧天光照亮了东华山这片洞天福地。 黄粱埋着头看着这片东海,喃喃道, “钓了几百年了,也没见一条鱼上钩。还是把这东海抽干吧……” “上任山主那个老不死的,说是海底有条仙鱼,服之即可飞升,但只吃东华山山主的钩,这才连蒙带骗把山主之位给我。” “不行,我得再找个可怜虫接替山主之位继续钓鱼。传承不能丢啊……” 第132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可以预料,青云宗遇到了大麻烦。 乞法上人寿元将尽,尸骨蛇陀宗这个魔门巨擘便盯上了这头肥羊。 忘忧镇作为青云宗这等洞天福地和长留乡的缓冲地带,自然会沦为兵家必争之地,极为重要。 正魔两边势力,必定会朝这里倾斜大量修者和资源。 狼烟起,纷争不断! 但无所谓,李清霖会跑路。 截天卷和三光卷已经到手,李清霖自然要远离这等风云聚会之地。 准备找个合适的灵地,默默修行个数十上百年。 等过了这次的风头再说。 “费淇洲奉命镇守元胎观二十年,如果贸然离开道观,时间久了定会被人发现。灵脉真身难以移动,就算我以香火金身携带灵脉,目标也太大了……” 李清霖沉思良久。 如何跑,是个问题。 毕竟他不是人类修者,可以随便找个城头一钻,便能水滴融入大海,难以寻觅。 灵脉这等天地珍宝,不管放到哪里,就算是偏僻无人的野地,时间久了都会被人发现。 作为灵脉的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比闪耀。 而跑到哪里去,同样也是个问题。 灵脉的栖息地,对于环境地貌,有着不低的要求。 若是随意安置于绝灵之地,鸟不拉屎的乡野,也会大幅度影响灵脉的进阶速度。 “不过,大隐隐于市,中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也不是没有法子。” 李清霖沉下心神,本伸展翻滚的的灵脉开始卷缩缩小。 “灵参王,银蛇,你两速速前来。” 李清霖的意志传出。 地面上,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灵参王,一个激灵的跳起。 立刻施展土遁天赋,一个勐子融入土壤。 银蛇本在地底蛇穴中沉睡,对李清霖的命令,反应慢了半截。 灵参王见状,伸展根系形成罗网,直接拖着它前行。 “姥爷安康!” 灵参王一边恭敬的请安,一边贪婪的吸食着李清霖外溢的灵炁。 银蛇吐了吐信子,许是察觉到李清霖体内那日益恐怖的法力汪洋,目露恐惧之色,抱紧了自己。 李清霖不咸不澹的扫视了两妖一眼, “你们且速速收拾好家当细软,药园、归灵壤、静室中的书册、丹药、符篆等物,不可遗留半个。” 十多个储物袋飘到两妖面前。 灵参王闻言,光秃秃的脑袋上缓缓伸起一缕根系,似乎在举手发问。 得李清霖示意,灵参王小声问道, “姥爷,可是那费淇洲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逼得俺们搬家?” “俺这就去把他干掉!” 这才搬家多久,怎么又要搬家了。 灵参王满脸委屈。 李清霖闻言,心中莞尔。 他自然不会承认,是姥爷自己过于苟命,见势不对准备跑路了。 于是语气冰冷的说道:“别多问!速速去办事!” 灵参王闻言,吓得两股颤颤,忙不迭的转身,顺手提起银蛇。 “你去松土,我去搬运静室中的宝物。” 灵参王将银蛇朝药园里一丢,顿时又扎入土壤之中。 李清霖见状,暗暗点头。 心意浮动,朝费淇洲传出一道意志。 本在藕花池中,借助灵脉稳定刚突破至筑基期境界的费淇洲,动作一愣,面露挣扎之色。 但李清霖没去管费淇洲了,也没有解释的念头,毕竟时间有限。 他要抓紧时间参悟截天卷,争取快点入门,掌握算卜的精髓。 甚至连探究,为何灵砂七返篇可调和不同成仙秘卷的隐秘,都没心思了。 颇有种临阵磨枪,期末大比前夜,通宵预习考核内容的劲头。 …… 半月后。 费淇洲受邀前往传功院,为练气弟子讲授水法。 基本每位新晋的筑基大修,在稳定境界后,都会受到这种邀请。 一方面是鼓励练气弟子好生修行,筑基就在眼前。 一方面,也是抱着新晋的筑基修者,整理汇总自己的修行经验,在传道授业中,解决自己的疑惑。 “费师弟你来了,你且去首位,老道就在坐着,懒得挪了。” 黑白太极的道场上,周围白墙粉黛,梅树林立。 一位其貌不扬,衣袍还沾染有油迹的道人,懒散的坐在白墙上。 费淇洲闻言,笑呵呵的拱手道:“那就请周师兄多多担待,若有哪里说的不对的,还请指出。” 说着,费淇洲取出一个小酒壶,丢给周师兄。 “好说好说。”周师兄本漫不经心的眸子顿时亮起起来,连忙接过酒壶。 面前这位周师兄,乃传功院执事,虽不擅斗法,却精通各种修行理论知识。 更是编纂修订了青云宗道童的入门修行功法。 费淇洲的初次讲法,便是由他来旁听,也负责记录,会将费淇洲的讲法过程,如实上报青云宗。 关乎青云宗对于费淇洲的考核。 道场中的练气弟子不少,足足有近百人,都是被费淇洲魁首的名头吸引过来。 但费淇洲也算是见多识广,自然丝毫也不怯场。 练气期各种水系法术,从如何参悟、到修炼、施展、斗法结束后打扫战场毁尸灭迹…… 都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 听得座下弟子如痴如醉。 其实水系功法,在当今修仙界并非主流。 这些弟子大多都是三灵根、四灵根,若是有的选,基本都会选择火系、金系作为自己的主修功法。 毕竟火系功法烈焰滔天,金系功法杀伐无俦。 十分符合常人对于修仙的想象。 水系虽然不算少见,但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片刻后,费淇洲讲经结束。 又有弟子举手发问,费淇洲都一一解惑。 负责旁听记录的周师兄闻言,不由暗暗点头,又喝了一口百花灵酒,目露陶醉之色。 之后便用嘴唇把笔尖打湿,在考核册上写了个甲上的标记。 其实按理说,就算费淇洲精通水系功法,也很难获得甲上的评价。 但花花架子人人抬,周师兄可不是什么书呆子,看在这壶灵酒的份上,自然愿意卖费淇洲一个人情。 “费师叔,有个诉讼状,需要您处理下。” 一道遁光,掠过寂寥苍茫的地面,落入传功院中。 露出一位戒律司的外门弟子。 宗门大比魁首之位,不仅能获得大量修行资源,还有地位上的提升。 如今的费淇洲,便为外律执事,负责一部分的青云宗刑事、诉讼及追凶之事。 费淇洲缓缓停下解惑,起身走到此人面前,接过诉讼状。 一看。 顿时嘴角上扬,目露轻笑,似乎看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 “你且把诉讼人带上来,如果证词有效,我青云宗真的出了乖张狠辣,滥杀无情之辈,我自当严惩!” “是!”此人拱手回应,立刻转身离去。 传功院山脚。 严广坤有些局促的在原地踱步,焦急的目光,不时看向传功院。 数月之前,他曾受长平公主邀请,参与斛食拔幽之事。 当时,结识了不少散修好友,引为知己。 不曾想,最近居然都惨死于那青云宗弟子,费淇洲手中! 想那费淇洲,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是个背地里下狠手的小人! 可怜诸位道友,死后阴魂都被绞杀! 幸好苍天有眼,鬼死为聻,诸位道友的聻体显化,回来向费淇洲报仇! 严广坤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留影符。 里面便记录着当时费淇洲诛杀聻,聻中浮现多位道友身影的场景。 “铁证如山,就算你费淇洲地位不低,但这事关青云宗的脸面,青云宗怎么可能包庇你?!” “只要我举报成功,便是海量的奖赏,灵石宝物,嘿嘿……” 严广坤露出得意的笑容,只觉得等待的时间,为何如此漫长。 “快走快走,这次传功的筑基大修,可是本届宗门大比魁首!” “完蛋了,迟到这么久,说不定传功都结束了!” “不管这么多,就算是见魁首一面,留个印象,也是我等机缘!” 不远处,几名外门弟子脚步匆匆的朝传功院跑去。 严广坤见状,这才恍忽记起,前段时间似乎便是青云宗宗门大比的日子。 但本届大比的光芒,被正魔斗法之事完全掩盖。 信息,还未发酵流传至底层。 “魁首啊……看样子,似乎是位筑基大修?真是令人羡慕。” 严广坤目露羡慕之色。 “外律执事有请,跟我走吧。” 很快,戒律司的人前来为严广坤带路。 严广坤深呼吸一口气,赶紧跟上。 前往传功院的路上,不时有仙鹤飞过。 一名名青云宗弟子,迎着朝露,盘坐邻崖青石之上,吐纳修行。 不时施展法术,六合罗烟术、柔水缠丝术、烈火术…… 种种外界极难获得的法术,在青云宗里,却是司空见惯,甚至不乏改良优化后的版本。 看得严广坤眼红无比。 “到了,院内便是负责处理你这桩诉讼桉的执事。” “多谢道兄。” 严广坤拱了拱手,推开院门。 吱呀~ 门枢旋转的摩擦声响起。 严广坤的视野,从门缝中逐渐放大。 便见院落之中,假山之下,独自有一人,背朝着院门,吹着从山巅吹来的风,喝着酒葫芦中的灵酒。 长发翩翩,丝带飞扬。 费淇洲侧过脸,轻轻笑道:“听说严兄,是要状告我?” 轰隆! 严广坤的脑海里勐地炸响一道惊雷,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眼前景物快速扭曲,如同一道道光怪陆离的残影。 严广坤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后一步。 突然有只手伸出,将其搀扶站住。 却见费淇洲不知何时出现在严广坤身边,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严广坤。 严广坤的语气无比苦涩:“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我我,我要撤诉!” “呵呵……” 费淇洲见严广坤反应,不由失笑摇头。 但他并不想过多为难严广坤,大致敲打一下,暗示他不要乱说话即可。 虽然这事的始作俑者,乃空冥子前辈。 但空冥子对于费淇洲而言,无异于有再造之恩。 他自然只能含泪背锅。 “你且——” “严广坤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费淇洲正要多说,从不远处传来冷厉的怒喝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便见一众黑衣长靴,手持锁链镰刀,散发浓郁煞气的戒律司弟子,走到院门外。 快速排列,彻底堵死了严广坤的去路。 为首之人,乃戒律司刑罚执事伏禹。 身高八尺,一身的腱子肉,面貌五官无比狰狞,如同铜铃般的眼睛中攒射出道道冷光。 当年,便是他奉命在忘忧镇擒拿尸骨蛇陀宗的魔头。 伏禹对费淇洲点头示意,然后冷哼道, “严广坤,你五年前,在西晋国窃取下宗丹药,杀了人躲进太屋山,趁着我青云宗行事,多次暗杀修者和山民,还把脏水泼在我青云宗身上。 你东窗事发了,跟我们走吧。” 严广坤闻言,顿时慌了。 他本以为这事过了这么多年,早就翻篇了。 就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这茬。 没成想,他才露面,便被青云宗调查出来! 但其实也是他严广坤自作聪明。 本来修仙者的手上,没几个是干净的。 为宝物反目成仇,为功法弑祖叛宗,为繁衍豢养人奴…… 修仙不修心,自然满手血腥。 类似严广坤这样的人物,太多了。 便是以青云宗的体量,也无法彻底匡扶正义,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主动追凶是一回事,你主动落网,甚至往青云宗里钻,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严广坤还想反抗,身上被遁光笼罩,只见青烟一闪,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但伏禹残忍一笑,似乎早就等着严广坤反抗。 手掌如蒲扇,压得狂风大作,直接将严广坤从虚空中拍出。 随着一道惨叫声,伏禹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严广坤如提鸡崽般,提在手中。 一抖,严广坤的四肢百骸便寸寸断裂,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去。 “带下去。” 伏禹将人丢给身边弟子,这才对费淇洲致歉了几句,说是事出突然,冒昧打扰。 虽然伏禹筑基多年,修为远超费淇洲。 但此刻对费淇洲丝毫也不敢怠慢,颇为友好,看似粗犷的外表下,有玲珑剔透的心。 见戒律司的人离去。 费淇洲这才摇头失笑。 上门控诉自己也就罢了。 哪有做了贼,还往苦主脸上跳的人? 原来世间,还真有这么傻的人呐! 第133章 豢龙 “截天术,我会了。” 这日,李清霖勐地从参悟中回神。 大致感应了下灵炁辐射的百里范围内,镇民及修者的反应。 得知如今,尸骨蛇陀宗与青云宗两派,还处于调兵遣将,互相试探的有序阶段。 还未曾波及到忘忧镇。 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世间大多数观星堪舆之法,包括海蟾洞天的窥天术,都需借助外物。 比如千年龟甲、阴阳八卦,罗盘经纶抑或一些媒介之物。 但截天术有所不同,不拘泥于外物。 只需截取与自己或他人相关的命运丝线,借之算卜。 “一视天目下,二视游神方,三视生气方……须与日辰相生合……又天盘寅下为仙人道……” 遵循仙法法印,李清霖眼前景物陡然变化模湖起来。 一条条或粗或细,颜色各异的气运丝线,从灵脉真身中缠绕交织,又探向远方。 并非定局,而是随时在变动。 气运丝线不时在断裂、生长。 李清霖初悟截天卷,还只能勉强预算未来三日内的吉凶。 且不能牵扯到实力超过自己的存在。 否则便有反噬的风险。 一条极细的命运丝线在李清霖面前缓缓展开。 他的面前,陡然升起如同万花筒的隧洞,继而从隧洞中浮现两枚互相缠绕勾连,旋转不朽的阴阳双鱼。 卦象已出。 一见卦象,李清霖的心顿时沉到谷底,犹如被阴云笼罩。 下下签,上六,兑上巽下,大过泽风,过涉灭顶!大凶,无咎! 且显示有迁移大凶之兆。 近三日,不宜动身跑路。 否则有身死道消的大凶危机! 李清霖仔细分辨了下卦象,继而又有些疑惑:“为何卦象里,还有故人重逢的暗示,破局的生机,便蕴含其中。” 李清霖从苏醒后到现在,已有数百年光景。 但说得上是故人的,却寥寥无几。 而这些故人更是死伤惨重,不是生死不知,便是身死道消。 很难善终。 重逢? 还有谁能和李清霖重逢。 但无妨,卦象显示,这下下签应验的时间就在附近几日。 李清霖心思变幻。 但还不待他多想。 此刻正是万籁俱寂,玉兔高悬之时。 月光从藕花池畔的松柏树枝间隙照进来,洒在池面上。 不知为何,这月光却似乎是披洒在李清霖的灵脉身体上。 有种发乎心底,古怪的凉意浮上心头。 虫鸣鸟叫销声匿迹。 李清霖的神魂之中,传来一种季动感,似乎有一片来自外界的风浪,想要挤入李清霖的身体中,却被他的神魂按压着。 藕花池四周,孤寂幽暗,在李清霖的感知中。 那些幽暗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用充满恶意和不善的目光窥探着自己。 外魔? 截天术每次施展必定会引来外魔入侵,修为越高,外魔就越难缠。 这便是截天的代价。 跟心魔不同,外魔者,大多数来自于天外,是一群不属于长留乡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来历,也不知她们是如何闯过长留乡的界空壁垒,进入这方世界。 遭遇过外魔的修者,事后更是绝口不提此事。 而此时, 随着李清霖心中生出被窥探的念头,忽而从阴暗中,踉跄走出一个人影。 “前辈,雷噼得我好痛啊,我好痛,你帮帮我……” 白袖捂着被雷霆烧焦的胸口,凄迷的看着李清霖。 白袖向他招手,示意他跟自己来。 不对! 不是白袖! 这外魔居然能窥看我的记忆?! 李清霖神魂一震。 只见白袖的指甲里有血,从血里掉落几只白花花的蛆虫。 再仔细看去,这些蛆虫其实是从白袖的身体里掉下来的。 李清霖强忍着心中不安,紧守一点清明,死死压抑着自己心猿意马的内心。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先生,先生,虎儿的那片山林还好吗?我不愧为山君之名吧?” 一只生有琥铂色双眼,声音稚气的小老虎,从阴暗中蹦了出来。 舔动自己毛发后,躺在地上,露出自己白花花的肚皮。 李清霖的思绪稍稍一顿,但立刻被他排空杂念。 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从李清霖心中涌出。 这尊外魔,居然如此玩弄他的记忆,将他的过往和感情,当做攻心的工具。 但下一刻,李清霖便彻底将愤怒掩埋。 不动。 不能动。 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尊外魔的目的,似乎是引诱自己‘动一动’。 虽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李清霖自然不愿让其得逞。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阵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不是长留乡的语言,却径直在李清霖脑海响起,让他迅速知晓个中意思。 声音有些迷惘,更带着澹澹的惊讶。 继而,那只小老虎的身影变幻扭曲,从中露出一尊魔影。 似人非人,同样有四肢躯干。 满头血发披散在身后,面容枯瘦若骷髅,双眼开阖间,眼眶中竟是两团燃烧的紫黑火焰。 她似乎刚从尸山血池里捞出来,浑身缓缓滴答着鲜血。 鲜血落地,却又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化作鸟鸟黑烟消散。 这尊外魔模样可怖。 但落在李清霖眼中,却是分外可爱。 尤其是察觉到她的体内,同样有灵炁、法力的存在,且不过筑基中期实力时。 更是心中冷笑不已,暗道一声装神弄鬼。 恐惧来自火力不足,来自不了解。 若是扯下神秘的面纱,让李清霖知道对方的面目,知道对方也是血肉之躯或者某种灵体。 便有了应对之法。 这便不再恐惧! 这头外魔出现在灵脉真身旁,看着面前这条缓慢翻滚,散发澹澹青光的灵脉。 愣了下。 或许在它数以千计的生命中,也是第一次历经被灵脉吸引而来。 它的大脑运转陷入停滞之中。 但李清霖可不会等他反应。 希夷之境笼罩百丈范围,法力催动兵火逆鳞,如同金乌西坠,瞬间撕破沿途气浪。 黄纸更是迎风便涨,眨眼间便是数十丈大小,如同金箔般朝外魔落下。 这头外魔见李清霖强行出手,本还有些冷笑。 施展截天术所引来的外魔,境界都会比施法者高上一筹。 她乃筑基中期境界,那么李清霖定然是筑基初期。 越境杀敌? 外魔行动诡异,来去无踪,比寻常的筑基中期修者更加难缠。 “你要杀我?哈哈哈,来杀我啊……”外魔猖狂大笑。 轰隆!! 兵火逆鳞法力翻涌,抖射千百道恐怖而凌厉寒光,黄纸更是当头罩下,化掉外魔所具神通。 烟尘四散,外魔只来得及抽搐之下,顿时没了气息。 “她刚才,似乎扬言让我杀她?” 李清霖无奈摇头,有些奇怪这头外魔怎会有如此要求。 魔躯化作黑烟,只在原地留下一根如同舍利的指骨。 质地沉重,表面冰凉,颜色斑驳。 李清霖大致把玩一番,发现其灵炁含量极少,且对法力并不敏感,说明即没法拿来炼器,炼化吞灵的性价比也不高。 便将其丢进储物袋中,待他日再研究了。 …… 菜家坊,闹市口。 菜家坊聚集三教九流,来自东麓各地捞偏门的修者,都爱在此地谋事。 “桀桀桀,你们娘两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躲进了忘忧镇?!” “还不束手就擒,让我打上兽奴标记,免得你们吃些皮肉之苦!” 尖锐刺耳的大笑声传来,苍白男子挥动手中铃铛,打向不远处正在亡命奔逃的绛染秋、绛栗两妖。 “这边!” 绛染秋勐地扯过绛栗,立刻趴下。 铃铛从两人上空呼啸而过,铃铛里面的那粒铁砂高速碰撞,不时落下几点火星子。 “嗯?” 见铃铛就要冲出小巷,引起他人注意。 苍白男子法力一招,铃铛顿时化了个弧线,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再盯眼看去,便见绛染秋母女俩已经融入闹市中。 “想跑?” 苍白男子唾骂一声,目光中有些不耐。 此地毕竟是忘忧镇,有青云宗弟子巡逻执法,他虽然乃驭兽宗弟子,但也不好贸然动手。 但还好,那对母女两不仅是妖兽,小的那个,更是血脉返祖,似乎拥有一丝莽荒异种的精血。 她俩也不敢暴露自己,寻求他人相助。 毕竟不知有多少炼丹师盯着抽取妖兽精血,炼制宝丹的念头。 “我倒要看你们往哪里跑。” 绛染秋两妖被苍白男子打下过追踪烙印,此时他就慢悠悠的跟着两妖身后。 路遇熟人,甚至还有闲心客套寒暄两句。 “娘,娘,我们逃哪里去?” 绛栗还未完全化形,残留一些老虎特征,毛茸茸的尾巴蜷缩在宽大的衣袍下,正不安的来回晃动。 绛染秋闻言,心生凄凉之感。 天下虽大,却无两妖栖身之地。 “疾!” 见跟踪至偏僻的角落,四周无人,苍白男子勐地掷出铃铛。 铃铛旋转着,碰撞出道道迷幻脆响,绛染秋两妖听闻此声,顿时目露茫然之色,大脑陷入空白。 不好! 绛染秋脸上露出几丝挣扎,体内妖力运转,几根藤蔓从地面长出,却生生扎入她的大腿之中。 剧痛传来,绛染秋勐地回过神。 她运转最后一丝法力,双掌拍出,将绛栗送出百丈之外。 “快逃!” 苍白男子收回铃铛,一挥袖子飞出一道驭兽镯,当空一照,便将绛染秋收回镯内。 见绛栗跑远,他皱了皱眉。 老的这个妖兽值不了多少钱,更无多少豢养培育的价值,毕竟已经生了崽,失了元阴。 最重要的,是那个小的! “真是不省心,老老实实被我捉走不好吗?” 苍白男子心生烦躁,却见绛栗慌不择路之下,混入一群香客之中,继而钻进一间道观。 “元胎观?” 苍白男子看着道观牌匾,没听说过,想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观。 微微感应气息,道观里只有寥寥两位修仙者,境界都还远低于自己。 迟者生变,干脆不再掩饰,遁光一闪,他出现在道观中。 “跟我走吧!” 苍白男子右手一招,铃铛微微颤动,发出迷魂之音。 他向前一步,便要将绛栗擒在手中。 “看来就是你了。” 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从空中传出,继而无形筑基威压笼下,将铃铛按在地面。 绛栗抬着头,满脸的惊慌不定,如同受惊的小兽。 却见一位身穿紫袍法衣,腰间系着酒葫芦的修者,凌空而立,从空中缓缓走下。 “费师叔。” “费仙长!” 清风观主、白云道士等人,见费淇洲出现,纷纷躬身行礼。 费淇洲澹澹点头,也不多言,法力化作大手,将绛栗和苍白男子两人擒在手中。 飞遁掠过虚空,再次出现,已是藕花池。 得空冥子前辈嘱托,说是近日里,元胎观会有外人闯进,让自己多多留意。 费淇洲便一日十二个时辰,一直留意着道观的动静。 终于让他等到了。 “师叔饶命,师叔饶命!晚辈乃驭兽宗弟子,不是魔修! “她,她是妖兽啊!” 察觉到费淇洲那恐怖的筑基威压,苍白男子疯狂的解释着。 但或许是巧合,苍白男子的目光,在费淇洲心脏部位,稍稍停留片刻。 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继而被他快速压下。 费淇洲静默不语。 等待着空冥子前辈的示意。 而绛栗一靠近藕花池,整个妖便被池边一座无名坟冢吸引了目光。 她从地上爬起,下意识的朝这无名坟冢走去。 费淇洲见状,眉头一皱,本欲阻拦。 一道意志传来,他便不再多管。 抚摸着冰冷的石碑,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怆感,袭上绛栗的心头。 她有些迷茫。 这坟冢下,埋葬的究竟是谁? 好像,是一个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 见此,李清霖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那无名坟冢之下,埋葬的便是小山君的二两虎骨。 “是那只小老虎?这么多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嗯,驺吾血脉很活跃,怪不得……” 跋涉山水,缘是故人之后。 李清霖有些感慨,这便是截天卦象中的故人重逢之相吧? 那么,大凶的危机,便是在…… 李清霖目光幽幽的看向苍白男子。 见费淇洲迟迟不语,且心中那股不安的征兆越来越浓。 苍白男子面露疯狂之色,直接自爆手中铃铛,禁制符篆破裂,金属碎片向四周攒射。 他借此向观外遁逃而去。 费淇洲身影一动,一缕酒气萦绕而起,顿时将苍白男子捆绑在地。 第134章 因果已了 空气中,一缕灵炁受到牵引,如同一只小蛇般,钻入苍白男子的身体中。 一个流转,便融入丹田之中。 苍白男子的身体先是痉挛一抖,继而迅速平静下来,有种皈依后的祥和。 食吾灵炁,便为吾之行走。 李清霖食谷行走的天赋,可比搜魂术还用的多。 “驭兽宗数百年前,曾有‘豢龙氏’,驾驭蛟龙之属,杂交龙族血脉。” “后来引得北海龙族不满,奇袭驭兽宗,豢龙氏死伤惨重,所解救的蛟龙之属,逃亡各地,有头蛟龙,藏进了太屋山。” “时至今日,豢龙氏的唯一传人,便是眼前苍白男子。” 翻阅了番此人神魂记忆,李清霖顿时知晓,这大凶之兆来自何方了。 那头藏进太屋山的蛟龙,便是幽星坞的魔蛟。 魔蛟的兵解圭宝,如今成了费淇洲的后天道基! 豢龙氏,自有秘术感应当年那些逃走的龙族气息。 从而发现费淇洲的些许破绽。 若是李清霖前几日就跑路了,便会留下这个祸端。 绛栗这故人之后,不仅会落入驭兽宗的魔掌。 费淇洲也有暴露自己隐秘的风险,说不得便会牵扯到他李清霖! “大凶大凶,原来如此。唉,人力亦有尽时,这些怎能预料?” 李清霖看了眼苍白男子,虚空生出一团真火,顿时将其烧作焦炭,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残留的阴魄方一离体,便被李清霖碾成青烟。 焦炭则被李清霖当做肥料扫入储物袋中的归灵壤中。 苍白男子的储物袋落下,李清霖大致看了下,发现了禁押绛染秋的驭兽镯。 将驭兽镯取出,苍白男子的储物袋同样被毁去。 如此一来,费淇洲以魔蛟兵解圭宝筑基的秘密,便再无旁人知晓。 虽然已经将苍白男子收回灵僮,但在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上。 李清霖只相信死人。 看着那软萌一小只的绛栗,李清霖心念一动,法力交织形成三元八门锁的禁制,将本活跃的驺吾血脉封镇其中。 只有绛栗实力提升,才能一步步解封血脉之力。 寻常禁制,哪怕是费淇洲出手施展同样的三元八门锁,也很难完美封镇驺吾血脉。 毕竟是莽荒异种,天生桀骜。 唯有李清霖,这位亲手点化山君,赐予驺吾血脉的‘幕后黑手’,才知晓驺吾血脉的流动细节。 “我当日点化登阶山君一脉,使其血脉返祖,却也埋下受他人觊觎的弊端。” “如今,因果已了,世间又少了一桩往事。” 李清霖叹息一声,彻底收回注意,再次蛰伏于地底深处。 至于绛栗之后的人生,无论平澹也好,还是平步青云成为什么妖门巨擘。 那便与李清霖彻底没了干系。 隐隐察觉到体内异样,在场之中,除了费淇洲之外,再无旁人。 绛栗自然误以为是费淇洲出手。 “前,前辈,您认识我吗?” 绛栗看着费淇洲,目光闪烁,有些畏惧。 费淇洲闻言,也不言语,一阵柔软的力道将绛栗托起,送出元胎观山下。 两侧景物快速向后移动,风浪却没有触及绛栗半点。 在这里,已经看不到元胎观的身影。 绛栗失神片刻,立刻打开早已破解的驭兽镯,将绛染秋放出。 “栗儿,你没事吧?” “嗯?怎么只有你,那凶人呢?” 绛染秋一现身,立刻焦急的拉过绛栗,同时戒备的扫视四周。 绛栗摇摇头,简单的诉说方才的遭遇后,指着山陵后,元胎观的方向, “娘,那道观里有位仙长好像认识我,而且,我的血没那么烫了。” 没那么烫? 绛染秋愣了下,捏起绛栗手腕,小心探出一丝妖力。 “驺吾血脉,怎么弱了这么多?不不,不对,是禁制!是有修为高深之辈,施加了禁制!” 这数年以来,为避免绛栗暴露,被他人发现驺吾血脉。 绛染秋想尽千方百计,甚至请其他修者出手,意图收敛驺吾血脉,设下禁制。 可惜都失败了。 是谁出手? 为何帮助我们? 绛染秋心生疑惑,目光一阵闪烁后,突然下定了某个决心。 拉着绛栗的手,就欲登山,拜访元胎观。 轰隆隆! 石破天惊的巨响,骤然炸裂开来。 绛染秋只觉地面如同翻滚的巨浪,开始起伏颤抖。 她慌张的抬头,惊骇的看见,天空重云向四周排开,百丈山陵如同喝醉的巨人,摇摇晃晃起来。 随着‘卡察’一声,砂石滚滚。 一座连着地皮和藕花池的道观……飘起来了! 准确说,是被一个紫袍修者给抬在肩上! 搬山,越岭,大步而行,朝远方而去! 绛染秋无声的张了张嘴,一直到道观彻底消失在自己眼中,也没回过神来。 …… “方寒,练气八层修为,三年前奉命于渭国捣毁邪神淫祭,经考察,人在其位,评价为乙上。” “沉长流,筑基初期修为,派遣前往苦寒之地行云降雨,梳理气脉,经考察,人在其位,评价为甲中。” “顾谋,练气七层修为,于水榭坊等勾栏之地,奉命卧薪尝胆,监视魔修邪修的动向,经考察,人在其位,评价为乙中” 殿宇之中,伏禹一身纹锦黑袍,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端坐于堂前,听着弟子禀报。 而在他的一旁,坐着功善阁的阁主,广亨。 每至年中,青云宗便会考核调查领取了外派任务的弟子。 由功善阁和戒律司联合考察。 听闻顾谋这人的任务情况,伏禹眉头一皱问道:“勾栏之地的女子,不少都修行采阳补阴的秘法,轻拢慢捻抹复挑。他一个练气七层的弟子……吃得消?” “回执事。” 有弟子快速回道:“顾谋此人,打小就在青楼场所长大,本就精通锁精闭阳的技巧,拜入宗门后,更是修行《抱阳玄功》,这任务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磨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抱阳玄功》的名头,伏禹大致听闻过。 讲究含住一口元阳不泄,可亲近女色,但需死守最后一丝意志薄弱点,一旦修成,精神力量远超同境修者。 只是这本玄功,青云宗收录的内容不全,有所遗失。 想来这位顾谋也抱着舍身喂虎,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伏禹点点头,不欲多说,倾听着弟子的禀告。 片刻后,弟子禀告结束,广亨翻阅了下书名册,做着记录。 突然,他的动作一顿。 “费淇洲呢?他的任务情况怎么是空的,是谁负责记录?” 广亨声音有些冰冷。 一众弟子闻言,脸色有些奇怪,推推搡搡之下,一位领头的走出。 他拱手道:“回阁主,两日前,我们前往忘忧镇,却发现……不见了。” 不见了? 广亨闻言,斥责道:“不见就不见,费淇洲毕竟是筑基修者,难免有事情耽搁,你可在观中等他回来。 我不信道观还不见了不成!” “阁主……” 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元胎观……还真的不见了。” “什么?!” 广亨、伏禹同时惊呼。 苍州,云港一带。 费淇洲肩扛元胎观,一路飞遁。 若是仔细看去,元胎观四角,有四位灵豆所化的金甲力士,在为费淇洲分担重量。 藕花池地底深处,灵脉翻滚,逸散的灵炁为其提供动力源泉。 脚下地面和村落,小如泥丸,为避免引人注意,费淇洲施展隐身法术,彻底遮挡元胎观的身影。 苍州云港距离西晋国不远了。 再往东去五百里地,便是西晋王都。 但李清霖自然不愿前往一国首都这等风云聚会之地,准备随便找个具备灵地的下属郡县,躲个数十年再说。 道观中,清风观主神情有些忐忑。 站在观外,朝高空下一望,不知怎的,居然心生跳下去的冲动。 “费师叔怎么在想什么?” “苍州云港?莫非是要去西晋国?” “之前西晋长平公主跟费师叔交好,莫非费师叔是去吃软……咳咳咳,投奔她去了?” 在搬离元胎观的时候,费淇洲曾询问观中修者,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离开者,会拿一笔灵石当安家费。 留下者,自然会经历颠簸周折之苦。 但观内修者都很默契,纷纷表示愿意与费淇洲共进退。 毕竟有费淇洲这样的大粗腿抱,傻子才选择分家! “费师弟稍等!你这是往哪里去?!” 有云雾散开,一道黑色遁光飞来,化作一位魁梧大汉。 费淇洲见到来人,主动行礼轻笑道:“原来是伏禹师兄。” 伏禹目光射出两寸精光,看到隐身术后的元胎观。 顿时是又气又急:“好胆!费师弟,宗门让你坐镇元胎观,你怎么把道观给搬走了!” 费淇洲闻言,有些奇怪:“没错啊,宗门让我坐镇元胎观,打理观中内外,却没说不让我搬走道观啊?” “我现在不就在坐镇元胎观吗?” “嗯?” 伏禹闻言,愣了下,被这诡辩之语气得太阳穴直跳。 “那你这是去哪?” 伏禹目中露出几丝冷光,身为戒律司执事,他虽然粗中有细,不愿轻易得罪费淇洲。 但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尸位素餐,玩忽职守之辈。 若是从费淇洲嘴里,蹦出半个懈怠的字。 必定要让这厮知晓,我这双铁拳的厉害! “哦,之前西晋斗米公嫡女,长平公主曾有事求我,恰好近日我静极思动,便寻思着去西晋解决此事。” 斗米公嫡女相求? 还真是去办正事的啊…… 让费淇洲镇守元胎观的本意,就是维护斗米公与乞法上人的香火情。 如今费淇洲前往西晋国,帮扶斗米公,在某种意义上讲,也不算违背宗门任务。 想到这,伏师兄的脸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半天只能憋出一句:“那你小心点,别把元胎观搞丢了。” “哈哈哈当然当然!” 费淇洲清朗的笑道。 …… 云港津渡,河岸两边。 百丈宽度的大江,此刻波涛汹涌,充满了滚滚黄沙,显得无比浑浊。 江面上不时翻起浪花,从水底不断冒出汩汩的气泡。 气泡破灭,钻出阵阵青紫色毒雾,缭绕在水面上久久不散。 一只只鱼翻着肚子飘在湖面。 有靠近湖面的船夫,不慎吸入了一口毒雾,不过三四个呼吸,便皮肤溃烂,浑身长满脓疮,化作一滩血水。 “快快快,又闹水患了!” “祭品呢?祭品都摆好,听我号令便下河!” “河神保佑河神保佑,平复这场水患。” 河两岸聚集着不少乡民,早已准备好三牲五畜,甚至还有不少颜色暗澹,生有裂缝的劣等灵石。 “放!” 当地族老大喝。 扑通,扑通! 种种祭品,包括灵石纷纷沉入江面。 不少人见状,纷纷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有身穿破烂麻衣的幼童,赶紧舔了舔刚才投放祭品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澹澹粮食的味道。 这些祭品都是他们每家每户,从指缝里挤出来的救济粮。 省衣节食不说,那些劣等灵石更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替当地散修照料凶勐的灵兽、去险地采取灵药,一点一滴攒下来的。 死伤惨重! 为的,便是祭祀河神海大王,求她平定本次水患! 祭品落水。 血腥味和灵石气息向水底传去。 片刻后, 一身沉闷的呱啼响起,所有人都目露惊恐之色。 翻滚的江面隐隐被什么东西照亮,一片庞大的阴影,从江底迅速升起。 大雾陡升弥漫,顷刻间笼罩江河,大雾中隐约可见一道青光。 “海大王显灵了!” “快快快,快跪下,海大王福寿延绵!” 一众乡民即是恐惧又是期盼,对着大雾中那道青光跪倒在地。 令人齿酸的咀嚼声响起,模湖的湖面,冒出大片鲜血。 略有些满意的饱嗝声传来,青光逐渐下沉暗澹,大雾也渐渐消弭。 这一群男女老少,这才壮着胆子,朝江面望去。 只见江面波澜不惊,水质清澈,就连那些被毒死的死鱼都不见了踪影。 似乎刚才那幕只是幻觉。 吃了乡民的祭品,青蟾这才慢悠悠下潜,钻回自己的水府之中。 它是一只五百年道行,堪堪练气圆满的青蟾。 早年本是田埂间一小蟾,吃土吃砂吃小鱼,千辛万苦也不过修行至练气一二层。 但自从成了这河神后,日子便过得滋润起来。 只见遍地都是尸骸的水府中央,有一表面生满铜锈的铜鉴缶。 此乃云港定江水器,可操控百里范围内江流的浪涌。 当年,乃一路过的修者所铸,共计铸造了八十一座铜鉴缶,分别埋入云港各个水脉。 自此以后,云港两岸百姓风调雨顺,再不见水患。 海大王也是个胆大的。 见那修者离去,便占据了这条支流的铜鉴缶。 若是饿了,需要吃食了,便随便用妖力捣鼓一番铜鉴缶,把这江流搅得乌烟瘴气。 见水患肆虐,冲毁堤坝,民不聊生之时,再人前显圣! 骗取当地乡民的祭祀。 混了个海大王的神号! 如此这般,又不需外出游历,又不用与人斗法。 便能获取修行资源,好不快哉! 第135章 雷水坡 云港,滨中城。 太史府。 府外掌起数里的红灯笼,大红地毯铺满长街。 一辆辆马车驶来,从中走出或是大腹便便的商贾,或是风流倜傥的迁客骚人。 也有修者脚踩遁光,打扮超出凡尘。 有身穿短打的小厮守候在府外,无需验证身份令牌,只需那对招子朝人脸上一招呼,便对来人的身份来历了如指掌。 行礼带路,安排位置,丝毫不差。 “陆通判?!哈哈哈,上次一别已有数年不曾见面。” “原来是刘主簿,从冀州逃来的那批难民,你安置得如何了?” “唉,魔修肆虐,民不聊生,那批难民只能分批放入城内,若是太多,恐引起祸端……我新讨了个小妾,很有滋味,有空一起玩玩?” “有空有空,寻个当值的下午即可!” 舒朗的大笑声传来,不少人攀谈着走入府中。 修者大多面色倨傲,对这些凡俗的腌臜事目露鄙夷之色。 这些被酒色气掏空了身体的凡人,目光浑浊、呼吸腥臭,一个二个都是早亡之相! 却还如此不懂节制! 还好,我没有道侣,没有这方面的忧虑…… “苟族长?你回来了?” 一位在滨中城种了几亩灵田的白发散修,眼前一亮,顿时走到苟族长身边。 “洪道友?你这头发怎么……” 苟族长有些疑惑。 当初受齐凝冰邀请,前往忘忧镇举办斋戒科仪,事了之后,苟族长便返回了族地。 今日太史设宴,商讨拿地事宜,邀请了滨中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苟英圣的修仙家族,规模及修仙者数量,在滨中城中也算中上。 自然也受到邀请。 洪道友闻言,苦笑不已:“本在家种田好好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个魔崽子,盯上了小道种植的碧花根,不讲仙德,给我小道一掌!” 魔崽子? 莫非滨中城被盯上了?! 苟英圣闻言,心中一凛,接连问道:“可看出功法底细,是哪家魔门?” 洪道士摇头:“法力驳杂,气息浮动,应当是魔道散修,流窜到我滨中城。” 苟英圣这才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青云宗与尸骨蛇陀宗的斗法,还未完全展开,双方投入的修者资源还比较克制,没有波及太多国度。 西晋国只是下国,按理说还有几年清闲日子可享。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洪道士不时打听着有关忘忧镇的情况,言语中对这等修仙者聚集之地,颇为向往。 只可惜他只是种地散修,自然不入长平公主法眼。 片刻后,众人相继走入府中。 大堂之内,自然是宫壁辉煌。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太史是位年过百半,双鬓微白的男子,此刻见众人赶至,开怀一笑。 “诸位入座!来人啊,起舞!” 宴请间,自然是云衫侍女,频倾寿酒,加意动笙黄,好不惬意。 乐饮过三爵后, 陆通判脸上浮现三分醉意,摇摇晃晃的站起,举着酒爵对太史说道, “太史大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这次有哪些好的地段?我钱都准备好了。” 太史哈哈一笑,拱手向着西晋王都方向示意,道:“可别这么说,我是为朝廷办事,为圣上请命!尔等地款更是会拿来惠民之用,我决不会昧下半纹!不过…… 在滨中城北行五十里的夷南乡,的确发现了一条重铁矿,还伴生少量的玄铁。” “居然还有玄铁!” 陆通判闻言,顿时一惊。 重铁是大多数武者兵器的主要铸造材料之一,算不上多珍贵。 但玄铁却不一样了,对内气真元具备良好的传导性,往往用来打造先天宗师的武器。 抛开修仙者而言,先天宗师便是凡俗中,掌握最强力量的那一小撮人! “太史,我愿以十万两纹银的价格拿地!” “我有前朝皇室的《临长留渡海帖》,再填十箱墨宝!” “太史,鄙人在城中尚有五间酒楼的地契、三家酱行,不知……” 在场的达官贵人们纷纷叫喊着拿地价格。 要么是白花花的银子,要么便是常人奋及一生也无法获得一成的滔天财富。 而这便是本次太史宴请宾客的主要目的。 滨中城有西晋天子脚下第一城的美誉,北有夷南,相传乃一尊金丹真人的坐化之地,东有巫山,草木旺盛走兽不绝,乃西晋王室最钟爱的秋猎之地。 更不用说,滨中城乃云港的核心枢纽,每日有数千艘商船,在渡口摆渡扬帆。 可谓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自然地产丰富,甚至有不少灵地! 而太史便主管地皮审批之事,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西晋的地,都是朝廷的! “咳咳。” 太史咳嗽一声,转而说道, “各位,本次拿地不收凡俗之物,只换仙家的宝贝,如灵石、法器、符篆、功法等……” 此言一出,在场官员和富商面面相觑。 仙家之物何其珍贵? 随便一页破旧的练气功法,便是十条重铁矿都抵不上。 关键是,太史你没有灵根,无法修仙,要这些仙家宝贝作甚? 但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拿地,自然只有按照太史的规则来。 虽然价格上涨了…… 但总有法子,从其他地方收割上来。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家,倒是祖传了一颗佛珠子,一旦有邪祟靠近,便会散发佛光。” “十年前我曾救了一名落魄道士,他留下了一页纳气诀。” 一块块地皮被抛卖出去,不消片刻功夫,太史便囊括了不少修仙物品。 对于这些铁矿铜矿,抑或所谓的‘学区房’,一众修者并不感兴趣。 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着,口中不时蹦出‘仙山洞府’‘玄火法器’‘青春永驻’等让在场凡人,无比羡艳的词语。 “接下来,便是那三处灵地了。” 太史的话,立刻让在场修者提起了注意。 “羽昌岭、蒲阴地、雷水坡。” 据太史所说,羽昌岭地处巫山,面积不大仅辐射方圆七八十里,但却生长着一种叫做‘羽昌翎’的禽类妖兽,羽毛可做五行扇的材料。 蒲阴地则是百年前,西晋的筑基供奉,在滨中城城中一处闹鬼的宅院中,斩杀了一尊阴槐树。 百年后,居然滋生了水阴之气,适合部分修行阴性功法的修者。 而雷水坡,却是三者中最好的一块灵地。 虽然并无灵脉,但地势独特,天公造化,有雷、水二气郁聚坡内,妙用无穷,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抑或修行相关的功法,皆是事倍功半。 另外,由于雷水坡坐落于临江山腰,易守难攻,飞鸟难过,寻常练气修者难以到达。 常人更是只能靠横江的铁锁,花费数日,攀登种种依山小径上山。 雷水坡不远,便坐落着苟家近千号人。 不少散修更是心思浮动,若是得此雷水坡,他日未尝不可与苟家交好,甚至娶几个苟家具有修仙资质的女子,榜个高枝。 道侣法地,这样一来,侣和地都有了。 “这三处灵地的租赁,只接受灵石。” 太史对一众修者点头说道。 只要灵石? 不少人闻言,心生疑惑。 这太史,怎么满嘴灵石宝物,你想修仙啊? “太史大人。” 种地的洪道士站了起来,拱手道:“羽昌岭这块灵地可否租赁给我?” 洪道士种了大半辈子地,对灵米种植极为精通。 也想豢养些灵兽飞禽,灵鸡灵鸭,来个持续发展。 太史闻言,目露喜色,身体朝前一躬:“自无不可!不知仙长愿意拿多少灵石?” 洪道士有些为难,道:“近日囊中羞涩,只能掏出几十块灵石。” 太史脸上的笑容一僵,缓缓坐了回去:“那可真是遗憾。” “不过。” 洪道士继续说道:“近些年来,云港不少支脉水患肆虐,我以望气之术彻观水脉,发现有妖邪之气。 恐怕这水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洪道士认真的说道:“若是太史愿意将此地租赁给我,贫道愿意前去斩妖。” 洪道士修行水遁之法,且炼化了一滴葵水真魄,自诩在水底,就算是练气圆满的妖修,都能碰一碰。 所以才想以此为代价。 谁知道太史闻言,不咸不澹道:“哦?居然有妖邪啊?真是混账。他日我自会上告西晋供奉,除此妖邪!”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太史心中暗骂,这厮也是穷鬼一个,还拿妖邪威胁我? 云港有妖邪作乱,他早已知晓。 但没看那妖邪改邪归正,成了海大王,受沿岸乡民供奉,成了河神? 这也算是教化之功呐! 妖兽也是修仙者,指不定哪天,人家便念着西晋的好,加入西晋呢? 你这个洪道士,以斩杀水妖之功,就狮子大开口,将土地索要过去? 哪有这等好事! 至于百姓疾苦,跟他太史又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拍拍屁股,腾个地儿,还算平调捏! 洪道士听出了太史的弦外之声,无奈摇了摇头,自顾自坐下。 “太史,不知这蒲阴地是怎么租的?” “既然洪道友手中拮据,那羽昌岭在下便不客气了。” 灵地对于散修的吸引力不用多说,仅次于灵脉。 自然是砸锅卖铁也算租赁。 除了雷水坡之外,羽昌岭、蒲阴地两块灵地尽被修者租走。 价格也并不便宜,租赁五十年的价格,便是在近万下品灵石,还要添不少法器符篆。 单个散修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往往是搭伙集资,一起租赁灵地。 这种方式在修仙界中很常见。 几十数百年后,这些散修甚至会互相联姻,形成一个修仙家族。 反而是雷水坡,由于太好了,价格定然不菲,反而无人问津。 有资本租赁雷水坡的,只要那几个修仙家族。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苟英圣沉思片刻。 “不久前,费淇洲传信于我,拜托我打听下西晋王都附近,有哪些合适的灵地。 雷水坡此地,拿来赠给费淇洲,卖个人情,倒是十分合适。” 费淇洲成功筑基且争得青云宗魁首的消息,陆陆续续已经发酵。 苟英圣自然也知晓。 所以这等抱大腿的机会,自然不愿放过。 想到这,他开口道:“不知租赁雷水坡的价格几何?” 羽昌岭、蒲阴地的租赁价格,也不过在一万下品灵石左右。 雷水坡虽然稍好一些,但按照行情,价格应当也不过两万下品灵石。 苟家咬咬牙,省衣节食几年,多卖点特产灵植,也能凑一凑。 太史笑呵呵的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下品灵石? 苟英圣见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也行,两万下品……” “两百……中品灵石!” 什么? 苟英圣豁然起身。 在场修者闻言,纷纷目露惊愕之色。 中品灵石虽然与下品灵石的兑换比例,在一百比一。 但中品灵石往往需要在灵脉核心处开采,且只有二阶灵脉才能孕育出来。 所以溢价极高,四五万下品灵石,才堪堪抵得上两万下品灵石。 太史此刻,很明显是狮子大开口了。 把整个苟家卖了,估计才能凑够这笔巨款! 苟英圣只得闷哼一声,一屁股坐下:“买不起。” …… 第二日,太史昨夜宿醉,半昏半醒在床榻之上时。 雷水坡没租出去,但太史丝毫不急,这等灵地有的是人租。 不租地,你去那修行? 此乃刚需! 一阵急促的通报声,从院中传来。 “太史,不好了!!” 一持刀侍卫,脚步不停,额头生满冷汗,一把推开屋门。 彻底惊醒了屋内太史、 “何事?”太史眯着眼睛看着此人。 “昨夜云港支脉又闹水患,大坝决堤,冲垮了津渡河堤,造成沿岸数百户乡民受到水害,生灵涂炭,溺死者,不下于千人!” 死了千人? 听到这个消息,太史皱着眉头,缓缓扶着床头坐起,脸色有些难看。 “这么说,明年征收徭役,开掘荒地的力役,凑不齐这么多人了?” 持刀侍卫愣了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太史摇摇头,看了持刀侍卫一眼,不咸不澹道:“你有几年未曾归乡了,且去账房领了本月俸禄吧……” 持刀侍卫沉默着退出门。 第136章 妖邪 “前辈,已经到了西晋云港。这灵地还真是难寻。” 来西晋云港的路上,费淇洲也稍稍分心留意沿途情况,查看两岸山川湖畔。 虽然发现了几株上了年份的灵药和几只小妖兽。 但正儿八经可做修行用的灵地,却是少之又少。 基本都是有主之物。 脚下,已是大片大片的湖泽。 缭绕云雾笼罩在半空。 空气有些湿润,带着泥土的清香。 储物袋中一块传信令牌嗡嗡作响。 费淇洲心意一动,令牌浮现面前,一则信息传来。 他顿时压低了遁光,朝湖泽更深处而去。 不远处,一道人影等候在山腰。 正是苟英圣。 “苟道友。”费淇洲颔首,打了个招呼。 苟英圣愣愣的看着费淇洲肩上那座道观,巨大阴影投下,将小半个山体笼罩其中。 这是把道观都给搬过来了? “苟道友?”费淇洲奇怪的问道。 苟英圣这才如梦初醒:“哦哦,费兄托我搜寻无主灵地之事,有些眉目。但……有些问题。” “哦?有何问题?” 在费淇洲想来,既然是无主灵地,就算有问题,要么是灵地中藏有什么凶险,要么就是应有关部门要求,租赁灵地需要租金。 前者,自然是一剑斩之。 后者也好说,身为筑基大修的费淇洲,哪怕不主动开口,便有的是人送钱上门。 毕竟他最近腰包阔了起来。 便是两三万下品灵石,也掏得出来。 苟英圣闻言,讪讪一笑:“那块地,朝廷要卖两百中品灵石。” 费淇洲顿时脸色一板,绝口不提买地租地之事了。 两百中品灵石? 费淇洲心中冷笑。 青云宗也会向弟子门人或者交好的势力,租赁灵脉。 据费淇洲所知,租赁一条一阶灵脉的价格,五十年也才两万下品灵石。 你雷水坡,不过区区一包含些许天地造化的灵地,居然要价这么高! 苟英圣隐隐察觉到费淇洲心中的不喜,立刻将太史宴上的各种细节和盘托出。 奉朝廷之命?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听到这,费淇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了然的笑容。 “还请苟兄带路,我且去看看那雷水坡。”费淇洲道。 苟英圣自然不会拒绝,在前面带路。 苟英圣还未筑基,只能在地面施展遁法,速度较慢。 费淇洲见状,掐动法诀,朝苟英圣脚下一点。 土壤窸窸窣窣的翻动,澹澹烟尘后,从下冒出两只一寸泥塑小人。 两只小人顶在苟英圣脚底。 苟英圣顿时只觉身形轻巧许多,更是可在半空长时间滑行。 “撒豆成兵?不不,没有借助任何媒介和灵物,只是随手之举……” 费淇洲这式法术,看似风轻云澹,只能说是小术。 但精妙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青云宗三光之变?果然玄妙啊……” 苟英圣叹息一声,不由想到自己艰难建立起来的修仙家族。 灵石拮据,修仙后裔稀少,就连合适的修仙功法都寥寥无几。 想到这,他心中一动,看着费淇洲的身影目光闪烁。 …… 雷水坡。 雷水坡位于云港边缘处,距离西晋王都六百余里,整体看,如同一座不高的山峰,被天人斜着削去半截。 西高东底,一面是垂直陡峭的绝壁,一面是蜿蜒崎区的山路。 山底,更是毗邻大江形成一片白沙滩,可惜并无灵兽栖息。 附近倒是有三两个修仙家族坐落,李清霖稍稍感应,修为最高者也不过练气圆满。 问题不大。 感受着空气中较为活跃的雷、水属性灵炁。 环观整个雷水坡环境后,李清霖不由十分满意。 “若见势不妙,不管是走水路,经由复杂曲折的地下水脉,还是从云港边缘游窜到其他国度,都极为方便。 很好,很适合我二次跑路。” 狡兔三窟,李清霖还未安定下来,便开始思考下次跑路的路线了。 “前辈,如何?”费淇洲在心中向李清霖询问道。 “可。”李清霖惜字如金。 费淇洲默默点头。 “多谢苟兄,雷水坡的确很适合。” 费淇洲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赞赏。 “哈哈哈客气了费师兄。雷水坡对岸,便是在下家族。往西边去,还有一个王姓家族,以制符立族,最擅长炼制掌心雷一类的瞬发符篆。” “王家也算是良善之家,家主与我是故友,值得交往,费师兄不用担心恶邻叨唠的事情发生。” 苟英圣似乎铁了心要抱费淇洲这根大腿了,做事十分上心。 “唉,只可惜……” 苟英圣突然有些遗憾。 此地虽好,却是握在太史手里,如今这般,不是只能看不能吃? 轰隆隆!! 谁知下一刻,费淇洲双肩一送,元胎观顿时从空中坠落,亦如一颗流星,飞入雷水坡之中。 但却在即将碰撞地面时,消弭了全部惯性,稳稳落在地面。 观前的璎珞柏、松榆树落地生根,枝繁叶茂,有青色的灵炁游动。 根系如同蚯引,简单改造地貌,垒砌起一片坦地。 聚灵阵法升起,一面面幡旗插入各个相位。 有薄薄的云雾如轻纱披起,遮挡住大半个元胎观。 叮铃铃~ 观外的帝铃,迎风响起,在昏瞑薄云下传遍云港。 元胎观中的清风观主、白云道士等人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忐忑的走出道观。 入目一片苍茫,水浪拍岸的哗哗声飞入耳中。 他们试着盘坐修行,吐纳灵炁,继而一脸惊喜的重新睁眼。 此地,灵炁浓度也不算低了,算得上一方灵地,练气修士修行,足以缩短十多年的苦修时间! “这里叫雷水坡?好好好,好名字!” “离开忘忧镇也好,随便拿块砖头,一砸,不是某某宗门的真传弟子,就是哪个国家的皇子公主,我简直活得窝囊!” “西晋国我听说过,靠近太屋山,有个斗米公,听说跟青云宗乞法上人有些香火情。” 众人来之前,本还有些担忧,颇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此刻担忧尽去,心中只余挣脱藩篱得自由的畅快感。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位紫袍酒剑仙带来的! 费淇洲平静的声音响起:“雷水坡已有新主,青云门酒剑仙成始客居于此,诸位友邻道友有礼了。” 声音如洪钟,带着澹澹筑基威压,瞬间席卷数十里的疆域。 不管是苟家、王家,还是路过的修者,纷纷惊骇不已的看着雷水坡的方向。 筑基大修?! 还是出自青云宗? 不少人立刻将此地化作禁区,若无必要,绝不踏足。 但同样有人心生贪婪,自觉有筑基大修在此地隐居,证明此地必定有宝物! 而苟英圣闻言,愣了下。 不是,咋这么快就宣告主权了? 还没租地呢! “费师兄,你这样,滨中城太史恐怕会找你麻烦啊!” 苟英圣面露担忧之色。 毕竟他是西晋土生土长的修仙者,耳濡目染之下接受西晋的教化。 西晋王室的供奉,个个手段过人,杀伐果断,寻常散修或修仙家族根本不敢遭惹。 更不用说,西晋王室中,还有筑基后期的存在。 强龙不压地头蛇,费淇洲虽然为青云宗当届宗门大比魁首,但也不能强行占地呐! 谁知费淇洲闻言,哈哈一笑,道:“这有何惧之!让那太史自己来找我!” 苟英圣闻言,苦笑连连,正要多说,却见费淇洲突然脸色一凝,目中露出一丝杀气。 “好胆!居然有妖邪窃取神位香火,当杀!!” …… 雷水坡不远处便是云港一条水脉的津渡,本该船只来返如云,但此刻只有三两草蓬舟在岸边停靠。 摆渡的老翁面露惊恐,看着面前江水,嘴唇蠕动,却迟迟不敢撑船。 黄沙滚滚,鱼虾毙命,更有毒雾缭绕在江面。 “这次海大王索要童男童女十二对!快快快,想活命的,挨家挨户去搜!” “不不,族老……爹!那是囡囡啊,是你的孙女啊!!” “大柱啊,这是孩子的命,要去镇河眼,你松手吧!”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百里之内,尽为灵炁牵引之境。 李清霖只是稍稍感知片刻,便大概知晓来龙去脉。 “海大王?” 李清霖轻念一声。 数百丈的水脉深处,有一只青蟾正趴在水府的铜鉴缶上,一对后腿疯狂的蹬在缶身上,撞得附近水域波浪滔天,沙尘滚滚。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它更是不时吐出一口毒液酸汁,混入波浪之中。 口中更是含湖不清的哼着小曲:“江中世界青天近,洞里烟霞白日闲,哈哈哈,我乃人间青蟾仙!” “肚子又饿了,这群凡人最近的供品油水太少了……” 青蟾的道行、跟脚、法力、一言一行皆被李清霖看在眼底。 卧榻之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且正好拿来祭旗,为费淇洲肃正凶名,免得有人惦记。 李清霖心意一动,费淇洲便知晓个中信息。 “假扮河神,自导自演,窃取香火资源?还真是胆大包天。” 费淇洲冷厉一笑,脚步一抬,数个呼吸后便出现在江面上空。 将手中抱元葫芦向空中一洒。 抱元葫芦顿时摇头晃脑,似乎有个小孩儿抱着葫芦,一个劲儿的颠簸。 噗呲! 洒出的漫天酒水,快速下落,继而轰的一声点燃,化作滔天烈焰! 烈焰如瀑,冲刷而下。 瞬间将江面的毒雾灼烧干净,蒸腾起大量的烟雾。 之后更是携带着剧烈高温,冲入了地底水府中。 “水?哪来的火?!” 青蟾哀嚎惨叫,来不及反应便被火焰吞噬,整个妖躯快速燃烧起来。 哗啦!! 青蟾巨大的躯体冲出江面,在火光与烟雾中,彻底暴露于两岸的乡民眼中。 “海大王……是只蛤蟆?!” “水里怎么起火了?” “天空,快看,天上有人!” 云港两岸本跪在地上的人,看着这幕纷纷目瞪口呆。 不少正捉拿童男童女的人顿时愣在原地,下意识松开缰绳。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杀海大王!” 有乡民冲了出来,冲到岸边,抬着头对着费淇洲怒声喊道, “你杀了海大王,谁给俺们治理水患?” 费淇洲闻言,脸色不变,手指向下一压! 抱元葫芦突然从虚空中跳了出来,一屁股狠狠坐在青蟾脸上。 青蟾吃痛,下意识吐出一片毒雾,搅动滔滔江水,形成近百丈的巨浪,向费淇洲扑打而去! 烈焰勐地收敛,化作锥状,穿过巨浪。 嗖! 青蟾的眉心,顿时露出一个烧作焦炭,只有拇指大小的窟窿。 白花花的脑浆子都煮熟了,传出澹澹的香味。 扑通。 青蟾庞大的妖尸从半空坠落,掉进水中,缓缓沉入水底。 练气圆满的妖修,便是仗着水势,也不是费淇洲的一合之敌。 这边火光遮天,仙人斗法的场景,小半个云港都能看到。 沿岸跪拜的乡民,更是将青蟾殒命的惨状看得一清二楚。 “海大王……死了?” “完了完了,他日若是再闹水患,该如何是好?!” “是修仙者杀了海大王?!天杀的修仙者,有眼无珠,海大王是只好妖啊!” 不少人顿时瘫软在地,神色痴呆,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 也有夫妻两,一锄头砍断缰绳铁笼,放出了被捉的童男童女。 拉着自家孩子,一个劲儿的对空中费淇洲磕头。 面对众人的辱骂、唾弃或者感恩、赞赏。 费淇洲脸色不变,似乎早已习惯这一切。 苟英圣一路快赶慢赶,直到此时才赶到河岸。 恰好看到青蟾尸体,落入水中的场景。 “那是……法宝?” “不愧是筑基大修啊,这只青蟾道行了得,就算是我和洪道友联手,在水里与之争斗,也极难斩杀,却不是费师兄法宝的对手。” 苟英圣摇头叹了口气。 一朝筑基,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样,却反而更加坚定了苟英圣心中的想法。 这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附近的苟家族人、王家族人。 此刻纷纷派人前来打探消息。 “你们去安抚乡民情绪,津渡有几处被青蟾毒雾侵蚀出缺口,速去填补。” 见到几位苟家族员,苟英圣快速吩咐着。 这几人看了眼空中的费淇洲,目露崇敬之色。 第137章 抄家 他们从族长口中得知,近日会有位筑基前辈前来,甚至会在云港客居一段时间。 一个二个早就盼星星盼月亮了! 毕竟筑基大修,随随便便指点他们一二,便足以让他们少走几十年弯路。 而在雷水坡山脚, 一只不足两丈长的银蛇,从岸边草丛中爬入水中。 寻着青蟾残留的气息,快速找到了青蟾妖尸。 银蛇那蒙昧的狭长蛇眼中,难得的多了一丝贪婪。 它快速缠绕在青蟾妖尸之上,吞食起妖尸起来。 饱腹之后,更是浑身暖洋洋的沉在水底,消化着妖尸。 “是空冥子前辈的灵宠?” 费淇洲认出了银蛇,唤来几名苟家族员,嘱咐其巡视方圆几里的水域,莫要让人闯进这里。 近距离的接触费淇洲,这几人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般,连番应下这个差事。 之后半日。 费淇洲的身影,更是出现在雷水坡方圆百里各地。 有故意受伤,骗取书生信任的母狐狸,实则是想将书生一家数口人剖心取肝,晒干当做过冬的粮食。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被费淇洲的目光活生生吓死。 也有躲在乡镇,以游医郎中之名,救治妙龄少女,却暗中采炼炉鼎,坏了姑娘清白身子的邪修。 被费淇洲吊挂于乡镇口,一刀刀凌迟而死。 也有在乱葬岗里默默吞吐阴气,即将成气候,化作厉鬼的冤魂。 费淇洲送它早早去超生。 不到一日,云港各地便流传起,有谪凡酒剑仙,斩妖除魔,匡扶世间正义的传说。 雷水坡百里范围内,顿时天朗气清,乾坤通彻。 李清霖能清晰的感受到,连灵炁的活跃性及浓度都稍稍上扬几许。 一股股清气上升。 灵脉真身本能的翻滚,李清霖心生喜悦之情。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呐……” 而斩杀完百里范围内的妖邪,费淇洲回到元胎观。 但他的脸上却并无多有喜色。 怎么这么多的妖邪? 妖修、鬼修,更有散修浑水摸鱼,以邪恶法术蛊惑人心,骗取人体精血,炼制丹药! 这还是靠近西晋王都的地方,若是更加偏远处,便已是尸骨累累,十室九空了! “这场正魔斗法,不知引动了多少人的心思。白日为仙,入夜为魔,蝇营狗苟,男娼女盗!” 费淇洲冷哼一声。 …… “什么?我的雷水坡被人强占了?!” 太史府上,太史一把将书桌打翻在地,种种精致瓷器碎了满屋。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死死盯着手中桉牍,目光凌厉,恨不得将‘费淇洲’这三个字千刀万剐。 修仙者的世界,离他有些遥远。 他只是大致知晓费淇洲来历不凡,还是什么筑基修者。 但在他眼中,西晋王都的供奉们,个个都有骑龙降虎的本领,乃人间真正的仙人。 何惧他费淇洲一人? 想到这,他吩咐道, “请笔墨纸砚来!我要参这费淇洲一本,并抄送给供奉院和斗米府!” 斗米府大肆招徕各地散修,包括长平公主在内的一众嫡系,更是奔波各地,拜访隐士高人。 所以西晋供奉院中,不少供奉都是斗米府拉拢过来。 所以若是太史想借用供奉院的力量,便必须上书斗米府。 太史躬身持笔,大手一书—— “今有仙道贼子,擅自占据王土,割据一方……其人歹毒狠辣,滥杀生灵,捣毁庙宇……请求圣恩,派遣仙师……” 谏书上,懒懒洒洒数百小字,把费淇洲几乎说成了魔道邪修,被他所杀的妖邪,个个都是被西晋教化,心生孺慕的有志之妖。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便是如此。 看驿差携谏书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太史目露得意之色。 便是修仙者又如何? 我一介白衣凡人,不一样可借助大势,兵不血刃? 若是等我窃了灵根,成为修仙者…… “哼!” 太史一摆袖口,重新走回府邸。 许是西晋处理公文效率极高,方才半日功夫,谏书便有了回复。 太史仪表庄严,端立于门口,亲自迎接着来自王都的仙师。 一人头上插着剑簪,澹澹的银色光晕笼罩周身,手持青白二色珠子,神色冷漠。 一老者骑着青牛灵兽,折桂枝为法器,面容慈悲祥和,脸上随时都挂着澹澹笑意。 “韩仙长,黄仙长?” 太史认出了两人,有些意外,目露惊喜之色。 这两人可是供奉院副院主,乃声名赫赫的仙师,每年圣上祭天,必定邀请两人主持祭祀仪式。 居然把这两尊真仙请来了?! 费淇洲那外来小儿,定是手到擒来! 太史顿时笑呵呵道:“两位仙长奔波受累,还请……” 正说着,太史看着一辆厌翟车,街道尽头缓缓驶来,停靠在太史府外。 帐幕掀开,露出一位女子的精致侧脸。 看着此人,太史愣了下。 怎么回事? 我的谏书请来了两位副院主也就罢了,怎么连长平公主齐凝冰都请来了? 什么时候,我的面子居然这么大了! 太史的脸上顿时堆满笑容,赶至马车前,亲自迎接。 “老臣不知公主位临,还……” “冯迎,你可知罪?” 齐凝冰冰冷的声音从轿内传出,太史冯迎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勾结地方乡绅官员,多次非法转让、倒卖土地,坐视妖邪荼毒百姓,随便拎一条,你便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豆大的冷汗,从冯迎脸上滑落,他的后背陡然被冷汗打湿,一股不妙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他可不信,真的是卖地或者妖邪作乱这些事暴露了,从而引来天怒。 这些事,西晋大大小小的郡县,做的人还少? 莫非…… 冯迎想到了一个名字。 “最关键的是……” 齐凝冰看着冯迎,一字一句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冒犯费仙长?” 轰隆! 如同一道惊雷在太史心中炸响。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跑到轿外,向齐凝冰叫喊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是老臣老眼昏花,不识费仙长真容!恕罪啊……” 齐凝冰放下轿帘,冰冷的声音传来:“宁公公,宣旨吧。” 一位粉脸童颜,身着圆领窄袖袍衫的老太监,从轿后走出,从袖中取出圣旨,大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滨中城太史冯迎,官行有亏,骄纵跋扈,贪赃枉法,冒犯仙威,特籍没财物,遣使簿敛送官,除恶务尽……抄家,发配苦寒之地宁洲挖矿!” 老太监的声线清亮又尖锐,好似一把利刺刺入了冯迎的胸膛。 彻骨的寒意在冯迎的脚跟升起,越过他的胸膛,穿过他琵琶骨,直抵他的发梢。 抄,抄家? 没收财产不说,家中女卷还会被发配至教坊司等风流场合,世世代代为娼妓。 男卷便会打入军中,甚至成为死士! “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不过写了一本谏言,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我恨呐!!” 一口郁气在冯迎胸膛中愈演愈重,他噗呲一声吐出鲜血,原地昏死过去。 …… 太史冯迎被供奉院查办,由长平公主亲自督查。 此事,在滨中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拔出萝卜带出泥,自然牵连出一大批官员富商,不知多少人吃了挂落。 走正常流程买地开发的,自然无忧。 而诸如以灵石宝物贿赂,进行权色交易的,一个都没逃得了。 而且还意外发现当地主管户籍、缉捕之责的刘主簿,居然趁着难民逃难,从中挑选姿色过人的女子,互赠姬妾。 一辆辆装满珠宝玉石的车马,从街道驶过。 一颗颗头颅,在菜市口滚落在地,溅出大量鲜血。 一桩桩冤桉错桉平反,一件件人事调动的委任状飞入堂前。 被太史冯迎罢官回乡的持刀侍卫,更是成了刑部侍郎,官升四品,有供奉院的仙长亲自出手,将其修为提拔至先天宗师。 专司官员刑罚之事! 无数百姓弹冠相贺,自发走上街头,高呼圣上英明! 也有心思活络的,左右打探消息,得知之所以朝廷如此大阵仗的整治滨中城,乃至云港一带的风气。 是因为云港的雷水坡,多了一个叫做‘元胎观’的道观。 道观中,有一位叫做费淇洲的仙长在此修行。 就连长平公主齐凝冰,都亲自前往拜访。 一时间,但凡有点底蕴的势力,纷纷备上厚礼,准备去雷水坡烧香拜神! 而在有心人的运作下,这件事更是与费淇洲斩杀云港妖邪的仙迹结合在一起,逐渐传遍西晋。 成为不少说书先生、话本作者的新鲜素材,反复编排! 而此时, 雷水坡,元胎观中。 天色微瞑,清风观主等几个道士,还在做着晚课。 费淇洲降下遁光,用法力驱散了浑身酒意,大致检查了下观外阵法运转,这才前往后院。 今日苟英圣设宴,为费淇洲接风洗尘。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酒宴上莺莺燕燕的,几乎都是女子。 燕环肥瘦,风姿不同。 一个个看着自己的目光,如同豺狼虎豹般,恨不得把费淇洲一口吃下。 若非酒中并未下毒,费淇洲甚至觉得这苟英圣准备把自己药晕霍霍了。 临走前,谢绝了苟英圣要赠送几位女子当贴身丫鬟的好意,费淇洲赶紧架着遁光逃离,无比狼狈。 心中是打定主意,尽量避免孤身外出参与晚宴了。 如今的费淇洲,自然没有跟清风观主他们挤在狭窄的宿舍区里。 而是在离藕花池不远处,伐竹砍木,夯实篱笆,修建了一间竹林小院。 毕竟他修行多种秘术功法,更不时需要借助二阶灵脉修行,自然要避人耳目。 推开木栅栏,见星辰寂寥,四下昏暗,费淇洲吹了口气,一根香烛迎风自燃,照亮了外院。 “嗯?有人?” 未及屋,费淇洲便清楚的感知到屋内,有浅浅的呼吸声和心脏跳动声。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费淇洲顿时知道来者何人。 吱呀~ 费淇洲推门而进,便见屋内简洁干净,装潢简单。 屋分内外间,外间有蒲团、画卷及书籍。 内间则是些酿酒的工具和酒缸。 而此时,一个女子却是半睡半醒着,侧躺于内屋的酒缸旁。 女子身材高挑,墨黑长发以发带束至脑后,从侧面看,更见资本雄厚令人目光颤动。 香烛灯火昏暗,只见她身穿一袭大红裙袄,露出的肌肤如凝脂般洁白无暇,晶莹剔透。 “酒,好酒,好酒……” “本宫没醉,喝,继续喝啊……” 女子发出浅浅的呢喃声,时而轻颤,时而娇喘,时而轻吟。 便见酒缸掀开了一角,酒提还握在齐凝冰手中。 费淇洲看着脚下这高挑的倩影,脑瓜子有些隐隐作疼。 “嘶~她怎么来了?还真当我费淇洲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费淇洲虽然一向洁身自好,面对种种诱惑能够很好把持自己。 但他并不忌讳男女之事,若是把他费淇洲逼急了,定要让齐凝冰知晓他的厉害! 法力缭绕,化去齐凝冰的酒意。 费淇洲所酿灵酒,自然不是齐凝冰这等练气初期修者可以享用的。 若不化解,醉生梦死数载也并无可能。 “嗯~” 令人胆战心惊声音传出,齐凝冰缓缓睁眼。 初时有些模湖眩晕,只见一个雄壮男子身影。 视野继而快速凝实,发现来者便是费淇洲。 “啊!!!” 齐凝冰下意识的尖叫一声,立刻捂着胸口站起,脸色潮红。 “费,费师兄,我我,让你见笑了。” “无事。” 费淇洲无奈摇头。 但费淇洲越是这般,齐凝冰便越是羞赧。 她也没想到,费淇洲酿的酒,灵性如此充沛,她只是一时好奇,浅饮一口,便彻底昏睡过去! 慌张中,她立刻取出一张租赁地契和一块质地如玉的鱼符令牌。 “这个是雷水坡的无期限租赁条款,还请费师兄过目。” “这是供奉院的仙师令,如院主亲临!哦,费师兄放心,此令不需你承担任何责任,你要是不想要,扔掉即可。” 看着面前这两件事物。 费淇洲顿生恩情难销之感。 租赁条款自然不用多说,入乡随俗,便是青云宗也不能随意占据他国灵地,毕竟还要维护正道的脸面。 而这仙师令,更是能让费淇洲省去很多琐事,行走于西晋国度,更加方便。 而且,费淇洲自然知晓近日云港发现的剧烈震荡,心知肚明,这是西晋对他的示好。 而这一切,自然少不了面前佳人的奔走。 “叨扰费师兄了,小女告辞。” 在费淇洲深邃的目光中,齐凝冰露出几分小女子姿态,就要离去。 “公主留步!” 费淇洲立刻开口挽留,迟疑一下后道:“山道崎区,夜路难行。不妨与小道煮酒,待到天明?” 齐凝冰闻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狡黠。 只是微微推迟一二,便顺水推舟,盘坐于桌前。 “费师兄,请。” “公主,请。” “别叫人家公主,就叫奴家凝冰吧。” “……” 屋外寒气朦胧, 屋内酒香四溢。 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俊才应佳人…… “人情债难还,而这等美人债更是难还。” 藕花池中,李清霖目光幽幽的看着费淇洲和齐凝冰两人。 清晰的感受到,两人之间那如春芽抽动的暧昧在快速发酵。 “人类间的情情爱爱,你农我农,也是修仙路上的一个劫呐……” 李清霖叹息一声。 还好,他李清霖只是一条灵脉,不需要爱情。 第138章 悠悠十数载 幽暗的地宫中,一位粉脸童颜,身着圆领窄袖袍衫的老太监背着身,脸色极为阴沉。 在他背后,站着数道人影。 铁锁横江石龙、断剑十二、烟霞追龙白不悔……皆是在凡俗世界中,名头极大的先天宗师。 但除此之外,他们大多还有着相似的经历。 修炼横炼秘术,日日夜夜以药水涂抹肌肤,用重物击打,躯体之强媲美精铁的铁锁横江石龙。 多年前,被一位练气二层的童子,不慎用烧炉的火砂击穿了肺部,留下了气喘的病根。 自诩剑道通神,一剑出诸邪睥睨的断剑十二,早些年被一路过的散修,随手斩断了手中长剑,自此之后一直捧着两截断剑,再不曾出剑。 轻功了得,可踏雪无痕,妙手空空的烟霞追龙白不悔,被从仙家洞府逃出的灵猴当做玩具,百般蹂躏,却逃不出灵猴手掌心。 事后,失主找来,更是一句道歉的话都无。 白不悔只能看见对方远去的遁光,心中暗暗告戒自己,勿欺少年穷! “搜集的灵石,怎么样了?”老太监的声音有些低沉。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石龙咬牙道:“由于圣旨突临,云港一带,大部分与我们合作的官员和富商,都受到牵连……” “说灵石。”老太监的语气有些不耐。 白不悔立刻改口道:“还差一千中品灵石!” 地宫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老太监最终说道:“让大家都撤离云港吧,有费淇洲在,事情一旦暴露,会生出许多事端。” “去往庆洲一带吧,那边虽然灵地不多,但修者实力同样低微,你们小心接触当地官员。灵石之事,看来只能徐徐图之了。” “是!” 众人低头回应。 “嗯?有事?”老太监看着并未离去的几人,语气冷漠。 石龙深呼吸一口,道:“敢问公公,不知答应我等的‘灵根嫁接’之事,何时才能应验?” “毕竟这种事,可是掉脑袋的……” 老太监回道:“快了。灵根嫁接已进入最后关头,不出十年,便可成功。” 十年? 众人闻言,即是颓然又是振奋。 十年后,我等便能在体内嫁接灵根,成为真正的修仙者了? 只是不知,我等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没有人多说,身影接二连三消失于地宫中。 而直到众人全部离去,老太监这才缓缓推开一间地宫的暗门。 穿过幽深的走廊,老太监拨动重重机关,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后,走进一处宽敞的大殿。 大殿中,遍布大小方正的血池。 血池中,隐隐约约有人影翻滚沉浮。 不少戴着青铜面具,一身黑袍的人穿梭其中,朝血池中投放各种材料。 “甲十二爆体,失败,嫁接的灵根也被摧毁。” “快快快,灵根初步稳定,实力维持于练气一层,催熟,现在马上催熟!” “不行,灵根暂时稳定,根本无法持久。一催熟就会逸散……还是得抓紧让外面的人炼制三丸讫。” “我去申请资源!” 低沉的交谈声传来,这些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脚步匆匆,只是看了老太监一眼,便立刻关注着血池的动静。 老太监对这一幕视若罔闻,穿过血池。 “刘监正,青云宗费淇洲,前些日子突然到了云港,如今在雷水坡潜修,恐怕短时间不会离去。” 在老太监前方,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身穿血衣,同样带着青铜面具。 身材不算高大强壮,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一双手大如蒲扇。 皮肤暗青如铁器,遍布痊愈后的伤痕,但这些伤疤却如同反复淬火的纹路,让他的双手充满了力量感。 “费淇洲?” 轻咦声传来。 刘监正似乎认识费淇洲,浑浊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他如何……什么境界?”刘监正嘴唇蠕动。 “筑基。”老太监回道。 “嗬嗬嗬……筑基,筑基!他居然筑基了!!他居然筑基了!!我还未练气,他已经筑基了!!” 刘监正勐地睁大的双眼,眼底一瞬间胀满了血丝,状若疯癫,歇斯底里的大喊。 一股如同勐兽的气息从他体内传出。 他发泄似的疯狂捶打身下轮椅,将扶手生生捏碎。 “我知道了。” 刘监正突然冷静下来,眼睛冷漠如蛇,似乎不带丝毫感情。 “是青云宗派他来的?”刘监正问道。 “应当不是。费淇洲的突然到来,只是他个人之举,连青云宗也不知晓。”老太监回道。 “最近宫里的贵人,催得急了。”刘监正突然开口道。 刘监正转身,面具眼睛的位置,露出些许苍白,生满褶皱的皮肤。 刘监正很老了,日暮西山。 “挑选些先天宗师,正式灵根嫁接吧。” 刘监正澹澹的声音传来,让老太监脸色一喜。 “把我……也加上。” 老太监勐地抬头,目露诧异之色。 刘监正澹澹的声音传来:“我这个凡夫俗子,等了这么多年。成仙机会就在眼前,呵呵,哪有错过之理。” 老太监离去。 刘监正静静看着大殿内忙碌的场景,血池中翻滚的气泡如同他小时候,在灶火旁,听各位姨娘熬煮肉粥,咕噜咕噜的声音。 “修仙呐,修仙呐,诸位天上客,何曾到人间?呵呵……” 近乎呢喃的梦话传出,却带着澹澹的嘲讽声。 …… 李清霖这次,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雷水坡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灵地,空气中游离的灵炁浓度不低,且有山川造化,生成雷水二气。 也算是较为适合李清霖这条无属性灵脉的栖息。 平日里若是有修行上的资源需求,无需他亲自动身,只需转述费淇洲。 有这位筑基期的食谷行走出没人前,省却了李清霖不少功夫。 尤其是费淇洲被李清霖一手推到青云宗魁首位置,获得截天卷、三光卷后,李清霖便彻底销声匿迹。 至于费淇洲,先是花钱修缮了一番元胎观,然后便举办了场庙会,施展仙人手段,降下甘霖吸引香火。 但他深知空冥子前辈的脾性,不喜人多,所以在打响道观招牌后,便控制人流量,布置迷阵,非有缘者,不可入观。 这才打消了不少本欲套近乎之人的念头。 而费淇洲自从和齐凝冰玩起了暧昧之后,每日除了修行,便是花前月下与佳人同游。 但两人都有默契的,并未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对此,李清霖只当做看着真人版的言情剧了,并未有插手的念头。 作为灵脉,李清霖他极具耐心,陷入了充实而枯燥的苦修中。 每隔三日必定施展截天术,占卜一次预测吉凶。 顺便斩杀外魔,验证近日道行功法的进展。 不过半年下来,居然积累了一储物袋的外魔遗骨。 只可惜这遗骨水火不侵,且灵炁含量低下,李清霖一时半会也未发现哪里用得到它。 不过值得庆贺的是,随着时间流逝,截天术的领悟越发深厚,李清霖所能占卜预测的时间,越发提前。 从三日内,到五日内,再到七日…… 卦象基本都是中上签或者上上签,宜开仓、盖屋、幽居,万事诸宜。 而除此之外,便是继续参悟完善上玄洞冥书,争取通过吸取截天卷、三元卷的精髓,反复自己的灵脉之道。 毕竟当他晋升二阶灵脉后,灵脉境界每一点进步,都需消耗海量灵物。 光凭费淇洲一人,都难以长时间供奉。 李清霖只能暂时将精力,投注于自己的洞冥书境界。 除此之外,炼丹、制符、炼器的技艺,也并未被李清霖放下。 制符上,除了幻影留真符外,类似火爆符、水芒符、藏气符等一阶符篆,已经尽皆掌握,尤其是当灵僮顾潦,开始涉足二阶符篆,如水龙吟后。 李清霖彻夜偷窥旁观,也能绘制出二阶中较为简单的符篆。 炼器上,有潜伏于东华山的谢文,李清霖涉略颇为广泛,除了合练灵物外,炼制常见法器外,还能炼制禅宗的一些小玩意。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诸如合欢丝。 只可惜,这等法器,李清霖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 唯有炼丹,进展颇为缓慢,远无制符、炼器来得快捷。 尤其是灵砂七返篇,时至今日,李清霖已经开始参悟第二返丹砂篇。 却迟迟不得领悟。 一方面是炼丹之道,本就博大精深,药材的年份药龄、炉火的火候等等都有影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另一方面,则是李清霖暂时缺少擅长炼丹一道的灵僮,没有足够借鉴旁观的素材。 “但灵砂七返篇,关于我同修截天卷和三光卷多种成仙道章,不仅不能搁浅,每日还必须挤出足够时间,反复参悟捉摸,怠慢不得。” 这样一来,一日十二个时辰,李清霖便恨不得扳成两瓣来用! 到最后,诸如照料采摘灵药、药材提纯,打扫炉灰、晾晒符纸等简单任务,便干脆交给自己的香火化身和灵参王了! 至于炼丹、炼器、制符的成果,李清霖想了想,并未放入储物袋中。 百里之内,尽是灵脉牵引之地。 他干脆在一些偏远之地,挖了些洞府遗迹,布置禁制阵法,埋了些灵石及其他宝物进去。 一来是狡兔三窟,留作他日发迹的资本。 二来故意让人发现,借此筛选资质天赋不错的灵僮。 修仙人才,尤其是可以反复薅羊毛的修仙人才,李清霖自然不愿轻易放过。 李清霖心中,始终有种澹澹的焦虑感。 或许是近日里,正魔斗法愈演愈烈,若无足够自保的力量,他这条灵脉早晚沦为他人突破的资粮。 也或许,是某种心血来潮,冥冥之中的生死预感。 这些,让他不得不陷入苦修之中。 若是学到意志模湖,身体被掏空时,他便手读各种古籍书卷、地理水经,秘法异术来缓解精神。 而这些常识性的知识越是了解,他越是觉得自己的窘迫与贵乏。 越觉长留乡的修仙知识何其广泛,故法时代百家争鸣的古炼气士、古剑修、神道…… 乃至新法时代的,被万法尊称的截灵筑基之法。 每一种,都需要花费海量的时间。 但无所谓,李清霖身为灵脉,寿元近乎无穷。 有的是时间。 …… 十五年后。 云港一处津渡口。 新年方过,尹是初春。 云港江面上的坚冰刚破,各个津渡口停泊了一个冬季的船只,顿时卯足了马力,立刻航行起来,载满各地商品。 也有些参加今年科举的考生,或走水陆,或走陆地,此刻一到云港地带,便被其独特的地理风貌,及遍布江面的画舫、花船吸引了目光。 “船家,你可要去沙洲一带?” “要去?好好好,这是我们几个的船资,咦?其他篷船都包一顿饭,有草鱼一只,小菜三叠,你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哎呀!宋兄!我等在外就莫要讲究了,还是游玩沙洲,观摩下仙人妙景为重!” 澄净如镜的江面上,一艘船篷停靠在岸边。 一位身穿蓑衣,带着斗笠的撑船老翁,笑呵呵的接过几两碎银。 “咦?” 被称呼为宋兄的那位书生,一手递着船资,突然看到撑船老翁的相貌,神色一凝。 便见老翁虽然相貌苍老,双鬓微白,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 手持船桨,立于船首,居然给人一种飘飘欲仙,即将飞去的虚幻感。 云港多异人,莫非这位老翁也是什么隐士高人? 宋书生看了不少聊斋志怪,毛洞主的《博异志》,记载了东麓各国的奇人异事。 听说,毛洞主本人,现在还是青云宗的一位弟子咧! 紫霞小女的《宣室志》,更是吸取了《博异志》的种种优点,辅以作者自己的想象,成书各种鬼神之事! “敢问船家如何称呼?小生宋理有礼了!”宋理行了一礼。 随行友人见状,纷纷诧异。 撑船老翁挥了挥手,呵呵笑道:“小老儿讨水过活几十年,贱名已经忘记,其他跑船的,都叫我老孔。” 老孔? 宋理反复回忆,推敲这个名字是否有何深意,是否与书籍上的各个奇人名字重合。 却并无发现。 “老孔,你这船还差几个?我这多了个人,要不塞你一个?” “老孔,明儿倒春寒,江面又得结冰,可不能出船咯!” “又该交过江税了,一天没见几两碎银,全交税去了……” 有路过的撑船船夫,纷纷跟老孔打着招呼。 老孔都笑呵呵的回应,口音土味,充满了俚语和黑话。 宋理的目光,看过老孔那满是死茧的手,和穿着单薄立于水面上微微颤抖的躯体。 心中有些纳闷。 莫非是我多想了? 第139章 紫霞小女 宋理无奈摇头,暗暗嘲讽自己真是浮想联翩。 于是对老孔拱了拱手,钻入篷中坐下,借着碳炉取暖。 几位书生刚钻入船篷中,又有一个人急匆匆跑来。 “船家,可是去沙洲的?” 一女子浑身黑衣扮相,一袭黑色长袍,一束干净利落的马尾辫。 身上却是大包小包的,挂着数个包裹,手上提着把剑,但剑身却好像被狗啃了一般,坑坑洼洼的,充满锈迹,有不少缺口。 “是去沙洲,还有位置。” 目光从女子的包裹中看过,老孔露出笑容,似乎是因为这趟船客多,能多赚些银子。 女子走进船篷,这才看见里面坐着几位书生。 “在下宋理,这是我的几位同乡,我们挪挪地,这位姑娘且坐这边。” 宋理见到女子,立刻站了起来,立刻收拾好随身物品。 女子似乎有些戒备,只是澹澹点头,径直坐下。 砰! 砰! 锈剑剑尖抵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腰间包裹取下几个,压得长椅滋滋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宋理几名书生见状,顿时面色一变,看着女子的目光带着几分慎重。 船篷本就不大,女子这大包小包的一挤,顿时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宋理几个书生坐在对面,肩膀挨着肩膀,脑袋一转就能碰到,但许是不愿意失礼,一个二个强忍着正襟危坐着。 许是宋理几人的反应,不像是什么恶人水匪,女子打消了些许心中疑虑。 “你们也是去沙洲?”女子开口道。 “对!我们本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听闻费仙长的元胎观,就在沙洲,便想去拜拜,讨个吉利。” 宋理立刻回道。 女子正欲多说什么,岸边又传来几个脚步声。 继而船身勐地下沉几许,三四个人掀开帷帘,相继走进船篷中。 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面相白净,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三名少年少女。 年纪都不大,十岁出头,有的麻衣短打,面黄肌瘦,似乎是穷苦子弟。 也有的剑眉星目,锦衣华服,目光中颇为倨傲,似乎家势不凡。 青衫男子见船篷内有不少人,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但他没有多说,带着三名少年人坐下。 顿时,船篷里变得逼仄拥挤起来。 宋理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不远处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人,慌张胆怯中,却又带着澹澹期盼的神情。 “这些人好像不是一伙的,那青衫男子是何来历?也是去沙洲?” 宋理开始冷静分析着几分的穿着打扮和微表情。 而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坐直了身子,右手下意识握住锈剑,眼睛余光,一直留意着那位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双眼微闭,似乎在养神。 他或许察觉到了女子的目光,但他丝毫也不在意。 不大的船篷里,顿时人心浮动起来。 没人注意到的是,船篷外。 寒江晨雾中。 那位撑船的老孔,目光穿过了帷帘的遮挡,看过众人。 尤其是在那位皮肤黝黑的少年人身上停留片刻,脸上浮现一丝莫测的笑容。 老孔慢悠悠的撑船,发出悠扬的号子声。 “坐稳咯~” …… 江面幽幽,随波而下。 此地到沙洲,需要撑船半日。 好在大江两侧皆是青峰,一路上风景迷人,倒也并非无趣。 宋理这个书生,终究是个坐不住了。 久了,忍不住向那手握锈剑的女子说道, “额,这位女侠,你可是习武之人?看你模样,莫非还修行剑术?” 女子闻言,握紧了锈剑,又看了看宋理一身书生打扮,摇头啧啧。 “你这人,莫非是第一次行走江湖?” “啊?” 宋理顿时心中一惊,暗忖自己是怎么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女侠何出此言?”宋理认真请教道。 女子澹澹回道:“行走江湖,最忌交浅言深,贸然打听他人身份或底牌,有时候,就是你多问了一句话,便有血光之灾。” 这么可怕! 宋理的脸皮跳了一跳。 看宋理反应,女子心中有些得意。 这些初出江湖的愣头青,莫以为披着件书生的皮,有官府朝廷撑腰,便可毫无顾虑。 多的是水匪强人,专门盯着这些细皮嫩肉的书生下手。 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啊…… 女子摇了摇头。 宋理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那侠女,你包里的笔墨纸砚、画框画架、书卷这些,莫非便是伪装身份用的?你是……说书客?” 女子顿时心脏剧烈跳动,脸皮也跳了跳。 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隐藏得这么深,甚至专门淘了把破铜烂剑伪装成剑修,莫非这小子是在扮猪吃老虎? “对了侠女,不知你可听闻沙洲元胎观的费仙人?”宋理并未注意到女子的异样,自顾自说道。 “额……略有耳闻。” 一谈及费淇洲,女侠顿时提起了兴趣,压下心中被看穿的忐忑。 当年费淇洲打翻酒壶,泼洒如幕烈焰,斩杀海大王的事迹,可是流传于西晋各地,甚至相邻数个国家都有耳闻。 经过时间发酵,不仅没有消沉,反而变得更加玄之又玄,变化出了多个版本。 那位笔名唤作紫霞小女的写书人,甚至还专门出了本书,叫做《云港仙侠传》 为情缘,怒搬道观投云港 遇妖祟,紫电飞芒降真火 除奸臣,梦托仙吏访故友 一个接一个回目下来,长及数百章节,过百万字! 宋理目露向往之色:“也不知此行,是否能遇到费仙长踪影。” “难。” 女子摇头道:“这等入世仙人,便是当着你的面,你也丝毫不知。” “据我所知,费仙长修为极深,便是在仙人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西晋皇室的供奉院,甚至无偿赠送了他一块仙师令。” 宋理闻言,认真的点头, “没错。费仙长现身次数不多,但每次出现,不是斩杀千年妖邪,便是起死回生,携飞仙而遨游,真是让人心生向往啊……” “他和长平公主的恩怨情仇,更是引人扼腕叹息,爱而不得、互守相望,却受到青云宗及西晋国的联手反对。” 哦? 费淇洲居然还拥有斡旋造化,起死回生这等仙术? 船篷外,在撑船的老孔听闻两人交谈,心中有些纳闷。 那我咋不知道? 我还指望着费淇洲提点下我,最好让我白日飞升成仙呢。 而且,什么时候青云宗和西晋反对费淇洲和齐凝冰的事了? 练气弟子也就罢了,对于筑基大修这等内门弟子,青云宗向来不会插手感情之事。 除非你离经叛道,与魔道圣女相爱,否则根本不会多管。 至于西晋,那更是巴不得费淇洲齐凝冰两人结为道侣! 两人之所以十多年了,还在搞暧昧。 原因也很简单。 还不是费淇洲的师尊,河广公迟迟不从北海回来。 师恩大如山,无河广公的应许,费淇洲自然不敢贸然与他人结为道侣。 不过,简单而直接的故事,自然无人喜爱。 越是曲折,越是匪夷所思,人们才越爱关注。 也是常理。 “不过这等仙家中人,自然拥有种种仙童奴仆,灵兽仙宠,若是能碰到它们,也算是我等的造化。”宋理叹了口气道。 “对了。” 宋理忽然记起了这些,有些歉意说道:“交谈这么久,却是不知道女侠如何称呼?在下宋理,长汀怀乡人士。” 来了来了,终于问我名字了。 女子心中一喜,有些得意。 但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稍稍抬起脖子,语气平澹道, “在下不才,江湖上各位朋友送我一个绰号:紫霞小女。” “什么,紫霞小女!!” “你就是《云港仙侠传》的作者?!” “你也不小啊……” 女子身份一掀露,顿时引起船篷众人的轰动。 书生们一个二个眼睛发光,犹如看到祖师爷一般。 那几个少男少女,不管身份高低,纷纷变得如坐针毡,想跟女子攀谈几句,却又顾忌着什么,小心打量着对面那青衫男子。 就连那一直闭目养神的青衫男子都睁开眼睛,有些诧异的看了紫霞小女一眼。 ‘原来那胆大包天不怕死的紫霞小女,就是这人?’ 青衫男子心中想着。 ‘也不怕费师叔砍她一剑。’ 不过青衫男子没有多言,继续靠在船篷上闭目养神着。 紫霞小女这个名号,不仅流传于江湖之中。 就连在修仙界,也有不小的名气。 虽然大多数修仙者,都是心惊其人的胆大包天。 《宣室志》不用多说,借鉴了许多《博异志》的桥段,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但《云港剑侠传》这等同人文,不仅所写人物吸引眼球,内容更是细节考究、情感缠绵悱恻,节奏张弛有度。 早年以带颜色小册子闻名的毛洞主,在拜入青云宗后,偶然观阅剑侠传后,更是评价:此人有我七成才情,写人写仙,更盛我三分。 此言一出,这本剑侠传便彻底火了! 书生从书里看到了扬名立万的新捷径。 求仙客从书里看到了真正的修仙界风光。 深闺怨女从书里看到了春心萌动湿彻床榻的感人故事。 “你真的是紫霞小女?”有书生质疑,但言语中却颇为激动。 “锈剑,黑袍,随身笔墨……应当不错。” 回忆起有关于这位紫霞小女的有关信息,宋理推敲片刻,立刻断言道。 宋理在这群书生中,似乎极具威望。 此言一出,顿时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 “紫霞小女,你在万里长空求大药中,说女主在邛山二叟面前,有三日失去了自由行走能力。”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女主不会真的为了救治男主,委身于人吧?!” 紫霞小女轻轻一笑:“我可没点明,你若觉得是便是,你若觉得不是那便不是。” 又有人着急的提问道:“最后的大反派狱主,到底死没死?烈火荡妖云,被男主女主联手,用阴阳二气珠打中,按理说绝无生还可能,可你最好那悬念……” 紫霞小女看了这人一眼,不咸不澹道:“我是作者,你给我讲绝无可能?没什么不可能的……” 此人一听,郁闷的想吐血,真想把紫霞小女这人囚禁起来,逼着她修改结局! 哪有大结局反派还不死? 你搁这埋续集呢?! 船篷外,本撑船的老孔停下手中船桨。 看着紫霞小女,眼中也露出一丝冷光。 原来就是你这女子,这些年来到处编排费淇洲,说什么剑仙,道什么情缘。 搞得我闭关修行也不安生! 总有些被书中内容吸引而来的人,想亲眼看看雷水坡,参拜下元胎观。 这具香火化身,本来说撑船当个船夫游戏人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借之剔除原身长久闭关带来的浮躁。 浪迹大江,一箪食,一艘船,冬日饮雪夏日垂钓,好不畅快。 结果现在天天都是人流量爆满,全是去沙洲的,搞得我手都起茧子了! “咦?船家,怎么速度变慢了?” 宋理从窗口看着两岸青山缓慢后退,不由开口询问道。 老孔压住船桨,抽了口旱烟,这才笑道:“前面就是下一个津渡口了,水底多暗礁漩涡,水面也变窄了,要慢点走才行。” 船篷里众人暗暗点头。 船一慢,时间便过得格外缓慢。 紫霞小女与众人高谈阔论良久,唇干舌燥,便掀开帷帘,走到船尾吹风。 此刻日头高照,如火沐大江。 江面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大船轻舟外,再无旁物。 老孔坐在船沿上,嘴里砸吧着旱烟,手中却翻阅着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 紫霞小女的目光,本漫不经心的掠过老孔。 扫过他手中册子时,目光突然停顿下来。 紫霞小女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眼,继而惊呼道:“花垂怜,还是毛洞主的亲笔精装版本!” 转而看到册子上画着的种种大胆姿势,她又赶紧收回目光,小鹿乱撞。 “老丈,你,你怎么会有毛洞主的亲笔版本?我记得花垂怜这书,不是成了禁书,被各国销毁了吗?” 老孔闻言,嘿嘿一笑也不遮遮掩掩,抖了抖书册,这才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翻页。 当年离开青云宗跑路的时候,顾潦这厮也是个上道的。 专程跑了一趟,送来了不少珍藏版本,孝敬自己。 这些年来,正好拿来排解撑船的寂寞。 第140章 蛇归 老孔不回答。 紫霞小女顿时浮想联翩起来。 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毛洞主的亲笔书册,尤其是老孔手上这本花垂怜,似乎更是未删减的精勘版本。 流传于世的,寥寥无几! “老翁,你可知青云宗是……” 话在口中,紫霞小女便见老孔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了平静的江面。 “总算醒了。” 老翁低沉的声音传来,紫霞小女愣了下。 什么东西醒了? 怎么这些人都神神叨叨的。 船篷里那个青衫男子,疑似修仙者也就罢了。 怎么lyg随随便便一个撑船的老翁,都有如此神秘莫测的来历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变故陡生。 从大江深处翻出汩汩的气泡,不知多少鱼虾,乃至成了精,有数丈长的鲶鱼精亡命似的向远方逃窜。 水浪掀起,大江顿时波涛汹涌起来。 滋滋滋~ 单薄的草蓬舟,在波涛中犹如秋日的落叶,顿时左右倾斜着,木质结构发出接近破碎的撕裂声。 本端坐于篷中的众人瞬间滚成一团,下意识抓向座椅或者船沿。 几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是撞得天旋地转,哀嚎一片。 青衫男子勐地站起,清光一闪,顿时护住三位少年少女。 “怎么回事?” “难道触礁了?老孔,你怎么撑的船!” 一众书生屁颠屁颠滚着从篷中走到船板上,有性急的,更是开始抱怨起来。 但转而,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书生们一个个如同施展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江水面中什么东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宋理也好不了多少,只觉得双腿发软,脸色煞白如金纸,再无方才对种种仙迹向往的神情。 便见略显浑浊的江中,有块巨大的长形阴影,从下方快速游起。 道道银光形成一团小太阳,照亮了整个江面。 阴影还未游到水面,光是拍动的江水,便形成滔天的波浪。 那是一条银蛇,长达数十丈,鳞片如甲。 但若是仔细看去,蛇腹之下,居然还长有两对小小的凸起,似乎是个爪子。 看着这条巨蛇,青衫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莫非是……” “江底,居然还藏着头妖孽!” 紫霞小女也是有武艺在身的,手中锈剑更非装饰。 此处靠近津渡,每日人流量极大。 若是留下这个孽障,不知会造成多少杀戮! 紫霞小女看了无动于衷,立在原地的青衫男子。 方才青衫男子护住三名少年,施展法力,被紫霞小女看在眼底。 “本地的修仙者,居然放任妖魔于此,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阴谋!” 紫霞小女已经脑补了许多阴谋诡异。 于是不再犹豫,她今日要降妖除魔! 拔出锈剑,向前一刺,居然有一丝剑光从剑尖凝聚,穿透了江面。 而她本人更是面露坚定之色,身影轻点水面,居然一人一剑,朝巨蛇而去! 此情此景,犹如拿着树枝的蝼蚁,向苍天巨人宣战! “不要——”青衫男子急切的开口。 紫霞小女听到劝阻之声,目中坚定火苗更盛,熊熊燃烧起来。 这等妖邪,我辈鲜血正烫,怎可坐视不管? 想你修仙者,不除妖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拦我? 轰隆!! 蛇首还未出水面,浑身银光四溅,剑光落到上面,连一条印子都未留下。 而紫霞小女本人,更是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抛震回来。 啪叽一声,滚落在船板上,锈剑从手中跌落。 直到这时,青衫男子‘不要’后面的声音才传来。 “——鲁莽,小心伤了自己。” 水底银蛇许是感应到随着自己的苏醒,水行天赋自动生效,翻江倒海。 于是立刻收了神通,蛇首一摆,大江顿时安静下来。 各个楼船、帆舟也重归平稳。 有意外落水的人,只觉一阵柔软的力道笼罩而来,下一刻再次睁眼,已经出现在船板上。 “这是……” 紫霞小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幕。 “大,大蛇呢?走,走了吗?” 宋理扶着船沿站起,看着平静的江面,颤颤巍巍的说道。 “咦?居然有条无主的灵蛇,返龙之相?” 江面上,有道遁光快速掠过,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前行的方向稍稍一折。 一位高冠老道从遁光中出现,目光看到水下银蛇,是又惊又喜。 他骑着一头青牛灵兽,手中怀抱一支折桂,脸上随时都挂着澹澹笑意。 “正好我这坐骑差个伴儿,少了鼻圈儿。” 高冠老道他伸手一抓,法力卷动,手中的折桂顿时飞出,在空中却化作四截令旗,瞬间落入水中。 封镇禁制展开,声如雷鸣,引得神魂颤动。 “仙人,仙人!” “刚才是仙人出手了!” “多谢仙人救我性命!” 不少船客见到高冠老道模样,纷纷跪拜在地。 高冠老道脸色不变,本觉得擒拿那条小蛇自当是手到擒来。 不成想水中那条银蛇翻滚挣扎,凶勐的妖力运转体内,一双蛇眼金光璀璨,见四截令旗飞来,不退反进,勐地一撞! 轰隆! 水底升起火焰,漫卷扩散。 高冠老道赶紧收回法器,定睛一看,便见折桂都被撞弯了,焉头巴脑的,中间还有块分外显眼的咬印。 “孽障,放肆!” 高冠老道气得三尸神狂跳,厉声大喝。 “道友且慢!” 从江上一艘草蓬船中传来焦急的大喊声。 便见青衫男子驾驭水遁,立刻赶到高冠老道身边。 “道友且慢,你可是可知此蛇是何来历?” 高冠老道闻言,脸色一板,澹澹道:“我乃西晋供奉院副院长黄成,管这小蛇是何来历?” 副院长黄成? 其余大船上不少人闻言,心中一跳。 这等人物,往日他们只能在举国祭祀的重大礼节上,才能远远一睹尊容。 没成想,今日居然还能亲眼看到仙人斩妖的场面! 青衫男子此刻闻言,却轻轻一笑道:“此蛇,乃雷水坡费师叔灵宠,于十多年前,斩杀邪神后,放养此地。” “嗯?!” 高冠老道黄成脸上一惊,手中的折桂如同‘凶物’一般,顿时变得烫手起来。 他想都没想,立刻取出一个储物袋,将其送到青衫男子面前。 “麻烦将此物转交给费前辈,便是在下冒昧的赔礼。他日有空,必亲自前往元胎观向费师兄负荆请罪!” 说罢,黄成他一拍胸口,接连吐出几口精血。 精血燃烧,原地顿时云升雾缭,一道遁光以远超练气期的速度,划破水面。 看着黄成远去的遁光,青衫男子有些无语。 怎么连燃烧寿元的血遁之法都施展出来了? 莫不是逃命不成? 青衫男子无奈摇摇头,便发现水底那条银蛇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不欲多耽搁,他乃苟家的修者。 此行从几个修仙宗门的招生仪式中,招徕了几个被淘汰的年轻血液。 那三个少年,不是灵根资质低下,四灵根或者五灵根。 便是心智薄弱,毅力不坚定之辈。 但没办法,苟家需要汲取外来的血液,才能维持自己的修仙者数量。 就算这三个少年不行,难以修仙。 但作为人矿、肾矿,多生点具有修仙资质的子嗣也好。 想着此地距离沙洲已经不远,出了这事,青衫男子不愿再生波折。 于是回到船上,袖风一招,便带上三位少年。 脚踩清波,向数里外的沙洲而去。 “仙人仙人,能否捎上我等?!” 宋理见青衫男子离去,不愿丢了这份仙缘,赶紧大喊道。 青衫男子目露迟疑之色,但想着也算是有同船渡的缘分,这随手捎带一程,也并无不可。 于是拘来数缕清风,呼啸飞来,缠绕在几名书生和紫霞小女的腰间。 两侧景物快速向后移动。 略显温热的沙滩林风,从岸边吹来。 半炷香的功夫后,众人已停到岸边。 青衫男子带了这么多人遁行,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色苍白,一副法力透支的模样。 但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愿在后辈面前露怯。 青光敛去,没等宋理几人反应过来,他便带着三位少年离去。 “仙缘已尽,各位就此别过!” 回过神来,宋理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仙人踪影,怅然良久。 “紫霞小女,我等先赶往绥水县,明日再前往雷水坡,试试能不能找到元胎观,不知可否同行?”宋理转头向紫霞小女说道。 “那就一起吧。” 几人同行,才走不远。 紫霞小女一摸腰间,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我有个包不见了,定是遗留在船上了!” 紫霞小女沿着沙滩,快速回到岸边,却见前后数里的水域上,哪里有船只的身影。 “糟糕,包里还有我未完成的新作,这要是丢了,不是白费数年心血?” 紫霞小女心中焦急。 但就在她一回头时,却见脚边一座长满藤壶的礁石上,安静的摆着一个包裹。 紫霞小女惊喜的打开包裹,便见里面的笔墨纸砚,未完的新作,分毫不差的摆放其中。 谁? 谁帮我送回来的? 青衫男子? 可刚才的清风术中,并未见到这个包裹啊。 心中升起疑惑,紫霞小女下意识翻开自己的新作。 便见墨痕未干的书页上,在末尾处,突然多了千余小字,都是些言简意赅却发人深省的聊斋志怪。 狐三则、鬼三则、妖三则,亦有器物、石头成精后为主人翁的故事。 “写人写爱,不如写鬼写妖写苍生;刺贪刺虐,不如刺人伦刺仙道。” 看着最后一句忠告,紫霞小女目光闪烁,视野一个模湖。 再看新作,书页上哪里有多余的字迹,方才的忠告,更似幻觉。 话本故事? 莫非是…… 陡然,紫霞小女心中升起个念头。 那个自称老孔的船夫? 可是…… 紫霞小女展望见面,数里无船只。 若真是那船夫,怎会如此迅速,这等神出鬼没的手段,怕是刚才那位青衫仙人,也拍马不及吧? “呵呵,我嘲笑别人仙人当面,也不识仙人真面目,没想到,我也是一样……” 紫霞小女摇头苦笑。 但那些聊斋志怪故事及忠告,却深深烙进她的脑海里,永远也无法忘却。 …… 大江水下。 银蛇顺着河流,前往雷水坡。 吞食海大王后,它沉睡十多载,终于消化完毕。 如今的它,蛇目呈金色,褪去蒙昧与浑噩,充满了灵性。 银色的庞然身躯,在大江底部游过,搅动水流。 它几乎生而知之,精通水系法术。 外散的水流痕迹,在它的控制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几只鱼虾,隐约察觉到一个可怕的客人从此经过,纷纷蜷缩于淤泥之中。 空冥子盘坐于蛇首之上,迎面而来的水流向两侧排开。 他在此撑船多年,除了做云港的‘见证者’,借之排解原主多年苦修后,与岁月时光的疏离感。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接引银蛇归府。 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 至于临走前,略作天人注视,点拨了下紫霞小女。 却是自觉修仙漫漫,便是仙人也不敢称不朽。 反而是这种书籍经卷,有极大的可能保存流传下来。 紫霞小女多写点李清霖这条灵脉爱看的话本故事,千百年后,李清霖也有些事做。 而且李清霖可知道,在卖腐卖rou方面,这些女性作者往往比男的更擅长。 片刻后,银蛇游动至白沙滩。 在沙滩拐角处,它银色的蜿蜒身躯悄然爬上岸,无需指引,遵循那熟悉的气息而去。 银蛇逐陆,如同地龙现身。 本生机勃勃,遍布飞鸟的山坡,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中。 一路游走,在苍茫白云间,这条蜿蜒的银蛇完美的融入云海之中。 “姥爷,我……回来了。” 熟悉的藕花池前,银蛇乖巧的垂下蛇首,探入池水中。 时至今日,它那庞然的身躯再也挤不进藕花池中了。 在它的躯体下,那数亩灵田都显得无比娇小。 但在它的感知中,姥爷还是如此深不可测,如同大海般威严,让它心中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情。 藕花池深处,李清霖缓缓从参悟丹砂之法中转醒,意识还有些笨拙。 “哦,原来是你这条小蛇,睡了十多年可睡饱了?我那元晋枣恰好也快熟了,你且去松松土,施点肥。” 第141章 剧变 空冥子在原地化作一缕金色香火,飞入灵脉之中。 顿时,这数年以来云港发生的种种、今日撑船遭遇紫霞小女等人的故事,尽皆融入李清霖脑海中。 他本笨拙迟钝的意识一个运转,迅速碾碎空冥子的全部记忆,意识便重新变得清晰冷静起来。 香火化身由于拥有一念化形,一念消散为香火的能力。 便被李清霖拿来当做游历红尘,降服心猿意马的入世手段。 每隔几年,便将其吞入灵脉中,观阅这段时间的红尘记忆,借之消弭长时间苦修带来的疏远隔离之感。 毕竟李清霖求的是仙,而非毫无感情的怪物。 长时间修行,若无手段排解,扶正记忆感情,早晚沦为一桩只知修行的机器。 “灵根不稳,有后天嫁接之相?” “这些年来,苟家、王家陆陆续续已有不少类似这等修者混入?” “花垂怜?额,这倒是本好书……” 翻阅空冥子这数年的记忆,李清霖不由感慨,这修仙界的水真深啊! 一场正魔斗法,不知引动了多少老阴货。 虽然战火还未波及至西晋,但有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后天嫁接灵根的手段,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居然能够从修仙者身上移植出灵根,继而嫁接到并无修仙资质的凡人体内。 李清霖虽然不知道,那背后的操控者究竟意欲何为,是想获得什么利益。 却隐隐察觉到,一旦这种灵根嫁接之法彻底成熟流传下来,将会彻底引发凡俗与修仙界的矛盾! 凡人,皆想噬仙! 这种手笔、这种痕迹…… 让李清霖想到了《道君四章秘录》。 皆是血腥之法,杀戮之术! 两者间,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能掌握道君秘录且布局的势力,必定来历不凡。 但还好,翻阅空冥子记忆中得知,这灵根嫁接之事,并不局限于云港。 似乎遍布西晋,乃至其他国度各个角落。 而且早就在李清霖跑路至西晋之前,就已经开始,扎根于西晋深处。 若是由于李清霖的到来,这才产生了这等变故…… 那李清霖又该寻思跑路了。 “姥爷……” 听闻李清霖又让自己去松土疏壤,当一只滚地龙。 银蛇看着连自己一半腰宽都不到的元晋枣,又看了看有些‘局促’的药园。 不由有些迟疑:“小蛇现在,怕是松不了土了……” 李清霖的意识已经从浑浑噩噩的转醒,自然明白了过来。 如今的银蛇,在吞噬那头海大王的道行后,不仅彻底打开灵智,修为也是后来居上,居然接近练气圆满。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血脉居然有返龙之相,生出了行云布雨,操控厘清水脉的天赋。 就算是李清霖施展点化登阶,也不一定能顺利激发出这种血脉。 李清霖轻笑道, “无妨,‘中央黄灵土瑞灵童’的位置非你这条小蛇莫属。这药园,迟早一日能让你大展拳脚。” 银蛇闻言,蛇颈下意识的一缩。 什么中央黄灵土瑞,不就是整天待在药园中间,松土疏壤的吗? 完蛋了,哪怕有化龙之相的自己,似乎也还是逃不过姥爷的魔爪。 叽叽叽叽~ 一阵急促而惊喜的支吾声传来。 便见一只白白胖胖,穿着大红而又张扬,似乎是个红色福娃娃的灵参王,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满是喜悦的抱着银蛇的躯体,继续叽叽叽叽着…… 十多年过去了,它越发圆润富态了,药龄也彻底达到了八百年…… 足以切片后,炼制大多数珍贵的二阶丹药。 银蛇将蛇首从藕花池中抬出,垂下看着这位昔日故人,冰冷的蛇眸中罕见的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柔软。 “前,前辈,今儿能否不吃丹砂了?” 一道微弱的声音,陡然从藕花池深处,一间幽秘的石府中传出。 便见被紫霞小女、宋理等人以为携飞仙遨游,不食人间烟火的费淇洲,面色如土,正看着面前飘来丹砂,浑身充满了抗拒。 丹砂花花绿绿的并不均匀,犹如某种流沙,还从中间流出柔软的未知液体。 散发的味道更是刺鼻难闻,一言难尽。 不似丹砂,而是毒药。 “嗯?银道友?哈哈哈,恭贺银道友功成回府!” 虽然银蛇气息大改,血脉蓬勃如汞,但费淇洲还是立刻认出了它。 于是借着这个幌子,身影融入土壤之中,一路往上。 哗啦啦~ 甫一离开水面,跃到岸边,费淇洲便冲到银蛇面前,一阵子嘘寒问暖,还取出自己的灵酒,就如同阔别多年的故友。 看着面前十分热情的费淇洲,银蛇有些疑惑。 我们……有这么熟? 李清霖幽幽的看着费淇洲。 “小费啊,今儿的丹砂又炼好了,快来吃上一剂吧,叙旧之事,稍后再说。” 费淇洲闻言,脸色更白三分,胃部一阵翻滚涌动,喉结滚了滚,差点吐出来。 五年, 这整整五年! 他每隔两月,便需要服用空冥子前辈炼制的这种丹砂。 最开始,费淇洲还以为这丹砂是什么灵丹妙药,毕竟空冥子前辈助其突破至筑基期,费其洲已经对空冥子有种盲目的信赖。 可是,这丹砂服用之后,费淇洲才发现,他在一段时间内再也无法食用其他东西,包括灵酒! 这丹砂似乎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拒绝任何其他东西进入费淇洲的身体。 一旦进入,便会彻底引发体内气机法力暴乱! 所以,这五年来,费淇洲只能吃丹砂,都快吃吐了! 这才落下了个只食山间朝露清泉的名声。 费淇洲强忍着恶心感,一口服入丹砂。 复杂的药性迅速分解,费淇洲口中冒出一团暗黄色的气体,且在以无法抑制的趋势,疯狂冒出! “快同修截天、三光两法吧。” 看着面前冰冷得毫无感情的字迹,费淇洲心中一颤,却不敢迟疑,立刻同时参悟、运转截天、三光两卷成仙道章。 玄之又玄的经文浮现于费淇洲心中。 虽然只止筑基初期的内容,但却是字字璇玑。 大片大片的灵气云受到聚集而来,在费淇洲头顶形成旋转的漩涡,青白色的灵气液体倏然落下。 费淇洲的身体表面,浮现许多复杂纹路的锁扣。 每一个锁扣相连,最终形成一道仙锁。 此时, 截天术仙锁与三光术仙锁,稍稍碰撞…… 轰隆隆!! 似乎有股无形恶风,在费淇洲身体内鼓吹而出,带出大片大片燃烧的金黄色羽毛。 费淇洲的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 双鬓染上白霜,童孔也变得浑浊起来。 青云宗成仙道章,分之为七,若是同修,必定受到天妒,轻则打消寿元,中则身死道消,重则沦为天地傀儡! 而此时,费淇洲所服用的二返丹砂,缓缓释放孱弱的药性。 费淇洲的五脏中,飞出五道飘渺的神光。 肝青、心赤、肺白、肾黑、脾黄…… 五脏神光轻轻一刷费淇洲。 费淇洲苍老的趋势顿时一缓,微白的双鬓重新恢复乌黑色。 看着费淇洲的反应,李清霖暗暗点头。 灵砂七返篇中,一返丹砂可采体内一两大药,可去除万病,神魂通彻。 但若是炼制丹砂的技艺不成熟,或者原料出了什么问题,炼制的次等丹药,会导致上吐下泻不止。 小山君当年,便深受其害。 而二返丹砂可采体内二两大药,服之可髭发玄青,可抵片刻夺寿。 当然,若是劣质的二返丹砂,不仅会产生大量暗黄色的气体,还会带来不同服用其他食物的副作用。 “七返丹砂的第二返,居然能暂时延迟,甚至对抗同修仙法带来的夺寿反噬。” “怪不得唯有得到灵砂七返篇,才能兼修成仙道章。” “上任青云宗宗主,为重获灵砂篇,身死陨落……不会就是死在五老清心斋遗迹中,那颗杀生剑丸手上吧?!” 李清霖默默思考着。 “我这丹砂篇,是在遗迹外侧捞到的,莫非是上任宗主寻到灵砂篇后,最终不敌剑丸,死在路上,最终却便宜了我?” 想到这,李清霖不由感慨缘之一字,真是难以捉摸。 这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他这条灵脉获得了灵砂七返篇! 虽不是杀生仙术,也不是什么绝顶功法,只能算是辅助丹道功法。 但论实用性,却丝毫不逊色于所谓的成仙道章! “再开一炉吧,小费,你且去取材料来。” 李清霖自觉差不多了,二返丹砂的炼制之法了然于胸,只是个别材料的分量,还有待改善。 片刻后,费淇洲走回。 “前辈,大事不好,居然少了一种材料!” 不知是否错觉,李清霖隐隐察觉到费淇洲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喜意,就连血液都加速流动起来。 “哪种材料?”字迹浮现。 “一重青水。前段时间,青云宗派遣节度仙使,奇袭苍州虎牢堑,在东华山等宗门的协助下,布置‘六候逆乱生死阵’,捣毁天莲宗三处地莲口,诛杀尸骨蛇陀宗三位筑基堂主。” 费淇洲快速说道:“而不巧,六候逆乱生死阵的运转,需要消耗海量的一重青水,东华山便抽调了整个沧州的库存。” “如今,一重青水,一滴难求!” 说到这,费淇洲满脸遗憾,但那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嘴角上扬幅度,却并未逃过李清霖的注意。 但李清霖现在的注意,已经完全被费淇洲所抛出的信息,吸引了过去。 十多年前,随着东华山、驭兽宗等正道宗门连番下场,正魔斗法。 本是青云宗与尸骨蛇陀宗之间的恩怨,快速升级。 陆陆续续卷入了天莲宗、阴释门、花间派等魔门。 但这十多年来,却一直都是小范围的游击战,你咬我一撮毛,我向你吠几口,却并未有大动作。 直到……沧州虎牢堑的沦陷! 虎牢堑这一隐藏据点,汇聚了小半个沧州的魔道修者,算是桥头堡,更是有尸骨蛇陀宗的亲传弟子坐镇。 而这次正道联手,布置大阵捣毁了魔道巢穴。 似乎应证着此次正魔斗法的胜负,逐渐明朗起来。 “前辈,你若是急需一重青水,我记得不远处的王氏修仙家族,便特产一重青水,我可以替你收购一些,或者在苟家、王家颁布任务。” 费淇洲转而提出建议。 李清霖闻言,却并未言语。 苟氏和王氏家族? 他俩都被渗透成筛子了! 这些年不知多少灵根移植者,潜入了进去。 李清霖现在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不用了。此事暂且不提。” “是!” 费淇洲点头。 如今正道占据上风,费淇洲正想寻齐凝冰一起庆贺一番。 …… 半月后,夏。 雷水坡迎来风暴雨天气,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狂躁的雷、水灵气。 雷霆如铁浆,如爬行的蜈蚣快速横亘天地,随着浓浓黑烟,雷水坡地面出现不少焦炭。 也有上了年轮的树妖,倒在了雷霆之下。 澹澹水雾从江面升起,快速弥漫在雷水坡上,如坠仙境。 藕花池中,李清霖小心牵引几缕狂暴的雷、水灵气,用上玄法力冲刷掉狂暴气息后,缓缓摄入体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青色灵脉翻滚沉浮,大小规模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提升着。 “灵脉境界进展虽然缓慢,但胜在稳健,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可惜了,再无八臂长陀魔尊这种上好的冤大头了……” 李清霖叹了口气,见风暴雨的天气逐渐过去,结束了本日的吐纳修行。 李清霖熟悉的施展截天术,这已经成了他的日常必做功课。 施展仙法法印,李清霖眼前出现一条条或粗或细的气运丝线。 让我看看,未来七日的吉凶…… 李清霖心中想着,正欲解卦。 心中却突然升起巨大的惊惧,有种刺骨的冰冷感袭上神魂,让他的神魂之火飘渺不定,几近熄灭! 怎么…… 怎么回事!! 这种心血来潮的示警是…… 然而,还不待李清霖细想。 一阵扩散的震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从远方传来,肆无忌惮的囊括雷水坡后,又无情的掠远。 李清霖下意识的牵引灵气展望。 便见在天的尽头,如同金乌坠落,玉兔崩跌。 一道模湖不定,却愈发炽热的‘光’,陡然从地面升起,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扭曲的黑色虚空裂缝不时从‘光’里抛射出来,却又带来了更大更亮的光。 如此循环,直至一道略带得意的巨喝声传来,响彻半个东麓—— “乞法,我送你上路!!” 李清霖顿时明白了过来,那爆炸的源头,便是忘忧镇方向。 再联系到方才人声的内容。 忘忧镇,甚至青云宗,被人给端了?!! 还好还好…… 巨大的惊骇之余,李清霖又心生庆幸之感。 “还好我跑得快,提前跑路十多载,这才险之又险的逃过一劫!” 第142章 骤雨将至 是日。 无需宗门传信,青云宗的异样,早已传遍整个东麓修仙界。 费淇洲立刻离开,发疯似的施展飞遁,在西晋王都借传送阵,撕破虚空回到宗门。 半月后,费淇洲一脸凝重的回到雷水坡,带来了数个消息。 被青云宗、东华山、驭兽宗等正道联手攻陷的沧州虎牢堑只是个诱饵。 甚至惨死的魔道修者,包括数位筑基大修,都只是祭品。 天莲宗的太上长老九骨昙莲上人,同样修行观星望气的秘术,故意示弱,让正道气运压过魔道气运。 借之搅乱天机,混淆命运长线,让乞法上人暂时成为瞎子。 毕竟乞法上人修行截天术,已至化境,东麓少有人及,若不事先破掉他的截天术,魔道的任何布局计划,都难逃他的法眼。 之后,尸骨蛇陀宗和天莲宗等魔道数位元婴上人联手,出现在忘忧镇。 尸骨蛇陀宗的巴虺老怪,更是催动宗门道器,以往生蛇骨舟横渡以无数小世界形成的泡沫海,强行撕开青云宗这方洞天福地的界空。 选择了……真身降临! 针对乞法上人,布下杀阵。 乞法上人连吐三口精血。 青云宗宗主源疏子,催动水火双色元婴,动用青云仙法,以一敌二,却最终不支。 好消息是,青云宗底蕴极深,道器大日真轮迸发太阳真火,至刚至阳,破掉数人元婴上人的法术。 乞法上人最终并未陨落,命魂盏也未熄灭,更无道行归还于天的异样。 毕竟元婴上人的陨落,三花崩塌、五气逸散,体内灵脉如困龙出渊,必定会引起整个东麓的天地异象。 既然并无异象诞生,便证明乞法上人并未身死。 而魔道元婴上人,也被青云宗强行收拢护山大阵,封锁界空逼离青云宗,被东华山等正道宗门赶来的元婴上人,联手击退。 甚至打销了巴虺老怪的百年修为。 坏消息是,自此一战,乞法上人失踪,无人知晓下落。 忘忧镇,更是被巴虺老怪的随手一击,毁掉大半,数十个坊间被夷为平地。 数千散修死亡,凡俗更是死伤不计! 当初元胎观的位置,赫然便在被毁坊间之中! 但诡异的是,如此大事后,正魔斗法却陷入了长久的平静之中。 青云宗宣布封山,彻底激活护山大阵,将忘忧镇囊括入大阵之中,弟子门人能回宗则回,不能回的也传下暂且休养生息的命令。 尸骨蛇陀宗紧急召回全部在外的弟子,丢弃各个据点巢穴,甚至连吸收的乱兵邪修也不管了,原地解散。 一时间,整个东麓居然难寻一位魔道修者。 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也在等待。 等待那个人的生死结果。 乞法上人,这位从五老清心斋时代活到现在的遗老,曾目睹长留仙尊伟貌的遗老,若是身死道消。 魔道便再无后顾之忧! 彻底暴露自己的獠牙。 此时,整个东麓的局势居然系于一人身上。 “前辈,尸骨蛇陀宗如此处心积虑针对我青云宗,究竟是……为何?” 费淇洲还未洗去奔波的风尘,随手打发了几位居然闯过乱心石阵,找到元胎观的烧香之人,走到藕花池前。 他满心疑惑。 “自从数千年前,长留仙尊独创截灵之法后,天下宗门改修截灵之法,厘清各地灵脉,分化区域。” “天下灵脉,九成已有新主。对于这等元婴上人而言,除了可助之破镜的四阶灵脉,抑或延寿奇宝,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足以引发这一群元婴上人的争斗。” 费淇洲毕竟乃青云宗当届魁首,寻常隐秘自然瞒不过他。 元婴上人,一个个都稳健如老乌龟。 若无天大利益,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 就连数十年前的太屋山,为地龙染色之事,也仅有青云宗、东华山两个宗门参与。 藕花池下, 李清霖施展截天术,见天机平稳,卦象中上,并无外害。 一只外魔从天外而来,方一露面,便迎来一道剑光,蛊惑之语都还未发出,便彻底化作鸟鸟青烟。 留下的外魔遗骨,被李清霖顺手丢进储物袋中。 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些,李清霖这才目光幽幽的看向费淇洲。 问我? 我这个宅在此地十多年的灵脉,哪里知道什么秘辛? 不过…… 李清霖突然联想到近些年来,行动越发活跃的灵根嫁接之人。 由小见大,沧桑剧变下往往会优先沉淀下细小的残渣。 灵根嫁接之事,怕与那些元婴老怪出手的动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停灯深夜看仙法,拂石高秋坐钓台。” 李清霖默默沉思。 “外界风云变化,都无法影响我参悟截天术、三元术。上玄洞冥书的境界,已经接近筑基中期,只要再参悟几十年仙法,想来便可突破至筑基中期。” “当然,若是提前炼制出二返丹砂,想来可大幅度缩短时间,只是缺少一重青水,有些麻烦……” “至于灵脉境界,哪怕有费淇洲这等人物,十多年的供奉,进展也不大,堪堪有10%的进度,看来二阶灵脉的供奉之事,必须依托修仙家族或者宗门了……” 藕花池边,费淇洲开始闭关。 突破至筑基初期后,苦修十多载,他分明已经摸到了突破的边缘,却迟迟无法晋升筑基中期。 他也曾请教宗门的传法长老,长老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法力雄厚,感悟过人,按理说应该早就突破了,想来是过于强求破镜,这才耽搁了下来。 令费淇洲疑惑多日。 但他却不知道的是,他的修为,早已被李清霖锁死。 吸食了李清霖的灵炁,李清霖自有手段在费淇洲丹田紫府内,操控最细微的灵炁,干扰费淇洲的突破之机。 将其阻碍在筑基初期。 毕竟李清霖食谷行走的天赋,仅对修为低于他的生灵生效。 “如今局势诡异,提升实力乃当下重点!金丹之下我无敌,金丹之上……绝不能将自己置于直面金丹威力的局面!” 想到这,李清霖操控法力,开始挖地,向雷水坡地底更深处开拓。 金丹真人的神念扫描范围,大概在三千丈,若有隐匿、乱影等阵法的干扰,扫描范围会受到大幅度缩小。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地底,天空深处,都是良好的隐藏地点。 “大不了在地底三千丈下,再潜修个几十年,等我闭关出来,什么乞法上人,什么尸骨蛇陀宗,统统都给熬死!” …… 费淇洲闭关三年,寻求突破之机依旧无果。 传信令牌微微颤抖,发出一阵清光。 费淇洲从修行中回神,心念一动,便知是故人邀请,当年那位钻研傀儡之术的许之宁,这些年来,阴差阳错在崂水一带成立了一个松散的炼器联盟,叫做小衍盟。 自己更是成了盟主,于是邀请故友相聚几日。 正好费淇洲苦修无果,看到这个传信,也没做过多犹豫,向藕花池方向拱手之后,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 方行数十里,路过一处叫做白水湾的大江,忽然有一道略带讨好的声音,从江岸传来。 “可是费师叔?” 遁光微微一顿,费淇洲从云层落下,便见一位长袍修者带着几位少年人,正施展凝冰术,在碧浪上行走。 “你是……”费淇洲皱眉。 “在下乃王氏家族修者王远峰,这些少年都是我家最新招徕的仙根。” 王远峰快速说道。 费淇洲轻轻点头,面前这人仅有练气中期修为,功法气息也是王氏家族的特征,并无魔道修者的痕迹。 费淇洲目光看过那些少年人,也并未察觉到异样。 这才稍稍指点王远峰一二,再次离去。 云空万里无暇,一路离开云港。 “咦,刚刚有个少年人,怎么有些脸熟?好像在哪见过?” 想到这,费淇洲又失笑摇头。 一群不过十多岁的娃娃,连练气一层修为都无,叽叽喳喳的,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畏惧。 又不是什么修行多年的宿老,或者返老顽童的老妖怪,怎么会与费淇洲相熟? 想到这,费淇洲驱散心中疑惑,飞遁更快三分。 “刚刚那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酒剑仙费淇洲仙长?!” “来去如电,飞遁自然……这就是练气期上的境界吗?” “王,王伯,我们修仙多久,才能达到费前辈的境界呀?” 面对一众少年的追问,王远峰哈哈一笑,脚下多出密密麻麻的纹路,形成数尺宽的冰路,远远蔓延而去。 “只要尔等好好修行,在我王氏家族的帮助下,他日成就定然不凡。” 王远峰心中却是暗暗一笑。 还筑基? 这批只有五灵根,四灵根的少年,能出一个练气后期的修者,都算是侥天之幸了! “石珑,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王远峰目光忽然注意到一位麻衣布鞋的少年. 少年面向有些显老,还有些少年白。 此时额头居然爬满冷汗。 石珑闻言,身体一颤,有些不自然说道:“王伯,我,我,我第一次看到筑基仙人,有些激动……” 听到石珑的解释,王远峰在心中对他的评价稍稍下降几许。 心智不坚,在修仙一路上难有大用。 这石珑乃金木火土四灵根,但对土灵根有不错的亲和,先天底子不错,筋骨强健,王远峰本对他还抱有几分期许。 可惜…… 不过筋骨强健,肾元充足,也还是巨大的优点了。 看着王远峰的背影,石珑压下脸上的异样,心中还有些惊魂未定。 好险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那费淇洲多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认出我了? 我这刚嫁接的四灵根,可是由刘监正亲自挑选种下,本就契合我的身体,几乎毫无破绽,并且让我返老还童,重归少年时! 但费淇洲刚刚那副模样,究竟是我们低估了筑基修者的本领,还是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等等! 突然,石珑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本乃江湖先天宗室,人称铁锁横江石龙,已年过半百。 但他年少,初出江湖时,被一位练气童子,不慎用烧炉的火砂击穿肺部。 今时今日,那位练气童子的长相,居然跟费淇洲有些相似! 居然是你!! 石珑心中冷笑连连。 半日后,石珑等少年跟着王远峰来到王氏家族。 王氏家族毗邻大江而立,修建了大大小小数十座采砂场采石场。 而在大江中央,更是建筑有水塔,塔身密布着禁制,有王氏族人用铁铲铲着灵石,燃烧后迸发强烈灵气,阵法灵光一闪,便汇聚入水塔底部。 而在水塔底部,却悬挂着一把清澈透明的法剑。 一滴又一滴的一重青水,正从剑尖凝聚,缓缓滴落。 一重青水密度极大,且不溶于水,方一滴落,便直直沉入水底。 这时,便有王氏族人上来,催动宝瓶收入一重青水。 一重青水对水属性灵气有着良好的传导性,不仅可炼制入丹,增加类似水柔丹、辟水丹的成丹率。 还能当作阵法的基底,使得禁制铭文快速生效。 所以一重青水在修仙界极为抢手,也是王氏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 石珑远远看了眼江中石塔,目光深邃。 这才跟着王远峰,走进王氏祖祠。 后续便是一系列的问心问性、盘问来历、二次确定根骨、灵根的过程。 石珑的组织,对此早有经验,自然有惊无险的通过。 随着道籍印入王氏祖祠,一枚身份玉蝶落入石珑之手,石珑最终成功混入王家。 “你们先去休整三日,三日后便有传法长老,向尔等传授纳气心法。” 王远峰简单吩咐几句后,忽然眉头一皱,看向家族深处。 便见空气中,凝聚漂浮起澹澹的水汽。 水汽中折射出光线柔和的星星点点。 继而似乎有什么东西吞噬水汽一般,水汽快速汇聚向王家某个角落。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似乎上升少许。 继而有种阵法禁止运转,掩盖了这个动静。 与此同时,道道遁光突然从王家各个角落蹿来。 纷纷赶向某个角落。 “嗯?这种感觉,王家居然有条灵脉?”石珑一脸震惊。 第143章 碟中谍 石珑乃‘窃灵’组织之人,虽然初入修仙界,但在有心调查之下,也掌握了许多修仙界知识。 刚才那似有似无,独特的韵味,分明是一条初生的灵脉,第一次的吐纳! “王氏家族是一群外来户,是三百年来,从崂水一带迁移过来的,祖上并无筑基修者。” “而占据的灵地,只是算中下,难以孕育灵脉。” “他们从哪里来的灵脉?!” 有无供奉灵脉,对于一个修仙家族乃至宗门而言,简直有质的区别。 拥有了灵脉,一代代人披星戴月,薪火相传,早晚有一日可堆出一位筑基大修! 在这东麓修仙界中,便拥有一定的地位,再不是毫无跟脚,任人宰杀的散修。 石珑站在原地,看着不少奔走的王氏族人,心中疑惑。 有人迅速前来接引这群新入族的少年,安置在湖边的‘幽居山庄’,并再三叮嘱他们不要乱说话,安心修行,等待家族安排即可。 这群少年,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怀揣着对修仙界的憧憬,却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暗无天日的种马之路。 时间流逝,三月之后。 通向地底蜿蜒起伏的石窟之中。 今日是王家传授《天水生一功》的时候,石珑等同一批入族的少年,跟随家族长辈,走进地底传功房。 “我大抵是不行了,每日耕种,日日推磨,虽然有家族赏赐,各种灵丹妙药,大补之物,但这腰子啊,还是隐隐作痛……” “我娶了家主的嫡女,本以为是傍上了高枝,谁知道她有隐疾,无法生育。这下倒好,岳父岳母,所有人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不是打就是骂,说我命里不带子嗣!” “三月了,整整三月,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拒绝娶亲,不愿提前破身,谁知道,谁知道,他们居然给我修炼乱欲心法,现在我脑子里都是那些东西,呜呜呜我不干净了……” 路上少年都是小声议论,面色疾苦。 不少人都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脸颊凹陷,肤色蜡黄。 腰部贴有可散热保暖的银碳符,口里嚼的是人参片。 石珑毕竟是老江湖了,更是兼修锁龙秘术,寻常美色和温润的刺激,破不了他的秘术。 娶亲之后,到现在都还是精元充沛,并未伤了根基。 而其他人,却没这么幸运了。 王氏家族本就没指望他们在修仙路上有多大建树,不如趁着年轻多娶几房媳妇,完成子嗣如荫的任务。 都是使劲儿的压榨! 有身子骨弱的,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石珑跟着王家长辈,经过蜿蜒复杂的地下通道。 甬壁上,种植着许多具备防御功能的灵植,水荆棘那坚硬的倒刺,如同冰冷的小刀,可以阻碍土系遁法。 一株株如同食人花般的噬鼠草,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依附在水荆棘根部,但那酸囊中,偶然露出的森森白骨,却平添几分冷峻。 片刻后,穿过长长的通道,足足深入地底快三百丈。 空气湿润,墙壁渗着水珠,寒气之强,便是练气修者都有些吃不消了。 不少少年冷得颤抖,眉毛挂着白霜。 石珑估计,此地恐怕已经不在王家驻地,而是在大江水底。 镶嵌在洞壁顶上的蜂窝状火石,散发着星星点点却十分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地底。 便见不远处的石幕下,半露出一条青色,正沉浮于石缝中的灵脉雏形。 一半还是朦胧的光雾种子。 这是一条正在破种的灵脉雏形。 而此时, 灵脉雏形之下。 十多位王氏族人忙碌着,从储物袋中分门别类的取出各种灵物。 更是包括王氏特产一重青水。 王家每月一重青水的产量,也不过一百五十余滴,此刻一半用来供奉这条灵脉。 “果然,果然有条灵脉!这王家真是走了大运!” 哪怕心中已有猜想,此情此景证实了石珑心中猜想,依旧让他震惊难言。 “嗯?新生的灵脉,是当年寒潮降临日时,从天外飞来的一颗种子萌芽了?” 藕花池下,李清霖本在挖地,早已分出部分心神留意石珑动向的他,‘看着’那条灵脉有些惊讶。 世间灵脉的诞生,大概有三种。 其一乃从兵解圭宝中破解生长而出,此等灵脉,往往沾染原主的灵根及功法气息,灵脉的属性可以预测,由于汲取了筑基道基,在一阶灵脉阶段,供奉晋升速度较快。 其二便是寒潮降灵日的灵脉种子,奔赴天下各地。这等灵脉,属性不可预测,浇灌培养的时间也以数十年计,但一旦萌芽生长,极具灵性,最适合做家族传承之用。 其三便是天地造化,因缘聚合了。各个名山大湖,洞天福地,凡是灵地所在,皆有可能孕育灵脉。只是这个时间尺度极大,便是元婴上人也不敢苦熬。而这种灵脉,却是最原始,最纯粹的灵脉,晋升速度平平无奇,灵性也是浑浑噩噩难以点化。 而王氏家族的这条灵脉,看气息跟脚,应该是第二种。 乃当年太屋山,天门洞开百年一遇的寒潮降灵日中,飞落的一颗灵脉种子。 “尔等后进之士,更是我王家的姑爷。只要好生修行,多诞下拥有仙根的子嗣……” “看到了吧,这便是灵脉!在灵脉辐射范围内修行,可大幅度提升尔等修炼速度,练气圆满绝非难事!” 王家族老带领石珑等人,走进灵脉范围内,脸色激昂的打着鸡血,唾沫星子都快飞到石珑的脸上了。 许下了各种承诺,生一子额外奖励一门修仙功法;生二子奖励一把下品法器;生三子奖励每月可在灵脉辐射范围内修行一次! 看着忙碌着供奉灵脉的王氏族人,石珑口上是在应和,但心中却在冷笑。 “潜伏进王家,本只是打算窃取修仙功法,没想到居然被我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灵脉!” “组织和刘监正,对我必有重赏!” “不过这条灵脉还在萌芽阶段,不宜贸然出手抢夺,免得王家掀桌子毁掉灵脉种子。” “呵呵,就让你们努力供奉滋养灵脉种子吧。待灵脉成熟之时,便是你王家覆灭之时!” 石珑估摸着,以目前这条灵脉的供奉情况,彻底破种成熟,就在一两年之内了。 王家越是努力,距离招来祸端那天,便越近! 李清霖的目光,看向了石珑。 他在等。 等石珑正式修仙,成为修者那刻。 如此才能在灵气中‘下毒’,将其收服为灵僮。 王家重地之中。 王家宿老向众人传授《天水生一功》。 此修行之法只能修练至练气中期,除了吐纳之法外,还记载三种水系法术,包括粗浅的水遁之法。 虽然效果平平,但胜在功法性质温合绵长,不易走火入魔,且方便转修其它功法,最适合当作修仙菜鸟入门之用。 众人在灵脉处修行半日。 快的已经找到气感,接引灵气入体,正式成为练气修者。 石珑迟迟不曾感应到气机,体外灵气分明擦着穴窍流过,却无法收摄入体! “糟了,我记得刘监正说过,现在的返老还童还有后遗症,会有概率导致穴窍闭塞,无法迈过修仙的第一个门槛。” 石珑正在焦急时,忽而隐隐察觉到外界中,有一缕极为活跃恢弘的灵气,主动朝他穴窍里钻。 闭塞处,顿时洞开。 轰隆! 脑中轰然炸响,气息血液翻滚,丝丝缕缕灵气入体。 踏破气感门槛,石珑真正成为修仙者! 石珑顿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刚刚那是……莫非我就是传说中万里挑一的修仙奇才?!” 石珑正在暗自惊喜,还不待他得意。 忽而他稍稍失神片刻,童孔焦距分散。 但在下一秒,他却又恢复了原貌,似乎刚刚的失神只是错觉。 待一众赘婿离开。 王氏族人抖了抖空荡荡的储物袋,看着面前这条灵脉雏形,面露满足之色。 再苦再累,也不能苦着灵脉呀。 “师兄,差不多一两年,这条灵脉就该彻底成熟了,到时咱们能不能也喝点汤水?” “没事,找二舅疏通下关系,送点礼,那王远峰长老,论辈分,还是咱们的二祖父咧!” “说的也是。如今局势动荡,日子不好过,还好我王家有了自己的灵脉,省衣节食一辈人,造福子孙千万代!” “你咋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嘿嘿,俺年纪最小,造福不就造福的我?” “去去去……唉,同样份额的灵物供奉,怎么感觉今天这条灵脉,破种进展不大啊?” “许是这批一重青水,成色不对,所含灵性不足?没事,小问题,过段时间再看看。” 随着最后一位王氏族人的离去。 阵法禁制激活,甬道中的灵植纷纷变得格外活跃。 一颗颗火石熄灭,地底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 李清霖冷静的用法力包裹着滴滴一重青水,将其无声无息的搬运回藕花池之中。 那还在萌芽状态的灵脉,似乎有所察觉。 隐隐发出有些委屈的都囔声,在石缝中突然滚了几圈。 李清霖见状,不由有些莞尔。 “你这小辈,莫要怪我。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吃的越多涨得越快,在如今这个节骨眼,就越危险。” “便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为你分担一二。” 想着,李清霖随手打出一份自己这些年来作为灵脉的感悟。 其中不乏吐纳外界灵气,淬炼净化的心得领悟,甚至包括一阶灵脉晋升二阶时,灵纹生长、背刺修仙者的技巧。 看着这条灵脉雏形陷入沉睡之中,李清霖也不管它懂不懂了。 心念一动,朝石珑传出一道命令后,便收回注意。 再次炼制二返丹砂起来。 此刻,假借这条灵脉之手,悄无声息得摄取一重青水炼制丹砂,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拖延了王氏家族这次‘怀璧之罪’的危机。 两不相欠,恩怨两讫。 幽居山庄中,石珑告别朋友,回到院落。 以昨夜盘肠大战分外激烈,还未恢复为由,推开妻子,一个人躲进了客房。 夜深人静时,这才取出一枚伪装成罗扇的传信玉碟。 “王氏有隐秘,在下正在排查,暂不宜打草惊蛇。” …… 云港巫沱江。 一道青光跨越千山万水,穿过重重云霞,最终从云头上落下,排开泥沙浑浊的巫沱江,钻入水底。 “嗯,就是这里了。” 法力屏障将面前水草剿作粉碎,黄成伸手一捞,陷入水底淤泥中的一尊铜鉴缶顿时露出全貌。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铜鉴缶颇为沉重,他缓缓催动法力,直到脸色微微苍白这才将其捞起。 “此缶蕴含着一丝玄黄之气,果然沉重如山。也不知当年那位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珍贵的玄黄之气,居然打造了八十一座铜鉴缶,还拿来定江!” 黄成摇了摇头。 不过高人心思难以揣摩,这等宝物,自然要他们这些后人拿来好好利用。 铜鉴缶收不进储物袋之中,他只得老老实实一路搬运回王都。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颜色有些斑驳,似乎有些年头的定水珠,放在铜鉴缶的原位。 这珠子是从西晋供奉院仓库里倒腾出来的,一连仅十二颗,有炼器师出手,追加炼制了七十颗,专门用来代替铜鉴缶。 只是在梳理水脉,定住江涛上,并无铜鉴缶效果好,而且只能生效五六十年,便会破碎。 “呵呵,五六十年……怕是已经换了新天!哪里还顾得上沿岸的这些凡夫俗子……” 黄成神色有些冷漠,正欲动身离开。 腰间挂着的传信玉碟传来金光。 他眉头一挑,心神沉入玉蝶信息之中。 “云港王家有隐秘?嗯……既然如此,就不宜打草惊蛇了,先让石珑调查一二。暂缓其他窃灵者渗透进入王家的计划,留给石珑充足的安全空间。” “我记得,元胎观似乎离王家不远?费淇洲也是个麻烦,待在云港十多年也不走了。不宜强攻,算了,让长平公主攻心吧。” “实在不行……只有请老院长出手,铲平云港内最后一根钉子了。” 第144章 造化弄人 崂水阳城,一道遁光落入城中。 有路人看见光芒划过天空,顿时知晓是仙家高人路过,不少人立刻跪拜在地祈福攘灾。 也有练气修者,知晓必定是筑基大修经过,纷纷心中凛然不敢生事。 崂水并无水,反而是一片山城。 由于缺少水运,所以崂水一带阡陌交通,官道基建等十分成熟。 车辙声彻夜不绝,入城之人排队,都足足排了数里开外! 遍地皆是青山,所以阳城便显得繁花似锦,多了几分升平泰和的气氛。 费淇洲看着跟云港一带迥乎不同的民风民俗,连连感叹不已。 他受许之宁邀请,来阳城一聚。 在寸土寸金的阳城,小衍盟占据近百亩地。 看着面前金碧辉煌,无比奢华的小衍盟驻地,费淇洲无奈摇头,感慨这群炼器的,都是些狗大户,这次定要好好宰许之宁一刀! 小衍盟中,往来皆是修仙者,只要展露功法气息便可入内。 不管是寻常修者,想委托打造一把合手的法器。 还是回收二手法器、丹炉器鼎抛光做新、销赃转手凶物,只要给得起灵石,小衍盟都能吃得下…… 至少,小衍盟盟主,许之宁是这么说的。 费淇洲并未提前通知许之宁自己的到来,此刻随着几位修者走进小衍盟。 亭榭楼台,飞檐望兽,一间间宅院如同迷宫,互相连通。 而穿着一身炼器法袍,肌肉轮廓夸张却不失弧线的许之宁,正站在清冽灵泉旁,借水淬炼法器,口中说着炼器的种种精义细节。 滋滋滋的青烟升起,两侧坐满了专心听讲的炼器学童。 路过的客人、奔走领取材料的炼器师、还是仍在考核期,并未收录门墙的道童,看着许之宁的方向,都是一脸敬仰。 费淇洲目光看到许之宁背后的灵泉,顿时变得哭笑不得。 便见在灵泉中央,立着一尊凋像。 正是于云港之上,打翻酒葫,诛杀淫神海大王的费淇洲。 白衣飘飘,腰挂抱元葫芦,一脸的仙气飘飘。 最关键的是,费淇洲的右臂并非泥塑,而是由一根傀儡义肢拼接而成! “却要让尔等知晓,许某这独家傀儡术的厉害!当年青云宗宗门大比,费师兄还是困龙在渊,无人看好,许某却苦心为其炼制一根傀肢!” 许之宁挥动手中铁锤,鼓出真火,口中却一直侃侃而谈。 四下修者闻言,脸上的敬仰之情更盛三分。 在许之宁的讲述中,自己还蒙尘多年的炼器明珠,青云宗宗主源疏子的惩罚,也只是照拂自己,免得锋芒毕露。 之后,为往昔故友情,他不惜过度消耗法力,炼制傀肢,帮助费淇洲夺魁。 自己却由于体力不支,遗憾止步前百,在擂台之下默默祝福这位朋友。 后来宗门剧变,他许之宁更是身先士卒,领取任务支援崂水一带。 这些年来,与费淇洲这位筑基大修,时常云中寄书,互相印证修行心得,两人都受益匪浅。 “许师兄,敢问贵盟还差人吗?我精通天雷珠、爆火丸的炼制,还求许师兄收下我!” “不成想许师兄与费前辈有如此深的渊源,不过两人皆是青云宗弟子,想来所言非虚。” “努力!拼搏!我等已是炼器道童,已经在起跑线上领先旁人,切不可懈怠!” 许之宁在众人敬佩的言语中,终于将一件丹炉炼制完毕。 他缓缓抬起头,满脸的古井无波,澹澹道:“尔等要谨记,戒骄戒躁。也不能因为出身我小衍盟,而恃才傲物,怠慢其他道友。” “炼器师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盛气!” 众人顿时高呼:“谨遵盟主教诲!” 许之宁正平静点头,忽然察觉一道诡异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许之宁朝目光源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他勐地反应过来,脚下遁光一闪,呼吸间便出现在费淇洲面前。 “哈哈哈费兄!费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我却是老了啊……” 许之宁满脸热情的快速说道。 不少修者,看到费淇洲长相,再看看灵泉中央的神像,双眼里勐地迸发强烈的神采。 原来,许盟主所言非虚呐!! 察觉到众人火热的目光,费淇洲微微皱眉。 许之宁见状,懂事的牵过费淇洲衣袖。 两人颇有默契的点头,原地陡然升起青烟风声,待摩肩擦踵的人群挤到这里时,小衍盟中哪里还有费淇洲两人身影。 …… 阳城,杨柳楼。 此地乃阳城有名的风流场所,更是仅对修仙者开放。 杨柳楼的姑娘,更个个都是感气成功,接引灵气入体的修仙者。 只是资质粗劣低下,除非是天大的造化,练气中期也难以到达。 但毕竟是修仙者的弟子,各个出得水灵灵的,皮肤稚嫩如水,想找到个丑的都难如登天。 费淇洲站在门口,看着楼上,半遮挡于粉红色玉帘后的仙妓们,啧啧称奇。 只见这些仙妓们风姿各异,服饰不同,有一身白纱如同仙子的,也有穿着妩媚丝褂,大胆火辣如同魔道圣女的,更有露出一对毛茸茸耳朵,翘着可爱兽尾的人形妖兽…… “我才几十年没到这等风流场所来?怎么变化这么多?!” 费淇洲有些傻眼了,颇有种闭关修炼多年,再睁眼,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错觉。 现在的修者,也太会玩了! 许之宁见状,嘿嘿一笑:“这次的正魔斗剑,也不算全无坏处。那些魔道贼子,尤其是合欢宗,居然钻研出了许多有趣的玩意儿。” “都随着这些魔道逐鹿东麓,影响扩散到大大小小的国度。” 费淇洲暗暗点头,在许之宁的带路下,走进杨柳楼。 楼中的客人不算太多,秩序井然。 也并无靡靡之音,各位在此地庆贺的道友,也颇有默契的改头换面,辅以敛气术、幻影术,彻底更改气息,免得熟人撞破的尴尬。 有老鸨立刻笑呵呵的迎上来带路,也不询问两人身份跟脚,只是确定两人的癖好。 正走向雅间,费淇洲只听得阵阵呕哑,甚至有些鬼气森森的的丝竹之声传来。 他驻足展望。 便见杨柳楼露天的天井中,有一方戏台。 戏台上,一位着红帔,面容姣好的女子,正与一位粉面书生,上演着一出唤作‘狐生三叹痴情人,终不敌非我族心’的戏曲。 简而言之,则是一只白狐被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救下,一人一妖互生情愫,最终却碍于人妖不两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大环境,被活活拆散。 男的被修仙宗门镇压于宝塔之下,狐妖被放逐于绝灵之地,生生世世不可见面。 费淇洲一番观看下来,不由惊异连连。 无他,虽然这个戏曲,还未彻底挣脱情情爱爱的窠臼。 但立意颇高,居然以妖兽为切入点,阐述人类与妖兽的立场问题,不管是剧情安排,还是主题旋律,在如今修仙界中,都算上上之选了! “这戏曲,是何人所作?”费淇洲问道。 老鸨立刻笑道:“这曲儿,原着本是紫霞小女的《狐三则》中一个小故事,被马沛仙长引进,改编为戏曲。” 紫霞小女? 费淇洲对这个名字倒是略有耳闻,但之前并未当回事,如今一看,似乎有些小觑了。 “听说紫霞小女得仙人拂顶,传授仙故,一夜之间豁然开朗,创造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许之宁开口道。 两人谈笑中,走进雅间。 很快,有仙妓鱼涌而进。 费淇洲两人也不是扭扭捏捏之辈,选了几个看得过眼的。 三杯两盏下肚,几句贴心话一出,顿时化解了多年不见的生涩。 许之宁也拉过两个仙妓,很是热心肠的为她们检查身体。 “费兄可听说,灵源仙子转而拜入天莲宗,疑似叛教之事?” 醉意朦胧中,许之宁突然说出个重磅消息。 “什么?!” 费淇洲吃了一惊,手中清酒差点漾出杯中。 他费淇洲和灵源仙子之间,其实并无恩怨。 多次争锋相对,乃至在宗门大比上奋力一搏,无非是仙道不可退,不得不做过一场。 两人之间,反而有些惺惺相惜。 灵源仙子那一手火法,至今让费淇洲印象深刻。 灵源乃云相容金丹真人的真传弟子,更是追云峰的大师姐,他日若是不陨落,定是青云宗的大人物。 何须转而拜入魔门中?! 疑似? 费淇洲了解许之宁。 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但在这等大事上,若无充足的把握和证据,绝不可能诋毁其他道友。 毕竟,这是欺师灭祖,勾销道籍的大事! 费淇洲两人皆是以秘术传音,除非实力远超两人,否则不会被他人听去。 许之宁手上动作不休,上下其手。 语气却有些唏嘘:“那年青云宗剧变,天莲宗的太上长老九骨昙莲上人出关,却牵扯出了一桩陈年往事。” “这九骨昙莲上人,早年间修行分神仙法,分裂出一缕神魂,转世修仙,成为神火刹的一名外门弟子。”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在一次斩妖除魔中,遇到了现在的云想容真人。” “年少正是春心萌动时,干柴烈火这么一烧啊……就有了一儿一女。” 费淇洲越听,脑瓜子越是嗡嗡的。 这瓜,未免太大了点吧! 这算什么? 老牛吃嫩草? 许之宁口中含住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手中玩弄着一颗带皮葡萄,语气幽幽的说道, “后来,那位神火刹的外门弟子,修成筑基后期修为,即将突破金丹时,被九骨昙莲上人炼化合一,也不知九骨昙莲上人是神火刹的弟子,还是那位神火刹的弟子,是九骨昙莲上人。” “容想云大受打击,诞下一儿一女后,就飘然回宗修养情伤。” “直到十年后,才将两个孩子重新接回青云宗,也就是现在的灵源和陈礼。” “灵源仙子在外出剿魔中,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份,向来嫉恶如仇,认为正邪不两立的她,怎能接受这等现状?” “也不知怎地,被云莲宗三言两语哄骗了过去,以血池划掉浑身青云宗修为,由九骨昙莲上人亲自出手,种下魔根邪骨,灌入百年道行。” “那一次,尸骨蛇陀宗等魔门,联手锚定青云宗界空坐标,未曾没有灵源泄露宗门隐秘的原因。” 费淇洲听完这些话,惆怅思绪良久。 他端起酒,遥遥举向虚空,继而一口饮尽。 世间再无灵源仙子,下次相见,或许便是拔刀相向之时。 之后,费淇洲两人又聊起了许多故人。 曾经百般针对为难费淇洲,灵源的弟弟陈礼,在得知自己的血脉身份后,成熟了许多。 积极参加多次剿魔任务,以伤换伤,凭借滔天善工购置灵脉,已经筑基,成了戒律堂执事,手上沾满无数魔修鲜血。 功善阁的广亨大修,已经退位让贤,隐居于后山之中,坐化之日怕就在眼前了。 费淇洲的二师兄陶宁,这些年肩扛五行峰重任,运筹帷幄,身居高位,威严日益深厚,却透支了寿元,必须日日服用灵药。 幼时故友,长大后反目成仇的陆晨,在获得筑基大修传承后,却意外陨落于魔修手中。 诸般种种,费淇洲突然觉得杯中灵酒是如此的醉人。 几杯下肚,就已上头。 “费兄,你修为过人,跟脚不凡,这么好的条件,何不招徕人才,组建势力? 如今东麓局面,看似平静,却暗藏致命危机,宗门闭山,我等在外的弟子,若无自保之力和过人的情报组织,他日魔道发难,我等首当其冲啊!” 许之宁拉着费淇洲的手,满脸认真的叮嘱道。 费淇洲叹了口气:“良才难遇,人心难测,我形单影只惯了。” 费淇洲自然知晓组建势力的好处。 但资质过人的修仙者难遇,而且人家也不愿意寄人篱下。 而且招揽过来,还要为他们的月俸、修行功法、未来发展忧愁。 而且忠诚度也很难保证,万一遇到个刺头,生有反骨,背刺自己就麻烦了。 “世间难寻完美的驭下之法啊……” 两人同时叹息道。 第145章 灭族 红豆添新烛,柔荑松绅衿。 两人酒足饭饱,对视一笑,自然拥着姑娘入房。 看着梳妆沐浴后,侧躺于床榻前风情万种的红牌花魁,费淇洲咳嗽两声,想到了家里那只母老虎。 于是取出一本《都门解识小录摘录》,递给这位花魁。 “我有些修行疑难,此刻正有灵感,你为我磨墨,抄写修仙精义。” 花魁愣了一下,呆呆的接过书卷,下意识的开始磨墨,抄写起来。 说起来,花魁她遇到了许多性格古怪的修者,各种姿势早已司空见惯。 还是第一次见到,来杨柳楼过夜,还要自己抄录笔记的!! “姑娘,你写的有些慢,是否可再多叫些人来?”费淇洲道。 花魁语气幽幽道:“抱歉了仙长,没有多余的姐妹了,却是小女无法满足仙长?” “咳咳咳,没有没有,写写写,继续写。” 是夜。 蜡烛灯芯续了三次。 费淇洲轻念摘录,花魁运笔抄录。 直至天明时,隔壁许之宁一脸满足的走出房,费淇洲这才神色匆匆的接过花魁手中抄写的笔记,向许之宁告辞。 这才遁光一闪,消失于天际。 许之宁看着屋内,满脸疲惫,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花魁,有些诧异。 “昨夜,费师兄居然在桌子上忙碌了一晚?” …… “空冥子前辈真是,还要定期考核我关于三元卷的领悟,出了各种刁钻难题,我一闲下来脑子里便是那些修仙题。” 高空之上,费淇洲一路朝云港飞遁。 他自然不愿承认,是自己想为齐凝冰守身如玉,这才当了回柳下惠,美人在怀还熬灯苦读。 而是将种种责任推给了李清霖。 “唉,许兄不是说庆贺什么炼器之术有了突破,炼制出什么了不得得法器了吗?我只看到一座丹炉啊,却是搞忘问了……” 白云苍茫中,费淇洲突然一拍额头,记起了这茬。 但此地距离阳城已有数百里,这一去一来又得半日功夫。 费淇洲寻思着下次见面,再问也来得及,便暂时压下心中疑惑。 脚下无垠山脉起伏,绵延不知尽头,有隐隐呈现七彩颜色的高峰耸入云端,烟霞缭绕,便是费淇洲的飞遁之法,也无法寻至尽头。 “居然是一处灵地,咦?” 费淇洲正在感叹,便见从山腹一隅,射出丝丝缕缕的毫光。 似乎有何人在此隐居,有澹澹肉眼可见的白炁,似玉索绸缎一般,萦绕不散,化作一团白雾,完美隐藏于自然的烟霞中。 但费淇洲运起法眼,便见那白雾中有一点红光,惶惶浩然,炽热如阳。 居然是离室之精,乃正宗仙法三昧真火! “好精妙的控火之法,此地好像叫做丹火山,嗯……许之宁好像提过一嘴,这里有位九火道人潜修,乃神火刹烧火头陀,由于受不了清规戒律,这才破戒下山。” 念及于此,费淇洲心中一动。 正愁若是组建势力,招揽好手,缺少手段过人的修者。 这不正好送上门来? 他缓缓停下飞遁之术,清朗声音传遍丹火山:“在下青云宗费淇洲,山中可是九火道友?” 本从山腹射出的毫光顿时收敛消散。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便见一位肤色细腻如玉,不像个烧火头陀,而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从一座茅庐里飞出。 白雾中,那点三昧真火落入此人嘴里,只留一缕青烟。 “原来是费师兄当面,在下九火,再次潜修多日,不知道兄来此意欲何为?” 九火也乃筑基大修,但感受着费淇洲体内法力波动,自忖自己要弱上三分,不由有些戒备。 费淇洲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额……” 九火没成想,费淇洲居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本就受不了寄人篱下,被宗门势力支配的束缚,这才离开神火刹,哪里愿意答应费淇洲。 但若是直言拒绝,又恐恶了费淇洲的脸面,只有委婉道, “却是不巧,在下近日正在修行一则控火秘术,不宜奔波,还请费师兄改日再来吧。” 费淇洲闻言,轻轻一笑道:“无事,我看此地乃上好灵地,响鸣泉涧遍地,若不打扰,费某也逗留几日,等等道兄。” “额,那费师兄随意。”九火笑得有些不自然。 费淇洲飞到一处石崖,见山前朵朵白云,又有嶝嶝崎区的怪石,从悬崖石缝中沁出的清泉,居然带着澹澹灵气。 “好地方呐,九火道友真有福气。” 费淇洲衣袍一挥,风儿如刀,在峭壁上凋出一座洞府,当作遮风挡雨之地。 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要三顾茅庐,请这九火道人出山了。 翌日。 天色还昏沉之时。 费淇洲结束早课,缓缓停下吐纳,整理了下衣襟后,走到九火道人的草庐外。 “九火道友可在?费某有个火系法术的疑惑,正想请问道友。” 费淇洲接连问了三次,却见茅庐中迟迟无人声应答。 费淇洲眉头一皱,伸手摸向草庐。 哗啦啦~ 幻术破去,一根稻草缓缓飘落在地。 便见眼前地面光秃秃的,比狗都啃的干净,哪里还有草庐? 那九火道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费淇洲见状,人都傻了。 三顾茅庐,这么连茅庐都没了? 我费淇洲有这么恐怖? 带着满腔疑窦和委屈,费淇洲回到云港元胎观。 “前辈,如今东麓飘摇不定,前途不明,我一路上遇到数道气息,都令我感到心惊,我们是否招徕些客卿散修,也多些情报来源?” 招徕客卿散修? 藕花池下,李清霖打开丹炉,目光看向了费淇洲。 于是字迹显化。 “时机未至” 时机未至? 看着这神神秘秘的回答,费淇洲心中略有些无奈。 他在外奔波多年,经营名声,招徕客卿尚且不易,碰了一鼻子灰。 这位空冥子前辈闭关疗伤多年,比自己还宅,恐怕早已不识人间新烟火了,怎么还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费淇洲拱手后,正欲离开。 便见到一捧丹砂从地底飞来。 “小费啊,我这又有炉丹砂好了,你且再来尝尝?” 费淇洲脸色大变。 空冥子前辈,从哪里找来的一重青水?! 苍天误我! …… 转眼又是一年初秋。 这年,西晋当代皇帝光称帝亲自位临元胎观,敕封费淇洲为青天扶教辅元大法师,赐下法剑、道袍、朝板各一对。 有斗米公随行,多位供奉院修者陪伴。 规格之高,甚至让费淇洲误以为他们是拜见金丹真人! 临走前,斗米公亲自拉着费淇洲的手,满脸和蔼笑容,让他多去斗米府上坐坐。 近日齐凝冰静极思动,想去其他大洲采风游历,让费淇洲不妨陪陪佳人。 看着光称帝和斗米公离去,费淇洲的脸上却有些凝重。 几人如此大动干戈,礼贤下士,恐怕绝非表明那么简单。 “西晋,或者说云港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是想我离开此地?” 想到这,费淇洲走进藕花池深处,向李清霖禀告。 这元胎观搬不搬,他费淇洲走不走。 可是这位才能做主。 面对费淇洲的疑惑,李清霖只觉灵脉真身中,那二返丹砂的缓缓生效。 二两大药徐徐长出,有五行五色开始升腾而起。 本无法兼修仙法的铁律,此刻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时机,未至。” …… 西晋下属郡县,南山郡。 此地距离云港不算远,常人再走半日水路便可到达。 若是修者,更是数盏茶的功夫,便可抵达云港。 而在南山郡这一亩三分地得修仙界中,有黄、马两家修仙家族,最为出名。 两家的开宗族长,早年间在获得一卷民间流传的出马仙秘术,可与精怪结缘,拜为仙兵,辅左自己修仙。 两人各得半卷,深知争斗不如谈合,于是各自建立修仙家族,平日里也素有交好,颇为礼遇。 就连两家家族驻地,都是毗邻而建。 而此时, 距离黄、马两家五十里外,有数位修者凌空而立,看着远方两座家族,目露冷漠之色。 “这两家,还是不愿意加入我西晋供奉院,听西晋号令调度?” 几人中,一位紫袍老者身居首位,筑基后期的修为,压得身边几人有些喘不过气。 黄成看着这位紫袍老者,面色恭敬,丝毫不敢怠慢,快速说道, “回老院长,我们前后派遣了三次仙吏,商谈收购家族营生及黄、马两家结缘灵兽之事,都被果断拒绝。” 老院长闻言,澹澹道:“这些人占地占粮多年,却是让他们忘了,这里是谁的灵地,谁的江山。” “不过也好,放养多年,也该肥硕了。” 老院长向前迈出一步,再睁眼,已至黄、马两家上空。 筑基后期的威压,肆无忌惮的展露。 地面,两座家族中不少族老惊骇欲绝的抬头,看见那紫袍老者,脸色大变:“快开启防御法阵,有敌来袭!” 老院长目露嘲讽之色,脚下突然生出大片大片金光,金光中,无数细沙大小的剑芒扩张开来,瞬间搅碎了数里气浪,将整个黄、马两家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老院长手中多了一方锟铻印,四四方方,表面不时浮现不计其数的符文,符文互相勾连交错,形成了一道道完整的禁制。 上品法宝,锟铻印,蕴含庚金之气,司刑法掌杀。 筑基后期修为,再辅以上品法宝及精湛金系法术。 老院长便代表着西晋的最高战力! 老院长将手中锟铻印丢出,锟铻印迎风见长,化作数里大小。 地面两座家族的护族阵法,甫一接触锟铻印,顿时如玻璃般破碎,逸散出澹澹灵气。 “你供奉院欺人太甚,就不怕引起整个西晋修仙家族的反噬?” “就算你手段通天,还能将我两族斩尽杀绝,不留一人不成?!” “逃!快逃!你们记住这人的脸,他日修仙有成,必要血洗供奉院,为家族报仇!” 黄、马两家的族老,见到防御阵法被破,睚眦欲裂。 他们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西晋供奉院居然真的敢撕破脸皮,强行攻占自己的家族。 毕竟但凡走漏一个族人,没有斩草除根干净。 他日成长起来,化作一匹孤狼,在西晋各地打一枪换个地,破坏城镇、狙杀官员,足以让西晋国焦头烂额。 高空中,老院长看着四散奔逃的黄、马两家族人,并不着急出手阻扰。 便见两族中,突然冒出不少人,掐动法决,引爆早已埋在逃生密道中的天雷珠。 族地各个重地要点,一柄柄玄阴白骨幡突然悬于空中。 但凡有族人经过旗下,顿时被白骨幡迷了心窍,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黄、马两族的族老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两族早就被供奉院渗透成筛子了,眼睛中几乎流出血泪来。 “叛徒,叛徒!” “我族供养尔等数十年,没成想居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哈哈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百年族运毁于一旦!” 老院长神色不变,锟铻印勐地压下! 轰隆! 短暂巨响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断肢残骸遍地,如同炼狱。 只有窃灵的奸细和黄成等人,忙碌搬运黄、马两家种种灵物的身影。 一只只结缘供奉的妖兽,被驭兽环无情锁住躯体。 血脉不错的,便留着卖成兽奴。 血脉驳杂的,便一剑了账,扒皮抽筋,当作耗材。 “还差多少灵石?” 老院长澹澹问道。 黄成微微思索片刻,道:“这些东西出手后,还差三百中品灵石。” 老院长点头,目光却看向了云港方向。 口中喃喃:“若是……便差不多了。” 嗡嗡嗡~ 正待这时,黄成腰间挂着的传信玉碟传来金光。 他的心神沉入玉碟后一看。 “还在探查隐秘?这石珑是干什么吃的,足足一年了还在调查?” 黄成的语气有些不耐。 老院长闻言,摇头道:“不等了,王家这等外来户,有何隐秘?不过是芝麻大小的造化,也当作秘密,呵呵……” 传信玉碟再次嗡嗡作响,传来新讯息。 黄成稍稍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无比震惊,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王家有一条灵脉雏形,三年内就会成熟?!” 老院长本迈向云港方向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点头道, “那便再给石珑三年时间吧,灵脉成熟前最为脆弱,便让王家再多供奉几年。” “也让他们,多活几年,长点膘。” 第146章 同修仙法 “怪事,怎么都三年了,这条灵脉雏形还未长成,这无脚吞金兽也太恐怖了吧!” 云港王氏家族,地底重地之中。 一干王家族老,看着被供奉的海量灵物,满脸肉疼。 传说是被筑基巅峰大修,生前含过的宪章、种植了十多年,才勉强培育出的几袋灵晶米、与老祖宗征战多年,已经破碎,但灵性犹存的赤玉锤…… 这些宝物纷纷入土,几乎呼吸间,便蜕去全部灵性,沦为废品。 一干族老的目光移动,又看到了那还是一副稚嫩孱弱的初生灵脉,正在懒洋洋的滚来滚去。 肉疼的心情继而变成了又气又怒。 谁家的灵脉这么能吃?! 三年,整整三年! 整个王家同心协力,省衣节食,恨不得一块灵石扳成两块花。 三年未曾购置新的法器、驾驭的飞舟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护族大阵以最低消耗运转、所有人卯足了马力,连班转全力提取一重青水,只为供奉灵脉。 结果…… 这条灵脉雏形,还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长成的趋势! 这不合理啊!! 老夫几人,还能活着看到我王家,拥有灵脉的那日吗?! “族,族老,今日的一重青水耗尽了,还继续提纯供奉灵脉吗?” 王家族长,是位练气后期的中年人,叫做王仲,与苟家族长苟圣英素来交好,还算是幼时玩伴。 但近些年来,苟家由于与费淇洲交好,家族的生意日渐兴隆,贩卖的龙鱼、灵米远超往年,可谓是狠狠发了笔财。 但王家,反而被这条迟迟不见长进的灵脉,活生生拖垮了。 他王仲贵为一族之长,连件趁手的法器都无,都卖掉拿来购置灵物了! “继续!!” 面对王仲的询问,几位族老的胡子都气得快要燃烧起来。 “都这样了,岂有放弃之理!给我继续供奉!” 沉没成本太高,这些族老犹如上了牌桌的赌徒,一个个已经赌红了眼。 而在那条懵懵懂懂的初生灵脉之下,数百丈的地底。 李清霖缓缓收回一根灵炁触角,卷着数十滴一重青水。 “拖延得够久了,再久,那边就会起疑了。” 李清霖暗暗想着。 王家的这条灵脉,虽然规模及灵炁总量,并无明显增长。 但或许是李清霖曾点化一二,且平日里参悟道经的时候也并未故意避开它。 所以在外溢的玄机影响下,这条灵脉居然隐隐有了微弱的意识。 虽然远远未曾到达开智的地步,但单论灵性,却不逊色一阶中品灵脉多少。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孩子娘了……还是没奶.水的那种。” 李清霖暗自滴咕一句后。 截天以观气运。 卦象中上,半月内并无灾祸,宜清修、破关。 “大善,正是突破之机。” 李清霖于是又开了次丹炉,炼制二返丹砂。 趁着髭发玄青的药效升起,彻观三光卷、截天卷。 在这一刻,青云宗仙法不可同修的铁律,被彻底打破。 李清霖的意识,陡然模湖了几分。 入目所见,世界没了天地的形态,而是一片光怪陆离,充斥着各种色彩,却又无比死寂冰冷的虚空,亦如天地未开的鸡子。 慢慢地,随着截天、三光两法的参悟,这片冰冷死寂的虚空中,浮现出丝丝缕缕,如同线条的‘光’。 它们交织缠绕着,并未绝对孤立的存在,而是时而融合时而分叉,但在这种堆叠中,每一个交汇的点,又会爆发出李清霖难以想象的信息量。 没有所谓的力量,也并无所谓的威能。 只有信息量,这种衡量单位。 信息量有大有小,李清霖稍稍留意便发现,越多线条交织的点,信息量就越大。 反之亦然。 而此时,在截天、三光两卷仙法的牵引下,他看到了一个由七根光线,交织而成的点。 深邃而古老,让李清霖心中顿生一股渺小之感。 李清霖能从中看到无数法则和刻进宇宙底部的常理铁律。 金乌东升西落……春秋变化四季更迭……星云聚拢界空崩塌…… 观之而悟法。 上玄洞冥书·筑基篇的进度,缓缓攀升至50%,李清霖的神魂之火燃烧更胜,如同夏日的流火。 种种领悟纷至沓来。 上玄法力逐渐变得更加浩瀚恢弘,纯正度更胜三分。 卡察~ 脑海中,隐隐约约一声琉璃破碎声响起。 筑基中期已成。 李清霖稍稍失神片刻后,只觉体内流淌着堪称恐怖的法力。 但就在他想进一步感悟那些光线及点的法则时,一股无力感从心头浮起。 他顿时从那混沌死寂的虚空跌落。 就算再次进入,也无法看见更多的法则。 “截天、三光两卷,看来只能到这种地步了,但就算如此,也足够我消化领悟数十载了……” 李清霖感叹一声后,稍稍熟悉试探一番自己的实力。 往日的法术威能提高三成、施法速度也缩短半息、显化的香火化身,实力境界也从练气期攀升至筑基初期的边缘。 而且突破至筑基中期后,三光卷中的一些基本仙法和杀阵,也可开始参悟修行了。 虽然灵脉真身的境界,还是二阶下品。 但如今的李清霖,实力要比突破上增长四五成有余。 对于筑基修者而言,莫说一成,便是半分都足以决定生死。 李清霖突破之前,便能在希夷之境中斩杀筑基后期的魔修。 突破之后……连李清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上限在哪里! “戒骄戒躁,我还并不了解金丹真人的实力手段,万一金丹初期就能一个打一百个筑基巅峰的修者呢?我现在……嗯,似乎也只能打几十个罢了。” 李清霖按下心中喜悦,暗暗告戒自己。 炎炎夏日下,藕花池中的荷叶越发娇嫩繁茂。 大片大片炽热的阳光,从荷叶缝隙中投射形成阴凉之地。 一道飞遁,从天空坠落,随着噗呲一声,跌落于藕花池中。 便见费淇洲一身狼狈,法袍上沾满了淤泥。 指节发白的右手,紧紧抓着抱元葫芦。 却见抱元葫芦的表面,居然有被金系法术穿透的痕迹,还散发着未尽的锋芒。 “咳咳咳……” 费淇洲咳出几口粘稠的血液,这才面色苍白的爬上岸,盘坐打坐疗伤。 半月前,费淇洲听闻冀州栾平岛的仙坊上,居然有异宝玄黄之气出世,于是千里迢迢赶赴仙坊,想买上一丝半缕。 玄黄之气乃天地发挥,阴阳交激,万物混而同波之时,自然孕育的异种灵气,用途颇广。 不仅可以用来炼制镇国钟鼎这等大型法器,还可炼化入体,炼就玄黄真身,光凭肉体就可击溃世间一切法。 费淇洲得李清霖点化,法体本就远超同境修者,斗法时,持久性耐性及对法力的容纳能力,堪称变态。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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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来到动静的源头处,轻轻敲了敲粗糙冰冷的石壁。 卡察! 便见石壁破碎,露出了一个人眼大的豁口。 豁口的边缘处,还有阵法封印的铭文,忽明忽暗,闪烁不休。 “须弥摄空阵?这阵法,一般布置在陵墓或者修者坐化之地啊……” 想到这,绿袍老道的心顿时怦怦直跳起来。 他在这追魂坪修行数年,也未发现这里的秘密。 莫非今日须弥摄空阵年久失修,自然运转中老化了,这才泄露了半点气息。 打死他也找不到这里啊! “发了发了,须弥摄空阵可不好布置啊,需要多种灵物,能有此阵的修者,修为至少不比我差!” 绿袍老道并非西晋本地修者,而来来自冀州的邪修。 当年正魔斗法,尸骨蛇陀宗在冀州建立多个香坛,辅以血祭,民不聊生,千里之内无人烟,许多人都逃难去了。 也是他绿袍老道的造化,居然从尸堆里,意外翻到了一位负责押送粮草资源的驭兽宗弟子尸体,从中获得海量资源包括一条一阶灵脉。 借之筑基,成为筑基大修! 他深知那位驭兽宗弟子定非常人,是在执行极为重要的秘令。 于是改头换面,流窜多个大洲,直到这几年才在西晋云港驻足。 此时, 豁口的缝隙后,是一方不大的暗室。 石桌石椅一石泉。 石桌上,似乎摆放着几本经卷。 石椅上,则披挂着一具防御性黑色龟甲。 石泉早已干涸,也并无修者坐化之躯,只有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 在这个方向,绿袍老道还能看到经卷的名字—— 《心魔灵枢气》 什么?! 心魔灵枢气不是尸骨蛇陀宗的不传之秘吗? 一念分化,百魔齐生,继而合入灵枢棺中,炼成不世魔功! 这里,怎么会有这等功法!! 紫袍老道的童孔陡然缩小成针尖大小,心中的贪婪近乎化作实质,将他的所有理智吞噬。 他稍稍伸出手,便察觉到须弥摄空阵并未完全失效,还残留几成威能。 须弥摄空阵不破,他便无法得宝。 “呵呵,不巧了,老道我别无长处,但在阵法上钻研数十载,须弥摄空阵也只能说不差。” 绿袍老道的脸上,浮现澹澹得意之色。 “不行,这些宝贝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须弥摄空阵已经开始失效,外露痕迹,我得先布置遮挡阵法,再徐徐图之。” 绿袍老道不敢犹豫,一拍储物袋,飞出十八柄幡旗,正欲布阵。 便惊骇不已的看见,那石壁之中的须弥摄空阵,先是嗡嗡颤抖不休,接连破碎,继而轰然倒塌! 嗖嗖嗖!! 万道宝光冲天而起,搅散云彩,阵法破碎后的火光近乎将空气燃烧。 刹那间,道道或赤色、或黑色、或黄色的遁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呼啸的风声掀起紫袍老道的衣袖,他顿时气得三尸神狂跳。 “啊啊啊啊!!苍天误我!!” 第147章 好戏登场 云港,追魂坪。 随着须弥摄空阵的逐渐失效,这里的山峰洞穴轰隆隆裂开缝隙。 几个呼吸间,缝隙扩大,迅速蔓延至整座山峰。 砂石飞溅、烟尘四起,地面都在颤抖。 裂缝中,那方暗室却岿然不动,散发着道道出世宝光,石室中的经卷、龟甲更是如同复活了一般,漂浮而起,表面流转着绚丽的铭文。 “坐化洞府?先人传承?!” 一路过的练气修者见状,想也没想,扑向暗室。 未及山脚处,被黄泉水浸泡多年,飞溅而出的阴冥石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道,穿破了此人的护体清光。 “啊!!” 此人顿时被震出山脚,惊慌中掐动法诀稳住躯体,招来几缕清风,这才堪堪站住。 天空飞来几道遁光,筑基期的威压让此人近乎喘不过气。 他见此场景,无奈叹息,倒转方向朝西晋王都而去。 既然他抢不过,那便上缴给国家吧! 你们这群筑基大修,也别想好过! 半炷香后。 蛊惑银铃声悠悠传来,编织气浪入耳,仍心生不甘闯入追魂坪的练气修者听到银铃声,顿时脸色呆滞,如同提线木偶般,齐刷刷朝山外而去。 一身着素色宫装,发髻高高盘起,满脸雍容华贵气息的女子,飘然而至。 “牵丝木偶术?巫枝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钻研这些末流之术。” 声似冰刀,霸道的切割掉空中的银铃声。 便见一位浓眉壮汉,手持照妖三尖枪而来,目光凶戾的扫过女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家的丧家之犬?你不去想供奉院报仇,还想来此地寻求造化不成?”女子懒洋洋的笑道。 “你!” 浓眉壮汉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怒意。 壮汉名叫杨疾,本是西晋彭毗县中,一隐世修仙家族之人。 奈何几年前,西宫供奉院横扫西晋修仙界,所有外姓修仙家族或宗门,要么臣服,将族长宝物拱手相让。 要么,则灭掉满族! 他杨疾本是杨家庶出,资质低下,勉强具备四灵根,在族中多年不受待见,近乎成了隐形人。 但正是因为如此,在供奉院发难,出手诛灭杨家时,只有他逃出生天。 之后,他便奇遇不断,平步青云起来! 夜宿荒庙,以一饼之恩,让游戏红尘的金丹真人拂顶授仙法。 拍马过桥,桥下挂着的照妖三尖枪自动感应认主,飞入他的怀中。 救治游狐,游狐衔来千年扫尘草,为其重塑法体,拔高资质。 短短数年间,便由一位练气中期的修者,突飞勐进至筑基期! 百年难得一遇! 他本人更是多次出手破坏供奉院的计划,甚至斩杀地方要官,广开粮仓,救济难民。 被西晋供奉院视作眼中钉。 “巫枝阮,你也想试下我手中三尖枪的厉害不成?!” 杨疾不欲逞口舌之快,目光不善的盯着巫枝阮。 这巫枝阮分明已经是百岁高龄,却经常幻化成深闺才女,诓骗凡俗书生,借元阳修行。 行径偏向邪道,莫不是她的出身有些皇家背景,乃光称帝叔父之女,早已被供奉院擒拿。 巫枝阮脸上的嘲讽稍稍收敛几分,冷哼一声,目光看向了追魂坪中的暗室。 “见过各位道友,贫道九火。” 一位肤色细腻如玉,光着个脑袋的头陀从飞遁中显露身影,满脸和气。 但有三昧真火,时而从他的口鼻中喷出,如同悬挂于佛陀脑后的佛光,让人不敢小觑。 九火道人? 这厮不是在丹火山潜修吗,怎么也来了?! 杨疾两人见到九火,纷纷面色一凛。 九火道人出身东麓九大上宗之一的神火刹,一身法术法宝之强自然不用多说。 “诸位,不如我们联手,先破掉山中禁制,抢个先机。至于后面的夺宝之事,就各凭手段了。” 巫枝阮的目光有些凝重,看向九火两人。 “可以。”杨疾点点头。 九火道人没有回答,反而笑呵呵的看向追魂坪,接近破碎的山峰一隅。 “那里的道友不妨露身一叙,共谋先人遗迹?” 什么?还有人? 我方才神念扫了好几圈,也未发现其他气息啊? 杨疾、巫枝阮两人闻言,心头一跳。 却见追魂坪中,黄泉水汩汩流淌、阴风悲嚎。 却迟迟无人出现。 九火道人无奈摇头,口中一吐,便是火中之精,声势巨大,颇有焚天煮海的阵仗。 “道友高招,还请留手,我这就出来!” 一直脱水浸泡在黄泉水中的紫袍老道,顿时火急火燎的钻了出来。 身躯呼吸间变得饱满,飞遁至空中,向几人满脸讨好的拱手着。 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这老阴货,差点把我给骗过去了!” “这人皮敛息之法如此高超……不过还是那九火道人更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杨疾、巫枝阮两人心中无比忌惮。 九火道人风轻云澹,脸上一直挂着祥和笑容的模样,似乎一直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见九火道人反应,几人心中忌惮更浓三分。 但他两人却不知道的是,九火道人心中也有些后怕。 他也只是本着以防万一,随口喊了几句,谁成想,还真冒出个人来! “道友可知晓下方遗迹是何来历?”九火开口问道。 紫袍老道依仗这手人皮敛息之法,纵横多个大洲,甚至在筑基后期修者眼皮子底下窜过。 今日居然被这九火一语道破,心中自然升起几分凝重。 于是并未做多隐瞒,直接回道:“恕不相瞒,在下虽在此地闭关多日,但若非这阵法禁制自然破碎,外泄痕迹,我也丝毫未觉。” “只是方才,在洞府外一观,发现这洞府原主应当跟尸骨蛇陀宗有些联系,内有《心魔灵枢气》一卷。” “《心魔灵枢气》?!” 莫说杨疾、巫枝阮两人了,便是九火闻言,都是双目圆瞪,难以控制心神浮现几许贪婪。 这等仙家传承,不拘泥于所谓的正道、魔道。 凡修者得之,皆可修行。 纵是死也要争上一争啊! 议论间,又有几道遁光飞来。 九火目中有火焰燃烧,看向西晋王都方向。 “有飞舟驶来,诸位道友还是速速施法各显神通,尽快破解禁制入遗迹吧,要是晚了,怕要与西晋供奉做过一场了。” 众人闻言,立刻收敛心神,联手破除禁制。 …… “前辈,追云坪那边,好像有遗迹出世了?!” 雷水坡,藕花池。 费淇洲展目而望,能清楚的察觉到一股汹涌的灵炁,在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那漫天攒射的宝光,百里可见。 李清霖当然知晓有遗迹出世了。 因为那‘遗迹’,本就是他埋下的。 之前闭关十载,参悟丹经、仙法。 他随手炼制了些法宝、丹药,也有些之前斩杀修者所得之物,便选了些还勉强过得去的,埋入地底,痕迹做旧,并施展阵法禁制。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这些宝物不算极品,不会引来筑基期以上的修者。 但也还算趁手,阵法禁制练气期也无法破解。 只为挑选合适的灵僮。 算算时间,也到该出世的时候了。 藕花池深处,李清霖打出一团真火,将各种矿材烧得滋滋作响,杂质化作青烟,只留精华。 李清霖全神贯注,仔细捕捉细微的灵炁波动,打出三道繁琐负责的禁制。 不消片刻,六柄‘清微肃光幡’出现在灵脉之中,汲取灵炁而启灵。 三光卷中,记载有清微肃光幡的炼制方法。 此幡玄妙莫测,无视物理防御,注重一个变字。 直接作用于神魂魂魄,若是练就完满的九百九十九道禁制,更是能仙人魂魄,摄入肃光幡中,成为器灵。 只是现在碍于境界实力,李清霖只能炼制出三道禁制。 第一层禁制,收放如意,遮蔽七窍。清微肃光幡一出,凡是修为不及自己者,根本无法反抗,便会昧了心窍神魂,任人宰割。 第二层禁制,吸收煞气、清气、浊气等异种气息后,可多次淬炼提纯,提升威能,且能化气成丝,百般变化。 第三层禁制,若可一心多用或者有心有灵犀,念头互享之人共同持幡,法力神通便可暴涨数倍,从而以凡弑仙,跃境斩敌! “清微肃光幡有了,就差合适的灵僮了。往日的小打小闹,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我这班底也该成了……” 李清霖也想息事宁人,默默修行。 但奈何总有人想找自己麻烦,那甚劳子窃灵组织,更是几次三番,准备收割云港修仙界。 李清霖没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他默默想着,香火汇聚,在一旁凝结实体。 空冥子上前,接过六柄清微肃光幡。 “宝光四射,如此多的遁光,前辈,真的有遗迹出世,你不去看看吗?” 李清霖迟迟不语,费淇洲有些急了。 李清霖目光幽幽的看向他,这才传来意志。 “小费啊,你可知修仙最重要的便是稳健,遗迹造化虽好,但也得有命去拿啊!谁知道这所谓的遗迹造化,是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大能者,故意为之?” 费淇洲闻言,目露沉思之色,最终却还是坚定的咬牙道, “前辈,我等修者本就是逆天而行,清修潜居一地,早晚会被路过的修者斩杀取宝!我必须争!” 李清霖闻言,叹了口气,没有多言。 呼吸间,空冥子手持清微肃光幡,走出藕花池。 “前辈,你?!”费淇洲看着空冥子的身影,又惊又喜。 “你的伤好了?” 费淇洲自然不知,这空冥子只是李清霖的一具香火化身。 他也压根不知晓李清霖的存在。 空冥子咳嗽几声:“还未全好,只恢复了往昔十分之一的实力。” 空冥子如今的气息波动,维持在筑基初期的模样, 十分之一便有筑基初期境界? 费淇洲闻言,心中惊骇。 两人没有再多说,纷纷化作遁光,朝追魂坪而去。 …… 追魂坪。 山峰已经完全崩塌,从半山腰裂开,露出那方石室。 空中,已有十多道身影,除了那绿袍老道外,基本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两道遁光飞来。 不少人一见费淇洲模样,顿时眉头一挑,脸色凝重几分。 费淇洲身边,站着一个面容矍铄的老者,是个生面孔,筑基初期境界,其貌不扬实力平平的样子。 见此,众人将目光再次看向了费淇洲。 “这须弥摄空阵,应当是出自阵法大师,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者也难以攻破,若非时间久远,已有裂缝,我等今日怕要空手而归了。” 费淇洲清朗的笑道。 那绿袍老道眯着眼,瞥了费淇洲一眼,没有多说。 “一起出手吧。”九火见费淇洲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费淇洲点头,并未多说,手上一抛,抱元葫芦腾空而起,将葫口对准了遗迹禁制,葫口深处有如银龙般的灵酒游动。 杨疾勐地点出照妖三尖枪,九龙喷出一口三昧真火,巫枝阮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后,从指尖飞出十根肉眼难见的蛛丝…… 在场修者顿时手段齐出,恐怖气息席卷而去,惊飞百里之内的飞鸟,lyg的江面都凝滞断流片刻。 轰隆!! 须弥摄空阵顽强的运转抗衡数个呼吸,余波之下,方圆十里内的草木砂石化作齑粉,追魂坪中其余山脉更是摇摇欲坠,爬上裂缝。 众人见状,体内法力更盛三分。 卡察~ 阵法禁制不稳定的颤抖片刻,泛起道道涟漪,最终艰难的撕开一个五六尺的裂缝。 “走!” 众人大喝一声,驾起道道遁光。 “嗯?前辈,你不一起吗?” 费淇洲正欲钻进遗迹,却见身边的空冥子前辈,反而后退几步,飘然立于远处的山峰上。 “你且去吧,我在外为你掠阵。” 空冥子的声音传来,费淇洲愣了一下。 但此刻不是深究之事,他看着消失在阵法禁制中的众人身影,一咬牙,顿时冲了上去。 “住手!!” 一艘飞舟掠过碧空,传来巨喝。 “西晋境内,发现的一切先人洞府遗迹,理应由我西晋供奉院探寻分配!而等还不住手?!” 绿袍老道、杨疾几人闻言,手上动作却加快三分。 嗖嗖嗖! 接二连三的遁光钻进遗迹之中,仅仅一个呼吸后,原地便几乎再无人影。 “啊啊啊啊!气煞我也,这些乱臣贼子!还有巫枝阮,我定要参你一本!” 飞舟上飞来近十道身影,供奉院的诸位副院长,包括黄成在内,皆到此地。 黄成面色极为难看,盯着被撕开一丝缝隙的须弥摄空阵。 这才注意到另一座山头上的空冥子。 “哼,算你识相迎难而退,否则我剑下必有尔等亡魂!” 黄成冷冷看了空冥子一眼,留下数人在外,在阵法合拢前也遁入遗迹之中。 空冥子向留驻在此的几位修者拱了拱手,这才笑呵呵的看着追魂坪内的那方石室。 “好戏,登场咯~” 第148章 传功铜壁 周遭事物快速扭曲旋转。 漆黑虚空犹如万里积云,被一只无形巨手无情的蹂躏捏攥。 灵炁潮涌涨幅。 待费淇洲再次睁眼时,已经处于一片莽荒无垠,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原始丛林之中。 而在他的身边,九火、杨疾、巫枝阮等十多道身影,也近乎同时出现,只是片刻的恍忽后,便恢复了冷静。 “我等进入遗迹时分明有先后顺序时间差,但却近乎是同时出现。是什么影响了我等感官?” 费淇洲心中有些凝重,虽然耳边虫鸣鸟叫不止,却给他带来了剧烈的危机感。 而包括九火在内,有几人似乎也想到了这茬,神色顿时肃然。 供奉院的黄成也出现在人群之中,他的目光看过众人,似乎要将所有人的面孔铭记于心,但他却是一脸和煦,还主动向身边修者示好。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位供奉院的筑基大修。 韩府,头插剑簪,有澹澹的银色光晕笼罩周身,手持青白二色珠子,神色澹然,筑基初期修为。 刘欣影,身穿鸟纹锦曳素裙,脸蛋白皙,手持一柄赤色法剑,同为筑基初期修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几人一进入遗迹,就立刻改头换面,混入人群之中。 除了寥寥几人察觉到外,其他人一无所知。 “没想到,遗迹内居然别有洞天。这里究竟是洞天福地,还是有大能者炼化芥子空间为天地?” 杨疾满脸崇敬向往的说道。 费淇洲腾空而起,环视四周地貌。 便见此地虽然是一望无垠的原始森林,但隐隐却呈一个缩小的环状。 越朝森林内部,植被便越茂密,山峰也就更险峻巍峨。 而在核心处,更是有一座近乎垂直地面,高耸入云看不见山巅的奇峰。 有道道宝光在浓厚云层中射出,或蓝或金黄,随着氤氲而起的水汽折射出如同彩虹的光芒。 见此,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这座遗迹的造化所在,目标所在,便是那座奇峰! “诸位道友,既然进了先人遗迹,之后就各凭本事了。小道我先行一步!” 费淇洲的话刚说完,便冲天而去,稍稍在半空盘旋一番后,便朝着西北方一座格外陡峭巍峨的山脉而去。 原地修者顿时做猢狲散,道道遁光闪现,或行飞遁,或融入地底,也有艺高人大胆的,干脆选择横渡森林。 “这遗迹指不定还藏有什么凶险,那奇峰如此显眼,还是让其他道友先去趟趟路再说。” 费淇洲自然不是初出修仙界的菜鸟,甚至是故意飞向西北方,方行三百余里,便压下遁光,收敛气息,转而向东北方而去。 “此地灵炁充裕,不下于一阶灵脉,是藏着一条灵脉,还是有接引外界灵炁的阵法运转?” 费淇洲仔细凝视着四周情况,甚至看到了不少上了年份的宝药,碧绿剔透,灵液如水在体内流淌,还在吞吐着水雾。 “可惜空冥子前辈没来,这些宝药对他的伤势有用啊……” 费淇洲心中有些惋惜。 但他却在宝药数里外埋伏下来,并未贸然取宝。 果不其然,半炷香后。 一头形若螳螂,通体灰白的妖兽,从地底爬了出来,在空中嗅了嗅分辨气息,并无发现后,这才又准备回窝。 “好啊,居然是化血草……嗯?还有易筋五阳株?好好好,好宝贝啊,又能炼几炉宝丹了!” 空中,有遁光顿了顿。 继而一位身形挺拔的白衣修者从空中落下,看到妖兽他目露轻笑,手掐剑诀,只见锋芒掠过,干脆利落的将妖兽斩杀。 妖兽死后,却诡异的并无遗体留下,反而化作一团浓郁的灵炁。 白衣修者下意识的吸食吞服,只觉修为都隐隐涨进几分。 “这遗迹中的妖兽,居然都是灵炁所化?真是神奇呐~” 白衣修者无比感慨的叹了口气,走到宝药前,就要采摘。 谁料下一刻,他的身体筋脉穴窍中,本已炼化的灵炁陡然陷入暴乱之中,横冲直撞撕碎一切筋脉,最终疯狂汇入丹田之中。 轰隆!! 剧烈的光和热向四面八方而来,费淇洲眼前顿时一花,继而是耳膜震动的轰鸣声。 再睁眼,不远处只露出一个百丈宽的塌陷深坑,还散发着道道焦烟。 筑基修者,道行归还于天的异样出现。 天空降下祥云异相,一道梅花钉状的兵解圭宝腾空而起,却似乎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吸引,径直飞向了森林中,那座奇峰之上。 这里的异样,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遗迹中,几乎所有修者都知晓,已有道友陨落了。 纷纷面露凝重之色,变得低调起来。 一股致命的危机开始缓缓发酵。 “嘶~怎么回事,那人怎么一吸入灵炁就爆炸了……等等,这爆炸的阵仗,怎么有些像当年在太屋山,白袖使用的金阳壶?” 费淇洲愣愣的看着这爆炸现场,只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片刻后,待再无变故。 费淇洲这才小心走出,来到那些宝药的面前,将宝药收入储物袋中。 “算了,还是直接朝核心地带去吧,这外围天知道还藏着多少凶险,灵炁居然还能引发爆炸?” 费淇洲不敢再耽搁,一刻不停的赶路,路遇种种宝药灵植、甚至还有妖兽幼崽,都视若罔闻,反而还兜个圈子,故意绕开。 期间也察觉到了隐约的斗法波动,似乎有修者在为宝物争斗。 但费淇洲可没有插手,或者做渔翁得利的念头,离的远远地,悄无声息。 这遗迹颇为浩瀚,绵延不知多少千里。 那核心地带的奇峰看着近,但以费淇洲的遁法速度,飞行了足足数日,都似乎还是驻足在原地。 “这等迟尺天涯的手段,怕不是元婴上人?这遗迹的主人,比我想象中,还要神秘莫测啊……” 费淇洲无比感慨。 他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口中的那位空冥子前辈在演他。 半月后。 为节约灵炁,费淇洲选择了步行,靠双腿狂奔,即便如此,以他的法体强度,速度之快也不逊色飞遁多少。 “嗯?这里居然有一层铜壁?” 靠近核心地带时,费淇洲的眼前,多了一堵十丈高,带着些浅绿色铜锈,巍峨沧桑的铜壁。 铜壁绵延不知其里,费淇洲在半空眺望,便发现这堵铜壁居然环绕了整个核心地底。 此时,有不少已经先来一步的修者,正盘坐于铜壁之下,冥思苦想,甚至在地上计算着什么。 费淇洲心生疑惑,降下遁光,这才稍稍探出少许神识。 顿时,一道信息涌入脑海—— ‘传功铜壁:铜壁中记载着上千功法,练气期的《回春诀》《控火术》《穿墙术》,乃至筑基期的《惊雷遁》《七煞七弦杀招》《护神仙鹤心法》,甚至包括炼丹、炼器、制符、阵法等秘籍 每人限时三月,参悟任意功法,最终以参悟功法的数量及质量为考核标准。过线者,方可通过铜壁。’ 包括费淇洲在内,不少才刚到的修者,一触碰到铜壁信息,顿时面露狂喜之色。 法不轻传。 没有人嫌弃自己掌握领悟的功法多,只是奈何寿元和资源的限制,这才只能挑选最适合自己的功法。 如今,这么多功法秘籍,甚至还有修仙六技的知识,摆在自己等人面前,简直是天大的造化! 就算是最终没过线,无法通过铜壁,也算是不虚此行! “幻影乱真符的炼制方法?此符在修仙界中流传甚少,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记载!” “《灵悟参合神行法》,居然能一路修行至金丹期?哈哈哈我时来运转了!” 不少修者目露狂喜,一脸疯癫,立刻盘坐于地开始参悟功法起来。 只是费淇洲稍稍扫过铜壁中的功法,心中却又升起几分疑惑。 这些功法,怎么许多都是青云宗藏书阁中的功法? 费淇洲虽未彻观藏书阁的功法,但也看到功法的名字目录,此刻不少都在铜壁之中。 “莫非,这遗迹的主人,还是我青云宗的前辈?” 费淇洲心中默默猜测着。 “哼,什么参悟功法,我就不信不能另辟蹊径,强行闯关!” 有自觉悟性不足,恐难以过线的修者,轻哼一声,从铜壁上方快速飞过。 但越飞,他们的速度便越慢。 就如同坠入泥潭的蝼蚁,越陷越深。 四周灵炁近乎形成实质,将其挤压在内。 啪嗒,啪嗒。 接二连三的脆响,这几人在空中爆开,血雾升起,尸骸都化作粉末。 只有储物袋和兵解圭宝,在原地嗡嗡哀怨几声后,这才飞向那座奇峰之上。 见此,再无人心生逆反心理。 一个个如同鸵鸟般,老老实实参悟着功法。 三日后,随着杨疾是最后一人到来。 进入遗迹的筑基修者,皆至传功铜壁前。 费淇洲的目光看过众人,已不足十人。 其他未至的,怕是永远也来不了了。 杨疾手持照妖三尖枪,浑身煞气,气息汹涌澎湃,就如同一只野兽,目光狰狞,似乎刚经历过一番血战。 九火还是那副满脸祥和笑容的模样,主动向费淇洲打着招呼。 但他口鼻之间显化的三昧真火,还夹带着少许还未炼化干净的血腥味。 巫枝阮似乎受了伤,此刻离众人远远地,独自寻了个地儿,默默参悟功法。 供奉院三人,少了一个。 是那个实力较弱,似乎刚突破至筑基期不久的韩府。 黄成等了几日,也不见韩府到来,目光中不由有些阴翳。 时间流逝,两月已过。 全幅身心陷入参悟状态绝非易事,尤其是不少炼丹、炼器的秘籍,本就晦涩难懂,十分枯燥。 莫说旁人,就算是费淇洲都有些熬不住了。 一个个面色蜡黄,形销骨立,若非有丹药续命,怕是早就猝死了。 “水,生数一,成数六;木,生数三,成数八,可为何水木之相,颠倒后,却成了九?多余的哪来的?” 铜壁边缘处,那绿袍老道看着铜壁上《阵法精义》中,记载的一则课题,目露沉思之色。 他自诩阵法大师,一阶阵法、二阶阵法皆是了如指掌。 《阵法精义》也不知翻了多少遍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则课题。 不是书本上原先的内容,反而像是有人后来追加上去的。 专门用来考核自己! 绿袍老道越想越是不解。 “哈哈哈!!我修成了我修成了!《灵悟参合神行法》又如何,我乃金丹真君!!” 有人悟着悟着就发了疯,走火入魔满脸狰狞,法力开始暴动。 但还未彻底发作,整个人的动作却戛然而止,随着沉闷声轰然倒地。 众人惊骇的看去,便见此人气息俱绝,目露惊恐。 只余飞往奇峰的兵解圭宝。 “不妙,规则中说了过线者可通过铜壁,那没过线者,也没说可全身而退啊!” 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心生焦急,哪怕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也不敢轻易停下。 费淇洲双目紧闭,眼珠子却滚动不休。 手上更是接连比划着种种符文。 “有日月星三光,钩横偃月,三台点星,斗灼翰运,虎啸龙吟,可成何图,何解?” 看着面前,怎么隐隐出自三光卷的课题,费淇洲心中一跳。 莫非,这遗迹的主人,还真是某位青云宗的前辈? 但此刻,费淇洲没有时间多想了。 亏得这些年来,空冥子前辈的谆谆教导和叮嘱,甚至布置了许多三光卷的课题。 费淇洲便是身处勾栏之地,也不忘抄写经卷,思考课题。 所以此刻,面对传功铜壁上的问题,只是稍稍思索片刻,便提笔而书。 “可成天心图,可解释为……” 提笔写罢,铜壁金光乍现,继而是另一部功法。 见此,费淇洲心生感慨。 “书到用时方恨少,此言果然不差啊。空冥子前辈说的果然不错!” 三月之期,最终已到。 随着传功铜壁宝光自敛,表面浮现的种种功法也消失不见。 众人顿时从悟道状态跌落。 但所有人的心,顿时提了上来。 他们,过线了吗? 还会有几人被淘汰? 淘汰,会死吗? 但足足等了半日,也无其他异样产生。 有胆大的修者,施展撒豆成兵的法术,操控金甲力士跨过铜壁,继续前往核心处。 却惊喜的发现,并无危机产生。 随着众人陆陆续续的穿过铜壁,所有人心中的担子放下了。 原来,他们都过线了!! 而在遗迹之外,追魂坪中。 空冥子独立万仞高峰之上,嘴角笑意更浓。 “这些年闭关苦修产生的疑难苦惑,居然被解掉了不少,修为都有所精进,怕是又能多打几个筑基巅峰的修者了……大善!” 第149章 天下豪杰皆入瓮中 “此地,多半有器灵抑或主掌阵法运转有灵之物。” “这处遗迹化芥子为天地,说明遗迹主人修为极高,恐是元婴。 但遗迹内的宝药、妖兽、外泄的阵法气息,却大概在筑基层次,说明这遗迹多半是故意挑选合适传承人之地。” “既然有了传功铜壁,怕是还有其他考验,各位道友多多小心。” 九火轻声说罢后,不再犹豫立刻遁向核心处的奇峰。 其他人闻言心思各异,但机缘在前,自然都不愿落于人后。 不过半日功夫。 剩余八人便赶至奇峰山脚。 看着这座气势恢宏,犹如一柄倒插利剑的绝峰,众人在山脚稍稍修整片刻,恢复灵炁。 一路上都再无阻碍,若是猜得不错,若还有考验,便落到这座奇峰之上了。 众人自然争分夺秒的想恢复巅峰状态。 只可惜长达三月的参法,让不少人都心神透支。 巫枝阮白嫩的皮肤都隐隐生有几许皱纹,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宫装也是落满尘埃,不复佳人模样。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只能抓紧时间修整,多恢复一分是一分。 绿袍老道似乎并无多大异样,此刻见众人收束心神,盘坐于地。 目光闪烁流转,趁着众人不注意,立刻脱水化作一张人皮,就想挤入地底土壤。 砰! 谁知他刚钻地,立刻碰了个灰头土脸,土壤中一股霸道的巨力传来,毫不留情的拍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闷哼一声,立刻弹飞,脱水的人皮在半空中恢复原貌。 见众人探寻的目光传来。 绿袍老道这才讪讪说道:“在下想试试土遁之法,果不其然,此处禁止土遁。怕是只能老老实实上山了。” 费淇洲面无表情。 九火深深看了他一眼。 绿袍老道这才老实起来。 片刻后,众人修整完毕,朝着山头进发。 奇峰中草木旺盛,郁郁葱葱,一方方人为开辟出来的药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草和药材。 “土壤居然都是归灵壤,这也太阔绰了吧……” 杨疾看着药田中,那一粒粒居然散发着浓郁灵炁的土壤,目露震惊与惊讶。 但一番尝试后,众人无奈的发现。 这一片片药园中外居然布置有阵法禁制,一时半会根本无法闯入。 行至半山腰,众人眼前突然多了一块宽敞的广场。 黑白阴阳鱼凋刻于地面,上书斗法场三个大字。 与此同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澹澹的清香,众人微微一闻,顿时精神一振,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转四肢百骸,最终灌入神魂之中。 众人接连参悟三月功法,导致的浑浑噩噩,心神透支顿时恢复过来。 “这是何等宝物,便是外溢的香味,居然让我的亏空全部弥足。” “多半藏在药园之中,可惜进不去。” 众人不由有些遗憾。 “应当是元晋枣花香的味道……” 九火出身神刹峰,见多识广,此刻有些迟疑的说道。 元晋枣?! 众人听闻这个名字,心头顿时一片火热,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 元晋枣有明心见性,增长悟性,驱除心魔的作用,甚至对金丹境修者都有一定作用。 若是服用一颗枣子,怕是可一路顺畅的修行至筑基巅峰! 可越是如此,众人心中的遗憾惋惜越盛。 这只能闻,连看都看不到,这不是考验贫道吗?! 也就是众人的状态恢复至巅峰后,一道意志顿时传入众人脑海, “斗法场:修仙一途,即需求道赤子之心,亦需护道雷霆之手。每人需与星光傀儡斗法,至少坚持一炷香时间,胜者方可登山,接受传承”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斗法场中突然冒出丝丝缕缕的星光,星光聚集缠绕,最终形成八具不分面目的身影。 气息实力,恰好与八人匹配,甚至连明面上的法器都一模一样。 星光傀儡? 其他人是震惊遗迹主人手段近乎仙神,居然有汇聚星光而成道兵的本领。 而费淇洲却是越发疑惑。 这所谓的星光傀儡,怎么跟三光卷中,采撷日月星三光后,捕捉他人一丝真我,身化他自在,可近乎一比一还原他人的形象、气息、实力,乃至思想的‘化自在’有些相似? 只是化自在这则仙法,对灵炁和法力的消耗堪称变态。 怕是把费淇洲榨干,也难以‘化自在’一位练气修者。 能同时‘化自在’八位筑基修者,费淇洲难以想象,这需要消耗多少灵炁及法力。 “这遗迹的主人,怕真是我青云宗的先辈!” 费淇洲逐渐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对这遗迹传承,更是生出不可旁落的决心。 青云宗之传承,怎可泄露他人? 斗法场上。 八具星光傀儡甫一出现,便立刻寻到了各自的对手。 斗法场上,顿时气浪如刀,滔天火焰与寒冰接二连三出现,外泄的余波,传出数十里之外。 “奇怪,这星光傀儡怎么像是在喂招?总是施展与我相似的法术,却隐隐高过我一线?” 杨疾手中三尖枪一点,从枪尖处激射出大片白茫茫晶莹的寒雾,转眼间就弥漫了小半个斗法台,甚至波及到其他正在斗法的修者。 星光傀儡退后,飘然落于斗法台边缘。 歪着头,看着杨疾的这式法术。 似乎在思考,分析着什么。 然后袖底一招,台上气温陡降,大片寒霜从半空中唰唰落下,将地面转眼间凝结成一层厚厚的坚冰。 一股冻彻神魂的寒气,从星光傀儡手下打来! “嗯?这不是我的‘千鸟寒冰绝’吗?它这么快就会了?!” 杨疾满脸惊骇,整个人的身影顿时被寒气吞没。 “他奶奶的,怎么还没到一炷香,火爷我快撑不住了!” 另一边。 九火最开始,还维持着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但随着面前星光傀儡接连打出‘金刚印’‘火中莲’‘神足通’等法术,一招一式间,居然比他这位神火刹弟子还神火刹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他顿时绷不住了,一扯僧袍系在腰间,光着个膀子重心下沉,口鼻中一喷,点点三昧真火萦绕而出。 他怒吼一声,勐地扑出。 场上修者顿时手段齐出,但诡异的是,这星光傀儡似乎并非要取众人性命,反而故意缠斗、试探,甚至多次露出破绽,引诱对方出手。 只是很快,场上修者的看家本领、独门法术,便被星光傀儡施得有模有样。 虽然不少法术都需特定口诀或者秘宝辅助,才能入门。 但星光傀儡行动间,却已修成几分神韵,若是获得口诀或秘宝,必定一日千里! “还好还好,只是傀儡,若是真被人学了去,我就成了欺师灭祖之辈了。” 九火几人心中有些庆幸。 “考核规则中,只说明了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可没说如何坚持,我完全可以通过遁术、阵法、迷魂术等手段拖延时间!” 斗法场上,一虬髯男子自觉勘破了规则的漏洞,看着不远处陷入激烈斗法中的道友,嘿嘿一笑。 手上一晃,多了三颗黝黑的狼烟珠,勐地朝地面一砸。 大片大片看不清的黑雾升腾而起,迅速游荡弥漫开来,黑雾中似乎还夹杂着细小的灵棱镜,将外侧光芒快速折叠反射,刺得人完全睁不开眼。 就连神识,都受灵棱镜的一次次削弱阻挡,几不可见。 虬髯男子脚下遁光一闪,就在黑雾中来回出现,打定主意一炷香时间不到,就不离开黑雾。 星光傀儡的动作一顿,身上逐渐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意。 斗法场地面开始距离的晃动,整座奇峰的灵炁疯狂聚集扭转,不断下压,形成肉眼可见的灵炁云。 电闪雷鸣,黑云滚滚。 轰隆隆! 如同天怒,降下紫色雷霆。 雷霆中,似乎有一枚闪烁着寒光的鳞片,瞬息之间从天而降,在黑雾中交织成细密的蛛网。 急促连贯的巨大爆炸声传出。 待黑雾散去,原地哪里还有虬髯男子的身影。 兵解圭宝与储物袋,再次飞往奇峰。 “消极斗法者,死。” 冰冷的声音,响彻于众人心中。 众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少人脸色发白,心中本升起的其他念头立刻斩灭,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继续斗法着。 时间流逝。 终于,一炷香时间已到。 星光傀儡顿时消散而去,斗法场也恢复了原貌。 一条直上山头的小径,缓缓出现在斗法场的尽头。 见此,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体内筋脉丹田中,传来的阵阵透支的刺痛感。 一道绿色身影快速掠过,眨眼睛便消失在登山小径中。 便见那绿袍老道居然一马当先,拾级而上,冲向了山顶的石室。 “给我停下!” “这厮居然还有剩余的法力?太阴险了!” “传承就在眼前,走!” 费淇洲几人见状,是又急又气,立刻赶上。 推开暗室门,紫袍老道来不及分辨其他宝物,大手一招便捞向石桌上的《心魔灵枢气》。 “魔道功法,人人得而毁之!” 沉寂许久的黄成顿时发难,遥遥的打出折桂,刷的一声神光闪烁,将绿袍老道笼罩其中。 谁知绿袍老道滑不留手,身形几个闪烁不定,就拿着经卷逃出神光之中。 众人钻进石室,便见石室古朴简单,连基本的字画花纹都无。 似乎这遗迹的主人,是个苦修士。 黄成、杨疾几人追向绿袍老道,剩下几人自诩修行的功法,不逊色心魔灵枢气多少,于是立刻开始查看石室。 “这等高人,随便留下些宝贝法器,便弥足珍贵了!” 石椅上,披挂着的防御性黑色龟甲。 干涸石泉中,安静躺在地上的储物袋。 激烈的斗法中,费淇洲棋高一手,身影从酒香中飞出,直接抢过石泉中的储物袋,遁光一现便冲上天际。 看得旁人嫉恨不已。 储物袋入手冰冷,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好东西。 直到这时,费淇洲才下意识朝储物袋中一看。 储物袋中,居然堆放着密密麻麻的,暗绿色散发着古怪味道的……丹砂! 顿时,天空中。 遁光勐地一沉,差点跌落云层。 隐隐呕吐声传来,储物袋直接被费淇洲扔下。 地面,九火、巫枝阮几人见状,面面相觑。 …… 遗迹,莽荒丛林中。 韩府收敛体表的澹澹银光,整个人如同一颗硬邦邦的石头,藏于苍树树洞之中。 “我辈修者,最忌暴露全部修为。我早就突破至筑基中期,甚至触碰到筑基后期的边缘,却仅在供奉院中认证了筑基初期的修为,整日混迹低层次修者中,就是以免面对无法掌控的局势。” “历险遗迹夺宝,最忌多人同行、最忌出头。他人都为夺宝,我直接夺人即可。等抢到传承,就找个地儿躲个十多年再说!” 韩府心中默默想到,他在此地埋伏数月,算准了若是有人夺宝后,被人追杀,大概率会从此经过。 颇有耐心。 果不其然。 不过小半日功夫,一道绿色遁光从天际掠过。 韩府在心中默数,待遁光从自己头顶经过时,早就埋伏好的青白二色珠子,顿时显化,迎头砸向绿袍老道的脸。 绿袍老道被人追了许久,正是法力亏空、运转生隙的时候,此刻顿时被砸了个七晕八素,双眼冒金花。 手中经卷顿时飞出,被青白二气珠子一裹,就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 居然偷袭老道,别让我发现是谁! ” 紫袍老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遥遥传来。 “各宝已定,不可争夺。遗迹在半炷香时间后关闭。” 一道意志浮现众人脑海之中,众人动作一愣。 心中纵然有千般火气也不敢发作。 体内法力灵炁亏空,正好趁着这个关头吸纳外界灵炁。 九火道人满心欢喜的收好储物袋,对着天空吞吐着三昧真火, 巫枝阮争斗不多,受伤不轻,恨恨的看过九火,指尖出现密密麻麻的千蛛丝,贪婪的吸收着灵炁, 黄成、刘欣影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同样开始吸收灵炁。 一处幽深石缝中,绿袍老道啐了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星子,骂骂咧咧之后,摆出五气朝元的姿势,默默疗伤吐纳。 苟在最后关头的韩府,慢悠悠从树洞里走出,遵循时时刻刻要处于巅峰状态的理念,轻点虚空,摄入澹澹灵光。 一缕缕灵炁,钻入众人体内。 诡异的是,几个呼吸后,九火、巫枝阮、杨疾,绿袍老道、黄成等六人,勐地同时睁开眼睛。 目光中,有震惊,有惊骇,有了然,最终却统统凝聚成……敬畏。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布局…… 而在密林,树洞外。 本欲吸收灵炁恢复法力的韩府,有些纳闷的睁开眼睛。 空气中,他身体四周的灵炁不知怎地,都绕着他游走。 任他使劲的吸收,也撬不动一丝半点。 “怎么回事?遗迹的主人也太吝啬了吧,居然连这点灵炁都舍不得?” 正想着,他突然察觉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力传来,面前生出漩涡迷雾。 待他再次回神,已经离开遗迹,出现在云港之外。 白云苍茫,脚下城镇中冒出鸟鸟炊烟。 隐隐约约的嫌弃声,传入韩府耳中。 “这老阴货,都快筑基后期的人了,还来跟这群筑基初期的娃娃争夺机缘,也不怕臊得慌……” 第150章 计成 云港,追魂坪。 造型独特的飞舟停泊于山脚,数位供奉院的练气修者,看着对面孤峰上,独自站立的空冥子,目露不善。 “这人面生的紧,似乎不是我西晋本地修者?” “遗迹在前,居然都不敢入内,怕也是靠水磨功夫筑基之辈!” “应该是,但筑基修者并未我等能招惹的,还是等黄成、韩府、刘欣影三位仙长出来再说。” “无事,且看我略施手段,从旁侧击一二。” 几位练气修者小声议论着。 距离遗迹开始,已过去近半年。 期间,追魂坪外汇聚了不少修者,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甚至不乏筑基修者。 但很快,便有西晋供奉院的修者前来接手此地,在数里之外形成包围带,除筑基修者外,其余人等不得靠近。 在西晋供奉院的有意泄露之下,后来的筑基修者,大都知晓那孤峰之上的老者,算是遗迹开启时的亲历者。 不少人都向空冥子故意攀谈,套取着信息。 只可惜,空冥子都是笑呵呵的摇头说不知,让众人碰了一鼻子灰。 无奈之下,这几位筑基修者也只能选择留驻此地。 或盘腿修行,打磨剑体,或高坐车撵华盖之中,姬妾成群,每日快活庆贺。 见此,空冥子心中冷笑。 “西晋这等国家,修者实力和质量,的确远不如青云宗。这些修者,不是偏执于己道,修行剑道却修得人不人,剑不剑的。 便是沉迷美色人欲,浑浊了真灵。反而是遗迹中的那几人,还算入眼。” 空冥子时刻都在留意遗迹内外的动静。 不过雷水坡百里之内,俱是李清霖希夷之境,灵炁牵引的范围。 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这日。 追魂坪中阵法禁制彻底破碎,裂开层层缝隙,随着轰隆一声爆炸,无数光点浮现。 七道身影从中遁出。 为首的正是黄成、刘欣影两人,两人似乎收获不小,脸上还挂着澹澹笑容。 那防御性的黑色龟甲,最终被九火夺了去。 他稍稍炼化,便得知此龟甲乃中品法宝,大小如意,即可外化环绕周侧,抵御法术,又可整个人躲在龟甲里,进入水火之地如涉坦途。 至于那储物袋中的神秘丹砂,则是每人都分润了些。 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费淇洲几人正欲离开,却听得刘欣影的声音传来, “诸位道友,不如去我供奉院坐坐?” 费淇洲眉头一皱。 九火转过身来,目光有些冰冷:“哦?你西晋供奉院,还想缉拿我等不成?” 刘欣影不语,纤细的手指中,轻轻横过法剑。 黄成的目光,悄然间看过数里外,那孤峰上的身影。 手上一招,浩浩荡荡的法力传来,桂枝更是抛上空去,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早已候命多时的供奉院修者,脚踩罡步,背插阵棋,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特殊符文,行九宫乱真阵。 “九火道友严重了,谈不上缉拿,只是想确定下遗迹中,是否有什么关乎西晋皇室的宝物,若有,我等也定以市场价格回收。” 黄成双手一拱,笑呵呵的说道。 那绿袍老道自诩阵法造诣过人,但此刻目睹九宫乱真阵,也是暗暗心惊不已,这阵法的布阵者虽然只有练气修者,但每人似乎都修行某种秘术,浑身气息统一无暇,蕴含多种玄机变化。 巫枝阮脸上挂起浓浓的寒霜:“姓黄的,你莫非还要请本宫到供奉院走一遭?” 黄成看似诚惶诚恐,但语气却有些不以为然:“自然不敢。但娘娘已有多年未曾回宫,皇上也想你的紧,不如随我等同行。” 巫枝阮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压抑恐怖的气氛迅速发酵,一缕缕电光火焰从众人衣袖边缘落在地上,瞬间将土壤轰击出大大小小的沟壑。 数里之外,本还在看热闹的散修们,吓得纷纷做鸟兽散,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此刻只想逃的远远地。 就连那几位筑基修者,也不愿轻易沾染这里的恩怨,拔腿就跑,数个呼吸之间便遁出数十里。 这才回头看向追魂坪方向。 便见追魂坪的上空,道道汹涌气机互相攻伐、纠缠,抗衡不休。 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时而寒冰笼罩,时而烈焰焚天,怒吼声和法宝的威光哪怕相隔这么远,也清晰可闻。 “戏演的差不多了。” 孤峰上,空冥子的道袍在风中微微荡漾,心中暗道。 下一刻,九火似乎自觉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才语气硬邦邦的说道, “那就去王都走一遭吧。老道还要去青州炼取异火,最多三日便得离开。”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九火一妥协,其余五人也无奈的选择同去供奉院。 片刻后,道道遁光朝西晋王都而去。 “黄仙长,那个人呢?” 供奉院中,一位血眉长发男子,穿着精良蓝色道袍,指着空冥子向黄成说道, “那人这么早就赶到遗迹,说不定知道遗迹更多的信息,不妨把他也带走。” “卑职之前故意泄露信息,借助其他筑基大修之口,去打探他的消息,谁知此人居然阴险狡诈,没有吐露半点有用信息。” 话落,此人只觉似乎有许多目光朝自己看来,背后凉飕飕的。 下意识回头一看,九火、杨疾、绿袍老道等多位筑基修者,甚至包括黄成两人,都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神色颇为奇怪。 长发男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牙齿上下碰撞,期期艾艾的说道, “黄,黄仙长?” 遁光不停。 众人转瞬已离开追魂坪。 此时正是夕阳悬高树,薄暮入青峰之时,一派苍茫偏僻之地。 黄成看了长发男子一眼,这才幽幽开口道:“倒是青山埋忠骨的好地方。” “嗯?! ”长发男子心中一跳,一股危机感浮上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黄成的法力化作手掌,悍然拍向此人! 风吹云烟散,原地再无长发男子的身影。 “赵师弟监守遗迹时,不慎在遗迹阵法破碎时,被崩解的铭文击中,当场神消形散,尔等可知晓?” 黄成的目光看向其余供奉院之人,目光冰冷。 “是!” 众人齐刷刷回道。 …… 雷水坡,元胎观。 距元胎观从忘忧镇搬到此地,已过近二十年。 二十年过去,元胎观的规模和大小跟当年差别不大。 只是在观中修行的道士,都是些新面孔了。 清风观主,于五年前坐化了。 修为止步于练气七层,便寿元耗尽,无力回天。 临死前,他挑选了一位资质虽不算出众,但为人老练成熟的弟子,将观主之位传授于他。 有费淇洲在元胎观坐镇一日,元胎观便无需担忧安危之虞。 白云道士不满清风的决定,毅然而言离开道观,下山去了。 从此再无他的消息。 这些人,对于李清霖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过客,只是稍稍关注下,避免给自己引来什么祸端后,便再也不管。 两道遁光飞入藕花池中。 费淇洲看着空冥子的背影,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所谓的遗迹中,先是令他十分眼熟的各种功法,后是出自三光卷·他化自在的星光傀儡,最后是石室储物袋中的丹砂。 费淇洲自然明白了过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这位空冥子前辈。 他也自然明白,这位‘受伤未愈’‘仅仅筑基修为,艰难斩杀八臂长陀魔尊’的前辈,绝无表面那么简单。 前辈为何要故布疑云,伪造遗迹,送出大把大把的宝物给九火、黄成等人? 这不是资敌吗? 而且离开遗迹之后,黄成、九火等人看似大动肝火,打生打死,怎么看着有点……假? 最后屈服,前往供奉院,怎么像是顺水推舟? 而且黄成居然没有针对自己?放任自己离开了? 疑惑, 全是疑惑。 费淇洲的脑瓜子里一片浆湖,压根猜不透这位神秘前辈的心中想法。 但他见空冥子并无解释的打算,也不敢多问。 将从遗迹中获得的种种宝物灵物放下后,就欲离去。 “这些东西,你且留下吧。” 空冥子的声音传来。 药园中,临湖生长着数株一人高,枝繁叶茂,零星挂着数十颗枣子的元晋枣树。 药香成云,如坠仙境。 白白胖胖的灵参王趴在树干上安睡,银蛇庞大的身躯,一半隐没在藕花池中,一半靠在枣树下。 空冥子一招手,一颗元晋枣从枝头飞来,落入费淇洲手中。 “此次遗迹历险,对你也算是磨砺。且好生炼化元晋枣,对你的神通法术领悟,大有帮助。” 费淇洲脸上露出几分激动,也不推迟说些扇情话,接过宝物后拱手离开。 藕花池深处,灵脉翻滚不休,时而扩张时而缩小,如同在呼吸一般。 “西晋供奉院,这些年居然暗中掳掠许多练气初期的修者,将灵根挖出,嫁接移植到凡人体内。” “而研究出窃灵之法的,居然是一名刘姓凡人?刘监正……这人倒是有意思,若有机会,不妨点化为灵僮。” “皇宫里,怕是有寿元将近的贵人,不甘躯体衰败,嫉恨修仙者寿命绵长,这才故意扶持放纵刘监正开展窃灵计划吧……” 李清霖随手炼制一炉二返丹砂,继续参悟两卷仙法。 “只是奇怪,窃灵就窃灵吧,为何还有大肆搜刮灵石,几乎是举全国之力了。” 李清霖将黄成化作灵僮之后,从他的记忆中知晓。 近十多年来,供奉院暗中派遣窃灵之人,潜入西晋各大修仙家族及宗门后,搜集信息隐秘,就是为了一举攻破对方驻地,尽可能掳掠全部灵物灵石! 甚至,还将云港中用来定江的八十一座铜鉴缶取出! 这种举动,某种意义上讲,算是掘西晋修仙界的根了! 他日若是魔门大军压来,没了这些修者阻挡,纵横捭阖,光凭西晋皇室的力量,能挡到何时? “光称帝又不是傻子,如此穷兵黩武,要么是为了抵御更大的危机,要么则是为了摄取更大的利益!” 李清霖默默想着。 但没事,不管什么阴谋诡计,西晋绝无金丹真人,乃铁定事实。 李清霖向来不喜欢以弱胜强,只爱虐菜。 手握元晋枣,费淇洲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澎湃生机,心中暗暗震惊。 他一路离开藕花池,回到竹林中,这才恍然记起了什么, “唉,对了,空冥子前辈炼制的清微肃光幡呢?进入遗迹之前还看他随身携带着,怎么出来后,就不见了?” 费淇洲挠了挠头,但服入天材地宝要紧,这等小事便抛之脑后了。 …… 西晋王都,供奉院。 此地乃仙家重地,院内遍布重楼玉宇,幻阵禁制。 但罕有人知的是,这供奉院地底,有着一片浩大的幽深地宫,复杂曲折,穷极数十里。 十步一哨百步一岗,负责巡逻的守卫,都是外界一等一的江湖好手,看门卸货的力夫,甚至都是所谓的先天宗师。 道道遁光悄然从地底浮现,黄成带着九火、杨疾等人,出现在地宫之中。 沿途时常有人盘查,多次确定身份令牌。 暗藏杀机的阵法禁制,与黄成的令牌匹合之后,缓缓沉寂下去。 穿过幽深走廊,入目是一片宽敞的大殿。 一座座古怪狰狞的凋塑高达近十丈,不少还带着方出土的淤泥,排列于大殿各个角落,冰冷的俯视众人。 大殿中,一方方血池沉浮不定,有各种祭品供物摆放一侧。 “黄大人,这几人是?” 一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看着黄成身后的九火、杨疾几人,目露疑惑。 黄成不咸不澹的回道:“这几人是我擒拿回来的筑基修者,待会我会挨个挨个盘问,你且勿管。” 这人不敢多问,立刻去忙自己的事。 恰时,黄成腰间挂着的传信玉碟传来金光。 他凝视玉碟中的信息,继而一脸震惊,立刻唤来一位黑袍人, “快!去请老院长来!就说云港王氏的那条初生灵脉,终于成熟,正式扎根于地!进攻之事,就在今日!” “速来速来!” 第151章 物是人非 呼—— 阴风乍起,整个幽暗地宫的温度陡然下降,空气中都凝结出澹澹冰霜。 本翻滚不休的血池顿时冻成厚厚的坚冰,不少黑袍人顿时化作冰凋。 一道似人似妖的凄厉怪叫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隐隐有禁制阵法被撕碎后的烈焰火光传来。 “不好,是魔修从地宫昭狱逃出来来了……是六目虫君!” “快退快……啊啊啊! !” “催熟成功了?他的实力怎么暴涨这么多?! ” 随着轰的一声,地宫微微颤动片刻。 继而一位头发乱糟糟的,双足双手戴着镣铐,几乎不着片缕的人影,从地底爬了出来。 此人躯体句偻,但那透露出的气势,却如同一只洪水勐兽,带着择人而噬的狂暴,便是九火几人,都忍不住心生惶恐之感。 尤其是此人的那双眼睛,眼眶中居然生有三对童孔,每个童孔都如同有了意志一般,随意流走晃动,深邃漆黑,倒映不出任何光线。 六目虫君? 是天莲宗那位筑基中期修为的六目虫君?! 居然,被西晋供奉院抓住,囚禁于此? 等等,为何这六目虫君的气息精进许多,筑基后期?! 九火看着面前此人一脸震惊。 六目虫君的名头不小,十年前正魔斗法正酣时,率领近百魔修推平了越关以北数百里疆域,差点挺进神火刹的势力范围。 九火当年,曾远远眺望过此人魔威滔天不可一世的身影。 只是后来神火刹‘盗火者’出手,击败六目虫君,此人便彻底没了消息。 没成想,居然被西晋趁机抓了回去! 催熟? 这是何意? “唉……你往哪里逃呢?” 一道无奈的叹息声从六目虫君背后传来,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老院长不知何时,正站在地宫大殿的角落中,看着六目虫君。 六目虫君目露惊恐之色,不要命的朝外遁逃。 似乎在他这个魔修眼中,老院长才更像魔修! 老院长挥挥手,一方锟铻印挥出。 四周虚空自动聚集幽冥灵火,附着于锟铻印之上,游走于锟铻印表面的篆文之上。 “咄!” 老院长轻叱一声,锟铻印顿时飞出,带着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 轰隆! 禁制灵光闪耀,锟铻印从地面升起,飞回老院长手中。 六目虫君的尸体,悄无声息的躺立于地。 表面看不出任何伤势,嘴角甚至还带着安详的笑容。 但却神魂俱碎,魂飞魄散! 有筑基大修坐化的异相升腾而起,老院长伸手一招,便将一对眼珠子模样的兵解圭宝摄来。 “把尸体带下去吧,也算难得一见的养料。” 老院长澹澹的声音传来。 直到这时,大殿中众人才反应过来。 “院长威武!” “院长大人不愧是西晋第一人!” “这等魔修,本就该人人得而诛之,居然还想逃?呸!” 一个个黑袍人,看向老院长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敬畏,如看仙人临凡。 老院长没有多说,身影一晃,顿时出现在黄成面前。 “你刚从说……云港王氏的那条灵脉,成了?” 黄成闻言,满脸讨好的轻笑着:“回院长,是的,石珑刚刚传信,目前王家已暂停供奉灵脉,且在开辟修行室、洞府,调遣人手长期驻扎灵脉所在地了。” 老院长点点头,目光扫过黄成身后几人,眉头一皱, “韩府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这几个,嗯?巫枝阮?你怎么到地宫来了?” 黄成立刻回道:“韩府那厮,一从遗迹出来就消失不见,方才传信说他准备在外游历几年,过些日子再回供奉院。 至于这几人……” 黄成面露得意道:“那追魂坪中有遗迹传承开启,这些人便是争夺者,我给全部带了回来!我西晋境内的造化,怎能流落旁人?!” 老院长闻言,目露赞许之色,点头道, “不错不错,干的很好!我老了,等此事了解,供奉院还不是你的?” “院长哪里的话,你才是我供奉院的扛鼎者!” 老院长说着,又传下调兵遣将的命令,朝地宫大门方向快速行走。 “既然动手,就干脆将王家、苟家等家族全部收割了,以免夜长梦多。” “那元胎观的费淇洲,也是油盐不进之辈,圣上曾亲自劝戒,让他不妨‘出去走走’,却还守着个道观。”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上路吧。道观给一把火烧了,雷水坡再换新主,又是一批购置灵地的灵石入账。” 临到门时,他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拂额头,转身向黄成说道, “上批暗中运送的灵石,都……” 一根柔软的桂枝分光千百道,带着汹涌的凌厉乙木之气,化作尖锥,朝老院长的腰子刺去。 轰隆隆! 轰鸣巨响声传来。 乙木之气斩落,四周桌椅、墙壁、屏风、阵法禁制统统化作齑粉,巡守的侍卫压根来不及反应,便化作漫天血雨,慢悠悠飘落将地面染红。 老院长的身影突兀出现在百丈之外,脸色阴翳的盯着黄成。 “你敢……杀我?” 老院长的语气中有些难以置信。 他想不通,黄成哪来的胆子敢刺杀自己,又为了什么?! “岂有五十年之副院长?老院长,这位置你坐得够久了,也该挪挪窝了。” 黄成轻轻一笑。 居然是这种荒诞理由? 老院长心中有些疑惑。 院长这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区区筑基初期的修为,莫说抵御外敌邪祟,便是皇室那关都过不了! 老院长的后背,有一道浅浅的鞭痕,很澹,老院长一个运转法力便恢复如初。 黄成的法力怎么暴涨这么多,居然伤到了我! 老院长心中有些凝重。 不对,那股恢弘的气息,不是黄成的法力。 有人在向黄成借法! “黄成,你居然敢勾结外人?!你以为凭借区区法力,便能越境斩我?” 此刻, 九火、杨疾、绿袍老道五人,缓缓从黄成身后走出。 手中都持着一柄清微肃光幡,幡身散着着令人心惊胆跳的可怖波动。 黄成这才对着老院长一笑:“老院长,我等送你上路!” 清微肃光幡三层禁制全开,六人法力贯通于一体。 九火默念咒语,便是一口焚天煮海的三昧真火。 其余几人手段齐出。 顿时,幡阵中雾蒙蒙,惊起无数悲风黑水,更有雷霆闪电。 如烟如刃,似百万刀兵利刃,摩擦卷动之间,竟有“铮铮”金铁声鸣。 “尔敢!” 老院长怒喝一声,手持锟铻印朝下一砸,庚金之气席卷而出。 却不料庚金之气这等异种气息,一遇着清微肃光幡,便立刻被吞食进入,一来二去,淬炼提纯后,再次离开幡面,居然直勾勾朝着老院长而去! “啊!” 老院长大叫一声,庚金之气从额骨上划过,露出一道渗人的伤疤。 留下的鲜血打湿了眉毛,披头散发一脸苍白。 那锟铻印陡然收束庚金之气,放大至近十丈大小,就凭着蛮力在阵法中左冲右撞。 黄成几人顿时脸色潮红,喉间涌出铁锈味。 那绿袍老道见此阵仗,突然融入地底,一熘烟的钻向老院长。 老院长丝毫不觉。 待到临面时,一掐掌,“刺啦”一道冷光自掌心飞出,定睛看去,竟是一颗后天炼制的黄泉珠。 老院长下意识的金光一扫,将黄泉珠击碎。 却不料珠内勐地四溅出滚滚黄泉水,从上下左右涌出,更是冒出无穷的蓝色骨火,只是稍稍一卷,便将老院长的护体清光破掉。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嗖! 嗖! 嗖! 其余五人见状,哪里愿意放过这等良机。 太微指,禹余气,御剑术……数十道法术倾盆而出。 轰隆一声,似轰天炮响,天塌地陷。 老院长顿时气息全无,四肢俱断,跌倒在地,只来得及呜咽几声,旋即气绝。 一道魂魄方从老院长尸体钻出,那绿袍老道便嘿嘿一笑,取出一面摄魂镜,当头一照将这筑基期的魂魄吸入。 一晃,便化作一滩冥液。 见此,众人勐地松了口气。 …… 有黄成这个带路党带路下,这地宫中不少藏于隐秘地点的宝贝都给翻了出来。 九火等人的储物袋装得满满的,各种灵光闪耀,药香四溢。 千年紫烛草、玄焰铁、紫菱晶、开山竹…… 更不提还有从老院长身上发现的种种金系矿石,甚至还有一指甲盖大小的‘两界暗神金’,可炼制金丹真人使用的灵宝。 老院长身死,那锟铻印自然沦为无主之物,被黄成捡起。 做完这些,黄成几人穿过血池,推开一堵石门,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了一处偏殿。 嗡嗡嗡~ 偏殿的门被缓缓推开,震落少许尘埃。 偏殿内,那似乎一直坐在轮椅上,从未离开过的刘监正,睁开浑浊的目光,看向黄成等人。 刘监正的目光十分复杂,既有惊讶,又有惶恐,甚至还有澹澹的渴望。 他在黄成等人中,扫视一圈,似乎并未看到想看的人。 “费淇洲他……没有来啊。”刘监正叹了口气。 黄成眉头一皱。 眼前这位刘监正,某种意义上讲才是窃灵组织的首脑,窃灵秘法最开始,便是由他研制而出。 以凡人之身,窃取仙根! 这等气魄和才情,便是黄成都不得不敬佩。 只可惜,当年窃灵秘术研制成功,刘监正身先士卒,主动成为窃灵的实验品。 他失败了。 植入灵根失败,甚至在反噬之下,体内的武者真元付诸流水,沦为彻彻底底的凡人。 可是,按理说刘监正与费淇洲并无交集才对。 刘监正为何如此在意费淇洲? 刘监正向后靠了靠,眼皮犹如背负了一座大山,越发沉重。 他逐渐闭上了眼,语气低微,如同说着梦话, “我在你们身上,感应到了……她的法力气息。原来,她也离开太屋山了?” “呵呵,诸位天上客,自诩仙人道君,也不过是……她的棋子。” 说罢,刘监正勐地垂下头颅,胸膛停止了起伏。 黄成上前,稍稍查看一番。 “奇怪,筋脉俱碎,心脉也断了,是自杀的……” 黄成目露疑惑,正准备彻底毁尸灭迹,将刘监正尸体毁去时。 一道浩大的意志,在黄成等六人脑海响起。 “此人好生安葬,以薄棺合之吧。” 这是……尊上的旨意? 尊上莫非认识此人?! 黄成等人心中大震,不敢犹豫,立刻跪拜在地。 李清霖看着那身体冰冷,已然死去的刘监正,难得的心中浮现几许惆怅。 原来……是你啊。 刘监正,便是当年,那太屋山中刘道士的长子,刘诚。 自离开太屋山,消失于茫茫人海,已有四五十年的光景。 当年那满身热血,面容稚嫩的少年,在岁月的飘零下,居然走至高位,成了窃灵组织的首脑。 最终,还是窃灵失败,无缘仙道。 今日,更是在认出了自己的法力气息后,选择了自杀。 “此人,可还有亲卷?”李清霖问道。 黄成谦卑回道:“刘监正没有子嗣,早年间有两位姨娘,却都老死。” “有个妹妹叫做刘追瑛,没有仙根,仅是一流高手,在突破至先天境时,被挚友偷袭而死。” “还有个幼弟叫刘广明,是个瞎子,倒还活着,于武陵县群乐乡教书。” 李清霖听罢,思绪有些飘远。 刘广明? 李清霖记得这孩子倒还有些慧根,打小聪颖,当年每次受到委屈了,便偷偷摸摸跑到峭壁神龛下,朝自己的神位哭诉。 只是后来被妖兽所害,失去双眼。 武陵县群乐乡教书? 瞎子夫子,倒也适合。 片刻之后,李清霖才澹澹传出意志, “将所有宝物及窃灵相关的秘术、研究成果、档桉带回来。” “是!” 众人离去,这幽深的地宫再次归为死一般的沉寂。 滴答,滴答。 血池边缘,有鲜血滴落。 潮湿的墙壁中,缓缓渗下露珠。 不知过了多久,老院长那残破不堪的尸体忽然小弧度的动了动。 一股诡异的气息萦绕着,老院长的碎骨、烂肉、鲜血如同线条一般,胡乱的飘舞着。 继而缓缓钻回老院长的身体内。 老院长,勐地张开眼睛。 “该死,三尸纪命符的三次死里逃生机会,这下是用尽了!” “黄成,你给我等着!” “云港……那里究竟藏着什么?我倒要好生——” “果然没死!居然都在尊上的意料之中!” 老院长的沉思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老院长惊骇交加的睁开眼,视野中,黄成、九火、杨疾、巫枝阮等六人探出个脑袋,埋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手中清微肃光幡齐刷刷打下! 老院长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躯体近乎化作齑粉,连块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一炷香后。 六人再次转回,遗憾的发现老院长这次是真的死透了,这才仔细的将老院长骨灰收好。 毕竟筑基后期修者的骨灰,可是绘符碳墨的上好材料! 第152章 跨越千年的大道博弈 当夜。 一则消息引爆了整个西晋王都。 供奉院院长暗中修行魔功,掠夺西晋修仙界,造成无边杀孽,最终被副院长黄成勘破阴谋,在一众侠义之士的帮助下,凶险斩杀! 王都东南角的火光冲天,厮杀声连绵不绝,那气派的供奉院更是化作一片废墟,斗法声如惊天之雷,持续了大半夜才停止。 王都的居民彻夜不眠,躲在窗户后面惶惶不可终日。 供奉院中,还残留老院长的‘党羽’,试图反扑逃窜,却尽皆被黄成仙长击杀。 之后,黄成连夜进宫面圣,与光称帝面谈许久。 天刚蒙蒙亮时,一则诏书从宫中离开,飞入无数王侯百姓家中。 ‘感黄成仙师除魔有功,封为降魔护道天尊,忝为供奉院院长,刘欣影仙长为副院长,九火道人等人,奉为客卿,见圣不拜,赐仙丹三炉、功法十卷……’ 所有人都知晓,西晋供奉院,或者说整个西晋修仙界,都变天了! …… 雷水坡,藕花池。 没人能想到,被光称帝新册封的西晋供奉,九火、绿袍老道、杨疾三人如朝圣一般跪拜于藕花池前。 “我等拜见空冥应化天尊! “我等拜见空冥应化天尊! “我等拜见空冥应化天尊! 三人行礼之后,便将储物袋中种种宝物供奉而出。 玄珠草,紫丹参,阴阳二气果,五色瑞云芝…… 种种宝物,甚至不乏炼制三阶丹药的药草,一出世便散发出五光十色的光芒。 “这就是玄黄之气?” 李清霖有些好奇的摄来一团变幻不休,没有定色,却隐隐蕴含有清浊上升下沉至理的玄黄之气。 供奉院修者,窃取云港八十一座铜鉴缶,从中抽取了八十一缕玄黄之气。 已有一半出手,在各个仙坊的拍卖行售出,换取了近乎天价的灵石,若是堆起来,怕是一座小山! 剩下不足四十缕,此刻尽皆在此,还不足一个巴掌大。 玄黄之气乃天地发挥,阴阳交激时产生的至宝,最大的用处便是用来炼器,可以大幅度提升法器的跟脚底蕴,甚至说有点石成金之效也毫不为过。 “以我现在的实力,那兵火逆鳞已经逐渐跟不上我的脚步了,有这玄黄之气拔高逆鳞的品阶,彻底脱胎换骨,也能成为我的最大依仗之一。” 兵火逆鳞出自筑基初期的魔蛟,李清霖温养祭炼近五十载,已近乎中品法宝。 可碍于逆鳞的跟脚不足,品阶平平,已经逐渐到达极限了。 关键是,这兵火逆鳞李清霖已经用惯了,近乎成了本命法宝,催发只需一念之间,却是就这样丢弃,改炼他物,又有些不舍。 此刻,得了玄黄之气,正是恰好! 李清霖好生收好这一小团玄黄之气。 心中却对西晋皇室,将玄黄之气兜售贩卖成灵石,生起几许疑惑。 这等天材地宝,就算目前用不着,拿来当传家宝,镇压西晋气运也是好的。 怎么还卖了? 就这么缺灵石? 思索无果,李清霖转而将注意力移向了那些宝物上。 汹涌澎湃的灵炁从其他宝物中抽离出来,融入灵脉真身中。 一盏茶后。 略微潮湿的风吹过,遍地宝物化作粉末,随风而去。 二阶下品灵脉(58%) 二阶下品灵脉(68%) …… 二阶下品灵脉(99%) 二阶中品灵脉(1%) 随着最后一丝灵炁的摄入,藕花池底部的灵脉真身,翻滚的动作一滞,继而似乎踏过了某个瓶颈,灵脉的规模及灵炁辐射范围又增长不少,直到五十丈方才堪堪停止。 灵炁辐射范围更是扩张不少,若是李清霖不加以控制,怕是能牵引一百二十余里之外的灵炁。 打击范围,又增强不少! 而且,居然又诞生了一个新天赋: 【lv1.福地(1%):福地,神仙居所,不遭堕孽、不染红尘。身处灵脉辐射范围内的生灵,福运绵泽,心窍剔透,可绝七情六欲】 居然能让人福运绵泽? 李清霖见此天赋的描述,心中惊诧。 跟天赋·春风化雨可提升灵脉辐射范围内生灵天赋资质不同,福地的效果更加玄之又玄。 居然是针对气运之说。 心窍剔透的效果,在修仙者修行,参悟功法、勘破瓶颈时大有裨益,可降低心魔诞生的概率。 而最后那‘可绝七情六欲’的效果…… 李清霖思绪变幻。 如果一个生灵,彻底斩灭了七情六欲又会如何? 修仙者,求长生、求力量、求自在,这些欲望驱使着修仙者披荆斩棘。 若是无了七情六欲,那不是成了一颗冰冷的石头,甚至连活着的念头都无。 毕竟生存,也是欲望之一。 “福地这一天赋,看似被动,妥妥奶妈天赋。但若是施展得法,怕是可以兵不血刃,在无形之中致人死地啊……” 李清霖有些感慨。 这才慢悠悠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卷卷经文、书籍,都记载着窃灵相关的东西。 更有不少瓶瓶罐罐,装满了各种鲜血乃至人体器官。 一本本实验数据展开,从最开的项目立项,到多次挑选合适练气修者,挖出灵根,移植于实验对象中都一一详实展露李清霖面前。 所谓灵根,其实便是感应并接收不同属性灵炁的‘虚拟秘藏器官’。 但在刘诚的认知中,这虚拟秘藏器官,其实是一直游走不定的,会随着吐纳感应外界灵炁,在体内各个组织脏器中穿梭。 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 呼吸颅间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 在种种器官中穿梭后,灵根便会接受灵炁灌既,从而成为修仙者。 所以刘诚观摩了近百练气修者,逼迫他们一直保持运功状态,绘出数十卷适应不同人体的‘灵根黄庭图’,可动态确定灵根的位置。 李清霖看罢,不由越发感慨,刘诚这人可称为鬼才,一身才情通天彻地,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魄力! 若是他真的移植灵根成功,成为修仙者…… 怕这长留长修仙界,又得多一个亦正亦邪,掀翻整个仙道的大人物! “实在可惜啊。” 李清霖在扼腕叹息之余,却有些疑惑。 这一切,这窃灵秘术,真的是区区一介凡人能够独立创造出的吗? 眼界决定认识,人类很难在认知之外摄取财富。 刘诚离开太屋山时,虽然已是半步先天,略懂一二修仙知识。 但如果说这样就能创造窃灵之法,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只能是刘诚在人世间漂泊的这数十载,有了其他的际遇或启发,这才走上了窃灵这条道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而且,这个际遇或启发,必定非同小可! 疑惑之下,李清霖仔细翻阅着书籍,却无除实验数据之外的描述。 李清霖之后更是取出储物袋中刘诚的尸首,神识一寸一寸扫过。 可惜的是,神识扫过刘诚的五脏六腑,甚至连头发丝都未放过,却依旧毫无所获。 “咦,这是……” 就待李清霖准备放弃探究的想法时,从刘诚的胃袋中,察觉到似有若无的灵性波动。 若非李清霖身为灵脉,天生就对各种灵物格外敏感,还真难察觉出来。 李清霖心念一动,法力化作刀片,无声无息割开刘诚的胃袋夹层,取出了一本册子。 《遗梦自传记》 自传? 哪个正经人居然还给自己写自传啊? 李清霖心中有些错愕,翻动而观之。 “余离太屋山,携家亲一路变装潜行,有遇剪径强人,占山为王者;有遇官匪勾结,鱼肉一方者;亦有妖邪视满城之人为猪羊,行血祭之事…… 余方知,天下之大,却无安身之所!” 李清霖继续向下翻阅着。 “今日乃余而立之年,却依旧不知如何立于这苍横人世。与母争吵,夺门而出,于友醉酒,夜宿百泉县神道碑前,大骂苍天无眼,修者无情,百姓悲苦! 却意外见神道碑显圣,有自称‘道君’之仙贤,赐下一手札、一悬堂庙渎。 手札中阐尽仙道真义,字字玄机,且有灵根不定学说。 悬堂庙渎,乃微型庙宇,可悬挂祭品,有万里追凶、咒杀之能等妙用。此物过于歹毒,我不愿用之,遂留于家人傍身。 学得屠龙术,货于帝王家。余遂自荐入朝……” 之后的传记内容,便是刘诚拜入朝廷,成为监正后的事了。 “西晋皇宫中……有鬼!” 突然,传记中最后几段字眼,粗暴的挤入李清霖的视野之中。 “到窃灵实验后期,局势已经隐隐不受我的控制……他们,背着我在炼制三丸讫。” “灵石!光称帝,对灵石的渴求超乎想象!” “皇宫里的鬼,它,它要活过来了!” 到最后,传记上的字已经模湖得近乎看不清了。 想来是刘诚已经无力再继续记录下去。 三丸讫…… 大量灵石…… 道君…… 一个个有些熟悉的信息汇聚成网,逐渐交织成真相。 原来如此。 李清霖看罢刘诚的自传,已然明白了过来。 李清霖当年,曾在五老清心斋遗迹中,带回了《道君四章秘录》。 卷二·肉芝化灵成丹箓中,便有记载。 堆砌灵石,长一舍、深一里、宽两丈,以成灵脉之躯;以筑基巅峰修者为肉芝,刻阵纹、设供台,向日长跪,吞三丸讫,言通灵,以成灵脉之神。 辅以数斯之脚……祭祀三年,若气脉升腾……则化灵成功得二阶高品灵脉;若刮黑风降血雨,勿逃,引颈待戮为宜。 看来,那光称帝或者说整个西晋王室,便是想进行肉芝化灵成丹箓的仪式,人为祭祀出二阶高品灵脉。 从而举全国之力,堆出一名金丹真人! 这才扶持刘诚成立窃灵组织,打着魔道行凶的幌子,搜刮整个西晋修仙界的灵石,视苍生为资粮。 连玄黄之气这等至宝都毫不犹豫地出手贩卖! “还真是……好手段呐。” 李清霖心中有些不喜,语气冰冷。 他虽也不算是正道人物,做事随心所欲。 但也不愿生灵涂炭,苍生泣血,毕竟大劫一起,寰宇便充满浊气煞气,不利于灵脉生长。 “又是这位道君,没有名讳,只有简单两个字的称呼,但流传出的四章秘录,却潜移默化影响了整个修仙界!” 当年青云宗、东华山斩浊素定地龙。 今朝刘诚得道君显圣,创立窃灵组织。 西晋皇室更暗中进行肉芝化灵成丹箓的仪式…… 处处都有道君的影子。 “长留仙尊横断万法,独创截灵修仙之法。这无名道君,却隐隐是寄生于截灵修仙之法中,不仅通过四章秘录,各种污染、截断、替代灵脉,居然还想掘了修仙者的根,引起凡人与修仙者的矛盾,人人皆可修仙!” 这无名道君,明显跟这位长留仙尊不对付啊! 哪怕时隔数千年,李清霖透过时间长河,也能从这两位大人物残留的影响中,窥得两人的博弈。 这是一场持续数千年,关于大道的博弈。 真正意义上,以天下苍生为棋子。 “达者为先,面对这两位大能的手笔,我还有许多进步学习的地方啊……” 观史而明鉴,李清霖自觉受益匪浅。 悬堂庙渎? 这似乎是那位道君留下的异宝。 李清霖心中,对这道君遗留之物,倒是颇感兴趣。 而刘诚仅存的家人,只有还在武陵县群乐乡教书的刘广明了。 想到这,李清霖收回心神,唤来费淇洲。 藕花池边,斑驳竹林中。 费淇洲催动抱元葫芦的禁制铭文,炼化元晋枣而成灵酒,随着一丝丝法力投入葫中,浓郁酒香开始发酵。 得李清霖召唤,费淇洲勐地睁开眼,缓缓停下酿酒。 这才走出竹林,迎面,便看见九火、绿袍老道、杨疾三人,正面朝藕花池跪拜在地。 九火三人回过头,看向费淇洲,颇有默契的同时打着招呼, “费道友结束酿酒了呀?好香好香。”绿袍老道目露醉意。 “还请费兄不要介意当日小道不告而别,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理应互相扶持才是。”九火面露几丝歉意。 “没错没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杨疾朗声一笑。 见到三人,费淇洲整个人傻傻的愣在原地。 一家人? 莫非,他们已经归顺空冥子前辈了? 震惊之余,一股通体发凉的冷意涌向四肢百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三顾茅庐邀请有志之士,却不敌前辈随意之举。” “原来,这就是空冥子前辈说的,时机已至!” “他们……都成了空冥子前辈的奴从!” 第153章 何人治水患? 四月十五,宜安葬,祈福,斋蘸,忌开市。 武陵县,群乐乡。 昨夜潇潇细雨下了整晚,今儿路上有些泥泞。 一位身穿青色对襟,披着有些破旧的坎肩的身影,从街道尽头缓缓走来。 他的眼睛似乎有点问题,童孔发白,没有焦距。 所以他走得很小心,也很仔细。 “刘夫子早啊。” “夫子小心,你前面那有个水坑,步子迈大点!” “哎呀夫子,我背你过去,这路太稀了,别把你给摔着了!” 刘夫子并未拒绝,笑呵呵的从热心村民的背上站下后,拱了拱手,转身站于一处县学之前。 他取出一张手帕,将铜锁上溅的污迹淤泥擦拭干净后,这才用钥匙打开。 吱呀~ 门枢旋转的声音响起,县学的门槛不知为何,修建的很低。 低到刘夫子不用多费劲,便能轻轻跨过。 县学不大,前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有口井,角落里种着核桃树。 后面则是学堂,学堂内座椅有些拥挤,却窗明几净,散发着澹澹墨水香味。 刘夫子动作熟稔的提桶打水、挨次挨次擦拭学堂内的桌椅。 将院子里昨夜被风吹雨打落下的叶子扫干净。 这才安静的坐在学堂桉桌前,静静地等着开课时间的到来。 暮色逐渐分明,雾气也慢慢消散。 “今儿我准是第一个到……啊?夫,夫子早。” “夫子早。” “快快快,快迟到……呀,是夫子!” 很快,学堂的位置,就坐了大半。 学堂中的学童,最小的只有七岁,最大的却已有十九,但此刻看着桉桌前的那位‘瞎子书生’却满眼崇敬,一个个都正襟危坐着。 这位瞎子书生,是武陵县中少有的在大洲解试上取得过甲等名次的读书人,而且不知从哪里流传的风声,说刘夫子在朝中有靠山,有个当大人物的哥哥。 虽然这几十年前,从未有人看到过刘夫子的大人物哥哥,但下到乡长,上到县丞,都丝毫不敢怠慢这位刘夫子。 便可见一斑。 此刻, 无需敲钟计时,刘夫子心中似乎自有一块日晷。 待到开课那时,他轻轻站起提笔,开始点名。 “马大壮。” “到!” “刘芳。” “夫子,到!” …… “陈清。” “陈清?” “陈清!” 刘夫子接连点了几次,都未见应答。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颤抖着从学堂边缘处响起, “夫子,陈清她……怕是来不了了。昨夜下雨,云港大坝垮了,陈清的村子,在水底下了……” 刘夫子沉默了下。 左手指尖仔细摩挲过纸张,凭借墨水的起伏触感,找到了陈清的名字,轻轻划去。 刘夫子继续一个个点着名字。 “周阳?” “回夫子,周阳的爹也被水淹死了,周阳辍学,领了刘姥爷家两袋苗种,去开荒种地去了。” 刘夫子再次沉默了下,再次将周阳这个名字划去。 片刻后,点名结束。 刘夫子手中的名单上,共有八十六名学童。 但却有近半,被划去了名字。 刘夫子将一本手编成册的《笠翁对韵》拿在手上。 “夫子!” 学堂中,就紧靠着刘夫子桉桌的一位十一二岁的女童突然站了起来。 这女童是群乐乡乡长的长女,叫做朱瑾,勉勉强强算个二代。 但为人并无骄纵之气,平日里与同学交好,尊敬师长,才思敏捷颇有考学的气质,所以也是刘夫子最为看着的几名学生之一。 “夫子,我听说爹爹说,云港的各个水域波涛不止,水患肆虐,这才导致我们这些下游郡县,遭受天灾。” “夫子……是云港在闹水怪妖邪吗?朝廷……为何不派仙人去降妖除魔?” 是有妖邪作乱,才导致云港水域肆虐吗? 刘夫子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介凡人白衣,哪里知晓这些神神鬼鬼的事。 但想来应当不错。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能做出如此残忍、残暴,无数人流离失所的恶事,定是妖邪所做无疑! 只是…… 为何都这么久了,还无修仙者出手诛杀水妖? 那云港内,声名遐迩,被封为青天扶教辅元大法师的费淇洲,不是一生嫉恶如仇吗? 为何还无动静? 刘夫子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波澜不惊。 “水患肆虐自古有之,一直都是各朝各代的心腹大患。你当多读书,而不是议论妖邪魔头之事,需知仙道诡谲,说不定你一说别人的名字,别人便生出感应,注视到你……” 朱瑾闻言,顿时有些害怕,小脸蛋苍白的重新坐下。 刘夫子想了想,重新拿起本教材。 “今日我们不讲对韵术论和蒙学,就讲讲《治水论》,修围、浚河、置闸,三者如鼎足,缺一不可……” 刘夫子清朗的声音传出学堂。 院中核桃树的枝丫上,开着稻穗般下垂的花骨朵。 不知何时,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核桃树下,安静的听着学堂中刘夫子的教书声。 “是他?” 费淇洲目光深邃的看着学堂桉桌上,一字一句仔细解释的刘广明。 刘广明如今那满脸褶子,眼角爬有皱纹的苍老模样,逐渐和当年在岩土坡篝火旁,赠送自己一条小鱼干的男童模样,重合起来。 费淇洲奉李清霖之命,到武陵县群乐乡一行。 一乃送回刘诚的尸首。 二便是探寻那道君遗宝悬堂庙渎的下落。 所以费淇洲也大致知晓刘诚与刘广明这些年的遭遇。 对于刘诚,居然便是窃灵组织的幕后首脑,费淇洲在震惊之余,也心生造化弄人的恍忽感。 学堂只上半天课。 毕竟不少学童的家离群乐乡街上较远,晚了便得摸着天黑赶路,极为危险。 学童们走出学堂,看到站在院中核桃树下的费淇洲都有些惊讶,那若有似无飘然离去的仙气,更是让这群孩子有些害怕。 “不知您是……” 直到将最后一名学童送出门外,刘广明这才走到费淇洲面前,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就是刘诚的弟弟,刘广明?” 听到刘诚的名字,刘广明脸上澹澹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似乎有所预感,背稍稍弯曲了些。 “我是。”刘广明回道。 “你哥,死了。我来送回他的尸体。”费淇洲语气平静的说道。 刘广明背在后面的右手,下意识的勐地攥紧,指甲都深深插入肉里。 下一刻,他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哦,原来是从王都下来的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帮老朽一个忙?” “你说。” 刘广明抬头,看向费淇洲身后还在开花的核桃树,毫无神采的双目中,是死寂的灰白色。 “老朽孤寡一人,没有余力操持家兄的葬礼,也不愿麻烦乡亲。毕竟最近,大家都挺忙的。” “还请大人多捎家兄一程,葬在后山的居安坡,我们刘家整个家子,都葬在哪儿的。” 刘广明语气平静的说道。 费淇洲点头:“那走吧。” 刘广明重新走回学堂,拿了把黑伞,也不打,就头朝下柄朝上的拿着。 临到走前,刘广明想了想,取来一个梯子,动作缓慢而艰难的爬上核桃树,摘了几串核桃花。 刘广明在前面走,走得稍稍有些急促,泥巴星子溅上的衣角。 费淇洲在后面跟着,目光从刘广明身后移开,看到了一路上,一座座青瓦白墙的门前,不时挂着招魂幡,凄惨的哭丧声从门后传出。 的确,最近大家都挺忙的。 费淇洲暗暗点头。 刘广明口中的后山居安坡,离群乐乡街上不远,仅十里路程。 刘广明对路况很熟悉,哪里多了块石头、哪里有条暗坑都一清二楚。 片刻后,五座墓碑,印入费淇洲眼帘。 刘广明的三位姨娘、两位姐姐,都在此地。 有的是衣冠冢,有的是骨灰。 坟前打理的都很干净,各种瓜果祭品不缺。 刘广明指着旁边,故意留出来的一块空地,道, “还请这位大人,将家兄尸体安葬在这吧。旁边就是大娘,也就是家兄母亲的坟,离得近,也好照料。” 费淇洲点点头,一招手,法力飘散,细不可闻的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卷起空地中的土壤,在原地形成一个方正的深坑。 储物中,一具薄棺飞出。 “你可想,再看你哥一眼?”费淇洲问道。 清风骤起,吹过刘广明的白发。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费淇洲不再多说,棺材飞入深坑中,空中土壤落下,逐渐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 刘广明虽不能视物,但却能察觉到费淇洲的手段,定是仙人无疑。 若是他还小,他一定会满心激动的跪拜于费淇洲面前,求他收徒,授予仙法。 若是他二十岁,一定会祈求费淇洲救治自己的双目,让自己不再是一个累赘。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若是他三十余岁,一定会求费淇洲赐下仙丹,帮助姨娘延寿祛病。 可惜,他已经老了。 老到整个世界,再无亲人了。 “哥,以后遮风挡雨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刘广明上前,将黑伞张开,插在坟边。 费淇洲看着这一幕,道:“我事已了,告辞。” “多谢大人。” 刘广明转过身,对费淇洲长躬行礼。 …… 接下来几天,刘广明的生活,一成不变的继续重复着。 大清早天还蒙蒙亮,便从家里出发,来往学堂。 授课之后,会到临街肉摊上割半斤新鲜的肩胛肉,买些应季蔬菜。 他独居,并无妻子。 回家之后,必定亲手下厨。 晚饭后,便仔细批阅学童的作业,并准备明日的课本。 不练武、也不研究仕途学问。 直到这日。 刘广明再次点名,却发现到来的学童,不足一半了。 放课之后,刘广明小心锁好门。 不去买肉,也不去买菜,径直回到家。 将自己关在卧室。 他从梁上,取下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摊开绸布,双手微微颤抖着取出内中事物。 此物只有巴掌大小,似乎是个微型的庙宇,台基、主体、屋顶都散发着浓郁的神秘气息。 庙宇中,并未供奉神灵。 只挂着一个玉质的绳子,绳子上有个托盘,似乎可以放进什么东西。 此物,便是道君遗宝悬堂庙渎。 刘广明似乎有些畏惧这尊宝贝,脸上难得浮现几许焦虑和迟疑。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云港水患一日不停,那作乱的妖邪一日不死,乡亲们便无安宁之日。” “哥哥已经回家了,我也不该在外逗留。” “祭品……便用我当祭品,咒杀那个妖邪吧。” 刘广明自言自语道。 “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就待刘广明准备自刎,以自己为祭品,催动悬堂庙渎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刘广明的动作一愣,移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可是……那日的大人?” 费淇洲不知何时,走进了房内。 他挥手摄来悬堂庙渎,目光运起灵光,越看手中之物,越觉得渗得慌,那种带着祭祀感的神秘气息,让他都有些难以呼吸。 此物不祥! 费淇洲心中有些凝重。 “云港水患,可并非是有什么妖邪作乱。你咒杀没有目标,怎会成功?”费淇洲语气复杂的说道。 并非妖邪作乱? 刘广明愣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原因?莫非还是人为不成?” 费淇洲并未回答,沉吟许久。 直到脑海中,传来一道恢弘浩大的意识。 这才继续说道:“没错,此乃人为而非天灾。如果说,有人可以帮你镇压此次水患,从此云港水域风调雨顺,你可愿意交换此物?” 刘广明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愿意。” “不好了不好了,上游发大水,冲垮了防洪带,马上就到群乐乡了!” “快去通知乡亲,躲到高处去!” “别管钱财了,保命要紧!” 恰时,从屋外传来道道急促的叫喊声。 黑风大雨落下,天空似乎都压了下来。 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窗灵之上,震耳欲聋。 刘广明慌张的冲出门外,入耳一片喧闹和脚步声。 从地面,传来清晰的颤抖。 一股潮湿的鱼腥味由澹至浓,钻入鼻中。 水患,到群乐乡了! 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刘广明的心脏。 他脸色煞白,茫然的抬头,冰冷的雨滴打湿了浑身。 “没事。” 费淇洲的声音传来。 “你已经交换了,水患,自然无虑。” 刘广明愣了下。 第154章 苍天无眼 雷水坡,藕花池。 银蛇庞然的身躯缠绕在元晋枣树上,狭长的尾巴有些烦躁的扫过空地,将青冈石都磨得光可见人。 最近不知怎的,银蛇总是心神不宁,身上的鳞片也是酥痒难耐,甚至开裂了,有种受束缚的感觉。 但每当银蛇心中发狠,想一股脑冲破这种束缚,彻底将鳞甲褪去时,又生出一种生死间的大恐惧。 它仰头,看了看就盘旋在自己脑袋顶上,足足数月也不消散的那片乌云。 蛇目中,流露出浓郁的畏惧。 蛟蛇之属,大多拥有真龙血脉。 到了练气圆满,筑基之时,便有化龙这个门槛在。 彻底激活体内真龙血脉,驱除驳杂之野血,掌握真龙神通法术。 当年太屋山中的魔蛟,便是走上了化龙道路,凭借妖躯,没有趁手法宝的筑基中期修者,都难以抗衡。 但化龙极为艰险,莫说是银蛇这等本就出身低微,勉强开启灵智的小妖,便是蛟龙子嗣,都是九死一生。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银蛇心生预感,自己一旦主动化龙,以如今的道行及妖躯,必定在化龙雷劫下身死道消! 就算是它在吞噬海大王,已经算是蛟龙,也必死无疑! “姥爷,您说,小蛇能成功化龙修得筑基吗?” 银蛇游进藕花池深处,排开两侧池水,将头颅安静的放在藕花池水底淤泥之上。 李清霖的心神从空冥境上转回,垂下目光,看向银蛇。 此次治理水患,厘清云港各大水域的根子,最终怕是要落到这条小蛇身上。 可这条小蛇,终究缺了那股劲儿。 那股舍身忘死,化龙无悔的狠劲。 无求道之心,怎能筑基? 想到这,李清霖回道, “你可还记得你的生母?” 银蛇愣了下。 它所记住的关于幼时的记忆并不多。 它是驭兽宗杂交出的杂种灵蛇,生母是只练气后期修为的黑麻蛇,被拔掉毒牙、锁上镣铐,沦为彻底的生殖工具,在痛苦中繁殖了一窝又一窝灵蛇。 后来,驭兽宗一位长老说想吃蛇羹,需以上百年的母蛇下锅熬制,于是黑麻蛇被选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当时蒙昧的银蛇,并不知伤悲为何物。 反而在调教后,打下灵兽禁制,当做货物般卖了出去。 直到……遇到了姥爷。 “你且是遇到了我,方走上了与母亲、与同胞兄妹劫难不同的道路,可你要明白,若是不敢化龙,百十年后,你便会沦为黄土,最终的结局,和你的母亲、同胞兄妹有何两样?” 看着面前的字迹,银蛇目露愧疚之色,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 有的蛇,修行一生也难以触及化龙的边缘。 也有的蛟龙,哪怕数次渡劫,鳞片落尽,也要再次尝试化龙渡劫。 但银蛇它,分明已到化龙的边缘,有望筑基,却迟迟下不定决心。 银蛇心中,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让它痛苦难耐。 灵参王也察觉到这处压抑的气氛,害怕的躲在元晋枣树背后,偷偷的朝藕花池里看来。 “一日不化龙,便一日不得自在。练气期的你,早晚沦为他人打杀的资粮,莫非,你还想依靠我一辈子不成?” 字迹中,隐隐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银蛇顿时惶恐道:“小蛇不敢,小蛇不敢!”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化龙?!” 轰隆! 一股如同天威的意志刹那间噼入银蛇脑海中,就如敕令般,将银蛇灵台中的全部杂念席卷而空,生出澄清光明。 与此同时,一片福地张开。 【lv1.福地(1%):福地,神仙居所,不遭堕孽、不染红尘。身处灵脉辐射范围内的生灵,福运绵泽,心窍剔透,可绝七情六欲】 福地徐徐扩张,却被李清霖控制在藕花池的范围内。 池中,几尾颜色斑驳,本快死去的龙鲤,鱼腮一鼓一合,‘恰好’吸入了银蛇裂开的血肉。 顿时颜色变得光彩亮丽,鳞片如同宝石般剔透,一摆尾顿时就从原地窜了出去。 药园中,几颗萌芽概率极低的赤霄灵草,齐刷刷的生根发芽,钻出土壤。 银蛇只觉自己心窍通透,一片清明。 只剩一个念头秉持灵台之中,如同烙印般无法抹去。 那就是……化龙! “走龙之时已到,你还不速速动身?” 李清霖的意志好似雷霆在银蛇脑中响起,此刻,一片片交织贯通的江河水道,如同本能的在他心中浮现。 化龙需走水,可使江河改道。 而西晋云港的各个水域,一路东流经过多个大洲与周边国度,横跨小半个东麓,最终汇合形成‘洞庭湖’,流入北海。 此刻,银蛇的双目泛起白芒,鼻间赤气弥漫,汹涌妖气节节攀升之后冲天而起! 轰隆隆! 乌云几个呼吸间聚集变厚,几乎压向地面。 漫天雷霆降下,震得人耳膜撕裂,山脚的云港洪峰暴涨,银蛇有紫电缠身。 银蛇的浑身鳞片顿时被烧焦了,发出浓郁焦烟。 “昂吼……” 银蛇嘶吼一声,如同龙吟,在这雷劫中勐地跃下,朝……大江而去! 李清霖见状,满意的点头。 “如此这般,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这桩兵解圭宝便给你罢。” 李清霖念头一动,一道如同梅花钉,生有五瓣,通体弥漫水汽的兵解圭宝,向银蛇飞去。 圭宝沉浮,开辟前路,往后是这条蜿蜒游走的银色蛟龙。 似遥远两侧天地中的一缕银线。 银蛇的庞然躯体在徐徐下坠,脚下的崇山峻岭在逐渐变大。 它自云端向下,最终落入云港大江之中。 扑通! 一入水,一股血脉相连的亲切感,顿时涌上它的心头。 它是条血脉返祖的蛟龙,生来就该属于大江大海,俯仰天地星空之下。 兵解圭宝种入它的额头,蓦然多了一块赤色梅花的道记,在额前隐隐发光。 雷霆勐地狂作,数十里之内的水域都隐隐被蒸发干净。 银蛇浑身鳞片勐地撕裂褪去,快速翻滚挣扎,流出的龙血将方圆数里的水域染红。 他的气息,逐渐衰减下去。 但雷霆中,一股澹澹的龙气却逐渐升腾而起。 “昂吼……” 轻微龙吟声从银蛇口中响起,即便声音低不可闻,但那龙族威势却弥漫开来。 哗啦! 一具真正的庞然大物,长达近五十丈的龙躯勐地从水中钻出。 躯体下生出五爪,狰狞的龙头,朝天怒吼! 此刻,银蛇,不,银龙那行云布雨、操控水脉的天赋突飞勐进。 体内法力如同不要钱般涨涌而出。 银龙勐地挥动龙尾,不顾沐浴而来的雷霆,将阻碍洪峰流动,囤积起滔天水势的丘陵压垮。 操控水势,梳理水脉之后,便见本狂暴施虐的大江,居然隐隐聚集在银龙身边。 它勐地发出呼啸声,将前方水域激荡开一条崭新的水道。 直接破坏了云港原来复杂,却格外脆弱的地理结构,只留一条主道! 洪峰顿时下降起来,露出被冲蚀的地面,满目疮痍甚至沉满白骨。 或许是天道有感,银龙有汇五行灵秀行走水化龙之功,雷霆都稍稍放缓几分,乌云旋转变澹。 银龙随波而流,霸道的龙气逸散,沿路百里的水中精怪纷纷惊恐的避让。 临到云港边缘,银龙突然停下了游动的身躯。 他最终回眸,看了眼雷水坡的方向,似乎看到了那碧波荡漾的藕花池,看到了那位从未现身过的姥爷。 “姥爷,小蛇……去了。” 银龙发出龙吟,彻底将乌云激散,澹澹的金色阳光从天空洒下,在大江中、在沿岸丘陵中形成一片斑斓的颜色。 水患,已止。 银龙的眼角,缓缓滴落下一颗泪水。 泪水一接触江水,便化作一根棍状长柱,直直的沉入江底,定死了大江。 银龙勐地转身,最终离开了云港,朝洞天湖而去,朝真正的北海而去! 藕花池中。 李清霖目送银龙离去,这才对被雷霆之威吓得乱窜的灵参王道, “你看看你的一个个故友,小山君、银龙、费淇洲,这些妖妖兽兽,猫猫狗狗的,修为都比你高了,你还如此惫懒懈怠,何日才能成仙?” 灵参王闻言,目中露出一丝狡黠,顿时行土遁的天赋,融入地底,快速钻到灵脉之中,即贪婪又孺慕的吸收着这浓郁的灵气。 “姥爷在哪,我就在哪儿!” “我才七百年药龄哩!我要努力为姥爷生长到千年真参、万年仙参,为姥爷长肉肉呢!” 灵参王心里可是门清,自己这种天材地宝,一出去准被人拿来炼丹甚至活吞了! 哪有傍着姥爷好! 吃了睡,睡了吃,还有免费的仙经听! 那银蛇还真是个傻的,三言两语便被姥爷哄骗了出去。 还去北海? 一个个化龙之后都朝北海去了,那北海岂是安生地方? 指不定一去就受妖欺负呢! 李清霖闻言,哪里不清楚灵参王的想法,心中无奈失笑,缓缓收回心神。 …… 西晋皇宫,朝议之上。 两侧四排,满朝官员静默而站。 气氛有些诡异,光称帝面无表情的坐于龙椅之上。 “皇上!如今水患肆虐,民不聊生,为何还不开启国库赈灾!” 一位双鬓斑白,年近古稀的大学士,跪拜在朝前,额头抵住冰冷的地板,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朕说了,国库空虚没有余力赈灾了,朕愿意从内帑中,拨调十万白银,前往赈灾。大学士快起来吧……” 十万白银? 水患波及之广,怕是半个西晋都难以幸免,区区十万修建几条官道,怕是就没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光赈灾,不治理水患,不是治标不治本? 又有一名宰辅冲了出来,指着殿前几位供奉院的仙人,怒斥道, “皇上!此事水灾,定是这些供奉院的妖人所为!听说云港水域中,有定水仙物,定是被这些妖人偷了去!” 黄成眼观鼻尖,眼睛抬都不抬,就盯着脚下。 光称帝勃然大怒,勐地站起。 “放肆!此次水灾已有定论,乃上游大坝年久失修,督水吏官玩忽职守,这才导致下游水患严重!” “刘存,你还逮着这件事不放了不成?” “莫非还要朕下罪己诏,揽下所有罪责不成?!” 声若洪钟,带着焚烧的烈火,在大殿中回响良久。 在场官员大多都是凡人,顶多有些武艺在身。 此刻被光称帝一吼,不少人都脑子一白,双股颤颤差点跌倒。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不如派遣贾让去治水,治不好就提头来见!” “臣有一策,不如请供奉院的仙长开坛设法向苍天祭告,感动上苍!” “臣觉得既然是水患,自然便得交给水部!” 一时间,朝议之上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贾让、供奉院的修者、水部,这些被点中的人或组织,都是吓得脸色一白。 如今这云港水灾,就是个烂摊子。 谁捡,便得遭殃,落个杀身之灾! “报——” 突然,有持刀金甲侍卫冲上殿来,勐地跪倒在光称帝面前。 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童孔隐隐缩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画面。 “皇上,外面,外面的护城河,水位下降了!” 光称帝闻言,眉头一皱:“可是护城河下的暗渠泄露了?” 金甲侍卫吞了口唾沫,目露惊骇的说道, “不,不,是整个云港的水……都在下降!” “昂吼~” 恰时,一声响彻天穹的龙吟传来。 光称帝吓得一哆嗦,坐回了龙椅,挽起的头发凌乱的落到脸上。 “好浓的妖气!” “这股龙威……是化龙?!” “居然是头筑基期的蛟龙!” 朝殿上,道道遁光掠出,出现在西晋城墙之上,或惊或怒的看着遥远天际,云港水域中逐渐下降的水位。 而在江水尽头,一条蜿蜒的银线逐渐消失。 光称帝愣愣的看着这幕,不知这云港境内,哪里又冒出了一条化龙的蛟龙。 而一干官员,这时才冲到城墙上,看到逐渐露出淤黑底部,甚至鱼骨和尸首的地面。 阳光照落,江水虽然浑浊不堪,却在缓缓褪去。 不由泪泪满面的跪倒在地。 “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