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药女又美又飒》 第1章 身死 荒草丛生的林子里,衣衫褴褛的女人赤着脚疯狂地逃跑。 “追上她,她就是你们的!” 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扬唇,兴奋地看着那拼命逃跑的叶静娴,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快如疾风,一左一右的抓住女人的肩膀。 女人惊恐的惨叫,却被两个男人扑倒在地上,紧接着便是衣料撕碎的声音。 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少女手中的小男孩儿惊恐地瞪大双眼。 声嘶力竭地呐喊:“放开!浑蛋!你们放开我阿娘!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们不得好死!” 男孩儿约莫三四岁左右,却枯瘦如柴,眼里满是惊恐和愤怒。 “啪!” 叶灵筠用力一巴掌扇在男孩儿脸上,那张小脸儿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嘴角更是溢出了血丝。 她捏着孩子的脸,恶狠狠地说道:“是你娘自己未婚先孕生下你这么个杂种,让我们叶家成为整个村子的笑话,还害得若风哥哥颜面扫地,我今天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 叶灵筠眼神冰冷恶毒。 “就是就是,等你娘死了,你也就下去给她陪葬吧,免得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到时候就说你们娘俩自己上山采药被野狼给咬死了!”一旁的另一名少女叶灵娇也如是恶毒的说着。 “姐姐,只要她死了,若风哥哥就能娶你了,他马上就要去考状元了,以后你就是状元夫人了!”叶灵娇又是谄媚又是羡慕。 叶静娴是她们父亲从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女,早些年父亲在外头奔走,不知怎的就多了个女儿出来,是个私生女也就算了,一来父亲就给她和村里教书先生的儿子张若风订了亲。 这让叶灵筠妒忌怨恨了好久,不过却在五年前,叶静娴一人在小溪旁浣衣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贼人玷污搞大了肚子,村里人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后来名声臭了,还生下了这么个小杂种,可惜即便是这样,父亲也不愿意将她赶出家门,甚至不同意叶张两家退婚。 眼瞧着婚期将近,叶灵筠也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想了这么一出来弄死她。 只要她一死,这些事情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叶灵筠挑起唇角,兴奋的听着叶静娴的惨叫,越是尖叫,她就越是兴奋,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但紧接着荒草地里就安静了。 “怎么没动静了?”叶灵娇皱眉说道:“莫不是给玩儿死了吧!” “她……她死了?”其中一个男人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惊恐地咽了口唾沫星子,才发现女人的胸口被一根木桩穿透,约莫是刚刚被按倒在地时刺入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 “大哥,反正都是要死的,就算死了,也挡不住这一身的绝色啊!” 叶静娴绝对算得上是这十里八乡的不多见的绝色,别家姑娘都膀粗屁股圆,就她细胳膊细腿杨柳腰。 两个男人一脸猥琐,粗糙的手顺着女人雪白的大腿摸了上去,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女人从胸口流出来的血正在被身下的泥土迅速吸收着。 就在这时—— “啊!!” 惊恐的惨叫划破昏暗的天际,带血的木棍用力透过男人的胸膛,紧接着便对上那双阴冷弑杀的眸子。 “鬼……鬼啊!”另一个男人见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但她的动作明显更快,只见那原本断了气的女人一把遏制住大汉的脚踝狠狠往地上一扯,手中木棍高举,再用力刺下,动作又快又狠。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狰狞又恐怖。 “姐姐,是叶静娴……她疯了,她杀人了!”刚上去查看情况的叶灵娇见状拼了命地往回跑,满脸惊恐。 “什么?!” 叶灵筠也很明显懵了,可这时她忽然就看见那浑身鲜血的女人忽然朝她们狂奔而来。 一双漆黑的眸子立马将叶灵筠锁定,被她盯上的瞬间,叶灵筠觉得自己放佛置身无间炼狱! “姐姐,快跑啊!”叶灵娇分明看到那张犹如鬼魅一样的脸,她本能地转身就跑。 但‘叶静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刹那间就离她们只有一步之遥了。 慌乱之下来不及反应的叶灵筠更是下意识地拉过叶灵娇挡在自己的面前,木棍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去。 伴随着一阵血肉撕裂的声响,叶灵娇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叶灵筠。 “姐……姐姐?” 她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 很明显叶静娴已经疯了,手中的木棍俨然成了她杀人的武器,好在那一棍子刺过去并没有正中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叶灵筠抓着孩子挡在面前,飞快地说道:“叶静娴,我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但你不是最在乎你这个野种儿子吗,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那人举着木棍的手明显停顿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惊愕。 她看准时机一把将孩子抛掷空中,孩子惊恐地尖叫着,因为身下,便是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阿娘,救我——” 手中木棍掉落,‘叶静娴’毫不犹豫地朝着悬崖的方向狂奔过去,纵身一跃间,她将孩子抱在怀里,同时也飞快的朝着悬崖底下掉落下去。 叶灵娇还在惊魂未定中,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只有风吹草地的声音。 叶灵筠小心翼翼的上前,朝着悬崖底下看了一眼,雾气缭绕,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娇娇,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叶灵娇的肩膀受了伤,想着她刚刚把自己推到叶静娴面前的样子,就又是委屈又是愤恨的说道:“你刚刚也是想借叶静娴的手杀了我吧!” 叶灵筠明显心虚了,但她很快就说:“怎么会呢,我们才是亲姐妹,现在那小贱人死了,到时候告诉里正他们,说叶静娴是被野狼咬死的,咱们身上没点儿伤,他们怎么信得过啊。” “你放心,等我做了状元夫人,以后一定少不了你好处的。” 她飞快地安抚着叶灵娇,她最蠢了,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 第2章 重生,真是见了鬼了 “至于他们……”叶灵筠将目光看向了那两个男人的尸体,对叶灵娇说:“咱们把他们也扔到悬崖底下吧,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虽然今天这一切都很凶险,甚至超出了她的计划范围,不过叶静娴死了总归是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叶灵娇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姐妹二人合力将他们的尸体拖到悬崖处一并扔了下去,随后相视会心一笑,似乎正憧憬着没有叶静娴的美好未来。 天已经黑了,她们几人却迟迟未归。 叶灵筠和叶灵娇的母亲徐氏急忙找到了里正家,里正立马组织人带着火把准备进山里找人。 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小村落,时常有野兽出没,这叶家还是村子里的大户,每年村子里修路筹款捐钱,叶家都是出大头的。 所以村民们自然很乐意去找。 “里正大人,她们回来了,是叶灵筠和叶灵娇她们回来了!” 徐氏立马就扑了过去,抱着两人一顿痛哭,叶灵筠却在此时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地说:“娘,对不起……” 徐氏和村子里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似乎都还没有意识到叶静娴和她的孩子没有回来。 “灵筠,你这是做什么?” “娘,都是我不好,我们上山去采药,却遇到了野狼群,是我没有保护好静娴和墨宝,害得他们母子二人被野狼咬死,就连娇娇也受了伤!” 此话一出,徐氏和村子里的人都惊呆了,不过徐氏的眼里却迅速划过一抹惊喜。 死得好,死得妙啊! 叶静娴那个小贱人总算是死了,叶静娴是她丈夫叶雄从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女,明里暗里的好处都给了叶静娴,这让徐氏痛恨了好久。 “嗨,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她那样的货色,留在咱们村子里也是个祸害,小小年纪就被男人搞大了肚子,坏了咱们村的名声,死了也干净!” “就是就是,你可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家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他们瞧着叶灵娇身上的伤是做不了假的,血肉狰狞,那伤口几乎贯穿了整条手臂。 整个村子都是以采药为生的,而叶家更是如此,满满一院子的药草,等晒干了就会有上头的人来收。 回到屋子里,徐氏赶紧给叶灵娇处理了伤口,就打发她去睡觉了,反手拉着叶灵筠问:“灵筠,那叶静娴是不是你害死的?!” 叶灵筠一惊,瞪大了眼睛说:“娘,您说什么了,女儿怎么可能……”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叶灵筠狠狠咬牙,随后点了点头,正准备接受徐氏的责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徐氏痛快的笑声。 “灵筠,你做得很好,她一个外头生的,来历不明,在我叶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了,终于死了……” 她也终于少了一块儿心头大患。 而此时的后山里悬崖里,‘叶静娴’和怀里的孩子掉进了悬崖最深处,悬崖边伸出的许多树枝暂缓了降落的速度,即便如此,她也依旧被摔得七荤八素,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峡谷里黑漆漆地,只有天上一点儿稀薄的月光透了下来。 她是被脖颈间那一股强烈的感给惊醒的,身上像是被压了重物一样,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脖颈里似乎嵌入了什么东西,血液正在疯狂流失。 惨白的血光下,那黑漆漆的头颅正附在她身上,对准她的脖子贪婪吮吸着,她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那贪婪的吞咽之声。 ‘叶静娴’陡然间瞪大了双眼。 她,聂琅嬅,前王朝赫赫有名的医圣琅嬅老祖,更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医毒双绝,性情乖张,一双手可以感知到这世上所有的天地灵宝,曾经一纸药方更是引来世人万金难求。 一颗丹药便能活死人肉白骨,更有传闻说,她能炼制出令人长生不老飞升仙道的仙丹,令天下权贵们疯狂追捧。 在此之前,她也不过是个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孤魂野鬼,按照叶静娴脑海里的记忆,现在是西圣王朝三百八十六年。 也就是说,距离她嗝屁已经过去快四百年的时间了,但现在她却出现在这个叫做叶静娴的女人身体里。 一来便要被两个男人强暴,还要被自己的亲姐妹给害死。 而今更是被一个男人趴在自己身上疯狂吸血,看着架势,似要把她给吸成人干儿! 叶静娴来不及思考,双手四处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块儿石头,对准那颗黑漆漆的脑袋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她身上没了知觉,叶静娴用力将人推开,正逢月色拢入阴云之中,峡谷里没了光亮,她根本看不清这男人的模样。 却能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十分紊乱狂躁,约莫是得了什么病,若是放任他这般昏迷过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全身血液逆流,筋脉爆裂而亡。 她可不会这么好心,非但没有出手相救,反而在他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当叶静娴走出这一片沼泽地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全是泥污,好在沼泽地不深,还不足以将她给沉溺下去,加上这具身子实在是瘦得可怜,估摸着那点儿重量也不够将她给沉下去的。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篱笆院儿里就已经响起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乡间小道里弥漫着氤氲雾气,早起务农的村民们看着雾气中好像有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等到那人走近的时候,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村庄的宁静祥和。 叶静娴动作娴熟地打开篱笆门,正巧屋子里的叶灵筠听见村民尖叫声推开门出来,便瞧见叶静娴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啊——” 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吓得一大家子人连忙就出来看看到底是啥情况,结果都看见了叶静娴完好无损地牵着墨宝出现在院子里。 “她、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大清早的,真是见了鬼了!” 村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墨宝害怕地躲在叶静娴身后,小声的喊着:“阿娘……” 她漫不经心的剥开脸上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来,叶灵筠瞬间便对上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 第3章 老天保佑,你还活着 “看我回来了,你们好像很害怕?” 彼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突破天际,照射在这院子里,她身下出现了明晃晃的影子。 “她不是鬼,她没有死,叶静娴真的回来了!” 村民们都惊魂未定地说着。 叶灵筠狼狈地从地上起来,激动而又欣喜地抓着叶静娴的手说:“静娴,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昨天我看见你被野狼群逼到了悬崖,看着你掉下去,还以为你死定了,老天保佑,你还活着!” 这瞧着,还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姐姐。 叶静娴甩开她的手,冷眼睨了过去,未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小腹传来,竟是叶静娴一脚踹在她身上,直接将人踹飞撞在了木板门上。 “灵筠!”徐氏大惊失色,连忙就扑了过去,从地上抱起自己的女儿。 那一脚踹得叶灵筠五脏六腑一阵动荡。 “叶静娴,是你自个儿遭了难,灵筠担心你,反而被你这般对待,我叶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徐世华大声嚷嚷着,她也是个人精,眼瞧着叶静娴没死,也不怕她将昨天的事情给抖落出来,索性就将她的名声给败坏到底。 “叶灵筠,我和墨宝因何坠下悬崖,你心里应当清楚,你说叶灵娇手臂上的伤乃是野狼咬伤所致,那便让村里的郎中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伤的。” 叶静娴的话顿时就让徐氏慌了神,慌乱中,叶灵筠眼神闪躲,却还是一副关心叶静娴的模样。 楚楚可怜地说道:“阿娴,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昨天没有救你,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和娇娇自保都成问题,娇娇身上的伤,也许是在逃命的时候被树枝给划伤的。”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叶家总共有三兄弟,叶静娴的父亲叶雄是二房,也是整个叶家的顶梁柱。 此刻正在外头做买卖草药的生意,估摸着还有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叶家大房尖酸刻薄,三房好吃懒做,但都没有分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有个老太太。 平日里吃穿也都在一起。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既然没死那就安分些,小小年纪不守妇道,生下这么个野种,还嫌不够丢人吗!” 院子里,那精神头很足的婆子对着叶静娴就是一顿凶神恶煞的辱骂,墨宝似乎很害怕她,抓着叶静娴的小手抖得也更加厉害了。 叶静娴勾唇一笑:“您守妇道还不是年纪轻轻就生怕自己嫁不出去,爬了男人的床,怀了种,逼得人家娶了您?” 老婆子一听她竟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顿时就恼羞成怒了。 指着叶静娴的鼻子骂:“好你个下贱胚子,我叶家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这般报答的吗!” 叶雄的母亲王婆子年轻时候可是个厉害角色,因性格泼辣导致十里八村地都没人娶,眼看着都要二十五六了,便着急了起来。 扯了个男人往床上一滚,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不成也成了。 据说那时候叶家老爷子原本是订了亲的,结果这事儿一搞,亲事也黄了,恰逢她怀孕,还不要聘礼,白送的,叶家也就勉强收了。 这事儿在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谈资笑料,这也让叶家老爷子许多年都抬不起头来,最终英年早逝了。 叶静娴这一席话,顿时就让她老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当即就操过院子里的竹竿子往叶静娴身上敲打过去,那素白的手稳稳握住,往面前用力一拉一送。 王婆子一前一后摔了个人仰马翻,笑声一片。 她拿起手中竹竿,对准了叶灵筠,那双森然的眸子逼着她。 一字一句道:“你骗我和墨宝上山采药,想杀我母子二人灭口,好以此嫁给张若风,叶灵筠,你我之间的帐,来日方长。” 她嗓音轻飘飘的,明明没什么威慑力,却让叶灵筠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股森冷,似利箭直逼她的喉头,惊恐之余,她看见叶静娴挑眉笑了起来,那笑容散发着森森恶意,对她说:“从我活着回来的那一刻起,你的噩梦就降临了。” 叶静娴啊叶静娴,你在天之灵,一定会看见叶灵筠为你血债血偿的。 这世上的人命就是这么的不值钱,真正的叶静娴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叶静娴。 这叶家上下,除了父亲叶雄,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犬,那摔倒在地上的王婆子还在骂骂咧咧,大房儿媳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又说了好些叶静娴的坏话。 她把孩子抱进屋子里,墨宝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看着她。 “阿娘,你好厉害!” 叶静娴挑眉:“真的?” 墨宝用力且认真地点头,他快四岁了,可看上去却十分的瘦弱,身子也轻飘飘地没点儿重量。 “墨宝,想去念书吗?”思考了一会儿,叶静娴便问墨宝,这个年纪,村子里其他孩子都去上学堂了,但叶家人不肯让他去。 动辄打骂饿肚子,只有在叶雄回来时,才会装模作样地对母子二人好些,而今更是对几百年后的世界不甚熟悉,只有叶静娴脑子里那点儿可怜的记忆。 不过在她被领回叶家之前的记忆,全都记不起来了,似是因为在路上她生了场大病的缘故。 “想!” “走,娘亲带你去找先生!” 这年头,没本事可以,但却不能没文化,她琅嬅老祖的儿子更是如此! 而且她记得,那张先生还欠着叶家一个人情,她想,用这个人情来让墨宝读书识字应当是可以的。 且只有把墨宝送去了学堂,才能避免叶家人的荼毒,毕竟她还没适应现在这个朝代,人物关系太过于复杂,难免就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送去学堂至少可以保证墨宝的安全。 “贱丫头,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出来弄早饭,想饿死我们这一大家子吗?” 外头响起了榔头砸在门上的声音,那木门不堪重负,裂开一条缝来,刹那间,王婆子就对上了那双冷如寒霜的眸子。 王婆子的脖子顿时就是一股凉意袭来,仿佛一把尖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4章 退婚 “咕咕……” 恰逢这时墨宝的肚子叫了起来,叶静娴抱起儿子,问:“饿了?” 墨宝犹豫地点了点头,在这家里,他们心情好才会赏她娘俩一口吃的,若是没有,只得去锅里吃给猪煮的猪食,这就是娘俩年年复一年的生活。 就算叶雄对她再怎么好,但叶静娴生性软弱可欺,又怕给叶雄添麻烦,所以每回都是咬牙不说,以为忍忍就总会过去的。 却不知忍字上头一把刀,到底是要了她的命。 那门不用她推开,就已经应声倒下,碎裂成块儿了,她进了灶房,开始生火煮饭,墨宝很懂事,叶静娴忙着煮饭,他就帮忙烧火。 那灶膛铮亮的火光将孩子的脸映照得通红。 叶家在村子里算得上是大户人家,所以一年四季也不愁肉吃,除了叶雄回来时他们不会让叶静娴做饭,其余时候都是她做,院子外头一群人就等着吃饭。 灵娇拉着叶灵筠的手,悄悄地躲在一旁打量叶静娴。 惊恐的说:“姐姐,咱们昨天可是亲眼看见她掉下去的,就算是活着,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吧?!”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昨天她还忽然发疯杀了那两个男人,这会儿却一脸人畜无害的开始做饭,这不免让叶灵娇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叶灵筠也恨得牙痒痒,手中的绣帕攥得紧紧的。 “哼,活着回来了又怎样,谁知道她能不能活过今后呢!” 只要她还在叶家一天,她就有的是法子收拾这贱人! 叶静娴煮了稀粥,烙了葱花饼子,大房婆娘何氏何玉秀在院子里闻见了香气, 直奔伙房便笑眯眯地问:“今儿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然而一进去却看见两人已经吃上了,何氏连忙进去,才发现锅里已经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你、你竟然只做了你们二人的吃食?那我们的呢,死丫头,你是不是想饿死我们啊,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 何氏嗓音尖锐,直接把一屋子的人都引了过来。 “墨宝,多吃些,吃饱了阿娘一会儿带你去学堂找先生。”叶静娴充耳未闻,只是给孩子夹了块儿饼子。 何氏见她无视自己,想着这贱蹄子竟然有这般本事了,便上前一把挥掉她手中的筷子,筷子掉落在地上,她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没有动。 何氏以为她怕了,更是变本加厉伸手过去就要拽她的头发,门口的人就那么看着,反正这种事情在他们叶家,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只是那手刚到了叶静娴面前,也不知她动作如何,只觉得是极快的,一道残影掠过,她摁着何氏的手,捡起地上的筷子用力一插。 “啊——” 竹筷穿透掌心,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早晨的天空,她一手捂着儿子的眼睛,一手摁着筷子使劲儿一拧。 何氏当即痛得面色发白,嘴里直抽抽。 门口的人看傻了眼,却见叶静娴松手抱着孩子站起来,将孩子的头埋在自己胸口,不让他看见那血腥的场景。 “都瞧见了?”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定神闲的姿态,都让她仿佛恶鬼附体一般,令人胆寒。 “我,叶静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当然,我的儿子也一样,往后这个叶家你们若想相安无事,便都收敛些,若不想,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她挑起唇角,微笑地说着,随后便在众人恐惧而又惊诧的目光中带着小墨宝离开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去请大夫啊!” 三房挺着个大肚子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正巧王婆子过来。 瞧了眼屋子里的情形,冷哼道:“是她自个儿犯贱去招惹那小贱蹄子,请什么大夫,请大夫不要花钱啊,败家玩意儿!” 王婆子素来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那大房听了,顿时一阵哭爹喊娘。 最后还是在叶灵筠的劝说下才请了村子里的郎中来。 叶灵筠生得漂亮,又自小识文断字,知礼仪懂进退,能说会道的,很是能哄得王婆子开心。 现在正是入了秋,张先生家的学堂也刚收了一批学生,学堂在竹林里,倒也是个幽静的好地方。 “张先生可在?” 叶静娴拉着墨宝到了学堂,学堂扫地的童子见是叶静娴,神色一变,丢了手中扫帚就慌忙跑了进去。 口中还不忘大喊:“先生,先生,那个煞星来啦!” 片刻后,学堂内。 叶静娴拉着墨宝和张先生大眼瞪小眼。 整个学堂就只有张老先生一个,也正是她那位准未婚夫张若风的父亲。 “娴丫头,你真想明白了,要和若风退婚,以此来换墨宝到学堂读书的机会?” 张先生大概怎么都没先跟叶静娴会来这么一出,这村子里想嫁给若风的姑娘多了去了,她竟然要主动退婚。 叶静娴挑眉:“诚如先生所听这般,我叶静娴是个不守妇道的人,你儿子科考在即,他日若是高中状元,娶一个声名狼藉还带了个不知生父是何人的拖油瓶,只怕是会坏了他的名声,影响他的仕途,我这也是为了他好不是?” 什么未婚夫,叶灵筠稀罕,她可不稀罕。 记忆中,张若风对她厌恶至极,可即便她坏了名声,没了清白,张家也没提出要退婚,这就更是令人费解了。 张先生捋了捋自己那白花花的胡子,看了眼乖巧的墨宝,递给了他一个藤球,笑呵呵地说:“墨宝乖,去外面玩一会儿,先生和你娘亲有事要谈。” 墨宝看向叶静娴,直到她点头,孩子才抱着藤球欢快地跑出去了。 “便是要退婚,也得是你父亲来提,至于墨宝入学堂的事儿,倒也不难,束修十文钱。” 他这是在告诉叶静娴,犯不着为了孩子入学堂的事儿把这么好的婚事给退了。 叶静娴眉心紧皱,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自己主动上门退婚,张先生应该巴不得才对吧。 但莫说是十文钱了,便是一文钱她都拿不出来。 想她曾经随便一纸药方便价值千金,如今却连十文钱都拿不出来。 “这么说来,先生是不肯退婚了?” 第5章 木屋里的人 不肯退婚,她又没钱,如何才能让墨宝上学堂去? 放在叶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只怕是时时刻刻都盯着要把墨宝卖了换成钱。 “要退婚,让你父亲来说。”张先生笑呵呵地挥挥手,并没有像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对叶静娴百般鄙夷。 果然,这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 “要钱,我没有,不过……先生近日来睡得不好吧?”叶静娴扬眉。 张先生诧异地看向她:“你如何得知?” “先生不光是睡得不好,还时常头昏脑涨,胸口发闷,夜里多梦,我若替先生治好了,先生可否让墨宝暂且入学,至于束修,我自会给先生。”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墨宝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哦,你有法子?” 这顽疾的确困扰他许久了,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得好。 叶静娴但笑不语,忽然飞快地伸手摁在张先生肩膀上,在触碰到他的刹那间,人体的筋骨脉络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 手指更是迅速寻找着他身体上的穴道,用力一摁一点,先是疼痛,最后便是一股舒畅之力通至全身,紧接着骨骼作响,张先生惨叫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后,顿觉神清气爽。 “先生可觉好些了?” 张先生动了动自己的筋骨,很是诧异地看向叶静娴。 她就先这样再那样,自己这浑身的胀痛感就没了? 这叶静娴何时又这等本领了? 张先生想到了什么,当即便说:“好,明日你便带着墨宝过来,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也不收你束修,但你须得每日过来在学堂干些杂活,我还额外每月给你十五文钱,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 “好,一言为定,还望先生莫要食言。”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她现在的确很缺钱,有了钱,才能买上好的炉鼎炼制丹药,说不定这老头子就是看上她刚刚露的那一手呢? 这样一来,她也更方便照顾墨宝了。 等到叶静娴出去后,张先生盯着她背影的目光就变得深沉复杂了起来。 “墨宝,墨宝?” 学堂不大,也就一间课堂,教的也都是村里的小孩子,束修收得不高,张先生也不靠这个营生,倒像是在做善事般。 叶静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墨宝,不知那孩子跑到哪处玩儿去了。 在学堂的最后面是一个篱笆院,藤球滚落到了院子里,啪嗒一声撞到了木门上。 将门撞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儿光影都看不见,四周都是竹林,除了风的声音,周围更是安静得可怕。 不知为何,孩子忽然不敢上前去捡藤球了。 “墨宝!” 叶静娴终于找了过来,便看见孩子呆愣愣地站在院子里,连忙上去,却看见那虚掩的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藤球。 那手格外的苍白修长,骨节分明,阳光落在手背上,竟生出了几分透明之感。 那手托着球,似乎在示意她过去拿。 这里是张先生的院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求学,可没听说家里还养了一个。 叶静娴上前,从他手里拿过藤球。 “多谢。” 靠近门缝时,她闻到了从里头传来的浓烈药味儿,也看到了那拖曳在地上的黑色长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祥云,尽显尊贵之气。 鬼使神差的,她的目光上移,便赫然对上了那双过分阴冷的黑眸。 本着好奇心害死猫的想法,叶静娴一手拿球一手拎着孩子就走,绝不再多看一眼。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 出来时,后背已然惊出冷汗。 临走之时,张先生拿了一袋子钱出来。 并说:“这是提前给你支付的一个月的工钱,明日你便随着墨宝一道来吧。” 叶静娴将藤球还了回去,接过钱后,忽然问道:“敢问先生,您家后院住的是何人?” 若是寻常人,定然穿不起那么昂贵的面料,更别说是用金线刺绣了。 张先生神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正常,笑呵呵地说:“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生了病,便送到此处休养。” “如此,叨扰了。” 远房亲戚的儿子,切,骗鬼呢。 “阿娘,那屋子里的人,好可怕!” 墨宝虽然没有看见,可光是站在院子里往那门缝里一瞧,都让人胆寒害怕。 “既然觉得害怕,往后去了学堂,就千万莫要去那个地方。” 如此看来,张先生让她去学堂可不仅是打杂这么简单了。 “嗯,我知道了阿娘!”墨宝乖巧地点了点头,娘亲说不能去,那就一定不能去! 等回到那篱笆院时,王婆子张口就骂,一双三角眼尽显恶毒刻薄:“天杀的赔钱货,还有脸带着这小杂种去学堂求先生,你打伤你大娘,害得我花了四文钱给她治伤,你可知这四文钱都能买一斤大米了!” 王婆子一想到大房花了四文钱治伤便是气得两眼发黑。 叶静娴看了眼大房屋子虚掩着的门,那门后面还有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明显是在偷听。 “大娘每日为这个家操心劳累,又是下田又是替人做活浆洗,您生病时,大娘也是好生伺候着,怎么在您眼里,大娘就不值这四文钱一斤米了?” 屋子里,大房何玉秀听到这话,顿时眼眶一红,她嫁进叶家多年,一直没有子嗣,让这婆子好生欺辱,过分时,甚至还会殴打,如今不过是花了四文钱罢了,竟惹得她如此勃然大怒。 “静娴,怎么说也是因为你才让祖母花的这四文钱,如今这般世道,你不曾出去挣过钱自是不知道有多不容易,祖母也是为了我们全家着想啊。” 此时叶灵筠走过来搀扶着王婆子柔柔地说着,脸上满是心疼,似在控诉她心狠手辣伤了长辈,还不知晓世道艰难,就是个在叶家蹭吃蹭喝的废物罢了。 王婆子的心里瞬间就舒坦了。 叶静娴唇角一勾,默默地拿出张先生给她的钱袋子,晃了晃说:“这里面有十五文,从明天开始我会去学堂做工,这十五文是先生提前一个月预支给我的工钱。” 十五文?! 她儿子叶昭替人写信写对联,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才挣三四十文钱! 第6章 肉馍,算计 王婆子的眼睛一亮,动作极快地伸手去抢,叶静娴手一缩,她便扑了个空。 气得王婆子指着她一顿臭骂:“小贱蹄子,你在我叶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这钱你还想捏在自己手里不成?” 叶灵筠也马上说道:“是啊静娴,你现在既然有工钱,就应该交给祖母保管,免得你乱用,再说了,这家里不少你吃穿,你拿着这钱也没用的。”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叶静娴早就没了清白了,张先生还不肯退婚,现在竟然还要她去学堂做工! 她倒是小看了叶静娴,居然是个有本事的。 叶静娴笑了:“我吃的不过是你们的剩饭残羹,猪食馊汤,穿的也是你们不要的烂衣裳,这钱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你要是想要,就自己去挣咯。” 她要是能挣钱,哪里还需要讨好这一家子,费尽心思地想要嫁给张若风? 周围邻里邻居的,过来看热闹的可不少,王婆子脸上挂不住,当即站出来指责道:“你伤了你大娘,怎么着那四文钱你也该出吧?” 叶静娴回头,眸光冷冽如冰。 “是她自己犯贱不知死活,若再有下次,莫说是手了,便是拧断了她的脖子,我也做得出来!” 那目光冰冷如罗刹,令人胆寒惊惧。 躲在门后偷听的何氏顿觉脖子凉飕飕的。 “呸!挣了十五文就耀武扬威了,天知道这十五文是怎么来的,早晚得把你卖到勾栏院儿里去!”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房媳妇李氏挺着个大肚子,恶狠狠地朝她淬了一口气。 却又正好对上叶静娴那阴测测的目光。 “看什么看,看得到吃不到的废物!”李氏瞧见自己郎婿叶昭盯着叶静娴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在他腰上狠掐了一把。 她刚嫁进来不过一年时间就怀上了,如今整个叶家上下的人都对她是有求必应,就指望着她能诞下长孙继承香火呢。 可自从怀上后,叶昭便不能同她亲热,可是憋坏了,又盯上了本就长得柔美的叶静娴,只是先前碍于二房在家不好下手,如今他们孤儿寡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这叶昭是个秀才,颇有些学问,又是王婆子三个儿子中长相最好的一个,因此王婆子对他自小偏爱,连带着李氏也沾了不少光。 叶昭一脸谄媚地捏着李氏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二哥少说还有一两个月才回得来,咱可不得趁着这个时候把那死丫头给搞到手嘛!” 一想到叶静娴那白嫩嫩的身子,叶昭就心痒痒。 李氏皮笑肉不笑:“哼,你就成天想着那丫头吧!” 叶昭看出她不快,连忙说:“那不是媳妇儿你有了身子嘛,要是给碰坏了,为夫心疼呀,为夫可舍不得让你遭罪。” 这一出甜言蜜语,愣是把李氏给哄得心里甜滋滋的。 戳了戳叶昭的胸膛,嗔了他一眼说:“放心吧,今晚我定把她给你搞到手,这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下回谅她不敢乖乖听话!” 傍晚时叶静娴给自己和墨宝下了两碗疙瘩汤,照例没有煮他们的,但碍于她白天那狠劲儿,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敢说什么。 只得叶灵筠和叶灵娇自己做饭去了。 “静娴丫头,吃着呢!” 她端着碗和孩子坐在院子里,这疙瘩汤里加了猪油,放了野菜和葱花,一口下肚热乎乎的。 叶静娴抬头瞟了一眼,遂又低头喝汤,瞧她都不拿正眼看自己,李氏也不气恼,而是从怀里掏出两个馍来。 一个递给墨宝,一个递给叶静娴,笑呵呵地说:“三叔母知道你过得苦,今儿大房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要吃什么自己动手做去,还得让你去。” “这肉馍是你三叔从镇上带回来的,我藏了两个,墨宝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疙瘩汤哪儿能吃得够呀,你娘俩赶紧吃,可别叫人发现了。” 墨宝拿着馍看向阿娘,有些不敢吃。 不等叶静娴开口,李氏便挺着大肚子走了。 “阿娘,墨宝可以吃吗?” 他其实有些饱了,但是从未吃过馍,小孩子哪有不馋的。 “吃吧,没关系。” 一个馍而已,不过就是下了一些蒙汗药,她只需闻一闻便知道,原先叶静娴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既不知道拒绝,也不会反抗,就是个十足十的窝囊草包。 这叶家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窝。 远处看着叶静娴吃下馍馍的李氏松了口气,知道等到天色黑了,这娘俩一睡,不成也成了。 然而孩子刚吃没几口,叶静娴便大声问道:“墨宝,这馍好吃吗?” 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得省着吃,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上这肉馍呢。” 肉馍? 屋子里的叶灵娇耳朵一动,连忙拉着叶灵筠往外看:“姐姐,她哪里来的肉馍?” 眼瞧着锅里只能下一些清汤面,叶家虽然小日子过得不错,可肉也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次的,但凡有好吃的,都是祖母和三叔先吃,剩下的才是她们的。 “谁知道呢……” 叶灵筠话还没说完,就见叶灵娇冲了出去,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肉馍,指着叶静娴大骂:“好你个叶静娴,竟敢躲在这里吃独食,这肉馍是你偷来的吧!” 叶静娴微微一愣,委屈地说:“这不是我偷来的,这是……” “不是偷来的还能是哪儿来的?”说着,她又一把抢过了孩子手里的馍,一脸的凶横霸道。 “就算不是偷的,你们母子二人吃独食总是真的吧,哼,这馍归我了,今天这事儿我就不告诉祖母了。” 叶灵娇仰着下巴,一副你赶紧谢恩吧的神情。 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子里,一口咬在酥脆的肉馍上,油滋滋的,别提有多香了。 叶灵筠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她很嫌弃被叶静娴碰过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吃。 这姐妹二人在家里对叶静娴横行霸道是早就习惯了的,但凡看上什么东西,直接抢就是了。 如今正是深秋,到了夜里的时候寒气嗖嗖地往屋子里灌。 第7章 家门不幸 如今正是深秋,到了夜里的时候寒气嗖嗖地往屋子里灌。 夜里一片黑灯瞎火,只有清冷的月色照射在院子里。 破败的木门前,男人的身影鬼鬼祟祟。 “别磨蹭了,快些进去,今晚你就爽个够吧!” 身后,李氏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虽然很不爽自己的郎婿和别的女人欢好,可她也不忍叶昭憋得辛苦,再说了,叶昭在外面吃喝嫖赌还要花钱,但睡这贱蹄子却是一分钱都不用花呢! 叶昭进了屋子里,趁着外面稀薄的光亮看见躺在床上的人,身材凹凸有致,顿时兴奋地搓了搓手。 男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李氏把蒙汗药下得重,足够让叶静娴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静娴啊,三叔可是馋你好久了!” “反正你都已经被糟蹋了,再被三叔睡一次也没关系的吧?你放心,往后三叔肯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说着便急不可耐地脱了衣裳,少女年轻娇嫩的身体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黑暗中,如同豺狼一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间小破屋。 叶静娴,这可是琅嬅老祖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希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够喜欢! 李氏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喘息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也不担心会有人发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睡死了,谁能起得来。 平时叶灵娇都是和叶灵筠睡在一起的,要睡觉时叶灵娇忽然说自己肚子痛,去了好久都不曾回来。 “这丫头去个茅房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灵筠拿着烛灯出去,小木屋在院子的最角落里,一旁便是猪圈,叶灵筠隐约听见了急促的喘息声。 吭哧吭哧的,好像是从叶静娴房间那边传过来的。 一阵阴风袭来,将木门吹开了一条缝,透过月色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里面人影起伏,伴随着男人粗壮的喘息声。 便是她再不懂也明白此刻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好你个叶静娴,竟然如此耐不住寂寞,我倒要看看你勾搭的到底是哪个野男人!” 叶灵筠得意地扬起唇角,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抓到叶静娴的把柄,这样一来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如此便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木门。 “啊——” 惊恐的尖叫响彻漆黑的夜空,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烛灯滚落在地上,叶灵筠惊恐地捂着嘴后退,指着屋子里正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颤声道:“三、三叔,你怎么可以这样!” 听到尖叫声,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却见叶灵筠对着叶静娴的屋子痛心疾首地哭着喊道:“静娴,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如此耐不住寂寞勾引三叔,你让三叔母怎么办?” 听到这动静的李氏顿觉大事不妙,挺着大肚子急匆匆地赶来。 徐氏和王婆子看见屋子里的场景,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直跺脚。 “造孽,造孽啊,我叶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孽障啊!” “勾引叔父,这可是要被沉塘的啊!静娴啊,你太糊涂了!”徐氏更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她这一嗓子,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似的。 这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啊,只要今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叶静娴毁了名声,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嫁进张家! 就连李氏也开始跟着大喊了起来:“你养的好女儿,竟然都会勾引自己的叔父了!” 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索性就将这脏水全泼在那贱蹄子身上好了。 “母亲在说什么,这大晚上的,谁要被沉塘啊?三叔母,谁这么不要脸去勾引三叔啊?”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传来,所有人同时回头去看,却见院门外叶静娴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提着灯,身后还跟着个郎中,气喘吁吁的,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走得还挺急。 众人傻了眼,她不应该在屋子里吗? 那屋子里的又是谁啊? 叶静娴穿过人群走进来一看,瞧见屋子里的场景,顿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的说:“娇娇,你……你怎么和三叔在床上啊,呀,三叔你怎么没穿衣服啊?” 她只是扫了一眼,除了叶昭,叶灵娇身上的衣裳还算完好,看来没成功,她竟然还有失望。 不过这也够了,只要名声坏了,效果是一样的,她又佯装懵懂无知地说着:“你不是说自己肚子疼,让我去给你找大夫吗,你怎么就如此耐不住寂寞勾引了三叔啊。” 娇娇?! 屋子里的是叶灵娇? 徐氏当即脑子一懵,捡起地上的烛灯就冲了进去,一把推开床上的叶昭,烛灯清晰无比的落在少女脸上,不是那叶灵娇还能是谁? “啊!” 徐氏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屋子里的叶昭也没想到自己正蓄势待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被人抓了个现行,眼下是人也没得到,还惹了一身骚。 不过已经有人给了他台阶下,他只需要顺着往下走就是了。 当即一巴掌狠狠甩在昏迷少女的脸上,慌忙地提起自己的裤子就是一阵痛骂:“都是这小浪蹄子勾引的我,娘,是她说自己寂寞难耐,儿子这才犯错的!” 真是天大的丑闻,王婆子险些气晕了过去。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刚刚吼得最大声的徐氏怒意攻心,一口老血涌上喉头,直接冲出去一把抓住了叶静娴的手,面目狰狞地怒吼着:“是你,一定是你害的!” 被打的少女昏昏沉沉地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这一醒便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再看向一旁手忙脚乱穿衣裳的叶昭,徐氏的叫骂声叶灵娇瞬间脑子清醒了过来。 叶静娴一双黑眸冷静得可怕。 “母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三叔都说了,是娇娇自己勾引他的,我也没想到就只是去请个大夫的功夫,娇娇就勾引上三叔了。” 虽然不知道为啥人忽然变成了叶灵娇,不过今晚估计是没戏了,只能等下次再找机会了。 连忙说:“对,就是她勾引的我,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下贱东西,分明就是你自己没教好女儿,我呸!” 第8章 沉塘吧 他朝着叶灵娇吐口水,一脸嫌弃的模样。 “你住口,如果不是你,娇娇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一定是你这个灾星故意害的娇娇!”徐氏险些气晕,她没法冲叶昭发火,只得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叶静娴身上,此刻更是恨不得冲上去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叶静娴却是一脸无辜地看向叶灵筠,问道:“娇娇说她同你说自己肚子痛了,是也不是?” 叶灵筠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点头说:“是,娇娇是说过!” 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叶静娴的套,就连叶灵娇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这不就坐实了自己勾引三叔的罪名吗? 叶静娴耸耸肩:“都听见了?她自己肚子痛让我去给她找大夫,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大夫。” “母亲,勾引叔父,可是要被沉塘的哦!” “姐姐,你怎么也和她一起害我啊!” 叶娇娇胡乱地穿好了衣裳,不可置信地看向叶灵筠,还没来得及哭,里正却带着人过来了。 一时间,火光照亮了整个叶家院子。 里正沉吟半晌,摸了摸胡子,又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才说:“沉塘吧,咱们这村子的风气不能再被乱了。” 里正身后的几个汉子拿了麻绳就要往叶灵娇身上套,她慌忙跑去徐氏身旁,哭喊着说:“娘,我不要被沉塘,我没有勾引三叔,我是被冤枉的!” “有什么可冤枉的,证据确凿,就是你自己不检点勾引长辈,还有脸喊冤,咱们村可丢不起你这个脸!” “就是,不要脸的浪蹄子,连自己叔父都不放过!” 叶昭悄悄跑到自家婆娘身旁,李氏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低声问:“你怎么和那小蹄子搞到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啊,这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谁知道……” 8 “里正大人,娇娇是绝对不可能勾引她三叔的,这事儿一定有蹊跷……” “是啊,我也觉得有蹊跷,不如咱们报官吧。” 叶静娴在人群外冷不丁地说着。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徐氏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崩溃地嘶吼着说:“我丈夫每年为村子里捐了那么多银钱,里正大人,你现在却要将她的女儿沉塘,她只是年幼无知不小心犯了错,我求求你放了她好不好?” “叶二媳妇,这村子有村子的规矩,咱不能坏了规矩啊!”里正当然知道叶雄每年给村子捐了多少钱,要是没有叶雄,这村子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全村上下都依靠采药而活,若是每一季的采药量达不到官府要求,上头就会降下惩罚,每回都是叶雄带头将村子的采药量给提了上去,可以说叶雄就是这整个村子的救命恩人。 王婆子更是指向徐氏:“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叶家的脸都叫她给丢尽了!” “这冤有头债有主,这等丑事既然是她自己干出来的,那不如就让她自个儿解决呗,不想沉塘又不能平息了大家伙的怒气,依我看呢,老二媳妇,你不如拿十两银子出来分下去,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老大媳妇儿何氏依着门栏幸灾乐祸地说着,这老二一家子可有不少钱,每年他们分下来的,也有寥寥几两银子罢了。 十两? 一听说有钱分,大家当然乐意,同时也不想得罪了叶老二,这万一真的把人家闺女沉塘和淹死了,那叶老二不给村里钱了怎么办。 这法子倒是让彼此都有了个台阶下,说白了便是拿钱堵了这些人的嘴。 可徐氏哪里拿得出来这十两银子,王婆子平日里管着钱,她偷偷摸摸藏一些都要叫王婆子逼着交出去偷摸给老三叶昭用了。 “可是……可是我娘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我爹也还没回来……” “那就要看你娘是心疼钱,还是心疼自家闺女了。”何氏阴阳怪气的说着,叶灵筠咬了咬唇,今日他们二房的脸全是丢尽了。 这蠢货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就和三叔搞在一起去了。 “要实在不行,打发卖了给人当洗脚丫头,让她去窑子里卖也成,还能赚钱呢,要么就去当姑子!” “你住口!”徐氏崩溃的大喊,这何氏说的法子,可是一个比一个恶毒,每一句话都扎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什么去卖,什么当姑子,哪有亲娘舍得让自己孩子去窑子里卖的啊。 “那你总得想个法子吧,难不成要我们大家都当没看见啊!” “就是,咱们又都不是瞎子。” 村民们都七嘴八舌的说着,俨然是不想放过这能白嫖又不得罪叶老二的好事儿。 “好,我给!”徐氏咬了咬牙,她这也是没办法了。 “但请里正大人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凑齐这十两银子的。” 里正沉吟片刻,当即点头:“行,就给你三天时间,如果凑不齐,老二媳妇,可就别怪咱心狠手辣了。”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里正挥了挥手,大家也就都散了。 大夫白跑了一趟,钱没挣着,倒是看了出好戏。 “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了,这黑灯瞎火,您慢些走。” 叶静娴送走了大夫,还是悄摸往他手里塞了两文钱。 回过头来时,正好对上叶灵筠那探究的目光,叶昭还颇有几分不甘心地在她身上瞟了好几眼,这才作罢。 叶静娴心里一沉,看来这老色胚还在打她的主意。 “阿娘,你好厉害,那五灵草和苏合草,一个可以解了蒙汗药的毒性,一个可以让人拉肚子!” 墨宝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崇拜地盯着叶静娴。 叶静娴讶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叶老二是做药材生意的,整个村子几乎都靠采药维持生计,这叶家院子到处都是晒的草药,想要找到这些草并不难。 只是她并没有告诉墨宝。 墨宝咧开一口白白的牙说:“她身上有苏合草的味道,三奶奶的肉饼里有蒙汗药,我闻一下就知道了,但娘亲在里头加了五灵草的药粉,所以我并不怕!” 正因如此,他才会那般放心大胆地吃下去。 第9章 心肝肺都是黑的 叶静娴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这孩子的年纪很小,可心思却这般细腻缜密,他知道今晚这一切都是自己主导的,却并没有害怕,而是如此镇定。 且还能知道这药草相生相克的理。 “你告诉阿娘,这些药材你是如何得知它们药性的?” 墨宝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虽然瘦弱,却生得十分好看,往后要是长大了,定然是个俊俏的郎君。 “外祖父每次回来,都会给墨宝将一些药材的事,这院子的药草,墨宝都认得。” 这院子里的药草,少说也有几十种,他竟然都知道? 这孩子……莫不是个隐藏的天赋型选手? 往后若是悉心培养,说不定又能出一个冠绝天下的炼药师。 如今的西圣皇重文轻武,更是信奉长生之道,为此还在宫中豢养了大批炼药师为他炼制不死药。 因此特下令全国各地都要采集无数药材用以炼药,若是哪个地方的采药量不达标,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处以极刑。 西圣皇残暴不仁,以皇权统治天下。 可不死药,是从她手里传出去的。 只是她当年炼制的不死药仅仅只是个半成品,也正因不死药对世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让她遭奸人暗算,英年早逝,估计就连那不死药的药方也被偷了去。 但没有她琅嬅老祖,即便有了那药方也炼不出不死药。 思绪回归,她将孩子抱在怀里轻声说:“往后不要轻易在人前显露,认真读书识字,明白吗?” 墨宝乖巧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今晚的叶家可谓是相当的精彩,可这也仅仅只是个开端罢了,都各自回了房。 “我明明是亲眼看着那丫头吃下的肉饼啊,怎么她就好端端的,偏生是叶灵娇那丫头呢?” 李氏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问题所在。 叶静娴起了个大早,如今是初秋,院子外头一片凉气,推开门看见各家都背上了药篓组队上山采药去了。 再有半个月上头官府就要来收药了,他们自然得抓紧。 原本打算下一碗面便送墨宝去学堂,去了伙房才发现吃食竟全都被王婆子给藏了起来,竟是一粒米一点糙面都没有给她留下。 怕是叶静娴只做自己吃的,不管他们,故而才藏了起来。 罢了,这一屋子的人心肝肺都是黑的,不如自己脸皮厚些,去张先生那里讨些吃的。 她能饿的,可孩子不行。 “阿娘,我不饿。” 孩子软乎乎的手塞进她掌心里,乖巧地说着。 叶静娴叹了口气,一把将孩子抱起来:“走吧,阿娘饿不着你的。” 等去了学堂的时候,张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干瘦的身材,灰色的衣袍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一双眼睛虽苍老却十分有精神。 “张先生昨夜睡得可好?”叶静娴那派老气沉沉的样子,竟是比张先生还要上道。 张先生笑呵呵地说:“多亏了你,我昨夜才睡了个安稳觉,你既然来了便去将静竹轩洒扫一番,这里的活儿不多,将我的屋子随便扫扫整理一番便是,你会做饭吧?” “会。” “那好,你在此做饭,包你和孩子吃,每个月再额外给你加五文钱,你看如何?” 叶静娴当然乐意,眼下她手里没钱,俗话说没钱汉子难,有钱男子汉,只要有了钱,干啥都硬气。 “不过……”张先生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我后院那位侄子天生体弱多病,后厨里的药你每日也跟着熬了送过去,这不难吧?” 张先生倒是有几分在询问她的意思,想到了那日不经意间看见的眸子,叶静娴是有几分抗拒抵触的,不过为了钱,好说好说。 “行。” 见她答应下来,张先生也就悄悄松了口气,那厮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不过好在静娴丫头是个脾气好的。 正说着,墨宝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还没吃?” 墨宝看向叶静娴,不等她说话,张先生就说:“后厨还有一点粥和一些剩的馒头,你带着孩子去垫垫肚子吧。” 想来叶家是个虎狼窝,瞧那母子二人瘦弱的样子便能知道了。 这叶家苛刻虐待他们母子二人,在这叶家村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张先生以前也明里暗里的帮过,不过叶家人太过于蛮横,他也没有法子,万幸有一条命在,便比什么都好了。 带着孩子填饱了肚子,叶静娴这才开始忙活了起来。 后厨就紧挨着那里的小院子,此时正门窗紧闭,静悄悄地立于竹林中央,气氛莫名诡异。 她先是看了瓦罐里的药渣,轻轻闻一闻,却眉头紧皱。 “紫金株、南桉藤、血蟾蜍……” 呵,这些药材一个比一个名贵珍稀,可不是一个教书先生能买得起的。 光是那紫金株就生长在至阴至寒之地,一年产量不过百株,可谓是价值连城。 且这些药根本就不是用来调理身体的,此药极阴,应该是用来压制某种十分凶猛的热毒。 叶静娴不由得想起她掉落山崖那日在底下遇到的人,他身上的气息便十分狂躁紊乱。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似乎被咬的痛感还在。 如此看来,张先生后院养的那位侄子,只怕是来头不小。 那么张先生留自己在这里的目的,恐怕也不仅仅只是洒扫熬药那么简单了吧? 他既然将那人偷偷养在这里,便是害怕被人知晓,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会说出去嘛? 前院已经传来了孩子们高声朗读的声音,到了晌午的时候,叶静娴煮了一锅米饭,再取了一块儿腊肉下来,这后院有他自己种的一些小菜。 她先是将那腊肉煸出了油脂,再用来炝锅倒下小青菜,香味儿立马飘了出去。 正逢张先生散了学,牵着墨宝过来,瞧见摆在小木桌上的两菜一汤倒是有些惊讶。 他拿了一副上好的陶瓷碗出来说:“你挑拣些饭菜送去那头,他自小身子弱,往后吃食你都弄得清淡些,还有,以后吃饭先把他的送过去我们再吃。” 叶静娴挑眉,敢情她还要给他送饭去? 第10章 好漂亮的男人 罢了罢了,为了那多出来的五文钱,折一回腰也不是不行,等她凑够了钱,去买一只好的炉鼎用以炼药,那她也不必蜗居在这个小地方了。 毕竟是琅嬅老祖,炼制出来的丹药最差也能让人疯抢。 况且西圣皇朝药师金贵,丹药更是供不应求。 她死之前曾炼制出一枚不死丹药,只是还未来得及试药就被人暗中偷袭,如果那人得了不死药,加上那药方,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有办法把他找出来一雪前耻。 加之那不死药方诱惑力太大,导致整个西圣皇朝都活在西圣皇的暴力统治下,说起来还是她的过错。 叶静娴将饭菜都挑拣好,那门虚掩着一条缝,即便是敲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便直接进去了。 屋子的光线很暗,不大不小的空间,正中间隔了一扇山水屏风,却能隐约透过微弱的光,看见那屏风后的人影。 他坐在竹椅上,屋子里除了药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透过屏风的边缘,她又看见了那只苍白修长的手,端着茶杯,散发着氤氲雾气,尽显矜贵慵懒。 她的目光在那只手上流连了许久,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它的主人又应当是何等的绝色? 她忽然就有些好奇这双手的主人是何模样来。 “端过来。” 忽的那沉沉的嗓音落下,她的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手里的饭菜,那语气像是天生就习惯了去使唤人。 冰冷疏离,字正腔圆,带着些男人独特的低沉,光是听声音,便觉得那男人无比贵气。 她挪动着脚步过去,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一下,他正好伸手去推窗,木窗被推开的顷刻间,万顷光芒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还是那日的一身黑袍,同他那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双深色的眸子正漫不经心的盯着叶静娴,薄厚适中的唇很白,几乎没了血色,一头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身后。 屋子里是幽幽的光,叶静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好漂亮的男人! 他的长相,叶静娴也只能用漂亮去形容了,明明眉目如画,像是高悬于天的皓月,却周身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便是她琅嬅老祖,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男人,仅是那张脸就男女莫辨了。 似乎就连光都格外偏爱他,落在那苍白病态的脸上,眼睑下映射出纤长的睫毛。 “我腿脚不便,你再端过来些。” 他又开口了,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 叶静娴这才注意到他双腿上固定了木板,原来是伤了腿,不是说自小身子弱吗,咋还有外伤? 不是自己跌的,那就是被人打的。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男人幽幽地开口:“要是看不够,可以靠近些看。” 叶静娴客气地挥了挥手:“不必不必,怪不好意思的。” 陆沉渊:“……” “可惜了,长这么好看,是个病秧子,眼下还瘸了腿。”叶静娴一副惋惜的姿态。 他合上手里的书,淡淡道:“饭菜放下,你可以走了。” 他开始撵人了,叶静娴撇撇嘴,走就走,反正一会儿还要过来送药,到时再多看两眼也不迟。 陆沉渊盯着她的背影,遂又将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白皙修长,很好看。 叶静娴离开屋子后,总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她动作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碗筷,由于墨宝底子差,大字不识一个,张先生打算趁着中午散学的时候,再教习他识字用笔。 院子外头有一方桌椅,孩子很认真。 静娴熬好了药路过时,发现木窗那头有一双眼睛正盯着院子外面,那目光落在了墨宝身上。 走到门口时便听见里头传来的咳嗽声,却又被极力压制着。 她端药进去,发现他脸色更加苍白了,可那唇却无比殷红,掌心还有一团血迹。 他迅速握住了手,将手负在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碗仰头一饮而尽。 “看来你病得不轻,照这样子,活不过二十五岁吧。” 这么好看的人,要是死了还怪可惜的。 不过她这人没啥悬壶济世的好心肠,更不是什么活菩萨,给钱她就治,没钱死一边。 他转过身去洗干净了手,低声说:“活得过就活,活不过便听天由命。” 那背影很清瘦,语气更是平静。 叶静娴忽然有了个主意,凑上前很不要脸地问:“你很有钱吗?” 陆沉渊望着那张忽然凑过来的脸,只是思考片刻,便随手扯下了腰间的玉佩,咳嗽了声说:“这玉佩……” “你想活吗?”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不等他回答便抓过他手中玉佩说:“我且先收你一半的诊金,你给我钱,我给你续命。” 随后便抓起男人的手,触碰到他手腕的刹那间,眼前便是另外一番景象。 本该畅通舒缓的经络在他体内却是一片浑浊不堪,便是连那五脏六腑,都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叶静娴惊骇地松开手,一把将玉佩塞回了他手里说:“你这病,我治不了。” 她从未见过身体如此糟糕之人,放佛他整个身子都已经被毒药浸透,余下一口气苟延残喘至今。 他这具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也难怪会有那么名贵的药材,原来是在吊命。 她可不想将精力放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手腕被人握住,他的手很凉,刺骨的凉意透过手臂直达头顶。 玉佩再次落入她掌心,幽深的瞳孔盯着她:“你说的,我给钱,你治病。” “将死之人,就应该听从命运安排,而不是去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陆沉渊扬起唇角:“若不试试,谁知道最后是死是活?” “你能治便治,不能治也无妨,这玉佩很值钱,等我死了,你可以拿去当了换钱。”说着他又咳嗽了几声,真想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样子。 这话说的,好似她琅嬅老祖是什么黑心肝儿的货色。 “你这病厉害得很,寻常药材对你恐是无用,我所用的每一种药材都价值连城,你拿什么付给我?” 她晃了晃手中玉佩,示意他光凭这块儿玉佩可不够。 第11章 今后便是你的人 陆沉渊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像是在思考,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在阳光下当真是雌雄莫辩。 “你若将我治好了,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人,若治不好,这块儿玉佩不仅能去典当,还能去城里置换几处房产庄子,就都是你的了。” 叶静娴扬眉,这人是在向自己交代家底儿吗? “你这么有钱?” “一些遗产罢了。” 遗产? 他这都是继承了家里的遗产,那他死后自己再去得了他遗产的遗产算怎么回事?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拿了玉佩之后跑路? 她蹲下来打量着他固定着木板的双腿,问:“怎么断的?” 然后一边动手拆了那些木板。 陆沉渊低头盯着蹲在他面前的女人,只能瞧见一个黑漆漆的脑袋瓜。 “摔的。” 她将木板全部拆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撩起他的裤腿,陆沉渊错愕片刻。 “你这腿没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伸手捏了上去,只见伤口处已经化脓,上面还残留着药渣。 静娴找了刀子在火上炙烤,又在他伤口处倒了黄酒,一刀子下去,将烂肉剜了下来,整个过程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人也一声不吭,双手却死死地抓住了木椅把手,青筋毕现。 “腿骨没有接正,你忍着些,可能有点儿疼。” 她在此上手,捏住他的腿骨用力往里一合,伴随着骨头咔擦的声音,他额头疼出了冷汗,手背更是青筋暴起,却一声不吭。 “不严重,以后不必上木板了,每日多起来走动走动就能好。” 离下午散学还有些时辰,叶静娴站起来说:“待会儿我去山上找些药材,这双腿不错,要是废了可就太可惜了。” 伤口得用药处理,不然还是会化脓继续溃烂,这村子想必也没什么好药,还不如她自己去找。 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长袍笼罩之下,又不知是何等美景。 “好。” 整个叶家村都是靠采药为生的,这里多是深山老林,叶静娴向张先生讨要了一只竹篓便上山去了,并没有注意到窗口之人看她的眼神。 “她去采药了。” 张先生看向屋子里的人,恭敬地回了声:“是。” 他以为屋子里的人会说什么,但他关上了窗,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叶家村四面环山,山脉更是连绵不绝,虽说是以采药为生,可大多找不到什么珍稀药材。 若是能找到好的交上去,说不定好几年都不会采药上供了。 “哟,叶家的小浪蹄子也来采药啦?不是已经去了未来夫家做活儿了吗,还有工钱拿呢,这还没成亲便眼巴巴地往人家里凑,真不要脸!” 村里其他姑娘们都背着竹篓,三五成群地进山去采药。 叶静娴看了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她得抓紧,故而便没有理会那些阴阳怪气的姑娘们。 这林子大得很,枝繁叶茂,最是能生出珍稀药材来。 不过大多天材地宝都生长在十分凶险的环境中,即便是找到了,也得有那个命去采才行。 叶静娴一路走得飞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将一只手放在潮湿的地面上。 在手掌接触到地面的刹那间,脑海中便出现无数灵光,而这些灵光的位置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找到了。” 叶静娴勾唇,快步朝着前方走去,钻入密集的荆棘丛,果然在一堆枯叶之下找到了一株通体浅红的植株。 “断续草,可真是难得,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找到。” 这断续草素来有能让人筋骨重续之功效,那人的腿骨碎的很厉害,虽暂时正骨,可若是没有这断续草,即便是好了,以后也得是个跛子。 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要是成了跛子,那得多可惜啊。 况且要是自己治好了他,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捞到不少的好处。 正当叶静娴伸手采药时,一道凌厉的劲风迅速朝着她劈了过来,镰刀擦着她的手背过去,稳当当的插入泥土之中。 “啧,真是可惜,居然让你躲过去了。” 叶静娴抬头,看见了那同样背着背篓的姑娘,满是骄横地瞪着她。 李穗穗,里正大人的孙女,叶灵筠的至交好友。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五年前叶静娴在河边浣衣,这其中便有李穗穗。 当时叶灵筠将所有的衣裳都交给她洗,导致叶静娴洗到了将近天黑都没洗完,便遇上了一群马匪路过,对于那之后的事情,叶静娴脑子里什么都记不清了。 只晓得自己醒来后衣衫不整地躺在荒草堆里,浑身是伤,那时叶静娴也不过才十五岁。 人人都说她是被马匪玷污的,但叶静娴那模糊的记忆中却好像有个不一样的身影,她只是略微回想,脑子里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看来她一定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这断续草我要了,你俩去给我采。” 李穗穗趾高气扬地使唤着身边的其他两个女孩儿。 “若是不想死,我劝你最好不要碰。”叶静娴冷眼盯着她,李穗穗不屑嗤笑。 “谁不知道这断续草有多珍贵,今儿是我先发现的,你还想抢不成?” 叶静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两个姑娘去挖断续草,紧接着一声惨叫,两个姑娘顿时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 只见断续草周围竟然出现了几条赤红背上却有一条银线的毒蛇。 “赤银蛇,剧毒,通常生活在断续草四周,被咬中之人会浑身麻痹抽搐,不出两天必死无疑。” 叶静娴蹲下来,只见她动作极快地掐住赤银蛇的七寸,指甲往里一掐,直接掏出赤银蛇胆在李穗穗面前晃了晃。 笑着说:“你若不想她俩死,我劝你现在赶紧将她们带回家,兴许还来得及见她们家人最后一面。” 李穗穗先是被那忽然出现的赤银蛇吓了一跳,随后又被她那徒手剥蛇胆的血腥手法吓得浑身发凉。 她处理蛇的手法很利落干净,甚至还掐着赤银蛇,在它口中取毒。 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你、你……”李穗穗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第12章 让你给我女儿偿命! 叶静娴又剥了蛇皮装进背篓,再去挖断续草。 “蛇肉也是好东西,好歹也是肉呢!” 瞧她如此,饶是李穗穗又骄横也被吓破了胆儿。 叶静娴却是看也不看扭头就走,更是不管地上那两个姑娘的死活,又不是她害的,关她屁事。 有了那双手,对于采药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她能精准的知道每一株珍贵药草的所在地,简直就是一大作弊利器。 蛇胆,蛇肉,蛇毒,她是一样没浪费,全都带了回去。 眼看着快要到散学时间了,已经来不及熬药了。 她便带着那蛇胆推开了木屋的门,那人似乎在等她,清润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瞳孔漂亮深邃。 “吃了,能压制你的热毒,赤银蛇胆虽比不上紫金株珍贵,功效却是相当的。”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当初她一心痴迷炼药,什么东西没尝过。 陆沉渊看着碗里的蛇胆,似乎还带着血,倒也没有犹豫,直接生吞了下去。 有胆量,她喜欢! “你怎知我有热毒?”他缓缓开口,海藻般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亮丽如绸缎,好看极了。 “你那药不就是克制热毒的?” 她倒也不问这人的身子怎么就烂成这样了,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他忽然轻轻一笑,那笑容在他脸上不过绽放刹那,却让叶静娴看直了眼。 “咳,今日有些来不及了,明日一早我会过来给你熬药,你身上除了热毒,还有许多内伤,这里没有炉鼎,我无法炼药,你可让张先生准备一木桶,明日可做药浴。” 药浴? 她还会炼药? 陆沉渊眼眸微垂,要知道,炼药师在西圣皇朝何其稀少尊贵。 “好。” 叶静娴赶紧溜之大吉,这人太过于妖孽,多看一眼都觉得快要把持不住了。 不过想想明儿要给他药浴,叶静娴眯了眯眼睛,多少有些期待了。 在散学之前叶静娴做好了晚饭,还很恬不知耻的做了他们母子二人的,索性就在这里一起吃了,张先生也没说什么。 那王婆子将家中吃食尽数藏了起来,她总得想办法解决,不能让孩子饿肚子不是。 况且今日那一颗断续草就足够她娘俩在张先生家吃一年的了。 叶静娴正牵着墨宝回家,快要到家门口时,忽然冲出来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就是她!是她害的荷花杏花两姐妹被赤银蛇咬伤,还抢了她们的断续草!” 李穗穗首当其冲,愤怒地指着叶静娴大声说着。 “好你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抢人东西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害人性命!” “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遇上了你这么个天杀的!” “我不管,我女儿要是死了,我要你偿命,要你不得好死!” 那妇人是荷花杏花两姐妹的娘,生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是叶家村出了名的母夜叉。 那大嗓门儿一吼,邻村的大黄狗都得逃。 他们一群人把叶静娴围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进去,叶家那一大家子就在院子里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出来帮忙的意思。 “你们说我阿娘放毒蛇咬人,可有证据?” “又说我阿娘抢她们东西,除了她,还有谁看见?” 一旁的墨宝冷冷的看向李穗穗,孩子眼里尽是愤怒,叶静娴有些诧异,这小崽子知道护娘了? 众人都停顿片刻,可那妇人才不管那么多,一听说断续草被抢,就跟要了她老命似的。 谁不知道断续草金贵啊,一株断续草,能免他们一年的赋税呢! 李穗穗有片刻的慌乱,却还是一口咬定了说:“谁不知道你娘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抢东西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听说她前阵子还伤了自己叔母的手呢!”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 墨宝还想说什么,叶静娴却捏了捏他的小手。 “张大娘,我且问你,如今是想要你两个女儿的命,还是断续草?” “被赤银蛇咬伤,若不能及时解毒,活不到明天日出。” 张大娘瞬间停止了号哭,他们已经请了郎中了,可这村子偏僻,那赤银蛇又是剧毒,解药定十分珍贵。 见张大娘不说话,她又说:“我且在问你,荷花杏花是和李穗穗在一起的,若是我放蛇,为何那蛇只单单咬了她们两姐妹,而不咬她?还有,赤银蛇只生活在有断续草的地方,那么我又是从何处抓来的蛇?” 一连两问,瞬间让众人心里明白了不少。 李穗穗连忙慌乱地说:“张大娘,你别听她的!” “我现在有法子救你两个女儿,等她们醒来,仔细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荷花杏花两姐妹就是李穗穗的哈巴狗,不过却也胆小,是个不敢惹事的。 李穗穗身边的狗腿子可多了,譬如叶灵筠两姐妹。 “静娴,你若当真抢了人家的东西就尽快还给人家吧,莫要再诓骗张大娘了,那赤银蛇有剧毒,大夫都没有办法,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院子里,叶灵筠满是担忧的说着,好似处处都在为她着想,却字字句句都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没有法子?”叶静娴挑眉不屑地看向叶灵筠。 她被噎得无话可说。 “张大娘,再晚一步,你就得给你两个女儿收尸了,孰轻孰重自己衡量哦。” 毕竟她这个人耐心不太好,能让她琅嬅老祖出手相救,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到底是命重要还是草重要,就看她自己如何去选了。 李穗穗已经彻底慌了神,要是那两姐妹醒来之后说出真相,那…… “不行!不能让她接触荷花杏花,万一她一会儿发狂杀人了怎么办,之前她在林子里被野狼追都没死,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脏东西? 竟然敢说她琅嬅老祖是脏东西? 叶静娴冷眼一扫,李穗穗感到一阵恐惧,忍不住后退两步。 张大娘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拽着叶静娴的手就往家里走。 “你既然说你有法子那就赶紧去,你要是治不好我女儿,我就去县衙告你,让你给我女儿偿命!” 李穗穗脑子一懵,完了! 第13章 凭本事挣来的 那两姐妹此刻已经没有意识了,身体也已经接近冰凉,离断气不远了。 在屋子里的行脚大夫听说她是来解毒的,便说:“这赤银蛇的毒,需得血参去解,可血参珍贵,随便一支品相不好的,都要二十两了。” 说罢便要出去,叶静娴却说:“你药箱里的银针,可否借我一用?” 大夫愣住,想着这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借给她总不会出错。 她动作熟稔地将银针排开,挑选了最长最细轻轻捻在两指间,大夫一瞧她这捻针的手法,顿时皱起了眉头。 随后便见她将那银针径直刺入二人心脉之处。 “不可!” 大夫惊叫一声:“我刚替你们用银针封了心脉,暂短蛇毒入侵,你若解开心脉,蛇毒上窜,她们必死无疑!” 李穗穗一听,终于让她逮住了机会,连忙说:“张大娘,我说得没错吧,那小贱人就是想要害死她们!” “你快去阻止她,可千万不能让她毒害了荷花杏花啊!” 叶静娴充耳未闻,对着身上几个穴道又是几针扎了下去,大夫一瞧,似乎觉得不对。 这扎针的手法怎么和他曾经在一本书里见过已经绝迹的法子很相似? 他当时有意想学,奈何那法子就只有一个孤本,且是残卷,内容参差不齐。 正当张大娘要冲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两姐妹忽然口吐黑血,趴在床边哇哇乱吐。 “解了!” 大夫惊喜出声,张大娘也愣在了原地。 等到两姐妹缓过神了,叶静娴不等李穗穗开口,便问:“现在你俩摸着自己良心说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两姐妹虽然胆小,但却不是傻的。 只怯懦地看向李穗穗,大家心里就都明白了。 荷花白着一张脸说:“是、是穗穗让我们去采断续草,然后被赤银蛇咬伤的。” 叶静娴勾起唇角,又问:“那你又说说,那断续草是谁先发现的?” “荷花,你可千万不要乱说!”李穗穗目光威胁地看向荷花,她可是里正的孙女! “你要想清楚了,现在我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你俩已经死了。” 荷花这才小声地说:“是、是静娴先发现的,穗穗让我们去抢……” “都听清楚了?”真是无趣,怎么过了几百年了,这些小把戏小手段还没完? 张大娘自知理亏,也不说断续草的事儿了。 而是恶狠狠地瞪着李穗穗:“好你个歹毒的丫头,竟然信口雌黄,今儿要不是人家静娴丫头,我这两闺女都要被你害死了!” 李穗穗脸色苍白,在村民们一种鄙夷而愤怒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叶静娴一眼。 “静娴丫头,你别介意,大娘刚刚也是太着急了。”张大娘虽彪悍,可好歹也是个讲理的。 知道人家救了自己女儿的命,便拿了一筐鸡蛋过来。 笑呵呵地说:“咱家没什么钱给你付诊金,大娘刚刚误会你了,真是对不去,这点儿鸡蛋你拿回去给墨宝吃,算是大娘对你的感恩了!” 鸡蛋? 这玩意儿在村子里可是个稀罕物。 这筐子里约莫有二三十个,是张大娘攒了好久都没舍得吃的。 她家总共就两只老母鸡,还经常撂挑子不下蛋。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当然不会客气,墨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鸡蛋正好可以给她补补。 正要走的时候,大夫叫住了叶静娴,眼里带着些期待。 这行脚大夫正是她上次请去叶家的,两人也算是见过。 “静娴丫头,你刚刚露的那一手是个什么针法?” 这丫头手法娴熟,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不可能有的。 “梦里一个神秘人教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针法。” 有时候说得越多,就会暴露得越多,倒不如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自个儿猜去。 大夫摸了摸脑袋,梦里学的? 真是怪哉! 叶灵筠一直望着张家的方向,远远地就瞧见叶静娴提着一筐鸡蛋回来。 刚刚听见那些路过的人说叶静娴三两下就解了蛇毒,说得神乎玄乎,她本来还不信,这会儿瞧见她筐子里的鸡蛋,更是恨得牙痒痒了。 叶静娴只当没看见她,问墨宝:“想吃鸡蛋吗?” 墨宝点了点头,孩子从没吃过鸡蛋,以前也只能看着王婆子吃。 这时的叶家早早就吃了饭,似生怕叶静娴回来能讨到一口吃的,连一粒剩米一块儿菜渣都没留下。 不过好在灶膛里还有些火星子,她将鸡蛋埋了进去,上头盖了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和火星子。 只需等上一等,那香喷喷的烤鸡蛋便好了。 墨宝眼巴巴的等着,她烤了三个,有些烫,墨宝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叶静娴。 “阿娘,你真厉害!” 孩子眼里全是自豪,叶静娴摸了摸孩子的头:“吃吧,以后阿娘保证让你天天都有鸡蛋吃,好不好?” 墨宝点了点头,开始吃了起来,鸡蛋混合着草木灰的香气,孩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静娴自是不能亏待自己,也吃了一个。 “静娴,虽说那是张大娘给你的谢礼,可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得了好东西怎能自己吃独食呢?” 门口,叶灵筠声音娇柔地说着,又叹了口气道:“祖母身子不好,马上要入冬,咱们年轻还能扛得住,可祖母年迈,更应该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才是啊!” 这贱蹄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解了赤银蛇毒,还让那蛮横的张大娘送了一筐子鸡蛋。 王婆子就在外面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着:“还是我们灵筠懂事,不像白眼狼,只顾着自己,我呸,什么东西!” “这是我阿娘凭本事挣来的,何故要给了你们?” 墨宝看向叶灵筠,黑漆漆的双眸里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十分镇定。 叶灵筠面色一僵,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说:“并非是我贪图那点子鸡蛋,实在是因为祖母的身体……” “你要真心疼,就自己去挣一筐子鸡蛋回来,倒也不必惦记我阿娘的去借花献佛!” 孩子虽小,那一身的气势可不小。 第14章 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墨宝三言两语,便将叶灵筠的小心思戳了个穿。 她自讨没趣,又觉得委屈。 “祖母……”她转身可怜地看向王婆子说:“是孙女没用,原是想给祖母讨些鸡蛋来补身子……” 王婆子一双倒三角眼恶狠狠的看向叶静娴。 拍了拍叶灵筠的手说:“好孙女儿,祖母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放心吧,那贱蹄子得意不了几天的!” 有王婆子这颗定心丸,叶灵筠这才舒坦了起来。 随后王婆子将叶灵筠拉到一旁,小声地说:“你娘如今掏不出十两银子来,我便同你娘商议着将那贱蹄子卖到宜春院去。” 叶灵筠震惊的瞪大双眼,心里却在暗喜,还要佯装惊恐地说:“祖母,那怡春院一旦进去了,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怡春院是什么地方,那是个男人花钱就能进的地儿。 每年里头死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哼,就是要让她死在里头才好,趁着你爹还没回来,我和你娘已经和怡春院里的老鸨签了卖身契,改日你找个由头带她去县城里,到了城里自然会有人接头,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就什么都好了!” 叶灵筠显得十分为难,却还是咬唇点头勉强应下了。 她和老鸨说好了,叶静娴虽不是清白身子,样貌却是极好的,十里八村也挑不出她那样的来,更是谈了个二十两的天价! 叶静娴住的那间屋子破烂得很,四处灌风,入了秋夜里本来就凉,孩子冻得蜷缩在她怀里。 她思索着得换个地方睡才行。 天刚亮叶静娴便带着墨宝走了,她得早些过去做饭。 张先生早就将要做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并对静娴说:“娴丫头,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吃的也一样。” “好。”反正她也没打算客气。 “你要的东西我也都准备好了。” 张先生也没多问什么,便带着孩子去了前堂。 叶静娴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彼此心照不宣,你不多问咱也省心。 毕竟现在这世道,谁脸上没几张面具? 早上出门的时候,叶静娴还从叶家院子里拿了一些别的药草来,顺便还将昨天的鸡蛋也都拿了过来。 毕竟要是留在叶家,不等她回去,只怕那鸡蛋就已经被人毁尸灭迹了。 吃过早饭后叶静娴便开始着手熬药,将所有的药材分理好,统统放进一口大铁锅里熬煮。 灶膛铮亮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院子里飘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木窗被推开一条缝隙,可以很好地看见小厨房里的光景。 她推开木屋的门,将一桶熬好的药汁全都倒进了木桶里。 清秀白净的脸上也被热腾腾的雾气熏出了些薄汗。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叶静娴放下木桶,一脸不怀好意地关上门。 陆沉渊道:“我自己可以,你要在这里看着吗?” 叶静娴一脸正色:“你腿脚不便,我总得扶着你吧,不然你自己爬进去?” 她心想着自己死了四百年,没死之前一心痴迷药道,连个正儿八经的男人都没碰过,而今便有一个漂亮男人摆在她面前。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陆沉渊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袍子,抬头看见叶静娴毫不避讳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说:“阿娴,你要是看了我的身子,就得负责。” 阿娴? 负责?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过看着陆沉渊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她以后真的要养一个男人? 叶静娴还是很有良心地给他留了条底裤的。 只是当陆沉渊脱掉了外袍上衣,露出那苍白的肌肤时,纵横交错的伤痕布满了整个胸膛和后背。 看上去都是旧伤,联想到他那张漂亮的脸,以及那价值不菲的玉佩。 又孑然一身无父无母,难不成他就是那些达官贵人豢养在府里的男宠? 稍有不听话的,便是棍棒加身。 这年头若是没个身份背景,就算是个男人,但凡有点儿姿色的,也照样会沦为风月场所里的小倌儿。 所以他极有可能是逃出来的,才摔断了腿,还穿得起这么昂贵料子的衣裳。 如此一想,叶静娴不免对他格外同情怜悯了起来,将他搀扶着放进木桶后,拍拍胸脯说:“你放心,我叶静娴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她素来用药就猛,即便是药浴,可当他一泡进去的时候,浑身便如针扎。 “这里头的药都是用来克制热毒的,药效是差了些,但对你大有裨益。” 叶静娴看向他的脸,因为忍痛,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低落,他身上的肌肤虽然苍白,但却并不显得瘦弱。 反而宽厚结实,肌肉条理清晰,原来那长袍之下的身子,竟然是这般光明。 陆沉渊微微睁开双眸,看见她打量的目光。 “阿娴,你在想什么?” 他倒是个自来熟,一口一个阿娴叫得无比顺口。 “你这身上的疤痕,是自小就有的吧?” 有新的,也有旧的,处处都避开了要害,却处处都能让他疼痛无比。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漆黑的药汁包裹着他的身体,无孔不入地渗透着。 看他这般模样,倒是个可怜的。 “你放心,往后跟着我,必定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当然,她聂琅嬅虽然死了好几百年,但曾经留下来的根基应该还在。 “……” 陆沉渊没有说话,叶静娴开了窗透气,正逢大好的光亮透过竹林落在他身上,因着热气的缘故,将他皮肤熏得有些发红。 她光是站在后面看着,即便伤痕密布,这个后背也足够让她浮想联翩了。 “你叫什么?” 叶静娴忽然问,她才发现自己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沉渊,陆沉渊。” 沉渊沉渊,不就是沉入深渊的意思么? 着实不好听。 陆沉渊眼眸轻垂,掩下了眸子里的冷凝和波澜。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渊吧,沉渊不好听。” 非但不好听,还是个十分不讨喜的名字。 他轻轻嗯了声,又唤了声她的名字:“阿娴。” “嗯?” “我有些口渴。” 叶静娴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那热气熏熏的,连他的唇都染上了粉色,她盯着那唇轻轻含住了杯口,晶莹的水滑入他的口腔。 第15章 不如你给我儿子当爹吧 叶静娴忽然耳根子一热,这么近距离地看,这厮当真是长得无可挑剔啊。 这么美的男人,要是能有个健康的身子该多好。 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像是装满了星河。 喝完之后,他似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多谢。” “你身上的毒应该是每逢半个月就会发作一次,这药浴只能延缓毒发,阿渊,我要是将你彻底治好,你拿什么付诊金?” 陆沉渊:“阿娴想要什么?” 叶静娴思考了会儿,说:“不如你给我儿子当爹吧,正好他缺个爹,咱也不能让孩子自小缺少父爱不是?” “虽然喜当爹感觉不太好,但我那儿子绝顶聪明,你不会亏的。” 喜当爹这三字用得极妙,张先生在门外轻咳一声,道:“我家阿渊是有婚约在身的,怕是当不了墨宝的爹了。” 话音落下,张先生就收到了陆沉渊那凉凉的眼神。 前堂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正是下课歇息的时候。 “那就太可惜了。”叶静娴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给孩子重新找个爹。” 陆沉渊又默了片刻,说:“我那婚约早已作废。” 叶静娴双眼一亮:“意思是你同意喜当爹了?” 张先生瞪大双眼,什么喜当爹,那分明就是…… 罢了罢了,那贵人要自个儿愿意的话,也没他什么事儿。 静娴将昨日剥下的蛇肉用粗盐腌制挂起来熏着,等到了入冬的时候,正好可以吃熏蛇肉。 陆沉渊在木桶里泡着,药汁的温度迟迟降不下去,他脸色已经绯红,许是在那药汁的作用下,身体里不断排出汗液。 原本漆黑的药汁竟然在慢慢变红。 静娴进来看了一眼,道:“你这身子的毒,也是自小带的?” 如此看来,他现在就是个毒人,浑身上下都是毒。 难道先前将他豢养的人家,还有这种癖好吗? 这心肠竟是比她还毒,她虽痴迷药道,却从不会拿活人试药,从来都只用在自己身上。 陆沉渊一脸淡定,似早就习惯了。 道:“没办法,我自小命苦。” 头顶传来一阵温热,是静娴。 “跟着我以后就不苦了。”还真是个可怜的。 “嗯,我相信阿娴。” 这般乖巧懂事的男人,瞬间让静娴那颗汉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又愿意喜当爹,不怕人说闲话,是个好男人! 可等到了以后,叶静娴一定会十分后悔自己今日这般想法的。 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披着小白兔外皮的恶狼。 “泡得差不多了,可以起来了。” 她的手在药汁里搅动两下,要是滚烫得很。 但药汁已经彻底变色,想着他腿脚不便,静娴亲自上手,从背后架起他两只胳膊将人给拖出来。 虽说是给他留了条底裤尊严,可当男人从水里出来时,那裤子湿淋淋地贴着肌肤,什么该显什么不该显的都出现了。 “咳!”静娴轻咳了声:“看来你这身子虽不咋的,不过倒也不是特别差。” 陆沉渊似乎没听出来,以为是自己太沉让她费力了,垂眸说:“抱歉,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还有机会……” 不过他这身子的确是沉,静娴打了干净的温水进来给他将身上的药汁擦干净,她倒是擦得仔细,正要换下他裤子的时候,被那双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阿娴,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 静娴挑眉:“怕什么,反正你迟早都会是我的人。” “会坏了你的名声。” 静娴盯着他的脸,耳根子有些可疑的红。 她撇撇嘴,行吧,竟然还是个脸皮子薄的。 “好,那你自己擦干净把衣服换上,我去山里猎些野味回来。” 院子外面刚好有一柄长矛,用来打猎最适合不过了。 陆沉渊捏住帕子的手顿了顿:“你要去打猎?” “嗯,给墨宝补身子。” “阿娴。” “嗯?” 静娴回头,看他掌心中躺着一把匕首,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刀柄镶嵌着红宝石。 “这个比长矛好使,你拿着可以防身。” “你在担心我啊?” 陆沉渊别开模样,说:“你要是死了,就没人给我治病了。” 那倒也是。 虽然陆沉渊从来没问过静娴这一身本事是从哪里来的,但彼此心照不宣,日子久了,总会慢慢知晓。 她要是现在就告诉陆沉渊自己其实是死了四百年的老东西,要是吓死他了怎么办? “行,那我就收下了,这送出去的东西,你不会还要收回去吗?” “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 这匕首一看就价值不菲,要是能把上面的宝石抠下来去典卖了,说不定能值不少钱。 陆沉渊一双清冷深邃的眸子盯着静娴离开的背影,大抵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太过于好看,雌雄难辨,所以看上去就像是那勾人的妖精。 秋日的阳光很暖,这个时候,正是许多药材疯长的时候,这叶家村虽然贫瘠,但产药量还是很不错的。 在家每年都有叶老二的打点,每年他们村子都能平安无事的度过。 去年听说隔壁村子只交了一百斤的药材,距离达标还差一百斤,便抓了村里所有的男丁去充军。 到了山里,静娴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往林子的最深处钻。 但大家采药都很少往里头走,因为那深处听说藏着吃人的猛兽,先前村里组织去打猎的猎户全都折在里头,一个都没能回来。 偶尔还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野兽嘶吼声,渐渐地也就没人敢去了。 然而对于静娴来说,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有好东西。 林子的最深处已经看不到阳光了,地上都是厚重的腐叶,四周寂静的可怕。 静娴缓缓闭上双眼,虽说已经死了四百年,可她曾经拥有的能力也都还在身上。 她握紧了手中长矛,再次睁眼时,便对上了那一双赤红的双眼。 低声的怒吼似在警告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庞大的身躯,尖利的獠牙,生人的气息惹得这林子里的野兽们狂躁欣喜。 “赤狼,今儿的下酒菜就是你了。” 静娴舔了舔嘴角,清亮的眸子里跳动着兴奋。 第16章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赤狼,这一带林子的王。 以凶悍迅猛着称,体型彪悍庞大,一口便足以咬死一个成年男人,她这般瘦弱,只怕这赤狼一巴掌下去就没了。 要命的是,这赤狼身边竟然都还有其他狼群的跟随,所以,她现在已经身陷狼群了。 但静娴今天的目标,正是这赤狼王。 两腿后蹬,赤狼王后背毛发根根竖起,即便眼前的女子这般瘦弱,也依旧让它察觉到了几分危险。 叶静娴也是个狠人,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狼群,而是直接握紧手中长矛,直逼赤狼王而去。 她这是要单挑赤狼王啊! 通常对于狼王的单挑,其它狼都不会参与,挑战失败便沦为它们的口中餐,可一旦挑战成功。 那么…… “吼!” 赤狼王愤怒的嘶吼响彻整个林子,群鸟惊飞,林子里采药的人们听到这声恐怖的嘶吼,吓得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赤狼王!” “大家快走,都别采药了,要是那赤狼出来了,咱们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狼王凶悍得很,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能将它拿下。 反而折了不少人在它手里。 不过这世间万物,但凡是活了一定年头的,多少都会产生灵智,所以这赤狼王也很少出来袭击人。 只在自己的领地活动,可一旦有人闯入它的领地,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狼群的领地意识很强,狼王更是如此。 利爪抓破她的衣裳,迅速在后背上留下数道血痕,狼王的动作很快,而嗅到血腥气后更是兴奋异常。 还真是够疼的。 看来她几百年没活动过的筋骨的确有些笨拙了。 但即便如此她的动作也不见丝毫缓慢,再次举起手中长矛刺向赤狼王,瘦骨如柴的身体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只待一刹那,赤狼王腾空而起,猩红的瞳孔里是张狂的野性。 放佛下一秒它就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压在身下,一口咬断她的脖颈,享受着血液迸溅的感觉。 然而静娴原本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更是直接丢弃手中长矛,锋利的匕首从袖口滑出,准确无误地刺向赤狼王的肚子。 伴随着身体滑倒的惯性,肚皮被狠狠划开,流淌的鲜血喷溅在她身上。 赤狼王发出一声哀嚎,随后便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死死地盯着叶静娴。 而她手握匕首,身上湿哒哒的都是它的血。 一双锐利放的眼眸扫过狼群,天生自带的压迫感让它们不敢靠近。 她单挑赢了赤狼王,按照狼群的规矩,这个女人以后可以在林子里来去自如。 甚至往后它们就连见了她,也得绕道而行。 “真是精彩,没想到这小小的叶家村竟然藏着这等高手。”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再次让静娴放松的身子绷紧。 她回头,看见那人一身清雅白衣,手中的山水折扇轻轻扇动着,高挺的鼻梁,柔和的面庞,一尘不染的衣衫。 男人的目光忽然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上,眉心轻蹙。 “你这匕首是何处得来的?” 那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乡野村妇的手里? 瞧着女子生得一身土气,相貌平平,身材平平…… 赤狼王已死,狼群自然也就散去了,看向静娴的目光中也多了抹畏惧。 她弯腰将狼王扛起来,瘦弱的身子扛着狼王一百多斤的身子,竟然是轻轻松松,面不改色。 “好狗不挡道。” 那人脸上出现了裂痕,身子默默侧开,就这样看着她离开了。 静娴才懒得管对方是谁,只要不是敌人,一缕好说,若是敌人,一刀子抹了送他去见阎王就对了。 况且这身子的原主人就是个村妇,从小在乡野里长大,敌人除了叶家那一窝,别的也没有了。 不过看样子,那人应该认识她手中的匕首,阿渊是个苦命人,要是那人是他的仇家,说不定会给他惹来麻烦。 故而少说话,才会暴露得越少。 好在那人没有追来,静娴也就暂时放松了警惕。 那些人还没来得及逃出林子就听见赤狼王的哀嚎,不多时便看见一个瘦弱的人扛着一匹血淋淋的狼从林子里走出来。 大家都错愕不已地看着。 阳光正好落在她那张脸上。 “是叶静娴,叶家那丫头?” 他们都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要命的是,那真的是叶静娴! 她、她杀了赤狼王! 这简直匪夷所思。 似乎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叶静娴扛着狼王回头,脸上还沾了些血迹,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一众采药的乡民:“……” “见鬼了吧?”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难道真被脏东西附身了?” “有可能!” 毕竟以前的叶静娴是谁见了都可以上去欺负的,怎么自从上次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综合种种现象,村民们觉得叶静娴肯定是沾上了邪物才会如此的。 砰的一声,她将狼王的尸体放在竹林院子里。 走到一旁去洗了把脸,一身臭烘烘的,带着狼的体味儿。 “阿娴。” 那人靠在窗口看她,瞧见院子里的狼王尸体,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讶。 “额,刚好遇上了,便想着猎回来剥了皮,到了冬天的时候给你制成氅衣御寒。” 陆沉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难得被人这般记挂着。 只是这赤狼王凶悍,她又是如何制服的? 静娴动作麻利地剥了狼皮清理干净,悬挂在竹竿上晾干,再掏了内脏,将狼肉分解下来。 正好张先生院子里种了白萝卜,将那脊骨砍下来炖萝卜汤最好不过了。 赤狼王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晌午散学张先生带着墨宝过来,孩子今日眉飞色舞,说是在学堂认识了好多小伙伴,还一起玩藤球了。 鼻子敏锐地问道院子里浓浓的肉香。 趴在门口问:“阿娘,今日炖了肉?” 叶家隔三岔五也会炖肉,但从来都没有他的份儿,就连一口汤也没有,那汤他们宁愿拿去喂狗也不给墨宝喝。 第17章 有本事你去猎一个 静娴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儿子的声音便说:“嗯,狼肉,你没吃过,今日阿娘让你开开荤,想吃多少有多少。” 她先是盛了一碗端去陆沉渊的屋子里,白萝卜肉汤清爽可口,混着肉香,上头还漂着几粒绿油油的葱花儿。 “尝尝吧,不腥,想必你以前也没吃过这乡野里的味道。” 她今日就炖了汤,炒了个小菜而已,别的都没有,虽然清淡,却是别人家有可能一年都吃不上的。 “好。” 他吃过。 莫说是狼肉了,便是那肮脏的鼠肉他也吃过。 “怪不得听人说你猎了头狼回来,竟是赤狼王,这些年县衙和里正忧心那狼王跑出来吃人,为此组织了好些猎户去都没法子,娴丫头,你可真有本事啊!” 张先生笑呵呵地说着,其实眼睛里藏着什么,静娴都明白。 这一院子,除了墨宝,大家都各怀心思罢了。 “碰巧罢了,这狼王也老了,我这是踩了狗屎运。”静娴避重就轻地说着。 今日张先生瞧她把鸡蛋什么的都拿了过来,便问:“娴丫头,你是不是想分家?” 静娴筷子一顿,分家? 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此一来,她也不必日日回那叶家提防着。 且按西圣皇朝律法规定,女子成婚后便要跟随夫家去住,即便夫郎亡故,女子也得在夫家守寡,除非夫家肯放人,否则就算是死,女子也得死在夫家。 但她现在没有成婚,想要搬出去分家,怕是有些难。 思及此,静娴看向木屋里的人,张先生有所感的瞪大双眼。 连忙说:“娴丫头,你这主意可不能打在他头上啊。” 静娴狠狠一口咬在骨头上,那狠劲儿着实将张先生吓了一跳。 “张先生这么着急,是觉得我高攀不起?” “如此一来,不如张先生替我出个主意?”他又不肯退婚,自己有婚约在身,自是不可能再和别的男子成婚纳文书。 “这样吧,我在村头早些年还有一间屋子,不过年久失修有些破旧了,你是我家未过门的儿媳,我赠与你房产,叶家是管不着的。” “只是需要你自己去修缮一番,这个钱……” “张先生放心,我自己出!”静娴拍拍胸脯,修缮好说,钱的事儿也好说,只要能从叶家搬出来,一切都好说。 张先生在村子里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他的话也是有些分量的。 下午些时候静娴就去看了那房子,位于叶家的东面,一间堂屋,两间厢房,还有一个猪圈,倒也算不得有多破烂,就是常年没人住,失了人气。 短时间内想要入住,怕是有些难。 她得想个法子弄些钱,再找些匠人来将屋子重新翻修一遍才行。 静娴想着那把匕首上的红宝石应该能值不少钱,索性将它扣下来,明日去县城里典卖换些银子。 反正他送都送了,那就是自己的东西,怎么处理那也是自己的事情。 接下来,静娴就将剩余的狼肉都处理好,全部挂起来腌制,嫩一点的里脊肉就包起来吊在水井里,明日好用来炒。 关于叶静娴猎了一头赤狼王的事情,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下午散学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间破屋子竟然被翻得一片凌乱。 她本就没什么东西,就一些破衣裳。 “阿娘?”墨宝抬头,眼里燃着愤怒。 “呸!白眼狼儿,一点子鸡蛋竟然还要藏起来。” “娘,莫要说了,说不定静娴也有难处呢,不过我今日听说你猎了赤狼王,静娴,你没受伤吧?” 静娴是两手空空回来的,除了那一身已经干了的血衣,她竟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们也不好意思跑到张先生家去要了那狼肉回来,多少有些没脸没皮。 叶灵筠上前关心地问着。 “姐,你关心她作甚?猎了狼王,那肉都给别人家去了,她哪里还顾我们的死活!” 许久不出声的叶娇娇终是没忍住,一双怨毒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自从出了上回那档子丑事,她也没脸见人了。 “有本事你去猎一个?总好过勾引自己的叔父强,这样人人也都会夸你厉害了。” 小小的墨宝气势十足地说着,她原本躲在屋子里,一听这话立马跑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墨宝。 大声说:“你自个儿不也是个生父不祥的野种吗?有什么资格说我,要不是我叶家可怜你,你早死了!” 静娴目光一冷,锐利如刀子。 叶灵筠知道静娴是个厉害的,连忙打圆场说:“好了都莫要吵了,总归是一家人,静娴日后也是要嫁到张家去的,她将那狼肉留在张家也是情有可原。”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还没嫁过去,那心就已经飞过去了。 叶灵筠这张嘴巴还真是厉害。 “静娴,娇娇,爹就要回来了,明日我在你们去县城里买两身好看的衣裳吧,顺便也给墨宝买一套。” 墨宝眼皮子一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 叶灵筠脸色一僵,这娘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叶灵娇听说有新衣服穿,自是高兴。 静娴思索着正好要去将宝石典卖了,墨宝这身衣裳也穿得够久,有好些还是张先生馈赠的。 “好。” 见她应下,叶灵筠也就松了口气,和自己母亲徐氏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第二日卯时破晓时,静娴便将墨宝送去了张先生那里,村子里有牛车去县城里,她们正好搭上了,叶灵娇不想和静娴挨在一起,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 辰时便已抵达县城。 这还是静娴第一次进城,一双眸子四处打量着。 “土包子!” 叶灵娇冷哼一声。 “好了娇娇,我们先去挑一些成衣。” 她们直接去了成衣铺子,今日她倒显得格外大方,替静娴挑了身鲜艳的衣裳。 笑着说:“静娴你皮肤白,穿着衣裳最适合不过了。” 只是光这一身衣裳就要一两银子,她实在有些肉疼,不过想想为了那二十两,这一两又算得了什么。 “姐,你干嘛给她挑那么贵的,我也喜欢那件!”叶灵娇不满的皱起眉头。 第18章 反手卖进怡春院 叶灵筠眸光微闪,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去挑衣裳了,叶灵娇是个没脑子的,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今天的计划,指不定就要露出马脚。 “娇娇,等往后我再给你买好衣裳,你想穿什么都行。” “这里没有小孩子的成衣。” 叶静娴鬼魅似的出现在两人身后,冷不丁的嗓音落下,她手里拿着那件粉黛的钗裙,上头还有钉珠,漂亮得很。 叶灵娇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好,我去别处看看,娇娇,你和静娴去城东街头买些酱油,家里都没了。” 叶灵筠往她手里塞了些钱就走了,她得让娇娇看住叶静娴,不能让她跑了,更不能让她起疑心,她现在要去找接头的人,只要将叶静娴引去东城街头就行了! 叶灵娇也没多想,只是不满地冷哼:“什么跑腿的活儿都让我去。” “你喜欢这衣裳?”静娴笑着问她。 “你少得意了,等我姐以后当上了状元夫人,什么样的好衣裳没有!” “不如去试试吧,反正回去还早,你我身型差不了多少,你穿着肯定好看,等走的时候再换回来就好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衣裳,那亮晶晶的钉珠,着实要把她眼睛都给晃瞎了。 “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叶灵娇连忙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衣裳就去换了,却没有看到静娴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等换好了,叶灵娇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兴高采烈地问:“好看吗?” 叶静娴轻笑:“好看的,这衣服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般,比你姐姐还要好看呢!” 这一夸直接让叶灵娇的心都飞到了天上去。 明明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可村子里的人却总说她姐姐漂亮,而自己又黑又土,站在她姐身边,就是绿叶配红花。 “走吧,我们该去东城街头了。” 这衣裳穿在她身上还真是浪费了,黄不拉几的面容和枯草一样的头发,和叶灵筠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 叶灵筠十分懂得打扮自己,哪怕是一身补丁素衣,那头发也是绾得极好,脸上更是涂抹了脂粉,显得水灵秀气。 城东都是卖杂货的,却唯独没有看到酱油店铺。 “小哥,卖酱油怎么走?” 虽说这年头女子地位低贱,却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出来做生意的也有很多。 只要能自力更生,女子出门抛头露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买酱油?”那小哥斜眼打量着静娴和叶灵娇。 摸了摸下巴说:“跟我来吧。” “真是的,买个酱油都这么麻烦!”叶灵娇不耐烦地嘟囔着,不过想着自己穿这身衣裳,总觉得一路上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这让她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就连走路都学着那些世家小姐的样子,莲步轻移,身形婀娜。 一路绕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小哥走到一户宅邸前,轻轻敲了敲门说:“老板,有两位姑娘过来买酱油了!” 门被推开,厚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是一个身形丰腴的半老徐娘摇晃着自己的腰肢儿出来。 目光先是落在静娴身上,露出一抹惊叹,随后再看向一旁的叶灵娇。 “是你要来买酱油?” 女人的目光让叶灵娇感到不适,却还是硬着头皮嗯了声。 “进来吧。” 女人嗓音尖厉,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和失望。 “你可以走了。”那小哥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静娴身上,静娴往里头望了望,担忧的问:“那我妹妹……” “放心吧,只要进了怡春院,咱就亏待不了她!” “那就有劳了。”静娴转身就走,刚给墨宝买好衣裳的叶灵筠忽然被人往手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 “姑娘,事情成了!” 那人只是将钱塞进她手里,然后便飞快走了。 刹那间,叶灵筠的心激动得砰砰直跳。 成了? 当真是成了?! 哈哈哈! 要不是现在这里人多,叶灵筠真想仰天大笑几声。 “姑娘,这成衣您还要吗?” “不要了,都不要了!”叶灵筠连忙将手中的孩子成衣退了回去,扭头就给自己挑了几身好衣裳。 静娴找了一家典卖铺子,将匕首上的宝石扣下来,问:“老板,这个值多少钱?” 这成色就算再差,也总得值十几两银子吧? 老板一瞧这宝石成色,立马两眼放光,拿着手里细细看着。 “姑娘,你这东西从何处得来的?” “典卖不问出处,您只管说值多少钱。” 老板一瞧这姑娘还是个懂行的,连忙笑呵呵地说:“五十两,怎么样?” 五十两? 静娴心头一跳,这么值钱? 不过瞧着老板开价这么双开,静娴脸色沉了下来,也没说话,老板心里一虚,又说:“一百两?” 这会儿他是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的。 这就让静娴更加确定这宝石有多值钱了。 “一百五十两,不二价!” 老板沉默片刻,一百五十两…… “行,成交!” 静娴全都把银子兑换成了银票,这典当铺子还能存钱,她拿了一百两,剩下的五十两存在了典当铺里。 “爷,什么石头这么值钱,一百五十两,这可是咱们铺子好几个月的收成了!” 一旁的小厮赶忙问着,不就是一颗普通的红宝石嘛,再怎么值钱也不至于值一百五十两吧? “你懂什么,值钱的不是这石头,是这石头的主人,这宝石很有可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那姑娘的身份……” 只怕是不简单。 一听是前朝的东西,小厮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有了钱,静娴连忙去了西街,她打听了,那一带有卖炉鼎的,只是炼药师太过于稀少,能够买到好的炉鼎估计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炼药两要素,一是炉鼎,二是火晶石。 炉鼎用以盛装药材,而火晶石则是用来淬炼药材中的杂质,这两则缺一不可。 而好的火晶石价格都在百两以上,这地方小,能买到的火晶石都是不纯的,价格也不高。 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静娴眉心微皱,却没有理会。 “爷,那姑娘去了西街买了炉鼎和火晶石,那可是用来炼药的,难道那姑娘是个炼药师?” 方才跟踪静娴的,正是那小厮。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要真是炼药师……那他刚刚开的价格岂不是把人家给坑了? 第19章 该被卖进怡春院的人是你 炼药师物以稀为贵,若她真是炼药师,怎会如此缺钱,需要来典当宝石换钱。 一时间,掌柜的觉得手中这块儿红宝石格外的烫手。 “她把红曜石典当了?” “是啊,一百五十两呢。” 木屋里,张先生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他也没想到静娴会干出这档子事情。 红曜石何其珍贵,她竟然只典当了不到两百两,亏大发了啊! 要怪都怪静娴以前只知道炼药,对于宝石玉石一类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觉得能卖出一百五十两已是天价了。 “对了,那位已经找到这里了,那红曜石我会想法子拿回来。” 张先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他床边看去,那里头还有一滩未干的黑红血迹,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静娴赶在晌午之前回来,赶了一趟集市,着实累得够呛。 将东西全都放好,这才去了厨房开始生火弄饭。 “娴丫头,今儿去买了什么好东西?”张先生今日空闲得很,孩子们都在前堂玩儿,他刚打扰了床底。 但静娴还是敏锐地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买了一点儿好酒,一只烧鸡。” 当然,她没忘记给墨宝买衣裳。 知道事情成了之后,叶灵筠便去东街寻找叶灵娇,却怎么也没找到她。 叶灵娇也不是第一次来县城了,没道理会走丢的。 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回村的牛车也在催促了。 “你到底还走不走了,不走我们可不等你了!” 这天要是黑了,回去的路可不好走。 叶灵筠咬咬牙,想着她也许是自己回去了,没办法只能坐上牛车回村了。 “娘,娇娇回来了吗?” 徐氏今儿一早就在院门口候着了,远远地瞧见叶灵筠下了牛车,却只有她一个人。 徐氏当即脑子一懵:“你在说什么胡话,娇娇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叶灵筠也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说:“我让娇娇带着叶静娴去了东城买酱油,钱已经拿到手了,但娇娇回头就不见了,我以为她回来了,我……” 她慌忙地说着,叶静娴已经被卖了,那娇娇按理说也该在那里等她的呀! 那死丫头知道牛车回村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在老地方,却怎么也没等到。 难道是遇见了人牙子? “阿娘,你今日买的烧鸡可真好吃,还有这衣裳,好看得紧!” 路上,墨宝眉飞色舞地说着,他从没穿过新衣裳,今日阿娘给他买了一身,可高兴坏了。 “放心,以后阿娘少不了你烧鸡吃。” 墨宝只记得以前阿娘自己连一口肉都吃不上,如今却是顿顿有肉,孩子眼里全是亮光。 还在院子里着急上火的母女俩,忽然听到静娴的声音,一个个都像是见鬼了一样朝静娴看去。 叶灵筠更是脸色惨白。 “静娴,你怎么回来了?!” 她不是已经进了怡春院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娇娇呢? 静娴牵着孩子的手走进院子里,目不斜视。 “我不回来,我应该在哪儿?怡春院?” 刹那间直接给母女俩来了个透心凉,反应过来的徐氏立马冲上去,大声的质问:“叶静娴,我的娇娇呢,我的娇娇呢!你把我的娇娇弄到哪里去了!” 叶静娴好笑地看着她,淡淡的说:“今日我听灵筠的,让她带我去东城买酱油,她喜欢我那身衣裳,我就给她穿了,随后便被买酱油的带走了,你说她现在应该在哪儿?” 真当她傻呢。 忽然要带她去城里买衣裳,还专买贵的,好看的。 东城分明没有卖酱油的,却让她们去买酱油,想必就是以此作为接头暗号的吧。 只要是穿上了粉衣,且是去买酱油的,那便是怡春院今日要的人。 她倒真要谢谢叶灵娇那个蠢货,三言两语就骗进去了。 叶灵筠也没想到她脑子能转那么快,像是对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一样,明明要将她卖进怡春院,却偏生将自己妹妹给卖进去了。 “叶静娴,你个天杀的贱人,你把娇娇还给我,该被卖进怡春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的娇娇啊!” 怡春院的人没见过她们两人,只约定了以粉衣为暗号,可偏偏叶灵娇喜欢。 叶静娴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冷冷地说着:“哦?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打算将我卖进怡春院,可是怎么办,现在被卖进怡春院的是你的宝贝女儿呢!” 她缓缓勾起唇角,笑得如同一只优雅的恶魔,什么年头了,还玩这种把戏。 静娴笑眯眯地盯着徐氏那张愤怒不已的脸,说:“听说三叔父就经常去怡春院,要不您托三叔父打听打听?” 徐氏脑子一懵,险些就晕死了过去。 那怡春院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啊,进去了就没有能出得来的,能出来的也只剩下尸体了。 “静娴,你怎可如此狠心,怎么说娇娇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把她卖进怡春院!” 不明所以的三房儿媳李氏挺着个大肚子大声嚷嚷着。 生怕这周围邻舍听不见似的。 “三叔母这就冤枉我了,我一没收钱,二没字据,怎么就说是我把娇娇卖了呢?” 那大房更是个看热闹的,王婆子今儿还喜巴巴地等着叶灵筠拿二十两银子回来分赃呢,这会儿听见外头的声音,还以为事情成了。 连忙跑出来兴高采烈的就拉着叶灵筠问:“灵筠,那丫头真的能卖二十两吧?我叶家也没算白养她这么些年,等过些日子,再将那小野种也给卖了,也能换不少钱呢!” 此时的王婆子压根儿就没看到叶静娴,一个劲儿地想着那二十两银子。 叶灵筠面如菜色,赶紧给王婆子使了好几个眼色,但王婆子根本就看不懂。 “哦,原来你们是想卖掉我啊,还想卖了我儿子?” “我虽未婚生子,可却也是叶家的一份子,而你们却处心积虑地想要卖掉我们母子换钱,如今这叶家我不待也罢,从今日起我便离开叶家,和你们再无瓜葛!” 叶静娴脸色冷凝,丝毫没给王婆子反应的机会便进屋开始收拾东西了。 第20章 搬家,脱离叶家 “这叶家人好歹毒的心肠,人家孤儿寡母,平日里不给吃穿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将人给卖进怡春院!” “天呐!那可是怡春院!” 附近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怡春院的名号,四处拐卖女子也就罢了,就连良家妇女他们也不放过。 奈何怡春院在县城里有些来头,便是衙门也拿他们没有法子。 “好你个王婆子,人家静娴在你家从来都是任劳任怨,而今又在张先生家做活补贴家用,你却生了如此歹毒的心肠,我看这个家静娴不待也罢,还不如自己搬出去住!” 张大娘闻讯而来,那大嗓门儿一声吼,地皮都得跟着抖三抖。 一脸凶悍和横肉,谁看了不得怕上一怕。 墨宝委屈的红了眼睛,带着哭腔说:“我只有阿娘这一个亲人了,要是阿娘被卖了,墨宝该怎么活啊!” “墨宝已经没有爹爹了,不能再没有阿娘,祖奶奶,墨宝求您,以后就算要卖,请卖墨宝吧,不要卖我阿娘!” 孩子这一哭,瞬间让多少人的心都跟着软了。 张大娘直接挡在静娴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王婆子和徐氏说:“今儿有我在,我看你们谁敢卖他们母子二人!” “我叶家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来管了!”王婆子也不是个怕的,当即就从怀里掏出字据来说:“她既然姓叶,那就是我叶家的人!” “这是我和怡春院立下的字据,白纸黑字的都写着呢,该被卖的是她,不是娇娇!” 王婆子生怕众人看不见似的,在他们面前用力晃着,然而这村子里能识字的人能有几个? “可你这字据上头只写了要卖叶家女儿,却没说要卖叶家哪个女儿,怎么就非我不可了?” 她只是瞥了一眼便看清楚了上面的大致内容。 看来这王婆子也是被人坑了,想着她不识字,这字据也是随便写,就按了两个手印,别的啥也没有。 正逢叶昭从外头回来,一路听说家里的事儿,拿过老母亲手中的字据一看。 脸色也跟着变了,附在王婆子耳边说了两句:“娘,你这是被人给坑骗了啊,这字据是不成立的!” 字据上一旦没有写明买卖双方对象是谁,那都是不成立的。 叶昭又说:“那贱蹄子要是将这字据拿到官衙上去告,咱们都是要吃罪的!” 一听说要吃罪,王婆子立马捶胸顿足一片哀嚎,更是反应极快的将那字据塞进嘴里给吃了,生怕静娴抢了去告官。 这一番骚操作,着实看傻了乡民们。 “左右她不过是个勾引叔父的小浪蹄子,祖母这也是为了叶家村的名声着想,如此一来,母亲倒也不必给大家这十两银子了,张大娘您觉得呢?”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静娴给饶了进去。 是啊,刚开始他们可是要十两银子的,那是在徐氏不肯将她女儿沉塘的情况下,眼下人都进了怡春院了,他们要是再去要这十两银子,未免显得刻薄。 再说了,这十两银子分到他们手里,其实也没有多少,还不如做个人情。 “静娴丫头说得对,王婶子可真是深明大义啊,现在不仅保住了叶家村的名声,就连这十两银子也不用出了,还倒赚了二十两!” 张大娘虽是个蛮横,却不是个傻的。 很明显他们是想卖静娴没卖成,反而把自己的亲孙女给卖进去了。 那徐氏气得头脑发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指着王婆子破口大骂:“好你个恶毒的婆子,原来一开始就想把我的娇娇给卖了!” “你个老不死的,还我的娇娇来!” 叶昭赶忙将母亲护在身后,瞪着眼睛说:“是你女儿不检点,娘这也是为了叶家着想!” “就是,谁让你只晓得生了两个赔钱货,一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哎,不像我,这头胎就是个儿子,叶家的嫡孙子呢!” 三房李氏在一旁得意扬扬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可是去找人看了,说她肚子里这个,铁定是个儿子。 王婆子现在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王婆子重男轻女是叶家人尽皆知的事儿,当年徐氏一连生了两个闺女,正逢叶雄在外头做生意,于是连月子都不给人做就把她弄出去干活儿了。 张大娘帮着静娴收拾东西,火速离开了叶家,今儿这一档子事儿,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叶家。 瞧着叶家那一窝子的闹腾,静娴嘴角微勾,这叶家可是一天比一天精彩了呢。 且不说王婆子要卖她,按着叶雄护犊子的性子,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不管卖的是谁,这个家都是分定了的。 她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见好就收。 等到了张先生所说的那间宅子时,四处还是有些破旧的。 “苦命的孩子,好在张先生是个厚实人家,愿意收留你。” “大娘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床薄被子,你拿去盖吧。” 张大娘给她铺好了床,又帮着将屋子里打扫了一番,才有了勉强能住人的样子,还拿了自家的被子来。 静娴心里微微一热,原来这叶家村还是有热心肠的。 谢过张大娘后,她便收拾着让孩子睡觉。 彼时屋子静悄悄黑漆漆的,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叶家传来的吵闹声。 “阿娘,以后我们都自己住了吗?”夜里,孩子窝在静娴的怀里乖巧地问着。 “嗯,你也不必感到害怕了。” 墨宝摇摇头:“只要有阿娘在,墨宝什么都不怕!” 一阵争吵怒骂过后,彼此间也都平静了下来,徐氏已经哭得两眼浮肿,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现在也搬出去了,二哥也快回来了,要是让二哥知道自己的亲闺女被卖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要我说啊,就是静娴那贱蹄子搞的鬼,自从她上次采药回来后,整个人就大变样了。” 三房李氏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惊恐了起来,看向王婆子说:“娘,她该真不会让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吧!” 此话一出,屋子里就都安静了下来。 “要不……咱们去请个婆子过来看看?”大房何氏跟着紧着说:“她被脏东西缠上了不要紧,可别坏了咱们叶家的财运啊!” 第21章 我相信阿娴 王婆子当即一拍大腿,急吼吼地说道:“老大媳妇儿说的没错,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一定要在老二回来之前,把那脏东西给解决了!” 说完又看向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徐氏,嫌弃地瞪了一眼说:“还有脸哭呢,不就是个妮子吗,卖了也就卖了,又不是死在外头了!”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想着她刚刚怒骂自己的样子,王婆子真想给她两脚。 “娘,别哭了,咱们回房去吧。” 叶灵筠自然也是伤心的,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妹妹,平日里还能使唤她干不少活。 现在叶静娴搬出去了,她又被卖了,这家里只怕是大大小小的活儿都要落在她身上了,更是悲从心来。 “灵筠,你要想个法子把你妹妹赎出来啊,那怡春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的,你妹妹会死的!” 徐氏嗓子都哭哑了,却还是死死地抓住了叶灵筠的手声嘶力竭地说着。 叶灵筠面露悲戚之色:“娘,等爹回来,爹一定会想办法的!” 不就是进了怡春院么,反正她都是个蠢货,被卖进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让她整日里都说等她当上状元夫人后,自己就去给若风哥哥当妾,享受一把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的乐趣。 哼,谁要和她共侍一夫,真是不要脸! 这天夜里是墨宝从未有过的舒坦,身边只有阿娘,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孩子就连在睡梦中都笑得格外香甜。 这宅子虽好,可也四处漏风,且什么物件儿都没有,只有一些老旧的家具木柜。 她又早早的将孩子送去了学堂,张先生每天早上都会在学堂门口等着,然后一脸慈祥地牵着墨宝的手进去。 起先别家孩子还很是看不起墨宝,但先生对他很好,墨宝又是个聪明的,学起东西来也很快,渐渐地也就和别的孩子打成一片了。 她早起去小厨房煮了粥,就吃了点儿坛子里的咸菜。 陆沉渊也没问,拿起碗筷就吃。 他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瞧她蹲在自己面前,挽起裤腿检查他的脚。 陆沉渊说:“我已经可以走动了。” 断续草的功效,果真是名不虚传的。 况且她药用得猛,陆沉渊并不是完全不能走动的,只是先前腿骨没有接正,走路较为痛苦罢了。 “今儿是十月初十。” “嗯,还有五天。”他点点头,看着静娴抬头看他。 “你还能撑得住吗?” 每逢月中就会犯病,静娴毕竟没见过他犯病的样子,不知道症状如何,只能等着十五那日。 陆沉渊眸色深深的看着她说:“我相信阿娴。” 光是凭着这句话,静娴就决定要将他给治好了。 她昨天买了炉鼎和火晶石,虽然品质差,但也能将就着用。 不过光是炉鼎和火晶石,就花了她八十多两银子,手上还剩了十余两。 她在院子里刨了个土坑,将所有的火晶石都放进去,上头放着铁架用来固定炉鼎。 “阿娴,我可以帮你。” 木窗处,阳光不紧不慢地落在他身上,苍白美丽,像是折翼的蝶。 “不用,你看着就好。” 她先将火晶石点燃,再将所需药材都整理好。 火晶石的光芒是耀眼的紫色,火焰包裹着炉鼎,不论是火焰温度的控制,还是药材的掌控度,都不能出分毫差错。 然而这等品质的火晶石燃烧出来的火焰却是带着一点儿蓝色的,杂质多,且不纯。 不多时,院子里就飘出阵阵药香。 与寻常药味儿不同,这股香味儿中夹杂着令人心旷神怡之感。 “阿娴,原来你会炼药啊。” 那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慵懒地靠在门扉上。 静娴堪堪回头,记忆中,这还是陆沉渊第一次走出这间木屋。 苍白的肌肤映衬在阳光底下,白得近乎透明,绸缎般顺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身上宽大的袍子在随风轻轻摆动着。 他只需要安静地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绝世佳作。 “嗯,算是会一些吧。”静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总不好说自己是炼药师鼻祖聂琅嬅吧。 这要是说出去,别人还不得把她当成妖魔鬼怪了。 “阿娴,你真厉害。” 院子里药香四溢,张先生在前堂都闻见了。 炼药时需得专心致志,片刻也不能分神,她低头垂眸,鼻尖冒出了少许薄汗。 这火晶石不纯,实在难以掌控火候。 陆沉渊往前走了些,微微俯身:“阿娴,你在炼什么药?” 她本能地抬头,四目相对,他散落的发丝轻轻抚弄在她脸上,冰凉带着点儿痒痒的。 只听见炉鼎里砰的一声轻响。 “成了!” 她连忙站起来,揭开炉鼎,刹那间更为浓郁的药香飘了出来。 越是品质上乘的丹药,药香就越是淳厚浓烈,光是闻上一闻,便觉神清气爽,通体顺畅。 “二十余种药材方能出这么一颗,我不敢保证它能延缓你毒发,却至少可以保证让你发病时没有那么痛苦。” 陆沉渊似有些惊讶:“给我的?” 他低眸看着她,没有惊讶于她的炼药术,而是她的目的。 “你是我孩子的爹,自然是给你的。” 药丸就安静地躺在她手中,要知道她琅嬅老祖的药那是千金难求的。 能让她亲自动手炼药,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将药塞进陆沉渊手里,道:“阿渊,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毕竟长得这么好看又愿意给她孩子当爹的男人可不好找。 眼看着快晌午了,静娴也没多说什么便去了厨房忙活,陆沉渊看着她进了屋子,竹林沙沙,光影婆娑。 片片细长的竹叶飘然落下,好似一切都成了他的背景。 他缓缓伸出手,冰凉的竹叶落在他指缝间,又于刹那间飞射而出,带着势不可当的万钧之气。 咻! 一声轻响,血痕毕现,落于竹林,淹没于片片细叶之间。 灶膛里铮亮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薄汗点点,一切不过瞬息之间便归于风平浪静,悄无声息。 散学后张先生便立马带着墨宝过来,看见院子里已经熄灭的火晶石和炉鼎,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第22章 她稀罕的是屋子里那美人儿 “娴丫头,倒是我小瞧你了,竟然跟着你父亲学了些炼药之术,不得了啊!” 张先生笑呵呵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而墨宝则是奇怪的看着张先生,阿娘可没说她的炼药之术是和谁学的。 不过叶老二常年走南闯北,又是做药草生意的,他能这么想也不奇怪。 说话间,张先生看向木屋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静娴动作麻利,两菜一汤很快就弄好了端上桌,到了饭桌上。 静娴忽然说:“下午些我去找些匠人来将屋子修缮一番,此后我便将阿渊接过去,和我同住。” 张先生正喝了一口萝卜汤,刹那间卡嗓子眼儿,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瞪大了老眼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丫头在想什么,竟然要把那厮接过去和她一起住,这孤男寡女的…… 静娴抬眸,默默地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狼王里脊肉,神色平静的说:“阿渊是我儿子的爹,虽然是个喜当爹,但他答应了,那就是我男人了。” “咳咳!” 这会儿不光是张先生,就连屋子里也传来一阵急促且压抑的咳嗽声。 静娴连忙问:“阿渊,你没事儿吧?” “无碍。” 听着从屋子里传来的清冷之声,这般漂亮的人儿,自然得放在自己眼底下才放心,这也更加坚定了静娴要把陆沉渊带走的念头。 “娴丫头,你可别忘了,你和我儿子的婚约还在,你要是……” “那婚约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再不同意,我就和阿渊生米煮成熟饭,让你丢尽老脸!” 谁稀罕他那破儿子,她稀罕的是屋子里那美人儿! 屋子里,陆沉渊几不可见地扬起唇角。 “你、你!” 张先生文人风骨,实在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索性一拍筷子,吹胡子瞪眼。 却听见屋子里的人嗓音清冷地说:“先生,我听阿娴的。” “阿娴替我治病,我无以为报,若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只要阿娴不嫌弃就好。” 静娴立马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挑眉看向张先生说:“听见没,他自个儿愿意的!” 厚颜无耻! 简直无耻之极! 张先生重新拿起筷子,一言不发地吃着,墨宝却问:“阿娘,我要有爹了吗?” “当然,还是个很漂亮的爹!” 不仅漂亮,应该还很有钱。 不过那宝石换来的钱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她得想个法子多赚些钱才是,不然怎么养活屋子里那病殃殃的美人儿? 墨宝小心翼翼地看向木屋,正好对上木屋主人的眼神。 两人微微一怔,皆是在那目光中察觉到了一抹异常,随后又迅速分开。 下午静娴熬好了药汁,照例让他泡进去,将他的发丝捋好绑起来,不至于被打湿。 “你乖乖泡着,一个时辰后我就回来了。” 她现在很忙碌,要忙着找匠人,还要去山上采药给他治病,要是能有一副上好的银针就更好了。 可惜那县城太小,没有好的银针。 “好,我等你回来。” 瞧着他那纯粹等候的眼神,倒真让静娴有几分舍不得出门的感觉。 静娴提了一只狼腿去找张大娘,一听静娴要找匠人修缮房屋,又是带着肉来的,几番推辞之下也就收下了。 连忙给她找了几个身强力壮干活麻利的匠人。 院子不大不小,住他们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仟仟尛哾 屋子年久失修,瓦片房梁都是需要重新换的。 这一番折算下来,少不了要花几十两银子。 一听静娴住进了张先生的旧堂屋,还要修缮,叶家一家子不知道恨到哪儿去了。 可偏偏现在他们又拿静娴没法子,买卖良家子,又没有个合法的字据,弄不好自己还要去那县衙走一遭。 故而也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了。 他们今儿就着手开始翻修,破瓦全都撤了下来,想睡是没可能了。 静娴脸厚,趁着屋子没修好这几天索性就在张先生家住下了。 但张先生这里也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他睡,一间陆沉渊睡。 张先生正为难怎么分配,便听见陆沉渊说:“阿娴,晚上你和我同住吧,我可以打地铺。” “不成!” “不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张先生瞪大双眼,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静娴说:“你身子弱,睡地铺这种事儿,还是我来吧!” 张先生:“……”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啊! 竟然趁火打劫,这叶静娴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陆沉渊看了眼张先生铁青的脸色,说:“劳烦先生夜里多多照顾墨宝了。” 主子都发话了,张先生还能说什么。 只得将那警告的眼神放在静娴身上,警告她最好不要趁人之危。 然而静娴只当没有看见。 “先生放心,墨宝晚上会很乖的。” 墨宝当然很懂事,虽然他也很好奇屋子里的男人,但他觉得,他应该不会欺负阿娘。 静娴进了屋子便翻出了被子来,将地上打扫干净便铺了上去。 烛火摇曳,落在她忙碌的身形上,为这清冷的屋子平添了几分温馨暖意。 “阿娴,地上凉。” 入秋了,竹林一整晚都是风,会着凉的。 陆沉渊的身子往里头挤了挤,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阿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叶静娴麻溜地收好了被褥,明显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静娴今日忙了一整天,这刚躺上去不久便睡着了。 陆沉渊惊愕地看着她的睡颜,眼睑下一片青黑色,似乎他这时才将叶静娴看得清楚。 清秀的面庞很瘦,整个身子都瘦得没有二两肉。 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的她竟然将那体型庞大的狼王给扛回来了。 想必是这几日给他治病采药,每日还要做饭,一刻也不曾歇着,夜里才会这么快睡去。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能在一个陌生人身边睡得如此毫无防备吗? 还是因为她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警惕之心? 陆沉渊抬手,劲风拂过,屋子里的烛灯瞬间熄灭。 第23章 这可是自己先瞧上的男人 许是怕夜里静娴会对那柔弱美人儿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张先生天还没亮就提着油灯过来了。 却发现静娴竟然起得比他还早,这个时候她便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她熬了粥,此刻正在烙饼,她剁了肉馅儿和葱花加进去,锅里刷上一层薄油将饼子摊上去。 张先生顿时生出一股惭愧之感。 “娴丫头起得这么早啊,真是辛苦了,以后还是多睡会儿吧,免得累坏了。” 虽说每个月给了她二十文作为工钱,可人家又是做饭又是上山采药治病什么的,张先生这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墨宝昨夜睡得可还好?” 她今日要出门采药,还要叮嘱匠人,自然起得早了些。 昨日炼的药就用光了她所有的药材,她需得再去找一些品质更好的药材才行。 “那孩子乖得很,你就别操心了。” 锅里已经飘出香味儿来了,油滋滋的葱花肉饼,再配上那清淡的稀粥,最是相宜了。 陆沉渊泡了两天,腿脚已经大好,用过早饭后,他在屋子里说:“阿娴,今日我陪你一起去采药吧,你一个人去山上,危险。” 静娴正在收拾碗筷,闻言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只需要负责在家里好好养病就成!” 这出门采药嘛,当然得是她这个当家做主的来比较好。 这要是让他出去,让乡民们瞧见这么个绝色美人儿,她怕是没清闲日子过了。 要命的是,万一有人瞧上他了怎么办,这可是自己先瞧上的男人。 陆沉渊顿时有种被人豢养成金丝雀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这一次叶静娴直奔林子最深处去了,采药的乡民们看见了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毕竟她击败了狼王,就证明只有她才有资格进去。 别人进去,恐怕是要沦为别的赤狼的口中餐了。 这林子的最深处和外面的景象截然不同,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藤蔓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拱门。 一眼望去,令人生畏。 密集的植被覆盖在每一寸土地上。 她将掌心摁于土地上,刹那间植被晃动,竟然在无形中散发出一股细小的声音来。 那声音似乎在指引着她前往,静娴背起背篓,抬步向前,一直走到了一处幽暗的沼泽地前。 湿濡的沼泽四周充斥着浓郁的瘴气,四周开满了鲜艳美丽却充满毒液的花朵。 “这果然是个好地方。”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代表着有好东西在这里。 “这里就是你们说的好地方?除了沼泽就是瘴气,能有什么好东西,要是找不到神芝草,我便将你们全剁碎了喂狗去!” 蛮横骄纵的女音传来,叶静娴飞快纵身一跃,身子隐匿于茂密的枝叶中。 那一刻,她好像和周围的植被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双眼睛。 神芝草? 那不是用来炼制不死药的吗? 想当年,那神芝草还是她最先发现的,难道这林子里还有神芝草的踪迹? 可她分明记得,神芝草的生长环境极其恶劣,但凡有神芝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巨大的森蚺出没。 而越是年份久远的神芝草,作为守护兽的森蚺就会越是厉害。 怪不得她越是靠近林子最深处,这里的动物就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些虫鸟,大型的动物几乎看不到。 森蚺,森林的王者。 便是赤狼王见了也得礼让三分。 “姑奶奶,您可小声些吧,那神芝草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咱们这次可是花了重金请了琅嬅老祖当年的关门弟子的弟子来给咱们带路,只有他才知道神芝草的踪迹,万不能得罪了。” 叶静娴忽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关门弟子的弟子? 她什么时候收过徒弟了? 一听到琅嬅老祖的名号,那红衣少女却是不屑地撇着嘴角,更是没些忌讳的说:“那聂琅嬅都死了多少年了,谁知道她当年有没有弟子,说不定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 对,姑娘你说得对,那厮就是来招摇撞骗的! 她聂琅嬅还真就从来没收过弟子。 “县主,陛下大寿,您若想要得到这神芝草,便安分些。” 顺着声音看过去,她看见一张颇为俊秀的脸,一身灰色的袍子,腰间别着玉穗,那玉穗上头刻着琅字。 许是有些年头了,玉穗有些泛黄发旧,可静娴却能认得,因为那是她的东西! 没想到自己都死了四百多年了,还有人佩戴自己的东西,他们莫不是挖了自己的坟给刨出来的? 死太久了,许多记忆都不太清晰。 “地图显示神芝草就在这附近,大家还请小心些。” 青年飞快收了手中的地图护在胸口,周围静悄悄的。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又好像透露着一股诡异。 被称为县主的少女更是眉心紧皱,觉得他不过是在故弄玄虚。 叶静娴倒想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本事找到那神芝草,毕竟真正的神芝草从来都只有她才见过。 后人所知神芝草,皆是杜撰罢了。仟仟尛哾 那青年又从袖口中取出一物,是状如莲花灯的精细物件儿,轻轻一吹,火焰迸射,一股奇香散开,一时间周围的瘴气立马散开。 像是对那莲花灯避之不及般,露出了整片沼泽的真容。 嗯? 静娴眯了眯眼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青年手中的东西,五毒灯,那可是她当年亲自研究出来的玩意儿,可以避百毒。 那灯芯里更是藏着能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的护心丹。 看来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想来自己的坟早就叫这帮人给挖了个干净吧,竟然将这等东西都给偷了出来。 瘴气散开,便露出了沼泽的中间的景象,一株紫色状如月轮的奇异花朵盛放在沼泽中央。 而它的四周竟然连一颗杂草都没有。 青年有些激动,颤抖着唇说:“这就是神芝草!” 众人一阵惊奇,没想到这世上当真会有神芝草!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本县主摘过来!”少女大喜过望,连忙让身边的护卫上去。 护卫们手脚麻利地拿出木板铺在沼泽地上,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 正当他们要靠近那神芝草时,脚下的沼泽地忽然冒出巨大的黑色气泡来。 第24章 本县主赏你黄金万两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腥臭味儿传来,一只硕大的脑袋顿时从沼泽地下破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 来不及惨叫,沼泽地上的护卫就被尽数吞入口中。 青年连忙护着少女后退。 脸色巨变:“是森蚺,神芝草的守护兽,快退!” 巨大的身影逼来,少女咬牙,一把抓住青年的胳膊大声说:“不能退!本县主今日必须得拿到神芝草,要是拿不到神芝草你们就都去死吧!” 少女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则是拔出腰间佩剑,直接冲了上去,却被森蚺尾巴一个横扫。仟千仦哾 好在那人身手不错,堪堪躲过。 “你也给我上!” 少女用力地将青年推了过去,青年眼中迸射出一抹不耐和厌烦,却还是冲了上去。 那些护卫根本就不是森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森林中响彻森蚺的嘶吼声,血红的双眼,厚重的鳞片,足有百丈长的身体,直接在森林中掀起阵阵狂澜。 两人身手都不错,手中利剑竟然也能伤了森蚺,看来都是有备而来的。 少女则是拿出身后弓箭拉至满月,对准了森蚺的腹部七寸要害之处。 咻的一箭射出,却没想到箭术太拉垮,竟然射歪了,反而还引起了森蚺的注意力。 森蚺一声狂吼,直接冲着少女而去,少女脸色大变,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树上,静娴瞪大了双眼。 靠! 你丫要跑就跑,别往我这边跑啊! 静娴瞬间想骂娘,但已经来不及了,森蚺一路横冲直撞,刹那间撞得她心肺一阵动荡,竟然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 静娴眼疾手快地抹了一把稀泥糊在自己脸上。 眼看着少女就要落入森蚺口中,静娴一把扯下身边的藤蔓迅速甩出,直接缠在少女腰上,用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到嘴的猎物就这样没了,森蚺很生气! 通红的双眼对上静娴那双沉着冷静的黑眸,一瞬间,那足以穿透灵魂的恐惧让森蚺愣在原地。 身后跟来的两个男人更是反应迅速地举起利剑就朝森蚺弱点处劈了过去。 但他们还是太嫩了些。 作为丛林里的王,森蚺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身体一个横扫,直接将两人扫飞了出去,齐齐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杀了她,本县主赏你黄金万两!” 少女也不管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不过看上去她的身手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要是之前,静娴肯定会为这黄金万两而折腰,可现在眼前明显又比万两黄金更值钱的东西! 便是这森蚺! 瘴气袭来,朦胧间,他们只看见那一道瘦弱的身影站立于森蚺之前,竟毫无畏惧之感。 但老实说,静娴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将这森蚺斩杀,毕竟她这具身体的力量和她之前实在是差太远了。 且没有个趁手的武器,唯有阿渊给的那把匕首,而匕首也仅适合贴身肉搏罢了。 不过,不去试一试,又怎会知道成败与否? 四目相对,似触及到她的危险,森蚺一声嘶吼,凶横的一头撞向静娴。 静娴迅速飞身而退,一脚蹬在身后的树干上,身子如长虹贯日般飞射而上,稳稳地落在森蚺头顶之上。 只听见一声闷响,地面被森蚺砸出一个巨坑来。 少女慌忙闪退,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正在与森蚺搏斗的静娴。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更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招招凌厉,带着势不可当的锐利杀气。 便是一人对上那巨大无比的森蚺,眼里也没有丝毫惧意。 手中匕首划中,她一掌拍在森蚺头上,迅速借力腾飞,堪堪躲过森蚺的尾巴。 作为蛇类,它的身体远比人类灵活柔软,一旦被它圈住,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别想活! 匕首横在胸前,眼里迸射出杀气。 瘦弱的身躯却蕴藏着无限爆发的恐怖力量,他们几乎都快要看不清森蚺和那个女人了,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不停地掠过。 而几人趁着这个空档,连忙去采神芝草。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神芝草放进白玉盒子里,白玉盒子散发着森森寒气,唯有如此,才能保存神芝草,否则不等他们走出这林子,神芝草就会枯萎失去作用。 “太好了,本县主终于拿到这神芝草了!” 少女得意地看着手中的盒子,眯眼看着远处还在战斗的身影说:“都别管她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务必要在陛下大寿之前,将神芝草护送会昆京!” 他们是从昆京来的,目的就是这神芝草。 谁人不知陛下醉心长生之道,据说只要有了这神芝草就能炼成不死药。 此番她拿下神芝草,一定会为家族争光的! 那灰袍青年却很是担忧地看向静娴的方向,对少女说:“县主,她好歹救了你……” 啪! 少女一巴掌用力扇在他脸上,只听见她恶狠狠地说:“能救本县主,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琅嬅老祖的弟子了?” 少女冷哼一声,却没有看见青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血色飞溅,匕首划过森蚺腹部,剧痛袭来,森蚺怒极,蛇尾用力横扫,猛地拍打在她背部。 静娴瞬间觉得自己心肝肺都要震荡而出了,一口鲜血喷出,她迅速在地上一个翻滚,剧痛让她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了。 然而森蚺却不过是受了点儿皮外伤。 她果然还是太弱了吗? 蛇身震颤,蛇尾当空劈下,似要将她砸成肉泥。 咻! 一支精悍短小的袖箭迅速射出,静娴耳廓微动,头部微微一偏,冰冷的箭矢贴着她的脸颊划过,精准无误地刺入森蚺腹部。 又是一阵嘶吼,静娴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腕翻转,身子贴着地面滑行靠近森蚺腹部,与此同时,数支袖箭全都避开了静娴刺入森蚺体内。 身随箭走,那袖箭似在指引她的走位,避开森蚺的全部攻击。 她来不及去看身后之人是谁,身子来不及去想是谁会在暗中助她,手中匕首对准森蚺七寸狠狠刺下,再用力向下一划。 第25章 阿娴,你真好 匕首全部没入森蚺体内,很深! 又是一支袖箭射来,精准无误地射入森蚺眼中,血色飞溅,静娴一手直接探入匕首造成的伤口中。 温热的血液裹着她的手,一瞬间,森蚺的所有身体构造都出现在她脑海中,让她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它的蛇胆。 卯足了劲儿一把将其扯出。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一代森蚺就此陨落。 静娴握着那足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蛇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往身后看去。 可身后一片静谧,除了留在森蚺身上的袖箭,什么都没有。 她看向那片沼泽地,只见那神芝草早就被人采走了,不过她却没有失望,反而是意料之中的勾起一抹嘲弄。 神芝草…… 呵呵,本就是虚无的东西,世人都以为神芝草能炼成不死药,却不知道她当年留了后手,神芝草的核心并非草本身,而是这森蚺的蛇胆。 唯有两者合一,方能成就真正的神芝草。 所以即便得了神芝草,他们也炼不成不死药。 静娴将蛇胆放入背篓,再蹲下来将森蚺的蛇皮剥下,这蛇皮的防御能力很高,经过淬炼之后,几乎可以达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 从前世人只知道她是炼药师鼻祖,却不知道这对于兵器软甲淬炼,她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过这蛇皮再好,也只能取三分之一的精华,剩余的也就没用了。 取完蛇皮后,她看着森蚺尸体渐渐沉入沼泽之下,最终为化为腐肉,滋养下一株神芝草。 等到静娴回去时,正好是晌午散学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她还不忘找了个小溪将自己清洗干净。 这才让她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埋汰。 只是她受了伤,被森蚺伤及到了五脏六腑,稍微一抽气,就疼得她脸色发白。 为了不让他们看出异样,静娴还是硬着头皮去做饭了。 “阿娴。” 她刚放下背篓,那人就站在门口,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你看上去好像很累。” 长身玉立,挺拔俊俏,飘逸如仙。 原本是有些疲惫的,见他如此,心中所有疲惫就都消失干净了。 “没有,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静娴转身进了屋子里,陆沉渊跟了上去,说:“我可以帮你。” 静娴看着他,问:“那你会做什么?” “生火,做饭,阿娴会做的,我也都会。” 她坐在灶膛前,分明是仙人一样的人物,不该沾了这些烟火气,仿佛这间屋子容不下他周身散发的清冷之气。 可偏偏又要强势融入。 他在灶膛前生火,静娴就麻利地开始做饭弄菜,许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今天的速度格外快,饭好之后她也没吃两口,便说要去看宅子那边修缮得如何了。 “娴丫头这是怎么了?饭都不吃两口?”张先生还在好奇。 扭头看见屋子里的人正目光沉沉地盯着静娴离开的方向,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静娴没有去看屋子,反而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脱了上衣,轻轻触碰了下后背受伤的地方。 只见她整个后背都是一片淤青,胸前的肋骨也断了两根。 她疼得靠在石头上抽冷气,这破身子真他娘的弱! 她掏出一把草药直接放进嘴里嚼碎吞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阿娴。”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静娴浑身一个激灵,刚刚吞下去的药差点儿就吐了出来。 她回头,看见那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身后,神情讳莫如深。 她连忙穿上衣裳就要站起来,陆沉渊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你遇见森蚺了。” “额,运气不太好,不过我剥了它的皮,打算过几日给你做一身软甲,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没人能伤你。” “……” 他看见了静娴背篓里的蛇皮和蛇胆就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她去杀森蚺,就是为了给自己做软甲吗?qqxδnew 毕竟在静娴眼中,这厮就是个病殃殃的美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地。 这年头长得太美就是一种罪,总得想法子给他弄些护身保命的。 “阿娴,需要我做什么?” 他蹲下来,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她面前。 静娴望着面前已经捣碎的药草,苦笑一声说:“那就帮我敷药吧。” 虽然受了伤,但都不是什么致命伤,断掉的肋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自个儿就是医者,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她面前还有一些破布,将药草敷上去,然后细细地裹在静娴的后背上。 她很瘦,整个后背看上去似乎都是皮包骨的状态,即便如此,少女该有的东西她都一样不少。 她脱了上衣,身上只留了一件红色的肚兜,冰凉的药敷在她后背上,静娴吸了口凉气。 陆沉渊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后背,问:“阿娴,疼不疼?” 静娴勾起唇角:“我要是疼的话,你会心疼吗?” 问这话多少有些耍流氓了,毕竟他们才认识多少天。 身后的人果然沉默了下去,他的手绕过她的胸前,将布缠好。 “随口一问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想着陆沉渊每日泡的药浴里有断续草,晚上的时候用来泡,要不了几天就会好。 她似乎没什么男女之别,就算是在陆沉渊面前脱了上衣,也丝毫不扭捏,反而极其坦然。 “阿娴,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陆沉渊忽然问,他那柔软的发丝散落下来,静娴低头穿衣裳。 回答道:“因为你是我儿子的便宜爹啊。” 因为他长得好看! 但静娴不能说,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就是看上他那张脸了,多少显得有些肤浅。 陆沉渊像是在沉思,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如同深渊包裹着她。 华贵到极致的黑色长袍拖曳在地上,像是从哪家出来的王公贵族,却又带着仙人般的疏离和清冷,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把控得恰到好处。 “阿娴。”他轻轻唤着静娴的名字,嗓音泠泠淙淙如泉水击石。 “你真好。” 第26章 阿渊,不要偷看,会长针眼的 他无比认真地说出这句话,那眼神清澈却叫人看不到底。 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没人夸过她好。 虽然她医术很厉害,没有什么悬壶济世的好心肠,更不是什么苦难人来她面前哭一哭闹一闹,她就能大发善心救上一救的。 只要钱到位,便是那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她也会救。 但凡没有钱,管他什么天下圣人大儒之士,她连看都不看一眼。m.qqxsnew 也许是自私,亦或是利益熏心,但她所学,皆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来的,她求人的时候也不曾有人怜悯过她,所以她又何须去怜悯旁人? 静娴低笑,捏着他的下巴说:“阿渊,你是幸运的。” 幸运他生了一副让她喜欢的好皮囊,幸运遇见了她。 她撑着身子从地上起来,活动活动胳膊。 幸运吗? 陆沉渊也不知道自己幸运与否。 但自从遇见叶静娴开始,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回去的时候张先生也刚好扛着锄头回来了,脚上还沾了新鲜的泥,瞧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 张先生紧张地问:“你没事儿吧?” 当然这话问的不可能是静娴,毕竟她上蹿下跳的,对比陆沉渊,走两步路便要喘气咳嗽,他担心叶静娴对他图谋不轨。 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强迫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先生觉得我能吃了他不成?”静娴挑眉,看他身上的泥。 张先生尴尬地轻咳一声,说:“你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多少收敛些,婚约的事儿,等你爹回来以后,你才能放肆!” 言下之意,你丫除了给他治病,少靠近他。 张先生护犊子般,对静娴一百个不放心,奈何正主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只能将一些话给吞进肚子里去了。 这贵人可不是她一个乡下丫头能随意招惹的,若是日后惹了事,保不齐是要丢命的。 张先生的话静娴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到了晚上等他们都吃过饭后,静娴才又找了个木桶将剩余的药汁都倒了进去。 自己则是泡了进去,张先生带着墨宝睡在前堂的屋子里,这后院也就只剩下静娴和陆沉渊。 他在屋子里听着院外响动的水声,透过薄薄的窗纸看见她纤细清瘦的背影。 “阿渊,不要偷看,会长针眼的。” 他连忙别过头,脸色略显尴尬,他说:“阿娴,外面凉,你别太久了,明天你在屋子里泡,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静娴张开就来:“不用,你在屋子里替我把床暖来,我一会儿进来就不冷了。” 其实泡在药汁里还好,尤其是这断续草的药性很猛,泡得她浑身发烫,不多时身上就冒了一阵虚汗。 原主这身子先前就营养不良,又时常遭受他们的殴打,经常吃不饱饭也就罢了,每次在叶雄快要回来时,他们都会给静娴拼命的吃各种好东西。 一来二去伤了脾胃,能活着也算是个奇迹了。 泡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起身将身子擦干净,换上了干爽的衣裳,只是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她在外面擦得半干才进去。 陆沉渊果真躺在了床上暖被窝,见她进来,他身子往里头挪了挪。 “阿娴,快进来。” 乡下的秋天总是很冷,到了夜里更是寒气厚重,冻得人手脚冰凉。 她今天也累坏了,根本不管这头发干没干就躺了上去。 床上满满都是陆沉渊身上的气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大概是个男人身上都会有的吧。 毕竟这还是她头一遭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迟早都是要睡在一起的。 “阿娴。”陆沉渊尝试着唤了声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应,扭头看过去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呼吸均匀,面容恬静乖巧。 陆沉渊忽然就这么盯着她,总觉得这张陌生的面庞下隐藏着另外一个更为强大的灵魂。 他抬手灭了灯,尝试着将手掌贴在她的后背,许是有些痛,惹来她一声细小的嘤咛。 陆沉渊小心而又谨慎的,宽大的掌心贴在她纤瘦的后背上,很凉很凉。 但静娴却觉得很舒服,似有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 等到天光大亮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睡过了头,忘了起来弄早饭,匆忙起身去往厨房时,里面已经有人影在忙碌了。 他挽起了宽大的袖子,动作娴熟,墨宝乖巧的坐在灶膛前烧火,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陆沉渊。 这还是孩子第一次正式和他见面。 “阿娴,我烙的饼,你尝尝。” 他似乎早就注意到门口的静娴了,拿了一块儿饼子过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静娴嘴角一抽,他果真会烙饼? “阿娘,爹爹烙的饼子很好吃的!”墨宝也是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他说阿娘让他管他叫爹。 以后自己就不是没爹的孩子了。 这一声爹爹着实把静娴吓得不轻,总觉得这世界玄幻了,好似自己一觉睡醒后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的样子。 “阿娘,他真是我爹爹吗?”饭桌上,墨宝小声地好奇问着。 静娴咬了一口饼子,虽是粗面,却也带着一股子粗粮的香气,味道也不差。 她看了一眼在旁边安静喝粥的男人,动作优雅,轻缓有序,不像是这乡野里的人。 “嗯,他说是就是吧,不过咱们要低调!” 墨宝用力地点头,小声地说:“墨宝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这么漂亮的爹爹,不然会被人抢走!” “……” 陆沉渊在一旁听得很清楚。 “咳,墨宝啊,昨儿教你的三字经可都会背了。” “会了先生!” 张先生连忙转移话题,也没敢去看一眼陆沉渊的神色,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自己会折寿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静娴便察觉自己身体好了许多,想着许是那断续草的功效。 早饭过后她便去了宅子那处,匠人们将先前破烂的瓦片全都掀了,静娴让人将其敲碎全铺在院子里头去。 还没到宅子,就听见了王婆子的叫骂声。 “让叶静娴那小贱人滚出来!我们如今都吃不上饭了,她妹妹都被卖到了怡春院,她还有这个闲钱在这里修房子!” “我叶家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下三滥的东西!” 第27章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然而匠人们都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王婆子见没人理会自己,上前一把掀了早上刚拉过来的瓦片,将其砸个稀碎。 “你们都是聋子吗,让你们去叫那小贱人滚出来见我!” 虽说没能将叶静娴卖掉,但好歹也是卖了一个赔钱货,只是那二十两银钱却死死地捏在了徐氏那老贱人的手里。 她现在不光是落了个卖孙女的恶名声,钱也是一分都没捞着。 眼看着叶静娴还搬了家自己出去住,住的屋子比自己的还大,心里便是越想越气,一大早就过来找不痛快了。 她一个早就没了清白的烂货,哪里来的钱修房子。 肯定是张先生给的,如今还姓着叶呢,就要住到别人家去了,赚的工钱更是一分都不交给她。 反正她现在还没嫁出去,那她的钱就都必须交给她保管! “我当是哪家茅房一大早炸了,原来是您啊。” 静娴带了些自己熬的茶水过来,打算让匠人们空闲了喝。 “静娴,这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祖母都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叶灵筠扶着王婆子,扶风弱柳地说着。 她的样貌的确生得好,我见犹怜,这乡野地方可真是委屈她了。 叶静娴眉眼含笑,说道:“你一大早也挺有闲心的,是娇娇从怡春院被赎回来吗?”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打叶灵娇被卖进去后,整个叶家村都知道她叶家出了个去卖的。 别说是脸上了,便是祖宗三代的脸都给丢尽了。 “静娴,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如今你执意要搬出去住,祖母寒心,更是不放心你孤儿寡母地在外面……” 她倒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把王婆子给美化了。 叶静娴却是笑着说:“我孤儿寡母住在你叶家不是挨打就是挨饿,如今有了能容身的地方,也总好过死在叶家的强。” 今儿王婆子可是有备而来的,大儿子叶德和三儿子叶昭都在。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没有我叶家,你和你那野儿子能活到现在?眼下你公然分家,那就得拿出一部分钱来,否则你别想分家!” 叶德更是大声地嚷嚷着。 静娴挑眉:“拿钱,拿什么钱?” “分家的钱!” 叶德也是脸都不要了,没有了这个免费的劳动力,每日做饭家里的婆娘都骂骂咧咧的,那叶昭本就对静娴存了不轨的心思。 从前还能偷摸看两眼摸两下,如今也是看不着摸不着了,心里更是难受。 “就是!你一个从外头来的在我叶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现在你说分就分,把我叶家当什么了?” 叶昭也是白读了那些年的书,仗着自己有个秀才名号,眼高于顶。 静娴还是头一回听说分家还需要给分家费的。 “我要是不给,你们又能如何?” 叶德瞪大双眼,气势汹汹的道:“你要是不给,老子今天就拆了你这破房子,我让你修!” 叶德作势就要去抽一旁的木棍子,想要将那些瓦片全都砸碎。 素白的手抓住棍子的另一头,当叶德对上那双寒意森然的眸子时,心脏不由得颤了颤。 “你试试?” 叶德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立马一阵火大,他身强力壮,体型魁梧,静娴在他面前,不过是老鹰和小鸡的区别罢了。 叶昭却是个眼疾手快的,直接冲过去,搬起一摞瓦就说:“臭丫头,你还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你要是不给钱,今儿我就把你这里的东西全砸了!”m.qqxsnew “三叔父你别冲动,这瓦也是静娴辛辛苦苦用钱买来的呢,静娴你还是快些拿钱出来吧,不然得不偿失啊。” 叶灵筠万分焦急地说着。 静娴冷笑:“今日有分家费,明儿说不定就能有什么伙食费,住宿费,再不济还有个活命费,怎么,我都得给不成?” “刚刚还说什么一家人呢,如今分家费都有了,还真是一家人说两家话呢!” 叶灵筠闹了个没脸,又瞧她是死活都不肯给钱的,叶昭哪里管那么多,手一松,那一大摞瓦片直接全砸地上去了。 匠人们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 逼着人家孤儿寡母要什么分家费,不给就砸东西。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静娴脸色一寒,叶昭瞪着她:“今儿我就问你,给是不给!”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叶德硬声怒斥:“你这贱丫头还真是给脸不要脸,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叶德手臂一用力,却忽然小腿一疼,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打到了一样,吃痛愣神的功夫,静娴一把夺过手中木棍。 毫不留情的朝着他脑袋劈下。 刹那间,木棍一分为二,木屑四溅,叶灵筠吓得大声尖叫。 鲜血顺着叶德额头流下来,他一摸发现自己流血了,顿时怒不可遏,握紧了拳头就冲上去。 然而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直接让他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静娴双手捧着他的头,膝盖用力顶在他脑门儿上,再狠狠一踹直接滚了出去。 “大哥!” 叶昭怒目圆睁,怒喝道:“好你个歹毒的丫头,竟敢伤我大哥!” 他更是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过去,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能让她给拿捏了不成。 只是还没等他冲过去,静娴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再来一个窝心踹,两兄弟直接滚在了一起。 断掉的木棍带着尖锐的厉刺逼进他的眼球,让叶昭刚要出口的脏话瞬间吞了下去。 “我说过,我叶静娴不是好惹的,你们若安分守己,彼此间还能相安无事,若非要寻衅找不痛快,我也奉陪到底。” 说罢,她又看向一旁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祖孙俩,一字一句道:“想要钱,可以,下次拿命来换,听明白了吗?” “静娴,你……你怎么可以打人……”叶灵筠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星子。 这小贱人当真变得好厉害! “我不光会打人,还会杀人。” 静娴目光森然,犹如会吃人的恶鬼。 第28章 保准你身上白白净净的 “你要试试吗?”她转而将木棍对准了叶灵筠。 此时此刻,叶灵筠觉得只要自己再多说半个字,这小贱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木棍刺破她的喉咙! 森冷的寒意直达头顶,她惊恐地吞了口唾沫,小声的说:“祖母,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王婆子向来最是疼爱叶昭,今儿叫两个儿子来,就是为了撑场面的,哪能想到竟然连一个丫头片子都打不过。 还白白受了伤。 当下腿一软就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啊,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挨千刀的下贱胚子竟然殴打长辈,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婆子最拿手的手段,没有之一。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贱胚子要杀人啦,要杀她的亲叔父啊!”王婆子现在是恨不得左邻右舍都过来。 静娴却是一步步地走过去,蹲下来,一把摁着王婆子的头。 勾起唇角,笑得邪性。 “你说,我要是将你如何联系上的怡春院的人牙子的事儿捅出去,再把你告去县衙,告你个卖良家子的罪名,你还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她们两人都听个清楚。 王婆子惊恐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那张分明格外熟悉的脸。 此时此刻,她却陌生得好似从未见过。 王婆子是个乡野村妇没错,可再蛮横的人也有怕的。 她怕官。 要是静娴铁了心要告,她肯定是要吃罪的。 被卖进青楼的,要么是贱籍被发卖进去的,要么是戴罪之身,再要么便是自小流浪进去的,西圣皇朝是不准随意买卖良家子。 “静娴,祖母上了年纪,你别再吓她了,要是再给吓出个好歹来……” “哦,你就这么巴不得她死?”静娴扭头看向叶灵筠。 王婆子停止了嚎哭,连忙从地上起来去扶叶昭。 两人明显不服气,可王婆子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死丫头,还和她废话什么,让你过来一点儿用都没有,还不快扶着你三叔父回去,找个郎中来好好看看,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儿才好……” 王婆子絮絮叨叨地说着,放佛刚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叶灵筠有些惊讶王婆子的速度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但也不敢吱声,只好去扶着叶昭了。 可整个叶家都知道叶昭是个色胚,这一去扶,难免就让叶昭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王婆子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着静娴,咬牙切齿地说:“你且就先得意着吧,总有你得意不了的时候。” “静娴啊,你这祖母叔父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张先生是个好人,想必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是啊是啊,既然都分家了,以后少往来就是,就是可惜了这些瓦片,又得去重新买一些了。” 这瓦片他们都是数着买的,不多不少正好。 “无妨,再去买一些就是,我这里煮了一些热茶,还有一点儿饼子,大家都下来歇一歇吧。” 静娴重新扬起笑脸儿,就算刚刚经历了不愉快,她也能转眼就忘掉。 大家先前只听说过静娴十几岁就被人玷污没了清白,如今瞧着这周身气度和叶家那一群虎狼完全不一样。 大度有见识,只是可惜了…… 不过静娴从没把清白当一回事儿,这年头贞操又不能当饭吃,有时候为了活命,那玩意儿可要可不要。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未来无限的可能。 她一共请了五名匠人,这房子约莫十天完工,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快要接近中午了,大家这会儿都下来喝茶。 “静娴,你这茶是用什么煮的,好香!” 他们喝了一口,便觉得这茶与平日里喝得都不同。 静娴笑着说:“这是我去山里采的草药,喝完不仅能御寒,还能强身健体呢!” 虽然到嘴有些苦涩,可最后就会化作一丝甘甜一直弥留在吼间。 一壶热茶,不出片刻的功夫就没了。 张先生敲着手中的戒尺,又盯着他鞋底的新泥。 山羊胡一翘,说:“去看够了吧,那丫头本事大着呢,原是犯不着让贵人如此惦记帮衬的。” 他虽是老了,但眼睛不瞎,心也不瞎。 “还有啊,你最好是莫要出了那间院子,叫人瞧见了不好。” 毕竟他是偷摸藏在这里的,本就阴晦,要是让村里人晓得了他这个外人的存在,可就藏不住了。 “德怀。” 陆沉渊抬眸,眼里一片清冷。 张先生神色一紧,连忙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恭敬的行礼。 说:“是,德怀知错了,不该多言。” 都是娴丫头带的头,让他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静娴匆忙的奔波在两点一线,只想着宅子那边可以尽快完工,又不耽搁张先生这边的活儿,隔日还要去上山采药。 回来的时候陆沉渊正在研究她买回来的炉鼎和火晶石。 她说:“阿渊,那是用来炼药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再去买好的火晶石和炉鼎给你炼药,保准让你身上白白净净的,一点儿疤痕都没有!” “阿娴,昆京有一处药王阁,县城里也有。” “嗯,然后呢?” “你若会炼药,可以去里面试一试,每个月可以免费领一些火晶石。” 静娴忙碌的手一顿,可以免费领? “那药王阁……是什么地儿?” “听说是当年琅嬅老祖的亲传弟子所建造,在西圣皇朝就有几十家药王阁,用以收束天下炼药师。”m.qqxsnew 然后送进皇室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沉渊的眸色微微有些冷。 静娴笑出了声,她活着的时候可从来没收过什么弟子,怎么死后就有一大批弟子跑出来了? “阿娴,你笑什么?” “那我有空倒是要去看看这药王阁是什么地方了。” 竟然用以收束天下炼药师。 炼药师这个职业,不论是在当年还是如今的西圣皇朝,都是相当稀缺的,因为能够掌控炼药术的人,那都是凤毛麟角。 除非极个别的天赋异禀者,比如她,否则就算是穷极一生,也别想摸到炼药师这个门槛儿。 第29章 你是第一个 也就是说,只要她去药王阁认证了自己炼药师的身份,就能从药王阁里得到一定的免费资源。 眼下她什么都缺,那药王阁的确是个能白嫖的好地方。 下午的时候,静娴将剩余的火晶石用来淬炼蛇皮,她从匠人那里借来了大铁锤,不停地将蛇皮淬炼捶打。 整个院子都是她敲打蛇皮哐哐当当的声音。 他就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蹲在院子里头捯饬着,大概是不明白一块儿蛇皮她为何还能敲出这样的声响来。 这些火晶石的纯度虽然不高,可是温度却比一片的火焰温度要高出很多倍。 而森蚺的皮带有厚重的鳞片,唯有将这鳞片全部融化再敲打进皮里,才能做到真正的刀枪不入。 这个过程无比漫长且枯燥,院子里火星四射,静娴满头大汗,那抡锤子的手已经快要没力气了。 “阿娴,喝口水吧。” 陆沉渊给她递了杯温水过来,静娴转身去接,瞧着他那般温和的眸子里似是融了春雪般细腻,满身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静娴不由地叹气,果然,这长得漂亮的人就得花大力气去养才行啊。 她将蛇皮放在火晶石上烧,陆沉渊从怀中掏出一张绣帕来。 “阿娴,太累的话就歇歇吧,你身上还有伤。” 她的身上像是有着永远都花不完的力气般。 她盯着陆沉渊手中的绣帕,绣工很好,上头绣着渊,这应当是他的贴身物件儿。 要是用来给她擦汗,那就太暴飻天物了。 她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笑着说:“山猪吃不了细糠,我就不糟践你这帕子了,阿渊,你要实在觉得我辛苦的话,不如再拿些值钱的物件儿来?” 然后去城里典当了吗? 陆沉渊略一思索,从袖口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来。 “阿娴,这个可以吗?”他的眼神中透着无辜的纯良,静娴惊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可是金子啊! 有些穷人家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的。 这一片金叶子放在以前她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这金叶子却能买好多东西。 “这片金叶子约莫有二两重,阿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 这年头还有谁会嫌弃金子的呢。 静娴拿着那片金叶子在阳光底下看着,刺眼的光亮金灿灿的,好看的光辉洒在她脸上,似整双眸子都熠熠生辉,明亮潋滟。 “阿渊,这金子可是你自愿赠予我的?” 陆沉渊认真地点头说:“我的就是阿娴的。” 这话她喜欢。 看来这个男人不光是长得漂亮,思想觉悟也很高呢。 有了这金子,静娴是腿也不酸了,腰背也不疼了,做起事情来更是麻利。 晚上的时候,陆沉渊果然早早的就去了院子外面等着,让静娴在屋子里泡药浴。 今日泡得快,他走进来的时候静娴正在擦拭着头发。 “阿娴,我帮你。”他拿过静娴手中的棉帕轻轻擦拭着,冰凉的指腹穿过她的发丝落在她头皮上。 很凉,也很软。 热毒就是如此,除了在发病是能够让他狂躁不安外,其余时候他的身子都会如同蛇一样冰凉。 静娴眯眼看着外面晾晒的狼皮。 说:“等过些日子我就能给你做氅衣了,那蛇皮穿在里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便是你只穿一件外袍也不觉得冷。” 她处处想得周到,当然,多余的蛇皮还要拿来给墨宝做软甲。 眼看着要入冬了,她得去城里添置一些过冬的东西才是。 “难为阿娴这般为我处处着想了。” 的确是难为了,她这一身本事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困在这小地方的。 其实静娴也是有私心的,陆沉渊这厮一看就是很有钱的,要是养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在他身上狠狠的捞一笔。 擦拭头发时,他掌心中带了几分力量,不多时便将头发烘干了。 先前静娴在叶家吃不饱暖不穿,整个面黄肌瘦,发如枯草,如今在张先生家顿顿有肉吃,还有张大娘的鸡蛋。 每天早上静娴都会给墨宝和陆沉渊煮两个吃。 都说当了娘后,处处都会为孩子着想,什么都是以孩子为先,她如今也算是体验过了。 虽说那孩子不是她生的,可却和这具身子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既占着人家的身体,怎么着也要对人家的娃负责。 夜里凉风徐徐,竹叶在窗外晃动,拂了几缕清香进来,衣袖掠过她的脸颊。 “阿娴,该睡觉了。”修长干净的手指捻着她的衣襟微微上提,才发现是方才没有穿好衣裳,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意勾引。 叶静娴忽然恶从心来,唇角上扬,凑近陆沉渊,身上带着药草的清苦味道。 “阿渊,你和别的女子一起睡过吗?” 陆沉渊惊愕片刻,随后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他那张脸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几乎都完美得无懈可击,狭长深邃的黑眸,英气的眉,挺翘的鼻梁下是微微苍白又略有几分薄的唇。 静娴舔了舔嘴唇,忽然就有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当然,她可不会强迫阿渊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毕竟她是个有道德底线的女人。 陆沉渊安静地看着她,缓缓道:“你是第一个。” 眼尖地发现陆沉渊红了耳根子,静娴撇撇嘴,也就不打算捉弄他了。 两人躺在床上,这是静娴第一次没有那么快睡着,身边男人的气息很沉稳,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有阳光和竹叶的味道。m.qqxsnew 静娴总是起得很早,将早饭做好后便匆忙出了门,她又去了趟县城里,打算去阿渊所说的那个药王阁看看。 好歹也是打着她的名义开的,她这个正主去看看没问题吧? 怀里揣了一片金叶子,静娴就连走路都变得有底气多了。 想四百年前,她琅嬅老祖走哪儿不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从前大杀四方,如今却畏手畏脚,一个字,钱! 有钱就是大爷! 打听到药王阁的位置后,静娴便直接去了。 “爷,那姑娘去了药王阁。” 当铺里,那日的老板闻言立马停住了手中的算盘。 第30章 围着县城去裸奔 药王阁? 那姑娘当真是炼药师? 若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坑骗了一个炼药师? 一想到自己,掌柜的就恨不得先给自己两个大逼兜,连忙说:“快去取三百两银票来,哦对了,还有我前阵子收来的紫炉鼎也给带上!” “啊?那紫炉鼎不是您的藏品吗?”小厮一脸茫然,这是要做嘛呀。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掌柜的瞪了小厮一眼。 县城里的药王阁冷清得很,除了昆京,其他地方的药王阁几乎没什么人,更收束不到炼药师。 偶尔有几个上门来的,那都是上不得台面企图蒙混过关从药王阁白嫖东西的。 整个药王阁也就只有两层楼,里面除了简单陈设了一些炉鼎和火晶石之外,便只有一两个负责接待的人了。 “少爷,这就是咱们城里的药王阁,只要通过了药王阁的试炼,就算得上是炼药师了。” 这炼药师的身份一旦亮出去,谁不高看两眼啊。 “什么破地方,还药王阁呢,本少爷天纵英才,必定是人中龙凤!” 身后,一群人簇拥着一公子哥儿进来,静娴打量着架子上的炉鼎,都是些次品,看来也只是用来展示的罢了。.qqxsnew 除此之外,药王阁里还有别的前来参与试炼的人。 “安静,诸位既然来了药王阁,便知道药王阁的规矩。” 抬头向二楼看去,一中年男人很是不耐烦地说着。 这破地方十几年都没出过什么炼药师了,反倒是每天都有人上门来要求试炼,作为药王阁的人,他们是无权拒绝的。 “进场试炼,需得自带炉鼎和火晶石,由药王阁出药材,若能成功炼制出丹药者,即可成功进入药王阁。” 中年男人继续说着。 静娴皱了皱眉,靠,居然还要自带炉鼎? 失策了,她应该先打听好再来的,阿渊也没告诉她这些。 前来参与考核的总共有五人,除了静娴,其余人都是男人。 一道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从头到脚都没放过。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本少爷还以为这药王阁是什么厉害地儿呢,没想到是个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那公子哥儿穿着绸缎衣衫,身后跟着好几个护卫,相貌生得不错,就是满口喷粪,臭得厉害。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静娴身上,一身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的旧衣裳,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打着补丁。 头发也仅仅用一根木棍挽了起来,素面朝天,一身的乡土气。 静娴扬眉:“怎么,药王阁不是说,但凡进来参与试炼者,都不得将其赶出吗?难道就因为我穿得不好,就没有资格踏入这药王阁?” 药王阁铁律,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踏入药王阁,就必须要一视同仁。 那中年男人是这里的管事,名叫钟坤。 “就你?试炼?”那公子哥儿一阵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指着静娴说:“你要是能炼出丹药来,本少爷就……” “我要是炼出丹药来,你就怎样?”静娴挑眉问道。 她以前被人质疑过不喜欢男人,却唯独没被人质疑过炼药,他是第一个,有前途啊小伙子! “本少爷就……”褚建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来。 “不如就脱光了衣服围着县城去裸奔吧。” “噗!” 有人没忍住嗤笑出声,褚建仁瞪大双眼,正欲说什么,又听见静娴说:“怎么,你不敢啊?” 褚建仁瞪大双眼:“脱就脱,谁怕谁啊!” “要是你炼不出来……” “炼不出来我裸奔,如何?” “好,一言为定!” 听说这褚建仁是前些年随他爹来的县城,有些小钱,长得也不错。 但要是和她家阿渊比起来,那就是差太远了。 “来人,上炉鼎!让他们好好看看小爷的实力!”褚建仁打了个响指,立马有小厮抬了炉鼎过来。 那炉鼎竟然是用纯铜铸就,四龙鼎足,花纹复杂。 静娴眯了眯眼,这是个好东西啊。 纯铜炉鼎用来炼药,绝对能够将药材中的杂质去除得很干净。 “怎么样,没见过吧,你连个炉鼎都没有,还来参加试炼,莫不是家里太穷想来白嫖?” “……”她的确是来白嫖的,所以这一点静娴不否认。 “谁说她没有炉鼎的?!” 门口,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当铺老板笑呵呵的走进来,直接献上自己的紫炉鼎。 说:“这便是姑娘今日用以试炼的炉鼎,紫炉鼎!” 紫炉鼎! 那可是藏品级别的炉鼎了。 要说褚建仁的炉鼎是暴发户级别的,那老板的炉鼎则是锋芒内敛的艺术品了。 看似不起眼,却能在这小县城里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浪。 静娴倒是认得这老板的,虽不知为何送上炉鼎,不过的确是解了燃眉之急。 “多谢。” 老板笑呵呵的说:“姑娘不必客气,这炉鼎往后便是姑娘的了。” 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那么就一定有所求。 不过眼下是要通过试炼。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操作台,台上放着几十种药材,需得一一甄别个中废材,第一步不难。 接下来便是锤炼。 静娴将所有药材全都分开,旁人都已经点燃了火晶石,可她却还在分类。 老板自是带了火晶石过来的,纯度不高,却也够用。 “爷,那姑娘当真能炼药?” 万一要是赌错了,他们岂不是要白白搭上一个紫炉鼎? 老板眯着双眼,心里也有些紧张坍塌。 “不赌一把谁能知道呢。” 且炼药师也是分高低贵贱的,寻常炼药师也就只能炼一些医治小病小痛的丹药罢了。 可往往那些大能者,譬如琅嬅老祖,却能从阎王爷里抢人。 不仅如此,光是琅嬅老祖自己就足足活了百岁有余。 百岁之人,面容却依旧犹如少女般,如此奇效,世人自然疯求。 今日炼药没有要求,只要能炼出丹药就能进入药王阁。 但丹药也是需要分品质的。 太过于低劣,以次充好,药王阁也不会认。 见她将药材分好后,又依次分不同时间不同火候将其放入炉鼎。 神情专注祥和,就连那些废材,静娴也没有放过。 “嘿嘿,小爷我成了!” 第31章 隐藏的真大佬 随着褚建仁惊喜的叫声,炉鼎轻响,一股药香传出。 静娴微微皱眉,她以为那小子顶多是个草包,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 但除了褚建仁,其他人都以失败告终,全都练出了一堆药渣,连一颗成型的丹药都没有。 钟坤连忙查看褚建仁炉鼎中的丹药。 褚建仁此刻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公鸡般,骄傲地伸长了脖子,神情得意张狂。 “恭喜褚公子,炼制百回丹一枚。” 百回丹,只要是个入门级的炼药师都会炼得初始丹药罢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炼不出来。 而这百回丹的功效,也仅仅只是能治个腹泻腹痛什么的,市场价值两文钱,廉价得很。 “哼,小丫头,吓到了吧,爷可是正儿八经的炼药师,待会儿你要是跪下来向小爷我求饶,说不定爷就不让你脱衣服了,毕竟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清白要……”紧。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砰的一声巨响,只见浓烟升起,整个紫炉鼎更是在瞬间炸开,小厮连忙护在褚建仁身前。 一地碎屑,等到浓烟散去之后,褚建仁忍不住哈哈大笑:“就你还炼药呢,这么好的紫炉鼎都给炸了!” “哈哈哈,你还是赶紧回家种田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笑死我了!” 褚建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就连当铺老板也不由得变了脸色,难道他真的赌错了? 这姑娘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炼药师? 一想到这里,老板的心就跟滴血似的,他的紫炉鼎啊! 然而当一阵奇特的药香传来之后,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那炸裂的紫炉鼎底部,赫然躺着五枚浑然天成的药丸,颗颗饱满均匀,药香四溢,闻之令人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这是……” 钟坤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过去。 “百回丹、生肌丸、玉颜丹、续骨丹、洗筋丹!” 越是往后说,钟坤的语气就越发的颤抖和震惊。 因为越是往后,那丹药就越是名贵厉害,尤其是那洗筋丹,市面上随便一枚都要百两银钱了。仟千仦哾 而她这枚品质明显更好,钟坤想不通,明明自己所给的那些药材皆下品,她是如何炼制出这般高品质的丹药的? 那洗筋丹能重塑人的筋骨,便是浑身筋脉全废也能给你恢复如初。 而玉颜丹和生肌丸则是皇室贡品,素来只给宫里的贵人娘娘们用的。 褚建仁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一个炉鼎里会炼制出五种不同的丹药来。 这等手法,除了死了四百年的琅嬅老祖,没有人炼出来过。 却不知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琅嬅老祖本祖! “这算是过了么?”静娴淡定的问。 她不过正好是碰见了能炼制这些丹药的药材罢了,想着不能浪费便都一起用了。 “算!当然算!”钟坤兴奋地说着:“往后只要姑娘来,这药王阁您要什么都有!” “火晶石有吗?”静娴想了想,说:“要纯度很高的那种。” 额…… “这个……我们这儿地方小,高纯度的火晶石流通不到这里来。” 钟坤有些为难,不过只要她肯进药王阁,一切好说。 “不过姑娘放心,只要有好的火晶石,钟某一定给您留着,敢问姑娘家住哪里?” 静娴想了想:“叶家村。” “……” 又是一阵沉默。 果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啊。 啥村子竟然藏了真大佬! 而一旁的褚建仁早就看傻了眼,他对炼药也是有几分见识的,自然知道自己炼的那玩意儿在静娴面前压根儿没得比。 “你脱还是我给你脱?” 静娴淡淡地问,褚建仁憋红了一张脸。 “你难道想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褚建仁憋了半天:“我脱!” 静娴点头:“嗯,是个汉子!” 她拍了拍褚建仁的肩膀,说:“去吧少年。” 褚建仁当真就脱了,当只剩下最后一件亵裤时,褚建仁浑身发抖地捂着自己的裆部。 害怕地说:“姐,咱这裤子还要脱不?” 静娴渣渣眼睛:“脱!当然得脱!是你自己说的要裸奔又不是我!” 最后,那褚家二少爷脱得只剩下红裤衩在城中裸奔,下午回到家时据说挨了他兄长好一顿板子伺候,那哀嚎声满大街的人都听见了。 “姑娘,一旦进入我药王阁,便是正式的炼药师了,每个月可从药王阁分得四石米,二十两银钱,十石火晶石。” 钟坤笑呵呵地说着,不停地搓着双手,激动得两眼泛泪,他在这破地方十几年了,从来没有遇见过叶静娴这种天才中的天才。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横空出世一个叶静娴。 要是自己好好培养,说不定会是第二个琅嬅老祖呢? 这人嘛,总得要有点儿梦想的。 “姑娘天赋异禀,我孟家当铺也愿意每个月为姑娘援助五十两!” 当铺老板连忙说着,他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啊。 一旦叶静娴功成名就,那可就是轰动天下的大炼药师了,到时候就连皇室都得对她恭恭敬敬的。 静娴诧异挑眉,也就是说她以后每个月都可以白嫖七十两了? 这要是让叶家那一窝子晓得了,怕是会嫉妒地发狂吧。 从药王阁出来后,静娴直截了当地问:“孟老板又是火晶石又是送炉鼎的,可是有事相求?” 孟老板笑呵呵地说:“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和姑娘交个朋友,等到姑娘日后飞黄腾达时,莫要忘了在下就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什么心思都藏着。 眼下静娴也的确是很需要钱,想要成为炼药师,钱很重要。 前期耗材相当可观,如果没有大量银钱支撑,就算你空有天赋也不行,光是火晶石都供不起。 除非去做别家的供奉,但之后便没了自由。 而越是往后,所需之物越发昂贵。 对于当年的聂琅嬅来说,那些东西不过是勾勾手指头就有的罢了,实在没有,那就上门去抢。 今日静娴本是出来花钱的,没想到反而赚了两百二十两。 第32章 阿娴,口水流出来了 集市上热闹得很,房屋修缮好后,什么东西都需要重新添置。 在药王阁炼制的药丸静娴可以自行带走,药王阁无权干涉,不过只要留了静娴在,日后也不怕没有药丸用。 她买了些好酒回去,东西足足拉了一车,村子里的人见状都瞪大了双眼。 这叶静娴是发达了吗,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 “静娴!” 路过叶家门口时,三房李氏挺着个大肚子出来,上前就笑呵呵地拉着静娴的手。 显得十分热络,说:“你买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静娴啊,虽说你现在分了家,但终究是一家人,眼看着我也快生了,总归是件喜事。” “嗯,的确是件喜事。” 所以呢? “那个……”李氏犹豫片刻,小声地说:“他好歹是你弟弟,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静娴一脸了然:“原来叔母是来要礼物来了。” 李氏一脸慌张,赶忙让她小声些。 “静娴啊,你偷偷给我些就行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你呢,叔母上回不是还给了你肉馍?” 静娴眸光一冷,说到那肉馍,她险些就忘了。 “咱也不多要,一床新被褥,和一些棉衣,你看……” 她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静娴身后瞧,她买了好些新被子和棉衣,谁看了不得羡慕两眼。 李氏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但不多。 大房平日里欺她最多,李氏怀了孕不方便动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旁冷眼瞧着。 静娴勾唇,拍了拍身后的东西,笑着说:“叔母说得在理,总归是一家人。” 李氏面色一喜,看来管用,果真还是个蠢的! “不如这样吧,我算你个亲情价,这床被子我一辆银钱购得,看在三叔母的份儿上,给我五十文就成!” 李氏面色一变,嗓音也顿时变得尖厉了起来。 “叶静娴,你玩儿老娘呢!” 李氏瞪大双眼,气急败坏地大吼着。 “原来三叔母不是和我说着玩儿呢,这东西是我买来的,三叔母张口就要,难道不是说着玩儿的?” 静娴提高了音调,这一屋子的人听见,立马就出来了。 徐氏瞧见她身后的东西,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你这东西怎么来的,说不定就是去卖的!” 静娴撇撇嘴,点点头:“是啊是啊,毕竟娇娇如今也是这个行当,所谓有一就有二,好灵筠,你不如也去卖吧,看看你值不值这个钱能买这么多东西。” 用嘴干仗,她又不是不会。 要说戳人痛处,静娴那是信手拈来。 徐氏如今最是忌讳旁人说这件事,徐氏如鲠在喉,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静娴,你莫要再拿这事儿气娘了,我们都知道你如今有本事了,每回进城都是满载而归,但你自己干了什么腌臜事儿不要拿娇娇说事儿,她、她至少比你干净!” 干净? 静娴笑出了声。 “有多干净?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果真是好干净呢。” 要怪只能怪叶灵娇自己蠢,被卖进去了也是活该。 况且,她可是害死叶静娴的凶手之一,她凭什么要对叶灵娇仁慈? “说不定就连三叔父也想进怡春院尝尝呢,我说得对吧,三叔母?” 静娴挑眉,看向脸色铁青的李氏。 叶昭虽是个秀才,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 “都在外面吵吵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外面的动静传到了王婆子耳朵里。 顿时一阵斥责,她昨天在静娴那儿吃了瘪,如今也是不敢轻易招惹的,只能另外想个法子。 总之,决不能让叶静娴嫁进张家,否则,照她如今这乖张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他们。 “你!”徐氏气得发抖,面露凶光:“贱蹄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 静娴轻笑:“那您可别先气死了,免得还要我出什么棺材钱。” 徐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娘!”灵筠赶忙去扶,安抚说:“娘莫要伤怀了,爹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爹去怡春院把娇娇赎回来就是了。” “赎回来又有什么用!” 徐氏一边抹泪,一边说:“赎回来后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叶家要养一个怡春院出来的妓子吗?” “都怪你,那日进城你为何就不拦着不让她去,你还让她单独和叶静娴呆在一起,要是你仔细盯着,你妹妹也不会被卖,她就是你害的!” “就算是赎回来她也嫁不了人了,还不如让她待在里头,一辈子烂在里头,若是她自个儿争气,叫有钱人家的老爷瞧上买回去当个小妾,说不定还有些奔头!” 叶灵筠听着徐氏的话,心里一阵惊骇。仟千仦哾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氏,委屈的说:“娘,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徐氏恶狠狠的瞪着她,左右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怎么办。 但若她一开始就没有动这个心思,叶灵娇也不会被卖。 静娴将东西都拉了回去,暂时放在张先生家,等到屋子修好以后再全部拉过去。 “阿渊,我回来啦!” 静娴高喊一声,走进院子里,正午的阳光均匀的落进木窗里,他坐在藤椅上看书。 长袍清冷,如墨的发丝轻动,眉眼因她的声音而轻抬,缓缓匀出一抹光亮来。 他如静坐在屋中的谪仙般,清冷优雅,贵不可言。 静娴很没出息的看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刹那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阿娴?” 他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有些坡脚,却还在努力克服。 “阿娴,口水流出来了。”陆沉渊淡淡挑眉,这般没出息的样子…… 怪可爱的。 静娴猛地回神,赶紧收起自己的哈喇子,太没出息了! “咳,阿渊,我今天给你带了礼物!” 静娴赶紧去那一对东西里翻找,终于找到了用木盒子装着的东西。 陆沉渊双眸沉沉的盯着她,竟会有些许的期待。 第33章 没关系,咱们晚上再试 那是一支质地上乘的青玉簪子,静娴问:“你头发生得好,又黑又亮,若是用这簪子挽起来,定然好看极了!” 对,没错! 她要的就是这种病娇娇的小美人儿,一切都正按照静娴的审美点去进行着。 素来只有男子送女子发簪的,这女子送男子还是头一遭。 倒是让陆沉渊真有一种被她娇养着的感觉。 “只要是阿娴买的,我都喜欢。” “那我替你簪上?” 他气质好,清冷高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矜贵气儿。 想来就算以前过得不好,旁人也是给他吃穿用最好的去,那自己送礼就必定不能寒酸了。 “好。” 陆沉渊倒是很配合的微微蹲下身子,他很高,静娴在他面前也只能面前到达他肩膀的位置罢了。 静娴挽起他的一缕发丝,入手丝滑,微微带着些体温。 “阿渊,你好香啊!” 此时此刻,静娴宛如痴汉般轻轻嗅了下他的发丝,若换作旁人,场面肯定一度极其猥琐。 但静娴说的是实话。 “我洗头了。” 怪不得这么香。 青玉簪穿过他的发丝,为他的三千青丝增添一分颜色,他本就生得好看,这青玉簪更是将他的气质衬托得越发清冷。 “这是玉颜丹和生肌丸,阿渊,这能消除你身上的疤痕。” 她今日带走这些丹药便是这么个想法,阿渊这么好看的人,那一身伤疤实在是太难看了。 陆沉渊眸光一滞,低头看着她掌心的药丸,他记得玉颜丹和生肌丸都是十分珍贵的丹药,女子对此更是疯狂痴迷。 “阿娴,我是男人……” “爱美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一样,况且我喜欢手感好的男人。” 皮肤滑溜溜的难道不好? 静娴这话说得可是脸不红心不跳。 陆沉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为了阿娴,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阿娴,你身上还疼吗?” 他问的是静娴身上的伤,静娴活动活动筋骨,笑着说:“已经好很多了。” 说罢便将东西都搬进去,然后开始继续淬炼蛇皮,已经快要成型了,她量了陆沉渊的尺寸,整个下午便坐在院子里缝制蛇皮。 “阿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采药炼丹,缝制软甲,打猎干架,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 静娴认真地想了想,遂抬头,眼神暧昧:“播种。” 陆沉渊:“……” 男人别开目光,说:“阿娴,女孩子说话要矜持。” 静娴无辜眨眼,问道:“我如何就不矜持了?我说的是实话,除了这一点我做不到,其他的我都可以。” 静娴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个相当清晰的认知的,堪称全能也不为过。 “阿渊,软甲缝制好了,快试试合不合身?” 静娴举着手中软甲,经过无数遍淬炼的蛇皮已经看不出上面的纹路,只能看见那丝丝缕缕密集地交织在一起,轻薄却不透光。 陆沉渊低头解腰带,一双手忽然伸过来按住他的。 紧接着便是张先生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连忙将陆沉渊的腰带系好,没好气地瞪向静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这么随便?我告诉你,我可还没同意退婚呢!” 静娴摸了摸鼻子,陆沉渊则是无辜地看向他。 张先生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陆沉渊说:“男孩子在外面要注意保护自己,这世上也不光是只有男流氓的。” “咳!” 静娴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真是的,她那点儿小心思还真叫张先生给拿捏了。 静娴挑了挑眉,冲着陆沉渊小声说:“没关系,咱们晚上再试。” 张先生拢好陆沉渊的衣裳,瞪着静娴:“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今天晚上我和他睡!” 真是越发没个女孩子的样子了,万幸是他,若是让外人瞧见,便会让她那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了。 静娴立马说:“不行!” “怎么不行!” 静娴一本正经地说:“我今日去县城买了一副上好的银针,还有几天就是月圆之夜了,我得给他排毒!” 当然,静娴说的都是真的。 一副银针花了她二十两银钱,贵着呢,不过想来是用在阿渊身上倒也不贵了。 “阿娴的确要为我施针排毒。” 陆沉渊缓缓开口,张先生似乎很信服他的话,也从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你安分些也就罢了,莫要存了什么不轨的心思……” “德怀。” 他又轻轻唤了声,张先生立马噤声,立马转身就走,绝不在这个院子里多待半刻。 静娴惊奇地问:“他很怕你,还直呼其名?” 陆沉渊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说:“其实我和他平辈,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说我是他侄儿。” 平辈? 那他岂不是张若风的长辈? 每到月中便是陆沉渊最为痛苦恐惧的时候,可这次不知为何,他反而心境平和。 为了晚上的施针,静娴是做足了功夫,先是熬了一大锅药汁,让他泡在里头,体内热毒汹涌猛烈,每每药浴,都会让他体验一番烈火焚心的滋味。 静娴挑了挑灯芯,烛火摇曳。 她回头望了一眼木桶里的男人,秀发湿透,宽阔清瘦的后背肌肉紧绷,上面伤疤纵横交错,狰狞可怖。 点点水珠弥漫在苍白的肌肤上,雾气升腾,水珠缓缓滑落,虽只是一个后背,却也足够魅惑人心了。 “阿渊,今晚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施针排毒,便是要将他原本闭塞的经脉全部打通,血流速度加快,他的皮肤会渗血,更会让他体验到剜骨透心的疼痛。 陆沉渊对她很信任:“无妨,你只管来,不必顾及我。” 眼下毒发在即,比起月圆之夜的疼痛,这点儿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捻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在他背后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后背上,有些痒。 银针入体,手臂骤然收紧,青筋暴起。仟千仦哾 她能准确地找到陆沉渊体内每一条闭塞的经脉将其刺入,炸裂般的疼痛迅速蔓延。 第34章 要是疼的话你就叫出来吧 她脸上是一派从容淡定,可心里却很紧张。 因为他体内的毒是她从未解过的,他的身体又是那般糟糕,如同易碎的瓷娃娃,稍有不慎便会反噬,气血攻心,筋脉尽断。 届时,他便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陆沉渊轻声说:“阿娴,相信你自己,便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让你一辈子养着我罢。” 又是一根银针入体,静娴被他的话逗笑了。 说:“我从未失败过,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 因为她是聂琅嬅,不是叶静娴。 羸弱的皮囊之下是更为强大的灵魂作为支撑。 她的手法很快,随着一根根银针入体,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潮红,苍白的皮肤渐渐变得粉红。 最后开始向外渗血,然而这血却不是红色的,是黑色的。 静娴眉心紧缩,问:“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为何体内的毒会这么深,又为何还能活着? 若是如她所想,是权贵人家里豢养的金丝雀,一边垂涎他的美貌,一边又不忘蹂躏折磨他的身体。 那么他这短短二十几载,该是活得有多痛苦。 “不曾经历过什么,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不幸罢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声音里已经出现了颤抖。 “阿渊,挺过今晚,往后就不会有这么疼了。”静娴安抚着。 可她知道,阿渊身上的毒没有那么好解,如果解不了他就没几年可活了。 这样好看的人,不应该这般香消玉殒,更不该饱受病痛折磨。 好歹是她聂琅嬅看上的人,又是墨宝的便宜爹爹,怎么着她也得尽力一试。 若是这毒连她琅嬅老祖都没法子,那么全天下就再无人可解了。 经脉全通,血流速度加快,似要撑破他的肌肤喷涌而出。 男人双手死死地抠住木桶边缘,指甲折断,鲜血四溢。 “阿渊,要是疼的话你就叫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静娴眉心紧缩,这般疼痛他都一声不吭,这个男人的内心到底是有多强大才会如此。 原先她一直觉得阿渊是个病弱的美人儿,如今看来,他除了病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弱,他很强。 他终究是没有忍住,唇齿间溢出一抹闷哼,因为疼痛而面色扭曲。 黑色的血水流入药汁中,竟冒出阵阵白烟。 瞧他忍得辛苦,静娴拿了一块儿棉帕过来递到他面前说:“咬着这些,才不至于伤了自己。” 若是疼到极致,难免会咬伤舌头,牙龈出血,她可舍不得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受伤。 陆沉渊猛然抬头,漆黑的双眸里跳动着邪性,着实把静娴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回神,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 他一把拽住了静娴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静娴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两人隔得很近,蒸腾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徘徊缠绕,四目相对。 静娴眸光平静,却心跳如雷。 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即便狰狞,他也是好看的。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温度,这是那热毒在他体内的作用,会让他生不如死。 痛到极致,他却忽然一把推开了静娴,死死地咬牙,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呼吸紊乱,木桶里的水竟开始沸腾。 “阿渊!” 静娴连忙冲过去,不行,药效太猛了,他承受不住的。 只是还没等静娴过去,木桶忽然砰的一声炸裂,药汁流得到处都是,陆沉渊倒在地上,身体无意识的蜷缩成一团。 发丝凌乱地贴在他脸上,静娴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抱起他,却被陆沉渊一把拽进了怀里,一口狠狠咬在静娴肩膀上。仟仟尛哾 她瞪大双眼,刹那间觉得自己肩膀都疼得麻木了。 靠! 疼死人了啊! “莫怕,快要结束了,再忍忍!”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这个时候拔针,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他所忍受的疼痛也都白忍了。 陆沉渊好像失去了意识,只是渐渐地放松了咬她的力度。 静娴皱眉看着这昏死过去的美人儿,一丝不挂,还真是…… 咳! 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候,静娴拔了针,将人拖到床上去,端来了温水擦干净他的身体和发丝,再给他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裳,这才忙着打扫屋子里的狼藉。 哎,她这是造了什么孽,重生一遭,竟然遇上这么个病秧子,只希望他以后切莫让自己失望才是。 等一切忙完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静娴这才躺到床上去休息,临睡之际看着陆沉渊潮红的脸色在慢慢恢复,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第二天静娴睡了个大早。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了陆沉渊的身影,外面阳光盎然,光影婆娑。 她连忙掀开被子起来跑去厨房,却见里头身影晃动,墨宝眼尖看到了门口的静娴,连忙冲到了她怀里。 “阿娘!” “阿娴。” 他今日穿了身淡雅的黛青长袍,即便手里拿着锅铲,也丝毫不影响他那娴雅矜贵的气质。 “这么早就起了,墨宝已经吃过了,你过来。” 他眸子里好似有光,要将静娴给溺进去。 她愣愣地看着陆沉渊,比起昨日,他的脸色要好太多太多了。 他独独给静娴煮了一碗阳春面,里头还窝了一个鸡蛋。 “阿娘,我同先生去静竹轩了。” 墨宝悄咪咪地冲着陆沉渊挤了挤眼睛,便欢快的跑去前堂了。 “你……”静娴走过去,面汤的香气已经勾起她的馋虫了。 陆沉渊垂眸:“我很好,不疼。” 随后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眸色阴晦。 静娴坐下来吃面,不得不说陆沉渊的手艺很好,一碗简单的面也能让静娴大快朵颐,恨不得再来一碗。 不过张先生说得对,女孩子要矜持。 “阿娴,肩膀还疼吗?” 陆沉渊忽然问,静娴这才想起来昨天被咬的肩膀,这会儿似乎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他咬得很深,只是昨晚太累,自己也没来得及查看。 静娴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疼的,疼得很呢。” “抱歉。” “既然感到抱歉,那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静娴凑近陆沉渊,很不要脸地问。 第35章 就当我亲爹死了 她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陆沉渊忽然扬起唇角,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他的指腹很凉很软,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战栗之感传遍全身。 他微微俯身,在静娴耳边轻声说:“张先生此刻不在,阿娴想做什么都不必忌讳。” 静娴猛地后退,嘴角一抽,瞪着他说:“阿渊,你不正经,我可是个正经人!”.qqxsΠéw “是吗?”陆沉渊挑眉,淡淡道:“我是说,我可以帮你上药。” 他伸出手,掌心中躺着一个精致的瓷瓶,他说:“这是玉颜膏,和你炼制的玉颜丹一般,只是它比玉颜丹能够更快的修复伤口,令其恢复如初。” 静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忽然觉得他有种笑面狐狸的错觉。 “额,还是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被人戳穿了小心思,静娴多少有些尴尬,为了假装自己是个正经人,还是自己上药吧。 但陆沉渊却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让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解开她的衣襟。 露出昨夜被他咬伤的肩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个肩膀都已经红肿,上面还有两排整齐划一的牙龈。 静娴嘴角一抽,这厮属狗的吧,咬这么狠。 “真是抱歉,把你咬成这样。”陆沉渊愧疚地说着。 静娴为了让他能更好的上药,微微斜着身子,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细细地欣赏着面前的美人。 说:“一点儿小伤而已,我也不亏,毕竟昨晚是我亲手给你换的衣裳。” 里里外外都是。 静娴看他的眼神又开始不对劲了。 张先生说得对,这世上不止有男流氓,女流氓也有的。 再说了,爱美是世人的天性,爱美人更是。 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陆沉渊抠出一坨药膏放在掌心微微化开,再将掌心轻轻揉摁在她肩膀上,静娴吃痛,闷哼一声。 陆沉渊微微抬了抬眼皮子,说:“阿娴,你这是趁人之危。” “我又不是君子。”静娴撇了撇嘴。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沉渊说:“阿渊,等我爹回来退婚后,你就去向我爹提亲怎么样?” 想要他名正言顺地成为自己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个过程。 不然那她和陆沉渊就是偷偷摸摸的。 陆沉渊微微一顿,她以为他肯定会拒绝,再不济也想个拖字诀什么的。 却听见他说:“我全部身家都在阿娴身上,便已经是阿娴的人了,阿娴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听话? 倒是让她怪不好意思的,好像自己就是那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可等到了以后,静娴才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大灰狼,谁才是小白兔。 肩膀裸露在外面,掌心轻轻揉摁,他的力道很好,不轻不重。 “你这般依着我,可是因为我给你解毒?” 陆沉渊略一思索,轻声道:“若能解,活着我便是你的人,若不能,死了也是你的鬼。” 这话说的,好似非她不可了。 想着这才刚重生没多久,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阿娴,你做的软甲很合身。” 静娴扬眉,他已经穿上了? “墨宝说他很喜欢,这是你作为阿娘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小孩子都是爱炫耀的,这会子已经在前堂和其他孩子炫耀起来了。 “这是我阿娘给我缝制的软甲,好看吧!” 墨宝双手叉腰,向孩子们展示自己的软甲。 “好看又有什么用,我们才不需要软甲的保护呢,我们有爹爹保护就可以了,你没有!” “对啊对啊,你就是个没爹的孩子,光有娘是没用的!” “孩子你娘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被人搞大了肚子才生下了你,你就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 孩子们哪里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些话也都是从大人口中听来的。 墨宝愣在原地,低头看着身上的软甲,上面似乎还有娘亲的气息,香香的。 随后愤怒地大喊:“我不是!我阿娘很好,她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娘!” “墨宝。” 一只大手落在墨宝头顶,张先生老眼一扫,孩子们也不敢吵闹了。 墨宝抬头,眼眶红红地看着张先生。 声音带着哭腔问:“先生,墨宝真的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吗?” 张先生看着孩子那张秀气的脸,隐约能从这张稚嫩的脸庞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蹲下来抱着墨宝,拍拍他的后背说:“不是,墨宝有爹爹的,只是墨宝的爹爹不能被别人知道。” 墨宝吸了吸鼻子,眼神黯然,道:“我知道他不是我真正的爹爹。” “其实他……” 张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将那句话给吞了下去。 也罢,孩子还小,总归会忘记小时候一些不好的回忆的。 “不是真的也没关系,我有阿娘就够了!” 墨宝冷哼一声,道:“就当我亲爹死了!” 张先生:“……”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昨夜施过针之后,陆沉渊的身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清透。 竹林光影婆娑,他坐在门口的藤椅上,风轻抚着他的衣袍,前堂孩子的吵闹声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张先生急匆匆过来,躬身朝他行礼。 说:“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贵人莫要在意。” 陆沉渊敛了平日里对静娴那副随和的模样,转而变得十分冷厉且锋芒毕现。 “他管我叫一声爹爹,那便是我的孩子。” “贵人说的是。” 张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唏嘘。 整个下午静娴都不在学堂这边,而是去宅子处监工了,眼尖地瞧见总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后方偷看。 她只当是没看见,招呼着大家下来喝热茶,吃点儿饼子补充体力。 他们的速度很快,看样子明天就能完工了。 叶昭偷摸瞧着静娴给他们添茶倒水的样子,狠狠地淬了口恶气。 “呸!下贱的小骚货,在我面前装清高,转头就去勾引别的男人去了!” 叶昭如今想看静娴,都只能偷摸着来。 眼下自家婆娘要生了,身子也是越发浑圆笨拙,叫人瞧了没有半点欲望。 第36章 去城里给别人当小妾 “阿昭,你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做什么!” 王婆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往后拖,疼得叶昭险些大叫。 “娘,疼!您轻点儿!” 王婆子松了手,瞧见叶昭偷摸出来,就知道是往叶静娴这边来了。 “你个没出息的,那城里的怡春院不够你去浪?还是你不晓得这贱丫头的厉害?” 叶昭揉了揉自己耳朵,满是委屈地说:“便是怡春院所有的姑娘加起来,也没有静娴好看啊!” “娘,你瞧她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二哥,那里就是二哥的女儿了,说不定就是外面捡来的。” “我叶家给她吃穿这么多年,她现在说搬就搬,是半点儿恩情都不顾的,娘您就甘心吗?” 叶昭这一张嘴巴能说会道,不愧是做秀才的人。 王婆子当然不甘心,但她也没有法子。 叶昭盯着静娴纤细的背影,猥琐地搓了搓手:“娘,你给儿子想个办法,把静娴搞到手!” “二哥马上回来了,又不是他亲生的,我就算是收了她做妾,让她伺候娘,二哥也肯定不会怪我的!” 只要一想到静娴那张净白的小脸儿,干净无瑕如同一块儿上好的美玉,叶昭就心痒难耐。 王婆子最是疼爱叶昭,一听这话觉得是个理儿,思索一番后说:“那你就等着吧,娘来给你想办法!” 叶昭喜不自胜,似乎已经看到了静娴被他压在身下的可怜样儿。 “最快明天上午就能完工了,辛苦各位了!” 静娴瞧着自己的屋子,打心底的开心。 想着将阿渊接过来,倒也不必处处顾忌着张先生,那她想干嘛就干嘛了。 静娴开的工钱高,又每天端了热茶来,匠人们也乐意,将活儿都做得仔细。 下午的时候药王阁的人进了村子,将这个月的供奉都送了过来。 叶灵筠盯着那一队人抬了好多东西进出静娴的新房子,嫉妒的脸色扭曲。 那贱丫头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又是修房子又是城里人给送东西的。 难道她真的在城里傍上了有钱人? 这么一想,叶灵筠心里便十分鄙夷静娴,遇见村里的小姐妹便说上此事,这穿着穿着,就成了静娴要去城里给别人当小妾了。 还是个七老八十的人,大家也都是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城里人送来的。 屁大点儿的村子,一点儿谣言立马就传开了。 傍晚回到学堂的时候,陆沉渊站在院子里安静的看着她。 “阿渊,怎么了?”察觉到他目光不对,静娴放下手中的东西问。 橘红的光芒在他身后怒放,万丈霞光铺就成绚丽的色彩,叶尖儿染红,他的身上似乎镀上了一层金光,美艳不可方物。 即便天天都看,可静娴还是会被他惊艳。 “他们说,你要去城里给别人当小妾了。” 他语气平静,长袍松垮地挂在他高大清瘦的身子上。 静娴噗嗤一笑,走近他,抬头望着他,说:“你信吗?” “不信,但不好听。” 她伸手拢了拢耳际散落的碎发,说:“我都不在意,你又在意什么?” 她又问:“阿渊,你是在意我的名声,还是在意我?” 毕竟她名声不好,小小年纪被人搞大了肚子,现在又独树一帜,眼红她的人自然也多,难免就会说一定难听的话来企图中伤她。 但她都是活了那么久的人了,死后灵魂又漂浮了四百年,一颗心早就沉淀下来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你比你的名声重要。” 静娴勾唇,这小嘴儿真甜,她喜欢! “阿娴,德怀说今天叶家来人,想要将墨宝接走,德怀没同意。” 静娴忽然一愣,想到叶昭今天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气来。 看来他们这是打自己的注意不成功,就打到墨宝身上去了! 依着一家人的德性,说不定还想将墨宝给卖了。 静娴在回来的路上还听到了许多,说是李家婆娘在村头小溪浣衣的时候掉下去了,还有二牛家的婆娘掉进了粪坑。 正巧,这几家都是晌午时骂墨宝有娘生没爹养那几个孩子的爹娘。 “明日宅子那边就能完工了,阿渊,到时候你搬过去替我镇宅!”m.qqxsnew “镇宅?” 静娴扬眉:“是啊,那么大的房子,要是没个男人在多不安全。” 可陆沉渊觉得,他要是和静娴单独呆在一起,才是最大的不安全。 “好,都听阿娴的。” 心里那样想,嘴上却如是说。 直到第二天早上,静娴才知道昨晚有多精彩。 据说有野狼闯进了村子里,咬伤了好些人,村头王家被咬断了一条腿,孙家断了一只胳膊,还有那谁家婆娘的嘴巴都被野狼啃掉了。 静娴听后,那是大为震惊。 她今日找了张大娘和她一起在宅子里做饭,上午宅子完工,要在宅子里招呼匠人们吃完午饭。 张大娘说起这些的时候,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说道:“你是不知道那马家婆娘的嘴巴,据说是舌头都给咬断了,要不是郎中来得及时,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静娴却是问:“那狼是如何咬到她舌头的?” 张大娘也不知道,不过她说:“马家婆娘本就是个大嘴巴,如今没了舌头变成哑巴也好,省得她一天到处乱说。” 静娴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有狼进了村子,昨晚不可能那么安静。 况且林子里的狼很少出来伤人,偏偏伤的还都是昨日那几个造谣造的最凶的。 怎么这么巧? “静娴啊,张先生待你可真好,这宅子算得上是咱们村子里最好的了,以后嫁进了张家,你可一定得好好伺候人家。” 张大娘巴拉巴拉地说了许多,静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午饭过后,静娴便将工钱都发了下去,原本定的是每天十文钱,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可到了结算这天,静娴却给了他们一人一两银钱作为结算。 “丫头,你傻的啊,一两银钱这也太多了,有那钱自己留着不好吗?” 张大娘也是惊呆了,感叹静娴的大手笔,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许都挣不到十两银钱,她出手就是一两! 第37章 一度极其兴奋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多点少点自然无所谓,张大娘今日帮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您的。” 说罢,静娴便拿了五两银钱塞进张大娘的手里。 她不是大手笔,而是有自己的算计,她深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日子还长,总得给叶家好好掰扯。 不等张大娘开口拒绝,静娴便是一脸哀伤地说:“我孤儿寡母在村子里多亏大家照拂才能活到今日,如今搬出来了,叶家人对我已是恨之入骨。” “尤其是我那三叔父,过往便总是对我动手动脚,我那被卖进怡春院的妹妹更是如此,静娴自知命苦……” 张大娘一听,这还得了,不等她说完,当即一拍大腿说:“丫头别怕,有大娘在,定叫那小子不敢对你对怎么样。” “可……可他最近日日蹲守在我这宅子附近,我害怕……” 静娴一脸柔弱,这立马激起了张大娘的保护欲,说:“莫怕,正好我家有两条大黄狗,大娘今儿就送你一条,拴在院子里头防狼!” 静娴展颜一笑:“多谢大娘!” 她要的就是张大娘家的大黄狗。 叶昭是么,既然你这么喜欢蹲守,那么下次就让你有来无回吧。 不得不说,张大娘家的狗养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凶悍异常,静娴给它喂了些狼肉。 笑眯眯地摸着狗头说:“好阿黄,今儿你就给我看家护院,肉是少不了你吃的。” 毕竟以后阿渊会住在这里,他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要是叫人觊觎了,村里头的姑娘们隔三岔五地过来,那这日子她还过不过了。 所以这狗嘛,当然是越凶越好。 静娴直接给大黄狗喂得带血的生骨肉,她还去后山猎了活着的兔子放在院子里,训练大黄狗的扑咬能力。 一直收拾到天擦黑静娴才算是彻底忙完。 她去接了墨宝,才发现陆沉渊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了站在院子里等她过来。 张先生脸色沉郁,说不出的怨念。 “你想清楚了,当真要跟那丫头走?” 张先生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陆沉渊牵着墨宝,理所当然地说:“一家人,自然是要住在一起。” 张先生呼吸一滞,很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然而看到静娴过来时,又闭了嘴。 只得恶狠狠地看向静娴说:“你要注意分寸,我儿若风不日便要回来了。” 静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儿子回来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儿子。” “你!” 婚约,婚约啊! 难道她都忘了吗? “我阿娘才不要嫁给你儿子,你儿子又不喜欢我阿娘,每逢遇见阿娘,他都恶语相向,若我这般都还要嫁给他,那才是真的作践自己!” 墨宝最近学了不少词汇,知道怎么去怼人反驳了。 张先生吹胡子瞪眼:“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好心教你,你倒反过来说我了。” “你又不是白教的,阿娘给过你束修了,且日日做饭洒扫,她也不曾占你便宜。” 张先生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他觉得自己快要原地去世了。 但瞧了瞧那贵人神色,张先生怒道:“滚滚滚!带上你男人赶紧滚,瞧你这般大有作为,日后你也不必来我这里做工了!” 静娴眯眼轻笑:“好嘞,我这就带上我男人麻溜地滚!” 她男人? 陆沉渊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落入张先生眼睛里,有些诧异。 最后却收到陆沉渊那一抹冰冷的神色,他连忙避开目光,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行礼。 “哎,腿脚养好了,便留不住了。”张先生偷偷抹泪。 瞧着自己这冷清瞬间没了人气儿的院子,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其实墨宝和娴丫头在学堂的这些日子,也挺充实欢快。 至少他能从那位主的脸上看到另外一种神情,温柔。 张大娘今天帮她一起将宅子打扫得很干净,此时已经天黑了,所以她即便带着陆沉渊出去也不会有人看到。 墨宝很懂事,拿着自己的东西站在门口说:“阿娘,墨宝已经长大了,又是男孩子,不能和阿娘一起睡了,阿娘得和爹爹一起睡!” 静娴挑眉,好小子,有眼力! “可你晚上一个人睡觉不害怕吗?”静娴蹲下来摸摸孩子的头,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 墨宝摇头,带着些小奶音说:“我是男子汉,不会害怕的!” “若是害怕,我便过来找阿娘一起睡就是了。” 墨宝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又道:“我们还是挨在一起的,对吗?” “当然!” 陆沉渊垂眸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一唱一和,只当作是没有看穿静娴的小心思。 院子里的大黄狗静娴也没亏待着,让匠人给它打造了一个小木屋。 墨宝自个儿进了屋子里睡觉,院子里静悄悄,她买了好些灯笼挂在走廊处,昏黄的光四处弥散。 映照在他俊美的脸上,美得不似凡间物。 她说:“你刚刚听见了,是墨宝自己要一个人睡的,这宅子只有两间厢房,墨宝一间,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和你挤一挤了。” “……” 静娴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搓了搓手说:“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睡外面也行!” “阿娴。”陆沉渊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嗓音轻柔地说:“你想和我一起睡直说便是,不必这般弯弯绕绕。” 静娴尴尬了。 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阿娴想对我做什么?” 静娴张了张嘴,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总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的那双眼睛,会看穿人心。 “正经人能对你做什么,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吃亏的也只会是我好吧。” 静娴小声嘀咕着,陆沉渊郑重其事地点头说:“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这倒是直接堵死了静娴的路。 算了,日子还长,感情这档子事儿,不得慢慢培养嘛。 但当两人都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还是莫名变得微妙暧昧了起来。 两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静娴眼睛瞪得像铜铃。 以往她都能很快睡着,今晚却格外的清醒,脑子甚至一度极其兴奋。 第38章 祸国妖姬 “阿娴,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更加睡不着。” 陆沉渊扭头看着一直盯着他的静娴,她侧着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渊,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看的人,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自愧不如。 细腻的肌肤,浓密纤长的睫毛,完美得无懈可击。 关键是脾气还这么好。 当然,这只是她现在这么认为的。 窗外渗透进来的月色朦胧地落在屋子里,将那双眼睛衬得明亮清澈,她只是单纯的欣赏,绝对没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这得问我母亲。” 静娴问:“咱娘很漂亮?” 她倒是个厚脸皮的,直接就称呼上了,陆沉渊嗯了声:“很美。” 祸国妖姬…… 世人厌恶,权贵垂涎,女人妒忌。 静娴张口正要说什么,村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哄乱嘈杂的声音,院子里的黄狗更是狂吠不止。 静娴迅速翻身起床,推开门向外看去,只见村子里冒着冲天火光,滚滚浓烟直冲云顶,惨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陆沉渊面色冷凝,却依旧柔声问道:“阿娴,怎么了?” 静娴转身拿了衣服披在身上,对他说:“大概是进了土匪,阿渊,你呆在屋子里不要出去,我去锁门!” 她倒是忘了,每年年底村子里要交药时,就会有土匪在周边村子出没,到处烧杀抢掠,抢夺草药送去给城里的官员。仟千仦哾 官匪勾结,苦的都是底下的百姓。 她把墨宝一起抱了过来,只要土匪不过来找她麻烦,她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静娴没有那么博爱,她从来都只管自己,哪顾他人死活。 “爷,便就是这里了,我那妹妹就是住在这处宅子的。”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带你来,便放了我的家人。” 宅门外头响起那道娇柔可怜的嗓音,静娴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叶灵筠! 她竟然将土匪引到了家门口。 “砰!” 一声巨响,宅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大批悍匪鱼贯而入,举着火把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叶灵筠衣衫凌乱,两边脸都高高地红肿了起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身子抖如筛糠。 “有阿娘在,莫怕。” 静娴将孩子塞进陆沉渊怀里,嘱咐道:“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莫要出去。” 墨宝安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他很相信此时此刻的阿娘,觉得只要有阿娘在,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静娴推开门出去,院子里约莫有十几二十个悍匪,个个手上提着刀,身形彪悍。 叶灵筠更是如同小鸡仔一样被他们提在手里,身后还有整个叶家的人都被绑了起来。 “大爷,她就是我们叶家最漂亮的姑娘了,您把她带走,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王婆子跪在地上惊恐地说着。 谁都没想到今晚会有悍匪进村,他们不抢药材,抢姑娘,已经杀了好些人了。 就连张大娘家的荷花杏花两姐妹也在后面,还有里正大人家的李穗穗。 为首的土匪用仅有的一只眼盯着门口的静娴,眼里流露过猥琐的光芒,他拍了拍叶灵筠的小脸儿说:“莫说是你家最漂亮的姑娘了,便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也不为过!” 静娴勾唇:“我也这么认为。” 叶灵筠忽然对着静娴跪下,哭着说:“静娴,求求你救救祖母和娘,还有叔父叔母他们,只要你愿意跟他们走,他们就会放了我们的!” “用你一人救我们全家人的命,不亏的!” 静娴挑眉道:“我也觉得不亏,但用我一个换全家人的命,人家亏啊。” “你什么意思?” 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土匪,言笑晏晏:“你看他们这么多人,这些个姑娘怎么够分呢,虽说你是丑了些,可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清清白白的,咱们两姐妹一起跟了他们,不也正好有个伴儿吗?” 叶灵筠的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却听见土匪头子张狂的笑声。 “你这小娘们儿有点儿意思,你说得对,姐妹二人一起在更有意思!” 叶灵筠立马惊恐道:“不!我不要去!” “叶静娴,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想要害灵筠,去你一个就够了,为何还要拖着灵筠一起!” 徐氏又恨又怒地瞪着叶静娴咬牙切齿的说着。 静娴淡淡地看向她说:“你女儿给土匪引路,想让我换你们一家人就不狠毒,我不过是想让她和我一起,这就算是狠毒了?” 这满院子的悍匪,只要那土匪头子一声令下,人头落地那可是眨眨眼睛的事情。 徐氏暴怒:“叶静娴,你个……” “啪!” 土匪头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狠扇在徐氏脸上,连血带牙一口喷了出去,喉咙里发出一阵悲惨的呜咽。 “疯妇!老子看上你女儿那是你的福气!听说这小娘们儿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这么狠毒?” 这土匪倒是知道得多,他们进村可都是会提前踩点好,将村里摸个透彻才方便做事。 叶灵筠看徐氏被打,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李氏挺着个大肚子也跪在地上,好在土匪看不上她这么个胖婆娘。 村民们都被围了起来,此时全都被带到了宅子外面,这一伙土匪规模不小,她数了下,院子里有十八个,外面能够看清的,也有十五六个。 她摸了摸袖口,眸光微垂。 土匪头子上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亮,下巴被粗糙的手捏着,浓郁的血腥味儿传来。 “果真是个美人痞子,跟大爷我回去,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静娴娇媚一笑,险些晃瞎了土匪头子的狗眼。 “能得爷抬爱,自是我的福气。” 土匪头子一挥手,让人将叶灵筠绑起来,任由她怎么尖叫反抗都没有,最后几巴掌下去也就安静了。 “哈哈哈,有你这么个小美人儿,老子今晚可真是收获不小啊!” 土匪头子大手一挥,就要去抓静娴的腰将她抗走,手臂忽然传来一阵钝痛,血色飞溅,土匪头子惊恐得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那飞向半空的断臂。 “啊——” 第39章 你今晚很厉害 凄厉的惨叫划破苍穹,银光掠过,惨叫声戛然而止,颈间刹那间血涌如柱! “大哥!” 身后其余土匪皆是惊惧暴怒,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那一刻,宅子外面的村民们都看见了。 看见她是如何在刹那间砍断了土匪头子的手臂,又是如何割断了他的脖子…… 可她们却唯独没看到静娴是何等动作,因为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的只有一道迅速掠过的银色残影。 “好你个小娘皮,竟然杀了我大哥,我今晚非剁碎你不可!” 宅子外面,被围住的张大娘很是焦急地看向静娴,眼里满是泪水,因为她的两个女儿都在里面! 静娴眼神冷厉,明晃晃的砍刀迎头劈来,张大娘害怕地闭上双眼,听到的却是土匪的惨叫声。 匕首飞掷,正中土匪眉心,她迅速将其拔出,眼睛也不眨一下便横刀一挥,刹那间两三个土匪倒下。 场面血腥至极,冰冷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她知道什么部位可以一击毙命,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她可以不管其余人的死活,却不能不管张大娘的两个女儿。 她可以置身事外,却唯独见不得张大娘那绝望痛苦的眼神。 她不是没杀过人,只是不喜欢是杀人,若非将没有选择的余地,同这些杀人如麻的悍匪去讲什么仁义道德,那倒不如一刀子下去,让他们同阎王爷讲去! 见她身手不凡,土匪们也都反应了过来静娴不是寻常人。 “兄弟们,一起上,杀了这臭婆娘给大哥报仇!” 他们就不信自己这么多人还拿她一个小娘皮没招! 可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静娴,身体凌空飞起,膝盖用力顶上土匪的头盖骨,咔嚓一声轻响,土匪七窍出血瞬间毙命! “五个。” 她站在土匪群中央,神色冷凝,掌心把控着匕首迅速飞转,那身形彪悍的悍匪在她面前被迅速割喉。 招招狠辣凌厉。 “八个。”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仿佛杀人对她来说如同切菜一般简单。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杀了这么多人,竟然不沾一滴血,果真是把好刀。 “咻!” 又是那熟悉的声音,静娴眉心微动,不是袖箭,是石子! 看似微小的石子却藏着强悍的力量迅速击打在悍匪关节处。 一个,两个,三个…… 每一颗石子都完美地避开了静娴所有的走位,精准无误地击中在悍匪身上,身子贯穿了他们的膝盖骨。 静娴企图找到石子的线路,可却显得杂乱无章,根本辨不清石子飞来的方向。 匕首划过最后一名悍匪的脖颈,院子里堆满了尸体,她的脸上也沾上了鲜血。 村民们傻傻地站在宅门前,愣愣地看着站在尸堆里的静娴,那一刻,她不是拯救村民于水火的英雄,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 “妖女!妖女啊!” 李氏何时见过这等血腥恐怖的场面,她杀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片刻时间,所有的土匪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而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是土匪,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李氏受了惊,直接晕死了过去,叶昭裤裆温热,身如筛糠似的抖着。 “你不是静娴……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静娴沉默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了张大娘身上,这一刻,就连张大娘也怕了。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惊恐。 静娴面无表情地隔开了所有女孩儿们身上的绳子,无视他们惊恐犹如看待妖魔一样的眼神。 “回家吧,去找你们的爹娘。” 院子里很安静,刚刚参与战斗扑咬悍匪的大黄狗则是邀宠似的看向静娴,企图得到一块儿大骨头吃。.qqxsΠéw 荷花杏花两姐妹迅速跑到张大娘身边,张大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半晌才对着静娴缓缓开口:“谢……谢谢!” 可说完之后,她连忙转身就走,仿佛这里是什么不净之地,再不走就要被邪魔缠上。 里正让村里的汉子帮忙抬了尸体,官府的人也来了。 他们远远地聚在一起说什么,时不时看向静娴的方向。 她关了门,脱了带血的衣裳,打了一盆干净的水从头到脚淋下,将身上的血都冲刷干净。 衣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又是一桶冷水淋下,身上的血渍才算是被彻底清洗干净了。 厚实的衣袍忽然落在她身上,带着他身上的竹叶香。 “阿娴。” 陆沉渊走出屋子,月色洒在院子里,映照着那些猩红的血迹。 他说:“你今晚很厉害,救了全村人的命,也救了那些姑娘。” 陆沉渊用那块儿绣帕擦去她脸上的水渍。 “你不怕我吗?” “怕你什么?” “杀人不眨眼啊。”毕竟那些人挺怕的。 叶昭都吓得尿裤子了,李氏也吓晕过去了,张大娘更是慌不择路的拉着自己两个女儿就跑。 倒是那大黄狗胆儿挺大,还在蹭她的腿。 “这说明我家阿娴很厉害,以后有阿娴在,便是土匪来了,我也不必怕。” “阿娘,我也不怕!” 墨宝从门口伸出半个脑袋来,他刚刚看见了,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见了。 “阿娴,外面冷,快些换衣裳,别着凉了。” 今夜除了土匪,村子里也死了十几个人,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儿。 土匪凶悍,杀红了眼便是连孩子都不会放过。 好在夜里下了场大雨,将院子里的血迹都冲刷干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了人的缘故,她辗转反侧很难入眠。 直到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放在她双眼之上,耳边是陆沉渊的嗓音。 “阿娴,不去想就能睡着了。”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魅力般,也听不清他在自己耳边到底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间便睡着了。 天光大亮时,雨停了,血腥儿也都冲散了。 村民们路过她的宅子时,都是远远地避开,人们看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揣测。 李氏经过昨夜那么一吓,第二天早上就见红了,慌忙去请了产婆来,结果孩子臀位难产,眼看着就是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第40章 关我什么事儿 听着屋子里婆娘的惨叫声,叶昭就算再不是个东西,此刻也感到心急如焚。 倒是王婆子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没好气地看向叶昭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就她叫得惨,让人都听了去,也不嫌丢人!” “想当年我生你们三个的时候也没这阵仗,连产婆都没请自个儿就生下来了,就她矫情,请个稳婆不花钱啊!” 请手艺好的稳婆,至少都得是十文钱起步。 王婆子冷哼,继续说:“她最好祈祷自己生的是个带把儿的,要不是,我要她好看!” 遂又瞪了叶昭一眼,呵斥道:“别转了,把你老娘眼睛都转花了。” 叶昭急得来回踱步,好歹是自己第一个娃,多少有些担心,瞧着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看得人是心惊肉跳。 正逢稳婆出来,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你家媳妇儿难产了,孩子迟迟不出来,再下去就要死了!” 叶昭一听,险些吓得晕死过去。 王婆子却是冷哼道:“我是花钱请你来的,我不管,你一定要让我孙儿平安!” 可孩子是臀位,哪里能出得来。 稳婆是有些手法的,可那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不动,便是想要将位置摆正也没可能。 “这钱我不要了,反正你家媳妇儿我是不接了,你们爱找谁接生找谁吧!” 稳婆连忙将钱都退了回去,连手都没洗就赶紧跑了。 要是闹出人命,那不就砸了自己饭碗吧。 “娘,怎么办,稳婆跑了,孩子要是出不来……” 叶昭急得都快哭了,眼下村子里没有别人会接生了。 自家婆娘又在里头要死要活地哀嚎着,王婆子也不想一尸两命。 叶德去请了大夫来,可大夫也一样束手无策。 他忽然想起静娴那日给荷花杏花两姐妹的施针手法,连忙说:“兴许有个人可以!” 可当他们一听是静娴时,全都沉默了下去,院子里只有李氏的惨叫,渐渐地她也快没力气了。 “不行!” “你是没瞧见她昨儿夜里杀人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人,分明就是个魔鬼!” 王婆子一口回绝:“再说了,她能怎么接生,稳婆都没法子她能行?” 大夫却说:“但你若不试试,就只有一尸两命一个下场,你自己看着办!” 这家人什么德性,大夫也不想多说了。 “娘,试试吧!” 叶昭也没别的法子了,他求着王婆子说:“要是我儿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大房何氏巴不得李氏生不出来,死了才最好,免得生个儿子出来让她看着膈应。 “王大娘,你儿媳已经快没力气了,一旦没有力气,孩子就会憋死在里头,可别怪我没给你支招!” 大夫脸上没什么好颜色,都这个时候了,人命关天,却还在这里顾忌这顾忌那的。 “您是没瞧见她昨夜杀人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让她来接生?”何氏嗤笑一声。 接着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忽然发狂害死人?” “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静娴,以前的静娴莫说是杀人,便是宰鸡她都不敢,谁还敢让她来接生啊。” 反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要是拖死了最好。 但叶雄可不这么想,怎么着都是自家的血脉,李氏死了没关系,孩子不能死,香火还得继续延续下去呢! 当即一巴掌掴在何氏脸上,瞪着眼睛怒斥:“你闭嘴!” “阿昭你去让静娴来,她要是敢害我叶家的孙子,我第一个拿刀劈了她!” “不许去!” 王婆子立马大喊:“你要是敢去,就别认我这个娘!” 一想到叶静娴那个杀人狂要过来接生,王婆子就是一阵惊惧交加。 “娘,糊涂啊,你难道想要老三媳妇儿死吗!” 叶雄也是气得大喊,怎么关键时候,自己老娘这脑子就不清醒了呢,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大夫冷哼,说道:“她是杀了人没错,可她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如果她不杀人,昨晚死的就该是我们!有些人杀人不眨眼,却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着,而有的人虽手不沾血,却比那杀人如麻的人还要可怕!” 他还算是个清醒的人,昨夜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他虽然心里害怕,可同时却也感激静娴,如果不是他,昨夜那群悍匪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说到底,恶的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静娴,而是这些被静娴救了,却还要去恶意揣测她的人。 王婆子此刻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是事实,是谁也无法反驳的事实。 何氏挨了自家男人掌掴,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就去请吧,到时候给叶家沾了霉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你闭嘴!”叶雄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叶昭那边飞快跑去了静娴的宅子,连门也没敲就出闯进去,院子里的大黄狗飞速扑上去,叶昭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大黄。” 一声轻喝,大黄立马刹住了脚,回头看向静娴。 她正在院子里栽种一些小菜,还圈了个角落打算养点儿鸡鸭禽类。 叶昭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慌张地说:“静娴,你快去救救你三叔母,她难产生不出来孩子,就要死了!”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 静娴放下手中的锤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昭说:“你媳妇儿和孩子要死了,关我什么事儿?” 她可没忘记昨儿叶昭被吓得尿裤子的事情。 “生孩子就去请稳婆,我只会杀人,可不会救人。” 她又不是稳婆,怎么就想着找去她接生了? 叶昭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孩子命要紧,他索性跪下来,哀求着静娴说:“三叔父知道自己以前不对,不该对你不好,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静娴,就当三叔父求你了好不好?” “回去吧,我爱莫能助。” 她又不是什么大圣人,为何要去。 叶昭忽然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一边扇一边说:“我不是个东西!” “我是个畜生,我连自己孩子都救不了!” 这巴掌扇的响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声不吭。 第41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静娴推开门进去,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你觉得我应该去?”她问陆沉渊。 “阿娴,幼子无辜,况且……” 陆沉渊扬唇,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静娴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 静娴去了,带着里正一起去的。 到了叶家院子的时候,李氏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进去看了一眼,床单被褥上全是血水。 “什么,要我家出四十石粮一头牛一头猪,还要签文书?” 王婆子听完里正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老眼。 里正却说:“她有法子能让你孙子平安降生,保得他们母子平安,只要你肯答应这些条件就行,反之,若是她做不到,这些东西她双倍给你。” 阿渊说得对,想要彻底脱离叶家,就得去官府过了文书,证明自己和叶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一点,还得拜托里正,一旦彻底脱离了叶家,往后叶家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且若叶家做出任何一点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静娴都可以上县衙去告。 这户籍文书只有拿在自己手里,她才算是自由的,免得将来叶家将她缠上。 “疯了吧!她本来就不是叶家的人,是老二从外头捡回来的,还签什么文书,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四十石粮,一头牛一头猪,她怎么不去抢呢!” 何氏的反应和王婆子是一样的。 “娘,您就签了吧,她快坚持不住了,您不是一直都想要抱孙子吗?眼看着这马上就要抱上了,难道您忍心看着他胎死腹中吗?” “签什么签!”何氏大吼着:“孩子没了就没了,又不是以后不能生了!” “你知不知道她要的那些东西,可是咱们家一年的存粮啊!” 静娴默不作声,只是在一旁看着。 反正条件她提了,答不答应,那可是叶家的事情,到时候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可别说她冷血无情不愿意帮忙。 “娘!”叶昭崩溃了,时间不等人啊。 “到底是您孙子重要还是粮食重要!” 王婆子被夹在中间,一方面舍不得自己的粮食,一方面也舍不得那即将出世的长孙。 她渴望孙子已经很久了,何氏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这李氏好不容易怀了,要是就这样没了…… “娘,粮食没了咱们还能再种,牛没了再养就是了,况且只要这丫头和咱家断了关系,往后老二挣的钱可就都没她的份儿了,都是娘您的!” 老大叶雄也劝说着。 徐氏和叶灵筠在屋子里听着,一阵冷哼。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净想着你爹挣的那些钱,有本事自己怎么不去挣啊!” 这老三媳妇儿也真是个能做的,跟谁没生过孩子似的,竟然要拿这么多东西去换,徐氏的心都在滴血。 “娘,要是三叔母当真生了个长孙出来,那咱们以后分的东西可就更少了,不如等爹回来后,咱们也分家吧!” 一家三房全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前那些活儿还有静娴干,可现在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徐氏一愣,分家? 她想都不敢这么想。 王婆子性子强势,谁是要是提分家,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渐渐地他们也就不敢提了。 外头,王婆子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说:“我签!” 反正老二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还会缺钱花吗? 况且王婆子不相信静娴能够接生,要是失败了,她还能从静娴身上好好讹一笔! 静娴看着她摁上了自己的手印,笑着说:“早这样不就成了吗?” 这文书人手一份,静娴看了眼脱籍文书,忽然有种破开枷锁的感觉,虽然她不在意,可原主在这个家的时候,却是被压榨得最狠的。 她的心里,也肯定是渴望自由的吧。 李氏的情况已经相当糟糕了。 宫口全开,孩子却是臀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静娴用力在她肚子上摁了摁,孩子却一动不动,想要把位置摆正的确是有些难度的。 她从怀里掏出瓷瓶放在李氏鼻子下闻了闻,原本已经昏过去的李氏立马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是静娴,吓得惊叫连连。 静娴瞥了她一眼,说:“保持这个力度不要停,三叔母,昨晚我杀人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李氏惊恐到浑身战栗,脚趾头都在用力。 静娴继续说:“不过昨晚杀得不过瘾,一刀一个,我就是用这把刀子割破他们的喉咙和手臂的。” 她拿着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趁着她惊恐之际,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李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李氏以为她拿着刀要伤害自己的孩子,却见她用刀柄在铁盆上靠近她的肚子用力敲。 直到李氏的肚皮轻轻动了下,静娴立马双手扶住她的肚子。 李氏此刻觉得自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并且一点儿都不疼。 “不想憋死你的孩子就用力。” 李氏反应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着床褥,生孩子这事儿她是头一遭没经验,又疼得死去活来,然而静娴给她吃的东西竟然让她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她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肚皮在不停地蠕动着,静娴的双手十分有技巧地在肚皮上推动揉摁。 屋外,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叶灵筠几次三番想要过去看看都被徐氏给拉住了。 “娘,里头怎么没动静了?” 连惨叫声都没有了。 徐氏冷着脸说:“哼,稳婆都没法子她能有什么法子。” 遂又对着王婆子说:“娘,不是媳妇儿说您,您也太马虎了,就这样签了文书,要是里头有个好歹……” “老二媳妇,你就盼着里头出事儿是吧!” 这下可算是让何氏逮到了机会。 徐氏脸色一僵,说:“怎么会呢,到底是叶家的长孙,谁不盼着呀!” “只是这里头没了动静,不免让人担心啊。” 王婆子的心此刻也是七上八下的,说:“就算是有个好歹,我也不亏,得让那丫头赔我的粮食和孙子!” 有路过的村民们聚集在叶家院子外头,他们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第42章 儿子变女儿 忽然间,伴随着一声清脆嘹喨的婴孩儿啼哭,王婆子原本紧绷着的脸色瞬间放松下来。 “哈哈哈,我儿媳生了!生了!” 她喜不自胜地哈哈大笑,眉飞色舞地对着村民们说:“瞧见没,我叶家的长孙出生了!” “听见这哭声没,多响亮啊,这男娃娃的嗓门儿就是大!” 村民们纷纷贺喜,徐氏和何时的脸却拉了老长,却又不能让人家看出来,只得陪着小脸儿假惺惺地祝贺。 叶昭也是激动地流眼泪,徐氏心里恨得不行。 “没想到这贱丫头果真是有点儿本事的!” 早知道当年就该掐死她的! 现在好了,李氏生了个儿子,她却连生两个女儿,越发的不招王婆子待见了。 叶灵筠知道王婆子重男轻女,平日里便是百般乖巧讨好,这才让王婆子对她有了些好脸色,此刻李氏孩子的降生,也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危机感。 静娴抱着孩子出来,王婆子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笑呵呵地迎上去就从她手里抱过了孩子。 “大孙子!祖母的大孙子!” 王婆子的一张脸几乎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天知道她盼望这个孩子盼了多久,可惜何氏是个不争气的。 王婆子抱着孩子如同战胜的公鸡般走到村民们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大孙子。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儿掀开孩子身上的襁褓,想要给村民们炫耀一番自己的大孙子。 “瞧瞧!瞧瞧我的大孙子,我叶家总算是有后了!” 然而下一刻,王婆子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甚至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 只见那原本该是个带把儿的男娃,此刻却是个女娃娃。 “怎么是个女娃娃?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她抱着孩子三两步冲到静娴面前大声质问:“你把我大孙子藏到哪里去了,我要的是大孙子,不是这么个赔钱货!” 村民们方才可都瞧得明白,那哪里是个男娃娃,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娃娃呀! 可就算是个女娃娃,到底也是自家的骨肉,王婆子这样子未免太难看了些。 静娴擦干净了手,淡淡地说:“这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你叶家的种。” 王婆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明明期盼了那么久都是个男娃,这忽然间就变成了个女娃,刹那间无法接受这么大的落差。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明明找人算了,她肚子里的就是个难玩!一定是你把我大孙子藏了起来,给我换了就这么个赔钱货!” 王婆子的情绪十分激动,双眼发红,五官扭曲,甚至险些将手里的孩子甩出去。 徐氏和何氏连忙上前劝阻说:“娘,静娴怎么可能藏孩子,我们都看着呢,这就是老三媳妇儿肚子里生出来的。” “就算是个女娃也没关系,等老三媳妇儿养好了身子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说着,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那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真好! 幸好不是生的儿子! 徐氏何氏两人心里瞬间觉得平衡了许多。 甚至还对李氏产生了一点儿同情和怜悯,这下王婆子希望落空,那老三媳妇儿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是啊,男娃女娃不都是你叶家的骨肉吗,这添丁进口是天大的好事,王大娘您还是放宽心吧。”m.qqxsnew 村民们心里也舒坦了。 他们就是见不得王婆子刚刚那一副好似只有她家才有个男娃的得意样儿。 这会儿打脸了吧。 静娴说:“母女平安,许诺给我的东西今天晚上之前请务必送到。” 她也不管王婆子如何哭天喊地,反正有里正大人在这里,她也不怕王婆子会赖账。 叶昭心里也盼着有个儿子,却生了个丫头片子出来。 瞧自己老娘那一副快要哭死过去的样子,叶昭心里堵了一口,冲进屋子里狠狠掴了李氏一巴掌。 并大声怒骂:“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竟然就给我生了个丫头片子出来!” “我叶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氏刚生产完,本就是难产,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如今平安产下孩子,非但没有得到丈夫的一声宽慰,反而冲进来打了她。 她捂着脸痛哭,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女儿,我也不想的啊!” 方才全村的人可都看见了,他叶家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叶昭怒不可遏,冲上去似乎还想打她,徐氏连忙拦住了叶昭说:“她刚生完孩子你就动手,还嫌他们看热闹看得不够吗?” “就是啊,再怎样你也不应该打人!” 徐氏和何氏这会儿倒是心口一致地开始维护起李氏来了。 若是生了个儿子,这两人只怕是要将李氏当成敌人的,一旦生了女儿,那她们就是闺中密友,同仇敌忾。 李氏此刻也委屈地直哭,外面是王婆子的哭声。 还扬言要弄死这个赔钱货,里正怒道:“这是一条人命,你以为是你想弄死就弄死的?” 这叶家除了叶雄和静娴,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要不是看叶老二为村子里做了不少贡献,里正才不想管这些破事儿。 王婆子现在就算是哭死也没用了,里正继续说:“文书已经签了,你许诺给人家的东西,也尽快送过去,否则她要是去县衙告你,你可是要挨板子的。”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最后里正又警告地看向王婆子说:“这孩子我们可都是亲眼看着她生出来的,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知道后果。” 西圣皇朝律法严明,便是贱民,除了达官贵人,旁人不可随意伤及性命。 徐氏何氏二人假好心地宽慰了李氏许久,又去给她熬了稀粥,却是一点儿荤腥都不见得。 徐氏叹了口气说:“如今你生了个女娃娃,能有一口粥喝就不错了,你且忍忍,等过了月子也就好些了。” 这宽慰的话是起不了作用的,反而让李氏更加悲从心来。 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好端端的儿子就变成女儿了。 第43章 那你抱着我吧 她看着徐氏端过来的稀粥,一把将其挥洒在地上。 恶狠狠地瞪着她说:“你们分明就是巴不得我生不出儿子来,现下生了女儿,反倒一个个装起好人来了!” “你!”徐氏脸色大变,大概是被人戳破了心思,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何氏却说:“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金贵,用了四十石粮,一头牛一头猪,却换了个赔钱货。” “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发脾气,贱人就是矫情!” 何氏可不惯着她,先前她怀着身子,说自己怀的是个儿子,惹得他们处处对她避让,不敢对她多说一个字。 生怕让王婆子不高兴,现在生都生了,还摆什么姑奶奶的谱! “你敢骂我?”李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氏。 何氏冷笑:“骂你又怎么了,真当自己是姑奶奶了,先前让着你那是因为你怀着身子。” “那你总好过你生不出来,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强!”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在屋子里吵得不可开交,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徐氏连忙挡在中间。 “大嫂,老三媳妇儿,都少说两句吧,娘本来心里就不痛快,你们要是再这么吵吵,她就更不痛快了。” 那老太太也不痛快起来就要去两个儿子那里抱怨哭诉,叶德和叶昭都听娘的,要是她一哭,两男人就都要把火气撒在婆娘身上。 这嫁了进来,是打是骂也只能由着人家了,更是半点都不敢反抗,因为越是反抗,就会遭到更为猛烈的毒打。 而这一切,都少不了王婆子的从中唆使。 夜深了,李氏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以泪洗面。 叶昭从她生下女儿后,就去了县城里,不用想,肯定又是去怡春院寻欢作乐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个男孩儿,偏生是个女孩儿了?” 李氏痛苦地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儿,这才刚出生一点,爹不疼,祖母不喜,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鬼使神差地,李氏竟然将手缓缓伸向孩子的脖子。 既然出生便决定了以后不幸福,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开始疯狂在脑海里滋生蔓延。 木窗一阵风冷袭来,刺骨的寒意刺激着李氏的大脑,瞬间让她清醒无比。 她惊骇地看着自己掐在孩子脖子上的双手,因为难受窒息,孩子已经在哇哇大哭了。 李氏连忙缩回双手,看着哭得小脸儿青紫的孩子,她心如针扎,慌忙抱起孩子哄着,眼泪却不争气地一个劲儿往下掉。 她真是混账! 好歹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要掐死她呢?m.qqxsnew 李氏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更清醒些。 看着大哭不止的孩子,外头传来了王婆子的叫骂声:“哭哭哭!一个赔钱货就知道哭,哭丧呢!”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李氏咬牙解开了衣裳,只能忍痛给孩子哺乳,这才让孩子停止了哭泣。 “孩子,是娘没用,没能让你成为男孩子。” 李氏都不知道这往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下去。 当天晚上,王婆子便将粮食和猪牛都送去了静娴的宅子外,虽然心在滴血,可她不想挨板子。 “阿娴,还笑呢?” 静娴躺在床上,一想到今天王婆子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样子,便忍不住咧开嘴笑得开心。 陆沉渊侧过身子,身上带着淡淡的竹叶香,俊美阴柔却不显得女气的面容宛若玉盘,浸润清雅。 “阿渊,今日那猪牛和四十石粮,便算作是我给你的聘礼可好?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补给你。” 养家糊口,这些东西便是标配了。 陆沉渊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你要娶我?” 静娴认真地看着面前这张绝美的脸,真是百看不厌啊,细腻的肌肤在昏黄的珠光下美如白玉。 他好似那高高在上的皓月,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你现在全部身家都在我这里,又是个病秧子,不知道能活多久,等你娶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所以我就先娶你好不好?” 怎么着都得先把这男人变成自己的。 可是要怎么变成自己的呢? 静娴想到今天的文书,不等陆沉渊说话,她又问:“阿渊,你户籍何处?改日我们去官府把文书签了吧。” 这样他们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他的户籍? 昆京…… 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是陆沉渊不希望她去的地方。 但当他看到静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却说:“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就是你的人,便是没有文书,对村民们广而告之,也是作数的。” “不行!” 没想到静娴却一口回绝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陆沉渊的存在,这厮哪里像是张先生的亲戚,更不像是在这里养病的,而是藏在这里的吧。 若是广而告之,岂不是在告诉藏在暗处的那些人,他就在此处等着他们上门来? 静娴又不是傻,察觉不到她这周围涌动的暗鼠。 只是他们不动手,静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他们敢伤及阿渊,那么就会和昨日晚上那些土匪一个下场。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反正不能广而告之。” 她得想个办法保护阿渊,虽然不明他的身份,但静娴从来都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只要她欢喜,便是杀人狂魔她也乐意。 况且,她家阿渊如此无辜纯良,又遭遇诸多不公,说不定那些人就是来将他抓回去继续折磨的。 静娴有点儿聪明,将一些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不多。 “阿娴,你过来些,我冷。” 她本要转过身去睡觉,不去看他那张脸,怕自己把持不住对他不轨。 身后却传来陆沉渊的嗓音,静娴挪动着身子,说:“那你抱着我吧,我很暖和。” 第44章 有被冒犯到 静娴舒服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男人的胸膛是真的宽阔厚实啊。 “当然可以,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哦?” “可墨宝管我叫爹爹。” 静娴撇撇嘴:“又不是亲的,连我都不知道墨宝的亲爹是谁,说不定早死了。” 陆沉渊:“……” 他忽然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睡吧。” 自从叶静娴从山里活着回来后,叶家就一直晦气到现在。 庆幸的是,叶雄提前回来了。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响起了大黄狗的声音。 “阿娴,阿娴快开门,是爹回来了!” 叶雄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过来找静娴。 静娴还在睡梦中,听见叶雄的声音忽然瞪大了双眼,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雄? 爹? 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爹回来了,阿渊你快藏好,千万不能出来!” 她拉着刚睁开眼眸的陆沉渊,做贼似得将人藏进衣柜里。 陆沉渊睡眼朦胧,眼里似蒙上了一层月华,身上的衣裳也松松垮垮的,露出胸前大片肌肤。 静娴瞬间看直了双眼。 但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候,现在还不能让叶雄知道阿渊的存在,至少得等到她和张若风成功退亲后才行。 手腕被温热的大手捏住,她对上陆沉渊那双深邃的眼眸。 “阿娴,既然是你爹,我正好可以见见岳父。” 岳父? 静娴虽然很想,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只得狠下心再次将他推进去,然后迅速关上衣柜的门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缺这一次。” 静娴穿好衣服赶紧去开门,晨间的风还很凉,门一开就是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被一个人迅速拉入怀里抱紧。 叶雄激动无比地说着:“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爹以为我死了?” “若非怕你在叶家受了欺负,伯父也不会丢下手里的生意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叶雄身后,一名白衣青年面色不悦的说着。 “生意哪里有你重要,好阿娴,是爹爹不好,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让你受尽了委屈。” 叶雄风尘仆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找静娴,连自己老娘都没去见。 记忆中,张若风是个面容清秀还算俊逸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才华横溢,不知道俘获了村里多少姑娘的芳心。 可偏偏却让静娴捡了个漏。 “爹,进来说吧,外面凉。” 彼时天还没有亮,外面雾蒙蒙的一片,天空还是深蓝色的,村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她点了灯。 张若风此时也才看清楚静娴的模样,比起年前的她,现在她恍若新生,一双眼眸里带着亮光,张若风看她从容点灯,倒了两杯温水。 这宅子是他父亲的,如今却给了她,一想到两人即将成婚,张若风的脸色便是差到了极点。 叶雄一身布衣,喝了杯水问:“阿娴,住在这里还好吧?墨宝呢,有没有受欺负?” “一切都很好,张先生待我和墨宝都是极好的。” 张若风冷哼:“自是极好的,连这老宅子都给了你。” 也就差没把静娴写在族谱上罢了。 刚说完,他就收到了静娴那幽幽的眼神,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再回来的路上,他听说静娴杀了很多土匪。 张若风自是不信的,觉得那些人就是在夸大其词。 “你放心,我会和你退婚,不阻碍你的锦绣前程,至于这宅子,权当是我买下来的,钱我也会付给张先生。” 退婚? 张若风的脸色更差了。 “阿娴,好端端的退什么婚?” 叶雄脸色一变,张家可是户好人家,要是错过了张家,静娴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人家? “荒谬!便是退婚也只能是我张家退,你退哪门子亲?况且你又哪里来的钱?” 他是厌恶静娴的,他最不喜欢这种包办的婚姻,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哪里来的钱便不用你操心了。”说罢又看向叶雄说:“爹,你不用劝我,这婚我是退定了!” 叶雄沉默半晌,张若风看着一言不发的叶雄,冷笑道:“退便退罢,你以为我张家稀罕你这破鞋不成?” “你说谁是破鞋!” 原本沉默的叶雄忽然拍案而起,对张若风怒目而视。 张若风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对叶雄行礼:“抱歉,冒犯了。” 遂恶狠狠地瞪了静娴一眼便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叶雄脸色漆黑,却又缓和了神色说:“你莫要在意他的话,他是书读太多,脑子读傻了。” 张若风脸色难看,忽然耳尖地听见隔壁屋子里传来一声响动。 叶雄神色紧绷:“莫又是那悍匪蹿了进来?” 言罢大步流星就要去隔壁屋子一探究竟,静娴脸色微变,立马拉住叶雄说:“应该是老鼠罢,爹回来还不曾去见过祖母吧,她老人家想您得很。” 叶雄见她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想着的确是许久不曾见过他老娘了,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还不走?”静娴挑眉。 就他这模样和阿渊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也就叶灵筠自个儿稀罕罢了。 张若风冷笑:“你如此着急赶叶伯父走,该不会是你那屋子藏了什么野男人吧。” 静娴撇撇嘴:“我便是藏了野男人又如何?不如你进去亲自查看一番?”qqxsnew 他才是野男人! 她家阿渊那么乖,才不是什么野男人。 张若风脸色难看,冷哼一声就要甩袖离去,静娴在身后笑意盈盈地说:“你不妨也跟我爹去一趟叶家,我这退了亲,你也正好去提亲。” 张若风脚下趔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若非如此,叶灵筠也不会那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她死。 张若风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会知道真正的叶静娴早就死了。 死在了叶灵筠的手里,死在了他们的流言蜚语之下。 等到张若风一走,静娴连忙锁了门,对院子里的大黄狗说:“记住刚刚那个人,下次他再来,咬断他的腿!” 大黄歪着脑袋朝她看。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 那人怀里抱着一堆凌乱的衣裳,眼神略显几分无奈。 第45章 金屋藏娇 见是她进来,他道:“阿娴,方才有老鼠钻进来。” 所以他不是故意弄出动静的。 “你怕老鼠?”静娴扬眉,将挂在他身上的衣裳都拿下来又整理好放进去。 瞧他头发乱了,衣衫也是松松垮垮的,彼时外头天光大亮,鸡鸣四起。 昏暗的天光映衬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很是晦暗,他说:“他说我是野男人。” 屋子隔得近,陆沉渊可以听得很清楚。 静娴撇撇嘴:“要是野男人都长你这样,那得有多少良家女子把持不住自己?” 陆沉渊轻笑,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 静娴仔细端详着他那张脸,忽然靠近,双手捧着他的脸,双眼发亮地说:“是啊是啊,这样一张脸,怎么看都好看,阿渊,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 她可不会说假话,一张能够令女人自愧不如的脸,怎么能不喜欢呢。 “阿渊,你不喜欢自己的模样?” 陆沉渊眸子微垂,他不知道原来真有人会喜欢这样一张脸。 他说:“若是女子自是欢喜,可男子却并非如此。” “世间的美从不局限于单一,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不能说瘦便是美,胖便是丑,而你更是如此。” 他那双眼睛里藏了很多故事,他现在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反正总有一天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来。 “阿渊,你想去县城里不?” 静娴忽然问,她要去一趟药王阁,上回钟坤说若是有了好的炉鼎,一定会给她留着,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有了吧。 她得赶紧炼制一些丹药出来,有了丹药阿渊才能好得更快,光是靠药浴是不行的。 陆沉渊只是略微思索,便道:“你不怕我被人发现了吗?” 他现在是处于被静娴金屋藏娇的状态,连她爹她都要瞒着。 “我有法子,你总是闷在这里也不太好。” 收拾着将墨宝送去学堂,叶灵筠和叶雄正好也在,张先生神色凝重,身子也越发显得佝偻。 他望着静娴说:“你爹得知你执意要退婚,便自觉是他耽搁了若风许多年,赔了这些东西来。” 他身后放着许多粮食布匹,都是叶雄一早就准备好的。 他说:“阿娴,你想退婚必然有你的原因,爹不逼你,从现在开始,你和若风之间的婚事就作废了,以后你们二人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张若风脸上明显有松一口气的表情。 叶灵筠更是欣喜的跑到张若风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甜甜的说着:“若风哥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静娴,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爹肯定还会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的,对吧若风哥哥?” 也灵筠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原先还想着他们婚期将近,得想个法子弄死叶静娴呢,没想到她居然主动退婚了。 “你哪只狗眼看见我伤心了?”叶静娴说话毫不客气,张先生应该比谁都明白她为何会退婚。 家有美娇男,哪里还看得上张若风这档子货色。 “灵筠,尚未成婚便与男子拉拉扯扯,你不要脸你爹我还要脸!” 叶雄沉下了脸来呵斥叶灵筠,叶灵筠很怕叶雄,不得不松开张若风的手,却还是不忘朝静娴甩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只要她推了婚,若风哥哥迟早都会是她的。 张若风不知和她说了什么,逗得叶灵筠很是开心,甚至拿了一个小香囊塞进了她手里。 静娴表示没眼看。 “阿娴,你今日得空,便随我一同去城里买些东西吧。” 叶灵筠缠着叶雄一起去,还不忘拉上张若风一起,似是炫耀般,张若风以为她脸上至少会出现黯然神伤的表情。 可她太平静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每逢她回来,叶静娴便总是早早地就在村口等着,甚至有些时候会悄悄跟在张若风身后。 他们一块儿进了城里,静娴正要走,却被叶雄拉到一旁问:“阿娴,他们都说你杀了人,是真的吗?” 这话叶雄憋了好久了,这会儿才有机会问。 静娴神情似笑非笑,道:“想必祖母已经给您绘声绘色地说过了,爹又何必再来问我?” 叶雄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说:“爹今日带你来城里,便是要给你置办一些东西,回去之后你好好收拾收拾离开叶家村吧。” 她不能再待在叶家村了,会没命的。 “爹要赶我走?”印象中叶雄不是怕事的人,况且这事儿官府没有找她,为何就要她离开叶家村? 叶雄叹了口气:“不是赶,只是想让你换个地方生活。” 静娴知道,她是叶雄从外面带回来的,可对于以前的记忆静娴统统记不得了。 “那爹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实话,我究竟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不是我亲生女儿是什么?” 叶雄瞪大了双眼,没好气的说着,静娴盯着他的双眼,他的反应很迅速,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像是在说假话。 “你先好好想想,爹去办些事情,待会儿去东街找你,不要乱跑。” 叶雄又给她塞了些碎银子,让她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静娴盯着手里的碎银子,眉心狠皱。 似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叶雄脚步加快,他对县城很熟,绕进了一条胡同里。 这也是静娴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丢了人。 不知道是因为这巷子人多还是叶雄故意甩掉了她,若是故意的,那么叶雄方才的话未必就是真的。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身后是个戴着半张黑色面具的男人,一身布衣也难掩啊浑然天成的娴雅矜贵,绸缎般顺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阿渊?” 她早早便让陆沉渊提前进了城,自己则后脚跟上去,没想到他竟然还找到自己了。 “走,我们去药王阁。” 叶灵筠此刻缠着张若风去了,县城这么大,大家都各干各的,能碰到的几率也小。 钟坤已经把静娴的事儿报上去了,她一来钟坤就连忙迎上来了。 第46章 拜祖师爷 “叶姑娘,这是您要的炉鼎。” 钟坤废话不多说,直接将炉鼎和火晶石给拿了出来,和上次不同,这次的火晶石质地纯粹,杂质很好,至于那炉鼎,虽说离她以前用的还有很大的差距,不过也很不错了。 “多谢!” “姑娘无需客气,只需往后将所炼制丹药分五成给药王阁便可,届时姑娘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向药王阁提出。” 钟坤笑着说,不管怎么说,都得将叶静娴这个人才给留下。 “任何要求?” 静娴挑眉,忽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这个也可以吗?” “咳!” 陆沉渊忽然轻咳一声,钟坤先是一愣,随后笑着点头:“若你有需求,也不是不可以。” “那还请药王阁帮我查一个人。” 重活一世,除了这一身炼药术,和感知天灵地宝的本领外,她几乎一无所有。 金钱,地位,简直被人碾进了土里。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查我爹?” 除了药王阁,陆沉渊拉着她的手,那张面具已经将他美貌尽数藏下。 “那你想告诉我吗?” 陆沉渊问。 “自然是想的,但目前还不能。” “所以我不问。” 静娴莞尔一笑,这人还真是懂她啊。 她反握住陆沉渊的手,感叹道:“阿渊,我一定是用光了上辈子所有的运气,才换来这辈子遇见你。” 陆沉渊忍不住侧眸看向她,他嗓音低沉道:“这话应当是换做我来对你说的。” “阿娴,遇见你才是我此生之幸事。” “说假话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话虽如此,可静娴的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往上扬,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养个男人竟然是这般快乐。 早知道她以前就应该收集天下美男,全都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天天换着欣赏。 “对你,我没有假话。” 他嗓音很轻,静娴打算带他去成衣铺子挑选几身好看的衣裳,却被人拦在了街道中央。 一群人围着静娴,她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人,问道:“那天裸奔没裸够,褚公子又来找不痛快了?” 能让人把她围着的,除了褚建仁还能是谁? 然而这次不光是褚建仁,还有另外一个男子,看上去比褚建仁要年长许多,一身藏蓝儒袍,腰间系着玉佩,发冠高束,外头罩着狐裘,面庞英俊稳重,看上去比褚建仁贵气多了。 而在他面前,褚建仁也规矩得很,压根儿不敢乱动。 “叶姑娘,在下褚建怀,有礼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么多人,万一让阿渊暴露了怎么办,这褚家一大一小是想做什么? 褚建怀挥手,立马有人端着银两上来。 他说:“建仁有眼不识泰山,上次冒犯了姑娘,这些是特意给姑娘赔罪的。” “一共白银两千两。” 嘶! 周围的人无一不惊叹震骇,赔礼道歉就需要两千两? 谁不知道褚家家大业大,但也不是这么个败家法的呀! “仅是赔罪?” 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自然,不过……”褚建怀语气稍顿,随后一脚踹在褚建仁屁股上,他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紧接着砰的一声,脑袋瓜子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地上,伴随着他那洪亮的大嗓门儿。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不等静娴发话,褚建怀有着人端了东西来。 “黄金两百两,九龙炉鼎一只,便算作是建仁的拜师礼。” 两人对视一眼,陆沉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压低了嗓音问:“阿娴,你何时有这般能耐了?” 静娴扬眉:“我的能耐不止这些,但……” “叶姑娘若肯收下建仁,往后便可在县城横着走。” 横着走? 当街给她送这些东西,这明摆着就是逼她收下褚建仁,因为他知道,与其拉拢一个炼药师,还不如直接将自家子弟送给她。 好从她身上学些本事,如此一来,褚家也不必花费大量精力去养一个供奉。 “他天资愚钝,我从不收如此蠢笨之人。” “你敢说我蠢!?”褚建仁瞬间努力,可以说他丑,绝对不许说他蠢! 褚建怀将他脑袋摁在地上,笑眯眯地说:“我这弟弟不成器,姑娘莫要介意,今儿就当着祖师爷琅嬅老祖的面儿起誓,往后他跟了姑娘,是死是活,是打是骂但凭姑娘做主!” 仆人摆了香炉,掏出琅嬅老祖的画像摆在前面。 褚建怀踹了他一脚:“建仁,拜师。” “我不收弟子。” “礼成。” 静娴无语,目光却停在了那琅嬅老祖的画像上,画中女子明眸善睐,身姿纤细,静娴眯了眯眼睛,死太久了,就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如今瞧见这画像,才隐约想起自己的容貌。 “阿娴,那琅嬅老祖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陆沉渊的话让静娴心中一惊:“何以见得?” “你们的双眼极其相似,就连神韵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陆沉渊观察得还真是仔细。 静娴转身就走,她可不想收什么弟子,尤其是褚建仁这等纨绔公子,她更是厌恶了。 “还愣着作甚?快跟上你师父,不争气的玩意儿!” 褚建怀眉心微拧,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褚建仁幽怨地说:“我本就不想拜她为师,她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有些运气在身上罢了!” “若炼药讲究运气,那你为何没有?天赋如此,你应当认命,不要自视甚高。” 这天底下的炼药师本就是凤毛麟角,能够做到同时炼制出不同药丸的炼药师更是没有。 这样的天才,褚建怀不信那只是运气。 “师父,师父等等我!” “你的银子金子炉鼎,还有你的乖徒儿都不要了吗?” 褚建仁一路狂奔追向静娴,不管怎么说,这拜师礼已经行了,祖师爷也拜了,那他就是叶静娴的弟子了。.qqxsnew 静娴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漆黑,脚步加快。 周围人潮涌动,她耳廓微动,还在狂追的褚建仁忽然被人一脚踹在小腿上,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几乎是在他跌倒的同时,一支箭矢贯穿了他的头冠,稳当当地钉在了前方商铺的木桩上,头发瞬间散落。 第47章 还能抱得起我 “蠢货!还不找地方躲起来!” 褚建仁连滚带爬地找了个掩体,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瞧见街道两旁的屋顶忽然飞出许多黑衣人,个个手持弩箭,对准了静娴和她身边的男人。 再看看自己的冠子,要是刚刚静娴慢了一步,想必他的脑袋这会儿已经被射开花了。 显然那些人是冲着陆沉渊去的,街道上瞬间乱成一团,血腥味儿四处弥散,匕首横在胸前,迅速解决一个刺客。 眼瞧着陆沉渊身后有两个刺客手握明晃晃的大刀砍了过去,静娴瞳孔一缩,手中匕首迅速飞掷而出,瞬间命中刺客喉咙。 他看着静娴朝他这边过来,袖口下冰冷的袖箭瞬间被收回。 静娴拽着他的手,脚下一个借力,双腿蹬在刺客胸膛上,只听见一声骨裂,她动作极快,褚建仁已经看傻了眼。 但来的刺客很多,静娴只有拉着他一路狂奔,风拂起她的发丝,额间有了薄汗。 身后的刺客穷追不舍,步步杀招,皆是要取陆沉渊性命的。 肉眼所见尽是锋芒,刺客身影重叠,遮住了两旁的光亮,他们在上,而她和陆沉渊在下。 杀气横生。 而街道上方才被静娴杀死的刺客忽然身体扭曲,四肢着地,胸腹朝上,身体发出一阵骨骼扭曲的声响,对着静娴逃跑的方向迅速飞奔过去。 周围的人惊吓过度,发出阵阵尖叫。 “我靠!那不是……” “药人。” 褚建怀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说着。 “这些刺客应该是从小被毒药炼制过的,没有心智,以杀人为主,即便是将他们杀死,他们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复生。” 而这种炼制药人的法子,也是琅嬅老祖所创。 世人说,她既是救赎者,也是屠夫。 亦正亦邪,可有太多人追求长生了,所以世人对她的追捧已达至巅峰。 只是炼制药人过程很是复杂,能够让药人去刺杀的,那姑娘究竟是何身份? 静娴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迅速袭来,危险的信号在背后炸开,刹那间令她毛骨悚然。 她用力一把将陆沉渊推出去,顿挫间,长刀划破她身后衣衫。 “阿渊,你快些跑,待会儿我来寻你!” 药人! 她终于知道那股熟悉之感从何而来了。 这些刺客,竟全都是妖人。 陆沉渊张嘴,似要说什么,静娴却凶狠地瞪向他:“还愣着做什么,走啊,你什么都不会,留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 她大约是没看见面具之下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和杀气,可刺客的目标不是她。 她挡在面前,双目猩红,匕首紧握。 想杀陆沉渊,那得问她同不同意! 那双喋血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药人,一股杀意迅速蔓延,刺客们对视一眼,迅速朝着静娴出击。 只有先解决了面前这个碍事的女人才能杀了那个人! 刺客们进退有序,举着武器迅速将她围拢。 就算她再怎么厉害,也终究会寡不敌众! 那已经产生异变的药人更是厉害,对着静娴一阵猛扑,泛红的双眼凶残狠辣,她身上鲜血的味道更是让他们兴奋异常。 鲜血染红了她整个后背,就在药人扑来的瞬间,一支短小精悍的袖箭迅速贯穿他的头部,空气中流露出一股硝石的味道。 静娴眉心微动,立马飞身后退,几乎就在她后撤的同时,那药人的身体忽然发生爆炸,浓烟弥漫在巷子里,等到烟雾散去之后,面前早就没有了静娴的身影。 那袖箭中竟然藏着硝石,在贯穿药人的同时,药人的血液带有很强的腐蚀性,会将袖箭腐蚀,同时引发爆炸。 就在刺客们暗恨这次任务失败时,更多的袖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一声声爆炸不绝于耳,不多时,所有的刺客便全都炸成了一滩烂泥。 “都死了?” 褚建怀带着官兵赶来时,这些没有一个活口。 满地的碎肉和血水,场面极其血腥恶心。 “务必要找到叶姑娘,她可是我们县城唯一的炼药师!” 褚建怀脸色铁青,偌大的县城进了这么多刺客,县衙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一旁的县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大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褚建怀冷哼:“既为一方父母官,便要庇佑一方百姓安危,如此多的刺客闯入城中白日行凶,你若不想当这个官,便趁早告官回乡!” 褚建怀不怒自威,吓得那县老爷冷汗连连。 褚家是县城的富商,大半的经济都要依靠褚家,且听说褚家原本是从昆京来的大户,昆京处处是贵人,这褚家只怕也是非富即贵。 “兄长,你说她还活着吗?”褚建仁在一旁心有余悸地问着,这地上的碎肉完全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尸体。qqxsnew 全都碎了。 褚建怀凉凉地看向他:“你是巴不得她死?” “当、当然没有!” 后背的血还在流,那一刀砍得够深,都怪这身子先前太过于孱弱,不论是力量还是反应力都和四百年前的她差太远了。 “阿娴!”身子踉跄间,她被一双手迅速扶着肩膀,静娴抬眸看见他,紧绷着的身体骤然放松,瘫痪在他怀中。 面具之下,那张脸神情瘆人恐怖,他一把将静娴抱起,直接走进一间荒废的宅院里。 静娴笑道:“不曾想,你竟有这般力气,还能抱得起我。” 这般时候了,静娴还不忘调侃他。 陆沉渊没有说话,将她温柔放下,扯开她身上血衣,瞧见了她背后那一道狰狞的刀痕,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了尾椎骨。 伤口深可见骨。 她便是这般撑着一路过来找他的。 “我吃了药,还死不了。”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有气无力的。 他扯了身上的布料将她背上的血迹擦干净,触及到伤口时,因疼痛而后背抽搐不止。 双手死死抓住身下枯草,嘴唇被咬出血,口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儿。 他从怀里掏出止血药粉洒在她伤口上,然而这股疼痛让她几乎撑不住,脸色煞白,汗水更是大颗大颗地往外渗。 第48章 还有力气吗? “阿娴,可疼?” 身后是男人紧张而小心的询问。 静娴嘴角抽了抽:“不……不疼。”才怪! 分明疼得要死啊! 但她家阿渊是个娇弱,自己必须得强势些才能让他有安全感,若是自己都怕疼,只会让阿渊心中更为害怕吧。 若是静娴日后见了他一手拧断旁人脖子的狠厉模样,断然不会生出如今这般想法,更是恨不得狠抽自己两巴掌。 他将衣衫撕成布条,从她胸前绕过,将伤口包扎,静娴撑不住,趴在枯草上细细地喘息着,便是稍微用力呼吸,后背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他将人轻轻拉起,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汗水湿透了秀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双眸紧闭,睫毛轻颤。 温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虽未说只言片语,却能让静娴感受到他的小心呵护。 外面的世界已经安静了,他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放在一旁。 “阿娴,你便是这般为我拼命吗?” 他这一生从未有人如此为他拼命过,静娴是第一个。 静娴闭上双眼,因疼痛而身子轻颤。 她说:“你既答应了要做墨宝的爹爹,我自不会弃你于不顾,况且你要是死了,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如你这般好看的人了。” 总之,这一句话就没有能让陆沉渊稍稍感动的。 一是因为他答应做墨宝的便宜爹,二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仅此而已?” 静娴半睁着眸子,显然已经是疲惫至极了。 陆沉渊柔和了神情,低声道:“累极了便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他也不知道静娴为何如此警惕,即便是受了伤,身子也是紧绷着的,好似她素来就不曾安稳过。 鼻尖有他身上的清清竹香,能使她心境平和困意渐浓。 待到静娴完全沉睡过去后,他遂起身拿起了地上的面具,戴上时掩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那周身似染上了一层寒霜,冷冽锐利,锋芒毕现。 县城中惊现刺客,便已经扰乱了城中多年来的平静生活。 街道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 县衙内。 幽暗的书房里,那县令颤抖着跪在地上,冷汗颗颗往下渗落。 他低垂着脑袋,直到头顶传来那冰冷压抑着怒气的嗓音。 “他如今热毒缠身,已是强弩之末,孤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竟无一次成功!” “殿下恕罪!” 县令的脑袋狠狠磕在地上,砸得地板咚咚响。 “实在是因为他身边那位女子太过于厉害,下官这才……” “无能便是无能,何故找理由?”那人嗓音年轻,半张脸都拢入阴影之中,只能瞧见一个下班,喉结微微滚动。 他轻轻在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问道:“可曾查清那女子是何身份?” 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缓缓道:“下官查过了,那女子正是……” 一支短箭忽然破窗而入,以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误洞穿县令的脑袋,鲜红的血花迸溅,喷射在那人脸上。 县令惊恐得瞪大双眼,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便轰然倒在地上断了气。 “刺客!有刺客!” 府兵们立马大喊,只见那县衙的房顶上,一人手持弩箭立于日下,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刹那间杀意涌动,寒气森然。 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眸盯着书房,隔着房门四目相对,院子里聚集了府兵。 书房中人瞳孔一缩,恐惧从脚底窜起,手心迅速变得冰凉。 是他! “强弩之末也能扼人咽喉,枳实,你的命我改日再来取。” 那些府兵不过是一群绣花枕头,便是追也追不上的。 “莫追了!” 府兵们立马停下脚步。 陆枳实目光阴沉,可就在那样阴沉的目光之下,却藏着深深的恐惧。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不是在破房子里了,而是从雕花罗汉床上醒来的,外头的凉风轻轻吹拂着床幔。 正逢陆沉渊从外面进来了,拿了新的衣裳,静娴半躺在床上看他。 “这就是你在县城里的宅子吗?” 陆沉渊长身玉立,身姿宛若仙人。 “一处不大的宅子,倒是可以作为暂时的庇护之处。” 他将衣服放下,又说:“阿娴,你睡了一整天了,我很担心。” 睡了那么久吗? “你不用担心墨宝,德怀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他似乎总能知道静娴心里在想什么。 “阿娴,该换药了。” 伤口在后背,即便是上了药,新长出来的肉还是和布条粘在了一起。 他需得将布条和肉撕开才能继续上药,而这个过程自会痛苦无比,他抱着静娴,让她面对面靠在自己怀里,双手环绕过她胸前至背后。 手掌将布条轻轻撕下,尽管动作轻缓,却还是带着她背后的血肉一块儿扯了下来。 静娴一声闷哼。 “再忍忍,换了药就好了。” 伤口太深,夜里她睡着时,陆沉渊也总是会帮着她侧过身子,避免压到伤口。 可她还是疼,疼得直抽冷气。 “阿娴。”他轻轻唤着静娴的名字,眸光深邃。 “嗯?” 等到静娴轻轻应和一声,他忽然低头,轻轻吻住了她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唇。 静娴身子微颤,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指尖忍不住抓紧他的衣裳。 他的吻很轻,像是在缠绵悱恻。 静娴活了两辈子都没和男人这般亲近过,先前虽是对他觊觎万千,倒也没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 那一刻,她的口腔和鼻腔里,尽是陆沉渊的气息,身子渐渐疲软,没了支撑的力气,他似一团温暖的光,将她整个包裹。 等到唇分气吁,背后的布条已经被尽数拆下了,而这整个过程,她竟都没有察觉到疼,所留下的也就只有陆沉渊的缠绵旖旎罢了。 苍白的脸颊上浮上了红晕,耳垂也变得绯红,他指腹摸索着静娴的脸颊,最后是她水润的唇。 “还有力气吗?”陆沉渊柔声问着。 静娴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迷离着双眸道:“这法子不错,以后可以多试试。” “……” 陆沉渊默了片刻,让她趴在床上开始上药。 少女的肌肤比起以前已经细腻嫩滑了不少,指尖轻轻触碰后背,她身子一颤。 第49章 阿娴,忍住 陆沉渊顿了顿:“阿娴,忍住。” 静娴脸趴在枕头上,撇撇嘴说:“是你先勾引我的,如今却让我忍住,阿渊,你不厚道。” 陆沉渊失笑:“等你身子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当然,这话也不是陆沉渊第一次说了。 但静娴却没有一次实际行动,因为她不会。 男女之事她一窍不通,却对此颇有兴趣,毕竟人之性也乃天生。 “阿渊,你到底有多少仇家?怎么那么想让你死?” 先前静娴以为他只是哪家权贵豢养的金丝雀罢了,而今遇见那药人便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 如果只是如此,他们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杀阿渊,除非阿渊有什么地方触及到了那些人的要害才会想着要置他于死地。 “是有些多。”他沉吟片刻,问:“后悔了?毕竟我是个除了脸便身无长物的人,还命短,世上美男子何其多,阿娴若是此时放弃,还能寻到更好的,也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静娴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说:“好看的皮囊的确多,但阿渊只有一个啊。” 陆沉渊忽然就好心情的扬起唇角。 距离城中出现刺客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时间静娴都没有回到叶家村。 叶雄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徐氏在一旁做绣工,被他晃得眼花。 说道:“你晃也没用,灵筠都说了她那日与一男子进了药王阁,如今许是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个家了,正在别人家吃香喝辣呢!” 先前就有人说静娴要去城里有钱人家做妾了,现在三天都没回来,这谣言就又起来了。 “荒唐!”叶雄瞪向自己的妻子,斥责道:“阿娴至今生死不知,你便不是她的生身母亲,她这些年也伺候在你身边,给你端茶倒水,做得无微不至,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怜悯同情?”qqxsnew 徐氏脸色一变,想着自己丈夫常年在外,忽然就带了个女儿回来,这村子里的人都说叶雄早在外面有了外室。 她受尽了流言蜚语,而今就连叶雄也要来斥责自己了。 徐氏觉得委屈,大声道:“我怜悯她,谁来怜悯我?” “娇娇被卖进了怡春院,你不想法子把她赎出来,一个外头带回来的野种,反倒是让你如此牵肠挂肚!” “且灵筠和若风都瞧见她和别人亲密有加了,她能攀上富贵人家,往后吃香喝辣哪里用得着你去惦记!” “你住口!”叶雄涨红了一张脸,无知妇人,眼界狭窄,能想到的永远都是这点子小肚鸡肠的破事。 “你别以为我不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往日你是如何对待静娴的我都一清二楚,娇娇为何会被卖进怡春院,你自个儿心里清楚,怨不得旁人,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错!” “而今既然进去了,那便是她的命数,我劝你最好安分守己些,莫要整日去算计旁人!” 叶雄不是什么只晓得做生意的粗汉子,他是生得粗犷了些,可心思却无比细腻。 要不是他无法将静娴带在身边,他也绝不会放任他们这般戕害静娴。 五年前让静娴失了清白已经让他足够自责了,奈何他们还是不肯放过静娴。 叶雄不明白,他们为何就不能宽宏些,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自静娴来到叶家以后,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给她一个避风港,却不料只是将她从一个火坑带到了另外一个火坑罢了。 可只要她还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静娴不能死,她若死了,那…… 叶雄收回思绪,看着徐氏那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后转为啼哭。 哭得让人心烦。 “小的哭,大的也哭,你老娘我还没死呢,晦气!” 王婆子在屋子外叫骂,她脾气不好,经常将几个儿媳骂个狗血淋头。 叶雄走出去,皱着眉头说:“老三媳妇刚生,你就给人吃白开水野菜,娘,婆母可不是你这么当的!” 要不是他回来,还不知道这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他虽然不喜欢老三媳妇,但也见不得自家老娘如此糟践李氏。 “哟,老二这一回来就又是给静娴送东西送钱的,连自己亲娘都不先来开一眼,而今回来了,又帮着外人数落自己的亲娘,亏得娘还日日记挂着你,可真是个白羊狼,和静娴那小贱人一模一样!” 大房何氏毫不客气地说着,反正老三媳妇生了个赔钱货,现在老太婆心情不好,那她自然站在王婆子这边才能得了她欢心,如此自己才有好日子过。 “你说老三媳妇是外人,大嫂您自个儿又何尝不是,同为女人,何必如此出口恶毒?” 叶雄早年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他就不惯着何氏那臭脾气。 他也不管自己老娘和何氏什么脸色,转身进了李氏的屋子。 李氏听见外面的吵闹声,抬头看见叶雄进来,眼眶就红了。 这叶家难得有人为她说话。 叶雄坐下来,先是沉默了会儿,随后从腰包里掏出一袋子钱放在她面前。 说:“这些钱你自个儿藏着,以备不时之需,我在城中买了老母鸡,你好好补补身子。” 叶雄知道,自己这一走,王婆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虐待李氏。 身为女子,一旦嫁人,那便是半生的命运都悬挂在男子身上。 可惜老三是个不争气的,以为自己有了秀才身份就自视甚高,日日在外头寻欢作乐,家里婆娘孩子一应不管。 李氏泣不成声,抱着孩子,额头带着防风的布巾。 “月子里莫哭,伤眼睛。” 叶雄叹了口气,起身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已经长开些了,没有初始那般丑。 “二哥……”李氏委屈的喊了声,叶雄是她在叶家唯一能够感到温暖的人了。 可她之前却那般对待静娴,自个儿如今生了女儿,才晓得静娴过得有多艰难。 她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她真不是个东西! “二哥!” 门外响起叶昭的声音,是他从城里回来了,带着一身的脂粉气,李氏慌忙将钱藏了起来。 叶雄扭头就是一脚踹在叶昭胸口上,那力道竟是直接将他踹飞出去,压倒了篱笆栅栏。 第50章 阿渊莫怕,我是阿娴 惊得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混账东西!去怡春院潇洒够了没钱了就晓得回来了?” 叶雄冲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抡起拳头就砸在他脸上,叶昭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宠着的,挨过最多的打就是叶雄的。 叶雄脾气暴,整个叶家村都知道。 早些年他还在外面当过兵,上战场杀过敌人,带着一身煞气,旁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你自个儿婆娘孩子在家冷暖不问,饥渴不管,你算个什么男人!” 叶雄一拳接着一拳砸了下去。 王婆子听到动静出来连忙阻止,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再打下去你弟弟就要被你打死了!” 王婆子急啊,这个小儿子可是最让她疼爱的一个。 叶雄才不管那么多,大声道:“打的就是他这王八犊子!” “就算是打死了,那也是活该!” 叶昭被打得嗷嗷叫,他越是叫,叶雄就打得越是厉害。 “老二,住手!” 好在叶德及时赶到,连忙将两人拉开,斥责道:“你这是作甚?老三做错什么了让你这般毒打?”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叶雄紧握着拳头,瞧着叶昭躲在叶德身后那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冷哼道:“都是你们平日事事都顺从着他,叫他养成这个样子!” “还有老娘你,老三媳妇儿生了个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人了?女儿那也是我叶家的骨肉!” 叶雄可是听说了自家老娘的事迹。 还有先前叶昭险些玷污了娇娇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这一顿打便是要让叶昭明白,这家里不是可以让他胡来的地方! “你、你敢说你老娘?!” 王婆子瞪大了眼睛。 叶雄冷声道:“她既嫁进了我叶家,那就是叶家的一份子,不是什么外人,还有大嫂,你犯不着日日在老娘耳边吹妖风,管好你的嘴巴,为自己积德!” 叶雄可谓是将这一家子都给得罪了,偏偏他们都不敢反驳。 因为若是没了叶雄,叶家只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叶大更是没什么出息,大部分时候不是去县城里找点儿活做,就是去山上采药打猎来赚点钱花。 何氏被说得面红耳赤,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仟千仦哾 遂又恶狠狠地瞪了叶昭一眼,道:“我买了只老母鸡回来,快去给你媳妇儿炖了补身子!” 叶昭不敢不听,只得乖乖去了。 “院子里的几只鸡都是给老三媳妇儿的,你们要是想吃,就自己买去!” 言下之意,别打这些鸡的主意。 何氏恨得牙痒痒,奈何自个儿男人没什么本事,吃肉都是瞧着王婆子吃,他们去吃剩下的肉渣。 要不是叶雄,怕是连肉渣都没得吃。 这一下子老二就给老三媳妇儿买了那么多只鸡,却一只都不肯分给自己。 下午些时候,叶雄便又进城找静娴去了。 听说县老爷被人一箭穿头,死在了自家书房里,新上任的县令还在路上。 现在是褚家大公子在主持大局,维护城中治安。 褚家大院内,一只信鸽落在栏杆处,下人连忙将信筒取下带去了书房。 “叶雄,叶家村人士,药材商人,十五岁时曾当过兵,立下战功无数……” 褚建怀眉心紧缩,那信筒上只有这些,没有多的了。 这身份信息干净得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 既然他曾立下过战功,为何没有做官,反而是做了药材商人,走南闯北四处做生意? 信中只说到叶雄在战场上杀敌凶悍,一时凶猛无人能敌。 这样的人,怎会胸无大志? 不多时,褚建怀将手中信件焚烧。 问:“那些刺客呢?” “回大公子,都是从昆京来的。” 昆京…… 果真什么事都离不开昆京。 “务必找到那姑娘,保证她的安全。” 昆京来的人,凭空出现的炼药师,那么年轻,身份还如此平平无奇,拥有一个战功无数的商人父亲,褚建怀不信她的身份就这么简单。 这宅子很清净,没有什么多余的人,夜里陆沉渊又给她换了药,便走去了前院的书房。 “阿渊,你今晚不在这里睡吗?” 陆沉渊身形一顿,道:“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他似乎很急,脚步加快离开了这里。 静娴眉心紧缩,县城开始下雨,惊雷阵阵,乌云凝聚在上空,碰撞到一道道刺眼的银光,犹如鬼爪一样要将漆黑的夜幕撕裂。 身下被褥被狠狠揪出褶皱,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被褥上,犹如绽放的血色之花,凄艳妖媚。 “轰隆——” 一声巨响,静娴猛然睁开双眼,内心忽然十分惶恐不安。 她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十月十五! “阿渊!” 静娴赤脚冲出去,大雨倾盆,她还未抵达房门,便在院子里听见里头传来的一阵阵低吼,伴随着东西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雷声轰隆,静娴推开门,便赫然对上那双血红的双眼,彼时银光扯过天际。 照亮了他那张苍白妖异的脸。 妖孽! 蛊惑人心的妖孽! 房中一片狼藉,被褥上大滩的血迹猩红刺目。 原本美丽的脖颈上布满红痕,充血的双眸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静娴。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内心狂跳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发病的模样。 因痛苦而脸色扭曲,十指鲜血淋漓,这一刻,他不是那温良乖顺的阿渊,而是能咬破他人咽喉的陆沉渊! “阿渊莫怕,我是阿娴,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出门在外,银针没有带在身上,无法帮他止痛,只能让他强行忍受着血液逆流烈火焚心之痛。 她不知道是何人这般残忍,在他身上种下如此狠毒的毒素,让他饱受折磨。 静娴尝试着上前,企图安抚他的情绪,脚下却踩到碎裂的瓷片,血液蔓延,血腥味儿传入他的鼻腔。 眼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下一刻,脖颈中刺入一股剧痛,血液在瞬间被吮吸。 静娴瞪大双眼,这个感觉…… 是那日她掉下山谷之后,被人压在身下吸食血液之时一模一样! 就连他身上狂躁不安的气息,也和他一般无二! 第51章 阿娴,你又没力气了 匕首下意识出现在手心,却在感受到陆沉渊渐渐平复下来的气息后缓缓放下。 似吸食够了,高大的身躯猛然砸在地上。 她被吸食了太多血液,原本就不好的身子此刻更加虚弱了。 外面雨点如雷,静娴默默地看着他那张已经恢复正常的脸,唇间染上了那嫣红的血渍,显得妖冶。 他就像是个能蛊惑人心的妖精,即便狼狈虚弱,也依旧让人心生怜惜。 静娴承认,除了这张脸,她更喜欢陆沉渊安静柔顺的性子。 她向来强势惯了,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稍有不慎便杀心大发。 她记得,四百年前曾有僧人断言,她杀心太重,活不长久。 静娴不信,便一心钻研不死药,想要打破那高僧预言,却不料最终还是死了。 雨下了整夜,次日的天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儿光亮。 静娴感觉到脖间一股冰凉,下一瞬匕首便横在了陆沉渊的脖子上。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肌肤,血珠渗出。 她连忙收回了手:“抱歉,还没改掉这个坏习惯。” 静娴懊恼的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 陆沉渊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静娴被他盯得发毛,问:“阿渊,怎么了?” 陆沉渊将她拥进怀中,男人冰凉的气息裹着她。 “对不起,阿娴,我又让你受伤了。” 他拥得很紧,歉意在胸腔中发酵,发病时他会失去理智,可醒来后却能将一切都记得清楚。 就连幼年时发狂,杀了自己唯一的妹妹,他也都记得。 静娴摸了摸自己脖子,道:“又不是第一次咬了,无须在意。” “不过好似血比我的药管用,下次我找点儿猪血来给你试试?” “……” 而后又听见他叹了口气:“你果然知道是我。” “起初是不知道的,你咬我便知道了。”那熟悉的感觉怎么可能会忘。 她还踹了陆沉渊好几脚,想来他腿断了,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说来都是天下沦落人,她也是掉下去的。 “血能抑制你的热毒……” “只有你的血才可以,不过不会有下次了。”陆沉渊歉意的说着。 他原本有意避开静娴,可却没想到静娴会主动来找他,且在那样的情况,她完全可以杀了他。 但她没有,身子没有反抗,而是等他平静。 这一次的热毒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至少他没有冲出去杀人,成为她眼中可怕的怪物。 “为何只有我的血才可以?”静娴狐疑地问:“你试过了?” “阿娴,你是特殊的。” 彼时的静娴还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陆沉渊只是看着她,那双眸子里好似只有静娴。 静娴笑了起来:“若是这般,你每次发病我只需得给你放些血,你便不会痛苦了,对吗?” 陆沉渊一震。 眸色复杂。.qqxsnew “阿娴,你不必如此。” “你未曾逼迫我,是我自愿,你这一身皆是毒,你若死了,我又需得去给墨宝找个爹,太麻烦了。” 陆沉渊:“……” 他默了片刻,这个女人,总是能在他感动时给他泼一盆凉水,给他一个透心凉。 罢了,他知道阿娴不是那样的人。 倘若她当真只是看上了自己的脸,又何需去猎了狼王给他做氅衣,杀了森蚺给他做护甲,陆沉渊不是无心之人。 “阿娴,你可愿信我?” 他握着静娴的手,掌心冰凉,一点儿都不暖和,可他胸膛是暖的。 到了冬日里,他身子只会更冷。 静娴目光深沉地盯着他,说:“你若不骗我,不背叛我,我自会信你,可若有一天你在我背后捅刀子,我会杀了你。” 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她向来都是个很清醒的人,即便现在使出浑身解数替他解毒,帮他挡灾,静娴所求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她只求个安稳。 可若有一天这安稳被他打破,那她自不会顾及什么情面,男人而已,这世上多得是。 心中无男人,炼药自然神! 如今这般对他,也不过是觉得他正好符合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款男人罢了。 “诸多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但阿娴,我不会骗你,更不会负你。” 他今日的话似乎特别多,说的也都是些肺腑之言。 人若是能交付真心,她自会全心以待,若不能,那就抱着玩玩儿的心态。 “那便记着你今日所言,不过……”静娴望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舔了舔唇。 她忽然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襟,用力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两唇相碰。 陆沉渊先是微微一怔,遂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他很温柔,指尖穿插在她细腻的发丝中,宛若一抔细沙,怎么也握不住。 眸底一片幽深,静娴原本不过是想浅尝辄止,奈何这男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温柔缱绻,令人沉醉。 静娴没如此过,这是第二次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瘫软在陆沉渊怀里,手指无意识的抓着他的衣襟。 “阿娴,你又没力气了。”两两额头相抵,呼吸纠缠,他抚摸着静娴的脸颊,唇边荡漾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这一刻,他便丢弃了自己那副温良乖顺的模样,反而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她脸上浮现着红晕,耳垂也染上了绯色。 男人的指腹落在她耳垂上,那里,别家的姑娘都会将其洞穿,带上好看的耳饰东珠做以点缀。 他的阿娴什么都没有,却又处处想着他。 指腹轻轻捻着她的耳垂,难以言说的欲望在悄悄发酵,她呼吸灼热,心如雷鼓。 “你如此熟稔,我自招架不住。” “阿娴不必担心,我无师自通,除了你,我不曾对别的女子做过此事。” 他在告诉静娴,他很干净,不是她所想的那般,被人圈养的金丝雀,早就被玩坏了。 “那你要记着,为我守身如玉了。” “嗯。”他轻轻的应着,明明只有一个字,却也让静娴止不住的战栗,这般动静的声音,在耳边轻响,带着一股子诱惑的味道。 静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实在招架不住了,呼吸不畅,会憋死的。 “往后多练练,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第52章 其实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当然,静娴也是如此想的。 “阿渊,我背痒。” 伤口正在愈合期间会发痒,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些难受了。 陆沉渊将手放在她后背上轻轻挠着,然而这就如同隔靴搔痒,只会让她越发难耐。 “不能抓,抓破了就不好了,今晚还得换一次药,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不然你父亲该着急了。” 他倒是不担心墨宝的,只要有德怀在,便没人可以伤害得了他。 静娴趴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厨房有清粥,我去给你盛。” 他推开门走出去,却是没有往厨房的方向走,而是去了书房。 昏暗的角落忽然发出声音,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里跪着一个人。 “褚家大公子已经开始怀疑叶姑娘的身份了,可需要属下去……” 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陆沉渊抬了抬手,昏暗的光落在他那张侧脸上,犹如深渊。 他忽然走到屏风处,大手一审,血色迸溅,喷溅在屏风上,那人应声倒地,脖颈处在汩汩流血,却是一点儿声响都发不出来。 暗处的暗卫心中一惊,头却是垂得更低了。 “主人恕罪,是属下一时疏忽,竟不曾察觉这房间中还躲了人。” 那暗卫自认为身手不错,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居然没有察觉到,那便证明那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陆沉渊却是一击必杀。 那他的实力,又该是何等恐怖。 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淡淡道:“无妨,将尸体处理干净,褚家暂且不用管,他查不到阿娴。” 阿娴是他要护的人,一个小小的褚家而已,如何能查到静娴的身份。 暗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叹主人如今的性子怎么变得如此好说话了,以往便是有任何一点失误和错处,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的,如今却…… 是因为那个叫做静娴的姑娘吗? “枳实殿下已回了昆京,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您不在封地,若是怪罪下来,只怕是……” 主人身份特殊,已经在这里逗留许多日了。 若叫那位发现主人擅自离开封地,一定会勃然大怒。 “那就让他回不去。” 暗卫瞪大双眼:“主人的意思是……”qqxsnew 杀了他? 但陆沉渊不会说太多,究竟是何种意思,得靠他们自己去决断。 他坐了几个小菜,暗卫瞧着在洗手作羹汤的陆沉渊,眼睛里的光越发不可思议了。 这世界一定是颠倒了,主人竟然会做饭! 静娴趴在床上,背后时不时传来一点儿痛感,不是要命的痛,却很折磨人。 “阿娴,吃点东西罢。” 外面的天光昏沉,他坐在这屋子里,却是亮堂无比,宛若仙人。 “你伤口未愈,只得吃这些清淡的小事。” 若是骤然大补,反而不利于伤口恢复,那些人下手狠,刀子上也是抹了毒的,但静娴的身体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 只是她自己看不到,陆沉渊却是看得清楚,才短短几天时间,原本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快要恢复如初了。 但她吃了两口,觉得索然无味便不吃了。 “阿娴,得吃才有力气。” 他又说到力气了,想到方才瘫软的情形,静娴就觉得耳根子发烫,也不由他多说什么,捧着碗就大喝了起来。 以此来掩盖那眼里快要流泄出来的情绪。 夜里又到了换药的时候,只是拆开的时候,她后背已经光洁如初了。 昏黄的烛光温柔得像是披了一层薄纱在她后背上,指尖轻触,他身子有片刻的僵凝。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常,静娴连忙问。 “你似乎不需要上药了。” 他拿了铜镜给她看,静娴只需得微微扭头,就看见那完好如初的后背,连她都有些惊讶。 怎会好得如此快。 不过两三天时间罢了。 这身子难道还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吗? “阿娴,我说过,你是特殊的。” 何止是特殊,简直就是奇迹好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死了四百年忽然重生在这个身体里所带来的变化吗? 但她此刻正裸着整个后背,就这样裸露在一个男人面前。 那清晰而敏锐的触感瞬间惊醒静娴,她却不慌不忙地合上衣衫。 陆沉渊就在她身后,呼吸落在她脖颈处,痒痒的,似乎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微凉的手指拨开她的发丝,他低头,牙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静娴颤了颤。 “阿娴,你如此这般,让我很难克制住自己。” 他轻轻咬了下,像是以示惩罚般,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阿渊,你不对劲,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以为我该是怎样的人?” 静娴认真想了想,除了长得好看,乖巧娇弱,说话好听以外,其实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从身后一点点将她圈在怀里,听着静娴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你应该是被我吃干抹净的那一个。” “以为你是安分守己的。” 可现在看来,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安分守己,静娴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她衣裳尚未穿上,松垮凌乱,她能察觉到陆沉渊落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 是那样的迫切,让她心都跟着滚烫乱跳了起来。 他圈住她腰肢的手温柔而有力,陆沉渊只是吻了吻她的耳垂,便说:“睡吧。” 明日一早就得回去,她是不如那些世家女清婉美丽,可却依旧别有一番韵味。 再怎么说,静娴也是村子里的一枝花,是所有姑娘都比不上的,叶灵筠最嫉妒的便是她那张好看的人。 不论怎么糟践她,那张脸和她周身的气度都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倒像是从那大门大户里出来的闺阁千金般。 所以当静娴第二日坐着牛车安然无恙地回到村子里时,叶灵筠那张脸都扭曲了。 那小贱人果真没死! 但徐氏远远地瞧见了,竟然破天荒地朝静娴大喊:“静娴丫头,在城里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怕是早就忘了咱们吧?” “今儿你回来得巧,若风也在,不如就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徐氏招呼着静娴,叶灵筠原本扭曲的神色立马就舒坦了。 第53章 野男人都追到村子里来了 对,若风哥哥也在! 让若风哥哥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叶雄去城里找了几天,担心静娴会出什么意外,现在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沉默片刻说:“来吃顿饭吧。” 既然叶雄发话了,静娴自不会拒绝,虽说她有些着急回去瞧墨宝。 一进去就看见王婆子围着张若风赞不绝口地夸着。 “瞧瞧这脸儿,这身板,这气度,不愧是读过书要当状元郎的人!” 王婆子拉着张若风的手笑呵呵地说着:“要说你这般相貌,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也就灵筠配得上你了,不像有的人,小小年纪就让人搞大了肚子,还死乞白赖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王婆子自是没瞧见张若风眼里的嫌弃和厌恶,但叶雄却看得清楚。 他忍不住喊了声:“娘,您收敛些!” 王婆子这才松了手,但那张老脸依旧笑得像朵菊花,叶灵筠在门外就听见这话了,趁着静娴进屋的空档。 她忍不住得意地说:“今儿若风哥哥来,就是来向我提亲的!” “你早些退婚该多好,也不免耽搁了若风哥哥如今才来娶我。” 叶灵筠也老大不小了,她这般年纪,按理说孩子都有一两个了,却迟迟没有嫁出去,一是眼高于顶,二是彩礼过高,村子里谁娶得起。 且叶灵筠可不想一辈子就在这山沟沟里,往后她可是要进城去享福的,去那昆京见大世面的。 状元夫人,光是想想这个头衔就足够让她开心了。 静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恭喜你,得偿所愿。” “你也不必着急,等我成了状元夫人,我必定去那昆京给你相看一户好人家,便是带着个孩子,当想来若是给人做小妾也是不错的,至少不愁吃穿了。” 那静娴可真是谢谢她了。 不过正巧,她在钟坤那里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既然她这么高兴,那自己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好了,免得觉得自己在诓她。 “静娴。” 她一进去就听见张若风在叫她,静娴有些诧异,这么好的语气,不像是张若风啊。 几日未见,张若风不成想,她竟比前几日见到的要更为美丽红润了。 难道真如大家所说,她傍上了城里的大户人家? 听说她和褚家关系不错,可那褚家二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有事?”静娴挑眉。 张若风瞧她这般,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说:“那褚家二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你莫要再与他来往了。” “你若当真想要找个可靠的人家,往后等我去了昆京,我便……” “谁说本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叶家村不好找,偏僻得很,要命的是马车还进不来,褚建仁为了找到静娴,弃了马车,做了一路的牛车,屁股都快颠没了。 只是这一来就听见有人在说自己坏话,褚建仁当即一扬折扇,带着自己的人乌泱泱的出现在院子里。 这可是县城里的大户,瞧他们手上一个个都拿着礼盒,王婆子眼睛都亮了。 “本少爷就是那褚家二公子,褚建仁!”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嫌弃地擦了擦木凳子,然后一屁股坐下。 “你来做甚?”他怎么找到这地方了? 褚建仁嘿嘿一笑:“这不是前些天城中闹刺客,兄长怕你受惊,特意送了好些东西来。” 褚建仁一挥手,那些随从小厮们立马将礼盒打开。 只见那竟全都是些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金灿灿的金子,以及上等的绫罗绸缎,珠翠玉石,看得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叶灵筠更是吸了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这些都是给她的?” 褚建仁翻了个白眼:“不然给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灵筠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她自认为自己长得还不错,竟然被人如此一顿呛。 “二公子这般厚礼,我家静娴收不得。” 叶雄当下回绝,树大招风,眼下静娴是不能呆在这村子里了。 “给她送的,她都未曾开口,你们急什么?” 褚建仁本就桀骜不驯,性子不好,见谁怼谁。 叶雄看向静娴。 她没说,但张若风开口了,冷笑道:“她这般姿色,还带着个生父不祥的孽种,二公子若要收她做正室,怕是要让人耻笑,即便为妾室,也犹如门楣!”.qqxsΠéw 他以为这些是褚家送来的聘礼,心里竟然开始有些不爽快了起来。 “正室?妾室?”褚建仁瞪大眼睛:“你当自己读过两年书就是有见识了?” “她是我拜过祖师爷的师父!这些是我褚家给她的拜师礼,枉费你读的这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褚建仁一语双关,可真真儿是将张若风骂了个狗血淋头。 “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吃顿饭,莫要话多。” 静娴神色淡漠,也未曾看一眼那些东西。 叶雄皱了皱眉,想问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屋头几个婆娘也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但见对方送了那么多金银财宝来,自然是要把褚建仁当成财神爷,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 王婆子几次三番想要搭话,都只能靠边儿站。 “师父,那些东西你可还喜欢?” 褚建仁哈巴狗似的凑上去。 “我只要炉鼎和火晶石。” 褚建仁连连点头:“带了带了,都带了!” “吃完饭你便走,我不留客。” 褚建仁脸色一垮,指着外面的细软行李说:“我兄长把我赶出来了,说你若不收留我,便让我自行乞讨去!” 静娴无语。 “真不要脸,野男人都追到村子里来了,我叶家的脸可算是让你给丢尽了。” 叶灵筠又酸又气地说着。 “我已经签了脱籍文书,和你叶家有何干系?” “静娴,你……”叶灵筠委屈地看向张若风,他是个气度好的,一副饱读诗书的好模样,站在这屋子里都觉得蓬荜生辉。 “你脱离叶家了?”张若风脸色更加难看了。 叶灵筠趁热打铁地说:“若风哥哥你也莫要责怪静娴,想必她是为了日后好去城里给人当小妾才会如此的。” “我脱离与否,与你何干?”徐氏端了饭菜上来,褚建仁扫了一眼。 略带嫌弃:“这是人能吃的?” 一屋子的眼睛都齐刷刷朝他看了过去。 第54章 做妾又怎么了 “师父请坐!” 他非得挤在静娴身边,挨着他一起做,叶雄轻咳一声,道:“二公子,还是过来与我同坐,喝些小酒暖暖身子才是!” 褚建仁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道:“无妨,正好可以与我师父交流感情。” 一句交流感情,张若风几乎折断了手里的筷子。 他是厌恶静娴的,更是不喜看到她过得如此好,更不知她是如何成为二公子的师父,教的又都是些什么。 听闻这褚建仁欺男霸女,不是个好东西,莫不是静娴受了他的胁迫,要同他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张若风越想越离谱,察觉到他神色有异,目光也是一直放在静娴身上。 叶灵筠赶忙说:“爹,若风哥哥今天是来提亲的,聘礼和文书都带来了!” 徐氏也笑着说:“是啊,你瞧两人多般配,若风日后当上状元郎,灵筠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何氏却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个状元夫人么,一大早就到处溜达,到处宣扬自己女儿要成为状元夫人了,高兴得一张嘴都合不拢了。 叶雄脸色漆黑,这前脚才退了婚,后脚就立马来提亲。 “我不同意。” 叶灵筠脸色骤变:“爹,若风哥哥都已经与静娴退婚了,我为何不可以?!” 叶雄眼神凉凉地看向她:“你是要嫁他做妾?” “怎么可能是妾,自然是正妻!”叶灵筠扬长了脖子,这话像是说给静娴听的。 静娴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倒是问问,张若风是要娶你当正妻还是妾室?” 叶灵筠顿时变了脸色,因为从始至终,张若风都没说要娶她当正妻,只是说过会娶她。 “若风哥哥,你一定是要娶我当正妻的对不对?” 徐氏也慌了,瞧着张若风一副沉默的神色,心里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张若风沉默不言,静娴摇了摇头说:“他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便替他说。” “叶静娴!” 张若风神色阴沉,目光中带着一丝威胁。 “你的若风哥哥早就在昆京订了婚,且定下的是他恩师家的千金,而他此番回来,便是要带你去昆京做妾的。”.qqxsΠéw 这些消息,都是钟昆带来的,药王阁消息灵通,张若风的那些小动作,自然可以被查得清清楚楚。 叶灵筠的脸色立马就白了下去,她冲到静娴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大喊:“你胡说!” “你分明就是在嫉妒我即将要嫁给若风哥哥了才会如此诋毁!” 她和张若风是有情的,他以前明明说过,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的,又怎么会和别的女子订婚? 静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胸无点墨,长相丑陋,还是嫉妒你只会依靠男人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亦或是嫉妒你自己亲妹妹还在怡春院受苦,你却一心想着如何成为状元夫人?” 叶灵筠脸色立马惨白了下去。 叶雄也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闷酒。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能因为自己和若风退了婚,就想我们灵筠也过得不幸福,竟然编造出如此荒谬可笑的谎言来!” 徐氏大声斥责着,其实心里却一点儿底都没有。 因为从始至终,张若风都没有说一句话。 “爹,你倒是说句话呀!”叶灵筠急了,将目光看向了叶雄。 他啪的一声放下酒碗,沉声道:“若风恩师乃太子太师,他要娶的,也是太师之女,事关若风前程,他又如何能娶你当了正妻?” 叶雄的话,可算是彻底击灭了叶灵筠心里残留的那一点希望。 她不可置信地踉跄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状元夫人这个美梦就这样破碎了。 “灵筠,便是为妾我也会好好待你的,不会让你吃亏的。”沉默许久的张若风终于开口说话了。 却得来褚建仁一声冷嗤:“是啊,昆京里的小妾,那也是贵妇级别的,你不吃亏。” 可为妾终究是低人一等,叶灵筠自视甚高,从小便是告诉旁人,她将来是要成为状元夫人的。 如今要她做妾,她丢不起这个脸! 太子太师…… 那是何其高贵的身份,叶灵筠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婚我不同意,那太师千金你能高攀,我叶家可高攀不起。”叶雄冷哼着。 张若风一边要攀附权贵,不愿放弃自己的前程,一边又想抱得美人归。 他和叶灵筠是有情的,可当初为了给静娴一个庇护所,才不得不选了张若风,而今他攀上权贵,静娴嫁不得,叶灵筠更嫁不得。 张若风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叶灵筠,说:“你若当真不愿为妾,我也不会勉强。” “不,我愿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叶灵筠竟然应下来了。 她咬咬牙说:“我愿意嫁给若风哥哥为妾,只要能和若风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静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当真以为那高门大户里的小妾是那么好当的? 叶雄脸色铁青,却见张若风深情无比地将叶灵筠搂在了怀里宽慰着:“对不起灵筠,委屈你了,那太师千金是个好相与的,断然不会为难你。” “等日后到了昆京,我也一定会对你好的。” 叶灵筠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为妾,可张若风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且她本就是乡女出身,若是能嫁给他做妾,那也是高门大院儿里的贵妾,算不得有多低贱。 若是不应,那她日后注定就只能在村子里找个乡汉嫁了。 她是要做凤凰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辈子的乡妇,两两相比,做妾可比做乡妇幸福多了。 “你当真要嫁给他做妾?”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叶雄怕是要一巴掌扇在叶灵筠脸上了。 “我愿意!”叶灵筠愣是没有片刻犹豫,她很是会权衡利弊,只要能离开这破地方,做妾又怎么了。 况且,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嫁给张若风做妾后,有的是法子独得恩宠。 听说那昆京里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手段? 静娴只需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只得在心中嗤笑她的天真和愚蠢。 第55章 这世上做妾的女子多了去了 徐氏也是个会权衡利弊的,这张若风更是板上钉钉的状元郎。 便说道:“孩子愿意,你就莫要阻挠了,且若风对灵筠有情,便是为妾也不会亏待了她,难道你想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断送在这乡下吗?”m.qqxsnew 说着说着,徐氏就哭了起来,她抹着眼泪说:“娇娇自是不指望了,等灵筠到了昆京,说不定还能仰仗昆京里的贵人,将娇娇接出来,你总不能想着自己娇娇一辈子都要成为妓子供人取乐吧?” 这话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但到底是太过于天真了,这世道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险恶许多。 何氏在一旁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衣袖,叶德轻咳一声,说:“老二,俩孩子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也不忍心拆散是不是?” “况且,若风要是为了灵筠丢了太师家的恩德,岂不是得不偿失?妾就妾嘛,这世上做妾的女子多了去了,难道她们都应该被沉塘?” 他们可是巴不得叶灵筠去做妾的。 做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正妻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不过就是个伺候正妻的高等婢女罢了。 稍有不慎,正妻想打便打,想骂就骂。 这张若风一脚踏两船,怎么可能会是个良人? 也就叶灵筠自个儿看不出来罢了。 “行了,都别吵了,我老婆子还活着呢,这婚事我做主了!是妻是妾,都让灵筠自个儿选去,错过了若风,往后想要寻这么好的夫家可就难了。” 王婆子直接就将这事儿给订了下来。 叶雄脸色不好,压着怒气喊了声:“娘,你不懂,那太师家……” “我老婆子是不懂那什么昆京,但我不能让我孙女儿埋没在这乡下耽搁了一生!” 反正他们现在看张若风就是个香饽饽,村子里多少姑娘想着要嫁给张若风。 以后要成了状元,整个叶家都是会跟着去享福的好吗? 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举家搬迁去到昆京见见大世面。 “爹,我非若分哥哥不嫁的!如若不然,我宁愿出家去做了姑子!” “灵筠,你说什么傻话!”张若风立马就心疼了起来:“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去做姑子?” 瞧着他们情深意切的样子,褚建仁白眼都翻不过来了。 吃过饭后,褚建仁准备带着自己的东西跟着叶静娴走。 “褚二公子,我家阿娴一个人住,你这般跟过去,是要坏了阿娴的名声吗?”叶雄拦在褚建仁面前沉声说着。 褚建仁瞪大双眼:“她是我师父,我跟着我师父住怎么了?” “我是你师父她爹!”叶雄强调着:“你若真想留在这里,那边猪圈还有个空屋子倒是可以让你住着。” “你让本少爷住猪圈?”褚建仁不可置信地连声音都变了调调。 王婆子还在一旁清点着褚建仁送来的金银珠宝,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如若不然,那褚二公子请回吧!” 最近村子里不太平,叶雄不想让褚建仁给她添麻烦。 她只想静娴这辈子都平平淡淡的,不要去经历那些大是大非,安稳度过一生便可。 却不知道,自真正的静娴死后,他心目中所谓的安稳早就被打破了。 “师父……”褚建仁委屈巴巴地看向静娴。 静娴默默地将那些东西都拿过来,无视王婆子吃人的眼神。 说:“我听我爹的。” 说罢,又将那些金银都给了叶雄说:“爹,我目前用不到这些,还请爹帮我存着,若我日后成婚,便算作是给我的嫁妆。” 她知道,这些钱若是留在自己身上,不会安生的。 叶雄自然也想到了,点点头没有拒绝。 徐氏心中暗喜,这钱给了叶雄,不也就是她的了吗? 她正愁着没钱给灵筠置办嫁妆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你安分些,明日一早随我去山上采药。” 她这话便算是默认褚建仁是他弟子了。 褚建仁眉飞色舞:“当真?” “爱信不信,不信就滚!” 褚建仁麻溜地滚去猪圈一旁的破屋子了,那原本是静娴以前的居所,好在也行叶雄也不会真的让他睡破屋,便收拾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屋子来给他。 夜里两口子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徐氏许久未见丈夫,那半老徐娘的姿态在烛火下倒是有些摇曳生姿。 “夫君,今儿静娴将那些金银都给了你,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一开口,叶雄就沉了脸。 说:“去钱庄给她存着。” 徐氏咬了咬牙,厚着脸皮说:“眼瞧着灵筠快要嫁人了,咱们可否拿出来一些,作为灵筠的嫁妆,如此一来,她也不会让昆京的小姐瞧不起了,反正这钱日后也定会还给她的。” “荒谬!” 叶雄瞪着她,那铜铃似的眼睛让人害怕。 徐氏打了个寒颤,便听见他说:“那是静娴的钱,何故要给灵筠作为嫁妆?” “是她自个儿犯贱甘愿为妾,有无嫁妆旁人能否看得起,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 他就知道,这一家子人全都盯着静娴,有点儿好处就恨不得将她压榨干净。 “你!”徐氏气急了,一拳砸在她胸口,红着眼眶说:“你就这般不为你女儿着想吗?” “那是她自己选的!” “静娴的钱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我警告你,谁也别想动!” 他每过几个月都会寄钱回来,要说徐氏身上没有钱,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那钱去了何处,叶雄是不想问的。 他知道静娴去了药王阁,也知道她现在是药王阁的供奉。 他想阻止,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只怕是昆京早就知道这里有了个炼药师,他一度想要藏着静娴,可如今却藏不住了。 他是多么不希望静娴能被那些人发现啊。 “你到底是在意那个野种的!我含辛茹苦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你却只护着那个小贱人!叶雄,我到底那点对不起你了!” 徐氏心里委屈,竟开始大哭了起来。 叶雄皱着眉头,沉声道:“闭嘴!灵筠的嫁妆我不会少给她,收起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 “还有,静娴不是野种,她是我的女儿!” 对,静娴是他的女儿,不管谁问,静娴都是他叶雄的女儿! 第56章 我喜欢你这种的 “你倒是舍得给老三媳妇儿一些钱,却舍不得给自家婆娘和女儿,叶雄,你到底有没有心!” 徐氏什么都知道。 他一回来又是看静娴又是给老三媳妇儿买鸡吃,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这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却感觉像别人的。 他对谁都好,唯独对她不好。 叶雄沉默着,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叹了口气说:“这是我从江南给你带的,前些天一直没机会给你,你瞧瞧吧。” 徐氏果真就停了苦恼,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串美丽的东珠,中间施以玛瑙作为吊坠,华贵异常,十分耀眼! 叶雄回来,是给她拿了好些钱和绸缎的,但徐氏是个不知足的,总想要得到更多。 “既然喜欢,就莫要闹腾,睡吧!” 徐氏带着那珠子在镜子前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的安静了下来。 何氏原本还想瞧瞧他们两口子能不能打起来呢,没想到这会儿就安静了下来,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无趣。 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到了十月中旬,人们几乎都穿上了袄子。 那狼皮也晒干了,静娴又洗去了杂毛,用买来的料子一针一线将狼皮缝制上去,一件暖和的氅衣便做成了。 墨宝依在陆尘缘的怀里沉沉睡着,灯光照射在孩子肉嘟嘟的脸上,比起从前,他现在看上去要结实健康许多。 “阿娴,夜深了,明日再缝制吧。” 她坐在灯光下,昏黄温暖的光包裹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片漆黑。 “你身体里的热毒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每年冬天,你都会如坠冰窖般难熬,这赤狼王的皮最是保暖,早些缝制出来,你也少受点儿罪。” 且这狼皮巨大,还可以给墨宝制一身。 孩子窝在他怀里,外头的月华洒了一地在屋子里,显得温馨而眉毛,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三口。 他忽然觉得,若是此生就如此这般安宁,似乎也算得上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惜他已经扰乱了惊险的安宁日子,往后的路注定是不好走的。 “好了!”惊险站了起来,抖了抖做好的氅衣。 咧嘴笑着说:“阿渊,你过来试试!” “好。” 他动作轻柔的将孩子放下,又掖了掖被角被角,似真的如他亲生孩子般细致入微。 静娴踮起脚尖,双手绕过他的脖颈,那氅衣顺垂柔和,宽大的毛领正好遮住了他的脖颈,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衬托的越发贵气逼人了。 “我家阿渊真好看!”他本就有一头柔顺如瀑布般的长发,一缕垂至胸前,头上戴着静娴送他的簪子。 “阿娴,你对每个男子都这般吗?” 陆沉渊忽然问,这氅衣将他身形衬的颀长挺拔,修饰了些许清瘦。 “若其他男子都如你这般合我心意,我倒是不嫌麻烦。” 他就知道静娴的嘴里没什么好话。 陆沉渊叹了口气,罢了,明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的,往后不再去问便可。 第二日静娴就给墨宝穿上了给他缝制的衣裳,毛领很是暖和,墨宝穿上高兴的跑到陆沉渊面前,问:“爹爹,可好看?” 他蹲下来,宽大的手掌抚着孩子红彤彤的脸:“如你娘一般好看!” 乡下冷得早,说话时已经有些冷气了。 她早早将孩子送去了学堂,褚建仁更是起了个早,昨儿睡在木屋子里,让他浑身都不得劲,好歹是褚家二公子,何时住过这么差的地方。 “褚二公子,这是我娘熬的小粥,您喝点儿吧。”叶灵筠见他起了,便主动端了一碗小粥过来。 娘说过,这褚二是个世家公子,想来他这几日也不会离开这里,若是能将他伺候好了,叶家自是少不了好处的。 褚建仁伸了个懒腰,懒懒的撇了叶灵筠一眼,她今日穿了身新衣裳,还是张若风带她去买的,一身粉色罗裙,头上戴着珠花,倒也是给她添了几分颜色。 乡下的深秋早晨都是带着些寒气的,她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倒像是池塘里含苞待放的荷花儿。 叶灵筠笑容甜美的朝他走来,褚建仁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的说:“叶姑娘这一大早便穿得这般好看,簪花抹粉的,莫不是想要勾引本公子?” “褚二公子你在说什么?”叶灵筠脸色僵住,像是被人羞辱了般。.qqxsΠéw 褚建仁松开她的手,撇撇嘴:“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想来你是要做状元郎贵妾的,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商贾出身的。” “不过……”褚建仁贱兮兮的笑着,打量着叶灵筠的姿色,说:“叶姑娘生的这般貌美,要是做妾真是可惜了,不如你跟了我,我保你个正妻的位置如何?” 正妻? 正妻这两个字如今在叶灵筠眼里就是一根刺。 若能为妻,谁又愿意去当一个卑贱的妾? 瞧着叶灵筠眼里闪过的一丝犹豫,褚建仁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鄙夷和讽刺。 叶灵筠怔怔的看着褚建仁离开的背影。 正妻和妾…… 这的确让她很难以抉择。 听说那褚家先前也是从昆京来的,家大业大,就算是嫁给褚建仁做正妻,也不吃亏的吧? “灵筠,饭还没吃,你要去做什么?” 徐氏看她背上竹篓急匆匆出门的样子,大喊着问道。 “娘,我去采药!” 对,叶静娴说过,今天要带褚建仁去采药,他一个县城里的大少爷,何时进过山,连草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不管怎么说,那褚二公子对自己是有意思的,那她就不能放弃,总得要做两手打算。 山里已经有很多人去了,再过几天上头就要来人收药,各家各户自然得抓紧了采药。 “褚二公子,褚二公子!” 叶灵筠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一身粉裙在一众乡女中显得格外娇俏漂亮。 静娴诧异扬眉:“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褚建仁耸了耸肩,说:“我不过是同她开了个玩笑,她便自己跟上来了。” “什么玩笑?” “让她放弃状元郎,同我做正妻。” 静娴:“……” “你胃口真独特。” “师父,你别误会啊,我不喜欢那款的,我喜欢你这种的!” 褚建仁委屈的大喊。 第57章 心里藏了毒蛇 “不是要去昆京做贵妾了么,怎么你的若风哥哥还舍得让你进山来采药啊?” 该说不说,李穗穗那张嘴是很欠揍的。 “难不成是又看上了人家褚二公子家大业大,一脚踏两船?” “你胡说什么?”叶灵筠瞪着她,原本两人也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的,而今听说叶家来了贵人,送了好些金银。 李穗穗能不酸才怪呢。 那些人自是不知道那金银珠宝都是送给静娴的,和叶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只是那些人远远的瞧着,不知怎的就传成是送给叶家的了。 还有人说,是那褚家二公子瞧上了叶灵筠,特地来上门提亲的。 这可算是酸到了一众乡女们,直接将叶灵筠划为头号敌人。 李穗穗直接带着一群乡女上前将她围住,更是一把扯掉了她头上的珠花,她动作粗鲁,直接扯掉了她一缕头发。 叶灵筠吃痛,大叫了声。 “叫什么?这么漂亮的珠花戴在你头上,可真是浪费了!” 李穗穗一把将珠花扔在地上,再狠狠的踩了上去。 “你们,上去将她的衣服都给我扒了!” 可以是好姐妹,但绝对不允许这小贱人过的比她还要风光! “李穗穗,你疯了!”叶灵筠惊恐的大叫着,她下意识看向褚建仁的方向,慌乱的后退着。 那些乡女可都是很听李穗穗的话,伴随着叶灵筠的尖叫声,一双手即使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姑娘们,这是何必呢?” 褚建仁将自己的外袍丢在她身上,此刻叶灵筠混身狼狈,衣不蔽体,头发散乱的不成样子,脸上还都是乡女们的掐痕和指甲印。 “褚二公子这是当真瞧上她了?” 瞧着褚建仁替她出头,李穗穗当即恨得牙痒痒。 褚建仁长得不错,家世背景也不错,能够屈尊降贵到她们这乡下地方来,哪家姑娘脸红心跳恨不得嫁入高门? 李穗穗也一样。 凭什么那叶灵筠身边就围了那么多男人,还一个比一个优秀厉害。 “瞧上与否都和姑娘无甚干系,我瞧姑娘也生的玲珑,怎的就有如此恶毒的心肠?” 褚建仁怜香惜玉的将叶灵筠从地上搀扶起来,瞧她红了脸颊,更是动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发丝。 李穗穗气的发癫,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便这般不要脸!” 叶灵筠也偷摸红了脸:“多谢褚二公子。” “师父,我做的不错吧?” 褚建仁一脸讨好的奔向静娴,要不是师父让他去,他才懒得去呢。 “下次可以做得更好。” 褚建仁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毕竟那高门大院里,一群女人天天斗来斗去,他从小到大都看腻了。 “女人啊,都是长着一张美丽的面庞,心里却是藏了一条毒蛇的。” 褚建仁摇了摇头,跟着静娴入了林子。 叶灵筠原本是想要跟上的,可静娴直接带着褚建仁进了林子最深处,那里可不是她们能去的地方。 上次击杀森蚺的尸体已经沉入沼泽地,赤狼们远远的嗅出静娴的气息,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师父,这林子里有狼啊?” 别说,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还挺可怕。 赤狼们隐匿于林间,林子幽深,却又一路跟着静娴,像是在为她开路。 “你可知这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这生于林间之物,最是能与天地灵宝产生关联。” 她行至一棵参天大树面前,无数藤蔓将其缠绕,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 白皙的手覆盖在大地上,刹那间,褚建仁只感觉到一阵风以他们为中心迅速荡开,森林中似有一股奇妙的声音。 “仔细听,世间万物皆有声响,入我之门,要学的可不仅仅只是炼药。” 刹那间,似无数花草树木绽放灵动。 褚建仁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景象,瞪大了眼睛看着,仿佛看到了无数绿莹莹的光漂浮在空中。 最后汇聚成千丝万缕的风,藤蔓攒动,无数植被为其开道,竟生生出现一条甬道来。 褚建仁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那条甬道的前方,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那黑暗似能吞噬人心,无限放大他心中的恐惧。 而静娴也隐约察觉到几分熟悉只感,似乎这地方在很久以前她来过。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方来。 “害怕的话,就留在外面吧。” 褚建仁紧了紧喉咙,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 “琅嬅老祖陵墓就在前方,听说那陵墓之中藏有琅嬅老祖毕生所着之绝学!” “咱们若是能寻到,说不定就能成为第二个琅嬅老祖了!” 甬道刚打开,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静娴眼疾手快的拉着褚建仁进入甬道之中。 “我滴个乖乖,这里是琅嬅老祖的陵墓?!” 褚建仁不可置信的看着静娴:“师父,你是如何做到的?” 静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也不知道,只是靠着赤狼的引领过来的罢了。 况且他都死了四百年了,压根儿就不知道有人给自己修了陵墓。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陵墓不在这座山里,她又怎会重生在这个地方? 如此一来,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机缘,比如你拜我为师,也是一种机缘!”仟千仦哾 褚建仁觉得她说的很对。 “那咱们要让他们进去?” 这部妥妥的盗墓吗? 静娴似笑非笑:“你以为琅嬅老祖的陵墓是那么好进的?” 既然有人将她的陵墓修建在这个地方,就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不过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 这都四百年了,没被人偷过? 陵墓藏于甬道之中,而甬道的尽头,则是一道敞开的洞口,一群人手中拿着罗盘,看着指针最后停留在洞口的位置。 为首的男人脸色沉郁:“就是这里了。” 他收起了罗盘,用手中看到将周围荆棘藤蔓都砍掉,却没有注意到那些藤蔓掉落在地上后又迅速扎根生长。 “这陵墓为何没有门?”就这样敞开着,就不怕别人来偷吗? 静娴也是生平第一次看着别人进自己的陵墓,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刺激。 第58章 凤凰藤 “这琅嬅老祖本就生性怪异,咱们找遍了大江南北才在这破地方找到了真正的老祖陵墓,说不定她就是要以假乱真,混淆我们的判断呢。” 为首的男人看上去有两把刷子,他取出一盏烛灯轻轻一晃,明亮的光迅速照亮整个山洞。 然而山洞四壁光滑平整,上面刻画着一幅幅精美的壁画,只是那壁画上的人物,皆是无脸之人。 “莫要出声,且让他们先试探一番。”两人蹲在山洞外面的灌木丛中,将那身形遮挡得十分掩饰。 “大哥,这壁画上的人物,为何都没有脸?” 几个年轻人拿着烛灯上去细细查看着,即便是过了四百年,这壁画依旧不腐,精美绝伦。 褚建仁屏气凝神,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若这当真是琅嬅老祖的陵墓,那这里一定藏了好东西! “咱们是来寻琅嬅老祖东西的,不是来研究壁画的!” 为首的男人沉声呵斥着,这陵墓里要是藏了机关,一旦被触发,说不定他们这些人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山洞四角各有一个耳室,而每一个耳室里都堆满了竹简。 即便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这些竹简也都依旧完好无损,连上面的字迹都没有丝毫破损。 “大哥!这些可都是琅嬅老祖的亲笔!” 几人眼神狂热的看着这些竹简,上面所记录的全都是丹药的炼制之法。 “师父,怎么办,他们要将这些都偷走了!” 褚建仁开始着急了,琅嬅老祖的亲笔,这要是穿出去,岂不是要轰动整个西圣皇朝? “不着急,再看看。”她这个正主都没着急呢,他急什么。 既然是陵墓,那这里面就一定有棺椁。 也就是说,她的尸体也会在这里。 只是都过去四百年了,就算是一堆白骨,也早就化成灰了吧。 “大哥,这里为何没有琅嬅老祖的棺椁?”他们将整个山洞都搜了个遍,找到了不少的竹简书卷,却唯独没有看到琅嬅老祖的棺椁。 为首之人像是老手,对于陵墓之事很是精通,他们也是受人委托,找了数年才找到这真正的琅嬅老祖陵墓。 “听说那琅嬅老祖生前可是一等一等的绝色美人,她既然是天下第一炼药师,必定有能让自己尸身不腐的法子……” 其中一个看似清瘦的年轻人满脸猥琐的说着。 静娴的脸色里立马沉了下来。 “混账!”只是话还没说完,他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陵墓之中,不可对已逝之人不敬。”被称作大哥的人脸色阴沉,对着山洞拜了拜:“老祖勿怪,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同咱们这些后生晚辈一般见识!” 即便如此,这些人脸上的贪婪和兴奋依旧没有任何的收敛。 “她一个死了四百年的人,大哥何必害怕,若是今日能找到她的尸身,让我们一睹老祖风采,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死了四百年你也下得去口,啧啧……” 褚建仁忍不了了! 几人还在肆无忌惮地调侃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山洞内壁画此刻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壁画女子本就姿态各异,他们一行五人,为首之人还在四周探索着,企图找到琅嬅老祖的棺椁。 静娴抓着褚建仁的手,沉声说:“这陵墓并非琅嬅老祖真正的陵墓,没有关过,那就是个假墓罢了。” 至于她为何会在这里苏醒,也许是机缘。 褚建仁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偷走老祖陪葬之物也就罢了,竟然如此羞辱琅嬅老祖!” 要不是静娴拉着,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冲进去将那些人大卸八块儿。 静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那琅嬅老祖不过一个死人,你为何这般在意?” 他一个纨绔,怎会在意一个古人是否被羞辱。 褚建仁蹲在草丛里,气得一张小白脸通红。 道:“琅嬅老祖曾与我祖上有恩,褚家祖上有训,不管后世如何,且不能辱没老祖风骨,若没有琅嬅老祖,也没有如今的褚家。” 静娴诧异挑眉。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生前有结交过褚姓之人? 还被列为祖训,那得是多大的恩情。 “且琅嬅老祖是天下炼药第一人,理当是我等后辈之人的楷模,岂能容忍他们这般折辱。” 褚建仁曾在褚家祠堂里见过琅嬅老祖的画像,那是褚家先人所珍藏的,历经百年而不腐,是真真正正的绝世美人! “好小子,有风骨!”静娴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觉得好像收这样一个徒弟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大哥,我怎么觉得这壁画上的人好像在盯着咱们?”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们抬头看着上面的壁画,安静,精美。 “胡说些什么,壁画就是壁画,又不是活……” 话还没说完,老大的声音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忽然面色大变,连手里的竹简书卷都不要了。 “快走!这里不是老祖陵墓!” 只是他们反应得太晚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洞口便被无数的藤蔓缠绕。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落下,蹲在草丛中的褚建仁亲眼看见那藤蔓是如何将那人贯穿,又是如何在眨眼的功夫让那人瞬间变成人干的。 “救命,啊!”又是一声惨叫,藤蔓将他们高高举起的瞬间,那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褚建仁所在的方向。 从高处往下看,自然是能将他俩看个清楚的。 “大、大哥……”那人颤抖着手,指向两人藏人之处,下一瞬间身体四分五裂。m.qqxsnew “师、师父,他好像看见我们了。” 静娴依旧气定神闲,淡定无比地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还剩下两个。 老大挥舞着手中的砍刀,企图将这些藤蔓砍断,然而他越是挥砍得厉害,那些断掉的藤蔓就会立马扎根再次重生。 “凤凰藤,如凤凰涅盘般,一旦砍断则遇土重生,壁画无脸飞天,乃活死人墓,唯有吞噬所有闯墓者方可罢休。” 静娴站在洞口处淡淡的说着。 这凤凰藤是她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培育出来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将它种在这个地方。 第59章 死后被分尸的可怜虫 静娴现在很好奇,当年到底是谁给她建造的墓地,还布下如此狠毒的机关。 若光是这凤凰藤,当然不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而是那山洞内的壁画,才是真正的机关,一旦有人动了耳室里的东西,壁画则会启动。 “姑娘既知这是活死人墓,可否救我等出去,只要救我出去,这里的东西,我甘愿分一半给姑娘!” 洞口已经处于半封闭的状态,闯进去的人,一个也别想出去。 静娴弹了弹身上的树叶,摇摇头说:“这凤凰藤有剧毒,我可不敢,你们既然有胆子闯,那必定是有法子的。” 这人是个聪明的,在最后时刻已经反应过来这就是活死人墓了,以无脸飞天壁画做机关,总能混淆视听。 “活死人墓,便是要以所有活人作为祭品,只有你们死了,这墓穴机关才会停下来。” 要是她猜得没错的话,这墓穴底下,应该全都是尸骸。 但凡想要进入老祖陵墓的,估计都已经成为了这些凤凰藤的养分了,以活人作为养料,是凤凰藤的特性之一。 然而凤凰藤不仅攻击墓穴里的,似乎就连外面的也不会放过。 凌厉的藤条忽然袭来,褚建仁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叶片划过静娴脸颊,隔断她的一缕发丝,脸上随之出现血痕。 “师父小心!”褚建仁一声大喊,成千上万的凤凰藤从四面八方涌来,风声从耳边掠过,就在褚建仁以为自己也要被这些藤条吸成人干儿时,所有藤条都静止半空不动。 就连缠绕在洞口的藤条也都散开,似乎是在为她让路。 静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上的血痕那般殷红。 而洞口被打开的一瞬间,还活着的男人立马发了疯似地往外跑。 “大哥,等等我!”身后的小弟急切地拉着老大的衣服,生怕他会丢下自己。 老大却是一脚将他踹开,还不忘拿起地上的东西,那里头装的可全都是琅嬅老祖的亲笔,随便拿出去一件儿都能都价值连城!.qqxsnew 静娴挑眉,这么无情? 似为了验证心中猜想,静娴忽然划破手掌,血液瞬间渗入地面,原本安静的凤凰藤更是在刹那间狂躁起来。 “啊——!!” 无数藤条瞬间洞穿男人的后背,将他高高举起,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咽了气。 褚建仁惊恐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静娴的衣袖,结巴道:“师、师父,要不咱们还是逃吧?” 这些藤条就跟成了精似的,它们会杀人,还吸血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只是扭头的一瞬间,褚建仁看见她眼里的冷漠和凌厉,瞬间就愣住了。 再低头去看她的手,还在不停地流血。 而那些凤凰藤,似乎在疯狂地吸食着她的血液。 “师父,你的手?” 这些凤凰藤居然不攻击他们! 这让褚建仁感到十分的意外,静娴上前看着被凤凰藤缠绕着的尸体,将他手中的袋子取下来,拎着走进墓穴之中。 而随着她的走动,周围的凤凰藤竟然都主动避开。 她猜的果然没错,她的尸体是不完整的。 这里不是没有她的棺椁,而是只有一部分尸体罢了,剩余的尸体应该藏在了别的地方。 想她琅嬅老祖风光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死后竟然还会被人分尸藏在不同的地方。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见她走了进来,这唯一还活着的人不停地朝着静娴磕头求饶,但凡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此刻都能看得出来静娴的不一般。 这些凤凰藤不会伤害静娴,反而对她很是惧怕。 就连墓室里的壁画也都停了下来。 惊险没有搭理,而是去了耳室里翻找着什么。 她将所有东西都搬了出来,放在耳室里的,除了一些炼药书籍,便是一些她早些年炼制的丹药,至于现在还能不能吃,静娴也不知道。 毕竟她当年炼制的丹药太多,有些什么功效会不会吃死人什么的,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要是运气好吃到一颗可以直接飞升成仙,青春永驻的,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要是运气不好,可就直接去见阎王爷投胎去了。 “师父,你在找什么?” 褚建仁正要凑上去,却听静娴一声惊呼:“找到了!” “啊!师父,骷髅!” 褚建仁一声惊叫,惊恐无比地迅速后退,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静娴托着手中那颗无比圆润的骷髅头,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上前一把将骷髅头塞进褚建仁怀里,并警告说:“这是琅嬅老祖的头骨,若是摔碎了,小心她半夜来找你索命。” 原本吓得下意识要将骷髅头扔出去的褚建仁立马就愣住了。 “这是老祖的头?” 惊险嗯了声说:“她当年死于奸人之手,死后尸身被分割成碎块儿藏于各地,这里藏着的就是她的头骨。” “那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褚建仁提出灵魂问题。 静娴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就是琅嬅老祖本祖!那个死后被分尸的可怜虫! 虽然灵魂寄居在这个身体里,可依旧能感应到自己部分本体,这也是她为什么能找到自己头骨的原因。 不过说起来,既然都给她建造陵墓了,为何却连装她尸体的一个容器都不肯给? 静娴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能有这般恶趣味。 要是那人还活着,她一定会把他找出来大卸八块儿五马分尸! 一听是老祖头骨,褚建仁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生怕给摔了。 “没想到老祖竟然这般可怜,生前风光无限,死后却遭人如此对待。” 褚建仁一阵感叹,捧着那头骨,无比温柔地说:“老祖放心,此后我一定会将您的头骨供奉在我褚家祠堂,定不会让您再遭这等折磨了!” “……” 看着别人捧着自己的头骨一阵唏嘘感叹,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啊! “师父,你说咱们能找到老祖所有的骸骨吗?” 褚建仁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静娴。 静娴回头:“干嘛?” 难道他对骸骨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60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褚建仁幽幽叹气:“我不过是觉得老祖太可怜了,想给她一个全尸罢了。” 这话说得很好,以后不许再说了。 静娴没有理会,而是走到最后活着的那人面前蹲下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盯着他。 她的眼睛里好似有光华流转,漂亮极了。 “为何要寻老祖陵墓?” 她将匕首握在手心里,但凡是个聪明的就应该知道,若是说了假话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那人惊恐地咽着口水,想着自己同伴的死状,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绝对不能死! 他颤抖着声音说:“我们也是受人委托!” “谁?” 受人委托,她这陵墓里的东西的确很值钱,难道是为了钱财? “昆京,萧……” 扑哧!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忽然发生爆炸,褚建仁眼疾手快地拉着静娴后退,即便如此,还是被迸溅了一身的血。 静娴脸色阴沉难看,双目更是警惕地盯着山洞外面,可外面一片祥和,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这样爆了。 “罢了,既然是受人委托,那便不可能知根知底。”静娴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命太短,没能活太长。 连后世这些人的套路都摸不清了。 “师父,那这里的东西……” “让你兄长来一趟吧,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的。”褚建怀的确很乐意。 虽然这里只是老祖陵墓之一,可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丰富了,说不清的书籍和丹药,甚至还有超高品质的火晶石。 除了火晶石,其余东西静娴都没有兴趣。 “这些东西便暂且放在我褚家,往后姑娘若是有需求,在下必定双手奉上。” 褚建怀站在村口,对着静娴微微作揖行礼。 墓室里的东西太过于招摇了,褚建怀装了整整三大马车才装完,且让人全都走小路运走了,若是让村子里的人瞧见了,怕是要给静娴带来不小的麻烦。 “那就是褚家大公子?” “这不比褚二公子俊俏儒雅的多了吗?听说褚家大公子还未婚,更是洁身自好,从不去风月场所,一门心思只挣钱养弟弟!” 村里的姑娘们全都跑到村口来瞧热闹了。 一看这俊俏的公子哥儿,眼睛里冒着星星。 静娴微微一笑:“大公子客气了,那些东西于我无用,怎么处置也都看大公子乐意罢了。” “无用?”褚建怀有些诧异。 她既是炼药师,那便应该知道,琅嬅老祖的亲笔对炼药师来说,是何等珍贵的存在。 随便一本亲笔拿出去,都足以让所有炼药师疯抢,她居然说无用? 到底是她太过于自信,还是天生的奇才? “倒是那头骨……”静娴顿了顿,继续说:“劳烦大公子找个好点儿的盒子。” 好歹是自己的脑袋瓜子,死都死了,总得对它好点儿吧。m.qqxsnew 褚建怀儒雅一笑:“自然。” 等到褚建怀一走,李穗穗便上前扯住静娴的衣袖,挑眉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带上了几分敌意。 “我和他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你!”李穗穗气得牙痒痒,这叶家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前有张若风,后头又来了一个褚建怀。 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若是让李穗穗知道静娴屋子里还藏了一个,只怕是会气得头盖骨飞了吧。 “怎么,想嫁进褚家当小妾啊?”静娴笑着摇头:“你怕是没机会了。” 她又朝着叶灵筠的方向看了过去,努努嘴说:“瞧见没,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许是今儿褚建仁帮了叶灵筠的缘故,一回来叶灵筠便缠着褚建怀问东问西,表演得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般。 褚建仁被缠得没法子,求救的眼神朝她看过来,静娴耸了耸肩,爱莫能助。 李穗穗气得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骂叶灵筠不要脸,却还是保持理智的上前。 笑着说道:“叶灵筠,你不是马上就要嫁给张若风当贵妾了吗?怎么还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呀,这要是让你的若风哥哥瞧见了,只怕是连贵妾都没得当了吧?” “哦,不对,不当贵妾,你还可以当褚家的二夫人呀!”说罢,李穗穗便捂着嘴一阵娇笑,眸子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嘲讽和妒忌。 正逢张若风过来,看见站在一起的两人,脸色微微沉了沉。 “灵筠。” 他唤了声,叶灵筠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 随后却楚楚可怜地说:“分明是你今日折辱于我,更是褚二公子出手相帮,我不过是为了表达谢意罢了,却遭你这般揣测构陷,穗穗,我知道你恨我即将嫁给若风哥哥,可你也不能为此就败坏我的名声呀!” 叶灵筠生的柔美,这一番话下来,谁不可怜她这朵娇柔的小白花。 褚建仁在一旁扇着扇子,他忽然觉得,这乡下的日子竟然比在城里的有趣多了。 “她今日欺负你了?”张若风一听,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叶灵筠更是下意识地去拉自己的衣袖,企图遮挡手臂上的伤痕。 却还是被张若风发现了。 “怎么受伤了?是她弄的?”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叶灵筠瑟缩了下,像是在害怕。 张若风脸色阴沉,望着李穗穗道:“灵筠是我要娶的人,这种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否则我便要亲自去里正家里讨要个说法了!” 李穗穗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今天只是让人扒了叶灵筠的衣服,压根儿没碰到她,那些伤口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张若风知道自己在这村子里有多受欢迎,有几个姑娘为他争风吃醋更是家常便饭。 但不可否认,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只是现在好像有些不同,他下意识看向静娴,正好静娴也在打量着他。 那眼神中充满着鄙夷不屑和轻蔑,像是在瞬间看透了他虚伪的内心,刹那间让他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他不由得挺直了后背,细心的搀扶着叶灵筠,温柔地同她讲话,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静娴。 他想要看看静娴的反应,他不信一个人的变化能这么大。 但他失望了,因为她的脸上除了冷漠,便是厌恶。 第61章 阿渊,你再多叫几声 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意识到静娴可能不再喜欢他时,张若风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挫败感。 “若风哥哥,你在看什么?” 叶灵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脸上是天真甜美的表情。 她刚刚可没有错过张若风的眼神,他竟然一直盯着叶静娴那个贱人!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父亲该催促我回家了。” 叶灵筠抓着他的衣袖,忽然满脸娇羞地问:“若风哥哥,我娘说马上过年了,要不趁着年关,我们把婚事办了吧?” 褚家再有钱又怎样,到底是商贾之家,哪里能和做官的相比? 张若风却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沉声道:“灵筠,你在胡说些什么?” “妾室入门,本就不可铺张宣扬,又何来婚礼?” “没有婚礼?”叶灵筠脸色一白,像是颇受打击一般。 张若风深吸一口气,似在责怪她的不懂事,道:“在回来之前,我便已经同恩师说过,要带你前往昆京,恩师一家已经知晓你的存在,能容忍你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他这语气,放佛妾室这个身份对她都是一种施舍。 叶灵筠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若风,就算是纳妾也总得有个过程,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在这些乡女面前颜面尽失? “灵筠,你莫要不知足了!”张若风看着她的样子脸色一沉,继续道:“你若不嫁给我为妾,难道要一辈子都葬送在这个破地方吗?” “官府已经过了纳妾文书,等过了年我就带你走。” 张若风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脸上尽是急切的表情。 叶灵筠此刻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如此……我便是你的妾了,连个过场都不曾有?” 叶灵筠红着眼睛看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有一场完美的婚礼,如此这般,好似她是张若风偷偷摸摸纳进门的小妾。 说得好听是贵妾,不好听那就是下贱。 “好了,等到了昆京,你要什么我不给你?”张若风忍着心中的不痛快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着。 屋子里,叶雄看着院子里搂搂抱抱的两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知情的徐氏却是一脸的笑意,说:“瞧瞧我们灵筠和若风多般配,就算是为妾,也不输给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 叶雄却是打心眼儿里不赞成这门婚事:“你当真以为那太师府的小姐是那么好相与的?” 徐氏撇撇嘴,一脸得意:“这女子嫁了人,便要事事听从郎婿的,莫说她是太师府千金了,就算是公主嫁了人,不也得照样三从四德?” “若风与灵筠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又怎会亏待了她?想来他娶那太师千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他心里爱的是灵筠,她就不会太难过,若她自个儿是个争气的,早些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只怕是连那太师千金也得让着她!” 徐氏得意极了,她这个女儿可是什么都要,样貌好身段好,脑袋也灵光。 不似她爹,一门心思地向着外头那个野种! 叶雄眼神深沉,实在是不知道该同这蠢婆娘说些什么好。m.qqxsnew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以为外面的天也如同这里一样大小。 昆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最近天气越发的寒冷,已经是十月底了,到了夜里院子里一片凄冷,大黄狗蜷缩在窝里不大动弹。 静娴手中捻着银针,在他后背处摁了摁,摸清穴位,银针迅速刺入,只听见他一声闷哼。 静娴耳朵一酥,舔了舔唇角说:“阿渊,你再多叫几声。” “……” 陆沉渊叹了口气,似无奈道:“你故意的。” 屋外月华似水般清冷寂寥,屋子里却是烛火通明,人影映照在木窗上轻晃着。 静娴捻动手中银针,看他裸露着的上半身已经渗透出了细汗,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喉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陆沉渊低头看着胸前的手,再次无奈道:“阿娴,你的手摸错地方了。” 他虽然是个病秧子,但这一身的肌肉却是不容忽视的。 穿上外袍便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清瘦的,这衣裳一脱,精壮的身子就让静娴移不开眼了。 她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爪子从他胸肌上挪开,略有些遗憾地说道:“知道你害羞,那等以后名正言顺的时候再摸,你总不该说什么了吧?” 陆沉渊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静娴觉得自己不能将目光总是放在陆沉渊身上,那厮身材太好了,宽肩窄腰,又生了一张妖精似的脸,他光着上身端坐在那里,身上的汗凝结成水珠顺着肌理往下掉落。 莹莹烛火晃动,让他那张脸也有些忽明忽暗的。 幽深的眼眸似有流光攒动,她连忙收回了目光,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连忙喝了口水压下这股燥热。 妖精! 真是妖精! 静娴走到一旁开始磨药,陆沉渊低头看着她,忽然问:“阿娴,那褚家大公子对你好似格外上心。” “怎么,吃醋啦?”静娴揶揄的回了句。 “褚建怀仁善,虽是商贾,却乐于助民,在县城的名声很好,更是许多姑娘们想要嫁的人,阿娴……” 他这是开始有危机感了吗? 今日他不是没有瞧见褚建怀对静娴的关怀,目光中又总是别有目的。 商人从不做没有利益的生意,那他利用褚建仁接近静娴又是何种目的? 静娴道:“他虽仁善宽口,却没有阿渊你深得我心。” 烛光似在刹那间照亮了他的双眸,显得风华潋滟。 正说着,院子里的大黄狗忽然急躁的低吼了起来,紧接着便是急促的敲门声。 “静娴,是我!” 张若风站在门口喊着,他手里提着竹灯,罩了件青色的外衫。 静娴开了门,张若风眉心紧蹙便要往院子里头走,静娴挡在他面前,不悦道:“你来找我有事便说。” 张若风愣住,苦笑道:“你连让我进去坐一坐都不肯了?静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眼里带着试探的光,他在怀疑什么? 第62章 剜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你我已经退婚,孤男寡女,只怕不合适。” “孤男寡女?”张若风神情怪异,眼睛更是下意识的看向陆沉渊所在的屋子里。 冷笑道:“只怕是你这屋子里藏了什么人才不肯让我进去吧,静娴,你我虽已退婚,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莫要被有些人懵逼了双眼。” “你身无长物,他怎会痴迷于你,对你不过几日新鲜,之后将你抛弃罢了!” 静娴一脸莫名其妙,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你若再不走,我便要关门放狗了。” 大黄呲牙咧嘴,目露凶光,张若风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害怕。 他竟然怕狗。 但他还是不死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静娴那张脸。 很好看,皮肤白皙,眸子灵动却带着锐气,周身气势比起之前更是脱胎换骨。 张若风忽然很是激动地一把拽住静娴的手,大声说道:“那屋子里藏着的是褚建怀吧!叶静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和野男人同处一室了吗?” 他今日都看见了,看见了褚建怀和叶静娴两人在村口有说有笑的样子。 方才他可都听见屋子里有男人的声音了,除了褚建怀还能有谁! “难怪你能这般痛快的和我退婚,原来是一早就找到了下家,叶静娴,你怎么可以如此下贱!” 他眼神开始发狠,尤其是瞧着如今的静娴早就今非昔比了,那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忽然被人抢走的感觉让他很是抓狂。 可他却又实在瞧不上静娴这种早就被人玷污了的女人。 “我便是下贱又与你何干?!”静娴眼神凌厉,她实在不想与这人过多纠缠。 张若风却还是不依不饶,冷笑道:“那就让村子里的人都来瞧瞧,看看你这屋子里到底藏了哪个野男人!” “他若当真是个有担当的,就应该把你娶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与你偷偷摸摸的幽会!” 在张若风眼中,静娴赫然成为了那种为了攀高枝儿便不惜一切的女人。 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攀高枝上去的。 “静娴,你别忘了你还带这个野种,你当真以为那褚建怀会娶你当夫人吗?顶多也就是个连小妾都算不上的暖床婢子罢了,你这般自甘下贱,你若肯服软,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做个小妾!”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忽然砰地一声关上,他吓了一跳,下一刻便对上静娴那双冰冷骇人的双眸。 紧接着一声声惨叫划破夜空,静娴能忍,狗不能忍! “啊!叶静娴,你敢放狗!” 大黄被静娴养得膘肥体壮,天天生骨肉喂着吃。 “我家狗还不曾尝过这狗肉的味道,反正我是杀过人的,再多你一个也无妨!” 他被大黄狗扑倒在地上,大黄瞅准了肉多的地方一口下去,腚上瞬间血肉模糊。 张若风疼到麻木,惨叫引来了乡民。 她趁机扯乱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更是对自己的脸毫不犹豫地来了一巴掌。 趁着乡民们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瑟缩在墙角浑身发抖。 “阿娴!” 叶雄听到她这边的动静,用最快的速度赶来,瞧见院子里的场景,立马上前脱了外衫裹在静娴身上。 大黄见好就收,挡在静娴面前凶狠呲牙。 一副谁敢上来,它就咬死谁的架势。 受伤的是张若风,乡民们赶忙通知了张先生。 张若风看到自己爹来了,还没来得及哭诉一声,张先生便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你夜闯他人宅邸也就罢了,怎的还做出调戏良家妇女的龌龊事情来!这些年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巴掌不解恨,又来一脚直踹张若风心窝子。 张若风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喊道:“爹,我没有!” “还狡辩!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没有你怎么会在静娴屋子里,你没有静娴怎会衣衫不整?那狗会平白无故咬你?” 张先生怒不可遏几巴掌下去,张若风的脸立马就肿了。 此刻正赶来看热闹的乡民们一脸震惊。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好像看明白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m.qqxsnew 叶雄护着静娴,脸色就跟锅底一样黑,要不是张先生已经揍过了,看静娴这受惊不小的样子,只怕是今晚张若风就得归西。 看来今夜不需她说一个字,这场面大家就都明白了。 只是张先生这般操作,的确让静娴十分吃惊。 他好似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便也就顺着她的台阶下来。 如此更是让众人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此败类,竟敢欺辱我家阿娴,这便是先生的教导?” 张先生立马赔笑,还不忘踹了张若风一脚,道:“的确是我教子无方,让静娴受惊了,只是我这打也打过了,静娴丫头你看能不能……” 他这不是在征求静娴的意见,而是里面那位的意见。 他知道那人就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动静,如果自己不动手,等来那位的动手的话,那他就只能给自己儿子收尸了。 “先生做主就好。” 静娴当然也知道是这个理,张先生文人风骨,在村子里名声不错,自家儿子做出这等缺德事,自然脸上无光。 乡民们看了热闹也就散去了,张先生找人将张若风给抬了回去。 临走之前,张若风怨恨的眼神投向静娴,今日他丢了脸,改日必定要在静娴身上找回来! “再瞪我便剜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张先生一阵恨铁不成钢,原是不指望他去昆京考取功名的,若是能安分地和静娴过日子,倒也罢了,可偏生招惹了太师家的千金,是他有眼无珠瞧不上静娴这颗明珠,那往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受惊了吧?” 叶雄心疼地理了理她的衣裳,叹气道:“你孤儿寡母住在外头,难免遭人惦记,听爹的,寻个日子离开叶家村。” 他又提起这事儿了,静娴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雄,问道:“爹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离开,到底是害怕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还是别的什么?” 叶雄脸色一滞,他忽然有种看不透静娴的感觉。 仿佛这具皮囊之下,藏着更为深邃骇人的灵魂。 第63章 阿娴,够了吗 “总之你要相信,爹不会害怕,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叶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她几句便急忙离开了。 静娴意味深长地盯着叶雄离开的背影,健步如飞,下盘稳固,若说是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本事,她是不信的。 想来叶雄身上的功夫,要是和她打起来,应该能过好几个回合。 这等高手,却深藏不露,所以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阿娴。” 屋子里传来了咳嗽声,静娴连忙整理好自己的模样走进去。 便对上陆沉渊那双担忧的眼眸。 “抱歉,给你惹麻烦了。” “这麻烦与你何干?是他自个儿作死。” 大晚上的被人扰了清净,静娴也不想磨药了。 索性将他身上的银针拔除,再端来了热水擦拭他身上的汗渍,如此折腾,便是连眼前的春光美景她都无心欣赏了。 “阿娴,我来。”他握住静娴的手,拿过棉帕拧干,没有去擦拭自己,而是去擦拭她手上的泥渍。 柔软的指腹带着一股凉意停留在她脸上,那里有她自己留下来的巴掌印。 他拧起了眉头,轻声道:“阿娴,便是要栽赃嫁祸,也无须伤害自身。” “那你是否觉得,我这等手段太过于下作?”静娴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陆沉渊摇了摇头,那嗓音低沉,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似的:“是他自食恶果,阿娴不过是在反击罢了,只是我会心疼。” 听了这话,静娴忍不住扬起唇角。 脸上的巴掌印虽然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并不怎么疼。 她是医者,最是明白如何能在不疼的情况下制造出伤痕来。 况且她又怎么可能因为张若风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刚刚还郁闷的心情,瞬间畅快了许多。 陆沉渊身上穿了薄衫,将身材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起身去熄灯,道:“阿娴,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昏沉,男人的气息就在她面前萦绕着,久久未能散去。 他很是识趣地躺在里面,等到两人躺下,陆沉渊侧过身子,正逢静娴也向他靠拢,两人的鼻尖相贴,气息在刹那间升温。 陆沉渊身子微微一僵,随后身子往里面挪了挪,静娴紧跟其后,很不要脸地贴了上去。 还美其名曰地说:“降温了,阿渊你身子凉,靠着我可以更暖和些。” 陆沉渊顺势将她揽过来,长臂圈着她:“这样更暖。” 夜色朦胧,两人靠在一起,她身子缩了缩,微微抬头,嘴唇不经意间擦过男人的喉结,静娴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身高差的问题,被他圈着,好像抱了个孩子在怀里。 喉结滚动,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发酵着。 他的唇几乎是贴着静娴的耳廓,呼吸落在她的颈窝处,带来一阵战栗之感。 让她险些酥了尾椎骨,身子软得不像话。 两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互相传递着,都彼此温暖着对方。 “阿娴,你若再这般看着我,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耳边传来陆沉渊的声音,他知道静娴一直在盯着他,只是这夜色漆黑,她能看见的,也就只有陆沉渊的大致轮廓而已。 静娴问:“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其实你也不必客气的,我喜欢你对我不客气!” 陆沉渊觉得自己刚刚不应该说那句话。 她听得陆沉渊一声轻笑,下巴便被人捏住轻抬,紧接着便是那湿润带着竹叶清香的气息传入口腔。 她瞪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他的吻很轻柔,也只是浅尝辄止罢了,温柔辗转间,气息交合纠缠,竟让她有些失神。 “阿娴,够了吗?” 他嗓音带上了几分嘶哑,静娴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想着两人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要是一会儿不小心擦枪走火可就不好了。 再则阿渊现在身体虚弱,可不适合做一些太过于激烈的事情,免得伤了根本。 “够是够了,不过这样的不客气,以后可以多来点,我不介意的。” 她当然不介意,美色当前,当然是要好好享受美色啊。 如此一来,今晚的郁闷心情也就都一扫而光了。 而学堂那边,张先生请了大夫来,张若风被狗咬得不轻,腚上开花十分精彩,好在没有咬到脸,这才让他有了些许的宽慰。 等到大夫一走,张先生坐下来狠狠地盯着他。 “爹,您真的冤枉我了,我没有轻薄于她,是她一言不合放狗咬我的。” 张若风还企图狡辩,被自己亲爹污蔑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张先生老态龙钟,虽苍老,可那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还在狡辩!半夜跑去人家院里,难不成是人家主动勾引?” “可是爹……” 张若风很不服气,为什么连爹也要向着叶静娴? “好在静娴没有责怪刁难于你,这事儿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张若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责怪刁难? 他爹是活糊涂了吗? “如今你执意要纳叶灵筠为妾,往后就莫要再去招惹静娴。”看样子,陆沉渊是铁了心要静娴的。 他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便是付出一切也会弄到手。 看出张若风心有不甘,张先生也只能无奈叹气,奈何那两位都不是好招惹的。 “爹就不觉得那叶静娴有什么不同吗?”张若风趴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着。 “灵筠说她先前曾跌落过山崖,回来后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还杀了那么多土匪,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手段,爹,她肯定不是静娴!”.qqxsΠéw 张若风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他怀疑静娴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又觉得如今的静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让他侧目的光芒。 “住口!”张先生瞪着她:“怪力乱神之事不可胡言!她不过是以前被人欺凌狠了,如今想要保护自己,你不曾怜惜过她半分也就罢了,如今还恃强凌弱,说出这等荒谬之言!” 可这到底荒谬与否,张先生心里有谱。 明明受害者是他好吗? 张若风自是不懂,若没有他爹这一番操作,他这条命算是活到头了。 张先生比谁都清楚,陆沉渊是从来都不顾及什么情分颜面的。 就算他是自己儿子,陆沉渊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64章 她不是妖魔谁是妖魔 大千世界,总是无奇不有的。 就好似那琅嬅老祖,那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女子,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炼药术,让自己青春永驻,寿数延长至无人可及的高度。 她所炼之丹药,更是能让一支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更有传言,她是天底下唯一能与天地沟通之人,不过这些都是传言罢了,是真是假都无从得知。 然而便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照样能做到。 张若风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败在静娴手里,张先生也只是警告他几句罢了。 “往后到了昆京,你想做状元郎也罢,太师府的乘龙快婿也好,都莫要牵扯上静娴,更不要牵扯到张家。” 张先生对静娴似乎格外的偏袒,先前静娴受辱时,也是张先生几次三番出手相助,不然她早死了。 村子里的人听说张若风要娶太师府的千金,一个个眼红羡慕。 那太师可是太子老师,是最能接触到未来天子的人,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天子容颜。 故而这两日上门拜访的人也格外多,大抵是想要在张若风面前混个眼熟,巴结讨好。 更有人将自己的闺女送上门来,求着张若风收了做小妾,实在不行,做个通房丫头也好啊。 叶灵筠闻言,怒不可遏,暗骂这些人不要脸。 次日一大早,村子里就出事了。 荷花杏花两姐妹忽然暴毙在家,口吐白沫,面色发青,四肢呈现出一种极其扭曲诡异的姿态。 远远地便能听见张大娘的哀嚎声,她这一生就这两个女儿,没想到这才一晚上的时间,就全都莫名其妙的暴毙了! “什么?荷花杏花死了?” 静娴正要出门采药,听见褚建仁的话不由得愣在原地。 她朝着张大娘家的方向看去,已经有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赶过去了。 褚建仁也是一阵唏嘘,感叹道:“是啊,大夫来瞧过了,不明缘由,死状凄惨,师父……” 他还没说完,就见静娴扔了背篓,快步朝着张大娘家的方向走去。 “师父,你去做甚?你要是去了……” 她要是去了,那些人恐怕会…… 褚建仁想了想,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村子里莫名其妙死人,一死死两个,弄得人心惶惶,惊惧不已。 生怕这种祸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好端端的怎么就暴毙了,连大夫也查不出缘由来。” “实在不行,咱们还是报官吧!”有村民建议道。 “可县城里的官压根儿就不会管咱们的死活,报了官又怎样!” 是啊,他们这穷乡僻壤,时不时来个土匪烧杀抢掠官府都不曾管过,更何况这忽然暴毙的人。 村民们围在张大娘家门口,无比同情地看着已经快要哭晕过去的张大娘。 “会不会是妖邪作祟?”人群中,叶灵筠忽然弱弱的说了句。 村民们立马噤声,一个个眼神警惕地看向叶灵筠。 她像是受了惊,咬了咬唇,脸色苍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一直沉默着的里正大声斥责叶灵筠。 叶灵筠身子一抖,眼睛里竟然都有了泪水,她红着眼眶说:“里正大人,并非是我胡言乱语,只是那日我们去县城正好遇上一个路过村口的道士。” “那道士说我们村儿黑云聚顶,邪气缭绕不散,怕是有什么祸事发生,想来也不过是那道士信口胡诌的罢了。” 村民们开始不淡定了,难道他们村儿真有妖魔? “那道士还说了什么?” 村民们开始迫不及待地问。 叶灵筠咬咬唇,深吸一口气,又害怕地看向里正大人,村民们便开始宽慰她说:“灵筠,你别害怕,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这可关乎我们村子里所有人的命啊!” 叶灵筠这才鼓起了勇气,说:“那道士还说,祸事的起源,便是一切异象发生的开端!”仟仟尛哾 虽说没有见过怪力乱神的事情,可这乡下地方,却最是信奉不过了。 “异象?” 有人忽然一拍大腿,大声道:“是她!叶静娴!” 叶灵筠脸色一变,瞪着那村民道:“莫要乱说!静娴她怎么可能是妖魔?” “哼,她怎么不是了,难道你们都忘了吗,那天她杀了那么多土匪,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谁杀人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呀,她不是妖魔谁是妖魔!” 被人这么一说,原本都快要遗忘的血腥场面再次被迫想了起来。 有的人甚至一想起那个场面就要吐。 “可静娴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是个妖魔了?”叶灵筠还是努力的为静娴辩解,然而她越是辩解,越是能让村民们相信静娴就是妖魔。 “我看未必!”有人冷哼,继续说道:“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叶静娴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莫说是杀人了,便是杀一只鸡她都不敢!” “若她不是妖魔,那谁能来解释一下,她为何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了那么多悍匪?” 这一问,大家都沉默了下去。 别说是静娴了,就算是村子里的壮汉,也未必有那个能力和悍匪们纠缠,更别说将其杀个干净了。 “若是杀个人便是妖魔,我只怕早就已经入魔了,我若不杀他们,那日死的便是你们!” 人群后面传来静娴冷漠的有些可怕的声音。 宛如冰碴子一样的语气,瞬间让人头皮发麻。 静娴走到张大娘面前,看着摆放在院子中央的尸体,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众人纷纷犹如避瘟神一样,离她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了晦气。 “你做什么?!”看她要去碰荷花杏花两姐妹的尸体,荷花杏花的爹立马挡在她面前,怒不可遏地瞪着她说:“已经害死了我的女儿,你还想做什么!” 老孙头悲从心来,想来自己就这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后指望两个女儿养老,没想到就这样死了。 静娴扫了他一眼,说道:“忽然暴毙,不请仵作验尸,反而听信怪力乱神之事,不觉得荒谬吗?” 锐利的眼神直逼叶灵筠,似利剑似刀锋横在她的喉头。 第65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站出来拉着静娴的手,很是悲悯地说:“静娴,大夫已经看过了,没有缘由,是忽然暴毙的。” “荷花杏花已经死了,若是再请仵作来,岂不是在侮辱她们的尸体?” 静娴甩开她的手,看她一副险些摔倒的柔弱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就这么害怕我请仵作来?” “大夫只管看病救人,何时还能替人明辨尸身来?” 见他们不说话,静娴再次上前,柔声道:“张大娘,你且让我看看,我定不会让荷花杏花死得不明不白。” 她正伸手要去将张大娘拉起来,她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女儿的尸体。 就在静娴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张大娘忽然起身,用力一把将她推开,目光凶狠地瞪着静娴:“滚!你给我滚!” “你就是个挨千刀的丧门星,灾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偏偏是我的女儿!” “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们,为什么!” 张大娘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她眸子里的震惊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仟千仦哾 褚建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皱眉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礼,我师父平白无故害你女儿作甚?她不过是想要查清你女儿死因,却遭你这般辱骂!” “哼,哪里是平白无故了?我看就是她害的!” “听说妖魔最喜吸人精气,看荷花杏花两姐妹这样子,怕不是被她吸干净了精气才死的!” 有村妇早就看不惯静娴了,此刻正添油加醋地说着。 她一个带着野种的女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让县城里的少爷跟在屁股后面跑,还送了不少的金银珠宝。 要说她们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是听说,还是亲眼见过?”褚建仁冷冷地看向那村妇。 村妇被他眼神看得心里发怵。 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褚二公子这般维护她,难不成是和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其他村民们也忍不住嘲讽:“想她孤儿寡母本就难以立身,也就靠着脱了衣服去勾引男人才能活下去,这要离了男人,只怕是早就饿死了。” “妖魔哪里能饿得死,要不是灵筠今日提这一嘴,只怕是哪日我们整个叶家村的人都死光了都不知道!” “你厉害,你离了男人能活?”褚建仁说话可不客气,对着那村妇就是一顿输出。 “并非亲眼所见,不过旁人一两句话便给他人顶罪,要不是我师父,你们早死在土匪手里,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才是真正的妖魔!” 他虽然骄纵纨绔了些,可大是大非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尤其是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有人在带节奏,偏偏这些蠢货还真就相信了。 “那她不是妖魔又是什么?” 褚建仁冷笑:“说她是妖魔,那就拿出她杀人的证据来!” 所谓的证据,不过就是叶灵筠口中那个道人的三言两语罢了。 “二公子莫要激动,我们也都相信静娴不是妖魔,可是静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二公子有所不知,静娴从前连杀一只鸡都不敢,可自从她回来后,便以一己之力杀了数十悍匪,大家心里害怕也在所难免。” 叶灵筠柔柔地说着。 “按你这么说,我便不应该杀人,而是放任悍匪将你们都杀了个干净?” “叶灵筠,你可别忘了,那天晚上是你带着悍匪闯入我的院子,以我来换你们整个叶家的安危?怎么,我就应该遂了你的愿跟那群土匪走?” 静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又道:“你既然说是有道人路过村子瞧见村子里的邪气,那为何不将他请来做法驱邪,而是在这里煽动村民,给我定罪?” “我……”叶灵筠有些慌了。 “一不肯验尸,二没有证据,叶灵筠,你到底是有多希望我去死?”静娴眼神犀利的盯着叶灵筠。 只需一眼,她那点儿小心思便都被静娴看穿了,却还自以为聪明。 “静娴,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有些疑惑你的变化为何那般大……” “你既然疑惑,那我便解释给你听,五年前我在河边浣衣,你将自己所有衣物一并扔给我,随后带着一众乡女离开,紧接着便有土匪将我掳走,害我丢了清白,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意外?” 一语出,那早就被遗忘的记忆忽然袭击了叶灵筠的大脑,让她脸色瞬间惨白。 “冬日里你夺走我唯一的一床被褥,害我和墨宝险些冻死,更是将墨宝推入井中差点儿淹死。” “你骗我上山采药,却抓了墨宝扔下山崖,让我一并跳下去送死,叶灵筠,我若不变,是不是还应该这般由着你欺凌?” 静娴一字一句,将叶灵筠这些年对她所做种种尽数讲出。 褚建仁从未曾想过,她以前过的日子竟是这般! 更没有想过,叶灵筠这般柔弱的外表下,竟然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 她素来喜欢装柔弱,如今面对静娴这般质问,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好半晌才说:“静娴,不曾想你竟然这般恨我,这些事情我从不曾对你做过,你何故要如此冤枉我?” “就算了为了自证清白,你也不必如此!” 说着,她便是一副不甘受辱的模样,泫然欲泣,梨花带雨。 “灵筠!” 一声怒喝传来,叶雄刚从县城回来,就听说了今天的事情,上前一把扯开叶灵筠,脸色阴沉难看。 “爹?” 叶雄一扫面前场景,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张大娘面前,说:“还请节哀,但我女儿是否妖魔,我自己心里清楚。” “你若想要讨个真相,就去报官,我叶雄随时奉陪,而不是让你这般欺凌我女儿!” 叶雄高大的身躯挡在静娴面前,尽显一个父亲的维护。 静娴心中微微一热,倒是没想过叶雄会如此维护她。 只是今日这事情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怕是连叶雄也挡不住这些人的。 “叶老二,今天死的是张大娘家的女儿,明天后天指不定就是谁家的。” “现在这个害人精就在咱们面前,难道要让咱们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害人吗?” “你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 第66章 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大家一致声讨,有了带头的人,其余人也就有底气多了。 张大娘一双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静娴,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了,只想要自己的女儿。 “是你,都是你!就算你不是妖魔,也是因为你杀了那些悍匪,让他们怨气不散,害死了我那两个可怜的女儿。” “你为什么要出头!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张大娘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情绪激动下,甚至冲进屋子里提了把菜刀就要上去砍人。qqxδnew 叶雄眼疾手快一把敲在张大娘后颈处,张大娘两眼一翻便直接晕死了过去。 “叶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村民们一看他打晕了张大娘,立马大声质问。 叶雄看着老孙头,无奈道:“她只是晕了过去,不会有事的。” “里正大人,这件事情无凭无据,恕我不能认同你们强行给静娴定罪,你们要是不服,就尽管来找我叶雄,要是谁敢去找我家阿娴,别怪我叶雄不留情面!” 叶雄这人外表凶煞,一番话下来,的确没几个人敢反驳。 里正叹了口气,说道:“但此事和你家静娴脱不了干系,如果想要还她清白,你也得说服村民才是。” 叶雄冷哼:“我家阿娴什么都没做,不需要自证清白!” “阿娴你莫怕,尽管回家去,有爹在,没人敢为难你。” 叶雄拍了拍静娴的肩膀,面对静娴时,糙汉子的眼睛里尽是温柔包容。 似乎不论静娴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地相信她。 “爹,他们不会罢休的。” 静娴原本现在就把这件事情处理了的,以免夜长梦多,但叶雄似乎不想让她出风头。 “怕什么,一切有爹在呢。” 见他执意如此,静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一群人愤怒的目光下回了家。 “还站在哪里做甚?回家去!” 叶雄瞪了眼叶灵筠,头也不回地就走。 “爹,你今日当着村民的面儿公然袒护静娴,难道就不怕……” 前脚刚进了家门,叶灵筠就着急地说着,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没了,她自然不甘心。 只是话还没说完,叶雄忽然转身,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叶灵筠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瞬间将叶灵筠这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半张娇嫩的小脸儿也是迅速肿了起来。 “叶雄,你干什么!” 徐氏飞快冲进来抱着叶灵筠,同时愤怒地瞪向了叶雄。 “孽障!” 叶雄怒不可遏,他方才一路压着怒火回来,没想到叶灵筠依旧喋喋不休,他这才忍无可忍。 “爹,女儿做错了什么?”叶灵筠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脸看向叶雄,那半张脸几乎都快疼得失去知觉了。 她知道叶雄脾气不好,可却也从未动手打过她们。 没想到今天为了叶静娴那小贱人,竟然打了她! “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今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静娴是妖魔,还胡扯出什么道士来!” “平日里你对静娴百般折磨欺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你知不知道,你今日这般行为,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叶雄心里这股火已经憋了很久了。 往日看在她好歹是自己亲骨肉的份儿上,对于静娴的欺凌他看在眼里,却也有心无力。 自己常年不在家里,想着只要静娴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叶灵筠委屈极了,一边哭一边说:“女儿并未说静娴是妖魔,女儿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罢了。” “难道爹也忍心看着张大娘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吗?” 就算到了此刻,叶灵筠也还不忘表演自己的善良人设。 似乎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着想。 然而她这点儿小手段,叶雄早些年见得多了。 “况且,爹就不觉得静娴的变化真的很大吗?” 叶灵筠盯着叶雄质问着。 就连徐氏也道:“灵筠并没有说错,那两姐妹无缘无故死了,最大的嫌疑就只有静娴!” “要我说,她就是个灾星,迟早会害死我们的,是你鬼迷心窍将她带回来,如今还一心偏袒她,甚至打了灵筠!” 反正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叶静娴往后想要在叶家村平静的生活下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你住口!无知蠢妇!” 叶雄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 “爹,我不!”叶灵筠不服地站起来,大声道:“我没有错,你凭什么要关着我,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总是偏袒那贱人!” “如今我已是若风哥哥的人了,你没资格关我!” 叶灵筠扬起下巴,此刻也顾不得自己向来伪装的形象了。 “灵筠,你在胡说什么?” 这话就连徐氏也感到了些许的不可思议。 叶雄眉心紧锁,忽然沉默了下去。 屋子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片刻之后,叶雄忽然道:“既如此,那你便去找张若风吧,看来这个家如今是留你不住了。” “孩子胡说呢,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徐氏慌了,连忙就去和叶雄说好话:“虽是过了文书,却没有告知乡里,她这般去了张家,岂不是让人笑话?” 叶雄却是看着叶灵筠,毫不留情的说:“过了文书,那就是他张若风的人,往后是死是活,都是张家人说了算。” “至于嫁妆,该给你的我一样不会少你的,等你跟随他入京后,我会给你。” 叶雄看得比谁都明白,叶灵筠的心已经飞了,她放不下张若风,想要做个贵妾,可却又眼馋褚二公子的身家。 他叶雄光明磊落大半生,不知为何偏生有了这般蠢笨不堪的女儿。 然而这话听在叶灵筠耳朵里,却认为是叶雄为了叶静娴要赶她出去。 她不禁委屈不已,心中更是悲愤,咬着牙说:“走就走,谁稀罕!” “灵筠!” 徐氏看着扭头就出去的叶灵筠,心里万分焦急。 躲在屋子里偷听的大房忍不住扬起笑脸,闹吧,闹的越大越好! 第67章 送上门的小妾 叶灵筠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还不忘换了身素雅的衣裳,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红肿起来的半张脸,看着里面楚楚可怜的自己,她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儿,你爹还真是不留情呢。” 褚建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吊儿郎当地依靠在木门边,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她的脸。 叶灵筠连忙收了笑脸,耳根子却红了起来。 随后装作委屈悲愤的模样,拿着自己收拾的细软,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柔弱地说:“让褚二公子见笑了,我爹偏心静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番将我赶出家门,我也只得去找若风哥哥了。” “只希望爹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受。” 褚建仁挑眉,她到底是个什么构造,竟然这般能装? 不过嘛,他这人天生喜欢看别人演戏。 “无妨,这小脸儿很疼吧?”褚建仁伸手,似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却又在最后关头停住了。 反而给她塞了一瓶药,说:“这是上好的玉肌霜,早晚擦拭可以让姑娘的脸娇嫩如初,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面对褚建仁的关怀,再加上这送药,叶灵筠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 她握着手中的玉肌霜,听说这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姑娘们用的,一瓶就要十多两银子呢!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褚某送的这礼不好?” 瞧她忽然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褚建仁强行忍着恶心关怀地问着。 “褚二公子误会了,灵筠只是太过于感动了!”叶灵筠咬着唇,俨然一朵柔弱可怜无辜小白花的模样。 “如今我不得已为妾,心中纵有不甘,却也只得认命,褚二公子,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褚建仁实在听不下去了。 “叶姑娘莫要哭了,若你实在过不下去,倒不如……” “灵筠!” 褚建仁还未说完,就被人急匆匆地打断了话,是徐氏过来了。.qqxsnew 褚建仁摸了摸鼻子,朝着叶灵筠投了个意味不明的暧昧眼神便离开了。 叶灵筠期待无比地等着他的下半句,等来的却是徐氏。 徐氏又偷偷给她塞了好些银子,抹着眼泪说:“这去了别人家,就是别人的人了,往后莫要任性,好生伺候夫婿公公,到了昆京便抓把劲儿,争取早些生下孩子,听到没?” 然而叶灵筠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她一门心思都在褚建仁身上去了。 想着褚二公子定然对自己有意,否则也不会几番关怀备至。 他方才那话,是要自己跟着他走吗? 然而叶灵筠也不敢笃定,只得先去了张若风家。 张先生不喜叶灵筠,但人家现在是自己儿子的小妾,人都来了,他总不至于将人给赶出去。 无奈也只得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让她住着。 “多谢先生,让先生费心了。”叶灵筠刻意将自己受伤的脸露出来,柔弱的说着。 张先生只是嗯了一声,并未过多理会。 叶灵筠主动上前,说:“先生,学堂有什么杂活累活都可以交给灵筠,灵筠可以帮忙的。” 张先生犀利的老眼直直地盯着叶灵筠,直到将她盯得头皮发麻。 才幽幽地说:“我这学堂很清闲,不需要你做什么。” 说罢便离开了,叶灵筠打量着整个学堂,清雅干净,隐没在一片竹林里,前方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忽然一个藤球被踢到了她面前,叶灵筠一愣,便看见了一群孩子中的墨宝。 正巧墨宝也看见了她,他近来被静娴养得很好,脸上的肉也长起来了,肉嘟嘟的,一双眸子漆黑,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白净秀气,稚嫩的眉宇间竟还带着几分贵气。 墨宝一张可爱的小脸儿立马就沉了下来。 叶灵筠捡起藤球,笑着朝墨宝伸出手,说:“墨宝,愣着做甚,过来拿呀,你不想玩儿了吗?” 她倒是忘了,这小野种也在学堂里! 这才多少日子没见,这孩子竟然生得这般好看了。 竟然让她都有种贵不可言的感觉。 墨宝冷哼一声,淡淡道:“这藤球被你碰过了,脏得很,不玩也罢。” 墨宝懒得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叶灵筠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依旧笑着道:“你娘便是如此教你的吗?也难怪,你自小没有爹,你娘又是个下三滥的东西,你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即便是面对一群孩子,叶灵筠那张嘴依旧臭得厉害。 墨宝果然停下了脚步,但他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愤怒,反而用讥讽的语气说:“你这嘴这么臭,是早上掉进茅厕了吗?” “我一个小孩子尚且知道礼义廉耻,你不知道?送上门的小妾……”墨宝眼神鄙夷,道:“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一番话,顿时让一群孩子们哄堂大笑。 指着叶灵筠大笑:“送上门的小妾!你是送上门的小妾!” 孩子们嘲讽的笑声让叶灵筠气得发狂,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藤球,便要冲上去教训墨宝。 墨宝却忽然大叫:“先生,先生这里有疯女人要虐待儿童啦,先生快来救命!” 然后拉着几个孩子一起滚在了地上,往自己身上蹭了不少的泥。 叶灵筠脸色一白,立马怒吼道:“小野种,你闭嘴!” “叶姑娘!” 张先生一把抱起地上的墨宝,紧张地检查着他的身子,除了脏一些,倒也没什么伤。 “先生,她好可怕!她骂我是野种,骂我没有爹爹,还要打我,先生,墨宝好害怕!” 小孩子的眼眶里立马有了泪水,水汪汪的,眼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张先生心一软,连忙抱在怀里安慰:“墨宝莫怕,有什么妖魔鬼怪先生都帮你打跑!” “你!” 叶灵筠简直要气疯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死孩子竟然在那里信口雌黄! 真是和她那下贱的娘一个德行! “叶姑娘,我学堂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最珍贵的宝贝,容不得你在这里肆意羞辱打骂,若叶姑娘执意如此,那便怪不得老朽去亲自请你父亲来了!” 叶先生一身威严,根本就不像是个教书育人的先生,眼里的锐利更是犹如锋芒在背。 第68章 你阿娘的确是有些馋了 “先生,我没有!” 叶灵筠企图为自己辩解,然而张先生却冷哼道:“你若没有,难不成是我这里的孩子们说谎诓骗我?” “我们没有骗先生,就是她骂的墨宝,还要打墨宝!” “先生,她好凶啊,可不可以赶她走!” 几个孩子都找先生告状,原先他们是不乐意和墨宝一起玩儿的,经过张先生一番引导教育后,便也就玩儿在一起了。 孩子们能有什么小心思,大多是看大人什么做,他们便怎么学罢了。 况且墨宝聪明,很快就能和这些孩子们融入一起了。 “叶姑娘,老朽希望你能向墨宝和孩子们道歉!” 叶灵筠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什么,要她对这个贱种道歉? 墨宝双手缠着先生的脖子,小小的身子缩在先生怀里,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叶姑娘不愿意?那便恕老朽这里容不下姑娘这尊大佛了!” 张先生也不是好惹的,除了静娴,他尚且有几分尊敬和耐心外,旁人什么脸色,他就什么态度。 叶灵筠咬了咬牙,想着自己要是被张先生赶出去的话,那就真的颜面尽失了。 不得已,叶灵筠只得对着墨宝道歉:“对不起墨宝,是我刚刚说错了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墨宝眉眼上挑:“既是道歉,身子却这般板正,你爹没教过你该如何给别人道歉吗?” 孩子虽小,那语气可不小。 就连张先生也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却又好像很合理,毕竟那位自小也是这般傲慢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叶灵筠双手紧握,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忍着心口的怒气,这才弯了自己那尊贵的腰。 “对不起,是我刚刚说错了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然而等叶灵筠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张先生和孩子们的身影,早就走了。 叶灵筠几乎气得快要晕厥过去,该死的小贱种,她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他! 张先生将墨宝放下来,那孩子站得端正,正用一双漆黑的双眼看着他,张先生正欲说话,墨宝却率先开口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先生不必安慰我,墨宝方才也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张先生愣住,惊讶地看着他。 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他竟然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明明还是个孩子,眼神却深邃得似能洞察人心。 他这就是在向张先生说明,自己方才不过是在戏弄叶灵筠罢了。 “不管有没有放在心上,往后见了她都离得远远的。” 那姑娘不是省油的灯,在她身上看不到对孩子们的丁点儿善意。 今日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叶家村了,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竟然将静娴编排成了是能吃人掏心的魔鬼。 徐氏还在为叶灵筠离家而黯然神伤,她的两个女儿一个进了怡春院,一个也成了别人家的人,伤感也是在所难免的。 “今日的事,老二媳妇你怎么看?” 何氏忽然过来,眼里跳动着精光。 “还能怎么看,有老二护着,谁敢动那小蹄子?” 徐氏还不是照样恨得牙痒痒,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却处处维护着外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妻子。 何氏笑呵呵地说:“老二护着又怎样,她现在是众矢之的,老二还能和全村人为敌不成?” “大嫂有法子?” 徐氏这才反应了过来,立即问着。 何氏一脸神秘,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徐氏听后,却是一脸的震惊,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何氏,失声道:“大嫂,你这法子未免太过于狠毒了些!” “那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想要老二继续护着她,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弄死那小蹄子!” 何氏眼神狠毒,褚家给叶静娴送了那么多钱财,只要叶静娴一死,那钱可就都是叶家的了。 她就不信到时候老二还能自己一个人捂着那些钱不成。 到时候她再去王婆子耳边吹吹风,那钱不就顺理成章地拿过来了么。 徐氏咬咬牙,想想也是这个理,便也就点头应允了。m.qqxsnew 到了晚上,由于白天死了人,晚上里正便让村子里的壮汉组成一个小队在村子里来回巡逻。 火把在乡间小路上闪烁着明晃晃的光芒,静娴万分惆怅地坐在院子里,一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 静娴一脸痴汉的对着盥洗室的方向,如痴如醉地看着。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木窗上,将男人精瘦健硕的身形也完美地映了上去。 陆沉渊带着墨宝在盥洗室里洗浴,男人精壮的上身线条流畅,透过门缝,静娴也只能瞧见他的后背。 氤氲雾气缠绕,晶莹的水珠顺着胸膛一路下滑,眉间揉了几分水汽。 他拿着棉帕轻轻擦洗着墨宝的身子,孩子身上肉乎乎的,抱起来也重了不少。 两人在木桶里坦诚相对,墨宝好奇地盯着面前的美人爹爹,又透过门缝瞧见外头不停抻着脖子往里头观望的静娴。 说:“爹爹,阿娘好像很馋的样子。” 孩子似乎不太理解为何阿娘一副痴汉的神情。 陆沉渊微微一愣,也顺着看了过去,遂叹息道:“你阿娘的确是有些馋了。” “阿娘馋什么?”墨宝好奇地问。 陆沉渊只是笑笑,并未回答,反而说道:“墨宝是个大孩子了,往后洗浴不能让阿娘代你。” “墨宝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先生讲过的!” 墨宝点头,他是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的,女孩子不论多大都可以在阿娘怀里撒娇,但男孩子不可以。 “那以后爹爹给我洗?” 陆沉渊眸光一闪:“好。” 静娴在外面等着百无聊赖,想看却又看不见,偶尔瞧见他的背影或者侧脸,那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心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啃咬般,让她格外的心痒难耐。 “阿娘。”门被推开,陆沉渊抱着孩子出来,身上带着几分湿濡,一头乌黑的头发湿润地披散在身后,他将孩子放在院子的藤椅上,用干爽的棉帕擦拭着他的头发。 孩子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静娴托着下巴,看着他宽松的衣衫里不经意露出来的胸膛。 第69章 早看晚看都得看 陆沉渊似有所察觉,拉了拉自己的衣裳。 静娴有些遗憾,然而孩子在这里,她总不能太放肆了。 院子里凉风习习,好在静娴早早就去县城里买了木炭回来放在孩子房里,此刻正要打发了墨宝说:“墨宝,你且去屋子里将头发烘干。” 墨宝很是依恋陆沉渊,总觉得他好像就是自己真的爹爹一样。 等孩子进了屋子,静娴搓了搓手,笑着道:“阿渊,外面凉,咱们进屋去吧。” 屋子里可比外面暖和多了。 发梢挂着晶莹的水珠,后背略微湿濡,他停下擦拭的动作,眸光深邃地看向静娴。 说:“阿娴,方才偷看不过瘾,这会儿便要光明正大地看了吗?” 静娴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地说:“你我之间何来偷看,况且早看晚看都得看,不然除了我,你还想给谁看。” “阿娴,很抱歉今日之事我于你无任何帮助,甚至不能和你站在一起。” 陆沉渊忽然转移了话题,今日的事情要不是有叶雄给她撑腰,还不知道那些村民要怎么为难。 反正现在那些谣言已经是越传越离谱了。 静娴看向他,双眼亮晶晶的:“你无需和我站在一起,倘若我当真是妖魔,你不怕吗?” 她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了,要是这个时候暴露了阿渊,只怕那些人会更加的疯狂。 且那两姐妹的死的确很诡异,她今日虽然没有碰到尸体,却闻到尸体周围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静娴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今晚她得去验证那个猜想才是。 过了年叶雄就要离开叶家村,没了叶雄的庇护,村子里的人便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她虽无所畏惧,可却不想惹了一身骚。 “你若是妖魔,我也甘之如饴,反正我这一条命便是交付在你手上了,妖魔也好,仙人也罢,随你听之任之。” 他嗓音清润,颀长的身子宛若仙人般清俊,风骨天成,似高悬于天的皓月,遥远清冷触不可及。 “阿渊,你说话可真好听。” 静娴不由得感叹,不仅人长得好看,这话也更是中听。 这样的男人,她叶静娴要定了。 至于他这条命,一旦到了她琅嬅老祖的手里,便是阎王爷也别想抢走。 “阿渊,我们去睡觉吧!” 静娴抓着陆沉渊的手,无比兴奋的说着。 陆沉渊扶额,她可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刚刚明明已经烘托到了恰到好处的份儿上,她一门心思地想和他睡觉。 罢了罢了,知道她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原以为今晚静娴会对他动手动脚,不曾想这到了床上不多时便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白天的事情让她万分淘神。 这么反常的静娴,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月上中天,一道人影迅速潜入学堂。 夜色浓厚,那身形矫捷迅猛,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听着从屋子里传来的动静。 “若风哥哥,你身上还有伤,要不今晚还是算了吧?” 叶灵筠忍着心中的不快,微微推搡着张若风。 烛火摇曳,张若风抱着叶灵筠,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女儿香,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灵筠,你我已经过了文书,便是我的人了,你我自小相知相熟,难道你就不想同我欢好吗?” 他抱着叶灵筠柔软的身子,可以闭上眼睛,脑中若浮现的却尽是静娴那张脸。 叶灵筠脸色绯红,继续推搡着他说:“可是……”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若是今夜就从了他,那便注定就只能是他的人了。 一想到褚建仁,叶灵筠还不想放弃,可却又不能太过于明显地拒绝张若风。 “灵筠,莫不是真如他们所说那般,你不想做我的妾,而是想要嫁给褚建仁,做他的夫人?” 张若风忽然抓着她大声问着,眼睛里跳动着不快和质疑。 叶灵筠的心忽然猛地一跳,连忙说:“怎么可能!那褚建仁不过就是个纨绔,他怎么能和若风哥哥你比?” 张若风冷冷的盯着她,这眼神让叶灵筠感到不安。 “既如此,你却又为何不肯给我?” 张若风眼神犀利,他不是个傻子,村子里什么话都传得出来,她和褚建仁的一举一动,都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叶灵筠咬了咬唇,心虚的说不出话来,随后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既然若风哥哥不信我,那不如让灵筠死了算了!” 她一副毅然赴死的模样,扭头就朝着门外跑去。 张若风却道:“灵筠,你若想让我信你,也不是不可以。” 叶灵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 “过来,取悦我。” 刹那间,叶灵筠震惊不已。 “不愿意?”张若风语气不悦。 “我……我愿意。” 叶灵筠上前在他面前站定,缓缓脱了自己的衣裳,露出雪白娇嫩的肌肤来。 张若风眼里立马染上一抹狂热。 他也不知道为了,到了夜里,便满脑子都是叶静娴的模样。 张若风猛地一把将她拽至面前,急不可耐地在她身上寻找着什么,似企图嗅到一丝静娴的味道。 “若风哥哥……”男人的气息狠狠地包裹着叶灵筠,让她有些心神晃荡。 屋子里的声音越发暧昧绯靡,静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以为今晚出来会寻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这张若风平日里倒是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成想却是如此道貌岸然。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凄厉尖锐的猫叫声,紧接着房门被一阵阴风吹开,吓得床上的两人瞬间清醒过来,慌乱之中,叶灵筠甚至从床上摔了下来。 然而外面一片漆黑,除了呼号的阴风,什么都没有。 竹林里杀机四伏,无数只弩箭对准了张先生的学堂,只要一声令下,整个学堂就会在刹那间被摧毁。 寒光闪烁,锋利的匕首迅速飞转,于刹那间收割性命数条。 飞叶扑朔,匕首飞回她的手中,血的味道在瞬间刺激着她的神经。 “尔等鼠辈,还真是粘人的厉害。” 顷刻间,所有藏于暗处的黑衣人立马浮现,密集的脚步声与风声纠缠,一时间竟分不出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第70章 看来是没得谈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一直追着她家阿渊不放。 静娴心里烦躁的厉害。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全部留下来吧!” 正好一解她心中烦闷! 竹林风声舞动,掩盖了大部分的声音,叶灵筠慌张不已地穿好衣服,站在门口朝着竹林的方向看了过去。 忍不住害怕地说:“若风哥哥,刚刚……刚刚应该是没人的吧?” 张若风神情阴郁,他刚刚正在兴头上,却忽然被叶灵筠一声尖叫吓得兴致全无,此刻她还一副后怕的模样。 便忍不住嘲讽道:“你很害怕被人发现?” “灵筠,你别忘了,从你娘收下我的聘礼后,你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叶灵筠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已,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个少女了,而是张若风名正言顺的女人。 女子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失去了,若是以前,这种事情叶灵筠自是巴不得,可现在她心里竟然还有些失落和遗憾。 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天上的凤凰,不该如此被禁锢着,叶灵筠更是觉得,自己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在别的乡女们自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儿时,叶灵筠却是想着怎么讨王婆子开心,去避免自己干更多的杂活。 在别的乡女浣衣时,她却学着县城里的那些姑娘的仪态姿势,让自己看上去扶风弱柳。 她坚信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在未来的某一天都会有所回报。 叶灵筠关上了门,转身的刹那间脸上已经换上了妩媚动人的神情。 今夜的风格外大吗,张先生屋子里的窗被吹开了好几次。 “真是的,这么大的风,只怕是要下大雪了。” 张先生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上前关窗,风无情地灌进了屋子里,空气中漂浮着浓厚的血腥气。 苍老的手停顿在窗前,随后啪的一声关上。 竹林之中刀光剑影,似为了将这具身子的爆发力提升到极限,惨白月色下只能看见那迅猛的残影。 每每掠过,便带起喷溅色血雾。 “他的身边竟然藏了你这等高手,怪不得每次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阴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缓缓从黑暗深处幽幽传出。 颀长的身形在月色下浮现,他的脸隐于暗处,并不能看得真切。 他出现的那一刻,静娴浑身神经立马紧绷,因为她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是强者才有的气息!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匕首,夜风吹得她发丝飞扬。 “莫说是你派来的鼠辈了,今日便是你,怕是也不能活着回去。” 打不打得过另说,但气势得做足。 毕竟她这人一向喜欢虚张声势,如果能把对方吓走,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那便最好不过了。 话音刚落,脸颊忽然一疼,锋利的铁扇几乎在眨眼的功夫便从她侧脸飞了过去,又迅速飞回那人手中,隔断了她耳际的一缕发丝。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流血了。 要不是她闪得够快,刚刚她的脸可就毁了! “打人不打脸,你娘没教过你吗?” 静娴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这具身子唯一能看的就只有这张脸了,要是脸都没了,她还活个毛啊! “哼,你既然身手不俗,又何必跟在他一个将死之人身边,若你肯随我去昆京,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握着那精致的铁扇,眯着双眼盯着面前的静娴。 明明是个瘦弱无比的女子,哪儿来那么强大的爆发力。 倒是他小看这叶家村了,竟然藏了这等厉害的高手。 “那你不如走过来些,让我好生瞧瞧你长得如何,若是比他好看,倒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太丑就算了。” 叶静娴可谓是将以貌取人运用到了极致,那人愣住,遂大笑起来。 “看来是没得谈了。” “咦?你对自己的脸就这般不自信?”静娴忍不住感叹,看来这些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没有她家阿渊好看,直接不谈了。 话音落,铁扇飞至面前,腰身几乎贴着地面。 “砰!” 一阵电光火石的碰撞,锋利的袖箭于顷刻间一分为二。 静娴愣住,怎么又是他? 每每危险之际,这袖箭都会出现。 静娴忽然就很好奇这袖箭的主人究竟是谁了。 为何总是跟在她的身边。 似心有所感,她忽然抬头看去,只见皓月当空,那清瘦的人影立于竹尖之上,脚尖轻点,堪堪承受着他的重量,弩箭对准了面前之人,眸光犀利。 “你应当知道,在我的箭下,无人生还。” 那嗓音很陌生,是静娴从未听过的,那人高高立于竹尖,万顷月华倾泻而下。 杀气从他身上溢出,她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静娴眯着眼睛,第一次看到了这袖箭的主人。 对面的男人眼里跳动着惊疑的光芒,似在犹豫徘徊,随后却是一咬牙,大手挥下的瞬间,身后的黑衣人倾巢而动。 剑影破空而至,看来今夜这场激战,是在所难免了。 冲出来的那一刻,静娴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庞,阴冷宛如毒蛇。 她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没得谈,原来长得这么丑,还是她家阿渊看着舒服。 很快,她便被一群黑衣人缠住。 “长明,你不会是我的对手,你若离去,尚能留得一条性命。” 长明? 那丑男叫长明,静娴记下了,要是他今日不死,改日她一定会杀了这个叫做长明的男人,为阿渊清除障碍。qqxsnew “是与不是,都不是你说了算!”长明手中铁扇分散,密密麻麻如同暴雨梨花针般朝着静娴和男人而去。 “小心了。”那人清冷的气息贴着她的面颊过去,手掌托着她的后腰微微借力将她向前推进。 有那么一瞬,静娴好似在他身上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长刀迎面砍下,她微微偏头,匕首顺势送进黑衣人的胸膛。 “此人长明,昆京第一高手,一把铁扇千变万化,内藏暗器无数。” 男人手中弩箭百发百中,万分狠戾,几乎封死了黑衣人的生路,直逼命门。 第71章 试探与猜忌 话音刚落,那暴雨梨花针忽然变化,组成无数锋利的飞镖飞旋而至。.qqxsnew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所有的刀剑声,杀气在竹林里弥漫升腾,手持弩箭之人一身黑袍,忽而袭至长明身后,他手中不知何时捡了一把弯刀,迅猛无比地朝着长明后背飞掷。 长明拧眉,回头的一瞬,那拳头竟然生生将弯刀击碎。 然而就是这一瞬,静娴的双腿缠上他的腰身,朝着他心脏击去,长明面色一变,想要将静娴从身上甩下来。 但她的身体如同灵蛇一般柔软无骨,手中的匕首泛着银色的光芒,夹杂着迅猛的寒风凛冽而来。 “卑鄙!”长明怒骂一声。 那人在面具之下发出一声轻笑,道:“这叫默契,何来卑鄙?” 他倒是好整以暇,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那些黑衣人。 动作优雅,身形不慌不忙,看上去哪里像是在打架,分明就是在自家后花园漫游。 静娴有片刻的无语,沉声道:“你若有闲心同他们戏耍,倒不如快些将这丑东西给解决了。” 丑东西? 长明嘴角一抽,他知道自己不如那位长得好看,可又哪里算得上丑了? 这该死的女人,要是不杀了她,都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长明当即一声怒吼,身形在刹那间暴涨,强大的力道竟然将静娴直接弹飞出去,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腰,又是那股清雅的味道。 身体陡然被她接住,他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到她的肌肤上,竟有些滚烫。 静娴皱眉,这种感觉,和阿渊的不一样。 阿渊的手不会这么烫,他的手是凉的。 一个飞纵,静娴如他一样立于竹尖,皱眉盯着下面忽然发狂的长明。 “他吃了丹药,这种丹药,能在短时间内将人身体的力量提升到极致,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 那人透过面具看向她,眸子里跳动着光芒。 静娴歪头,挑眉道:“兄台,我看你身手不俗,一定是各种高手,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就不奉陪了!” 笑死,能跑为什么要打架? 况且这人是自己跑出来帮她的,那现在自己要甩锅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男人:“……” 他有些无语,眼睁睁地看着静娴几个飞纵便消失在他面前。 她速度快得离谱,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罢了,便让你回去吧。” 夜风凉的厉害,静娴回头,看见两人纠缠的刀光剑影,似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宅子。 院子里的大黄狗十分警惕,听到动静就立马从自己的木屋里钻出来。 静娴盯着黑漆漆的房间,放轻了脚步,在双手即将要推开门的瞬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阿娴,你去了何处?” 她迅速回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着,一身薄衫的陆沉渊散着头发,似有些意外她这样的眼神。 “阿娴?” 说罢,他又压抑地咳了几声,脸色也跟着白了下去。 静娴连忙上前扶着他,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摸在了他的脉门处。 然而这脉象除了一如既往的紊乱,便十分平静了,甚至还带着几分虚弱。 若是那袖箭的主人是他,脉搏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激战之下,脉搏跳动速度会有所提升,他甚至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还换了身衣裳。 “我醒来瞧你不在,便出来寻你,阿娴,你去了何处?” 静娴还没开口,他便又开始问了。 眸子里的担忧不似作假,静娴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说:“我去打猎了。” “晚上打猎?” 便是忽悠人,也不是这么个忽悠法。 “你自是不懂,有的猎物,最是喜欢夜间出没。” “那阿娴猎到了吗?”陆沉渊问。 静娴颇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猎物太狡猾,让他给跑了。” 回到了屋子里,静娴这才去洗自己沾血的手,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着陆沉渊。 方才那袖箭主人的身形和陆沉渊十分相似,就连身上的气息也很相似。 虽然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地方。 “阿渊,你也洗洗吧。” 静娴端着干净的水过去,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连人带木盆直接朝着陆沉渊栽了过去。 陆沉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静娴,一把揽过她的腰,人是接住了,然而水盆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陆沉渊的脑袋上。 头顶上传来一声细小的闷哼,木盆滚落在地上,胸膛衣衫湿透。 静娴连忙从他身上起来,愧疚地说道:“抱歉阿渊,都怨我,脚下打滑了。” 她迅速去检查陆沉渊的头,那木盆有些重量,砸在他头上立马就红了一块儿。 也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悄悄松了口气,若他就是那人,怎会避不开那木盆。 若是,那便是他刻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迅速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无妨,阿娴不必自责,还是快些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吧。” 两人的衣衫都湿了,静娴给他抹了药。 天还未亮,宅子外面就已经闹烘烘的了。 不知是谁在外面高喊了声:“冲进去,将那妖女抓出来沉塘为死去的人报仇!” 粗犷的声音让静娴瞬间惊醒,雾霾蓝的天空散发着幽幽寒气,陆沉渊将墨宝抱出来,用厚衣裳紧紧地裹着孩子。 静娴眉心一拧,听着不停被撞击的门,院子里的大黄更是发出一阵阵急躁的低吼声。 她迅速穿了衣裳,将二人关进屋子里:“莫要出来,我会处理好。” 而叶家那边,老孙头带了一伙人将整个叶家都围住了,便是不让叶雄出去。 “砰!” 一声巨响,木门被人撞得四分五裂,一群村民愤怒地冲进来,他们手里或拿着麻绳,或拿着猪篓,亦或是木棍锄头,他们脸上的神情异常愤怒发狂。 “妖女,你还我儿子来,还我儿子来!” 一妇人冲出来,手里提着菜刀就要和静娴拼命。 静娴认得她,是前些日子她找来修缮房子匠人的媳妇儿。 她很年轻,儿子不过比墨宝大几岁罢了,天还未亮,那孩子就死了,死状和荷花杏花两姐妹一般无二。 第72章 人心竟然比不上一条狗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那孩子的手里发现了墨宝身上氅衣上的一撮狼毛。 而那赤狼王的狼毛,只有静娴家才有。 静娴迅速躲开,那女人又发了疯似地冲过去,她拧着眉扯过院子里的绳子迅速缠在她身上。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给我儿子偿命!你这害死的妖女,我要杀了你!” 那女人神情癫狂地嘶吼着。 而她的丈夫则是拿着麻绳愤怒地看着静娴,眼眶发红,身子在极力隐忍着颤抖。 “都还愣着做什么呀,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吗?冲上去将她困起来!” 乡汉们大喊着,一群人迅速围了过去,大黄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挡在静娴面前,露出一口森森獠牙不停低吼着。 “你们若是有胆儿,便上来试试!”m.qqxsnew 静娴拿起墙头削尖了的竹棍,眼神锐利,身上杀气凌然,一时间将那些人唬住不敢动。 “她就一个人,叶雄现在出不来,大家不要怕,我不信她还能杀了我们所有人不成!” 人群中的女人们也跟着大喊,更有人用悲愤交加的声音怒吼道:“她就是个妖女,昨儿一晚上老李家的孩子就死了。” “可怜那孩子才七岁呀,就连荷花杏花两姐妹的尸体也没放过,竟被掏了心!天杀的妖女,怎么这么狠毒呀!” 毁尸掏心? “杀了她,杀了她!” 大家的情绪已经抵达巅峰,汉子们不再犹豫,直接拿着麻绳冲上去。 静娴眉间骤冷,手中竹竿迅速打在他们身上,却都统统避开了要害处。 大黄也跟着上前帮忙。 屋子里,墨宝害怕地抓紧了陆沉渊的衣襟,咬着牙说:“我阿娘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他们要我阿娘去死!” 害怕之余,孩子的眼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陆沉渊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柔声道:“莫怕,你阿娘本事大,他们还伤害不了她,他们只是太过于无知罢了。” 愚蠢的无知最为害人。 几十个乡汉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但大家也依旧没有要放过静娴的意思,一个个神情愤怒,近乎发狂。 两天时间,村子里就死了三个人,这次死的还是个孩子。 大家都很害怕,害怕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家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静娴去死。 “都看见了吗?她就是妖女,真正的静娴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里会什么功夫,她不是静娴,她是妖魔!” “说不定真正的静娴也被她给吃了!” 所有人群情激愤,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她给活剥生吞了似的。 “高人来了,高人来了!” 哄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去,在一群村妇的簇拥下,咦灰色道袍的精瘦老头留着发白的长胡须,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是还未走进来,那老道就脸色大变。 “此处黑云聚顶,乃大凶之兆,邪魔擅蛊人心,只怕这里的脏东西,不止一个!” 那老道未曾看静娴一眼,口中便念念有词,忽然指着陆沉渊所在的屋子里,大喊道:“那屋子里还藏了更厉害的脏东西!” 静娴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她原本只当这老道是受人指使前来栽赃陷害罢了,不曾想竟是冲着陆沉渊去的。 他知道那屋子里有人,那么这老道的目的就不单纯了。 “什么?!那屋子里还有人?” “怎么可能,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难道……” 村民们的神情开始变得震惊诡异了起来,老道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的转着,忽然砰的一声在他手中爆炸,老道一声惊叫。 “若是今日这邪魔不除,整个村子只怕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老道的声音十分尖厉刺耳。 静娴抿唇,她一向将阿渊藏得紧,不曾让任何人知晓他的存在,张先生更是百般隐藏,故而知晓他存在的人只有她和墨宝以及张先生三人。 那么…… 静娴想到了昨晚上的人,难道这个老道也是从昆京来的? 昆京…… 阿渊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接二连三让昆京的人不远万里前来刺杀,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静娴第一次开始怀疑陆沉渊的身份。 光是凭他身上那破天的富贵,她就应该想到阿渊的身份不是她想的那般。 “道长,这妖女实在是太厉害了,咱们实在不是她的对手,若是那屋子里还有更厉害的,只怕咱们更无能为力了。” 村民们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光是叶静娴就已经够让他们吃一壶的了。 那老道沉吟片刻,像是在思索,忽然道:“村中可有煤油烈酒?” 老道话一出,村民们立马就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激动地说:“不愧是高人,她既然不肯出来,那咱们就烧了这里,将他们烧死在这里!” 她就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神情淡漠如水,仿佛即将要被烧死的人不是她,甚至在她脸上都看不到丝毫恐慌。 村民们开始四处收集煤油和烈酒,以及无数干柴,将整个宅子都用干柴围住,再泼上煤油和烈酒。 大黄低声呜咽着,蹭着静娴的腿。 静娴顺手摸了摸它的狗头:“怕了?” 大黄似能听懂人话。 “怕的话现在就跑出去,你是一条狗,他们不会为难一条狗。” 但大黄就蹲在她身旁一动不动,眼神坚毅地看着她。 看吧,这年头,人心竟然比不上一条狗。 “好狗,你放心,死不了的。” 她在等。 宅子两处门都被村民们守住了,静娴是逃不出去的,一声令下,他们手中的火把毫不留情地点燃了干柴。 刹那间,火舌迅速蹿起,将整个宅子都包裹其中。 炽热的火蛇无情的舔舐着墙体,她看见了村民们眼中的快意和激动。 她甚至看到了张大娘眼睛里的仇恨和痛快。 而远在叶家院子里被困住的叶雄,瞧见宅子那处传来的滚滚浓烟,便赤红了一双眼睛。 “阿娴!” 汉子喉间发出一阵悲鸣,忽然发了疯似地往外冲,那些乡汉们大惊:“快拦住他!” 悲愤状态下的叶雄忽然杀意暴涨,怒喝道:“谁敢拦我,我便杀了谁!” 乡汉们怕了,叶雄是上过战场砍过人的,要真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的。 第73章 烧不死又打不过 院子里,静娴抬头,凉风肆意穿梭。 “轰隆——!” 一道令人振聋发聩雷鸣声陡然在天空中炸响,银色的闪电犹如鬼爪般狰狞地扯过天空,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不过眨眼的功夫,滔天的火焰就被淋熄。 屋子里,陆沉渊看见静娴微微扬起的唇角。 “怎么回事,好好的天怎么忽然下雨了?” 所有人都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因为火势一灭,那雨便像是长了眼睛般离奇的停了。 就连那老道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只见他冷哼一声,用十分尖锐刺耳的声音道:“不愧是妖物,竟会此等厉害的妖法!” 妖法二字一出,大家便立刻明白了刚刚的情势。 怪不得那女人能如此淡定的站在院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原来是会妖法! 如此一来,更加笃定了她是妖魔的说法。 “道长,咱们这下怎么办?”村民们开始慌了,妖物一日不除,叶家村便一日不得安宁! 老道眉心紧锁,这雨实在是蹊跷,烧不死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 “阿娴!” 一道悲怆之声传来,霎时间所有人心里都跟着一沉。 叶雄来了! “滚开!都滚开!” 身形魁梧的汉子手提大刀,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村妇们一看他手里的刀,吓得惊叫不已,谁也不敢拦在门前。 静娴诧异地看向叶雄,他不是被拦住了吗? “阿娴!我的好阿娴,是爹不好,爹保护不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叶雄冲进来,高大的汉子红了眼眶,遂又凶狠地瞪着外面的人。 怒声道:“今日我看你们谁敢动我阿娴!” “爹,我很好,我没事。” 静娴握住叶雄的手,才发现他浑身肌肉紧绷,像是一副随时都要和人拼命的样子。 从前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有爹娘,更不曾享受过爹娘的保护和疼爱。m.qqxsnew 而今她却用这具身体切实感受到了。 “叶雄,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她已经害死三个人了,再不处死她,难道要等着她害死全村人吗?” “不曾有任何证据,仅凭着诸位的猜想,和一个骗子的三言两语便给她定罪,诸位是当西圣皇朝的律法都是摆设吗?” 褚建怀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却透出锐利逼人的锋芒。 褚建仁跟在大哥身边,瞧见墙外面已经熄灭的干柴,神情异常愤怒。 他带着县衙的人过来了,他带着新上任县令的檄文,看着那老道厉声道:“将此人抓起来!” 老道神情一变:“你们要做什么!” 褚建怀冷笑:“你四处行骗,蛊惑人心,散播谣言,更是要在此处草菅人命,难道不该抓?” “你胡说,我不是骗子,那女人就是妖魔!方才大家都看见了,她会妖法,有呼风唤雨的本领!” “是啊,我们可都亲眼看见了!” “不过是凑巧下了一场雨便是妖法了?古神亦能呼风唤雨,也尽是妖魔不成?!” 褚建怀久经商场,锐利的眼神一扫,全场噤声。 是啊,那些神话中的神仙,哪一个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将死者尸体带上来!” 褚建怀大手一挥,立马有人将三具尸体都抬了过来,摆放在大家面前。 有县令檄文在手,村民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没有谁敢得罪官。 他不光带了檄文,还带了仵作。 “今日为还叶姑娘一个清白,也为了还诸位一个天理公道,在下便请了衙门的仵作在此处验尸,诸位可有异议?” 官府的人都来了,他们哪里还敢有异议。 他要仵作当着全村人的面儿验尸,便是为了还静娴一个清白。 褚建仁一路小跑到静娴身边,心有余悸地问:“师父,吓着了吧?” 在他心里,就算静娴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个女人,女人都是水做的,脆弱得很。 静娴挑眉:“那倒没有,不过你倒是聪明,知道请你兄长过来。” “我没请啊!” 褚建仁一脸疑惑地道:“我被困在叶家哪里都去不了,兄长过来时,我以为是师父写了书信给他的。” 这下轮到静娴诧异了,褚建怀远在县城,他又是如何得知叶家村情况的? 仵作已经开始验尸了,荷花杏花两姐妹的尸体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胸膛被利器破开,心脏被人掏走。 张大娘看不得自己女儿的尸体再次受到搓磨,便直接晕死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胆小的已经开始呕吐了。 仵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竟然查不出死因来。 “用稻草熏尸,查看尸体表面是否会迅速出现尸斑。” 院子里的静娴忽然出声,仵作诧异地看向她。 褚建怀立马吩咐人去寻了稻草来。 学堂里,叶灵筠焦急地来回踱步,一双手更是焦躁不安的挫折,时不时望向宅子的方向。 怎么办,他们已经在验尸了,要是查验出什么来,那她岂不是要玩完?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叶灵筠,你听着,你什么都没有做,所有事情都和你无关!” 叶灵筠不停地自我安慰着,对,她什么都没有做,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仵作拿着点燃的稻草开始熏尸,很快,原本青灰色的尸体上迅速出现密密麻麻的尸斑,吓坏了不少人。 “再用银针沾取死者口腔黏液。” 仵作用力掰开死者的嘴,分别用银针挨个儿沾取。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毒素甚至蔓延到了仵作的指端。 仵作反应极快地扔掉手中银针,脸色阵阵发白。 “这……这是西域奇毒散魂毒!” 仵作后背发凉,这毒素单独触碰肌肤并不会触发,可若触碰到了银针作为媒介,再传递到他的身上,他必然活不过今晚! 若是没有经验的仵作,只怕是要栽在这上头了。 “毒药?” “他们是中毒而死的?” 村民们懵了,怎么可能是中毒呢,不应该是被叶静娴吸取了精气而死的吗? “西域散魂毒,无色无味,无法用银针识别,唯有用稻草烟熏尸身,方能使散魂毒呈现。” 仵作惊恐地吞了口唾沫,如此剧毒,怎会出现在小小的叶家村? 且这毒药乃琅嬅老祖所炼制,书籍之上并未介绍验证之法,后世知晓者更是稀少,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第74章 莫要怕,万事有我在 “那又怎么解释她们的心脏?心都被人掏了,一定是被那妖女给吃了!” 这般无知言论,真真儿是要把静娴给气笑了。 “荒谬!” 褚建怀冷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吃人心的妖魔,若说妖魔,也只会住在尔等着愚蠢的心里罢了!” 无知便是无知,无知者善用自己的猜想去看待一切事物。 心中所想是什么,那眼中所见便是什么。 “胸膛伤口乃是锋利刀刃切割所致,又故意将伤口切割狰狞,眼下这奇毒在村子里出现,若不揪出这下毒之人,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仵作担忧的说着。 这毒不仅狠辣,还十分稀少珍贵,早些年便已经被明令禁止传入西圣,那又是如何出现在叶家村的? “哼,谁不知道你褚家和那妖女关系非同一般,你自会偏向她说话,就算是下毒,也不能排除下毒之人就是她!” “对,说不定就是她下的毒!” 他们现在就是铁了心想要弄死叶静娴,一个外来之人,在叶家村这么多年,败坏村风,行事不端,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妖魔,也绝对不能再留在叶家村了。 便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想要验证此毒,只需备上土罐倒上米醋,将手放进去浸泡等上片刻,散魂毒能附着在人手上无色无味,可若是一旦沾上米醋,便能使得手变成红色,只要是手变色之人,便是下毒之人!” 静娴淡淡的说着,仵作立马就明白了过来,附在褚建怀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褚建怀立马着人去村民家找瓦罐亦或是米醋。 整个叶家村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被迫聚集在宅子外面,就连叶灵筠和张若风也在。 一听是要验毒,叶灵筠眼里的慌乱怎么都止不住。 “若风哥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能不能……” 她咬着唇,苍白的脸色似随时都能晕厥过去,张若风眉心一拧,扶着她道:“今日验毒非同小可,这下毒之人就在村子当中,一个都不能放过,你若不在,村民们会怎么想?” “可是我没有下毒,根本就没有验的必要啊。” “既然没有,那验一验又何妨?”张若风拉着她的手,缓和了语气说:“莫要怕,万事有我在。” 张先生只是撇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官兵们将村民们围起来,防止他们逃跑。 整个叶家村约莫有三四百号人,便是学堂的孩子们也都在此处,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 村民们按照顺序依次将手放入瓦罐之中。 “灵筠,该你了。”.qqxsΠéw 张若风对她微微一笑,便站去了人群后面等她。 叶灵筠深吸一口气,也将手放入瓦罐之中,所有人都已经验证完毕,按照叶静娴的说法,只需等上片刻查看他们的手即可。 “怎么回事,怎们我们的手都红了?”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咱们都是下毒之人?” 很快,村民们便发现自己的手竟然都变成了红色,人群慌乱不已。 叶灵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松了口气。 “若风哥哥,你的手怎么变红了?” 不仅是张若风,张先生和叶雄亦是如此。 “阿娴,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只有下毒之人的手才会变色么,怎么他们所有人的手都变了? “所谓米醋验毒,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米醋之中参合了地衣的汁液才会使得诸位的手变红,若是想要自证清白,自然会将手浸泡在其中,可若是心虚之人,则不会。”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褚建怀的目光直逼叶灵筠。 不光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叶灵筠,因为在他们之中只有叶灵筠的手是没有变色的。 那么便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将手浸泡其中,只是假装将手伸进去罢了。 倘若她不是下毒之人,又为何不将手泡进去? 大家都不是傻子,立马就能反应过来。 叶灵筠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不是我!” “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害人!” “既然没有下毒也没有害人,为何没有将手泡进去?” 静娴上前,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一把抓着她的手,问:“你倒不如给我讲讲,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散魂毒?” 这毒并非西圣所有,更不是叶灵筠能够买得起的。 如此,那便是有人给她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散魂毒!你放开我,我没有下毒,我没有下毒!” 叶灵筠心中大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上头。 她用力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叶静娴。 静娴眉眼含笑,却冰冷刺骨:“诸位可都看清楚了,下毒之人便是叶灵筠!” 村民们不可思议的看向叶灵筠,这反转实在是让人没想到。 毕竟叶灵筠在他们心目中一向都是温良乖顺的,又怎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可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来人,将此女抓起来!” 褚建怀一声令下,真相已经呈现在大家面前了。 “不!不要!”叶灵筠大喊着,脸色惨白:“爹,爹救我!女儿没有下毒,是这贱人害我,是她在害我呀!” 她不能死! 她还要做状元夫人的,她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栽在叶静娴的手上! 叶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两行清泪滑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褚建怀道:“真凶既已找出,还请大公子秉公处理!” “是我叶雄教女无方,竟叫她做出此等恶毒的祸事!” 遂又对着张大娘和老李家的媳妇儿跪下,高大的身躯似在瞬间崩塌萎靡。 “抱歉,是我叶雄害得你们失去了孩子,但我叶雄绝不庇护偏袒,丧子之痛无以弥补。” 他双手握住那刀,胸膛起伏,道:“便只能……一命换一命罢!” 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做出来的荒唐事,他不可能偏袒维护,更不可能心安理得。 “爹,你疯了!”叶灵筠哭道:“为何同样都是出事,你只会偏袒着那贱人,却要我去死!” 她被官兵押着,神情癫狂。 第75章 他怎么就不能是我的郎婿了? 她怨恨的看着叶雄,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却从来不会维护自己? “住口!” 叶雄扫了一眼人群后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徐氏,咬牙道:“阿娴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是你们要给她定罪,要她去死!” “而你却害了三条人命!” 那一刻,叶灵筠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张大娘和老李媳妇儿看着跪在面前的叶雄,眼里燃烧着愤怒和仇恨。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叶雄的女儿害死了她们的孩子! 就在老李媳妇儿要上前时,却被老李一把拉住。 “你做什么!?”老李媳妇儿恶狠狠的瞪着他。 老李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杀人的不是叶老二,是她叶灵筠,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人便由谁去偿命!” 老李媳妇儿和张大娘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是啊,冤有头债有主! “事已至此,在下会将真凶移交县衙,由县令大人裁决,还请诸位相信,县令大人一定会还诸位一个天理公道!” 褚建怀的声望不小,他的话自然有人相信。 眼看着叶灵筠要被带走,徐氏还想冲上去,却被官兵拦在后头,不论她怎么叫骂怒吼都没有用。 “哈哈哈,是我下的毒又怎样,她叶静娴就当真清白吗?!” 叶灵筠忽然癫狂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qqxsnew 她怨毒的盯着叶静娴,嗓音尖锐刺耳。 “叶静娴,你敢不敢打开你的房门,让他们都瞧瞧,你那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 “叶静娴,你打开呀,当着全村人的面儿打开让大家都看看呀!” “哈哈哈,你不敢!因为你心里有鬼,对不对?” 叶灵筠盯着她,似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她还是失望了,静娴很平静。 可她的话,还是让村民们好奇了起来。 “我师父这屋子里有什么,与你何干?总之,她不是什么杀人掏心的妖魔,更不是你这等丧心病狂的蛇蝎!” 褚建仁冷哼道。 “吱呀……” 一声轻响,她身后的门忽然缓缓打开。 静娴后背一僵,猛的回过头去,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跟着看了过去。 随着房门被彻底打开,那一抹颀长的人影缓缓出现在大家眼中,他就站在门口处,微凉的寒风掀起他的袍摆,层层叠叠的起伏着。 即使是这昏暗的天,也难言他这一身的绝代风华。 只是那眸子里的寒凉让人心头发悸,深邃如墨的眼眸藏着锐利锋芒,长发及腰轻轻舞动,他似那孤天皓月般遥不可及,又似地狱深渊,让人心生恐惧。 褚建怀瞳孔巨缩,他、他是…… 似想到了什么,褚建怀抿唇,心中又多了份了然。 这一刻,就连叶灵筠也停止了嘶吼发狂,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牵着孩子的男人。 是那样的绝色,便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便能让人忍不住的膜拜臣服。 “阿渊?” 静娴拧眉,自己将她藏的好好的,只要她不开口,谁都不会知道他藏在这里,怎么他还自己出来了? 陆沉渊带着孩子向她走来,薄凉的目光扫过村民。 忽而开口道:“我便是阿娴藏在屋子里的男人,墨宝的爹爹,阿娴的郎婿,如此,可看清楚了?” 清润冷漠的嗓音如同溪水击石,泠泠淙淙,好听极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若不是他的喉结和嗓音,只怕是要被认作女人了。 雌雄莫辨,矜贵高雅,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叶静娴的郎婿,那野种的爹? “不、不可能!” 叶灵筠愤怒的盯着那男人的脸,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叶静娴的! 她不甘心,嫉妒,甚至是愤怒的想要杀人! “如何不可能?”陆沉渊冰冷的眸子一扫,竟让她觉得那目光犹如! “她不过是个被土匪玷污了清白生下野种的破鞋,你又怎会是她的郎婿!” 大家都沉默的看着,叶灵筠的话没错,墨宝就是静娴被玷污后生下来的,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爹! “即便不是亲生的,我与阿娴情投意合,为何不能是墨宝的爹爹,她的郎婿?” 叶灵筠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只要人家情投意合,那男人又不嫌弃叶静娴的出身,他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 “是啊,他怎么就不能是我的郎婿了?”静娴挑眉,上前挽住了陆沉渊的胳膊。 既然他都自己出来了,那便是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大公子,现在似乎不是研究他是否是我郎婿的问题。” 叶静娴看向褚建怀说道。 褚建怀微微一笑:“叶姑娘说的是,带走!” 叶灵筠很快就被带走,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嚷嚷着让张若风去救她。 “叶静娴!”叶灵筠忽然大吼,眼神怨毒的盯着静娴道:“你不会得意太久的!总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你身边那个男人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哈哈哈,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死在他手上的!” 即便是走了很远,也依旧能够听见叶灵筠不甘的哀嚎,但褚建怀还没走。 村民们还聚集在宅子门口没有散去,叶雄瘫坐在地上,久久都未能起来。 “叶老二,莫要伤怀了,是她叶灵筠杀了人,和你没有关系,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是啊,先前都是我们错了,以为静娴才是杀人凶手,真是对不住了。” 他们上前道着歉,可一句对不住,便能抵消先前种种辱骂和诬陷吗? “爹,起来吧。”静娴上前将叶雄扶起来。 说道:“你们两家的丧葬费我会负责,还会额外给你们每家五十两银子,权当是我爹对你们的补偿。” 不管怎么说,张大娘和老李媳妇儿的孩子的确是没了。 老李媳妇儿上前,惭愧的看着静娴,忽然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静娴,对不住!” 老李媳妇儿泣不成声,他们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没了,明明他们先前那么对待静娴,可她竟不计前嫌,还要给他们补偿。 他们怎么受的住啊! 张大娘站在人群中看向静娴,她张了张嘴,脚步挪动着,可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地什么也没说。 第76章 要不你把他给休了吧 村民们都散去了,张大娘一直徘徊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时不时向院子里张望着。 老孙头扯了一把她的手臂,叹气道:“别看了,咱们先前那么对她,她心里肯定怨死你了。” “你要实在愧疚,咱们就离得远远的,别让她看见,她看不见自然不会想起这些破事儿来。” 无知归无知,他们又不是没有脑子。 先前张大娘发疯似的要杀了静娴,又怎可指望人家心里没有半点怨恨对待。 寡廉鲜耻他们还是明白的。 张大娘捂着脸痛哭,失去了女儿已经击垮了这个村妇,如今更是让她备受煎熬。 她嘴里叨叨着什么,神情恍惚地被老孙头拉着走了。 “今日可是受惊了?” 静娴摸着孩子的头,墨宝睁着大大的眼睛说:“没有受惊,爹爹将墨宝保护得很好。” 她朝着房间望去,褚建怀不知道在里面同他说些什么。 只看见他出来的时候朝着屋子里的人躬身行礼,神情说不出的恭敬。 他又看向静娴身侧的孩子,唇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这孩子机敏,倒是和他很像。” “今日之事,多谢大公子出手解围。” 褚建怀却是摇了摇头说:“并非是在下有意相帮,只是恰好有人委托在下罢了。” “谁?” 直觉告诉静娴,那个人应该就在她身边,只是她一直未曾察觉到罢了。 “往后那人自会亲口告诉姑娘。”褚建怀也不曾想过,那位竟然会流落在这小小的叶家村里。 等到褚建怀一走,静娴便进了屋子,陆沉渊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脸色苍白如纸,薄凉的唇也失了血色,静娴原是想问些什么的。 但瞧他这般模样,又将那些话都吞了下去。 “叫你莫要逞强,你今日非要如此,而今天凉,邪风入体,只会加重你身体里的热毒。” 他这具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阿娴,你今日这般被人刁难,若我都还不能站在你身边,那我便算不得是个男人了。” 陆沉渊淡淡挑眉,他既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静娴听得耳根子发软,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全村上下都知道你是我叶静娴的男人了。” 往后若是想要撇清关系,只怕是不能了。 “阿娴,我很抱歉,未曾帮过你什么。” 他握着静娴的手,清雅徐徐,嗓音温和。 今日之事虽已经了解,但荷花杏花两姐妹的尸体被人掏了心,这掏心之人断然不是叶灵筠。 “阿渊,你可曾骗过我什么?”静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活了数百年,最是能洞察人心。 若他有一字谎言,她都能识出。 “不曾。” 到底是他坦然,还是静娴想得太过,陆沉渊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便回答了。 徐氏哭晕了过去,一直到快要傍晚的时候才醒来。 初冬的天儿,外面开始下起了细雪。 那雪如同细小的沙粒一样,击打在人身上竟然会觉得有些疼。 “醒了?喝点儿热汤吧。” 何氏难得好心送了一碗热汤进来,却被徐氏一把给扬了。 “滚!你给我滚!” 徐氏疯了,她咒骂着何氏:“都是你!都是你想的破法子,害我女儿被抓,她马上就要死了,你开心了?” 要不是她出什么破主意,让她大晚上的去挖了荷花杏花的心,让大家更加坚信叶静娴就是妖魔。 她的灵筠也不会被抓走的! 到现在徐氏都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她的女儿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下毒。 这一切肯定是叶静娴干的! 她两个女儿,一个进了怡春院生死不明,一个被关进了大牢里马上就要死了! 何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你真是个疯婆子!要不是你女儿自己干了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她能被抓?” 反正她现在两个女儿都没了,王婆子经过昨天的事情也气到了,她本就上了年纪,脾气又是个火爆的,一听说这事儿,急火攻心,便直接晕了过去。 这会儿老大叶德正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呢。 何氏也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她巴不得老二一家彻底垮了才好,这样一来,整个叶家就都是他们大房的了。.qqxsnew “你闭嘴!我女儿没有杀人,是那贱人害的!” 徐氏疯了,神情更是接近痴狂。 何氏被她发狂的样子给吓得不轻,堪堪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木门上。 “大嫂,世华现在受了打击情绪不好,以后这件事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了,免得刺激到她。” 叶雄出现在门口,望着里面发狂痛哭的女人,他脸上也有不忍。 到底是自己的发妻,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都落得如此下场,叶雄心中难受,可他是个男人,他还要撑起这个家。 他不能倒下! 何氏色厉内仞,假意挺直了腰板,冷哼道:“我不过是好心给她送一碗热汤罢了,又不是来故意刺激她的。” “老二啊,看她这样子是要疯了吧?灵筠被关入大牢怕是没得救了,要不你把她给休了,大嫂再重新给你找个年轻漂亮的?” 何氏一边说一边去看徐氏的反应。 果不其然听得徐氏一声尖叫,精神便要开始崩溃。 叶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出去!” 何氏撇撇嘴,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可是好心,你可别当成驴肝肺了,到时候孤家寡人还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可别一直赖在这家,指望着他们兄弟二人。” 说着便从他身侧离开,还不忘故意撞他。 “世华。”叶雄上前,将发疯的徐氏用力抱在怀里。 他说:“别难过了,一切皆是天意,是她品行不端害了人,更是我没有教好两个女儿。”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让自己死去挽回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徐氏崩溃地大哭着,满院子都是她的哭嚎声。 “哼,真是晦气,全死了才好呢!” 何氏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叶雄所在的方向狠狠地啐了口恶气,神情阴毒厌恶。 而这一切,尽都被还在坐月子的李氏收在眼中。 第77章 别拦着,让她去死 大夫说王婆子上了年纪又受了刺激,心脉不稳,而今入了冬,这身体只怕是每况愈下了。 即便如此,王婆子都还要不停地咒骂着徐氏生了两个丢人现眼,败坏祖宗名声的烂货。m.qqxsnew 那辱骂一声高过一声,听着哪里像个身体虚弱的人,反倒是气势足,精神头倍儿好。 “还有那个赔钱货,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哭哭,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脸每天吃老母鸡,要是我都没脸活下去!” “你就等着吧,我迟早有一天要把这赔钱货给卖了!” 王婆子骂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娘,你就少说两句吧,老二一家都这样了,非要闹得家破人亡您才开心吗?” 这次就连老大叶德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王婆子两句。 王婆子哪里受得了,她三个儿子中,只有老大和老三最是顺从听她的话了。 现在就连自己最听话的大儿子也要反驳自己,当即一拍大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几个媳妇回来,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儿子也不管老娘的死活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娘!”叶德真的是拿她没有法子了,无奈的大喊着。 “那天杀的小蹄子竟然干出杀人害命的事情了,我哪里还有脸去见你们爹啊!我不活了,我今儿就死给你们看!” 王婆子一边哭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撞墙,叶德连忙去拦。 叶雄却站在门口说:“大哥,别拦着,让她去死。” 两人同时愣住,叶德不可置信地看向叶雄:“老二,你胡说什么呢,那可是咱的亲娘!” “亲娘?哼!”叶雄冷笑:“哪有亲娘天天盼着自己孩子不好过的?” “您一天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会做什么?您口口声声说女孩都是赔钱货,可您不也是从女孩过来的吗?!” 这一番话直接让王婆子愣住,叶雄心力交瘁,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便说:“您要去寻死就尽管去,您死后儿子一定会让人给你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材,挑一个风水宝地,让您风风光光地下葬,绝对让你体体面面地下去见咱爹!” 这便是叶雄最后的态度了。 反正他话是说在这儿了,若王婆子还要闹,那他也只能准备上一副棺材了。 王婆子到底还是怕的,毕竟整个叶家都要靠叶雄来撑着。 月底便是交药草的时候,叶雄早早便打点好了一切。 他最近似乎很忙,不停地来回奔波,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县衙的牢狱里,叶灵钧已经被关了三天了,这三天时间,她无时无刻不都在想着有人能进来看看她。 但却始终没有人来。 褚建怀特意让人将她单独关押,除了每日送饭的,不得让任何人和她接触。 牢狱里潮湿阴暗,到处都是污水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随着铁门打开,刺眼的光亮透入。 “张公子,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你必须离开这里!” 狱卒紧张地将张若风推进去,又立马关上了门。 “若风哥哥!” 叶灵筠激动地从地上站起来,她趴在铁牢上,瞪大了双眼。 “你是来救我的,你一定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我就知道你和爹一定不会放弃我的,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的!” 她太过于高兴了,以至于连五官都有些扭曲。 但张若风却残忍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灵筠,三天,你还有三天的时间了……” 他顿了顿,没有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 然而叶灵筠却以为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再呆上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出去了。 她惊喜地大声说着:“没关系的,只是三天而已,三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张若风抬头看她,她是那样的狼狈,眼里却满是希冀光芒。 这些日子,张若风也曾想过救她出来,可有褚建怀挡在前面,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灵筠,我且问你一句,那散魂毒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又为何要害人?” 那散魂毒他在昆京的时候曾见过,可那是禁毒啊!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叶灵筠开心极了,便什么都告诉了张若风。 她说:“是一个从昆京来的贵人给我的。” “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刹那间,张若风脸上血色全失。 他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对叶灵筠说:“你可知那人是谁?又可知在西圣皇朝内使用禁毒,便是砍头的大罪!” 更何况她还杀了人! 叶灵筠愣住了,很快她就又痴迷无比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可你会救我的,对吗?” 张若风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我救不了你,三天后你就要被问斩了。” “什么?!”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般轰然炸响,叶灵筠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身子也瞬间瘫软在地上。 “你已经被定罪了,没有被救出去的可能了,灵筠,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张若风后退着,眼神中尽是对她的愤怒和失望。 张若风走了,带着她最后一丝希望毫不留情地走了。 “可问出什么了?” 牢狱外面,褚建怀问他。 张若风摇了摇头,叹气道:“她只说是一个从昆京来的女人给的药,别的一概不知。” 褚建怀紧紧地盯着她,明明是温润的目光,却让张若风倍感压力,犹如锋芒在背,让他忐忑不安。 “昆京,散魂毒,女人……”褚建怀低笑出声:“我想,他会知道是谁。” 那人睚眦必报,想来昆京要不了多久就会出事的。 他? “大公子说的可是……” 张若风还没说完,那锋利的眼刀便已经割在他身上了。 “在下奉劝张公子公子一句,莫要随意招惹他人,更莫要以为自己是太师学子便自作聪明,知道的越少,命才会长。” 这只是对他的劝告,再有下次,褚建怀怕是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分明是个商人,却让张若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第78章 二公子他喜欢我! 张若风没说什么,只是快步离开了这里。 叶灵筠还在牢狱中痴痴地等着,幻想着张若风会来救自己,可等来的却是褚建怀。 那人斯文儒雅,狱卒搬了案几过来,面前摆放着熊熊燃烧着的炭盆。 褚建怀敲了敲桌面,微微沉吟片刻,温润的嗓音在牢狱中响起,他道:“叶姑娘,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懂的吧。” 叶灵筠看着他手中烧得通红的三角铁烙,眼里露出惊恐。 “你要做什么?” “你不光投毒杀人,还造谣生事,你可知你找的那道士是什么人?” 叶灵筠瞪大双眼:“我没有!那道士也不是我找的!他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灵筠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她盯着褚建怀说:“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二公子他喜欢我,他说过要娶我当夫人的!你也不想你们兄弟反目吧,大公子,你放我出去,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什么坏事儿都不敢干了!“ 是了! 褚建怀是喜欢她的,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死的! 她就不信,他能杀了自己弟弟心爱的女人! 褚建怀微微皱眉,就连一旁的狱卒神情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县城里谁不知道褚二公子是个浪荡公子哥,那怡春院里的头牌是何等的绝色佳人,当年一门心思的想要嫁进褚家当个小妾都没资格,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二公子居然会喜欢她? 褚建怀笑了起来,笑道:“叶姑娘,自信虽好,可若是自信过头了,那便是丑人多作怪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公子若是不信,尽管去找了二公子来!” 对,二公子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二公子虽然从未明说过,可二公子先前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如果他不是对自己有意,又怎会在乡女面前维护自己,还对自己百般爱怜呵护? 说不定那二公子就是厌倦了县城里的姑娘,才会对自己青睐有加的。 “叶姑娘怕是要失望了,本公子可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褚建怀摇着扇子,脸上带着笑意出现在牢狱中。 “兄长找我过来,便是让我听这等恶心言论的吗?” 褚建怀淡淡道:“你整日在外拈花惹草,如今便是让你看个清楚。” “你在骗我?”叶灵筠不可置信的看向褚建仁,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滑稽可笑。 褚建仁撇撇嘴:“未曾说过,何来骗你?” “叶姑娘,你若肯实话实说,今日倒也可以免了这顿皮肉之苦。” 他知道,指使叶灵筠,肯定不止一个人。 那人要他彻查,他就不可能放过叶灵筠。 叶灵筠疯狂摇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毒是别人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话音刚落,那烧红的铁烙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她脸上。 滚烫的烙铁在刹那间将娇嫩的肌肤灼伤,空气中弥漫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牢狱之中,让人头皮发麻。 “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叶灵筠疼得捂着自己的脸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恐怖。仟千仦哾 温润如玉的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叶姑娘,女为悦己者容,今日是左脸,你还有一次机会,明儿在下还会过来,下次便是右脸了,若是整张脸都毁了,叶姑娘这个贵妾也只怕是当不成了。” 比起这条命,叶灵筠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脸。 她向来觉得自己这张脸得天独厚,是一众乡女生的最好看的一个。 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褚建怀擅长钝刀割肉,不会一下子将她给弄死,要让她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才能让她体会到生的希望。 等到几人一走,蜷缩在地上不停颤抖的叶灵筠良久才缓了过来。 她摊开手掌,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纸条,她看着上面的内容,遂又迅速地将那纸条塞入口中,狠狠吞了下去。 她摸着自己被烫得不成样子的左脸,此刻正火辣辣的疼着,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来。 叶静娴,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褚建仁难得回一次褚家,在乡下生活一段时间后,他竟然还有些不适应县城里的生活里。 “兄长,我师父屋子里的男人,你可认识?” 褚建仁总觉得,那男人好像不简单! 他可没有错过兄长看到那个男人时的表情,震惊,惊恐,还有一丝臣服。 褚家处处雕梁画栋,即使是到了冬季,院子里也是花木染醉,绿意盎然。 “昆京来的,依你之见,他应该是谁?” 那是位谁都得罪不起的贵人。 “连兄长都忌惮的,除了皇室就没有别人了,一是储君枳实殿下,二便是晋王殿下了。” 唯有这两个人,才是能让兄长忌惮的。 可褚建怀却是摇了摇头说:“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世上能让人忌惮的,有时候并非是权力地位,还有其他。” “大公子,出事了!” 院子里,小厮慌忙地跑了进来说:“县衙起火了,就连天牢那边也……” “去天牢!” 褚建怀翻身上马,直奔天牢而去,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整个天牢都被火蛇吞噬着。 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不停地传来哀嚎嘶吼,褚建怀脸色铁青,死死地握住了手中马鞭。 “大公子,天牢里的犯人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负责看守牢狱的狱卒们也死了个干净,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粉尘。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火?那叶灵筠呢?是不是也死了?” 好不容易灭了火,整个天牢都已经烧成了灰烬。 褚建怀上前,脚底下却踩到了一滩粘腻的东西,他蹲下来沾了一点放在鼻尖下轻嗅。 “是火油。” 火油金贵,又难以开采,竟然有人如此大手笔用火油烧了整个天牢。 到底是想杀人灭口,还是劫狱? “大公子,这便是那叶灵筠的尸体,只是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狱卒们将她的尸体抬上来,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头上的珠花和左脸上的烫伤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第79章 山鸡披上了凤凰皮 “就这样被烧死了?”褚建仁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烧焦的尸体,总觉得整件事情都太过于蹊跷巧合了。 “不必深究了,今日如何,便对外宣称如何,犯人已死,也算是给了受害者一个交代。” 褚建怀并没有打算深究,而是让人将尸体送回叶家村。 当消息传回去的时候,徐氏再次备受打击,望着叶灵筠被烧焦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呸!真是活该,烧死都是便宜她了!” “就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哭,害死了三条人命,这种人就已经被千刀万剐,都是报应!” 村民们可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叶老二家两个女儿都没好下场,他们的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痛快。 他们一边需要仰仗叶雄的帮衬,一边却又嫉恨着叶老二一家的好日子。 整个村子里,就只有叶家的日子最为滋润,顿顿有肉吃,还盖了好几间大房子。 “师父,别看了,都烧成那样子了,能看出来个啥。” 褚建仁一阵唉声叹气,原本是只望着能从那女人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呢,结果就这样死了。 静娴站在人群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尸体。 “不,那不是叶灵筠。” 良久后,静娴转身朝着宅子方向走去。 褚建怀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难道说,是有人将她调包了?”他又立马反应了过来。 但她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要是直接杀人灭口不是更好吗,为何还要大费周折地将她调包? 这也正是静娴所疑惑的地方。 只怕是叶灵筠背后之人,还有什么动作在等着她和阿渊。 如今她在明,那人在暗,防不胜防呢。 自叶灵筠死后,徐氏就一蹶不振了,连日病怏怏的,叶雄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给她瞧病,被王婆子给撞见了。 阴阳怪气地说:“你老娘生病都舍不得请城里的大夫来,那贱蹄子你倒是舍得了!” 叶雄没有理会自家老娘,而是送走了大夫,便又去给她熬药了。 见叶雄不搭理自己,王婆子自讨没趣,瞧了一眼躺在屋子里半死不活的徐氏。 尖锐道:“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娘,您快别说了,她是老二媳妇儿,是要和老二过一辈子的人,咱们怎么能和她比呢。” 大房何氏还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呸!他还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呢!”王婆子狠狠淬了口恶气。 什么东西,不就死了个丫头片子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叶雄脸色铁青,将熬好的汤端进去给徐氏,关了门,将她们的声音都隔绝在外面。 他看着徐氏悲痛欲绝的模样,说:“等过了年,我带你走,不在这里了。” 徐氏眼里含着泪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指甲嵌入他的手臂,叶雄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可灵筠回不来了!我的女儿她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我求求你,把娇娇救出来吧,我只有她一个女儿了!” 徐氏哭着哀求,嗓子都已经哑了。仟千仦哾 叶雄叹了口气,思忖了许久才道:“娇娇现在过得,比你我想象中的还好。” “有员外看上了她,将她纳入了门,做了妾,而今也有婆子伺候着,不愁吃穿,如今让她回来,便是让那些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的确被有钱人给看上了,可那人的年纪比他还大。 娇娇为了往上爬,委身给那老男人,不顾一切也要给他做妾,而后又和那员外的儿子好上了,如今入了那员外府,整日和一群女人钩心斗角。 他去看过她,一身绸缎制成的衣裳,头上戴着华贵的珠钗,可即便打扮得再怎么漂亮,也遮盖不住她那一身的乡土气。 看上去像是山鸡披上了凤凰皮。 初见他时,叶灵娇还有些意外,可随后便一脸嫌弃地说:“你来找我做甚?如今我在员外府过得很好,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我是不会回去的!” 叶雄到嘴的话生生吞了下去,那向来挺直的脊梁也弯曲了不少,头上更是多了许多白发。 “娇娇,跟爹走,爹带你回家。” “我不回!”叶灵娇嗓音尖厉的大吼着。 说:“回去后让她们指着我骂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烂货吗?我最差也就这样了,给人当妾怎么就不行了!” 叶灵娇本就生得蠢,但在怡春院里她学了不少东西,譬如如何伺候男人。 她将叶雄拒之门外,等回去时正好碰上老员外。 那员外有个特殊癖好,便是喜欢鞭打年轻的姑娘,姑娘叫得越惨,他就越兴奋。 可打后,员外却会赏她们许多珠宝银钱,整个院子里,就叶灵娇挨的打最多。 思及此,叶雄将那些话给吞了下去,只是安抚着徐氏说:“既然她过得好,那便由着她去吧。” 左右都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路。 徐氏泪流满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两个女儿都落得这般境地。 好在灵娇争气,做了大户人家的妾,也算不得太惨。 “那你实话告诉我,叶静娴到底是不是你在外头和别人生的女儿!” 徐氏依旧怨恨地盯着他,那年他忽然带回来一个孩子,让她沦为全村的笑柄,那些女人说她人老珠黄,一辈子为叶家操劳为他生儿育女,到头来他却养了外室。 叶雄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说:“她是我叶雄的亲生女儿,永远都是。” “滚!你给我滚!” 徐氏心中唯一的希冀被彻底打破,声音尖锐地嘶吼着,怨恨的光也越来越强。 叶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屋子。 “阿娴?” 田埂上,静娴低头看着冬水田,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灵筠没死?” 叶雄压低了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静娴。 “那具尸体,不是叶灵筠的,爹,你到底隐瞒了什么?”静娴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叶雄。 如果叶雄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幕后之人大可直接将叶灵筠烧死即可。 第80章 公子,你要不跟了我吧 叶雄良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可他根本就没法去回答静娴的话。 “阿娴,爹没什么瞒着你,你是爹的女儿,爹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他的眼神是那般的真诚,看着静娴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慈爱,这种对子女的爱意,不是装出来的。 “爹,你应该知道灵筠想害的人是我,可给灵筠毒药想害的人却不是我,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连累整个叶家。” 也许她能从叶雄口中知道一些有关于陆沉渊的事情。 可当她提起时,叶雄却没有丝毫反应。 “爹知道。”叶雄面容苦涩,经过这件事情,已经彻底压垮了这个汉子的脊梁骨。 不过叶雄的嘴巴太严了,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 静娴深思熟虑许久,才说:“过两天我会离开叶家村,再也不回来了。” 叶雄一怔,愣愣地看着她。 “爹说得对,这个地方容不下我,也容不下墨宝。” 更容不下阿渊。 他已经暴露了,所以得尽快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你能想通就好,只要不去昆京,你去哪里爹都支持你。”qqxsnew “为何不能去昆京?”静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叶雄叹了口气,道:“昆京凶险,到处都是吃人的豺狼,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如何生存?” “如今你有些闲钱,便去个远些的地方,买上一处宅子好好生活吧。” 如此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不比什么都好? 静娴抿唇沉默,好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就连叶雄也看不透他这个女儿,从前的懦弱如今在她身上消失殆尽。 灵筠说得不无道理,一个人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犹如换了个人般。 但叶雄没办法,他要保护静娴,就算她真的被妖魔附身,他也要永远站在静娴身边。 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的使命。 叶雄的话没有丝毫破绽,静娴抓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入了冬,四处都是一片大地色,就连天空也是阴沉沉的。 在回去的路上,静娴总能遇见村子里的人,他们看向静娴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意。 或是探究,或是疑惑。 然而这些都不值一提了。 大黄被绳子桎梏着,绳子的长度让它无法抵达门口。 李穗穗领着一众乡女们很聪明地站在院子角落里,完美避开了大黄狗。 “瞧瞧,这就是叶静娴偷偷养在屋子里的男人,金屋藏娇呢!” 李穗穗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子里的男人。 他很安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静娴给他买来打发时间的书卷。 只是这书卷中的内容,着实让他头疼。 尽是些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也不知阿娴是从何处买来的这些书,还特意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看。 乡女们从前觉得张若风这世上长得最好看最英俊的男人了,可如今瞧这屋子里的,那张若风在他面前,只怕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 “穗穗姐,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是啊,咱们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简直比女人还要好看!” 不仅好看,那周身的气度就跟城里的贵公子似的。 李穗穗专门挑了个静娴不在的时间点儿带着乡女们过来,瞧这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李穗穗心里又恨又嫉。 她咬咬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都能和叶静娴那种人在一起了,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但不论李穗穗说什么,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半点反应,这不禁让李穗穗怀疑这人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索性她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推男人。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然而那手还没碰到他的一片衣角,手背上忽然传来痛感,男人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根细长的木条,正好抽在她手上。 陆沉渊没什么不打女人的心思,若是犯了贱,该打还是得打。 李穗穗一阵吃痛,却又不想在乡女们面前吃了亏,只能自己忍着痛。 过来之前,李穗穗特意找了自己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裳,还梳了一个新发髻,却又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开始才会对陆沉渊冷嘲热讽的,实则却是想引起这男人的注意力。 阴沉的光照在他身上,似乎周遭都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一片阴郁。 李穗穗忽然有些害怕,捂着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 陆沉渊合上书,深邃的眼眸落在李穗穗身上,光是被他看一眼,李穗穗就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了。 除了阿娴,他并不喜欢别人碰他。 “李姑娘,趁着阿娴没回来,带着她们离开罢。” 若是阿娴回来瞧见了,肯定会不开心的。 李穗穗偏生不信邪,抬脚就往里头走,甚至凑近了陆沉渊了,细看之下,他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雌雄莫辨,精致到近乎完美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略微有些单薄且苍白的唇,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扶风弱柳的病美人般。 靠近的刹那间,李穗穗心如擂鼓。 她心里起了邪念,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个男人给抢回去藏起来,只给她一个人看! “这位公子,你怕是不知道你的好阿娴是什么样的人吧?” 李穗穗挺直了腰板,得意扬扬地说:“她呀,在五年前就被一窝土匪给玷污了,就连那个野种,也是跟一群土匪生下来的。” “她长得不如我漂亮,公子,你要不跟了我吧,我一定会比叶静娴那小蹄子更懂伺候你!” 她终于没忍住,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乡女们都惊呆了,李穗穗这什么操作,竟然就这样去勾搭叶静娴的男人了? 陆沉渊微微眯着眼睛,天光匀了几分在他眸色,显得晦暗莫名。 “李姑娘倒是格外自信,如今也二十有二了吧,却为何迟迟嫁不出去?” 这话可算是戳到了李穗穗的痛处,女子过了二十还未嫁便是大龄了,她爷爷是里正,按理说上门提亲的人应该会有很对。 然而李穗穗泼辣刁钻,十里八乡的竟无一人敢上门说亲。 “李姑娘既然如此懂得伺候男人,又为何不去怡春院,那里多的是男人等着姑娘去伺候。” 陆沉渊这张嘴不可谓不毒。 第81章 情到深处,自然无师自通 院子里的乡女们忍着笑意,一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穗穗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人家压根儿就看不上你啊。” “人家看上的是叶静娴那个破鞋,放着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不要,非要穿别人不要的破鞋,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说不定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呢!” 乡女们酸溜溜地说着。 自打那日大家都知道静娴在家里养了个男人后,那些流言蜚语就更是厉害了。 只是没敢当着静娴的面儿罢了,毕竟前些日子他们才刚冤枉了人家,多少还得收敛点儿。 然而乡女们可算是嫉妒坏了,那叶静娴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李穗穗被说得脸色发青,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就稀罕那破鞋吧,迟早有一天有你后悔的,她先是吊着张若风,又是褚家两位公子,再者是你。” “要说水性杨花,这狐媚子的本事我们自是比不上的。” 李穗穗气急了,心里也是越发的不平衡,口中吐出来的话更是难听刺耳。 “像她那样的女人,我要是男人啊,倒贴我都不要!” 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李穗穗和乡女们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 “是……是风吹的吧。” 紧接着原本套在大黄身上的身子忽然松开,凶狠地朝着她们扑去。 一群人吓得惊慌失措尖叫连连,发了疯似地往门口跑,企图逃出去。 破空之声传来,细小的石子精准无误地击打在她们腿上。 一个,两个,三个…… “大黄,咬人不咬脸,毕竟她们还需要靠脸活着。” 陆沉渊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说着,遂又打开了合上的书,他忽然觉得阿娴给他的这书,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无趣。 只是这上面的姿势……不甚雅观。 大黄似听懂了陆沉渊的话,也没逮着她们脸咬,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因为那男人喊停的时候,那凶狠的大黄便乖乖坐在一旁等候着。 陆沉渊低头看着她们几个,唇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然而这么笑意在她们看来,却是那么的恐怖。 “阿娴如何,轮不到你们来指点,我喜欢阿娴,便是喜欢她的一切,并不在乎她的过往。” 陆沉渊盯着李穗穗,道:“是我家阿娴有本事,能让褚家两位公子都为她鞍前马后,更是我家阿娴慧眼识人,同那张若风推了婚,姑娘一口一个破鞋,想来自己也是干净不到哪里去的。” 他语气淡淡的,瞧这几位姑娘满身血迹,实际上大黄却没咬到什么要害处。 大多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不过这些也够让她们吃一些苦头的来。 等到静娴回来时,瞧见蜷缩在角落里的姑娘们,诧异地看向陆沉渊。 男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几度有些站不稳的模样,寒风一吹,更是咳嗽着。 “阿渊,这是怎么了?” 她惊呆了,怎么李穗穗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身上的衣服都被咬破了,还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叶静娴,这就是你养的好男人!竟敢放狗咬我,我要告诉我爷爷,让我爷爷来收拾你!” 李穗穗从小到大都被吃过这种苦头,今儿还是头一遭。 见她回来,当下便愤怒地扬言要收拾她。 随后飞快地带着一群姑娘逃之夭夭了。 大黄邀功似的蹭着静娴的腿,好像在说:我保护了你男人!怎么样,我厉害吧! 静娴则是摸了摸它硕大的狗头:“下次记住往死里咬,咬死了算我的。” 不用陆沉渊说,静娴也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光是陆沉渊这张脸,就已经足够让他在村子里掀起风浪了。 “阿娴不怪我?”静娴拿了氅衣披在他身上,说:“李穗穗最是刁蛮,先前不满我能嫁给张若风,如今自然也不满我能有你这般貌美如花的郎婿了。” 人都有嫉妒心的,尤其是对阿渊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陆沉渊倒是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我这张脸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要是觉得愧疚,不如将那书上的内容全都学会了,往后我好考你。” 说到这个,陆沉渊耳根子一红,又似无奈,又似纵容地揉了揉额头:“阿娴,这是禁书,女子不能看的。” “我知道,所以我拜托钟坤说,是给我郎婿看的。” 陆沉渊:“……” 好在旁人还不知晓他的身份,否则他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至于那禁书禁的是什么内容,想必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阿娴,你正经些。” 陆沉渊叹了口气,默默地将书放在箱子底下用来压箱底了。 静娴无辜道:“我很正经啊,毕竟以后我们是要成为夫妻的,早晚都得学。” 陆沉渊更头疼了,他说:“这些事情无需去学,情到深处,自然无师自通。” 这话往后静娴倒是一一应验了。 “我先去做饭,待会儿该去接墨宝了。” 等到静娴去了厨房,陆沉渊原本放松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他打开手中一直握着的信筒,上面只有寥寥四字。 “帝召,速回!” 陆沉渊将信条扔进炭盆里,刹那间绚烂刺眼的光亮便映照在他脸上,却显得森冷可怖。 今日不等静娴去接,张先生就已经将墨宝送过来了。 闻见厨房传来的饭香,张先生笑呵呵地说:“哟,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能蹭上一顿饭了。” 说完又看向陆沉渊,他在屋子里帮着静娴烧火,宽大的衣袖被襻脖束着,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高雅,见那人轻轻点头,张先生也松了口气。 “先生今日来得早,可是有事?” 静娴将饭菜端上桌,墨宝很是乖巧地坐在她身旁。 张先生也不废话,拿起筷子便说:“他家里人来了信,催促他回去一趟。” 静娴拿筷子的手忽然一顿,目光犀利地盯着张先生:“他双亲早已亡故,何来家人?” “呵呵,除了父母,自然还有兄弟姐妹。”张先生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 第82章 离别 “那他要回何处去?”静娴问。 张先生看向陆沉渊,欲言又止。 陆沉渊道:“昆京。” “阿娴,最多一个月我便回来了。” 他适时又说着。 静娴沉默不语,墨宝在一旁睁大了眼睛说:“爹爹要离开我们了吗?” “不是离开,只是你爹爹得去处理一些事情,等处理完了,便回来找你们了。” “那为何不能带我和阿娘去?”墨宝又问。 “这……”张先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昆京那个地方,静娴是绝对不能去的。 她若去了,只怕是会连命都没有了,如今她能在叶家村生活得好好儿的,就莫要去淌昆京那滩浑水。 “阿渊,我只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若不回来,我便要去找别的男人了。” 静娴已经隐隐猜到了陆沉渊的身份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了。 “好。” 原是打算带着陆沉渊离开叶家村的,如今这个计划只怕要被搁浅了。 “阿娴,很抱歉,不能陪你和墨宝过年,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在。” 他陆沉渊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静娴低头扒饭,轻轻地嗯了声。 叶雄原本也是打算过了年才走的,那日他忽然收到了书信,便带着张若风匆忙离开。 静娴总觉得他们的离开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一样。 是夜,陆沉渊侧过身子将她娇小的身体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 他瞧着今夜吃过饭后,静娴便一直没有说话,想来是心中有了些许怨气。 然而静娴想的却是等陆沉渊走后,她便带着墨宝去到城里,念好的私塾,再去那药王阁弄一些火晶石。 上次在林子里遇见那伙盗墓的,他们口中只有一个姓萧的,但她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可没得罪一个姓萧的。 天快亮的时候,静娴下意识地往里头钻去,但袭来的一阵寒意却忽然想她惊醒了过来。 外头的天儿还是蒙蒙亮,昨儿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全是厚厚的积雪,屋檐在不停地往下滴水,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 静娴一愣,才发现被窝里面已经空了。 “阿渊?”qqxsnew 她试探性地唤了声,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大黄低吼了两声外,便没有别的声音了。 静娴脸上的神情缓缓沉了下来。 他离开了。 但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就连院子里的大黄狗都没有叫唤一声。 “阿娘,是爹爹走了吗?” 墨宝揉着惺忪的双眼推开门,看着站在院子里头的静娴。 外面天寒地冻,静娴抱了干草塞进狗窝里。 “嗯。” “那爹爹还会回来吗?”墨宝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很喜欢那个爹爹,虽然不是他亲爹,却胜似亲爹。 静娴挑眉,道:“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去给你再找一个!” 男人如衣服,穿一件换一件,她又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要真不回来,顶多就当是这段时间养了条没心没肺的狗罢了。 况且,静娴笃定,那个男人离了自己活不长的。 这天底下除了她,便没人可以救得了他的命。 搬家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褚建仁找来了马车,将她的东西都装进去,一边装一边兴奋地说:“师父,兄长已经给你置办好了宅邸,你只需要住进去就可以了,一切都不需要担心的!” 终于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整日的没有丫鬟伺候,每天早上一睁眼便是叶家那群疯婆子。 徐氏的精神状态似乎越发不好了,何氏倒是每日还在王婆子耳边煽风点火。 李氏终于出了月子,要不是叶雄一直护着她,她怕是连月子都熬不过来了。 她抱着刚满月的孩子站在静娴面前,满目愧疚地说:“静娴,真是对不住,先前我那般对你,二哥还对我百般照顾……” 李氏终于有些醒悟过来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叶家,她始终都是个外人。 叶昭整日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婆母欺凌辱骂,长嫂更是尖酸刻薄,她在这个家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难。 如今她反而羡慕起静娴来,有敢和叶家对抗的勇气。 “一句对不住便能抵消三叔母从前对我的种种吗?”静娴盯着她冷笑,一个月不见,她倒是越发圆润了起来。 要不是她爹,这女人早就死了。 李氏脸皮子一抽:“是,是我从前做错了事情,是我同他们一起欺辱你。” 这女人要真有那么容易认错,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三叔母放心,我这人向来记仇得很,认错的话留在以后说吧,现在还太早了。” 叶昭是怡春院的常客,如今李氏生了女儿,就更是不回来了。 王婆子还巴不得叶昭在外头养一个,好生个儿子抱回来。 李氏咬咬唇,忽然靠近静娴说:“静娴,挖了荷花杏花两姐妹心肝儿的,是大嫂和二嫂,你三叔父在城里已经养了外室,还有娘……” 说道这里的时候,李氏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将一切都告诉了静娴。 她娘:“娘和村头的鳏夫……搞在一起了!” 静娴诧异挑眉,这叶家居然这么精彩? 可李氏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李氏苦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如果想要报复的话,这些都可以成为你手中的利剑。” 李氏也是受够了叶家对她的折磨,不然也不会将这些都告诉静娴。 至于王婆的事情,李氏也是近几日才知道的。 坐月子的时候,在夜里她因为孩子总是睡不着,便撞见了王婆子好几次偷摸触摸,有一次她便好奇跟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是和村头的鳏夫在幽会,两人一把年纪了还搞在一起,李氏大为震惊。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敢告诉静娴。 王婆子天天叫嚣着要把她女儿卖掉,李氏整日胆战心惊,为了自己和女儿,她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静娴身上。 她知道静娴是个有本事的。 静娴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没有半点儿同情与怜悯。 天道轮回,世间一切都有因果循环罢了。 “她叫什么名字?”静娴忽然问她怀里的孩子,是个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静娴。 “玉珠。” 提到女儿时,李氏脸上才有了丝希冀。 临走之前,静娴让人托了封信给里正。 第83章 拿钱养男人 抵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钟坤和褚建仁早早的就在县城门口等着了。 静娴抱着儿子下车,钟坤满脸笑意:“这就是小公子吧,真是生的一表人才呀,想必长大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恭维的话自是少不了的,墨宝第一次进县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惊喜。 褚建怀笑道:“若是喜欢,等你阿娘安顿好了,我便带你四处逛逛。” 按理说,褚建怀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却迟迟没有个着落,城里说亲的都快要将褚家门槛儿给踏破了。 宅邸就买在离褚家不远的地方,这小县城偏远得很,处于西圣的最边缘,从这里到昆京,快马加鞭至少都得是半个月的行程。 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还特意从褚家分了些奴仆小厮过去伺候着。 药王阁自不会闲着,置办了好些新东西,就连墨宝要上的私塾都已经瞧好了。 “姑娘只管放心住着,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和大公子就成了。” 钟坤笑意不减,对他来说,静娴就是个活脱脱的摇钱树。 静娴心里没什么无功不受禄的这个说法,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旁人送来的东西,她照单全收。 因为她相信这世上从来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一切恭维和讨好,这背后都必定藏有原因。 “多谢,有劳二位了。”但该有的礼节和客气,静娴当然也不会少。 “这个月的丹药……”钟坤有些小激动的搓了搓手,看静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金元宝似的。qqxsnew 静娴微微一笑:“放心,该有的一定不会少你药王阁半颗药丸。” 只是一些材料,还需得她亲自去买,药王阁并不能完全提供。 越是往上,药材就越是昂贵。 钟坤走之后,静娴脸色恢复如常,她似有意无意地说道:“大公子受人之托,买的这宅邸倒是合我心意。” 不论是地段还是宅子里的布置,几乎都和她先前同阿渊说的差不多。 她曾给阿渊画大饼说等她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去县城里买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 再修建几座凉亭,家具最好是用红木的。 池塘里放满淤泥,养上一些水蛭…… 她对养花养草什么的没兴趣,养一些虫子还能当做药材。 褚建怀轻笑道:“在下并非受人之托,只是恰巧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置办罢了,姑娘喜欢就好。” 信你个鬼! 静娴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进了城,静娴也不忘带上自己的大黄狗。 原先静娴还在村子里的时候,总是少不了一些风言风语,如今这一走,大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的也就不说了。 只是有天夜里,里正大人忽然带着一伙子人去了村头,将整个偷欢的王婆子和那鳏夫抓了个正着。 原本里正以为那封信是忽悠人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火把照亮了整间木屋,王婆子失声尖叫着。 里正站在木屋外面一言不发。 “天啦!他们竟然搞在了一起!” 赶来看热闹的人可不少,王婆子年轻时候就不是啥好东西,没想到这老了之后还是这般的不检点。 被人抓了个现行,王婆子羞愤欲死,慌里慌张地穿好衣裳。 大儿子叶德看到这场景,一张脸气得发红。 “老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叶德一阵捶足顿胸,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王婆子和那鳏夫被五花大绑摁在地上,村民们举着火把过来看热闹。 “里正大人冤枉啊,都是这老女人勾引的我,是她自己说丈夫英年早逝,她收了几十年的活寡,寂寞难耐,不得已才从了她的!” 那鳏夫不停地磕着头,在西圣,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暗自苟合,女人则会被浸猪笼,而男人则会被开膛破肚扔进林子里喂狼! 王婆子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鳏夫,他们已经好了十几年了,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会出卖自己,还将这一切都推到自己头上。 她立马就大声嚎叫了起来:“你这个没心肝儿的烂东西,明明就是你主动勾搭我的,现在却倒打一耙,老娘真是瞎了眼了会看上你这个东西!” 鳏夫可不管那么多,着急忙慌地说:“里正大人,我说得句句属实,就在我家的后院那棵歪脖子树下,还藏了许多王婆子给我的银钱,说只要我伺候好她,就会给我好些钱!” 此话一出,全村人都震惊了。 没想到这王婆子竟是个这么开放的。 居然拿钱养男人了。 里正沉默了好久,最后同一群村民们商量着。 “这件事情,你们觉得怎么处理?” 里正的目光扫过村民们的脸。 “沉塘!就应该把她沉塘!” 率先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叶家的三媳妇儿李氏。 她抱着孩子走过来,表情凶狠地盯着地上的王婆子说:“和鳏夫苟合,道德败坏,更是让我公公不能瞑目,她这样的人就应该沉塘!” “贱蹄子,你要反了天了!”王婆子此刻还不忘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去给李氏施压。 可李氏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反而冷笑道:“要是不沉塘,往后别人也跟着效仿,届时整个叶家村便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对!沉塘,一定不能放过她!” 叶德这次竟然没有出声,而是脸色难看的盯着李氏。 “大哥这般盯着我做甚,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娘一把年纪了却不守妇道,同鳏夫苟合,先前静娴被土匪玷污,也是娘叫嚣着要把静娴沉塘,要不是二哥拦着,静娴早就死了,怎么轮到娘就不能沉塘了?” 李氏难得硬气了一回,她能猜到这些一定都是静娴的手臂。 何氏没有吭声,那毕竟是叶德的娘,要是自己说了什么话让他不痛快,到时候挨打的就又是自己了。 里正也很难办,叶雄才刚走,村子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沉塘!” “沉塘!” 不少人都喊着要将王婆子沉塘,以往王婆子仗着叶雄在叶家村嚣张极了,一双三角眼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村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和她对付的。 现在一个个都巴不得她赶紧沉塘呢。 第84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已经有拿来了猪笼,还在上面绑了石头。村民 里正站在王婆子面前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次连我也保不了你,你既然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就应该要承担后果。” 里正深吸一口气,一声令下:“来人,将她装进猪笼,准备沉塘!” 王婆子惊恐地瞪大双眼:“你们敢!” “我要是死了,我儿叶雄一定不会再帮你们的!你们就等着被官府抓去充军吧!” “儿子,快救救你老娘,老娘不想死啊!” 任凭王婆子怎么叫唤,叶德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是一个传统的汉子,骨子里认为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所以即便是自己的老娘,一旦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那就是该死! 女人,天生就应该被男人征服,而不是想着征服男人! 眼瞧着叶德没有任何反应,王婆子彻底绝望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叶德!我是你老娘,我是你亲娘啊!” “你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你老娘给沉塘了,你的心咋这么硬啊,早知道当年我就应该掐死你,就不应该把你给生出来!你就和你爹一样心硬!”.qqxsnew 王婆子挣扎着,可她哪里是乡汉们的对手,本就上了年纪,很快就被人捆了起来。 叶德也于心不忍,他上前一步,似想要伸手去拉她。 “娘……” 没想到李氏却抱着孩子挡在他面前,冷笑着说:“怎么,难道大哥是想要违背全村人吗?是娘自己不守妇道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更是她耐不住寂寞背叛了公爹,难道大哥也觉得娘没做错吗?” 李氏原本就是个跋扈的,如今让她逮着了机会,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过。 叶德也没想到李氏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阻拦他,村民们此刻也都愤怒地看着叶德。 更有人不满地说:“老三媳妇儿说得没错,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娘,你就要和我们作对。” “要是这样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不要脸了,都去乱搞好了!” “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大家都开始说了起来,李氏见达到了目的,便抱着孩子站到了一旁。 她知道叶德性子鲁莽,但他也绝对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自己。 “我呸!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小贱蹄子这么有本事!”王婆子这一刻才明白,自己这个儿媳妇早就对她心生怨恨已久了。 今儿她就是在趁机报复! 李氏冷笑:“从我坐月子,您那藤条抽我,口口声声要卖掉我女儿,欺我辱我时,娘您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今这个下场!” “里正大人,还请您尽快将她沉塘,以正村风!” “对,沉塘!” 王婆子彻底没了嚣张气焰,都怪她平日里人品太差,处处和人结怨,这种时候竟然无一人给她说好话。 “把她装进去!” 里正也不再犹豫,令人将她装进猪笼。 更是让人拿了破布堵住她的嘴巴,王婆子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她无助又恐惧地看向叶德,叶德也只是面露不忍,脚步却没有办法动弹。 乡汉们抬着她往池塘边走去,火把照亮了冬天的田埂,池塘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里正站在所有人面前,高声道:“今有叶家王氏,不守妇道,勾引鳏夫苟合,败坏村风,今便做沉塘,望后人谨记!” 随着里正的话落下,乡汉们毫不犹豫地将装在猪笼里的王婆子丢进了池塘里。 刹那间水花四溅,冰冷的水迸溅在李氏身上,浸透了她的衣裳,刺骨凉意袭来,可她却觉得无比痛快。 “老娘!” 叶德崩溃大喊,他想要冲上去,乡汉们却拦着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婆子不停地往下沉,最后直到水面恢复了平静。 叶德瘫痪在地上,他娘没了,他老娘真的没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里正开始遣散村民,今儿全村的人都来了,大家也算是亲眼看到王婆子被沉入池塘里。 “等等!” 就在众人都要各回各家的时候,李氏忽然又站了出来,她的目光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忽然定格在张大娘的身上。 她说:“张大娘,静娴离开时,曾让我告诉你,去叶家后院那棵老槐树下看看,那里有你两个女儿的心肝儿,而挖他们心肝儿的,正是我的大嫂和二嫂!” 此话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大娘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 “你说什么!” “你女儿的心,就被埋在老槐树下面,张大娘,去挖出来吧,给荷花杏花两姐妹一个全尸,这样也好让她们在九泉之下瞑目,不能让她们死都是个残缺的身子。” 李氏深吸一口气,她没有骗人,这的确是静娴让她告诉张大娘的。 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挖荷花杏花两姐妹心肝儿是徐氏和何氏,没想到静娴早就知道了,并且知道她们将心埋在了那老槐树下面。 那一刻,李氏只觉得自己庆幸极了,当初并没有像他们那样一个劲儿地要置静娴于死地。 但她曾经对静娴做的那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李氏已经想明白了,她是个有罪之人,往后余生,她都会给静娴赎罪的。 “臭婆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德顿时怒目圆睁,冲上去就要打李氏,里正一个眼神,立马就有人拦着叶德。 “这是你们两家的恩怨,我不会管,但叶德你最好收敛些!” 里正警告着叶德,今天的事情已经够精彩了,里正也很头疼,叶家还真是能惹事,一个个都不得安宁。 还不等天亮,一回家张大娘和老孙头就迫不及待地拿了锄头去叶家后院开始挖。 一看两人去的方向,何氏徐氏立马就慌了。 何氏冲进屋子里说:“老二媳妇儿,那老孙头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们去老槐树那边了!” 然而现在的徐氏精神恍惚,什么都听不进去,完全沉浸在女儿的死亡当中。 眼看着徐氏没有反应,何氏气得狠推了她一把,也顾不得什么,抄起一根棍子就往后院儿去了。 第85章 以后你就是我祖宗! 她原是要阻止老孙头和张大娘的,没想到里正早就料定到了一切,让人跟着老孙头一起。 七八个壮汉身型魁梧,任凭何氏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是拦不住的。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挖。 终于挖出两坨黑乎乎的东西,张大娘一声凄厉的尖叫,抱着那黑乎乎且有些发臭的东西就开始嚎啕大哭。 木棍哐当一声就掉在地上,何氏脑子一懵,完了! “毒妇!” 老孙头仰天怒吼,什么也顾不得了,抄起锄头就朝何氏冲了过去,然而却被张大娘拉住了。 她抱着女儿们的心,颤巍巍的起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老孙头摇了摇头。 老孙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全是悲痛,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家。 何氏也都松了口气,还以为两人是畏惧她男人,朝着两人的背影狠狠淬了口恶气。 “呸!还以为有什么手段呢,真是吓死老娘了,虚惊一场!” 何氏拍拍自己的胸脯,还一边不屑地说着:“不就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么,藩镇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去伺候别人的,死了死就死了,装出那副样子给谁看呢,真是晦气!” 然而一回头,何氏就对上了自家男人叶德那张阴沉无比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德便一巴掌将她扇翻在地上。 叶德也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婆娘竟然有胆子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人都死了还要将其开膛破肚挖心肝儿,她的心怎么就那么毒啊! “你干什么打我!娘今晚的事儿又不是我弄的,你把气撒在我身上做甚!” 何氏捂着脸大声质问,她以为是王婆子的事情让叶德心里不痛快,所以把自己当出气筒了。 “贱人!你还有脸提娘!” 叶德心中本就悲痛,何氏又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qqxsΠéw 当下热闹了叶德,叶德也是个暴脾气,拖着她进了屋子关了门,随后里头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和尖叫声。 李氏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 她抬头看着天,清辉洒满了院子,寒霜已经凝结成冰。 县城里最好的一家私塾正巧是褚家的,静娴琢磨着药方子,她总觉得原主这脑袋里好像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细细感知下才发现那脑子里有很大一块儿瘀血,那瘀血在脑部积压多年,隐隐有些病变的征兆。 若是再不处理,怕是哪天也就要一命呜呼了。 她死了不要紧,顶多自己的灵魂又要出去漂泊的状态罢了。 可墨宝该怎么办呢? 那么大点儿的孩子,无父无母,又如何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 “师父,想和血蟾蜍我便是跑遍了整个县城都找不到,楠桉藤倒是好找的。” 褚建怀看着满满一院子的药草,这县城里所有能买的珍贵药草,静娴全都买了回来。 原先从墓地里带出来的一些书籍,她也拿了部分过来。 她倒是用不着的,但褚建仁能用。 “找不到就算了,往后总有机会的。” 血蟾蜍本就珍贵,又是克制阿渊体内热毒必不可缺的一味药材。 她用银针戳着刚从淤泥里掏出来的水蛭,肥硕软绵的身子还在扭曲挣扎着。 褚建仁光是看着,这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静娴将水蛭、毒蝎、蜈蚣等几种毒虫全部放进瓦罐之中,再放了一只饿了足足有三天的老鼠进去,最后划破手掌,将鲜血滴进去。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静娴封上瓦罐,淡淡道:“养蛊。” 褚建仁好奇地凑上去,问:“这能养什么蛊虫出来?” “并非蛊虫,等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不单是炼药,在养蛊方面,她也颇有手段。 “你不是想要跟我学炼药?” 褚建仁眼睛一亮:“当然!” “外面那些药材,可都认全了?” 认药材可是炼药师的入门课程,可惜褚建仁是个半吊子,平日里炼药的药材都有专人给他分配。 “一万个人中才能出一个炼药师,不光是因为炼药师拥有比常人更为细致的分辨力,能够精准无误地掌握每一种药材,对火晶石温度的掌控力,更重要的是,每一个炼药师都拥有能与天地间灵气沟通的能力,如此他们才能做到真正的万里挑一。” 所以现在的褚建仁,连入门都算不上。 褚建仁无比认真的听着,炼药的关键,便是要让丹药与天地灵气混合,才能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可现在很多的炼药师,都只得了皮毛罢了。 “二公子,想感知一下吗?”静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上次在林子里采药,褚建仁就已经见识过静娴的厉害之处了。 他迫不及待地点头。 静娴忽然抓过他的手,与其掌心相对的刹那间,一股汹涌磅礴的力量瞬间灌入他脑海之中。 “用心感知,即可感受到这世间万物。”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纯白无垢的世界,耳边是静娴淡漠冷清的嗓音。 明明是寒冬,可这里的风却是那般的炽热。 “尝试着将风凝聚在一起。” 褚建仁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幼时曾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凝聚天地之力。 他忽然闭上双眼,放空自己,摒弃那些杂念,那原本炙热的风忽然变得清凉,无孔不入地钻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包裹着他的身体,洗涤着他的灵魂。 静娴诧异扬眉,倒是个可塑之才,一点就通。 等到褚建仁再次睁眼时,眼里有稍纵即逝的明亮。 “你是习武之人,习过内力,将内力凝聚于掌心,打那堵墙。” 褚建仁听话得很,果真就隔空一掌打了过去。 “轰隆!” 然而轰隆一声,原本离他有三丈远的墙体忽然出现裂痕,紧接着土崩瓦解,碎裂成渣。 褚建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那点儿半吊子的功夫,能隔空打碎一堵墙? 要不要这么强! “这叫凝气,不过是炼药的入门阶段罢了。” 静娴揉了揉眉心,让他打墙,可没让他把墙给毁了,要是修好,得花不少钱吧,静娴肉疼无比地想着。 褚建仁忽然扑上去,紧紧地将静娴抱着,兴奋地大喊:“哇!师父你太厉害了!” “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祖宗!” 第86章 你老娘死了 话音刚落,身体忽然失去重心,整个人如狗吃屎似的趴在地上。 静娴优雅地收回自己的脚,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兄长没教过你?” 说罢转身就进了屋子。 褚建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一起进去了,也不顾自己那一身的灰尘。 兴奋地说:“师父,你是怎么回这些的?” 明明看上去比他还小啊,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天才,懂?” 静娴翻了个白眼。 人在极度绝望还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总能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奇迹。 她就是。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在绝地求生后迸发出来的本能。 人本渺小,可若有一颗强大的心,那世间的一切都将会臣服在你脚下。 她也不过是在千锤百炼之后,才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心。 三千大世界,只要你肯去探索和尝试,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去撼动她的心。 “凝气之后,我该做什么?” “炼药。” “凝气若达一定境界,便能如我这般。” 静娴拿起一颗火晶石放在掌心,火晶石乃透明色,越是品质上乘的火晶石就越是通透澄澈,肉眼可见没有任何的杂质。 只见那火晶石忽然变得通体发红,不出片刻,竟在她掌心中燃烧了起来。 而她似乎能无视那火焰的温度。 褚建仁无比震骇地瞪大双眼,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他目前所知道点燃火晶石的方法,便是以火为引,从不知道原来徒手也可以引燃火晶石。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成仙呢?师父,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真的能成仙?听说那琅嬅老祖都是活了好几百岁的人,却依旧少女面容。” 静娴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冷哼道:“凡人修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况且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神仙一说,也不过是存在古老典籍中罢了。” 但是这个说法却说服不了静娴自己。 因为她本身就是怪力乱神的存在。 死了四百年还能重活一次,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上天垂怜。 “那琅嬅老祖呢?”褚建仁很是不解,后世之人对于琅嬅老祖的研究颇多,可大多都是凭空臆想的。 加之那琅嬅老祖亦正亦邪,权贵追捧,平民厌恶。 因为她从不救没钱之人,哪怕一身医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没有钱,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便有人觉得,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医者。 因为这世间医者,大多心怀善意,悬壶济世,悲天悯人。 但她不一样,只认钱。 “琅嬅老祖?”静娴嗤笑一声,淡淡道:“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死后连个完尸都没有,她不可怜谁可怜。 “你褚家祖上,和琅嬅老祖有何渊源?” 她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没记起来曾经和姓褚的有什么交集,竟然还在褚家祠堂内供奉了自己的画像,不过就连那画像都是错的,他们连真正的琅嬅老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都是祖训,我等后生晚辈知道的并不多,但祖训在上,后生也不能违背。” 褚建仁虽然不知道自家祖上和琅嬅老祖有什么渊源,但他从小熟读关于琅嬅老祖的各种书籍,心中对她的痴迷已经到了相当狂热的程度。 “从今往后,你每日卯时到我这院子里来,我会教你凝气。” 所谓凝气,便是一股看不见的气体,可若是达到了一定境界,那气也是有颜色的。 这种法子,是她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自创的,后世能炼成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好!我一定说到做到!” 褚建仁连连点头,凝气与体,自觉通体舒畅,六感清明,似连听力都要比寻常敏锐许多。 以往他是怡春院的常客,而今就连路过怡春院的门口,那些姑娘们扬着手中袖帕,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娇滴滴地喊着二公子。 “二公子,许久未来怡春院,咱们芙蕖姐姐可都等得茶饭不思了。” 柳芙蕖,怡春院的头牌。 二公子大冬天的摇着手中那价值不菲的名家画扇,扬眉道:“告诉芙蕖姑娘,公子我现在要做个好人了,还是让她另寻恩客早些赎身吧!” 一群姑娘们面面相觑。 正要走,怡春院门口忽然一阵躁动,一个巨大的物体被人抬出来狠狠摔在地上,那东西在地上打了个滚,正巧滚到了褚建仁的脚边儿。 “呸!什么东西,没有钱还想睡芙蕖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赶紧滚!” 怡春院的小厮对着那东西吐着口水,面色凶狠,褚建仁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动静竟然是个人。 还正好就是静娴的三叔父,叶昭。 叶昭摔了个七荤八素,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瞧见一张熟面孔,顿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褚建仁。 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二公子,二公子!” “你借我些钱,回头我就还你好不好?” 随后又对着那几个小厮得意地说:“瞧见没,这可是褚家的二公子,和我是熟人,你们竟敢把我给赶出来,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叶昭整日在县城花天酒地,如今还不知道叶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褚建仁挑眉,嫌弃地抽出自己的手。 好整以暇地说:“三叔父怎的还在怡春院花天酒地,不知道叶家都出事儿了么?” 叶昭哪里顾得了这些,叶家能出什么事儿。 “二公子,就算是出了事儿,也有我大哥二哥,您只管给我借些钱……” “你老娘死了,昨儿刚被沉塘。” 褚建仁放高了音调大声说着。 叶昭一愣,随后笑道:“二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我老娘她活得好好的呢!” “她与鳏夫苟且数年,昨儿里正抓了个现行,你要是现在回去,指不定还能见上你老娘最后一面。” “什么?!” 这回叶昭算是听清楚了。 他娘被沉塘了! 怡春院的姑娘们也都听得清楚。 褚建仁撇撇嘴:“信不信由你,可别到时候你老娘下葬了你都没瞧上最后一眼。” 叶昭脸色一白,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第87章 孩子不见了 忽然高声尖叫:“是不是叶静娴,是不是那小贱人让你来告诉我的!” “我老娘没死,是那小贱人让你骗我的对不对!?”仟仟尛哾 叶昭一口一个小贱人,听得褚建仁眉心紧皱,一脚踹在他心窝上。 恶狠狠地说:“本公子的师父也是你能侮辱的?你老娘自个儿下贱,别拉着我师父一起下贱!” 他师父是谁,他师父可是和琅嬅老祖一样厉害的天才! 什么玩意儿,一个烂人罢了! 叶昭受了刺激,马不停蹄地开始往叶家村赶。 “姑娘,二公子刚刚来过了,但二公子让您再找个恩客替您赎身,看样子,往后是打算都不过来了。” 怡春院内,处处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奢靡的模样。 那珠帘晃动的轻纱后,柳芙蕖穿上薄衫,屋子里的炭火足,即便不用穿厚袄子也不会觉得冷。 雪白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与人欢好后的痕迹。 一袭低胸大红襦裙,尽显娇媚妖娆,脸上红晕也还未褪去。 “听说大公子前两日接了个姑娘进城?” 柳芙蕖缓缓开口,那嗓音更是能将人的骨肉都给酥没了。 柳叶眉,鹅蛋脸,标准的美人儿。 丫头点点头:“是个乡野女子,还带这个孩子,姑娘,那孩子莫不是大公子的?” 柳芙蕖眸子一扫,丫鬟立马闭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大公子是何等人物,岂能看上一个乡野女子?” “只可惜,褚建仁那废物东西竟然不来了。” 柳芙蕖语气里尽是遗憾,毕竟褚建仁相貌生得不错,平日里出手也大方,对她更是不像别的恩客那般粗鲁。 她原是家攀上褚建仁进到褚家的,现在看来只怕是不能了。 “改日我定要去好好拜访那位姑娘。”柳芙蕖眯着妩媚的双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等到叶昭赶回叶家的时候,整个叶家都仿佛陷入了一潭死水中,屋里屋外都挂上了白绸。 看到这一幕的叶昭顿时软了双腿,凄厉大喊一声老娘就冲进了屋子里,然而看到的却只有一张破草席卷着王婆子冰冷的尸体。 按照规矩,原本沉塘后的人都是不能被捞起来下葬的。 但里正还是给了他们特权,允许将尸体捞上来,但不能用棺材下葬,更不能建坟立碑,也不能操办丧事。 只得用草席卷着草草了事,加之王婆子名声太差,做人不行,故而连给来吊唁的人都没有,可谓凄惨。 “混账!你还晓得回来!” 叶德坐在屋子里,脸色阴沉,见着叶昭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叶昭扑过去就开始嚎啕大哭,他自小就是王婆子最疼爱的一个,从小到大都有王婆子撑腰,而今王婆子死了,给他撑腰的人没了,给他拿钱的人也没了,叶昭如何能不难过。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娘怎么会被沉塘!” 叶德忍着怒火,将那日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叶昭。 叶昭听完,当即就要回房找李氏的麻烦。 谁知李氏正好抱着孩子过来,瞧着叶昭愤怒的样子说:“你是要打我吗?” “那你最好打死我和孩子,这样,你们整个叶家都可以去坐牢了!” 这一番话,立马就让叶昭冷静了下来。 是啊,要是打死了这贱人,自己可是要吃罪的。 “贱人!”叶昭怒不可遏,但现在却没有任何法子。 “行了,你既然回来了,咱们就趁早将娘给埋了。” 叶德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氏的脸,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匆忙将王婆子下葬后,何氏还从王婆子的屋子里搜罗出不少的银钱来。 现在的叶家已经到了,那徐氏没了女儿,整日里神情恍惚,嘴里更是念叨着什么,一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出来。 何氏想着,要不了几日她也就该疯了。 到了晚上,叶昭拿着从城里姑娘那里顺来的发钗塞进了李氏手里。 将她搂在怀里,却让李氏将他推了出去。 叶昭厚着脸皮上前:“还生气呢?” 李氏冷笑:“你还晓得回来,是不是娘没出事儿,你就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死活了?” “怎么会,我这不是去城里给你买礼物了么,你瞧这钗子好看不?” 那钗子成色看上去不错,应该是花了不少钱的。 李氏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叶昭趁热打铁,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娘子,对不起,都是我以前太混账了,我想明白了,以前娘总是骂你打你,我这个做丈夫的也不是个东西,现在娘死了,我应该承担起照顾你和女儿的责任。” 李氏神色有些动容。 想着难道是因为王婆子的死给他打击太大,以至于想开了? 叶昭难得抱起女儿,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抱着孩子。 他摸摸孩子软嫩的小脸儿,脸上露出一抹慈父般的笑容。 “瞧瞧我们的女儿,多可爱,和她娘一样漂亮!” 看着叶昭抱着孩子哄的样子,李氏也彻底放下了心防,同时又觉得委屈和心酸,坐在床上委屈地哽咽说:“孩子出生这么久,你才第一次抱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好!” 叶昭连忙放下孩子,转头去安慰李氏了,然而这安慰安慰,却安慰到床上去了。 李氏到底是个女人,也是需要男人疼爱的,又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加之那叶昭向来就在女人堆里打滚,对付李氏更是手到擒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氏就彻底沉沦了。 只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李氏忍着浑身酸痛起来,才发现叶昭早就起床了,被窝里空荡荡冷冰冰的。 她习惯性地去抱孩子,然而却没有找到。 李氏脑子一懵,心里顿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孩子,她的孩子! 她匆忙跑出门去,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迎面却撞上了何氏。 李氏一把抓住何氏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大嫂,你看到叶昭了吗?你看到我的女儿了吗?” 她的声音在颤抖,眼里全是恐惧。 不可能!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的! 何氏嫌弃地甩开她的手:“你男人儿在哪儿我怎么知道,更不知道你女儿!” 第88章 拿到城里去卖了 说完何氏扭头就走,李氏发了疯似的将整个叶家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 冰天雪地里,有人看见李氏光着脚到处在寻找着什么。 里正瞧见了,连忙让人将她带回来,李氏跪在里正面前,哭着说:“里正大人,我女儿不见了,求求你帮我找找我的女儿好不好?” 不光是叶昭和女儿不见了,就连叶德也不见了踪影。 “你别急,我马上就让人去找,一定会找回来的。” 里正大人还算热心,村里有什么忙他也是能帮就帮。 这李氏看着也是个可怜人,一双脚都冻得发红了。 张大娘家的院门敞开着,正对着里正家门口,老孙头拉了她一把,说:“别看了,别人的孩子丢了,和咱们也没关系。” 老孙头叹了口气,关了门烤火去了。 可是他们将村里村外全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孩子的踪迹。qqxsnew 李氏一颗心狠狠揪了起来,她不敢想象孩子竟然是从她眼皮子底下丢的。 她还那么小,这么冷的天儿,要是丢了,她该怎么活下去啊! 可到现在,李氏都不想承认最后那个想法。 因为她根本不敢去想。 到了下午的时候,叶昭和叶德终于回来了,李氏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到了叶昭面前哭着说:“孩子,我们的孩子不见了!” “阿昭,你快去找找我们的孩子!” 一天的时间明明那么快,可李氏却过得无比煎熬,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孩子可爱的小脸儿。 孩子的哭,孩子的笑。 叶昭烦躁地将她推开,厌恶的说:“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个丫头片子不见了么!” 李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明明他昨天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才过了一晚上,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准确的来说,叶昭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是她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沉溺在他的甜言蜜语中不可自拔。 “阿昭,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孩子不见了,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李氏大声地质问着。 叶德不耐烦地回头,大声道:“吼什么吼!那孩子被我和阿昭拿到城里去卖了!” “你说什么?!” 刹那间,李氏犹如晴天霹雳,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她早就已经猜到了,可她还是不敢相信。 叶昭站在一旁,阴沉着脸说:“叶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还要养一个赔钱货,还不如把她卖到城里,况且我和阿昭给她找的可是一户有钱人家,往后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比跟在你这个穷鬼娘身边好!” 但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把玉珠用五十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 现在叶家都成这个样子了,叶雄临走之前根本没留下多少钱,先前褚家送来的那些钱,也全都被叶雄以静娴的名义存在了钱庄,他们一分都得不到。 而今叶家没有了叶雄的支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闲钱。 故而叶德昨天才和叶昭商量将那丫头给卖了。 叶雄继续说:“左右不过一个赔钱货,往后长大了也是要去别人家的,打不过你俩再多生两个就是了。” 最好是能生出个儿子来。 李氏没了声,叶昭原以为她会大吵大闹,没想到她只是瘫坐在地上,面色呆滞,双眼无神,好似失了魂儿一般,叶昭也懒得理她,自顾自回房睡觉去了。 到了夜里的时候,李氏收拾了孩子所有的小东西,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昭。 叶昭半夜醒来,瞧见她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得个半死。 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疯婆娘,你想吓死老子啊!” 叶昭瞌睡吓没了,李氏挨了巴掌,嘴角渗出血渍来,脸上却是瘆人的笑容。 她咧开嘴看着叶昭温柔地笑着说:“阿昭,你听见女儿的哭声了吗?她好像在哭。” “你疯了吧,孩子在县城里过着好日子呢,哪里会哭。” 李氏垂着眼眸说:“哦,是吗?” “阿昭,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的女儿?” “阿昭,你不知道我们的女儿有多可爱,小小的一团,蜷缩在我的怀里,冲着我笑,多可爱呀……” 叶昭觉得这女人疯了,扯过被子一把蒙住自己的头,懒得听她絮絮叨叨地说。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李氏脸上那阴狠恶毒的神情。 李氏起身坐在铜镜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发,月色渗透进了屋子里,映衬着她那苍白的脸,眼里没有一点儿光亮,嘴角却带着慈爱的笑容。 她将玉珠用过的襁褓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拍打着。 “玉珠乖,娘亲疼,娘亲爱,玉珠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李氏就这样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一晚上。 到天亮叶昭醒来时,一脚踹在李氏腰上,将人踹翻在地上。 “疯婆子,还不快去给我弄吃的,饿都饿死了!” 现在叶家已经快要散了,王婆子死了,徐氏疯了,叶雄走了,只剩下他和老大,何氏又是个心眼子多的。 即便是挨了打,李氏也不反抗,只是顺从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叶昭笑。 叶昭瞅着她那笑容,竟觉得浑身发凉。 李氏去了厨房,开始煮面,何氏依靠在门口,悠闲地说:“老三媳妇儿,你心里可别有怨气,老大老三也是为了家里着想,现在家里没了钱,总不能养一个丫头片子霍霍。” “你和老三还年轻,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她坐在灶膛前生活,亮堂的火光照着她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庞,她忽然直勾勾地盯着何氏。 嘴角咧开一抹笑容:“大嫂说得对,大嫂,他们要卖掉玉珠,你知道吗?” 何氏一愣,道:“你问这个做甚?” 李氏低头笑着,说:“大嫂,我只是想知道,玉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哭,你放心,既然阿昭说玉珠去了一户好人家,我肯定不会去寻的。” 听她这话,似乎已经完全放下来了,何氏这才松了口气。 道:“自是知道的,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了。” “大嫂,我不伤心,真的。” 她冲着何氏笑,但何氏总觉得她这笑容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第89章 张大娘的报复 又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子晦气,便也没在这里多待就走了。 现在王婆子一死,李氏身为小儿媳妇,好像注定要包揽整个叶家的活儿,何氏落得个清闲,等着早饭送上来。 李氏做了几碗面,还在里头卧了鸡蛋,这鸡蛋平日里只有王婆子和叶昭才能吃,他们也只能闻个味儿罢了。 “老三媳妇儿这煮面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叶德大口吃着面,一边还不忘夸奖着,然而李氏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脸上依旧笑意不见:“大哥要是觉得好吃的话,那就多吃点儿,锅里还有呢。” 听完这话,叶德不由得多看了李氏两眼。 李氏美丽,这生了孩子后,身上更是多了几分风韵。 当年叶家为了娶她,可算是花了不少钱的。 似察觉到叶德的目光,何氏狠狠剜向李氏说:“你还站在这里做甚,屋子里的脏衣服都洗了吗?” 李氏没有反驳,而是乖乖地去拿了脏衣服出来。 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样子,何氏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得意,先前她仗着自己有孕在身,对她可没少有好脸色。m.qqxsnew 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让她体会一把自己当时的感受了。 明明同为女人,却非要互相为难。 吃完后李氏又去洗碗,约莫是到了冬天都有些犯困,便各自回房烤火睡觉去了。 李氏默默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再望着外面的天色,缓缓走了进去。 叶昭似乎睡得很沉,梦里还喊着怡春院头牌芙蕖姑娘的名字。 他们大概是被冷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何氏一睁眼便是黑漆漆的林子,刺骨的寒意让她脑子清醒了不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绑了起来,正扔在雪地里,同样被绑的,还有徐氏。 “醒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头顶上就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她努力地仰头往上看去,看到的却是张大娘和老孙头的脸。 何氏尖叫一声,惊恐地道:“你们要做什么?!” 老孙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坐端正,徐氏也是一样。 “嘘,小声些,这会儿要是把力气喊完了,一会儿可就没有力气喊了。” 张大娘阴森森的说着,随后将火盆端了过来,这是在距离村子很远的林子里,平日里大家采药都是来这片山上,但这会儿已经是夜里的,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你们疯了吧,竟敢绑我,要是我男人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何氏大喊着。 “闭嘴!” 老孙头忽然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狠声道:“你男人这会儿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何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觉醒来就被人绑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被打得疼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开始变成小声的哀求:“老孙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她都快要冻死了。 徐氏虽然没有说完,神情恍惚,可眼里也全都是恐惧害怕。 老孙头阴狠地盯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一把抓起何氏的头发,逼迫她仰头和自己对视,何氏看见了他眼里的凶光,害怕极了。 “你挖了我女儿的心,让她们连个全尸都没有,还说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终于,老孙头积压在心里数日的仇恨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们没有办法亲手处决了叶灵筠,却可以以牙还牙在这两个人身上。 “别和她们废话了,女儿们该等不及了。” 张大娘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子来,那是静娴托李氏交给她们的。 老孙头倒出两粒药丸,强制性塞进了她们嘴里,阴测测地说:“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只是一种可以让你们保持清醒的东西罢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何氏想要吐出来,可怎么也吐不出来。 张大娘回头,手里已经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挖了我女儿们的心,我当然也要挖回来。” “荷花杏花昨儿夜里给我托梦,说她们的心好疼好冷,我这个做娘的,哪里舍得孩子受苦,她们的心没了,就拿你们的去补偿吧。” 张大娘说完,何氏彻底慌了。 “疯了!你真是疯了!” “是啊,我疯了,从荷花杏花死的时候我就疯了,可你们偏偏还要去挖了她们的心,那是她们的心啊!” 没有一个当娘的可以承受自己的孩子被这样残忍对待。 眼泪化作血泪滑下,张大娘看着她们说:“是我对不住我的女儿,也对不住静娴丫头。” “我对不住她的一番好意,更对不住她对我的信任,既然她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便让我替静娴讨回她以往受过的苦日子吧!” 这些日子,张大娘没有哪一刻心中备受煎熬。 她只要一想到那时静娴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冷漠,张大娘的心就痛死了。 “动手吧,不然天该亮了。” 老孙头将刀子拿在火上烤了烤,直到烤得通红。 何氏还想说什么,可渐渐的她竟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没用的,这药是静娴丫头给的,你就安静的看着我是如何将你的心刨出来的吧。” 会很疼,但却不会让她们疼得晕死过去。 静娴要的,便是让她们看着旁人将自己的心一刀刀地剜出来,很疼,生不如死的疼。 可惜啊,她们一点儿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衣襟被无情的撕开,两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伴随着噗嗤一声,皮肉被划开烫伤的疼痛让她们瞬间浑身抽搐。 但她们被捆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挣扎。 张大娘一刀刀地往下送,一刀比一刀狠。 她只要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就心痛无比,仇恨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只有让她们去死,才能消除心中的仇恨。 天亮了。 随着叶家村一声鸡啼,村民们陆陆续续开始出门做活儿了。 乡女们更是结伴上山去采药,然而不多时,林子里就传出了乡女们惊恐的尖叫声。 第90章 太脏了,它不吃 是她们发现了徐氏何氏两人的尸体,胸口被人刨开,里面的心已经被挖走了。 尸体早已经冰冷,然而一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明显是死之前还保持着清醒。 她们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心被一点点地挖出来,最后才咽气。 “里正大人,她们的心都被人挖出来了,你说这会不会是……” 村民们都感到一阵后怕,想到荷花杏花两姐妹的下场,他们就下意识地想到了老孙头和张大娘。 里正面色沉凝,道:“去把老孙头和张大娘找来!” 然而等他们赶过去时,却只发现了老孙头和张大娘的尸体,他们躺在床上,门窗紧闭,屋子里的炭盆已经熄灭了。 脸上却带着安详的笑容。 他们一早就想好了,杀了人肯定是要偿命的,女儿没了,他们也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便想着杀了何氏和徐氏,便自杀去找女儿们。 里正望着屋子里的尸体,良久才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去后山挖个坑,将人给埋了吧。” 都是一桩桩冤债,想必他们也是早早就做好了打算的。 既如此,他这个做里正的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将他们都安葬了。 村民们唏嘘不已,短时间内,村子里就死了这么多人。 然而这一切,都是因叶灵筠而起,要不是她存了害人的心思,荷花杏花儿两姐妹不会惨死,更不会被人挖心掏肝儿。 “死了,都死了!” 叶家门口,李氏望着他们抬着徐氏何氏的尸体准备去埋了,脸上竟然浮现出癫狂的神色。 “阿昭,看见了吗,他们都死了。”她回头望着屋子里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抹布的叶昭,微笑地说着。 叶昭惊恐得瞪大了双眼,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呜咽之声。 “大哥,你也看见了吧,大嫂的心被人掏了,和荷花杏花两姐妹一样,连个全尸都没有。” 李氏歪着头,慢悠悠地说着。 他同样被捆了起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怀里抱着玉珠穿过的旧衣裳,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玉珠身上的奶香味儿。 “阿昭,我们的女儿才这么大点儿,你怎么就忍心把她卖掉呢。” “不爱女儿也没关系,很快你就可以下去找老娘了。” 她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残忍了起来,她在屋子里堆满了干柴,上面倒了烈酒。 叶昭拼命地挣扎着,似想要逃开,这一刻他好像知道了李氏要做什么,她要烧死他们! 她要他们所有人都去死! “大哥,你怎么可以卖掉我的玉珠,那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啊!”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乖,我幻想着她长大,甜甜地叫我一声阿娘,可是没有机会了,我再也听不到了。” 她知道,孩子一旦被卖了,想要找回来的几率几乎没有。 叶德也没想到李氏会这么疯狂。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没有任何犹豫就丢向了一堆干柴中。 轰—— 刹那间,刺眼的火光拔地而起,火舌无情地舔舐着他们的肌肤。 李氏癫狂的大笑着:“哈哈哈,烧吧,烧吧!将这一切烧干净了才好,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她的女儿既然找不回来了,那就都去死吧! “里正大人,叶家起火了!” 冲天的火光很快就引来了村民们的注意,他们连忙提着水桶就往叶家赶去了,拼命地想要救火。 然而还是晚了。 等火势彻底熄灭时,被救出来的只有烧毁了整张脸的李氏。 她痴傻地坐在地上大笑,似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终于都死了,都死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一夜之间,原本好端端的叶家竟然就这样没了。 叶雄好似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连他娘死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只不过自那天后,村民们就再也没见过李氏了,她好像离开了叶家村,不知道去哪儿了。 隔天静娴收到了从叶家村货郎捎过来的箱子,说是张大娘和老孙头给她的,让她务必收下。 褚建仁捧着沉甸甸的木箱兴高采烈地去找静娴了。 “师父,张大娘托人给您带东西了,这么沉,肯定有不少的好东西!” 他还不知道老孙头和张大娘已经死了,想着张大娘还是很有良心的。 静娴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说:“放那儿吧。” “师父,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东西吗?” “你要是好奇的话,就自己打开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好奇心害死猫。” 静娴调配着手中的药材,她今儿要试试新的丹药。 “的嘞,我这就打开!”仟仟尛哾 对于开盲盒的乐趣,懂得都懂。 然而当褚建仁兴致勃勃地打开时,却忽然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只见那木箱中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心脏! 静娴撇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丢出去喂狗吧,别喂给大黄,太脏了,它不吃。” 褚建仁吓得手脚冰凉,压根儿不敢动。 静娴挑眉:“这就怕了?” “不、不怕!不过师父,这是……” “徐氏和何氏,她们挖了荷花杏花两姐妹的心,张大娘便用同样的法子挖了她们的心,不过……” 静娴眯了眯眼睛,继续说:“张大娘和老孙头已经没有遗憾了。” “师父是说,他们也死了?” 静娴没有回答,褚建仁真是搞不懂,怎么一个个都这般偏激呢。 那师父又是怎么料定这一切的? 他觉得静娴好像能预知未来似的,对发生的这一切都毫无波澜。 “世间一切都有因果循环,叶家现在已经没了。” “对了,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县城里的人牙子最近有没有从叶家村买过一个孩子。” 静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褚建仁当然乐意去跑腿,好好的贵公子,现在成了静娴的狗腿子,静娴说东就绝不往西! 好在这县城不大,人牙子本就是黑色产业链,褚家要是想找,倒也容易。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囤了好些年货,静娴自然也不会闲着,想来以前过年,墨宝从来只有眼巴巴别人家孩子羡慕的份儿。 去到集市上采买年货时,她似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头上戴着箬冒,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91章 永远不要被假象迷惑了双眼 转身的刹那间便与静娴撞了个满怀,她怀里的东西也瞬间掉落在地上。 女人慌忙去捡,一边捡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然而等她抬头的一瞬间,看见的却是静娴那张格外熟悉的脸,她同先前不一样,穿的衣裳是褚家送来的最新款,料子也是极好的。仟千仦哾 一张未经粉饰的脸,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 “好娇娇,真是许久未见呢。” 静娴扬起唇角,扬了扬她掉了的东西。 箬冒之下的那张脸迅速惨白了下去,叶灵娇慌忙去抢她手里的东西,却被静娴躲开,轻轻闻了闻。 挑眉道:“小产了?” 叶灵娇狠狠咬牙:“贱人,还给我!” 她没想到会在县城里遇到叶静娴,看上去她似乎过得很好的样子,身后还跟了两个婢子一个婆子,手里都拿满了东西。 “好娇娇,你刚刚叫我什么?” 静娴凑上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生生刺疼了叶灵娇的眼睛。 “数月不见,怎么连我这个姐姐都忘了?” “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已经死了,她死了!” 对,叶灵筠已经死了,被烧死在牢狱中了,以后再也没人能比得过她了! 静娴撇撇嘴,这手里的药是小产之后用来调理身体的,静娴一把抓着她的手,力道之大,叶灵娇根本就无法挣脱。 “你说得对,叶灵筠死了,叶家现在除了你就只有爹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叶灵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我是说,叶家都死绝了呢。”她将那药扔给叶灵娇,她可没那么好心,就刚刚那一瞬间,便已经感知到叶灵娇不是第一次小产了。 短短数月,就小产两次,脏器更是多处损伤,看来想要成为高门大院儿中的小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嘛。 “对了,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你为何会被卖进怡春院嘛?” 静娴忽然说。 “你闭嘴,我不想听!” 怡春院!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足够让叶灵娇浑身发颤了。 在那里,她每天都没日没夜地接客,因为长相不出众,琴棋书画一样不会,根本没人看得上她,可怡春院不养闲人。 她只能沦落到去伺候那些最低贱的贩夫走卒,他们大多粗鲁残暴,在她身上尽情肆虐,没有任何温柔可言。 后来叶灵娇学聪明了,她开始学着那些姑娘们梳妆打扮,学着如何媚态横生勾引男人,如此才让她成功脱离了怡春院。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静娴继续说:“是因为你的好姐姐告诉我,只要让你穿上那件粉衣,将你引去那间巷子,就会有人带你去怡春院。” “那里啊,根本没有卖酱油的,所谓的买酱油,不过是将你卖给怡春院的接头暗号罢了。” 越是往后说,她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浓厚。 而叶灵娇脸上的表情也彻底崩塌。 “你住口!不会的,她不会这样对我的!” 静娴撇撇嘴,道:“信不信由你咯,你以为她死了,说不定她现在只是躲在某个地方享受着荣华富贵呢,好娇娇,永远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了双眼。” 她知道,既然叶灵筠没死,那么她们两姐妹就迟早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如此,她倒不如早早地就在她们之间埋下仇恨的种子,往后的事情才会越来越有趣嘛。 叶灵筠假死,叶雄和张若风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了叶家村。 如此想来便只有一种可能,叶灵筠去了昆京,那么张若风必定会去昆京寻找叶灵筠。 “姑娘,那位便是大公子从乡下带来的女子了。”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袭长袄狐裘的柳芙蕖眯着双眼盯着静娴的背影。 “长相如此普通,土里土气,真不知道大公子瞧上她什么了!” 身后的丫鬟撇撇嘴,满是嫌弃地说着。 柳芙蕖却是勾起唇角,不可置否。 静娴又去药材铺买了好些药,其中一味天灵芝却跑了好几家药铺都找不到。 “姑娘,她去药王阁做什么?” 丫鬟惊讶地看着静娴进了药王阁,药王阁的人对她更是恭敬有加,半分都不敢怠慢了。 这药王阁素来只接待炼药师,想着她方才进出多家药材铺,莫不是那姑娘是位炼药师? 很明显,柳芙蕖也想到了这一点。 “天灵芝这等药材,恐怕只有困境才有的,姑娘要这天灵芝做甚?” 钟坤也有些为难,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实在拿不出来。 天灵芝百年才出一株,且只能是活株,一旦枯萎,便会彻底失去药效,故而只有昆京的药王阁才有温养这等奇珍。 “没有活株,可有死株?”静娴也没想到曾经她养了一大片的天灵芝,过了四百年后竟然是这般稀缺。 “死株?”钟坤眉心紧皱:“姑娘,死株可是无用的。” “无妨。” 钟坤犹豫片刻,着人去库房拿了,那天灵芝是早些年他运送的时候出了些岔子,导致植株枯萎,因此他才被贬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不多时,小厮便拿了一锦盒来,打开一看,里头便是那枯萎的天灵芝,如同一截腐朽的树枝。 “多谢。” 静娴拿了东西就走,钟坤身后的小厮好奇地道:“她要这枯萎的天灵芝作何用?” 枯萎的天灵芝,便是如同寻常植被一样,没有任何作用了。 钟坤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拿着东西,静娴一路盘算着该怎么去养着天灵芝。 快要走到门口时,便嘱咐丫鬟婆子们先把东西带回去,自己则是停下脚步,像是在巷子里等待着谁,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姑娘跟了我一路,不累得慌么?” 柳芙蕖一惊,不知何时,脖子上便多了一抹铮亮冰冷的匕首,脖颈处出现血痕,血珠顺着她美丽雪白的肌肤渗透进了衣衫。 “姑娘!” 丫鬟大惊,马上就要冲上去护主,静娴扬眉:“小丫头,你要是再敢动一步,你主子的命可就没了。” “你、你快放下刀子,她可是怡春院的芙蕖姑娘,你要是敢伤了她,大公子二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静娴惊讶的扬眉,这算是……不打自招么? 第92章 芙蕖姑娘这身子可真软 柳芙蕖知道自己丫鬟笨,但没想到她竟然蠢笨到了这种地步。 “怡春院的头牌,柳芙蕖?” 静娴松了刀子:“进来吧。” 柳芙蕖剜了一眼自家丫鬟,丫鬟一脸的莫名其妙,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擦干净了柳芙蕖脖子上的血,又拿了药膏来细细抹在她伤口上。 那指腹温软,带着一股子药草的清苦味道落在她肌肤上。 “我自己来吧。” 柳芙蕖微微有些不适应,却遭静娴一把握住了手,身子微微靠近,那药草的味道更加浓烈了。 “芙蕖姑娘,我那刀子上淬了毒,除了我,无人能解。” 柳芙蕖吓得立马坐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生得实在漂亮,妩媚动人,又偏生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国泰民安的脸,柳叶眉鹅蛋脸美人肩。 “芙蕖姑娘大可放心,不论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我都没兴趣。” 柳芙蕖瞬间红了一张脸,她是头牌,擅长伪装自己应对各种客人,可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能被静娴一眼瞧穿。 “我是有夫之妇,还有个孩子,只是我的郎婿如今不在这里罢了,姑娘还有什么担心的?” 柳芙蕖望着面前的女人,分明清秀婉约,可她身上却透露出浓浓的矜贵,一双眼眸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抱歉,今日唐突姑娘了,芙蕖给姑娘赔罪了。” 柳芙蕖起身,朝着她柔柔行礼。 宛如黄鹂一般清脆柔媚的嗓音,便是她这个女人,骨头也要酥上三分。 她托起柳芙蕖的手,忽然道:“芙蕖姑娘这身子……可真软。” 柳芙蕖耳根子一热:“姑娘说笑了。” 她能闻见静娴身上的清香,不是脂粉香,淡淡的药草味道,不知为何,竟然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原本对她是带有几分敌意的,只是这一见,柳芙蕖忽然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是玉颜丹,可保姑娘容颜娇嫩,疤痕不留,便算作是我今日伤了姑娘的赔礼。” 她将一瓶丹药塞进柳芙蕖的手里,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仟千仦哾 “姑娘是炼药师?”她惊讶地看向静娴。 静娴脸上笑意不见,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柳芙蕖:“芙蕖姑娘不是在药王阁都瞧见了么?药王阁只接待炼药师。”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跟踪她了。 “抱歉……”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静娴挑起她的下巴,细细观看着,娇怯怯的,莫说是男人了,女人见了也心动啊。 “师父?!” 褚建仁带着人牙子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他的好师父宛如登徒子似的,一脸猥琐地盯着芙蕖姑娘,恨不得将人给吞吃入腹。 静娴轻咳一声,连忙缩回自己的爪子。 她这喜欢美人儿的德性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都怪阿渊忽然离开了,害她没有美色观瞻,竟然将主意打到芙蕖姑娘身上去了。 “二公子。” 柳芙蕖盈盈一礼,瞧见他身上绑着的人,便知道二人有要事,取下身上所携香囊递给静娴。 道:“明晚冬宴,怡春院很是热闹,姑娘可前来一观。” 静娴轻轻一笑:“一定!” 美人相邀,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褚建仁瞪大了眼睛,不满地道:“师父,怡春院是男子去的地方,你去做甚?” “自然是瞧美人儿的,谁说这世上的青楼只有男子能去,女子不能去?” 褚建仁无言以对,转过身来一脚踹在那人牙子身上怒道:“老实交代,前几日从叶家村买的孩子都卖到哪里去了?” 那人牙子鼻青脸肿,想来是挨了不少打的。 但他还是死死咬牙一个字也不肯说。 “建仁,放大黄。” “好嘞,得令!” 褚建仁直接放出大黄,大黄低声咆哮,露出一口尖厉的獠牙。 人牙子是个中年男人,眼看着大黄凶狠地朝他扑过来,顿时吓得连忙大喊:“我说,我说!” “那孩子在怡春院,明晚就要被送去昆京了!” “大黄!” 静娴轻喝一声,大黄立马急刹,乖乖地坐在原地等待命令。 “为何要送去昆京?” “这……”人牙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负责买孩子送去怡春院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两人对视一眼,那人牙子又说:“昆京的人只要半岁之内的孩子,想来应该是卖去昆京那些有钱人家的。” 静娴挥了挥手,褚建仁立马着人将人牙子带去了县衙。 “师父,你怎么看?” “昆京不缺孩子。” 褚建仁当然知道。 买卖孩子犯法,昆京的权贵们不可能不知道,故而怎会知法犯法? 且只要半岁之内的孩子。 这很难不让静娴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看来想要找到玉珠,那怡春院是不得不去的了。 在这之前,静娴还想要培育出天灵芝出来,买是不可能买的。 “死株?”褚建仁看她拿出天灵芝的死株,不免有些惊讶地说:“这死株毫无用处,师父你要这个做甚?” “谁说它没有用处?” 那只是旁人这般以为罢了。 她将天灵芝种进湿润的泥土中,划破手中,猩红的血滴入泥土,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枯萎的天灵珠开始迅速发芽。 与此同时,原本冷燥的屋子里忽然如沐春风般,温暖惬意,暖风阵阵。 “枯木逢春,并非传说,可还记得那凤凰藤?”静娴收回手,在褚建仁惊讶的目光下,掌心狰狞的伤口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原本只是想要尝试一下,想着她的伤口可以自愈,那么她的血便也有一定的用处,看来她没猜错。 “枯木逢春,果真是枯木逢春,师父,你可太厉害了!” 褚建仁眼里闪动着狂热,他发现自己简直就是捡到宝了,他的师父,绝对是天下第二奇女子! 这第一嘛,当然是琅嬅老祖啦! “师父可是想用凤凰藤嫁接在天灵芝上?” 褚建仁忽然反应过来,她离开叶家村时,便去林子里挖了好些凤凰藤。 第93章 美色误人 “凤凰藤乃是琅嬅老祖用心头血培育而出的,天灵芝具有能使人筋骨重塑,血肉再生之能,百年才出一株,若是将两者合一……” 静娴伸手,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截凤凰藤。 那凤凰藤像是有生命般缠绕在她手指上轻轻地蹭着。 褚建仁俯身细细观察,好奇问道:“师父,这凤凰藤为何不伤你?” “那你得问它。” 褚建仁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它又不会说话,我也听不懂,如何得知?” “不,它会说话,这世间动植物皆有灵性,这些天灵地宝更是吸收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如此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功效,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只是能与其天地灵宝沟通者少之又少罢了。” 大千世界,总是无奇不有的。 你所不知的,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眼前所见,世界所呈现的,不过冰山一角。 静娴用匕首在复活的天灵芝上轻轻割开一道口子,再将凤凰藤嫁接上,两者合二为一的同时,天灵芝还是迅速疯长。 叶脉流转着浅淡的金芒,光华流转,它便如同琥珀一般美丽。 “这是……” 褚建仁大感震撼,他觉得自己好似总能在静娴身上看见各种不可思议的奇迹。 她的身上像是藏了数不尽的秘密般,越是和她相处下去,她身上的秘密就如同抽丝剥茧般,一层层地剥开。 但即便如此,褚建仁还是看不透她。 “凤凰藤有很好的再生能力,能够迅速愈合枯萎的天灵芝,而凤凰藤中所含有的毒素也会被天灵芝吸收。” 两者相互吞噬,就看谁强谁弱了。 但毫无疑问,天灵芝是强者。 眨眼的功夫天灵芝就彻底吞噬了凤凰藤,并迅速开花结果。 “世人只知天灵芝百年生一株,能令人起死回生,却不知它百年开花结果,其果实……” 静娴还在继续往下说,褚建仁也听得很认真,因为他知道,静娴所说这些,在书籍中并没有记载。 后世之人对炼药这门学问到底是太过于浅薄,她作为开山鼻祖,知道这世间每一种植株都有自己的特性。 “师父,它的果实会怎样?” 褚建仁迫不及待地问,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天灵芝士会开花结果的。 猩红妖艳的花朵下,是如同红豆大小的果实。 屋子里散发着阵阵香气,他惊奇地发现就连院子外面的植物似乎也在摇摆加速生长。 静娴轻咳一声,迅速将果实摘下,说:“这里你还学不到,等往后我再慢慢教给你。” “行,也不急着一会儿!”褚建仁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反正以后都是要跟着静娴学手艺的。 只是忽感鼻间一热,他伸手一摸,忽然大叫:“师父,我流鼻血啦!”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热得要命,那种燥热让他恨不得一头扎进冬水池里才罢休。 静娴别过脸,淡淡地道:“回家洗个冷水澡就好了。” “可是师父……”褚建仁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宛若绝色。 他竟然情难自禁地朝着静娴伸出手,喃喃道:“师父,你好美啊!” 静娴皱眉,一脚将他踹出房门,即便是疼痛也没能让褚建仁清醒过来。 正逢褚建怀过来给静娴送些东西,刚进了院子就闻见一股怡人的清香,紧接着看见自家好弟弟狗吃屎似的摔在地上。 “大公子来得正巧,二公子今日见了芙蕖姑娘,许是有些发癔症,还是快些将他带回去吧。”.qqxsΠéw 她险些就忘了天灵芝的果实有很强的致幻能力,所散发出来的香气更是能让人意乱情迷。 就连褚建怀也差点儿扛不住,好在香味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手看着静娴的脸,有些晃神。 总觉得那张脸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 “抱歉,在下这就将他带回去。” 褚建怀没有多说,拖着褚建仁便走了。 留下了一些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告诉静娴,还是婢子告诉她的。 “只是庄子上最好的布料,大公子着人给姑娘和小公子做了几套新衣,还有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希望姑娘莫要嫌弃。” 该说不说,褚家拨来的丫鬟婆子们都十分训练有素,什么该说什么该做,都十分有条理,绝对不会给静娴添堵。 就连每日去接墨宝都有人安排妥帖。 “劳烦大公子费心了。” 静娴松了口气,摸着手心里那颗天灵芝的果实,一连喝了好几口凉茶才将那股子邪火给压了下去。 若是阿渊在这里,她倒也不至于在这大冬天的喝凉茶降火了。 然而这一想,刚压下去的燥火就又窜了上来,可真是美色误人啊。 “姑娘,您怎么流鼻血了?” 婢子连忙拿了手帕去擦,静娴嘴角一抽:“最近天干物燥,有些上火罢了。” 婢子更觉得奇怪了,这大冷天的,怎的还有燥火? 怡春院的冬宴不是什么好宴,听婢子们说,那冬宴每年都有一次,便是由怡春院的姑娘们交出自己的信物,邀请恩客前来参加。 她们在会在冬宴上公开竞拍新的姑娘,价高者得。 而被竞拍的姑娘大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怡春院从小就培养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 据说芙蕖姑娘便是当年冬宴上年龄最小的姑娘,不过刚满十二,虽小却生得绝色芳华,从那一日的冬宴上,便一战成名,稳坐怡春院头牌数年不衰。 这日褚建仁特意给她拿了套男人的衣裳,雪白的长衫上晕染着水墨山水画,一头秀发高束,戴上雅致的冠子,清瘦纤细的身子,明媚的眼眸,秀气的脸庞。 看上去像极了不知是哪家那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般,纯洁无暇。 就连褚建仁也不由得看呆了好一会儿。 冬宴是在晚上,凭借着柳芙蕖给的香囊,倒是很容易就进去了。 “这位小公子便是芙蕖姑娘请来的恩客吧?” 刚走进怡春院,便被老妈妈热情地拉着手往里头拽。 静娴眉头紧皱,褚建仁对冲着她挤眉弄眼。 “芙蕖让我来接公子,她呀,已经等候多时了。”老妈妈一见她是和褚建仁一起来的,便知道此人身份不简单。 第94章 怡春院 “那就有劳妈妈引路了。” 静娴勾唇,嘴角的风流险些晃瞎了褚建仁的狗眼。 一路将静娴引进了柳芙蕖的屋子里,她似正在沐浴,还能隐约听见一些水声,等她走进去时,柳芙蕖披着薄衫,面色红润,细嫩的肌肤白里透红。 瞧她这身装束,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虽知道她是女儿身,可这般模样,像极了那冰清玉洁的公子哥儿,干净得不染尘埃。 然而静娴一屁股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晃动着手中酒杯,最后仰头一饮而尽。 那抹出尘就这样被她给生生打破了。 “公子今日来,那芙蕖也就不废话了。” 柳芙蕖拿了外衫披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眉宇间有氤氲雾气,活像是个勾人的妖精。 “芙蕖知道我来做什么的?” 柳芙蕖轻笑一声,道:“那日你们抓的那人牙子,可是怡春院的熟人,姑娘跟我来吧。” “不过,芙蕖可不保证顾念要找的人还活着。” 柳芙蕖提灯走在前面,忽然回头对她说着。 她是怡春院的头牌,有自己单独的院子,怡春院的妈妈也管不着她,况且这怡春院可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姑娘恩德,在下记得,是否活着便也不重要了。” 静娴跟在她身后转了七八个幽深冗长的回廊,最后停在回廊尽头的假山处,纤纤玉手摁在假山上,一声轻响,假山一分为二,迅速呈现出一条通道在眼前。 “这里便是怡春院用来藏孩子的地方,她们会给孩子喂一种可以使孩子们保持安静长期睡眠的东西,今晚,昆京就会有人来接走这些孩子,公子还请快些,莫要耽搁了。” 一路往下,便找到了她们窝藏孩子的地方,放眼望去,这里竟然藏了有十多个孩子,最小的还不足一个月,最大也不超过六个月。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很安静,像是睡着了,可却小脸儿发白。 静娴记得玉珠,那孩子手心有一处红痣,毕竟是她亲自接生的。 她掰开孩子的手挨个儿查看着,然而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石门怎么被打开了?” 外面响起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高声呼喊:“快来人,有人闯进来了!” 柳芙蕖脸色一变,慌忙道:“公子莫要误会,我不知他们今日会来得这么早,以往都是等冬宴快要结束时才回来的……” 她赶忙解释着,似乎生怕静娴会误会。 静娴抱着怀里的孩子,探了探鼻息,很微弱,只怕是不等送到昆京就要咽气夭折了。 一群人举着火把迅速涌进来,然而地道里除了孩子却没有一个人影,他们清点了孩子数量,十五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怎么回事?没有人这里的门怎么会打开?”老妈妈进来,面色不悦地说。 “快些将货物运出去,莫要让贵人等急了!” 只是老妈妈话音刚落,瞳孔便在瞬间放大,整个人硬邦邦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刻,老妈妈面色扭曲,整张脸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剥离。 静娴迅速捂住柳芙蕖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莫要害怕,她既然做了拐卖孩子这档子事儿,便是死有余辜的。” 紧接着又是一个人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喉咙里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来。 “这是……” 柳芙蕖吓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他们的脸皮竟然就那样剥落下来了! “只是一种蛊虫罢了,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静娴起身,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看着死了一地的人,她知道,外面还有更多。 似是许久没有等到货物被送过来,负责转运货物的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地道里只剩下一地溃烂的尸体,所有的孩子都不见了! 为首之人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就朝着地道门口跑去。 “昆京来的?” 褚建怀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火光映照在他儒雅的脸上,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股战栗。 几人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为首的男人更是面色阴狠。 “褚大公子,真是久仰了!” 褚建怀微微一笑:“既然识得在下,却又为何在在下的地盘上做出此等拐卖幼儿的恶事?” 静娴不傻,她想要来怡春院找回玉珠,必然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而怡春院作为买卖孩子的中转站,更是藏污纳垢,整个县城几乎都听褚家号令,故而再来之前,她便让婢子去褚家送了封信。 “公子原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柳芙蕖也算是松了口气,她以为今晚会很凶险,没想到静娴心思缜密,竟是早早安排好了一切,让县衙的人直接来这里蹲着。 但县城失踪的孩子不算少,为何以往县衙就没有查过怡春院。 是因为查不到,还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有人从中阻拦? 不过这些都和静娴无关,她瞧着这一屋子的孩子有些头疼。 一个个都这么小,还被喂了药物,本来只想找到玉珠的,然而看着那些孩子们一个个惨白的脸蛋儿,却又于心不忍了。 前厅还在热闹地举办冬宴,而后院这方却打得热闹。 静娴站在二楼的窗户往下看,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褚建怀甫一抬头,便撞上了她的目光,四目相对,褚建怀微愣,清冷皎洁的月华洒落她一身,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薄纱,明媚的眼眸璨若星河,好看极了。 褚建怀心中闪过一抹异样,遂儒雅一笑便带着人走了。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芙蕖姑娘了。”静娴扬唇,看向柳芙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 倒是她小看柳芙蕖了,以为她不过是个青楼里的头牌,现在看来,柳芙蕖的心机,远比她想的还要深,不过只要她不触及到自己的利益,静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公子这般看着我做甚?”柳芙蕖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心里发麻,那双眼睛似能洞穿人心。 “无甚,只是感叹芙蕖姑娘不仅人美,还心善,更聪明。”说罢静娴便带着玉珠离开了这里。 柳芙蕖紧绷着的身子这才终于松垮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能在静娴面前卖弄小聪明,没想到一开始她就看穿自己了。 第95章 一个大男人卖什么萌 次日一大早怡春院便被查封了。 是褚建怀亲自带人查封的,怡春院在县城向来就是一块儿难啃的骨头,褚建怀想啃很久了,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把柄。 加之背后有人撑腰,怡春院是越发的放肆嚣张。 信鸽落于手背,他展开信条,落款人为渊。 “大公子,那些孩子都已经平安送回去了,只是咱们那天从怡春院抓回来的人,全都服毒自杀了,无一活口,毒全部藏在牙口里,咱们也没发觉。” 手下的人前来禀报着,褚建怀倒是一点儿都不诧异,牙口藏毒,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之一。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挨不住褚建怀手中的酷刑,不如自杀一了百了。 “大公子,还有一事……” …… 叶家自那日大火之后,李氏就不见了踪影,这期间倒是有人见过她,半张脸都烧没了,光着脚衣衫褴褛地四处游荡,状若疯魔,口中更是念叨着什么。 “玉珠……阿娘的玉珠……” 田埂上到处都是枯草,冷风一吹,压低了腰身,身后的褚建仁叹了口气:“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她以前不曾那般欺辱过师父,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吧。” 褚建仁看着那被一群村霸推搡嬉笑着的李氏,虽然烧没了半张脸,可另半张脸还算得上是美丽。 就是眼神呆滞无神。 一群村霸带头拦了她的去路,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叶家老三的婆娘么,这身段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生了孩子呀!” 这村霸是隔壁村的,经常伙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四处晃荡,要是瞧见落单的姑娘家,那可一点儿都不客气。仟仟尛哾 静娴眯着双眼看着李氏,她似乎察觉到了静娴的目光,呆滞的眼神看过去,暗淡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点儿光亮。 但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朝着静娴发出求救声,只是任由那群村霸撕开自己的衣裳,扯乱她的头发。 为首的村霸哈哈大笑着骑在她身上捏着她的下巴,急不可耐地就要把她摁在荒草地上行不轨之事。 “师父父?” 褚建仁拉了拉静娴的衣袖,表示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那李氏先前也是个恶人,可现在真的怪可怜的。 “想救自己去。” 褚建仁有些委屈:“可我打不过!” “废物!”在收到静娴那如同看待智障一样的眼神后,褚建仁深吸一口气,忽然蹿出去。 对着那群村霸大喝一声:“住手!放开那个女人让我来!” 静娴无语捂脸。 褚建仁立马改口:“放开那个女人冲我来!” 那群村霸果然就冲他来了。 “哪里来的死小子,敢和咱们抢女人,兄弟们,揍他!” 就在褚建仁被人按头狂揍的时候,静娴百无聊赖的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忽然小腿弯曲一个用力,半个鸡蛋大小的石子儿猛然飞射出去,准确无误地砸在那村霸老大的脑袋上。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震飞砸进了冬水田里。 然而他们谁也没看到是谁动的手,以为是褚建仁。 “好小子,有点儿能耐啊!” 褚建仁一脸懵逼,他什么也没干啊! 又是一颗石子砸了过去,脚尖一踢,那石子迅猛非常,竟直接贯穿了村霸的膝盖骨,顿时哀嚎一片。 那石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从四面八方射来,他们压根儿就没看清楚。 这下褚建仁算是明白了,师父父虽然面冷,但心热啊! 不然才不会帮他! 他师父不仅会炼药,一身功夫还相当了得,简直就是块儿宝啊! “哼,让你们欺负本少爷,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了吧!” 褚建仁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居高临下地瞧着那一片倒下的村霸们。 然后踢了踢李氏的小腿说:“真傻假傻?要真傻了就赶紧滚,没傻的话……” 他看向静娴那头,然而静娴已经走了,远远地只能看见静娴纤细的背影。 “想见你女儿就跟我走。” 地上的李氏听见女儿两个字,像是刹那间的死灰复燃般,动作极快地从地上爬起来。 回了县城,婢子们正用温好的羊奶一点一点地给玉珠喂着。 那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点儿也不哭闹。 “姑娘回来了。” 不仅静娴回来了,褚建仁也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相貌丑陋的妇人。 妇人瞧见屋子里的孩子,浑身一颤,站在原地没有动,眼里全是泪花。 只见孩子正喝着羊奶,身上也穿着厚袄子,带着虎头帽,可爱极了。 “带她下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褚建仁嘱咐婆子。 婆子立马就去了。 “师父父,还是您心善!” 静娴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冷冷道:“正常说话!” 嗲里嗲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女人,一个大男人卖什么萌,说什么叠词,恶不恶心! 李氏洗好出来后,露出了那半张还算完好的脸,似感觉到了母亲,玉珠小嘴儿一瘪,有些委屈。 婢子们连忙将孩子交给她。 李氏小心翼翼的接过,解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就要给孩子喂奶,褚建仁很是识趣地转过身,不过还是能听见孩子贪婪吞咽的声音。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只有在母亲怀里,孩子才是最有安全感的。 “吃完这顿饭就离开,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她只管她这一顿饭。 李氏给孩子喂完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想说什么,可嗓子就跟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莫要跪了,要不是看这孩子可怜,我师父压根儿不会管的,从前你们百般欺辱我师父,那是我师父大度,不与你们计较,从今往后就好自为之吧。” 他们还没好心到要收留这对母女。 天底下可怜人那么多,难道见一个可怜的就去心软发善心? 那只怕会把自己给累死。 “阿娘!” 门外,墨宝兴冲冲地回来了。 一进门便瞧见李氏,孩子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拳头紧握,浑身神经紧绷。 李氏也看见了墨宝,眼里流露出惭愧的光芒。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个人! 第96章 皮糙肉厚,耐揍 但她看见了李氏怀里的玉珠,紧抿的唇冷硬道:“你又想来害我阿娘不成!” 李氏低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对、对不起,我这就走!”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阿娘被你害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今日,你让我和阿娘睡猪圈,让我阿娘冬日里去小溪里给你洗衣,去采枝头雪给你熬粥,你又是何等恶毒!” 孩子的声音带着冷漠和憎恨,婢子和婆子们都不曾想过原来这女人以前竟然如此对待姑娘。 “墨宝。” 静娴轻轻唤了声,墨宝扑进阿娘怀里,紧紧地抱着静娴的腰,眼眶更是红了。 “阿娘,墨宝真是没用,墨宝都不能保护好阿娘!” “等墨宝长大了,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阿娘!”所有欺负阿娘的人,都得死! 孩子虽小,可早就在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他仇视所有叶家的人,他们都是一群豺狼,只会欺负阿娘! 李氏知道自己没脸待下去了,抱着孩子就要走。 墨宝忽然说:“你是想饿死玉珠吗?” “玉珠有你这样的阿娘,真是不幸。”仟仟尛哾 墨宝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一些白面馒头和窝窝头,再塞了几两碎银子进去扔给她。 “滚!以后别出现在我和阿娘面前!”婢子们都被墨宝这样子给吓到了,以往墨宝乖巧可爱,软萌软萌的,没想到也会有这么冷酷的时候。 一双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森冷。 李氏咬咬牙,看着地上打包好的东西,捡起来迅速离开了。 她知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想要活下去是有多难。 这些钱,即便是施舍,她也得拿着! 孩子还小,冬天太难熬,她必须带着孩子活下去。 发泄过后,墨宝软软地窝在静娴怀里,眼眶红红地搂着静娴的胳膊。 “阿娘,墨宝是不是太凶了?”他想阿娘一定是被吓到了,阿娘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 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他脑袋上,头顶上是静娴温柔的声音。 “你有自己的主见,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其实,墨宝很喜欢玉珠妹妹的,她很可爱……阿娘,你也给墨宝生一个妹妹好不好?” 墨宝满脸期待地问着。 玉珠妹妹被他赶走了,小孩子心里其实有点儿难受的,但他又不想看见李氏。 静娴扬眉:“让你爹远程发芽?” “咳!” 一旁的褚建仁听不下去了。 这是小孩子能听的嘛! “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说起来,陆沉渊离开也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只怕陆沉渊是赶不回来了。 “墨宝,你放心,就算你爹爹不在,我也可以保护你阿娘的!”褚建仁拍拍胸脯保证。 得来的却是孩子嫌弃的目光。 “你?”孩子冷哼一声,嫌弃道:“你应该还需要阿娘的保护吧?” 褚建仁被村霸揍的伤还留在脸上,他其实完全可以还手的,但不知怎么的,觉得只要有师父在,自己就算站在那里不动都没关系。 反正他师父不会让他死,顶多挨一顿揍。 男人嘛,皮糙肉厚,耐揍! 褚建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怎么他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比不过了,还像是他褚家二公子的作风嘛! 静娴去市场淘了两个品质一般的炉鼎,大部分时候她都不会让墨宝和褚建仁闲着,两人都是可塑之才,但凡能培养出一个炼药师都很不错了。 “今日的课业便是你们自由调配药材,炼制丹药,能炼制出什么就炼制什么。” “这次,你要尝试着用‘气’点燃火晶石。” 静娴看向褚建仁,他立马认真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掌,自从上次凝气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质的飞跃。 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屏息凝神,感受着气体在体内运转,最后汇聚于掌心。 婢子婆子们都出来看热闹,二公子以前动不动就调戏婢女,现在这么正经还真是少见呢。 墨宝则是皱眉,率先将药材调配好,双手放在炉鼎上。 忽感掌心一热,褚建仁心中一喜,快要成功了! 然而一阵白烟过后,一簇明亮的火焰瞬间从火晶石内部开始燃烧,炙热的温度烘烤着炉鼎。 “温度太高了,炉鼎会承受不住。” 静娴轻声说着,褚建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再瞅瞅自己冒白烟的手,那小子竟然就这样直接点燃了火晶石? “这不可能!” “专心。”静娴只是瞥了他一眼,墨宝看看娘亲,再看看炉鼎的火,双手再次放了上去。 拔高的火焰在瞬间变小。 “小公子竟然可以操控火焰!好厉害!” 婢女们感到一阵惊奇,还是一旁的婆子有见识,虽然震惊,但还是保持着镇定说:“越是厉害的炼药师,通晓天地的力量就越是厉害,小公子是姑娘的孩子,姑娘都这么厉害,小公子自然不会差的!” 这一番话下来,才让褚建仁的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再次凝神,感受着天地的力量注入身体之中,像是福至心灵般,火晶石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二公子也开始了!” 墨宝小脸儿紧绷,闻着炉子里不停传来的药香,时不时依次加入药材。 忽然间,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惊雷迅速朝着墨宝劈下,静娴脸色一变,上前飞快抱过孩子飞身后退。 随着砰的一声炸裂,劣质的炉鼎瞬间四分五裂。 一颗金色的丹药悬浮在半空,阵阵药香不断传出。 “阿娘,墨宝失败了吗?” 墨宝有些失落,还是不行吗? 为何阿娘就能这般厉害? “小公子好厉害!”婆子在一旁笑道:“小公子没有失败,这炼药之术本就能勾动天地之力,况且……” 婆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眼含深意看向静娴。 静娴心中震撼稍定,她也没想到这才第一次,墨宝就能成功。 就连一旁的褚建仁也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褚建仁的药也成了,一声闷响,火晶石灭了下去,漆黑的丹药悬浮于半空,与墨宝那颗金色丹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97章 叶雄身死,敌袭 “师父父……”褚建仁委屈地看向静娴,他也想得到师父的夸奖。 他知道,能引来天雷的天雷,通常都是大成者。 据记载,以往琅嬅老祖在炼丹之时,时常能引来天雷灌顶,丹药一处,惹无数人疯抢。 可除了琅嬅老祖外,世间再无一人的丹药能引来天雷。 现在这个小屁孩儿竟然能做到大成境界! 静娴抱着墨宝,淡淡道:“墨宝心性至纯,非成人能比,故而能引来天雷倒也不怪。” “你的进步很大,下次,我便教你如何凝气操控丹药融合。” 静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抱着孩子飞快进了屋子,她实在难以掩饰心中震惊。 她现在很想知道,这孩子到底什么构造,为何第一次炼丹就能引来天雷。 要知道,炼丹十分损耗精气神,一颗完美的丹药,至少要损耗她一半的心神,墨宝到底是天纵奇才,还是他身上本就藏了什么秘密? 还有这具身子,为何拥有那么强的自愈能力,她现在是越发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师父不理我了……”褚建仁站在院子外面看着紧闭的房门黯然神伤,说不出的可怜,像是没人要的小狗狗。 婆子上前笑着安慰:“二公子不必伤怀,二公子的进步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呢,总有一种人是介于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二公子虽然不是天才,可也不普通啊!” 婆子都是看着褚建仁长大的,很是感叹他现在终于走上了正路。 至少他现在能够炼出一颗完整的丹药了,哪里算得上失败呢。 屋子里,静娴紧紧地抓着孩子的肩膀,语气凝重:“墨宝,从今往后,不可在旁人面前展露出你半点天赋,明白吗?” 墨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阿娘,今天所炼丹药是什么,有何种功效?” “是古书中所记载的换颜丹,能逆转人之容貌。”墨宝认真地说着,除了每日在私塾所学课业,静娴还时常带许多古书给他。 那些书都是她四百年前所着,现世真迹一本难求。 褚家倒也算得上大气,将那些书都珍藏了起来,并没有流传于外。 “不错,换颜丹能改变人的容貌,虽没有逆转阴阳之能,却也不容小觑。” 一次就能炼成丹药,这孩子的天赋更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褚建仁在外头黯然失色了许久,原是想要得到静娴一句夸奖,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兄长?” 褚建仁看见后面抬着的东西,忽然脸色一变,这是怎么了? “叶姑娘。” 她就站在门口,忽然眉心直突突,总觉得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下人们将用白布盖住的尸体放在院子中央,静娴紧了紧握住墨宝的手。 “大公子这是何意?”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 褚建怀脸色凝重,沉吟后开口:“还望叶姑娘节哀。” 遂掀开白布衣角,露出那白布下苍白泛着青灰色的面庞。 “外翁?”墨宝瞬间瞪大了双眼,静娴大步上前,将白布彻底掀开,露出叶雄那伤痕累累且东拼西凑的尸体。 刹那间,她犹如当头棒喝,双眸中迸射出慑人的寒意。 “谁干的?” 褚建怀脸上露出一抹不忍,道:“尸体是从昆京运回来的,在下已经拼尽全力才将叶伯父勉强凑了个全尸。” 勉强凑了个全尸…… 死无全尸! 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给他! 不是少了一条腿,便是少了一根手指头,要么就是少了一个眼珠子,便是连舌头…… 也被人拔了! “叶姑娘,很抱歉。”褚建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安静地看着静娴,看着她极力隐忍着脸上的悲愤,手掌紧攥成拳。 静娴从未想过有一天叶雄会死,还是以这般凄惨的模样死去,在她心里,哪怕叶家对她百般欺凌,对于叶雄,她从未有过怨恨。 有的只是感激。 叶雄是整个叶家唯一给予过她温暖的人,她曾以为这就是被父亲所庇护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 好似不能自已做什么,身后都有人撑腰。 可现在,她的大树倒下了。 她的身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父亲为她遮风挡雨,不顾一切地站在她身边了。 “阿娘,不难过。” 墨宝上前,紧紧地抱着静娴紧绷着的身子,他能感受到阿娘的愤怒和悲伤,即便未说只言片语。 静娴站起身,对着褚建怀躬身行礼:“多谢大公子带回我爹的尸体,这份恩情,静娴记下了。” 他大概以为静娴会难过到哭天喊地,甚至大吵大闹,但静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静,平静到令人心中不安,甚至恐惧。 “叶伯父的后事……” “不劳烦大公子费心,我自会料理。” 褚建怀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扯着褚建仁走了。 路上,褚建仁不可置信地问道:“兄长,叶伯父好好的,怎么会……” “他这一死,昆京就要变天了。” 褚建怀也不知为何,变故会来得这么快,县城只怕是不安全了。 褚建仁不知道叶雄是怎么死的,又是死在何人手里的,但那般凄惨的死状,不是寻仇便是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他一个乡下人,能有什么仇家。 院子里,墨宝紧紧地抱着阿娘,忍着哭腔说:“阿娘,你要是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不会有那么难受了。” “阿娘,墨宝会陪着你的,外翁没了,墨宝以后会保护你的,和外翁一样保护阿娘!” 孩子的话语总归天真,她素来不是个喜欢沉溺于悲伤中的人,便速速着人买了上好的棺木,未曾操办丧事。 只是寻了个好地方将叶雄安葬。 她知道叶雄的死不简单,这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一切从简,方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只是这场始料未及的危险还是来临了。 夜晚一声刺耳的长笛惊醒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 城门口护卫军高声大喊:“敌袭!敌袭!” 然而一支长矛从远处射来,扑哧一声便将那胸膛贯穿,声音也戛然而止。 第98章 南楚太子 城外的护城河掀起惊涛骇浪,巨船破浪而来,硕大的甲船在黑夜闪动着逼人的寒芒。 船身破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千斤弩下是熊熊燃烧的火晶石,升腾的蒸汽使得千斤弩下的齿轮飞快转动。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伴随着轰的炸响。 原本坚不可摧的城墙宛如纸皮般脆弱,樯橹瞬间灰飞烟灭,摧枯拉朽! 城中响起百姓们惊慌失措的惊叫声,他们开始四散逃离,可又能往哪里逃呢。 这里是西圣皇朝的边界之地,与南楚相接壤,只是多年来两国都相安无事,鲜少进犯今日不知为何,南楚竟然直逼这小城而来。 弱小的县城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褚建怀备好了马车和一切需要的东西,将墨宝塞进马车,神色说不出的冷凝肃穆。 “从现在开始,往城东走,那里会有人接应姑娘,往后只管一路南下,在下会保证姑娘的平安!” 褚建怀很着急,他连同着褚建仁一起扔了进去。 “你不走?” 褚建怀苦笑一声:“我若走了,何人来庇佑这县城子民?”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挡南楚铁蹄?” “兄长,我也要留下!” 南楚来势汹汹,城门一破,铁蹄践踏着县城这块儿脆弱的土地,大地仿佛都在为之颤抖。 他们来了足足有五百余人,个个精兵悍马,手起刀落,血色飞溅,刀锋上沾满无辜百姓的鲜血。 静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抓着褚建怀,自己坐进了马车里,马夫立马掉头。 “兄长!” 人们的惨叫声很快淹没了褚建仁的嘶吼声。 褚建怀换上了战甲,手中紧握红缨长枪,他是个商人,可并不代表他文弱到只会做生意的程度。 “所有人听令,务必保护城中百姓,决不让南楚铁蹄践踏我西圣半步!” 一向儒雅的褚建怀此刻身披战甲,似战无不胜的将军,长枪烈烈而动,杀意沸腾! 南楚铁蹄来势汹汹,但他们似乎在城中寻找着什么。 院门被破开,丫鬟婆子们在瞬间毙命,唯独留下最后一个婢子被人掐着脖子举至半空,对上黑色面具下那双凶残的双眼。 “她在哪儿?”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那婢女双腿挣扎,脸色发青,随后口鼻流血,一命呜呼。 南楚将领扔下她的尸体,铁蹄大步朝着房间里走去,木门被一脚踹飞。 然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些药材散落一地。 他盯着地上的药材,双目阴狠:“果然是你,以为躲在这个破地方,我就找不到你吗?” 千斤弩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城门,守卫军们眼睁睁地看着身穿重甲的南楚铁骑森然地踏入城中开始屠杀寻找。 只要是女人,他们都会一个个地仔细查看,如果不是,全部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褚建怀被纠缠在一群铁骑中。 长枪鲜红,他肩膀和膝盖中了一箭胸口的战甲也裂开了。 “褚大公子,久仰了。”仟千仦哾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掀开自己的黑色贴面具,露出那张阴鸷的脸庞来。 褚建怀一惊:“南楚太子,久仰了。” 他到底要找什么,为何就连南楚的太子都亲自来了这里,难道他忘了西圣皇朝和南楚的协议吗? 十年来互不进犯,如今南楚是公然撕破这张脸了。 南楚太子咧嘴狰狞一笑,那笑声刺耳,眼睛里是贪婪如狼一样的光。 “她在哪儿?” 褚建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在下不知道南楚太子说的是谁,在下只知道要护卫这城中百姓。” 想来这个时候静娴已经带着他们出城了,只要出了城,他们就安全了。 “你知道我在找谁。” “在下并不知道。”褚建怀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依旧儒雅,甚至谈笑风生。 只要他多拖延一刻钟的时间,静娴就多一分安全。 原先不过是怀疑,如今南楚太子袭来,加之叶雄身死,便是直接确定了他心中猜想。 “既然大公子不肯说,那便留之无用了!” 南楚太子绝不是个心软的人,没有用的人他一向都是直接杀了。 褚建怀被铁骑围在中间,想要逃出生天几乎没有可能,城中守卫薄弱,又缺乏训练,面对南楚铁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屠杀还在继续,他们要将整个县城都翻个底朝天。 火晶石燃烧产生的气体混入水气中,长剑当头劈下,马上就要血溅当场。 黑影掠过,手背传来剧痛,大黄死死地咬住了南楚太子的手。 “畜生!” 南楚太子暴怒,一拳砸在狗头之上将其砸飞,大黄哀嚎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一条狗也敢伤本太子!” 大黄? 褚建怀心口一紧,大黄不是跟着静娴走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眼看着高高扬起的马蹄就要落在大黄身上。 咻—— 长箭破空而来,马匹痛苦尖声嘶鸣,褚建怀眼疾手快在地上打滚儿飞快抱起大黄。 与此同时,无数藤蔓从宅子里密密麻麻迅速蔓延。 “啊——” 藤蔓刺穿森冷的黑甲,刹那间无数南楚铁骑被藤蔓贯穿胸膛,变故不过是在眨眼间,原本杀意沸腾的士兵立马变成一具枯萎的干尸。 南楚太子脸色一变:“凤凰藤,快撤!” 凤凰藤,凤凰藤不是只有琅嬅老祖才能召唤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凤凰藤不畏水火,即便是烧光了也能迅速复生,且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它们靠吸食人血而活,自己带来的这五百铁骑,只怕是还不够凤凰藤塞牙缝的! 南楚太子不再停留,迅速回到巨船之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胯下骏马就已经只剩下了皮包骨。 南楚太子不甘地看向褚建怀,面色阴沉道:“我会找到她的,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她,一定!” 随着南楚铁骑的离开,城中终于恢复了安静。 马车缓缓出现在褚建怀面前,褚建仁红着眼睛从马车上跳下来。 “兄长!呜呜呜,我以为你要死了,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没兄长了!” “……” 褚建怀幽幽叹气,他还活着真是一种荣幸。 第99章 抵达昆京 静娴拿着弓箭从宅子内走出来,随着她的出现,所有凤凰藤开始退回宅子之中,除了这城中的满目疮痍,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凤凰藤,是你召来的?” 褚建怀咳了一声问道。 随后想到了琅嬅老祖墓穴中的东西,他似乎胸中了然,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县令带人收拾了残局。 “进去吧,先把伤处理一下。” 静娴看着他怀里抱紧紧地抱着受伤的大黄,眉毛微挑,这狗她还真是没白养。 箭矢射穿了他的肩胛骨和膝盖骨,还好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只是碎了些骨头。 县城是不能呆了,她要昆京。 “你要去昆京?” 褚建仁瞪大双眼,联想到叶雄的死,昆京那地方龙潭虎穴,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们一路南下直达江南,那里有褚家的产业,够你和墨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你干嘛非要去昆京。” “为何不能去昆京?” 静娴盯着褚建仁,再看向墨宝。 她素来不是个怕事的人,尽管褚建怀极力掩饰,但今晚的这些人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如果一直躲避着,这不是她琅嬅老祖的性子。 “叶姑娘要去,那便去吧,正好昆京也有褚家的产业。”褚建怀咳嗽了声,到底是有些逞强了。 以为自己能击退南楚敌军,今夜如果不是静娴,他只怕是要成为南楚太子的剑下亡魂了。 “兄长?”褚建仁很不理解兄长,明明前些日子一定嘱咐他们不能去昆京的,怎么现在的口风就变了? 不是他口风变了,只是他晓得静娴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叶雄死在昆京,她定然要去昆京寻出杀害叶雄的凶手。 她睚眦必报,这是她的行事作风。 有仇报仇,绝不信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鬼话。 前往昆京的路与江南不同,走水路的话约莫只要十天就够了,这里一路往下,顺风顺水,且适合养伤。 昆京内。 南楚太子败。 砰—— 重重的一拳砸在梨花木的案几上,茶杯震荡,底下的人无一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南楚太子败,竟然连一个小小县城都拿不!” “枳实殿下,据说是因为出现了凤凰藤的缘故。” “凤凰藤?”陆枳实眯了眯眼睛,阴鸷的双眼里是危险的光芒。 书房里暗香浮动,跪在地上的人道:“苏家五十余口人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诛杀殆尽,无一活口,便是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儿也未能幸免,殿下,会不会是我们太过于多心了?” 陆枳实一身浅黄长袍,上头用金线绣着蟒,腰间玉带相扣,一派的贵气逼人。 “多心?”陆枳实冷笑:“若是我多心,他又怎会在那破地方委身于那村女?” “殿下,陛下召。” …… 抵达昆京时正好是第十日,刚好过了第二天的除夕。 家仆们忙着搬东西,褚家在昆京的院子似乎更大,且院子里一直有人住着,瞧着马车停在外面。 管事儿的嬷嬷满脸笑意。 “二位公子许久未归,如今前来也不曾来信,老奴好早些准备一番。” 说完遂有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静娴和墨宝。 眼神中不乏打量和揣测,却也不浮于表面。 “事发突然,未曾来信,这是建仁师父,是位炼药师。” 褚建怀简单做了介绍,嬷嬷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又压了下去,面上多了些尊敬。 昆京是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地儿,整个西圣皇朝最好的炼药师都聚集在这里。 能为人师表,那她便不至于表面上那般简单。 “老奴不识,姑娘竟是尊贵的炼药师,请。” 静娴未曾来过昆京,却也不想,就连这昆京的奴才都要远比别的地方有涵养的多。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尽显大家族的风范。 “有劳。” 昆京这处是褚家老宅,丫鬟奴仆总计就有三十八人,处处伺候得精细妥帖,无一疏漏。 “大公子说了,往后姑娘便是这府中小姐,是老爷在外所生,今年刚寻回,正好双十年华,至于小公子,父亲亡故,如今也算得上是褚家的小少爷,往后也是要入族谱的。” 嬷嬷端了热茶过来,笑呵呵地说着。 她只是明白,昆京于别处不同,需得小心谨慎,若是个厉害的炼药师,必能让各家争夺,得先给他们安排个妥帖合适的身份,才能随着二位公子出入各种场合,更能名正言顺些。 这些话也只是说给静娴听的,倒也不会真的入了族谱。 原本褚家老爷以往就风流,在外头养了个女儿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褚建怀知道她要做什么,便给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身份地位,一样不缺。 “有劳大公子了。” “姑娘客气。” 他们不过刚来一天,到了晚上就有人下了拜帖,那拜帖还是从太子府送来的。 “陆枳实?” “他来作甚?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褚建仁似格外不待见这位贵人,哪怕对方是太子。 “他是来见叶姑娘的。” “师父?” 褚建怀幽幽叹气,他还真是盯得紧,消息也够灵通,前脚南楚太子刚败,他就下了拜帖过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确认心中答案了。 “太子殿下到!” 脚步已经到了门口,二人还未行礼,便听见陆枳实爽朗的笑声。 “二位公子不必客气,你我乃是故交好友,这些繁文缛节都可免了!” 陆枳实生得俊朗,又自小养在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身尊贵气派,似乎整个褚家老宅都亮堂了起来。 “殿下说笑了,君臣尚且有礼,我等平民更是不可将此等礼节丢了。” 陆枳实坐在上位,眸子开始在堂屋打量着,忽而道:“听闻你寻回了老爷子在外的幺女,今日为何不在?” “到底是妇道人家,未曾学过礼仪,怕辱了殿下的眼。” 褚建怀依旧面带笑意,温和地答着。 “你我既是好友,你的妹妹自然不会见外,我也不是那等庸俗之人,何不见上一见,说不定往后还能替她寻一佳婿。” “殿下说笑了,阿娴已经嫁做人妇,如今三年居丧期未过,更怕冲撞了殿下。” 一问一答之间,褚建怀都做到了滴水不漏,便是铁了心不让陆枳实见到静娴,至少不是现在。 第100章 除夕夜 陆枳实剑眉星目,端的是一派浩然正气,胸有江山的大好模样。 此刻却也阴沉了脸色,道:“建怀这是不愿意了?不过一个女子罢了,为何见不得?” “各种缘由,小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时辰已晚,小民恭送殿下。” 陆枳实盯着胡建怀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胸膛中已然有了几分怒意,然而面上还是装作笑意盎然的模样。 对他说:“无妨,今日见不着,往后总会有机会的。” 他知道陆枳实这话是在威胁和警告,叶静娴既然已经来了昆京,就总会有在人前露脸的那一天。 况且她那一身的炼药术,恐怕也是藏不住的。 小县城的药王阁早早就将静娴报上了昆京,该来的总会来,初建怀只希望这最终的后果不会太糟糕。 “兄长今日得罪了太子,往后只怕是不会给咱们好果子吃的,我师父一介女流,他又为何非见不可?” 褚建仁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他不似褚建怀,一门心思都扑在生意上,心思细腻,比狐狸还要狡诈,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你当真以为你的师父只是一介乡女?” 褚建怀不免觉得头疼,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他的脑子还不见灵光些。 但凡是个有眼力见儿,都应该瞧得出来静娴不一般,她既从小生在乡下,那这一身炼药术从何而来? “兄长是说,我师父她不是普通人?”褚建仁瞪大双眼,他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的,只觉得师父是天赋异禀,是天选之子! “普通与否,现在还无从说起,只是往后你跟着她便要认真学东西,她不会骗你。” 更不会害他。 褚建仁深吸一口气,拍拍胸脯保证:“兄长放心,我定当存鸿鹄之志,绝不再给兄长丢脸了。” 这话褚建怀听听也就罢了,毕竟从前他只要一挨打,这话也就跑出来了。 到了昆京的第一晚,墨宝难受得睡不着,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夜里时又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敲响了静娴的房门。 孩子身着单衣,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红的。 静娴打开门,将他抱进来。 “怎么了?” “阿娘,我想爹爹。”孩子鼻音很浓,听上去像是要哭了一样。 她将小家伙抱进被窝里,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她怀里。 他吸了吸鼻子说:“外翁也死了,墨宝好害怕。” 如此小的孩子,总是辗转,又亲眼见证了亲人的死亡,内心害怕倒也正常。 “莫怕,明日除夕,听闻昆京很是热闹,会有花灯龙船和烟花,阿娘带你出去玩儿可好?” 总的是要安抚好孩子的,对于这些,小孩子也总是向往和好奇的。 听了这些,墨宝果然乖巧多了。 要说难眠,静娴也是一样,她总觉得重生这一遭,不是机缘巧合就是充满了各种阴谋算计。 原是有些难以安睡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阵阵清香钻进鼻腔里,不知怎的竟也睡得安稳了起来。 次日还未醒,便听见门外一阵细小的交谈声,随后脚步声远离,她并没有听得真切,只隐约听见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她起身时,身旁似乎残留有一些余温,但香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这一天到褚家老宅前来拜访的人有很多,有朝廷官员,也有富商。 也有人是奔着褚家这位新寻回来的姑娘来的,约莫是想要和褚家拉拢关系,更是有人迫不及待前说亲了,毫不介意静娴在居丧期,且带了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扬言是要让她去做嫡夫人的,就连那孩子,也可一并入了族谱。 “褚家还真是厉害,刚到第二天,就收了这么多的礼。”就连静娴也不得不感叹褚建怀的厉害。 能周旋在这些人之间,从善如流,扮演着一个商人的模样。 “姑娘这是要带墨宝出门?”褚建怀未曾答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墨宝着了身黛青短袍,脚上踩着鹿皮八宝纹短靴,白嫩的小脸蛋儿越发像极了一个人,也越发让他心生不安。qqxδnew “阿娘说今日除夕会很热闹,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便想着出去玩玩儿也好的。” 墨宝乖巧地说着。 这团圆饭的日子,就应该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他们是外人,怎能和他们一起守岁过了除夕? “你们初来昆京,对这里不甚了解,建仁,走了,出去看花灯了。” 褚建怀大喊一声,脸上也难得带上了十分开怀的笑容。 墨宝两眼发亮:“一起?” “一起!” “今日是除夕……” 褚建怀却说:“没有谁规定了除夕一定要在家里过的,且这家中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正好可以陪你们出去熟悉昆京。” 他倒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褚建仁自是乐意出去玩儿的,他抱着墨宝,兴冲冲地出了老宅。 “大公子是怕有人会找上我吧。” 静娴知道太子昨儿来过的事情,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不用偷听,这宅子中但凡是有植物的地方,好些事情她都能知晓一二。 “姑娘既然知晓,那可否装作不知晓?”褚建怀笑起来当真如同老狐狸一般,眼里带着算计的精光,偏生又是个看上去儒雅的人。 便给人一种他脸上似戴了千百层面具的感觉。 静娴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街上灯火通明,褚建仁抱着小家伙,眯着眼睛问:“一会儿你该叫我什么?” “二舅!” 墨宝奶声奶气的回答,他最近又长胖了不少,褚建怀还寻思着给他找个师父回来,教习他一些傍身的功夫。 但想了想,静娴那身功夫,自己在她手中怕是连三招都过不了的,故而这便是在杞人忧天了。 他们出门时,漆黑的夜空已经绽开了簇簇烟火,绚烂四射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古街光影重重,四处都充满了繁华的景象,褚建怀不知从何时买了鬼脸面具来,一个递给她,一个给了自己。 说:“姑娘容貌不俗,初来上京,难免招摇。” 她知道褚建怀是想要掩饰什么,故而没有拒绝,只是说:“有些人面具一旦戴得久了,就容易长在脸上,很难揭下来了。” 第101章 东宫鸿门宴 褚建怀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有些事情,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就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而已。 瞧她目光一直跟随着褚建仁和墨宝,边说:“姑娘放心,建仁虽浪荡了些,可却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墨宝乐意和他玩,自然是开心的。” 说话的功夫,人群攒动,长长的舞龙穿越过人群,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轰—— 一声轻响,刹那间无数绚烂的铁水花四散绽开,幻化成火树银花不夜天! 墨宝兴奋地尖叫着,到底是个孩子,哪怕心中再怎么抑郁,此刻瞧见这一幕,什么不开心都忘了个干净。 “我只是……” 静娴回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身边早就没有了初建怀的身影。 似乎是刚才的舞龙越过人群,将二人分隔开来,远远地看见褚建怀在对面冲她摆手。 “阿娴!”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静娴后背一僵,因为那道声音像极了阿渊。 阿渊说要回昆京,左右不过一月的时间,而今他杳无音讯,静娴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他,不过她还想要再等等。 似想要看他是否会主动寻找自己。 “阿娴!” 声音再次响起,然而却是褚建怀在对面喊她。 既然身份是褚家的二姑娘,那唤一声阿娴倒也正常。 也许是她方才听岔了,那根本不是阿渊的声音,而是褚建怀在喊她罢了。 人群太过于拥挤热闹,一时间想要穿过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两人都戴了面具,放眼望去,整条街上到处都是戴着相同面具的人。 比起长街的热闹,不远处的幽深巷子里更显几分冷清寂寥,没有烛火映照,一切都是那样的黑。仟千仦哾 她猛然回头,一双眼睛盯紧了那幽深漆黑的巷子,那是一种被人监视跟踪的感觉。 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飘出来,她知道巷子里的人已经被解决了。 昆京果真如同她想的那般,处处都充满了刺激呢。 阁楼上,有人慢慢收回手中弩箭,擦拭着下属递过来的袖箭。 “是枳实殿下。” 那人一身玄袍,一张脸隐于阴影之中,只露出一截过分好看的脖颈来。 “将尸体送给枳实。”便是不用说,他也知道是陆枳实。 长街的热闹还在继续,静娴今日穿的是一身红色锦缎的褶裙,外头罩了一件厚实的氅衣,发丝随意挽起,脸上的面具看不出她的真容来,渐渐的那些人便失去了目标,被逐一击杀,尸体全送去了东宫。 前方孩童嬉闹着朝她冲来,手里提着各式动物的纸灯笼,跌跌撞撞见扑在她身上,又迅速朝着阁楼方向跑过去了。 静娴顺着阁楼的方向看去,远远地看到了一抹修长清冷的背影。 她瞳孔一缩,阿渊? 等到那人回头时,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根本不是她的阿渊。 静娴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这是怎么了,今晚频频出现幻觉,总觉得阿渊好似就在她身边,却又都一个也不是。 等到长街散场时,众人玩儿得尽心了,也都各回各家。 墨宝瘫在褚建仁怀里睡着了,甚至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我来吧。” 她从褚建仁怀里接过孩子道:“今日辛苦了。” 褚建仁锤了锤自己酸胀不已的腰身,叹了口气说:“这小孩子精力实在旺盛,一会儿逛东街,一会儿逛细节,又要游船又要猜灯谜。” “要么就是要去看别人耍把式,师父,今晚我可算是累坏了。” 他虽是抱怨着,脸上是满满都是笑意。 “往后在外,是要唤阿娴一声二姐姐的。” 褚建怀提醒着。 “是是是,我记得了。” 静娴是个警觉性很强的人,昨日屋子里出现了别的香味儿,今日夜里原是想要等等再入睡的,看看那香味儿从何而来,却不知为何一阵睡意袭来,等到再次睡醒时,那香味儿又如同昨日那般消散个干净了。 她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查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难道当真是自己一心过重了吗? “明日要去东宫参宴,这一次,你怕是躲不过了。” 褚建怀瞧着桌上那烫金大红的请帖,忍不住眉心紧锁,这陆枳实还真是够难缠的,一次不成,便有了二次。 然而这一次,却是皇后下令去东宫参宴,令褚家上下所有家眷一并去东宫。 “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静娴在院子里开垦出了一块儿地,里面种的,是天灵芝。 成片的天灵芝生长得很快,褚建怀仅是路过这里,嗅见天灵芝的香气,都觉得通体舒畅了不少。 她的地不许旁人进来,便是丫鬟婆子们想要帮忙浇灌都不行,需得静娴自己亲自动手。 “那东宫太子,不是个好对付的。” “左右我不过一个女流之辈,他能图我什么?” 静娴不以为意。 褚建怀看着这满地的天灵芝,外头一株天灵芝价值连城,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像是野花野草一样随便种了? “也许图的,便是你手上这门技艺呢?” “我这技艺独门所创,我若不想,谁也学不来。” 这一点褚建怀倒是深信不疑的。 若是让外面的人晓得他这一院子的天灵芝,那些人只怕是要将整个褚家老宅都给拆了。 “也许是一场鸿门宴呢?” 静娴撇撇嘴,将水桶放在一旁,上头是用凤凰藤搭建的凉亭,正好可以用来给天灵芝遮风挡雨。 “鸿门宴?那得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了。” “对了,这昆京中,可有一户姓萧的?” “萧?”褚建怀面色一凝,语气也不由得沉了下来:“姑娘说的可是护国师萧正邕?” 萧正邕? “你说什么?萧正邕?!” 刹那间,静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憎恶了起来,褚建怀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点点头说:“那萧正邕乃陛下钦点护国师,一手炼药术与琅嬅老祖不相上下,据说,他是与琅嬅老祖同一时期的人,可惜……” “可惜琅嬅老祖早就死了,对吗?” 静娴冷笑。 她说是谁那日正好将盗墓的那一伙人射杀呢,竟然是萧正邕! 他竟然改了姓氏! 第102章 真是好久不见了 “太子如今在国师座下学课,那日宴会,他应该也会去,不过……” 说到这里,褚建怀更加担忧了。 但是那人没有来信,是否说明可以放手让静娴前去参宴? “等你去了东宫,一切就会知晓了。” 静娴的确要去,她要去看看那萧正邕,是否是当年的正邕! 东宫设宴,便是要让各臣子家未婚女眷前去让皇后挑选未来太子妃人选的,太子为人刚正不阿,又是个仁善的,虽非长子,却是皇后嫡出,天生的储君。 胸有江山,心怀万民,这昆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入了东宫,去伺候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除了东宫太子,余下便只有贵妃所出的七皇子能与其争锋,陛下膝下共有两位公主,等去了宴会上,你应该都会见到。” 东宫宴会,素来奢靡,静娴的身份着实让他有些担心。 尤其是那些世家女,除了极个别的,她们是一个比一个跋扈刁蛮,总是能想出一些折腾人的法子。 转眼就到了宴会的日子,新年的气息还没有过去,四处都洋溢着喜气。 西圣皇帝虽醉心长生之道,可也却将这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一大早外头就送来了衣裳,褚建怀亲自拿过去给静娴。 一身上等绫罗做的红色长裙,上头绣着精美的玉兰,明是华贵非常的料子,却绣了清雅别致的玉兰,两者相互结合,竟也毫无违和感。 乌黑亮丽的秀发在婢女手中挽成飞云髻,以珠花为点缀,额间是鲜红如血的花钿。 饶是褚建怀见过太多绝色人物,也不免呆愣片刻。 他知道静娴生得好看,只是平日里喜欢素面朝天,未曾粉饰过,而今这般样貌,去了东宫怕是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他倒是有些后悔将这衣裳拿来给静娴了,可却又觉得这衣裳怕是出了她,再无人能穿出这般风骨了。 墨宝今日一并出席东宫,同样是一身华贵的衣裳,粉雕玉琢,贵气非凡。 他乖巧地趴在褚建仁怀里,奶声奶气的说:“二舅,今天咱们去的那个地方,会看到爹爹吗?” 褚建仁愣住,随后一笑,道:“那里可是东宫,东宫里都是贵人,你爹爹怎么可能会在东宫呢?” “不过没关系,他既然在昆京,二舅就一定会帮你找到爹爹的!” 褚建仁拍着胸脯打包票,毕竟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又乖又聪明,虽然有些小小的嫉妒。 原以为这世上的孩子都是动不动就哭,还蛮不讲理的那种,但墨宝小小年纪就十分成熟稳重,只有偶尔才会流露出小孩子的童真。 “那二舅一定要帮我找到爹爹哦,这样阿娘就不会每天晚上都失眠了。” “一定!” 路过太极宫便是东宫,庭院外头停了许多马车,褚建怀小心翼翼地扶着静娴下了马车,东宫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贵女。 刚走进去,便听见一阵嘈杂的哄笑声。 “瞧瞧,那就是妖姬之子,太子殿下的长兄,渊王殿下。” “他那张脸,当真是和他那妖姬娘亲一样,美得令人窒息啊!” 少女们不知将谁围在一起,左右来回推搡着,外头的侍卫双拳紧握,大喊道:“都住手,岂敢对大殿下无礼!” 明明殿下可以不来参宴的,明明可以不用受这些屈辱的,为何…… 为何殿下非要执意来这东宫受辱?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学他娘一样,勾引先皇,又不知廉耻地爬上了当今陛下的床么?” “哼,到底不过是落得个车裂分尸的下场罢了,长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只可惜昌平郡主,才貌无双,却偏生要嫁给他这种废物!” 贵女们的声音无一不讽刺尖锐,侍卫几番想要冲上去阻拦,却都被东宫的侍女给拦住了。 静娴听见声音,只是远远地撇了一眼,瞧见一抹纯白无暇的身影被一群贵女围住不停推搡着,甚至有人将茶水泼在他身上。 “谁说本郡主要嫁给他这种废物了?” 一旁,那众星捧月般的少女身着粉衣,头戴珠钗而来。 昌平郡主贵气逼人,走至渊王面前,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冷笑出声:“渊王殿下?” 由于是背对着静娴的,所以她并不能瞧见他的真容,只是觉得他的背影有几分熟悉,且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些贵女们捉弄人的小把戏更是没兴趣。 那人身姿显瘦单薄,在一群华贵的少女中间显得格外无助。 “本郡主今日就会禀明皇后娘娘同你退婚,本郡主和你之间的婚约本就是个笑话,你当真以为自己有资格做本郡主的郎婿么?” 那人未说只言片语,只是抿紧了薄唇,脸色苍白。 昌平郡主眼中尽是嫌恶憎恨,便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她昌平这辈子最大的耻辱!qqxsnew 若非看在他是皇子的身份上,昌平早就将他杀了。 反正就连陛下都视他为耻辱,恨不得他从未出现过,便是死了又能如何! 昌平凤眸一扫,忽然恶向胆边生。 双手用力,随着扑通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郡主,渊王殿下不会水!” 那么白色身影落入水中不停挣扎着,巨大的声响引得静娴忍不住看了过去,冬水寒凉,只见岸上的贵女们无一不开怀大笑,畅快极了。 然而就是这一眼,静娴手中水杯瞬间捏成粉碎。 “不会水就让他自己溺死在那里头,左右不过是个废物,死了又能如何!” 要是死了,她也懒得去退婚了。 然而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水声响起,众人惊愕之余看过去,想着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去救渊王殿下。 冰冷刺骨的荷花塘早就结了薄冰,任凭陆沉渊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知道一双手将他紧紧拉过来破水而出,他无力地靠在静娴身上,单薄的身子像是易碎的瓷瓶,顷刻间就要破碎了。 褚建怀忍不住捂脸,算了,他什么都没看到。 “阿渊,真是好久不见了,竟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静娴扶着他做好,微微弯腰将他脸上发丝拂开,瞧见他冻得发青的嘴唇,一把扯下褚建怀身上的氅衣罩在他身上。 褚建怀:“??” 第103章 再相见,拥吻 “阿娴……” 他刚开口便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莫要说话了,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她站起身子,湿透的衣裳在瞬间干了,目光直视昌平郡主。 “你是何人,竟敢与昌平郡主作对!” 有人瞧她救起了陆沉渊,立马大声质问着。 这昆京中的贵女她们都是见过的,唯独没见过静娴这号人物。 但能够出现在东宫,那必定是收到了东宫的请帖才能入内的。 静娴没有答话,只是径直走到昌平郡主面前,一身红衣鲜艳似火。 “昌平郡主?” 昌平郡主端正了身姿,嘴角微勾:“我是,你能如何?” 怎么,这年头还有人要替那废物出头不成? 话音刚落,便有人瞧见昌平郡主咻的一声落入池塘中,静娴慢条斯理地收回脚,看着立马就乱了的人群大喊道:“我看谁敢救!” “昌平郡主谋害皇子,本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诸位也想一并去担着吗?” 谋害皇子? 株连九族? 这种罪名,她们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陆沉渊身份特殊,平日里贵女们对他的欺辱只多不少,陛下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蠢货,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本郡主!” “他不过是个废物,连陛下都恨不得他去死,谁又敢动本郡主!” “哦,是吗?”静娴挑眉,望了一眼那脆弱不堪的陆沉渊,眸子里的杀意更甚。 缓缓道:“既然连陛下都恨不得他去死,那他又为何还活着?还是郡主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已经可以替陛下做主了?” 这番话瞬间吓到了那些贵女们,这可是藐视君上的重罪啊! “且让她在里面泡着吧,皇后娘娘不是快来了么?” 静娴回头走向陆沉渊,一手操在他腋下,将他身子的重量全都压在自己身上。 “东厢房是客人安歇的地方,你可以带殿下去那处换身干净的衣裳。” 褚建怀已经准备好了干爽的衣裳,身后自然也有婢女跟着。 到了厢房里,屋子里的炭盆驱散了不少寒意。 “阿娴……”他颤抖着声音开口,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后背上,睫毛上全是冰晶,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似想要说什么,却又忽然一把拉过阿娴,狠狠吻了上去。 然而这吻却十分温柔缠绵,似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无奈。 静娴双手抱着他的后背,温暖的力量注入他体内,寒气被层层逼出。 他的吻太过于温柔,以至于静娴瘫软在他怀中,口腔中是他带着清洌竹香的味道。 冰凉的大手紧紧的扣住静娴纤细柔软的腰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就连他的呼吸都是冰冷的,他的吻由浅入深。 凉意刺骨的手掌顺着她的后背到了颈脖处,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 “阿娴,阿娴……”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静娴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抱歉,让你看到了我如此狼狈的一幕,是不是很失望,你未来的夫君并不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没有健康的身体,也没有尊崇的地位。” 静娴抬眸看着他:“所以呢,你就要放弃了?” 陆沉渊惊愕地看着她,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 “先把衣服换了吧。” 寒意驱散了不少,身子也有所缓和,脱下衣裳时,静娴发现他身上又多了好些新的伤痕,温软的指腹落在他胸膛的伤口上,带着难言的温柔。 “鞭伤?” 不仅是胸膛上,就连他的后背,双腿全都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他听见拳头握紧,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你回昆京,便是来受苦的?” “我辛辛苦苦为你疗养的身子,你便让人这般折腾,陆沉渊,你到底在做什么!”.qqxsΠéw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睫毛轻颤。 “是那昌平郡主,还是你那好父皇?” “阿娴……” “回答我!” 这是陆沉渊第一次看见静娴生气。 她的眸子里装满了怒意和杀气,一张好看的脸儿冷若冰霜。 “不,不是昌平。”静娴低头,掌心贴在他的胸膛。 语气平静缓和的说:“但不管是谁,我都会为你讨回公道,你是我叶静娴的男人,没人可以伤害你。” 这是时隔一个多月后静娴第一次见到陆沉渊。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面竟然会如此的糟糕,她曾想过陆沉渊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过他会是西圣皇朝的大皇子。 她听外人说起过,大皇子乃妖姬所生,他自出生起便天降异象,有人断言,他将是天煞孤星的命。 可他是西圣皇登基以来第一个出生的皇子,皇帝不能杀。 可西圣皇视他为耻辱,将他关在掖庭十年之久。 静娴默默地给他穿好衣裳,她自是没看见陆沉渊眸底的神色,残忍喋血,又带着些许柔情。 “阿娴,你为何不问我一些别的?”陆沉渊缓缓开口。 “问你什么?问你为何骗我?”静娴嗤笑一声:“我从不在乎身份,你也从未骗我。” 他说过自己是陆沉渊,是她自己没有想到他的身份会是皇子罢了,况且就身份而言,不过是附着在人身上的一层枷锁罢了。 “阿渊,若上天对你不公,那便学着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是她一开始就想错了,阿渊的处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许多。 掖庭十年,他如牲畜一般被关在那里,又该是何等艰难存活。 陆沉渊双眸深邃地看着阿娴,她就站在他面前,陆沉渊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阿娴,谢谢你。”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见阿娴。 换好衣服去到前院,昌平郡主已经被人捞起来换好了衣服,此刻正跪在那衣着华贵,面相雍容宛若女皇的女人面前哭诉着。 “皇后娘娘明鉴,本是渊王殿下自己不小心掉下了池塘,那褚家姑娘却非说是昌平推渊王殿下入水的,还将昌平踹入水中。” 昌平郡主收了冬,此刻正满脸委屈地哭着,一旁的贵女们无一不附和着。 “昌平郡主这黑白颠倒的本事还真厉害,这里道路宽敞,敢问渊王殿下一个男子,如何才能不小心掉入池塘里?” 一身红衣的静娴缓缓出现,脸上是戏谑的表情。 随着她的出现,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声音好不清脆动听。 第104章 真言丹,退婚 她的身后则是已经换好了衣裳的陆沉渊。 玄色长袍,发丝轻挽,用的还是静娴先前送的白玉簪子。 “你、你这泼妇,好生无礼,见了皇后娘娘竟不下跪行礼!”昌平揪住了她的错处,大声说着。 静娴扬眉看向那高坐上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好不华丽。 这便是西圣国母,敦惠皇后么? “我便是不跪你又当如何?” “放肆!” 那高坐上的女人凤眸一冷,不怒自威。 “褚家真是好大的口气,见本宫不跪,难不成还要本宫跪你?” “皇后要是想跪,也不是不可以。” 静娴好整以暇地说着,众人都吸了口凉气,觉得这女人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真不愧是在乡下长大的,一点儿见识和涵养都没有。 “你!” 皇后还未说话,就又听见静娴说:“西圣律法有一,凡大成炼药师,可免一切礼法,见者不跪。” 静娴伸手,掌心摊开的瞬间,一簇明亮的火焰跃然而上。 不远处,陆枳实双目阴沉地盯着静娴,当看见她掌心火焰时,身体瞬间颤抖。 “大成者?!” 昌平郡主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这贱人竟然是炼药师? 整个西圣能够自由操控火焰的炼药师不过只有护国师一人罢了,如今竟又凭空蹦出来一个,还是褚家寻回来的女儿! 炼药师也是分等级的,越是巅峰,就越是超凡脱俗,出神入化。 敦惠皇后方才还冷凝的神色瞬间僵硬下来,她曾见识过护国师的火焰,比起静娴手中的,颜色还要淡上几分,可她看上去是那么年轻,又怎会…… “你说是渊王殿下自己落入水中的?” 静娴眸光犀利,直逼昌平。 昌平郡主内心在疯狂尖叫颤抖,大成炼药师,那可是大成炼药师啊! 整个西圣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她若是得罪了大成炼药师,便是连皇后都会放弃她的! 可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是、是渊王殿下自己掉下去的……” 话刚说完,静娴就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昌平瞬间瞪大双眼,不停地干呕着,甚至企图用手将药丸给抠出来。 “莫要担心,这不过是真言丹罢了,不会要了你的命,我且再问你一句,渊王殿下究竟是怎么掉入池塘的?” 真言丹,顾名思义便是能让人口吐真言,不得作假。 这种丹药,他们也只是听说过,未曾真正见识过罢了。 只见昌平刚刚还委屈愤怒的神色立马变得讥讽鄙夷了起来,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就是本郡主推下去的又怎样?” “他就是个人见人骂的废物,要不是看他是个皇子,本郡主早就想弄死他了,只要他死了,本郡主和他的婚约就自动作废了,这样本郡主就有机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了!” “还有你!” 说完,她忽然指向皇后,大笑道:“你瞧瞧自个儿脸上的皱纹,多丑啊,难怪皇帝陛下日日宠幸贵妃,连您身边的宫女都爬上了龙床就是不宠幸你,人老珠黄啊,哈哈哈!” “放肆!” 皇后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还有你,天天缠着本郡主烦都烦死了,若非因你是护国师的弟子,懂一些炼药术,哄得你好给本郡主一些玉肌丹,本郡主便是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又丑又矮的东西,活该没人上门提亲要你!”仟仟尛哾 一旁的安平县主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还不等她发火。 昌平郡主继续发挥自己的嘴炮实力:“你也是一样的,胸无点墨,头发长见识短,每天就只知道哥哥哥哥的跟在太子殿下后面,等来日本郡主做了太子妃,本郡主第一个收拾你!” 她说的,正是丞相家的女儿,平日里和她很是要好,没想到竟然是塑料姐妹花。 昌平郡主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然而真言丹的威力可不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本宫拖下去!” 皇后已经气得脑壳发疼了,这都是什么东西。 “光是拖走怎么行,谋害皇子,诋毁皇后,依西圣律法,应诛九族!” 静娴神情冷漠,敦惠皇后不由得多看了静娴两眼,很年轻,那张脸隐约有几分熟悉,似从前见过。 “渊王,你以为呢?”她没有回答静娴,反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陆沉渊。 昌平郡主一家对陛下有恩,陛下还未登基时,羽翼未丰,处处受人掣肘,便是昌平郡主父母护着皇帝平安登基,轻易处罚不得。 东宫的常青树沙沙作响,冬日鲜少有阳光明媚的时候。 昏暗的光匀在他清瘦颀长的身姿上,明灭恍惚不真实。 所有人都以为,陆沉渊应当是惧怕敦惠皇后和昌平郡主的,敦惠郡主在给昌平找台阶下,陆沉渊只需得顺着敦惠皇后的台阶下,一切就都解决了。 他背脊挺得很直,似古松般苍劲有力。 “昌平谋害本王在先,羞辱皇后在后,便是藐视西圣律法,藐视皇威,一切应当按照律法处置。” 昌平郡主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愤怒地盯着陆沉渊。 这个该死的废物,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敦惠皇后忍不住拧眉,静娴却是长舒一口气。 “陆沉渊,你住口!”昌平大怒,这个废物平日里都是人人随意欺之,怎的今日却变了性子? “皇子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小郡主能够直呼的?” 静娴眯了眯眼道。 “那渊王想要如何?” 皇后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最后一次给陆沉渊机会了,希望他能识趣些。 幽深的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他抬起头,直视那高高在上的皇后。 “本王与昌平郡主的婚约,一直是昌平心中之痛,才惹得昌平郡主如此这般,本王以为,若能解除与郡主之间的婚约,想来郡主也不会如此了。” 整个前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纷纷看向了陆沉渊。 渊王殿下是疯了吗? 竟然主动和昌平郡主退婚? 昌平郡主乃伯爵府幺女,更是伯爵府最受宠的一个,若能得了昌平郡主,便是得了大半个伯爵府的支撑,往后更是不用担心受人欺凌了。 第105章 不过尔尔 就连昌平都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她抬头看向陆沉渊,虽苍白无力,却着实美丽,是整个昆京最美丽的男子,就算是身为女子的她,有时也不免嫉妒这张完美的脸。 雌雄莫辨,诡谲莫测。 “你要退婚?” “是。” 他没有犹豫,回答得掷地有声。 皇后深吸一口气,尊贵雍容,道:“想来昌平犯下如此大错,的确是配不上渊王殿下,而渊王不计前嫌不予追究,昌平,你心中可有怨?” 昌平愣愣地盯着陆沉渊。 这门婚事是她的耻辱,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与他退婚,如今这退婚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怎么反而更加让人喘不过气儿来了。 昌平咬咬牙,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如果她不愿意,那便要背上谋害皇子藐视君威的罪名,这个罪名,伯爵府担不起,且还甩不掉陆沉渊那个废物。 她俯身磕头,额头重重地抵在地上。 “昌平……无怨!” 可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今日的行为而后悔的,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并不是所有的浪子回头,都能有个好结果。 “如此,本宫即日便禀明圣上,解除你们二人的婚约。” “多谢皇后娘娘!” 不远处,褚建怀无奈地摇了摇头,昌平美丽,却实在愚蠢。 也不知她这昆京才女的名声,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这东宫,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热闹许多。” 门口处,一身雪白长衫的年轻男人缓缓而来,身后跟着的是明黄长袍的陆枳实。 那人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般,便是用冰肌玉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眸光温和,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却犹如那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心生敬畏。 而当静娴看见那张面庞时,刹那间浑身僵硬,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参加国师大人!” 就在众人下跪行礼时,唯有静娴,依旧站在原地。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萧正邕缓缓回头,二人目光相碰。 略显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身白衣出尘无瑕,萧正邕缓缓开口:“你便是那从叶家村来的炼药师?” 那嗓音清润低醇,似早春溪涧轻轻敲打在众人心间,可这声音却让静娴厌恶憎恨。 萧正邕! 正邕一名,乃是她当年亲自给他取的名字,更是与她同姓,唤聂正邕,而今他摒弃聂姓,将她分尸埋骨! 四百年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自己却埋骨黄土。 她便是死了,也记得清楚当年自己是如何死的,就是死在这看似清冷高雅宛若云中仙的萧正邕手中。 静娴深吸一口气,目光不卑不亢:“听闻国师乃西圣炼药第一人,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比?” “师父?” 褚建仁惊呆了,他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便是很厉害,可护国师更厉害,他可是琅嬅老祖的亲传弟子啊! 在那张看似年轻的面孔下,却藏了数百的年岁,历经朝代更迭,师父拿什么和他比? “莫慌,她竟然提出比试,便不会贸然行事。” 褚建怀反而十分清闲地喝起茶来。 “你……识得我?” 萧正邕面带笑意,面前之人的目光似有十分熟悉,只是这张脸,他是从未见过的。 静娴冷笑:“护国师威名远扬,天下谁人不识?” “那你想要比什么?”萧正邕脾气似乎很好,即便是面对她的无礼,也没有丝毫恼怒的迹象。 毕竟是活了四百年的人,不会轻易地将喜怒哀乐浮于面上,且在他看来,这些人都不过是后生晚辈罢了,便是多些包容也就罢了。 “你既是琅嬅老祖亲传弟子,那咱们比的,自然是琅嬅老祖当年一战成名的九转丹了。” 九转丹! 那可是能逆转生死搅动阴阳的丹药! 放眼整个天下,只有琅嬅老祖能够炼制! 此刻,整个东宫的人都不淡定了。 他们不知道是该说此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她当真有这个实力了。 便是连萧正邕,神情也不由变得严肃凝重了起来。 “国师不敢了?”静娴冷笑:“身为琅嬅老祖的亲传弟子,莫非连九转丹都不会?” 如此挑衅嘲讽的语气,更是让众人吸了口凉气。 “好。”然而萧正邕却点头应下了。 陆枳实也迅速着人去准备药材和炉鼎以及火晶石,庭院被腾出一片空地来,所有人都退至凉亭处观战。 “不过今日,我们不用火晶石,国师可应?” 静娴看着这大把大把的上等火晶石,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掌心蹿出一抹明黄发红的火焰。 她当年将自己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甚至觉得这天底下唯有正邕是最能理解她的人。 可她到底忘了许多事情,忘了他是用的何种法子杀死自己。 “凝气聚火,琅嬅老祖当年应该教过你。” 萧正邕呼吸一滞,为何这女子如此了解他? 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让他觉得眼前之人,竟有几分像极了聂琅嬅! 不! 不可能! 琅嬅已死,是他亲手剖开了她的心,将她永远封存,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她又怎会是聂琅嬅! 那一刻,萧正邕心里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战栗。 “既是要比,总得有个彩头,你若输了,可知后果是什么?” 萧正邕敛了脸上笑意,从而变得冷漠。 静娴扬唇,对,就是这般模样,这才是他的真面孔! “最差不过死之一字,若国师输了,便要昭告整个昆京的人,你——不过尔尔!” 这是要他承认自己不行? 她知道,萧正邕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名声。 “应你便是。” 萧正邕长袖一挥,炉鼎之下迅速蹿起一抹白色火焰,包裹着整个炉鼎,药材悬浮于空,似不用他挑拣,便已经尽数落入炉鼎之中。 在场众人都知晓的萧正邕炼药术的厉害,却从未见过他炼药,而今得以亲眼所见,简直是三生有幸! 而静娴那头,却依旧按照自己的惯例,将药材分配,待炉鼎烧至通红时,才将药材挑拣进去。 而她所用药材顺序,更是与萧正邕大有不同。 第106章 谈何西圣炼药第一人? 九转丹所需药材并不复杂,只是要按照顺序比例,逐一祛除各种杂质,再以火晶石淬炼,凝气入鼎,勾动天地之力注入其中。 其中的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无误,若是错了分毫,九转丹都无法凝形。 众人盯着庭中二人,瞧这静娴那漫不经心投入药材的模样,再瞧瞧萧正邕那边,炉鼎之中已经传来浓烈药香。 刹那间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般清爽通透。 “真不愧是从乡下来的,以为自己会点儿炼药术,就胆敢挑衅国师了。” 有人噗嗤一笑,着实瞧不上静娴那一手看上去不怎么样的炼药术。 而萧正邕却是满脸严肃,额间甚至渗出了薄汗。 为何……为何她就连炼药的手法,都与琅嬅那般相似? 她也是那般,炼药从不循规蹈矩,所有药材投放的顺序全都是错的。 “母后以为,谁能赢?” 陆枳实站在一旁,眯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静娴。 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此女竟敢如此不知死活挑衅国师,若是今日输了,便是个必死的结局了。 敦惠皇后只是笑笑,说:“自然是国师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标准答案,唯有陆沉渊,他安静地看着静娴,四目相对的瞬间,静娴对他微微一笑。 似在告诉他不用担心。 轰隆—— 一声巨响,天空开始凝聚乌云,银色的闪电狰狞地扯过昏暗的天空。 褚建仁脸色一白:“完了完了,师父父要完蛋了!” 褚建怀也是眉心紧锁,国师的丹药快成了,已经引来了天雷,可静娴那边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兄长,我的好哥哥,一会儿国师丹药出来的时候,咱扛着师父就跑吧,咱打不过总能跑得过吧!” 眼下师父是必输的局,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去炼制那么难的丹药呢? 一枚九转丹需得用上百种药材方能出一颗,一旦失败,不但意味着药材全部浪费,还有可能引来天雷反噬,伤其自身啊! 乌云越发密集,尽数凝聚于萧正邕上空,见此,萧正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自琅嬅死后,他也曾多次尝试炼制九转丹,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因此自己还遭受到天雷反噬。 如今终于能成功一回了。 只需等到天雷降下,引气入丹,方可大成。 闪电带着强烈的电流,轰的一声朝着萧正邕所在炉鼎劈下,炉鼎在刹那间碎裂成渣,金光乍现,烟雾包裹着丹药缓缓漂浮在他面前。 “成了!国师的九转丹成了!” “真不愧是国师,一次就能成功,实在是太厉害了!” “若这九转丹大成,便是死人也能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不仅如此,据说这九转丹还有能够让人返老还童的强大力量! 但天底下已经很久没有出一颗九转丹了,那种逆天的丹药,除了琅嬅老祖,就从来没人炼出来过! 萧正邕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让自己看上去是那样的平静。 就在所有人都欢呼雀跃等待了静娴的失败时,那散发着金光的九转丹忽然碎裂,在众人面前化成了齑粉,直接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原地,国师……失败了? 与此同时,更大的天雷凝聚在静娴头顶,似整个昆京都变了天,人们抬头看天,以为马上就有一场恐怖的暴风雨降临。 雷电夹杂着狂风,乌云压顶,顷刻间犹如末日降临,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 随着天雷降临,浓郁的紫气包裹着那金色的丹药缓缓落在她的手心。 没有碎,也没有化作齑粉。 乌云散去,众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静娴邪恶地挑唇,她抬眸看着萧正邕,缓缓道:“看来当年琅嬅老祖教你的那些,你并未学到精髓。” “连凝形都无法做到,谈何西圣炼药第一人?” 萧正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中的九转丹,他猛然抬头,目光阴沉地盯着静娴:“你究竟是何人!” 这九转丹,唯有琅嬅可炼! 她眼里藏着几分冷意,却又忽然笑面如画,道:“我自是褚家从外寻回的二姑娘,还能是何人?” “还是说,国师觉得我像极了你心里的某一位故人?” 这一句话,成功勾起了萧正邕心中深藏多年的恐惧。 他今日不光输了,还输得彻底! 眼看着萧正邕就要拂袖离去,静娴忽然大喊:“国师大人可别忘了咱们今日的赌注,你——不如我!” 挑衅! 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若是先前,他们定然会觉得此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可现在他们竟然觉得她是有这个资本的! 萧正邕身子一僵,他回头,目光带着浓浓的深意和审视,他逼视着静娴,开口说:“你很好,甚至比琅嬅有过之而无不及。” 国师这句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眼前的这个女人,甚至比琅嬅老祖还要厉害吗? 这怎么可能! 就算她能炼出九转丹,那也只是一时碰巧运气好而已。 静娴挑唇,笑得放肆张狂。 乖徒儿,为师如今就站在你面前,她倒要看看,四百年了,你又能掀起何等风浪来! “褚家好福气,这二姑娘一手炼丹术竟如此了得!” 高坐上,皇后神色一变再变,听说这褚家二姑娘是从一个小村落寻回来的。 还死了夫婿,如今正带着个孩子。 她不由得将目光看向陆枳实,而此刻陆枳实看向静娴的目光更是狂热不已。 真是可惜了,若她没有成婚,没有生子,倒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了。 静娴没有说话,倒是让皇后有些尴尬了。 说来也怪,凡是大成炼药师,似乎都有一个怪脾气,桀骜孤僻,狂狷嚣张,可他们到底是这个资本的。 “枳实,还不带褚姑娘下去好生歇着?”皇后看向陆枳实。 静娴却抓着静娴的手,脸上笑意盎然:“不必了,方才耗费了一番心力,累得紧,我初来昆京,不如就由渊王殿下送我回府吧。” 要说无礼嚣张,还得是静娴。 在场的除了阿渊,就没有一个她瞧得上的。 第107章 渊王殿下,你可真是出息了 又如此明目张胆拂了皇后和太子的面子,放眼整个昆京,也就只有她了。 但却无人敢说什么,也只得在心里吸了口凉气,生出一股羡慕妒忌来。 她就这般拉着陆沉渊堂而皇之地离开了东宫,片刻后,褚建怀也带着褚建仁和墨宝匆匆告辞。 墨宝乖巧地窝在褚建仁怀里,只露出半张肉乎乎的小脸儿,不知何故,皇后这不经意的一瞥,便觉得那孩子的半张脸熟悉极了。 她心头猛地一跳,不等她细看,三人就已经离开了。 今日这场宴会着实算不上愉快,陆枳实失算了,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叶静娴怎地就成了炼药师。 炼药师的身份在西圣十分尊崇,就算他是太子,也轻易动不得。 且那女人背后还有一个褚家,更不好动了。 眼下大家都看得明白,那炼药师似乎是看上渊王殿下了,大家眼睛不瞎,彼此间心照不宣,默默地祈祷着自己方才的言行举止应该没有得罪那位尊贵的炼药师。 等到宴会散场,皇后略显几分疲惫。 陆枳实这才卸下自己的伪装,沉着一张脸道:“他今日与昌平退婚,分明是早有算计,母后为何要允了他?” 敦惠皇后揉揉眉心,说:“本宫不同意,莫非要处死昌平?” 陆枳实脸色阴沉,旁人只知陆沉渊懦弱无能,是个空有美貌的窝囊废,可他却很清楚,那个男人的手段,比他还要狠毒。 自己几次三番险些死在他手中,陆沉渊从不会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可惜了,他没有证据。 便是捅破了这天,也不会有人相信。 怪只怪,他装得太好了,以至于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陆沉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烂人。 “且再耐心等等看吧,总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的。” 皇后无奈,也只得回了自己的寝宫去,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儿子非要置陆沉渊于死地。 左右不过是个废物,就算是长子又能如何,陛下厌恶,百官弹劾,哪怕他身为渊王,手中也没有半点儿实权。 陛下留着他,让他苟活至今,不过是不想让天下人诟病,自己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落得个心狠手辣的名声罢了。 可皇后又哪里知道,当年妖姬之死,她的好儿子也参与其中。 陆枳实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女人临死之前对他下咒,他和陆沉渊,势必只能活一个! 渊王府寒酸,便是连一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等褚建怀从东宫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的马车已经朝着渊王府去了。 他揉了揉额头,罢了罢了,一辆马车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褚家马车宽敞,里头还放了汤婆子。 静娴揉揉他冰冷刺骨的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我隔三岔五去山上打猎做汤吃肉,给你养好的身子,如今瘦成这般,渊王殿下,你可真是出息了。” 他看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次了,原先让他吃进去的药,现在药效也过得差不多了。 算算日子,马上就要到毒发的时候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着渊王府驶去。 陆沉渊一把握住静娴的手,温声细语:“抱歉……” “你好像很喜欢对人说抱歉?” 静娴冷了脸,松开他的手,道:“我来昆京并不是为了寻你,我爹死在昆京,死在萧正邕手里,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剜了萧正邕的眼睛,拔了他的舌头,砍断他的腿,折断他的趾头!” 她说这话时,脸上一片寒霜。 他不必去问静娴是如何得知杀害叶雄的凶手怎么就是萧正邕,因为他知道,静娴的本事远不止这些。 “好。”他忽然轻咳一声,脸色也十分苍白,近乎透明。 静娴握住他的手,摁在他手腕上。 “为何你体内热毒又重了几分?!” 她明明已经给他压下了不少,怎么回了一趟昆京反而加重了? “渊王殿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这一身的热毒究竟是从何而来?”静娴双目注视着他。 先前她以为阿渊是有钱人家豢养的金丝雀,那毒也是旁人为了折磨取乐才种在他身体里的,现在看来,她先前所想的一切全都是错的。 他本该是尊贵的皇子,可偏偏就连一个小小的郡主都能欺辱到他头上来。 他似有些虚弱,却笑了笑道:“自小便有了。” 不知为何,瞧着他脸上的笑容,静娴心中莫名酸涩,他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忽然重重地靠在了静娴身上没了意识。 “阿渊?” 抵达渊王府时,便是连个出门相迎的门童小厮都没有。 只有一个年迈瞎眼,还没有耳朵且躬身驼背的老婆子出来。 “是殿下回来了?” 静娴嗯了声,将陆沉渊打横抱起,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她不是弱女子,这一身的力气抱起一个成年男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渊的房间在哪儿?” 婆子虽然眼瞎,可对渊王府却很了解,摸索着将静娴带了过去,她一脚踹开门,将陆沉渊放在床榻上,又迅速展开羊皮卷,拿出银针在烛灯上炙烤。 “殿下可是有碍?”婆子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安。 “闭嘴,安静!” 婆子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得守在门口。 银针刺入他的眉心、胸口和十指,乌黑的毒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滋滋冒着黑烟。 便是这毒血在他体内日夜折磨着他,让他如此弱不禁风,柔弱不能自理。 她素来知晓皇家恶毒,亲情血缘对他们来讲,不过是阻碍皇权的绊脚石罢了。 可阿渊又做错了什么? 等到体内毒血放出,静娴再将今日炼制的九转丹喂进他口中,可护住他心脉。 “姑娘?” 等了许久,婆子心中越发不安了,难道是他们又来找渊王殿下的麻烦了? “姑娘,还请放过我家殿下吧,在这般折磨下去,殿下只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静娴敏锐地嗅到了婆子话里的重要信息。 “这里时常会有人来?” 婆子苦涩一笑:“是啊,不论是昌平郡主,还是安平县主,亦或是丞相家的姑娘,若稍不如意,便会过来寻殿下麻烦,殿下这身子……” 静娴这才开始打量起整个渊王府来。 第108章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环顾一周,整个渊王府只可用寒酸凄凉来形容了。 这便是一个王爷的府邸,就连墙体都因年久失修而滋生裂痕,花草树木更是早已枯萎。 “这府中除了你,还有谁?”静娴问。 婆子说:“没有别人了,只有老奴一人伺候着殿下的起居,只可惜老奴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婆子不免心酸。 “除了你说那些,还有何人时常来渊王府,他们又是如何欺辱渊王殿下的?” 静娴未曾想过,阿渊在昆京的日子竟是这般艰辛难熬。 婆子苦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但凡是昆京的贵女少爷们,都素来以欺辱渊王殿下为乐,殿下不过是羸弱了些,又生得与寻常男子不同,他们每每过来,殿下身上都是带伤的。” 静娴默默地听着。 “你便将哪家贵女少爷的名单列给我。”婆子有些惊异,问道:“敢问姑娘是?” “负责给你家殿下撑腰的。” 她从来都不是个善茬,更不会不去计较过往种种,但凡是欺辱过阿渊的,她总得想个法子慢慢讨要回来的。 静娴看了一眼屋子里昏睡的人,这大冷的天儿,便是连炭火都没有。 床上的被褥也都旧了,唯有几身勉强看得过去的衣衫,却都单薄得很。 她关了门,婆子手持拐杖,坐在门口呆呆的。 静娴问:“他是渊王,为何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婆子半晌后回头,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站起身子,用那双被戳瞎的老眼看向静娴所在的方向。 “姑娘随老奴来。” 她引着静娴去了一间屋子,推开门的一瞬间,她便看见那挂在墙上的画像。 泛黄的宣纸上跃然而上一红衣翩跹的女子,便是用世间所有美丽的词汇去形容她,静娴都无法说出这种美丽。 哪怕只存在于画像上,都能让人惊叹着绝色容貌。 然而只是一眼,静娴便知道,她非凡俗人。 “画像上的,便是殿下生母,是当年西圣朝最美丽的女人,可惜自古红颜薄命,她的脸注定就是一场灾难,她是当今先帝从外头抢回来的女人,自她来后,先帝荒废朝政,日日纵酒循环,人们都说她是祸国妖姬。” “后来圣上杀死先帝登上皇位,便又让她做了自己的妃子,遂诞下殿下,圣上虽贪恋那副容貌,可却容不得一个妖姬诞下他的长子,且殿下降生时天有异象,国寺崩塌,佛像碎裂,似乎这一切都在说明殿下是个不祥之人,故而圣上将他视作耻辱关在掖庭十年。” “便是这十年时间,殿下生母遭百官弹劾,圣上听信国师之言,若妖姬不死,天下必乱,故而将其处以绞刑,更是她的尸体悬挂于城墙一月有余,便是要告诉天下人,妖姬已死,国祚可兴!” 说到这里,瞎眼婆子痴痴地笑了起来。 可惜她眼睛瞎了,只能哭出血泪来。 静娴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男人的贪欲罢了,可最后却要将这一切都归在一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那她……是从何处来的?” 静娴问。 瞎眼婆子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她是从何处来的,只知道她是先帝外出征战时抢回来的。” 她这双眼睛,便是随着妖姬之死被人戳瞎的。 就连耳朵也被人割了。 只因她是那妖姬的侍女,她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女人,像个妖精,又像是跌落人间的仙人。 似生来就是高山皓月,明明就近在眼前,却让人无法触摸。 等到陆沉渊醒来时,静娴已经离开渊王府了。 她今日出尽了风头,更是将国师都比了下去。 伯爵夫人带着昌平郡主前来登门道歉时,正逢遇见静娴从渊王府回来。 褚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却掌握着西圣近乎一半的经济命脉。 不论是米粮绸缎,还是远贸交易,褚家都有涉及。 这也是为何陆枳实会这般忌惮褚家的缘由。 只见伯爵夫人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昌平郡主,脸上陪着笑意说:“是老身教女无妨,今日在东宫冲撞了二姑娘,特来赔礼道歉,还望二姑娘莫要同昌平计较。” 静娴望了一眼满院子的赔礼,金子银子,东珠翡翠,可真是大手笔。 看来这不是来登门道歉的,而是来巴结的。 一个比国师还要厉害的炼药师,谁不想巴结? 一笼烛火映照在她脸上,静娴下巴微抬,未曾言语,却让伯爵夫人压力倍增。 明明是个从乡下来的,怎么这周身气势,竟是比当今圣上还要可怕? “既是来道歉的,为何背脊挺得这般直?” 静娴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褚府的茶就是不一般,醇香浓厚,入口回甘。 伯爵夫人今儿也是厚着一张老脸来的,她扯了扯昌平的衣袖,拉着她跪下。 从来只有平民跪官的份儿,没有官跪平民的道理。 “还望姑娘看在我们母女二人诚心的份儿上,就原谅了昌平这一次。”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 可静娴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一旁的褚建怀也只是安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让人恨不得想要迅速逃离这个鬼地方。 昌平心中发怵,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来了趟阴曹地府。 静娴扫了眼院子里的东西,慢悠悠地说:“伯爵夫人和郡主的诚心,便是这些翡翠珠宝,金银钱财吗?”m.cascoo 伯爵夫人的脸更僵了:“不、不是的……” 她都如此低声下气了,怎的还不见她缓了脸色? 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伯爵夫人,能亲自登门道歉,已经是荣幸之至了。 昌平抬头时,见静娴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的刹那间,昌平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可她的身子却不听使唤,手脚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眼神就要阴冷的毒蛇一样,让她害怕到想要尖叫! “听说,昌平郡主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带着一群女子去渊王府?” 伯爵夫人不知这些合意,连忙答道:“都是小女儿家们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点儿趣事罢了。” “哦?趣事?什么样的趣事?”静娴挑眉,伯爵夫人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第109章 我是来给你暖床的 她也没有看见昌平不断暗示的神色,就连拉她的裙摆也没有注意。 只想着许是这炼药师也对那废物渊王有几分兴趣。 便说:“那渊王最是阴柔妖邪,乃是我西圣皇室之辱,昌平爱用鞭……” “哪只手用鞭?”静娴嘴角笑意扩大。 伯爵夫人连忙说:“左手,左手!我家昌平是个左撇……” 啪! 还未说完,一道银光便飞了过去,伴随着昌平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记长鞭狠狠甩在她身上,竟是直接将昌平郡主给甩飞了出去,狠砸在地上。 “昌平!” 伯爵夫人失声尖叫,静娴上前,手中握着银鞭,面无表情地问:“便是这样么?正好我也是左撇子。”cascoo 左手用鞭,那鞭子缠着她的左手,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右脸被鞭子割开,伤口深可见骨。 “我的脸,我的脸!” 昌平惊恐的大叫着,瞧着满手的鲜血,再也顾不得什么惊恐了,愤怒地瞪着静娴:“贱民,你竟敢打本郡主!” 说罢就要抽出腰间的鞭子来,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怎么都使不上力了。 适时褚建怀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伯爵夫人可要想清楚了,对炼药师出手的后果是什么?” “昌平郡主今日在宴会上公然羞辱皇后王爷,夫人觉得,您家的爵位能够承受陛下多大的怒火?” 褚建怀平日里不显山显水,可关键时候的一句话,却能让人瞬间没了脾气。 伯爵夫人惊恐地拉着愤怒的昌平,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就匆忙离开了。 “带上你伯爵府的东西,滚!” 伯爵夫人咬咬牙,一挥手赶紧让人把东西也给带走了。 褚建仁在一旁已经看呆了,忍不住拉着墨宝上来,一连惊叹地说道:“师父,漂亮啊,竟然连伯爵府都不放在眼里!” “那伯爵府不过是空有爵位罢了,没有实权,徒有其表,有何可怕?” 静娴放下手中长鞭,脸色依旧很不好,她觉得自己刚刚下手太轻了,就应该直接扯断昌平的左手的。 都怪她太压着心里的怒火,以至于没有发挥好。 “炼药师在西圣有着崇高的地位,他们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便是皇后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她一个伯爵府出来的,自然不敢放肆。” 褚建怀也不是怕事的。 要是静娴当真铁了心要收拾伯爵府,他也只管着如何去善后罢了。 “师父是比国师还要厉害的炼药师,他们自然得怕!”褚建仁越发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这么厉害的师父,以后他走可以直接横着走了! 回到伯爵府的昌平发了好一通脾气,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婢女端着汤药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郡主,气大伤身,这是大夫交代熬制的,您……” “滚!” 昌平顺手拿起一旁的瓷杯便砸在了丫鬟头上,瞬间头破血流,婢女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就是个炼药师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竟敢让本郡主下跪,还伤了本郡主!”昌平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 伯爵夫人在一旁只等她发泄完,挥手让丫鬟下去。 “你再这般,脸上的伤就莫想好了。” 她脸上敷了一层药泥,可那么深的伤口,想要愈合不留疤几乎是不可能的。 面对母亲,昌平还是知道收敛的,她当即扑进伯爵夫人的怀里,委屈地哭着:“娘,女儿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我的脸要是留疤了,就再也不能进东宫了!” 如今她还一门心思想着进东宫,光是今日白日里她的所作所为,这个梦就已经破碎了。 “莫要怕,明日娘便去国师府,求国师赐药,你的脸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说要去找国师赐药,昌平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整个西圣,只有国师手中的玉肌膏最是好用,不出三天,她的脸就能彻底恢复不留疤。 静娴半夜时又去了一趟渊王府,身影融于浓浓夜色中,似飞檐走壁般飞快朝着渊王府的方向而去。 她动作麻溜地翻墙进去,整个渊王府都沉浸在一片凄凉冷清中,唯有一间屋子闪烁着微弱的灯火,不等她推窗翻进去,便听见屋子里的人咳嗽了声说:“阿娴,往后不必翻窗,走大门即可。” 静娴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她破窗进去,身后还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你怎知是我?” 还知道她是翻窗进来的,明明自己气息压得很好啊,别说是阿渊着羸弱的样子了,就算是个高手,也未必能够察觉到她。 “我虽羸弱,可听力却是极好的。” 静娴挑眉,所以他是听出来的?怎么感觉有些不可信呢。 静娴走后陆沉渊便醒了,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冷气嗖嗖往里头窜。 他手里拿着一卷书,如墨的发丝披散下来,落在他那清瘦的后背上,更添了几分病态妖异。 光影似格外偏爱他,匀在他脸上,似如画般清雅绝色。 静娴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些崭新的被褥,她动作极快地将旧被褥换下,然后自己钻进去,以灵力温暖被窝。 拍拍身侧的位置,一双黑眸亮晶晶的。 “阿渊,快过来,我是来给你暖床的。” “……”为何这话听上去有些不正经? 光是瞧着静娴那般模样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不正经了。 “你这渊王府着实冷清了些,你先前不是告诉我你还有些钱财么,怎的连一床厚被褥都买不起?” 她瞧着陆沉渊朝她走来,那脸在光影之下,让人怦然心动。 “便是买了,不消多时也会被人毁去。” 他神色黯然,静娴心口一堵,想着他过得可真是不容易啊。 随着陆沉渊躺下,静娴很是麻溜地将自己的爪子伸进陆沉渊的衣裳里,贴着他结实却分外冰冷的胸膛,笑得不怀好意。 说:“无妨,往后有我在昆京,便无人将你欺辱了去。” 实则却将自身力量渡进他体内,双手细细感知着他体内经脉,竟然全都千疮百孔,溃烂不堪,比起之前更甚,他如今还活着,全是先前在叶家村调养的功劳,加之现在有九转丹护住他的心脉,倒也好了许多。 第110章 阿娴不是寻常人 想到这里,静娴更加怜惜眼前这个男人了。 这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可上天却将所有的不公都加之在他身上,除了这张完美的脸,他这一生似乎都是不幸的。 静娴当然不知道,他的身上还藏着更大的不公和不幸。 “阿娴,好暖。” 他的手握着静娴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说:“我并非你所想的那么弱,其实……” 其实他很强。 只是话未出口,静娴便仰头,双唇轻轻覆盖在他冰凉的唇上。 扣着腰肢的手一进,陆沉渊让她贴紧自己,深深地回吻过去。 外头的风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室内一片漆黑,他的吻比起白日里的,要更加猛烈炙热,静娴不过是想要浅尝一番,然而他却是猛烈的攻城略地,方寸不肯放过。 他似恨不得将一腔热血都给她,将那颗心也剖出来给她看看。 静娴双手捻着他单薄的衣襟,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却又贪恋他的猛烈。 陆沉渊虽是清瘦了些,可却很高,将静娴圈在怀里也绰绰有余。 “阿娴,你分心了,在想什么?”片刻后唇分气吁,黑暗中,陆沉渊的一双眸子深沉得可怕,似要将静娴溺死在其中。 静娴喘着气,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在想你有时候的表现,当真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人。” 陆沉渊轻笑:“阿娴,你可是在担心别的?” 静娴还能担心什么,担心他力气不够? 小心思被人看破,静娴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的,反正迟早有一天会好,迟早有一天……” 迟早有那么一天,她会连下床都成了一种奢望。 轻视一个男人体能的下场,便是对他尊严最大的质疑了。 他只是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静娴的心跳得很快,不知为何,一夜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天蒙蒙亮时静娴就离开了,桌上还放着热腾腾的肉包子和热粥,是她从外头买回来的。 陆沉渊揉揉额头,瞎眼婆子在外面笑道:“殿下如今也有人惦记了。” 这不是惦记,这是包养。 他一个男人,竟然需要一个女人这般细致的照顾,他总得找个时间,让静娴知道,她男人真的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弱。 “有人惦记好啊,这样殿下就不孤单了。” 婆子眼瞎心不瞎,又不是感受不到静娴对渊王的关注。 “殿下还不知道吧,昨儿夜里,昌平郡主的脸叫人毁了,今儿一早,安平县主不知何故吓得发疯,光着身子在街上裸奔去了。” 婆子自顾自说着这些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沉渊穿衣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用想也知道是阿娴的手笔了。 “还有丞相家的姑娘,昨儿闺房闯入了采花贼,险些失了清白呢。” 听到这里,陆沉渊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殿下笑了?殿下就应该多笑笑的。” 婆子也笑得十分开心,那些贵女们啊,都被宠坏了。 陆沉渊又敛了脸上笑意,语气冷漠:“阿娴不是寻常人。” “你昨日带她去见了母妃?”m.cascoo 婆子立马惶恐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是老奴逾越了,老奴只是想着难得有个关怀殿下的人,故而这才……” “她不是外人,知道也无妨。” 婆子有些惊愕,渊王殿下的母妃,在整个西圣都是禁忌,旁人就连提起她的名字,都是罪。 今日可谓热闹,先是昌平郡主挨了打,后又是安平县主大清早的当街裸奔,再是丞相家的姑娘遭了采花贼。 三家姑娘等到早朝退去后,跑去西圣皇面前哭诉委屈。 那明晃晃金灿灿且威严无比的殿堂跪着三人,西圣皇神情严肃,实则头疼万分。 “陛下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那褚家二姑娘目中无人,毁我容貌,辱我母亲!” “如此恶行,就应让她车裂分尸!” 昌平实在是忍不住了。 “说不定……说不定就连两位妹妹的遭遇,也是那褚家二姑娘所为,求陛下做主!”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敦惠皇后原是不想再计较这些事情了,不曾想昌平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你昌平辱人在先,朕忍你多时,昨日更是张狂的羞辱皇后,那褚家二姑娘不过是代朕训你一番,便如此委屈了?” 西圣皇身形高大威猛,又生得凶悍,一双眼睛瞪过去,昌平瞬间不敢哭了。 她不敢相信一向对她十分包容的西圣皇如今却要向着那个素未谋面的褚二姑娘! “陛下?” 其余两家姑娘也都傻眼了,连一向得宠的昌平都是这个下场,那她们呢? 这会儿但凡是个脑子灵光的,都不会再继续哭诉下去了。 “你们二人一个当街失态,丢了父母颜面,一个遭遇草花贼,无凭无据,却都要将这些罪名安在褚二姑娘头上,平白诬陷,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西圣皇着实不想理会这些个蠢货。 平日里就要忙于政务,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还要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都怪你,出的什么主意,非得让我们跟着你一起来,如今倒好,我俩要挨板子,你却好端端的一点儿没有!” 安平县主委屈极了。 想着昨儿她在东宫宴上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安平县主就恨不得弄死她。 亏得自己平日里对她那般要好,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却是如此不堪! 丞相家的姑娘更是委屈,等着被拖出去的时候,那惨叫声都快要顶破大殿穹顶了。 敦惠皇后也是连连叹气:“这些姑娘们,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竟像是没长脑子似的,蠢笨如此。 “昌平,你身为郡主,不以身作则,反而带着她们一同上殿哭诉胡闹,从即日起闭门思过,非召不得出!” 敦惠皇后威仪不减,昌平咬唇,身子匐于冰冷的大殿上:“昌平……听令!” “圣上莫要因为几个女儿家就气坏了身子,反倒是那褚家的二姑娘,昨日在东宫宴上胜了国师大人,依臣妾之见,不如将她召进宫来,归于国师府,圣上以为如何?” 此刻正在渊王府的静娴狠狠打了个喷嚏,忽觉后背一阵发凉,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第111章 我家阿渊心性至纯 静娴最近忙活得很,先前褚家送来的银钱被叶雄存进了钱庄里,好在昆京还有钱庄的分铺,她尽数取了出来,用去置办了好些新物件儿。 将整个渊王府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番,更是找来了能工巧匠修缮渊王府。 这般大的动作,自是引起了昆京那些贵族们的注意力。 “这渊王府当真是热闹,如此焕然一新,不愧是褚家二姑娘的手笔。” 静娴正指挥着匠人们将裂了的墙砸了再重新糊起来,陆枳实便带着一姑娘过来,满脸笑意地说着。 她一回头,陆枳实就瞧见了静娴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袖口高高挽起,露出那白皙纤细的手臂来,秀发随意挽在身后,眸光里带着几分不耐与烦躁。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静娴勾唇,回头继续忙活着自己的。 “二姑娘误会了,只是昭昭听闻皇兄昨日落水,心中担忧,这便央求着我带她过来瞧瞧。” 昭昭? 静娴似这才注意到陆枳实身后的女子。 柔弱干净的面庞,好似一朵出水芙蓉,清丽纯粹,与那些贵女们都不同,一身素雅,却又贵气逼人。 “昭昭见过炼药师大人。” 便是这嗓音,更是比黄鹂还要动听,静娴不由得感叹,这昆京的风水真好,养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这是这眉宇间竟有几分相似。 像极了一个人。 静娴上前,勾起她的下巴,轻轻摇头,轻笑间带着些许促狭玩味。 沈昭昭被她的举动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炼药师?让我猜猜,你应该是萧正邕的弟子,对吧?” 沈昭昭一愣,随后笑道:“大人真是好眼力。” 并非静娴眼力好,这是这沈昭昭颇有几分相似当年的自己,不过到底只是相似罢了,况且,她从不曾这般柔弱过。 那萧正邕还真是会恶心人,将她分尸埋骨,又找了个与她相似的女弟子养在身边。 这司马昭之心,真是路人皆知啊。 “昭昭可是国师大人的得意弟子,虽年纪小,却极有天赋呢……” “哦?那萧正邕的九转丹炼出来了?” 不等陆枳实夸完,静娴就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无一不是嘲讽鄙夷,就萧正邕那点儿子本事,都是她亲自教的。 原以为这世上唯有正邕可伴她余生,不曾想过,竟是她眼瞎看错了人。 沈昭昭和陆枳实都表情尴尬。 连忙转移话题问道:“皇兄可在?” 静娴摸摸鼻子,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眉目染笑:“自然是在的,只是阿渊昨晚太过于劳累,还未曾起身,太子不妨再等等吧。” 让一个太子在这破院子里等他一个废物? 沈昭昭注意到她的语气,似与陆沉渊很熟。 神色有些不自然,问道:“大人和渊王殿下很熟?” “熟,当然熟!”静娴一脸暧昧。 沈昭昭的神情彻底僵住了。 “阿娴。” 静娴回过头去,见他散着头发站在门口,神情莫测。 “渊哥哥!” 沈昭昭立马高兴地跑过去,表情一改方才的柔弱,兴奋地说道:“我昨日炼了安神丹,今日特意拿来给你……” “今日冷,你莫要忙活了。”他伸手温柔地拂去静娴头上的灰土,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子里,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两个人。 沈昭昭愣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咬咬唇也跟着走了进去。 便见陆沉渊拿了棉帕细细擦拭着她的脸,将脸上的灰尘清洗干净,沈昭昭从未见过陆沉渊这般温柔的对待旁人,便是她每每过来给他送药,陆沉渊也总是不冷不淡的。 “渊哥哥?”沈昭昭又上前了一步,陆枳实跟在后头,眼睛里说不出的算计和阴沉。 他似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听闻大人膝下有一子,已经五岁了?”沈昭昭忽然说,像是在提醒陆沉渊什么。 静娴点点头:“是啊,阿渊喜欢得紧,昭昭姑娘要是喜欢孩子,不妨也早些嫁人生一个?” “我……” “太子来,总归是有事情找本王的。” 陆沉渊放下手中棉帕,陆枳实一双眼睛全在静娴身上。 闻言只是说:“昭昭想过来看你。” “那看也看了,便请吧,本王身子弱,就不送了。”他语气淡淡的,神情更是冷漠。 沈昭昭握紧了瓷瓶,深吸一口气说:“渊哥哥,这药……” “昭昭姑娘是国师大人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孤女,无亲无故,本王是太子兄长,莫不是昭昭姑娘要同枳实成婚了,方才同枳实一样唤我一声哥哥?” 陆沉渊难得一口气说了许多,沈昭昭脸色青白交错,很是不好。 “且有阿娴照顾我,昭昭姑娘不妨让国师多教你些炼药术,若还是学不会,阿娴大度,定不会厌烦你不耻下问。” 静娴憋着笑,算是见识到了陆沉渊这张嘴有多毒了。 看来先前在她面前的温和,那都是假象。 “看来皇兄还真是厉害,这才刚同昌平退了婚,便又迅速找好了下家了,还是个正在居丧期带着孩子的妇人。” 陆枳实轻笑出声,只是这笑声里大多都是嘲讽。 “那自是比不得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我家阿渊心性至纯,又柔弱不能自理,若是离了我,还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藤蔓依靠大树,自古有之,殿下以为呢。” 静娴脸上的笑容在一点点消失。 她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无非两种,一是人心,二是人言。 人心叵测,人言可畏。 它们会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还要厉害,处处杀人不见血。 陆枳实嘴角一抽,双拳紧握,想到自己那些惨死的暗卫死士,就这他还柔弱不能自理?! 真是笑话! 也就这个女人蠢,炼药再厉害又能如何,脑子不管用,注定活不长。 不过是被美色迷了眼,迟早有一天,她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枳实意味深长地看向陆沉渊,幽幽道:“皇兄长了这般样貌,竟全用来蛊惑人心了,所幸未能生成女儿身,否则……便又是下一个妖姬了。” 说这话时,静娴和明显地察觉到陆沉渊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第112章 没见过比你还要难养的人了 “太子生了这样一张嘴,便是用来恶心人的?”静娴回眸,那蔓延的冷意迅速锁定了陆枳实。 便算他是太子,静娴也不会畏惧半分。 西圣律法在前,只要是大成者,他陆枳实就得乖乖在她面前趴着! 且这律法是早些年就有的,并非西圣建立后才有,此乃祖训,没人会蠢到与祖训律法作对。 “姑娘伶牙俐齿,我只希望来日姑娘不要后悔,说不定你如今所见这一切,皆是虚妄假象!”陆枳实憋了一口气在心头。 这女人果真和陆沉渊一般牙尖嘴利! “无妨,便是后悔,那也是我的事儿,碍不着太子殿下,请便不送。” 静娴眯着眼睛轻笑,像是一只老狐狸。 二人愤然离场,静娴撑着下巴,目光犹如毒蛇一样盯着他们的背影,琢磨着陆枳实话里的意思。 “阿娴,太子未曾说错过,也许你眼前的我,不过是个假象。” 手掌细细摩挲着静娴的脸颊,掌心冰凉,幽深的眸子里酝酿了太多情绪。 “阿渊,你当真以为我是个傻的?” 陆沉渊有些许惊愕,又听见她说:“我能救你,亦能杀你。” “你若真心以待,自然相安无事。”可若在背后捅了刀子,那便只能是她手里的玩意儿,想留便留,想杀便杀。 她不是什么恋爱脑,更不是只会一门心思扑在男人身上的蠢货。 有了萧正邕的前车之鉴,静娴比谁都要清醒,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情分,更没有从天而降的爱。 “你如今所遭遇一切,大可不必告诉我,我若想知道,会自己去找,阿渊,你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你身上所有的不幸,都是旁人加在你身上的,所以,请藏好你的秘密。” 她愿意对谁好,那是她的自由,旁人无权干涉。 权当是她重生这一遭为自己寻的乐子罢了。 陆沉渊心中震骇不减,随即眉目染笑。 他的阿娴,果真一如既往地聪明。 “好,我会藏好这个秘密,那阿娴可要记好了,上了我的船,便没有下去的道理了。” 陆沉渊施施然的说着。 静娴撇嘴:“那得看是不是上了贼船了。” 陆沉渊又咳了好几声,每次咳嗽,静娴的心都总是会跟着紧一紧。 “阿娴,我是不是很难养?难为你如此费心,又要炼药,还得修缮我这府邸。” 陆沉渊垂下眼眸,那般虚弱还带着些卑微的语气,怎么听都只能让人心疼。 静娴歪头,脸上笑意不减:“是啊,就没见过比你还要难养的人了,不过再难养也得养啊。” 毕竟是她亲自挑选的男人,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想她当年就喜欢四处捡一些孩子回来养着,那萧正邕不也是她捡回来的? “我当真希望自己能有一副健康的躯体,能同正常人一般,站在你身侧。”陆沉渊握紧了她的手。 那手掌骨节分明,没有几两肉。 “总会有的,不急。” “那日因我让你在东宫宴上得罪国师,阿娴,你可怨我?”她这一身的锋芒,总是无法遮掩。 太过于耀眼的太阳,也总会引起人们的不满。 “我这一身的功夫,若是不用来庇护自己想要庇护的人,那要它来做甚?” “且不过一个萧正邕罢了,有何惧之?” 自打来到昆京,静娴就没想过要躲藏,萧正邕亲手杀的她,又怎会料到自己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左右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她总得找个机会,也让他尝尝自己当年被分尸埋骨的滋味儿。 “阿娴,我总归是要谢谢你的。”陆沉渊光是坐在那里,流动的光影浮在他身上,就美得像幅画了。 “谢之一字,为时尚早,等你日后身子好些了,再好生谢我吧。” 不得不说,昆京是个好地方。 几乎所有珍贵药材都能在昆京找到,找不到的她就自己种。 种在褚家老宅院子里的天灵芝已经成片生长快要成熟了。 凤凰藤覆盖力很强,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包裹了起来,陆沉渊不光身子里有热毒,各处脉络更是溃烂堵塞。 他那副苟延残喘的身子骨,能熬过今年冬天,静娴有一半的功劳。 “师父,咱们种了这么多天灵芝,你炼药也用不完的吧。” 褚建仁蹲在地上,戳了戳天灵芝的叶脉。 这成熟的天灵芝通体血红,叶片饱满鼓胀,根茎之下更是有清晰可见的灵气流动。 这就是上好的天灵芝了,别人家买的天灵芝,还没这么灵气逼人呢。 中间的叶片包裹着成熟的果实,颗颗鲜红如玛瑙一般通透漂亮。 “你要是喜欢,尽管拔了去炼。” “那多浪费呀,我这点儿技术用天灵芝,那就是爆飻天物,师父,我知道昆京有一处拍卖场,今晚会有好东西。” 拍卖场? 静娴除草的手一顿。 “今拍卖场的压轴宝贝是琅嬅老祖当年留下来的不死药的药方,所以今晚去的,几乎都是全天下最富名望的炼药师了。” 今晚这场盛会,不知道压了多久。 静娴原本还有些期待,一听说是当年那半成品药方,顿时没了兴致。 “师父,你就不好奇吗?” “有何好奇?” “若得了不死药方,那咱们就能炼成不死药了呀!” 静娴翻了个白眼,狠狠在他脑袋瓜子上敲了一下,说:“你猜当年琅嬅老祖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 “因为她自己就没炼出来,你哪里来的自信只要有了这药方,就能炼成不死药?” 再说了,她当年死后,那些好东西应该都在萧正邕手里捏着,就连这药方也死。 “也是哦,不过听说她是自己炼药的时候走火入魔死的,和不死药没关系吧!” 静娴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蠢货!” “师父,你就去嘛,咱就当是看看热闹成不?” 褚建仁许久没来昆京了,这些日子都在屋子里专心炼药,人都快炼没了。 夜里的昆京繁华似锦,灯火如昼,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褚家,褚三公子。”褚建仁今日换了身鲜红的衣裳,配着那张纨绔风流的脸,真儿就像极了青楼里的花魁般。 大冬天的还要风骚地扇着扇子,谁见了不得说声骚? 第113章 真是要妖孽啊 “原来是褚三公子,请!”cascoo 褚建仁倒是很自觉的,自动从褚二退居褚三了,这第二嘛,当然是静娴了。 来拍卖场的,大多都是炼药师和一些达官显贵,许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几乎都是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连一张脸都掩在斗篷之下。 就连静娴也一样,原是觉得没这个必要的,褚三公子非得说要保持一些神秘感,这样才能让人觉得褚二姑娘是个厉害的。 否则别人一看她那张年轻的脸,大概会觉得她是个江湖骗子了。 她以前还活着的时候,还没有拍卖场这种东西的存在,如今也觉得新鲜,四处看着,宛如一个巨大的圆形斗兽场。 中间立有一数十米的高台,正在缓缓升降着。 “给爷找个最好的位置,上最好的茶和点心!”褚三公子大气地甩出一片金叶子,拍卖场的小厮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立马引着二人过去了。 “三公子今儿过来,是要买东西,还是要卖东西?”小厮笑眯眯地问着。 毕竟来这里的,几乎都是有钱的主顾,偶尔也会遇上几个互相交换物件儿的,当然,拍卖场会抽走三成的利润,剩下的全归卖主。 “若是卖会怎样?”静娴忽然问。 “姑娘若是有好东西的话,拍卖场于您,三七分。” “若是顶好顶好的东西呢?” 小厮脸色一变,看了看褚三公子,再看看一身黑袍的静娴,神色忽然变得恭敬了起来。 “大人这边请。” 这几日昆京的人可都听说了,褚家出了个比国师还要厉害的大成炼药师,在东宫宴上一手九转丹完败国师大人,国师还当场承认自己比不过那褚二姑娘。 小厮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认出她就是那褚家二姑娘。 将人引去了一间雅致的厢房,刚走进去,屋子里就飘来阵阵清香。 “爷,有贵客。” 隔着珠帘,静娴只能看见立马那窝躺在床上的男人,衣衫倾泄在地上,那一个个衣着香艳的美女跪在他面前揉捏伺候着。 喂果子的喂果子,捏腿的捏腿。 “哦?哪家的贵客,都引到我这处来了?”那声音酥酥的,还带着几分妩媚。 要不是小厮开口一句爷,静娴还以为那是个女人呢。 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是……是褚家的二姑娘。” “褚家二姑娘?什么东西,是长得倾国倾城了,还是个妖艳贱货能让爷瞧得上的?” “记住,这里是拍卖场,不是青楼勾栏那破地儿,别什么瘪犊子玩意儿都往爷这里带!” 小厮嘴角一抽,觉得自家爷脑子不太好使,分明今早还说那褚家二姑娘是个厉害的,能把国师都给败手里了,怎的一转眼的时间就给忘了。 “我有天灵芝。” 静娴也觉得他脑子不好使。 里头的人嗤笑一声,道:“天灵芝?一株天灵芝能值多少?” 虽说天灵芝很是珍贵,但没珍贵到要他亲自去接见的地步。 “不,不是一株,是百株。” 静娴摇摇头,云淡风轻地说着。 “你说什么?” 这会儿轮到里头的人不淡定了。 唰地一下站起来,掀开不停晃动的珠帘,也不顾那娇滴滴的美人儿跌倒在地上,三两步就走到了静娴面前。 他算是露了真容,大红的衣裳用金线勾勒着,彰显着那泼天的富贵,胸膛却那般赤裸裸地露出,展现出他那其实并不太完美的胸肌。 静娴如是想着,顺着往上,是喉结,再者是那殷红的唇,挺翘的鼻梁,皮肤白皙,还不错! 当然,和阿渊没得比。 紧接着便是那风流的狐狸眼,眼角一颗勾人的红痣妖艳似血。 静娴觉得他很眼熟,但也许是死太久了,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也不废话,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盒子摆在桌上打开,刹那间,数十株红彤彤的天灵芝呈现在他面前。 静娴挑眉:“爷,可看清楚了,这里不过是部分天灵珠,褚家院子里头,还有更多呢。” 小厮和那男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真他娘的是天灵芝?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天灵芝? “这天灵芝你从何而来?”难道是自己种地? 这全天下能够种植天灵芝的,只有那一个女人而已,可惜她早就死了。 “买卖不问出处,爷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天灵芝,比百年成一株的还要珍贵就行。” “好说好说,请褚三公子出去,爷要和这位贵客亲自详谈!” 男人一撩大红长袍坐了下来,如墨的秀发用上好的玉带束着,不得不说,这男人是个极品。 昆京不光女人,就连男人也长得这么好看,不过比起她家阿渊,还是差了些。 “我不出去!我师……我二姐与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万一杀人越货呢!” 男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娇媚,静娴耳朵瞬间就酥了。 靠! 真是个妖孽啊! “炼药师自身本就异于常人,能成炼药师者,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爷手上这点儿功夫,只怕还不够你这位好姐姐塞牙缝呢。” 见静娴没有说话,褚建仁也只得作罢出去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守在门口不走。 “二姑娘说说吧,这些天灵芝,你都是如何得来的,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天灵芝,要么作假,要么……脏!” 他口里的脏,那就是渠道不干净。 静娴也不遮掩了,取下袍子,露出那张干净白皙的脸庞来。 只一眼,便让男人眯起了眼睛。 “种地。” 男人呼吸一滞,种地?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种得出天灵芝?” “琅嬅老祖能,我为何就不能?” 闻言,男人也就不再追究了。 只是问道:“那这些天灵芝一旦售出,无底价竞拍,竞拍金你我三七分。” “成交!” 她缺钱,很缺钱! 昆京的药材,一家比一家贵。 要是没点儿钱,压根儿就养不活阿渊。 “这是一份协议,二姑娘瞧着没什么问题的吧,就签字吧。”做生意嘛,当然是得签了协议,双方才有个保障。 上面已经落好了男人的印章,顺着往下看,看见那鲜红的印章上落下的名字,静娴忽然顿住。 第114章 那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捏着协议的手正在慢慢收紧。 “怎么,有问题?” 他这里一向都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的,协议更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静娴忽然就笑了,捏着协议笑容诡异的看向男人,男人被她这笑容弄得浑身发毛。 只见静娴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江、冷、鹤!”m.cascoo 男人一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爷的名字,昆京皆知!” “知你大爷!” 静娴一把将协议扔在他脸上,冷笑道:“你敢跟老娘签协议?江冷鹤,你活得不耐烦了!” 江冷鹤:“??” 这女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还是坏了脑子? “二姑娘,你在挑衅……” 忽然间,江冷鹤瞪大双眼,看着在她指尖迅速蔓延的凤凰藤,一张妖异俊美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一旁的天灵芝,再看看她指尖上的凤凰藤。 “怎么,还记不起来?” 静娴冷笑,掌心骤然窜出一团火焰。 “小子,记起来了吗?” “嗷嗷!嬅嬅!你是琅嬅!爷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爷等你四百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女人,当年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死掉了,爷哭了好久,爷还以为你在爷不回来了!” 江冷鹤激动的瞬间扑过去,将静娴死死的抱在怀里。 若只是天灵芝和凤凰藤,他还无法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聂琅嬅,但如果是凝气成火的话,江冷鹤就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静娴脸迅速黑了下来:“你跟谁一口一个爷?” 那冰冷的语气依旧浇灭不了江冷鹤的激动,依旧抱着静娴不停地蹭着,眼泪都出来了。 “呜呜呜,好嬅嬅,你告诉我,是不是萧正邕那王八犊子杀的你,爷这就去给你报仇,把那王八孙子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尿壶!” 静娴:“……” 她忍不住扶额叹气。 早知道,刚刚就不该暴露自己的。 她当年到底是结交了什么脑干缺失的智障玩意儿! “江冷鹤,你想勒死我吗?” 静娴面无表情地说着,江冷鹤立马松了手,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但还是很不甘心地抓着静娴的衣角。 “嬅嬅……” “你、你怎么换了一张脸,太丑了,还是以前的你好看!” “……” 静娴不想和脑干缺失的人一般见识,坐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是萧正邕杀的我?” 江冷鹤吸了吸鼻子,哄着眼睛说:“这还用想吗?当年你那不死药方一出,各方都蠢蠢欲动,世人都说你是走火入魔死的,可我最是了解你了,又怎会走火入魔?” “当时留在你身边的只有萧正邕一人,唯有他能近了你的身,不是他还能是谁!” 说到这里,江冷鹤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了萧正邕。 “可惜,四百年过去了,现在的萧正邕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少年了,就连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江冷鹤自嘲一笑,知道如此,他当时就不应该顾忌太多,直接杀了萧正邕不就好了吗? “嬅嬅,你告诉我,他当年怎么杀的你,你那么厉害,怎么就会死在那贱人手里?” 江冷鹤当年就看不惯萧正邕了,一门心思只知道装柔弱博取嬅嬅的同情心,害得嬅嬅都冷落他了。 静娴揉了揉眉心,摇头道:“不知,我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如今我不过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游魂罢了。” “这样啊……” 江冷鹤有些失望,忽然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拢了拢他敞开的衣襟。 “衣服穿好,没点儿正形。” 江冷鹤颇为受伤和震惊,哭诉道:“嬅嬅,你变了,你变得再也不爱我的胸肌了!” 静娴捂脸,不是不爱了,是她有阿渊了。 虽然江冷鹤的确长得很不错,属于那种风骚贱货的类型。 但……还是阿渊比较对她胃口。 “嬅嬅,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我听说你在东宫宴上维护了一个叫陆沉渊的,他就是你的野男人是不是?” “不对,你还有儿子了!” 江冷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凄惨地嚎叫一声,摁着静娴的肩膀悲愤交加,道:“嬅嬅,你到底有几个野男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个我!” “……” 她错了。 她刚刚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王八羔子对你图谋不轨了?” 门外,褚建仁听着江冷鹤的嚎叫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正要冲进去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他扑了个狗吃屎。 “嬅……静娴……”江冷鹤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眼尾红红的,像是勾人的妖精。 外头的小厮瞧了,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位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可怜了? “什么事都没有,走吧。”静娴理了理黑袍,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阿娴,你等等我!”江冷鹤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褚建仁和小厮。 江冷鹤忽然回头,神情阴冷嗜血:“屋子里那几个,处理干净。” 小厮吃了颗定心丸,这才是爷嘛! 刚刚肯定是幻觉,幻觉! “听说今日的压轴宝贝是不死药方?那药方,是萧正邕手里传出来的吧?” 静娴走在前面,江冷鹤扬唇:“他对外宣称说那药方自己研究不出来,捏在手里也无用,便放出来,让天下能人志士去研究炼制,免得浪费了。” 萧正邕能有这般好心? 谁不知道西圣皇醉心炼药术,一门心思地想要长生不老。 可这世上之人寿数不过百年,唯有炼药师方能比旁人多活些寿数。 当年要说活得最长的,就只有琅嬅老祖了。 只是这成为炼药师的条件太过于苛刻,江冷鹤虽不是炼药师,可也活了这么长的岁数,这一切还得归功于琅嬅老祖当初把他掳走当做小白鼠,什么药都往他身上试。 后来便也就成了这般模样,容颜不老,江冷鹤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一切看命罢了。 “嬅嬅,其实你那药方,根本就是假的吧?” 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个残缺不全的次品罢了。 “知我者,唯冷鹤也。” 江冷鹤又眼巴巴地凑上去,说:“那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没得谈。” 第115章 恶意竞拍 江冷鹤麻了。 一张风骚的脸如丧考妣:“你太狠心了,谁让你当初把人家掳走,人家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没想到却是天天拿他试药当小白鼠呢! 他当初好歹也是一国至尊,怎么就成为了女人手中待宰的小白鼠了。 “江冷鹤,你的王朝呢?”静娴忽然问,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江冷鹤原来也是北岳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呢。 难道北岳朝覆灭呢? “想啥呢,北岳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国力鼎盛的时候呢。” 江冷鹤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风流骚气尽显。 路上偶有路过的富家女子,无一不用眼神偷偷打量着他。 “瞧,那就是江冷鹤,真是好漂亮的人儿!” “是啊,和渊王殿下一样漂亮呢!” “渊王殿下?” 有人不屑的嗤笑了声,放大了音量说:“那也只是空有其表罢了,江公子不一样,是这拍卖场的主人,在西圣也有百年时间了。” 众人看向江冷鹤的眼神,无一不是充满了好奇和崇拜。 他不是炼药师,却也活了那么久,是西圣皇一直梦寐以求的长生之道。 可惜啊,他并非长生。 “看来你是个做生意的料。” “哪里哪里,只是这岁数太长,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江冷鹤引着她去了拍卖场,坐下来便翘着修长的双腿,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笼罩在黑袍里的静娴。 拍卖已经开始,前头的一些拍品几乎没什么看头,众人等待了的都是最后的压轴宝,不死药方。 既然是萧正邕拿出来的,那就必定是正品。 “接下来的一件拍品,是国师大人亲自炼制的玉颜丹!” “起拍价为十金!” 若只是玉颜丹,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可若是萧正邕亲自炼的,那就不一样了。 萧正邕在昆京有很强的号召力,且他亲自炼的药,向来都是靠抢才能有的,昆京不乏爱慕萧正邕的女子,但凡是萧正邕出品的丹药,必遭疯抢。 说白了,就是脑残粉,拍卖场自然也乐意去割这个韭菜。 “五十金!” 台下有人开口就是五十金。 众人不由得惊讶,虽说玉颜丹很珍贵,但也不值五十金。 “六十金。” 有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台下少女握紧了手,咬牙开口:“一百金!” 静娴撑着下巴,好整以暇:“一百一十金。” “一百五十金!” “一百六十金。” 昌平坐不住了,目光唰的一下看向静娴所在的方向,到底是谁,竟敢和她抢! 昌平郡主黑纱遮面,依旧是一身华贵,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郡主似的。 正因如此,静娴才想和她‘争一争’。 可昌平看见静娴身边坐着的是江冷鹤,眼神瞬间软了下去。 那可是……那可是能和江冷鹤坐在一起的人! 整个昆京谁不知道,江冷鹤是连国师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那个人是谁,竟然可以坐在江冷鹤身边。 “这位大人,小女很需要这玉颜丹,一百六十金已经超出了玉颜丹本身的价值,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将玉颜丹割爱给我,伯爵府一定会对大人感恩戴德的!” 昌平没有办法,只得搬出伯爵府了。 她虽被勒令禁足在家,可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不照样跑出来,皇帝也没说什么。 静娴玩味一笑,压低了嗓音道:“那你怎知我就不需要这玉颜丹呢,既是拍卖,那便是价高者得了。” 昌平深吸一口气,她母亲那日去求了国师,谁知国师根本就不理会她,也不肯赐下丹药,昌平害怕脸上留疤,只得出来竞拍玉颜丹了。 可就算伯爵府再怎么有钱,也经不住她这般造的。 一百五十金,是她的底线! 昌平咬咬牙,捏紧了拳头:“两百金!” 一瞬间,全场哗然,两百金一颗玉颜丹,这昌平郡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静娴依旧不紧不慢:“两百五十金。” “三百金!” “好,我放弃了。” 就在众人以为静娴还要继续加价竞拍的时候,她却忽然放弃竞拍。 这个时候,他们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静娴是在戏弄昌平了。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了这玉颜丹。 原本只值十金的东西,愣是以三百金的价格成交。 静娴举起茶杯,轻笑道:“恭喜郡主,喜得玉颜丹,愿郡主的脸,能够早日康复。” 昌平几乎快要气吐血过去,她竟然知道自己脸上有伤! 她是故意的! 昌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一张小脸儿铁青,牵扯到脸上的伤口,更是疼痛不已,面目狰狞了。 “郡主,这是您要的玉颜丹。” 拍卖场的小厮将玉颜丹送了过去,一旦拍下,物品就是属于拍主的了。 拍卖场的规矩,钱货两讫,就算昌平现在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三百金! 她去哪里找三百金! 不得已,昌平只得让自己的婢女回了趟伯爵府,得知昌平花三百金拍了一颗玉颜丹,老伯爵直接气得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晕了过去。 “真不愧是嬅嬅,你怎么就笃定她一定会继续加钱竞拍?” “女为悦己者容,昌平一门心思想要嫁进东宫,又怎会允许自己脸上带疤,且她脸上的伤,还是我亲自给她弄的。” 静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她倒要看看,伯爵府能拿出多少个三百金来买一颗玉颜丹。 真是天价啊! “下一件拍品,是由一位大炼药师提供的十株天灵芝,无底价拍卖!” 黑色绒布掀开的一瞬间,十株通红似血的天灵芝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十株品质上乘的天灵芝,有价无市,想必诸位炼药师大人应该都知道这天灵芝的珍贵之处,十株起拍,价高者得!” 台上的女子笑吟吟地解说着,静娴已经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致,见她要走,江冷鹤慵懒地道:“嬅嬅你就不想知道,今日萧正邕拿出不死药方的目的吗?” 静娴果然又重新坐了下来。 “有屁就放。” “今日来的,都是炼药师,但凡是炼药师,都能凝气,你觉得呢?” 静娴心头忽然一跳,一种不安在心中迅速发酵。 第116章 整个北岳朝任你差遣 在死之前,她曾自创过一个法子。 那便是能夺他人之气为己用,她以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能创出这种恶毒的法子也不意外。 只是后来,这种法子虽然可以让人迅速变强,甚至可以一直维持容颜不老,但却会遭到数倍的反噬。 世间一切都有因果循环,后来她便将这法子销毁,除了江冷鹤,她没告诉过任何人。 因为那时的江冷鹤在她眼里,就是妥妥一草包美人儿。 “他能杀你,自然有法子知道你当年所创之法,不然你以为他凭何故能变得这般强?” 唯有如此,萧正邕才能引来这么多炼药师。 十株天灵芝最终以五万金的价格成交拍下,然而静娴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件事情了。 很快就轮到了压轴品不死药方上场。 药方一出,果然引得众人一掷万金。 静娴琢磨了一阵子,问:“你有多少钱?” 江冷鹤勾起那殷红的唇,凑近静娴,用一双好看且自认为深情的双眼看着静娴说:“嬅嬅只管拍,爷的钱就是你的钱,爷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药方的价格已经拍到了五十万金,这已然是个天文数字了。 “五十万金一次,五十万金两次……” “一百万金!” 江冷鹤嘴角一抽,极力按捺着抽搐的嘴角说:“好嬅嬅,咱……咱就算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呀!” 张口就是一百万金,虽然但是,嬅嬅高兴就好! 他忍着滴血的心肝儿,强颜欢笑:“嬅嬅尽管拍,要是不够的话,爷就把整个北岳国库搬来给你,只要嬅嬅高兴就成,爷有的是钱!” 江冷鹤十分豪气地说着。 他不缺钱! “一百万金一次,一百万金两次!” 全然死一般的安静。 “两百万金。” 忽然有人叫价,那嗓音清雅,听上去很年轻。 静娴冷笑:“四百万金!” 那人忽然不出声了,选择了安静。 “四百万金一次,四百万金两次,四百万金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静娴成功拍下不死药方。 她看着一脸肉痛却还在强装淡定的江冷鹤,冷不丁说道:“我用你的钱拍,可这钱最终不都还是到了你的账上吗?” 江冷鹤双眼一亮:“对哦,我自己就是东家!” 静娴翻了个白眼,这是个什么傻缺玩意儿。 也就是说,他们相当于一分钱都没花就拍到了不死药方,要是外面那些人知道了,不得气死? “不过你今晚可得小心了,萧正邕大概已经知道那天灵芝是你售出的拍品了,他对天灵芝的需求很大,先前我这拍卖场运送过好几次天灵芝,都被他半路劫杀了。” 江冷鹤又变得一本正经了起来,只要一想到萧正邕那个瘪犊子的王八蛋,他就恨得牙痒痒。 嬅嬅以前没死的时候,他就总是处处针对自己,害得嬅嬅都不喜欢他了。 最后甚至还要放他回北岳当皇帝。 他才不要当什么鬼皇帝。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尽管从我这手里抢去,若没有,就正好杀了他。” 她当年捡回萧正邕的时候,还是屁大点儿的孩子,瘦小可怜,被一群乞丐拳打脚踢,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在雪地里被埋得厚厚的,要不是自己将他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那狗东西早死了。m.cascoo 现在想想,静娴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她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还一门心思的养在身边,教他功夫,教他凝气炼药术。 不过那时候的萧正邕长得好看,静娴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然也不会把江冷鹤从北岳掳回自己的土匪窝了。 便是听说,江冷鹤乃北岳朝第一美男。 又乃北岳太子至尊,是个得天独厚的人儿,静娴垂涎了许久,总算是把他掳走了。 “今晚进账不少,人家也不和你三七分了,全都给你好不好?”江冷鹤哈巴狗似的讨好着静娴。 这女人没什么爱好,就爱钱和炼药,另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男女通吃。 所以她当年捡回来的孩子,大多都是长得好看的。 至于那些不好看的嘛…… 静娴也许会看他们一眼,扔点儿银钱和丹药,能不能活着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那不然你想和我分多少?”静娴冷哼一声:“原先还担心没钱用,现在倒是不用了。” 虽说褚家不会限制她用钱,直接去帐上支就行。 可到底是外人,静娴还不至于当真要白嫖人家的。 不过江冷鹤不同,他巴不得静娴使劲儿造,因为这样就说明,嬅嬅没有把他当外人了。 “呐,这是我的信物,你只要拿着它,但凡是我江冷鹤的产业,走遍全天下你都不用花一分钱的!” 江冷鹤很是大方地扯下自己随身的半块儿玉玦给了静娴,上面刻着鹤字。 她隐约记得,这块儿玉玦好像是北岳皇室的信物吧…… 且这玉珏,全天下仅有江冷鹤才有。 想他当年,乃是整个北岳朝最受宠的太子,出生即巅峰,没成想被静娴掳走了,北岳皇室敢怒不敢言,虽也派兵去讨伐了,可他们那金尊玉贵的皇太子,愣是不愿意走。 死活都要当琅嬅老祖身边的狗腿子。 想着自己手里好像还有阿渊的玉佩,竟然忽然有种自己是渣女的感觉。 “你这玉玦,似乎不止能当钱用吧?” 静娴眯了眯眼睛,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说给就给了? “反正我留在身边无用,爷活得太久了,早就不看重这些东西了,但你现在不一样,无名无份,没有身份和地位,没点儿东西傍身怎么成?” 江冷鹤说得倒是轻巧,这玩意儿可是能够号令整个北岳朝的。 他知道静娴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褚家的二姑娘,假的身份迟早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毕竟没人知道她就是琅嬅老祖,没有声明和威望,在这个朝代就很容易被淘汰抹杀。 江冷鹤眼珠子一转,就立马又有了个主意,凑近静娴一脸讨好地说:“不过嬅嬅你要是跟了我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莫说是在这昆京了,便是整个北岳朝爷任你差遣,你觉得怎么样?” 这拍卖场的人,还从未见过他们家爷什么时候这般狗腿过。 第117章 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 “不怎么样。” “嗷嗷,嬅嬅,你不要这么狠心嘛,你就当是骗骗我都不成嘛!人家为你守身如玉四百年,你就都一点儿也不心疼?” 静娴默然,径自往前走,说:“凭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勾勾手指头便是了。” “我不,我就要你!” 江冷鹤不死心地跟在她身后,活像一狗腿子似的。 这昆京谁人不知,江冷鹤就是个笑面虎。 看上去风骚雅致,实际上杀人不眨眼,又处处与国师作对,生了一副好皮囊,堪比那艳楼里的花魁还要绝。 若是将他生成个女儿身,这昆京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疯了。 褚建仁脸色铁青的跟在后面,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那登徒子竟然想要他师父? 不要脸! “够了!你不要脸我师父还要脸呢,我师父清清白白一女儿家,做甚就要跟你了这么个骚狐狸!” 褚建仁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将江冷鹤拽离静娴身旁。 江冷鹤扬眉:“你师父?” “对,我师父!” 褚建仁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膛,却不了遭到了江冷鹤一个爆栗子。 摇头叹息说:“能让她收你做弟子,真是难为她了,身无长物,长得不行,也没点儿过硬的技术。” 那话里话外全是对褚建仁的嫌弃。 褚建仁瞪大了眼睛:“那也总比你这个骚狐狸好,别成天想着勾引我师父!” 大冬天的穿个衣服还要露胸膛,这和那些在青楼里卖的女子有什么两样。 说起来,他倒是忘了自己今天穿得也挺骚气。 “你说我是狐狸精啊?”江冷鹤好心情地眯起眼睛,他对自己这副容貌向来很满意。 再加上静娴不喜欢那种瘦瘦巴巴没点儿肌肉的男人,所以他这四百年都保持这样的身材,从未变过。 “呸!男狐狸精!” 褚建仁很是不齿他这样的人,等两人争吵完,回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静娴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江冷鹤脸色一变:“早了,那女人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去找萧正邕了!” 今晚是她拍下了不死药方,这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她呢! 萧正邕在昆京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抓她简直轻而易举。 要是让萧正邕知道她就是琅嬅,那可就太危险了。 “即刻清场,封锁拍卖场附近所有的街巷!” 褚建仁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拍卖场的动作很快,眨眼的功夫,里头的人全被请了出去,整个拍卖场空荡荡的。 他不确定静娴是不是一个人走了,还是说萧正邕已经找上了她,但她现在手里拿着不死药方,就是最大的危险。 如果实在拍卖场,那些人自是不敢动手脚的。 只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箱子里那满地的尸体和血痕让人触目惊心。 江冷鹤浑身都在发抖,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杀意。 “萧正邕,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褚建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这么多尸体,隐约也猜到了一些。 难道国师知道了今晚拍下不死药方的人就是师父,所以想要杀人越货? 而不远处的京郊此刻正上演着一出你追我赶的戏码。 直到停在一处偏僻的荒草地外,她才停了下来。 隐藏在黑袍之下那双漆黑的双眼,闪动着骇人的冰冷和嗜血,以及那件一切都掌控在手心的自信和从容。 “我并非是来杀你的,你不必如此恐慌逃窜。” 一身白衣的萧正邕堪堪停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企图看穿黑袍下那张脸,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这种感觉,让他惶恐不安。 一如当年琅嬅刚死的时候,他总会梦见琅嬅没死,在夜里向他索命。 “你手中的不死药方乃是残卷,完整的药方还在国师府,我来寻你,只是想要将那完整的药方给你。” 萧正邕企图用不死药方来引诱静娴。 他说:“虽说此法欠妥,我也是害怕药方遭人抢夺,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些炼药师都是奔着你手中的药方来的,国师府还能庇佑你。” 萧正邕越是往下说,静娴最小的笑就越发的妖艳,像是盛放在血色里的死亡之花。 陡然间一抹铮亮的寒光迅速划过萧正邕的脖颈。 萧正邕脖子一凉,细小的血痕出现,若他方才反应再慢些,他的脖子怕是要被她给割断了。 静娴的唇微微勾起,破空之声传来,萧正邕眉心紧锁,不疾不徐地应对着,只是越是往下,他心中惊骇越深。 因为她所使用的每一个招数,几乎都和他没有差别! 可他的功夫,是琅嬅教的。 “你到底是谁!” 萧正邕此刻就算是再蠢,也算是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药方,而是他! 静娴哪里会容得他废话,手中的匕首像是赋予生命了般,飞速旋转进攻。 不论萧正邕如何抵挡,那刀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 脸庞,手臂,胸膛,小腹大腿,最后是他的心脏! 但力量悬殊也很明显,静娴速度虽快,可力道不够,这具身子太差,跟不上她的招式。 她总能化解萧正邕的所有招数,仿佛在她面前,萧正邕就是个跳梁小丑。 萧正邕脸色难看至极,咬牙道:“你为何会如此清楚我的招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静娴手腕一翻,握着那带血的匕首刺了过去。 然而一声炸裂响起,白烟过后,面前已经没有了萧正邕的人影。 静娴冷冽的眉眼中涌上一股憎恨,呵,跑得真快。 不过今晚萧正邕并没有用全力,他应该也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然而这就已经够了,今晚过后,只怕萧正邕以后都无法再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萧正邕心中的确惊恐如斯,仿佛他日夜惧怕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等回到国师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师父?”沈昭昭瞧见他一身是伤地回来,有些吃惊,这昆京里能够伤到师父的人,只有江冷鹤。 夜色浓厚,萧正邕心中惊惧万分,见沈昭昭焦急过来,那张酷似琅嬅的脸出现。 萧正邕如临大敌,竟是一掌将沈昭昭打飞出去。 第118章 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沈昭昭重重的砸在地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正邕,眼泪更是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柔弱可怜的看着受伤的萧正邕。 委屈的说:“师父,可是昭昭做错了什么?” 萧正邕的弟子不算少,可能留在他身边伺候的,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沈昭昭素来觉得自己对萧正邕来说事与众不同的,如今这一掌,的确是让她有些难受了。筚趣阁 萧正邕捂着胸口坐在木椅上,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聂琅嬅那张脸。 再次睁眼,却又变成了委屈可怜的沈昭昭。 “昭昭,过来。”萧正邕朝沈昭昭伸出手。 沈昭昭梨花带雨,泫然欲泣,未语泪先流,着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师、师父?”沈昭昭有些害怕,但还是提起裙摆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入萧正邕的掌心。 却被萧正邕迅速一把拉进怀里,沈昭昭惊呼一声。 “师父……” 那嗓音柔软细腻,萧正邕呼吸很乱,他掐着沈昭昭的脖子:“叫我正邕。” 沈昭昭咬唇,眸子里带着水气。 “正、正邕……” “您身上受伤了,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沈昭昭心如擂鼓,她知道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 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害怕。 萧正邕目光漆黑深沉,道:“若是她以前也能如你这般温柔,对我关怀备至该有多好。” 每每这个时候,沈昭昭的都会害怕的心尖儿都在发颤。 她知道,萧正邕当年把她捡回来,便是因为她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 至于像谁,沈昭昭也不知道。 她咬着牙,强忍着恐惧说:“正邕,我会对你好的……” 萧正邕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声音颤抖:“那你……还会离开我吗?” “不、不会,永远都不会!” 萧正邕闭上双眼,发出满足的轻叹,遂翻身将她压在地上,似有些意乱情迷。 衣衫破裂,雪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沈昭昭又冷又怕,却又不得不迎合萧正邕。 情到浓时,萧正邕总会将她当成那个人,不停的亲吻和抚摸着她的脸,胡乱的喊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嬅嬅……嬅嬅……” 即便是身为替身,沈昭昭也很想知道,师父心里装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也曾尝试问过,可最终得来的不过是萧正邕那冷漠厌恶的眼神罢了,后来沈昭昭便学聪明了,再也不问了。 她本就是一孤女,是因仗着萧正邕她才能在这昆京立足。 若是离了萧正邕,她什么都不是。 次日清晨,静娴又寻了许多好东西准备送去渊王府,却叫人拦在了褚府门口。 那一身红衣的江冷鹤靠在马车旁,路过的姑娘们忍不住往他身上瞧。 如墨的发丝很长,单薄的红衣在冷风中翩跹起舞,狭长的桃花眼,风流到了极致。 “你、你、你这个登徒子又来做甚?”褚建仁一见他便炸了毛,生怕他跟自己抢师父。 江冷鹤看着外面马车里塞的东西,什么锦缎玉石,屏风桌椅,全是上等货色。 “爷这个登徒子自然是来瞧美人儿的,与你何干?” 江冷鹤才懒得理会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阿娴,你有好的这些东西,爷全都给你寻过来了,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爷这就让人给你搬进去!” 江冷鹤以为静娴是嫌弃这褚家院子太寒酸了才要了这些东西过来。 不过褚家的确寒酸。 也不知道给他婳婳买一处好的宅子,这破宅子他看一眼都觉得拉垮。 “这些都是要送去渊王府的。”静娴上前说着。 江冷鹤瞪大双眼:“渊王府?你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给那个废物王爷送去的吧? “有问题吗?”静娴挑眉。 “当、当然没有,你乐意就好,走,去渊王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拉着马车去了渊王府。 却不知道这会儿渊王府正热闹着。 那日丞相府的姑娘和安平县主在御前挨了板子,休养了好些时日才好。 这一好就立马来渊王府找不痛快了,因为在她们看来,她们挨得板子都是因为陆沉渊这个废物! 于是便叫上京中几个好友来找陆沉渊的不痛快了。 “死瞎子还不滚开,本县主今儿只想找陆沉渊,你要是不识趣,本县主连你一起打!” 瞎眼婆子奋力拦在她们面前,死活不让她们进去。 “请县主大发慈悲,我家殿下前些日刚落水,身子还未痊愈,再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瞎眼婆子苦苦哀求着,安平县主失了耐心,一脚踹在瞎眼婆子心窝处将她踹飞。 “老贱人,本县主行事,你有何资格阻拦!” 一群人乌泱泱的闯进了王府,婆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那人如月华般站在门口,芝兰玉树,宛若仙人。 原是怒气冲冲过来的安平县主,片刻有些被眯了眼,随后心想着,一个男人长这般模样,分明就是妖孽祸端。 否则也不会叫陛下厌恶,世人唾弃了。 她领着一众世家公子哥儿和小姐过来,便是要让他们看个清楚,她是如何要将这废物踩在脚底下的。 她手里头把玩着石子,嘴角是邪恶讽刺的笑:“渊王殿下,冬日寒凉,怎的不多穿些衣裳,莫不是想要用这般模样去勾引人,学你那妖姬娘一样?” 那妖姬是渊王的底线,旁人触碰不得,他会炸,但安平不信这个邪,她非要试试看。 一旁的丞相之女姚凝雪手上同样拿着石子,身后那些公子哥儿们人手一袋石子儿。 “还是说,我们数日未来,渊王殿下这身上的皮儿又松了,需得我们给你紧一紧?” 安平是个练家子,一石子飞掷出去,又快又准,陆沉渊躲过了。 但他身后的木门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被砸了一个洞,那是阿娴前几日才让人修好的。 “县主的乐子,便是来本王这府邸吗?” 见他躲了,安平怒意更甚,冷笑道:“你以为有那褚家二姑娘给你撑腰,你就有恃无恐了?” “她算个什么玩意儿,迟早是要被踩在本县主脚下的。” 第119章 自然是来给渊王殿下撑腰的 “你们也都别看着了,砸吧,砸个尽兴才好!” 安平邪恶的笑着说:“最好是将这妖孽砸坏,将这里的东西统统砸烂!” 他们可不会客气,秘籍的石子儿全是朝着陆沉渊去的,有人堵了门,让他进去去,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空挡的院子里当靶子给他们砸。 瞎眼婆子抱着陆沉渊给他挡着,那鸡蛋大小的石头块儿砸在人身上,很快就会头破血流的。 这些场景他们早就司空见惯,恶意横生的瞬间,就想看看那仙人似得一张脸上露出惊恐和哭泣的神色是如何的。 人心的恶,是永远都无法进行估量的。 “这老贱人既然这么喜欢护着这废物,那便先砸死她好了,左右不过一个妖姬身旁的贱婢,死了也是替天行道!” 姚凝雪拿了一块儿更大的石头,对准婆子的脑袋砸过去。 陆沉渊袖口里有冰凉的东西滑出来,却被婆子死死地抓着。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乞求:“殿下,殿下再忍忍,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你们都是没吃饭么,这么久连个老贱人都砸不死!”安平摸索着从袋子里找出块儿最大的石头来。 陆沉渊眉眼微沉,抓着婆子的手将她扯到一旁,那石块儿赫然砸在他肩膀上。 他堪堪后退了两步。 周围都是那些公子小姐的嘲笑声。 “殿下!”婆子心如刀绞。 陆沉渊站在院子里没有动,薄唇紧抿,直到王府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过人头去,正是那褚家二姑娘。 “阿渊!” 她三两步过去,陆沉渊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渍,瞧见了她眼眸里的担忧和怒意。 “你、你来做甚!”不知为何,安平瞧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忽然觉得很害怕,后背更是阵阵发凉,脚步跟灌了铅似得,怎么都走不动了。 “安平县主好大的阵仗,我来,自然是给渊王殿下撑腰的!” 还未走到王府就听见里头了的动静,她火急火燎的赶来,不曾想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 她站在陆沉渊面前,眸光似刀一样落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安平撇撇嘴,说:“既然来了人,那就也太无趣了些,咱们还是回去改日再来吧。” 只是转身的刹那间,王府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江冷鹤双手抱胸靠在木门上。 笑意盈盈的说:“姑娘们,来都来了,不玩儿个尽兴就走,多没意思啊。” 江冷鹤原是听说过陆沉渊名号的,却没见过,而今这一见算是明白了琅嬅为何对他这般执着了。 就那样的相貌,清雪覆盖,如琢如磨,如何能不让人上心? 安平立马就慌了:“你、你们要做什么!” “本县主可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尔等岂敢无礼!”安平不是昌平那个没有脑子的。 知道眼下局势对自己不利。 可在这里的都是贵人,褚家就算再怎么有钱,那也是商贾之家,自古商人来低贱之流,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江冷鹤眉眼上挑,精致勾人的桃花眼闪动着笑意。 “亲封的县主啊,真是好大的官呢。” 不过一个县主罢了,也就他一句话的事儿。 “你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他也是陛下亲封的渊王,更是与陛下血脉相连的儿子,县主以为,自己可以凌驾在皇室之上了吗?” 虽说静娴从来就瞧不起那什么狗屁皇室,不过有时候搬出来吓吓人还是可以的。 “让开,本县主要出去!”安平不停,摆出了自己的县主架子。 “爷要是不让呢!” 江冷鹤鲜少在人前露脸,故而这安平不认得他也正常。 “贱民,你若敢执意拦了本县主的路,本县主定要将你……” “将我如何?”江冷鹤虽是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除了陆沉渊,江冷鹤是她见过第二个长得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 白皙的皮肤,如墨的长发,妖娆的红衣,以及那要露未露的精壮胸膛…… “我江冷鹤在昆京上百年,从未有人如此威胁过我,安平县主,你是第一个。” 江冷鹤! 他是江冷鹤! 安平陡然瞪大双眼,冷气刷的一下就到了头顶,让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莫说是她小小一个县主了,便是陛下也得对江冷鹤礼让三分。 玉骨扇挑起安平的下巴,江冷鹤欣赏着安平县主脸上那惊恐的表情。 殷红的唇缓缓勾起:“把她给爷绑起来!” 安平被人绑在木桩子上,脑袋上顶着一盘糕点,江冷鹤瞥向静娴。 笑得好不风情摇曳:“阿娴,你想怎么玩儿?” 一声阿娴,那声音酥的,愣是要软了人的骨头。 静娴检查着陆沉渊身上的伤,不多,都是些皮外伤,但静娴就是喜欢这副皮相,如今皮相受损,她的心情也是相当不美丽的。 “除了安平,所有人都蒙上双眼,谁能击落她头顶上的一盘糕点,谁今儿就能平安无事的离开渊王府,若不能……” 她那声音凉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 安平嘴巴里晒了破抹布,惊恐的瞪大双眼,想要摇头拒绝,静娴却道:“县主可莫要乱动,若是糕点掉了,就把这些石头全换成刀子扎。” 安平不敢动了,瞪大了双眼,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这些贵女公子们大气也不敢出,每个人都被遮住了双眼,面前堆放着石子。 他们看不见便只能胡乱扔着。 祈求自己能够击落那盘子糕点能快点儿离开这里。 姚凝雪颤抖着牙齿,战战兢兢的说:“县主,对不住了!” 说着,率先一个石头砸了过去,好巧不巧,砸中了安平了脸。 他们只听见安平痛苦的闷哼声。 “安平县主,我们也是被逼的,请你不要怪我们,对不住了!” “县主对不起!” 他们口中一边说着道歉,手中的石子却一边朝着安平扔了过去。 在这昆京里,没有人敢得罪江冷鹤。 没人知道江冷鹤是哪里人,只知道从西圣皇朝建立时,他就已经存在了。 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安平县主泪流不止,内心在疯狂的尖叫着,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 第120章 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 安平县主不停地发出呜咽的声音。 江冷鹤靠在一旁把玩着自己的玉骨扇,嗓音温柔,却让人惊恐战栗。 “怎么,尔等都没有吃饭么,这般没有力气?” “可得要想清楚了,若是砸不下来那盘糕点,今儿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 左右不过一些纨绔公子哥儿,一些个花瓶罢了,他江冷鹤要杀也就杀了。 西圣皇次次求着他进宫的时候,他还得看心情呢,就更别说这几路货色了。 这下他们都不敢放水了,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往安平身上砸石子,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把她头上那盘糕点给砸下来的。 安平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哀求地看向静娴,对着她不停呜咽着。 瞎眼婆子在一旁叹气说:“姑娘,要不……就算了吧。” 她好歹是个县主,虽然没什么实权,可谁让她家殿下生来就不受世人待见呢。 “算什么?她带着人来砸皇子,如此胆大包天,定是家中没有教导好,如今我也不过是代替陛下教她什么叫做规矩罢了,不然,告上御史台?” 婆子不说话了。 一听静娴想将他们告上御史台,几个人砸得更加卖力了。 他们成天不学无术,可安平不一样,安平是国师弟子,更是为陛下采过神芝草,自然有人护着。 可他们不一样,家中姊妹兄弟甚多,一旦闹上御史台,凭着江冷鹤和褚家的声望,想要弄死他们简直不就要太轻松。 早知道,他们就不应该听安平的话,还说什么出了事有她和国师大人担着。 如今倒好,竟是将自身都搭了进去。 “住手!” 一声怒喝传来,王府大门被人破开,萧正邕一身白衣,宛若仙人临世,不染尘埃。 他面色愠怒上前,瞧见一旁的江冷鹤,呼吸一紧。 再看向静娴。 “二姑娘便是如此对待我的弟子的?” 静娴护着陆沉渊,不卑不亢,眉眼中没有丝毫惧怕,只有嘲讽。 “国师大人便是如此任由着自己的弟子欺凌弱小,辱没皇室的?”她用相同的口吻回了过去。 又说:“想必琅嬅老祖在世时,也没有教过国师大人如此欺凌弱小吧?” 琅嬅老祖几个字,便是萧正邕心头的一根刺。 尤其是昨夜静娴所露招式,更是让萧正邕惊疑,他便是恨不得立刻挖出那女人的尸骨,看看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琅嬅老祖虽不曾悬壶济世,造福苍生百姓,却也从未教过任何人可以恃强凌弱,如此,国师大人可还对得起你的师父?” 她所说之言,字字珠玑,皆是落在萧正邕心头。 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看向她身后脸色苍白的陆沉渊,眸光深沉。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子不教乃父之过,国师大人既然来了,不如这接下来的惩罚,就由国师大人代劳?” 众人哗然,她还真是敢说。 一旁的江冷鹤却是目光柔和,笑意盎然地看着静娴。 这才是他的琅嬅嘛! 萧正邕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琅嬅当年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罢了,却不想养成了个狼心狗肺的性子。 “二姑娘想如何?” 出人意料的,萧正邕竟没有反驳。 “听闻国师大人乃临世仙人,既能炼药,又能推演人之过去未来,国师大人不妨替小女子算算?” 她朝萧正邕伸出手,白皙的掌心摊开,上面是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纹路。 这推演之法她不知萧正邕是从何处学来的。 “若是算不来也没关系,国师府中奇珍异宝无数,不如给我些,也算是给渊王殿下赔礼道歉了。” 在昆京中,敢对萧正邕如此放肆的,怕是只有静娴一人了。 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怎能不了解他的心性。 萧正邕直视她的双眼,似在猜测她这其中用意几何。 片刻后,他握住静娴的手,只须臾间,双手接触刹那,无尽的黑暗在顷刻间将萧正邕包裹。 那黑暗裹胁着浓厚的怨气和憎恨。 “正邕……阿邕,你岂敢伤我,骗我,杀我……” 黑暗中,那熟悉的嗓音萦绕在萧正邕耳边。 萧正邕心中大骇,用力甩开了静娴的手。 却见她满脸笑意嘲讽。 “国师这是怎么了?算不出来么?” 萧正邕不一言不发,只是松了安平身上的绳子,将她迅速带走。 静娴盯着他的背影,继续说:“国师大人可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走至王府门槛时,萧正邕险些绊倒在地上。 这般失态慌乱,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见国师只带走了安平一人,余下几人也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姚凝雪咬咬唇,正打算偷偷溜走,身后便响起了那阎王爷似的嗓音。 “姚姑娘打算去哪里呀?” 姚凝雪浑身冷汗直冒,当场就软了双腿跪在地上。 说:“殿下饶命,我们也是被安平县主逼着来的,我们也不想欺辱殿下的!” 姚凝雪这会儿在心里都快恨死安平那个蠢货了,她不是说那褚家二姑娘顶多就是个炼药师,根本就不敢对他们出手的么。 可谁又知道,那褚二姑娘背后还有个江冷鹤。 “她不过一个县主,如何能逼迫得了你?”静娴扬眉,真当她是个傻的么? 院子里其他公子小姐妹更是身如筛糠,浑身颤抖,一个个怕得要死,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 姚凝雪咬咬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我父亲是天子忠臣,今日之事,大人若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丞相府必定厚礼相谢!”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有多不好惹。 识时务者为俊杰,忍得一时,往后多得是风平浪静。 静娴道:“你父亲已然到了花甲之年,即将告老还乡,且早些年贪墨官银,买官卖官这种勾当不曾少做,姚姑娘,你这是要拉我和渊王下水啊!”cascoo 姚凝雪骤然瞪大双眼,内心震骇:“你胡说!” “你且回去等着,瞧瞧你爹那位天子重臣,还能蹦跶几时?” 西圣皇醉心长生之道,对朝廷反而携带,如今国祚看似昌盛绵长,实则早就腐败到底了。 第121章 爷心尖尖儿上的人 若是这时有人趁虚而入,西圣朝不攻自破。 “不过我也并非心性残忍之人,且派人回去告诉你们双亲,各家都拿出五百两黄金,来渊王府赎人,听明白了?” 静娴拍拍她的小脸儿,瞧着她脸上的血色慢慢消了下去,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 “五百两黄金?!” 他们都变了脸色,便是将家底掏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呀! “不想的话也可以,留下你的手或者腿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静娴笑眯眯地说着。 一边还不忘把玩着手中那锋利的匕首,在他们的手臂或者腿上比划着。 他们都是带来奴仆来的,回去传个话不难。 “想清楚了吗?”静娴这个人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给报了。 想想安平县主的下场,他们十分坚定地相信静娴绝对是说到做到的。 等待着各家父母来赎人的空档,静娴处理了婆子身上的伤。 那群人是真的没有半点儿手下留情的一丝,婆子身上全是石子砸出来的伤。 “姑娘不必为老奴这般费心,倒是我家殿下,他身子骨弱,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婆子语气凄楚的很。 此刻江冷鹤正打量着陆沉渊,轻笑一声:“你家殿下,真是个绝色美人儿。” 这样的女人,怎的就是个男儿身了。 要是个女儿家,这昆京男人估计离疯不远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有肖想觊觎陆沉渊美貌的男人。 夜里总会偷偷潜入,好将其蹂躏一番,虽说早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好像还没听说过有人成功过。 所以大家也只是笑笑罢了。 “彼此彼此,江公子也无需自谦。” 陆沉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他方才听见这人喊她阿娴。 这般亲昵的称呼…… 陆沉渊垂眸,掩盖了里头的暗芒。 “但你委实太弱了些,竟让一群后生将你欺辱成这般模样,我见犹怜……” 江冷鹤伸手朝他过去,却遭陆沉渊一把握住。 “还真是个性冷的美人儿,便是摸一下都不让。”江冷鹤惋惜地摇摇头。 “阿娴,我今日帮了你,你打算如何回报我?”江冷鹤笑眯眯的说着,那副哈巴狗的模样,真不值钱。 “江冷鹤。” “嗯?” “人来了。”话音落下,王府外面就是一阵哭天喊地。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被关在渊王府了呀,是哪个天杀的要五百两黄金,她怎么不去抢呢!” 江冷鹤:“……” “爷要的五百两黄金,有意见?” 那妇人刚哭天喊地的进来,一瞧那红衣猎猎的江冷鹤,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就知道,关键时刻,嬅嬅总会把他给推出去的。 各家妇人来都认领自己的儿子女儿了,却都是两手空空地来,莫说是五百两黄金了,便是一两碎银都没带。 毕竟在他们看来,渊王就是个废物,这些话也不过是吓吓他们的。 “看来诸位是空着手来的,那便抱歉了,留下一只手一条腿,便领回去吧!” 江冷鹤没那么好的性子,手中的玉骨扇刷的一声变成锋利的刀刃,寒光四射。 妇人吓傻了眼,为首的是丞相府夫人,姚凝雪母亲。 “娘,娘……他是江冷鹤,咱们还是拿五百两黄金吧,女儿不想被砍手砍脚!” 姚凝雪是真的怕了,那可是江冷鹤啊。 他要是去御前说上一说,她爹只怕是提前就要告老还乡了。 那些跟着过来的贵妇人原是想要闹一闹就带走自家熊孩子的,一听江冷鹤的名号,瞬间小腿打颤,惊恐地吞着吐沫星子。 江冷鹤是谁,那可是前朝前朝前前王朝就存在的人物了。 虽算不上他们的老祖宗,那也是半个祖宗了。 谁特么敢对祖宗不敬啊。 “我、我这就回去筹钱,这就回去筹钱!” 贵妇人们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些傻缺玩儿算了,暗恨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些个蠢货出来。 “江冷鹤,让她们把人带走,我只给三天时间,三天,要是那五百两黄金送不到渊王府来,我就亲自去卸了他们的胳膊腿儿。” 屋子里传来静娴不容置疑的声音。 “行,阿娴说什么就是阿娴,都听见阿娴的话了吗,赶紧滚!” 江冷鹤尽情地扮演着自己的狗腿子,方才还冷冽的深情,忽然又变得温柔,宛如精分。 贵妇人们瞪大双眼,想着那屋子里的人是谁,竟然能让江冷鹤如此听话温柔。 真是见了鬼了。 今儿来的一共有五家姑娘公子,除却安平县主,各家五百两,静娴赚大发了。 想着即将到手的金子,静娴拖着晒膀子,笑得好不惬意。 “阿娴此番作为,只怕是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的命和你比起来算什么?”静娴道。 陆沉渊轻咳一声,道:“丞相府自是可以拿出来,只是便会表露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其余的……都是枳实一派。” 静娴此番,不仅是要了他们的钱,更是要断了他们对太子的供养。 静娴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都是狗太子的?” “咳。”陆沉渊轻咳一声,说:“阿娴,慎言。” “他杀得了我吗?” “自是不能。” 陆沉渊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很软,也很温暖。 “阿娴,外面下雪了。”他细声说。 静娴问:“那你冷吗?冷的话再让人添一些炭火来。” “改日我让江冷鹤买些奴仆来伺候着,再雇几个打手,往后若是再有人来,你只管着人打,有什么后果江冷鹤担着!” 江冷鹤:“??” 他刚走进屋子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委屈地说:“阿娴,我也需要人保护的,我也很弱的……” 弱你大爷! 陆沉渊道:“那便劳烦江公子了。” 江冷鹤嘴角一抽,上前一把搂过静娴的肩膀说:“无妨无妨,爷帮的可不是你,是阿娴,谁让阿娴是爷心尖尖儿上的人呢。” 话音刚落,江冷鹤脸色就狠狠的扭曲了下,陆沉渊甚至听到了一丝抽冷气的声音。 他连忙推开了静娴,抽搐着嘴角说:“爷还有事,阿娴,爷先走了,可千万别想爷啊!” 说罢,江冷鹤一溜烟儿便跑了,有多快要多快。 仿佛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第122章 不回留在这里下蛋啊 “慢走不送。”静娴笑眯眯的,江冷鹤此刻泪流满面。 他的老腰啊! 阿娴真狠,那腰间的肉都快被她给拧下来了。 明知那女人是个没心肝儿的坏东西,他还眼巴巴的往上凑什么呀,江冷鹤,活该你丫犯贱! “爷,咱们……这就回去了?” 还在王府外面的奴仆们见他脸色十分不佳,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惆怅忧伤的样子,很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难道是这人活久了,渐渐地连脑子也不好使了? 江冷鹤一眼瞪了过去:“不回留在这里下蛋啊!” 奴仆:“……” 奴仆很茫然,他做错了什么,他不就问了主子一句话么? 屋子里,静娴还在使劲儿搓着他的手,不忘嘟囔着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呢,这天总是下雪,以后还指望你给我暖被窝,这么冷可怎么行。” 一旁的瞎眼婆子默默装聋,然后退出去关了门。 陆沉渊反握着她的手说:“阿娴,其实暖被窝的方法有很多种。” “嗯,我知道,等以后慢慢试,一个一个地试。” 他忽而笑出了声。 “阿渊,你就应该多笑笑。”说完她才想起陆沉渊的前半生都过得那般凄凉,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便又说:“今日我杀鸡儆猴,以后再有人对你不敬,我就去杀了他们,好不好?” 明明是温柔无比的语气,却透着压不住的寒凉和狠厉。 他扬眉对着陆沉渊,笑容和煦:“阿娴,女孩子总是打打杀杀的,可不好。” 静娴托着下巴,似有些苦恼:“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欺辱你的人都活着吧?” 她这个人素来都是有仇报仇,以前养成的性子,现在很难改过来了。 “这雪好像越来越大了。”静娴叹了口气,眨眨眼睛说:“我记得,身为炼药师,可以向西圣皇要一个恩典。” “阿娴,你想要什么恩典。” “要你如何?”静娴认真地看着他,与他十指相扣。 察觉到他掌心收紧,他垂下眼眸,语气说不出的寒凉冷漠:“阿娴想好了?” 空气中伴随着他身上的幽幽竹香,静娴说:“是啊,总得想个法子,让那些人永远都无法欺负你才行啊。” 他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总是这般来往,外头那些人的嘴比刀子还要锋利。 她是不在乎的,但墨宝还小,总得给自己找个正经的身份和理由才行。 且若是入了皇室,就离萧正邕更近些了。 杀害叶雄的凶手还没找到,静娴哪里甘心呢。 他总是喜欢静静地看着阿娴,有时候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都是沉默收场。 “阿渊,我走了,过两天来寻你。” 静娴起身,手从他掌心脱离。 “好。”他脸上带笑,一直到静娴离开了渊王府。 他这才起身走到门口,零碎的雪花落在他肩头和发上,刹那间的破碎之感让人揪心难熬。 可眼底装的却是刺骨的寒意。 瞎眼婆子站在屋檐下看向他,但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殿下今日这般,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便断了。” 陆沉渊轻轻嗯了声。 婆子又说:“可如此这般,她总会有知晓的那一天,欺瞒和利用,最是令人不齿。” 陆沉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由小变大的漫天飞雪。 静娴走进幽暗的深巷之中,睫羽轻颤。 “殿下跟了一路,不嫌累得慌吗?” 她转身,赫然对上身后的陆枳实。 一身藏蓝贵气的衣裳,上面是织金龙凤图案。 被发现了,陆枳实并不意外,双手负在身后,笑意盈盈地说:“我是来告诉姑娘,离我那皇兄远些,日后姑娘也能有个好下场。” 昏暗阴沉的天光落下,鹅毛大雪纷纷然地下着。 “就这些?” “姑娘怕是不知道吧,我那位好皇兄,可不像表面这般弱,他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不论男女老少,他从不手下留情。” 静娴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倒是符合阿渊的性子。” 陆枳实脸上的表情有些裂了。 “你就不想知道更多关于陆沉渊的事情吗?” 陆枳实有些慌了,为何这个男人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m.cascoo “我想知道什么,时间会告诉我,阿渊也会告诉我,而不是轮到你来告诉我。” 陆枳实忽然就笑了,这个女人真聪明啊。 可惜为什么遇到她的是陆沉渊,而不是自己,他朝静娴伸出手,笑得柔和良善。 说:“姑娘若是愿意与我缔结两姓之约,我可许姑娘日后凤袍加身,母仪天下,如何?”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让阿渊取缔你?”她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不想罢了。 当年她捡回来的那些个孩子中,最没出息的就是萧正邕了,如今也混到了这般地步。 西圣皇朝是很强,可若是和北岳比起来,还是弱了些。 北岳若是想,随时都可以进宫西圣朝,但静娴知道,一场战争会死多少人,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她便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她虽不是个心善的,也不想因自己的一己之私,让许多无辜之人流离失所。 陆枳实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 他在思考这女人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太子殿下,做好你分内的事,莫要轻易招惹你认为可以欺辱的人,他是我要护着的人,便是阎王爷也不能将他从我手里抢走。” “你口中所谓的母仪天下,旁人也许稀罕,但我不稀罕,明白么?” 她不等陆枳实回答,转身就走。 对她而言,他太弱了。 弱到她连动手杀他的兴趣都没有。 “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陆枳实眼神深意的盯着静娴离去的背影。 既然她不愿意和自己合作,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沉渊身边又多了她这样的强者,这无疑会是个大麻烦。 一回到褚府,墨宝就扑了上来,亲昵的在她怀里蹭着。 “阿娘,墨宝好想你。” 不过分别半日,便是这般粘人。 褚建怀似刚从外面回来,取下氅衣,抖落一身的雪。 第123章 燃香引魂 “学堂已经给他找好了,等开了春就去,静娴,你要不要教他一些傍身的功夫?” 褚建怀提醒道,这里毕竟是昆京,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我身上这些,都是些杀人的技巧,对他不合适,我瞧大公子身手不俗,不如让墨宝跟着你学如何?” 静娴不是没想到,只是孩子太小,不适合学她那一套。 她没有师父,也没跟人刻意学过什么,身上这些功夫,都是多年打滚摸爬混出来的,什么招式能够杀人最痛快,什么招式能够出其不意,招招狠辣凌厉。 哪里适合小孩子学。 “你若不嫌弃,那就见笑了。”褚建怀蹲下来,笑着摸了摸墨宝的脑袋,问:“你可愿意跟着我学功夫?” 墨宝点点头,双拳紧握,眼眸亮晶晶的。 说:“学了功夫,就可以保护阿娘了?” “当然。” “那我愿意学!” 只要变得强大起来,就可以保护阿娘。 褚建怀笑起来像只老狐狸。 “小公子,跟奴婢们去后院玩儿吧。”奴婢们过来将墨宝牵走,这老宅原本是很冷清的,自从多了个二姑娘和小公子,倒是热闹了不少。 这小公子生得红唇齿白,粉雕玉琢的,一身贵气逼人,大家都喜欢得紧。 院子里也有家仆的孩子,难免会在一起玩儿,褚建怀让人在后院弄了秋千架,没事儿的时候几个孩子便在后院荡秋千,但墨宝好像没什么兴致。 只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堆放着石子。 “小哥哥,馒头,吃!” 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握着那白花花的馒头递到他面前。 墨宝瞥了一眼,转过身去:“不吃!” 小姑娘蹲下来,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吃,馒头是甜的!” 小丫头约莫三岁的样子,绑着羊角辫,穿着厚袄子,但身上的衣料却很普通,小手冻得有些皲裂,也生了冻疮。 “我不饿,你吃吧。” “小哥哥,你在干什么呀,石头有什么好玩儿的?” 小丫头好奇得很,非要凑上去,那石子他全堆放在一起,只是忽然全都碎落一地,墨宝好似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忽然一把将那小姑娘扑倒。 面前的墙轰然碎裂,顷刻间砸向了两个孩子。 “小公子!” 奴仆们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 但意外发生的太快了,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墨宝已经被埋在碎石下面了。 “快、快去找大公子!”他们吓坏了,一只手却忽然从一堆碎石里伸了出来。 “我没事。”紧接着传来墨宝淡定冷漠的身影,一众奴仆瞪大了眼睛。 “小公子,你……” 被那么厚重的墙砸到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奇怪,简直太奇怪了。 “吓到了?”墨宝低头看着面前的丫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她父亲连忙过来将她抱走。 “谢谢小公子,谢谢小公子!” 要不是小公子,这小丫头刚刚肯定就没命了。 小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墨宝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两个瓷瓶来。 交给她父亲说:“她吓到了,这是定神丹,一会儿给她吃下的,另外一个,是玉颜丹。” 那一手的冻疮,看着怪可怜的。 仆人连忙磕头感谢。 墨宝却转身看着那垮掉的墙,眉心紧锁。 “墨宝?” 褚建怀和静娴飞快赶来,瞧见孩子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 墨宝说:“这墙被人动了手脚。” 褚建怀眸光一凝。 “来人,召集所有奴仆,一个一个地查!” 敢在他褚家动手脚,这昆京城了,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国师。 也就是说,他褚家早就被安排了那些人的眼线。 在墙角的位置查到了溶尸水,这溶尸水不仅能融化尸体,还能融化一些比较坚硬的东西,加之大雪天,厚雪一压,风一吹,那墙自然就会倒下。 深夜的褚家大院儿,奴仆婆子跪了一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褚建仁听说有人要害墨宝,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把墨宝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放过。m.cascoo “我的乖乖,幸亏你没事!” 褚建怀喝着冒着热气的茶,瞥了眼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马奴,这马奴在褚家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让我猜猜你的东家会是谁,东宫,国师府,还是……天子至尊?” 褚建怀漫不经心地盖上茶盏,褚建仁却忍不了,一个窝心踹过去。 “丧尽天良的东西,连个孩子都要害!” 那马奴遭了打,一身血,却一声不吭,因为在进府前,他就已经被人拔了舌头,查到的时候,褚建怀也颇为头疼。 这些人心思还真是缜密,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弄个哑巴进府,就算是查到了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古时有一法子,人血可燃香引魂,用五脏六腑祭之,可知晓真相。” 一旁的静娴忽然出声,跪在地上的马奴瞬间惊恐地瞪大双眼,静娴扬唇:“这世上,没有我问不出来的。” 褚建怀挥手,立马有人将马奴摁在地上,静娴看向墨宝,笑眯眯地问:“想看看吗?” 墨宝点头:“我不怕!” 下人取了一把香过来,静娴拿着香和匕首,慢悠悠地说:“你可知这种法子,需得先将人的胸膛剖开点香,这个过程不会让你死太快,而是慢慢地死去。” 刀子破开肌肤的一瞬间,猩红的鲜血从胸膛立马渗透而出。 马奴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呜咽之声,院子里的下人根本就不敢去看这残忍血腥的一幕。 “墨宝,太残忍了,咱不看哈!” 褚建仁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墨宝却冷冷地说:“你要是害怕的就自己回去,你快勒死我了。” 褚建仁尴尬地松了手,摸摸鼻子说:“我这不是怕你晚上做噩梦嘛!” “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才不会做噩梦。”墨宝冷哼一声,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欣赏着马奴脸上痛苦的表情。 然后看着阿娘将正在燃烧的香插在他的胸膛,只是很快,他们面前就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124章 还是个男狐狸精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雾蒙蒙的世界里,响起了静娴冰冷的嗓音,马奴发现自己是站着的,胸膛也是好好的,没有被开膛破肚,也没有流血。 他张了张嘴,又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面前缓缓出现静娴的身影,她手里拿着香,燃烧出来的烟也是灰色的。 马奴转身就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跑不动。 “别挣扎了,燃香引魂,你的躯体还没死,若是告诉我的话,还能留你一条命。” 马奴没见过这样的挣扎,要说受刑他还能扛得住,但这种牛鬼蛇神,最能激起人心中的恐惧。 他慌忙说:“是、是太子!” 香燃尽了,烟也断了。 “将马奴的尸体送去东宫。” 静娴擦了擦染血的手,褚建怀知道,她问出来了。 虽然这种手段很匪夷所思,但的确是有的,只是已经失传许久了,这种法子,是琅嬅老祖所创。 当年的琅嬅老祖,有求于她的人,觉得她是救世主,无欲无求的人,觉得她是魔头。 是杀人不眨眼又修邪术的女魔头。 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因她而死的更是堆积成山。 所以在她死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只是太久没用这种法子了,第一次以这个身体去用那种方法,静娴瞬间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被透支了一样,只得迅速回了房间休息。 昆京城下了一整夜的雪,厚雪覆盖,晶莹的冰锥悬挂在屋檐。 东宫侍女推开门,打算清扫一下外面的积雪。 没想到刚推开门,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就那样被挂在了东宫的门口。 尸体在外面动了一晚上,已经十分僵硬了。 “啊——” 侍女惊恐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惊叫声很快引来了陆枳实。 他看见是马奴的尸体,而且死状凄惨,就知道他任务失败了,而且褚建怀已经知道是他安插在褚家的眼线了。 陆枳实脸色阴沉:“速将尸体处理了,莫要声张!”筚趣阁 褚家,他现在还得罪不起! 他如今虽是太子,可陛下醉心长生术,在权利巅峰的位置待久了,又哪里舍得下来呢。 若陛下当真长生,他做一辈子的皇帝,难道自己也要当一辈子的储君吗? 原先约定的五百两黄金,丞相府最先送到了渊王府。 因为今天就是第三天了,很快其余两家也就都送了过来。 “阿渊,可高兴?”静娴靠在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一副吊儿郎当姐很有钱的样子。 陆沉渊芝兰玉树的站在门口,脸上表情很是平静,无喜无悲。 路过的百姓们瞧见王府门口这金灿灿的黄金,一个个瞪大了双眼,都说渊王殿下找了个厉害的靠山,是褚家二姑娘,是个很厉害的炼药师,连国师都给比下去了。 所以昆京中最近都在传,愿望殿下靠他那张脸,勾引炼药师为其绑架护航,甚至不惜和昌平郡主退了婚。 还对安平县主大打出手,逼得丞相府被迫交出五百金为其赎身。 这样的段子,落在昆京说书人的口中,陆沉渊浑然就成了第二个妖姬转世,还是个男狐狸精。 “我不需要钱。” 陆沉渊无视百姓们各种各样的目光。 “这钱是他们欺辱你的代价,但还是太轻了,所以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静娴对钱是没有概念的,再加上有江冷鹤给的玉玦,她现在应该是不缺钱的。 正说着,皇宫的马车停在了渊王府门口,那白面无须的老太监脚下生风,脸上堆着笑容。 “渊王殿下,静娴姑娘,陛下有召。” 陛下召,那便是不得不去的。 巍峨的皇宫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昆京城的中心屈服,曲折冗长的宫廷走廊正滴滴答答地落着融化的雪水。 偶有路过的宫人撞见,却也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暗红的宫墙彰显着它的张牙舞爪,等到了威严的明堂大殿,静娴第一次见到了这传说中的西圣皇。 她习惯性地打量那个男人,很威严,一身明黄龙袍,头戴九龙紫金冠,一旁的帝后温柔雍容。 大殿一旁,还站着陆枳实,看静娴进来,他朝静娴微微一笑,那笑容,似有种胜券在握之感。 陆沉渊叩拜行礼,静娴身子站得笔直。 西圣皇只是扫了静娴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陆沉渊身上,问:“近日来,身子可好?” 听着不过是父亲在挂念自己儿子的问候罢了,但却让静娴感到了一些不舒服。 “儿子无碍,多谢父皇挂念。”他的声音也一样的冷。 敦惠皇后笑着说:“听闻前些日子丞相家的姑娘上门挑衅了?” 陆沉渊身着单薄,站得也直,清瘦的后背如同古松一般苍劲。 “儿子正要向父皇禀明此事,三家送来的一千五百两黄金,儿子已经让人送进了宫里。” 西圣皇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你王府本就冷清,何故不留着?” “承蒙父皇庇佑,儿子衣食无忧,并不缺钱财,正逢边关战事吃紧,若是用来充实国库,以慰劳边关战士,更能彰显父皇圣贤威名。” 他微微低头,尽是一副恭顺谦良的模样。 西圣皇脸上缓缓有了笑意,他走下来,欣慰地拍了拍陆沉渊的肩膀,笑着说:“你长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 “这是儿子应当做的。” 陆沉渊未曾喜形于色,静娴摸了摸鼻子,总觉得他们的对话中锋芒暗藏。 “今日召你们二人进来,一是为了看看渊王身子如何,瞧他无碍,朕也就放心了。” 西圣皇顿了顿,将目光看向了静娴。 缓缓问:“你,便是叶静娴?” 记忆中,另外一张脸是很柔和的,和叶静娴这张张扬充满侵略性和攻击性的脸完全不一样,就连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野性和张扬。 “是。” 西圣皇笑呵呵地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静娴倒是毫不避讳自己的年龄,十五岁失去清白,十六产子,如今墨宝四岁,她正好二十。 “双十年华,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西圣皇似乎很攀谈,问着静娴家长里短,也很惊诧她一个乡下来的乡女,在他这个九五至尊的天子面前,竟然如此从容淡定,没有丝毫惧怕。 “你觉得,朕的嫡子,枳实如何?”西圣皇忽然问。 皇后也笑眯眯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第125章 赐婚太子 “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西圣皇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你但说无妨,朕不治你罪。” “既然是陛下嫡子,自然是如陛下一般龙章凤姿,除了长相不如渊王殿下外,太子一切都好。” 当然,这话是假的,毕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若是长相,只怕是整个西圣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渊王相比的人来,然而皮囊本虚幻,终不得长久。” 敦惠皇后笑眯眯地说着,静娴思量着他们这话中究竟藏了几层意思。 今日又为何要召她和阿渊进宫,还表现得如此亲切,更是话里话外的在点明她,以色侍人,乃虚幻假象。 “今日召你们进宫的这第二件事,便是要给你与枳实赐婚,他是中宫嫡子,这太子妃的位置也已空悬许久,叶姑娘,你以为如何?” 皇后显得仁慈,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然而眼神里却含着威胁和冷意。 袖口里的手骤然收紧,陆沉渊薄唇紧抿。 却听见身旁之人开口说:“怕是要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失望了,我乃一介草民,是非太子良配,且我与渊王殿下早已私定终身,并育有一子。” 静娴缓缓说着,虽然墨宝并非陆沉渊亲生儿子,但她若不想干的事情,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 陆沉渊忽然松开紧攥的手掌,唇边荡开一抹笑意。 他缓缓扣住静娴的手,与其十指相扣。 敦惠皇后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 西圣皇也盯着静娴,陆枳实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说:“可我查过,那孩子并非是你与他所生,而是……” “而是被土匪玷污了清白所生,对吗?” 静娴眯着眼睛,说:“阿渊早就知晓,并从未厌弃过他的出身,可你是中宫嫡子,太子殿下难道想要让人诟病,取了一个破鞋,还要帮人养儿子?” “阿渊同你不一样,他一介闲散王爷,不计较这些名声,更不在乎我的过往。” 陆枳实还真是不死心,求和不成,竟然找了皇帝来压阵。 太子呼吸一滞,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所以便想着先解决了那个孩子,只要解决了那个孩子,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西圣皇和皇后相视一眼,西圣皇忽然威严道:“你可知,天子之言,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陛下又可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 静娴挺直了后背,一张脸绷得很紧。 如果西圣皇执意赐婚,那她就杀了太子。 反正这西圣皇朝对她来说谁当太子都一样,她当然也不介意陆沉渊登上太子之位。 “叶姑娘,悖逆陛下,可是要吃罪的。”皇后道。 静娴轻笑:“这昆京城多的是世家清白贵女,太子殿下又何苦执着于我?且我与渊王殿下,早就有了肌肤之亲,这样……太子殿下还愿意吗?” 除非他当真是个什么都不介意的背锅侠,可以忍受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是个早就没了清白,还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甚至有了孩子这件事。 静娴想,陆枳实应该是介意的。 话音落下,她果然从陆枳实脸上看到了厌恶,虽然消散得很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罢了,此事往后再议,你既来了一趟,便在宫中小住几日,也算是朕对你尽的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 这话从一国之君的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荒唐离谱。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 静娴发现,这大殿下她看不透的,只有陆沉渊和西圣皇。 “多谢陛下。” 二人一走,西圣皇便一把掀翻了桌上茶水,明堂大殿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就连敦惠皇后也恐惧地跪在地上。 “不过一个乡野之女,也敢忤逆朕!” 暴怒的声音从明堂殿传出来,静娴勾了勾唇,装不下去了。 若非有西圣律法在前,她一个乡野之女又如何能登上这至尊殿堂! “父皇喜怒,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强求父皇赐婚,实乃那叶静娴不知好歹,竟敢忤逆父皇,儿子……也不是非她不可,还望父皇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陆枳实跪在地上,一样恨得牙痒痒。 他多么想告诉西圣皇,那个陆沉渊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羸弱的少年郎了。 如今的他,已经成了那潜伏于暗处的猎狼。 可惜啊,没人会信他的话。 西圣皇胸膛起伏,缓缓才道:“也罢,是你没有这个福气。” 陆枳实垂下脑袋,又听见西圣皇压着怒气的声音说:“但福气与否,你要自己去争取,总不能一辈子依靠着父母。”仟仟尛哾 他眼睛一亮,猛然抬头,错愕地看向西圣皇。 似明白了什么。 “儿子……谢父皇提点!” 长明宫是以前宠妃的宫殿,而那个宠妃,便是陆沉渊的生母。 进去的时候,宫人们正在打扫,将里头擦得铮亮。 “听说重启了长明宫,也不知是谁有这般大的福气,先前我央求着陛下将这长明宫给了我,父皇怎样都不肯。” 宫外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伴随着脚步靠近。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静娴一愣,长公主? 没听说过陆沉渊之上还有一位姐姐啊。 随着人影晃动,那一袭紫衣摇曳的女子缓缓出现在静娴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澜华公主一愣,身后的宫人正要呵斥静娴未曾下跪行礼,却被澜华公主制止了。 “见过姑姑。” 姑姑? 静娴揣摩着这皇室的亲缘关系,澜华长公主勾唇一笑,淡淡道:“你,便是近日来名动昆京的叶静娴?” “澜华公主果酱了,哪里算得上名动昆京?” 这澜华长公主乃是太后之女,与当今的西圣皇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关系,前朝夺嫡,是澜华长公主一手将西圣皇扶持起来的。 作为掌权大公主,在西圣皇登基后,她便卸去了所有权利,安心在公主府混吃等死,还养了不少好看的面首在公主府,这位长公主的风流韵事,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第126章 绝对不会不要你 “果真是个特别的人。” 澜华长公主走进去,打量着这长明宫,说:“这里是阿渊母妃生前的住处,极尽奢华,所用之物,无一不是天底下最好的。” “父皇为她寻来天下宝物,只为博她一笑,可惜啊,那位美人儿似不会笑般,从未笑过。” 说起阿渊生母的时候,长公主脸上没有和旁人一样的鄙夷神色,反而充满了笑意和惋惜。 “她可真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了,就算同为女人,见了她,我也无法心生妒忌,只有爱慕。” 爱慕? 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长公主嘴里。 “既然你们要住进这里,我就不打扰了,阿渊,有空的话,多来我公主府走走。” 澜华眼含深意的看了陆沉渊一眼便走了。 “恭送姑姑。” “澜华公主,对你似乎很上心。”长明殿已经打扫出来了,虽然有些陈旧,但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的奢华。 只是这里头的好东西,全都被搬空了,也就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桌凳。 “阿娴,她是我姑姑。”他似害怕静娴会误会般。 静娴点点头:“是个好相处的。” 澜华长公主的手段,在西圣是出了名的,能在一众皇子中厮杀出来,就足以证明她的不一般。 又力排众议,扶持西圣皇登上大统,然后自己退居身后,进退合宜,怕是便是担心西圣皇疑心她功高震主。 故而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明明如今也是五十多的年岁了,看上去却依旧如同少女般。 当年倒是有不少人想要做澜华公主的驸马,可惜澜华公主一个都看不上。 “阿娴,这里是后宫,我不能多呆。” “你要走?”静娴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儿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很抱歉让你今天立于这样的场合,但你不是破鞋,墨宝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阿娴,以后请不要这样贬低自己。” 他紧握着静娴的手,眼眸里是说不出的深意。 静娴扬唇:“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是何等身份?” 陆沉渊摩挲着她的掌心,细腻柔和。 尔后才缓缓道:“若你不嫌,那你便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陆沉渊很快就被请走了,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在后宫多呆地,静娴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有陆沉渊留下来的温度。 晚膳是皇后着人送来的,但静娴食之无味,总是想着阿渊的话。 妻子…… 这对于她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和身份。 若是有了这个身份,是不是就说明,她也是个有家的人了? 宫里的被褥似乎格外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夜里宫人会进来添炭火。 静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这皇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翻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瞧见陆沉渊翻窗进来,外面风雪很大,他带着一身寒气。 “原来渊王殿下半夜翻窗。” 静娴撑着下巴,眼角含笑。 “你明明在,却又不在我身边,总是让我不安心的。” 他去了外衣,将手烤的暖和起来。 “那你过来,就不怕被人发现?”静娴好整以暇地说着。 陆沉渊眉眼深沉地望着她,那眸子里总是带着些让人看不透的情绪,他说:“你今日都这般了,便是在告诉旁人,你我即将成为夫妻,既如此,便是同吃同睡,他们也无可奈何的。” 看似无理,实则却合情合理。 “且在这深宫之中,并无人管我。” 静娴很是自觉地往里头挪了挪,感叹说:“就连这宫里的床,都比外头的软。” 他躺进来的时候,身旁立马凹陷了一块儿下去,鼻腔中也充斥着他身上清冷的味道。 “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宫。” 静娴轻轻嗯了声。 “枳实要你,总是不怀好意,你不能离开墨宝太久,也怪我太弱,无法保护你们母子二人。”陆沉渊安静地诉说着,修长冰冷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温软细腻的唇。 静娴总觉得,他的指尖是带了几分诱惑在上头的,不然她为什么总是抵抗不住? 她索性一口咬住了陆沉渊的指头,睁着明亮无辜的大眼睛。 陆沉渊神色柔和,却也忽地心头一颤。 他说:“阿娴,你总这般,叫人难以抵抗。” 静娴听出他嗓音里的几分嘶哑,漫不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那指尖湿润,她有几分做贼心虚。 虽然她刚刚的确是这么想的。 “也没人逼着你去抵抗的。” “但还不是时候。” 静娴眨着眼睛,问:“那你想等什么时候?”qqxsnew “等你真正心悦于我的时候,而非是这张脸。” 静娴更心虚了,因为她的确是因为这张脸才对陆沉渊格外优厚,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她沉吟片刻:“你在质疑我啊?” 话一出口,静娴就后悔了,然后看向陆沉渊一脸平淡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阿娴,若是你发现有比我更好看的男子,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问静娴,那语气说不出的可怜和自卑。 静娴心头一抽。 又听见他说:“江冷鹤是如火一样潋滟张扬的人,他很强。” 和静娴也很亲昵。 他会唤她阿娴,阿娴对他似乎也格外宽厚。 静娴暗叹,他果然还是计较了,之前看他没有反应,还以为他不会计较,现在看来,这男人有时候的心眼儿,似乎比女人的还要小。 “他是他,你是你,我叶静娴对天发誓,绝对不会不要你,成不?” 虽然这誓言听上去没什么可信度。 但陆沉渊还是笑了笑,道:“成。” 长明宫的光线很暗沉,外头飘着大雪,等到静娴醒来时,陆沉渊早早就离去了。 “丞相大人可真惨,那姚小姐非得作死去找渊王殿下的不痛快,不但赔了五百两黄金,如今还害得丞相大人丢了官职。” “谁说不是呢,都说丞相大人为官清廉,忽然拿出这么多黄金来,陛下如何能不起疑心?” “莫说是丞相大人了,其余两家也是一样的下场,买官卖官,徇私舞弊,贩卖私盐,纵容匪首占山为王,不论哪一条都是砍头的大罪。” 遂一睁眼,便听见长明宫外头宫女的议论声,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第127章 你未来的长嫂 她们推门进来时,静娴正坐在床头,眼眸微眯。 “姑娘安。” 她们要进来伺候静娴洗簌,原以为方才那些,静娴至少会过问几句,毕竟始作俑者就是她,哪成想,她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淡定从容。 “方才你们说的姚丞相,下场如何了?” 就在她们要离开时,静娴才问。 宫女们连忙跪下,惶恐不安地说:“丞相大人今日一早便是要辞官的,却被一纸奏折弹劾,陛下大怒,原是要株连九族的,是渊王殿下……” 阿渊,他做什么了? 明堂大殿上,姚丞相、李太尉以及张尚书齐齐跪在大殿上,请求辞官告老还乡,声称自己年岁已高,也该退位让贤了。 只是当晋王一纸罪状过来时,朝堂哗然,天子震怒。 诛九族的罪名就近在眼前,太子惶恐不安,想要为其求情,却又唯恐牵连自身。 皇帝将威严震怒的目光放在陆沉渊身上,他一介妖姬之子,从未上过朝堂,这是第一次。 “渊王,你以为如何?” 陆沉渊身型板正,身姿清瘦单薄。 “儿臣以为,三位大人罪行恶劣,但也曾一腔忠心效忠陛下,想必也是受人挑唆才会走上歧途,罪虽深,却祸不及九族,若是流放,更能彰显陛下仁慈圣恩。”qqxsnew 西圣皇神色稍缓,不等其他大臣反驳,便下旨流放西北。 并驱逐出境,永不得踏入昆京半步。 姚丞相松了口气,对着至尊叩谢圣恩。 陆枳实眼含深意,袖口里的手握得很紧,晋王常年在外征战,排行老四,是这朝堂上唯一一个能和陆枳实抗衡的皇子。 “许久未见,老四一回来,便送了父皇如此一份大礼,真是厉害。” 陆枳实眯着眼睛,眼里全是威胁冷芒。 今日被流放的三位,全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日后可以仰仗的存在,老四一回来,便折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二哥客气了,为父皇分忧,不论是为子还是为臣,都是我们应当做的。” 陆千秋皮笑肉不笑,他生地虽然粗犷,却也难掩俊美皮相,尤其是在塞外征战,一身皮肤早就被风沙磨砺得十分粗糙了。 浓眉大眼,宽肩窄腰,身形高大,带着逼人的杀伐之气。 即便他是太子,那气势也不免被压了一头。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生歇歇。”陆枳实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开。 “长兄。”陆千秋柔和了神色,对着一旁的陆沉渊恭敬行礼。 外头寒风正盛,他站在殿外,面色苍白:“长兄如今的身子,似乎越发不好了,弟弟从塞外得了一个好物件儿,待出宫后,我亲自送去你府上可好?” 陆千秋对他似乎格外上心,也算得上是一众皇子中对他最为耐心良善的一个了。 “难为你费心了。” 陆千秋却笑着摇头,身上的铠甲还未卸去,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雪下起来似乎没完没了,天空阴沉得像是一张巨大无比正在哭丧着的脸。 他上前握着陆沉渊的手,似想要叙一叙他们的兄弟情谊,眼神也十分热切。 “阿渊。” 却听见一个女子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陆千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皇宫无聊至极,该回去了。”静娴默不作声地将目光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然后上前,理所当然地牵过他的手。 “长兄,这位是……” “你未来的长嫂,叶静娴。”静娴自我介绍着,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感兴趣,却在那后宫之中听说了许多有关阿渊的事情。 才晓得,这后宫之人,人人都是居心叵测。 尤其是某些看似良善之人,心中却藏着一颗能腐烂恶臭的心。 陆千秋脸色一变,他在回来之前,是听说过叶静娴的,初到昆京就掀起了一波风浪。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渊王府的方向去,陆千秋托人将礼物带进了渊王府,是一块儿玉枕,通体透澈明亮,里面似乎还有流光窜动,拿在手中十分温暖。 “我家王爷说,殿下身子不好,这玉枕有安神定魄之效,还能驱寒,是我家王爷好不容易得来的呢。”晋王府前来送东西的仆人如是说着。 一边不忘在心里感叹渊王殿下的好样貌。 “多谢。” 他收了东西,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晋王府的人有些失望。 离开之后便语气尖锐的说道:“我家王爷如此惦记他,他却这般冷淡,要不是他那张脸,我家王爷才不会多看他一眼呢,哼!” 他们很是不满,脸上满是鄙夷不屑:“是啊,王爷征战沙场,多的是女子投怀送抱,他却一个都看不上,还不是惦记着昆京中这位?” 关于自家王爷是不是个断袖这件事情,他们也只是猜测。 毕竟二人是亲兄弟,万一只是真的兄弟情深呢。 可再怎么兄弟情深,晋王殿下的房中,也不会藏着渊王殿下的贴身物件儿吧? 且他们记得前些年,府中奴婢不过多说了渊王殿下两句,便让他家王爷让人给乱棍打死扔在了乱葬岗,这样的兄弟情谊……的确会让人多想。 他们自顾自地讨论着,哪里看见小巷顶上,那站立着的纤细人影。 静娴面无表情,断袖…… 果真和后宫之人说的那般,看来她家阿渊还真是有不少人惦记着呢。 “他可收了?” 晋王府,陆千秋正摆弄着府中花草,显得自己有几分附庸风雅。 “渊王殿下收是收了,不过看上去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 手下小心翼翼地说着。 手中凌霄花赫然被折断,汁液湿润了他的掌心。 “他不高兴?”陆千秋眉心一凝,浑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手下小腿一软,立马跪在地上,慌忙说:“许是渊王殿下太过于高兴了,又不喜形于色……” “那叶静娴,是什么来路?” 他未来的长嫂? 呵,她也真敢! 陆千秋这辈子就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眼巴巴的往一个男人身上凑。 “是褚家遗落在外的二姑娘,是在一个村子里养大的,还带着一个四岁的儿子。” “那就是一只破鞋咯?”陆千秋恶劣的扬唇,全然没有了在陆沉渊前面的温和良善。 第128章 墨宝不见了 一介乡女,也妄图攀上高枝做凤凰,真是痴人说梦。 就算是褚家二姑娘又如何,到底不过是个商贾之女,怎堪作为王妃良配? 昆京的繁华最是容易蛊惑人心的,褚建仁总是喜欢带着墨宝四处浪,什么花楼巷子,梨园戏馆,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他统统都去了。 今日在梨园听戏,一旁还坐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 “哟,小公子全程黑着个脸儿,可是今日的戏不好听?” 墨宝坐在木椅上,端端正正,一动不动,面前放着的糕点也是半点儿未动。 他撇了一眼那美人儿,面无表情地说:“天冷,小心着凉。” 美人儿面色尴尬,连忙拉上自己的衣裳,遮挡那诱人的春光。 褚建仁摇头晃脑地听戏,笑着说:“我这小外甥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就好。” “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有点儿脾性也好,就是这不爱笑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听说他阿娘……” “我阿娘如何?”墨宝忽然盯着那美人儿,漆黑稚嫩的眼眸里透着摄人的凉意。 美人儿知道是说错了话,连忙打了一下嘴巴。 “是我的错,不该议论小公子的娘亲。” 墨宝从椅子上跳下来,冷酷地说:“三舅舅,你这看人的目光不行,我要出恭。” “小公子,可需引路?” 墨宝厌恶地拧眉:“不必!” 他轻车熟路地在梨园走着,褚建仁时常带他来这里听戏,也不知道有甚好听的,咿咿呀呀,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忽然面前多了双长靴,墨宝往右,他也往右,墨宝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褚建仁听得入神,一旁的美人儿时不时说些开心的话,忽然意识到好像少了些什么。 美人儿面色一变,推了推褚建仁:“三公子,小公子好像还没回来!” 褚建仁手中的糕点赫然掉落在地上,惊声问道:“他离开多久了?” 美人儿被他吓到了,颤颤巍巍地说:“约莫……一个时辰了!” “糟了!” 褚建仁一把甩开了美人,跌跌撞撞地在梨园乱撞。 “三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路过的小厮一脸的茫然,不是听戏听得正好么,怎么慌慌张张的? “可曾见过我那小外甥?” 褚建仁心中顿感不妙,那孩子向来乖巧,不会乱跑,去了什么地方也会很快回来,更不会随意听了外人的话就跑了。 但他忘了昆京是个虎狼窝,处处都有人盯着静娴,要是那孩子遭遇什么不测…… 褚建仁根本不敢想! “小公子不是和您在一起么?”小厮往他位置看了一眼,发现那里早就没有了墨宝的身影,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三公子莫急,奴这就去通知班主!” 褚家的小公子要是在他们的梨园里出了事儿,那褚家大公子还不得弄死他们啊! 梨园接下来的戏全都取消了,他们将梨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墨宝的踪迹,更没有人看到。 “这可如何是好,那孩子那么小,要是被人拐走了……” “不可能!” 褚建仁脸色铁青:“墨宝很聪明,别人根本拐不走!” 而且这里是天子脚下,没人敢把爪子伸到天子面前。 班主哭丧着一张脸说:“可我们排查了梨园今日所有进出的人,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褚建仁不能等了,他火急火燎地赶回老宅,但初建怀不在,静娴也不在。 她好像去了药王阁,昆京的药王阁比起小县城里的,材料要更加齐全,她要去认证身份,只有通过昆京药王阁的身份认证,以后才可以在昆京畅通无阻。 但想要认证,就需得经过炼药师考核。 这种程度的考核对于静娴来说,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 “今天一起考核的,还有另外一位炼药师,据说那位炼药师是和国师大人师出同门的弟子,国师大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师叔祖呢。” 和萧正邕师出同门? “我以前收过很多弟子吗?”静娴压低了嗓音,一脸茫然地问江冷鹤。 江冷鹤慵懒地坐在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扇,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阿娴,你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吗?太远了,我听不见。” 静娴脸色一冷,江冷鹤立马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能够让他江冷鹤这么没面子的,也就很只有琅嬅了。 “弟子只有萧正邕,但你当初不是喜欢到处从外面捡孩子回来,就是掳那些漂亮的男人回来,鬼知道这又是你养的哪一个男人。” 江冷鹤一边说,一边翻着白眼,满脸的幽怨和不满。 他扔下所有的生意跑来陪她考核,没想到这女人的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江冷鹤心里苦啊。 现在昆京人人都知道褚二姑娘能够炼制九转丹,一枚九转丹价值千金,登门拜访求买药的贵人们的每日都有。 但初建怀一一回绝了,一个不见。 今儿静娴来考核,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药王阁是萧正邕一手建立起来的,用的还是琅嬅老祖的名义,这天底下所有的炼药师都以进入药王阁为目标,若是得了认证,往后不论走到哪里,都能获得药王阁的支撑。仟千仦哾 且药王阁里珍藏了不少琅嬅老祖以前的亲笔,若能有机会一观,亦或是得国师大人亲自提点,那他们的炼药术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的。 “大人,到了。”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静娴与其四目相对。 一身灰色长衫,腰间别着一把古朴的短剑,年轻俊秀的面庞,静娴眯了眯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是你?” 那青年呼吸一滞,惊诧出声。 “你认得我?” 静娴可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一旁的江冷鹤冷笑:“看来你又在外面惹桃花了,连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那人笑了笑,说:“叶家村,森蚺,在下还要多谢姑娘那日出手相助呢。” 他这么一说,静娴就想起来了,那森蚺的皮毕竟还在阿渊的身上揣着,只是她这人从来记不住长相一般的人。 第129章 真的可以吗 “早就听说有炼药师名动昆京,不曾想竟然是姑娘你,在下容烨,见过姑娘。” 他倒是个温和的,虽然那张脸普通了些,不过周身的气度很好,气宇轩昂,浩然正气凝于眉心,给人一种极其舒适的感觉。m.qqxsnew 即便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却也如清风朗月般清雅。 “二位大人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认证吧,今日的认证倒也不难,只需各自炼出一味丹药即可。” 这丹药没有限制,当然,炼药师身份认证也是有高低之分的,炼出来的丹药品级越高,认证的身份也就越高。 材料都是药王阁准备的,容烨撇了一眼,也许是懒,静娴懒得用火晶石,明亮刺眼的火焰在指尖跳跃,遂又迅速在炉鼎之下熊熊燃烧着。 这次更是直接懒得将药材分类,全都一股脑扔了进去。 容烨一愣,好奇特的炼药手法! 一点都不按照正常顺序来,那么多药材扔进去,她又是怎么将所有的杂质都去除干净的? “大人,开始了。” 药王阁的人在一旁提醒着,容烨这才回过神来。 起初在林子里遇见静娴的时候,他以为静娴只是寻常会一些功夫的女子罢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这么厉害的炼药师。 就连自己从小修习炼药术,也达不到静娴这种程度,他现在也只能勉强做到凝气的程度而已。 炼药师与普通人不同,寻常人受天地规则限制,无法感知这世上的灵气,但炼药师可以。 容烨开始专心炼药,他不敢尝试太过于复杂的丹药,虽然算不上大成者,但也绝对不拉垮。 静娴撇见他的炼药手法,很是循规蹈矩,没有半点儿错处,一如她当年教导萧正邕那般。 虽然自己也不是按照规矩来的,但她喜欢后生们还是循规蹈矩些,规则不是可以轻易打破的,炼药也一样。 似乎觉得火候不够,静娴将手伸进炉子里。 药王阁的人瞪大了双眼,她那是铁砂掌吗? 炉鼎中的温度,可不是寻常火焰温度能够到达的。 她捞出一点儿药材来尝了尝,眉心微皱:“靠!糊了!” “……” 楼上隐秘的房间里,此刻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静娴的动作。 “国师大人,可有什么异样?” 萧正邕一袭雪白的衣衫不染尘埃,清冷出尘,宛若天神。 只是那张脸匿于暗处,明灭隐晦,显得有些阴鸷森冷。 他企图从静娴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可除了炼药的手法,她和那个人天差地别。 不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没有任何一处相似的地方。 他一定是魔怔了,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乡女会是琅嬅? 那些炼药手法,说不定也只是她误打误撞学会的罢了,只是那日,她让自己算命,那瞬间陷入的黑暗让萧正邕心慌不已。 阴沉的天空忽然破开一抹白光,隐约有长虹贯日的趋势。 药香沉于炉鼎,吭哧吭哧地冒着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遂炉鼎炸裂,赤色丹药落于静娴掌心,她无奈皱眉,不过是想要随手炼炼,过了身份认证便可,怎么不一小心就炼出上上之品了? “上上之品,回魂丹!” 阁楼上,药王阁的负责人吸了口凉气,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正邕唰地站起身,呼吸急促凌乱,手中茶杯被捏了个粉碎。 彼时外面的白光还未消散,人们抬头望着,总觉得那像极了神光。 “是药王阁那边吧?看来又有人炼出了不得了的丹药呢?” 药王阁那种地方,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皓月,在那里,就算是死人也能给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容烨的丹药也炼出来了,虽然是寻常丹药,但品质也是上上之乘,红褐色的丹药上隐约还有光影在流转着。 只是比起静娴手中的回魂丹,还是天壤之别。 “姑娘果真厉害,这回魂丹虽不比九转丹,却也能够让人延年益寿,上上之品的回魂丹,至少可以延长寿命二十年!” 容烨不得不感叹静娴的技术。 “不过,回魂丹的药方早就已经失传了,敢问姑娘又是从何得知?” 回魂丹是琅嬅老祖当年所创丹药,后世之人寻求的药方皆是残卷,就算有人能凭感觉炼制出来,但成效也是差之千里。 “药方嘛,并不是只能依靠前人流传下来的才能炼制,也可以自己配比炼制,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将药方写给你。” 静娴倒是不在意这玩意儿,她以前的药方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过。 除了不死药方。 因为不死药方连她自己都无法琢磨透,更何况后世之人。 容烨瞪大了双眼,显得有些紧张和激动:“姑娘,真的可以吗?” 静娴手一挥:“拿纸笔来!\" 药王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萧正邕脸色阴沉:“快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手中的回魂丹药方,和琅嬅的有什么不同! 只是还不等他们拿过去,褚建仁就带着人冲进了药王阁,脸色说不出的苍白慌乱,他抓着静娴的手:“师父,墨宝不见了!” 静娴那素来镇定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说什么?!” 褚建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带他去梨园听戏,更不该让他一个人离开我的视线,师父,我……” 他现在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不过就是多听了两句那美人的甜言蜜语,就忽略了墨宝。 他真是该死,既然想要听戏,就不该带着孩子过去。 墨宝那么小,若是遭遇什么不测,他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静娴抿着唇,一言不发迅速离开了药王阁,留下药王阁的人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这身份认证还没有完成了,人怎么跑了。 江冷鹤跟在她身后,安慰她说:“你莫要着急,昆京虽大,可却没有爷找不到的地方,今天晚上,爷一定能将那孩子完好无损地带到你身边来!” 他是了解琅嬅的,即便是愤怒恐慌到了极致,也从不会表现在脸上。 但她这个人要是发起狠来,没有人能够招架得住。 第130章 因为你变态 “江冷鹤。”她忽然停下脚步。江冷鹤抬头看她,那脸色阴沉得吓人,眼神之中似酝酿着风暴。 “嗯?” 他心里有些发怵,因为以前琅嬅暴怒的时候,便会是这般模样。 想来那孩子定是她的命根子,毕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谁又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呢。 “皇室中的几位王爷,你了解多少?” 江冷鹤一愣,立马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说:“太子陆枳实最是虚伪,四皇子常年征战,为人光明磊落,却也不见得,其次便是余下一些废物,嬅嬅,我去查!” 天已经黑了,昆京城又开始灯火通明,彻夜繁华。 外面很安静,只能听到风雪呼啸的声音,眼睛上蒙着黑布,嘴里被塞了破布条,小小的身子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 冷燥的空气无情地击打着墨宝娇嫩的肌肤。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寒风立马发了疯似地灌进来,墨宝动都没动一下。 只听见一声轻笑,头顶上响起男人的声音:“倒是个镇定的,没想到一个乡女,竟也会生出你这般标致的孩子来。” 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扯开,一张英俊的脸印入眼帘。 陆千秋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着,再取出嘴巴里的布,忽然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 “你这张脸……”他心中忽然有种发麻的感觉,尤其是这个孩子的眼神。 墨宝别过脸,冷笑:“真丑。” 陆千秋眼角一抽,声音更是低了好几个度:“你说什么?!” “不仅丑,还聋。” “……” “哼,还真是牙尖嘴利,真不愧是从乡下出来的。”陆千秋松了他的下巴,一个小孩子而已,和他计较什么。 还是和土匪生的,没有教养也正常。 “皇室出来的,天子血脉,怎么净干些抓小孩儿欺负弱小的勾当了?你也不过如此。” 陆千秋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晋王,陆千秋,我爹爹的弟弟。” “你爹爹?”陆千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又一把抓住他的脸,将墨宝的脸死死捏住,捏得他脸蛋儿发红,眼神却透着狠意。 他狞笑道:“不过一个野种,竟敢攀附皇室!” 他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反正陆千秋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早晚都得死,死人是永远都不会开口的。.qqxsnew 陆千秋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问他:“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抓你过来嘛?” 墨宝淡淡地说:“因为你变态。” “心理扭曲,见不得我阿娘和爹爹在一起,所以你嫉妒,然后你要报复我阿娘,最好是能用我将阿娘引来,再杀了,这样你的哥哥就又是你一个人的脸。” 墨宝从容淡定地说着,可他越是往下说,陆千秋的脸色就越是难看狰狞。 “你怎么会知道!”他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老鼠一样,情急之下疯狂乱窜尖叫。 墨宝不慌不忙,只是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脸上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只有四岁的孩子。 老气横秋,成熟得让人觉得害怕。 陆千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连一个孩子都斗不过。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更多哦。” 墨宝扬起天真的笑容,他笑起来真好看,肉乎乎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 他说:“我还知道,你总是派人跟踪我爹爹,偷我爹爹房中之物收藏。” 墨宝紧紧地盯着陆千秋的眼睛,看着他因为震惊而感到愤怒和恐慌。 他越是慌乱,墨宝就知道得越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这种能力的,当一个人越发好奇恐惧的时候,他能够读取的信息就更多。 墨宝以为自己病了,尤其是自从来到昆京以后,他总能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现在他知道了,这不是病,这是一种别人不知道的能力,也许很厉害,也许会被人当成怪物,所以即便是阿娘,他也从未告诉过。 “胡言乱语!” 陆千秋慌了,因为这些事情他从来做得隐秘,就连皇兄都从未察觉过,他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又怎会知晓这些。 墨宝懒洋洋地靠在墙角,那慵懒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像极了陆沉渊。 可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开始升起,就会疯狂地滋生蔓延。 他看着这个孩子的眉眼,越发觉得和他像极了。 他掐着墨宝的脖子,将小小的孩子从地上提起来,但墨宝根本没有挣扎,嘴角反而溢出一丝微笑。 对陆千秋说:“你猜我阿娘能不能找到你这里?” 陆千秋狞笑着,阴狠道:“原本是想让你多活些日子的,可你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小孩儿,是你自己暴露太多了。” 墨宝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陆千秋又说:“你那破鞋娘不过是会炼些丹药罢了,在昆京的本事都是靠男人撑起来的,没有男人,她什么都不是!” 一句破鞋,成功让墨宝镇定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他眸子里出现了愤怒。 “闭嘴!我阿娘不是破鞋!” 她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娘亲! 没有人可以诋毁他阿娘! 陆千秋哈哈大笑着,像是终于找到了这孩子的痛点一样。 依旧恶劣而狠毒地说着:“你阿娘不过十五就让人夺了清白,生下你这么个小野种,如今还妄想嫁入皇室,她不是破鞋是什么?” 陆千秋决不允许那样的女人嫁给陆沉渊。 哪怕他随随便便娶一个女人,都绝对不能是叶静娴! “住口!你住口!” 墨宝愤怒地大叫着,眸子里的愤怒似要喷出火来。 “说起来,你应该是你阿娘的耻辱吧,土匪的种,啧啧,身体里流着如此肮脏低贱的血液,因为你的出身,所有人都会记得你阿娘是怎么生下你的!” 陆千秋一步一步地击溃着孩子的心理防线。 反正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不管他是如何知道自己那些事情的,他都会死! “不,我不是!” 到底是孩子,终究还是会崩溃发疯的。 第131章 她只是在怪自己 陆千秋很欣赏墨宝脸上愤怒崩溃的表情,他宛如一个恶魔,要将孩子心里所有的希望全都毁灭。 他邪恶地说着:“说不定你阿娘根本就不会找你,她甚至巴不得你就这样死在外面。” “如此,她就再也没有累赘了,要不了多久,就不会有人记得从前发生过什么,她也能如愿嫁进皇室,也许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很快就会忘记你的存在,不是吗?” 对,就是这样。 陆千秋毫不留情地大笑着,却没有注意到孩子身上的绳子正在一寸寸地碎裂崩断。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孩子稚嫩的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陆千秋惊愕地看着他,然而下一秒手臂上传来的痛感直接让他哀嚎出声。 “殿下,殿下!” 外面的人听见陆千秋的哀嚎声,立马破门进去,却看见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手臂呈现出扭曲的姿态。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墨宝双拳紧握,骑在陆千秋身上,扬起拳头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在陆千秋身上。 一拳,两拳…… 那拳头生风,明明是个小孩子,竟然让陆千秋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身体好像被人操控了一样,动不了了! “我阿娘不是破鞋,我也不是野种!阿娘更不会不要我!” “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阿娘也会永远记得我,永远!” 暴怒和扭曲在一个孩子的脸上出现,诡异森冷,门口的人看傻了眼,反应过来后立马冲上去想要将墨宝从陆千秋身上拉下来。 然而墨宝回头,一双漆黑冰冷的双眼对上他们的,宛如刀锋一样犀利凛冽。 两个大男人竟然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忽然间。 砰—— 一声尖锐的爆炸在天空中炸响,银色的火花绚烂刺眼。 僻静的小院儿忽然冲进来一群人,墨宝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初建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迅速将墨宝抱在怀里。 “放肆!”陆千秋勃然大怒,脸色扭曲:“一介草民,竟敢殴打皇亲,初建怀,这就是你褚家的好儿郎!” 墨宝脸色苍白地窝在褚建怀怀里,语气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无助。 “大舅舅,墨宝……墨宝真的是没人要的小孩儿吗?墨宝会是阿娘的耻辱,是个流着肮脏血液的贱种?” 和褚建怀一起来的,还有静娴和江冷鹤。 静娴上前,无视面前两个侍卫寒光铮亮的刀子,冷声道:“原来晋王殿下便是说出这般恶毒话语的人。” 褚建怀也是心里一抽,这么小又这么可爱的孩子,陆千秋是怎么忍心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的? 他拍了拍墨宝的后背,示意他安心,说:“墨宝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你阿娘会永远爱你,大舅舅也会永远陪着你。” 虽然并不是亲生的舅舅,可褚建怀对墨宝从未苛刻过,该有的疼爱只会加倍给他。 即便这个孩子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他能够高攀的…… “这世风日下,晋王殿下竟然干出拐卖幼儿这等事情来,王子犯法,也理当与庶民同罪,不是吗?” 静娴双眸森冷,要不是她早早的就在墨宝身上留了痕迹,靠着蛊虫引路到这个地方,静娴根本不敢想象墨宝会在他手里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仟千仦哾 陆千秋不怒反笑,一点儿都不慌,原本一张俊美的脸也被墨宝打得乌青,但他不能承认。 他是驰骋沙场的战神,是一国王爷,更是一个成年男人,又怎会被一个孩子打成这样! 陆千秋丢不起这个人。 “二姑娘哪里的话,本王只是瞧这孩子可爱,与本王有缘,便将他带过来玩耍一番罢了,怎么就算得上是拐卖了?” “二姑娘,污蔑皇亲,同样也是要吃罪的。” 陆千秋危险地眯着眼睛,他希望这个女人最好能够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女人! 静娴眸色深深盯着陆千秋。 “走吧。” 她没有回答陆千秋,而是从褚建怀手中接过墨宝离开了这里。 “殿下,您没事儿吧?” 侍卫担忧地问。 陆千秋神色阴沉,眼神阴鸷:“你是觉得,本王会连一个小孩儿都不如吗?” 侍卫连忙恐慌地低下了头,讪讪道:“殿下神武,昆京皆知,只是殿下不觉得那孩子过分古怪了些吗?那绳子捆得那般紧,莫说是个孩子了,便是个成年人也无法轻易挣脱,且……” 那孩子竟然能将殿下压在身下打,殿下好像没有反抗的力气。 当然,这一点他们也只能闷在心里,自是不敢说出来的。 陆千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碎裂成段的绳子,神色灰暗莫名。 “殿下,唔……” 两个侍卫同时感觉脖颈一凉,脸上同时出现惊恐的神色。 还不等他们反应,瞬间身首分离! 圆溜溜的脑袋滚到了陆千秋脚边,陆千秋嫌恶的看了一眼:“处理干净。” 一路上静娴都一言不发,墨宝紧紧地抱着静娴的脖颈,小脸儿埋在她的颈窝处。 他小声地说:“阿娘,你别生气了……” 墨宝是能察觉到她还在生气的,怒意未消,就连身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阿娘,墨宝知道错了,墨宝以后再也不会离开阿娘了,阿娘……” 他如小狗般轻轻蹭着静娴的脸颊,双眼噙着泪水。 静娴一身寒气,褚建仁更是半步都不敢靠近。 他拉了拉褚建怀的衣袖,低着头,小声地说:“兄长,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褚建怀看着自家弟弟,破天荒地摸了摸他的头:“和你没关系,你别自责,静娴也不会怪你。” 他倒是宁愿师父责怪自己,这样他还能安心些,可静娴抱着墨宝一言不发的样子,他是真的害怕。 他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只求师父和他说说话,骂他两句,实在不行,用棍子打也行啊。 “放心吧,她不会怪任何人,只会怪自己这个当娘的没有尽到责任。”江冷鹤也说。 遂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世上女子都会成为母亲,一旦成为母亲,就注定多了个羁绊,这种责任,注定是逃不开的。” 明明嬅嬅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132章 报复,火烧晋王府 “小子,不必自责,阿娴可是个很好的人呢。” 江冷鹤微微一笑,快步上前跟上了静娴的步伐。 虽然他们并不明白这大名鼎鼎的江冷鹤是如何认识静娴的,不过他似乎对静娴很是了解。 这种了解,不是一天两天,甚至是一年两年才有的。 而是长年累月累积下来的。 回了褚家老宅,仆人带着墨宝去洗浴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静娴站在院子里,仆人抱着墨宝过来。 墨宝抿着唇,身上有刚洗浴过后残留的香气,头发上的水渍也已经擦干了不少。 他局促不安的站在静娴面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静娴的衣裳。 “阿娘?” 静娴低头,看了一眼,便将他抱起来。 “吓着了?”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墨宝还以为她不理自己了。 顿时委屈地瘪起小嘴儿,眼眶也跟着红了。 “抱歉啊,阿娘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是第一次当娘,总是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 静娴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刚刚正在思考要怎么当好一个母亲,但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 虽然以前她总喜欢到处捡孩子,不过那时候捡回来的孩子都是由萧正邕养着,她也只是让他们不愁吃穿罢了,不曾真正亲自照顾过,除却萧正邕。 而且捡回来的孩子和亲生的不一样。 哪怕她并没有经历过孕育墨宝的过程,但记忆却是存在于脑海之中的,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静娴以前对于这个孩子到来的痛恨,再到最后的坦然接受和满心爱意维护。 就好像她自己也经历过一遍。 墨宝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摇摇头说:“阿娘很好了,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 墨宝捧着静娴的脸,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努力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哄着静娴说:“阿娘,不要难过了,墨宝也会难过的,墨宝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不过墨宝今天也很厉害哦,墨宝将那个坏人狠狠揍了一顿呢!” 墨宝得意地扬起自己的小拳头,兴奋地说着,好像这是一件值得无比骄傲的事情。 静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摁在怀里,宠溺地说:“嗯,我家墨宝最厉害了呢!” 只是那笑容里夹杂着摄人的寒意。 孩子到底是受了惊吓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面前在静娴怀里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墨宝放在床上,拨弄了番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睡着了?” 褚建怀一身青色衣裳,没有穿氅衣,大雪落在他身上,稍显清冷。 “嗯,屋子里点了安神香,够他睡一夜的了。” 褚建怀脸上没什么神色,淡淡地说:“建仁内疚,在祖祠跪着,我劝不动,我想他应该是会听你的话的。” 毕竟现在褚建仁成长了不少,也不像是从前那个纨绔的公子哥儿了。 静娴去祖祠看褚建仁的时候,他正跪在蒲团上,外头寒风萧瑟地厉害。 “用过晚膳了吗?”昏黄的光将静娴的身影拉得狭长清瘦。 褚建仁愕然回头,才发现她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端着吃食,褚建仁红着眼睛,又执拗地转过身去说:“我不饿。” “那你在这里跪着做甚?左右不过是一次小失误罢了,毕竟总不能将眼睛粘在墨宝身上。” 静娴将东西放在一旁,淡淡地说着。 褚建仁嗓音很低,说:“可我知道晋王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如果咱们再晚一步,墨宝可能就……” “没有这个可能。”静娴打断他的话。 说:“墨宝比你现象中的聪明。” 静娴眼没瞎,看得到陆千秋脸上的伤,但墨宝没说,喜欢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可是……” 褚建仁还想说什么,静娴眉心一拧:“褚建仁,我的耐心有限,我从来不会哄人,吃还是不吃?” 察觉到静娴忽然冷下去的语气,褚建仁连滚带爬地从蒲团上起来,立马端过碗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会看好墨宝的!” “嗯,吃吧。” 回到房间里,墨宝正睡得香甜,他身上有捆绑之后呈现出来的伤,孩子娇嫩的手腕和脚腕被勒破了皮。.qqxsΠéw 晋王府里。 黑色的纱幔在轻轻晃动着,侍女低头,小心翼翼地侍奉着那俊美高大的男人。 整间屋子里挂满了陆沉渊的画像,或站或躺,可画像之人的神情,却永远不得精髓。 画完最后一笔,他看着画像上的人,问:“可像?” “殿下技艺精湛,让渊王殿下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可陆千秋并没有满意。 他知道,他永远都画不出那个人最美的样子。 不知为何,陆千秋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都是那个孩子的模样,那张稚嫩的脸,渐渐和画像之人重合。 他陡然睁开双眼,宽大的掌心掐住了侍女纤细脆弱的脖颈。 “殿、殿下饶命!” 侍女惊恐地挣扎着。 “不,不像!”那个孩子怎么会像他,那不过是个土匪乡女之子,身体里流着最低贱肮脏的血液! 掌心越发用力了起来,侍女双眼死死地瞪着,嘴角溢出的血渍滴落在宣纸上被迅速晕染。 将那人衣袍染红,艳丽殷红的色彩宛若盛放的血色之花。 刹那间火光透亮,凶猛的火蛇几乎在瞬间将晋王府吞噬淹没。 “咻!” 破空之声裹胁着万钧之力捅破了木窗,穿透了侍女的身体,血液喷溅在他脸上,锋利的箭矢离他不过分毫。 “竟然射偏了。” 他听见一声惋惜的哀叹,陆千秋陡然松手,侍女的尸体掉落在地上。 “谁!” 可回答他的只有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整个王府都被一片火海吞噬,奴仆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千秋反应极快地躲闪抵挡,却还是被袖箭射中了肩膀。 “到底是谁,滚出来!” 陆千秋怒喝,外面是一片火海,整个书房都弥漫着浓烟,所有画像都在摇摇欲坠。 无数箭矢袭来,肩膀,后背,小腿,即便是躲过了,还是避免不了被擦伤。 第133章 那你想要什么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书房,画卷在被迅速焚烧。 墙壁上,那挂着的一件件衣衫也在顷刻间被烧成灰烬。 “不!不要!” 陆千秋惊慌失措的想要阻止,但火势太快了,根本就阻止不了。 “殿下!殿下还在里面,快救殿下!” 外面是城防军们慌乱的声音,抬头时看见晋王府上空那一道漆黑的人影,手中正拿着那把弩箭。 “刺客!他是刺客!” 清冷嗜血的眼眸扫过慌乱的人群,冲天的火光映照在他身后,火红一片,衣袍飞扬,他似于暗夜融为一体。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惊,这人的气势……好可怕! 晋王府养了不少高手,然而还不等他们出手,遍地哀嚎四起。 皮肤之下似有什么在蠕动着,血管爆裂,七窍出血,最后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着,四肢呈现出扭曲的姿态,如同拧麻花般,让人心生恐惧。 “晋王府起火了。” 褚建怀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见晋王府方向的火光。 问了句:“二姑娘可在?” 身后的老嬷嬷躬身应答:“二姑娘早就睡了。” 褚建怀嗯了声,等到火势退去时,陆千秋才被人搀扶着出来。 他身上的衣衫被烧得不成样子,怀里却抱着已经烧成灰的画卷。 “找!便是给本王翻遍了整座昆京城,也一定要将他给本王找出来,本王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陆千秋怒不可遏的大喊着,俊美的形象已经不在,整个晋王府都被烧成了废墟,所有豢养的高手无一活口,就连他自己也身中数箭,好在都不是什么要命伤。 然而陆千秋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殿下!殿下!” 今夜晋王府不太平,就连皇宫也不安生了。 晋王遇刺,被人火烧府邸,还身中数箭陷入昏迷。 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只得去请了国师来。 然则便是连国师瞧了也是眉心紧锁,缓缓道:“这种毒,我从未见过,古书中更是不曾有过任何记载。” “这怎么可能?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国师没见过的毒?” 他可是琅嬅老祖的弟子,天下万毒皆出自老祖之手,他又怎么会…… 发出质疑声的便是陆千秋的生母,德娴皇贵妃,是在这后宫中唯一可以和敦惠皇后分庭抗礼的存在。 “贵妃这是在质疑我?”萧正邕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德娴皇贵妃脸色一僵,连忙道:“国师恕罪,妾只是一时情急罢了……” “如此,那还请皇贵妃另请高明。” 萧正邕微微一笑,转身直接离去。 因为他知道,若是连他都解不了的毒,那么这天底下就没有第二个可以解毒之人。 皇贵妃一阵暗恨,早知道自己刚刚就不该说那句话的,她还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国师不肯出手,那我儿的命……” 萧正邕的性子,就算是皇帝亲自去请,他也未必肯出手,可这天底下,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解毒之人来? “娘娘莫要忧心,奴婢听说这昆京城最近新来了一个炼药师。” 一旁的宫女恭敬地说着。 “你说的,可是那在东宫宴上,赢了国师那位褚二姑娘?” 宫女微微一笑:“正是。” 静娴起了个大早,原是要去看墨宝的,结果发现那孩子也早早就起来。 “姑娘可是在找小公子?” “嗯。”这么早,那小子起来做甚? 婢女轻笑,道:“大公子正带着小公子在后院习武呢,天还未亮就起了。” 静娴过去的时候,小小的孩子正衣着单薄地扎着马步,脚上还绑了沙袋增重。 “下盘要稳才能步履生风,丹田下沉方能身轻如燕!” 褚建怀同他一般,稳扎稳打地扎着马步,这寒冬天儿,脸上身上都冒着汗。 “姑娘可要上去。” 静娴摇摇头,并没打算打扰他们,正好打算出门,那从宫里出来的马车就停下了褚宅外面。.qqxsΠéw “二姑娘,我家娘娘有请。” 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上了马车便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他们好像很着急,行驶的速度很快。 一直到了宁合宫才停下。 “娘娘,褚二姑娘来了。”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落下,便是珠帘晃动,暗香轻拂。 入目是奢华的宫殿,那身着繁复宫装的贵妇人看上去似要比皇后还好雍容华贵。 贵妃不曾客气,见她进来便说:“本宫知道你是何人,倒也不用行礼,晋王身中剧毒,你若能解开,宅邸金银随你挑选。” 她是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除了后位,她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静娴扫了一眼,这宁合宫处处奢华到了极致,她索性给自己挑了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盯着眼前的皇贵妃。 “娘娘还真是不客气,既是有求于人,怎的又不拿出求人的姿态来?” 她聂琅嬅自成名起,天底下求她去看病的人多了去了,却唯独没有如她这般高高在上逼着她去救人的。 “放肆!我家娘娘让你来给晋王殿下看病,那是你的福气!” 一旁的大宫女厉声呵斥,脸上满是怒容。 静娴撇撇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你!” 宫女正要发作,却被贵妃阻止,她走到静娴面前,垂眸盯着她,眼里满是深意威胁。 可想到太子东宫宴,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那二姑娘想要什么条件?只要能给晋王解毒。” 静娴挑唇,她等的就是贵妃这句话呢。 “什么都行?”静娴眸光很深,闪烁着精光,像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皇贵妃自认自己能在深宫中混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这张脸,更多的是手段。 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手段似乎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不值一提,就好像有人提前织好了一张网,只等着她往里面钻。 “只要是本宫力所能及的,本宫都应你。” 左右不过一个乡下来的炼药师罢了,就算有些手段,又如何能斗得过这昆京城里的人? 且她不信静娴能够狮子大开口,人心所贪,无非钱财地位。 “那你想要什么?” “渊王,陆沉渊!” 第134章 护心莲 “你说什么?”皇贵妃漂亮的眼眸一眯,虽是听说过一些,却也不曾想这乡女的胆子竟有这般大,小小商贾之女,何德何能嫁入皇室? 静娴撇撇嘴:“看来是没得谈了,我瞧晋王殿下脸色发青,想必毒素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只怕是挺不过今晚了,娘娘也应该请遍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吧?” 她知道,晋王出事,皇贵妃势必会去请萧正邕,可这毒是她下的,没有她,就算是萧正邕也无解。 皇贵妃呼吸微微有些乱了,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嵌入了手心里。 “娘娘可知,前些日子陛下召我进宫所为何事?”静娴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问着,也不知道服用了多少的玉肌丹才让她那张脸保持着少女模样。 皇贵妃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皇后想将我赐婚东宫!” 话音落下,她瞧见那美丽的贵妃脸上骤然出现了裂痕。 她当然知道一个大成炼药师在西圣意味着什么,举国上下,大成炼药师不过仅国师一个罢了,如今又凭空出现一个,身后仰仗的还是褚家。 若说太子选太子妃,是要从朝廷里选,她兴许还没有那么慌乱。 可若不是,而是借力褚家,那皇贵妃就无法淡定了。 “好,本宫应你便是!” 没有犹豫,皇贵妃直接应了下来。 人在利益面前都会下意识选择有利于自己的选项,而抛弃另外一个。 “那娘娘可要记好了,切莫食言。”静娴分明是在笑着,可却让人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来。 “娘娘?”一旁的宫女似还有些不服气,却被贵妃一个眼神阻止了。 “只要能给晋王解毒,本宫当然不会食言。” 她倒要看看,这褚家二姑娘是不是如外界所传那般厉害。 静娴只是上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宁合宫的奴仆们瞬间紧张了起来,生怕她会对晋王殿下不利。 刀子划开陆千秋的手腕,贵妃瞳孔一缩。 “你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她就闭嘴了,只见那从手腕里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静娴勾唇:“娘娘若是不信任我,又何必将我请进宫里来?” 随后拿出一方小瓷瓶来放置在陆千秋的手腕上,便见从瓷瓶中有什么东西迅速钻进了陆千秋的伤口里,顺着他的手臂游弋到了胸口的位置。 在皮肤下鼓起一个个的小疙瘩。 “这是子母蛊,喜爱毒素,它会在宿主体内迅速繁殖,直到将宿主体内的毒素吃干净便会死亡。” 静娴迅速包扎好了伤口。 “就这样?”皇贵妃还是有些怀疑,明明是连国师都无法解的毒,为何在她手里却变得这般轻松? 皇贵妃当然不知道,这毒是静娴自己炼制的,便是先前在县城时炼制的蛊虫,没想到居然用到了陆千秋身上,萧正邕虽然是她的弟子,不过也只是学到了她的皮毛罢了。 关于制毒这一点,萧正邕在她面前,就是个小丑罢了。 “晋王殿下体内的毒素很是猛烈,需得三天后更换一次子母蛊,一个时辰后,晋王殿下便会醒来。”静娴将那匕首擦了擦,然后放进了衣袖里。 皇贵妃看着床上的陆千秋脸色似乎有些好转,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如此,便有劳褚二姑娘了,明日本宫便会亲自去向圣上进言,定不会让二姑娘失望。” 静娴微微一笑,便要离开宁合宫,不曾想门口却与门口那一道颀长身影的主人不期而遇。 要不是她动作快迅速收回了脚,怕是要撞到那人身上了。 头顶传来那人清冷甚至带着些疑惑的语气。 “褚二姑娘当真是解了晋王殿下的毒?” 来人一袭白衣翩翩出尘,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静娴神色骤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萧正邕那仙人似的脸。 说:“国师做不到的,是不是就质疑别人也一定做不到?” 萧正邕呼吸一滞,他已经在这个女人身上栽了两次了。 但他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岁的人,只是温和一笑:“后生可畏,并不存在什么质疑,倒是二姑娘可有兴趣,去我那国师府坐坐?” 能得国师亲自相邀去国师府做客,在整个西圣,那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惜静娴不在乎。 “有好处?” 萧正邕微微一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他似乎对静娴格外的纵容。 “金银财宝我不在乎,都说国师乃琅嬅老祖的亲传弟子,那么……国师应该留有老祖遗物吧。” 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老祖遗物,放在现在,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我记得,老祖当年曾亲自栽培过一株护心莲,传闻若能食得这护心莲莲子,便可延年益寿,青春永驻,更能使人脱胎换骨,拥有无穷神力。” 静娴扬唇,这样的好东西,他不信萧正邕没有。 皇贵妃神色微动,萧正邕常年为陛下炼药,却始终无法参透琅嬅老祖当年留下来的不死药方,可护心莲这种好东西,萧正邕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若当真有,那便是萧正邕在欺君。 “这护心莲早已灭绝,再难栽培,二姑娘怕是要失望了。”萧正邕不动声色地说着。 “是吗?”静娴扬眉:“那便算了,看来我是没这个福气了。” 她微微一笑,也不曾行礼就离开了宁合宫。 护心莲。 何其可笑。 当年萧正邕被她捡回来时,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为将他从死亡深渊拉出来,呕心沥血才培育出那护心莲来,以护心莲为他续命重塑筋骨,更是让他拥有比常人还要厉害的体质,便是受了伤,也能迅速愈合。 那日因为墨宝失踪,药王阁身份认证尚未完成,故而静娴又去了一趟。 今日去的时候,药王阁的人早早就准备好了东西,一纸用来证明身份的檄文,以及那代表着大成炼药师的玉穗子,这玉穗乃是用冰蚕丝制作,全天下拥有这个的,不超过两人。.qqxsnew 一个是萧正邕,另一个便是静娴了。 “大人已完成身份认证,冒昧问一句,那日所炼回魂丹,大人可有出手?” 昆京早就闹翻天了,都知道药王阁出了一枚回魂丹。 第135章 雇佣令 “若是出手,能得多少?” 药王阁的人想了想,说:“至少一万金起步。” 这么值钱? 明明这玩意儿她以前炼制的时候,大多是用来当成糖豆吃的,因为那日她炼制的回魂丹,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材。 药效肯定也是大打折扣的,想要一枚品质绝佳的回魂丹,其中所需药材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 不过她本就擅长钻研药物,各种药材在她手中已经玩儿出花来了。 “药王阁抽成多少?” “一成,余下的全归大人。” 这么值? “昆京谁家出的价格最高?”静娴悄咪眯地问,毕竟这到手的钱,不赚白不赚。 “若是卖出去了,定会告知大人的。”也就是说,再没卖出去之前,对买家的信息是保密的。 因为买药的不一定全是西圣的人,也有可能是别国的。 “那这回魂丹就暂且放于药王阁保存的。” 倒也不担心药王阁会私吞丹药,毕竟是招牌,要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哪里还能指望别的炼药师进入药王阁? 且药王阁掌控天下炼药师,不光是因为药王阁待遇好,更多的是可以从药王阁收取一部分的佣金。 “大人,再过三天,玄微森林会诞生一头名叫扶麟的异兽,异兽体内拥有魂火,到时候估计会有不少的炼药师进入玄微森林中击杀扶麟,国师大人也会派出弟子前往,大人您看?” 药王阁的人满眼希冀地盯着静娴,厉害的炼药师本身的功夫也不会太差。 扶麟? 魂火? 静娴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多东西,就算是重生之后忘记了当年自己身死的过程,也忘记了许多法则。 比如,炼药师不仅能够凝气,还能聚火,而聚火本领也各不相同,每个炼药师体内的火都是早就成型的,可若是能从外界再次摄入魂火为自己所用,那么炼药术也就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世上的魂火何其稀少,拥有魂火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魂火生于异兽体内,只有击杀异兽,方能吞噬魂火,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缘吞噬魂火,却无法承受魂火之力,反而会被魂火吞噬,沦为魂火的养料。 据说魂火是这世上之人,想要成神的第一块儿敲门砖,他们的国师大人,体内就拥有五种魂火,已经踏入仙人行列了。 对此,静娴很是嗤之以鼻,什么魂火,什么仙人,也就是骗骗人的东西罢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仙啊。 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尘封的东西忽然破开,破碎的记忆开始疯狂地拼凑在一起,让她一阵头昏脑涨,甚至胸口发闷。 “大人?” 药王阁的人看她神色不对,连忙担忧地问。 “大人,这玄微森林您还去吗?” 静娴的脸色忽然很白,像是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没有回答,只是快步离开了这里。 自从知道静娴就是琅嬅老祖后,江冷鹤每天的心思都不在生意场上了,不是在褚家门口蹲守静娴,就是在渊王府门口等着。qqxsnew 那一身风骚的红衣在人群中终于锁定了静娴,只是找到她时,她好像三魂六魄都丢了好些。 “阿娴?” 江冷鹤跟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静娴的手腕。 “嬅嬅,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却遭静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里是逼人的寒芒。 “怎、怎么了?” 江冷鹤被她这般模样吓得心忽然就晃了一下。 “你告诉我,当年我到底是怎么死的?萧正邕又是如何杀了我的?” 江冷鹤一脸茫然,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是他将淬了毒的刀子刺进我的心脏,让我失去可以反抗的能力,然后割开我的四肢,放干我的血液,再破开我的五脏六腑,取出我体内魂火,最后再将我分尸埋骨!” 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恨意和怨毒。 是了,就是这样的,她记起来了。 直到被分尸的那一刻,她才彻底咽气,眼睁睁地看着萧正邕将她碎尸万段,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放心。 生怕有朝一日她会活过来,更是施以咒术将她分别镇压。 可他千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四百年后,她还是活了过来。 “你可知我被镇压这四百年来,怨气何其深重,若非静娴遭遇待遇,以自身鲜血与我相融,才让我寄宿在她体内,重获新生。” 静娴痛苦地说着。 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静娴被歹人强暴之时,那木桩穿透了她的胸膛,血液渗入地面,才让她有机可乘。 “嬅嬅,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江冷鹤一把将她用力地抱在怀里,说:“是我的错,当年我不该离开,如此也不会让正邕小儿有机可乘,让你遭受这般苦楚折磨。” 他想,这四百年来嬅嬅一定过得很不好。 地下那么冷,还没有全尸。 萧正邕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啊,当年要不是妈妈,他早就死了。 他为何就一点儿都不念恩情,要将嬅嬅这般残忍杀害! 江冷鹤一颗心都狠狠揪了起来,不停的安抚着静娴说:“嬅嬅,总有一天我会杀了萧正邕,将他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悉数用在他身上!” 他知道静娴有时候是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的,但那是以前了,现在她不是聂琅嬅,而是叶静娴。 她推开江冷鹤,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冷漠。 她说:“我会亲手杀了他。” 不必假手于人。 听说江冷鹤很在意沈昭昭这个弟子,而玄微森林,也正是沈昭昭和安平县主一同前往。 想必萧正邕体内的魂火,就是当年从她身上挖出来的,只是他在人前很少使用魂火,就连炼药用的也是凝气聚成的火。 昆京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都是打算去往玄微森林猎杀扶麟的。 也有人发布了雇佣令,谁能带回扶麟兽,谁就能获得十万佣金,故而前往玄微森林的,并不仅仅只是炼药师罢了,还有天下各路高手。 第136章 扶麟异兽 只是那玄微森林每隔十年才会开启一次,开放的时间为三天,若进入之后三天之内就必须得出来,出不来的人就会永远留在玄微森林。 那片林子位于南楚交界处,听说这次就连南楚太子也会亲自前往玄微森林。 只是那片林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寻常人便是连靠近都不敢,有人撕下了雇佣令,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西圣的雪一下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两天的路程才能抵达玄微森林。 和其它林子不一样,玄微森林像是被厚雪覆盖,就算是进入到了林子里,你也会发现这里仿佛就是一片冰雪的王国。 所有人都在里面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大多数人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玄微森林很大,里面的奇珍异兽更是不在少数。 但十年周期很长,所以流落在外的异兽更是稀少,有的权贵喜好豢养异宠,若能得一只从玄微森林里带出来的异兽,那将会得到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qqxsnew 树干被层层冰晶覆盖包裹,茂密的林子寂静无声。 沈昭昭拿出随身携带的罗盘,看着上面的指针不停地转动着,说:“扶麟刚出生,正处于最是虚弱的时候,咱们必须得尽快找到它才行。” 最后看着指针停在了东南方向,沈昭昭面上一喜,连忙朝着东南方去了。 身后的安平县主还带了不少的随从侍卫。 不屑道:“师父只是将罗盘交给了你,可没让我听你的话。” 她可是县主,才不要听一个孤女的指挥。 沈昭昭回头望着她,面上笑容如风。 “师姐要是有意见,就该让师父将这罗盘给你的。” “你!” 安平县主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论是天赋才是脑子,都比不上沈昭昭。 更不如沈昭昭会讨师父欢心。 当年她仗着自己有点儿天赋,便央求着父母去求了国师,才勉强收自己为弟子。 沈昭昭一袭白色狐裘氅衣,衬得那身子冰肌玉骨,又素来被萧正邕养得极好,琴棋书画从不曾落下过,比起那些世家女更是丝毫不差。 反观安平县主,虽是高门大院儿里出来的,却如同昌平一样,是个没脑子的货,又性子娇纵,这昆京里也没几个人是真心实意同她交好的。 “扶麟兽天地灵气的产物,但世上见过扶麟兽的手却是少之又少,故而就连古书上也没有关于扶麟兽的画像,只说那扶麟兽通体似雪,无一杂毛,能翱翔九天,更能潜水下海。” “咱们若是得了扶麟兽,且不说它体内魂火,光是降服它作为战骑也能威慑他国呢!” 前方不远处,一队人马护拥着中间的体型高大的男人笑呵呵地说着。 那人正是从南楚而来的南楚太子,裴寂。 也正是南楚赫赫有名的战神,短短数年之间就攻城掠池无数,疯狂扩张南楚疆土,若非西圣嫁了一位女儿过去给这南楚太子当妾,只怕是裴寂的手也要伸到西圣来了。 可怜西圣公主之尊,到了南楚也只堪为一介良妾罢了。 裴寂生的样貌不凡,英俊的脸庞中透着浓烈的煞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们越是往前走,周遭的温度就越低。 “听说,四百年前的琅嬅老祖曾有过一只扶麟兽?”裴寂问。 随从连忙回说:“是啊,不过随着老祖一死,那扶麟兽也就消失了,也许是羽化了,也许是给老祖陪葬了。” 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传说了,也没人真正见过,这些充满神话色彩的故事,人们总是乐于津津乐道的。 裴寂却不以为然,冷哼道:“死了几百年的人了,如今还有人惦记,就算是个传奇人物,到底不过化作了腐朽,再过几百年,人们也许就忘记了。” 这声音很熟悉,静娴回头看去,视线正好和裴寂的撞在一起。 她不认识裴寂,却记得这声音,现在带着南楚铁蹄踏入县城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他的手里。 看来他对自己很是不屑。 刚收回目光,裴寂胯下骏马忽然狂躁不安了起来,高高扬起了马蹄,不停地发出嘶鸣。 “殿下,有情况!” 一群侍卫立马挡在了裴寂面前,然而一阵风波卷来,瞬间将众人掀翻。 裴寂立马弃了马,场面瞬间混乱嘈杂了起来。 “看来是有人提前找到扶麟兽了,他们的动作还真快。” 裴寂身边的人说着。 “哼,找到又怎样,扶麟兽只能是孤的!”裴寂脸色阴沉,顶着那席卷而来的风大步上前。 玄色森林上空忽然风云色变,刹那间乌云密布,犹如黑夜。 眼看着安平县主要被狂风卷走,沈昭昭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沈昭昭得了萧正邕真传,身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安平县主刚站稳就对她冷哼说着。 沈昭昭眯着眼睛说:“你死了,我不好向师父交代。” 虽然她并不需要向师父交代,但安平县主这个蠢货,师父还有用,不能死。 静娴一身黑袍跃上树梢观察情况,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傻蛋最先发现的扶麟兽,以为扶麟兽刚出生当真就是最弱的时候。 却不知道刚出生的扶麟兽,正是它最强的时候,之后的力量会随着它出生的时长而消减,最终停留在一个正常值。 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为之一战的。 但凡对扶麟兽有点儿了解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 在那茂密的林子前,那通体发紫如同雄狮一样的兽便是扶麟兽,身上被厚重的紫色鳞片所覆盖,浑身包裹着紫色火焰。 只见它扑上去一口咬住一个炼药师的脑袋,然后用力撕扯。 瞬间鲜血喷涌如注,安平县主惊恐地瞪大双眼,这扶麟兽竟然如此凶残! 沈昭昭拉着她站在后面,说:“这个时候的扶麟兽很狂躁,这会儿上去的人基本上都会沦为它的腹中食,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静观其变? 只怕是想要坐享其成吧,等耗光了扶麟兽的体力,就是她们出手的机会了。 静娴蹲在树上不可置否地讥笑了声,既然萧正邕这么在意自己的小弟子,那她又怎会让他如愿? 第137章 师父好像不太喜欢你呢 “你要是贪生怕死,就不应该来这里。” 安平总是会找机会讽刺沈昭昭。 沈昭昭轻笑道:“师姐要是不怕死的话,不如现在就上去?你要是能抓了扶麟兽,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话不知怎的,像是踩到了安平的痛处一样,让她瞬间就跳了起来。.qqxsnew “沈昭昭,你不要仗着师父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她可是县主! 沈昭昭依旧笑得温柔,说:“师姐也可以得到师父宠爱的,可惜,师父好像不太喜欢你呢。” 萧正邕的确不喜欢安平,长得不算漂亮,又任性骄纵,原本想要当个漂亮的花瓶,结果发现自己都没这个资格。 “什么东西这么凉啊。” 安平下意识伸手去抓自己的后颈,想着许是树上的雪进了衣裳里。 沈昭昭打了个寒战,还未反应,便赫然对上一双发狂的眼睛。 空气中浮动着阵阵幽香,扶麟兽忽然甩开人群狂奔到了沈昭昭的位置。 “师、师妹,它好像发现我们了!”安平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是好像,而是已经发现了。 饶是沈昭昭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扶麟兽冲过来的一瞬间,她还是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吼——!” 扶麟兽一声嘶吼,身上紫色火焰在交织着,剧烈的风波直接将两人掀飞了出去。 张狂的气息扑面而至,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安平冲着沈昭昭大喊:“你是个废物吗?师父交给你那么多法宝,你倒是拿出来对付这畜牲啊!” 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要把法宝交给沈昭昭这个花瓶,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师姐,不应该交给自己吗? 沈昭昭连忙打开身上携带的包裹,似想要拿出里面的法宝来,然而那扶麟兽就跟发了狂一样,无视其他人的攻击,直奔安平和沈昭昭而去。 巨兽的咆哮和狂奔让沈昭昭浑身都是一层冷汗,在极度惊恐慌乱的情况下,她的双手在不停地发抖。 师父给的东西在哪儿呢,她怎么找不到了? 沈昭昭快要急哭了,一旁的安平还在不停地催促着。 “快,快啊!难道你想看着我俩被扶麟兽给吃掉吗!” 安平真是气疯了,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这女人就变成花瓶了,刚开始不是还挺能耐的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扶麟兽已经冲到了她们面前,眼看着两个美丽的少女就要命丧兽口,忽然一只带着气流的长剑飞来,狠狠打在扶麟兽身上 紧接着沈昭昭身子一阵疼痛,另一侧的安平也被裴寂的人迅速救下。 “没事吧?” 直到头顶上传来裴寂低沉磁性的嗓音,沈昭昭才勉强回过神来。 扶麟兽还在持续狂躁,躲在树上的静娴有些失望。 这个南楚太子还真是碍事得很,眼看着那两个小娘们儿就要死了,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装什么英雄救美。 先前在县城的时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弱妇孺一个不放过,也没见过他这么好心。 难不成是看上沈昭昭那朵美丽的小白花了?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大多数男人喜欢的都是那种娇弱可怜的小白花,毕竟谁不想小鸟依人啊。 想想萧正邕将这沈昭昭留在身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以前太过于彪悍,让萧正邕觉得不好操控,故而如今得了沈昭昭这温顺贤良的小白花? 静娴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不过萧正邕这种癖好,还真是令人作呕啊。 裴寂一手握住长剑,一手托着沈昭昭。 回过神来的沈昭昭瞬间羞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说:“我很好,谢、谢谢公子。” 她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是南楚战无不胜的太子爷。 裴寂将她放在一旁,交代侍卫将她照看好,看着周围不知是炼药师还是普通术士高手,一个个都拿着扶麟兽没有法子,而发狂了的扶麟兽更是力量暴涨,一路横冲直撞。 “扶麟兽,你若肯乖乖就范,随我回南楚,今日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若你不肯,那便只能沦落我的剑下魂了!” 不得不说,这南楚太子的气势还是相当给力的。 静娴看得一阵啧啧称奇,他可真是个人才,区区凡夫俗子,还当真以为这异兽会怕了他。 也不知道那扶麟兽有没有听懂,怒吼一声直接朝着裴寂猛冲过去。 裴寂也不甘示弱,一人一兽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 一旁的沈昭昭听他说到南楚二字,立马就反应过来,放眼整个南楚,怕是只有南楚太子才会这般英俊神武吧? 一想到刚刚裴寂第一时间冲向自己,而不是安平县主,沈昭昭脸蛋就是一阵发热。 难道那南楚太子看上自己了吗? 早就听说南楚太子府中姬妾无数,却始终没有一个正妃,太子妃之位空悬,就连西圣送过去的公主,也只配做他的侧妃。 若是能成为南楚太子妃…… “哼,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快就在思春了,你以为那南楚太子当真瞧得上你一个孤女?连公主都瞧不上,还瞧得上你?” 沈昭昭那点儿小心思立马就被安平县主给看穿了。 现在她们和京中贵女一同欺辱渊王时,唯有这沈昭昭故作清高,在她们所有人欺负完了之后,再假惺惺地跑去渊王府关心渊王,谁不知道她沈昭昭就是看上了渊王殿下那张脸。 暗地里还不是一样和她们唾弃渊王是个废物,更是妖姬之子,是个不祥之人。 沈昭昭面不改色,淡淡道:“那你猜为何南楚太子只亲自救了我,而将你扔给他的随行侍卫?” 她笑起来当真是有几分琅嬅的模样,尤其是那张干净纯洁的脸儿,难怪能得了萧正邕的喜爱。 安平自认为吵不过她,索性闭了嘴。 沈昭昭也不会闲着,找到萧正邕给她预备好毒箭和黑网。 “师姐在昆京自称箭术第一人,这毒箭就交由你来吧,我负责撒网。” 就连那黑网上,也有萧正邕涂满了专门用来对付扶麟兽的毒粉。 第138章 清新脱俗的蠢货 “那就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看看本县主是不是如你一般无用的花瓶!” 安平县主高傲的冷哼一声,接过长箭,瞄准扶麟兽的头部,师父说过,扶麟兽浑身坚硬无比,只有头部才是它唯一的弱点,只要射中,毒素就会瞬间渗入扶麟兽体内。qqxδnew 只要她们成功剥离出麒麟兽的魂火,这次的任务就算成功了。 安平拉满长弓,自信满满,手骤然一松,长剑破空而去,正在和裴寂纠缠的扶麟兽根本无暇顾及,不得不说,裴寂能成为一国敬仰的战神太子爷还是有原因的。 和扶麟兽单打独斗,竟然没有落于下风,看上去反而游刃有余。 眼看着毒箭就要射中扶麟兽,静娴瞳孔一缩,白皙的掌心轻轻按在树干上,掌下迅速发力,空气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发生扭曲。 那原本就要射中扶麟兽脑袋的箭忽然发生偏离,沈昭昭也看中了时机,将手中的黑网迅速撒了过去。 裴寂心神一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来。 不等他反应,毒箭擦过他的肩膀稳稳当当的扎进了树干里,剧毒瞬间麻痹了裴寂的手臂,在黑网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安平县主。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太子殿下刚刚救了她们,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在背地里偷袭! “师姐,你在做什么?!” 沈昭昭惊呆了,就算她的箭术再怎么水,也不至于会射到南楚太子吧? 难道她是想用这种办法去引起南楚太子的注意力吗? 真卑鄙! 安平被突发的情况吓得六神无主,明明自己是瞄准的扶麟兽啊,怎么会射到南楚太子的? 没有被射中反而被黑网套中的扶麟兽再次发狂,嘶吼着朝裴寂冲了过去。 “太子殿下!” 所有人大惊失色,毒素的蔓延速度很快,就算裴寂是战神,也看不住这么猛烈的毒,就连长剑都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出现,稳稳落于裴寂面前。 “扶麟!” 一声轻喝,似那亘古的呼唤。 扶麟狂躁的双眸在瞬间呆愣,白皙的手落于扶麟脑门,霸道炽热的力量迅速钻入扶麟的脑海中。 扶麟兽瞪大双眼,一声愤怒的咆哮,似想要挣扎,摆脱这种命运的桎梏。 那道冰冷的嗓音幽幽落入它的耳朵里。 “你若想让那些人剖开你的内脏,掏出你的魂火,那就尽情地挣扎吧。” 静娴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众人只能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 “她在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征服扶麟兽吗?” “真是痴心妄想,自古以来,唯有琅嬅老祖能降伏扶麟兽,让扶麟兽心甘情愿任其差使,难不成她还想效仿老祖?” 周围不乏一些讽刺嘲笑的声音,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琅嬅老祖了。 扶麟越是挣扎,那缠绕在它身上的力道就越发霸道凶猛,渐渐地,扶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像是遗忘许久的故人。 扶麟发出一声嘶吼。 “吾主……” 静娴扬唇,看来是认出来了。 她还以为,过去了四百年,扶麟兽沉睡之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血脉的传承会一直流淌在扶麟兽的身体里,它们代代相传,永不遗忘。 “这……扶麟兽是认可她了?” 众人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尊贵的扶麟兽像她下跪,真是太惊世骇俗了! 简直闻所未闻! 裴寂瞪大双眼,牙龈紧咬,遂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握紧手中的剑朝静娴后背刺了过去。 她正在降伏扶麟兽的重要阶段,绝不能被人打断! 眼看长剑就要刺中静娴后背,一支短小精悍的袖箭忽然破空而来。 直接将裴寂手中的长剑打飞,紧接着又是一支断箭,直奔裴寂心口而去,裴寂反应迅速地拉过身旁的侍卫,鲜血喷溅,侍卫不过片刻咽气,被他无情地扔在地上。 “原来堂堂南楚太子,也喜欢用背后偷袭这种小手段。” 清冷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落下,众人寻着那声源看去,那树梢之上,一袭玄袍带着鬼面具的男人临风而立。 “阁下不也是用了偷袭这种小手段么?” 裴寂被震开的手在阵阵发麻,他很清楚的知道,若是那人刚刚真想要他的命,自己绝对躲不开的。 他不过是在警告自己罢了。 那人身姿颀长,目光扫了一眼一旁裹在黑袍里的静娴。 “殿下若不偷袭,又怎知我在偷袭?” 他简直是偷换概念的一把好手。 裴寂自认为是天之骄子,没想到也会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扶麟已认主,他人再强无用。 随着一声嘶吼,扶麟将静娴甩到自己后背上,头也不回地一路朝着玄微森林深处跑去,留下一地茫然无措的人们。 扶麟兽就这样跑了? 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裴寂并不打算和他过多纠缠,转身就走,沈昭昭连忙跟上去,咬咬唇说:“殿下,我师姐方才不是有意伤你的,她原本是想要射扶麟的,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她箭术太菜,反而射中了南楚太子,是么?” 那人适时补刀,安平县主一张小脸儿瞬间傻白,咬着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殿下千万莫要怪罪我师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裴寂的手很难受,忽冷忽热,又是一阵麻痹感袭来,整条手臂都像是要废掉一样。 他忽然停下,沈昭昭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很硬,撞得她鼻子一阵发酸疼痛。 “姑娘与其说这么多废话,倒不如将解药给我,难道你们当真想要背上刺杀南楚太子的罪名?” 裴寂见过很多蠢货,却唯独没见过这种清新脱俗的蠢货。 沈昭昭脸一红,说:“是,我这就给殿下找解药。” 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瓷瓶来,说:“这是我师父亲自调配的,我师父乃西圣国师萧正邕……” “知道了。” 裴寂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她是谁的弟子裴寂并不感兴趣,对那萧正邕更是没有半分兴趣。 沈昭昭以为自己搬出师父的名号,多少都能让这个男人对自己刮目相看,没想到他却好像更加厌烦了。 第139章 她不会如你这般 沈昭昭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直到裴寂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 安平县主走上来,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恶狠狠道:“贱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在南楚太子面前给我定罪吗?” 沈昭昭捂着脸,震惊无比的说:“师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去解释清楚,没想到师姐你却是这样想的,是昭昭的错,是昭昭不该去解释的。” 她一边说一边泫然欲泣,欲语泪先流。 目光更是不经意撇过周围的人群,这里大多是炼药师,还有京中权贵。 她知道自己身份不如安平县主尊贵,可有些时候尊贵的身份并不一定能给她带来好处,反而能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毕竟同情弱者,是每个人的下意识心理活动。 “贱人,你还在装!” 安平气疯了,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落在了沈昭昭的脸上,她被这愤怒的一巴掌扇翻在地上,沈昭昭忽然大叫一声,然后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尖叫。 “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安平冷笑:“别装了,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又不是用刀子……” 然而当她看见沈昭昭指缝里不停渗透出来的鲜血时却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根本就没有用力啊,又怎么会把沈昭昭的脸给打流血? 安平也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而已,根本就没想过要毁了她的脸。 一旁的人都立马过来查看情况,才发现沈昭昭的脸被地上的冰锥划到了脸,那血肉外翻,深可见骨,伤口十分狰狞可怕。 “你这姑娘好狠的心思,竟要毁人面容!” “不是,我没有,是她自己!” 安平一张脸迅速白了下去,因为她清楚,师父比谁都要在乎沈昭昭那张脸。 便是平日里小磕小碰,师父都不许。 师父总是在乎沈昭昭那张好看的脸庞的,要是知道她因自己而伤…… 安平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另一边,扶麟兽驮着静娴一路狂奔,在越过一道天堑时,扶麟兽仰头一个俯冲,瞬间跃上了高空。 寒风肆意在她身上,将她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 她在扶麟兽身上可以俯瞰整个玄微森林,银白如雪,因为扶麟兽的离开,整片玄微森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快看,是扶麟兽!” 还在玄微森林的人抬头看见天上那巨大的紫色身影,发出阵阵惊叹。 扶麟兽盘旋上玄微森林上空,刹那间流光溢彩,霸气非凡。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够降伏扶麟兽,还能骑在扶麟兽的背上! 裴寂望着扶麟兽背上那道纤细的身影,深褐色的眼眸危险地眯了眯。 “她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人?” 裴寂忽然问。 手下一愣,恭敬地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殿下要找的人,也应该是这样能够翱翔于天际的人,只有这样,她才有资格站在殿下身边。” 森林里,带着鬼面具的男人双手抱胸。 看着众人惊叹的身影,缓缓挥手,淡淡道:“扶麟一走,玄微森林将会提前关闭,再不走,就等着死在里面吧。” 随后朝着玄微森林的出口走去。 扶麟兽驮着静娴一路到了昆京,狂躁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昆京城。 “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扶麟兽!” “扶麟兽?玄微森林的扶麟兽?那不是传说里才有的东西吗?” 昆京百姓一阵啧啧称奇。 “那扶麟兽身上好像有个人!” 国师府里。 安平和沈昭昭被人送了回去。 “失败了?”萧正邕站在院子里,双手负在身后,安平站在他身后不敢说话。 扶麟兽已经离开了,气息却还残留着。 安平忽然跪了下来,脑袋狠狠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是安平的错,请师父惩罚!” “师父,师妹的脸……受伤了!” 但没有迎接想象中的愤怒和责骂,只有萧正邕平静的语气:“知道了,下去吧。” 安平惊愕地看向萧正邕仙人似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不怪我?” “可曾看到降伏扶麟兽的是何人?”萧正邕问。 那掩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在狠狠收紧。 安平想了想,摇摇头说:“安平不曾看清楚,不过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 “多大?” “约莫二十出头?” 安平猜的。 因为她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那人一身黑袍,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莫说是她了,就算是玄微森林的其他人,估计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 萧正邕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叶静娴的面容。 那个女人身上总会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熟悉的气息,尤其是两人上次的触碰,让他有瞬间的错觉,觉得那个女人是聂琅嬅。 “下去吧。” “是。” 安平如火大赦,萧正邕去找了沈昭昭,她脸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但一直从额头贯穿了整个下巴,很长,也很丑。 “师父,昭昭的脸是不是毁了?昭昭的脸还有救吗?是不是昭昭的脸毁了师父就不喜欢昭昭了?” 沈昭昭半躺在床上哭泣着。 萧正邕站在门口看了她许久,那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的沈昭昭心里一阵发怵,不明白师父这是怎么了。 若是平日里,师父早就过来一阵嘘寒问暖了。 “她不会如你这般,更不会有这般表情。” 萧正邕忽然开口。 那语调让人捉摸不透。 沈昭昭心里忽然咯噔一声,立马就慌了。 “师父您在说谁,那个她……是您的故人吗?” 沈昭昭死死的抓住身下被褥,其实她心里早有察觉,萧正邕对她这般偏爱,许是因为她这张脸和他的一个故人很像的原因吧。 萧正邕上前,低头看着她受伤的脸,眼里流露出一抹惋惜。 “可疼?” 沈昭昭的心又瞬间回拢了些。 “不、不疼的,只要师父在,昭昭怎么都不疼。” 萧正邕缓缓叹气,若是她当年也能如此这般乖巧,自己又何须…… 他抬起沈昭昭的脸,掏出一瓷罐,抠出里面的药膏在她脸上细细涂抹着。 说:“会有些疼,你且忍着。” 沈昭昭点点头:“昭昭不怕的。” 可当那冰凉的药膏落在脸上时,便是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第140章 这样才像她 沈昭昭疼得尖叫,更是不小心打落了萧正邕手中的瓷罐,她捂着脸,痛苦地说:“师父,昭昭受不了了,昭昭太疼了!” “师父,有没有什么不疼的法子,师父您那么厉害,一定会有的对不对?” 那种疼痛,就像是一寸一寸地将她皮肤全部撕开一样,沈昭昭向来都是被萧正邕娇养着的,只要她撒撒娇,师父就一定会用其它办法的。 萧正邕看着地上已经碎裂的瓷罐,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阴沉。 他再次开口,声音温和:“昭昭,我说过,她不会像你这般。” 她从不怕疼。 便是将伤口破开,取其肋骨,她也会一声不吭。 从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伤小痛就大哭大闹,在她身上,萧正邕甚至看不到那属于女孩子该有的柔弱。 就仿佛是个永远都不会倒下的神,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这世上,甚至没有她真正在乎的人。 沈昭昭忽然停止了哭闹,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仙人,头一回壮着胆子问:“所以师父疼我宠我,都是因为昭昭像极了那个她吗?”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她了,可每次沈昭昭都会选择自动忽略。 “昭昭,你不该问的。” 萧正邕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美丽的脖颈,仿佛只要一用力,那脖子就断了。 仙人似的萧正邕,人们从来只知道他如谪仙般清冷出尘,又怎会从他脸上看到狠戾阴鸷的一幕。 随着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沈昭昭觉得自己的胸快要炸开了。 那种感觉,让她浑身都在颤栗恐惧。 她哭着哀求:“师父饶命,昭昭知道错了,昭昭上药,昭昭不怕疼了!” 萧正邕松了手,又重新拿了一个瓷罐来。 说:“你且乖乖听话,不该问的就不要过问,当好你的沈昭昭,你也只会是沈昭昭。” 因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人能够代替那个女人的存在。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萧正邕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如今,多了一个叶静娴,他的心在缓缓动摇。 即便那张脸和琅嬅并无任何相似之处,可骨子里的熟悉感是骗不了他的。 心一旦开始躁动,就会陷入疯狂的自我怀疑中。 沈昭昭忍着那股疼痛,愣是一声不吭。 事毕,萧正邕怜惜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这样才像她。” “昭昭……谢过师父。” 萧正邕起身,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昭昭,听话。” 这是对沈昭昭的警告,当好自己的花瓶替身,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需要做,萧正邕会给她想要的一切,除了离开他的身边。 听闻姚丞相在流放路上遭遇土匪,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皆命丧土匪之手。 便是那姚凝雪的下场更为凄惨些,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这个消息还是褚建仁告诉她的,此刻他正兴冲冲地趴在静娴的木窗外,撑着下巴,看着尽显那张越发莹润的脸蛋儿。 说:“师父,你就不好奇吗?这土匪怎么就来得这么巧,且流放路上会有其他罪臣跟着一起流放,更有官兵护送,怎么偏生就死了姚丞相一家?” 静娴刚回来,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褚建仁就屁颠儿屁颠儿过来了。 “嗯,要么皇帝看他家不爽,要么别人看他家不爽。” 这世上的确没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姚家贪污受贿,买卖官职,这种破事没少做。 但西圣皇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只有别人了。 排除太子,就只有陆千秋。 陆千秋是唯一有能力和太子争夺皇位之人,但他应该不会做得那么明显,所以……会是谁呢? “师父可曾听说,有人从玄微森林带走了扶麟兽?” 褚建仁对朝廷的事儿不感兴趣,偶尔也只是说说罢了,所以便立马转移了话题。 “嗯,听说了。” 静娴淡淡地嗯了声,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褚建仁一脸的崇拜向往,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能竟然能降伏扶麟兽,别说是降伏了,就算让我摸一下扶麟兽,三公子我这辈子也死而无憾了。” 静娴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实在忍受不了桌下还在不停倒腾的小东西。 弯腰伸手,揪着它的后颈一把将它给拎了上来,啪唧一声拍在桌上,小东西正在咬静娴的裤腿,这猛地一拍,让它脑子有些晕。 “你说的是这个吗?摸吧,免得你死后有遗憾。” 静娴继续捣药,无视褚建仁瞬间石化的脸。 紧接着,整个褚府的下人都听见了三公子那震天的尖叫声。 众人一看,是从二姑娘院子里传来的,那就见怪不怪了。 因为三公子很怕二姑娘,二姑娘说东他绝不敢往西,二姑娘站着,三公子绝不敢坐着。 “师师师师父,这是扶麟兽?这真的是扶麟兽?是活着的扶麟兽?” 褚建仁说话已经不利索了,扶麟兽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躺在木桌上开始伸展自己的四肢,木桌下面放着炭盆,里面烧着最好的银炭,整个桌面都是暖烘烘的。 虽然扶麟兽并不怕冷,但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它也很喜欢。 那众人所见的扶麟兽不同,现在的它显得格外娇小,不过还好那属于扶麟兽的特征还在,幼年期的扶麟兽就是一头萌哒哒的小狮子,除了头部,身上都是紫色的鳞片,露出圆滚滚粉嘟嘟的肚子。 还亲昵地在静娴脸上蹭了蹭,这没出息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口一个人的凶猛兽类。 静娴揉了揉额头,说:“它刚出生不到两天时间,还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建仁,你去多弄些生骨肉给它吃,兽有灵性,谁给它吃的,它就喜欢谁。” 扶麟兽表示:才不是! 它只喜欢主人,才不要喜欢其他人! 褚建仁双眼闪动着星星亮光,盯着扶麟兽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它剥皮了似的。 作死的伸手想要去摸一摸,扶麟兽忽然感觉到危机,砰的一声巨响,厢房瞬间四风无裂,连墙体都出现了裂痕。m.qqxsnew 而院子中,那威风凛凛、体型硕大的扶麟兽正张着一口獠牙,目露凶光。 第141章 赐婚 褚建仁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形瞬间暴涨数倍的扶麟兽。 仿佛整个院子都快要装不下它了。 “扶麟!” 静娴眉心一沉,扶麟兽立马缩小身形,乖乖地回到了静娴身边。 在凶猛和软萌之间来回切换,直接看傻了褚建仁。 静娴将它抓起来,那圆滚滚的肚子很软也很弹。 “这里是昆京,不是你的玄微森林,在这里,到处都死坏人,他们都想把你抓去剖出魂火,只有我能保护你,所以你不能随意展露自己的模样,要乖乖藏好,听明白了吗?” 静娴对着扶麟一阵洗脑,仿佛在告诉它,这世上除了她全都是坏人一样。 关键是扶麟兽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缩在静娴怀里,一双紫色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褚建仁:“……” 他觉得师父一定对扶麟兽下蛊了,明明刚刚还那么凶,一副要吃掉他的样子。 屋子已经被扶麟庞大的身躯给毁了,静娴一身灰尘,头顶还有些许木屑。 仆人们望着这一院子的狼藉,再看看那已经生出裂痕的墙壁,顿时心疼起三公子来。 三公子的命真苦,以前没有二姑娘的时候,三公子不是被老爷揍就是被三公子揍,现在还要被二姑娘走,真是太可怜了。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褚建怀牵着墨宝的手走过来,他们刚结束今天的训练。 大冬天,墨宝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里面是静娴给他织的森蚺软甲,透着银光。 仆人们连忙收拾院子里的狼藉,也不知道二姑娘下手是有多重,竟然把房子都给拆了。 褚建怀扫了一眼静娴怀里被挡住的扶麟兽,神色晦暗不明。 “静娴,再去挑选一间宽敞的院子吧。” “嗯。” 褚建怀是个聪明人,不该问的绝对不会多问。 倒是褚建仁,兴冲冲地跑去褚建怀跟前,说:“兄长可知扶麟兽?” 兄长绝对不知道那传说中的扶麟兽此刻就在他们家里,还是他师父降伏的,兄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褚建仁很期待褚建怀的反应。 但初建怀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已经见过了?” “啊?” 褚建仁傻了,兄长这是已经知道了的意思吗? “也就只有你这般蠢货才后知后觉地知晓,总之,扶麟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没在你面前藏着掖着,便是将你当作自己人,管好你的嘴,莫要同你的狐朋狗友到处说。” “不然,家法伺候。” 一句家法伺候,瞬间让褚建仁软了双腿。 那家法……他可不敢触碰。 不过他也并非不懂大是大非之人,扶麟一出,天下谁人不想争。 一旦泄露,说不定会要了他师父的命。 西圣皇宫内,宫女将煮好的酒倒酒白玉杯里,那修长手指的主人轻轻撩拨着之间,刹那间白雾缭绕,丝丝缕缕钻进了西圣皇的鼻尖里。 他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仿佛飘飘欲仙。 “陛下的身子,比起之前,又好了不少,虽说未能炼得不死药,但陛下这副身躯,已和青壮年无异。”qqxδnew 良久,西圣皇缓缓回神,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多亏了国师,朕才有如今这般模样。” “玄微森林已经关闭,扶麟大概是在昆京城里。”萧正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子里闪动着精光。 西圣皇闻言一怔,道:“国师觉得,这昆京里,谁有本事能降伏扶麟?” 扶麟至今,也不过只有老祖一人做到而已。 萧正邕握着杯子的手在缓缓收紧。 “不知。” “国师不是会推演之法吗?为何不能推算?” 可萧正邕推演过,除了一片黑雾,他什么都看不见。 尤其是那褚家二姑娘,不论他如何推演,却始终不得见她的真身。 “陛下可还记得,苏圣之女?” 西圣皇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像是一桩尘封依旧的旧事忽然被人揭开。 “她还未死。” 萧正邕继续说。 “陛下当年下令监斩苏圣一家十五口人,有人偷梁换柱,换走了苏圣最小的幺女。” 当年惊动整个昆京的苏家,早就已经沉默在岁月的长河中了。 苏圣身为太医院院首,是唯一可破不死药方之人,可惜,他品行不端,以药作引,奸污皇妃,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萧正邕曾推算出,那苏家次女是能搅动着昆京风云之人,他更是在那个女孩儿身上感受到过属于聂琅嬅的气息。 “看来,国师是知道她在哪儿了?” 萧正邕摇摇头:“我算不到她,也许她已经来到了昆京。” “南楚太子至今都未曾放弃过寻找苏圣之女,陛下,您该做一做打算了。”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萧正邕起来,抖抖衣袍。 “臣告退。” 赐婚圣旨来的很快,彼时褚家跪了满院子的人,太监宣读完圣旨,笑眯眯的将圣旨交到静娴手上。 说:“真是恭喜二姑娘了,往后就是渊王妃了。” 静娴赏了袋金叶子,老太监掂了掂,分量很足,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劳烦公公跑着一趟了。” “姑娘客气。” 送走了太监,静娴看了眼手中的圣旨,随意更给府中下人:“收起来的。” 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昆京都在说,那褚家二姑娘就要嫁给那废物王爷了。 一时间,昆京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黯然神伤,虽然渊王是个病秧子,但不妨碍他长得好看啊。 静娴又翻墙去了渊王府,不是因为大门走不得,而是翻墙速度比较快。 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那压抑的咳嗽声。 静娴翻窗进去,修长的光影瞬间笼罩在那人单薄清瘦的身影上。 屋子里比以前要暖和多了,全是上好的碳,被褥也都是崭新的,还放了好多字画进去。 “你这身子怎么一日不如一日了,明明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养了。” 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静娴给他的都是最好的。 但偏偏觉得总是把这人养不好。 陆沉渊偏过头,似乎就连光影都格外偏爱他,落在他侧脸上,俊美如斯,眉间似清雅的山水,带着抹不开的病气。 第142章 是你要让我乱的 “抱歉,我这身子自小便是如此,要让阿娴格外费心了。” 陆沉渊微微扬起唇角,但那笑容很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碎了。 静娴上前给他把脉,那脉象虚弱得几乎要消失了。 “距离上一次发病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一次的时间好像不准。” 静娴眉心微皱,但隐约也能察觉到陆沉渊在极力克制自己体内的热毒,因为一直压着,所以才迟迟没有发作。 可越是这般压着,他的身体就会越发难受,稍有不慎,血管爆裂,血液逆行,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将他救不回来了。 静娴幽幽叹气,她活了许久,从未见过陆沉渊这般残破不堪却又一直努力活着的人。 他的身子除了皮相,没有一处是好的。 “阿娴,父皇为我们赐婚了。” “嗯。”静娴轻轻嗯了声,她就是要过来告诉他这件事情的。 陆沉烟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掌心,温和地对她笑着说:“往后,你便是我的未婚妻子。” 外头天色正亮,褚家还在修宅子,静娴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最后挑挑拣拣。 “这些丹药,一日三餐各吃一粒,你的内里实在太差了,得找个日子给你换血,将所有毒血换出来才行。” “换血?” “嗯,以血换血。”静娴点点头,这是她能想到最好且最快能够见效的方法了。 不然总是这般拖着,万一他哪天就死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岂不是亏大发了?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快不能慢。 “我的血能压制你的热毒,用来换血最适合不过。” “不可。” 陆沉渊眉眼一沉,握着她的手在用力。 “两者之血并不能相融,且风险过大,阿娴,我是病人,不是废人,该用的还是能用的,你现在也可以享受。” 静娴脸皮子尴尬一抽,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 “阿渊,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人?你思想不干净啊。” 静娴撑着下巴,看他坐在木椅上,膝上放着书卷,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他光是坐在那里,光影之下,美丽得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仟千仦哾 “我在说换血的事情。” 陆沉渊无奈,她还真是会转移话题。 “放心,我还不至于用自己的命去救你的命,我既然说的,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想要救的人,那就必须得救回来。 她来的时候一路狂奔,头发也乱了,陆沉渊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丝,静娴从袖口里掏出一支袖箭来。 问:“阿渊,你可曾见过这个?” 陆沉渊的手没有片刻停顿,反而拿起那袖箭仔细看了起来。 “不曾见过,倒是这种袖箭通常用在弩箭上,后来经过改良,可以藏于袖口发射,杀人于无形。” “是吗?”静娴眯了眯眼睛。 “阿娴。”他的手落在静娴的眼角,轻声叹息说:“你想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了,无需这般小心试探。” 他的手即便是烤着的也很凉。 静娴凑上前,仔细看着他的模样,眼里流露出一抹渴望来。 “阿渊,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在勾引我。” 他合上膝盖上的书卷。 “你心里怎么想的,那便怎么做,我不会拒绝,更不会反抗。”他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想做什么都可以?” 静娴缓缓上升自己的身子,温热的气息落在陆沉渊的耳侧,痒痒的。 她听见陆沉渊叹了口气,好似有些无奈,遂那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寻到了她的唇,可静娴很快就反客为主,加重了这个吻。 温柔的亲吻渐渐变得炽热而霸道,相互纠缠在这暧昧的气息中。 陆沉渊坐着,静娴站着,他伸手揽过静娴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她的手总是不老实的,感受着掌心下犹如美玉一样的肌肤,静娴有些爱不释手。 身子也是下意识地靠得更近了些。 静娴几番辗转,忽然触碰到什么,轻笑一声:“阿渊,你情动了。” 陆沉渊耳根子有些发红,握着她腰肢的手也在收紧。 “嗯,你在我怀里,总不能让我做到清心寡欲,坐怀不乱。” 唇分气吁,陆沉渊的眸色渐深,似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唇。 他说:“阿娴,你且再忍忍,等到大婚那日再行周公之礼。” 可他明明也在忍。 静娴的唇有些红肿,她嘿嘿笑了两声:“分明是你说做什么都可以的,万一我忍不到大婚那日怎么办?” 陆沉渊轻声失笑,他不曾见过这般女子,没有世俗的拘束,我行我素,又张狂明媚。 好似那最亮眼的一束光,天生就该如此。 他生来便是在黑暗深渊之中,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光将他照亮,而今这光就在他身边,轻轻一握,便能将她收在掌心了。 他喟叹一声,掌心轻抚在她脸上,少女肌肤柔嫩,静娴亲昵地蹭了蹭。 “要是忍不了,你也可以不忍的。” 静娴眼里满是戏谑的光芒,泛着水光的红唇轻扬,亲手握住,听见他在细微的抽气。 她玩儿心大气:“可是怎么办,阿渊你现在好像就忍不住了呢。” 说来惭愧,她聂琅嬅活了几百岁,到死不曾碰过男人,更不知男人是何滋味儿。 如今这样一个绝色摆在她面前,叫人如何能忍,她掌心用力,陆沉渊眼角染上了情动的绯色。 他按住了静娴作乱的手,呼吸乱了。 “阿娴,莫要作乱。” 若在这般下去,陆沉渊并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继续维持君子姿态。 怕是会化身恶狼,将他的小白兔吞吃入腹。 琅嬅老祖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些? 她不知死活地继续作妖,眼角流转着魅惑的光,如玉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 “阿娴!” 他语气明显急了,狭长的眸子落在静娴带着笑意的脸上,他忽然起身。 静娴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在怀里,遂放在床上欺身而上。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静娴的唇,幽幽道:“是你要让我乱的,你既如此,那我便告诉你,我如今唯一的想法,便是吻你,占有你。” 第143章 如何能与仙人争? 静娴的心忽然砰砰乱跳,她暗叹自己的窝囊,被美色眯了眼,有些情难自禁。 仿佛冬日里的冰忽然被滚烫的开水融化。 她看见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耳边又是他好听的嗓音:“是你先撩拨在先,那我便不能忍。” 这个女人总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的底线。 静娴睫毛轻颤,手指捻着他的衣襟,心在不可抑制地狂跳着,好似有惊雷,又似群魔乱舞。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了。 瞎眼婆子在厨房弄晚膳,袅袅炊烟扶摇直上,与那雪那天色相互纠缠融合在一起。 她的心很痒,很空。 “殿下,该用膳了。” 瞎眼婆子站在院子里头轻声唤着,陆沉渊将热水端到她面前,轻轻拉过她的手。 那掌心湿润,她似有些茫然,脸上带着还未退去的红潮。 “洗干净,用膳了。”他用棉帕细细擦洗着她的手,道:“抱歉,弄脏了你的手。” 静娴醉意迷离,眸子里还漾着桃色。 “陆沉渊,你是不是不行?” 静娴发出灵魂质问,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关键时刻,这厮竟然让她用手? 陆沉渊擦干净了她的手,十指纤纤,很软。 这样一双漂亮的手,若是只用来炼药杀人,未免可惜。 “可阿娴刚刚不也情难自禁?” 静娴抿唇,没有说话,婆子虽然眼瞎,但厨艺委实不错,三菜一汤,静娴吃得很饱,吃完就跑了。 陆沉渊望着静娴跑路的方向,似心情极好地勾起了唇角。 阿娴,且再等等。 “用过晚膳了?” 一回去便遇上了褚建怀,瞧她那火急火燎,红唇微肿的模样,眼神微暗。 “嗯,在渊王府用过了,墨宝呢?” “在习武,他特意嘱咐了不许打扰。”墨宝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什么东西教一遍也就会了。 褚建怀基本不用怎么操心。 他现在喜欢和褚建仁腻在一起,两人同吃同睡,褚建仁也比以前更加小心地看护墨宝了。 到了该给陆千秋换药的日子,宫里一直没来人,听说陆千秋出宫在晋王府自己修养。 刚说完便抬了轿撵请静娴过去。 原本的宅邸被静娴一把火烧了,现在的府邸听说是先皇修建给陆沉渊生母,皇贵妃特意要来赏给了陆千秋。 “殿下,褚二姑娘到了。” “快!快让她进来,本王的头好疼,疼得快要受不了了!” 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陆千秋狂躁不已的声音,屋子里侍奉的婢女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一路惊慌跑了出来,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静娴。 “晋王殿下的火气怎的如此大?”静娴姿态闲散地走进去。 对外面的人说:“本姑娘要给金王殿下换药,需得安静,你们且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生怕静娴会刺杀他们的晋王殿下。 “滚,快滚啊,没听见她说什么吗!” 陆千秋头发凌乱,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乱撞,甚至是捶打哀嚎。仟千仦哾 他冲上去,一把揪住静娴的衣襟,眼神发狠地盯着她:“褚静娴,你到底对本王做了什么,为何本王会如此头疼!” 从宫里回来后,他就头疼不已,像是要炸裂一样,又像是有数万条密密麻麻的虫子在他脑子里疯狂地啃咬,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她气定神闲,嘴角微勾,笑意盈盈:“可我看,晋王殿下似乎好得很呢,这力气也够大。” 陆千秋痛苦一缩,松开了手。 “你到底想要怎样!” “你母妃应该告诉你了,你中毒了,连国师都无法解开,只有我才能救你,殿下觉得我想要什么?” 静娴言笑晏晏地说着。 这一刻,陆千秋终于明白了。 他扑通一声朝着静娴跪了下来,涕泪横流。 “是本王错了,本王不该绑架你的孩儿,本王只求你给我解药,本王便再也不敢了!” 陆千秋丢下了尊严,弃了那所谓的皇室傲骨。 因为这蚀骨疼痛他根本无法忍受,一旦闭上双眼,那虫子似从脑子里爬到了瞳孔,密密麻麻…… 静娴坐下来,长腿叠加,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脸上的痛苦和哀求。 “我在你身上种下子母蛊,它的确能清空你身体里的毒素,但是没有了毒素,它会饿会发狂,会疯狂地啃咬你的血肉,现在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种满了虫子。” “陆千秋,你的命,在我手里。” 养蛊制毒,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只见她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原本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此刻却成了陆千秋的催命符。 一下,两下。 身体里的蛊虫开始尽情狂舞,在他身体里肆意啃咬游走。 “啊——” 陆千秋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咆哮哀嚎,脸色扭曲狰狞,可她还没有停下,房间昏暗的光包裹住她全身。 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令人窒息绝望的步伐,要将他的灵魂撕成粉碎。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静娴面无表情。 “求你给我解药,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催命铃声戛然而止。 静娴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和自己对视,此刻陆千秋完全没有了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狼狈脆弱。 “不过小辈,也妄想在我面前耍手段,陆沉渊是我看上的男人,你又岂敢肖想?” 她眼里的光芒是那样咄咄逼人,好似利箭割破了他的喉咙,让他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我要你杀了萧正邕,能做到吗?” 陆千秋瞳孔一缩:“你杀了我吧!” 白皙的手腕轻抬,那金铃又要摇晃起来了,陆千秋慌忙道:“我杀不了他!” “他是早已成仙之人,我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与仙人争?” “仙人?” 静娴嗤笑一声,捏紧他的脖颈,高大壮实的男人竟然被她轻松提至半空。 怨毒的光芒在眼里流转:“他算哪门子仙人,既然杀不了他,我要你何用!” 死亡的气息在渐渐逼近,陆千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第144章 不服? 胸腔窒息的朦胧间,他好似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张扬明媚,肆意生长的狂狷在袭击着他的心脏。 他从静娴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机,那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血气和嗜杀。 他知道,静娴对他动了杀心。 这个女人是绝对有胆量杀了他的,她是炼药师,只要她说自己能炼出不死药,就算杀光了整个皇室,他的那位好父皇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没有人不恐惧死亡,哪怕他也手染鲜血,杀孽无数。qqxδnew “我是没有法子杀了他,可却有办法毁了他!” 在快要窒息的那一瞬间,陆千秋用尽了所有力气说着,静娴松手,他掉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头一回感受到了死而后生的这种感觉,让他心惊恐惧。 “说。” “世人都说他是仙人,可我曾见过那仙人面具之下的模样,丑陋狰狞,状如怪物,若能将他那一面暴露在世人眼中,他仙人身份不保,至此将会沦为人人喊打的怪物妖孽!” “哦,是吗?”静娴眯眼:“说说看。” 陆千秋年幼时,曾在一次宫宴上,因有人从大悲寺带来一壶灵泉水进献给萧正邕,那灵泉水不慎洒落一滴在他手背,他便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藏于袖中。 旁人无从得知,唯有在殿外贪玩的陆千秋瞧得清楚,那灵泉水滴下去的瞬间,他的手背白骨狰狞。 可官人献水,萧正邕无从拒绝,一饮而尽后便匆忙离开。 他那时尚且年幼,不懂那是什么,本着一颗好奇心跟了上去,便看见那世人追捧谪仙似的国师大人身上肌肤在寸寸溃烂颓败。 那清润温和的面庞布满了红血丝,双眼发黑,连瞳孔都失去了。 待到那宫女撞见时,已经被夺了性命,消失于虚无。 陆千秋吓坏了,不敢告诉任何人。 因为他知道,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当是童言无忌,自己的下场甚至会和那宫女一般,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原来如此。”静娴低低的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她笑得痴痴癫狂。 她笑出了眼泪。 “那大悲寺在何处?灵泉何在?” 然而不过片刻,她脸上就又恢复了平静慵懒,贵不可言,任由陆千秋跪在她脚边,静娴垂眸看着,没有仁慈,只有无情的嘲弄。 “自那日后,国师算出大悲寺藏有妖僧,于国祚有害,更在大悲寺搜出藏匿女子二十余人。” “父皇大怒,认为大悲寺僧人破了佛门净地,他们在佛寺夜夜笙歌,酒池肉林好不快活,父皇下令将大悲寺一百二十名僧人皆数处以侥幸,以儆效尤。” 陆千秋犹记得,那些僧人在临死前是何等的悲愤。 他们上了绞架,住持看向国师的目光充满了仁慈和宽宥,便是临死,他都不曾怨憎过任何人,这样的人又怎会破坏佛门清规。 不服从绞刑者,便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那是陆千秋第一次看到那般惨烈血腥的场面。 至此便让他心理越发阴暗扭曲,甚至痴迷上了自己的哥哥,认为那样如同高岭之花的存在,就应该被摘下来狠狠践踏进泥土里,将他无情碾碎。 那大悲寺的灵泉更是被萧正邕捣毁,在人们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们纷纷冲进大悲寺,带着怒火将寺庙佛像一一烧毁,觉得那灵泉就是一切罪孽的根源。 从此那在昆京城屹立百年的大悲寺便落下帷幕,不复存在。 “萧正邕,你可真绝啊。” 指尖掐如掌心,腥红的血液滴落地板,刹那间盛放犹如血色之花。 “虽然如此,但我曾无意间救下过大悲寺僧人,他就在这昆京城里。”陆千秋幽幽说着。 从前人们总是喜欢到大悲寺求取灵泉水,因为那灵泉水能治愈部分疾病,更能强身健体,大悲寺从不拒绝任何一个前来求水之人。 “明日一早,我要见到他,这是半个月的解药,我且警告你,莫要妄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半个月后我自会给你剩下的解药。” 陆千秋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他慌忙将解药塞进嘴里,刹那间舒缓了剧烈的头疼。 静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又道:“圣上已经为我和渊王殿下赐婚,往后便是晋王殿下的长嫂了,长嫂如母,你若肯乖乖听话,我自不会对你多加折磨。” 刹那间,陆千秋的身子僵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叶静娴。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贱人! 他眼里有愤怒和怨恨,但很快就消弭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静娴挑唇,宛如看着卑微的蝼蚁般:“不服?” 陆千秋垂下头,牙关紧咬,恨不能将眼前的女人剥皮抽筋,饮其血,吃其肉! “服……” 他怎敢不服。 “那就叫声长嫂来听听。” 陆千秋瞳孔剧烈收缩:“褚静娴,你莫要太过分了!” 他好歹是个王爷,身体里流着尊贵的皇室血脉,岂能容她这般羞辱! 她扬起雪白的手腕,那金铃晃动间,尽是清脆悦耳的声音,沉睡的子母蛊似又在蠢蠢欲动,愤怒化作恐惧。 “长嫂,我错了,求你……饶过我!” 她折磨人的手段从来都是千奇百怪的,但凡不顺应心意者,要么杀,要么做成人彘养在坛子里,成为那些蛊虫的养料。 人们总是对她爱恨参半,因为她一手屠刀,一手仁爱。 心思歹毒,手段狠辣,却又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静娴短暂地放过了陆千秋,看着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晋王殿下,嗤笑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后院那一片成熟的天灵芝又被静娴采割送去了人江冷鹤那里,每日都有大笔的钱进账,静娴拿着这些钱又去购买了不少天灵地宝用来给褚建仁和墨宝练手。 那些平日里在百姓们眼中贵得离谱的药材,在静娴这里,却就跟杂草一样随便糟蹋。 她甚至拿着剩下的天灵芝用来喂给扶麟兽。 扶麟吧唧吧唧地咬着,成熟后的天灵芝结出来的果实被它咬得嘎嘣儿脆。 第145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红色的果实伴随着一阵诱人的芳香,路过的仆人们闻见这股香气,一个个就跟堕入情网似的陶醉,脸上酝酿着绯色。 随着天灵芝入肚,扶麟兽身上缠绕着红紫交错的光芒。 “多吃些才能长身体。” 静娴眯了眯眼睛,褚建怀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嘴角一抽。 道:“你如此暴飻天物,真的好吗?” 这百年才得一株的天灵芝,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跟野花野草似的随便糟践了? 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炼药师在疯抢天灵芝,她却拿来喂扶麟。 不过说起来,扶麟这种东西,也算是在天灵地宝的行列中吧。仟千仦哾 静娴抬了抬眼皮子,说:“大公子要是喜欢,也可随意去采割,用来煲汤效果其实也很不错呢。” 煲汤……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天灵芝,天灵芝啊! 褚建怀轻咳一声,开始说正事:“叶雄的事情,我查到一些眉目了。” 静娴的手一顿,扶麟乖乖蹭了蹭她。 “是萧正邕杀的没错,但不止是萧正邕,还有敦惠皇后,这两人在昆京都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你当真要杀?” 褚建怀希望她能就此收手,皇后不是一般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几乎盘踞在整个昆京城里,想要查到静娴的底细并不难。 起初不希望她来到昆京,可她还是来了,既然来了,就注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为何不杀,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静娴抚摸着扶麟的头。 “我这里还有一封请帖,是宫里下来的,他们委托我,务必要将这帖子给你,让你在十五宫宴上,携扶麟去赴宴。” 这帖子不是给静娴的,而是给扶麟兽主人的。 至于为何要委托褚建怀,便是因为褚家拥有整个西圣的情报网,想要在褚家买消息的人太多太多了。 宫里觉得,褚建怀一定能找到扶麟兽主人。 十五宫宴,便是各地藩王前来进贡的日子,听闻南楚太子今年也来了,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儿。 静娴正要开口拒绝,褚建怀又说:“你不是想杀皇后吗,这是个好机会。” 这次静娴没有拒绝。 夜里的雪总是下个不停,大雪纷飞,很容易掩盖一些东西。 暗影攒动,那夹杂着冰雪冷燥的气息在屋子里很快消融。 夜色浓厚,那双眼睛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香烟袅袅升起,幽幽钻进她的鼻腔里。 清冷的身影坐在床榻边缘,便要伸手去触碰床上之人的脸。 “国师大人夜闯深闺,可是想要行什么不轨之事。” 她忽然睁开了一双清亮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萧正邕。 以为用了迷魂香,就可以把她放倒了? 萧正邕的手停在半空,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冰冷的匕首横在他脖颈上,萧正邕难得没有动怒反抗,而是嗓音轻缓:“我来,是想要确认一件事。” “确认什么?” 静娴半眯着眼睛,这般神情,但真是和她像极了。 “你身上的炼药术,和我的一个故人很像。” 他轻轻推开静娴的匕首,淡淡道:“别妄想杀我,你还做不到。” 就算是她,想要杀现在的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静娴轻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在转移话题,静娴却继续追问:“那你的故人是谁,琅嬅老祖?” 萧正邕身子一僵,脸上出现了裂痕,他忽然一把掐住静娴的脖颈,眼神近乎癫狂阴鸷。 “你见过她?” 静娴不慌不忙:“梦里见过,她说她死得好惨,在那冰冷的地下找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身体,她还说为什么她的乖徒儿还不把她挖出来,她快要冷得受不了了。” 挑起的红唇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夜色下,萧正邕的脸色很不好。 他又骤然松开了手,身子在踉跄着,刹那间如遭雷劈般。 “国师,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犹如鬼魅,冰冷刺骨。 萧正邕慌乱之下迅速消失在褚家,褚建怀破门而入,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息。 他脸色很不好:“萧正邕来过了?” 等到点灯之后,他看见静娴脖子上的掐痕。 “无妨,他不会杀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件事情罢了。” 他起疑心了,这正是静娴想要的。 “他对你好像格外不同。”褚建怀说的这种不同,无关情爱,而是别的什么,那种感觉很微妙,他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在透过静娴看着另外一个人。 “那是他欠我的。” 褚建怀以为她说的是叶雄,也没有多想。 萧正邕欠她的,何止是一条命的事儿。 陆千秋的办事速度很快,第二天一大早人就送过来了,许是因为大悲寺的没落,他早就敛去了僧侣的模样,目光呆滞无神,浑身邋遢,也就脖子上那串佛珠还在证明着他的身份。 “他是大悲寺唯一活下来的人,我怕国师发现,从来不敢和他过多碰面,也许就不曾联系过,后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一群恶狗抢食,被强盗打傻了脑子。” 陆千秋也不想啊,但人找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陆千秋眼神一暗,这女人对他还真把他当成摇尾乞怜的狗了! 看着坐在门口痴傻流哈喇子,毛发遮住了整张脸的男人,静娴面无表情地踢了他一脚。 “起来,滚去洗干净。” 傻子听不懂,抬起头笑嘿嘿地看着她,却在看见静娴那张脸的时候,忽然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 “啊啊——!”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胡乱地尖叫着,神色中透露着惊恐。 仆人们怕他发狂伤人,纷纷将他按在地上,傻子还在不停地尖叫着,口齿不清的喊着:“苏……苏……”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赶过来的褚建怀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傻子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带下去,洗干净。” 褚建怀的神色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扭头看向静娴,发现她好像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他好像认识我。” 褚建怀刚放下的一颗心就又提了起来。 第146章 大悲寺 “许是认错了人。” “是吗,那他在喊苏什么?” 褚建怀轻笑道:“都说是认错人了,谁知道呢。” 静娴倒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过多追究,等那傻子洗干净出来后,他们才发现,这傻子其实还挺清秀了。qqxsnew 虽然眼神不怎么聪明,但身上却有一股温润的佛性,不愧是从大悲寺里出来的僧人。 头发和胡子都处理好了,他还是呆呆傻傻的,紧紧地捂着怀里的佛珠。 静娴走上前,抓着他的手,霸道的力量冲击在他体内,很快,她便找到这傻子痴傻的原因了。 原来是被强盗打伤了脑袋,脑子里有很大一块儿瘀血压迫着,要是再过些日子,瘀血崩塌,神经压迫断裂,他人也就没了。 “你运气真好,遇上了我。” 静娴松了手,无视傻子惊恐挣扎的样子,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 看来就算是成了傻子,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和尚。 下午她带着傻子去了大悲寺遗址,看看能不能让这傻子想起点儿要什么,要是有能让灵泉复苏的法子就最好不过了。 大悲寺以前是国寺,西圣历代皇帝都会在这里进行祭祀祈福,然而现在却是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随处可见的破碎佛像,荒草几乎都要遮盖了静娴的身影,这里已经没有人来了,孤天哀鸿,甚是凄凉。 可傻子在抵达大悲寺遗址门口的时候,又尖叫了起来,他疯狂地想要挣脱静娴的手。 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恐惧。 尖叫刺耳,可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静娴失去了耐心,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捏着他的下巴,嗓音狠戾:“傻子,听着,我不管是你装傻还是真傻,想要为你的同门师兄弟报仇,就乖乖跟我走,找到灵泉,复苏灵泉,明白吗?” 傻子瞬间就安静下来了,他无助地看向静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然后拽进了手里的佛珠,在她面前比画着,像是在比画一个可怕的魔鬼。 “你在形容萧正邕,是吗?” 傻子记不得萧正邕了,只是在不停地流泪,静娴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记得灵泉的位置吗?” 傻子很茫然,大悲寺已经到了十多年了,他一个智障,哪里记得清楚。 站在废墟上看去,完全摸不着头脑。 傻子忽然指着静娴的前方,呜呜地说着。 “那边吗?” 傻子点点头。 可等她过去的时候,上面压着沉重的佛首,上面布满了青苔,佛眼半睁半合,像是历经沧桑后的悲悯和无奈。 傻子忽然抱着佛首呜呜痛哭起来,静娴知道,这下面压着的,应该就是大悲寺灵泉了。 那佛首很大,约莫有四五百斤重,静娴推开傻子,一手摁在佛首身上,一手扣住下面,轻而易举地将佛首推到了一旁,露出了灵泉的真实模样。 可当静娴看见的时候,却眉心紧锁。 傻子也哭得更大声了,那哭声悲怆凄凉,声声泣血,因为那灵泉下面,竟然全都是累累白骨! 所有白骨堆积交缠在一起,断手断脚,脑袋破裂,身上残留的僧衣和佛珠让静娴明白了,这些人,便是大悲寺死去的一百二十名僧人。 他们的尸体全都堆放在一起,填满了整个灵泉。 指尖在微微痉挛,她能想到这些都是萧正邕的手笔,真狠啊。 处以极刑,杀鸡儆猴,又抛尸佛寺,以佛首镇压,便是要他们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傻子涕泪横流,几乎要哭晕过去,他抱着其中一具白骨不停蹭着,荒凉的遗址尽是他的哭声。 “别哭了。” 静娴心里烦躁得很。 但傻子还是在哭。 “别哭了!”静娴厉喝一声,傻子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一张泪眼婆娑的脸望向静娴,指了指那些森森白骨,又指向自己的心脏。 他在向静娴表诉,他很痛苦。 他跪在地上,捧着那白骨,似在向静娴请求将他们都捞出来,然后让他们入土为安,而不是镇压在这个地方,永世不得超生。 “我为何要帮你?” 傻子愣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这一百二十具白骨,那上面还残留着被凌迟的刀痕,傻子记不清楚很多事情,却唯独记得他们死的时候,那凄惨的模样。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一百二十个人,就有一百二十种死法,要么被凌迟,千刀万剐,要么绞刑,要么五马分尸,要么车裂,要么活活蒸死…… 耳边全是他们愤怒的哀嚎,傻子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着。 静娴一愣,片刻后抿紧了唇。 “好,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静娴果真帮他把那些尸骨都捞了上来,按照傻子的要求,还得挖个坑将他们给安葬了。 静娴伸手在袖子里一掏,睡得正香的扶麟兽被她无情地扔在了地上。 然后指着前面的空气说:“扶麟,挖个坑。” 扶麟:?? 它是灵兽,灵兽! 哪有让灵兽挖坑的! 不过是主人的话,它倒是很乐意的! 就见小小的扶麟一头扎进了地里,周围的土地开始轻颤,不过片刻的功夫,面前忽然崩塌出一个大坑来。 扶麟跳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睁着一双萌哒哒的眼睛求夸奖。 “做的不错。” 傻子吃惊的看着扶麟兽,脑子里闪过一切零碎的画面,可却怎么都拼凑不起来,将所有尸骨埋下去后,傻子用石板给他们立了一块儿无字碑。 他跪在碑前三叩首,然后带着静娴离开了大悲寺。 他走过一条又一条僻静悠远的破败小巷,最终停留在一处荒废的宅邸前。 站在那宅邸的刹那间,竟然后背一僵,好似有什么密集正疯狂地向她涌来,试图冲破那层桎梏,可怎么也突破不了。 傻子上前,捡起地上的匾额,擦干上面的灰尘落石,露出那匾额原本的模样。 “苏……苏……” 他指着上面的字,看着静娴的眼神悲怆凄凉。 他不停地用手比画着,静娴摇了摇头,她想不起来,傻子很失望,眼神也暗淡了下去。 傻子带着静娴继续往里面走,荒废凄凉的宅邸在脑子里好似有过残影,亭台楼阁,仆人们总会围着那道身影,笑声一片。 第147章 蒲柳之姿陆沉渊 越往里走,那熟悉的感觉就越发浓烈。 好似这具身体就是属于这里的。 傻子眼里带着光,期待地看向她,希望她能想起点儿什么。 “我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大概是被人封了。” 她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法子,可以尘封一个人的记忆,她想,叶静娴的记忆应该就是被人封住了。 傻子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在她手心写着:“你姓苏,你叫苏娴,你是苏圣之女,这里是你的家。” 静娴眼神微颤,虽然之前有所察觉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叶雄的亲生女儿,可当被人亲口告诉这个真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若是联想到之前叶雄曾告诫过她,莫要去到昆京。 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褚建怀也知道些什么? “回去吧,我会试图找到重新打开灵泉的方法。” 傻子告诉她,只有苏家才知道灵泉打开的方式,所以她要回去找褚建怀。 回到褚家的时候,褚建怀早早就在院子里等候着了,他看见静娴身后的傻子,心中了然。 “去过大悲寺了?” 静娴望着他,天色已经暗沉了,颀长的身影匿在光影里,明灭莫测。 “坐下来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褚建怀温和笑笑,给她倒了杯热茶,外面怪冷的,她身上还有不少落雪,头发也有些湿了。 傻子局促不安,长发披在身后,眼里透露着惶恐,静娴说:“你也坐吧。” 傻子摇了摇头,静娴也不强求。 “你的确不是叶雄之女,你乃太医院院首苏圣之女,他也曾是名动昆京的炼药师,那大悲寺灵泉便是他建造的,曾造福百姓无数,可后来有人告诉他利用炼药术会乱后宫,奸淫皇妃,你全族上下,包括你那刚出生不足一天的弟弟,都被尽数斩杀。” “是你父亲在临死前委托叶雄务必要留下苏家一条血脉,所以便拼死保住了你。” 褚建怀嗓音平淡地说着,这是静娴没有想过的。 若是如此,按照傻子所说,苏家是开启灵泉的关键,那么苏家灭门,应该也和萧正邕有关,这秽乱后宫也只怕是个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这就是你为何要帮我的原因?” 褚建怀笑着摇了摇头:“是,也不全是。” 至少,他也是受人之托,给她一方足以容身的庇护所。 “只是现在萧正邕恐怕已经察觉到你还没死,所以叶雄才会惹来杀身之祸,以他的手段,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来,便是我也护不了你太久的。” “无妨,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无非鱼死网破罢了,生生死死,无从畏惧。” 静娴低头轻笑,掩下眸子里的杀机。 虽然她不是叶静娴,可还是能够感受到她心里的悲伤,原来悲伤这种情绪,是能叫人生不如死的。 是能将她的一颗心都生生绞痛。 “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明日宫宴,你我都得入宫赴宴,所以……” 不想暴露身份的话,她就得一人分饰两角。 “褚建仁呢?” 静娴问。 “你的意思是……” 各地藩王已经抵达昆京,以往都是东宫太子亲自前往迎接,今年不知怎的,却是一向不受重视的渊王去迎。qqxsnew 城门口已经做了清场,百姓们远远地观望着,看着一队队马车陆续进城,这大概是陆沉渊第一次穿上朝服,头发以玉冠相束,眉宇矜贵,如竹如玉,好看极了。 “还没看够?” 玉骨扇敲了敲静娴脑袋,江冷鹤很是不满意地说:“明明爷也很好看,你为何就不能多瞧瞧我,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巧的。” 角楼里,静娴撑着下巴观看着远处的男人,虽说是第一次迎接藩王,却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一切都恰到好处,身形板正,背脊很直,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你和他能比?你那叫骚,懂?” 大冬天的把胸膛露出来勾引谁呢,一点儿男德都没有。 南楚太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那惊为天人的渊王殿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早就听闻昆京有一绝,乃渊王殿下,今日一见,果真绝色。” 这声音里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笑,身后的随从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对陆沉渊的鄙夷。 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殊不知,他们现在笑的有多大声,以后哭的就有多惨。 “南楚太子谬赞,沉渊蒲柳之姿,自是比不得南楚太子英勇神武。” 蒲柳之姿? 裴寂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带着赤裸的审视,大雪纷飞,他一身藏蓝朝服,腰间是玉带相扣,外头罩着一件狼皮氅衣。 南楚太子识得,那是赤狼王的皮,他曾经也杀过一头赤狼王,那玩意儿很凶。 没想到这蒲柳之姿的渊王殿下,也能用上这等好货色。 “进城!” 队伍在他面前呼啸而过掀起一地飞雪,人们都担心那狂风会不会将渊王殿下给掀倒在地上,马尾几乎都要甩到陆沉渊脸上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避让,脚下很稳,似那雪花都不曾沾身。 江冷鹤眯了眯眼睛:“唔,这渊王殿下还是有点儿功夫在身上的。” “你觉得我会看上一个美丽的废物?” 静娴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盯着裴寂的背影很阴沉,裴寂似有所感,猛然回头,除却茫茫人海,却没有那道眼神的主人。 静娴撑开窗,朝着陆沉渊招手:“阿渊!” 还在城门口的男人愕然抬头,便对上静娴那张灿烂明媚的小脸儿,眉眼弯弯,眼里带着光。 他忽然莞尔一笑,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静娴从二楼地窗一跃而下,灵巧敏捷的身影轻轻落在地上,她提起裙摆,一路飞奔到了陆沉渊身边。 就好似一道光忽然装进他的怀里,地上的雪很厚,陆沉渊许是怕她摔倒,慌忙伸手去接,静娴撞了个满怀。 人们看见了那清冷绝色的渊王殿下,脸上绽开的笑意似清风徐徐,一时被迷了双眼,不愧是昆京一绝。 第148章 老子是个男人! “慢些,莫要摔倒了。” 陆沉渊伸手轻轻拍掉她发丝上的雪花,寒风依旧,百姓们看直了眼。 陆沉渊很少在人前露面,人们只知道渊王殿下何等绝色,却很少见过,今日一见,便是比那天上的仙人还要清绝。 就连女人,在他面前也会自愧不如吧。 “那个姑娘是谁?怎会和渊王殿下这般亲昵?” “大庭广众之下便如此,她可真不要脸。” “听说,她是褚家二姑娘,昆京新来的炼药师,前几日陛下刚下旨赐婚给了渊王殿下呢。” 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闭了嘴,也不敢随意乱说了。 毕竟炼药师可不是他们普通人就能得罪的,何况她还是褚家的二姑娘。 虽说是乡下来的,可身上却不见丝毫土气,一身红色罗裙真是好看极了,和陆沉渊站在一起,也是格外养眼。 “那怎么办,刚刚跑太急了,好像有些崴脚走不动了,不如你抱我吧!” 她还真是会找机会,一言不合就想占陆沉渊的便宜。 陆沉渊微微一笑:“自然乐意效劳。” “效劳什么效劳!”一身骚里骚气的江冷鹤走过来,大雪纷飞的天儿,墨发飞扬,那身红衣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扎眼。 “男女有别,就算是赐婚了,你俩如今也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 江冷鹤瞪着眼睛,正要一把将静娴拉到身边来,陆沉渊微微弯腰,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我的人,便不劳江公子费心了。” 说完便抱着静娴大步离开了,虽说是个病秧子,但这点儿力气还是有的。 静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说:“你就不怕旁人说闲话?” “言在他,听在我,自小便是如此,有何可怕?” 那倒也是。 若是总畏惧旁人说什么,岂非要被他们的嘴巴给杀死了。 “今日我早早便要进宫,不能随你一起,阿娴,深宫危险,你切记小心。”陆沉渊将她送到了褚府门口,仔细嘱咐着。 “放心,能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静娴拍了拍胸脯,很是自信地说着。 随后又担心了起来,说:“今日是十五,圣上这个时候让你迎接藩王,你的身子……” “一切安好,阿娴无需担心。” 他温和一笑,目光中总是带着些不舍,他忽然靠近,高大的身躯压下。 在她唇上轻点一吻。 “不过阿娴担心我,心内总归欢喜。” 好在四下无人,倒也不担心被谁瞧见,就算有静娴也不怕,有了这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就差行周公之礼了。 静娴每日各种灵药温养着他的身子,那些药都是外人可遇不可求的,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身子的变化。 “阿娴,我要走了。”他轻抚着静娴的脸。 “嗯。” 静娴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漫天大雪里,又不是去多么遥远的地方,却总能让她心里生出悸动和不舍来。 皇宫夜宴已经开场,一辆辆马车陆续入宫。 马车上,‘静娴’觉得自己胸前多了两坨东西真是不适应,不停地弄来弄去。 墨宝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地说:“二舅,你莫要用我阿娘的样貌做出这种下流的东西,小心阿娘砍了你的手。” ‘静娴’一脸绝望,说:“老子是个男人,是她非要让我吃什么狗屁换颜丹换成她的模样的,我以为最多不过是换张脸,谁知道竟然连本少爷那勇猛雄壮的身体都换成了这副娇滴滴的样子!” 他是个男人,男人啊! 现在却成了个男人,就连身体器官也是,他真是要疯。 墨宝冷笑:“我阿娘如此貌美,给你都是可惜了,你现在是我阿娘,不是二舅,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莫要露馅害我阿娘。”.qqxsnew 小小的人儿,语气里尽是成熟老辣。 褚建仁眯着眼睛:“小子,你也知道现在我是你阿娘,你就不能对我尊重点儿?” 这小子小小年纪一身戾气,到底是随了谁啊。 “又不是真的阿娘,你要是暴露了,你也得跟着遭殃。” 褚建仁不说话了,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假装自己现在就是叶静娴,其实叶静娴的皮相还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今天还特意画上了精致的妆容,那模样就更加俏丽非凡了。 “褚家公子到!” 随着太监的嗓音落下,欢声笑语的大殿忽然就安静了下去。 因为今天他们都知道,褚家大公子将会带着扶麟兽的主人前来赴宴,他们也很想一睹扶麟主人的真容。 瞧瞧究竟是哪位大能,竟然能收服扶麟。 随着几道身影走进大殿中,由褚建仁假扮的静娴牵着墨宝进入大殿,身后则是跟着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静娴。 今日就连江冷鹤也在场。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黑袍人的身上。 “这就是扶麟兽的主人?” “听说那日降服扶麟的是一位女子,正是这样一身黑袍装扮。” “大殿之上,面见陛下便是不跪,也应当揭开黑袍以真容示人吧,阁下是瞧不起圣上么?” 安平最是见不惯这等装神秘的人了,尤其是那日这女人抢了本该属于她们的扶麟兽,更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皇后瞥了安平一眼:“阁下乃我西圣皇朝数百年来第一个降服扶麟之人,倒也不必有那么多规矩,赐座。” 她一身黑袍站在大殿中央,身形纤瘦,不卑不亢缓缓落座。 带着绝对的孤傲。 眸光扫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萧正邕,皇后,陆枳实…… 所有人都心怀鬼胎。 最后落在那头戴玉冠之人身上,又缓缓收回目光,安平吃瘪,不敢再说。 澜华长公主更是打量着静娴,她怎么觉得今日所见,那日的叶静娴有些不同? 再看看静娴身旁的那个孩子,澜华瞳孔忽然一缩,回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陆沉渊的脸,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那孩子…… 怎的和阿渊那般相似? 不是那孩子乃是静娴被马匪玷污所生吗? 不光是样貌,就连周身气度都是一模一样的矜贵疏冷。 “真是要恭贺西圣陛下了,而今西圣又添一高手,西圣繁荣,指日可待!” 裴寂起身敬酒,眼角的余光却是在静娴身上。 第149章 强强对决 西圣皇心情极好地大笑着,畅快道:“又怎能与南楚太子相比,南楚太子即便没有扶麟,也是永胜战神,放眼天下,又有何人能与南楚太子相比?” 能得西圣皇如此夸奖,可见这裴寂的实力了。 西圣国力早就亏空,如今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有着大国的名号,战力却远不如一个小国来的厉害凶猛。 且西圣只注重对炼药师的培养,认为有了炼药师,战士们就拥有了战无不胜的躯体和意志。 裴寂笑得漫不经心,坐在一众宾客中最是出挑惹眼,人们总会下意识的将他和陆枳实相比,一个温和,笑而不语,一个锋芒内敛,不可小觑,听说这裴寂不光是打仗厉害,就连在国事的处理上也很出色。 十五岁时便开始辅佐朝堂,经常体察民情,在南楚声望颇高,陆枳实与之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阁下既是扶麟兽主人,何不将扶麟放出来,让我等长长见识?” 裴寂举着酒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目光中带着戏谑,他倒要看看,这个能够拿下扶麟的女人有没有能力让扶麟对她言听计从。 作为玄微森林里最厉害的兽类,扶麟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就算是驯服了,也不一定能听话。 如果扶麟反噬,那么今日的宫廷夜宴将会变成血的欢宴,裴寂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黑袍之下的静娴嘴角一勾,裴寂什么心思,一眼便能看穿了。 “南楚太子是想同扶麟一战吗?都说你乃南楚第一战神,这扶麟若配殿下,更是若想披靡了。” 裴寂脸上的笑容在缓缓消失,最后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殿下不敢?” 裴寂握住白玉杯的手骤然收紧,刹那间酒水四溅,杯身碎裂。 众人哗然,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就算收服了扶麟,到底也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罢了,竟敢挑衅南楚太子,真是不知死活! 裴寂饶有兴趣地挑起唇角,那极具张力和勇猛的脸上充斥着对她的嘲讽和不屑。 他缓缓走近静娴,似想要伸手揭开她身上的黑袍,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也想要一观那黑袍之下的面容。 宴席上的一角,冰冷的袖箭不着痕迹地画出衣袖,被他紧握在手心。 但南楚太子的手却只是选在了她的头顶,又迅速收了回来。 “同扶麟打有什么意思,要打,自然就得跟扶麟主人一起打,正好给西圣陛下和诸位藩王助兴,阁下以为呢?” 黑袍之下的人轻笑出声:“乐意之极。” 本不想打裴寂的,但他自己要送上门来讨打,静娴又怎会记得,先前在县城他打大黄的仇还没报呢。 虽然现在大黄被养在褚家大院儿里每天吃好喝好,一身肥膘,早就忘记了自己看家护院的职责,但还是不妨碍静娴记仇。 宫人们很快清了场,将宴会大厅腾空。 静娴摸了摸袖子,揪出扶麟粗鲁的丢在地上,小小的扶麟兽蜷缩在地上,抬起头用一双紫色且圆溜溜的大眼睛懵逼地看向四周。 四肢肥胖短小,静娴踹了它一脚:“还没睡够,起来打架了!” 刹那间,软萌可爱的扶麟忽然身形暴涨到整个宫殿都装不下它的程度,那些上一秒还在感叹扶麟怎么这么小这么可爱的时候,下一秒直接惊呆了下巴。 静娴拧眉:“太大了,你想把房子顶破吗,我赔不起,再小些!” 开玩笑,皇宫这地方寸土寸金,一旁的盘龙柱都是用金子打造的,她有多少金子够赔啊。 扶麟慢慢缩小自己的身体,浑身冒着紫光,威猛无比。 “天!这扶麟好听话!” “养这么大一只听话的宠物,我这辈子也死而无憾了!” 宫廷贵女们忍不住感叹,因为扶麟不仅威猛,还有那美丽的鳞片,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裴寂微微皱眉,怎的今日的扶麟比起那日所见要更加强悍些? 不是说扶麟随着出生,实力会相应递增吗?m.qqxsnew 裴寂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种感觉,竟然让他想要放弃这场战斗。 但绝无可能! 他是南楚不败的战神,又怎会生出放弃这种想法! “皇兄觉得,南楚太子和她,谁会赢?”陆枳实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声问着。 陆沉渊不曾动过面前的酒,淡淡道:“南楚太子,必输。” “哦,皇兄这么自信?就算她有扶麟,可南楚太子打遍天下无敌手……” “但今天就有了。” 陆沉渊打断他的话,说:“你就这般希望南楚太子赢?若他赢了,打的便是西圣皇朝的脸。” 陆枳实脸色一变,别人知道陆枳实是太过于孤傲才会出言挑战,可若是个聪明的,便知道他这是在挑衅整个西圣。 若西圣败,世人便会说,西圣被南楚踩于脚下。 他暗暗捏紧了就被:“还是皇兄看得透彻,枳实愚昧了。” “知道自己蠢笨,便应该多补补脑子。” 陆沉渊微微一笑,看向他的目光中净是关怀智障的柔和。 他脸色难看,不再接话,而是看向宴厅中央。 白皙的手掌轻轻落在扶麟头上:“乖乖的,他是南楚太子,你且只有五成的力,若是将他打死了,咱们赔不起。” 众人:“……” 裴寂:“……” 羞辱! 这就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话音落下,一柄刀刃破空而来,带着迅猛无比的力量,扶麟反应极快地用长尾卷过静娴,将她甩到自己背上。 刀刃被扶麟一掌拍飞,凶猛的力量瞬间逼退裴寂。 他心中大惊,今日的扶麟,好强! 甚至是那日所见之强悍的两倍,这还仅仅只是扶麟一半的战力,若是战力全开…… 裴寂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一凛,飞身一跃而起朝着静娴攻击而去。 扶麟怒声嘶吼,谁敢伤吾主,虽远必诛! 扶麟破空而起,宴厅房顶瞬间炸裂,夜空之上,他们仰头看见那紫色身影迅速俯冲,宴厅中央被冲击的力量砸出一道巨坑。 静娴嘴角一抽,这地板……好像是白玉做的,西圣老儿应该不会让她赔吧? 第150章 痛痛快快打一场 “嘶!” 众人吸了口凉气,好强! 这就是扶麟兽的力量吗? 深坑之中,那素来尊贵优雅的南楚皇太子此刻却是一身的灰头土脸。 宴厅碎屑四掉,惊得宾客们纷纷惊慌后退,将整个宴厅让出来成为他们的主场。 “这扶麟这般听她使唤,想来也是实力非凡了。” 一旁的皇后欣慰的说着,西圣皇则是笑呵呵的应对着那些藩王们,反正这是他们西圣的人才,任谁也抢不走的。 先是有褚家炼药师,后又来了个神秘强者,只要国师成功炼制出了不死药,西圣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静娴居高临下地看着深坑里的裴寂,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太子殿下可还行?若是坚持不住的话,可以认输哦。” 这般挑衅的语气,还真是不知死活。 裴寂抬头望着她,脸上扯过一抹冷笑。 “怕是要让你失望,我裴寂,从不认输!” 说完,裴寂扔掉手中长剑,直接赤手空拳冲过去,凛冽的拳风带着势如破竹的凶猛力量,隐约有闪电窜动。 他现在的目标不是扶麟,而是静娴,因为他知道,只有在主人的操控下,扶麟才能所向披靡。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裴寂从记事起就懂了。 他不信一个女人还能有自己厉害,要是没了这扶麟,这女人早就败在他手下了! 裴寂招招致命凶险,在这种一对二的情况下还能游刃有余,这裴寂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她还未出手。” 萧正邕轻轻敲了敲桌面,是啊,扶麟背上的静娴,只是在防守而没有进攻,将战斗的主场都交给了扶麟。 看上去似乎是裴寂更胜一筹,实际上却未必如此。 “她怎么不还手啊?难道真的只是个靠扶麟的花架子吗?” 底下的人有些急了,眼看着她被裴寂逼得节节后退,这要是输了西圣的脸可就丢大了。 一旁的安平冷笑说:“那日便是我们先找到的扶麟,眼看着就要将其降服了,这个女人忽然跑出来偷袭了我们,这才让她得了手,不然扶麟早就是我国师府的囊中之物了。” “这么说来,这扶麟兽是她抢来的咯?” 一旁有人好奇地问。 安平倨傲地抬起下巴:“不然呢,她还能有什么真本事,你看她现在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人哪有什么真本事!” “既然安平县主这般有能耐,却又为何叫一个无名之辈得逞了呢?” 楚建怀笑眯眯地盯着安平,只是那笑意中藏着锋芒和逼问,安平本想还嘴,可一看对方身份后立马聪明的闭了嘴。 褚家可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先前在那村子山林里见到的土丫头,竟然会是褚家的二姑娘。 早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就应该提前和她搞好关系的,这样一来,她还能搭上褚家这条线。 “本公子听说安平县主那日在玄微森林射箭不慎重伤了南楚太子?” 江冷鹤忽然开口,安平脸色一僵,她原以为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情,这可真是打了她的脸呢。 “江公子说笑了,那日只不过是师姐一时不慎失手了而已,并非有意重伤南楚太子。” 沈昭昭脸上的伤还没好就又开始作妖了,黑纱遮挡了受伤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江冷鹤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昭昭最会审时度势,她注意到江冷鹤在观察自己,内心不由得窃喜。 就算自己没有显赫的身份又怎样,不照样有大把的男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安平咬了咬牙,可真是个随时都在发骚发浪的贱人啊,迟早有一天要弄死她! “太子可是表演够了?” 静娴嘴角微勾,略微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之下传出来,裴寂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但不由得他多想,那拳头像是千斤重弩般砸了下去,却被那素白的手轻而易举的接住,她的手明明很细很软,在外人看来她只是抵挡住了而已,可只有裴寂自己知道,那一拳反弹回来的力量有多猛。 萧正邕捏紧了玉杯,眼睛紧盯着他们。 “输了。” “国师大人说的是谁?”毕竟现在看来占据上风的依旧是裴寂,该不会是那个神秘高手会输吧,这样一来,西圣的脸可就丢大了。 他企图用另一只手去制服静娴,但他却忘了她还有一只扶麟,扶麟和她心意相通,长尾横扫在他腰腹的位置,他被甩飞在空中。 静娴足弓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她几乎和夜色融合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让裴寂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忽然变得狠厉起来。 他勉强刚稳住身形,就听见静娴说:“你不用刀,我也不用扶麟,咱们就赤手空拳痛痛快快打一场!” 裴寂也不废话,两人赤手空拳,全是最纯粹力量的拼搏和战斗,一击未中,裴寂心中已经有数了,手掌穿过雪花,拳头落在裴寂胸口。 那炸裂的力量让他心肺都在颤抖扭曲。 “你的拳法很厉害,但力量不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真理,但若是没了十成的力量,那就是花架子!” 两人手臂相碰,身体瞬间分开后退,相比起裴寂的拳法,静娴的要更加杂乱无章没有规矩,但招招勇猛凶猛,力道惊人。 裴寂不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都只有一个原则,强者生,弱者死。 不能因为女人,就要格外对她优厚些,男人女人在他眼里并没有区别。 他已经被静娴逼得节节退败了,眼睛、鼻子、嘴巴、腰腹,全是出其不意的拳法。 一拳砸在裴寂肩胛骨,手指迅速在他穴道处一拧,咔嚓一声,整条手臂都瘫软了下来,她竟然卸了裴寂的手! “殿下!” 南楚的人开始急了,因为他们殿下现在的形势很不妙,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们战无不胜的太子爷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一定是西圣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 这一刻,静娴彻底展露锋芒,招招取其要害之处。 “不许过来!”裴寂大喝。 就算是输,他也输得体面,光明磊落! 第151章 本宫知道是你 随从咬牙,看向西圣皇,大声说:“贵朝陛下难道就是如此看着她欺辱我们太子殿下的吗?” “这比武之人的事儿,如何算得上是欺辱?” 西圣皇笑眯眯的说着,都说裴寂战无不胜,这不今天就要败在西圣了? 他代表的是整个南楚,这便向世人证明了南楚输给了西圣,西圣皇自然乐意见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静娴这是在拿裴寂当猴耍,猫抓老鼠的游戏也总会结束,最后一拳,是落在了他胸腹肋骨的位置,这一拳下去,肋骨断了两根。 裴寂单膝跪在地上,一手垂着,一手支撑在地面用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好!” 澜华长公主大喝一声,娇俏柔媚的脸上尽是笑意。 “不愧是扶麟兽的主人,如此厉害凌厉的身手竟然将南楚太子都比了下去。”澜华公主笑盈盈地看向静娴。 裴寂闻言抬头,那张脸着实被她打得狼狈滑稽,淤青和红肿交错,失了太子原本的英俊和勇猛神姿。 “我输了。” 能让裴寂亲口承认自己输了,这也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既然是输了,也得让我输个明白,敢问阁下大名。” 他堪堪从地上起来,自己刚刚和她的时候,心中就察觉,两人之间的察觉很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追上的,反而像是隔了几百年的距离,不论是对战经验还是拳下力道,他都追不上。 静娴知道裴寂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这样的人,依旧心思狠辣,和她以前倒是很像。 从不做什么暗害人的事儿,要害一般明面儿上就害了,都是一路货色,何必藏着掖着。 “无名,单姓一个聂罢了。” 闻言,萧正邕茶杯里的水慌了出来,湿了袍摆。 沈昭昭连忙用绣帕去擦:“师父,您怎么了?” 从见到那人施展拳法开始,师父就好像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是个仙人,素来心绪内敛,鲜少外露,今日这宫宴反而让他失了神。 “聂无名?” “算是吧。”静娴很认同地点点头,他随从上跑去将人搀扶着,一脸愤怒地望着她说:“比试归比试,你卸了我家殿下胳膊算什么!” 静娴回头,说:“他自己能接上,一条狗,在那儿嚷嚷什么?” “你!” 那般猖狂慵懒的语气,着实将随从气得不轻。 裴寂用手在自己肩膀的位置一按一送,咔嚓一声,脱臼的胳膊立马接上,他倒也不嫌疼,一声不吭的。 是条汉子。 虽说这宫宴大厅被毁得差不多了,但宴会不能停舞姬乐师该干嘛干嘛,今年的岁贡西圣皇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叫做聂无名的人身上。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拳法能如此狠辣的,竟让那南楚太子毫无还手之力,因没有章法而让他找不到规律,不知道是该抵挡还是进攻,更是无法化解她的招式。 “安平县主方才不是说,那扶麟是她靠偷袭抢来的,县主以为,自己和她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江冷鹤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从不喜欢有人说静娴半个字儿的不是。 安平小脸儿煞白,就她身上那点儿功夫,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听着他人在背后的议论和指指点点,安平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了。 作为今天全场的焦点,静娴已经应了,扶麟又缩小了自己的身子,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萌哒哒地跟上了静娴的脚步,然后跳上她的肩膀,整个身子软绵绵地缠住她的脖颈开始睡觉。 毕竟还是幼崽,就得靠多吃多睡来长身体。 女孩儿无非是很喜欢这种毛茸茸又软萌的小生物的,但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根本不敢上前去抚摸。 毕竟扶麟这东西可是一口一个人,是肉食性动物。 除了主人,它谁的话都不听。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裴寂那般模样也不适合再继续在宴会上待下去了。 西圣皇安排了寝殿和太医过去伺候着,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南楚太子带着一身伤回去。 “你这小宠物身上的鳞片倒是挺特别的,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 宴会散场之时,澜华公主上前笑眯眯地盯着她。 “不给。” 澜华撇撇嘴:“别这么小气嘛,幼崽迟早都会换鳞,拔下来也不疼的。” 她凑近静娴,轻轻喊了声:“小娴娴,本宫知道是你。” 妖艳的红唇忍不住得意上扬,静娴身子一僵,又听见澜华说:“你总得给本宫封口费呀!” 静娴无语,伸手在扶麟身上扯下一块儿鳞片塞进她手心里,冷声说:“看来澜华公主也是深藏不露嘛。” “哎呀,大家都是带着面具的老狐狸,没什么好装的,你说是吧,小娴娴?” 她特意将‘小娴娴’三字咬得极重,静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后看她拿着扶麟的鳞片在摇曳的烛火下细细欣赏着,紫色的鳞片散发着耀眼的光泽,握在手心冰冷刺骨。 “公主可否告诉我,是如何瞧出来的?” 宫人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澜华看向她,又看看一旁的假静娴,无奈道:“那你得问那个假货了,整个宴会偷摸抠了四次鼻屎,捞了六次屁股,摸了三次胸。” “试问哪个女孩子会如此?听说有一种换颜丹,能换人面容,本宫便是如此猜想到的。” “……” 静娴听完后默默无语,死建仁! 竟然扣鼻屎还抓屁股又摸胸的! “不过你也别生气,作为交换,本宫会告诉你,今夜子时,皇后将会在露清池沐浴,你要是不识路,本宫还可给你领路。” 隐藏在黑袍之下的瞳孔一缩,匕首瞬间滑出掌心,却被澜华擒住了手腕。 “杀气不要这么强,本宫可是在帮你呀,亲爱的小娴娴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吧,便是暴露了,也有本宫给你兜着,莫要怕。” 红裙衬着她的脸格外妖冶魅惑,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妖精,一双美眸带着潋滟的波光,真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你想问什么且先憋在心里,日后总会知晓的,反正本宫也看不惯那小贱人许久了,你权当是替本宫收拾了她,明白吗?” 澜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你尽管去我断后的表情。 第152章 沦为炉鼎 静娴很无语,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没秘密了,全都叫澜华公主看透了。 关键是这位长公主似乎还很兴奋,激动地等待着自己去弄死敦慧皇后。 静娴很想知道,她是不是有做蛔虫的潜质,不光知道是就是静娴本尊,还知道自己今晚要干什么,莫说澜华公主了,便是连褚建仁和褚建怀两兄弟都不知道自己今晚要做什么,她又是从何得知? 不过长公主给的信息却很重要,子时,露清池。 哪有人大半夜去泡澡的,这皇后八成有问题,静娴觉得自己今晚可能又要撞见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露清池是先皇修建给妖妃的,听说曾经酒池肉林,所用之物无不奢华精细。 露清池水雾缭绕,隐约可见一人影在那水池中央,那背影好似有些佝偻苍老。 “娘娘,这是今日国师大人特意为您炼制的丹药。” 美艳的婢女送上精致的锦盒,就连周朝的婢女个个都红唇妖艳,美得不像人。 静娴眯了眯眼睛,她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 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指捻起那红彤彤的丹药放入殷红的唇中,很快身体就起了反应。 白皙的肌肤开始发红剥落,敦慧皇后痛苦地低吟,婢女们低着头不敢去看,因为此时此刻的皇后早就没有了那年轻貌美的模样,而是个姿态苍老的老妇人。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必须来到露清池沐浴蜕皮,换下这层苍老的皮肤,让自己重回年轻巅峰。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皱纹爬满脸颊的感觉,谁都渴望年轻和永生,她也一样。 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着,顺着昏暗的烛灯看过去,那水下赫然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静娴吃了一惊,人首蛇身,这不是…… 死去的记忆忽然疯狂攻击着她的大脑,静娴想起来自己死的时候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试验。 而其中就有萧正邕提出的人与兽类融合,虽然自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这种太过于惊骇世俗,而且违背世俗常理道德的东西,她是不会碰的。 她犹记得当时厉声呵斥萧正邕不该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和理论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怨恨。 可笑自己当时以为只是眼花看错了而已,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将这种方法用在了人的身上! 荒谬,当真是荒谬至极! 这种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看来敦慧皇后今晚是非死不可了! 不然若是让萧正邕从皇后身上得到了什么,这天下岂非乱套? 都怪她死得太早,又死得太久,给了萧正邕足足四百年的时间去研究这些歪门邪道,这期间她根本不知道萧正邕做了多少这样的试验。 而皇后绝对不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 一定是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她看着那长长的蛇尾在水里不停摆动着,将那一池温泉水搅动得涟漪阵阵,水波荡漾,乌黑秀丽的长发闪动着耀眼的光泽。 在丹药的作用下,她的肌肤开始焕发新生,宛如婴儿一般娇嫩,吹弹可破。 她的嘴里溢出一声声痛苦压抑的低吟,一旁的婢女们面无表情,一个个脸色苍白却红唇似血。 躲藏在暗处的静娴眯了眯眼睛,她怎么觉得眼前这幅场景有些眼熟? “娘娘,国师大人已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水波荡漾,正要有所动作的静娴迅速收回了跨出去的脚。 萧正邕也在? 她缓缓从露清池里站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蛇尾正慢慢化作修长圆润的双腿,宫女们将一席轻纱罩在她身上,缓缓勾勒出她那绝美曼妙的身姿。m 只见她姿态婀娜,神情妩媚,大红的唇微微上扬,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好一个勾人的妖精。 和那在人前雍容端庄的皇后简直判若两人。 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随着纱幔层层浮动,暗香盈袖,那清雅冷峻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她视线中。 “倒是让国师大人久等了。” 她娇媚地扑进萧正邕怀里,姿态神情,像是个撒娇的小女儿家,哪里能想到她已经是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了? “我来,你自是知道要做什么的。” 萧正邕勾起她的下巴,眼里没有任何情欲,甚至带着对她的鄙夷和厌恶。 皇后娇笑一声,衣衫滑落,她顺势奉上自己的红唇,却被萧正邕躲开。 红唇落在他脖颈上,萧正邕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清冷香,这正是让皇后为之疯狂着迷的地方,她恨不得将这个仙人似的男人占为己有。 可她心里却又很明白,萧正邕看不上她。 向来端庄的皇后此刻正卖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姿,企图让这个男人能够出现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可她还是失望了。 萧正邕一如既往,只是将她当做了发泄的工具,不,她连个工具都算不上。 顶多只是他用来修行的炉鼎罢了。 不管何时,萧正邕似都能保持着那仙人一样清冷出尘的姿态,即便坦诚相对,他也依旧。 用完后,她被无情地丢在地上,萧正邕迅速穿好了衣裳。 看着刚刚恢复年轻容貌的皇后此刻似又有些苍老,他的眼里有一丝怜悯,那是对蝼蚁产生的怜悯,而非仁慈。 “国师这就要走?”皇后脸上似有些失落,萧正邕一言不发,屋子里还残留着绯靡的气息。 皇后苦笑一声,跪在地上,姿态虔诚:“恭送国师大人。” 萧正邕的脚步在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她才从地上起来。 坐在铜镜前,皇后看着自己脸上出现的几缕皱纹,忽然大发雷霆,猛地掀翻了整个妆奁。 东西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她尖锐地嘶吼着:“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为什么本宫只能成为你修炼的炉鼎,你却连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本宫!” “本宫是一国之后,屈尊降贵沦为你的炉鼎,你还想要怎样!”皇后捂着自己的脸痛哭流涕,神情癫狂怨恨。 “娘娘莫要伤怀了,即便如此,娘娘也能永葆青春啊,男人嘛,只要能够永生,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头顶上传来宫女的声音,皇后忽然停止了发疯,她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然而还不等她站稳时,冰冷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她的心脏。 第153章 地狱不冷,你且先下去 嘴巴被人紧紧捂住,一刀,两刀,三刀……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呜咽。 “只有死,才能让你永远停留在最美的时候,娘娘,地狱不冷,你且先下去,国师大人很快就会下来陪你的。” 她松了手,看着倒在血泊里不停抽搐的皇后,血水倒灌进了眼睛里,透过血色,她看见了那张脸。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静娴蹲下来,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脸上带着笑意:“我当然是来送送你啊,送你去黄泉地狱,让你给我爹……偿命。” 细软的手抚上她的脖颈,似还嫌她一会儿死不透,咔嚓一声轻响,直接拧断了她的脖子。 掌灯的宫女刚踏入露清池,忽然发现那池子中似漂浮着好些东西,等她走近一看,竟全都是露清池伺候皇后的宫女。 “杀、杀人啦!” 惊恐尖锐的惨叫瞬间划破夜空,大批禁军迅速赶往露清池。 静娴拧眉,她不是把这里的宫女都杀干净了,怎么还漏掉了一个? 几乎眨眼的功夫,整个露清池都被禁军包围。 原本已经离去的萧正邕又半路折返。 静娴随意抹了把皇后的血涂在脸上,又一把挥倒了烛台,刹那间刺眼的火光迅速蔓延包裹了整个露清池。 “快!快救皇后娘娘!” “国师大人,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禁军们看着匆忙赶来的萧正邕,一个个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萧正邕脸色难看,大步冲进了火里。 “太子殿下,露清池着火了!” 正要赶回东宫的陆枳实闻言,顿时瞳孔一缩。 “快!快去露清池!” 皇宫很快乱做了一团,谁都知道,露清池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去的地方,就算皇贵妃再怎么受宠,也没有资格去露清池沐浴。 “跑什么呢,慌慌张张的。” 黑暗中,一双手忽然抓住了静娴的手腕,手中的匕首本能地刺向那人,却听见她说:“刚杀了皇后,又想杀本宫?你能耐了?” 匕首停在了她咽喉一寸之地。 澜华公主拉着她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说:“这会儿宫门封锁,又有萧正邕在,便是你有通天的本事,也走不出这皇宫。” “永远不要小看了这座皇宫的本领,没有本宫,今夜你哪里都去不了。” 澜华公主轻笑着,这看似平静的皇宫,实则处处机关暗藏,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刚上马车,外面就来了大批的禁卫军将她们团团围住,澜华公主长裙一撩,将静娴藏在身下。 “怎么,连本公主也敢拦了?” “姑姑恕罪,母后遇刺,露清池起火,为了姑姑安全着想,姑姑今夜怕是不能离开了。” 陆枳实带人拦在马车面前,他的这位姑姑一直不太喜欢他,正好他也不喜欢澜华。 甚至是厌恶,觉得这世间女子就应该安心在后院相夫教子,而非执掌大权,豢养面首,简直丢了天下女子的脸,更是不配为一国之长公主。 马车里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外面剑拔弩张,静娴反而淡定得很。 因为她知道这位长公主的手段可远不止这些。 “若本宫非走不可呢?”澜华公主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陆枳实眉心紧拧。 要不是碍于父皇十分尊敬澜华,陆枳实早就和她撕破脸皮了。 “姑姑若执意要走,那便让侄儿搜一搜姑姑的马车,如此也可保证姑姑的安全。” “枳实,你是在怀疑本宫窝藏刺客?” “侄儿不敢。” “本宫看你敢得很,既如此,那就上来罢。” 静娴心中一惊,这澜华公主想要作甚? 自己现在可是藏在这位公主的裙下啊,这要是让他们搜了,岂不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枳实便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然而入眼的一幕,却让陆枳实迅速扭过头去。 只见马车里的澜华公主脸上带着醉意,眼里染上魅惑人心的桃色。 裙摆之下,一双玉足裸露在外,小腿白皙圆润,再顺着往上,那便是旁人不可触及的春光了。 他们瞧见那位风华绝代的长公主香肩半露,马车里满是熏人的酒气,几缕发丝落在肩上,衬得那肌肤越发莹白如雪。 “小枳实,你不是要上来搜刺客么,你倒是上来呀。” 澜华公主魅惑一笑,朝着陆枳实勾了勾手指头。 外面那些禁军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且对方还是公主,那香艳迷人的一幕,直叫他们看傻了眼。 这……这是他们能看的? 陆枳实脸色铁青,一把拉下帘子遮挡里面的春光。 “不必搜了,还请姑姑穿好衣裳,莫要做出这等伤风败俗有辱皇家脸面有辱斯文的事情来!” 陆枳实怒不可遏,虽早知澜华公主风流成性,可却也不成想在自己的侄儿面前她也这般毫无遮拦。 澜华公主娇笑一声,道:“那本宫可以走了吗?” “侄儿恭送姑姑!” 陆枳实咬着牙,目送她的马车离开皇宫。 “殿下方才为何不搜?” 身后的禁军很是不解。 “蠢货!我若搜了,岂非要落个亵渎姑姑的罪名?” 陆枳实冷哼一声,眼睛扫过身后的禁军,道:“方才你们都瞧见什么了?” 所有禁军统一口径:“我等什么也没瞧见!” “没瞧见最好,若是让我听见一个字,那便都不用活了!” 陆枳实最是在乎皇家颜面了,这些年他姑姑干出来的风流韵事不算少,什么强抢美男,买小倌儿,样样都做了。仟仟尛哾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公主府的后门才停下。 “这就要走了?” 静娴下了马车正要道谢离开,澜华公主盯着她说:“本宫今夜好说也是救了你一条命,你是瞧不上我这公主府里的茶么?” 静娴瞧了眼褚家的方向,眼神略带深意。 “走吧,瞧你这脸脏的。”澜华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沉渊那小子什么都不好,唯独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好歹是自己未来的侄媳妇,怎么说也不能太埋汰了。 且这昆京水深,若是没个人护着,那些人恐怕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但澜华哪里晓得,素来都只有她生吞活剥别人的份儿,可没有别人生吞活剥她的份儿。 第154章 这个公主不正常 这公主府是说不出的奢华,回去时,府中下人跪了一地,长公主摇曳的裙摆划过地面,没一人敢抬头去看她。 她说:“今夜本宫要自己睡,让他们都回去,不必来伺候了。” 静娴被她一路牵着,瞧着那优雅尊贵的长公主一脚踹开门,然后一脚踢飞脚上的鞋子,露出那莹白如玉的玉足踩在地上。 她终于忍不住了问:“看来公主不仅风流,就见这优雅的姿态也是装出来的?”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喜欢天天戴着个面具在脸上,本宫回了自己家,当然用不着装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木椅上,揉了揉额头,又媚着眼尾斜看静娴。 “过来做啊,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她起身去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掉静娴脸上的血迹,嫌弃地说:“那女人的血那么脏,也配弄脏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说实话,你怎么杀她的?” 静娴晃了晃手中的刀子:“刺心脏,拧脖子。” 长公主嗤笑一声:“你可真狠,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长公主您不也一样?” 澜华不可置否,棉帕擦过她带血的唇角,指腹轻轻带过,她的手指很软,身上很香。 “那你还看见了什么?” “蛇尾,炉鼎,这些长公主应该早就知道了。”静娴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胡乱将脸擦干净。 她可没有喜欢女人的癖好,虽然长公主皮相不错。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跟能勾人魂儿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分明就是在勾引。 “哎呀呀,我家小娴娴就是聪明,什么都知道呢。” 长公主看着自己空了的双手,暗恨自己怎么就没生成个男儿身,不仅坐不上那九五之尊的皇位,就连这漂亮聪明的女人也没她的份儿。 “萧正邕应该是在修炼某种禁术,但我不知道他修习禁术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要说唯一缺的,大概就是心里的执念吧。” 澜华幽幽地说着。 执念? 静娴愣住。 萧正邕能有什么执念。 然而脑子灵光一闪,她忽然想起了和自己相似的沈昭昭。 莫非他的执念是自己? 真特么恶心! “洗干净了?”长公主半躺在自己的罗汉床上,姿态妖娆妩媚,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笑意盈盈:“那就过来睡,本宫这床可从来没让什么不干不净的男人睡过,你是第一个。” 静娴瞥了一眼:“我是女人,长公主想要男人,我可以帮你去找。” “好没意思的话,女人就一定需要男人?” “……” 这公主脑子是不是有点儿毛病? “长公主,脑子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瞧瞧,我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你这是在对本公主大不敬!”敢骂她脑子不好使,不想活了。 静娴把匕首往她面前一送,道:“那怎么办,不然公主现在就杀了我吧。” 澜华失笑,拂开她的手,说:“你就是仗着本宫不会杀你,好了,快些过来睡吧。” 瞧着澜华公主那副勾人的模样,静娴目不斜视,刀子一收,拍拍衣袖:“不必了,公主的床我可睡不得。” 静娴笑眯眯地盯着床上的美人儿,说:“这茶也喝了,公主难不成要把我强留在这里?” 这位公主可真有意思,纵容自己杀皇后,还要替她断后,这皇家恩怨她是越发看不懂了。 不过这次是皇后,下一次可就是萧正邕了。 她这人最不喜欢念旧,就算萧正邕以前是她最得宠的弟子,该杀的时候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有半点儿心软。 心软这种东西,刚刚会成为一把刺进自己心脏的利刃。 她以往就是吃了心软的亏,让自己万劫不复。 澜华失望地垂下眸子,神色也跟着暗淡了起来:“本宫好不容易遇上个可心的人儿,你……” “公主,强扭的瓜不甜。” “……”澜华笑了:“也罢,终究是留不住你的,要走就走吧,往后可别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静娴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然后翻窗迅速离开了这里。 澜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阿渊说的没错,她是真的喜欢翻窗。仟仟尛哾 静娴逃也似的离开了公主府,生怕她会反悔似的,毕竟这位公主不正常,要是一会儿把她给吃干抹净了怎么办,她可是要为阿渊守身如玉的人! 在没有得到阿渊之前,她绝对不能始乱终弃! “事成了?” 褚建怀撑着伞在后门一直等她,见她回来,便急匆匆关上了门。 “是啊,算是成了吧。” “但宫里很安静。” 静娴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有些不真实,颀长的身姿站在夜色里,似那陌上人如玉。 褚建怀摇了摇头,笑着说:“也许是我想多了,等明早起来看看吧。” “嗯。” 只是翌日一大早,她等着从宫里传来讣告,宣告天下皇后薨逝,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音讯。 只是说昨夜露清池着了火,烧死了许多名宫女。 “这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褚建怀越发地不安了起来。 皇后遇刺,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安静的。 然而现在不仅安静,就连皇后的死都没有宣告天下。 “不如我今日再进宫一趟?”他看向静娴,越是安静,越是能让人惶恐不安。 “只怕是用不着你进宫,宫里就要来人了。” 随着静娴话音落下,宫里的人就踏进了褚家大门。 “奉皇后娘娘口谕,请褚家二姑娘入宫为皇后娘娘医治凤体!” 褚建怀呼吸一滞,下意识地看向静娴。 她站起身,走到那大宫女面前,神色莫测地说:“皇后娘娘可有说自己哪里不舒服?” “头疼,是多年的顽疾了,姑娘若是治好了,娘娘自有重赏。” 静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抱歉,我家静娴今日只怕是去不……” “劳请带路。” “静娴!”褚建怀厉喝一声,那皇后昨儿夜里分明已经死透了,现在又怎么可能传召她进宫去,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第155章 这四百年来,你可有想我? “兄长莫要担心,娘娘既让我去了,就必定会让我完完整整的回来不是?” 静娴微微一笑,这趟她是必须要去的。 若是不去,她倒是可以全身而退,可却会连累了整个褚家,再者,她想去那宫里瞧瞧,瞧瞧那位贵人是否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 “姑娘说得极是,请吧。” 静娴又进宫去了,一路直奔皇后寝殿而去,越是靠近皇后寝殿,她心中那股不安就越发的强烈明显。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惶恐些什么。 “娘娘,二姑娘到了。” 踏入寝殿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端坐在凤榻上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昨夜分明已经死在了她的手里,现在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二姑娘这是不认得本宫了,怎么这般盯着本宫瞧?” 皇后扬起红艳艳的唇角,笑得温和美丽,和昨夜那个妩媚风情的模样完全不同。 静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头的女人,似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但不论是那张脸还是神情,都没有任何的端倪。 皇后缓缓起身,屏退了寝殿的宫女太监,笑盈盈地走上前说:“二姑娘昨夜的刀子,可真凉啊。” “刺在本宫的心里,疼死本宫了。” 她凑近了静娴,肆无忌惮地说着,带着护甲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 “二姑娘以为,本宫当真是要死在你的手里了吗?” 静娴依旧面无表情,哪怕看见这个女人死而复生后,她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和恐慌。 她的反应让皇后很不满意。 她应该是要感到恐惧的,这副冷静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爽。 “娘娘的话可真是让我惶恐了,您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且不说她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就算自己暴露了又怎样,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广而告之。 难道她要告诉世人,自己其实能够死而复生? 那不就成了个怪物? “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你心里肯定很好奇吧,好奇本宫是怎么做到的。” 静娴垂眸:“不好奇。” 对,一点儿都不好奇。 皇后脸上出现了裂痕,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那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好奇你昨晚看到的一切吗?” 静娴依旧道:“不好奇。” “你!” 皇后气结,这个该死的褚静娴! “罢了,本宫今日让你来,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皇后转身,从自己的妆奁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锦盒来,在看到这锦盒的一瞬,静娴莫名觉得熟悉。 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悸动,好似这盒子里的东西,本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打开看看吧,等你看了也许就能明白了。” 她将锦盒放在静娴面前,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她。 那一刻,她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鬼使神差地朝着那盒子伸出手去,当手落在那盒子上的时候,她心如雷鼓,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涌上心头,仿佛冥冥之中,那盒子里的东西在召唤她。 啪嗒! 锦盒的锁扣被打开,手指开始痉挛。 等到静娴彻底将锦盒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她的心再也不受控制地疼痛抽搐了起来。 因为那锦盒之中,赫然是一颗保存完好的鲜活心脏! 那心脏似乎还在跳动,就连上面的血管筋络都清晰可见。 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痛感,不过一息间,静娴便失去了知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那片雪白出尘的衣角缓缓出现在寝殿里。 皇后的神情随即变得痛苦了起来,脸上红润的血色也消失了。 等到静娴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两盏用不知道什么皮做成的灯在阴风中缓缓摆动摇曳着。 四周的空气很冷,她动了动手脚。 “嘶!” 钻心的痛让她五官立马扭曲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死死地钉在了石柱上,而那石柱表面刻满了奇怪诡异的纹路,鲜血顺着石柱一路往下流,她的血液里似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浑身疲软让她根本用不上力。 “扶麟……”她企图召唤扶麟,等来的却是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你的扶麟此刻大概听不到你的召唤。” 萧正邕提着灯走进来,他将灯放在桌上,使得这里又明亮了许多。 这是一处石牢,整个石牢里都刻满了纹路。 “国师?” 萧正邕怔了怔,表情古怪。 “师父以前不最爱唤我阿邕么?” 静娴嗤笑一声:“是啊,我的阿邕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仙人之姿的萧正邕站在她面前,看着这张与琅嬅完全不同的脸,眼神逐渐变得痴迷。 “我的师父死了四百年了,不曾想还有相见的这一天。”他的语气说不上是怀念还是别的什么。 但静娴很不喜欢。 她从没刻意在萧正邕面前隐藏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萧正邕能看出来也不奇怪,况且,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死的这四百年,阿邕看上去过得很好。” “不。”萧正邕神色骤然痛苦了起来,只见他眉心紧缩,低声道:“琅嬅,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会过得好,所以我挖了你的心,将它永久封存,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这样师父就只能爱我一个了!” 萧正邕神情癫狂痴迷,他温柔地抚摸着静娴的脸。 说:“师父,我又抓住你了,这次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都不行!” 他执拗而病态的企图占有静娴,眼里闪动着疯狂。 “阿邕,这四百年来,你可有想我?” 静娴嗓音温柔,有那么一瞬,她好像回到了属于聂琅嬅的时候。 萧正邕点点头:“想,阿邕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师父!” “是么?” 那又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静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邕,我身上好疼,你把我放下来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跑,在你这里我也跑不掉的。” 她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痛苦了起来。 萧正邕慌了,却还在犹豫不决。 “阿邕不是最疼师父的吗?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受苦吗?” “阿邕,我真的好疼……” 她的嗓音开始带着一丝哭腔和哀求,这样的聂琅嬅,是萧正邕从未见过的。 第156章 你且抱抱我吧 他做梦都曾想过要师父在他面前这般柔弱可依,他慌忙去扯那钉在她四肢上的铁钉,每拔下来一颗铁钉,她的身上就要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等到将四颗铁钉全都拔下来时,静娴失去了支撑,瘫倒在地上。 “师父!” 萧正邕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连忙冲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台上,让她靠在上面。 “四百年不见,阿邕便是这般对我的?” 她眼里满是受伤,更多的是对萧正邕的失望,每每这种时候,萧正邕都不敢去看她的双眼,即便过去了四百年,也依旧如此。 这是藏在他骨子里的自卑,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万万人之上的国师,是那离仙门仅有一步之遥的仙人,也未曾改变过分毫。 “对不起对不起……阿邕只是害怕琅嬅会离开。” “师父莫怕,阿邕不会让师父太疼的,师父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好……” “是吗?”静娴虚弱地靠在石台上,意味深长地问:“那阿邕可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死的?我死太久了,许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了。” 萧正邕眼神闪躲,清俊的脸上却是温柔的笑意,他说:“既然师父已经不记得了,那就不要去想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那你告诉我,皇后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她……”萧正邕犹豫片刻,便说:“我为她重塑了筋骨血肉,能暂时留她一命,师父,她还不能死。” 皇后的作用不仅只是炉鼎那般。 可他不能告诉师父,若师父知道了,一定会觉得他恶心肮脏而卑贱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就是聂琅嬅的呢。 大概是从降服扶麟兽那一刻开始吧。 萧正邕在世间游荡了四百年,其经历都要比旁人老辣许多,换颜丹那种东西是骗不了他的。 萧正邕知道,这世间能够降服扶麟的,只有聂琅嬅。 否则不论是谁,都无法得到扶麟,即便是得到了,扶麟也会因为记忆和血脉的传承而选择自爆。 扶麟世代等待和守护的,只有聂琅嬅。 当年聂琅嬅一死,扶麟便遁入死亡,等到下一个扶麟兽的诞生,此后的数百年光阴里,他也曾捕获过扶麟,可扶麟不认同他,竟选择自爆来结束自己的生命。qqxδnew 这也就是为什么萧正邕会那般笃定静娴就是聂琅嬅的缘故。 “那阿邕就不能为了我,杀了她么?”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脆弱,仿佛一捏就碎的瓷娃娃,脸色苍白,发丝凌乱。 萧正邕怔愣片刻,温柔地捋好她的发丝。 说:“师父且在等等,以后阿邕会把她的命亲自交到师父手里,师父想怎么处置都行。” 他上前想要亲昵地蹭着静娴,如同四百年前他在静娴怀里撒娇的模样一般,却被静娴躲开了。 萧正邕身子一僵,满脸苦涩。 “师父还是不能接受阿邕吗?” 静娴叹了口气,说:“阿邕,我冷,你且抱抱我吧。” “师父?”萧正邕错愕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开双手,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怀里的充实感让他内心立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萧正邕轻轻喟叹一声,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渴望了多久。 可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这份充实与满足,胸口那冰凉的痛意就将他拉回了现实。 “阿邕既然这么喜欢我,那就把你的心掏出来给我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 萧正邕陡然瞪大双眼,瞳孔里是静娴那冰冷带着笑意的脸。 “你不是她!” 萧正邕惊慌失措的一掌将她推开,似下意识的要攻击静娴。 “阿邕?” 却在那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时骤然停下了手,转而凶狠狰狞地盯着静娴:“你终究不是她,她永远不会伤我,永远不会!” “你且安分呆在这里,我尚能保你性命,别想着逃离,你逃不掉的!” 说完,萧正邕捂着受伤的胸口仓皇离开,步伐踉跄紊乱。 静娴玩味地盯着他狼狈的模样,一改方才的柔弱,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嘴角缓缓上扬出一抹讥笑。 是与不是,可不是他说了算。 从前舍不得伤他,那是念着他的皮相还不错,现在可不一样了。 那副完美的皮囊之下,早就腐烂生蛆了。 静娴躺在石床上,手脚都被铁钉洞穿,伤口触目惊心,血肉却在缓慢愈合着,似藕断丝连般,将她的血肉重塑。 静娴抬手去触碰石壁上的纹路,接触的刹那间手指像是被针扎似地疼,她迅速缩回手。 看来这地方萧正邕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还是别的? 她打量着整个石牢,只有在最顶部开了一扇用来透气的窗,除此之外就连进出的门都做到了密不透风。 双手贴在地面,企图感知外界,清楚自己的位置,但整个石牢就像是一方独立的空间一样,让她根本无法感知。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全是用来针对她的,萧正邕还真是煞费苦心,在得知自己身份后,便立马弄了这些东西过来。 她的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感应天地,知晓灵物。 不知道是上天给她的恩赐还是劫难,总有人虎视眈眈,觉得她所有的成就皆来源于那双神奇的手。 曾有人说,得老祖之手者,亦可如她那般。 可笑世人愚昧,竟信以为真,哪怕曾经真心施救过的人,也想在她熟睡之时,砍下她的双手占为己有。 越是在这里待得久了,身体就越发的虚弱。 静娴抬了抬手指头,凤凰藤焉了吧唧的缠绕在她指尖。 看,连它都没什么力气了,萧正邕不愧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国师府里,萧正邕褪去了上杉,露出光洁的后背,胸膛是被静娴用匕首刺出来的伤口。 她那一刀是真狠,血肉翻飞,似真要将他的心给掏出来。 萧正邕忍着痛将药粉倒上去,他闷哼一声,路过的沈昭昭立马停下了脚步。 师父受伤了? 师父仙人一样的存在,这段时间已经连续受了两次伤了。 “师父。”沈昭昭推门进去。 她一身白衣,清水芙蓉,面容白皙干净。 第157章 你果真非同寻常 脸上的伤也都好了。 “滚出去!” 寒凉的语气似夹了冰碴子似的,让沈昭昭愣在原地,神色错愕,眼神受伤。 “师父,您受伤了,还是让昭昭来给您上药吧。” 师父今天一定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这么凶她的,师父可是最疼她的了。 沈昭昭上前,自作主张地拿过他手里的药瓶去靠近他的伤口,不论什么时候,萧正邕那张脸都拥有能够让沈昭昭脸红心跳的魅力。 一想到这仙人似的师父只疼爱自己一个,沈昭昭的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哪怕师父只是在她身上寻找着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也没关系,师父既然寻了她,那就说明那个人是师父得不到的。 萧正邕擒住她送过来的手,眸光寒意逼人。 “为师说什么,你听不到吗?” 沈昭昭被他的眼神摄住了,神色惊恐地跪在地上:“昭昭只是想给师父上药,没有别的意思……” “沈昭昭,不要自作聪明,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罢了,如何比得上她?滚!” 沈昭昭心口一阵发悸,不敢再说什么,慌忙离开了这里。 “哟,小白花被赶出来了?真稀奇啊,某些人不是自诩最得师父宠爱的么。” 安平嗤笑一声,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就是一阵快意。 只要沈昭昭不痛快,那她就痛快了。 沈昭昭不复方才柔弱姿态,反而变得阴沉。 “那也总好过师姐,不得师父传召,更不得师父亲近,就算我是师父捡回来的,那也是师父慈悲心肠,不似师姐,死皮赖脸倒贴上来,岂非更让人看笑话?” 沈昭昭冷笑一声,她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根本不想搭理安平。 就算她是个县主,在沈昭昭眼里,也不过就是个没用的草包罢了,说得好听是国师府的弟子,可至今却连一颗正儿八经的丹药都炼不出来。 更是无法聚气。 “沈昭昭,你可总算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安平便是见不得沈昭昭那副永远都柔弱可怜的样子。 尤其是在那些公子哥儿面前,扶风弱柳,总不免要引起那些人的同情和怜爱,她便十分受用了。 沈昭昭懒得理会,径直朝前走。 被无视的安平立马跑上前追上她,拽住她的手,愤怒地说:“沈昭昭,本县主在问你话,你竟敢无视本县主!” “放开!” 沈昭昭拧起了眉头,企图用力甩开她的手,但安平的力气很大,她没能甩开。 啪! 她下意识的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安平脸上,安平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怒了。 “贱人,你竟敢打我?” 沈昭昭也傻了眼,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对安平动手。 “对不起师姐,我……” “啊!!” 安平可不是好惹的,从小到大,除了褚家那二姑娘她还没挨过谁的打,当即抓过她的头发用力地扯着。 头皮立马传来一阵秘籍的疼痛。 “师姐,你松手,我方才不是有意的!” “打都打了你才说是无意,你分明就是有意的!” 两人瞬间扭打成了一团,直到那一袭颀长的身影自上而下地笼罩下来,她们才停止了动作。 “师、师父?” 沈昭昭最是能够示弱的,这个时候眼泪便已经流出来了。 “对不起师父,都是昭昭的错,是昭昭冒犯了县主,还请师父责罚!” 她知道,师父一定舍不得责罚她的。 “本来就是你冒犯了我,你在师父面前装傻?”安平瞪着眼睛大声说着。 她和沈昭昭不一样,脑子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说白了就是蠢。 “师姐说的是,是昭昭的不对……” “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便去领罚吧。” “师父?” 沈昭昭错愕地看向萧正邕,他已经穿好了衣裳,清冷的月色落在他身上,衬得他分外孤寂深邃,叫人看不透。 “是为师平日里对你太好,便让你有些得意忘形了么?安平是你师姐,你总得多敬她几分。” “师父英明!” 安平惊声高呼,简直不要大快人心,她终于亲眼看到这小贱人受罚了! 纵使沈昭昭心有不甘,也只得咬牙应下。 “是,昭昭领罚。” 可国师府的刑罚与外头的不同,不会叫她脱了层皮,却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透过石牢上面的窗,约莫能够看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偶尔会有一两片雪花掉进来,落在她掌心很快就融化了。 石牢很高,周围也很空旷。 咔嗒。 她听见外面传来机关扭动的声音,步摇碰撞,环佩叮当。 皇后看着她已经愈合的四肢,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果真非同寻常。” “我可听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静娴扬起唇角,即便沦为阶下囚,她也不慌不忙,从容淡定。 “无妨,听不懂也没关系。” 她招了招手,身后两个人孔武有力的婢女过来摁住她的四肢,将她固定在石床上。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莫要挣扎,兴许还能少些痛楚。” “皇后这是要取我的血呀?” 静娴笑眯眯地盯着皇后。 “正邕说,你的身上极有可能藏着不死药方真正的解法,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自我愈合,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不死长生这样大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 说话间,冰冷的刀子已经割破了她的手腕,猩红的鲜血流进白玉碗里。 静娴笑眯眯地说:“那皇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我的血可不是想喝就能喝的。”看书喇 “不过……” 她顿了顿,又说:“这个代价,希望你不要后悔哦。” 血液中的清香弥散,身旁的宫女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等待伤口愈合时,那碗也装满了。 皇后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割开的伤口能自己愈合。 她甚至拿起刀子,兴奋地在静娴胳膊上划了好几刀,看着血液染红她的衣裳,割开的伤口又迅速愈合。 “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奇的事情!”皇后兴奋地说着,越是如此,她就越想将她开膛破肚,看看她与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身体构造又是如何。 第158章 一定要杀干净 一刀,两刀,三刀! 就连静娴都不知道她到底在自己身上划了多少刀。 “你难道不会痛吗?你不会叫吗,你叫啊,你叫出来啊!” 皇后死死地瞪着静娴,企图从她嘴里听到一丝痛苦的低吟,但她失望了。 静娴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待一个傻子。 皇后终于失了兴致,将刀子扔在地上,一挥自己的长袖,又恢复了那般端庄雍容的模样。 说:“回宫吧,莫要让这血冷了才是。” 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这端庄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疯魔的另有其人。 静娴抬手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裳,再看看她们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的血可不是那么好喝的,诱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那么容易拔除了。 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晚了,还不见静娴回来。 褚建仁急得在院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 “我的好哥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呀,皇宫那个龙潭虎穴,你怎么不拦着她,就让她那么孤身一人去了?” “万一宫里那群老娘们儿把她给吃了怎么办?” 褚建怀则是望着围墙外的方向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外头来了一送书信的小生,将信笺递给他,褚建怀连忙打开。 “兄长,写的什么?” 还不等褚建仁凑过去,他便已经看完了,将信条扔进了炭盆里。 火光噌的一下大亮,又在骤然间暗了下去。 “你如今是越发小气了,便是信都不给我看一眼,有什么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儿!” 褚建仁不满地冷哼着,却见褚建怀脸上神情越发凝重了起来。 “哥哥?” “静娴她……大概是出事了。” “什么?” 褚建仁瞬间瞳孔地震。 慌忙说:“这不可能呀,我师父她有扶麟傍身,谁能奈何得了她?” 在褚建仁眼里,现在静娴就是天下无敌的状态。 “国师。” 褚建仁熄火了。 如果是国师的话,那就很难说呢。 “那现在怎么要怎么办?” “静观其变。” 信上便只有这几个字。 他不会让静娴出事的,他既然这般来信,便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近日来湖心亭风景不错,你且带着墨宝过去小住几日。” 褚建怀淡淡说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赏雪啊,不对!” 褚建仁迅速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兄长,是不是昆京要出事儿了?” 褚建怀难得对他露出温柔笑意,说:“不是,只是我瞧你最近太闲,我看着心烦,你若不想挨揍,就离我远点儿。” 这场争斗早晚都会来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蝉蛰伏于土七年一出,便是等待那惊人一鸣。 “罢了,你让我那就去吧,正好墨宝这几日也闷得慌,我带他游湖去!” 再约上一两个狐朋狗友,叫上几个戏子,岂不快意美哉? “走吧。” 马车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褚建仁前脚刚带着墨宝走,后脚一队骑兵便围了整个褚家。 褚建仁掀开帘子看向褚家的方向,眉心深深锁了起来。 他知道,褚家肯定是出事了,否则兄长不会让他去湖心亭,但他留在褚家也只能给兄长拖后腿。 “你莫要看了,再看也是于事无补的,大舅舅比你聪明,他可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墨宝一派老气横秋的样子说着。 褚建仁敲了敲他的脑瓜子,说:“屁大点儿的小子,学着大人说话,你懂个屁!” 墨宝摸了摸脑袋,白了他一眼:“我当然懂,我阿娘被困,大舅舅被捕,留下一个最没用的你逃了,接下来就是我爹爹了。” 褚建仁瞪大眼睛,什么叫最没用的他? “得,你有用,你一个小屁孩儿能干啥?”他当然知道自己兄长是个有手段的人,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事情他都胸有成竹。 甚至从记事起,就开始打理家族事务,这才让褚建仁长成了个什么都不会的二世祖,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褚建怀揽下了整个家族的责任。 想到这里,褚建仁怅然地叹了口气。 墨宝伸出手,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火焰来。 淡定地说:“我与阿娘心意相通,不论在哪儿,我都能感知到阿娘的位置。” 现在阿娘很安全,所以墨宝并不着急。 被重兵包围的褚府上下,仆人们尽数跪在地上,陆枳实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褚建怀。 嘴角上扬,眼尾带着些得意。 “褚建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窝藏罪臣之女,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那一道声音落下,仆人们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欲加之罪罢了,太子爷想怎么加都成。” 褚建怀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仆人,神色淡然,身上的裘衣在寒风中鼓动着。 “那你是认了?” 褚建怀无奈:“如今认不认还重要吗?只求太子放了我褚家上下二十余口仆人,他们也不过是在我这里讨生活的。” 陆枳实笑了笑,那笑就跟藏了刀子似的,锋利得很。 “大公子,请吧。” 褚建怀知道,这阖府上下仆人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骑兵们冲进去,不顾仆人们的尖叫和惶恐,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血色很快染红了地板,头咕噜噜的滚落到了褚建怀的脚边。 还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面交织着惊恐和绝望。 他们大抵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褚府还是个温暖的避风港,下一刻就沦为了人间地狱。 “大公子可好好看清楚了,这就是窝藏罪犯的下场,苏圣之女……你也敢藏。” 陆枳实阴沉地笑了起来,惨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极其美妙的乐声。 他们越是叫得凄惨,陆枳实就越发沉醉享受。 那掩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在微微收紧,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似这些人的生死于他根本毫无意义。 不过瞬息间,整个褚府便充斥着血色和尸体。 陆枳实阴沉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大声说:“给我找,一定要杀干净,一个都不能落下!” 这里只有褚建怀一个,那个小野种和褚建仁也不见了踪影。 第159章 蛰伏 骑兵们粗暴地在褚家里搜寻可能存活下来的人。 语气说是在找人,不如说是在搜刮褚府那些值钱的物件儿,昆京谁人不知,褚家家大业大,那府里随随便便一件儿东西,拿出去都够寻常人家一年的饭钱了。 木梯池塘之下,傻子抱着那女娃娃浸泡在水里,透过缝隙看着上面的骑兵们找到那些躲起来的仆人,或直接砍了脑袋,或直接刺穿他们的心脏。 他用力地捂着女娃娃的嘴巴。 小声说:“别、别哭。” 这寒冬水凉,傻子泡在水里瑟瑟发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外头终于安静了下去,傻子才抱着孩子游出睡眠。 “爹……爹爹!” 小女娃哭着爬到一具尸体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傻子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良久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从褚家后门匆忙离开。 又不知是谁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褚家都烧成了灰烬。 火光透亮,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方才罢休。 昆京发了通告,褚家窝藏罪犯苏圣之女,其罪当诛。 世人便都知道了,原来那褚家二姑娘竟然是苏圣之女,当年苏圣一案震惊整个昆京,谁都没想到那两袖清风的苏圣竟然会做出奸淫后妃这等荒唐之事来。 “殿下,小公子已经在湖心亭安置妥当了,咱们是要现在进宫吗?” 渊王府。 瞎眼婆子站在门口,外面天光昏暗,偌大的皇宫像是匍匐在昆京的巨兽一样。 “走吧,总归是要接她回家的。” 陆沉渊换上了身天青色的衣裳,衣摆绣着青竹叶,看他看上去似文人墨客那般秀雅俊逸。 天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明灭莫测,无端的叫人心里没底 陆枳实围了褚建怀,又带人大张旗鼓地来围陆沉渊了。 他眯着眼儿瞧着正要离府的陆沉渊,说:“皇兄这是打算去哪儿?天色不早了,不如让我亲自送送皇兄如何。” 他站在门口,长身玉立。 陆枳实今儿就是要过来逼一逼陆沉渊的,他不信到了这个时候陆沉渊还能藏得住他的狐狸尾巴。 只要有所暴露,他便有的是法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然则等陆枳实话音刚落,不等那人开口,袖箭猛地朝他面门袭去,陆枳实慌忙去躲,却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冰凉的剑贴上了他的脖颈,他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根本没看清陆沉渊究竟是何动作他便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来。 “殿下!” 长明大惊,他是陆枳实的贴身护卫,先前在叶家村的时候,长明就已经领教过陆沉渊的身手,不出三招,他必定会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如今他是连藏都懒得藏了。 那还算虚弱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浮上了妖异的色彩,看得人心惊肉跳。 “枳实,你以为你带上这些人,就能让我束手就擒?” 陆沉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陆枳实狼狈趴在地上不敢动,他怕陆沉渊手里的剑稍有不慎就会割断他的脖子。 他相信陆沉渊有这个胆量。 骑兵们严阵以待,手中武器都对准了陆沉渊,一时间剑拔弩张。 陆枳实疯狂大笑,说:“那又怎样,我是太子,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你不想让她死,就得乖乖听话,除非你不在乎她的命。” 他自以为是拿捏到了陆沉渊的软肋和命脉,心中甚是畅快地说:“如此你便藏不住了,若是父皇得知,你这渊王还能保得住吗?” 但陆沉渊不容他有这么多废话,长剑刺入他的掌心。 “啊——!” 剧烈的疼痛瞬间让陆枳实面色扭曲,无关狰狞。 他拔出剑,陆枳实愤怒大吼:“混账,都还愣着作甚,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呀!” 他是堂堂太子,怎会被这妖姬之子踩在脚底下!看书溂 长明脸色难看,在明知自己不是他对手的情况下依旧拔刀冲了过去,然而一双苍老的手却稳当当的接住了他的剑刃。 瞎眼婆子笑呵呵地说:“尔等宵小,自是不配让我家殿下亲自出手的。” 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稳稳地接住了剑,任凭长明怎么都无法撼动办法。 他心中顿时一阵惊骇,这个不起眼的瞎眼老太婆,竟然也这般厉害,那他身边究竟还藏了多少能人? 就在长明走神的刹那间,老婆子一掌打在他胸口,那凶猛浑厚的力量瞬间让长明身体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陆枳实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废物,都是废物!” “啊!” 瞎眼婆子上前抓住了陆枳实的头发,将他如同拖死狗一样拖在地上,佝偻着后背。 说:“殿下只管一路前行,老奴会一直在您身后。” “陆沉渊,你放肆!” 陆枳实企图挣扎,陆沉渊长剑一挥,便是直接挑断了他的手脚经脉。 “若想你们太子爷活着,那便都安分些。” 去宫里的路还很长,骑兵们不敢动,生怕下一刻自家太子爷的命就要断送在这婆子手里了。 皇宫灯火通明,骑兵们一路跟着他们,不敢离开半步。 “皇后娘娘,渊王殿下进宫了!” 皇后寝殿里,她今日又得了一碗从静娴身上弄来的血。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那血格外鲜甜,只一口便足够让她上瘾了。 “来就来了,慌什么?” 皇后并不在意,许是他知晓静娴在自己手里,过来讨要人罢了。 然而过来通禀的宫女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还有太子……太子也和渊王殿下在一起!” 皇后美眸一顿:“枳实怎会和他在一起?” 宫女不胜惶恐,还未说完,那袖箭就已经穿过了她的脑袋,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啊!” 寝宫里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护驾,护驾!有刺客!” 皇后被吓得后退好几步,却见那人从寝殿外不疾不徐而来,长身玉立,姿态从容,像极了那不可触碰的孤天皓月。 皇后身子一僵,遂怒喝:“陆沉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持剑行凶!” 婆子一把将挑断了手脚经脉的陆枳实扔到她面前。 “母后救我,母后救我!” 陆枳实崩溃大叫,他不曾料到陆沉渊能有这般气性,竟让人将他一路拖到了宫里! 第160章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皇宫里里外外都叫人看了去,他身为太子,丢不起这个人。 皇后瞧他那一身的血,惊恐得浑身发抖。 “传太医,快传太医!” “抱歉,娘娘今夜宫里的人,一个也出不去。”莫说是太医了,就算是那些禁卫军也都进不来。 “陆沉渊,你要造反吗!你可知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君主,你岂敢放肆!” 皇后威仪不减,分明他们只有两个人,可这里却无一人敢出去,身子整个皇宫都出奇的安静。 不,这不对劲! 皇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踉跄着后退,目光惊惧地盯着陆沉渊。 “你果真是在骗本宫!” 皇后咬牙,深知他既然这般招摇进宫,就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她冷笑道:“你既然藏了这般久,却又为何在今日暴露自己,是为了苏圣之女苏娴吧。” 想到这里,她反而淡定了下来。 指着一旁未干的血碗说:“本宫方才品了一碗她的血,可当真是时间美味。” “陆沉渊,你还不知道吧,她同你一般也是个怪物,不论受多重的伤,伤口都会自动愈合,所以这三天来,本宫在她身上不停的制造伤口。” “可不论本宫是生生剜下她身上的肉还是切断她的手指,她都一声不吭,她这不死身躯的肉,用来滋补本宫最合适不过了。” 一旁还放着肉汤,漂浮着勾人的香气。 她脸上是贪婪的神情,那肉汤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瞎眼婆子神情有所动容,不等陆沉渊开口,那枯瘦苍老的手便已经掐住了皇后纤细美丽的脖颈。 仿佛只要轻轻用力,这条生命就要在她手中消逝了。 握着长剑的手在缓缓收紧,瞳孔里深藏着慑人心魄的寒意和杀机。 “毒妇!” 皇后大笑着:“毒妇?比起当年对待你母亲的手段,本宫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母亲乃天下一绝,昆京多少男人为之痴狂沉迷,本宫也曾将她豢养,饮血炖肉,可惜啊,终究不能变成她的模样。” 天下人恨她,恨她是个祸国妖姬。 却就连做梦也在幻想得到她。 婆子的手在用力收紧,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胸腔里快要失去了空气。 陆沉渊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蛰伏数年,他只是轻声道:“你永远不会成为她,过去种种,总该是要加倍换回来的。” “你要杀本宫?” 皇后不信,不信陆沉渊会有这个手段。 她的背后是国师,她要是出事,国师大人一定不会放过陆沉渊的! 冗长的宫门外,是大批的禁军,堵住了皇宫内所有的出口,禁卫军分成两拨,厮杀声不绝于耳。 宫人们奋力抵抗,无数箭矢从皇宫上空密密麻麻地落下。 瞧见外面冲天的火光,皇后忍不住得意大笑:“可都瞧见了?你的这些小伎俩在圣上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不会放弃本宫,国师也不会!” “是吗?”陆沉渊眸色平静的望着她,语气是那样的轻缓:“你既喝她的血,剜她的肉,那她所遭之痛,你且尽数还来!” 话音落下,长剑划过陆枳实侧脸,血色飞溅,一只耳朵被生生削下。 “啊!” 陆枳实痛苦大叫,皇后肝胆欲裂,企图冲上去阻止,却被瞎眼婆子拦在跟前,寝宫奴仆无一人敢上前。 “你说你在她身上割了数道伤口,我也会替她一一讨要回来!”仟千仦哾 寒光凛冽,血肉被割开的声音在这寝殿中显得尤为刺耳明显,手起刀落,无数血痕落在陆枳实身上。 一片,两片,三片…… 他竟然生生片下了他身上的血肉,如同在片鱼肉般,神情森冷,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陆枳实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不,不要!” 皇后尖叫着,头上华贵的凤钗散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母后救我,救我!儿子好疼,儿子不想死!”陆枳实狼狈地在地上爬行着,身后是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 陆沉渊提着剑,这一刻,他仿佛化身血衣修罗,眼里全然没有对他的兄弟情义,有的只是森冷杀机。 “陆沉渊,你放过他,有什么仇怨,你尽管冲着本宫来!” 皇后双眼通红,她当然知道陆沉渊想要做什么,他要将叶静娴所遭遇的一切都报复在她儿子身上。 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母亲是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更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孩子受苦受难。 她宁愿这一切报复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没有停下,耳朵,手指,腰腹,如同凌迟一般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皇后几乎陷入疯魔。 她大叫着:“本宫求你放过枳实,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君主,你这是在弑君,弑君啊!” 皇后崩溃了,瞎眼婆子抓着她的头发,曾经的尊贵已经不复存在。 “阿娴在哪儿?”他猛然回头,眼神如同毒蛇一样盯着瘫软在地上的皇后。 他不知道给陆枳实喂了什么东西在嘴里,即便身体被片的血肉模糊也没能晕死过去,一直保持着清醒,在那里痛苦哀嚎着。 外头的宫人们听见这声音,头皮一阵发麻。 方才渊王殿下将太子一路拖行进来之时,那些人就像眼瞎了似的,个个装看不见。 皇后闭着眼又骤然睁开,她爬过去抱着血肉模糊的陆枳实,神色痛苦。 “你毁了我儿,那本宫也要毁了她!便是死,你也休想知道她在哪里!” 禁军已经打过来了,领队的人是陆千秋,他本就骁勇善战,要杀进来不是什么难事,有静娴的子母蛊在他体内,陆千秋不得不听话。 上次给的解药已经到了,他现在体内如同万蚁噬心,叫他一路杀了红眼过来,一脚踹烂了寝殿大门。 “叶静娴在哪儿!”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女人拿到解药,否则,他怕自己会发狂忍不住杀了这毒妇! “陆千秋,连你也要造反吗!” 疯了,真是疯了,他们一个个全都疯了! 竟然全都为了一个女人,杀进她的寝宫,那个苏娴到底有什么好的! 第161章 饮血剜肉 “告诉我她在哪儿!” 再找不到那个女人,他就要疯了! 那个女人在前往皇宫之前,曾派人给过他一封书信,要他在三日后的现在带兵杀入皇宫,若是之前,陆千秋必定不敢有这个胆子的。 因为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造反。 可当子母蛊发作的时候陆千秋才发现,那蛊虫似能操控他的心绪,无形之中,那道声音在蛊惑着他,其实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沦为那个女人手中的棋子了。 哪怕现在她已经成为阶下囚,可她依旧在算计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阿娴不在这里。” 陆沉渊眼里闪过浓浓的冷意,老婆子再次抓上了陆枳实的脚踝,将他拖着跟在陆沉渊身后。 皇后尖叫着冲上去,却被禁卫军们拦在身后。 太子大势已去,他自认为自己苦心孤诣谋划这么多年,却不及陆沉渊这一天的成就。 太子出事,太子一党自不会袖手旁观,宫门打开,朝臣们涌进皇宫,祈求圣上制裁。 而此刻的石牢里,静娴又被固定在了石台上,她看着萧正邕一如四百年前那般,将各种工具都试验在她身上。 可始终无法得出结论。 “阿邕,你这是有打算要挖出我的心脏了吗?”静娴被困在石台上,四肢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就连那铁链上都是诡异的符文。 正是这种符文,才让静娴动弹不得。 她看着萧正邕手中那寒光凛冽的刀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萧正邕面前摆满了各种法器,其中还有她当年研制出来的一朵护心莲。 “师父且再等等,很快就会不痛了。” “可我等不了了怎么办,三天了……你知道那个女人在我身上放了多少血,剜了我多少肉吗?” 萧正邕身形一颤,瞳孔猛然收缩。 “你说什么?”就连嗓音也变了调:“那个该死的蠢女人来过了?” 这几日萧正邕一直在研究她身上不死长生和那药方的秘密,根本就没有注意皇后的动向,再加上她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能复原,所以没有察觉也是正常的。 可是当他听到皇后在放她血剜她肉时,萧正邕却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毒! 就连她的血都是剧毒无比的! 他好不容易才将那个蠢女人复活,她竟然作死到要来喝她的血。 “师父,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萧正邕紧盯着静娴,目光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复杂。 他说:“我一直在等,等为你找到一个合适的躯体再将你换进去,可师父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萧正邕痛苦地说着,他对聂琅嬅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即便她已经死了四百年,萧正邕也还想再复制出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聂琅嬅。 西圣皇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所以在没有得到长生之前,皇帝是不会放过她的。 皇后是他能为静娴找到的最合适的躯体,在没有完成仪式之前,皇后不能死! “正邕,你把我困在这里三天了,这三天来我配合你演出,真累啊。” 萧正邕怔了怔,这才发现那缠绕在她躯体上的铁链在寸寸断裂,他陡然瞪大双眼:“不,这不可能,你身上的能力已经明明被压制了,怎么会……” 静娴含笑挑眉,她想,这个时候皇宫已经打起来了。 当对上那幽沉的双眼时,萧正邕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局,从她进宫开始后所遭遇的一切,都在静娴的掌控之中。 她慢悠悠地从石台上坐了起来,舒展着自己的四肢,看着萧正邕拧眉不解的模样。 手掌翻转,凤凰藤缠绕在她掌心,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将萧正邕缠绕包裹,藤蔓溢出的汁液带有剧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让萧正邕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受伤得瞪大眼睛,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师父果真不爱我,那这么多年师父将我留在身边做什么?” “你明明不爱我,却对我又比对任何人都要好,师父……”萧正邕苦涩地想着,他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而已,为什么她就不能顺从一点? 如果她能像昭昭那样乖巧听话,自己也不会这般失心疯将她囚禁在这个地方了。 “我为什么对你好,你心里没点数吗?”静娴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缓缓道:“我知道凤凰藤控不住你,但你也同样奈何不了我。” “但是阿邕,四百年前你将我挖心分尸,我想你应该是用了某种手段将我镇压,怕我死而复生对吗?” 静娴勾起唇角,笑得好不讥讽。 可那又如何,四百年后她照样又回来了。 “过去我的确喜欢你,但我却不知自己养了一头狼在身边,萧正邕,从前你怎么害我今日我便怎么在你身上还回来,你真当我这几日是在你身边耗日子吗?” 静娴不屑嗤笑,她看着这个曾经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心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留恋。 凤凰藤的毒液在迅速侵入他的身体,要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由内而外的腐烂发臭。 “这些年你应该尝试过不少的方法来为自己续命,其中一种法子便是采阴补阳,利用女子沦为你的炉鼎,吸食他们身上的精气来供养你自身,皇后如此,沈昭昭亦是如此。” 这石牢修的不错,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的这种法子,竟然可以克制她身上的能力。 不过那又怎样,她有四百年的时间去成长,自己又何尝不是? 萧正邕低低的笑出了声,说:“师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徒儿都比不过师父。” 说不上来是夸奖还是自嘲,萧正邕非但不慌,反而笑得越发猖狂邪魅。 那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凤凰藤开始迅速枯萎,石壁上的符纹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扭动起来。 “师父不是想要报仇吗?那就杀了我啊!杀了我,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仟仟尛哾 他笑得越发失心疯了起来,像个十足十的疯子,他说:“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便是死,又有何惧?” 第162章 杀鸡儆猴 “告诉我她在哪儿!” 再找不到那个女人,他就要疯了! 那个女人在前往皇宫之前,曾派人给过他一封书信,要他在三日后的现在带兵杀入皇宫,若是之前,陆千秋必定不敢有这个胆子的。 因为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造反。 可当子母蛊发作的时候陆千秋才发现,那蛊虫似能操控他的心绪,无形之中,那道声音在蛊惑着他,其实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沦为那个女人手中的棋子了。 哪怕现在她已经成为阶下囚,可她依旧在算计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阿娴不在这里。” 陆沉渊眼里闪过浓浓的冷意,老婆子再次抓上了陆枳实的脚踝,将他拖着跟在陆沉渊身后。 皇后尖叫着冲上去,却被禁卫军们拦在身后。 太子大势已去,他自认为自己苦心孤诣谋划这么多年,却不及陆沉渊这一天的成就。 太子出事,太子一党自不会袖手旁观,宫门打开,朝臣们涌进皇宫,祈求圣上制裁。 而此刻的石牢里,静娴又被固定在了石台上,她看着萧正邕一如四百年前那般,将各种工具都试验在她身上。 可始终无法得出结论。 “阿邕,你这是有打算要挖出我的心脏了吗?”静娴被困在石台上,四肢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就连那铁链上都是诡异的符文。 正是这种符文,才让静娴动弹不得。 她看着萧正邕手中那寒光凛冽的刀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萧正邕面前摆满了各种法器,其中还有她当年研制出来的一朵护心莲。 “师父且再等等,很快就会不痛了。” “可我等不了了怎么办,三天了……你知道那个女人在我身上放了多少血,剜了我多少肉吗?” 萧正邕身形一颤,瞳孔猛然收缩。 “你说什么?!”就连嗓音也变了调:“那个该死的蠢女人来过了?” 这几日萧正邕一直在研究她身上不死长生和那药方的秘密,根本就没有注意皇后的动向,再加上她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能复原,所以没有察觉也是正常的。 可是当他听到皇后在放她血剜她肉时,萧正邕却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毒! 就连她的血都是剧毒无比的! 他好不容易才将那个蠢女人复活,她竟然作死到要来喝她的血。 “师父,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萧正邕紧盯着静娴,目光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复杂。 他说:“我一直在等,等为你找到一个合适的躯体再将你换进去,可师父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萧正邕痛苦的说着,他对聂琅嬅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即便她已经死了四百年,萧正邕也还想再复制出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聂琅嬅。 西圣皇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所以在没有得到长生之前,皇帝是不会放过她的。 皇后是他能为静娴找到的最合适的躯体,在没有完成仪式之前,皇后不能死! “正邕,你把我困在这里三天了,这三天来我配合你演出,真累啊。” 萧正邕怔了怔,这才发现那缠绕在她躯体上的铁链在寸寸断裂,他陡然瞪大双眼:“不,这不可能,你身上的能力已经明明被压制了,怎么会……” 静娴含笑挑眉,她想,这个时候皇宫已经已经打起来了。 当对上那幽沉的双眼时,萧正邕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局,从她进宫开始后所遭遇的一切,都在静娴的掌控之中。 她慢悠悠的从石台上坐了起来,舒展着自己的四肢,看着萧正邕拧眉不解的模样。 手掌翻转,凤凰藤缠绕在她掌心,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将萧正邕缠绕包裹,藤蔓溢出的汁液带有剧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让萧正邕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受伤的瞪大眼睛,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师父果真不爱我,那这么多年师父将我留在身边做什么?” “你明明不爱我,却对我又比对任何人都要好,师父……”萧正邕苦涩的想着,他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而已,为什么她就不能顺从一点? 如果她能像昭昭那样乖巧听话,自己也不会这般失心疯将她囚禁在这个地方了。 “我为什么对你好,你心里没点数吗?”静娴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缓缓道:“我知道凤凰藤控不住你,但你也同样奈何不了我。” “但是阿邕,四百年前你将我挖心分尸,我想你应该是用了某种手段将我镇压,怕我死而复生对吗?” 静娴勾起唇角,笑得好不讥讽。 可那又如何,四百年后她照样又回来了。 “过去我的确喜欢你,但我却不知自己养了一头狼在身边,萧正邕,从前你怎么害我今日我便怎么在你身上还回来,你真当我这几日是在你身边耗日子吗?” 静娴不屑嗤笑,她看着这个曾经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心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留恋。 凤凰藤的毒液在迅速侵入他的身体,要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由内而外的腐烂发臭。 “这些年你应该尝试过不少的方法来为自己续命,其中一种法子便是采阴补阳,利用女子沦为你的炉鼎,吸食他们身上的精气来供养你自身,皇后如此,沈昭昭亦是如此。” 这石牢修的不错,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的这种法子,竟然可以克制她身上的能力。 不过那又怎样,她有四百年的时间去成长,自己又何尝不是? 萧正邕低低的笑出了声,说:“师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徒儿都比不过师父。” 说不上来是夸奖还是自嘲,萧正邕非但不慌,反而笑得越发猖狂邪魅。 那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凤凰藤开始迅速枯萎,石壁上的符纹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扭动起来。 “师父不是想要报仇吗?那就杀了我啊!杀了我,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他笑得越发失心疯了起来,像个十足十的疯子,他说:“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便是死,又有何惧?” 第163章 废黜太子 “都看清楚了吗?朕的这位嫡子可是每天都在盼着朕死!” 西圣皇不怒自威,天子威仪,无人敢置喙。 所有和太子有关联的臣子们此刻都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他们也没想到太子竟然能有这般胆量,敢和南楚太子勾结。 怪不得今年南楚太子会亲自前来呈贡,以往每年,都是西圣派人前往南楚的。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太子蓄意为之。 若是南楚十万铁蹄攻入昆京城,昆京将会面临何等的战火肆虐,他们想都不敢想。 南楚本就骁勇善战,那南楚太子裴寂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论男女老少,他一应不会放过。 “陛下圣明!是臣等愚昧,竟然罔信太子,险些酿成大错!” 群臣高呼,他们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了,见风使舵这种事情早就得心应手。 眼下来看,陛下应该只是拿太子杀鸡儆猴,暂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倒是不曾想,此一遭竟然让一只名不经传的渊王殿下出尽了风头。 “依渊王之见,太子应当如何处置?” 西圣皇最是擅长甩球,自然而然地就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陆沉渊。 眼下太子大势已去,太子之位必然不能再落在皇后那头了,但宫中能堪大任的似只有陆千秋晋王殿下,陛下总不该要将这储君之位给了陆沉渊,未免荒唐。 “太子谋逆,理应当诛,可若念及手足又是初次犯错,倒也罪不至死,圣上长生之路尚需仁善,故应当废黜东宫,施以囚禁,彰显圣恩,另择储君。”qqxδnew 嘶!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渊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一上来就说要废黜东宫! “渊王此言差矣,皇朝百年,素来立嫡不立长,渊王此举,是想要取而代之不成?” 无论如何,这储君的位置都轻易动不得! 说话的是皇后一派,只见他一脸正气凛然地道:“太子年幼,许是受人挑唆才做了些错事,万幸陛下慧眼如炬发现得早,制止了这场祸事的发生,太子也许有错,但罪不至死,更不该废黜东宫!” 东宫一旦被废,于他们就是动了最大的一块儿肥肉。 西圣皇扫过大殿跪着的臣子们,眉眼深沉,轻声冷哼:“不废了他留着他哪天带着人攻进昆京?” “渊王仁善,尚且念及手足情谊留他一命,只是太子之位空悬,诸位爱卿以为,眼下谁更适合储君?” 众大臣在心中猛然一沉,陛下就这样听信了渊王的话,未免草率。 如今他们也拿不定主意,不明白陛下对渊王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前二十多年,陛下对渊王从来不都是不闻不问,甚至将他关在掖庭。 没有人知道那掖庭十年渊王殿下是怎么活下来的。 “依臣只见,眼下唯有晋王殿下是最适合担任储君的人选,晋王殿下有军功在身,常年带兵出征,保家卫国,深得民心。” 眼看陆枳实已经靠不住了,现在他们得马上扶持一个太子上位,而这个人绝对不能是陆沉渊。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甚至不得皇帝宠爱的皇子,注定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在他身上更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身为臣子,自然会权衡利弊。 一个徒有其表的皇子,哪怕今夜他展露锋芒,咄咄逼人,也依旧难登大雅之堂。 陆沉渊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似对于这储君的位置并不在意。 直到陆千秋拖着那半死不活的陆枳实进来,臣子们瞧见他们那众星拱月的皇太子,此刻身上没剩下一块儿好肉的模样,纷纷吸了口凉气。 耳朵被削掉了一只,手指被剁掉了三根,大腿上的头不知道被削了多少刀。 但他还活着。 “父皇!陆沉渊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陆枳实以为自己终于见到了救星,却没有瞧见西圣皇眼里的森然冷意和厌弃,一枚失去了作用的弃子,对于西圣皇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若说要念及什么父子情谊,这后宫之中女人多的是,他的皇子公子们更是多得连他自己都认不过来了,又何须在意他一个? 陆枳实忍着剧痛爬行上前,企图能够让西圣皇看清楚陆沉渊的真面目。 他根本就不是个废物,而是蛰伏在他们身边的野狼! “渊王殿下好狠毒的心肠,方才还说什么手足情谊,不成想竟然将太子殿下伤成这般!” 陆千秋一眼瞪过去,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东西,如今还在维护陆枳实。 “本王伤的,你有意见?我皇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况且他现在只是个废太子而已。” 说罢陆千秋跪在地上,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掷地有声地说:“儿子以为,皇兄仁善,又足智多谋心怀天下,最是能担任储君之责,儿子愿辅佐父皇皇兄,永保天下!” 若是在这个时候还看不清局势,那就不是瞎了,而是蠢。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沉渊乃韬光养晦的狼,他敢明牌,那身后的王牌就绝不止这一张。 这朝堂之上人心叵测,更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人。 陆千秋虽痴迷陆沉渊,却也是个有脑子的人。 眼看陆千秋自愿放弃储君之位,在一众皇子中,又实在难以挑选出另外一位储君,臣子们相继沉默了下去。 陆枳实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父皇,您要废了我?” “您怎么可以废了我!” 陆枳实失声大叫着,废太子已成定局,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老皇帝着人将书信都扔到他面前。 说:“你自个儿好生瞧瞧吧,瞧瞧你都干了哪些蠢事,若非渊王替你求情,你和你的母亲,都不会有好下场。” 陆枳实看着地上那些书信,骤然尖叫起来。 不! 不是这样的! 那些书信他明明全都烧毁了的呀,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将废太子带下去,无令不得出。” 西圣皇似累了,揉摁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倦怠。 昏暗的天空渐渐染上了一抹深蓝,点点鱼肚白渲染在地平线上。 寒风肆虐,他站在宫门口,衣袍翻飞。 第164章 阿娴,你莫要乱动 路过的百官们无一不冲着陆沉渊拱手行礼道贺。 “倒是要恭贺渊王殿下了,蛰伏多年,而今终有所成,皆是我等愚昧瞎了双眼,不曾看出渊王殿下竟有这等能耐。” 想想先前姚丞相出事,那便已经是一种警示了,可惜谁都没有察觉。 现在想想,太过于后知后觉了。 “大人谬赞,不论这西圣储君是谁,如今掌管这天下的都是圣上,储君之位,也不过是为了安定民心罢了。” 陆沉渊对着一众恭贺的臣子们轻声说着,眼眸中并没有身为储君的欣喜和得意,甚至就连今日所发生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臣子们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皇家只是瞬息万变,今日他能当储君,来日也能成为下一个废太子。 这一切都是凭着陛下心性来的罢了。 “皇兄。” 身后,陆千秋快步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笑意,说:“恭喜皇兄,贺喜皇兄,多年以来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语气里带着轻快和欣喜,仿佛比自己当上了储君还要值得高兴和庆贺。 “得偿所愿?” 陆千秋道:“是啊,我从来不知道,皇兄原来这般厉害!” 他似乎一点儿都没察觉到陆沉渊语气里的阴沉,自顾自的说:“从前旁人都瞧不起皇兄,那昌平郡主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与你退婚,如今估计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皇兄现在是储君,放眼整个天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皇兄你……” 陆千秋其实很想劝他放弃褚静娴的,她毕竟是苏圣之女,又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只是还未说完,那刀子似的眼神便落在他身上,无端地感到恐惧。 陆千秋这才惊觉过来,眼前这个人不是人人可欺的渊王殿下。 “我只要她。” 陆千秋急了,连忙说道:“可她不干净,她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他大声说着,陆沉渊朝着深深宫门走去,他知道,阿娴还在外面等他。 “皇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陆千秋着急的大喊,心里更是对静娴恨得牙痒痒。 这是昆京最后一场雪了。 总是来得格外冷,天光大亮之时,街道商贩们已经开始吆喝叫卖了。 他朝着渊王府走去,行至那幽深的巷子是骤然停下脚步,那道纤瘦的身影就站在前方,光亮落在她身后,拉长了身形。 天空在开始慢慢变蓝,他们遥遥相望,终是静娴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笑意:“怎么,我的储君殿下这是不认得我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换身干净的衣裳,破破烂烂,带着斑驳干涸的血迹。 一股巨力袭来,缠在她的身上,撞进了男人的怀里,彼时间鼻腔和心肺全都是他身上的幽幽青竹香。 光影笼罩而下,陆沉渊紧紧地抱着她。 “你便是用这种法子来试探我,逼着我去宫里找你,看着我坐上储君的位置,可你不知,若你不在,这储君之位于我没有任何意义。” 他知道静娴想做什么,她就是故意进宫去的,又故意落在皇后和国师手里。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乱了方寸,不得不提前撕破那伪装的面具。 早晨的风还凉飕飕的,隔壁包子铺传来了香味儿,静娴好几天都没吃喝了。 他身上还有些许凉意,带着风雪和初春相交融的气息。 静娴无奈叹气,说:“是啊,不然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被他们欺负惯了,可我忍不了,但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权势又什么都做不了。” 静娴这会儿是老实了,乖乖呆在他怀里不动。 也没有看见他眼眸里的深邃,似要将她卷进去就此沉沦。 陆沉渊当然知道她这般做法是为了自己,他捧着静娴的脸,两两额头相抵,鼻尖挨着彼此。 温凉的气息互相纠缠。 他细细看着,似觉得她清瘦了许多,听皇后说,他们在宫里放她的血,剜她的肉。 那里应该是有什么可以克制她的东西存在,不然,她明明能有千百种方法逃出来的,但她不逃,她要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走。 “阿娴。” 指腹抚过她干裂起皮的唇,仿佛是在诉说着相思。 他终是低头下去,轻轻地吻着,温柔得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唇上,舍不得用力。 他很高,弓着腰身才能将她圈在怀里。仟仟尛哾 细细感知着那食髓知味的温柔,静娴同样回抱着他,淡淡的阳光笼罩在彼此相拥的身上,显得极为和谐温柔。 静娴有些忘乎所以了,神色迷离,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阿渊。”她轻唤了声。 “嗯?”陆沉渊终于舍得松开她了。 “再这样下去,我快要站不稳了,光天化日的,我还要脸的。” 这是大清早的巷子里,这会儿人还不多了,万一要是进来了人瞧见了,她这张老脸就别要了。 许是被吻得有些头昏脑涨,她眼角都带着些莹润的水光,看上去别有味道。 “那还能走吗?”陆沉渊问。 静娴摇了摇头说:“我三天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了,估计是走不动了。” 好在那苍白的唇上终于有了点儿桃色,让她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的虚弱。 陆沉渊一转身,将静娴捞到自己背上去,说:“走不动就不走了,我背你便是。” 他看上去虽是清瘦了些,可后背却很有力量,静娴趴在他后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 陆沉渊身子微僵,说:“阿娴,你莫要乱动,不然一会儿我也该腿软走不动了。” 她那气息落在他的后颈处,痒痒的。 静娴扬了眉梢,说:“能让尊贵的太子殿下背我一介乡女,你就不怕那些大臣笑话你?” “他们尽管下去,是我害你走不动路了,阿娴,我背你,是因为你是我的阿娴。” 他的阿娴? 静娴觉得这人说话真是好听极了。 她就那样趴在陆沉渊后背上,因着穿得少,陆沉渊可以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终于到了渊王府的时候,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口。 那鹅黄衫的少女披着大红的裘衣,生的是明艳逼人。 第165章 要脸不要啊 两人都有片刻的怔愣,静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好像是昌平郡主。” 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公府一早就得了消息,储君更替,换成了他们曾经谁也瞧不起的陆沉渊。 国公府的夫人带着昌平郡主早早地就在王府门口候着了。 昌平郡主瞧他们二人亲昵的姿态,颇有些羞愤地咬咬唇:“罪臣之女,岂敢如此亵渎储君殿下!” 她不管不顾,上来便是给静娴安了个罪名。 她还瞧见了静娴略微红肿的唇,哪怕昌平是个傻子,也能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静娴示意陆沉渊将她放下来,整理一番自己凌乱的衣衫,她现在这个样子,可着实算不上好看,衣衫褴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乞丐窝里出来的。 “昌平郡主这是何意?我与阿渊乃陛下亲自赐婚,怎么就亵渎储君了?” 昌平眉眼红了,看上去很是委屈。 “便是赐婚,光天化日之下,你身为女子,也不该与男子这般亲密,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静娴撇撇唇:“我与阿渊夫妻一体,怎么就不能了?” “按照郡主说法,这全天下的夫妻都不能搂搂抱抱了?都是有伤风化要遭雷劈的?” “你!” 昌平说不出话来了,还是一旁的国公夫人老辣。 笑着说:“姑娘莫要介意,昌平自小受礼仪熏陶,骨子里多少有些局促,冲撞了姑娘。” 国公夫人笑笑,却是在暗地里嘲讽静娴是个没教养的,大街上就敢和男人这般亲昵。 静娴歪着头,挑唇笑问国公夫人:“夫人所受礼仪教导,便是如何堵在他人府门的吗?” 国公夫人脸色一僵,笑呵呵地说:“姑娘说笑了,我此番过来,自是为了储君殿下和我家昌平的婚事。” “先前是昌平年幼不懂事,擅自退了与储君的亲事,都未曾与府中二老商议过,等圣旨下来时却为时晚矣,而今我想……” “想什么?想吃回头草啊?” 静娴眨眨眼睛,扑哧笑出了声。 说:“退婚一事,是郡主亲口提的,当日在东宫宴上更是昌平郡主将我家阿渊推入冬水池中,害得我家阿渊生了好大一场病,我尚且不曾计较。” “如今瞧得我家阿渊稳坐东宫宝座,又迫不及待将女儿送上门来了,国公府人,寡廉鲜耻几个字你可知道怎么写?” 此刻静娴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似的,谁要和她抢陆沉渊,她就扎谁。 陆沉渊在一旁轻咳,瞎眼婆子抬头望天,今天阳光真好。 国公夫人和昌平郡主顿时脸色铁青。 说:“便是退了婚,我家昌平与储君也是有自小的情谊在的,岂容你一个罪臣之女置喙!” 说罢,她又挺直了腰板儿,冷笑道:“且不说你是个后来居上的,便是你在乡下被人玷污了身子,便配不上储君了。” “当年你父亲苏圣玷污后妃,秽乱后宫,你身为苏圣之女,又能好到何处去?” 说到这里,她便觉得自家女儿是天上月,静娴便是那地底泥了,满脸的骄傲。 “原来这就是国公府的涵养,真是让本公子长见识了。” 江冷鹤穿着一身红衣,摇着手中的玉骨扇,姿态慵懒闲散,嗓音带着嘲笑。 说:“我记得今年国公爷刚从外头养了个,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呢,便被国公夫人活活打死去了。” “年尾的时候你家国公爷调戏了府上那刚满十六的小丫头,又被你打死了一个。” “国公夫人,您还要听吗?”江冷鹤风情摇曳的走过来,对着静娴就是一个媚眼过去。 仿佛在说,怎么样,爷厉害吧! 国公夫人脸色大变:“你、你岂敢胡说!本夫人可是皇亲国戚,岂容你在此造谣诽谤!” 昌平郡主拉了拉自家娘的衣袖,说:“母亲,那是江冷鹤。” 这下国公夫人的脸色更为精彩了。 江冷鹤! 那可是和国师一样厉害的人啊! 他们国公府得罪不起。 国公夫人正了脸色,说道:“便是江公子来了也不能改变姑娘出身的问题,你总不至于要让我们西圣储君蒙羞,让天底下人都晓得,他要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成婚,还要替别人养儿子!” 对,就是这样的! 只要是个男人,都一定会在乎这种问题。 女人本身不洁,于男人而言那就是一种耻辱,又更何况是这种身居高位,手握重拳的人。 且不说他这个储君能否长久,单是目前的情况看来,都是他们一直忽略了渊王的实力。 他也许深藏野心,而天下从来都是一个需要有野心的人去争。 以前是她看走了眼,但这一次她绝不会看走眼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给自己女儿谋一个锦绣前程。 “老东西,我是给你脸了吗?你家昌平给我家阿娴提鞋都不配,她能看得上陆沉渊,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皇亲国戚,不就是仗着对老皇帝有点儿恩情就倚老卖老吗?” 江冷鹤挑眉,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他就是见不得旁人说嬅嬅不好,谁敢和琅嬅作对,谁就是他江冷鹤不共戴天的仇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般不要脸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国公府得有多贱才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你!”国公夫人被说得一张脸火辣辣的,像是一把掌扇在她脸上似的。 “母亲!” 昌平扯了扯她的衣袖,王府门前围观的人有很多。 那些议论声让昌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冷鹤继续说:“还自小到大的情谊?你那所谓的狗屁情谊就是带着一群人过来殴打渊王殿下,砸毁他的王府,冬日还对他泼冷水,往他府里放毒蛇毒虫?现在看他当上太子,就来讲情谊了,要脸不要啊?” 江冷鹤虽不怎么关注这皇家的事情,却也知晓这昆京一绝当年过得有多艰难。 这京中权贵人家的子女,无一不以欺辱渊王为乐,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昌平郡主了。 第166章 我这个灾星配你,倒也绰绰有余 国公夫人气得脸色发青,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昌平是个脸皮子薄的,已经待不下去了。 拉着母亲的手低声哀求说:“母亲,回去吧,女儿不想嫁储君殿下了!” 她当然想嫁,只是丢不起这个人而已。 昆京一绝的渊王殿下,不论样貌还是身段都是人中翘楚,现在又是储君,这想要上门做媒的人,恐怕是恨不得将渊王府都给踏破了。 “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里就知道窝里横,如今出来了,却一句话也不晓得说!” 国公夫人丢了脸,匆忙上了马车离开,却还不忘教训昌平。 昌平眼眶发红,眼泪要掉不掉的,委屈的说:“可当初退婚的时候,您也是同意的。” “同意什么同意,还不是你自作聪明地同那些人说,你这辈子除了太子,谁都不嫁?” 国公夫人冷笑道:“还自诩是将来的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我看你现在就是个笑话!” 昌平被自己母亲好一通数落,心中更是是羞愤不已。 “母亲,我知道错了,可现在他不要我了,女儿是非他不嫁的!” 昌平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国公夫人到底还是疼这个女儿的,当即把她抱在怀里宽慰着。 说:“你哭能抵什么用?她虽是罪臣之女,可也是炼药师,身后还有个江冷鹤,可我听说,那南楚太子裴寂,也在找她。” 这个消息还是国公夫人从外人那里听来的。 那个人和苏娴熟得很,现在南楚太子已经离了昆京,若是能将苏娴送过去,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马车渐渐远去,江冷鹤一撩自己的秀发,靠在王府门前的石狮上。 对静娴抛了个媚眼,说:“怎么样,有没有被爷的帅气迷倒?” 静娴懒得看他,翻了白眼:“倒是一如既往的臊得慌。” 江冷鹤被打击得嗷嗷叫,说:“阿娴,这不公平,你对这个病秧子就百依百顺,怎的对我就如此狠心,爷今儿就好心帮你,你就不感动?” 感动你个头啊! 骚里骚气,净知道出来招蜂引蝶,不像她家阿渊,乖巧温顺,恪守男德。 这座王府大概是要荒废下去了,昨夜陆沉渊请旨,说是想要将太子府修建在宫外,而不是去东宫居住。 圣上也允了。 江冷鹤一路跟在他们后面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瞧他们进了屋,他站在院子里头,摸摸鼻子说:“储君殿下,你可莫要以为方才爷是在帮你,爷是为了阿娴。” 彼时陆沉渊拨弄着屋子里的银炭,闻言抬头看向江冷鹤,那目光清冷如月华笼罩,江冷鹤心里咯噔一声。 果真是个好美的人呢。 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风情,也难怪能让琅嬅沉迷。 “多谢江公子,进来坐坐吧。” “坐就不必了,爷是过来看阿娴的,瞧她无事,爷自然放心,只希望殿下来日荣登大宝时,莫要失了眼前人。” 要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心里多少会有些难受。 他跟在静娴身边那么多年,都没能将那个女人的心捂热,也不知道陆沉渊何德何能,能入了她的法眼。 “江公子之言,我自会记得。” “你记得就好,阿娴,爷走了!”江冷鹤挥挥手,说:“我要回北岳了。” 屋子里正在换衣裳的静娴一愣,从木窗中探出脑袋来。 问:“回北岳作甚?昆京玩儿够了?” “是啊,你又不爱我,我留在昆京作甚。” 其实是北岳出了点儿小问题,江冷鹤不能继续在昆京待下去了。 虽说他也活了这么多年,可到底没有弄清楚当年自己是怎么活这么久的,更不知道琅嬅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北岳虽然国力强盛,可皇室却子嗣凋零。 而今那新上任没两年的皇帝又死了,他得回去主持大局。 “那约莫多久能来一趟昆京?” 江冷鹤双眼一亮,贱兮兮地说:“阿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你只要一句话,爷立马带你回北岳,给你这辈子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静娴:“滚!赶紧滚!” 她知道,江冷鹤要走绝对是因为北岳出了事情。 “阿娴,你别太想我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江冷鹤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看向静娴。 要是静娴说一个不字,他绝对会不管不顾地留在昆京,哪里都不去了。 “他是北岳人?” 但静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消失在王府里。 陆沉渊拿了干净的衣裳来,又端了温水,细细地擦拭着她身上的血渍。 “嗯,算得上是北岳的老祖宗了。” “那阿娴呢?” 静娴忽然反应过来,这人好像是在套她的话。 静娴眯着眼眸,笑眯眯地问:“储君殿下这是开始盘问我了?” 陆沉渊说:“你总是试探我,来来回回地恨不得将我剥层皮,你若不愿说,倒也无妨。” 左右他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叫做叶静娴的女人,而不是别的东西,就算这身体里住的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他也毫不在意。 静娴撇撇嘴,道:“那你就不怕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人?” “或者是能够剥人皮的妖怪?” “你若当真如此,我这个灾星配你,倒也绰绰有余。” 静娴笑出了声,说:“你现在可是人人敬仰的储君,谁敢说你是灾星?倒是我,出身不好,又是罪臣之女。” 说到这里,静娴佯装惆怅地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双眼亮晶晶的:“不如你就娶了那昌平郡主吧?” 明是调笑的语气,却让陆沉渊脸色有些沉了。 那棉帕擦过她的手,捏了捏,问:“皇后在你身上剜了多少肉?” “也没多少……” “不疼了?” 静娴撇嘴:“她活不了多久了,她应该是被萧正邕用秘法养着的炉鼎,我身上的肉,哪有那么好吃的。” 苏圣应该在死之前就把自己女儿身体弄成了剧毒,故而这血才能有解热毒的功效。 皇后想要永葆青春,又想要她的不死之身,觉得她的肉有奇效。 外头寒风萧瑟,他说:“你便是如此作践自己,半分不得怜惜自身。” “我又不疼,且恢复得快。” “可我疼。” 他立在静娴面前,握着她的手,眉眼是那般深邃,似要将她卷进去。 第167章 看的着吃不着 他还身着朝服,白面如玉,十指冰凉修长,光是站在她面前便已经夺走了所有的光华。 这样的场景,静娴忽然说不出话来。 “我也只是想让她死。” “想她死,何须让你这般?”故意让皇后吃她的肉。 静娴叹了口气,哀怨道:“那我不这般,怎知你心里有我没我?” “那你将我的心剖出来看看吧。”他大有一副你随意折腾的模样,陆沉渊低头看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 棉帕落在水盆里,荡起阵阵涟漪。 “我可舍不得。” “你既舍不得我,又怎知我舍得让你去受那份苦?”他又逮着机会说静娴了。 静娴觉得这个话题他今天可能是过不去了,她这人对自己一向心狠,以前饿得发昏的时候,自己割自己身上的肉吃。 只要能活下来,什么东西没吃过。 老鼠,蛇,蟑螂,但凡是能吃的,她都尝过,死人肉她都吃过。 “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该受不了了。” 静娴不想听了,索性抱着他的腰身开始撒泼耍赖,那腰身精瘦得很,隔着身上冰凉的衣料,可以摸到他的尾椎骨。 她的手一落在陆沉渊身上就不老实了,嘟囔着说:“阿渊你什么时候让我吃?” 陆沉渊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女子,像静娴这般的,他是第一次见。 总是想着如何能将他吃干抹净。 “随时都可以。” 静娴才不听这鬼话,上回也是如此,说:“你净知道诓骗我,到了紧要时候,却是让我用手的。” “你整日在我面前晃荡,让我看得着吃不着,便是那祸国殃民的妖精,勾得人心痒。” 如果说狐狸精能用来形容男人的话,那陆沉渊绝对是狐狸精中的战斗机。 抱就抱吧,那手又钻进了他的衣裳里,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陆沉渊一边叹气,一边将她的手抓出来锁在身后,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姿势原因,静娴只能抬头望他。 “阿娴,女儿家要矜持。” “自家男人就在面前,矜持什么?我就不信,要是有女人脱光了衣裳站在你面前,你能淡定?” 静娴又开始输出她的歪理了。 陆沉渊扬眉,认真回答:“若是阿娴的话,的确无法淡定。” 静娴老脸一红,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瞎眼婆子将换下来的血衣拿出去烧了,新的储君既然已经出现,内务府自然不敢耽搁,连忙亲自送了好些崭新的物件儿来。 甚至还拨了几批肤白貌美的侍女过来伺候着。 内务府总管太监满脸笑呵呵地说:“今年这批侍女都是刚召进宫,经嬷嬷们仔细调教过的,殿下有什么需求尽管支配他们才是,到了殿下这里,殿下就不必将她们当做人看待了,怎么使唤都成的。” 陆沉渊站在院子里,眸光扫过那些侍女。 不知道的当真以为她们就是来伺君的,知道的都心里门儿清,这是各家安插了眼线过来,好监视他的。 “殿下可还有什么需求?”老太监笑眯眯地问,一张老脸快皱成一朵菊花了。 陆沉渊道:“劳烦公公了。” 老太监知道,这位是没什么需求了。 因着是新上任的储君,脾气秉性一概不知,老太监也就事办事儿。 说:“殿下客气,昨儿夜里皇后娘娘头疼得厉害,国师大人也闭关修炼去了,陛下龙体欠安,免不了总会让殿下多进宫走动,一则宽慰陛下,二则殿下也可学着处理国事了。” 陆沉渊听闻之后,脸上的表情算得上是阴沉,甚至是布满了冷意。 老太监也只当是没看见。 “此话,是公公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公公笑着说:“管它是谁的意思呢,左右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天下,奴婢虽是个阉人,却也晓得父子情分,陛下刚失了嫡子,殿下是长子,总该多惦记着些,莫不是殿下还是记恨当年掖庭十年的仇怨?”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 他知道静娴在里面肯定是听见了。 陆沉渊的过去很不光彩,他不希望静娴知道得太多,这样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觉得他是被亏欠的那一个。 实则这世上谁都不亏欠他的,他只是命不好罢了。 这天底下命不好的人多了去了。 ‘“送公公离府吧。” 陆沉渊不想再说下去了,瞎眼婆子站在根儿前,老太监望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最后才说:“您还留着旧人呢。” 陆沉渊道:“我是个念旧的人。” “念旧好,念旧好,呵呵。” 老太监干笑了几声,眼里藏着对瞎眼婆子的忌惮,随后离开了渊王府。 他回头的时候,静娴正双手抱胸倚在门前,眼里含着几分笑意,打量着这刚送上门来的美貌侍女们,瞧年纪,应该都不超过十八。 正是花儿一样美好的时候,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内务府真会做人,净是挑了些年轻貌美的送过来,想着不是给你做侍女的,倒像是过来给你做侍妾通房的。” 她这一番话算不上有多好听,吓得那些侍女们齐刷刷跪在地上。 “姑娘饶命,奴婢们妄不敢肖想太子殿下!” “说笑而已,倒当真了。” 陆沉渊哪里瞧得上她们,倒不是说她们出身不好,只是这些个人里,总藏有一两个心思不正的。 静娴看得出来老太监忌惮瞎眼婆子,昨儿她也瞧见了,瞎眼婆子厉害得很。 敢情以前都是她自作多情了,被蒙在鼓里,以为她们受尽了欺负和压迫,实则人家随便一巴掌就能将人给打飞了。 怕是陆千秋在她面前也过不了几招地。 “她是我母妃生前的婢女,名唤玉容,原也是生得俏丽温婉,我母妃死后,她被关在皇后宫里折磨,剜去了双眼,割去了双耳,剁了她所有的脚趾头。” 他总是语气平静地说着这些,静娴却能感受到里面的惊心动魄。 她侧头向外面看去,婆子真是训话,侍女们的眼神表面总是恭敬的,实则没几个瞧得上这丑陋的婆子。 “阿娴。”他捏了捏静娴的手,说:“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第168章 陈年往事 “那你呢?”静娴问:“可曾怨恨过这世道对你的诸多不公?” “你身上的热毒,是皇帝在你身上种下的吧,方才那太监之意便是皇帝之意,他要你进宫伴驾,实则就是想要折磨你,对吧?” 静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活了那么多年,有些事情其实一点就透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最是可笑了。 父母若是不能成为子女的庇护所,而是想尽办法地折磨凌辱,还不如不要。 陆沉渊沉默着不说话,静娴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 良久他才幽幽叹气,捏着她的手心说:“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那么聪明,笨一点也无妨。” “那你索性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好了,省得我总是要去猜。” 她知道陆沉渊身上肯定还藏有别的秘密的。 “阿娴,天色不早了,你三天未曾进食,不饿吗?” 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了,婆子训完了话,进来说:“奴婢已经备好了吃食,这就给姑娘端进来。” 婆子煲了老鸭汤,静娴喝的肚皮很撑,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满足地喟叹,道:“要是这日子就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你这个储君,也是在别人的利用之下坐上去的。” 说到这里,她又适时地看向陆沉渊,说:“不妨杀了那狗皇帝,你自己称帝去吧。” 陆沉渊一朝失笑,道:“一个王朝不会那么容易覆灭,一国之君也不会那么容易死。”看书溂 他倒也不觉得静娴这话有多大逆不道,她要是想做,肯定就去做了。 “那要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逃出一个狼窝又进了另一个狼窝吗?”静娴撑着下巴,以前不觉得麻烦,现在才觉得,要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是那么的艰难。 “你安心做你的静娴,其余之事交给我。” 夜幕降临,黑暗总是侵袭得那么快。 静娴今日没有回褚府,因为那老宅被陆枳实一把大火给烧了,还抢走了里面不少之前的东西。 褚建怀现还被关在诏狱里,太子党要他招认窝藏罪犯的事情,什么刑具都用了,直到陆枳实倒台,太子一脉的人被清理了个干净。 通往诏狱的路很潮湿也很长,马蹄落在水坑里,诏狱大门破开,陆沉渊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进去。 褚建怀被折磨得一身是血,此刻正蹲在湿冷的牢狱里,瞧得那颀长的黑影笼罩下来。 他这才抬了头,起身拍拍衣衫,拱手行礼。 虽未说只言片语,却已经足够明了。 “受苦了。” 陆沉渊抬手,狱卒们忙不迭将他放出来,又拿了干净的氅衣裹着。 诏狱里的刑具千奇百怪,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坐在诏狱里的案几前,眉眼清润,问:“姑娘可还好?” “一切安好,你且随我去见一个人。” 褚建怀拢了拢氅衣,点点头,跟着他往里头去了。 诏狱其实很深,越是往里走,被关押的人就越是罪大恶极,一路上都能听见各种各样的惨叫声。 陆沉渊脚步沉稳,行至最深处时,便代表着里面的人穷凶恶极,罪不可恕。 “我是太子,你们岂敢对我动刑!” “我要见圣上,见皇后!尔等宵小,待我出去,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停下脚步,听着从诏狱里传出来的叫嚣声。 “殿下!” “殿下来了!”诏狱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哪个手中有权就倒向哪个。 陆枳实陡然抬起头来,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着陆沉渊。 “孽种!” 他阴狠着面容朝陆沉渊吐口水。 “老实点儿,这可是储君殿下!”狱卒上前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倒也不是狱卒胆大包天,连皇子都敢打,只是这废太子自古以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想要打翻身仗,几乎没有可能。 且储君就在这里,只要他没说什么,狱卒就可以随意折腾这位皇子殿下。 他们向来都是生活在泥里的人儿,卑贱惯了,最是喜欢折腾那从云端跌下来的贵人们。 似只有这样,才能填满他们那虚伪的内心,仿佛这一刻他们命运同悲。 那一巴掌打得不轻,使得他的头狠狠偏向了一旁,嘴里吐出一口血水来。 “放肆!” “枳实。”他轻声唤着陆枳实的名字,眼神分明温和,却能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他屏退了这里的狱卒,陆枳实眼神发狂。 “你满意了?夺走了我的太子之位,若是没有姑姑在背后帮你,没有那个女人,没有褚家,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陆枳实只恨自己身后没有个厉害的人帮衬着。 他的母亲,成日只知道和国师混在一起。 “我来,是想让你体验一番十年前我的滋味。”陆沉渊语气依旧很平淡,他向来不是个宽宥的人,反而喜欢记仇。 十年前?! 陆枳实陡然想起了什么,身体都在恐惧发颤,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你亲弟弟,当年是她勾引我的,是你母妃不知廉耻勾引我的!” 说起十年前,总能让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那妖姬死前经历过什么。 十年前陆枳实还很小,不过十二三岁罢了,旁人都在想,十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但陆沉渊看见了。 看见了他们把母妃困在囚牢里,男人们贪婪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流连,陆枳实也不例外,他生下来就是中宫嫡子。 他当着陆枳实的面儿凌辱了她的母妃,谁又能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做出这等荒唐事儿来呢。 有时候小孩子的恶,总是超乎人们想象的。 十二三岁,心里已经足够住进一只恶魔了。 风雨交加,玉体横陈,他被人摁在地上,他仍是少年时,太监们就总想在他身上寻些乐子。 因为他足够漂亮,美丽,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和他母妃一般,光是站在那里,就吸走了所有光华。 太监们把他摁在地上时,陆枳实正发了疯似地在他母妃身上发泄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药,足够让一个小孩子拥有成年人的持久耐性。 第169章 她只会嫌你脏 他犹记得母妃冲他大喊:“阿渊,闭眼!” “你莫要看,只要看不见,心便不会痛,更不会恨!” 可即便是闭上了双眼,陆枳实放肆的笑声,太监们淫荡而肆虐的欢呼声,他都能听得清楚,太监们总是觊觎她的美貌。 这个不知来历不知身份的美丽女人,身上充满了谜团,人们总是好奇地,想要将她剖开看看,身体里究竟藏了何等秘密。 年幼的陆枳实骑在他母妃身上,恶劣地冲他大笑,说:“哥哥,你看见了,这就是你母妃!” “她就是个人人可骑的娼妇,就算你闭上眼睛又怎样,你瞧不见你母妃,但你母妃瞧得见你!” 人们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在她身上,女人误国,红颜有罪。 先帝一死,她就成了人们口诛笔伐的罪人。 太监们会在掖庭将他栓狗一样拴着,将一碗馊了的吃食放在他面前,让他看得着却够不着。 阉人们本身就是有残缺的,所以他们见不得一切漂亮完美的东西。 少年时期的陆沉渊在他们眼里很完美,所以他们想尽办法都要毁了这份完美,于是一群太监们总会在夜里光临。 有老有少。 陆沉渊浑浑噩噩在掖庭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皇帝从来不管不问,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将他召去。 折磨一番又放回来。 皇帝知道他是死不了的,命贱且硬。 想到这档子陈年往事,陆枳实痴痴地笑出了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说:“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 他是一直害怕陆沉渊记得这件事情的,因为在他面前,陆沉渊从未有所隐藏,他的锋芒似乎是故意在他面前展露的。 便是要让他寝食难安,越是惶恐,就越是容易做错事情。 只要有了错处,陆沉渊就能抓住他的把柄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现在自己落在陆沉渊手里了,他知道等待他的不会是个好下场。 “哥哥,是我错了,是我年幼不懂事,你且放过我,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陆枳实到底还是有些怕他的。 褚建怀叹了口气,说:“枳实殿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殿下母妃受你凌辱时,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时今日?”褚建怀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懂什么!”陆枳实失声尖叫,面色狰狞:“哥哥一直没杀我,一定是还念着几分兄弟情谊的,对不对?” 陆沉渊摇了摇头,诏狱有人进来了。 是他们领着一批快要离宫的老太监。 这些太监里,不乏有当初将陆沉渊栓着的人,对着他吐口水撒尿的也有。 他们一个个面色潮红的不正常,看见陆枳实,呼吸便开始急促紊乱,眼神中也透露着癫狂。 “陆沉渊,你敢!” 陆枳实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这是要将当年他遭受的一切都报应在他身上! “枳实,好好享受吧,你会度过一个很美妙的夜晚。” 陆沉渊面色平静,着人将他身上的链子就解了,再将那些老太监放进去。 陆枳实惊恐大叫着:“陆沉渊,你放过我!” “我知道错了,我求你放过我,至少别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他知道这些太监的手段。 因为身体的不完美,他们大多心理有着问题,即便是找了对食娘子,他们也无法满足那方面的需求。 会在夜里将对食宫女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曾有幸观摩过全过程,甚至觉得刺激畅快,如今轮到自己身上了,才觉得有多可怕。 陆沉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绝望袭来,陆枳实忽然面色狰狞地大吼:“你难道就不怕被她知道你的过往吗?” “陆沉渊,你其实早就不干净了,你就是个腌臜玩意儿,还整日装得一副清风明月的清高模样!” “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了,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吗?她只会嫌你脏,嫌你是个自小就被太监折磨的烂人!你什么也不是!” 他大吼着,但嘶吼声很快就被太监们亢奋的声音所掩盖了。 褚建怀担忧地看向他,说:“殿下不必介怀他的话,阿娴不是那样的人,她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她也肯定不会在意的。 陆沉渊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诏狱。 褚建怀跟在他身后,叹气道:“殿下,您不要有心理负担,是他们对你犯下的错,你本身没有任何的错处。” 阿娴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个不洁之人,而今还一直欺瞒着阿娴。 他的阿娴那样温暖,比冬日暖阳还要和煦,他又怎舍得让她知道。 “殿下。”褚建怀看他一路往前走,马儿都没有骑,忍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说:“若是伤心难过,也是可以表现出来的,殿下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您有阿娴。” 还有墨宝这么可爱的孩子。 陆沉渊停下脚步,世人不懂他心里的悲哀,与其说再多,都不如切身体会来得痛彻心扉。 “子宁。”他轻唤,子宁是褚建怀的字。 “殿下,我在。”他一直都在。 “若是阿娴知道,她必不会容我,我本不洁之人,又害她遭受流言蜚语,同我一般,这世间女子,没有哪个不会在乎自己的贞洁名声。” 褚建怀沉默了下去,这个问题很敏感,他从来不敢去想。 怕这个后果不是殿下能够承担的。 “她是干净的,我不能将一块儿完美的玉去染脏。”故而每每静娴提出那方面的要求时,陆沉渊总是避而不谈。 “殿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她在乎与否呢?况且殿下也是被逼无奈,许多事情也非殿下所想。” 缘分从来都是天注定的,说不定阿娴就是上天给殿下的救赎呢? 总不至于让他一辈子都这样苦下去。 他这样的苦,世上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 陆沉渊没有答案,只是一路走回了渊王府,春寒料峭,夜里的风凉飕飕的。 他刚推开门进了屋子,将身上冰凉的外袍褪下,站在床前凝视着裹在被子里的女人,那温软的小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170章 以后都不要骗我 “出去了?”他身上带着寒气,似担心将她冻着了,连忙将手塞回了被窝里。 “嗯,去了趟诏狱。” 静娴探出脑袋来,眼神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她不知道陆沉渊是何时离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冷冰冰的了。 “废太子下了诏狱,你去看他作甚?早晚都会是个废人。”静娴又想去拉他,陆沉渊在一旁将身上的寒气都烤去了这才过去。 他在床边坐下来,和风细雨地对她说:“去看看他也好,免得旁人总说我不念及兄弟情谊,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静娴撇撇嘴,索性将自己的身子凑上去,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说:“若不是你殿前求情,他早死了。” “阿渊,你快进来睡,外头冷死了。” 陆沉渊只要一睡进去,被窝里头就必定是暖烘烘的。 他说:“你往后不必这样劳心费神,我是个男人,身子多少还是暖和的。” 又没死透,哪里就冷死他了。 他说的是静娴用力量烘烤被窝。 “你身上热毒凶猛,但凡受了一点儿凉都能要了你的命,你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男人,自然不能轻易死了。” “阿娴。”陆沉渊幽幽叹气,将她揽在怀里说:“其实你可以将我当成一个正常男人。” 他不是那些扶风弱柳的千金小姐,虽是一身的病,但也没那么容易死。 “那……” “阿娴,别说话。”陆沉渊将她摁在自己胸口,细听之下,可以听见屋外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虽然被压得很好。 手腕对准门口的位置,袖箭迅速射出。 扑哧一声轻响,他推开门,一具尸体轰然倒下,袖箭正中喉咙的位置,一箭封喉,一击毙命。 尸体刚断气,眼睛还睁着。 陆沉渊拔出她喉咙里的袖箭在衣服上擦了擦,遂扔在一旁。 “这是国公府的眼线。” “那你把她杀了,要怎么交代?” 静娴看着放在一旁的袖箭,眉眼深沉。 这袖箭曾在叶家村的时候出现过好几次,起初她倒也怀疑过是陆沉渊,但他伪装得太好了,不论自己怎么试探他都滴水不漏。 “既是送过来的,生死便都是握在主人家的。” 瞎眼婆子过来将尸体拖走处理,显然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处理了。 他转身过来时,发现静娴正拿着那袖箭在手心把玩着,脸上是玩味戏谑的笑容。 “阿娴,我……”我可以解释的。 静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阿渊,这袖箭你倒是用得很顺手啊。” “嗯,自小使习惯了。” 静娴上前摸摸他的手,才发现手臂处装有一精悍细小的弓弩,完全贴合在他手臂的位置。 只需要抬手,手腕处的弹簧就会射出袖箭。 “你倒是藏得深。” “现在不藏了。”哪里是不藏了,分明就是藏不了了。 亏她以前当陆沉渊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男子,不曾想这杀人的手法比她还要干净利落。 “这袖箭,你戴在身上多少年了?” 静娴摸着他手臂的位置问,每天戴着这冷冰冰的东西,应该很不舒服吧。 “十年。” “这十年,你用它做过什么?”静娴问。 “杀过人,也用它保护过自己想保护的人。” “那东宫宴上,你也是故意落水的?” 陆沉渊指着头,目色淡然:“嗯。” 静娴嘴角一抽,双手更是紧了紧:“阿渊,你倒是把我也给算计进去了。” “我总得想个法子,让你名正言顺地待在我身边。” 故而从静娴踏入昆京那一刻开始,陆沉渊便开始谋划这些了。 故意在东宫宴上落水,他知道,阿娴一定会救他。 只有让昌平自己主动在皇后面前提出退婚,这桩婚事才能彻底了结了。 “阿娴,你可否怨我骗你?对你欺瞒,不曾坦言相对。” “亦或是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我并非如你想的那般干净,你会如何?”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想着静娴知道的那一天,在她的眼睛里能否看到厌恶,那样的神色,他又能否承受得了。 黑夜中屋子里只剩下炭火的光亮,中衣雪白,黑发如墨。 静娴叹了口气,说:“只有原本内心不洁之人,看待这世间万物都是不洁的,你本就活得辛苦了些,便是脸上戴着面具,如今也被我一层层剥下。” “你选择欺瞒,那是生存之道,我没资格评判。” 要说的话,她也不是真正的叶静娴呢。 叶静娴早就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占据着叶静娴身体的一缕亡魂,若是有朝一日,这亡魂离体,这世上便再无她了。 她从前不觉得害怕,而今才算是惜命了起来。 “只要你对我的感情不曾欺瞒过,旁的我倒也不会计较。” 她也曾踩踏过万千尸体,双手沾满鲜血,所到之处的风尘沙海翻飞,也曾满身狼藉,与野狗抢食。 只要能活下去,她什么事儿都干。 静娴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说:“阿渊,我不会在意你过往如何,只会在乎我们未来如何。” 双眸紧紧地锁定了静娴,那漆黑的眸底泛着流光,又深不可测。 寒夜里的风呼呼吹着,过了今日就立春了。 “阿娴,睡吧。” 他将静娴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温凉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知道,静娴总有一天会知道一切的,当真相被剖开的时候,剩下的也就只有血淋淋的残忍了。 “阿渊,别骗我,以后都不要骗我。”静娴在睡梦中细细呢喃着。 陆沉渊嘴角的温柔霎时淡了下去。 眼里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冷意,那眸光莫名透着慑人的气息。 昆京刚响起第一声鸡鸣时,宫里就来人传讯陆沉渊进宫侍疾了,原是后妃们的事儿,倒也落在了陆沉渊身上。 说是因为嫡子伤了西圣皇的心,如今陛下的心思就都转移到了他这个长子身上。 “天还未亮就要进宫去了,阿渊,可有危险?” 静娴撑起半个身子,看他从容地开始换朝服。 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储君衣袍,上头绣着蟒,底阑用金线绣着祥云纹,衬得他更加贵气逼人了。 第171章 那不如给你来当? “不会,你且放宽心,日头还早,你再睡会儿。” 他一进宫,静娴的心都要沉上几分,光是皇后那个心理扭曲的女人就对他诸多不好,更别说西圣皇了。 他在静娴额头上落下一吻,便转身离去了。 陆沉渊一朝得道升天,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故而这渊王府一大早就是热闹非凡,静娴根本无法再睡个回笼觉。 “储君殿下一早就被陛下召进宫去了,要回来还得有一会儿呢,劳烦诸位等候了。” 前头院子里传来婢女的声音。 “无妨无妨,陛下如今最是倚重储君,便是繁忙也能理解体谅的。” “是啊是啊。” “那位是昌平郡主吧,可真是个美人胚子,细看和储君殿下真是般配呢。” 大家都是带了厚礼来的,以往就连路过这渊王府都觉得晦气,而今却是恨不得将这门槛儿给踏破了。 今日昌平是精心装扮后过来的,一身上好的江南软烟罗的料子,衬得她肤色红润透亮,头上饰以东珠白玉点缀,显得格外清丽雅致。 婢女们不敢说话,因她们知道,这王府里早就住进了一位女主人,如今那位女主人还在睡觉呢。 “不过听说储君和郡主是退了婚的,如今与储君有婚约的,是褚家那位二姑娘。” 有人八卦地说着。 “什么褚家二姑娘呀,那是苏圣之女苏娴,戴罪之身,如何能成为储妃?想必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同意的,到头来嫁给储君的,还得是昌平郡主。” “是了,是个大成者又能如何,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听说她从前遭人玷污了身子,如今还养这个儿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缠住了储君,真不要脸!” 贵妇人们聚集在一起,总是喜欢讨论这些事情的。 似自己亲眼见过般,说得绘声绘色,好不精彩。 昌平听着这些言论,嘴角不自觉地得意扬起。 “那是哪位夫人?”静娴倚靠在窗轩旁,一双漂亮的眉眼看向外头说得最凶的那位夫人,穿得很是华丽。 “回姑娘,那是伯爵府的大夫人,一品诰命加身。” “怪不得呢。”静娴撑着下巴,任由侍女们在她身上捯饬着。 “姑娘可切莫计较,妇人们在一起,最是喜爱说这些了,昌平郡主风头正盛,可奴婢瞧着,储君最是喜爱您呢。” 侍女面带笑意地说着。 静娴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罢了。 一个婢女也敢妄议贵人们的事儿,想来这又是哪个府上送来的眼线吧。 侍女正拿了笔往她额间点缀花钿,那白皙的面庞上,红艳艳的花钿最是能衬人气色。 原是那说得最凶的伯爵夫人,忽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呀,伯爵夫人这是怎么了?” 众人赶紧去扶。 刚扶起来,伯爵夫人又觉膝盖处传来锥心疼痛,直直地跪了下去。 遂又觉得身上发痒,连忙去抓。 “夫人身上怎么起了这么多的疹子?” 这时众人才发现伯爵夫人后颈上全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生怕是染上了时疫疟疾一类的。 大家纷纷四散开来,瞧着那伯爵夫人疯狂地抓着自身,头上朱钗全都散落一地,渐渐地那情况也越发不对了。 抓就抓吧,竟还脱了衣裳。 “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伯爵夫人送回府上去?” 昌平郡主如同这王府里的女主人般,指挥着下人们将人送走,侍女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昌平怒言:“你们是听不懂本郡主的话吗?” “他们是储君府里的人,何故要听郡主的话?”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瞧得那一身殷红装束的女子在侍女的簇拥下走来,白皙的面庞倒也不多加粉饰,只是用了花钿点缀。 她是鲜少这般打扮的,繁复交叠的罗裙层层起伏,好看极了。 众人一时间看傻了眼,寻思着储君府上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苏娴。”看书喇 倒是昌平一语点破,众人这才回神过来。 “这竟是苏圣之女!” 众人谈及苏圣时,脸上总不免有诸多嫌恶和鄙夷,一个秽乱后宫的罪人所生的女儿,便是再好看又能如何? “这是未来的储妃,静娴姑娘,诸位夫人姑娘们都见过了。”瞎眼婆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正上前说着。 伯爵夫人已经在地上嗷嗷叫了,被自家仆人抬着离府,伯爵府的脸算是丢尽了。 “听说姑娘还有一儿子,甚是聪慧机敏,不知今日咱们可否有机会见得?” 贵妇人们最是能挑起这种敏感话题来的。 昌平适时说:“有何可见,终究不是储君的亲儿子,再机敏聪慧,也是投机取巧罢了。” “也是,这马匪的种,又哪里比得上皇家血脉尊贵?” 妇人们都低低的笑出了声。 “诸位今日既然是来拜访的,王府可曾下过帖子?” 静娴坐在凉亭里,修长如玉的手捻着茶杯,倒也不说给她们看座上茶,就那么让她们站着。 “既不曾下过拜帖,那便是不请自来了。”静娴轻笑一声,这笑声刺耳,听的人不舒服。 昌平说:“大家都是在恭贺储君殿下的,自不需要拜帖,倒是姑娘您,怎的就在王府住下了?女子贞洁最是重要,姑娘这般不自爱,往后如何能堪当储妃?” 静娴撇撇嘴:“那不如给你来当?” “我自然是当得的!”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吸气声。 昌平脸色一变,这才惊觉自己被静娴下了套。 她如今还是未来储妃的身份,是皇帝亲自赐的婚,就算自己再不满,暂时也只能忍着,如此大逆不道,便是忤逆圣意。 静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叹了口气说:“那不如郡主现在随我进宫,告诉圣上,将这未来储妃的位置让给你如何?” 昌平脸色苍白,咬着牙说:“是昌平说错话了,陛下赐婚,姑娘自是当得储妃之位的。” 就算是她身为郡主,可也不得不屈服。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昌平还是懂的,若是牵连家族,她这个脑袋还不够砍的。 眼下时局动荡,谁也不敢擅自揣摩圣心。 第172章 上门做个贵妾 静娴敲了敲桌子,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言笑晏晏的道:“那郡主方才的话是何意?莫不是想要送上门来做个贵妾?” 她又略一思索,继续说:“这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郡主以前最是喜爱捉弄储君殿下,更是主动与储君退婚,而今又眼巴巴地上王府来拜访,莫不是郡主对储君余情未了?” “可是怎么办呢,储妃的位置我又不能让给你,除非陛下松口,故而只有委屈郡主当个贵妾了。”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昌平脸色险些扭曲,但还是极力保持着自身较好的涵养。 身为国公府的郡主,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但就这样公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她只能做个贵妾,便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了。 不论否认还是承认,这巴掌都落下去了。 昌平深吸一口气,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念着与殿下过往的情分罢了……” 但这话说出来却很苍白无力。 周围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彼此没有点破罢了。 “哦?”静娴挑眉,笑道:“我还以为郡主是对储君有什么念想呢,原来只是念着过往的情分,看来倒是我白白担心一场了,以为郡主想入府为妾,亦或是将我取而代之。” 静娴说话总是不给人留情面的,偏生脸上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昌平知道,这是静娴在给她下马威。 若她承认自己对渊王有多念想,那就只能当个妾,若是否认,那她更是无缘储妃之位。 倒是她小看这个乡女了,三言两语就把她逼上了绝路! 今日本是想过来给静娴难堪的,不成想反而让自己难堪了。 “姑娘说笑了,储妃之位自有圣上定夺,旁人哪里能够左右得了?”昌平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她还没有等到陆沉渊回来,便不甘心离开。 这些人都是想要在新储君面前混个眼熟的,争取能为自家儿郎谋一个好前程,故而都没有离开。 侍女端了瓜子茶水过来,大家也不好就这样嗑瓜子聊家常。 “敢问姑娘,储君殿下何时回来?”终究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不为别的,今日来这么一趟,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总不能连面儿都没见着就回去了。 静娴撑着下巴,淡淡道:“诸位既是来拜访的,心意到了,礼也到了,储君新上任,自是事务繁忙,不妨诸位留在这王府里用了午膳再走?”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要是都听不出来,那还真就是个蠢货了。 贵妇们嘴角一抽,连忙道:“不必劳烦了,既然储君不在,我等也就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还要改日再来? 脸皮可真厚。 从前渊王府是门可罗雀,而今倒是热闹非凡了。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昌平还在。 今儿日头不错,院子里的阳光落在身上懒洋洋的,昌平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郡主,要不咱们也走吧?” “这位苏娴姑娘可真是个小家子气的人,竟连座椅都不让下人搬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无甚见识!” 侍女对静娴的怨念似乎很深,昌平咬牙道:“你莫要说话,她厉害得很!” 虽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 一个厉害的炼药师,往往自身的能力也是超乎常人的,尤其是他们的五感,更是厉害敏锐。 昌平说完,便赫然对上了静娴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心中陡然一惊,知道方才的话已经尽数让她听了去。 便恶狠狠剜了侍女一眼,咬牙道:“那是未来储妃,岂容你一个奴才在背后指点议论?” 侍女脸色一慌,也不敢说话了。 “这前来拜访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昌平郡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一叙?” 静娴吃着她们刚送上来的点心,很甜很腻,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糕点里的异味。 似有些噎了,她又喝了一口热茶,一杯下肚倒也暖和舒坦了不少。 一旁伺候着的侍女又连忙添了新茶。 昌平的小脸儿已经僵了,站在院子里更是腿脚发麻。 说:“倒也无甚紧要之事,只是等储君回来,有一些要紧话同储君讲,苏姑娘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她刻意将‘苏姑娘’三个字咬得极重,便是要提醒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天下尚未大定,只要他们一日不曾大婚,这储妃的位置就随时都能变,若是陛下要论罪,她这个罪臣之女也是逃不掉的。 “阿娴自不会介意,郡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府门口,陆沉渊跨步进来,便是直奔静娴而去,连一个眼神也不曾给过昌平。 “储君殿下!” 昌平兴高采烈的跑过去,一路提着裙摆,颇有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母亲托我过来问问,殿下今夜可否去国公府用膳?我兄长新猎了一只鹿,那鹿肉着实好吃的紧……” 他刚一回来,便是先捏捏静娴的手,在无声的告诉他,自己在宫里一切安好,不曾有什么意外和困难。 “鹿肉滋补,国公爷府中新进了几房姬妾,最是需要进补,这等美味珍馐,还是留给国公爷自个儿享用吧。” 管它什么狼肉鹿肉,陆沉渊一应不稀罕,他只稀罕静娴。 只要是静娴,便是咸菜馒头,那都算得上是人间美味。 “可是殿下,那鹿是从玄微森林猎来的……” 玄微森林里出来的兽,那都是有价无市的,旁人求都求不来。 前些日子玄微森林开启,有一部分是进去寻找扶麟兽的,也有一部分进去是为了猎杀里面的兽。 听说玄微森林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失落之地,只有到了特定时间才能被开启,而里面的兽,都具有许多微妙的能力。 若是年长的兽类,体内还会结丹,服丹者可触碰仙阶门槛,从此达到通透五六感的地步,甚至能超越生死。 只是数百年来,都不曾有人遇见过结丹的兽类。 昌平满是希冀的看向陆沉渊。 “既有如此好物,何不献给圣上,如此来给国公府博得一个好名声,我这储君朝不保夕,怕是给不了郡主想要的。”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昌平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第173章 唯一的女主人 “殿下是否厌弃了昌平?” 她失落地站在陆沉渊面前,从前就知道他生个好看。 可那时候昌平总觉得,一个男子生得这般好看都是无用的,总得要有点子真功夫在身上。 且他是妖姬之子,从生下来就被定义成了不祥之人。 这样的人,人人唾弃鄙夷,如那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而今摇身一变,成了整个西圣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昌平才开始仰望起他来。 “我对郡主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又何来厌弃?” 陆沉渊眉眼清俊深沉,在外时也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神情。 昌平咬牙,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莹白的脸上尽是委曲求全的神色,她肩膀在微微颤抖着。 说:“殿下当真就连厌弃我都不肯了吗?从前是昌平不懂事,对殿下诸多冒犯,可现在昌平想要弥补,为何殿下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昌平?” 她委屈地控诉着陆沉渊的诸多不是,仿佛做错事情的人是陆沉渊,这么多年的欺辱,只需要一句弥补就可以抵消了。 哪怕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那般卑微低贱,这都是她能向陆沉渊做出最大的弥补了? “给你机会?若是旁人欺你辱你,到头来只是哭上一哭便能破镜重圆,那不如现在我就杀了你,回头告诉国公爷,我知错了,可好?”看书喇 “郡主并非稚子幼儿,诸多道理不需要我去教,若是我没有坐上储君的位置,郡主还能像今日这般对我以礼相待吗?” 昌平愣住了。 她一向觉得自己身份尊贵,肯这般低声下气过来找他,总得要给自己几分面子的。 但她细想了番,若是他现在不是储君,这昆京城的人照样没几个能看得上他的。 昌平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昌平明白储君的意思了,是昌平丑人多作怪,很抱歉,从前惊扰了你的人生。” 她说完转身就走,眼泪更是不停地掉。 静娴捉摸着昌平这性子变化这般大,应该是身后有人教导。 抬头望向身侧的男人,眨眨眼,道:“倒是个我见犹怜的模样,你这储君刚坐上,想来姬妾通房,内务府一并要给你置办全了。” 静娴这张嘴是开了光的,当真说什么来什么。 “左右是过来伺候人的,你若不喜欢,尽管打发了去。” 总管太监笑眯眯地过来着人搬东西,说是太子府已经置办好了,新的府邸坐落在一群权贵宅邸的正中央。 隔壁便是长公主府。 送过来的侍妾们一个个貌美如花,还多才多艺,吟诗作画样样精通。 到了太子府,那金灿灿的匾额简直要亮瞎人的双眼了。 金灿灿的光落在这座象征着权利的府邸上,清风簌簌而动,树叶攒动之声传来,内务府总管跟在身后。 说:“殿下搬进太子府,便是象征着新的开始,还请殿下跨过这火盆,将从前的晦气都去一去。” 这是西圣的风俗,意味着将和从前的种种不好都摒弃,将有一段崭新的开始。 “阿娴,过来。” 他朝着静娴伸出手,阳光下,他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泛着微光。 太监提醒说:“殿下,这火盆只有府邸的新主人才可跨过去。” 就算她是未来储妃,但如今还没有成婚,便算不得是太子府的女主人。 陆沉渊眸子撇过去,带着慑人的寒意,继而道:“她会是这座太子府唯一的女主人,便是跨了又能如何?” 他站在太子府门口,颀长的身形挺拔,阴影投射而下,总管太监莫名觉得心慌,后背发凉。 “既然是未来储妃,当然跨得。”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原以为这新储君会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毕竟就算是成为了储君,也无法改变他那不详的出身。 他牵着静娴的手,一同跨过了火盆,再一同踏入太子府中。 凉亭小径,春风和煦,树藤环绕,花木染醉。 偌大的庭院正中央种着一棵老柳树,而今正是初春,已经生了不少的绿芽,她只需稍稍伸手便能触碰到那扶风的柳枝儿。 阳光照拂在他身上,在眸底铺上了一层浅金色。 “阿娴,喜欢这里吗?” 在她面前,陆沉渊总是温柔和善的。 “不愧是储君府邸,便是十个渊王府也不能比。” 陆沉渊道:“往后你便住在这里,墨宝我会让人接过来,旁人不敢说什么。” 站在身旁的总管太监默默地想,只怕是说闲话的人会更多,然而储君刚上任,还未崭露头角,不知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我现在可是罪臣之女。”静娴眉眼含笑。 “我今日已向圣上禀明重查你爹当年的案件,想来要不了两日就能有个结果。” 静娴诧异地看向他,动作这么快的吗? 按照之前那傻子的种种表现说明,苏圣身上的罪名便是西圣皇随意安在他身上的,故而又怎会让陆沉渊去翻案? 她不是真正的苏娴,体会不到那种家破人亡的痛苦和仇恨,但苏娴身上藏着开启灵泉的秘密,只有解除苏娴原本被封的记忆,才能再度开启灵泉。 而灵泉的开启,便意味着萧正邕的死亡降临。 对于现在的静娴来说,杀死萧正邕是她唯一的目标。 “阿娴,我这几日会有些忙,每日用膳你不必等我,他们会送到你房中来,你想做什么尽管去便是,更是不必忌讳,至于府中那些人,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 他说的是那些人强行塞进他府里的姬妾,温凉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陆沉渊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诏狱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静娴拿着陆沉渊给的腰牌,一路倒也畅通无阻。 废太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那些老太监从前都是伺候主子的,如今也来伺候这废太子了,他们疯狂得很,再见陆枳实时,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儿完整的地方。 静娴其实是不想来看他的,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人递了口信给她,让她务必去一趟诏狱,是有关陆沉渊的事情。 第174章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干净了 若是换成别的,静娴也许不会去,但陆沉渊又不一样了。 “你想说什么?” 静娴站在牢狱外面,一身贵气逼人,清亮的眸子里没有鄙夷也没有嘲讽,只有冷静淡然。 陆枳实宛如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息着,他头皮都被那群老太监扯掉了好几块儿,他们甚至发狂变态到咬掉了他的手指头。 他知道自己是废了,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但他还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陆沉渊被抛弃的样子。 陆枳实低低地笑出了声,艰难地撑着自己的身子靠在墙角的位置。 裂开带血的唇说:“你是炼药师,带药过来了吧。” “先别急着否认,我要是死了,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陆沉渊身上的秘密了。” 静娴倒也很痛快,直接扔给他一瓶药,不用等她去说什么,陆枳实便慌忙将药塞进嘴里,一口吞了下来。 现在不论是穿肠毒药还是救命良药,陆枳实都来者不拒,因为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 而生,则会生不如死,至于死,他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成这个样子了。 良药有奇效,眨眼的功夫他的气色就红润了不少,连眼神也变得有力明亮了起来,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力量,陆枳实笑出了声。 问:“如果我比陆沉渊先遇到你,会不会现在就有不同的结局?” 静娴道:“不会。” 她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陆枳实这般容貌,比不得阿渊万分之一。 “陆枳实,我的耐心不多,若我想,你随时都可以饱受折磨,那药既能让你恢复一些体力,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当然知道静娴手里的药不是那么好吃下去的,必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彼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陆沉渊匆忙回来,将外袍交给瞎眼婆子。 问:“阿娴呢?” “回储君,诏狱来了人,褚二姑娘便去了诏狱。”侍女在门口回着。 诏狱? 陆沉渊似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转身出去,步履匆忙。 “殿下,衣裳,外头风大!”瞎眼婆子拿着手中外袍大喊着,到了夜里,昆京的风就跟不要命似地吹。 陆沉渊翻身上马,一路冲着诏狱的方向去。 快些! 再快些! 诏狱里,陆枳实低低地笑出了声,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态疯狂。 他看着静娴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继续说:“他心中有恨,故而才找了那些老太监,用他们当年对待他的方式,来尽数报复在我身上。” “苏娴,你想不到吧,你心目中那个干净完美的男人,竟会是这般肮脏不堪,他在你面前装得如此圣洁,真是恶心啊。” 他靠在墙角,畅快无比地说着。 眼里燃着疯狂的光,陆枳实喟叹道:“想来也是,他生母便是个祸根,真可惜啊,要是他是个女儿身,惦记他的男人恐怕会更多吧。” 他越说越来劲儿,双眼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静娴,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他说道:“他自小就是皇室里的耻辱,为了炼制不死药,父皇自小就在他身上种下了各种各样的毒药。” “国师和父皇把他当成药炉,不论什么药都会先试用在他身上,每逢月中,他便会毒发,继而发狂杀人,成为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苏娴,这样的他,你还觉得是完美的吗?他除了那张脸,什么都不是!” 对! 陆沉渊就和他那该死的阿娘一样下贱,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那张脸得来的! “你以为父皇当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才封他为储君的吗?不,不是的,父皇对他的母妃有着疯狂的执念,说不定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他便是躺在那龙床上的,哈哈哈!” 说到这里,陆枳实更是疯狂大笑了起来,只要一想到这个场面,陆枳实就是忍不住的开心。 “莫说是父皇了,便是我们这些个兄弟中,又有几个不觊觎他陆沉渊地?和他娘一样天生每股,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占为己有,苏娴,你也只是暂时被他蒙蔽欺骗了而已,早晚要后一天你会清醒的,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冲着静娴大声吼着,越发笑得癫狂了起来。 “住口!” 静娴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冲他挥出一掌,强劲的力量瞬间将他身后的墙体击打碎裂。 狱卒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诏狱的墙都是混了精钢在里头的,能够一掌将其击碎,那得是有多恐怖的力量啊! 而他们的废太子此刻正被生生的嵌在墙体之后,嘴里不停地冒出血泡子,眼神涣散。 等他缓过神来时,便对上静娴那双慑人的双眸。 她说:“只有不洁之人才会想方设法的在洁净之人身上泼脏水。” “陆枳实,你大概是要失望了,就算他当真不干净了,那也是我的阿渊,独一无二的阿渊!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干净了。”看书喇 陆枳实陡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静娴,猛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胸口肋骨尽断,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他问静娴:“为何……为何你对他这般特殊?苏娴,他是不洁不祥之人啊,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 那妖姬为何会死,绝不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另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贪婪的绝世容颜,而是因为,因为…… “阿娴!” 陆沉渊一阵风似得冲进来,瞧见牢狱里头的狼狈,他想要拥抱静娴,可最后却生生停在她面前。 脸上的神色更是说不出的小心和卑微。 “阿娴……” 静娴缓缓回头,看向他说:“站在那里作甚,打得手疼,又冷。” 她朝陆沉渊伸出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陆沉渊一时愣住,站在原地不敢动,他不确信这个时候陆枳实有没有告诉她,更不确定静娴是否会厌恶他。 过去种种,皆非他所愿,他也厌恶自己,可除了愤怒和仇恨,他什么都做不了。 “阿渊?”静娴再次轻唤。 陆沉渊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却被静娴反手更加用力的握住。 第175章 你和苏娴,永远都不会有可能 他心忽然猛地一颤,薄唇紧抿,这一刻,他似乎已经明白了静娴的心意。 这么久以来,陆沉渊一直都很明白,静娴救他,不过是看上了他那张脸罢了,他自嘲地认为,静娴和那些人都是一样的。 即便如此,他心中依旧带着微弱的光,不肯向屈辱的过往低头。 “废太子言行有失,冲撞了未来储妃,着人将他送去斗兽场,好好磨一磨心性吧!” 陆沉渊神情莫测,最后下达了对陆枳实的处决。 陆枳实咳出一大口血来,用尽全身力气说:“陆沉渊,你杀了我,杀了我了!” “枳实,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我母妃被你凌虐,被你母亲剜肉烹而食之时,你便明白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再在静娴面前继续伪装出那一副仁善的模样,而是将心底的恶魔彻底释放。 这魔鬼在他心里住了十多年,也折磨了他十多年。 陆枳实说:“我真后悔啊,后悔当年没能杀了你!要不是父皇非要留着你试炼不死药,你又岂能苟活到今日!” “陆沉渊,你以为你当上了储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父皇不会放过你,他也不会!你和苏娴,永远都不会有可能的!” 他激动无比地说着,牵到身上的痛处,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斗兽场那是什么地方。 是昆京城里最低贱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拼命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以废太子的身份进入斗兽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进入那人间炼狱! 可惜,陆沉渊将他看得很紧,想要自戕根本没可能。 陆沉渊牵着静娴的手往外头,陆枳实慌忙大喊她的名字,他知道,自己这次要是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苏娴,苏娴,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的母亲是……” “唔!” 话还没说完,狱卒们便很识趣地上前死死地捂住了陆枳实的嘴巴,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呜咽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静娴越走越远,狱卒一脚狠踹在他腹部。 恶狠狠地道:“都是阶下囚了还这么嚣张,真当自己是什么尊贵的太子爷了?人家储妃和储君殿下感情深厚,岂是你想挑拨就能挑拨得了的?” 狱卒们在诏狱里也是见惯了各种人情冷暖了。 什么血脉情谊,在皇室面前最为浅薄。 紧要关头,永远都是利益至上。 陆枳实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因静娴给他那药的缘故,他不会死,加之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皇后又从国师那里得了不少的丹药灵草给他养着身体。 故而即便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身体也在慢慢的修复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走出诏狱后,才发现陆沉渊竟然没有穿外袍就出来了。 想来他应该是刚回府便发现自己去了诏狱,害怕陆枳实同她讲什么,故而这才急忙跑了出来,外头的风一吹,他身上就更凉了。 静娴很清楚,一场风寒对他来说,很容易就能要了他的命。 故而便要解下身上的狐裘落在他身上,却被陆沉渊按住了手。 “阿娴,我不冷。” 不冷,很暖。 从来都没有那么暖过。 当他冲进诏狱的时候,便听见了静娴的话,原来一直都是他低看了自己,一直盲目地以为静娴只是偏爱他那张脸罢了。 诏狱通往太子府的路很长,静娴眨眨眼睛,说:“可你的手很凉,阿渊,你就不能受寒。” 一点儿都不能。 这男人便是万般难养,她聂琅嬅也养了。 就算世人万般唾弃憎恶她,她聂琅嬅也永远不会抛弃他,放弃他。 若是以前,静娴也许还没这种心思,但今日今时已经有所不同了。 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又何错之有? 为何他们就那般容不下他? “只要我的心不冷,便永远都不会冷。”陆沉渊盯着她精致清丽的小脸说着。 他何德何能,能得阿娴这般倾心相对。 “我饿了。” “嗯,前面有一家很不错的馄饨店,我带你去吃。” 这会儿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小小的店铺里坐满了人,他拉着静娴坐下,说:“老板,二两馄饨,两碗!” “好嘞,这就来,客官您稍等!” 只是当他们看清楚来人是谁时,却都纷纷变了脸色。 姿容清俊,宛若仙人,放眼在这昆京城里,除了陆沉渊还能有谁? “是他!那个妖姬之子!” “他可是个不祥之人,一旦沾染上,会晦气的!” 方才还在吃馄饨的客人顿时四散而逃,如同避瘟神一般,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瞬间走得一干二净,店铺也冷清了下来。 馄饨店的老板虽然害怕,但还是给他们上了两碗馄饨。 “殿下,您慢用!” 他这张脸太过于招摇,走到哪里人们都会记得。 静娴看着四散逃窜的百姓,眼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地冷下来。 她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吃馄饨,以后都不想吃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何这些人要这般害怕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娴,吃吧,尝尝他家的味道,你会喜欢上的。” 他说:“年幼挨饿被困时,他曾给过我一碗馄饨,人心至善,总是无法被估量小看的。” 陆沉渊轻笑着,虽然这家老板早就不记得自己施舍过的那碗馄饨,也许他还施舍过很多人,但这依旧不妨碍陆沉渊心中燃烧着的那点儿温暖的火焰。 最后静娴足足吃了两碗馄饨方才填饱了肚子,热乎乎的汤下肚,胃里便是暖烘烘的。 他取了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 老板赶忙说:“储君殿下,这顿饭钱不收您的……” 而且这一片金叶子实在是太多了。 “收着吧,若是不收,他倒真要成了那令你们闻风丧胆的不祥之人了。” 老板愣愣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良久后才将那金叶子收下了。 回到太子府时,院子里只剩下瞎眼婆子还在候着主人归家。 他刚洗漱过来,身上还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陆沉渊深深地看着他,气息一靠近,静娴的心就乱了。 第176章 你是我男人 屋子里是昏黄的灯光,眉眼里刹那间的流光潋滟,妙不可言。 陆沉渊将她发上钗子取下来,一头柔顺的长发瞬间乖巧地散落下来,静娴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阿娴,你今日的话我都听到了。” 冰凉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修长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唇瓣上,他的嗓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静娴勾唇,低低笑出了声,说:“听到了又能如何?对你之言,从无半点儿欺瞒。” 她这人不喜欢骗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一如萧正邕那般,她从未对萧正邕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只是将他当成孩子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哪件事情,竟会让萧正邕觉得,她应该是属于他的。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陆沉渊抑制着强烈的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阿娴,我很幸运,也很高兴。” 静娴扬眉:“高兴什么?” “很高兴能够遇见你。”他想,他大概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幸运才能够遇见静娴。 他英挺修长的身躯压下来,黑影瞬间笼罩,遮挡了她面前的光,带着浓浓的缱绻。 他说:“阿娴,如今在你面前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可言,你……” 陆沉渊深吸一口气,问:“你会害怕吗?”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清冷的幽幽竹香,静娴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往前一拉,他失了力道,生怕压到静娴,大掌在她腰身上扶了扶。仟千仦哾 一瞬间的肢体接触,两股气息忽然纠缠,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两颗心都在彼此悸动着。 静娴没有回答,只是扬长了美丽的脖颈在他额上亲了亲,下一刻便被人噙住那份柔软。 他本能极好地克制自己,可这无声的回答便像极了她发出的热烈的邀请。 邀请他共度灵魂深渊,男性的气息强势侵入,静娴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似不受控制了,软得一塌糊涂。 “阿娴,往日你总对我诸多撩拨,怎的今日却不动弹了?” 她就那样温顺地窝在陆沉渊怀里,任由他予取予夺,静娴双手缠上他的脖颈,挑起了红唇问:“我若主动,你还能克制得住自己吗?” 答案是不能的。 他日日都在忍受,明明她就在眼前,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但他总是在害怕和极度自卑下挣扎犹豫。 而这一刻,他像是彻底释放了内心的魔鬼,势要将她彻底占为己有。 几乎是在极力克制,静娴才没有让自己沦陷得不成样子,但她依旧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红唇微张,气息紊乱,嘴唇轻喃:“阿渊……” 她扬长了脖颈,眼尾渐渐染上了红潮,他身上的肌肉被绷得很紧,额间已经渗出了薄汗。 他嗓音低沉隐忍,说:“阿娴,你莫唤我,你再唤我,我怕是克制不住了。” 那染了几分醉意的嗓音,最是能勾走他的魂儿。 静娴心头微颤,却反其道而行之:“阿渊,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克制自己。” 她又主动亲了亲陆沉渊的鼻尖,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喉结的位置。 她身上快要使不上力气了,衣衫滑落在地上,静娴又摸到了他后背上的疤痕,先前让他用药,陆沉渊一直不肯。 “阿娴,别摸,很丑。”他知道自己身后的伤疤有多丑,他一直都记着这疤痕是怎么来的,是被人像狗一样栓在地上鞭打出来的。 也有铁烙在背后烧下来的痕迹,但他身材其实很好,宽肩窄腰,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他身上,眼眸里是惊涛骇浪的潮意。 “你是我男人,丑什么,再丑的东西我都见过。” 当然,静娴指的是别的东西。 陆沉渊:“……” “阿娴,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终于变得凶狠起来,褪去了往日在静娴面前的温润,转而变得像一头凶猛的兽,灯光覆灭,轻纱浮动纠缠。 他身上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凶狠的眼神更是颠覆了以往的模样,带着浓浓的情动。 静娴描绘着他的眉眼,唇边荡漾着笑意说:“阿渊,你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本就应该是翱翔于空的雄鹰,而非被豢养的金丝雀。 她听见了从他喉间传出来的一声压抑低吼,这一刻,静娴觉得自己灵魂都随之荡漾了起来,一颗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儿。 夜风吹得院子里的柳条儿飘摇拂动,月色渐渐拢入阴云之中。 一夜过后,那颗老柳树上的嫩芽似乎又多了些。 天蒙蒙亮时陆沉渊便换上了朝服进宫去了,身为储君,每日的朝会是不能省的,且陛下现在身子不适,国师大人闭关,无人为陛下炼药。 夜里时常喊头疼,便要召陆沉渊进宫侍疾,让储君亲自伺候着喂药,后宫嫔妃们一律不见。 朝臣们众说纷纭,想要劝谏陛下,奈何陆沉渊是他的亲儿子,总不至于发生一些荒唐事,他们也不敢说得太放肆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寝殿内,西圣皇还算年轻的面容爬上了几分病态和苍白,刚下了早朝,他就迫不及待地将陆沉渊叫进寝宫来。 着人在他身上放血拿去煎药。 “陛下,药来了。” 一陆沉渊鲜血为引的药带有奇效,能够缓解西圣皇周身疼痛。 宫女将药递给陆沉渊,西圣皇扶着额头,道:“快,快把药端来喂给朕!” 这头疼的毛病是他向来就有的,有时候浑身都疼,连骨头缝都是疼的。 “父皇,喝药了。” 陆沉渊伺候在龙榻前喂西圣皇将他那碗鲜血做引的药。 一碗药下去,西圣皇周身的疼痛总算是缓解了不少,他喟叹道:“沉渊,父皇以你血做引,你可怨恨过父皇?” 陆沉渊眉眼低垂,显得十分恭顺温良。 他道:“若是没有父皇,便没有儿臣,儿臣又何故心生怨恨?” 西圣皇欣慰地笑着说:“有子如此,朕心甚慰,沉渊,你切莫要走了枳实的路,朕身边这几个儿子,唯有你最是让朕满意,小时候朕那般对你,也不过是想让你磨炼一番心性。” 陆沉渊依旧表现恭顺:“父皇苦心,儿臣知晓。” 第177章 进宫侍疾 “那你母妃之死,又可曾怨恨过?” “不曾。” 西圣皇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你府中那位炼药师,你找个日子将她接进宫来,朕这身子每况愈下,国师尚在闭关。”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静娴进宫侍疾。 拢在袖口里的手骤然收紧,西圣皇紧紧盯着他的脸,问:“你不愿意?” “儿臣不敢。” 他直起身子来,深邃的眉眼里像是藏了刀子。 说:“阿娴是罪臣之女,戴罪之身,如何能进宫侍疾?” “如此,朕就免了她的罪,给她个封号加身,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宫侍疾。” 西圣皇沉思片刻,看向陆沉渊,继续说:“她既还未恢复苏姓,那便算不得认祖归宗,褚家乃京城百年商贾之家,不论是财力还是军功,褚家都有很大的贡献。” “故而朕想对褚家授予爵位,你以为如何?” 陆沉渊垂眸,掩盖了里头的冷意,说:“授封爵位,以褚家职能自然能担得起,但阿娴……” “她是炼药师,便授封郡主,进宫侍疾。” 西圣皇似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工夫,遂招了招手,着人上前拟旨。 这授封圣旨一下,昆京各种有关静娴的传闻便不胫而走,=各个版本的传闻,比那说书先生的嘴巴还要精彩。 “凭什么!凭什么那贱人也能授封郡主!明明本郡主才是昆京第一郡主,她苏娴又算个什么东西!” 国公府内,得知消息的昌平简直气得发疯,不停地摔砸着屋子里的东西。 侍女们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只得默默承受着昌平的怒火。 昌平一张秀美的小脸儿气得扭曲狰狞,她大吼着发泄心中的妒忌和怒意,眼神中更是迸射出恶毒的光芒来。 “她一个罪臣之女,何故能与本郡主平起平坐!” 昌平知道她是个炼药师,也知道她有多厉害,一直以来,昌平都觉得自己是郡主身份能够压她一头,可如今她竟然也成了郡主! 就连那褚家也跟着授封爵位,褚家大公子授封封永安侯。 “郡主莫要气了,她是大成者,是与国师大人不相上下的存在。” 门口,张若风脸色阴沉的说着,他也没想到叶静娴也会来到这昆京城,不仅如此,她还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更是成为未来储妃,授封郡主封号。 “张若风?”昌平眯了眯眼睛,怒气未消的她冷笑走到张若风面前。 抬手便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便是新科状元,见了本郡主也得乖乖行礼!”看书喇 张若风是新科状元,更是太子太师钦定的乘龙快婿,只是随着废太子倒台,太师府也跟着遭了殃。 与今日一早便被陆沉渊以协同考生徇私舞弊的罪名将其下了牢狱之中,合家老小,一个都没放过。 好在张若风反应及时,在太子被废的第二天就同太师府退了婚,转而进了国公府。 他是新科状元,自认为一身才华无人能敌,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张若风挨了昌平一巴掌,倒也不恼怒,说:“在于太师千金订婚之前,我与静娴原本是有婚约在身的。” “可太师府以我功名相挟,逼我同他女儿订婚,要我入赘太师府,试问这世间男子,有几个心甘情愿当赘婿的?可我若是不愿,从此便会与仕途失之交臂,无奈我只得应下,退了与静娴的婚事。” 张若风说到这里,脸上竟也是痛恨的神色。 昌平眉心一动:“你与苏娴有婚约在身?” 张若风点了点头。 昌平又问:“是以,你对那苏娴还余情未了?” “郡主明鉴,我与静娴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非形势所逼,我与她早就成婚了!” 张若风现在是国公府的幕僚,自以为有些才华,能够替国公府指点江山。 更是与国公府大公子交好,阿谀奉承,巴结谄媚倒是被他将演绎得淋漓尽致。 昌平忽然想到了什么,走上前细细看着张若风的容貌,勉强算得上是俊逸,可到底是从乡下出来的,就算当上了新科状元,也去不了他那一身的土味儿。 要不是他投其所好地巴结她大哥哥,又如何能成功国公府的门客? “既如此,那本郡主就帮你一把,毕竟宁毁一座庙不坏一桩姻,你既对苏娴余情未了,本郡主就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何?” 昌平眉眼一挑,心中一惊有了个邪恶的法子。 虽说母亲答应过她,会帮她坐上储妃的位置,可她心里很明白,母亲胆小,又是个贪生怕死的,根本就不敢有大动作。 这不还得让她自己来么。 张若风脸上佯装喜悦激动,道:“若风多谢郡主。” “永安候?” 湖心亭也是褚家的产业之一,位于离昆京最偏远的郊外,因湖上有一座孤立的小岛而得名。 每逢冬季,便是雾气缭绕,将小岛吞没,使得外人无法看清,褚建怀在岛上建了一座宅邸,宅外雾凇缠绕,宅内却四季如春,异常温暖。 “是啊三公子,且这爵位是世袭制的,顺着往下,小公子便是小爵爷,您就是永安候府的三公子了,且二姑娘也受封郡主了。” 仆人高兴地说着,褚家是商贾世家,虽说不稀罕这些个有名无实的官爵,但有爵位加身,便是多了道保护伞。 往后昆京中那些权贵,便也不敢轻易看不起商人了。 褚建怀抱着墨宝进了马车,问:“陛下何故要授封褚家?” 都说无功不受禄,这不正常。 仆人笑着说:“这谁能知道呢,现在外头都说,这恩典是储君殿下为了二姑娘替咱们褚家求来的,左右没什么坏处,受着也就受着吧。” 墨宝却在马车里冷哼,说:“无事献殷勤罢了,他们若非是对我阿娘有想法,又怎会授封她?” 褚建怀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褚家本就树大招风,百年世家,在昆京地位稳固,明里暗里盯着他们家的人不算少,现在多了个爵位,便是将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上,等着被人针对罢了。 第178章 能飞多远飞多远 湖面上的雾气很重,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岸头。 褚建仁坐在船舱内,幽幽道:“你阿娘以后就要成为储妃了,墨宝,以后储君要是容不下你,你还能是永安候府的小爵爷呢。” 墨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烤火,脖间围了条赤狼王的围脖。 他说:“爹爹不是那样的人。” “但你终究不是储君的亲骨肉,若他日储君登基,他们更是容不下一个外来血脉成为皇室嫡子,你阿娘和储君以后也还会有别的孩子。” 倒不是褚建仁在这里挑拨关系,只是这些问题是不得不去想的。 墨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反问褚建仁:“你又不是我爹爹,怎知我爹爹会容不下我?” 褚建仁愣住了。 他看着孩子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他和陆沉渊真是像极了。 只是他从未在那个男人脸上看到这般笑容罢了,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他越发觉得墨宝这张脸和陆沉渊很像。 一时间他心中竟然闪过一个荒谬可笑的想法。 这孩子就是陆沉渊亲生的! 但很快就被他给否认了,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渐渐地就会觉得他们五官神似。 都说越是亲近之人,就越是长得像,这夫妻相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储君若能把你当亲生的最好,墨宝,不管昆京里的人说什么,你都要永远相信你阿娘。” 褚建仁一本正经地说着。 墨宝没有吱声,只是靠在木窗前,稚嫩的双眼透露出的却是异常的深沉。 船身忽然一阵踉跄,炉子上的热水险些朝着墨宝泼了过去,褚建仁眼疾手快地将墨宝拉进怀里。 “怎么回事?” 外头的仆人慌忙说:“三公子,触礁了,还请坐稳了。” 触礁? 墨宝眉心一拧,说:“我们来的时候也是这条路线,并没有触礁的情况,而且大舅舅之前说过,湖心亭是个深坑……” 他正说着,船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这会儿褚建仁总算反应了过来。 抱着墨宝迅速冲出船舱,几乎是同一时间,锋利的尖刀从船底刺了上来,那尖刀足有两米长,泛着逼人的寒芒。 褚建仁头皮瞬间炸了,要是刚刚他反应慢了一步,恐怕此刻就要被那尖刀串成糖葫芦了! 他抱着墨宝站在甲板上,焦急地说:“再快些,水底下有人!” 话音刚落,尖刀穿透甲板,至下颚将仆人贯穿,刹那间鲜血喷溅。 褚建仁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捂住了墨宝的眼睛。 “二舅舅,你可以把手放开,我不害怕。”耳边传来墨宝十分冷静的声音。 “宝,现在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是咱们这船要沉底了!” 船上还有褚家的护卫,但敌人在水下面,他们根本捕捉不到。 “到船顶上去!”墨宝沉着小脸儿说。 褚建仁抱着他一跃而上,他们现在处于湖中心,离岸边还有一定距离,四下无人,正是能悄无声息杀掉他们的好地方! 但湖心亭一向隐蔽,知道的人并不多。 “有弓箭吗?”墨宝忽然问。 “有弩箭!” 底下的护卫连忙扔给墨宝一把弩箭,那弩箭重达十斤,只有常年习武之人方能视若无物。 但墨宝却轻而易举地拿在手里,那弩箭甚至比他还要高。 “墨宝,那些人在水下,而且肯定不止一个,水面上又全都是雾气,你这样是瞄不准的!” 褚建仁当然知道墨宝想要做什么,也知道墨宝的力气非同寻常。 身为叶静娴的儿子,不仅继承了她的炼药天赋,就连各方面的感官力量都超乎常人! 弓箭上弩,墨宝举起弩箭对准水面,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船身踉跄颠簸,墨宝小小的身子站在船顶上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越来越多的尖刀从水下刺了上来,躲闪不及的只能死在刀下,船身更是在不停下沉。 褚建仁急了起来,若是离岸近些,他还能带着墨宝飞过去,可是实在太远了,这湖水更是寒凉,上面还有一层薄冰,船身前行,便能听见清脆的冰裂之声。 “墨宝!”褚建仁深吸一口气,说:“别挣扎炸了,你射不中的,趁着船还没沉,我带你飞过去!” “咱们能飞多远飞多远,大不了我带你游到岸边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了,他死了没关系,但墨宝还小,必须得活着! 墨宝黑着脸:“闭嘴!别吵!”看书溂 “你!”褚建仁气得脸色发青,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这么臭,真不知道跟谁学的,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褚建仁非打烂他的屁股不成! 风声和水声交杂在一起,墨宝稚嫩的眉心紧锁,随后忽然弩箭,漆黑的长箭瞬间射出。 噗嗤! 破冰之声骤然炸裂,朦胧的水面瞬间冒出无数的血泡子。 “拿箭来!” 墨宝伸手,褚建仁愣住了,还傻傻地盯着被染红的水面,似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地下的护卫们则是一脸的惊奇,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墨宝。 反应过来的褚建仁迅速将长箭递给他,看着墨宝轻车熟路地装弩,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物。 “水下一共十二个人,有六个在船底,六个在船周围,找东西将甲板上的裂缝堵住,延缓船身下降的速度!” 墨宝冷静无比的说着。 这一刻,褚建仁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静娴的身影,那坚毅稚嫩的小脸儿是那样的熠熠生辉,明明还是个孩子,他竟然在墨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简直疯了! 底下的护卫们立马去找东西堵住漏洞,与此同时,墨宝又是一箭射出,他们根本就没看见水底下的人,那一片水域就被染红了。 水底下的刺客察觉到不对,迅速破水而出,黑衣人四面八方袭来,墨宝反应极快的装弩,在刺客破水而出的一瞬间迅速射出。 噗嗤! 又是一声轻响,沉重的长箭贯穿刺客胸膛,重重地跌入水中。 “嘶!” 褚建怀吸了口冷气,这孩子第一次杀人,竟然如此冷静! 以后长大了,那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根本不敢想! 第179章 小爵爷是个变态! “杀了那个孩子!” 墨宝这种异于常人的本领和反应,很快就吸引了黑衣人的目光,虽然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墨宝。 但他们却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眨眼的功夫就杀了他们三个人! 明明是个孩童,他们却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和寒意,这样的孩子,若是放任他长大了,以后定然是个睥睨天下的狠角色! 先前他们还疑惑主子为何要派出他们这么多高手,只为刺杀一个四岁幼儿,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 此子不杀,日后必成大器。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们个个手持两米长的窄长尖刀,这种武器不是昆京的,更不是西圣朝的。 褚府的护卫瞬间和他们打成了一团,他们纷纷围在墨宝面前,阻止他们靠近墨宝和褚建仁。 墨宝依旧面不改色,弩箭填充,长箭裹挟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直奔刺客而去,为首的刺客反应极快地躲过,但还是被墨宝击落了脸上的鬼面具。 露出那一张布满黑色纹路的诡异脸庞来,他们肤色很白,嘴唇却鲜艳如血。 黑衣人抬头,瞬间对上墨宝那双稚嫩的眼瞳,他飞身而上,手中长刀直奔墨宝而去,褚建仁抓着墨宝飞身后退。 手在腰间一按,软剑立马探出抵挡,然他手中的剑根本无法抵挡刺客手中的长刀,竟然在顷刻间寸寸断裂。 褚建仁脸色大变,这刺客好强横的力量! “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要为难一个孩子!” 眼看着黑衣人步步逼近,他手中又没了趁手的武器,褚建仁抓着墨宝的手小心翼翼的后退。 “孩子?”黑衣人冷笑,道:“你见过哪个孩子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 墨宝握紧了手中的箭,冷声说:“是你们要杀我在先,反而不准我还手杀你们了?” 褚建仁心中当然惊骇墨宝的不同寻常,但眼下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黑衣人根本就不给他们废话的时间,一股森寒的杀气蔓延开来,他们是专门取人性命的杀手,什么样的人都杀过,却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诡异变态的小孩儿。 一想到这里,黑衣人下手更狠,招招致命,褚建仁拉着墨宝展开蛇皮走位,他身上功夫不好,但是躲避攻击倒是挺厉害的。 这还得源于他小时候被他老爹兄长各种揍给锻炼出来的,没想到竟能用到这种场合上。 长刀划破褚建仁身上的衣衫,伤口瞬间深可见骨,剧烈的疼痛让褚建仁脚下一晃,险些带着墨宝掉下水去。 “吃下去,这刀上有毒!” 墨宝从怀里掏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药丸迅速塞进褚建仁的嘴巴里。 他索性丢了手中的弩箭,就在黑衣人劈砍过来的瞬间,墨宝掌心迅速散开一簇明亮的火焰,顷刻间烟雾四散腾飞,短暂地遮挡了黑衣人的视线。 墨宝眼神发狠,胖乎乎的小手握紧长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箭用力往前一松。 听得一声闷哼,墨宝没有犹豫,掌心再次用力,将那长箭彻底没入黑衣人的咽喉之中,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孩子稚嫩的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待烟雾散去,黑衣人还保持着举刀的动作,一双眼睛瞪得死死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死去的,且是死在一个孩子手里的。 墨宝收回手,表情冷酷森然:“到了地狱,告诉阎王,杀你的人叫墨宝!” 随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衣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瞳孔里映射出墨宝此刻的模样。 “墨宝,船要沉了!” 褚建仁内心焦急万分,就算杀光了这些刺客,船也要沉下去了,这么冷的天儿,大人也许还能扛得住,但小孩子不行啊。 “慌什么。”墨宝白了他一眼,算算时间,娘亲的扶麟兽这个时候应该醒了。 遂抽出腰间佩戴的信号弹朝着天空发射,嘹喨的声音炸响在昆京上空,远在太子府的静娴猛然一怔。 这是她给墨宝用来召唤扶麟的信号弹,一旦遇上危险,拉响信号弹,扶麟就会立刻赶去营救。 “吼!!” 一声直击人们灵魂深处的嘶吼声从远处的天空袭来,紫色的火焰划过长空,妖异绚丽。 褚建仁瞪大了眼睛,说:“你既有这种东西,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墨宝白了他一眼,说:“阿娘说过,扶麟还处于幼兽阶段,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睡阶段,在这个期间,它是无法被唤醒的,就算是有信号弹也不行。” 所以墨宝才没有一开始就是用信号弹。 “原来如此。”褚建仁一脸了然,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问:“我师父到底给了你多少好东西?为何我就没有!” 他不服气,师父偏心! 墨宝无语:“你又不管她叫阿娘后。” 说到这里,墨宝一脸傲娇,仿佛在炫耀自己是静娴的亲儿子才有这种待遇。 保命的玩意儿,静娴当然不会吝啬。 “扶麟,是扶麟兽!” 还在厮杀的护卫们看见天空上的扶麟,竟都恐惧了起来。 扶麟凶残,却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扶麟也是和黑衣人一伙儿的? 护卫们心里恐惧绝望了起来,还不等他们多想,体型庞大的扶麟自上而下的俯冲,口中喷射出的紫色火焰迅速将黑衣人烧成了齑粉。 黑衣人慌了阵脚,这扶麟是来杀他们的! 他们手中的长刀落在扶麟身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扶麟张开深渊巨口,一口将一个黑衣人吞下,只听得那一声短暂的惨叫便没了生息。 扶麟仰天怒吼,敢伤吾主之子,虽远必诛! 长尾横扫,卷起两三个黑衣人,咔擦骨裂之声响起,几个黑衣人瞬间身形扭曲爆体而亡。 护卫们瞪大了双眼,就在扶麟长尾扫来的瞬间,以为自己的下场和他们一样,却没想到扶麟只是将他们放在了它那宽阔的后背上。 而他们看见高傲的扶麟对着他们的小爵爷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墨宝理了理衣衫,抬脚踩上了扶麟的头颅。 第180章 本公子当然行 然后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盘腿坐下。 扶麟腾空而起,紫色的流光在昆京城的天空留下一道道绚烂的弧线,百姓们抬头看着天上那头美丽的巨兽,纷纷发出惊叹。 “这就是扶麟兽!” “真漂亮啊,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厉害,能够做扶麟兽的主人!” “别说是做扶麟兽的主人了,就算是让我摸一下扶麟的鳞片,俺这辈子都值了!” 扶麟何等珍贵,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一头罢了。 而扶麟延续后代的方式,便是以自身的消亡传承所有记忆,在它们死后,血肉融入泥土,渐渐地会诞生出新的扶麟幼兽。 带着先辈们的记忆继续存活下去。 它们也许是孤独的,但却是最骄傲尊贵的,从不会轻易地向任何人低头。 能够得到扶麟认可的,更是世间罕见。 “三公子,这扶麟兽可是咱们侯府的?” 万米高空之上,扶麟带着他们穿梭在云层之中,护卫们激动无比地问着。 都说扶麟凶残,但这次他们竟然会被扶麟主动救下,是不是就说明这扶麟是他们侯府的,亦或是这扶麟兽的主人,和他们侯府关系交好? “你们觉得,这世上除了我那二姐姐,还有谁能驯服扶麟?” 褚建仁满脸骄傲的说着,这是一件相当值得炫耀的事情,褚建仁当然不会放过。 看着护卫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褚建仁虚荣心瞬间爆棚,仿佛自己才是那扶麟兽的主人一样。 “您是说,这扶麟兽的主人,是二姑娘?” “什么二姑娘,她现在是侯府的永乐郡主!”褚建仁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护卫们连忙改口:“是是是,是永乐郡主的!” 护卫们心中瞬间激动万分,没想到他们之前竟然和扶麟兽的主人朝夕相处,虽然是下人,但这也不妨碍这是事实啊! 也就是说,扶麟先前一直都是在褚府的。 没想到先前昆京一直被人们猜测的神秘人,竟然就是他们的二姑娘,这也太厉害了吧。 虽说是在万米高空之上,但扶麟身上有一层浅淡的紫色火焰,可以很好地驱逐高空上的寒意,他们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十分温暖。 护卫们摸着扶麟美丽的鳞片,不停发出惊叹声,这一片鳞片,就足足有巴掌大小。 且具有光泽,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艳丽色彩。 从上往下看,似乎整个昆京都变得渺小了起来。 即便是幼兽,这个时候的扶麟已经拥有了一定的灵智,智商如同八岁幼儿,越是往后,智商也就越高。 护卫们这辈子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够坐在扶麟兽的背上俯瞰整个皇城,震撼激荡之情在胸腔中炸开。 他们觉得,此情此景,就算让他们去死,也瞑目了。 扶麟特意挑选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庞大的身躯在他们面前迅速变小,墨宝俯身将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扶麟则是很享受地在孩子怀里打了个滚儿,显得十分惬意。 护卫们羡慕极了,他们也想摸摸抱抱怎么办,呜呜,手感很软的样子,摸上去一定很爽。 褚建仁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说:“别想了,扶麟认主,除了它认可的人,谁也别想摸。” “三公子,那是不是连你也不行?” “闭嘴,本公子当然行!” 然而护卫们一脸你行你上的表情,褚建仁嘴角一抽,哼哼道:“看来你们是忘了刚刚湖心亭的事儿了是吧?”看书溂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还在欣赏扶麟萌萌哒的样子,转眼间就让他们联想到了扶麟一口一个黑衣人的场景。 还有他们的小爵爷,是不是太变态了些。 刚刚在船上他们要是没看错的话,他们的小爵爷似乎杀了四个刺客。 永安候府的马车已经过来了,帘子被人掀开,一张清冷美艳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愣着作甚,需要亲自请你们上来吗?” “阿娘!” 墨宝见了静娴,显得十分兴奋,孩子一把抛下怀里的扶麟,兴冲冲地扑进静娴的怀里。 奶呼呼的小脸儿上洋溢着幸福依恋的笑容。 他已经许久未见阿娘了,总是想念得紧,静娴托着孩子的腰,挑眉道:“重了不少,看来最近吃得不错。” “阿娘总是交代墨宝要多吃些,才有力气,才能长大,墨宝不敢忘。” 孩子亲昵地在她身上蹭了蹭,他总觉得阿娘身上软软的,还香香的,这世上灭有什么事情比被阿娘抱在怀里更幸福了! 被忽然扔在地上的扶麟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勉强停了下来,它一脸懵逼地看着前头的主人。 呜呜,主人为什么不抱抱它? 明明它也是个小宝宝呀! “嗷呜!” 扶麟仰头不满的嗷鸣了声,然而却奶声奶气的,一点儿扶麟的威风都没有。 而护卫们看着在静娴怀里撒娇的墨宝,更是风中凌乱,这还是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爵爷吗? 他们好像眼花了,这个世界好像魔幻了。 马车里很宽敞,里头还有暖炉,暖烘烘的很是舒服,静娴用摩擦沾了水擦掉孩子脸上的血渍。 问:“杀人了?” 墨宝抿唇,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去,缓缓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拉着静娴的衣袖,说:“阿娘,墨宝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阿娘说过,让他习武,教他本领,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自保的。 阿娘还说,他本该干净无瑕,更不该手染鲜血。 那是因为她自小便见惯了厮杀争夺,自小就是在死人堆里挣扎,她如果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她知道杀人的滋味儿,一旦起了头,这辈子想要干干净净的,就再也不可能了。 所以她希望墨宝能够保持着童心,至少在他未及冠之前,都是无瑕的。 她看着孩子小心委屈的样子,静娴叹了口气,将孩子抱进怀里,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说:“阿娘并非要怪你,只是怕你往后会走上歪路。” 这么小的孩子,世界观尚未完全形成,如何能杀人? 一旦尝到了杀人的感觉,日后成为一个嗜杀的人该怎么办? 第181章 小丫头片子罢了,知道如何伺候男人? 墨宝抬起小脸儿,脸上的神情倔强而委屈,他问:“那阿娘会讨厌墨宝吗?” “墨宝没能长成阿娘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小孩儿,是墨宝不好。” “没有,墨宝很乖,是阿娘见过最乖的孩子了。”静娴叹了口气,他以前过得是有多不好,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懂事乖巧。 但越是懂事的孩子,就越容易被忽略,人们常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她倒是宁愿墨宝像其他孩子那般调皮活泼又好动。 但他太乖了,每日不是在学堂里念书,就是专研炼药术,要么就是跟着褚建怀习武,他似乎都没有要和同龄孩子一起玩儿的欲望。 冷淡得不像个孩子。 静娴总归是担心的,担心墨宝还未成熟的三观会崩塌扭曲。 墨宝乖乖地待在她怀里,奶声奶气的说:“只要阿娘不生气,墨宝什么都听阿娘的。” “阿娘没有生气,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杀人的,但墨宝你听着,阿娘只需要你健康快乐的长大,往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杀人了,好吗?”看书溂 杀人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太过于残忍。 而静娴也敏锐地察觉到墨宝在杀人之后,似乎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也就是说,在这个孩子眼里,杀人就如同杀鱼一样轻松简单,不会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 “我知道了阿娘。”孩子默默记住了静娴的话,以后只要不危及自己的性命,他一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阿娘不喜欢会杀人的小孩儿。 遇袭的消息传得很快,陆沉渊在宫里被绊住了脚,还是忙不迭地赶去了永安侯府。 他过去时,墨宝正巧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 “爹爹!” 墨宝对陆沉渊有着天生的亲近感,瞧这孩子朝他一路奔来,陆沉渊也是下意识伸开双臂将孩子抱了起来,比起之前,他要沉了不少,个子也长了不少。 “可曾受伤?” 他抱着孩子仔细检查着,深邃的眉眼里藏着几分紧张。 墨宝双手缠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在他脸上蹭着,说:“爹爹宽心,墨宝不曾伤着。” “爹爹可有想墨宝?” 侯府的下人们看在院子里的一大一小,总觉得有些玄幻。 这分明是永乐郡主从前在乡下同土匪生下来的种,怎的和储君殿下长得这般相似? 若是外人不知晓,定会以为他们就是亲生的父子俩。 不论眉眼还是神态,都像极了。 就连站在回廊底下打量着那两人的静娴也是这么想的。 她眉心紧促,总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过了些什么重要的过程,譬如当年她浣衣时,是怎么被土匪玷污的。 那些土匪又从何而来,原主好似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记得那是在一片荒草地,天光很暗,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很沉。 最后是叶灵筠带着人把她找到的,衣衫不整,肌肤上全是欢愉过后留下来的痕迹。 “阿娴。” 她正想着,男人的嗓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陆沉渊抱着孩子走过来,那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就连静娴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湖心亭的刺客所用武器乃斩马刀,通长两米,杀伤力很强,但斩马刀在西圣不受用。” 他着人将湖里刺客的尸体都捞了起来,除了他们的武器和身上的花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斩马刀虽不在西圣受用,但在北岳和南楚却是广泛流行的。 不过具体是哪一波人,陆沉渊暂时还没有头绪。 “排除北岳,就只剩下南楚,南楚擅兵刃马术,斩马刀……那南楚太子呢?”她忽然想起来那日南楚太子进城时,身边的护卫所佩戴的,便是那种又长又窄的斩马刀。 “已经回到南楚了。”陆沉渊有问必答。 但眼下有个问题,最是让静娴疑惑且迫不及待的。 她问:“叶家村的张先生,同你是什么关系?” 陆沉渊倒也不会隐瞒:“前朝内侍,先帝留给我母亲的死士。” 静娴沉默了片刻,好似有什么答案已经在胸口等待破出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他可是一早就知晓我是苏圣之女?” “嗯。” 她心口忽然就紧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心中的那个答案几乎快要呼之欲出了。 静娴又问:“那五年前,你可曾去过叶家村?” 刹那间,陆沉渊眸子里又飞快闪过的锐利锋芒。 “殿下,宫里来人了。” 门口的仆人过来通禀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陆沉渊看了一眼停在侯府外头的马车,将墨宝放下来,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笑着说:“你阿娘要进宫今日,你且乖乖待在侯府,爹爹争取每日都来看你,可好?” 墨宝乖巧地点头。 瞧着陆沉渊对墨宝温柔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试问若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又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若是换成她,也未必能够如此吧。 进宫侍疾,得以面见天子盛颜,看上去似是无上殊荣。 但静娴此番进宫,便是西圣皇想要掣肘陆沉渊的一种手段罢了,他是想要以她作为可以要挟陆沉渊的筹码。 尤其是此番授封,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许西圣律法对她无用,但对永安侯府却是有用的,西圣皇这是在警告她,即便身为大成者,也不得不向天子低头臣服。 前有国师掌控皇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就决不允许还有第二个萧正邕这样的出现。 朱墙红瓦之下,尽是枯骨白发。 马车一路行至皇帝寝宫才堪堪停下,路过的后宫轿撵在门口微顿。 “那马车里的是何人,竟能行至陛下寝殿。”那是贵妃的轿撵,自从陛下回绝了后宫的侍疾,这后宫的女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陛下了。 就连皇贵妃也不得见。 “回娘娘,那是陛下新授封的永乐郡主,特意进宫来侍疾的。” 贵妃闻言,修长的柳叶眉一挑,多少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永乐郡主?可是未来的储妃?” “是。”宫女回答。 贵妃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说:“小丫头片子罢了,知道如何侍疾,又如何伺候男人?” 第182章 苏圣之死 “这储君倒也真舍得让自己的未婚妻来进宫侍疾,就不怕这伺候着就伺候到龙床上去了?” 说到这里,贵妃就想到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陆千秋。 那日陛下分明问了,谁更适合担当储君,那蠢货竟然将这大好机会给让了出去,亏得她还在宫里细心筹谋固宠,只求他能在那皇位上争一争,没想到是个不成器的。 “娘娘说的是,那永乐郡主是大成者,进宫侍疾,也是为了顶替国师大人的位置罢了。”小宫女尽职尽责地说着:“储君没有母族作为依靠,可不就得靠女人么?” 尤其是这位永乐郡主的来头还不小,现在昆京里的人都在传,这永安侯府的爵位,都是仰仗储君殿下得来的,包括永乐郡主的头衔也是如此。 皇贵妃眼里闪过不屑,说:“走吧,改明儿再来会会这位永乐郡主。”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全依靠着静娴活命。 若是没了静娴,陆千秋那条命随时都能没了。 寝殿里燃烧着龙涎香,四处金碧辉煌,尽显天家奢华威严。 她是素来不跪任何人的,皇帝半倚在软塌上,一旁的宫女们跪着给他揉按周身穴位。 “陛下,永乐郡主到了。” 西圣皇陡然睁开双眼,威严的目光落在静娴身上。 “过来,让朕好生瞧瞧。”西圣皇摒退了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寝殿内一时间就只剩下了他和静娴。 明明是天子,可在静娴面前,他的威严好似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他在静娴的眼里看不到害怕,更看不到对天家的尊崇,那双眼眸太过于平静,让西圣皇都察觉到了几分压抑。 她站在西圣皇面前,身姿纤细薄弱,却不卑不亢,一身繁复的罗裙层层叠叠落在她身上,包裹出几分贵气与明艳,尤其是那张脸,明艳生花,刺眼夺目。 “你和你父亲倒是很不一样,他从前总是很温润,昆京里仰慕他的女子不算少。” 西圣皇见过静娴几次,每次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压迫感。 分明是个女子,还是个晚辈,竟会让他有如此感觉,真是荒谬。 “父辈的事,我知之甚少,小时候生了场大病,险些烧坏了脑子,故而忘记了许多事情,陛下谈论家父,我恐怕也无从说起了。” 西圣皇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哦,都忘了?” 若是记不得了,那大悲寺…… 西圣皇是个人精,又是个疑心重的人,如今将罪臣之女放在身边伺候,但凡是个有心思的,想要刺杀便轻松了许多。 尤其是对于炼药师来讲,更是杀人于无形。 若当真事忘了,西圣皇倒也省了许多事情。 “朕这周身疼得厉害,尤其是这脑袋,近日来更是连国师留给朕的药都不起作用了,你可有什么法子?” 西圣皇神情倦怠,看上去似真的被病痛缠身那般。 “自是有的。” 她在药炉前蹲下来,捞出里面的药渣,这些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将其味道煮出来,用以缓解西圣皇的病痛。 静娴掏出几株天灵芝来,再混以神芝草投入药炉,掌心火焰包裹着药炉,不过顷刻间,一股难以描述的清香便从药炉里飘了出来。 西圣眉心舒展,脸上出现惬意享受的神情,身体肌肉更是瞬间放松。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值守的工人们神情陶醉,飘飘欲仙,似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你方才用的,可是神芝草?” 先前安平曾献过神芝草用来炼制不死药,西圣皇倒是颇为欢喜,只是即便有神芝草,也无法炼制出不死药。 静娴轻轻搅动着药炉,说:“的确是神芝草。” “听说国师府中曾有百年护心莲,若护心莲与神芝草混合,再施以炼药师的心头血,方可成就不死药。” 静娴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西圣皇却眉头微动。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西圣皇意味深长地看着静娴。 静娴笑笑:“曾有幸读过那不死药方的残卷,陛下若需要,余下残卷,我已烂熟于心,可表诉于陛下。” 她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但声音却充满了蛊惑,随着香气飘散,西圣皇脸上的神情越发慵懒。 甚至毫无防备地瘫软在软榻上。 “陛下,陛下?” 她轻声唤着,瞧着软榻上的西圣皇已经毫无反应,静娴手腕上的金铃轻晃,带着清脆悦耳的声音:“陛下,为何要杀苏圣?” 西圣皇双眼无神,喃喃回答:“因为他要复活妖妃。” 静娴眉头狠狠一跳,复活陆沉渊的母亲?难道不是因为苏家身上藏着可以开启灵泉的秘密吗? “还有呢?” “苏圣之女,与南楚太子……” “与南楚太子什么?”静娴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知道另外一个秘密了,可不知为何,说到这里,西圣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像是记忆出现了断层一样。 神情也开始变得痛苦了起来。 “你告诉我,苏娴与裴寂怎么了?” 她先前也曾好奇过,裴寂要找的人是谁,现在看来是她自己没得跑了,但裴寂为什么要找她,分明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更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产生。 “苏娴,裴寂、裴寂……”西圣皇一直重复着他们的名字,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来,他长大了嘴巴,呼吸急促,神情越发痛苦。 西圣皇忽然一口老血喷出,随后倒在软塌上昏死了过去。 静娴眉心紧锁,为何会问不出来? 那天灵芝的果实最是能迷惑人心,和神芝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更是猛烈。 待得西圣皇醒来时,静娴安静地坐在案几前写着什么。 他揉了揉脑袋,觉得通体舒畅,好似灵魂都被洗涤过了一般,干净通明,很是舒服。 西圣皇似不记得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只是看向静娴,赞叹道:“不愧是大成者,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数十岁,哈哈哈!” 他痛快地笑了起来,静娴放下手中的笔。 言笑晏晏:“陛下本就不老,那药香入体,便可引出陛下体内浊气毒素,是药三分毒,陛下常年依赖国师大人的药,体内自会积攒毒素,如今尽数排出排除,当然舒畅。”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第183章 凭你也配祭拜我的画像? 反正西圣皇不会记得她问话的过程,这手法又是她独创,世人无从得知,便是随着她怎么折腾就行。 西圣皇自以为将静娴召进宫,便是多了一张可以掣肘陆沉渊的王牌,殊不知这是在引狼入室罢了。 他站起身舒展自己的身体,浑身骨骼都在噼里啪啦作响,仿佛连骨头缝里都是舒服的,更是察觉不到这春寒料峭里的凛冽寒意。 “你这写的是什么?” “不死药方的残卷,国师大人是琅嬅老祖的亲传弟子,想来这残卷,也就只有国师大人能够参悟了,带国师出关,陛下即可让他炼成不死药。” 静娴笑意盈盈地说着。 国师府那朵护心莲,她总得想个法子拿回来的。 萧正邕以为用闭关这种手段,就可以阻挡她吗? 不过是暂时的罢了,欠她的,总得要一一还回来的。 西圣皇双眼一亮,握着静娴的手,欣慰地说:“好啊好啊,我西圣能有你和国师,便是我西圣之福,只要有了这残卷,朕便能做到长生,一统天下!” 西圣皇大笑着,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未来驰骋天下的雄姿。 静娴掩下眸子里的冷然,笑着说:“这是自然,只是国师大人以前不曾告诉过你残卷和护心莲的事情吗?” 她神情无辜而茫然,眼神更是纯粹得宛如稚子。 西圣皇神情僵住,眼睛里更是染上了寒意,很明显是已经察觉到了萧正邕的有意欺瞒。 “不过我想,国师大人定不是有意的,那护心莲天底下就此一株,且是老祖精心培育的产物,国师想要留作念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世间的东西,一旦打上老祖名号,就变得格外珍贵稀罕了。 她心里明白西圣皇肯定死知道护心莲的存在的,但萧正邕在明知那就是不死药的关键却不肯拿出来,西圣皇对萧正邕的信任,只怕是不复从前了。 “若不是你提醒,朕倒是忘了这件事情,但国师说,那护心莲虽是他师父所培,却并没有太大奇效。” “陛下错了。”静娴微微一笑:“那护心莲是老祖毕生心血,尤其是那莲子,能活死人肉白骨,令人返老还童,若是没有奇效,国师大人留它百年做甚?难道陛下真的相信会有人拿着一株植物做四百年的念想吗?” “这世上再长情的人,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西圣皇身处深宫,最是了清楚不过,枕边美人可得一时新鲜,宠爱只是一时的,却不能长久。 以色侍人,待到年老色衰,失了新鲜感,便也就一文不值了。 “永乐郡主今日是累了,将郡主送回寝殿吧。” 西圣皇挥了挥手,自有宫女将她送走。 待到静娴走后,角落里一道黑影渐渐显现,西圣皇手中拿着奏折,问:“你以为永乐郡主说得如何?” “护心莲却有奇效,但那不死药残章,却不得而知。” “横,不得而知?”西圣皇冷笑:“朕看他分明是故意不想炼制出不死药吧。” “陛下,永乐郡主之言,只可信其一半。” 西圣皇挥挥手,说:“罢了,找个合适的时间,让萧正邕献上护心莲。” 不死药,他是一定要的。 不管是萧正邕还是苏娴,都必须为他炼制出不死药来,他如今只是面庞看上去年龄,可实际年岁已高,在这样被耗下去,西圣皇也不知道自己能再坚持多少个年头了。 到如今他都没有为自己修建皇陵,便是铁了心要求长生道。 许是为了求长生,西圣皇在皇宫里修建了一座长生殿,这长生殿便是用来给萧正邕炼药的地方,如今倒是让静娴住进去了。 “郡主,这长生殿内应有尽有,您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向奴婢们提。” 宫人们领着静娴去了长生殿,里头极尽奢靡,纱幔轻晃,层层叠叠地起伏着,颇有几分神秘朦胧之感,整个长生殿都弥漫着浓厚的药香。 一路走到头,她看见那硕大炉鼎的正前方悬挂着一幅画像。 静娴愣住,宫女以为她不认识画像上的人,便说:“这是国师大人的师父,琅嬅老祖的画像,每每炼药,国师大人都会祭拜老祖画像,真是个不可多得的长情之人呢,数年来从未变过。” 说起这件事情时,宫女们的脸上尽是对萧正邕的崇拜,却没看见静娴脸上的讽刺和冷漠。 杀了她,还要将她奉若神明? 这种事情,的确也就只有萧正邕能够做得出来了。 静娴久久地盯着那画像,死去四百年,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何容貌了。 宫女们眼神虔诚地看着画像上的人,崇拜的说:“老祖不光是天下炼药第一人,就连这容貌,只怕也是无人能比。” “是吗?”静娴抬头,瞧着那画像上的人,一身红衣潋滟生辉,三千青丝飘扬,眉宇间尽是桀骜不驯的傲气。 她倒是忘了,原来自己也是个美人儿。 “听闻当年老祖仅凭一人之力,就让整个北岳对她俯首称臣,不光如此,老祖更曾单枪匹马杀入敌窝,一以挡千也不为过,这天底下想要做她弟子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老祖就只收了国师大人一个呢!” 静娴听完,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在崇拜自己,还是在崇拜萧正邕。 “郡主,您先歇着,晚膳待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宫女们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贵人面前多说,赶紧打住了话题退下去了。 静娴倒是没什么架子,要不是宫女的话,她差点儿都要想不起来了,当年想杀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可他们偏生又没有那个实力,竟将萧正邕给抓了去,以此相要挟。 那时的萧正邕,不过是个才十三四岁的病弱少年郎罢了。 是她单枪匹马杀了进去,将萧正邕给捞了回来,自那以后,萧正邕便总是粘着她,就连夜里睡觉都要和她在一间屋子里,若她不肯,他宁愿睡在门外也不肯自己回房睡。 静娴伸手,一把扯下上头的画像,掌心的火焰瞬间将画像烧成了灰烬。 “萧正邕,凭你也配祭拜我的画像?” 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罢了,又装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你这是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安平县主瞧着静娴将老祖画像焚烧,急匆匆地上前来,瞬间脸色大变。 第184章 蠢的清丽脱俗 “你可知这画像是国师大人亲手为老祖所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焚烧我师父的东西!” 安平也没想过静娴有朝一日会成为郡主,这位分,甚至比她还要高。 “便是烧了又能如何?” 静娴扬眉,她险些就忘了,萧正邕还有好几个徒弟,这安平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沈昭昭,日日养在身边。 其余徒弟静娴倒是不怎么见过。 安平瞪着她,恶狠狠地说:“你且等着我师父闭关出来,定要你好看!” 她自知是打不过静娴的,且她现在进宫侍疾,更是不能轻易得罪,静娴转身,看到了一旁堆放着的画卷,随手拿出一卷,竟都是她的画像。 有她在炼药的,有假寐的…… 上面的落款皆为萧正邕。 “放下!我师父的东西,你也配动!”安平一看就急了,她时常进宫,虽不得萧正邕喜欢,却也能时时到这长生殿来,师父除了不炼药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作画。 而他所画全都是只有老祖一人。 起初安平不曾理解,后来才晓得,师父是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会忘了老祖的容貌,才会常常将她的模样画下来。 安平也会惊叹于那个女人的容貌和能力,觉得只有那样的女人,才配站在师父身边。 静娴回头看着她,觉得这安平县主叽叽喳喳地像只吵闹饿小鸟儿似的,怪不得萧正邕不喜欢。 他就喜欢沈昭昭那种文静乖巧又听话懂事的。 她勾了勾唇,掌心火焰再次出现,轰的一声,竹篓里所有的画卷全都被火焰包裹。 安平县主瞪大了双眼,慌忙扑上去,企图扑灭上面的火焰,然而魂火不同于寻常火焰,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啊——” 安平惨叫一声,火焰顺着她的裙摆迅速往上爬,炙热滚烫的温度瞬间让她痛苦尖叫。 “救命,我不想死——” 她惊恐地朝静娴伸手,眼里全是慌乱和害怕,静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你倒是蠢得挺可爱的,竟然想用自身去扑灭我的魂火,你师父没教过你魂火的扑灭方式吗?” 静娴一步步地朝着安平走近,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并没有要救她的意思,毕竟是她自己蠢扑上去的,就算是被活活烧死,和她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魂火的温度要比普通火焰高出两倍不止,你是有多蠢才会想着扑上去灭火?” “求你,救我……我快受不了了!” 灵魂都被灼烧的剧烈疼痛已经快让安平说不出话来了,整个长生殿都是安平凄厉的惨叫声。 静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样子,魂火不会灼烧她的肌肤,而是灵魂,在这样烧下去,她会死。 长生殿是萧正邕的地方,平日里他不喜欢有宫人伺候着,故而并没有人会听到安平的惨叫声。 她打了个响指,包裹在安平身上的火焰迅速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影而已,可身体那极致的疼痛却在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刚刚她差一点儿就要被这个女人给烧死了。 静娴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看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嘲讽说:“身为萧正邕的弟子,连魂火都无法凝聚出来,看来为人师表的他也不怎么样嘛。” 也不知道萧正邕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教给安平的东西并不多,但其实安平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贱人!”安平狼狈地瘫软在地上,手臂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她恶狠狠地瞪向静娴,嚣张地说:“师父说过会为我寻到扶麟兽的主人,让他给师父一片扶麟胸前的逆鳞,只要有了那逆鳞,凝聚魂火不过指日可待罢了!” 静娴诧异挑眉,萧正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扶麟浑身都是宝,莫说是那珍贵的逆鳞了,就算是它身上的一根毛发,也能提升不少的功力。 集天地精华灵气和先辈血脉传承而诞生的扶麟,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自然珍贵异常。 “你师父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拿到那逆鳞?” 安平闻言,当即骄傲地仰起脖颈,冷哼一声说:“那当然,我师父是谁,是西圣第一大成者,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而今那位阁下已经答应了要给我师父一片逆鳞,届时待我凝成了魂火,你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静娴:“……”看书喇看书溂 该说不说,她还真是蠢得清丽脱俗。 先不说别的,难道她以为只要凝聚出了魂火,就一定能够成为炼药师,甚至是大成者吗? 身为炼药师,是必然能够凝聚出魂火的,而能够凝聚出魂火,却并不一定能够成为炼药师。 况且,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萧正邕要给他一片逆鳞了? “怎么,怕了吧?那位阁下可是很崇拜我师父呢,莫说是一片逆鳞了,就是十片百片她也得给!” 安平看着她那沉思的样子,还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当即得意扬扬地说着,仿佛自己曾亲眼见过那扶麟兽主人的真容似的。 静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看来方才的魂火不够烫,你想要再尝尝吗?” 明亮的火焰再次蹿上她的掌心,安平眼中瞬间出现恐惧,她连滚带爬地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指着静娴破口大骂:“贱人岂敢放肆,竟敢火烧本县主,待本县主告知陛下,定要你……” “定要我什么?安平,别忘了,你现在是县主,而我是陛下亲封的永乐郡主,若要比品阶,你还要比我低三品,见了本郡主非但不下跪行礼,还出言挑衅羞辱,你说陛下要是知道了,是会罚你还是我?” 静娴笑眯眯地说着:“想来你如此不得萧正邕喜欢,便是这般蠢笨的缘故吧。” 杀人诛心什么的,静娴最喜欢干了,不过是个后生小辈罢了,她倒也不会真的和她一般见识,显得自己没品。 安平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品阶在她之下。 末了还要被静娴讽刺,安平恼羞成怒,咬着牙说:“是啊,我倒是忘了你如今也是郡主了,但那又如何,靠男人得来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 第185章 那就疯一回给我看看吧 安平说完,又深吸一口气,说:“终有一日,你会被我踩在脚底下的。” 静娴不可置否地扬眉:“好啊,本郡主拭目以待。” 长生殿又恢复了平静,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吹得到处都是,正巧宫女进来送膳食。 静娴问:“我烧了这长生殿内的东西,可有什么问题?” 宫女看了一眼空了的画像和竹篓,连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郡主为陛下侍疾炼药不慎烧毁画像,想来陛下感念郡主诚心,定然不会怪罪。” 瞧,连一个宫女都比安平有脑子,也不知道她这个县主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静娴满意地点头,说:“起来吧,倒是劳烦你要清扫一番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长生殿除了吃喝拉撒外,并不会有人在这里伺候着,静娴也落了个清净。 “殿下在外头吹久了冷风,不如进来坐坐烤烤火吧,免得染上了风寒,本郡主又要分身乏力地去照顾你了。” 静娴夹了一片熏制的鹿肉放在嘴里咀嚼着,咸香劲道,十分上头。 还有一壶温凉的果酒,一口下肚,更是舒坦了。 窗轩外,一道身影迅速翻进来,他理了理身上的长袍,在她面前坐下,问:“今日在宫中可还适应?” “若不适应能怎么办,杀了西圣皇吗?”静娴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要吓死人的程度。 陆沉渊无奈叹气,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这里不比宫外,当心祸从口出。” 静娴又给他夹了一块儿肉塞进去,撑着腮帮子,歪着脑袋欣赏他那张盛世美颜。 笑眯眯地说:“你若怕我祸从口出,就不会将我送进来了。” 他刚处理完朝堂上的事情,听闻她住进了长生殿,便匆忙赶了过来,怕她不适应,不曾想过来瞧见的却是她火烧安平的模样。 那肆意张扬的样子,当真是要晃瞎他的眼睛。 仿佛即便是这深宫,也无法将她禁锢。 “阿娴,很抱歉让你卷入这朝堂之中。”他幽幽地说着,若有可能,他宁愿让静娴一辈子待在叶家村,都不要到昆京这吃人的地方里来。 静娴撑着下巴,总觉得这饭桌上的膳食失了几分味道,她伸手肆无忌惮地捏住储君殿下那尊贵的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说:“抱歉不是总挂在嘴上说说而已的,总得要有实际行动才行。” 那手指不安分,顺着男人的下巴一路往下,停留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 她能明显地察觉到男人喉咙在上下滚动,呼吸也跟着一紧。 “阿娴,别闹。”他握住静娴的那不停作乱的手。 在静娴面前,陆沉渊总是很难把控住自己的,尤其是她那刻意的撩拔,似要将他内心沉睡的魔鬼再次唤醒。 “怕了?”静娴端起桌上的果酒一饮而尽,虽说是果酒,可那后劲儿还是很足的。 不过两三杯下肚,脸颊便染上了红晕,眼里也染上了几分桃色,柔若无骨的手掌滑出他的手心。 静娴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柔软的唇带着果酒的香气。 未了,她又凑了上去,轻轻描绘着他的唇盘,果香和药香混合在一起,是一种别样的味道。 香气在长生殿弥漫,陆沉渊呼吸凝滞片刻,他扶着静娴的腰,同自己拉开一些距离,深吸一口气,问:“阿娴,你身上带了什么?” 那香味似乎很特别,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神情恍惚,心思不正,脑子全都用在想那些事情上去了,尤其是那晚静娴不甘在他身下,非要将他压下去。 那般热火激烈,是他曾想过的。 他知道静娴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告诉他,他是干净的。 不是陆枳实所说的那般肮脏不堪,她想要他忘记过去种种屈辱不堪,忘记那些人带给他的仇恨和自卑。 即便他伪装得再好,在静娴面前,总归是有破绽的。 “天灵芝的果实,最是能催生人心底的欲望,你越是想要什么,它就越是能让你去为之疯狂拼命。” 陆沉渊瞪大了眼睛:“阿娴,你……你明知我最想要的就是你……” “所以呢?”静娴凑近他,温软的气息落在男人的耳畔,痒痒的,连心也在跟着一起痒。 “你今日也给陛下用了这等东西?” “是啊,可惜我没能问出我想要知道的。”静娴有些惋惜,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说:“既然从你父皇身上得不到我想要的,阿渊,那就让你来偿还吧。” 至于怎么偿还,当然是肉偿了! 白嫩的小手瞬间钻进他的衣襟里。 “阿娴!”陆沉渊瞬间半路拦截了她那不安分的手。 “你当真要如此?” 静娴舔了舔唇角,说:“阿渊,我耐性不好,软的不行我就要来硬的了,且你支撑不了多久的,在果实的催发下,我才是你唯一的解药哦。” 当然,如果定力足够好的话,这果实自然就没用了。 不过据她所知,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天灵芝的药性。 陆沉渊被静娴磨得没法子了,索性将他拉在怀里,一把打横抱起,朝着那软榻走去。 他终究是反客为主,恶狠狠地吻了回去,知道将静娴吻得险些窒息方才罢休,说:“这种事情,向来是男人主动,阿娴,你……” 然不等他说完,静娴又亲了上去,他深吸一口凉气,脸色也有片刻的扭曲。 “阿娴!” 他低声怒吼着:“你当真是要逼疯我,这里是皇宫,是长生殿,不是太子府,更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皇宫又能如你,你是储君,我是你未来的储妃,名正言顺,合理合法。\"她简直是在胡言乱说。 再说了,这情动之后发生的事情,岂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静娴一边说一边去扒拉他身上的衣服,活像个女流氓似的,她听得男人紊乱的呼吸,便知道他无法抵抗这天灵芝果实的香味儿了。 手下肌理线条流畅,男人浑身肌肉紧绷充血,显然是还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 手指描绘在男人的眉眼,她说:“阿渊,既然快要逼疯你了,那就疯一回给我看看吧。” 第186章 禁锢的兽 左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都不觉得有什么,身为一个男人,难道还要扭扭捏捏的吗? 且自从上次尝到了初经情事的滋味儿,便体会到个中欢愉,当真如同画本子上描绘的那般飘飘欲仙。 彼时尚在云端,又瞬间跌落谷底。 陆沉渊彻底放下心中的禁锢,如同一头冲破枷锁的野兽般。 阿娴要他疯,那他就当真疯一个给静娴看看,将禁锢已久的野兽被释放,被承受的只有他的强悍和凶猛。 凶猛的兽素来擅长捕猎,它们更是喜欢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猎物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最后也就只能被吞吃入腹罢了。 野兽气息低沉,匍匐于暗夜中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到底是静娴小看了陆沉渊,当他真疯起来的时候简直不是人,浑身上下跟散架似的难受,她也不知道昨夜折腾了多久。 只记得陆沉渊说:“阿娴,你可知饿了许久的兽,在面对猎物时会有何等残忍和饥饿吗?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猎物据为己有!” 他埋头将静娴所有的呜咽和愤懑都堵了下去。 让她即便有心求饶,也求饶无门。 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只怕是短时间内都不敢去招惹那个看似清冷禁欲不食人间烟火,实则却凶猛如狼的男人了。看书喇 皇帝特意吩咐了,让长生殿的人不要去打扰静娴,让她睡到自然醒就成。 她不是后宫里的人,自然无需去拜见各宫贵人。 倒是后宫里那些人,听闻陛下封了新郡主,还召她入宫侍疾,更是赐了长生殿给她住。 宫里的人都知道,长生殿是为国师大人而建的,除了国师,还从未有人住进去过。 若陛下当真是瞧上了那永乐郡主,凭着人家年轻貌美又是个炼药师,想要在这后宫争个一席之地可不难。看书溂 次日醒来时,陆沉渊还未离去,他正在穿衣裳,一身贵气逼人的长袍,他一回头,便对上静娴那双元年深重的眸子。 “醒了?”他将发冠束好,说:“日头尚早,你且再睡会儿,陛下今日应该不会召你,只是需你再炼制一枚九转丹。” 九转丹属于高阶丹药,这世上能炼成的人是少之又少。 看来西圣皇这是把她当成免费的炼药师了。 似看穿她内心的想法,陆沉渊说:“陛下赐了黄金万两,已送去了侯府。” 未了,他又添了句:“永安侯都记在了你的名下,他分文不动。” 静娴双眼果真就亮了,丹药一出,黄金万两,这谁能拒绝啊,顿时连瞌睡都没有了。 “且药材已经备好,宫里奇珍异宝许多,你需要什么,只管知会一声,自会有人去库房取。” 他仔细将这些都嘱咐了这才匆忙离开去了朝会。 静娴瘫在床上,寻思着他话里的意思。 奇珍异宝,库房……莫不是在暗示她什么? 后宫里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听闻长生殿住了人,今日嫔妃们来得格外勤快,早早的就在贵妃寝殿外候着了。 自从太子被废,皇后幽禁,这掌管后宫的实权就落在了皇贵妃的头上。 “贵妃娘娘,那永乐郡主不过是个乡下女子,如今也能住进那长生殿了。” “是啊,身份如此卑贱,陛下此番做法,着实不妥。”言外之意便是让贵妃去吹枕边风,将那永乐郡主赶出宫去。 她们现在最怕的就是宫里不断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进来,分走她们的宠爱。 皇帝容颜不老,又势要长生,可她们是会老的,总得要在自己还未容颜老去,被陛下厌弃的那天,争取给自己的家族获得更多的荣光。 为自己的子女争取到更多的荣华富贵。 这也是她们这些后宫女子一生最大的悲哀了,似从来都身不由己。 终日要活在女人堆里。 贵妃依旧雍容华贵,凤仪万千,寻常人见了。 她扶了扶头上钿子,说:“你们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吗?若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就自己去陛下面前说,何故来本宫自己,去让本宫做这个坏人?” 这些嫔妃们的小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 宫里但凡是有子女的,日子还能好过的,若是没有子女,又不得宠的,只能日日守着空门,便是成了那望夫石,也不得陛下一眼恩宠。 嫔妃们面面相觑,且说道:“娘娘冠宠后宫,嫔妾们自是不能比的,在陛下面前,嫔妾们的话更是没有娘娘您的有份量,陛下岂会听从?” “且原本这储君之位就该是晋王殿下的,却平白无故叫他人夺去了,如今更是将自己未来储妃送进宫来,听闻那女子颇有手段,难不保就有了别的心思。” “娘娘,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晋王殿下筹谋一番啊。” “是啊娘娘!” 底下的嫔妃们都跟着应和,脸上全然像是为了担忧贵妃和陆千秋的模样。 皇贵妃心里一沉,她倒是不曾想到这处,只是觉得一个嫩瓜秧子似的女人,再有手段能比得过她们这些常年在后宫里的女人? 便是成了皇帝嫔妃她也不怕。 而今想来,这背后只怕是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尔等之言,本宫都已经知晓,放心吧,本宫自会去找陛下,让她看清楚那女子的真面目的。” 一众嫔妃们松了口气,现在皇后已经不堪大用,她们也就只能将希望放在皇贵妃身上,谁都可以到这后宫里来,唯独不能是那苏娴。 待众人要散去时,忽然听得长生殿那头传来阵阵惊雷炸响,随着一道金光降落,沁人心脾的药香瞬间覆盖整座皇宫。 “这是……长生殿的方向!” “能引来天雷的丹药,莫不是那苏娴炼制的?”皇贵妃脸色一变,连忙道:“这应该是九转丹。” 九转丹? “是那能逆转阴阳的九转丹?”嫔妃们脸色也不太好,如此能耐的炼药师,想要动她,简直是难上加难。 皇贵妃脸色阴沉,说:“这药大概是给陛下服用的,尔等且散去吧,本宫不会让她入了这后宫。” 只要有贵妃这话,她们也就宽心多了。 殊不知贵妃扭头就找上了静娴,并带上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第187章 趁早分开的好 一份当年苏圣的认罪书。 长生殿外的老槐树下,暖风徐徐,日头正盛。 这老槐树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滋养的,四季常绿,花开不败,幽幽清香缭绕在鼻尖,当真是提前体验了一番春日情趣。 “这认罪书是本宫的兄长让他签下的,你可知他当年为何要签?” 倘若苏圣执意不签,倒也无人能够将他定罪,也就是说,苏圣当年能避免那场灭门之祸的,但他没有。 也许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他选择用所有族人的死去隐藏。 皇贵妃一身华服,于静娴面对面地坐着,她的面前还摆放着刚炼制出来的九转丹,眼神不经意划过,才惊觉那丹药上竟然有丝丝金光流转。 便是她坐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那丹药之中蕴藏的庞大力量,吸上一口更是通体舒畅,六感明澈。 静娴摆弄着炉鼎里剩下的残渣,不得不说,这长生殿的东西就是好。 光是这炉鼎,便是用上好的黑铁打造的,被淬炼的一丝杂质都没有,这样好的炉鼎用来炼药,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娘娘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看着静娴将手伸进炉鼎里掏弄着药渣,明明那炉鼎被烧得发红,光是隔着一些距离都能感受到炉鼎上那滚烫的温度。 她却跟没有反应似的,那药渣洒在老槐树下面,瞬间就被吸收。 彼时没有风,树枝却簌簌而动,散发出一阵阵声响来,纯白的槐花洒落一地,她惊讶地看着老槐树在顷刻间枝繁叶茂,药渣也被吸收得干净。 “我需得永乐郡主替本宫炼制一枚回魂丹!”贵妃笑吟吟地说着:“只要郡主应允,本宫便告诉你双亲的埋骨之地,甚至是那些个藏在你身上的秘密,亦或是你与南楚太子裴寂的。” 静娴清理炉鼎的手一顿,眸光锁定了皇贵妃那张还算年轻貌美的脸。 “说。” “这是契约。”贵妃拿出一纸契约,说:“本宫知道你能力通天,这契约唯有你们炼药师能形成媒介。” 静娴笑笑:“贵妃倒是懂得不少。” 遂咬破手指,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契纸上,契文在瞬间自动形成。 皇贵妃也以同样的方式滴血成契,契约成,则不可毁约,一方毁约,必遭天诛。 这契约便是为了约束一些喜爱食言,亦或是背信弃义之人,只是这契纸却很难得,她是皇贵妃,能拥有契纸倒也不意外。 “说吧。”契约成,皇贵妃自然不必担心了,说:“想必你应当是听说了大悲寺灵泉一事,那灵泉是你父亲与大悲寺共同建造,需得你自身为引方能开启。” “这是其一,其二,你母亲本不是西圣人士,她乃南楚太子姨母,自你降生,便是注定的南楚太子妃,只不过南楚皇室之中的秘辛本宫知之甚少,还得你自己去了解。” 这些事情,西圣皇心知肚明,所以才不着急着将她与陆沉渊之间的婚事作废,因为有人会出手。 南楚决不允许他们的太子妃嫁与陆沉渊,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南楚国境。 南楚皇室律条严明,律法是绝对不能被超越的存在,便是那南楚太子再嚣张,也不可无视律法。 “还魂丹,拿去。” 静娴随手掏出一瓶子扔给她,贵妃连忙小心翼翼地接住,生怕掉在地上碎了。 却不知这还魂丹平日里她都是给墨宝当成糖豆子吃的,还特意在里面加了甜草,怕墨宝不爱吃。 静娴的反应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她以为至少会激动,眼里充满仇恨,可她实在是太平静了,即便是听完这些,眉宇间都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好似置身事外。 贵妃忽然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是希望能从静娴脸上看到震惊或者绝望的表情的。 因为她永远都不可能和陆沉渊在一起,永远都做不了西圣的储妃。 皇贵妃吸了口凉气:“两颗?” 她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两颗蕴含着天地灵气的还魂丹,皇贵妃的手此刻都有些抖,要知道这天底下现存世的还魂丹,也不超过十颗罢了! 且她就这般随意带在身上,仿佛就那不值钱的小物件儿罢了。 先前皇贵妃是做足了被静娴拒绝的准备的,她甚至想好了大量的说辞,没想到都没派上用场。 静娴撇了她一眼,说:“练多了,留着无用。” 皇贵妃嘴角一抽,炼多了? 这种东西有多遭人稀罕她心里没个数? “贵妃还有事?”瞧她拿了东西也不走,静娴索性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她收了还魂丹,对静娴说:“郡主此番进宫,心里可还有别的打算?” 就算她是个大成者,心里难免也向往宫中繁华,贵妃还是要试探一番的。 静娴冷笑:“都是被你们睡烂了的皇帝,你以为本郡主稀罕?贵妃娘娘还是留着自个儿稀罕去吧。” “永乐郡主,慎言!”皇贵妃深吸一口,这女子当真是毫不遮掩,说话也如此露骨,就不怕隔墙有耳嘛? “若是隔墙有耳,娘娘怎会来找我?”静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娘娘不必忧心,进宫侍疾,我自会做好分内之事,绝不越雷池半步。” 想想也是够累的,宫里一旦来了漂亮年轻的女人,这些妃子们就跟防贼似的,还以为这天底下的女人都稀罕那老男人不成? 她是稀罕男人,但只稀罕长得好看且听话乖顺的男人。 譬如陆沉渊。 “倒是本宫多虑了,既如此,本宫也不妨告诉郡主,南楚皇室终有一日会知道你的存在,你若不想害了储君殿下,就趁早分开的好,这样对你和他都好。” 静娴挑眉,不急不缓:“何来此言?” 不过是个裴寂罢了,到时候杀了便是,反正不过她的手下败将。 太不信,若她执意不愿,南楚还能强行将她掳走不成? 皇贵妃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事关南楚国祚,本宫也自知甚少,只是听说,这是南楚皇室一脉的诅咒,数百年来,无人可破。” 第188章 她又是怎么敢的呀 静娴沉了眉眼,没有说话。 皇贵妃也是难得好心,在知道静娴没有这种心思后,也彻底放宽心来,加之她给了两颗还魂丹,便忽然觉得这永乐郡主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便也就多了嘴,说:“郡主在这宫中,若闲来无事,倒也可去皇后宫里多走动走动,她如今被幽禁,最是孤单寂寞不过了。” “去了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活不过这个月底的人了。” 皇贵妃双眼一亮,下意识地问:“当真?” 若皇后死了,凤位空悬,如今凤印皆在她手,是不是就说明,自己是有机会坐上皇后之位? 就算不能,她如今也位同皇后,掌管六宫,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是想要得到更多的。 “若是在皇后每日的膳食中,再多加一味蛇胆粉,只怕是连今晚都熬不过去。”静娴勾唇,邪恶的弧度在缓缓上扬。 她一直没有去,便是不想看见皇后如今的样子。 自以为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当真就能做到容颜不老,不死不灭了。 连她自身都没有研究透这身体里藏着的秘密,她又是怎么敢的呀。 皇贵妃呼吸急促,竟对着静娴说:“多谢永乐郡主。” 说罢便匆匆离去,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往上扬,心情一如那天上的骄阳似的,格外明媚灿烂。 静娴双手抱胸靠在那老槐树上,意味深长地看着贵妃离去的背影。 还魂丹。 她要用还魂丹做什么呢,是想复活什么人吗?还是想要招魂? 这还魂丹两大功效,便是能复活已死之人,亦或是招故人魂魄。 可若是那人已经转世,便无法进行复生,且就算是复生了,也不代表着被复活之人就能一直这般活下去。 天地规则秩序是不可以被轻易打破的,而炼药师的存在,便是强行打破秩序,搅乱阴阳。 不过这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 炼药之术是她一手所创,倒也没见过有什么天谴雷劫落在她身上,更别说什么南楚皇室的诅咒了,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九转丹是静娴亲自送去皇帝寝殿的,橘红的斜阳鳞次栉比地铺在远处的天边,形成一道迤逦的美景。 皇帝将所有奏折都扔给了陆沉渊,这段日子他是有的忙。 “陛下,该服药了。” 西圣皇的面色看上去比昨日好了许多,身边伺候的宫女都退了下去。 手一挥,那九转丹便悬浮至西圣皇面前,药力四散,形成千丝万缕的金丝缠绕在西圣皇身边,澎湃温和的力量裹着西圣皇,丝丝缕缕地钻进西圣皇的身体之中。 刹那间,西圣皇眼里金光流窜,似乎整个人都变年轻了不少。 “想来国师大人以往给陛下的药,都是用水送服的吧。”静娴微微一笑:“殊不知,若是用炼药师的力量催发药性,进入陛下身体之中,才能更好的将药性激发,这九转丹便是已经为陛下续了十年寿数,愿陛下长生,千秋不老。” 西圣皇满意的大笑,感受着自己如今的状态,更是忍不住欣喜。 他自是知道这九转丹的功效,只是国师所炼九转丹,与静娴的天差地别。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苏娴,往后你便安心住在长生殿,这皇宫更是无人敢拦你。” 西圣皇大手一挥,这上位者的周身气度便也就散开了。 “当真是畅通无阻?” “君无戏言。”西圣皇笑眯眯地盯着静娴,说:“待气候再暖和些,储君适应了朝堂,朕便亲自为你们主婚,如何?” 天子主婚,这又是何等的殊荣。 静娴面不改色,微笑问道:“陛下当真觉得,我能与储君殿下结成连理吗?” “你们二人天作之合,有朕在,你便是他的储妃,你倒也不必忧心。”西圣皇答非所问,静娴心里便已经有谱了。 想来贵妃说得没错,她和陆沉渊之间,还隔了一个裴寂。 至于西圣皇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还不进行劝阻,这倒是让静娴有些好奇了。 除非他是想要借南楚的手,除掉陆沉渊。 皇位之上,是无上尊荣与权利,站在权利巅峰手握生死大权的人,梦想长生之后,又怎会甘心沦为常人? 只怕这西圣皇是想要做一辈子的皇帝,这储君的位置,也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既然无事,那就退下吧。”西圣皇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静娴当然不会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后,西圣皇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 “想来苏娴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母亲与南楚的事,这样厉害的人,总得是要留在西圣的。” 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角落的阴影再次显现,说:“今日贵妃去过长生殿,向她讨要了还魂丹。” “哦?”西圣皇诧异扬眉,日复年轻的面庞上已经看不出丝毫苍老的痕迹。 他甚至算得上是俊逸,只是陆沉渊于他,是半点儿相似之处都无,根本看不出是父子。 “贵妃要还魂丹做什么?”西圣皇眯起了眼睛,这后宫女人的作为,他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书溂 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追究。 “暂时不知。”黑影回答,西圣皇冷哼:“这些女人们的心眼,总是那么多,朕身边当真是连个可信之人都没有,便是国师,也在欺瞒朕!” 话音落下,西圣皇手中的茶杯瞬间在强大的力量下化作齑粉。 但随后却又是一脸享受的表情,九转丹带给他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变化,还有他体内的力量,越发的充沛了。 药者,武者,二者相辅相成。 明明能有更好的方法服用九转丹,萧正邕却藏拙从来不说。 “盯着贵妃吧,莫让她生出什么事端来,至于苏娴,便随意她怎么折腾,到底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让她做什么也就做什么了。 却不知这丫头片子也能有要了他命的时候。 夜里的困境一片祥和,黑影笼罩而下,血腥味儿弥散在空气之中。 她倒是肆无忌惮行走在国师府里,月色下,凤凰藤几乎将整座国师府都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 第189章 她终究是比不得你 国师府的一众弟子和下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通通被那凤凰藤吸干了血气,沦为一具具干尸,从他们脸上似还能瞧见几分惊恐的神色。 “师父,昭昭身上已经不疼了。” 房间内传来沈昭昭娇弱的声音,静娴停下脚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灯光昏暗的房间。 凤凰藤悄无声息地绕过去,戳破了那窗户纸,足够让静娴瞧见里头的景象。 满屋的镜子,就连房梁上都悬挂着镜子,沈昭昭只需要抬头便能瞧见自己此刻的模样,不论是从哪个方向,她都能看到。 衣衫滑落在地上,露出少女美丽的胴体。 一只修长的手捏着她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你叫我什么?” 透过他的眼眸,沈昭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一丝不挂地跪在萧正邕面前,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披散在身后,显得乖巧极了。 她颇为羞耻地咬了咬唇,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正邕……” 沈昭昭的一颗心都在颤抖,她不明白,师父今晚刚出关,就迫不及待过来找她了,连身体都还未康复完全。 那个苏娴当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能让师父受伤到如此地步。 在沈昭昭眼里,萧正邕便是那天上的仙人,强大到无所不能。 “错了!” 萧正邕忽然松了手,她被一把推倒在地上,沈昭昭又连忙直起身子,在他面前跪姿端正。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叫出了那个让她难以启齿的名字:“阿邕。” 萧正邕浑身一颤,望着眼前这张和聂琅嬅像极了的脸,又是那般温柔呼唤他的名字,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悸动。 沉声说:“过来,取悦我,臣服我。” 在萧正邕的面前,沈昭昭只学会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拒绝他,否则这个宛如神明一样的男人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生不如死。 她放低姿态,如同一条卑微的狗一样匍匐着向前。 他的唇,他的眉眼,他的喉结…… 凭着这么多年萧正邕的喜好,沈昭昭总是能够轻易拿捏住萧正邕。 她知道萧正邕喜欢什么,喜欢绝对的服从。 他的眼神总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即便知道自己只是萧正邕的一个工具,沈昭昭也没有办法拒绝,因为是萧正邕给了她这条命。m 萧正邕仙人之资,端坐在罗汉床上,任凭沈昭昭在他身上使出浑身解数。 这种场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今终于实现了。 哪怕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个赝品,也能短暂地满足萧正邕这变态的喜好。 “阿邕,阿邕……” 沈昭昭一声声的呼唤着,那温柔的嗓音和声音,都让萧正邕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恍惚间,面前这张脸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他那日思夜想之人的模样。 意乱情迷之时,他一把抱住沈昭昭,嗓音中带着几分脆弱,他说:“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你明明对我那般好,却又不肯分半点儿爱给我?” 萧正邕嗓音颤抖,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沈昭昭勒断气,可她不敢反抗。 只能温声细语地哄着,说:“我怎么会不爱阿邕,阿邕便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了。” 萧正邕浑身一颤,脸上的神情更是痛苦:“师父……” 沈昭昭陡然瞪大双眼,师父? “本郡主倒是不知道,原来国师大人竟然有这种癖好,对师者不敬,对徒弟不轨,啧啧……这要是传了出去,国师大人这张脸要往哪儿搁啊。” 静娴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该死的狗男人竟然在这里抱着别的女人意淫她,太特么膈应恶心了! 简直不能忍。 暗影重重,静娴就那般坐在木窗上,双手抱胸,眉眼上挑,带着嘲讽和鄙夷。 沈昭昭忽然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躲进萧正邕的怀里。 而萧正邕也没想到静娴还在这个时候杀到国师府里来,且还看见了如此一幕。 他顿时一慌,出于本能地想要解释,甚至去唤她的名字,才惊觉她现在是苏娴,而非聂琅嬅。 她早已借尸还魂,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聂琅嬅了。 但他还是推开了沈昭昭,站起身,脸色说不出的阴沉。 四目相对,有复杂,有仇恨,也要对静娴发了疯似的执着和侵占。 借尸还魂又怎样,那身体里的魂就是聂琅嬅,是他的师父,是他心心念念了四百年的人! “看来国师大人对你的这位小徒弟,果真不一般呢。” 静娴似笑非笑地盯着倒在地上不停用衣服裹着自己身子的沈昭昭,说:“别藏了,没什么好看的,都已经被男人看光了,还担心被我一个女人看?沈昭昭,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纯洁小白花儿呢?” 先前静娴以为萧正邕只是觉得她和自己相似才养着罢了,不曾想竟然还有如此恶心人的癖好。 而今正主就在面前,她这个替身倒是可怜。 沈昭昭一张小脸儿苍白没了血色,死死地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既看到了,那我也无甚多说之言,她终究是比不得你。”萧正邕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沉的说着,这句话听着像是解释。 沈昭昭却瞪大了双眼,师父这话何意? “既然比不得,那就将她杀了可好?你知道的,我眼里容不得沙子,阿邕,你杀了她吧。” 静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着。 萧正邕拧起了眉头,对她说:“她尚且有用,可否留她一些时日,届时你要杀要剐,我皆送于你。” 这一刻,沈昭昭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薄情寡义,什么叫细思极恐。 即便明白自己只是个替身,也总觉得师父养了她这么多年,多少都是有些感情的,可要杀要剐也不过是看他心情罢了。 沈昭昭更是不理解,为何师父看上去对苏娴这个贱人这般宽容,分明师父之前还想杀了她的呀! 难道师父觉得,她比自己跟更适合当那个替身? 静娴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阿邕,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你既然舍不得杀,那我就亲自动手好了!” 说罢,无数凤凰藤破窗而入,几乎在瞬间就已经抵达沈昭昭面前。 第190章 你杀不了我的 她尖叫一声,惊恐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却在下一秒落入了萧正邕的怀里,沈昭昭心头一暖,抬头红着眼眶看着仙人之姿的萧正邕。 “师父……” 她嗓音里带着浓厚的哭腔,沈昭昭还以为师父真的要放弃她了,没想到师父还是会救她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师父的心里总归是有她的吧? 沈昭昭就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 强大的力量自萧正邕周身散开,原本茂密的凤凰藤顿时如同被毒气包裹一般迅速枯萎。 毒气瞬间蔓延,静娴就坐在木窗上不躲不闪,似打算和这些毒气硬碰硬。 萧正邕脸色一变,迅速抛喜爱怀中沈昭昭,冲静娴飞奔而去。 “师父?!” 沈昭昭大惊失色,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直接就这样杀了她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冲上去? 只见萧正邕飞快冲上去,快到身体只剩下了一道残影,在毒气到来之前,他终于一把抓住了静娴的手将她拉向自己。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静娴脸上的那一抹笑意,似计谋得逞得笑。 他脑子顿时一阵发麻,不待他多想,静娴忽然一指点在他的额头上,刹那间白烟冒起,滋滋地响着。 “啊——!” 萧正邕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 静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上头沾了她的心头血。 人之心头血,是集齐身上所有的精气所化,若失了心头血,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她聂琅嬅什么都不多,就心头血最多。 “别用你那肮脏的手碰我,萧正邕,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当年随手捡回来的一条狗罢了,一条贱命让你苟活至今,如今你不死不灭,便以为我没有法子治你吗?” 萧正邕能够存活至今,要么是用了邪术,要么就是吃了她当年炼制的不死药,然而那不死药只是个失败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吃下去后果如何。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萧正邕如今都已非常人。 若不是今日贵妃来,她倒也想不起这些事情来。 她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天生就有能汇聚天地灵气的能力,那心头血更是能辨鬼神,诛邪佞。 倘若他干净无暇,她的血对他自然没用。 如同那契文般,受天地规则所限,她亦是如此。 天地浩大,总是藏着无穷尽的秘密,没有尽头,只有无极限的深渊。 萧正邕身形一颤,原本如同仙人的脸在迅速腐烂,厚重的尸斑浮上来肌肤,静娴眉心一跳,果然如此…… 原来他早已是亡故之人,存活百年,不过是靠着秘术和她当年留下的不死药罢了,他如今钻研不死药,想来应该只是借西圣皇子之手炼制出完整的不死药罢了。 如此,他就能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 可不死药哪有那么简单,如此逆天的东西,注定是要受天地制约束缚的。 只有突破了那个极限,才有可能炼成罢了。 连她都不曾摸到的门槛,他萧正邕又如何能够参透?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沈昭昭看着蜷缩在地上痛苦低吼的萧正邕,心里害怕极了。 这个苏娴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三番两次地伤了师父,不仅如此,她似乎格外的了解师父,而师父对她更是宽容。 “师父,师父,你别吓昭昭……”沈昭昭害怕地上前,想要将萧正邕扶起来。 衣服更是胡乱的套在身上,原本枯萎的凤凰藤迅速缠上沈昭昭,将她用力的脱离萧正邕身边。 “师父!”沈昭昭惊恐地大叫着,却在下一瞬看见凤凰藤捆绑住萧正邕的四肢,将他悬浮于空,便是那一眼,就让沈昭昭惊恐地尖叫出声。 因为她看见萧正邕脸上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着,露出森森白骨。 “师、师父?” 沈昭昭浑身僵硬,不知可信地看着萧正邕迅速腐烂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 “瞧见了吗?这便是你们奉若神明的国师大人,美好的皮囊之下,藏着的不过是一具腐朽的身体和灵魂罢了。” 静娴缓缓上前,抬头看着萧正邕此刻痛苦的模样。 微笑着说:“阿邕,你当真以为从前能杀了我,数百年后还能杀了我吗?吃一堑长一智,阿邕,我待你不薄,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噗嗤—— 凤凰藤猛地刺入萧正邕的心脏,他似没了反抗的能力,腐烂的脸上出现扭曲狰狞的神色。 留下来的脓水将身上的白袍染脏。 “额,啊!”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低吼,随着凤凰藤的刺入,心脏在瞬间被拽出,血肉连接着心脏被狠狠扯出。 “师父!” 沈昭昭骇然失色,她居然生生挖出了师父的心脏! 她看着手里的心脏,颜色鲜艳,在她掌心砰砰跳着。 静娴诧异道:“呀,原来你的心也是红色的呀,我还以为是黑色的呢。” 萧正邕腐烂的脸又在迅速地生长出新的皮肉来,腐不过转瞬间就又恢复了那仙人的模样,就连胸口破开的大洞,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仟千仦哾 一颗小小的心脏连接着血肉愈合,胸膛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如初,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幻象。 “这么强的愈合能力,我的阿邕还真是不一般呢。”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寒凉,掌心的火焰迅速将那颗被挖出来的心脏焚烧干净。 凤凰藤的毒刺没入萧正邕的肌肤之中,非但没能让他中毒,反而导致凤凰藤不断枯萎又重生。 萧正邕脸色苍白,嘴角是邪佞肆意的笑容,黑发散落下来,他笑着说:“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费尽心思的要杀我?” “放弃吧,你杀不了我的。” 萧正邕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从杀了聂琅嬅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为了避免聂琅嬅死而复生,他用尽毕生所学,不断地完善她留下来的不死药,企图从中寻找长生的秘密。 “那就拭目以待吧,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静娴冷哼一声:“包括你的那位小弟子。” “沈昭昭,你应该不想让储君知晓,你是如何伺候国师的吧?”静娴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看着沈昭昭白下去的脸色。 第191章 风月宝鉴 “你不能告诉!不能!”沈昭昭慌乱地冲着她大吼:“苏娴,你不能告诉他,不能让储君殿下知晓!” 不,一定不能! 若是储君知晓,一定会厌恶她的。 他现在是储君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渊王殿下了。 她收了凤凰藤,萧正邕狼狈倒在地上,咬着干涩破皮的唇,他似乎觉得静娴已经知道了那么,那睿智的双眸,一如四百年前那般。 静娴望着沈昭昭,神色冷淡:“你唤我什么?” 沈昭昭忽然愣住,身子在忍不住地发抖,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唇说:“求永乐郡主莫要告诉储君殿下,给昭昭留些颜面!” 若真叫她说出去了,往后她在昆京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正邕乃昆京国师,地位尊崇,能够伺候国师大人,是你的福分,你应该感到知足。” 说罢,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萧正邕,即便恢复了肉体,可体内力量遭受她精血侵蚀,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恢复的。 沈昭昭脸色苍白,但萧正邕在这里,她根本就不敢多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娴离开。 国师府满院子的干尸,她还跪在地上,衣衫凌乱,泪眼婆娑。 她不敢抬头去看萧正邕。 “你在害怕?”阴冷的声音自头顶上传下来。 沈昭昭身子一抖,她双手死死地捏住衣衫,任凭眼泪往下掉:“昭昭不敢。” “那你为何不敢看为师?” 沈昭昭身如筛糠,机械地抬头看向萧正邕,便对上他那双阴沉的眼眸,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生怕萧正邕会杀人灭口。 她刚刚看到了师父的另外一面,那绝对不是世人所说的仙人模样,而是像极了一个穷凶恶极的魔鬼。 一个被掏了心的人不仅能做到不死,还能重新长出一枚心脏来,这样的人,又怎可能是正常人? “师父,求师父饶过昭昭,昭昭什么都没看到,昭昭什么都不会说的!” 刺骨的寒意侵袭全身,沈昭昭不想死,只能不停地哀求着,希望萧正邕能够善心大发。 “你爱慕陆沉渊?” 萧正邕忽然问,沈昭昭身子一顿,咬着唇不敢说。 “为师不喜欢被人欺骗。” 沈昭昭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俯身,捏着沈昭昭的下巴,盯着她那双布满泪水的双眸,说:“那为师便送你去太子府,与那储君朝夕相对如何?” 沈昭昭瞳孔一缩,连忙抓着萧正邕的衣袍哀求:“不要,求师父不要把昭昭送进太子府,昭昭知道错了,昭昭再也不敢了!” 她知道,萧正邕的占有欲很强。 从她被带进国师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彻底沦为了萧正邕的人,这辈子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萧正邕手里。 萧正邕温柔地笑着对她说:“好昭昭,为师不过是在完成你的心愿罢了,去吧,去到国师府,让陆沉渊爱上你。” 沈昭昭茫然无措地看着他,问:“师父是不要昭昭了吗?” “昭昭自小就乖,你是为师最喜爱的弟子,又怎会不要你,为师只是不舍让你这大好年华浪费在国师府罢了,你既爱慕陆沉渊,那就努力去追求自己所爱吧。” 有那么一瞬,沈昭昭以为这就是萧正邕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当脑海里回想起刚刚萧正邕浑身腐烂的模样,那想法便被瞬间打了回去。 她说:“可储君殿下心中只有苏娴,弟子无能,怕是无法博得太子宠爱。” 哪怕她是真的很想去到太子府,可眼下真的要去了,却又慌了起来,因为她明白,萧正邕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个代价,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无妨,为师自会帮你。” 他说:“这世上有一味果实,若携带于身,世间无任何男子能抵挡那果实香味的诱惑。” 萧正邕拿出一串香珠说:“这便是那果实所炼香珠,你只需佩戴在身即可。” 沈昭昭木讷地接过,用泪眼婆娑的眼望着萧正邕问:“师父当真舍得让昭昭前往太子府?” 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问萧正邕了,她多么希望自己在师父心中尚留有一丝情意。 萧正邕依旧笑得温柔宠溺,说:“你若想为师,可随时回来。” “昭昭,这是风月宝镜,若那香珠对他无用,风月宝镜可使人陷入幻境,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随手丢给沈昭昭一面铜镜,背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那风月宝镜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萧正邕存世四百余年,府中宝物无数,能有这种东西也不奇怪。 而风月宝镜更是能使人陷入幻境,更能织梦。 一旦陷入梦境无法醒来,便会永远被困其中,在梦境中死去。 风月宝镜便是那无声的杀人利器,世上争夺它的人也不在少数。 沈昭昭捧着那宝镜,忽然就明白了萧正邕的用意,他这是要她去勾引陆沉渊,即便内心感到屈辱,却也不得不去。 “是,昭昭知道了。” “昭昭不会让为师失望的,对吗?” “是。”沈昭昭乖巧回答。 “下去吧。” 沈昭昭拖着自己那疲惫不堪的身子回了房间,萧正邕脸上的笑意在慢慢消失。 师父,即便是过了四百年,除了我,你也不能属于任何人。 刚回到长生殿的静娴狠狠打了个喷嚏,翻窗进去的瞬间,她被屋子里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这般悄无声息的到我这长生殿来,是想吓死谁?” 她进来一屁股刚坐下,对面就有人端了杯温水过来,静娴仰头而尽,他又倒了杯。 “国师府的人让你杀得差不多了。” 长生殿没点灯,宫人们都以为她睡了。 静娴幽幽叹气,撑着下巴,显得惆怅,说:“是啊,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杀。” 男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眸色沉沉,说:“我听闻这世间有一种秘术,用新生儿炼药,可剥夺幼儿气运寿数为己用,与天争命。” 静娴眉头一皱,忽然就想起来先前在县城被藏在窑子里的婴孩儿。 第192章 各凭手段和本事罢了 他双眼盯着静娴,缓缓说:“此法名为归元术,九九归一,用的便是这世上最纯净无暇的灵魂和躯体。” 静娴忽然浑身恶寒,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将萧正邕教成了这个样子。 哪怕当初教了他一身的功夫,也是力求自保,而非是让他如何还害人。 原先也只是想着为自己报仇罢了,现在看来,还得为民除害呢。 “阿娴,皇宫的千字阁里有关于归元术记载的古籍,你或许可以去看看。” 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洞悉静娴的想法,然后将前路给她铺好。 似她想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有他在后面,一切都不用担心,且陆沉渊连问都不曾问过她,有关于萧正邕的一切。 他知道静娴身上是藏着秘密的,但他从不曾问过。 次日便又是那亮眼的艳阳,听闻皇后被幽禁在寝殿,日日咒骂着,叫嚣着,而今全然失了一个皇后的尊贵和雍容,蓬头垢面,披头散发。 “娘娘,今日的午膳里有蛇羹汤,很是鲜美,您尝尝吧。” 宫女将羹汤端进去,皇后身体一僵,蛇羹汤? “端出去,给本宫端出去,本宫不要喝什么蛇羹汤!” 蛇?蛇!qqxδnew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不停地扭动着下半身,像蛇一样扭来扭去。 宫女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人影晃动,一身华服的皇贵妃姿态婀娜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看着皇后笑意盈盈地说:“怕是这汤您必须得喝呢。” 她走进来,明艳摇曳的模样与皇后的苍老腐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皮肤每到夜里都会奇痒无比,伴随着阵阵剧痛,好似要从皮肤里长出什么东西。 皇后只能不停地抓,可那不过是隔靴搔痒,她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肤,露出里面的血肉来,衫裙被血水染脏,上面黏着皮肉,散发着恶臭。 “贱人,你来做什么!” 皇后瞪大了眼睛,愤怒地质问她。 贵妃扬了扬手,身后立马有人端上一盘东西来,用红布遮盖着。 说:“这是臣妾送给娘娘的礼物,娘娘看看吧。” “不,本宫不要!你能有什么好心,又能送出什么好东西来!” 她看着那托盘里的东西,下意识觉得那绝非好物,心中甚至有种发悸的感觉,贵妃上前,笑着说:“皇后不看看怎知道那是什么?” “端上去给皇后瞧瞧吧,想必瞧过之后,娘娘也就有胃口喝下这蛇羹汤里。” “滚开!本宫不要,不要你的东西!”皇后失声尖叫着,更是一阵胡乱的手舞足蹈,甚至伸手打翻了宫女手中的托盘。 刹那间,从托盘里掉出一根血淋淋的东西,赫然就是两根小手指! 皇后面色骤然扭曲,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从您儿子身上剁下来的,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会觉得恶心呢?自己的孩子,怎么着都是宝呢。” 贵妃笑得温柔,可这温柔刀,却能刀刀要皇后的命。 “啊!” 皇后惨叫一声,忽然又狼狈地爬上前将那两根小手指捡起来捧在手心,嚎啕大哭着。 枳实,她的枳实啊! “娘娘,废太子如今好得很,在角斗场日日都有人伺候着,今日娘娘不喝这汤,明日本宫便将废太子的眼珠子送进来,以慰藉娘娘被幽禁寝宫的孤寂可好?” 论恶毒,这后宫里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是良善之辈。 想要活下去,就注定要比别人更加恶毒,更加聪明,更加的心狠手辣。 她在后宫二十余年,深知对旁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 “角斗场……你为何要把他送进角斗场,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呀!”皇后失声哀嚎着。 她宁愿陆枳实此刻是被人杀死了,也不要他进到那种地方去。 斗兽场的人有的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贵妃笑了笑说:“可不是本宫送的,是储君殿下亲自送过去的呢。” “那角斗场皇后想必熟悉得很,本宫也曾在里面待过呢,还是托皇后您的福才有幸去过。”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贵妃眼里多的是仇恨。 她年轻貌美,又擅长伺候男人,难免就要让这位尊贵的皇后心生不满,趁着陛下远征,竟将她送进了角斗场整整半个月。 让她在里面饱受折磨,害得她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彼时已有六个月了,是个已成型的女儿。 落胎之时,她甚至听到了那孩子微弱的如同幼猫一样的哭声。 她是还活着的。 贵妃蹲下来,捏着皇后的下巴,看着她那爬满皱纹的脸,笑着说:“本宫哀求着让他们留下我那可怜的女儿,他们要做什么本宫都答应,绝不反抗,只求留她一命。” “她不过刚出生,是个干净无辜的孩子,不曾做过什么错事,可你就在那高台上看着,命令他们将她扔进去喂了野兽,本宫那般哀求你,你都不肯放过她,本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死去,你可知本宫的心有多痛?” 恨意在胸腔里发酵,她恨不得现在就将皇后千刀万剐,可她不能。 她要让她痛苦地死去,为她曾经所做之事忏悔,让她的孩子也体验被野兽撕咬的感觉。 皇后瞪大了眼睛,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颤抖着唇,激动的说:“若非你勾引陛下,本宫怎会如此!” “本宫是中宫皇后,可陛下却日日留宿在你的寝殿,让本宫这个皇后成了笑话!” “所以你就要狠心到杀死我那可怜的女儿?”贵妃眼神发狠,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野兽蚕食她女儿的样子,小小的她,连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只是凭本能地哭,连那哭声都那样微弱。 哪怕是个不足月的孩子,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她的心脏也会跳动,也会发出哭声。 每每回想女儿的哭声,便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她心上,让她痛不欲生,恨不得当年便随着她一同死去了。 “后宫争宠,从来是各凭手段和本事罢了,本宫的女儿何错之有!”她声音里带着恶毒的恨意,眼神里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 第193章 天家薄情,帝王寡义 皇后颤抖着哀求说:“求你放过本宫的儿子,不就是一碗蛇羹汤吗,只要你肯放过他,你要本宫喝多少本宫都愿意的!” “若你实在怨恨,那你就杀了他吧,请不要这样折磨他,他是皇室嫡子,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和苦日子,你给他一个解脱好不好?” 她卑微地乞求着,如今已是没有了半分尊严可讲。 如果非要在生与死之间抉择的话,那就选择死亡吧。 只要死了就不会感到痛苦了,这世间的诸多苦难也就和他没有关系了,说不定黄泉路上,他们母子二人还能相遇。 下辈子,她再也不要进入这皇宫之中,哪怕做一介村妇她也心甘情愿。 “何故要解脱,活着不好吗?本宫留着他好生折磨,以慰藉本宫那可怜女儿的在天之灵呢。” “毒妇!”皇后勃然大怒,甚至要冲上去撕扯她的头发,却被宫女拦下,死死的按在地上,却依旧愤怒地瞪着贵妃,嗓音尖厉的嘶吼:“你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 “本宫诅咒你,生生世世都沦为畜生,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越发疯了起来。 贵妃懒得去听了,只是挥挥手让人蛇羹汤端上来。 说:“给皇后娘娘喂下去吧。” 宫女们端着蛇羹汤,捏着皇后的下巴强行灌进她嘴里。 皇后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呜咽之声。 她说:“你说本宫是毒妇,你又何曾好到哪里去?本宫女儿野兽撕扯时,你可曾想过自己的恶毒?你将本宫碾入尘埃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万物缘法,你当初若对本宫有半点怜悯仁慈之心,本宫也不会这般对你,是你自己种下的因,又何故来怪本宫恶毒?” 直到那蛇羹汤被完全灌入皇后口中,她才满意地让人松开了她。 笑着说:“这蛇羹汤里加了蛇胆粉,露清池那一夜,你本该是个死人,是国师替你换了颗心脏让你继续存活吧?” 皇后震惊地看着贵妃,又听见她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没有陛下的应允,本宫敢来给你送这一碗蛇羹汤?” “你又岂知,太子被废并非偶然。” 她淡淡的说着,若非去了一趟长生殿,她只怕这辈子都不明白西圣皇的心思。 在他心里,这些儿女不过是助他登上长生仙门的阶梯罢了,什么血缘亲情,什么父子情分,那都是假的。 她忽然庆幸陆千秋没有成为储君,因为如今废太子便是下一个储君的下场。 贵妃伺候了西圣皇二十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蛇羹汤很快就起了作用,她的皮肤更加的瘙痒了,一层层地裂开,底下似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来。 “你在这后位上太久,为自己母族谋取了太多的利益与权利,这是陛下不能忍的,他需要一位新的皇后和储君来遮掩他修炼长生的路。” 所以皇后和陆枳实,也不过是西圣皇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真是可怜又可悲呢。 皇后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不过是在他们头上多加了几项罪名罢了。 “废太子当年对储君生母所做之事,你心知肚明,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做出此等恶行却没有阻止,便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我皆开走了眼,以为他是那娇弱不堪的废物,却不知他是那有野心的孤狼。” “皇后,黄泉之下你且瞧着,那位你我曾经都看不起的晋王殿下会在西圣掀起何等风浪吧。” 贵妃是个聪明的人,能够盛宠多年不衰,靠的便不仅仅只是那张脸。 “娘娘,皇后娘娘她……” 宫女们惊恐地看着皇后的双足竟然变成了蛇尾一样的东西,身上更是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片,漆黑一片,看得人一阵恶寒。 “看来永乐郡主说得没错,你果真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若是西圣子民们知道自己的国母是这般怪物,你猜他们会如何?” 贵妃虽然诧异,但还算平静。 鳞片长出的过程很痛苦,须得将全身上下的皮肤撑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鳞片自血肉里钻出来,紧紧地贴合在皮肤上。 “贱人尔敢!” 鳞片越长越多,很快就布满了全身。 贵妃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看着她长满了鳞片,看着她如同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着,她知道皇后时日不多了。 转身朝着寝殿外面走去,说:“去告诉陛下,皇后忧思过度,于今日午时薨逝,问陛下可要举行国丧,以皇后之礼将其葬入皇陵?” 彼时一太监匆忙赶来,对着贵妃大声说:“陛下言,皇后教子无方,德行缺失,不堪为国母,更不堪入皇陵,特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抄其三族,流放宁北!” 太监的声音落入寝殿皇后之耳,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疯狂的嘶吼。 “天家薄情,帝王寡义!” “天家薄情,帝王寡义!” 声声嘶吼泣血,带着皇后内心的不甘和恨意,似要穿破云霄。 “天家若不薄情,如何能够长久?帝王若不寡义,便坐不稳那至尊之位。”皇贵妃幽幽地说着,这偌大的皇宫里,又有几分真情在? 她侍奉西圣皇多年,心中早已清楚,想要得帝王真情,便是难如登天。 这后宫里这么多女人,多到连西圣皇自己都不清楚,就连自己的子嗣都认不清,又何来真情? 也许会有吧,但伴随着岁月悠悠,那点子可怜的真情终究会被消磨殆尽,继续新人入宫,便又是往复循环。 “娘娘,说到底,能够伴随在陛下身边最长久的,似乎只有您呢。” 跟随在贵妃身边的宫女说着。 “是啊,谁说不是呢?”贵妃扬起唇角,似一个胜利者,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只要西圣皇还活着的一天,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不过只是他的玩物罢了。 包括自己。 “娘娘,您别喊了,还是省着些力气吧。”寝殿内,宫女们看着皇后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也有些于心不忍。qqxδnew 她们是皇后寝殿里的宫女,皇后身亡,她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194章 十年如一日,日日如此 她用那双长满蛇鳞的手死死地抓着宫女,将头上的发钗,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子全部摘下来塞进宫女的手里。 怒目圆睁,说:“去国师府找国师,本宫这宫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一定要找到他!” 宫女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手里的东西也都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她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地说:“娘娘,放弃吧,奴婢出不去的。” “国师大人若是想救您,早就救了,又何必借着闭关来躲着您呢?” 都这个时候来,皇后娘娘怎么还看不清啊。 分明是陛下要她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是国师大人来了,亦是如此。 “贱婢!”皇后一巴掌用力扇在宫女脸上,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本宫失势,便是这点子事都不肯去做了!” 说完,她忽然觉得一阵烈火焚心,浑身都滚烫了起来,那颗心似着了火。 由内而外地开始发红,她倒在地上,鳞片下的皮肤还在渗血。 而长生殿里,静娴正哼着小曲儿,将一张张褪下来的蛇皮用魂火焚烧着。 宫女不解地问:“郡主,这蛇皮好大呀,也是用来炼药的吗?” 静娴扬眉,说:“是啊,这蛇皮入药最是厉害,只是此蛇非彼蛇罢了。” 这可是她从露清池里弄出来的,那日瞧见皇后人首蛇身的样子,便知道她早已脱离寻常人,半人半兽,便是遭了诅咒和秘术的加持。 “那这作用是什么?”宫女好奇地问,因为她们发现,这永乐郡主的脾气很好,几乎都没什么架子。 心情好的话还会给她们好些丹药,让她们当成糖豆子吃。 她们只是些身份卑贱的宫女,莫说是吃了,便是连摸都没摸过。 “作用啊,自然是烈火焚心,神魂俱灭,不入轮回。”静娴扬起唇,想必皇后现在的滋味儿定是好极了。 “不过若是用来入药,则可令人力量倍增。” “是给陛下的?” 静娴微笑:“是啊,陛下九五至尊,唯有身强体壮,方能使西圣繁荣昌盛呢。” 一张蛇皮烧尽,硕大的蛇皮最终成了点点齑粉。 她捻在手心,听着门外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太监跪在门外,说:“郡主殿下,皇后娘娘……薨了!” “哦,死了?” 看着宫女们急忙跪在地上的样子,静娴嘴角扬起一抹邪气的轻笑。 “有什么好跪的,说不定,连个谥号都得不到。” 她拍了拍手上的蛇皮粉,那味道可着实不算好,尤其是这玩意儿还是从皇后身上蜕下来的。 据说越是作恶之人,所蜕下来的皮就越是恶臭。 皇后一死,中宫之位空悬,听说皇后的尸体被连夜烧成了灰,再将那灰送去斗兽场,混合了兽们的饲料一同投喂进了野兽们的肚子里。 这法子还是贵妃出的,和皇后争斗这么多年,她终于如愿以偿为自己那惨死的女儿报了仇。 除却废太子,皇后母族,三族皆被流放宁北,听说宁北是个苦寒之地,去到那里流放的罪人生不如死,日日活在折磨之中。 夜里皇帝头疼难耐,只是这次没有召静娴去,而是召了陆沉渊。 老皇帝半身侧卧在软塌上,柔摁着额头说:“皇后薨逝,朕心感悲痛,又惹得这顽疾复发,着实难受。” 陆沉渊低垂着幽深的双眸,说:“父皇仁心,惦念着与皇后的夫妻之情。” 他自是晓得皇帝要的是什么,自发地掀起衣袖,露出那伤痕累累的手腕来,用尖锐的刀子割开。 一双眼眸无悲无喜地看着猩红的鲜血流进了碗里。 西圣皇眯着双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血,似野兽一样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贪婪。 “你母妃当年,也曾这样侍奉过先帝。” 身为先帝的女人,却给他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是他这辈子的耻辱,也是西圣的耻辱。m 陆沉渊抿着唇,没有说话,直到将那碗装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医处理伤口,这才说:“母妃之事,儿臣并不关心。” “若不关心,又何苦为难了枳实?给他一个解脱,也算全了你们的兄弟情谊。” 西圣皇紧盯着他,似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 人生就像一场博弈,而他们的对话更是如此,陆沉渊深知西圣皇心思深沉,更是个疑心深重的人。 他说:“枳实娇养,不曾体会过疾苦,此番若能从中成长,日后也可成为陛下左膀右臂。” 言罢,他听见西圣皇大笑了起来,随后起身拍着他的肩膀。 满脸欣慰地说:“朕能有你这么个儿子,是朕的福气,下去吧,好生养着,莫要病了,父皇会心疼的。” “是,多谢陛下关怀。” 他转身离开了寝殿,脸色阴沉。 “殿下,今日又放血了?” 自从当上储君后,陆沉渊身边就多了个贴身护卫,带着半边面罩,遮挡了下半部分的脸,身形挺拔,手中握着剑。 “十年如一日,日日如此罢了。”他眸子里的光不带丝毫温情,与在西圣皇面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殿下是去长生殿,还是太子府?”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回太子府。” 阿娴不知道西圣皇以他献血为引,若是晓得,必然生气。 “国师已经出关了,今日下午便将沈姑娘送了过来,说是自己心力不足,沈姑娘柔弱不能自理,他已无法照顾,希望殿下能帮衬着照顾一段时日,这个恩情便记在他的头上。” 护卫说着,瞧见陆沉渊脸上是讥讽的神色。 “她若想来,收下便是。” “那郡主那边……” 护卫是有些担心的,万一永乐郡主知晓怎么办? “阿娴与寻常女子不同。” 阿娴聪慧,又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沈昭昭是被萧正邕亲自送过去的,太子府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马车到达的时候,沈昭昭正衣着单薄的站在太子府门口翘首以盼。 瞧得那马车过来,便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过去,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殿下可是回来了?” 此番景象,落在外人眼里,仿佛她便是着太子府的女主人。 第195章 你沈昭昭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身着素雅,头上更是未戴一支珠钗,凭着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已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陆沉渊从马车上下来,直直绕过了她。 沈昭昭一怔,连忙又跟了上去,说:“殿下,知晓你回来,昭昭特意熬了乌鸡汤,您尝尝吧。” 比起他还是渊王的时候,如今的陆沉渊一身朝服要显得更加威严尊贵。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好似脱胎换骨,由内而外都变了,变得锋芒毕露,变得让人不敢靠近,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寒战栗。 即便如此,沈昭昭也依旧贪恋陆沉渊的容貌。 甚至觉得比起过往,他如今这个模样更是让人痴迷沉沦。 “殿下?” 她瞧着陆沉渊一路往书房里走,好似将她当成了空气,忍不住大喊。 就在要进门的瞬间,房门被关上,她一头撞上了木门,疼痛感袭来,鼻血和眼泪刷刷往下流。 “沈姑娘,殿下事务繁忙,还望不要打搅才是。”护卫拦在她面前,冷漠的说着。 既然殿下只喜欢永乐郡主,那永乐郡主就是他的主子,别的女人都是浮云,哪怕再漂亮身份再尊贵也不能与永乐郡主相提并论。 沈昭昭望了一眼里头透出来的光亮,咬咬唇说:“那好吧,若殿下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告诉我,我与殿下自幼在昆京长大,最是了解不过了。” “属下也是自幼在昆京长大,与姑娘同处昆京城,姑娘可曾了解在下?” 沈昭昭一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在下脾气不好,以主子命令为重,但有时候也会不小心反抗,反抗的时候就喜欢杀个把人玩玩儿,尤其是像姑娘这种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 “先捏住姑娘的脖颈,再用力收紧,然后用力一拧,那脖子骨头一碎,人也就没了。” 天黑夜冷,他又遮挡了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阴冷的眼睛在外头,手里的剑更是出了鞘,寒光闪烁。 “对了,姑娘还不知道在下的名字吧,在下叶流丹,如今是储君殿下的护卫,负责储君的日常安全。” 沈昭昭陡然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 叶流丹。 昆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剑痴,手中一柄枫叶流丹剑举世无双,杀人无数。 至于叶流丹,更是凶名在外,曾一剑挑四方而名动天下,绝非善类,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想如今居然做起了一个小小的护卫, “姑娘,外头夜冷,在下这柄剑也冷,它最是喜欢温热的鲜血了。” 沈昭昭后背一阵发凉,不曾说一字扭头就跑。 “流丹。”书房里响起男人的声音,叶流丹赶紧站好,摸了摸鼻子说:“殿下莫要忧心,属下不过吓唬吓唬罢了。” 毕竟是国师的弟子,要真杀了,估计得给殿下惹不少的麻烦。 太子府被塞进来不少的姬妾侍女,一个个貌美如花,有姑娘在陆沉渊的必经之地吹拉弹唱,尽情展现自己的才艺,希望以此能够博得那位储君的青睐。 不说身份,光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就足够让那些女人为之疯狂了。 即便如此,陆沉渊也不曾去看过那后院儿里的一群女人们。 “瞧瞧,这就是国师大人亲自送进来的姑娘,周身气度可真是不一般呢。” 沈昭昭还未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被一群女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女子红衣烈烈,妖媚似火,大红的唇更是勾人,水眸潋滟,端的是一副魅惑横生的模样。 身后一群女子更是姿色各异,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昭昭见过各位姐姐。” 沈昭昭盈盈行礼,倒是显得格外大气端庄。 “姐姐?咱们算得上你哪门子的姐姐?” “沈姑娘可是国师大人一手养大的,身份尊贵,咱们不过是从小被卖的奴,怎堪当姑娘一声姐姐?且这太子府尚有一位正主,乃陛下亲封永乐郡主,她还未踏入太子府,沈姑娘怎的就先唤我们一声姐姐了?” 此女嘴巴厉害得很,几句话就打了沈昭昭的脸。 沈昭昭从前都是在萧正邕跟前儿养着的,除却小时候,还不曾经历过什么人间疾苦,不懂这女人之间的争斗最是凶狠无情。 “昭昭并无此意,只是想着诸位姐姐比我先入府,总该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的。”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且暂时在这些女人们面前服个软,让她们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 等来日她坐上了储妃之位,再慢慢收拾这些女人。 毕竟现在她的头号敌人是苏娴,不过那也没关系,只要她拿下了储君,区区苏娴,何足惧之? “先来后到?”为首的女人语气忽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她靠近沈昭昭,凑近她的脖颈深深地嗅了一口,笑着说:“原来沈姑娘也知道先来后到啊。” “既如此,又为何要跑到前院儿去勾引储君殿下?还将这身子弄得这么香,是觉得去储君面前搔首弄姿一番,殿下就能看得上你?” 女人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了沈昭昭的头发,听得她一声惨叫。 女人恶狠狠地说:“咱们这些先进来的尚且未能得到储君一眼恩赐,你沈昭昭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去勾引殿下,不要脸的东西!” 她倒是个泼辣的,又想要一巴掌甩在沈昭昭脸上。 但沈昭昭也不是吃素的,更是有功夫傍身,便用力挡住了她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回扇了过去。 红衣女子名唤柳玉姬,是镇南王送进来的。 而镇南王又是当今圣上唯一存活在世上的亲兄弟。 柳玉姬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昭昭,嘴里爆发出一声怒吼:“贱人,你竟敢打我!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呀!” 一群女人们立马朝着沈昭昭围过去,便是她有功夫在身上,这些个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且她们刚刚看得清楚,储君根本就不待见沈昭昭,所以即便是打了也无所谓,且仗着人多势众,沈昭昭根本招架不住。 女人们的咒骂声和扭打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下显得美妙极了,柳玉姬看了眼被人群包围的沈昭昭,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转身就走。 第196章 你该不会嫌我老吧 似乎她只负责挑起这场争斗,却在关键时刻抽身离去。 房顶上,叶流丹看着院子里那一处好戏,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忽然一道极其微小的气息掠过,叶流丹眉眼一拧,太子府似乎进了什么脏东西! 随后便立马朝着陆沉渊的方向而去。 他还在书房里,屋子里的烛火忽然晃动,他手中的笔微顿,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块儿脏污痕迹,烛火熄灭,门窗紧闭。 陆沉渊放下手中之物,幽幽叹气:“来便来了,何故做贼似的。” 静娴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从角落里走出来,一抬手,那烛火就又亮了。 她走至陆沉渊面前,一屁股坐在他办公的案几上,双手抱胸,眉眼上挑,说:“原是想要吓吓你的,殿下当真无趣的紧。” 这般幼稚的手段,能吓得到谁? “又不唤我阿渊了?”昏黄的光偏爱匀在他脸上,总能在举手投足间就勾走了她的魂儿。 静娴承认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不过一晚上没来长生殿,便让她这颗心有些按捺不住了。 那皇宫守卫在她眼里形同虚设,哪怕狗皇帝身边藏了好几个高手,她想要出来,也没人能够拦得住。 “你如今是储君,身份今非昔比,我岂敢放肆?”静娴笑意盈盈地说着。 陆沉渊说:“不该放肆的你也放肆了,储君如何,至尊又如何,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对,是她的阿渊,那便谁都抢不走的。 静娴一手撑在案几上,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陆沉渊只需微微抬头便能一亲芳泽的程度。 一缕发丝散落下来,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说,今日为何不来长生殿,要躲在这太子府,可是因为萧正邕送了沈昭昭来?” 静娴抓着男人的衣襟,迫使他和自己更近一些,气息在相互纠缠,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阿娴,不曾……” 话未说完,她忽然伸手取下他头上的冠子,一头柔顺的黑发瞬间披散下来,三千青丝如瀑。 男人一怔,下一刻唇上便多了一抹柔软和芳香。 彼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寒气四射袭来,直冲静娴命门。 “贼人看剑!” 陆沉渊眉眼一沉,大手穿过静娴腋下,迅速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落入怀中,长剑擦过他的脸颊,隔断一缕发丝。 枫叶流丹剑一旦出鞘,势必见血才能回鞘。 陆沉渊迅速飞身后退,身后的屏风被凛冽的剑气击了个粉碎,厚重的案几更是无分无裂。 霎时间衣袖鼓动,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他体内爆发,牢牢地缠住流丹剑,逼迫它回鞘。 冲进来的叶流丹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剑身震颤嗡鸣,两股力量在疯狂对峙,就是不肯回鞘。 在流丹剑即将冲过去的瞬间,叶流丹飞扑上前,徒手握住了剑刀,鲜血弥漫。 “回去!” 叶流丹大喝一声,长剑似察觉到主人怒意,嗡鸣一声迅速回了剑鞘之中。 “这就是你那藏了多年的小侍卫?” 静娴从他怀里钻出来,饶有兴趣的看向叶流丹,半遮着脸,发丝高束,一身黑色劲装。 陆沉渊揉了揉额头,颇有些头疼,道:“他是剑痴。” 言外之意就是他叶流丹是个除了会剑就什么都不会的傻子。 “难怪,这眼神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叶流丹嘴角一抽,他还在这里,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他,至少要换个他不在的地方吧! “郡主,在下是有些不聪明,可在下的剑很聪明。” 叶流丹收回自己的剑,他站在那里,削瘦的身形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锋芒在外。 “你的剑是很不错,但现在能否请你出去,我和你家主子要亲热了,你要在这里看吗?” 静娴依偎在男人怀里,眼神魅惑勾人,那柔软的小手更是不安分地在男人胸膛画着圈圈。 小侍卫面罩下的脸忽然爆红,拿着剑迅速落荒而逃。 他错了他错了,今夜进府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脏东西,那可是未来的储妃啊,他真是不要命了,竟敢去坏了主子的好事。 “啧,你这小侍卫还挺纯情。” “阿娴,他比我年岁还大。”陆沉渊强调着。 静娴撇撇嘴:“无妨,我年岁也比你大,大十倍不止。” 她又忽然盯着男人,问:“你该不会嫌我老吧?” 怎么说她也是个有五百岁的人了,虽说死了四百年,但灵魂一直是活着的。 “阿娴,我记得你今年刚二十。” 静娴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个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吧,万一给吓死了,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看又听话的男人? “流丹,今夜你不必守着了,回房去吧。” 刚飞上房顶正准备躺下的叶流丹脚下一滑,险些就从房顶上摔了下去。 行吧,殿下今夜有佳人在怀,自是不希望他在这里做梁上君子,回房就回房! “流血了?” 她对血腥味儿总是很敏感的,下意识就要去检查陆沉渊吧的身体,男人不着痕迹地将手藏在身后。 抓着她的手腕说:“一点儿小伤,阿娴,你既来了,便陪我说会儿话吧。” 他企图坐下来蒙混过关,却被静娴抓住了衣领拽至面前来,目光中带着危险,说:“陆沉渊,伤在哪儿?” “你若不肯说,往后便也不必去我那长生殿了,在没有成婚之前,殿下还是避嫌得好,免得坏了名声。” 她也不强求,索性松了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却在那一瞬间被人从身后抱住,男人的脸埋在静娴的颈窝里,很温暖,很香。 “阿娴。” 他嗓音有些哑:“你总是爱这么逼我。” 男人的胸膛很宽阔,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她包裹住,小小的一只,却蕴含着强大的杀伤力。 当他掀开衣袖,露出双手那密密麻麻的伤疤时,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凝固,强大的气场波动让屋内的蜡烛都开始惊恐战栗摇晃。 新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裂开,已经染红了纱布,顺着滴落在地面上。 仟千仦哾 第197章 阿娴,莫要弃我 有新伤,也有旧伤。 伤疤太过于陈旧,随着岁月的增长已经变成了浅淡的粉色,所以并不太明显。 屋子里的东西开始东倒西歪,青瓷花瓶上出现了皲裂,陆沉渊眉心狠狠一跳。 连忙说:“阿娴,冷静……” “这便是你躲着我的原因?我原以为你不曾有什么骗我的了,陆沉渊,你真是好得很呢!” 静娴咬牙切齿地说着,瓷瓶瞬间炸裂,屋子里像是冻上了一层寒霜,冰冷骇人。 刚离开的叶流丹听见屋子里东西碎裂的声音,忍不住想殿下和永乐郡主还真是够折腾的,竟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 瞧不出殿下平日里一副清冷仙人的模样,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竟然如此热情奔放,真是开了眼了。 她倒是毫不温柔地扯开他手腕上的纱布,露出里面已经裂开的伤口,猩红的鲜血流淌在他白皙病态的皮肤上。 陆沉渊抿唇,良久才说:“小伤,原是想着没有与你说的必要。” 说完,他看静娴的脸依旧很黑很冷,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陛下每每顽疾发作,便总要取我身上的血作为药引。” “我是萧正邕为他培养的药炉,这一身热毒,便是萧正邕为他种下,只因我母妃非寻常人,他们也想从我身上得到一些别的东西,于是将我囚禁,在我身上试验各种药。” 不论是毒药还是补药,只要西圣皇一声令下,萧正邕都会用在他身上。 他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紧握着静娴的手说:“阿娴,我不告诉你,便是不想让你知晓这皇室之中的腌臜与阴暗。” “父子情,兄弟情,左右都是些算计,我自掖庭长大,如蝼蚁一般活着,可你太明亮耀眼了,我不舍让你弄脏。” “阿娴,我只想你永远都是明亮炽热的,不要被我的阴暗所侵蚀。” 这些话皆是他肺腑之言,字字句句全是真情。 “然后呢?”静娴抬眸看着他,烛光浸润在眸子里,是那样熠熠生辉,波光潋滟。 他的心永远都会为静娴炽热地跳动着。 喉间涌上灼热和酸涩。 陆沉渊忽而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他说:“阿娴,莫要弃我,我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脆弱,放佛轻轻一戳就碎了。 原还有些怒气在心里的静娴,忽然就觉得悲哀。 容貌和出身皆容不得他自己选择,可世人却要将诸多罪恶就加在他身上。 天潢贵胄,本该自小娇宠长大,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可现实往往是残忍的。 上天将所有的不公都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去承受先辈们留下来的罪孽。 手掌渐渐抚上陆沉渊的后背,她动作轻柔地拍着,说:“我并非要弃你,只是在气你。” “你是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却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便是无法抗拒圣命,你也该告诉我,总该有个应对之法的。” 到底是在静娴面前吐露了心声,他心里也畅快了些。 “嗯,我错了。” 他认错速度倒是挺快的,至于该不该就得看他的自觉性了。 凤凰藤钻出指尖,藤蔓似被赋予了灵性般,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朝他的伤口靠近。 她说:“这凤凰藤乃是用我心血灌养,也许可以尝试着看看能否赐予你快速愈合的力量。” 这具身子目前看来不管受了多严重的伤都能迅速愈合,这超强的自愈能力简直闻所未闻,若是能将这种能力过渡到陆沉渊身上,是不是也能如此? 娇嫩的藤蔓忽然钻入他的伤口之中,男人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藤蔓顺着他的皮肤一路往上钻,直到停留在他心脏的位置。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一般,且在不停地收紧。 男人脸上青筋乍现,额头上渗出冷汗,浑身温度骤降,眉宇间更是染上了一层雪白的寒霜。 那一刻,他像是从冰雪世界里走出来的妖孽般,好看到晶莹纯洁,瑰丽绚烂。 凤凰藤在他体内肆意游走,凤凰藤巨大的拉力将两人迅速靠拢,毒液在体内释放,伤口处生出丝丝缕缕的血肉。 静娴眉间一跳,说:“你且忍忍,凤凰藤的毒虽强,却也抵不过你体内的热毒。” 他现在正处于冰火两重天的状态,寒霜与烈火的双重攻势让他痛苦不堪,血管临近炸裂崩溃。 “阿娴……”他身子快要支撑不住地往下坠,嗓音里带着痛苦。 毒素注入他的心脏,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静娴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柔软的唇覆盖其上,她说:“想要变强,就必须承受住这份痛苦,陆沉渊,你不是想要报仇吗?” “不是想要摆脱自己那阴暗污秽的过往吗,若是连这点儿痛苦都承受不了,你这辈子注定都只能如此!” 男人瞳孔一缩,感受着唇上的柔软,他伸出手扣住静娴的脖颈反客为主。 唇与齿的碰撞头一回这般来势汹汹,攻城略地。 那一刻,他好像恨不得就这样将这个女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血腥味儿在口腔里蔓延。 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她的血液似乎总能让他平静下来,带着丝丝清甜。 “阿娴……”陆沉渊痛苦拧眉,说:“别这样。” “吞下去!”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凤凰藤的毒素能够诱发他体内热毒,而当热毒发作时,唯有静娴的血才能够让他平静下来。 他在心里无声叹息,却将下一波攻势来得更为猛烈凶狠,她的腰几乎快要被陆沉渊掐断了。 连接着两人的凤凰藤还在不停地收缩拉扯,将两人的手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外头是忽然炸响的惊雷,乌云滚滚,狂风大作。 好似摧枯拉朽要毁灭万物般,带着强悍的摧毁气息。 木窗被疯狂吹开,寒凉夹杂着水汽的风席卷而来,将屋子里的东西吹得东倒西歪。 衣袍猎猎,发丝飞扬纠缠,血液顺着二人的唇角滴落,强行经脉逆行,将血液逼上喉头,凶狠的气息在缓缓沉淀。 第198章 怎么说也是个美人儿 只是这一次,最先瘫软的是静娴,而非陆沉渊了。 暴风雨骤然来临,这是开春后的第一场雨。 丝丝缕缕的凉意钻进屋子里,凤凰藤自他体内钻出来,手腕的伤口在缓慢愈合着。 虽然比不上静娴的愈合速度,不过能够愈合就证明静娴心中的猜想是对的。m “阿娴,你是对的,你成功了。”陆沉渊一手扶着她的腰圈在怀里,随后抬起那还在愈合伤疤的手给她看。 男人还在微微喘气,脸上的寒霜也在慢慢退去。 “嗯。” 失了不少精血,她已经有些提不上力了,浑身瘫软得不成样子。 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声哗啦。 陆沉渊抱着她放在床上,端了温水进来细细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陆沉渊很是愧疚自责,他心疼地亲了亲静娴的额头,大掌抚摸着她的脸。 说:“阿娴,辛苦了。” 静娴实在是累坏了,比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还要累,她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 “殿下,殿下!” 他正宽衣躺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似乎是沈昭昭。 “何事?” 他看了眼床上已经沉沉睡去的阿娴,语气冷了下来,就连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杀意。 沈昭昭衣着单薄,浑身是伤地站在门外,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头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冷的直打哆嗦,颤抖着唇说:“殿下,昭昭的房间被几位姐姐占了,已经没有可睡之地,能否请殿下仁慈,容昭昭一晚?” 她倒是个会装可怜的,望着屋子里男人的身形,眼里尽是痴迷。 房门终于被打开,惊雷落下的瞬间,刺眼的亮光落在大地上,顷刻间照亮了他的脸。 他发丝松散,衣衫更是慵懒地披在他身上,如冰雪一样清冷的姿态,如妖孽一般俊美的容颜,瞬间就吸引了沈昭昭的目光。 她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好。 “太子府统共有七十二间房屋,你若实在找不到可睡之处,便去马厩寻个地儿。” 沈昭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殿下,马厩岂能住人?” “本殿当年住过,你既入了这太子府,何故不能住?国师送你来伺候本殿,你便是这般伺候的?” 森冷的威严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也不知道沈昭昭是被冻的,还是被他周身气度给吓的,身子竟然在不可抑制的颤抖战栗。 “殿下,我……” 她抬起脚企图往书房里跨,寻找那温暖的源泉,陆沉渊不躲不让,只是站在那处,眼神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流丹。” 一声轻唤,黑影降落,冰冷的刀刃冷冷地贴在她娇嫩的脖颈上。 血丝顺着脖颈往下流,沈昭昭浑身一颤,眼神恐惧地看着陆沉渊。 “带她下去。” 陆沉渊转身关了房门,瞧见床上的人正睡得安稳,也就松了口气。 若是吵到了阿娴睡觉,他是不介意杀了她的。 “沈姑娘,既然没有地方住,那就委屈姑娘和在下同住了。” 他说:“在下可不介意和姑娘同处一室,毕竟怎么说你也是个美人儿。” 叶流丹望着她脖子上的血痕,收了剑,目光戏谑。 “沈姑娘,请吧!” 沈昭昭咬紧了唇,跟在叶流丹身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是女子,与男子共处一室,不好吧?” 叶流丹诧异地回头,问:“可沈姑娘刚才难道不是想和殿下共处一室?我是男人,殿下就不是男人了?” “还是说沈姑娘想去马厩睡?” 沈昭昭一张小脸儿一阵青一阵白的。 到了屋子里,沈昭昭一身湿漉漉的,他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木柜,没了。 沈昭昭朝着床走过去,叶流丹直接挡在她面前,挑眉说:“沈姑娘这是想和在下同床共枕?” 然后从木柜里拿出两床被子扔在地上,说:“为了避嫌,委屈姑娘睡地上了。” 她不是想要装可怜去殿下屋子睡吗? 现在和他一个下人睡也是睡,他倒想要看看,这位娇小姐能不能够忍受。 沈昭昭双拳紧握,忍着心底的愤怒说:“叶护卫,我好歹是女子,你怎能让我睡在地上?” “以后我会是殿下的女人,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让外人晓得沈姑娘跟在下一起睡过了?”轻佻的语气瞬间让沈昭昭涨红了脸。 叶流丹直接和衣躺在床上,说:“姑娘能睡就睡,不能睡就去马厩吧,那里虽然都是公马,但畜生就是畜生,必然不会对沈姑娘做什么,毕竟它们也瞧不上姑娘这等货色!” “你!” 沈昭昭气疯了,原本还想要发作,却听见床上的男人已经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她咬了咬牙,只得将被褥在地上铺开睡了下去。 即便是个孤女,可好歹也是在国师府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等屈辱,竟然要和一个护卫睡在同一间房,且是睡在地下的。 师父让她勾引陆沉渊,可她却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去勾引? 虽说是开了春,可夜里还是寒冷,尤其是这等暴雨天,偏生叶流丹晚上睡觉还不喜欢关窗,呼呼的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雨丝飘进来,简直要把沈昭昭给冷疯了。 这雨下了一整夜,叶流丹蹲在她面前,用力拍了拍她的脸蛋儿,直到将她的脸拍得发红。 “沈姑娘,你若再不醒来,可就别怪在下对你唐突了。” 沈昭昭冻了一晚上,加之被人给打了,夜里竟然发起了烧,原本是想要去陆沉渊面前卖弄一番可怜的。 不成想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她一睁开眼,就连看叶流丹的手正向她的脖子掐去,沈昭昭瞬间你吓得从地上弹跳起来,并失声尖叫。 “你要做什么!” 叶流丹站起身,双手抱胸,嘲讽的看向她:“沈姑娘昨夜睡得可好?若在下没听错的话,沈姑娘可是在梦中口口声声喊着阿邕?” “请问这阿邕可是姑娘的梦中情郎?” 沈昭昭原本烧红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喊出师父的名字! 第199章 进宫求亲 “阿邕阿邕……”叶流丹一遍遍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似想要从中品出一些端倪来。 沈昭昭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她知道自己和萧正邕的关系根本就不能被世人所容。 一旦被披露,她将成为千古罪人。 成为玷污了人们心中神明的恶人。 在此之前,她也曾将师父当成了神明,可自从那一晚后,她便看清楚了那神明真面目。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沈昭昭咬唇:“你听错了,根本没有什么阿邕!” 她慌忙从地上起来,却因昨夜挨打淋雨又受凉而跌倒在地上,叶流丹面罩下的嘴角嘲讽一笑。 说:“这天下的炼药师都如你这般娇弱吗?可在下怎么记得殿下储妃就算胸口碎大石也能轻轻松松?” 毕竟昨晚他可是亲眼看到殿下那书房被毁成什么样子的,有听见那激烈无比的动静,想来胸口碎大石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刚赶回长生殿的静娴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痒痒的。 莫不是有人在说她的坏话? 只是一到长生殿,静娴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平日里无人踏足的长生殿此刻竟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把守着。 就连门口也有人守着。 “宫里有刺客?”静娴随手抓住一个太监问。 太监瞧见是她,连忙惊恐地摇了摇头。 她思索一番,又问:“长生殿宝药被盗?” 小太监依旧摇头。 静娴眉头拧得更深了,一股不安之感在内心发酵:“发生何事了?为何长生殿出现了这么多禁军?” 小太监这才慌忙跪在地上,朝着静娴不停地磕头。 惊恐慌乱地说:“求郡主饶过奴才吧,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她彻底没了好脾气:“说,不说本郡主现在就弄死你!” 这宫里的人还真是烦,什么事情都喜欢弯弯绕绕的。 “南楚太子进宫向陛下提亲了!” 静娴眉头一跳,果然没好事。 “然后呢?” “被提亲的对象,是您,永乐郡主,苏娴!” 静娴觉得自己头要炸了,这裴寂还真是会挑时候,不是说他已经回到南楚了吗? 怎么这么快又来到西圣了? 即便如此,那些消息还是贵妃告诉她的,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又有谁会将这个消息不远千里地告诉裴寂? “郡主,陛下特令您不许离开长生殿半步,否则这长生殿里里外外的人都是要掉脑袋的,奴才已经告知您了,求郡主饶命!” 裴寂亲自上来提亲,要的还是西圣储君未来的储妃。qqxδnew 这种事情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太监不敢抬头,即便不用去看,他都能感受到静娴那阴沉恐怖的脸色。 “若我非要离开呢?”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层慑人的寒霜,太监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这种恐惧战栗的感觉,他们从来都只是在圣上身上感受到过。 可永乐郡主的威严,竟然比陛下还要恐怖厉害!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身首异处了。 “求郡主饶过奴才一命,郡主若是离开,这长生殿里所有的奴才都会死的!” “求郡主看在奴才们的份儿上,留在长生殿吧!” 人活一世,就已经足够辛苦了,尤其是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更是小心谨慎才能保得这条命。 若是贵人们一个不乐意,他们的命也就没了。 静娴冷笑:“你们的命,与我何干?” “求郡主饶命!”太监瑟瑟发抖,挡在静娴面前不让她离开。 “让开!” 静娴眉间一冷,冷冷道:“本郡主耐心不好,你不让开,一样会死。” 太监不敢动,惊恐已经占据他的全身。 禁卫军们拦在她面前,说:“陛下有令,郡主只能待在长生殿。” 话音刚落,尖锐的凤凰藤迅速刺向禁卫军,就在离他们眼球一寸之地时又立马停下。 静娴挑唇一笑,显得邪恶而张狂。 “若是不想死,就最好不要动,我这手中的藤最喜爱吸食人血,想试试吗?” 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整个长生殿都布满了凤凰藤,密密麻麻的毒刺,仿佛只要他们一动,这些毒刺就会立马刺入他们的肌肤。 没有人敢动,没有人不惜命。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娴离开,朝着前堂大殿走去。 大殿之上,无数拴着红绸缎的木箱摆放在长明殿。 裴寂站在殿堂前,俊朗坚毅的面庞满是冰冷的笑意。 说:“若是陛下肯将本太子的未婚妻还给我,除却这些聘礼,本太子还会割让三座城池给贵朝,不仅如此,还愿与贵朝签订二十年的和平条约,在这二十年内,南楚绝不侵略西圣分毫!” 条件一出,饶是西圣皇都忍不住表情崩裂。 底下的臣子们更是不停地吸冷气,这南楚太子真是好大的手笔! 为了一个女人,不仅愿意割让城池,还要签订和平条约! 这样的条件对西圣百利而无一害,甚至给了西圣足够的时间去韬光养晦,没有人会不心动,更没有人愿意去拒绝。 因为他要的人,只是一个罪臣之女罢了。 正好这样的女人,他们西圣也不需要。 “陛下,南楚太子肯求取苏圣之女,乃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本就是罪臣之女,即便身为殿下储妃,可终究没有成婚。” 底下的臣子们无一不是在劝说着,只希望陛下能够松口将人送给裴寂,甚至都没有过问静娴和陆沉渊。 仿佛只要陛下点头,一切就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么好的条件,谁会舍得拒绝呢? 西圣皇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似乎还有些为难。 随后才将目光落向一旁不曾言语的陆沉渊,问道:“太子,你意下如何?”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沉渊。 苏娴如今是他的未婚妻,他刚坐上储君之位,帝位尚不稳固,手中实权不多,这个时候,正是他博得圣心的大好时候。 只要他点头,权力和地位都将唾手可得。 那些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会相对减少,世人只会赞叹和歌颂他舍己为人的美德。 只要舍出一个女人,西圣就可以从中获取无数的好处,怎么看都不会亏的。 第200章 唯独不能不要阿娴 那落在陆沉渊身上的目光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和威胁。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西圣皇是甘愿舍弃苏娴的,只为换来西圣二十年的和平条约。 只要合约在手,这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南楚都不会进犯西圣半寸。 这是一条绝路,他几乎没得选。 这南楚太子的确是来求亲的,可也带着一层威胁的意思在里头。 若是西圣拒绝,那停驻在边关的数十万大军虽是都可以攻破边防,直捣黄龙,他们相信,南楚太子有这个实力。 他们这是在逼迫陆沉渊做出抉择,如果接受,自然可以相安无事,若是不,那他则会成为弃国弃民的罪人,会被千古唾骂,声名狼藉。 他们再次将一个无辜之人推上风口浪尖,让他去承受四面八方的暗潮。 “太子?” 西圣皇再次唤了声,目光里已经带上了不悦。 他说:“南楚太子不远千里而来,只为等你一个答复,你与她到底没有成婚,这西圣女子无数,又何缺她一个苏娴?” “是啊太子殿下,舍弃一个苏娴,我西圣就能换来二十年的和平,咱们不亏!” 不亏…… 他忽然抬头,目光在看向西圣皇的那一刻骤然变得犀利和冰冷。 便是那般冰冷的目光,让那高坐在上的帝王心中一悸,这样的目光,他也曾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过。 那是一种充满仇恨和诅咒的目光。 有人说,没有谁能够逃得过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即便甘愿轮沉,陷入诅咒,生生世世受诅咒折磨,也甘之如饴。 这位帝王的心里,再一次生出了那时隔多年的恐惧和惊慌。 觉得那样的眼睛下藏着他看不懂的秘密。 “听说西圣太子与我那失踪已久的未婚妻感情甚笃?” 这一次,裴寂终于将目光看向了陆沉渊。 这位传说中拥有无双风华的太子殿下,前半生总是耻辱地活着,这样的人,怎配他的未婚妻? 他寻了苏娴多年,不曾想竟被这样一个人染指。 真脏啊! 裴寂眼里的唾弃和鄙夷未加丝毫掩饰,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站在人群中,他们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利剑,从四面八方刺向他,所有人都在逼他做出选择。 一个国家的安稳,竟要靠一个女人来换取。 何其可笑荒谬。 “怎么,西圣太子不愿意?” 裴寂挑眉,玩味地看向陆沉渊。 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竟是长在一个男人身上,若是个女人,恐怕连他自己也会心动无法把持的吧。 “太子殿下,您倒是说话啊!” “是啊,只要您一句话,一切都解决了。” 臣子们焦急万分,很明显这裴寂不是好惹的,西圣比之南楚,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他抬起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 “殿下!” 臣子们急了,甚至朝着他跪下来恳求。 “殿下,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殿下是储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疯了,真是疯了! 储君一定是疯了,竟敢拒绝南楚太子,他要命,他们还要呢! 陆沉渊缓缓看向裴寂,语气平静缓和,说:“我西圣的安稳与和平,从不是靠一个女人来获得的!” “若只能依靠女人,那这个王朝,终有一日会覆灭。” 嘶! 众位臣子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沉渊。 他就这般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来,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当初选他作为储君是不是错了。 裴寂忽而笑了,他觉得这位太子,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窝囊,至少他敢和自己正面对抗。 而不是像那些贪生怕死的臣子般,为了谋求一点儿利益,拼命地将一个无辜之人推出去。 不过苏娴,他势在必得。 就算是死,她的尸体也只能属于南楚皇室。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殿下是储君,难道殿下忍心看着我西圣子民,遭受南楚铁蹄的践踏与屠杀吗?” 他们忍着心中的怒意劝说着陆沉渊,希望他能够收回刚刚那句话。 陆沉渊低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臣子。 在众人的目光下,嘴角缓缓上扬起一抹讥讽凉薄的笑意。 “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陆沉渊,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更不敢相信这种话会是从陆沉渊嘴里说出来的。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竟然连装都懒得装了。 “南楚太子怕是要失望了,我陆沉渊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不要阿娴,还请南楚太子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西圣。” “殿下!” 臣子们大惊失色,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嘴给堵了。 裴寂先是愣了会儿,随后冷笑道:“西圣太子好风骨,倒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一句话,不仅是打了那些大臣的脸,也将那帝王的脸也给打了。 只可惜,便是再有风骨,他们也只能是注定的敌人,且这身风骨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本太子与苏娴,是自小就有的婚约,西圣太子后来者居上,怎么还不愿意了?” “莫不是觉得,你能争得过本太子?” “我与阿娴两情相悦,何来争夺?” 裴寂呼吸一滞,的确如此。 他不曾见过苏娴,只知道这世上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自小就知道她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所以他在不断地变强,只想有朝一日将本该属于他的妻子抢回来。 裴寂冷笑:“是吗?” “若本太子非她不可呢?” 长明殿内剑拔弩张,裴寂周身的气势已经冷了下来,目光在空气中相碰,似能摩擦出激烈的火花来。 “南楚太子大可一试。” “够了!” 帝王之威落下,诸臣惶恐,皆跪倒在地上高呼圣上息怒。 凌厉霸道的掌风朝着陆沉渊扑面而来,却被一道更为强横的力量朝着那帝王反弹回去。 “护驾!” 殿内禁军立马挡在皇帝面前,以血肉之躯抵挡那凶猛蛮横的力量,却被卷入高空又猛砸在地上。 明亮的殿门口,那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第201章 大殿逼婚 一身华贵的绸缎钗裙,明媚而张扬的五官,带着冷冽的杀意,怒火在眸底深藏。 她缓缓收回手,淡淡道:“陛下要伤我的男人,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放肆!陛下乃天子,何须问你一个小小女子的意见!” 底下臣子大声怒斥,他们本就看不惯一个女子能这般张扬放肆,这不符合他们心目中女人的形象。 在他们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靠着依附男人而活的,她们本就该天性恭顺温良,而不是天生反骨,去打破男人们为女人定下的规则。 所以苏娴不符合他们心目中女人的标准,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只是那臣子刚说完,就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冒烟,身上的皮肤更是变得通红发烫。 “中书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堂上大臣们惊恐地看着李中书,下一瞬,他的身上竟然燃烧起熊熊大火。 “啊——” 惊恐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在中书大人在眨眼的功夫就被烧成了齑粉。 “这……” 静娴缓缓上前,掌心的火焰还在跳跃着,冰冷的目光扫过大殿上的每一个臣子。 她说:“还有人需要问问我的意见吗?” “还是说,陛下也想要亲自问问?”她抬头看向西圣皇,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对权贵的鄙夷和不屑。 她聂琅嬅纵横天下数百年,什么权贵什么皇室,在她眼里全都是狗屁。 这西圣皇以为她在宫中侍疾几天,就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好拿捏的,召之即来护自己去的么? 荒谬! 西圣皇看着堂下女子,她似乎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那股睥睨众生的气势,凶猛蛮横。 这也是裴寂第一次和静娴正式会面,他也曾想过自己那未来妻子的模样,现在看来他很满意。 至少她不是那种娇柔随意可拿捏的女子。 “永乐,你要反?” 此话一出,殿堂上包括裴寂在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句话要承担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 静娴上前,直面帝王,嘴角扬起冰冷的笑意,缓缓道:“陛下已经将我逼上了绝路,便容不得我反不反了。” “放肆!” 皇帝勃然大怒,猛然起身,对静娴怒目而视。 他唤的是永乐,而非静娴,因为永乐这个名号,是他亲自赐予静娴的,他能赐予,也能够剥夺。 “你生母乃南楚人士,自你出生起就注定会是南楚太子妃。” “圣上既然知晓,又何故要为我和储君指婚,莫非陛下便是指望着能有今天这一幕的出现,将储君逼上绝路,让他遭世人唾骂?” 那纤细的身子站在威严宽阔的大殿上,当着诸臣的面儿逼问帝王,那双眸子里只有怒火和沸腾的杀意。 这份胆量,何人敢有? 而这份胆量,一切都来源于她的实力,她有这个底气和资格。 “你在质疑圣威?” “还请陛下回答!” 她说:“先是给储君一颗甜枣,让世人以为陛下心中是有储君这个孩子的,却又要狠狠给他一个巴掌,将他打入深渊。” “敢问陛下,作为父亲,你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吗?”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将他关在掖庭十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就连她也以为那十年时间不过是普通的囚禁和折磨罢了。 不成想他们竟然是将陆沉渊当成了药炉,是一个可以为西圣皇源源不断提供药引的工具罢了。 在那位帝王眼里,从不曾有过半点儿亲情。 身为炼药师,她比谁都清楚这个过程有多煎熬痛苦,日复一日的试毒放血,他便是那砧板上的肉,命运半点都由不得自己。 这一刻已经没有人敢吭声了,因为那被烧死的中书令的骨灰还在那大殿上,明晃晃地提醒着他们。 生怕下一刻被烧成灰的就是自己。 大殿中陷入死一样的安静,没有人敢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帝王怒火的降临。 “他是朕的儿子,但也是西圣储君,理当奉献西圣,明白吗?” 但意料之中的怒火没有降临,只有西圣皇平静的语气,只是脸上那伪装出来的仁慈着实令人恶心。 裴寂在此,他当然不敢对静娴发作。 “是吗?”静娴冷冷一笑,道:“实在抱歉,我叶静娴这辈子的命运从来不掌控在他人手中。” “从这一刻起,我与储君之间的婚约作废,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逼迫储君,便是我拒绝了南楚求亲,那也是我叶静娴一人之事,与西圣无关!” 静娴想得很清楚,裴寂就是冲着她这个未来储妃的身份来的,只要将这个身份摘干净了,他才无法压迫西圣,压迫西圣皇。 而这种压迫,西圣皇会持续落在陆沉渊身上。 一旁的男人眉眼深沉地看着她,即便不说只言片语,他也知晓静娴是何种想法。 她想要他安全。 即便退婚,那也不过是一时的罢了。 若二人有心,一纸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儿臣甘愿与永乐郡主退婚,还望圣上成全!” “荒唐!”西圣皇揉了揉眉心,压着怒气道:“君无戏言,你们的婚事是朕亲自定下的,难道你们想要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若是陛下应下了南楚的亲事,难道就算不得是笑柄了?” “世人只会耻笑,圣上为了一时安宁,竟要将自己儿子的女人送去他国,更是屈服在一个后辈的威严之下。” 静娴笑了笑,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弄。 说:“若今日陛下应了,那才会沦为笑柄,遭世人耻笑,不是吗?” 闻言,裴寂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静娴。 他忽然觉得,若是将这个女人带回南楚,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会有趣多了,这也就更加坚定了他要将静娴带走的决心。 此话一出,西圣皇已经哑口无言,他是一国之君,而裴寂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太子而已。 静娴言之有理,不论怎么选择,世人的流言蜚语都是不尽相同的。 “当真是伶牙俐齿,巧言善辩呢。” 清润温和的嗓音自大殿外传来,那一袭纯白衣衫的男人携光而来,像是得天独厚的宠爱般,清雅俊逸。 第202章 你不妨再多喜欢一个我? 随着身影进殿,萧正邕一身清冷风骨立于大殿之中。 道:“陛下此举,不过是在为西圣子民谋求一个安宁盛世,谋求更大的国土,怎的到了永乐郡主的嘴里,就成了陛下屈服于后辈之威呢?” 看到萧正邕进来,他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纷纷说道:“国师大人所言甚是,陛下是为了西圣,更是为了西圣子民!” 言外之意是你不要不知好歹! 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最好乖乖跟着裴寂走。 “陛下,南楚太子不远千里而来,想必也是累了,求亲一事不如等太子歇息过后明日再议吧。” 眼下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南楚太子尚未出声,那苏娴更不是个省油的灯,殿上的臣子们当然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场争斗,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作为整个西圣最有威严的人,便是连西圣皇也不得不点头。 “既如此,便劳烦太子在宫中住下了。”西圣皇缓和了脸上。 “不必了,昆京中有驿站,本太子住在驿站即可。” 能够拒绝西圣皇的,除了静娴,他是第二个。 众臣各怀鬼胎的离开,静娴也没有回长生殿,萧正邕已然出关,她当然没必要留在这宫里侍疾了。 且她是一路打过来的,待陆沉渊出了殿门,瞧见那一地的狼藉便知晓战况如何了。 西圣皇不敢招惹裴寂,对此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站在长阶之上,路过的官员们似乎还想要劝他放弃静娴,可在看到一旁的静娴时,却都纷纷闭了嘴,如同避瘟神一样迅速离开。 “瞧见了,他们现在避我如蛇蝎,你那父皇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便是我当着他的面儿杀了中书令,他也不曾说什么。” 静娴双手负在身后,她除却这一身的功夫和本领,还有一个北岳。 只是静娴素来不喜麻烦别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去找江冷鹤的。 然而此刻远在北岳的江冷鹤却被一群头发花白的耆老们堵在宗祠里,逼着他干净娶亲。 “老祖宗,咱们北岳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皇帝又死了,您得赶紧为皇室开枝散叶啊!” “都过去四百年了,什么样的女子都找过了,祖宗诶,求你了!” 江冷鹤一个头十个大。 都是些没出息的,皇室子弟除了他,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娇气,要么早早夭折,要么突发疾病暴毙,总之就没有一个能够完整活下来的皇子。 江冷鹤叹气,无奈道:“实在不行,从皇室从找个公主顶替上去吧。” 女皇也是皇,那都是一样的。 江冷鹤现在十分后悔回到北岳,还不如待在西圣昆京呢,至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的琅嬅,也不知道琅嬅过得怎么样了。 静娴忽然打了个冷颤,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冷?” 陆沉渊握住她的手,柔声问。 “是啊,好冷好冷,他们要把你我分开,这颗心都冷死了呢。” 静娴笑得好不肆意,仿佛这种事情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陆沉渊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问:“阿娴,我若反了,你会如何?” “只是有多远跑多远,这反贼的名声,我可担不起。” 陆沉渊笑笑,说:“那就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静娴撇嘴:“那得看你是不是为了我反,若是,我自会留下,否则良心不安,若不是,那咱们就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笑弯了眉眼,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映着初春的阳光,明媚潋滟,好看极了。 “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殊不知这要飞的,也本该是同林夫妻鸟。” 裴寂双手负在身后,迈着步子朝静娴走来。 一声玄衣,衬得他十分丰神俊朗。 与陆沉渊的清冷不同,他张扬狂烈,眉眼里尽是浓厚的占有欲和邪气。 “这未婚夫妻也是夫妻,自是比不得南楚太子整府的姬妾了。” 论相貌,裴寂其实不差,就是没长在静娴的审美点儿上而已。 “这就吃醋了?竟然将本太子有姬妾这种事情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莫不是早就心悦与本太子?” 裴寂那张脸笑得很欠抽,要不是顾忌着两国之间那虚假的情谊,静娴很想上去揍一拳,打脸他那贱兮兮地笑。 还吃醋,吃个毛的醋! 她就算吃狗的醋也不会吃裴寂的醋好吧。 “太子威名远扬,南楚想嫁给太子的女子数不胜数,这府中姬妾一事自是无需调查。” 说白了,就是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知道,哪里还需要去调查。 陆沉渊与她十指相扣,那紧握在一起的手当真是刺眼极了,他与静娴并肩而立,日光之下,他们光彩夺目。 裴寂曾见过这世上不少的绝世美人,却从未见过能够让这世间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的人,且是个男人。 “西圣太子所言甚是,如今你也身居高位,想必府中姬妾也不少吧?” 他玩味地看向静娴,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想来像她这样的女人,最是厌恶那些姬妾成群的男人了吧,故而陆沉渊和他没什么两样。 都是男人,最是了解不过了。 没有几个男人不喜欢醉倒温柔乡。 “有又如何,阿渊的相貌,那些女人配不上。” 所以,只有她才配得上。 裴寂忽然就笑了,她还真是自信,自信到浑身都散发着迷人的光亮。 他走近静娴,因着身高的优势,垂着眼眸看向静娴。 用自认为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苏娴,只要你肯与我回到南楚,本太子就为你遣散所有姬妾,并且立誓此生除了你之外,绝不再碰任何女人,如何?” 这世上的誓言不是可以随便立的,若是违反誓言,可是要遭天谴的。 而每种天谴的代价也是不一样的,要么天诛,要么永世都摆脱不了上天的诅咒。 静娴笑眯眯地与他对视,玩味的说:“那殿下恐怕要失望了,我可不是殿下心中那三从四德又温柔娴静恪守妇德的女子。” “这世上但凡是长得好看的男子,我都喜欢。” 裴寂说:“本太子长相也不错,你不妨再多喜欢一个我?” 第203章 见一个喜欢一个 静娴摇头:“恐怕不行,我喜欢温良恭谨且体贴入微的男人,且我这人水性杨花的紧,漂亮的男人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所以裴寂根本就不在她喜欢的男人之中。 裴寂脸上的笑意在缓缓消失,最终变得肃杀而冷漠,犀利的眼神似恨不得将静娴吞吃入腹。 “殿下这就受不了了?”静娴撇撇嘴说:“似你这般小气的男人,本郡主更是不喜了,不像我家阿渊,温柔大度,善解人意,从不捻酸惹醋。” “南楚太子,你这脾气不行啊,还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哪个女子会喜欢这种男人?”看书喇 不论是她的表情还是语气,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嫌弃和鄙夷。 那在南楚备受尊崇的高贵太子,到了静娴这里,就是个一文不值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糙汉子。 裴寂一张脸彻底黑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静娴,忍着怒意说:“苏娴,本太子现在不介意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但同你与我回到南楚,成为我的太子妃时,你的心里眼里就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随后又看向陆沉渊,问道:“西圣太子,被女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如何?” 陆沉渊不疾不徐地回:“托阿娴的福,感觉甚好,便是有些可惜,只怕南楚太子这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了。” “是啊,本太子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当然比不得你,只需一张脸便能得到所有。” 裴寂几乎要咬碎后槽牙,见过吃软饭的,没见过吃软饭还这么理所当然的。 “不过西圣太子不要忘了,苏娴本就该是我的妻子,若非当年她母亲跑到了西圣,还能有你什么事儿?说不定如今我与苏娴的孩子都能唤你一声叔叔了。” 裴寂在战场上是无敌的存在,可在女人面前,只晓得强取豪夺,然而现在他却在这里为了一个女人,同另外一个男人激烈对峙,险些就要丢了自己那尊贵的颜面了。 兴许对于静娴,他只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罢了,认为她本就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陆沉渊依旧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上天的缘分,注定要让我遇见阿娴,便是逃也逃不掉的。” 裴寂嘴角一抽,忍住想要拔刀的冲动。 冷笑道:“好,好,好一个西圣太子,当真是伶牙俐齿!”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西圣太子一句,苏娴,我势在必得,就算是死,她的尸体也只能是属于我裴寂的!” 他脸上全是病态而疯狂的占有欲,凶兽一样的目光似恨不得将陆沉渊撕成粉碎。 “那就拭目以待吧。” “狡兔死,走狗烹,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南楚太子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裴寂冷笑:“本太子向来自信,且从未失误过。” “苏娴,我希望你能够做好当我太子妃的准备,皆是,我会十里红妆相迎,给你这天底下最盛大的婚礼!” 说罢,裴寂便嚣张地从二人面前离开。 仿佛静娴已然是他的掌中之物般。 “有压力吗?” 陆沉渊揉了揉眉心:“压力挺大的。” “所以爱上我你怕了吗?”静娴眉眼染上了浓厚的笑意,双眸亮晶晶的,当真是绚烂夺目。 “怕啊,怎能不怕,怕你被人抢走,怕你心有所属,怕你弃我而去。” 静娴哑然失笑,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风趣了? 她问:“那你就不怕因我而失去你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储君之位,以及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陆沉渊轻笑:“若是天下和你,我都要呢?” “那得靠实力的。” “会有的。” 不是会有,而是已经有了。 虽然裴寂的出现打乱了他早就筹谋好的计划,不过也不妨事,只是将一些事情提前了而已。 “走吧,回家去。” 静娴牵着陆沉渊的走,朝着宫外走去。 陆沉渊微怔,家? 回家? “嗯,回家。” 有阿娴的地方,就是家。 二人还未回到太子府,沈昭昭就已经收到了静娴要和陆沉渊退婚的消息,瞬间忍不住心内欢喜。 好生将自己打扮了番,美滋滋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太子府的马车,而是那一道重叠的身影。 他们自宫里一路走出来,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步行。 但静娴总归有不想走的时候,便赖在陆沉渊背上,似为了验证自己很有力量,并不是那孱弱不堪的病秧子。 陆沉渊便一路将她背了回来。 静娴懒洋洋地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气息和有力的心跳,便知道他的身体因为吸收了凤凰藤毒液和她精血的缘故,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糟糕了。 只是他的所有肝脏都已经被毒素浸透,千疮百孔,想要复原还很难。 “你的那位小娇娇好像已经等了许久呢。” 她有些犯困了,眼皮子耷拉着,初春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感觉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陆沉渊背着她,轻声道:“不过是国师硬塞进来的罢了,知道你玩心重,便没有赶出去,随你怎么折腾去吧。” 沈昭昭虽是跟在萧正邕身边的,却也没什么炼药天赋。 这些年全靠萧正邕给她撑场面在昆京才能有一席之地。 天赋这种东西,生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知我者,阿渊也!” 静娴也学着文人们那文绉绉的样子,笑眯了一双眼睛。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昭昭等了你好久,午膳已经备好了,是昭昭亲自做的,我们去用膳吧!” 她好似没看到陆沉渊背上的静娴一样,直接将她给忽略了。 静娴翻了个白眼,说:“萧正邕让沈姑娘过来,就是让你为奴为婢的?” “不过沈姑娘是孤女出身,天性就爱讨好人,倒也正常。”静娴一脸了然的样子说着。 “昭昭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可昭昭自小爱慕殿下,只求为奴为婢伺候在殿下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沈昭昭咬唇,那扶风弱柳的模样我见犹怜。 尤其是还盯着那张和她像极了的脸,她这张脸,少说也有七八分相似。看书溂 然而却是形似神不似罢了。 第204章 你又能耐我何? “哦,为奴为婢?” 静娴饶有兴趣地盯着沈昭昭。 虽然很不乐意她用这张脸做出这般矫揉造作的神情,不过美人儿嘛,她男女都爱。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昭昭的脸比起初见她时,要更像四百年前的她了。 也许是因为看得久了的缘故吧。 沈昭昭真诚的点了点头,双眼冒着亮光,更是痴迷地看向一言不发的陆沉渊。 说:“是,只要能够待在殿下身边,昭昭什么都愿意的。” “既如此,那便去将马厩打扫一番吧,殿下最爱的一匹宝马就在里头,可一定要打扫干净了。” 她看见沈昭昭脸上那错愕的神情,挑眉说:“不是要为奴为婢么,怎么这就不愿意了?” 沈昭昭咬牙,压下心底的愤怒和羞辱,尽可能表现得温顺:“是,昭昭知道了。” “昭昭?” “是……奴婢知道了。” 马厩脏乱,太子府里的马奴们更是懒惰,隔三岔五的才打扫一回。 “既是来打扰的,怎的还穿着如此繁复的衣裙?” 马厩里,正在洒扫的马奴们已经收到了太子的指令,今日马厩的一切,都要让沈昭昭去处理。 “赶紧换上干活儿了,殿下吩咐过,若是午时还未打扫干净,便就饿着吧。” 马奴们拿了一套脏乱且臭烘烘的衣裳来,一把扔在她脸上说着。 那衣服上甚至沾了些马粪。 沈昭昭这辈子都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更没做过这么肮脏的事情,让她去打扫马粪,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 “放肆,我乃国师弟子,你们岂敢这样对我?”沈昭昭眉心一冷,企图用自己的身份去压住这些奴才。 这些奴才,从生下来就是奴籍。 她可不一样,就算是孤女,那也是养在萧正邕名下的,就连昆京那些贵女瞧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 “国师弟子?”院子里的马奴们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说:“哟,国师大人的弟子怎么就到太子府里来自甘下贱做一个卑贱的奴婢呢?” “沈姑娘,是您自个儿要求的,既然是奴婢,那就得干活儿!” “赶紧的,别墨迹了!” 说话的马奴瞎了一只眼,脸上的表情很狰狞,配着独眼,看上去很恐怖。 “你们!” 沈昭昭气疯了,但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没办法,沈昭昭只能捏着鼻子去铲那大坨大坨的马粪,恶臭的味道让她好几次都差点儿吐出来。 马厩里的马儿还在欢快的吃草,看到有人来铲粪,很是狂躁地乱动着。 一群马儿不耐地嘶鸣着,溅起不少的粪土在沈昭昭的甚少,还有脸上,有的甚至溅到了嘴巴里。 当沈昭昭尝到嘴里那一股异常的味道时,头皮瞬间就炸了,整个人都崩溃了。看书溂 “啊——!” 她崩溃地失声尖叫着,然而这尖叫声却让本就狂躁不安的马群们直接受惊,纷纷用力地想要挣脱绳索。 马群混乱不堪,甚至直接踢飞了沈昭昭好不容易铲好的马粪。 木桶被踢飞,竟然直接朝着沈昭昭砸了过去,沈昭昭大惊失色,尖叫着疯狂躲避,然而马群纷乱嘶鸣,竟一个个挣脱了缰绳,在院子里疯狂乱窜着。 一整桶的马粪劈头盖脸地朝着沈昭昭砸了下去,沈昭昭瞬间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面,浑身上下全被马粪覆盖。 她的口鼻里全被马粪给糊住了。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从马厩方向传来,正在投喂扶麟兽的静娴听见这声音,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走吧,过去瞧瞧,免得那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会儿发起疯来,国师大人还得找咱兴师问罪不是?” 静娴一把捞起地上的扶麟兽,然后直接塞进宽大的袖子里。 马群的骚乱还没有停下,它们横冲直撞,一个个就跟发了狂似的。 等静娴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满院子的狼藉,马群中好像还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在不停地上蹿下跳,走位灵活地躲闪着失控的马群。 这粗壮的马蹄但凡落在她身上的任何一处,都能要了沈昭昭的小命。 这里头的动静热闹得很,扶麟兽也忍不住从衣袖里探出半个脑袋来,睁着滴溜溜的紫色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瞬间按了回去。 扶麟兽哼唧了两声,不情不愿地缩回了自己的脑袋。 “你跟在萧正邕身边这么多年,便是学会了这么些东西吗?竟然连一群牲畜都控制不住。” 嘲讽讥笑的声音落下,还在不停躲闪的沈昭昭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静娴。 她根本就来不及说什么,后背忽然被马用力的顶了一下,整个人都如同狗吃屎一样狠狠摔趴在地上。 地上马粪混着马尿,一片泥泞。 身后的马儿高声嘶鸣,马蹄高扬,眼看着就要朝着沈昭昭的后背踩下去。 “踏雪。” 一声轻喝,那通体雪白的马儿瞬间强行调转方向,随着它的动作,噪乱不安的马群也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盯着那摔倒在地上浑身狼狈的沈昭昭,静娴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就这点儿本事还想和本郡主抢男人?” 沈昭昭气的浑身颤抖,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和委屈在瞬间袭上心头,她怨恨的盯着静娴。 说:“苏娴,是你,是你要这么害我的对吧?!” “你就是想要看我出丑,想要让我在储君面前出丑,让储君厌弃我!” 沈昭昭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崩溃了,尤其是看着静娴那张白净的脸,再看看自己那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就更是愤怒了。 静娴笑意盈盈的走过去,笑道:“沈姑娘哪里的话,是您自个儿要为奴为婢留在阿渊身边的,怎么就变成是本郡主故意为难了呢?” 她刻意咬重了郡主两字,便是要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即便永乐郡主这个身份也不过是空有其名,可品阶却是摆在那里的,容不得沈昭昭不服。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让我过来打扫马厩,这里这么脏这么臭,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昭昭冲她大吼。 静娴掏了掏耳朵,玩味一笑:“便是故意的,你又能耐我何?” 第205章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沈昭昭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人到底是有多恶毒,才会这样毫不掩饰地承认自己的恶行? 她当然不知道,琅嬅老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是的话,那这世上便多的是歌颂她功德的人了。 不过很可惜,她留下的大多都是骂名,只不过还没有达到臭名远扬的地步罢了。 “沈姑娘,你说要是阿渊看到你如今这般样貌,就算这太子府里没了我,他还能瞧得上你吗?” 静娴掩唇娇笑,那通体雪白的马儿步履优雅地走到静娴身边,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似乎在等待着静娴的抚摸。 静娴摸了摸马儿的脑袋,笑着说:“人家沈姑娘是贵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客人呢?” 马儿却甩了甩脑袋,一个眼神都没给沈昭昭。 沈昭昭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畜牲给鄙视看了。 “苏娴,你不要太放肆了,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储君迟早有一天会厌弃你的!” 她现在简直恨不得冲上前将静娴给大卸八块儿,更是恨不得让她也来尝尝自己现在这个滋味儿! “是吗?比起本郡主的恶毒,沈姑娘在萧正邕身下承欢的时候,你觉得他会更厌恶哪一个?” 刹那间,沈昭昭浑身血液僵凝,即便看不清她的五官,也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静娴笑着摇了摇头,说:“沈姑娘,你想知道萧正邕为何唯独对你如此特别吗?”看书溂 沈昭昭瞪大了双眼,她当然想知道,发了疯一样的想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吸引到萧正邕,若是以前,沈昭昭肯定会自信的以为,是自己的美貌吸引了萧正邕。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看出了萧正邕对静娴的非同寻常。 那样的情况下,师父都没有动怒杀了静娴。 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也很了解师父,甚至能够压制师父。 就算苏娴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天赋异禀,到底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家,又如何能够压制活了四百年的萧正邕? “沈姑娘,我们做笔交易吧,你去国师府将护心莲偷来,我告诉你其中缘由,并且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对储君说出你和萧正邕之间的关系,如何?” 沈昭昭美丽,却实在愚蠢。 只需微微诱惑一番她便能上当受骗。 她也知道沈昭昭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叹气道:“我知道一个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节,只要你答应,我们可以立马签下契文。” 契文一签,那便是不可违背的。 沈昭昭又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沈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你在储君面前的名节和清白重要,还是那护心莲重要?你是萧正邕最得宠的弟子,我相信你一定会知道护心莲所在何处,对吧?” 妖艳的红唇上扬,她的眼神里带着诱惑。 她落入那双眼眸的瞬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国师府门口。 百姓们围着那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儿指指点点。 “这好像是国师大人的弟子沈昭昭沈姑娘吧?” “天!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沈昭昭气息虚弱地倒在国师府门口,身上还在不停地流血,她用力抬起眼皮,努力的朝着那门口看去。 身上雪白的肌肤早就皮开肉绽,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人给打成这样的。 “也不知道谁下的狠手,竟然对一个姑娘家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沈姑娘可是个大好人了,记得有一年灾病,疟疾横行,昆京死了不少人。” “沈姑娘亲自替咱们熬药喂药,医治伤患,这才帮咱们渡过了难关,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害的沈姑娘,一定把她给大卸八块儿!” 不过说归说,却没有人敢去动她,更没人去搭把手将人抬进国师府里。 “师父……师父……救我……” 沈昭昭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地朝着国师府里爬去,鲜血模糊了视线,眼前是一片血淋淋的。 国师府的弟子和仆人们早就被静娴杀的杀,埋的埋了,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人出来将她抬进去。 “国师的马车来了!” “是国师,国师大人回来了!” 奢华的马车停在国师府外面,百姓们纷纷惊呼着后退,眼里带着浓浓的敬畏。 在他们眼里,萧正邕就是那临仙之人,因为这世上除了他和那位江公子,根本就没人能够活到数百年之久。 世人皆向往长生,而这长生的秘密似乎就藏在国师大人身上。 所以他们将萧正邕奉若神明,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带领这天底下的人走向长生,走向一个没有病痛苦难和贫穷的极乐世界。 而这些年来,萧正邕也的确如此,做了一波又一波的表面功夫,四处锄强扶弱,颇得百姓们爱戴。 民间甚至有流言说,西圣唯有萧正邕在,才能用保国祚,繁荣昌盛。 这些流言当然也传到了西圣皇的耳朵里,没有哪一个皇帝会喜欢这样的言论,只是萧正邕在西圣数百年的时间。 若他想当皇帝,早就自立为王了。 西圣皇还不至于蠢到了这个地步。 衣袂浮动,他如仙人临世般出现在沈昭昭面前,俯身弯腰抱起地上那浑身是血的少女,跨步走进了国师府里。 外面一群少女们简直双眼冒光,恨不得那被抱在怀里的人是自己,哪怕浑身是伤她们也心甘情愿啊! 国师大人真的是太帅了!! “这就是你的本事?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房间里,萧正邕将她放在床上,没有第一时间去为她治伤,而是面无表情的质问着她。 沈昭昭心里委屈极了,她一身是伤的回来,师父非但没有宽慰,还这般讽刺冷漠。 然而现在沈昭昭对他只有恐惧,再也不敢有任何爱慕和依恋了。 沈昭昭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子,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满是脏污血迹的手抓住萧正邕纯白的袍摆。 说:“师父……是那苏娴,是她将我打成这般模样,又将我扔到国师府门口的!” “昭昭也不愿丢了师父的脸面,可昭昭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师父,昭昭不想呆在太子府了!” 她哀求的说着,祈求萧正邕能够将她留在国师府,仿佛那太子府是什么禁忌之地一样,让她避如猛兽。 第206章 阿娴性子自古如此 雪白的袍子染上了脏污,萧正邕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衣裳,弹指间那脏污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昭昭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然而萧正邕却是用在平常不过的语气对她说:“阿娴性子自古如此,她能留你一条性命在已经是大发慈悲。” “师父?” 沈昭昭再次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弟子,明明那个女人是想要杀死他的啊,可为何师父却要向着那个女人说话,语气里甚至还带上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个发现顿时让沈昭昭心头一惊。 温柔?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想多了,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留在师父身边的女人,因为在此之前,师父从未收过徒弟,身边更是没有任何女人。 “去太子府有几日了?”萧正邕垂眸看着她问。 沈昭昭咬唇:“五……五日了。” “这五日可有什么收获?”萧正邕问。 沈昭昭咳嗽了几声,咬着唇说:“昭昭无能,还未曾近了储君的身……” “你的确无能。” 沈昭昭的脸再次煞白了下去。 他捏着沈昭昭的下巴,将一颗药塞进了她的嘴里,手指在她喉咙处轻轻一按,那药就轻而易举地滑了进去。 “你只有这一晚上的恢复时间,过了明日,便回去太子府,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莫要再回国师府。” 沈昭昭吞下药丸,忍着心中的恐惧,乖巧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哪怕是一晚上的时间也足够了。 如果完不成和苏娴的约定,她会遭到契文反噬的。 就在萧正邕转身离开时,沈昭昭忽然问:“师父,那个苏娴……会是您的故人吗?” 问完之后,她的一颗心都在疯狂跳动着。 因为她根本不敢知道那个答案,更不敢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杀苏娴,明明有机会的。看书喇 “昭昭,你管太多了。” 萧正邕语气如冰,空气仿佛都要被冻成了冰碴子。 沈昭昭身子微微瑟缩,连忙惊恐地说:“是,昭昭知道了。” 萧正邕没有多做停留,沈昭昭也没有出声挽留,而是在他离开后迅速从床上起来,望了眼外面的天色。 掏出一粒静娴给她的药丸塞进嘴巴里,那模样分明没有半点儿柔弱受伤的样子。 她身上所有的伤口全都拜静娴所赐,可有时候伤口也是会蒙骗人的。 天色暗沉,国师府一片寂静。 无形的力量在府中游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 萧正邕自上回被静娴所伤之后,就一直很少回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至于是在干什么,沈昭昭也不得而知。 “记住,国师府里的每一处机关都是仰仗着萧正邕的气息而存在的,你是在萧正邕身边待得最久的一个,所有只有你才能将护心莲带回来。” 脑海里响起静娴的话,沈昭昭的一颗心都在砰砰乱跳着。 这是她第一次选择背萧正邕,虽然只是偷一株莲花过去,可依旧让她恐惧而战栗。 但她实在是太想要静娴闭嘴了。 脑海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催促着她离开国师府,离开萧正邕,去寻找真正的自由,而不是永远都做别人的替身。 永远都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 强大浩瀚的力量终于摸索到了护心莲所在的位置,竟然被萧正邕藏在湖底下! 她说:“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不论你在国师府或者我的身上看到什么,都是正常的,不必感到惊慌。” 所以那个女人是一早就知道师父藏在身上的秘密了吗? 双手探索在假山的位置,她又拿出另外一颗药丸服下,很快五官开始扭曲重组,就连身上的骨骼都在发生变化。 不过刹那间竟然就变化成了萧正邕的模样,不论身型外貌还是气质,都与萧正邕一般无二。 她说过,萧正邕是个很谨慎的人,他所设机关,除了自己无人能开。 而静娴给她的换颜丹,可以完美地复制萧正邕的所有。 踩着步伐上前,她的脚落在地面上,七分力向下,手掌贴合在假山上。 只听见极为细小的咔擦声落下。 “国师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背后忽然响起仆人的声音,沈昭昭后背一僵,感觉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国师大人?” 但沈昭昭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学着萧正邕的样子说:“出来消食罢了,你且走吧。” 仆人觉得萧正邕怪怪的,但也不敢多问,好在这里位置很偏,过来的人并不多。 但沈昭昭根本不敢耽搁,只见面前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像是被一刀砍成了两段般,从中间强行分开。 整个水面居然都是静止不动的。 而中间竟然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 “顺着长阶往下走,那里有一扇门,但需要用萧正邕的血打开。” 但静娴早有准备,上一次来便是为了探知到护心莲的所在,更是用凤凰藤抽取了萧正邕的一部分血液。 沈昭昭深吸一口气,将静娴准备的血液倒在门上的凹槽里。 漆黑的门立马金光大盛,缓缓打开,湖面也重新合上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湖底下竟然还藏着一间屋子,这里面的装饰和陈设都和外面的不一样。 里面更是放了不少女人的衣服,而那些衣服,她觉得有些眼熟,好像萧正邕也曾让她穿过。 而那些衣服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更不是西圣现下时兴的款式,就连衣料都很特殊,它们看上去年代久远,很有历史感。 越是往里头走,沈昭昭的心就越是跳得快,总觉得自己即将要揭开师父身上隐藏的秘密一样。看书溂 屋子很长,一直走到头的时候,她看见了那被挂在墙上的画像。 沈昭昭的双腿忽然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走不动了。 因为那画像上的女人竟然和自己像极了。 不! 而是她像极了那画像上的女人! 而画像的下面,赫然写着琅嬅二字。 刹那间,沈昭昭浑身血液倒流,即便早就做到了心理准备,可当她亲眼见到这位正主的时候,心脏还是无法避免的抽痛和战栗。 第207章 暗室窃宝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在扮演的那个人。 原来,师父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也是他自己的师父! 是那曾经叱咤天下的琅嬅老祖! 更是所有炼药师的鼻祖。 当巨大的痛苦袭来时,沈昭昭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下去,最终痉挛抽搐。 她的师父,竟然也爱着他自己的师父!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扮演的都是琅嬅老祖! 她想,如果不是这张脸,师父当年根本就不会把自己捡回来吧。 怪不得他要让自己叫她阿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沈昭昭低低地笑出了声,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师父,原来你也是这般人物!” “什么仙人临世,什么孤高清冷,到头来不过都是凡夫俗子罢了!” “你无法摒弃心中所念,俨然已经有了心魔,而你的心魔竟然就是你的师父,哈哈哈!”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癫狂发疯,沈昭昭捂着肚子疯狂大笑,她用那张和萧正邕像极了的脸大笑着。 沈昭昭此刻忽然明白了,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是按照琅嬅老祖生前的模样复制的,就连那些衣裳也是。 包括自己也不过是他的复制品罢了。看书溂 怪不得师父总是喜欢让她穿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衣裳跳舞。 原来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了琅嬅老祖,他将自己幻想成琅嬅老祖的模样,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那恶心的嗜好。 笑了许久,她在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那画像靠近。 苏娴说:“那护心莲也许就藏在萧正邕最珍视之物的背后,沈昭昭,你去给我拿回来吧。” 然而当她的手在触碰到画像的刹那间,尖锐的疼痛迅速从指尖蔓延到了整个手臂。 她尖叫一声,看着自己的手臂瞬间被烧焦。 这才想起了苏娴另外给她的丹药,她再次毫不犹豫地服下,很快,一层清润冰凉的力量便覆盖在她全身。 沈昭昭咬牙,忍着疼痛再次朝着画像伸过去,然而这一次,画像没有攻击她。 当画像被一把扯下的时候,露出了那悬浮在空中的莲花散发着一层浅浅的金光,层层叠叠的花瓣交相辉映,阵阵清香扑鼻,她只是微微靠近那护心莲,那被灼伤的手臂便迅速复原。 紧接着长出新皮肤来。 即便是就这样过去了四百年,护心莲也不会枯萎死亡。 沈昭昭惊奇地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再看向那护心莲,眼里瞬间多了抹贪婪。 怪不得那个女人那么想要得到这护心莲,怪不得师父会将它藏在这里。 就连陛下,他都不曾献上! 并蒂重瓣护心莲,简直美得不可思议,沈昭昭的一双眼睛几乎都粘在了那护心莲上面。 她朝着那护心莲靠近,当双手握住护心莲的跟紧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传遍全身。 就连她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感受到了这种浩瀚而澎湃的力量。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疯狂地独占这颗护心莲! 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蛊惑着她,告诉她只要得到这护心莲,自己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仿佛它能实现自己所有梦寐以求的愿望。 就在她沉迷于这种蛊惑的时候,整个暗室都开始疯狂地颤抖摇晃了起来。 湖面上的水在震颤着,汹涌阴狠的气息凶猛地打在沈昭昭身上,刹那间,她甚至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 哐当! 坚硬的石门被一股巨力破开,砸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皲裂的蛛网。 当那道身影猛扑过来时,沈昭昭反应极快地抱着怀里的护心莲躲避。 “换颜丹?” 清冷的嗓音在暗室里尚有回音,那嗓音冷得出奇,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即将要割开她的喉咙。 她仓皇地从地上站起来,双眼飞快扫视着整间暗室,寻找着可以躲避或者逃走的地方。 萧正邕就站在她对面,沈昭昭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是这护心莲身上还藏了机关? 一旦护心莲被人动了,萧正邕就能察觉到吗?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品相如此好的换颜丹,竟能将我完美复刻。”萧正邕扫了一眼她怀中的护心莲。 朝她伸出手说:“护心莲给我,我尚且能留你一个全尸。” 再看看被扯掉在地上的画像,他眉宇间的寒霜几乎能够冻死人。 沈昭昭不敢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 苏娴说过,只要不开口,她的换颜丹谁也无法识破。 沈昭昭抱着护心莲后退,两个人那一模一样的脸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再说一次,将护心莲给我!” 沈昭昭咬牙,不行,她不能给! 一旦给了,她就会因为违反契文而遭到天谴,且就算是给了,萧正邕也不会放过她。 反正给不给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呵!” 一声低笑落下的瞬间,那凶猛的力量再次朝着沈昭昭袭来,然而这次不一样,仿佛整个暗室都遭受到这种力量的挤压。 重重地压在她身上,迫使她狠狠地跪在地上,双膝将地面砸出皲裂。 膝盖骨在瞬间粉碎,尖锐的骨头刺出皮肉,剧烈的疼痛让她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出声。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 “哼,倒是个硬骨头。” 萧正邕看着那被力量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步步朝她走近。 明明长了一张拯救众生的脸,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阴狠。 “这换颜丹这般厉害,既如此,那便让我撕开里的脸皮瞧瞧,这底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张面孔。” 或许当感知到护心莲被拿走的刹那间,他会以为是静娴。 然而面前这个人这么弱,弱到连自己一招都抵抗不住的时候,萧正邕就知道,她不是静娴。 那么这世上还会有谁知道护心莲的所藏之处呢。 尖锐的疼痛从脸部传来,当五官开始扭曲时,一层层脸皮好似要被他活生生地剥下来。 沈昭昭牙关紧咬,却愣是一声不吭,更是没有松开怀里的护心莲。 第208章 故人已死 那种脸皮被生生剥离开血肉的疼痛让沈昭昭生不如死,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口腔里全是血的味道。 “硬骨头!” 萧正邕冷哼一声,加大手中的力量,似乎即将等待着欣赏她那张脸血淋淋的模样。 然而怀中的护心莲忽然光芒大盛,一双手抓着沈昭昭的肩膀将她迅速拖离萧正邕面前。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暗室几乎都开始碎裂了起来。 萧正邕脸色骤变,眼里也开始出现惊慌的神色。 “不要!” 墙体开始脱落,大量的水更是疯狂地涌进暗室,这里即将被淹没。 萧正邕惊慌失措地冲上去,企图护住他留在这里几百年的东西。 不论是她用过的茶杯,还是她穿过的衣裳,亦或是她随手的一个小物件儿,对于萧正邕来说,都视若珍宝。 四百年来,他获得了长生,获得了容颜不老。 可他也获得了孤独。 支撑着他走过这四百年的时间,便是这些陈旧之物。 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聂琅嬅一丝气息,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企图挽留这些东西,然而涌进来的湖水太过于凶猛。 这些东西又保存了四百年之久,早就已经无法被完整的保存好了。 故而当湖水涌进来的瞬间,暗室里所有有关聂琅嬅的东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萧正邕猩红着双眸,感觉自己即将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忽然听见一声嗤笑,那人藏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漫不经心地开口:“国师大人这般,还真是令人讽刺啊。” “故人已死,留着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萧正邕的手僵在了半空,朝着那声音之处看去,可那里什么都没有,静娴已经带着沈昭昭离开了。 但萧正邕很快就追了出来,静娴回头看了一眼,那眸子里的疯狂和凶狠,一如他当年杀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萧正邕,这本就是我的东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静娴猖狂一笑,飞快消失在萧正邕的视野里。 而萧正邕似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着沈昭昭的房间飞去。 他是追不上叶静娴的,她现在的力量每天都在成倍地增长,即便没有了当初那具强悍的身体,那残留在灵魂里的力量还是会让人感到恐惧。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她的脖颈被人掐住,将她生生从床上拎了起来。 沈昭昭惊恐的瞪大双眼,两条腿奋力在空中蹬着。 “师、师父……”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昭昭好难受!” 她才刚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装睡萧正邕就进来了,沈昭昭心如雷鼓,难道他发现是自己了吗? 不,不可能的! 她用了换颜丹,苏娴也暂时拖住了师父,他不可能知道的! “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竟然敢联合外人来欺骗为师,偷走为师的护心莲。” 萧正邕语气森冷的说着。 “师父,你在说什么,昭昭听不懂!” 沈昭昭费力的说着,企图挣扎出萧正邕的桎梏,然而他的手却越收越紧,那纤细的脖颈只需要微微用力就能掐断。 这也是第一次,沈昭昭感觉自己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这个将自己养大的男人,眼里对她却没有半点儿温情,只有冷漠和肃杀! “师父,你放开昭昭好不好,昭昭好难受……” 沈昭昭哭出了声,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刚刚被萧正邕打断的胸骨和碎裂的膝盖骨都在瞬间复原。 那缠绕在她身上的力量更是不在不断地探索,企图从她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但他失望了。 静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在利用完沈昭昭之后再将她推入地狱。 且在她看来,沈昭昭也不过是个被萧正邕蒙骗利用的傻子罢了。 萧正邕忽然松手,女孩儿掉落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师父?”沈昭昭抬起一双水润的双眸可怜委屈地看向他。 问:“师父刚刚说什么被偷了,难道是国师府进了贼人吗?” 沈昭昭佯装平静地问着,努力让自己的表现更加自然,让萧正邕找不到一点儿破绽。 萧正邕冷冷的盯着地上的女孩儿,道:“昭昭,你最好祈祷你没有骗我,否则,你知道你将会面临什么。” “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也能剥夺你的一切。” 沈昭昭眼神惊惧,却还是表现乖巧地点头:“师父说的是,昭昭记住了。”看书喇 “师父是昭昭的再生父母,昭昭怎敢欺瞒背叛师父?” 她声音软软的,萧正邕始终是舍不得对那张酷似琅嬅的脸下狠手。 因为他无法确定在毁去沈昭昭后,自己还有多少个四百年才能等到聂琅嬅。 他做梦都想将那个女人占为己有。 风月宝镜能够织梦,这四百年来,他时常带着风月宝镜。 因为在梦里他可以尽情地织梦,编织一场只有自己和聂琅嬅的梦。 回到房间后,萧正邕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抽搐着。 身上原本紧致的皮肤开始迅速衰老,就连一那头黑发都变成了一缕缕的银丝。 他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着。 “琅嬅……琅嬅……” 苍老的声音从他喉间发出,那一刻,他已经全然变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眸子所过之处,似全都是聂琅嬅那张风情明艳的脸。 他伸出苍老的手企图去抚摸那张脸,可什么都没有,他只能扑了个空。 “师父,师父。”萧正邕一声声地呼唤着,苍老的声音裹胁着浓浓的委屈和思恋。 当滚烫的眼泪落下时,萧正邕哽咽着呢喃。 “师父,阿邕知道错了,阿邕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回来看一眼阿邕好不好?” “不要怪阿邕,不要恨阿邕……” 四百年的日夜,除了利用风月宝镜织梦以外,他能在沈昭昭的身上寻求一些宽慰,在她身上发泄着四百年挤压的思念和痛苦。 他知道聂琅嬅回来了,可现在他的师父要杀他了。 明明以前师父为了救他,用尽毕生所学培育出护心莲,只要护心莲在,他就能永保容颜不老。 可现在,她竟然要将那护心莲拿走。 她分明知道,若他没了护心莲是活不长的。 第209章 你是陆沉渊的儿子? 他的性命与护心莲息息相关,所以即便连西圣皇问起时,他也不曾将护心莲交出去。 如今失去了护心莲的必有,他便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容貌了。 萧正邕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面铜镜前,他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再也没有了那如竹如玉的完美模样。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喃喃道:“师父,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若你当初能对阿邕好一点,哪怕只分一点点爱给阿邕该有多好……” 这般模样,莫说是叶静娴了,便是连他自己看了也觉得恶心肮脏。 他忽然拿起一旁的匕首,用力地朝着自己那满是皱纹的脸划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直到将那张脸划得血肉模糊,再也无法分辨出他的模样,萧正邕才堪堪停了手。 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他疯狂而执拗地看着铜镜里血肉模糊的自己。 笑着说:“这样……师父就不会厌弃我了吧?” “只要认不出来,师父就一定不会厌弃的。” 他痴痴的笑出了声,眼里全然没有了身为国师时的贵气和淡然。 有的只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和偏执。 第二日天一亮,沈昭昭就被再次送回了太子府。 即便不愿过去,可她也依旧无法反抗萧正邕的命令,然而这一次,她没有见到萧正邕。 聘礼从十里长街一直排到了永安候府的门口。 裴寂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黑袍,眉宇凛冽霸气。 褚建怀揉了揉眉心,只觉得颇为头疼,对着裴寂说:“南楚太子,我家静娴已经许配了人家,你便是再怎么强取豪夺也是无用的。” 裴寂已经在永安候府门口堵了两天了,每天都是这种法子。 不见到苏娴,他誓不罢休。 每天都是流水似的聘礼送到永安候府来,那候府都快装不下了,满当当的都是一些金银翡翠,东珠玛瑙这些东西。 裴寂笑的肆意张扬,勒紧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褚建怀说:“她自生下来就是本太子的未婚妻,分明是你们西圣太子抢了老子的女人,怎么就成我强取豪夺了?” 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还真是令人十分不爽呢! “南楚太子兴许是搞错了,她现在是这候府里的郡主,可不是什么苏圣之女。” 这南楚太子实在是难缠,接连两天前来堵门,让他们永安候府只许进不许出。 “她的母亲,乃是我南楚皇后之妹,名唤月姚,是也不是?” 当这个陌生的名字被再次提起时,褚建怀有片刻的怔愣。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证明本太子说的都是对的,这门婚事不论成与不成,你们的永乐郡主都不能是西圣的太子妃!” 裴寂嚣张地说着。 “怎么,你们永安候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要将人拒之门外吗?”裴寂挑眉,戏谑地看向褚建怀。 他都来永安候府两次了,那个女人也就躲了她两天。 “侯府门槛低,怕是要辱没了南楚太子的风骨。” “什么风骨不风骨的,本太子不在乎,我来看我的未婚妻,尔等岂敢阻拦?” 他翻身下马,身后随从立马拔刀相向。 侯府的打手们也纷纷出来,看上去像是两军对垒。 “太子既然来了,岂有拒客的道理,还请太子进屋一坐,吃杯热茶吧。” 彼时静娴刚从后堂屋出来,手里还牵着墨宝。 小家伙最近又长高了不少,开春后身上厚重的袄子也褪去了,露出男孩子硬朗的身子骨来。 虽然年幼,却已经初见形态。 静娴站在堂屋里,院子里的风徐徐吹着,不论是骨相还是面相,她都是极佳的。 风吹来的时候,裴寂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了。 那周身气度矜贵中透出浓烈的冷意,好似那高不可攀的冰冷雪山。 裴寂眯了眯眼睛,他向来不好女色,即便是他府中那些貌美如花的姬妾,他也只是放在府里用来解决日常需求罢了。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且他是太子,注定会拥有数不清的女人,往后做了帝王,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更是不在话下。 然而这一瞬,他忽然觉得,若是没能拥有苏娴,将会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唯有将这样的女人征服,他才是成功的。 “听说你想当我小爹?” 裴寂还未走近静娴,就听见身边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嗓音,他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最终在静娴身旁发现了那个小不点。 墨宝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虽然他现在还很小,可还没小到会被人无视看不到的地步吧。 “瞧见了吗?小爷我名唤墨宝,是阿娘唯一的宝贝儿子!” 墨宝冷哼一声,裴寂愣住,看着这张和陆沉渊一般无二的脸,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皲裂。 “你是陆沉渊的儿子?” 裴寂咬牙切齿地问,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储君殿下的儿子? 虽然有时候他们也觉得小侯爷和储君殿下很像,可谁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因为外面所传小侯爷就是个马匪的种,身上流的都是肮脏的血。 就算现在身份尊贵,也依旧改变不了那低贱的出身。 “他的确是陆沉渊的儿子,南楚太子有什么问题吗?” 静娴朝着堂屋里走去,丫鬟们上来倒茶。 南楚太子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孩子,这才想起来先前的传闻。 听说苏娴以前是在乡下长大的,这个孩子是她在一次外出后被马匪玷污才怀上的野种。 “只要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论是谁的种,本太子都不介意。” 裴寂笑了笑,抿了口热茶,说:“当然,这也仅限于你的第一个孩子,往后不论儿子还是女儿,都只能是本太子的种。” 静娴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毫不客气地朝着裴寂那张英俊霸气的脸喷了过去。 随后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道:“真是抱歉,方才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没忍住,太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褚建怀默默捂脸。 裴寂则是脸色漆黑地一把擦掉脸上的茶水。 第210章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咬牙切齿道:“本太子当然不会介意。” “太子方才说什么,本郡主没有听清楚,不妨再说一遍?” 丫鬟奴才们齐齐吸了口凉气,郡主好大的胆子,这南楚太子杀人无数,要是惹了他不开心,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郡主,照杀不误。 然而就在丫鬟们担心静娴人头不保时,裴寂却笑出了声。 他紧盯着静娴说:“你倒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本太子的人,苏娴,你很好,你也很成功地勾起了本太子对你的兴趣。” “噗!” 这回是墨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了了。” 墨宝学着静娴的模样,动作优雅地擦拭着嘴角的水渍,然后一脸天真无辜地说:“我阿娘是昆京第一炼药师,又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郡主,还生得貌美如花,勾勾手指头就有无数男人送上门来。” 墨宝顿了顿,继续说:“还缺你一个?”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没忍住小声笑了起来,小侯爷这张嘴还真是学了三公子,损人得很。 丫鬟重新给二人斟茶。 “你倒是和你娘一样,伶牙俐齿。” 裴寂深吸一口气,他是一国太子之尊,自是不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且他瞧这孩子胆识过人,竟不惧怕他。 在南楚,民间多用他的画像贴在床头或者墙上,说是可以用来镇压邪祟,止小儿夜啼,虽说那些画像都丑得出奇,根本就没有画出他英俊样貌的三分之一。 便是他早些年去民间巡访做个样子,也总有小孩儿被他那凶悍的样子给吓哭。 这小子非但不怕,竟然还在这里嘲讽他。 墨宝很有礼貌地微笑,说:“我是阿娘的儿子,自然处处像极了阿娘。” “像也无妨,本太子是个宽宏大度的人,往后你同你阿娘一同去了南楚,便要改口唤我爹爹,可明白?” 裴寂倒也不介意自己被喷了一脸的茶水,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深邃的眉眼里迸射出犀利的光芒来。 如果这个孩子当真如他猜想一般,是陆沉渊的种,那可就好玩儿太多了。 西圣太子的儿子在他南楚的手里,呵。 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玩儿极了。 墨宝撇撇嘴,说:“你没我爹爹生得好看,且我有爹爹了。” 裴寂哑然失笑,他是生的不如陆沉渊。 “可我比你爹爹厉害。” “那你有我阿娘厉害吗?” 小孩子的语气听上去总是有些天真,但这无疑是在质疑南楚太子的实力。 作为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裴寂还从来没被人质疑过,更何况是个孩子。 他手中的茶杯忽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朝着静娴飞射而去。 迅猛刁钻的力量带着不可摧折的霸道和逼迫,丫鬟奴仆们都瞪大了眼睛,那茶杯却在离静娴三寸之时陡然碎成了齑粉。 裴寂挑眉,宽大的手掌看似轻柔地拍在桌面上,壶中茶水凝成无数冰锥刺向静娴的眼球。 静娴无奈扶额。 “墨宝。” 胖乎乎的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空中,冰锥与茶杯相碰,看似只是小孩子不经意的动作,却能将那蕴含着凶猛力量的冰锥击个粉碎。 茶杯却又完好无损地飞回墨宝的手中。 “呵,果真是个厉害的。” 裴寂擦了擦手,上前狠狠挼了一把墨宝的头,却被墨宝不客气地打开。 “男子汉,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裴寂愣住,随后哈哈大笑,捧着墨宝那奶呼呼的小脸儿说:“真不愧是苏娴的儿子,是个厉害的。” “往后本太子和你阿娘的孩子,也能如你一般厉害骄傲,那才配做我裴寂的儿子!” “南楚太子,天色暗了。” 意思是,你可以圆润地滚蛋了。 褚建怀在一旁适时出声,因为他怕自己再不出来打圆场,瞧着静娴那漆黑的脸色,一会儿只怕是要打起来,将这个永安候府都给掀了。 裴寂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静娴,双手负在身后,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 让人不得不臣服在他这种威严之下。 他说:“本太子不远千里而来,永安候就连一顿晚膳都舍不得?” “既如此,还望太子莫要嫌弃我这侯府饭菜寒酸了。” 不论什么时候,褚建怀都会保持自己那良好的修养和态度,温润的气质总是很难让人觉得他是个商人。 而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至于褚建仁…… 这两天他感觉自己的炼药术好像到了瓶颈,怎么都无法突破,已经闭关去了,死活都不肯出来。 “我都屈尊到了你这小小侯府来了,苏娴,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动吗?” 裴寂如同狗皮膏药一样,静娴走哪儿他跟哪儿。 那身躯高大的太子爷微微俯身,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笑容,他想从静娴脸上看到一些别的表情。 而不是永远都这样云淡风轻的。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她面前,像极了一个小辈。 而她则是那高深莫测的长者,就连看待他的眼神,他都觉得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智障。 “感动?你围堵我侯府两天,只许进不许出,如今更是连一口新鲜菜都吃不上,本郡主难不成还要谢谢你?” 裴寂愣住,随后打了个响指,身后立马出现两名侍卫。 “速去市场买些新鲜肉菜送来永安候府。” 侍卫:“???” 他们可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平日最大的作用就是藏起来。 现在居然要让他们去买菜? “还愣着作甚,需要本太子亲自去买吗?” 两名侍卫赶紧头也不回地跑了。 笑话,太子爷亲自去买菜,传出去他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苏娴,怎么样,这下够感动了吗?” 裴寂扭头,却发现身后早就没了静娴的身影。 她带着墨宝是有多远跑多远,见过黏人的,没见过这么黏人的。 裴寂摸了摸鼻子,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无妨。 女人嘛,都容易娇羞。 尤其像是在他这种勇猛无比又帅气逼人的男人面前,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苏娴就是被陆沉渊那个狐狸精给懵逼了双眼,只要自己在她身边待的时间够久够长,她就会发现,自己要比那个狐狸精厉害多了。 不论哪个方面都是! 第211章 阿娘,你别不要我 “阿娘,他当真要做我的爹爹?” 后院里,墨宝睁着圆溜溜的眸子问着。 那个男人看起来好凶的样子,但宝宝一点儿都不怕! “他?”静娴嗤笑了声,问:“那你喜欢他吗?” 墨宝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说:“他身上的气息很不好。” “你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什么气息?” 静娴有些诧异,裴寂将自己的气息压得很好,身功力也很足,如果他想,一拳打死一头牛简直轻而易举。 “墨宝感受到他杀了很多人,不论男女老少,便是婴孩儿他也不会放过,阿娘,他身上的业障很重,杀孽也很重,那个傻子说,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傻子还藏在侯府里,墨宝有空的话就会去听他讲佛经。 墨宝似乎很有悟性,不论傻子讲什么,他都能一点就透,那些晦涩难懂的佛经在他眼里更是简单明了。 他说:“众生所相,皆是虚妄,他贪恋阿娘不过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但爹爹不一样。” 墨宝的眼里泛起明亮的光泽,小小的孩子仰起头努力地说着。 那一刻,静娴的心情很复杂。 她蹲下来,抚摸着墨宝软嫩的脸颊,两坨奶膘软乎乎的。 她问:“那墨宝能从阿娘身上看到什么?” 墨宝愣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莫怕,不论你说什么,阿娘都不会怪你。” 闻言,墨宝眸子里的光暗了下去,身子也跟着疲软耷拉了。 就连语气也变得沉稳冷漠,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我的阿娘。” 那一刻,惊雷在静娴脑海中炸响,轰的一声,耳朵里全是轰鸣震颤之声。 但随后她站起身来,冷漠睥睨着面前的小孩儿。 这孩子,知道的可真多呢…… 她漫不经心地勾起殷红的唇,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墨宝此刻的模样。 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紧张和恐惧。 他在害怕。 在害怕眼前这个被他叫做阿娘的女人。 不,这不是他阿娘,墨宝很早就知道了。 “那你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她的语气不复先前的温柔,冷漠的语气仿佛是个陌生人。 墨宝到底是个孩子,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静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这就害怕了?”她俯身压迫着墨宝,漆黑的眼眸里全是冰冷的笑意。 墨宝鼓起勇气,说:“你不是我的阿娘。” “那我是谁?”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墨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就是自己的阿娘,可有的时候,他却能在阿娘脸上看到另外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比如现在。 那张陌生的脸又出现了。看书喇 他甚至在静娴身后看到了无数缠绕的黑气,充满了邪气,缠绕在她阿娘身上,阿娘的灵魂好像也被这样吞噬了。 “呵。” 静娴低笑出声,纤细的手指捏着墨宝的下巴,尖利的指甲摩擦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上,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这一刻,墨宝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邪恶气息。 哪怕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真正的阿娘,可墨宝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因为他也能够从静娴身上感受到爱。 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 眼前的阿娘,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她的身后好像藏着一张深渊巨口,随时都能将他吃掉。 孩子很恐惧。 可心里的依恋让他战胜了这种恐惧。 他忽然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静娴,小小的孩子已经可以够到静娴的腰肢了。 孩子眼里蓄满了泪水,却迟迟没有往下掉。 “墨宝知道你不是我的阿娘,真正的阿娘没有你这般厉害,可是怎么办,如果墨宝害怕你的话,墨宝就真的再也没有阿娘了!” 孩子终于绷不住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伤心难过又恐惧的声音瞬间让静娴破防了,原本脸上装出来的冷漠神情也彻底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她缓缓抬起手,似想要好安抚孩子。 却又听见墨宝说:“也许我真正的阿娘已经死了,所以老天爷又给墨宝一个新的阿娘。” “她会保护墨宝,也会教会墨宝很多东西。” “阿娘,阿娘你别不要我。” 孩子两只肉呼呼的小手紧紧地抓着静娴,似乎生怕她会跑了一样。 他抬起一双泪眼汪汪的脸可怜兮兮地望着静娴,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儿一样,眼里满是祈求和悲伤。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孩子眼里,她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心疼难过的吧。 “墨宝。” 她收回了那冷漠的外表,蹲下来用衣袖擦干净孩子小脸儿上的泪水。 说:“你既然一早就知道,又唤我一声阿娘,我又怎会不爱你。” “如你所想,你真正的阿娘已经死了,但她曾告诉过我,她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牵挂,就是你,让我务必照顾你。” 墨宝抽抽搭搭地问:“真的吗?” “我从未骗过你。” “那……那阿娘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爱墨宝吗?” 孩子终究还是好哄的,不一会儿就止住了哭泣,但眼泪还是往下掉。 静娴无奈叹气,将他摁进自己怀里,温柔地说:“墨宝啊,你可是阿娘的第一个孩子。” 她说:“所以怎么会不爱你呢,你是阿娘最最最喜爱的孩子了,阿娘可是第一次做别人的母亲呢。” 虽说是无痛生娃,可原主的记忆全都存放在脑海里,所以曾经的那些苦难,她都感同身受。 “那阿娘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墨宝眼眶红红地问。 “你不是已经在阿娘身上看到了吗?”她笑眯眯地说:“阿娘以前可是比南楚太子还要可怕的人呢,阿娘都死了四百年了。” “四百年前,阿娘也杀人无数。” 墨宝摇摇头,认真地说:“不,不是的,阿娘和他不一样!” 他说:“阿娘也救过很多人,但被救之人并非全是良善之辈,他们诋毁阿娘,妄图毁掉阿娘,对吗?” 孩子还小,能够看到的东西并不多。 但这些已经足够让静娴惊讶的了。 “阿娘,你放心,等墨宝长大以后,会保护阿娘的,阿娘也是墨宝心里最最重要的人!” 他终于对静娴敞开了心扉,终于不再恐惧。 第212章 攻占和侵略,是我的使命 “那我们说好了哦,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以有第三个人知道,好不好?” “恩恩,好!” 墨宝认真地点头。 静娴笑眯眯地看着墨宝,问:“那你现在还害怕我吗?” “不怕!”孩子的回答坚定有力,眼神更是坚毅,墨宝说:“你会永远都是墨宝的阿娘,不论什么时候,墨宝都会爱您,永远!” 对,永远。 静娴笑眯了双眼,这样可爱的孩子,谁能不爱呢。 饭菜开始被陆续端上桌,作为南楚太子,自然会被分为上宾,一来就坐在了主位上。 所幸褚建怀也不曾介意。 道:“不知南楚太子口味如何,便将昆京城里所有盛名的菜肴都端了上来。” 一桌子的美食,香飘十里,但当裴寂看到端上来的菜色时,眉头却狠狠跳了跳,又生生将自己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褚建怀微微一笑,看不出喜乐,眸子里却藏着戏谑,说:“太子尝尝吧,这些菜肴,都是静娴亲自烹制的。” 一听说是静娴亲手做的菜,裴寂脸上的表情才微微缓和了些。 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也许这些菜只是外表难看了些,其实味道还算不错的。 裴寂府里那些女人,不乏一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还有厨艺十分了得的。 但他常年征战沙场,风餐露宿,吃的又是和将士们一样的,所以对吃食这方面并没有太多要求。 不过府中要是有女人亲自烹饪,他便会宿在那个女人的院子。 这是裴寂的癖好,想在女人身上寻找一点儿烟火气。 而不是成日都只知道捻酸惹醋,矫揉造作,亦或是卖弄风月,他喜欢身上有点儿真本事的女人。 哪怕是做饭,在他眼里看来,那都算得上是真本事。 然而上菜的丫鬟们却神情各异,有的甚至是惊恐。 “这是冬日蚂蚱,昆京久负盛名的名菜,殿下尝尝?”褚建怀笑眯眯地问。 然后又将一盘还在不断蠕动的菜推到了裴寂面前。 黑乎乎的东西,细细长长的,他说:“这道菜是阿娴在后院的肥土里亲自挖出来的蚯蚓,阿娴说得趁着新鲜的时候吃,最是美味。” “以及这从淤泥池里捞出来的水蛭,用高火藤椒爆炒,鲜香麻辣,妙不可言,殿下,尝尝吧。” 褚建怀依旧面不改色,笑得十分灿烂。 “怎么,不敢吃?不是说南楚太子胆识过人,九岁挑毒龙,十二走天下,十五立威名吗?” 静娴牵着墨宝的走进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身后的丫鬟上了盘刚爆炒出来的鼠肉放在了裴寂面前。 裴寂嘴角狠狠一抽,额头青筋更是在不断跳动着。 “笑话,这天底下就没有本太子不敢的事情!”裴寂冷哼一声,夹起那不断蠕动的蚯蚓。 一张俊脸黑如锅底,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将那蚯蚓送进了嘴里。 那活生生的蚯蚓到了嘴里,蠕动的感觉带着一股子土腥气,静娴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腌制的,只是咬了一口,那股土腥气和恶臭味儿在口中崩裂的感觉直接让裴寂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呕——” 然后愤怒地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 “苏娴!”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苏娴,当然知道这是静娴故意在给他难堪。 他倒是小看这个女人了,折磨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太子这是怎么了,如此美味的菜肴,全是本郡主就地取材,新鲜现做的。” 她瞥了一眼裴寂,面不改色地将东西吃了进去。 说:“生逢乱世时,莫说是这蚯蚓水蛭,蚂蚱虫蚁,便是树根臭土,也能沦为百姓们救命的口粮。” “饿殍千里之时,这些东西,都是能救命的。” 且在她眼里看来,这些东西全都是能够入药的好东西。 便是连墨宝,也学着阿娘的样子吃了起来。 从前在叶家村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就掏过蚂蚁洞吃。 小孩子饿极了,哪里管得了你能吃不能吃,只要肚子不挨饿就比什么都好。 褚建怀看他们都动筷了,便挑了个看上去最容易下嘴的蚂蚱。 裴寂知道静娴意有所指,他来西圣提亲,是带了二十万大军来的。 十万围了昆京城,一万驻扎在边关防守之地。 他想吞下西圣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裴寂夹起那爆炒的蚂蝗,有的甚至都没有炒断生,还在挣扎着扭动。 静娴微微一笑:“七分熟,太子,吃吃看吧。” 裴寂冷笑:“纵使天下饿殍三千里,我是太子,攻占和侵略,是我的使命。” 他仿佛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一样,只剩下来,南楚皇室便是给他灌输这样的理念。 直到如今,他都觉得,唯有天下统一才能实现真正的大同。 他说:“战争是必然的,死亡也是必然的,扩大王朝的疆土,便是为自己的子民谋求更多的幸福与安定。” “苏娴,今日的菜我有胆量吃,但你……有胆量同我走吗?” 他目光炽热地盯着静娴,带着势在必得的掠夺。 他想,这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苏娴这样的女人才配与他并肩而立,共赏这万里江山的美景吧。 仅仅只是今日堂屋一场交锋,他就已经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竟是他那日在宫宴上所遇对手一般无二。 一个能够驯服扶麟兽的女人,绝不只是一个炼药师那么简单。 她身上的秘密有很多,裴寂有的是时间陪她一点点的耗,当撕下她最后一层伪装时,就必定会成为他的女人。 晚膳结束得很快,奇形怪状的饭菜终于撤走,饶是褚建怀这次也忍不住了,扶着墙恨不得将胆汁都给吐出来。 静娴幽幽地瞥了一眼,凉凉道:“我做的饭很难吃?” 褚建怀苦笑着摇头:“倒也不难吃,就是……难以下嘴罢了。” 谁能想得到她会以虫蚁兽类做菜,这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最恶心的东西,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阿娴,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当真寻常?” 静娴点了点头:“寻常。” 在那种饥荒到人吃人的年代,这种东西,已经算得上是极致的美味了。 第213章 总有她哭的那一天 褚建怀看着静娴离去的背影,恍惚间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身影。 他想,也许是静娴以前在叶家村过得不好,所以才会觉得这些东西都算得上是美味吧。 另外一边的裴寂照样如此,扶着墙哇哇狂吐。 护卫不停地给他拍打着后背,说:“殿下,咱们其实可以完全不用吃那顿饭的!” “那永乐郡主当真过分,您是尊贵的太子爷,她怎能用这种东西来待客?” 要不是他们太子爷宽厚仁慈,那女人的脑袋早就没了。 裴寂胃里一阵痉挛,口腔里全是那种恶臭的味道,不论怎么都去不掉。 只要一想到那个味道,裴寂就恨不得将静娴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儿。 “不是让你们去买菜了?”裴寂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恶狠狠地问着。 护卫们一脸茫然,说:“的确买了,还花了不少银钱呢,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说起来,花的可都是他们的俸禄! 裴寂咬牙,擦了擦嘴,冷哼道:“也罢,且让她放肆这段日子,总归会成为老子的女人,等她随我回了南楚,爷有的是法子让她哭着求饶。” 对于将女人弄哭这件事情,裴寂很有经验和门路。 到底不过是要臣服于男人的玩意儿,总有她哭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裴寂已经隐隐期待了起来。 他甚至幻想着,这个能够拥有扶麟兽的女人,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娇声求饶是何模样了。 “太子爷,那咱们走?” 裴寂站直了身子,狠狠喝了一大口茶水漱口。 恶狠狠地说:“走?” “哼,我要是走了,岂非给了那西圣太子可乘之机?” 裴寂淬了口恶气,这俗话说得好,烈女怕郎缠,他就不信自己还拿不下这么个小女人。 再厉害的女人,不都仰慕能够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 护卫对视一眼:“太子威武!” 却不知这会儿静娴早就溜之大吉了,皇宫都困不住她,还能指望裴寂带的那几个人? 太子府里的女人们这几日使出浑身解数都依旧没能爬上陆沉渊的床。 不论是脱光了躺上去,还是半路偶遇掉池塘,企图让陆沉渊英雄救美,陆沉渊都一概视而不见。 任凭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在那寒凉的池水里扑腾,险些就得丢了一条小命。 但她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满身矜贵的太子殿下无视从容的走了过去。 “啧啧,都长得如花似玉的,怎么一个个脑子都不好使了呢?难不成长个脑袋就是为了装饰用?” 叶流丹同情地看着那些池塘里的貌美姑娘们,大概是为了能够吸引陆沉渊的注意力,在掉下去之前,她们都穿得很少。 这往水里一泡,那身姿勾勒得前凸后翘,一个个肤白貌美,蜂腰翘臀的。 要不是碍于主子就在这儿,叶流丹真想一饱齐人之福。 “想要?”男人深沉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叶流丹连忙摆手:“哪儿能呢,蠢是蠢了些,好歹也是您名义上的女人,属下可不敢逾越。” 且这么蠢的女人,他要了过去,万一把自己脑子也变蠢了怎么办? 叶流丹摸了摸鼻子,对着池塘里扑腾的几个女人喊道:“姑娘们,这池子浅得很,莫要扑腾了,淹不死人的,还是快些上来罢,当心受了寒以后无法孕育殿下的子嗣哦。” 几个姬妾们面面相觑,随后立马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叶流丹笑着摇了摇头,回头却对上陆沉渊那阴冷的眸子。 顿时尴尬了,却忽然耳廓微动,男人脸上的神情有瞬间的错愕。 随后竟然浮出点点笑意来。 “流丹,她来了。” 叶流丹无奈:“是是是,奴才这就圆润地滚,奴才绝不打扰您和郡主殿下!” 真是的,不就欺负他没个老相好么? 夜里春发几枝,晚风寒凉,多了丝春天的气息,就算身着薄衫,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沈昭昭蜷缩在床上,就算再次被送回太子府,储君也依旧不待见她,就连睡的地方,也是马厩旁的小破屋。 马粪的恶臭味儿飘进来,瞬间让她想起了那天的遭遇和嘴里的味道。 这里就连一床被褥都没有,冰冷且梆硬的床,外头的风猛烈地吹开了木窗,哐当的声响吓得沈昭昭浑身一个哆嗦。 她想要起身去关窗,却陡然看到一抹黑影出现在自己身后。 “啊——” “叫什么?” 静娴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尖叫声戛然而止。 “你、你怎么来了?”沈昭昭惊恐地后退,神情慌乱的看着那个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女人。 “本郡主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偷了一颗护心莲的莲子?” 如今护心莲已经到手,作为她曾经耗费一切心血培育出来的东西,就必须得完好无损地回到她身边。 “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静娴挑眉,上前迅速捂住她的嘴巴,尖厉的指甲刺进她的胸膛,柔嫩的几乎在瞬间被破开。 沈昭昭惊恐得瞪大双眼。 不……不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散发出一阵浅浅的金光来。 伴随着一股清润的莲花香,她的手直接探入沈昭昭的胸膛内,刹那间,心脏被她牢牢地拽在手中。 “呜呜!” 沈昭昭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呜咽,双眼死死地瞪着静娴。 不,不要! 这是她好不容易发现的秘密,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人夺走? “本郡主的东西,早就该物归原主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去私藏?” 静娴邪恶地挑起唇角,看来这沈昭昭还不算太笨,知道这护心莲有奇效,竟然偷了一颗莲子服下。 那莲子非但能增加至少百年的功力,唤醒体内潜在的魂火,更是能洗涤筋骨,若是离那仙门仅有一步之遥,这护心莲便能助人临登仙人之位。 然,这也只是数百年前的传说罢了,是真是假,还无人应验过。 当那莲子被她从心脏中生生剥离时,沈昭昭仿佛被人抽空了所有力量,宛如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第214章 烫到了她的心里 “沈昭昭,你胆子不小啊!”静娴看了眼手心里的莲子,许是沾了血,已经失去了谢光泽,变得灰不溜秋的些 就连那莲心都焉巴了。 “求你……求你赐我一颗莲子……” 沈昭昭趴在地上,卑微地乞求着。 她说:“我已经帮你拿回了护心莲,师父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是我的,我不想死……” 她看明白了,唯有那护心莲能够救她一命。 且不管她为何要说护心莲是物归原主,沈昭昭蠢是蠢了些,可还没蠢到要为了萧正邕折自己一辈子进去。 “你死不死与本郡主有何关系?我们之间的合作契约已经完成,你在他身边养大,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弱点吗?” 对。 沈昭昭不知道。 哪怕在他身边长大,萧正邕也从未将他的弱点暴露出来过。 他很谨慎,从来都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从前沈昭昭只会觉得那是因为师父与旁人不一样,清冷如高岭之花。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莲子,竟然被你的血给染脏了,看来只能丢去喂狗了。” 静娴惋惜地叹了口气,她可不会悲天悯人。 且在她眼里,但凡是和萧正邕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尤其是被当做替身的沈昭昭,一想到她盯着自己那张脸和萧正邕沟壑,静娴没毁了她的脸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临走之时,她忽然看到了被沈昭昭放在桌上的一面铜镜,古老的花纹上面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你这镜子倒是不错……” 说话静娴就离开了,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这面镜子,沈昭昭却身如筛糠,恐惧在内心发酵。 惊慌失措中她抱起那面镜子,喃喃道:“风月宝镜,你会帮我,你会帮我的,对吗?” 像是濒临绝境的人寻求到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知道,风月宝镜的作用远不止萧正邕所说的那些,总有一天,风月宝镜会帮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浪费了一颗莲子,静娴表示很心痛。 当年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发了疯一样想要得到护心莲,哪怕只是它掉落的一片花瓣,也能惹得那些人疯狂争夺。 一颗莲子,便可以让武修之人至少努力百年时间,让自己这一身的功力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若她看得没错的话,那西圣皇身上的功力虽不如萧正邕,但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她先前在宫中侍疾,便在那狗皇帝的寝宫之内发现了两道极为强横的气息。 想来那应该是狗皇帝的贴身死士,这辈子都只会为狗皇帝效力。 可就算他们隐匿得再好,在她聂琅嬅的面前,都是一群弟弟。 太子府里的女人们终于消停了,但静娴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也不曾等到陆沉渊回来,书房那边也是黑漆漆的。 “莫不是还在宫里没有回来?” 她今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裴寂缠了她一整天,总得过来瞧瞧她家阿渊洗洗眼。 她正要推门出去瞧瞧,房门却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股潮热的湿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微微裸露在外头的胸膛,一点茱萸红润。 透着温热的水气,他似刚沐浴出来,身上的月牙长袍都是松松垮垮的。 晶莹的水珠顺着男人流畅的下颚线低落在胸膛,再一路滑到那人鱼线。 静娴瞪大了眼睛,如此香艳的一幕,瞬间让她血脉喷张,仿佛浑身都跟着滚烫了起来。 “阿娴,你何时来的?” 男人看上去似乎很诧异,他关了门,瞬间遮挡了外头的亮光,就连他的身形也变得若隐若现的。 火光噌地亮起,光线摇摇晃晃地落在他身上,湿润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阿娴,你流鼻血了。” 男人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静娴这才发现自己鼻子里热乎乎的,连忙捂着鼻子后退好几步。 说:“开春了,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是吗?” 他倒也不着急将衣服穿上,底下就一条亵裤,修长的双腿即便被不了包裹着,也很容易看出那健壮的力量。 尤其是那劲瘦的腰肢,一眼便觉得他很会,很猛。 尤其是对于那方面的事情。 她的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些旖旎暧昧的场景,鼻血更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陆沉渊无奈地将手掌放在她的后脖颈上,冰凉的气息透过肌肤传达至脑海中。 他很高,总是要压过静娴的。 说:“阿娴,凝气静心,莫要胡思乱想了。” “什么胡思乱想,本郡主只是这段日子吃得太好,难免上火罢了!”静娴大声反驳着。 鼻血也渐渐止住了,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美色所诱惑的。 静娴现在有里有怀疑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这么晚了才沐浴,还穿成这个样子,勾引谁呢! 他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干净,男人靠近的瞬间,雄性特有的婚后气息扑面而至。 陆沉渊也不会拆穿她,只是说:“火气大,便得需要一些败火清火的东西。” “比如呢?” 静娴挑眉,她倒是觉得陆沉渊挺秀色可餐的,她就好这一口。 只是刚问完,男人就又上前靠近了一步,仗着身高上的优势,陆沉渊手撑着墙,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那一方狭小的空间。 他说:“裴寂住进了侯府,总是让我心里有些不痛快的。” 倒也不是会害怕静娴变心,只是那裴寂也着实优秀,同为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心里都装了些什么。 他家阿娴如今光芒万丈,自然能引来那些男人们的觊觎。 “吃醋了?”静娴心情十分愉悦地勾起唇角。 “是啊,吃醋了。” 他越是靠近,静娴的心就越是发悸的厉害。 静娴正要开口,唇瓣便被他覆盖,霎时间仿佛空气中都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呼吸一窒,那辗转反侧的吻很炽热,如同浪潮一般气势汹汹地朝她涌来。 滚烫而热烈,像是烫到了她的心里。 他一寸寸地侵占着,身上的湿热黏到了静娴的掌心,桃色朦胧的双眼里,静娴双手无力地撑在他的胸膛。 第215章 你放屁! 双眼湿润朦胧,语气更是娇软婉转:“阿渊,这就是你所谓败火的法子吗……” 但她怎么觉得,身体里的火气好像更重了些。 陆沉渊哑然失笑,指腹轻抚着她红润的唇,说:“自然不是,既然有火,那就得以毒攻毒。” 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遮挡了她面前的光亮,手掌落在她腰肢上。 男人低喃细语:“阿娴,你身上好烫,难为你从侯府一路赶来,我倍感荣幸,自得涌泉相报,以报阿娴宽慰之心。” 他总能将一些孟浪的心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伴随着他身上温凉的气息,静娴不光心是乱的,就连脑子也是乱的。 静娴正欲开口,那吻就又落了下来,冰凉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丝与头皮之间,却滚烫得厉害。 唇齿间溢出情动的声音,耳畔传来男人的轻笑,他说:“阿娴,你也想,对吗?” 主动权似乎从来都是掌握在陆沉渊手里的,潋滟的眸光含着无数情丝。 便是这样一双含情眼,便让陆沉渊脑子里那紧绷着的弦断了。 她勾着男人的脖颈,唇角上挑:“难道不是储君殿下故意勾引在先?” 他握着静娴纤细的腰肢猛然贴向自己,说:“嗯,就是故意的。” “阿渊,你大概是那深山里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吧,专勾我去了。” 那也得是静娴自己乐意,她要是不乐意,谁都把她的魂儿勾不走。 “是啊,净勾你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声音有多妩媚,饶是陆沉渊再好的定力,此刻也被软了骨头 她觉得陆沉渊最近的技术好像突飞猛涨了些,虽说先前也不赖,但最近却忽然换了好几个新花样。 便是静娴也有些招架不住了,竟开始向一个后生晚辈求饶。 次日醒来时,要不是靠着自身那强大的修复力,恐怕静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听说陛下已经好几日都不曾上朝了,就连各位大臣们前去探望圣体,都被陛下赶了出来。” “难不成是国师的不死药有了新进展?” 即便隔得很远,静娴也能听到那些侍女们的议论。 “倘若陛下当真成了不死之身,那咱们储君怎么办?陛下长生,可储君却会生老病死……” 这些道理,就连丫鬟们都懂,世人怎能不知,不过是一个个都在装愚昧罢了。 她醒得早,知道陆沉渊刚走不久,天空还是深灰色的,一点亮光浮出地平线的时候,静娴就已经出现在永安候府了。 天还未亮墨宝就起来跟着褚建怀在后院儿练功了。 裴寂纪律严明,为人更是极其自律,在一旁瞧着那孩子一身的汗。 双手抱胸靠在一旁说:“就侯爷身上这点儿功夫,还企图教徒弟,你教出来的徒弟,能杀死敌人么?” 他嘲讽意味甚浓,毕竟褚建怀是他的手下败将,在他手里坚持不了三招。 明明那个女人的功夫更为厉害,却偏生要让这么个文弱的人来教自己的儿子,女人的脑回路还真是让人搞不懂。 褚建怀一身单薄的上衫,衣袖上挽,露出一截有力的臂膀来。 挺阔的身子立于庭院中,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说:“殿下言之有理,只是习武之人,并非都像殿下这般是要去上战场杀敌的。” “且习武的目的也不止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自保,亦或是保护自己的生命。” 褚建怀总是那般不疾不徐的,似乎不论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脸上也永远都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 裴寂不屑嗤笑,道:“不行就是不行,何必说这些好听的话来糊弄小孩子?” 随后走过来,拍拍墨宝的肩膀,说:“小孩儿,本太子乃南楚第一战神,你跟着本太子学功夫,保准让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墨宝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裴寂,问:“那你打得过我阿娘吗?” 他现在在宫宴上看过,这个什么什么太子的,根本就打不过他阿娘,连阿娘都打不过还想做他师父? 小菜鸡! 裴寂愣住,他竟然在一个小孩子的眼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鄙视。 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给鄙视了! 真是……让人感到愤怒啊! 裴寂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愤怒的心情,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虽然他的确是那个女人的手下败将,但那天晚上他只是有些轻敌没有发挥好,才让那个女人赢了自己。 要是再让他们打一架,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墨宝冷哼,说:“我师父说,习武可强身健体,修身养性,若这天下人都以杀人为目的来习武,这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世道?” 阿娘说过,他不能杀人。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墨宝一定不会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 更不会让阿娘失望。 “是吗?”裴寂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的小孩儿。 双手抱胸,神情倨傲。 “既然你阿娘这么厉害,作为她的孩子,也肯定很厉害对不对?” 墨宝抿唇,没有上他的当。 褚建怀上前来,牵着墨宝热乎乎的小手说:“至少在同龄人中,墨宝是最厉害的。” 裴寂嘴角又是一抽,不会说话他可以闭嘴! “怎么,殿下是想和墨宝比试一番吗?”褚建怀扬起笑容,不说别的,这孩子的力量还是很凶猛的。 尤其是他的准头,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黄毛小儿罢了,本太子胜之不武。” “殿下是不敢?” “你放屁!” “爷,慎言!”身后的护卫连忙提醒,您可是太子爷,怎可说出如此污秽之言。 简直有损太子风范! “说吧,要比试什么,骑术箭术亦或是剑术,本太子无所不能!” 裴寂自信一笑,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就算再有天赋,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不过看在你是个小孩儿的份上,我便只使用三成的力量,如何?” 权当是陪小孩儿玩玩儿了,他知道,苏娴那个女人肯定就躲在角落里看着,到时候瞧见了自己的勇猛身姿,一定会为自己所倾倒的。 “说吧,比试什么?” 墨宝认真地想了想,脱口而出,说:“胸口碎大石!” 第216章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可丢 “铁头破石缸!” “徒手进油锅!” “赤脚走火山!” 他极其认真地想了好几个项目,本来还想说的,但想了想,觉得这几个应该是够了。看书溂 噗! 莫说是这一院子的奴仆了,便是裴寂身后的两个护卫都没忍住狂喷出声。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小孩儿认真的? 胸口碎大石,这特么不是外面表演的杂技吗? 他们尊贵的太子爷杀敌无数,怎可去做这种低贱的事情! “鸡太子,你不敢吗?”墨宝上前,挑衅地看向裴寂。 他听阿娘说,他叫裴什么鸡来着。 还是个太子,那干脆就叫鸡太子好了。 “放肆!什么鸡太子,我家爷名唤裴寂,寂,不是鸡!” 身后的护卫实在忍无可忍。 “哦,是鸡太子啊。”墨宝拖长了尾音,看向裴寂问:“比还是不比?” 不比就是怂了,比了就没了面子。 他是太子,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可丢! “比!” 第一场比试,胸口碎大石。 墨宝小小的身子躺在宽凳上,下人们则是抬来足足有一百斤的大石头压了上去,裴寂那边也是如此。 只瞧他施施然躺下,极力地保持着自己优雅尊贵的气质。 墨宝扭过头来,眨巴着滴溜溜的眼眸,朝他咧出一口白白的牙说:“鸡太子,你要是现在还怕的话后悔也来得及哦!” 裴寂忍了又忍:“老子叫裴寂!” 死小孩儿,等他阿娘以后随他回了南楚,看他怎么收拾这破小孩儿! 那一百斤重的石头压在墨宝小小的身板儿上,丫鬟们狠狠地替墨宝捏了把汗。 且不说这石头的重量,光是那一锤子下去,也没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住吧。 “来吧!”裴寂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准备接受大铁锤的降临。 要是南楚子民们看到他们那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此刻在这里表演胸口碎大石,一定会觉得世界玄幻了。 简直离谱好吗? 一旁两个奴仆一左一右拿着两个沉重的大铁锤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落下。 一声闷响,石板上出现皲裂,众人都闭上眼睛不看去看。 寻思这那小侯爷肯定完犊子了。 不成想墨宝只是淡定地坐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碎石。 说:“再来,上三百斤的!” 众人:“……” 小侯爷,您确定? 一旁的裴寂对于胸口碎大石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刚结束胸口就又被压上了几块儿巨石。 三百斤的重量顿时让他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尽数排空了去,一张坚毅的俊脸也涨得通红。 正当裴寂要调动体内力量为自己撑起一道保护膜时,忽然听见墨宝奶呼呼的声音。 说:“鸡太子,不可以作弊哦!” “咱们都是真男人,真男人就得肉搏,拼的是实打实的力量!” 裴寂:“……” 他深吸一口气,撤回了自己的力量。 一旁的下人再次抡起锤子,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锤子下去。 砰—— 闷声落下,裴寂的胸口顿时被一股巨力捶打,瞬间觉得气血涌上脑袋,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而墨宝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起身拍着碎块儿。 然后起身走到裴寂面前,裴寂一睁眼就看见那张在自己面前不停放大的稚嫩面孔。 忍住胸膛里翻滚上涌的血气,裴寂佯装轻松地拍拍衣裳。 说:“下一场!” “好,铁头破石缸!”墨宝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 很快就有仆人搬上来两口大石缸,厚度相当可观,足足有成年人的整只手掌那么厚。 见此,裴寂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抽搐。 “咳!” 裴寂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当场就要去世了。 护卫压低了声音问:“殿下,您还行吗?” 刚砸了三百斤的巨石,现在又来用脑袋破这石缸,而且这石缸看上去,不比那胸口碎大石简单啊。 “哼,不就是口破缸吗,本太子破了便是,你们都给爷睁大狗眼瞧清楚了!” 然后一把扯开外袍,露出里头的衣裳,单薄的衣料贴着结实宽阔的胸膛,隐隐能够感受到那身体里蕴含的澎湃力量。 又是个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大长腿,看得院子里那些婢女们一阵脸红心跳。 想着若是能和这样勇猛的男人春宵一度的话…… 正在活动筋骨的裴寂忽然听见一声奶呼呼的呐喊。 紧接着就看见墨宝腮帮子气鼓鼓的,随后卯足了劲儿用力一个助跑,然而那小小的身子就跟弹射炮一样。 砰的一声就撞向那巨大无比的石缸。 已经看过墨宝胸口碎大石的仆人们还是不免为墨宝感到担忧,脑袋这么脆弱的地方,这一下撞过去,怎么说也会头破血流的吧? 然而伴随着剧烈的声响过后,那小小的身子从一堆碎块儿中站起来。 潇洒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冲裴寂挑眉说:“鸡太子,该你了!” 挑衅! 这就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裴寂冷笑:“果真是个头铁的好小子。” 然后脚步往后一蹬,俯身对着那石缸就冲了过去。 哐当——! 巨响过后,石缸出现裂痕,一样碎裂成渣。 裴寂深吸一口气:“怎么样?” “太子厉害!太子威武!”身后的两个护卫一阵兴奋呐喊。 而一旁的褚建怀却掏出帕子,温柔地擦了擦孩子脸上的灰尘。 笑着说:“我家墨宝真棒,还不满五岁呢,就这么厉害了,将来长大后,肯定会成为这天底下顶顶厉害的人物!” 一旁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杀人诛心? 靠,要不要这么过分! 虽然他们也很不想承认自家太子爷都是快奔三的人了。 “下一场,徒手进油锅!” 褚建怀一拍手,立马有人端了一口滚烫的油锅过来,墨宝往里头看了一眼。 灼热的气息不停地往外冒,油咕噜噜地冒着泡。 “爷,这手要是进去了,不得成油炸的了?” 护卫们也万万没想到,这侯府竟然来真的,当真端了一大口油锅进来。 真他娘的会玩儿啊! “这回咱们一起来吧,好不好?” 小孩儿的眼神充满了天真和懵懂,小小的双手负在身后,学着大人成熟的模样。 第217章 小儿等着,爷这就来 墨宝笑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油锅下面还放着柴火,此刻正在熊熊燃烧着。 裴寂嘴皮子抖了抖,这油锅……是认真的? 这手下去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吗? 裴寂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似乎看出裴寂的顾忌,墨宝笑眯眯地说:“鸡太子,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这种油锅的温度还没有我阿娘魂火的温度高。” “而且咱们这次拼的不是肉体的力量,而是身体里面蕴含的力量哦。” 说完,他还萌哒哒地朝裴寂眨了眨眼睛。 裴寂脸上的神情这才松懈了几分,随后自信满满地走到油锅前。 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侯爷,清吧!” 说完就将手掌直接放进了油锅里,他的整只手掌都被一股淡淡的力量包裹着,墨宝也同样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白嫩软胖的手在放进油锅的瞬间,锅里的油再次疯狂沸腾了起来。 即便有力量保护着,可那油锅里的温度还在不断地攀升,那层薄薄的力量在油锅的作用下竟然有破裂的现象。 裴寂不得不再次注入更多的力量,但随着越来越高的温度,他就需要注入更多的力量去维持。 “鸡太子,你的脸怎么白了?是不是很难受啊,要实在难受的话,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咱们明天在接着比试。” 墨宝很是贴心地说着。 裴寂以为他会说今天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明天还要继续。 他忽然有点儿后悔了怎么办? “哼,不用,本太子好得很!” 但其实刚刚那三百斤的巨石砸下,对他心脉多少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好在他功力深厚,现在还能勉强抵挡的。 “好,看来这一场咱们又是平手了。” 墨宝将自己的手伸出来,褚建怀连忙心疼地去擦。 “怎么样,有没有躺着?” 实际上那白嫩嫩的小手胖乎着呢,仿佛那油锅对他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没有,墨宝很好!”墨宝甜甜一笑,两颗小虎牙露出来格外可爱,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孩子小时候生得漂亮,雌雄莫辨,粉雕玉砌得跟个瓷娃娃似的。 墨宝看向裴寂,却发现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脸色也格外的阴沉。 “最后一场,赤脚走火山!” “裴寂太子,你还能坚持吗?”褚建怀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似的,心情相当愉悦。 能够看见这位太子吃瘪,是一件相当值得回味的事情。 “笑话,本太子是战神,区区火山罢了,放马过来便是!” 裴寂不屑嗤笑,左右都已经挺过前面三关了,剩下这最后一关,怎么也不能让西圣的人看了笑话! 尤其是在这侯府里头,他代表的可是南楚皇室的颜面。 他倒要看看,这墨宝到底有多少花样。 很快这些仆人就告诉了他答案,只见他们将油锅下面的炭火全部铲出来,均匀的铺在地上,烧得通红的木炭还在噼里啪啦地崩裂着。 炭火足足扑了两米长,不够的再拿上好的银炭来凑。 “这便是赤脚走火山,南楚太子,请吧。” 褚建怀温和一笑,然后蹲下来亲自给墨宝脱了鞋袜,露出那胖乎乎的脚丫子。 小家伙坐在椅子上晃着脚丫子,显然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裴寂薄唇紧抿。 护卫忍不住吐槽说:“永安侯,你们是否过分了些,我家太子金尊玉贵,岂能赤脚行走?” “我家墨宝年仅四岁尚且能有行走的勇气,太子这是怕了?” 褚建怀挑眉笑着说,激将法似乎对于裴寂来说格外有效。 “这次,你又有什么要求?” 墨宝跳下来说:“什么力量都不用,赤脚走,谁能走过去便是赢家。” “若是输了……”墨宝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藏着十足是的狡黠和淘气。 “等你输了我再告诉你。” 墨宝似乎已经料定了裴寂的最后的结果,只见他小大人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抬着脚就往那烧得通红的火炭上踩了上去。 他像是没什么感觉一样,一脸挑衅地看向裴寂。 “鸡太子,你快来呀!” 裴寂咬牙:“小儿等着,爷这就来!” 然后麻利地脱掉鞋袜就踩了上去,然而刚踩上去的第一脚,那滚烫的火炭烧在他脚底的皮肤上,滋滋地冒着青烟。 “殿下!” “爷!” 两个护卫都已经不敢看下去了,他家太子何等尊贵,这永安侯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折辱他家太子爷! 褚建怀双手抱胸,难得看见裴寂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虽然只是出现了一瞬间,但也足够了。 “放心吧,你家殿下可是自诩天下第一的战神,又怎会连这区区火山都过不去?倘若真的过不去,谈何为自己的子民上刀山下火海,谋取更大的疆土?” “永安侯!” 两个护卫们脸色铁青,就差没冲上去打人了。 “住口!”裴寂一声怒吼,两个护卫立马闭嘴了。 墨宝欢快地在火炭上奔跑,白嫩的脚丫子踩在火炭上,竟然丝毫没有被灼伤的痕迹。 “呀,鸡太子,你的脚好像受伤了哦!” 墨宝看着他已经冒烟的脚,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裴寂额头全是豆大的冷汗密密匝匝地往下掉。 一口牙几乎咬碎,说:“多谢小侯爷关心,受不受伤是本太子的事儿!” “鸡太子,嘴太硬可是会吃亏的哦!” 墨宝已经走过去了,一双脚丫子还调皮地拨弄的火炭,要不是裴寂夜走在这上面,几乎要怀疑他走的火炭是假的了,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而裴寂的双脚已经烧破了皮肉,流出了鲜血来。 “太子殿下!”护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大喊道:“您不能再走下去了,您的脚已经受伤了!” 在这样下去,他们太子恐怕连走路都会困难的吧? 裴寂咬着牙,不停地吸着冷气,这种被火炭烫伤灼烧的疼痛,险些让他晕厥过去,然而他不能就这样认输,让一个孩子看了笑话! 那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变态! 第218章 自信过头鸡太子 越是往下走就越是困难,然而裴寂才走了一半,还有一半的路程没有走完。 剧烈的痛楚让他连走路都成了一种痛苦。 裴寂几乎有些站不稳了,脚底下不停地冒着烟。 每走一步都在火炭上留下了浓浓的血印。 “殿下,您下来吧,求您了!” 两个护卫都快哭出来了,早知道不答应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非要去和一个小孩子较劲儿,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饶是裴寂战无不胜,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若是没有内力的加持,血肉之躯在这刀山火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明明那个孩子也和自己一样没有使用任何力量,却为何完好无损? 裴寂高大的身躯已经在摇摇欲坠了,一双脚更是被烧得血肉模糊。 院子里的仆人们都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就连初建怀都忍不住拧眉说:“南楚太子,此事并非强求,权当是被小孩子玩玩儿罢了,您又何必认真?” 裴寂咬牙,依旧没有要放弃的意思,眼看着已经要走出头了。 索性眼一闭牙一咬,再心一横,直接快步跨了过去。 两个护卫连忙冲过去,冲初建怀大吼:“永安侯,若是我家太子爷在你这侯府里有什么闪失,我朝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们可怜的太子啊,从小到大,何时遭受过这种罪。 便是在战场上,和敌人也是真刀实枪地干,哪怕是皮开肉绽,他家太子爷也是硬汉子一条,一声不吭的。 “放肆,岂能对永安侯无理!” 裴寂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密密匝匝的薄汗。 随后强撑着一口气对墨宝说:“小孩儿,本太子的确是不如你,愿赌服输,若你想好了彩头,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墨宝穿上鞋子,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来。 说:“这是我阿娘亲手炼制的药,涂抹在脚底,明日一早便能痊愈。” 骄傲一生的裴寂本来想拒绝,表示自己很强壮,这点儿小伤可以扛过去的,但一听是静娴亲自炼的,立马就收下了。 “好,你是个好小子!” 裴寂骄傲一笑,忍着痛自信满满地说道:“虽然你不是我的亲骨肉,但你阿娘迟早有一天会是爷的女人,等回了南楚,你就是我裴寂的儿子,有老子在,整个南楚,随你横行!” 墨宝:“……” 他是做错了什么,竟然让这个该死的鸡太子说出这样自信满满的话? 说完之后,裴寂就被自己的两个护卫拖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墨宝一张小脸儿黑漆漆的,虽然很想冲上去将那瓶伤药抢回来,但阿娘说,送出去的东西是不可以被收回来的。 除非对方不要来。 回到房间里,两个护卫跪在地上,拖着他们太子爷尊贵的足,用墨宝赠送的伤药细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也不知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护卫手里也没个轻重的,惹得那裴寂抽了口冷气,一脚踹在他胸口,给人踹飞出去了。 “嘶!你要疼死本太子吗?” 然而这一脚踢出去却让裴寂更疼了。 护卫连滚带爬的过来,动作轻柔地上药。 然而这药涂抹上去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清凉,反而感觉足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似的,让他浑身都开始冒汗。 “这小子不会是整我的吧?”裴寂开始怀疑了起来。 然后问:“你们觉得,那小侯爷如何?” “给本太子当儿子怎么样?” 护卫甲连忙狗腿地说:“能得爷的青睐,是那小子的福气!” “小子?” 裴寂危险的眯了眯眼睛,那可是他未来的儿子,什么小子不小子的。 护卫连忙改口:“小侯爷,是永安侯小侯爷!” “你们说,那小子是不是觉得我比西圣太子厉害,故而才送了我这伤药?” 还是他阿娘炼的,裴寂认为,这一定是那孩子给他的眸中暗示。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该说不说,他们的太子爷好像有些自信过头了,却又好像觉得自家殿下就该这么自信。 毕竟这世上能够配得上太子爷的女人,简直屈指可数。 “殿下英明,那孩子定是被殿下您今日的英勇神姿所折服,比起那病怏怏的西圣太子,您自然是人中龙凤!” “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都渴望能有个强大厉害的父亲庇佑自己。” 听两个护卫这一左一右地说着,裴寂的自信心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状态。 也顾不得脚底板的疼痛了,脸上扬起那极度自信的笑容来。 “不过说起来,那孩子的确非同寻常。”裴寂眯起双眼,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说:“若是将这孩子带回南楚,加以训练操控,来日必定会成为一方绝杀之器!” 护卫对视一眼:“殿下英明,殿下威武!” 南楚皇室有一秘法,能将人培养成没有感情没有痛觉的杀戮机器,便是先前出现在小县城的药人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种法子,向来需要南楚皇室血脉的献祭。 这么多年来,南楚皇帝后宫三千,子嗣却格外单薄凋零,便是在那些妃嫔们尚未生产之时,便将胎儿从产妇体中强行娩出。 再将那已经有了七八个月大的胎儿放入祭台中。 而被献祭的,大多都是还未出生的公主,若是怀了皇子,自可免过这个劫难。 南楚的推演之法,便能在产妇还未生产时,便能得知腹中男女。 因此皇室献祭,从未失手过。 裴寂之所以那么固执地想要得到苏娴,便是因为她就是那献祭的关键所在。 “所以,裴寂想带我回南楚,是想要把我给献祭了?” 公主府内,那面相姣好的男宠衣着暴露地给澜华公主揉肩捏腿喂果子。 那风情万种的长公主慵懒地躺在太师椅上,神情好不惬意享受。 “那倒不至于,本宫能替你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小娴娴,你就不好生感谢本宫这一番心意吗?” 一袭红衣松松垮垮,尽显风流妩媚,眼波流转间,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抬起静娴的下巴。 静娴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第219章 可真是个如玉的人儿 一把握住女人作乱的手,似笑非笑地盯着长公主那张妖艳无比的脸说:“殿下可真是会说笑,您有这么多男宠伺候着,哪里就还需要我了呢?” 长公主痴痴一笑,屋子里纱幔轻浮,香烟袅袅,好不明艳生魂。 “这些个东西如何能比得上永安郡主?瞧着小手软的,怕是能让阿渊丢了魂儿吧。” “既然来都来了,本公主也让你好生享受一番,如何?” 长公主拍手,立马从外面鱼贯而入几个男宠。 不论是勇猛型还是文弱书生型,她这公主府里都是应有尽有。 “瞧瞧,有你喜欢的么?”澜华捂着唇一阵娇笑,似乎很期待看着静娴也沉溺其中的样子。 她说:“本公主府里的这些男人啊,都是些贱骨头,你只要瞧上了,便随你怎么糟践折腾了。” “你放心,有本宫在,阿渊不敢说什么的。” 她以为静娴是在顾忌陆沉渊。 毕竟两人现在的身份还是未婚夫妻,哪怕中间还隔了一个裴寂,但毕竟没有退婚,那就是证明言顺的。 静娴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些男人。 皮相是不错,可却失了些风骨和味道。 就好比那猛虎被人打断了脊骨,变得温顺乖巧。 看上去虽好,却容易让人没了兴致。 眼瞧着静娴默不作声,澜华索性招招手,让那些人都过来。 刹那间,静娴就被一群男人给围住了。 “这位可是陛下亲封的永乐郡主,若是伺候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一群男人们顿时伸出魔爪走向静娴。 静娴脸皮子狠狠一抽,道:“这等福气,我怕是无福消受的,还是交给长公主自己来吧!” 要命! 这么多男人一起上,阿渊不灭了她才怪! 虽然她也想让自己变得无比博爱,甚至广纳后宫,这可是她四百年前就有的梦想,但小腰遭不住。 且她现在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还可以在外面乱搞呢,真是太不像话了!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接了公主府的请帖来。 世人都只道长公主奢靡无度,府中豢养男宠无数,过得极其荒淫,便是酒池肉林也不为过,今日来这一遭,静娴也算是体会到了澜华的乐趣。 静娴正要抽身赶紧溜之大吉,却被那些男宠们挡住了去路。 “郡主,您别走呀,是奴才们伺候的不好么?” “是呀郡主,您要是就这样走了,长公主会生气责罚咱们的。” 男宠们一个个梨花带雨,委屈得像是谁家那身娇体软的新媳妇似的。 静娴嘴角狠狠一抽,求救的目光看向澜华们,谁知那女人却半眯着眸子装没看见,任由男宠们伺候着。 “她会怎么责罚你们?” 静娴一边跑一边问,男宠们则是跟在后面穷追不舍,颇有一副非要把静娴弄到手的气势。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男人过。 一男宠边跑边说:“长公主会用小皮鞭抽打咱们,还会……” “还会什么?” 静娴一双眼睛四处看着,瞧见一旁的窗户,想着一会儿就从那里跳出去算了。 这公主府简直比虎狼窝还要恐怖可怕! “还会将奴才们扒光了吊起来,然后用羽毛掸子鸡毛掸子挠痒痒。” 那文弱无比的男宠如同受气包似的说着,一双桃花眼充盈着湿润的泪光,眼尾也是红红的。 静娴的心大受震撼。 她以为自己以前就算是玩儿的花的了,没想到着澜华长公主比她玩儿的还要花,简直堪称是女人中的楷模! 吾辈应当学之! “小娴娴,别白费力气了,你要是跑了,本宫便将这些个男人都剁了手脚做成人棍送到国公府去。” 澜华眯着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男宠们闻言,纷纷惊恐地跪在地上。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静娴无语问天,冷笑道:“这是你府里的男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在她面前玩儿这套,未免太过于天真了些。 她聂琅嬅是谁,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还能在乎这几个人的命? 澜华神色一僵,遂扬起那殷红的唇,眼里是勾人的波光。 嗓音妩媚得像是个妖精,她说:“那行,便将他们都拖出去砍了吧。”看书溂 澜华挥了挥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却看向静娴。 她就不信这个女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貌美如花的男人被做成人棍。 静娴眨眨眼睛,好整以暇地说:“何必劳烦他人,我炼药数年以来,最是擅长分解人体。” “既然公主如此空闲,不如就让我来亲自给公主示范一番。” 说罢,那寒光闪烁的匕首就已经出现在手中了。 屋子里的男宠们在瑟瑟发抖,一个个跪在地上吓得花容失色,身如筛糠。 静娴手持匕首走上前。 “先从谁开始呢?”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目光一一扫过那一张张美丽俊俏的脸庞,均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恐惧。 最后停留在那一身红衣,露出胸膛的男人面前。 冰凉的匕首轻轻挑起那人的下巴,静娴邪恶地盯着他,说:“你唤什么?” 那人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含情眼,琥珀色的瞳孔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墨发如瀑,修长如玉的脖颈下是精致美丽的锁骨。 即便看上去清瘦了些,身上的肌肉也并不显得文弱。 反而让那肌肉下的血管看得让人脸红心跳。 男人眼波流转,即便刀子就在面前,神色也毫不慌张,缓缓道:“奴名唤柳玉奴,是公主殿下赐的名儿。” “柳玉奴?”静娴似乎有些诧异,又道:“那你的本名呢?我从不杀无名之辈,哪怕是假名也不行。” 当然,这就是骗人的屁话而已。 柳玉奴嗓音极其好听,声线里带着男子特有的雄浑,又夹杂了一丝妩媚在里头。 他看了眼床榻上的澜华,缓缓道:“柳瑾川。” “可真是个如玉的人儿,难怪长公主会给你取名唤玉奴,不如今日就先拿你开刀如何?” “这么漂亮的人儿,要是一刀下去,妖艳的血一定会好看极了。” 锋利冰冷的刀子顺着柳玉奴的脸颊一路下滑,划过他的脖颈和锁骨,最后在他的胸膛打了个转儿。 第220章 二男侍一女,岂不快哉 柳玉奴脖颈高扬,脸上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喉结上下滚动,他既不害怕,也不紧张,只是那冰冷的刀子落在他身上,让他呼吸莫名紊乱罢了。 就连胸膛都有些急促的起伏着。 原本姿态慵懒的澜华终究是坐不住了,站起来自认为优雅镇定地迈着步子说:“小娴娴,这个柳玉奴是我这公主府里身份最低贱的一个。” “你不如换个人玩玩儿吧,他最是无趣令人生厌了。” 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静娴是个善于观察的人,澜华公主这点儿小情绪她又怎会错过。 尤其是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柳玉奴了。 所有男宠都围在澜华身边,唯独柳玉奴在一旁跪着,哪怕一直低着头,澜华公主的目光也总是落在他身上的。 要说他俩之间没点儿什么,打死静娴也不信。 随后挑唇微笑说:“既然这狗奴才这般不让公主殿下顺心,还处处惹人厌烦,那我就更应该帮公主解决了他不是?也能让公主顺心些。” 澜华脸上的神情快要绷不住了。 她好像玩儿的有点儿疯了,万万没想到静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连忙说道:“既然要杀,就选个最好的杀,这狗奴才虽是惹人厌烦了些,却是这些男宠中样貌最好的一个,小娴娴,不如……” “不行!”静娴笑眯眯地拒绝,说道:“正巧我也看上他这张脸了,本郡主好美人,公主又不是不知道。” “这好的皮相若是能剥下来作为收藏就更好不过了。” “身位炼药师,剥人皮这种事情我也很在行的,公主可亲自观摩一番。” 然后那刀子兜兜转转就又到了柳玉奴的脸上。 这个男人很安静,虽说面相好,但还是她家阿渊最好看。 澜华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要暴走的冲动,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要是暴露自己很紧张柳玉奴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还会让狗奴才看了笑话。 不过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柳玉奴惨遭静娴的毒手吗? 澜华深吸一口气,心都在抽抽。 脸上的笑容也快要维持不住了,说:“剥人皮什么的太过于血腥,本宫不喜欢。” “哦,是吗?”静娴意味深长地盯着那张狐媚子的脸,那目光已经让澜华有些无地自容了。 “可方才公主不是说,喜欢将人砍掉四肢么?那我们不如砍掉他的四肢?” 静娴就是要将澜华的每一条路都给堵死。 她就不信,这位骄傲的公主还不露出马脚。 澜华忍了又忍,眼看着静娴都将她逼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自己再拒绝,就太明显了。 静娴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于是强打起小脸儿说:“但本宫忽感身体不适,胸口发闷,还头晕目眩的,怕是见不了血了。” “你若实在喜欢这奴才,便将他领回去吧,到了侯府里,你想怎么折磨都行。” 因为她知道,不论在哪儿柳玉奴都一定会逃回公主府中。 不管怎么说,将他送给静娴,总比让他死在静娴手里要好。 “公主当真舍得?”静娴眼含笑意,这柳玉奴虽不如阿渊,但也称得上人间绝色了。 且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开口求饶过,又一直跪在角落里,是个有骨气的人。 “一个低贱的奴才而已,只要小娴娴喜欢,本宫有何舍不得?” 她大概是料定了静娴不会带走柳玉奴,且不说现在还有个裴寂在虎视眈眈,就她那傻侄儿,一定会发了疯似地冲进侯府里。 然而静娴却出乎意料地收了匕首,满脸笑意地说:“那就多谢长公主割爱看,正巧那侯府无趣得紧,若有了这奴才的陪伴,日子一定会变得很有趣的。”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长公主这是想反悔了?”静娴佯装诧异地扬眉。 澜华嘴角一抽,连忙说:“怎么会,你若喜欢就拿走吧……” 卧槽心好痛这么办? 但她是公主,公主亲口说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那就多谢公主了。”静娴瞬间语气硬了,腰板儿也挺直了。 一巴掌拍在柳玉奴屁股上,挑眉暧昧地对他说:“柳玉奴,以后你就是本郡主的人了,可还惦记着公主府?” 柳玉奴浑身一僵,被静娴拍过的地方仿佛有电流迅速穿过窜过。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澜华,只见她神情漠然,对此似乎并不关心。 便低眉道:“公主既然将奴舍给了郡主,那奴自会是郡主的人,又怎会感念旧主?” “倒是个懂事的人儿。” 不光懂事,还生得貌美如花,尤其是那娇艳欲滴的唇,便是看上一眼,都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呢。 眼看着静娴越发没个底线,甚至都快贴到人家身上去了。 稚嫩的指腹摩挲着男人的下巴,气息如兰落于男人脖颈,柳玉奴依旧不为所动,但澜华却坐不住了。 正要大步走上前,屋子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头踹开,刺眼的光亮透进来。 将那人的身影照得狭长清瘦,大抵是因为逆光的缘故,静娴并未能第一时间瞧清楚那人的脸。 只当是这公主府里哪个脾气暴躁的男宠闯了进来。 那语气里带着三分调笑,七分戏谑道:“哟,原来公主殿下府中还有这等脾气火爆的男宠,我喜欢!” “不如一并给了我可好?二男侍一女,岂不快哉!” 门口之人身上气息骤沉,只见他踏步进来,语气森冷得几乎能将这里的人给冻死。 “二男侍一女?”如果眼神能杀人,静娴大概能够在他那种眼神下死上个千百回了。 “我倒是不知,阿娴竟然有这等癖好,更不知,我竟无法给你带来欢愉,到底是让你失望了!”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静娴瞬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炸开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来,那张脸在渐渐清晰明了,浑身血液直接僵凝。 脸上笑容也崩裂。 一旁的澜华公主却是忍着笑,有好戏看了! 第221章 喜新厌旧的渣女 “阿、阿渊?” 好半晌静娴才机械地反应过来,嘴角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来。 陆沉渊阴沉着一张脸走进来,身上的朝服还未褪去,衣衫也有一些湿润。 发丝高束,玉冠于顶,显得那张脸干净漂亮,要不是那过于阴沉的脸,静娴也许还能欣赏会儿。 “误会,都是误会,阿渊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静娴发誓,她绝对没有真的要二男侍一女的意思,她不过是说着玩玩儿的而已。 再说这柳玉奴肯定是长公主看上的人,她怎么会横刀夺爱呢? 男人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许是气急了,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静娴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给自己气死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毕竟她这位未婚夫在外人眼里,可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呀! 男人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场景,跪了一地的各色男宠,还有静娴手里的那个,那手竟然还不老实地摸在人家腰上。 他忍了又忍,一双手捏成拳,骨骼在咯吱作响。 阿娴都不曾这般触碰过他,不过区区一男宠,何德何能! 强忍着一拳将那男宠砸死的冲动,陆沉渊自认为冷静地说:“那应该是怎样的?” “此景乃我亲眼所见,此话乃我亲耳所闻,阿娴,你若厌弃了我,大可告知我便是,何必随着姑姑一起放浪形骸!” 一旁的澜华躺着也莫名中枪。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居然敢说她放浪形骸,难道是这些年对他太过于放纵,现在当上太子了,居然连姑姑也不尊重了! 但陆沉渊并未打算理会澜华,而是一双眼睛死死将静娴锁定。 此刻静娴的脑子正在飞快运转,她到底要怎么和阿渊解释? 人她也的确调戏了,且她本来就不会和别人解释什么,向来我行我素的人,心中只有自己。 男人什么的,只会影响她炼药的速度! 正当她想好对策解释之时,一旁的澜华公主忽然开口。 说:“有什么好解释的,本宫豢养这么多男宠也无人敢说什么,你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永乐郡主,不过是向本宫讨要了一个低贱的奴罢了。” “哎呀,你小子又何必这般生气,喜新厌旧可是女人的本性,再者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宫这玉奴可是一等一的绝色。”看书喇 “想必小娴娴定是厌弃了你这病恹恹的样子,想再寻一个回去罢了,身为男人,不能为自己的女人带来欢乐,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她在外头偷腥呢?” 长公主真是越说越荒谬了,俨然将静娴说成了一个喜新厌旧的渣女。 一边说一边还捂着唇好一阵娇笑,尤其是看见陆沉渊那越发阴沉的脸色时,她觉得静娴明日大抵是下不了床了。 这样也好,免得这女人惦记自己的男人,哪怕是个低贱的奴也不行。 “偷腥?”男人眼眸一眯。 “不不不,我怎么敢偷腥,误会,都是误会!”静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澜华公主。 对方则是无辜地耸了耸肩,还对她抛了个媚眼。 “阿娴。”男人加重了语气。 那个在静娴面前向来温和的男人终于也会露出自己的獠牙来。 静娴还没想好对策,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陆沉渊扛在了肩上。 惹得静娴一声惊呼。 澜华瞧着陆沉渊脸色黑漆漆的样子,娇笑道:“哎呀,何必这么生气,阿娴不过是犯了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她总不能在你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吧!” 澜华说完,心情格外的舒畅。 让她刚刚敢对她的玉奴有非分之想,她的东西,就算是一条狗,那也得她点了头才行。 “姑姑。” 身形高大清瘦的男人扛起静娴来毫不费力,走到门口时,陆沉渊回眸紧紧地盯着澜华。 说:“看好你的狗奴才,若是哪天圣上一个不顺心,他的命可就没了。” 澜华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住了。 好半晌后才对着陆沉渊的背影破口大骂。 “臭小子你敢!” 翅膀真是硬了,现在都会威胁她了! “殿下喜怒,想来储君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并不会真的告诉圣上奴的存在。” 柳玉奴站在一旁,嗓音清洌却温柔地说着。 澜华眯了眯眼睛,冷哼道:“告诉了又如何?左右不过一个奴才罢了,你当真以为本宫会在乎你的生死吗?” 长袖一挥,屋中男宠尽数离开,只剩下柳玉奴在这屋子里。 他缓缓抬起眼眸,那双眼睛真是好看,含情脉脉,温柔深情,只一眼仿佛就要沉沦其中。 澜华从前就是被他这样一双眼睛给蒙骗了。 “殿下若是不在乎,方才就应该让永乐郡主将奴这张脸皮剥下来,不是吗?” 柳玉奴脸上缓缓带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温柔之中有藏着一些宠溺。 他身形单薄地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裳也是松松垮垮的。 如玉的脸庞线条温和,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点儿锋利的棱角。 大概是在公主府被关久了,所以连他最后那点儿棱角都被磨没了。 不过柳玉奴不介意,只要能待在公主身边,哪怕是个低贱的奴,他也认了。 整个长公主府里的下人们都晓得,公主最不待见的便是这位柳玉奴了。 若是惹得公主不开心了,鞭笞脚踹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再要么就是关柴房饿上个三两天,亦或是将这府中最脏最累的活儿全给他干。 他在公主府人人可欺,想要怎么折磨他都成。 澜华眉梢微挑:“本宫只是不愿见了血腥罢了。” “我乃公主之尊,你不过一介贱奴,有何资格揣摩本宫的心思!” 到底是公主,自小就金尊玉贵的在皇室之中长大。 一身威严非寻常人能抵。 柳玉奴跪在地上,身子匍匐着,彰显着对她的忠心与臣服。 说:“殿下说得极是,奴便是奴,永远不可揣摩殿下的心思,是奴的错,但凭公主责罚。” “责罚?”澜华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太师椅上。 垂眸瞧着那跪在地上的男人,玉足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第222章 可疼可疼了 圆润小巧的双足泛着莹莹的光泽,好看极了。 脚踝上的金铃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响着。 柳玉奴被迫抬头与她对视,瞧见了她眸子里的戏谑和讥讽。 说:“比起伺候永乐郡主,谁让你更舒服些?” 那嗓音婉转妩媚,带着醉人的魅惑。 柳玉奴的双手轻轻抚着她的双足,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的脚背顺着小腿一路往上。 他像是个极其虔诚的信徒一样,指腹下的肌肤在层层燃烧着火焰。 滚烫而热烈。 他说:“在奴的心里,永远只有长公主,不会有他人。” “便是那人是天上仙水中月,也比不过奴心中的公主。” 沉浸在这种温柔好听的嗓音里,若不是她澜华,随随便便一个人,恐怕此刻也就让他骗了去。 澜华想要迅速收回自己的腿,却被柳玉奴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很白,也很细。 柳玉奴一只手便能握得住。 那种完全被他掌控于掌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放肆!” 澜华大怒:“狗奴才,给本宫松开,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本宫地足!” 唔! 然而下一瞬,澜华便像是浑身被闪电击中一样,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瞬间窜到了她的尾椎骨。 让澜华整个人都软了身子。 只见他轻轻地捧着澜华的玉足,温柔地在脚背上落下一吻。 湿热的触感让她如遭雷劈,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岂敢……” “便是不敢也做了。” 即便是跪着上前伺候,也依旧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卑微。 有的只是绝对的服从和忠诚。 裙摆层叠拉在,他的手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样。 让澜华想要抗拒的瞬间又软了骨头。 她的确是个没出息的,尤其是在柳玉奴面前,他很会。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也这样伺候过别人的缘故,总会让澜华进入到忘我的境地。 柳玉奴一手掐着她的细腰猛地贴向自己。 在她脖颈间落下炙热的气息说:“公主,您分明是享受着的,又何必抗拒。” “奴可以在旁人面前逢场作戏,可在公主面前,永远都是真情实意的,奴绝不敢欺瞒。” 他的吻似想要落在澜华唇上,却又不敢。 转而落在她的脸颊上,脖颈上,手上,唯独不敢是唇上。 因为她是尊贵的公主,他一个卑贱的奴,不敢轻易冒犯。 女人美丽的脖颈高扬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唇间更是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低吟。 “柳玉奴,为了活下去,你可真是下贱啊,竟然都做到了这种地步。” 澜华咬着唇,分明是充满恶意的话,可说出口后却又莫名变得魅惑十足。 柳玉奴低笑一声,并没有否认。 说:“公主说的是,谁让我是你的奴呢!” “可公主分明是享受着的,就不要抗拒奴了。”他知道,哪怕这公主府里养了众多男宠。 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他柳玉奴。 那些男宠,长公主一个都看不上。 “公主,就让奴来伺候你吧,奴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嗓音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便是在这样温柔的攻势之下,一寸寸的土崩瓦解。 一寸寸地落入他手。 衣襟忽然被人抓住用力下拉,遂那唇被人堵上。 柳玉奴瞬间瞳孔地震,却又在片刻后染上了一抹笑意。 他就知道,不论何时,澜华都会忠于他这种温柔陷阱之中。 长公主府的旖旎风光依旧挡不住陆沉渊那浑身的煞气凌然。 一路将人扛出去后将她放下来,沉着那张风华万千的脸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他动作看似粗鲁,却又极其的小心,不至于让她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待她站稳后便迅速追了出去,对着那背影大喊。 “阿渊,你且等等我!” 从前只晓得女子小气,不知道原来这男子也是一样的。 而今阿渊打翻了醋坛子,她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都怪那长公主,好的不说净说些坏的。 往后想要她再去那长公主府,亦或是一些丹药,怕是再没可能了。 心中如此想着,脚下生风似的追了出去。 奈何那男人也走得快,压根儿不想理会身后追逐之人。 其实想要追上也不难,但静娴想了想,他如今正在气头上,总得循序渐进。 于是乎—— “哎哟喂!好疼啊,我的脚崴了……” 身后骤然穿来一声痛呼,听上去痛苦极了。 静娴下手狠,摔了个实打实的狗啃屎,娇嫩的脸擦在粗粒的石板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她又故意将自己弄得狼狈些,瞧见那人背影骤然停下。 喉咙里溢出小声的呜咽。 说:“阿渊,我摔倒了,站不起来了,你、你能过来扶我一把吗?” 明知那女人百分百是装的,但就是听不得她那可怜兮兮的语气。 在一番内心争斗之后,陆沉渊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的女人。 瞧她脸蛋儿也擦伤了,还可怜巴巴的伸出双手来,上面也擦破了皮。 分明这些伤口她都是能迅速愈合的。 很明显,她在操控自己的身体。 “阿渊,我好疼……” 她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怜些。 丢脸丢脸委实丢脸! 若是让以前那些家伙瞧见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只怕是会笑掉大牙的。 “崴到哪只脚了?”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高大的阴影落下,瞬间将她笼罩其中。 静娴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轻笑,却又迅速消失,转换成痛苦和委屈。 说:“左脚,可疼可疼了,感觉应该是断了。” “……” “这里的路不曾崎岖陡峭,平地摔跤,你能摔断脚?” 静娴忙不迭的点头说:“是啊是啊,阿渊你背我好不好,难道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这天都要黑了,人家貌美如花,万一遇到了坏人图谋不轨怎么办?” 她越说越离谱,就差没绘声绘色的给他演出来了。 “上来。” 男人背对着她微微蹲了身子,女人柔软的身子瞬间压在他后背上。 他将人往上提了提,一路背着往太子府走去。 人既然落在了他手里,那断然不可送回国公府里,因为裴寂还在。 第223章 你就不心疼的吗 裴寂在他眼里,那就是块儿狗皮膏药,一旦被粘上,想要甩掉他可就难了。 这几日静娴不在太子府里,倒是让沈昭昭得了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也不过只是让她可以进到陆沉渊的房间里去打扫罢了。 端茶送水这种活儿,她还不够格。 回去的时候,太子府的奴仆们正在驱赶一个老乞丐,花白的头发,佝偻的后背和满是皱纹的双手。 “这太子府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已经给过你银两和饭菜了,你咋还不走?” 打手们秉承着不多老人动手的良好品德,依旧耐着性子劝说那老乞丐离开。 虽然是个乞丐,可身上却很干净,只是衣裳破烂了些。 不知为何,静娴觉得那老乞丐好像有些眼熟。 那种熟悉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老乞丐一言不发就又要往太子府里走,打手忍无可忍,一脚将那老乞丐踹了出去。 恶狠狠地说:“别再来了!再来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老乞丐被踹翻在地上,又踉跄着爬了起来,依旧固执地往里面走,打手正要动手,就听见一道声音落下。 “直接将他送去附近的乞丐窝便是了,这般行为,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怕是以为储君在欺凌弱小,两个老乞丐都不放过。” 静娴趴在陆沉渊的背上幽幽说着。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力气还是挺大的,从公主府走到这里来,竟然都不带喘口气的。 不过想想也是,他能折腾自己一整晚,就该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原以为这厮是个人畜无害又十分温良的小白兔,不曾想竟然是那披着兔子皮毛的大黑狼。 城府之深,让静娴至今都没想明白当初的相遇到底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老乞丐浑身一僵,佝偻着苍老的躯体,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 蓬头垢面的样子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和双眼。 只能依稀透出一些光亮来。 “你认识我?” 静娴觉得这老乞丐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身为乞丐,他竟然不惧怕储君,甚至对他视而不见,反而将目光转向了自己。 静娴觉得这老乞丐不是啥好东西。 不等老乞丐开口就说:“来人,将他给本郡主绑了扔出去,且最好不要让本郡主瞧见他在太子府出现,否则……” 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等静娴继续说下,打手们立马冲上前将那老乞丐给捆了。 他呜咽挣扎着,似想要挣脱桎梏朝静娴跑过去。 然而他实在是太过于苍老了,古稀之年,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 他奋力挣扎着,一双眼睛死盯着静娴,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来。 静娴眉头紧皱,根本就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只觉得这声音难听至极。 “丢出去!” 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依旧改变不了陆沉渊那张漆黑如墨的俊脸。 一路将人背回了厢房了,府里的奴仆们见了,脸上全是羡慕惊叹的神色。 能够让储君亲自背在背上的女人,恐怕也就只有永乐郡主了吧。 他将人一把扔在床上就要走,臭着一张脸的样子,隔着大老远都能让人闻见他身上那浓郁的醋味儿。 “这就要走了?”静娴懒洋洋地撑着自己的下巴,那语气要多娇媚有多娇媚。 她说:“阿渊,我脚都断了,你就不心疼的吗?” 陆沉渊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语气生硬且冷漠地说:“你是炼药师,比起寻常大夫,你更能治愈自己身上的伤。” 静娴撇撇嘴,不可置否:“那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让我自生自灭死在这里就好了!” 啪—— 门重重地一响,屋子里的光线被尽数挡在了门外。 静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便撞上他那双寒气沉沉的漆黑双眸。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心虚。 “那阿娴想要我如何?”男人一步步地朝着她靠近。 一边说:“阿娴与我的姑姑在公主府偷欢,却要我奉你如心上宝,那阿娴不妨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老实些?” 虽知道她与那些人就是在逢场作戏,但这女人就是天生爱长得好看的男人。看书溂 前有一个裴寂虎视眈眈,后有他那不着调的姑姑处处觊觎着阿娴。 身为男人,又怎会没有半点儿危机感? 他一步步紧逼着上前,宛如蓄势待发的野狼,在她面前终究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自己阴狠毒辣的一幕。 静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勾出了这男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了。 “什么偷欢不偷欢的,说得也太难听了些。” “那是与姑姑在府中做什么?”看着女人不停地瑟缩着身子,陆沉渊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惹得女人一声痛呼说:“阿渊,我抓疼我了,这只脚断了!” 男人的脸色越发的黑了,装! 他倒要看看静娴能装到什么时候。 “阿娴,你不是断了左腿吗?可这只……是右腿。” 男人步步紧逼,高大的身躯压下来,静娴瞬间起了一身的汗毛,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立起来了。 被人戳破的尴尬莫过于此,静娴连忙给自己打圆场。 说:“刚刚紧张了些说错了话,是这只脚痛呢。” “是吗?”男人眼里敛着浓郁的凶光,他手掌足够大,大到可以同时握住静娴的两只脚踝往自己面前一带。 她便撞进了男人的怀里,小脸儿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有力的心跳瞬间传来。 她觉得自己要完了,要栽在这个后生的手里。 于是乎强撑着几分威严说:“陆沉渊,你……” “唔!”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彻底堵住了,再将那余音吞进喉咙里 他的手抚在静娴的脚踝上轻轻揉摁着。 嗓音危险地说:“不是说断了腿?怎么摸不到断掉的骨头?是位置不对……” “还是在上面?” 他那手开始寻找骨头断掉的地方,掌心像是有一团火,在她肌肤上留下灼热滚烫的痕迹。 就连那罗裙衣衫都乱得不成样子。 静娴觉得自己头脑昏涨得不成样子,人也跟着没了力气。 第224章 妄议主子,就是罪 “怎的还没找到骨头断掉的地方?阿娴,你是否在骗我?” 静娴咬着唇,总觉得这厮应该是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本子。 学了好些勾人的东西,都尽数用在她身上了。 外头暮色沉沉,身下的被褥已经乱了。 静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许是我记错了,骨头没断,就是太疼了些。” “哦?那是哪里疼?这里,还是这里?” 陆沉渊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静娴,从前她总是在他面前撩拨着,如今轮到她了,也让她尝尝这种被人撩拨的滋味儿。 他的手摁着静娴的小腿骨,许是摁到了哪个不知名的穴位,惹得静娴唇间溢出一声低吟。 那嗓音柔媚勾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看来阿娴是哪里都疼了,这可如何是好?”男人勾唇,原先那清冷禁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邪魅。 像是勾人又邪气十足的狐狸精,仗着自己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静娴面前为非作歹。 罗裙轻解,他说:“连阿娴身为炼药师都没有法子,外头的庸医又如何能治得好你?” 静娴牙齿轻颤,他觉得这人肯定是上天派来收拾她的。 她作恶了一辈子,最后注定是要栽在这个男人手里的。 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里那股战栗的感觉,说:“难为阿渊这般担忧了,都是我的不是。” “不过这会儿身子已经大好了,四处也不觉得疼。”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从自己身上起开了? “不行!”陆沉渊岂能不晓得她的小心思,淡淡道:“这小病小痛的最是不能轻易忽视,长久以往,只怕是久病成疾。” 他倒是半分都不肯松开静娴,更是不愿松口。 说:“故而需得好生检查一番,莫要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静娴在心中大骂陆沉渊这个登徒子,仗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行一些孟浪之事。 但偏生又是她自己给自己挖了坑往里头跳。 他说:“阿娴在公主府倒是舍得与那些男宠偷欢,怎的到了我面前就这般难为情?” 灼热的气息落在静娴的颈窝里,他如今是越发没个正经了。 轻笑着说:“与其与旁人偷欢,阿娴不如与我日日偷欢可好?” 他那嗓音又轻又酥,连着静娴的骨肉也跟着一个软了,后头更是没有半点儿骨气在里面。 在他面前直接缴械投降,丢盔弃甲了。 外头的奴仆们只晓得储君将永乐郡主扛回了屋子里,一直到天黑都没出来。 听闻这些的沈昭昭直接掐断了自己的长指甲。 冷哼道:“不过是白日宣淫罢了,有甚好值得炫耀的,如今还不曾成婚呢,且她本该是南楚太子的未婚妻,如今却与我朝太子苟合,届时南楚太子还会要一个破鞋不成?” 沈昭昭如今在这府里做着女使的粗活,奴仆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沈昭昭从前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国师府弟子。 如今却成了太子府里低贱的奴婢。 他们自小就是过着苦日子长大的,最恨的就是这种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干的娇花。 凭什么他们生下来注定就是要伺候别人的,而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来享受人生的。 明明都是人,可命运却都不尽相同。 沈昭昭刚说话,只觉得面前的空气好像凝结了般,迅猛无比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震惊得瞪大双眼,又是一巴掌落在脸上。 奴仆们都瞪大了双眼,因为她面前根本就没有人。 “沈姑娘冒犯未来储妃,便莫要怪老奴对你不敬了。” 瞎眼婆子幽幽出现,佝偻的背影和丑陋的面孔,从前沈昭昭还带着人往她身上泼过夜香。 婆子迈着缓慢的步伐上前。 “你、你岂敢打我!” 沈昭昭还真是不长记性,这才挨打没几天就又开始嚣张了起来。 瞎眼婆子笑呵呵地说:“你是奴,郡主是主子,妄议主子,就是罪。” 尤其是在这太子府里,规矩便尤为重要了。 彼时陆沉渊从屋子里出来,昏暗的天光也难掩他那一身的风华。 院中奴仆慌忙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殿下这是要进宫?”婆子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明明殿下刚从宫里回来不久,怎么就又要去了? 莫不是那皇帝老儿,又想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陆沉渊嗯了声,遂将目光落在匍匐于地的沈昭昭身上。 唇齿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冽嗓音。 “拖下去,施以杖刑三十。” 沈昭昭陡然惊恐地瞪大双眼,慌忙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你是国师的得意弟子,这三十杖刑于你而言不过隔靴搔痒,所有下次,你这张嘴也莫要了。” 沈昭昭惊恐的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那人。 直到有人将她拖走,一路上奴仆们的嘲笑声都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若是从前,沈昭昭也许还想着讨回国师府,但如今就连那唯一的国师府她也无法回去了。 因为那里藏着一只可怕的恶魔。 惨叫声一直传到了这边院子里,静娴半眯着眸子,似乎就连凤凰藤都很享受这种惨叫声。 扶麟兽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哼唧唧的学着那惨叫,嗷呜嗷呜的。 它好像很兴奋,在屋子里一路横冲直撞。 忽然撞倒了什么东西,啪叽一声,将它给吓坏了,惊恐无比的跳到静娴脖子上。 紧紧的缠着她。 静娴用力将它把拉下来:“你想勒死我吗?”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被撞落在地上的古老铜镜,静娴又将它重新归位。 她怎么觉得这铜镜有些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咕咕,咕叽咕叽!” 扶麟忽然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隐约还有电流攒动,噼里啪啦不停的炸响着。 “怎么了?这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扶麟兽在遇到危险时,就会变得格外暴躁,尤其是它现在这幅炸毛的样子,强大的力量引得周围掀起了不小的风暴。 屋子里的东西在开始崩裂,静娴走进那面铜镜,敲了敲扶麟兽的脑袋。 “安静下来,你想电死老娘吗?” 扶麟委屈的咕叽两声,然后强行收起了自己的力量,周围也迅速安静了下来。 她刚刚注意到了,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在碎裂的时候,唯有这面铜镜不动如山。 第225章 血色裂瞳 也许是受到扶麟兽身上的力量侵扰,铜镜周身竟然散发出层层光泽来。 那附着在镜身上的斑驳痕迹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只是那恍惚一眼,她好似从那镜中看到了真实的自己。 是聂琅嬅,而非叶静娴。 然而这种画面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瞬罢了,快到让静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扶麟,你刚刚看见了吗?” 扶麟兽懵懂地摇了摇头,一双紫色的眼眸显得很呆萌。 短暂的光芒过后,铜镜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象。 扶麟很不喜欢这面镜子,在妆奁台上走来走去,短毛绒的尾巴时不时扫来扫去的。 白皙细嫩的手指轻抚在铜镜身上,指尖忽然一疼,一抹血色瞬间渗出。 被那铜镜迅速吸收,光芒相继暗淡下去,一切就又都恢复了平静。 而被扔进了乞丐窝里的老乞丐,指尖同样的位置也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感。 他低头惊愕地看向自己的手指,遂瞳孔分裂,乱糟糟的头发遮挡了他此刻的样子。 不然一定会有人看见他此刻的样子。 只见那漆黑的瞳孔在迅速变红分裂,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双眼睛里便分裂出数个瞳孔。 刹那间像是突破了层层阻隔一样,他看见了所不能看见的一切。 嘎吱摇晃的罗汉床,男女纠缠的身影,轻声细语地低喃与轻吟。 以及静娴此刻疑惑不解的模样。 骤然间,竟然猛地抬头看向四周。 她好像觉得周围正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被扔在破庙里的老乞丐眼睛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是被发现偷窥后所带来的惩罚和代价。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自顾自地说:“师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 “不过那又怎样呢,你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阿邕……阿邕会一直等着你的。” 自那日护心莲在国师府被盗,他便再难维持自己那年轻力壮的模样了。 许是不想被人撞见这般苍老,不复神明永生不老的模样,他便离开了国师府,如同鬼魅一般游荡在这昆京城里。 双目流下一行血泪来,利用风月宝鉴,只要静娴在,不用何时何地,他都能看见静娴。 他如同一个偷窥者一样,痴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静娴终究是个敏感的人,但凡有一丁点的不对劲她都能立马察觉到。 “这就是那个从太子府被丢出来的乞丐?” 一群人忽然围住了萧正邕,即便是沦为乞丐,他也依旧端坐着,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骨和优雅。 猝不及防的一脚落在他心口,一群乞丐们围着他,企图从他身上搜刮到一些值钱的东西。 萧正邕也不挣扎,任由他们将自己的衣衫撕烂,尖厉且藏着无数肮脏污垢的指甲刮破他苍老的皮肤。 “穷鬼!” “还以为能从太子府里捞出什么好东西呢,竟然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身衣料应该不便宜吧?” 乞丐们都是穷疯了的,这世道并不稳定,他们大多依靠着富贵人家每天倒出来的剩饭残羹过活。 但昆京的乞丐很多,并不能完全养活这些。 尤其是到了寒冬季节,就会饿死一大批人。 都是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己淋过雨,所以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看不得别人好。 “咱们将他这身衣裳拔下来,兴许还能卖些钱!” 没有饭吃的都日子总归难熬的,他们想着,许是这老乞丐刚做乞丐不久,短时间只怕是饿不死的。 于是便更加卖力地扒扯衣裳,到最后也只给他剩下了一件里衣和亵裤。 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些颜面的。 他太过于安静了,被他们推搡着也不挣扎反抗。 人太多了,手脚忙乱中,他们拨开了萧正邕的乱发,瞧见了那双分裂的眼眸。 “啊——” 一声惊恐的惨叫传来,其中一个乞丐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指着萧正邕。 “怪物,怪物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眼睛。 血红,且分裂出了四个瞳孔。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这些乞丐们软了双腿。 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等场景,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 一时间连扒下来的衣服也不要了,撒丫子就跑。 然而一阵妖风刮来,破庙的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嘿嘿,这就想走了?” 萧正邕不知何时站起来的,过分苍老的容颜根本让人无法想象他曾是那个让西圣朝无数人崇拜敬仰的国师大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乞丐们惊恐地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如同毒蛇一样阴冷地扫过他们的脸。 有胆小的乞丐已经吓尿了,破庙里顿时传来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 “你们不是想要很多值钱的东西吗?你们的肚子饿不饿?” 萧正邕笑得慈祥,他朝着他们缓缓伸出手,在他手中,赫然是一把金灿灿的金瓜子。 刹那间便晃瞎了他们的眼睛。 “这是……金子?” 乞丐们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刚刚已经将他全身都搜遍了,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那这么多的金瓜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啊,拿去吧,都拿去吧,拿去买一身暖和干净的衣裳,拿去买肉吃……” 他宛如一个大慈善家一样,温和而仁慈地说着。 甚至一点儿都不介意他们刚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阴冷残忍而诡异。 乞丐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发了疯一样地冲上去抢他手中的金瓜子。 所有人前仆后继,金瓜子洒了一地,他们哄抢着,甚至在大打出手。 而萧正邕站在他们中间,如同被供奉着的神。 城南的破庙是出了名的乞丐窝。 人们通常都不敢往那里走,因为那边的乞丐穷凶恶极,但凡是有路过的人,不管贫富,皆会冲上去将那人搜刮一顿。 若是饿极了,便将人捆了,烹而食之。 第226章 我家太子弱不弱关你屁事 早些年官府也曾压制过,但乞丐总是源源不断的。 起初乞丐们还是有些良知的,只是会抢夺路过之人身上的一些财物,亦或是去偷。 可后来偷不到也抢不到,饿到发疯之后,便萌生出了吃人的冲动。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故而长此以往,也就没人敢路过城南这边了,渐渐也就荒废了下来。 然官府们一大早就接到报案,城南那一片的乞丐,在昨日死了一二十个。 死状出奇的一致,四肢扭曲成麻花,身体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样,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碎裂了,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 每个人死后的眼睛都是睁着的,脸上是极度亢奋和激动的表情,而不是惊恐和痛苦。 昆京兵马总司是负责皇城治安的。 虽说死几个乞丐是不要紧的,但要紧的是,一下子死了这么多,还死状怪异,能极大程度地引起人们心中的恐慌。 裴寂闲来无聊过来看案发现场,那尊贵的太子爷胸不疼,脚也不疼了,似乎恢复了从前那神清气爽的样子。 唯一让他感到不爽的就是,这几天静娴躲在了太子府,他压根儿就见不到那女人。 可真是狠心。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把她儿子给掳走了? 到底是亲生的,他就不信掳走了儿子,当娘得能不追过来。 但裴寂是个有原则的人,大人的事情大人来解决,和小孩子可没什么关系。 但护卫们总是能一眼看穿自家主子的心思。 分明就是拐不走那小侯爷罢了,那孩子聪明得紧,又一身蛮力,整日不是念书就是打拳,亦或是炼药。 与寻常孩子不同,他根本就不喜欢嬉闹玩耍,导致裴寂买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去讨好,也被那孩子无情拒绝。 不过说到练拳,那孩子还是很有兴趣的。 但想到这里,裴寂的胸口就在隐隐作痛,因为那孩子看似软乎乎的拳头落在他胸口上,阵阵发痛。 简直就是个怪物! 兵马总司是个中年男人,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的,二十余具乞丐尸体被一一摆放在地上。 皇城军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不许百姓靠近半步。 “这些死者在生前应该是陷入了极大的幻境之中,从而导致的死亡,但这些死亡皆是外力所为。” “若风,你以为如何?”张若风跟在兵马总司身后,显得文质彬彬,又博学多才。 说:“可人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去将他们的尸体扭成这样,依若风之见,也许不是人为。” “那你觉得,是什么?”兵马总司很不待见这个年轻人。 总觉得他身上藏了一股子投机取巧的劲儿。 但奈何是国公府硬塞进来的,又是新科状元,他也没办法。 国公府的人说了,希望能让此人走进储君的视野,今日储君也在,故而兵马总司才将他带了出来。 张若风眼神一闪,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那一抹彰显着尊贵的衣角。 缓缓道:“我曾见过那本该柔弱之人,忽然变得力大无穷,性子温顺之人变得乖张暴戾,古书曾记载此为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兵马总司笑了,这新科状元莫不是坏了脑子,竟连此等荒谬之言都能说得出来。 也不知他这个状元郎究竟是如何考上的,就这般才情,也能成为国公府的入幕之宾。 “世间本无鬼神,你身为状元郎,慎言。” 张若风眼神一暗,恭敬行礼:“是,若风记住了。” 但他知道,这话必定是让兵马总司听到了心里去,尤其是那出现在身后的储君和未来储妃。 没有他的允许,她叶静娴怎能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储妃? 兵马总司将白布掀开一个角,好让陆沉渊也看看这些尸体的诡异之处。 苦守数天的裴寂总算是见到了心心念的人,正要上前攀谈纠缠之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叶流丹将长剑横于他胸前,说:“此等场地,南楚太子本不该出现,能让你一观,已是破例,太子难不成还想上前去协助我家太子破案?” 长剑上的枫叶标志立马让裴寂眯起了眼睛。 他是不曾见过叶流丹本人的,却听说过剑痴叶流丹。 一手枫叶流丹剑出神入化,杀人无数,曾被人送万人屠戮流丹剑。 “呵,本太子倒是不知,名动天下的剑痴,竟然会是那废物太子的护卫。” 裴寂流里流气地说着,眼里带着讽刺的光芒。 说:“想来也是,你家太子孱弱不堪,若没个厉害的随侍在身,只怕早就死了。” “我家太子弱不弱,关你屁事!”叶流丹白眼翻上天。 这裴寂还真是猖狂嚣张,仗着自己在南楚的地位就以鼻息示人,这里是西圣,可不是什么狗屁南楚。 “放肆,岂敢对我家太子无礼!”裴寂身后的两个护卫连忙大声怒斥。 “不服?”叶流丹挑眉,扫了一眼现场的尸体,还有他家亲爱的太子爷。 说:“那咱来打一架?” “你!”两个护卫脸都绿了,自己啥能力还是清楚的。 就他们那点儿事里,还不够叶流丹塞牙缝的。 叶流丹撇撇嘴:“都说南楚太子厉害,怎么连身边的护卫都这么窝囊?实在不行的话你把他俩给赶了,我给你介绍两个厉害的兄弟当护卫怎么样?” “我保证没人敢伤你!” 二护卫:“??” 他们这是要失业的节奏了? “殿下,莫要听此人胡说八道,我们对殿下忠心耿耿,不论刀山火海,绝不会背弃殿下!” 意思是说,他俩能力不行,但足够忠心啊! 叶流丹无语地翻个白眼:“兄弟,不行就是不行,要不咱们改行吧,哥哥给你介绍个,去咱太子府当个守门儿的正合适,你们看成不?” 要不是估计叶流丹那一手剑术,这两人恐怕早就撕烂叶流丹的脸了。 裴寂倒也不气恼,反而说:“那你不如跟了本太子,西圣太子给你多少酬劳,本太子给你十倍,如何?” 叶流丹撇撇嘴,说:“那在下要的酬劳,是你的脑袋呢?” 裴寂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可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跟他那主子一个臭德行! 第227章 小心爷先把你给剁了! “你要是有这个本事,过来拿便是,本太子可不似那些贪生怕死之人。” 裴寂这话,当然是意有所指的。 且指的就是那被女人护着的陆沉渊。 要不是他的苏娴,他估计也当不上那储君吧,废物一个而已,迟早有一天会被他踩在脚下! 到时候苏娴就会知道,谁才是真男人。 一共二十五具尸体,静娴全都一一查验过了,身上没有伤口,脏器和骨头全都捣碎。 体内的血还没彻底僵凝,身上也没有任何药粉的残留。 “可曾在这一带见过一个头发花白,约莫八十的老乞丐?” 不知为何,静娴忽然就想到了昨天遇到的那个老乞丐,不是也被扔到这里了吗? 这些乞丐年轻大多都没有超过六十,而那个老乞丐的年龄约莫八十左右,没道理年轻的死了,老的还活着。 且先前这些乞丐一直游荡在这一带,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怎的那老乞丐刚被扔到这里,就死了这么多人? 静娴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问题,一旁的兵马总司不喜女人在案发现场。 皇城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他管理力度不好,有害昆京的治安良俗。 “这里的乞丐每日都在增加,有老有少,不知郡主说的哪位?” 兵马总司的语气很不好,哪怕是陆沉渊就在这里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静娴的不耐与烦躁。 “总司大人知道本郡主说的是哪个,对吗?” 静娴扬眉,兵马总司和国公府走得近,那国公府的昌平郡主一心想要嫁进太子府。 这太子府周围明里暗里全是人盯着,其中自然也有兵马总司的人。 兵马总司手握皇城治安大权,手中有不少的兵力。 “郡主说笑了,查案是男人们的事情,郡主一介女流,还是回避的好。” 总司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偏生就是不想说。 一个女子,也敢这般出来抛头露面,败坏储君名声。 尤其是而今还和南楚太子纠缠不清,这样的女人留在他们西圣,只会是个祸害罢了。 也不知储君究竟看上她什么了,若说她是个炼药师,那国师弟子沈昭昭,照样是个炼药师,哪怕是娶了沈昭昭,也总比娶一个破鞋好。 似乎他们总喜欢在给人定义,将一个罪名牢牢地钉在人身上,让她永世都不得翻身。 “我许她来的,总司是对本君有意见么?” 陆沉渊站在她身侧,不论何时,看向她的目光都总是柔和的。 只是在面对旁人时,就显得冷漠无情,又带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肃杀,好似拿杀人刀已经架在脖颈上了。 总司也是见过你大场面的,却依旧被震慑在他这等上位者的威严之下。 “既是殿下许可,自然可以,只是……”一旁的张若风彼时出声。 他迟早都是要在储君跟前儿露面的。 “南楚太子也在。” 说完,他有意看向裴寂那头。 正巧裴寂也看向了这边,四目相对,张若风自诩礼貌温和地朝裴寂点头。 谁知裴寂却皱起了眉头,问:“那个人是谁?” “皇城今年的新科状元张若风,也是苏娴姑娘从前的未婚夫。” “哦,她的未婚夫?”裴寂顿时冷了脸色。 哼,这个女人到底背着她找了多少汉子,找也就算了,眼光还这么差。 一个比一个不行。 要说那陆沉渊,虽说是病弱了些,可好歹也是昆京一绝,容貌天人之姿,无人能比。 那张若风又算个什么东西,要样貌没样貌,要家世没家世。 如今还攀附权势,完全没了文人风骨。 裴寂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了。 “殿下,您看那尸体的手指是不是动了一下?” 一旁的憨憨护卫忽然说,然而刚说话,头上就遭了一个爆栗子。 护卫痛得嗷嗷大叫,裴寂一眼瞪了过去。 “青天白日,说这种鬼话来吓爷,小心爷先把你给剁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身边竟然有这么蠢的护卫,怪不得连叶流丹都瞧不起他。 护卫抱着脑袋痛哭,却又忽然说道:“殿下,您看,他的脚也动了,奴才没有骗人!” 真的没有! 谁骗人谁小狗! “你再敢胡说一句,爷拔了你舌头!” 护卫委屈地躲在角落里画圈圈,他真的看到了嘛,人家真的没有胡说好吧。 静娴一一查看了这些尸体,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总司将张若风引到陆沉渊面前,笑呵呵地说:“储君殿下,这位是新科状元郎张若风,着实算得上是个年轻有为的。” “既年轻有为,又身为状元郎,何故如今都未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 不等张若风开口,陆沉渊便已经发话了。 张若风神情一僵,又很快调整了过来。 恭敬地说:“储君有所不知,若风志不在朝堂,只愿做那幕后之宾,携才能辅佐左右。” 他这是在明示陆沉渊将他招募进太子府中做谋客。 “那你有何才能?” 男人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他身上格外难受。 张若风曾见过这个男人,在村子里尚且需要静娴护着,如今到了昆京,依旧需要她。 故而他笃定,这储君根本没什么才能,就是徒有其表罢了。 只要他进了太子府,掌控太子,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若无惊世之才,如何能做我府中谋客,而你又能为本君谋来什么?” “权利,还是地位?” 若非看在他是德怀的儿子,陆沉渊断不能容许他活到现在。 尤其是如今还投靠了兵马总司和国公府,这是陆沉渊不能忍的。 “本君贵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若公然入府做了本君的谋客,便是在告诉圣上,本君要谋他的帝位。” “总司倒是为自己招募了个好人才。” 一番话下来,兵马总司的脸已经绿了。 他知道张若风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才能,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不成想竟是这般废物,竟惹了储君不快。 “是臣下的不是,臣下管教无妨,望殿下见谅。”总司只能赔礼。 一边用眼神示意张若风滚到一边儿去。 张若分恨恨握拳,一群没眼力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只是这想法刚落下,身后忽然传来一股腥甜的风。 第228章 惊变陡生 脖颈更是被一股巨力从身后掐住。 血液在僵凝的瞬间,锋利的长剑落下,脖颈骤然一松。 他惊骇回头,赫然对上一张扭曲的脸,眼眸被一片黑色所替代。 原本浑身被扭曲的骨头此刻正在迅速复位。 “蠢货,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叶流丹的反应无疑是最快的,身为剑痴,他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扑捉感。 当他看见张若风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的时候,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惊变几乎是在眨眼间,地上的二十五具尸体在刹那间‘回魂’,口中惊现獠牙,发了疯地冲过去。 反应稍慢的,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咬断了脖颈。 亦或是被那扭曲的双手覆上头颅用力往上一扯,刹那间头首分离,血涌如柱。 裴寂骤然瞪大双眼。 “什么情况!” 护卫立马拔剑护驾,一边还委屈地说:“奴才就说了,那些尸体好像在动,您非不信奴才!” “滚一边儿去!”裴寂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等他带着苏娴回了南楚,一定要换了这两个愚蠢的狗东西! 不光如此,他们身上竟然长出了粗壮浓密的毛发以及长尾巴,手掌和脚掌也在迅速变大,竟然生出了锋利的银白色长指甲。 宛如刀片一般骇人! 幽幽黑瞳被暴戾和杀意占据了所有,静娴瞬间觉得自己头皮都炸了。 不是恐惧,而是她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阿娴,走!” 当锋利的爪子劈下时,陆沉渊一把抓着她的腰就跑。 静娴忽然大喊:“退!都退!” 这些东西,是她曾经研究过的! 是她的错,她当年不应该因为好奇去研究这些坑害人的东西,哪怕最后在知道这种东西一经问世后,必然会给这世间带来灾难,将其销毁。 可她到底是忘了,她身边还藏了一头狼! 一头对她和对她所有研究的东西虎视眈眈的狼。 萧正邕! ‘乞丐们’面色狰狞,张开血盆大口。 “嗷!” 一声声咆哮震耳欲聋,一时间,兵马总司带来的皇城军溃乱不堪。 “这什么鬼东西?”裴寂瞪大了眼睛,出于本能他是想跑的。 但就这样跑了,好像显得他很怂。 怎么着都应该在那个女人面前表现一番的,好让她看清楚自己和那个废物的区别! 说不定她就抛弃那个病秧子跟了自己了。 裴寂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然后拔出刀就冲了过去。 唰! 然而下一刻,五六个‘乞丐’便将裴寂团团围住,嘶吼着朝他冲了过去。 裴寂浑身汗毛倒竖,后背更是阵阵发凉。 强大的力量和惊人的爆发速度,瞬间就折断了裴寂手中的长刀。 “殿下!” 两个护卫瞬间傻眼了,他家太子爷是脑子坏掉了吗? 这些东西分明已经不是人了,人人都在跑,就他非要装英雄冲过去。 果然恋爱能使人变蠢,他家太子爷看来也不例外! 就差没去山上挖野菜了吧。 “阿渊,裴寂不能在西圣出事!” “那你且好生在这里待着。” 陆沉渊将她放在角落里,身形快如鬼魅,在他抓住裴寂手的那一瞬间,乞丐们抬头,立马锁定了陆沉渊。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普通人根本不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那跑得慢的皇城军被那东西的尖厉指甲穿透,使得尸体变得四分五裂。 裴寂:“……” 他错了,他刚刚应该扭头就跑的。 然而当他看清楚救他的人居然是陆沉渊时,一张俊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并且迅速抽出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多管闲事,本太子岂容你来救?” “若非阿娴唤我来,你便是被那东西咬断了脑袋,本君也不会多瞧你一眼。” 这语气是有多嫌弃要多嫌弃。 为此,尊贵的储君殿下还掏出帕子,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仿佛刚刚碰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裴寂差点儿当场裂开。 不过他抓住了重点,是静娴让陆沉渊来救他的? 这是不是说明,那个女人心里已经有了自己? 那么只要自己再努力些,那女人就能跟自己回南楚了。 这样一想,心里瞬间就美滋滋的。 也顾不得那冲上来的怪东西,直接朝着静娴飞奔而去。 然而静娴却抡起拳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裴寂瞬间瞪大双眼,反应极快的歪头躲过,凌厉的拳风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好像有刀片在脸上刮。 她的拳风很霸道。 扑哧—— 肮脏腥臭的血液在他身后迸溅。 裴寂愕然回头,便看见她一拳砸碎了那东西的脑袋,直接给人开了瓢。 白花花绿花花的东西混在一起,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静娴面无表情的收回手。 “南楚太子当心些,若是在我西圣折了根手指头,你那驻守在外的十万大军,只怕要覆了这皇城,届时,你就成了那千古罪人了。” 冰冷的嗓音落下,那被砸扁了脑袋的东西竟然还能行动。 静娴的眉宇间散发出弄弄的煞气与厌恶。 “什么脏东西,不过是老娘几百年前就研究出来的玩意儿罢了,也敢在我面前蹦跶!” 手中迅速出现一颗丹药,在捏碎的瞬间,天空骤然阴云密布。 强烈的低气压让人胸口如同压了巨石一样。 所有‘乞丐’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恐惧。 “轰隆——” 天空炸裂,大地震颤晃动,它们似乎嗅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嘶吼着后退。 转而迅速去攻击他人。 陆沉渊长剑一挑,搅动着凌厉的剑花打在那东西的身上。 哪怕皮肤四分五裂,斩断他们的骨骼也无济于事。 他们感受不到痛,只知道一味的攻击人,银色闪电降落在大地之上。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闪电如同蛛网一般附着在大地上,并且开始迅速蔓延。 静娴面色紧绷,她知道,这是萧正邕对她的挑衅和警告。 匕首划过手掌,猩红的鲜血渗入之中,密布的蛛网迅速形成一道道牢笼将他们困在其中。 “收!” 红唇轻启。 牢笼在飞快的收紧,触及到他们肌肤的一瞬,惨叫与嘶吼齐飞。 这就是炼药师的能力! 沟通天地之力! 这也是裴寂第一次看见有人施展这样的能力,心中大为震撼。 第229章 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伴随着源源不断的血的渗入,闪电形成的牢笼越收越紧,直到将他们尽数压成齑粉消散。 失血过多,加之强行调动身体里的力量,静娴的脸色在迅速苍白下去。 裴寂立马上前,然而刚伸出去的手却又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有道身影比他更快地将静娴揽入了怀中。 “阿娴!” 陆沉渊将手中剑扔给了叶流丹,抱着静娴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惊变在刹那间发生,结束也不过是弹指间。 兵马总司眉心紧皱,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张若风心有余悸,且惊魂未定。 方才那一瞬间,他险些便要吓得失禁了。 好在……好在他战胜了那种恐惧。 跑到兵马总司的面前说:“总司大人方才可有看见,那永乐郡主竟以一人之力降服了那些脏东西。” “在下与她自幼一起长大,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最是了解她的性情,墨水是杀人了,她便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即便是这个时候,张若风也没忘记在静娴身上泼脏水。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和愧疚。 说:“当初便是怪我一心进京赶考,将她一人独自放在乡下,才叫她让给贼人玷污了清白,更是性情大变。” “可一个人的性情再怎么转变,也不可能在转瞬间六亲不认的,她自掉下山崖归来后,便接二连三害了好些人。” 若要说起诋毁静娴的那些话,张若风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没有尽头、 “总司大人……” “啪!” 话未出口,夹杂着雄浑力道的一巴掌已经打在了张若风的脸上。 那一巴掌,险些打碎了他脸颊力量的骨头,巨大的疼痛火辣而麻木。 他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张若风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兵马总司。 “大人?” “妄议未来储妃,是杀头的大罪,张若风,我念在你是昌平郡主的人,未曾对你假以辞色,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蠢!” 他在昆京数年,见过许多想要巴结谄媚他的人。 却唯独没见过像张若风这般蠢的。 他冷笑说:“你既与她指腹为婚,又是青梅竹马,因你疏忽害得她清白尽失去,你非但不维护她,还四处宣扬流言蜚语,张若风,我瞧你是脑子进水了!” 也难怪这么久陛下都不曾给他封官,只怕是早就瞧出他是个蠢货了吧。 张若风被那一巴掌打傻了,兵马总司这番话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往上爬,奈何实在没有能力,只能走一些旁门左道。 “你是想告诉我,永乐郡主乃借尸还魂的妖物是么?” 兵马总司眼神冰冷。 这昆京里藏了无数秘密,什么千奇百怪的秘密都有。 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装傻充愣,知道得越少,才会活得越久。 而张若风却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他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张若风不敢说话,然而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兵马总司说:“即便她当真是个借尸还魂的妖物,她是大成之人,能沟通天地之力,那便是世人不可求的力量。” “便是陛下也会将她奉为上宾,你以为她这个郡主的封号是如何得来的?” 真是愚不可及! “张若风,我瞧你这段时日也不必来我兵马司报道了,个中缘由,我会亲自向国公府说明。” 兵马总司愤怒地一甩衣袖。 他可以接纳蠢货,且唯独不能接纳这种蠢而不自知的狗东西! 哪怕他只是一介武夫,不懂文人心中笔墨,也瞧不起张若风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 “阿娴的前未婚夫?”一旁的裴寂似乎看够了好似。 在兵马总司走后,还不忘对张若风讽刺一番。 说:“我原以为她看人的目光不行,但至少那陆沉渊是个比你厉害且聪明的,你这样的货色,便是给她当个洗脚婢都嫌脏呢。” 虽说还未将那女人搞到手,但迟早都会是他的。 那么裴寂就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未来的太子妃。 张若风的人生低谷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也许是从小到大就自诩文采斐然,学富五车,他从未遭受过挫折。 是从遇到突变的静娴后,他的人生才开始慢慢走下坡。 张若风不敢反驳裴寂,只能尽量挺直自己的脊梁骨。 说:“殿下说的是,是若风愚笨,不得总司大人喜欢。” 裴寂嗤笑了声:“你这样的,谁会喜欢?” “殿下可喜欢她?”张若风反问道。 裴寂却说:“我乃太子至尊,喜欢的自然是权利,女人?不过是能为我的人生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罢了。” 喜欢这种东西多廉价。 他可以对任何女人都说喜欢,但心总归还是自己掌控着的。 若是将心落在一个女人身上,那么这个男人注定是无法驰骋天下的。 他是翱翔于空的雄鹰,如何能被女人束缚? 张若风心中了然,他想得到静娴,不过是使命矣,也许是源于男人心中的好胜欲。 势必要与陆沉渊争个高下。 他说:“殿下若想得到她,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是吗?”裴寂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来这西圣人还真是有意思。 “那你想从本太子身上得到什么?” 张若风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有戏,连忙自信满满地说:“在下只求太子能助我在西圣朝廷站稳脚跟,届时,在下必定会为殿下鞍前马后!”看书喇 “笑话!” 然而裴寂的话却让张若风心中刚刚升起的窃喜陡然透心凉。 他说:“本太子就算要得到她,手段也是堂堂正正的,少用你那些阴暗的心思来揣度爷,爷不稀罕!” 裴寂狂狷嚣张,眼里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野性。 “小子,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来与本太子谈条件吧,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他拍了拍张若风的脸蛋儿,让他本就疼的脸更加火辣辣的。 他这辈子都没遭受过这接二连三的羞辱与嘲讽。 尤其是裴寂那嚣张的笑声,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刺在他的心口上。 第230章 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他恨恨地盯着裴寂离开的背影,眼神发狠。 双拳更是控制不住的紧握,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将他扒皮抽筋。 却又没那个实力。 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将这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尤其是叶静娴那个该死的贱女人! 要不是他,自己如今也不会一直没有个一官半职,一定是她在储君面前说了什么,才害得他仕途不顺。 让他一腔才情无处可用,只能空留抱怨憎恨。 兵马总司是个聪明的人,能够看得清时势,今天这一幕他便已经知晓,不论国公府如何针对储君,他们都是不可能赢的。 故而在回到总司监察院时,便下令清除了所有与国公府有关之人,其中也包括张若风。 “殿下为何不听听那状元郎的意见,说不定他当真有法子能帮咱们让太子妃回到南楚呢?”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都表示很不理解。 多一个人出谋划策总归是好的嘛。 这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 “蠢!” 裴寂给他们一个人赏了一个爆栗子,说:“若他当真有什么才能,以至于这般谄媚巴结权势?” “且那人心术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太子虽杀人无数,却从来行事坦荡,从不背后伤人。” 两护卫闻言。 殿下,您这话当真? 从不背后伤人? 那也不知道是谁先前带兵攻打了县城,杀了无数无辜百姓。 也不知道是谁用了南楚皇室的暗卫,企图杀死那小侯爷,虽然最后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但这些事情是无法被掩盖的,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那个女人也一定会知道的。看书喇 斩马刀,是南楚皇室暗卫才会用的一种武器。 “走吧,今日的好戏看够了,咱们也得去看看更好玩儿的东西了。” 裴寂的嘴角缓缓上扬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而乞丐破庙的不远处,老乞丐手中的血红丝线在瞬间崩断。 眼中更是渗透出血泪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些血红丝线犹如实质,远远地蔓延到各个方向,正是这些丝线在操控着刚刚那些东西。 他轻笑一声:“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不论何时,都能识破阿邕的心思呢。” 苍老的嗓音说不出的嘶哑难听,喉咙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 太子府里,陆沉渊翻找着平日里静娴给他的各种灵丹妙药。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语气中的颤抖和恐慌。 “阿娴,你告诉我,哪些药能够治好你?”他将那些药都捧到尽显面前。 眼眶发红地问着。 因为此刻的静娴脸色苍白,犹如快要失去生命的薄弱纸人。 风一吹就没了。 他不懂炼药之道,却也晓得,能够使用那般强大的力量,必定是伤身的。 她明明完全可以逃走,不管那些东西的。 但她害怕那些东西一旦逃窜出去,会伤及昆京百姓的性命。 无辜之人不该为这些罪恶之人的行为买单。 静娴倒也不觉得自己是否要死了,只是气虚了些,然而眯着眼瞧他那般紧张慌乱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 胸膛急促起伏,她说:“你随便给我一粒九转丹便好。” 这可是大补之物,就算浑身血液没了,吃上一颗,也能瞬间活蹦乱跳。 只是她情况稍有不同,怕是得躺上几天的。 这具身子太过于孱弱,承受不住那般强大力量之后带来的后果。 若是在四百年前,这些也不过是她勾勾手指头的事情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静娴才越发渴望自己的力量。 看来她是时候找回自己曾经落下的巅峰了。 陆沉渊不敢耽搁,慌忙将九转丹给她服下,看她脸色缓缓好转,有了些许血色,他才敢将静娴抱在怀里。 “阿娴,往后莫要如此了。” “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要离我而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脆弱,许是从小被人抛弃的缘故,他是害怕被抛弃的。 不光如此,阿娴是比他性命还要重要之人。 不论何时,他都应当冲在最前面。 而不是一味地隐瞒自己的实力。 他说:“阿娴,请你信任我,我并非孱弱之人,我也可以保护你。” 静娴无奈:“我自是信你的。” 她若不信,如何能全心全意地去给他治病。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静娴语气凝重了起来。 她捧着陆沉渊的脸,看他眼眶发红,如同一只可怜的大狗狗。 静娴觉得好笑。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般脆弱? 她自是不知,这种脆弱,陆沉渊也只会在她面前出现罢了。 静娴正色道:“方才我绞杀那些东西时,发现逃窜了两个出去,二十五具尸体,是绞杀了二十三个。” 至于那两个是如何逃出去的,静娴也没能看明白。 只是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才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陆沉渊拧眉,脸色沉重。 “我立马去一趟兵马总司监察院,在没有找到那两个东西之间,下令宵禁,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东西的杀伤力如此强悍,人不人鬼不鬼的,宛如妖魔一样。 不论是在昆京中大开杀戒,还是被有心之人捉了去,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阿娴,好生休息,我会早些回来。” 他在静娴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便匆匆离去。 自他坐在储君这个位置上时,就注定要肩负起保卫西圣子民的安危。 监察院掌控着整个昆京的治安管理,一听逃了两个出去,兵马总司也不敢耽搁,立马派人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末了。 兵马总司问:“永乐郡主如何了?” “一切安好,劳总司挂记。” 兵马总司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翻身上马,说:“那东西一日不找出来,你我一日不能安心,总司大人严查各方关卡,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总司心中一颤。 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此话当真是从这个看似温良无害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第231章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总司可有什么问题?” 他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原本温润如神只的眉眼竟然散发着慑人的威严和压迫。 总司心头莫名一颤,只觉得这样的储君着实让人感到害怕。 尤其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神,似能洞穿他的内心。 这久居庙堂官场之人,最是惧怕此等犀利又令人看不透的眼神,仿佛就连自己,也不过是他人的掌中之物。 总司压下心中惊骇,说:“臣下并无问题,自当协助殿下,治理昆京,守卫昆京百姓安危!” 他是个聪明的人,更是看惯了钩心斗角,唯独这新晋的储君,是任何人都没看透的。 旁人只会说,他是借着永乐郡主的势才坐上了这储君的位置。 也知道他这个储君是不会长久的。 但现在总司觉得,他们都说错了,大错特错。 待得陆沉渊身影远去,监察院里皇城军们对此颇为不屑。 说:“大人您掌管着皇城治安大权,手中亦有八万兵权,何故对他这般恭敬,在咱们看来,应该是那储君殿下对您毕恭毕敬才是。” 那些个小年轻懂个什么道理,只觉得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全世界,从未去深入了解过一个人。 陆沉渊能够蛰伏十年,总司就相信他还能蛰伏更长的时间。 也许在他心里早就有了个完整的计划,他们这些人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未了闻言。 总司语重心长地看着监察院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说:“君便是君,臣便是臣,身为臣子,便不得妄议主上!” 小年轻们笑着说:“大人您总司这般严肃,废太子在位时,您也说过这样的话,可如今他不照样在斗兽场整日供贵人们取乐玩耍么?” 前几日他们还去过斗兽场,瞧过那废太子为了活下去,与一群兽类争夺哄抢食物。 吃的不是糙米糠就是带着血和骨头的生肉。 似乎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 如今风光无限,而今是个人就能骑在他的头上耀武扬威,什么太子储君,什么皇室血脉,在斗兽场里,只有奴隶与牲口。 没有尊严与权势。 “此话我且当是没听见,本司只奉劝你们,莫要轻易招惹储君。”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相信陆沉渊会是那条龙。 因为他曾见过他的母亲。 那位被整个西圣王朝子民们都唾弃的女人。 原大悲寺的一百二十余名僧侣未被杀死前,是国师推演出储君将会是那祸国殃民的灾星。 可这却与大悲寺一众僧侣们推演的结果并不相同。 西圣终究会灭亡在他手里。 而导致西圣灭亡的,只会是他们现在的皇帝陛下。 当年是他带兵抄了整个大悲寺,僧侣们在面对屠刀时,不曾有过反抗和恐惧。 这让兵马总司感到了惶恐不安。 被杀死之前的挣扎,是每一个被杀之人都该有的。 但他们没有,似彰显着一种命运。 起初总司并不相信这些推演的结果,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如今却好像由不得他不信了。 一个王朝的国运,全靠龙脉撑着,若龙脉断裂,则国祚崩。 想要国祚绵延,则需得…… 思及此,总司忽然一个激灵。 这些被尘封的往事不应该被想起,既然已经遗忘,那就遗忘个彻底吧! 夜里的街道很是清冷,因为宵禁的缘故,商贩们也早早回了家,作坊和店铺也都歇了。 只有那灯火如豆,在微微闪烁着。 啪嗒—— 脚步声迈过坑洼不平的道路。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不停传来一阵阵剧烈的撞击声和嘶吼声。 男人举着火把,顺着冗长昏暗的通道向前,最终在引领下停在了那一方巨大的铁牢前。 被关在里头的东西似乎很不甘心,漆黑的瞳孔瞬间将他锁定。 裴寂扬起唇角,将火把递给旁边的人。 说:“这玄黄之术果真了得,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梁换柱。” 西圣信奉长生,而南楚信奉玄黄之术。 他们认为,这世间应当是存在神只的。 玄黄之术亦能偷天换日,搅动风云,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南楚国运之本。 裴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纹路凌乱密集,却又显得有条不紊。 可惜,哪怕他自诩南楚战神,却从未掌握过玄黄之术。 “只是这些乞丐与咱们南楚的玄黄之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莫非这昆京城里还藏有玄黄高手不成?” 两个护卫虽傻,功夫也不行,但却精通玄黄,在南楚也是排得上的玄黄高手。 今日被捕捉的这个东西,便是他们利用玄黄术将其转移。 “能有这般能力者,除了萧正邕还能有谁?” 裴寂阴沉一笑,那萧正邕在西圣朝如同神只一样存在,受万民敬仰。 但这世上,除了有功德之人和神明之外,是不能受凡人香火供奉的。 然而光是这昆京城里的国师庙就不下于三座,每日供奉的香火就不曾断过,如此盛景,裴寂也是第一次见。 被困于牢笼的怪物在疯狂嘶吼,巨大的双掌用力地击打着铁笼,然而每一次的击打,都能给它带来肉体上极致的疼痛。看书溂 这种铁乃南楚独有,能够克制天下一切邪恶之物。 包括人。 即便是再怎么力大无穷的人,一旦困于牢笼,都只有死路一条。 “且让人先将他运回南楚,让术师们好生将他改造改造。” 裴寂眯着眼睛,锐利的眼眸里赤裸裸的野心和算计。 “这般厉害的东西,若能为我南楚所用,将其训成一批没有感情没有痛觉的军队,那南楚将会驰骋天下,战无不胜!” 他从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 裴寂自生下来就是太子,一个南楚算什么,他要的可是整个天下! “殿下英明!”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掏出两道黄色的符纸,伴随着口中一阵念念有词,符纸上的符箓开始显现出红光,将那东西牢牢缠住,让它如同濒临死亡的困兽一样。 “这东西,看上去像极了鬣鼠,却比鬣鼠更加凶猛残忍,今日一共二十五个乞丐,死了二十三个,还跑了一个。” 他今日在场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却将一切都掌控在心里。 逃了的那个,只怕是躲在昆京城里。 第232章 南楚玄黄 因着开春天气变暖的缘故,各处商贸来往也开始繁忙了起来,原先几处城门都是开了的,如今却连着关了好几天。 街道上更是来来回回的都是巡逻兵,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城里是要发生什么动荡了。 却也总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想要出来寻乐子的。 花街柳巷那种地方,永远都不缺人。 即便是宵禁了,他们也仍然不会放弃揽客,私底下联系了客人们,可以将姑娘们亲自送上门服务。 那些个猴急等不了的,拖着姑娘就进了阴暗破败的小巷子里去寻求刺激。 “爷,您也太猴急了一些,怎么着也得等奴家到了您家再吃也不急啊!” 女人妩媚的声音总能将男人的骨肉都给酥没了。 一连好几天的宵禁,弄得他们心中很不爽,憋着一股子火,又不敢四处宣扬。 只能先找个女人发泄发泄。 “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家中唯剩下一只母老虎,小娘子当真想去?” 这些个出来玩儿的男人,大多都是有家室的人。 奈何寻常人想要娶妾也是没那个资格的,唯有大户人家才有纳妾的资本。 故而只能出来寻些乐子,偷点儿腥味儿尝尝罢了。 毕竟这外面的屎没吃过那都是香的,家花儿又哪儿有野花儿香呢。 “什么人?” 巡逻队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往那幽深的巷子里看了一眼,正在偷欢的男人死死地捂住女人的嘴,禁止她不受控制地发出声响来。 但他们也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再确定没有声响传出来后就走了。 然而女人却死死地瞪大双眼,惊恐地看向男人身后。 甚至不停地用眼神暗示,然而这种眼神对于男人而言,就是一种挑衅。 “真浪啊,都这个时候来还不忘勾引小爷我,是不是刚刚那巡逻队的人过来,让你更兴奋了?” 男人肆无忌惮地说着这些露骨孟浪的话,此刻根本就没有读懂女人眼里的意思。 感受着女人不断颤抖的身体,男人就更加兴奋卖力了。 然而女人却在疯狂地挣扎着。 女人被捂着嘴,双手更是被死死地反剪在身后,既不能出声尖叫呐喊,也不能伸手反抗,只能那般眼睁睁地的看着男人背后的东西不停地靠近他们。 那还在不断奋斗的男人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他的后脖颈此刻正在不断传来一丝凉嗖嗖的阴风,甚至伴随着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 男人僵硬地扭过头,如同机械一般,双眸在瞬间惊恐睁大,瞳孔呈放射状。 伴随出现在瞳孔里的,是一张完全扭曲了五官面容的丑陋脸庞,最终能够看清楚的,只有那双黑如无底洞的眼睛。 背后的长尾高高竖起,闪烁着寒光的锋利指甲几乎能够在瞬间将人撕扯成碎片。 血腥味儿弥漫在巷子里,一切就又都归于平静。 也许是来源于骨子里的慌乱不安,静娴从睡梦中被惊醒。 身旁属于陆沉渊的位置早已冰冷了下去,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冷汗涔涔。 她分明记得陆沉渊是回来了的,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彼时的天还很暗,皇宫里却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绝。 老皇帝的头更疼了,脸上也生出了些许的皱纹了。 最近连陆沉渊的血对他也没用了,这个药引,似乎终究要失去他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 “速去将永乐郡主召进宫来侍疾!朕的头好疼,朕的头好疼!” 寝宫内,西圣皇抱着脑袋在龙床上不停地翻滚,因为那剧烈的疼痛,身子蜷缩在一旁。 “陛下您真是糊涂了,永乐郡主如今是南楚太子的未婚妻,如何能进宫侍疾?” 一旁的皇贵妃好生劝说着,寝殿内跪着好些炼药师,其中也包括安平县主。 “那国师呢,国师又去了何处?!” 西圣皇勃然大怒,他的头都快要疼死了,阖宫上下,竟无一人能解他的顽疾! 从前倒是有那个苏娴,可如今他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逼着陆沉渊放弃永乐郡主了,便不能召她进宫侍疾。 她头疼欲裂,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皇贵妃看向立于一旁始终都不曾开口的陆沉渊,问:“可否劳烦储君去请了国师大人来?陛下这般,本宫看着看着心疼,恨不能自己去替陛下受了去。” 皇贵妃一脸的泫然欲泣,可这后宫之中,对于皇帝她们又能有多少真心? 且真心这种东西,在宫里是最不值钱的。 什么贤妻良母,兄友弟恭,那都是假的,唯有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那才是真的。 “国师已不在国师府中三日有余,对此,本君想安平县主应该知晓才是。” 跪在地上的安平县主闻言,瞬间瞪大双眼,说道:“不可能,我师父正在闭关修炼,怎会不在府中?” 萧正邕是在西圣数百年,是如同瑰宝一样的存在,他若擅自离开西圣,便是大罪,他身边的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他的弟子们,更是首当其冲。 “在与不在,陛下派人去搜查一番便知晓了。” 他的语气总是那样的清冷,一双狭长的眼眸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将每个人的心碎尽收眼底。 “去!速去国师府,若他不在,便将国师府所有弟子抓起来,包括你,安平!” 皇帝赫然指着地上的安平县主,她的脸陡然白了下去。 “陛下,您莫要动气,否则会更疼的。” 皇贵妃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除了被抓进宫来的一众弟子们,他们根本没有找到萧正邕,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陆沉渊知道,老皇帝不过是用这个由头去找被萧正邕藏起来的护心莲罢了。 他大概是将阿娴的话听了进去,觉得那护心莲才是通往长生的人关键所在。 却不知那护心莲早就握在了阿娴手里,阿娴要用它对他进行换血重塑,给他一具完整且健康的身体。 “回禀陛下,国师府统共七十六名弟子,除散游在外或意外身故的三十五名,还余四十一名弟子,包括安平县主在内。” 没有看见萧正邕的身影,安平瞬间就慌了,连忙问:“我师父呢?” 第233章 可吊于城墙祭天 侍卫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国师已经不在府中,府中财物,一应俱空。” 刹那间,安平如同被人当头棒喝般,身子软了下去,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不,这不可能的!” “师父从不曾轻易离开国师府,便是离开,也不会带走府中财宝,除非……” 除非他是真的离开了。 再也不回国师府了,也不要他们这些弟子了。 先祖皇帝曾传下密诏,若国师不论是否叛国,只要不再服从于西圣,那么所有与他关系甚密之人都将处以绞刑。 只是这数百年的时间,萧正邕所收弟子都已经死去了许多。 剩下的这些,年轻最大的也上了八十。 此刻全都跪在寝宫里瑟瑟发抖,他们多少都是有些炼药天赋在身上的。 在萧正邕那种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他人? 都不过是一群学了些皮毛的东西罢了,便打着琅嬅老祖弟子传人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这些年他们在外头骗取的钱财可以堆起一座座金山银山了。 对此,西圣皇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每隔几年,萧正邕都会为国库添上一大笔钱。 加之他在城中庙宇里每个月的香火钱也相当可观,故而西圣皇并不会介意这种事情的发生。 甚至觉得,他的那些弟子可以多多行骗,以此来充盈国库。 继而在用这些钱财去招揽颇富名望的炼药师到昆京城来,再去大肆购买各种珍稀灵草。 西圣境内的灵草并不充沛丰盈,反而是与其相对的东岳盛产各种天材地宝。 将东岳称之为天下第一灵草出口大国也不为过。 “除非国师已经带上护心莲离开了西圣。” 站在一侧的陆沉渊幽幽说着。 他道:“护心莲乃琅嬅老祖用尽毕生心血所培育出来的天地灵宝,可助人登上长生,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国师存世四百余年而不衰,靠的便是那护心莲。” 要论说起瞎话来,储君也是张口就来。 但这话虚虚实实,令人真假难辨。 “不可能!我在国师府数年,从未听说过什么护心莲一事!”安平还在大声反驳着,企图力证自己师父的清白。 “那县主是觉得本君在说谎诓骗陛下,对么?” 他的眼神和语气明明都是那样的平静温和,可落在安平身上,却像一把刀子,让她肝胆欲裂。 她总觉得今夜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但她拿不准。 她只是个女流之辈,不懂朝堂上的那些阴谋阳谋,更不懂这些人心中的算计,又到底都在算计着些什么。 西圣皇的头疼好像缓解了些,他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抓过皇贵妃手中的药碗,便愤怒地朝着安平的脑袋砸了过去。 “啊!” 她被砸了个正着,瞬间头破血流。 尔后就听见西圣皇愤怒的声音:“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朕的寝宫里大吼大叫!对储君不敬!” “来人,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安平终于慌了,是她从前太过于嚣张,仗着陛下对她尚且有几分疼宠,又时常出入皇宫长生殿,偶尔也能炼一些药丸,还能得到圣上夸奖,便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却不知圣心难测,连与他结发二十几年的皇后尚且能说杀就杀,更遑论她一个小小县主。 “陛下。” 就在太监要将安平拖下去时,陆沉渊忽然站出来。 缓缓道:“安平也曾随侍在你身侧过,圣上龙体抱恙,不宜杀生再见血腥,平添杀孽。” 轻缓的嗓音落下,如同玉石相碰一般动听悦耳。 安平双眼一亮,无比感激地看向陆沉渊。 都说储君妇人之仁,不曾想竟然是真的,他居然会像陛下求情救下自己。 “那你以为如何?” 皇贵妃在一旁给他轻轻地揉摁着太阳穴,唇角却微微勾起。 因为她知道,陆沉渊绝非良善之辈。 他缓缓道:“可吊于城墙祭天,以慰神灵,彰显陛下求道之心虔诚,长生之路坦荡顺畅!” 此言一出,莫说是安平县主了,便是连其余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那些觉得储君仁慈的人,刹那间后背阵阵发寒。 吊于城墙祭天。 那可是要割破手脚筋脉,一直等到身体里的血液流干,而当年,他的母妃也曾这般吊在城墙过。 安平一双美眸死死地瞪着陆沉渊,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冲过去狠狠地撕烂他那张虚伪的嘴脸。 是她看错了,在他身上根本就看不到圣人心肠。 他不过是长了一张神只的脸罢了。 心中没有半分仁慈,如何称得上是神。 在极度的惊恐和慌乱下,安平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那皇贵妃说:“陛下,臣妾觉得储君这个提议甚好,县主乃国师弟子,想必也是得了国师真传的,如今又未婚配,干净如处子,的确是用来祭天的最佳选择。” 皇贵妃嗓音娇弱妩媚,又配着那样一张好看的脸,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的诱惑。 “不……不要!”反应过来的安平惊恐地大喊着,她跪着上前,趴在皇贵妃的脚下。 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安平,安平不想死!” 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抬起安平的脸,她也算是个美人儿,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她不去祭天谁去呢? 贵妃笑得美丽动人,说:“这是祭天,是为陛下祈福的好事,怎么能说是死呢?” “县主,能够为陛下祭天,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啊,你不能哭,你得笑。” 可安平哪里还笑得出来,谁不知道祭天必死无疑。 这些年来西圣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经许多年都没有人去祭天了。 当年祭天的,还是如今储君的生母。 可那个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那时候安平还小,只远远地看过一眼。 只一眼便惊为天人,哪怕受尽折磨,她也风华依旧。 可母亲告诉她,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女人,拥有那样无双的美貌,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灾祸。 她的确没有那样的美貌,可如今一样要被吊于城墙祭天了。 第234章 直到杀尽为止 “怎么,县主不高兴吗?” 贵妃皱起了眉头问着。 安平不敢回答不,她只能努力地扬起笑脸摇头。 “既然是高兴的,那又为何不愿?”贵妃捏着她的脸问。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家里没什么实权,不过因为祖上跟随着先皇有立国之功,才得了县主这个封号罢了。 安平不敢言语,只是流着泪。 老皇帝许是烦了,摆摆手说:“朕本就头疼,还哭哭啼啼,更是让人头疼。” “都愣着做甚?拖出去祭天,一是为朕祈福,二来近日里昆京有些不太平,便让你去祭奠了神灵,以保昆京安宁,拖下去吧。” 老皇帝彻底失去了耐心。 尤其是头疼的时候,就总想杀个把人玩玩,等嗅到了那股子血腥子,那头疼的毛病反而就有些减轻了。看书喇 “祭天一事,便让储君去做吧,你是储君,会显得更有诚意些。” “至于这些个人,都拉下去,国师一日不回,便一日杀一个,一直到杀尽为止。” 老皇帝颇为疲惫的说着,生杀大权都是握在他手里的,想要谁死,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是。” 安平是被陆沉渊亲自带走的,被人拖行在后面的时候,她盯着男人那道颀长的身影。 冷笑道:“储君殿下如今可算是得意了,曾经欺辱过你的人,都一一遭到了报应不是嘛?” 沈昭昭在太子府为奴为婢,而她也马上就要死了。 还有一个昌平郡主。 她想,昌平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起初也许不会想到这一点,可刚刚她想通了,这一切都是陆沉渊的阴谋。 直到她一路被拖出了皇宫,陆沉渊都未曾回头看她一眼,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任凭安平在身后不停地说着,最初她是企图让陆沉渊饶过她的,可后来这些话就变成了辱骂和诅咒。 她说:“陆沉渊,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枉杀无辜,生性残忍,我会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你,便是到死,你都是人们心中的煞星妖孽!” 终于到了城门口,彼时天还很暗,城门还没开,除了守城军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长街上冷冷清清。 他们用破布条堵住了安平的嘴巴,世界终于清净了。 陆沉渊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了,只是那样的眼神太过于冰冷无情,冷得安平浑身都在不停的哆嗦着。 她被人摁在地上,任凭陆沉渊手中的匕首划破了她的肌肤。 说:“本君从不曾怨怼过你从前对我的种种。” 陆沉渊从来都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人。 冰冷的刀子在与皮肤接触的瞬间,她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就是疼痛袭来,猩红的血液开始流淌。 她瞪大了双眼,似乎不解,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阵呜咽的声音。 “可曾记得你年幼时,曾与一群孩童于城墙下所做之事?” 当记忆的阀门开始打开时,过往种种就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妖姬被挂在城墙上时,安平曾带着人将其撕烂衣衫,用弹弓将她的身体射得千疮百孔。 那时,他母妃尚且还有一口气在。 陆沉渊又说:“你的父亲也曾参与过亵渎,你该死,他也该死。” 说起过往的这些事情时,陆沉渊的语气总是平静的,听不出他有丝毫的怨恨,似乎只是在诉说着一件无比平常的事情罢了。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安平心中的恐惧就越是能被无限放大。 “呜呜!” 安平开始剧烈挣扎着,她想要逃,想要逃回家告诉父亲快些离开昆京。 他们会死的,他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安平,好生享受你这最后的时光吧。” 当她被高高吊在城墙上的时候,远处的天际终于破开了一点儿亮光。 消息传回去了将军署,安平的父亲在将军署担任封疆大吏,虽是个一品官阶,手中却无实权,更是个屁事都不用干的闲职。 待到天光大亮时,城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们过来看热闹。 一旁还张贴着封疆大吏之女,安平县主甘愿献身祭天为昆京百姓祈福,百姓们需得对她感恩戴德,免去一些灾祸。 清晨的风很凉,夹杂着春天的气息,却被那巷子里传来的一股腥臭味儿给掩盖了不少。 路过的行人们吓破了胆,因为四周地面和墙壁上充斥着发黑的血液,以及一些肢体穗块儿和两个怒目圆睁、面色扭曲的头颅。 等到皇城军赶来时,不少人都开始呕吐,兵马总司心头一沉,即刻封锁了现场,驱散人群。 他知道,是那东西跑出来吃人了。 人多眼杂,这件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 不过一个上午,昆京有关怪物的谣言就不胫而走,加之被用来祭天的安平,人们不由地猜想,是不是陛下早就知道了有怪物,故而才让人去祭天,想要以此来平息邪灵的怒火。 就连茶馆里的那些说书先生都开始出了画本子。 裴寂在茶馆的二楼悠闲地品茶,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总觉得这桥段好像似曾相识。 一旁的护卫说:“爷,他说的不就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么?” 偏僻的山村,懦弱无能的孤女,被粗陋不堪的马匪玷污生下野种,掉下山崖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借尸还魂,无师自通炼药术,大显身手战国师。 一夕之间,山鸡变凤凰。 这不是说的那苏娴还能有谁? 裴寂眯了眯眼睛,他觉得也是,但那说书先生说的不对,苏娴是他的女人,可不是什么西圣太子妃。 “那奇女子非但要搅起咱们西圣和南楚的战事,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暧昧横生,更是力战由乞丐变成的怪物二十三名,仍有两名逃窜在外,诸位看客千万小心呐!” 说罢,那惊堂木落下,人群中唏嘘不已。 “莫非那邪物就是永乐郡主带来的?” “谁说不是呢,想要成为一个炼药师何等艰难,她一个乡野女子,如果不是借尸还魂被邪物占据了身体,怎会忽然之间变得这般厉害?” 人心的猜测总是个无底洞。 只是当人们开始将这一切都安在惊险头上时,茶馆的门从外头被一股巨力破开。 第235章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木门乱飞,狠狠砸在一个看客身上。 “何人在此诋毁我阿娘!” 稚嫩的嗓音夹杂着满满的怒气传来,裴寂嘴角一勾,竟然是那个小怪物。 他还真是出现得及时。 一身华贵无比的衣裳,腰间系着金丝玉穗子,脚踩一双鹿皮短靴,白嫩胖呼呼的小脸儿颇有几分威严。 他收回自己的脚,目光锁定了那堂上被吓得不轻的说书先生。 大步走进来,指着他说:“便是你在此处诋毁我阿娘的?” 阿娘? 众人顿时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他们储君那个便宜儿子,永安侯府如今的小侯爷吗? “小侯爷说笑了,我可是实话实说,绝无半句虚言的呀,又哪里算得上是诋毁呢?” 他们都只当小孩子是好哄的,却不知墨宝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加之身后还跟了个褚建仁,那公子哥儿一身流里流气地进来,狭长的眼眸一扫,堂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颇有一种谁要是敢欺负我小外甥,便将他大卸八块儿的架势。 “你是亲眼见过我阿娘,还是亲眼见证过这些事情的发生?” 墨宝人虽小,但气势却很足。 “不错,这小子的脾性很对我胃口,颇有几分本太子少年时的风范!”裴寂十分欣赏地看向楼下的墨宝。 现在他可真是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稀罕了。 恨不得连着他阿娘立马一并打包带回了南楚去。 说出先生还算年轻,加之是受人指使的,一时间竟被一个小孩逼得不敢说话。 战战兢兢了好半晌才结巴着说:“此事众人皆知,即便我不说,百姓们心中也是知晓的!” 他挺直了腰板,脖颈高扬,努力做出一副气势很足的样子,实际上却心虚得很。看书溂 “哦?是吗?那也就是说这些事情你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墨宝冷笑:“既是道听途说,那便不知其中真假,既不知真假便四处散播,蛊惑人心,诽谤皇亲,此为大不敬之罪!” “我阿娘为陛下亲封的郡主,是西圣朝内数一数二的大成者,对炼药师不敬,有违西圣律法,此为二罪!” 孩子奶声奶气却字正腔圆,小小年纪就颇有官家风范,让人望而生畏。 褚建仁眯着眼睛,这小破孩儿还真有两下子。 “你、你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即便是实话,在外议论皇亲,依旧是罪!天家威严,岂容你一个市井小民可以评头论足的?” 墨宝冷哼一声,胖乎乎的小手一指,奶呼呼地喝道:“将此人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如此胆大妄为,想必背后有人指使,故意损坏天家声誉!” 门外鱼贯而入一群府兵,直接将那说书先生团团围了起来。 那说书先生没想到一个小孩儿竟有这般魄力,那官腔也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顿时就吓破了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说:“冤枉!小侯爷,小民冤枉啊!” 墨宝可不管,谁敢诋毁他阿娘,那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那你倒是说说,本公子这小外甥如何就冤枉你了?”褚建仁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说着。 这茶楼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小侯爷的怒火就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有时候这小孩子是比大人还要难伺候的,因为他们总是无法正确去掌控自己的情绪。 说书先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他把背后的人给供出来了,那他的妻儿父母都会死的! “不说?带走吧,带去昭狱里好好审一审,将那里头的刑具全都用上去,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这身贱骨头能有多硬。” 褚建仁刚闭关出来不久,他得了静娴的指点,不光是在炼药上,在武学上也有了很大的成就。 好似连自己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说书人不停地磕头求饶,人被一路拖出了茶馆里。 倒也并非褚建仁针对他罢了,只是今日被抓走的说书人并不止这一个,且他们所说的内容全都相同。 这很难不让人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褚建仁便是要杀鸡儆猴,给他们个下马威,好让背后之人瞧瞧,他们永安侯府可不是好惹的。 褚家百年基业,即便如今只是个爵位,并无官职,也不是旁人能够看轻的。 墨宝似注意到楼上的目光,忽然抬头,对上裴寂那双幽深带着几分占有欲的脸。 “看什么?我知道我很可爱,但你不要试图让我做你儿子,我是我阿娘的宝贝,不是你的!” 墨宝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鸡太子的心思。 这个鸡太子,总想让自己当他儿子。 他才不要呢。 放着貌美如花的亲爹爹不要,要什么丑陋的鸡太子,除非他脑子里进水了。 阿娘说,人要向前看,阿娘要向美貌看! 找爹爹一定要找长得好看的,不好看的一律不要。 但如果钱多的话可以择优选择。 还在楼上被发现的裴寂都被气笑了,直接飞身下来,单手负在身后,做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帅气的动作。 一手就要去捏墨宝的脸。 却被孩子给躲开了。 “你想做甚?”这个鸡太子,居然看他可爱想要捏他的脸! 阿娘说得没错,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阿娘还说,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像他这种长得可爱又萌哒哒的男孩子。 墨宝对阿娘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裴寂稍显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说:“本太子方才瞧你颇有几分我年少时的风范,你我倒也有缘……” 身后的护卫:殿下,您可要点儿脸吧! 墨宝打断他的话:“我瞧你骨骼清奇,是个胸口碎大石的料,不如再来比试一回,我若输了就管你叫爹,你若输了就管我叫爹,怎样?” 小孩儿下巴傲娇一抬,稚嫩的眉眼里全是对裴寂的讽刺和挖苦。 一提到胸口碎大石,裴寂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胸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不止胸口,他现在是哪哪儿都痛。 “你不·· 墨宝挑眉:“那就算了,但你上次还差我一个条件,别忘了兑现。” 裴寂心里顿时松口气,他还以为这孩子要来真的。 要是再来一次,他老命真的会保不住的。 第236章 不是还捏着储君殿下的命么? 真不知道苏娴到底是怎么养的,竟然将好端端一个孩子养成了这般。 “那你想要兑现什么?” 似想到什么,裴寂又赶紧说:“除了你阿娘本太子势在必得以外,其他条件你随便提。” 毕竟他英俊貌美,又能力通天战无不胜,还富得流油什么都不缺。 这天底下爱慕他的女子多了去了,他相信,这小破孩儿就跟他阿娘一样,不过是在假矜持罢了。 墨宝一张脸臭臭的,似乎除了这个条件外,这孩子也就没有别的了。 “那你脱光了去围着昆京城裸奔吧,反正这是你欠我的,你是太子,不能言而无信,不然那就是欺骗弱小,无耻下作。” “放肆!” 身后的护卫第一个忍受不了。 他家太子爷何等金尊玉贵,如何能脱光衣服去裸奔,叫人看了他们太子爷高贵美丽的躯体? 羞辱人有很多种方式,但这种大可不必。 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歹毒,这以后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墨宝冷哼一声:“既然做不到,那就不是真男人,小舅舅,你说是吧?” “当然,不就是裸奔嘛,说得好像谁没裸奔过似的!” 说完之后,褚建仁忽然觉得这话好像有些不对。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他顿时一怒,捏了捏墨宝胖乎乎的小脸儿:“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当初裸奔的,不就是他嘛? “你既然爱慕于我阿娘,如今我阿娘名声受损,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身为爱慕者,你难道不应该也出一份力吗?” 墨宝一把挥开褚建仁作乱的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寂。 他知道这个人的本领很大,而且他能看到这个人身上的业障,很黑很黑,心肝儿都黑了的那种。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裴寂勾唇,愈发喜欢这个小肉团子了。 说:“你放心,有本太子在,自然不敢有人诋毁你阿娘,身为我未来的妻子,若是名声坏了,以后如何能站在我身侧睥睨天下?” 裴寂大有一副我给你打江山的气势说着。 然而等他说完定睛一看,面前早就没了墨宝的身影,两人直接溜之大吉,有多快跑多快。 裴寂大怒:“死小子!等把你娘俩带回南楚,老子非打烂你的屁股不可!” 无非就是个稚子罢了,还学着大人的模样去装什么成熟稳重。 裴寂自认为将孩子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下午的时候就又抓了好几个散播谣言的人直接带进了宫里去。 对那面容憔悴了不少的西圣皇傲气十足地问:“此等刁民散播谣言,辱我未婚妻,贵朝皇帝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对于南楚太子,西圣皇头疼得很,只想着他何时能够离开西圣,顺便带走他驻扎在外面的那群十万大军。 如今他倒好,像是在昆京城里安了家一样,竟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永安侯府里。 “太子年轻气盛,为美人一怒冲冠也是常事,只是到底是我西圣的子民,告诫一番便也就罢了。” 他这般将人带上殿堂来,那散播谣言的都是受人指使,只是不曾想这裴寂手段凌厉,竟直接将他们抓了起来,面见天子。 奈何天子威严,到了大殿他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告诫一番?”裴寂忽然冷笑,说:“西圣自诩为炼药大国,却不肯保护一个炼药师,若这般轻易放过,岂不是任由流言飞涨?” “还是在贵朝陛下的眼里了,一个大成者的名声,还比不上这几个刁民的一条贱命?” 裴寂惯来喜欢嘲讽人的,他知道西圣皇如今这条命都是靠炼药师撑起来的。 听说他们的国师也都失踪好些天了,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都已经杳无音讯。 他一个活了四百多年的人,若想藏起来,只怕是谁也找不到的。 “那南楚太子以为如何?” 西圣皇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裴寂勾唇一笑,倒也没有说话,只是腰间长剑一处,寒光闪烁的瞬间,血色飞溅。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老太监首当其冲地挡在西圣皇面前,生怕裴寂会忽然发疯冲上来。 然而几个头颅齐刷刷地滚落在地上,血涌如注,大殿内宫女们被吓得惊声尖叫,花容失色。 身躯轰然倒地,裴寂面无表情地在他们身上优雅地擦拭着剑刃上的血。 勾唇一笑,邪佞乖张。 他说:“自然是以暴制暴,杀个干净了,苏娴乃本太子命定的太子妃,与她作对,便是与本太子作对。” “还望贵朝陛下能够告诫自己的子民,莫要随意散播谣言,本太子脾气暴不好惹,莫说是那十万大军了,二十万三十万也是有的。” 堂堂一国皇帝被一国太子威胁,能够窝囊到这种地步,约莫也就只有西圣皇了。 西圣百年基业,大概是要湮灭在他手中的。 一心只求长生,荒废朝政,对于国事更是漠不关心。 这段时日更是连着好些天都没有上朝,而今储君监国,他只等着长生殿那群炼药师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 裴寂嚣张得来,又嚣张地离开,皇宫之中竟无一人敢阻拦。 “陛下,这南楚太子着实猖狂了些,您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啊,他一个后辈晚生,居然这般无礼,敢当着您的面儿杀我国子民,这要是传了出去……” “放肆!” 西圣皇本就头疼,长生之事一直无法落实,他又总觉得自己身子大不如从前了,明明先前服用过静娴的九转丹,身体里的力量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看书喇 现在却亏空的厉害。 莫非是那九转丹要一直服用不成? “此事莫要张扬,将那刁民的尸体拖出去处理干净,再着人找一找,背后主使是谁。” 西圣皇揉了揉胀痛的额头,一旁的贵妃连忙赔着笑。 “但依着那位太子的脾性,想要不张扬,只怕是难了。” 皇贵妃在一旁又说:“其实他留在西圣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永乐郡主还在,只要她还在西圣一天,就算得上是西圣子民,一颗九转丹而已,臣妾想,她会给的。” 上回她从静娴那处得了还魂丹,便觉得静娴是个好说话的。 她看着西圣皇的神色,娇笑一声说:“陛下的手里,不是还捏着储君殿下的命么?只要留着储君,害怕她不给您炼制不死药?” “若实在不行,便将那孩子带进宫来养着,让陛下给他一个皇孙的名头留在您身边,如此也就拿捏了她的软肋不是?” 她是个会出主意的,一招比一招狠毒,不给人留后路。 第237章 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说起来,那孩子和储君倒也有几分相似呢,民间有人说,若不是永乐郡主的出身不好,光是那孩子的长相,谁都要认为那是储君的亲儿子,您的亲皇孙了。” 皇贵妃在他耳旁说着。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认真清楚。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精光在眼底流窜,他缓缓开口:“你且亲自去一趟,将那孩子带过来让朕好生瞧瞧吧。” “朕儿女无数,如今却无一孙儿能承欢膝下,想来也着实孤单了些。” 这等差事,皇贵妃自是乐意接的。 且她正想要出宫一趟,只是这后宫里的女人,一旦进了宫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她已经快要忘记了距离上一次出宫过去了多少年。 十年还是八年,记不清了。 “是,臣妾一定将那小侯爷安然无恙地带到陛下的身边来。” 红唇轻勾,魅惑妖娆。 流言来得快,消得也快。 裴寂雷厉风行,昆京城中但凡有散播流言者,一律杀无赦。 “你这招倒是用得好,祸水东引不过如此了,真不枉费你看的那些兵书。” 侯府院子里,墨宝拿了一罐子的灵药来喂给扶麟兽,最近天气回暖,扶麟也不总是在睡觉了。 熬过了冬眠期,就会迅速进入生长期。 曾经小小的身子现在也是圆滚滚的,它喜欢在墨宝面前露出软乎乎的肚子来让他抚摸。 墨宝蹲在地上捏着扶麟肚子上的肉肉。 说:“爹爹如今储君地位不稳,最是需要名声,若因为一两句谣言就去杀人,对他很不利,故而只能让那鸡太子去了。” 且在墨宝眼中,那鸡太子厉害是厉害,但脑子不好使。 这种法子,他也是得了爹爹允许才这么做的。 褚建仁不得不感叹,说:“你这般聪明,有时候我都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储君的亲儿子。” 如此小的年纪,却心机深沉,往后长大了还了得? 若是以后自己娶妻生子,褚建仁倒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他这般聪明。 失了太多童真和稚子该有的纯粹。 小小年纪就会算计人,这城府已经不敢去想了。 “小舅舅是觉得墨宝很可怕吗?” 他只一眼就看穿了褚建仁的心思。 “当然不会!” 褚建仁瞬间惊愕,说:“我侯府能有你这般聪明的孩子,自然荣幸至极的,只是……” 只是他在担心,万一被裴寂知道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放心啦小舅舅,他那么笨,是不会发现的。” 墨宝并不在意:“就算是发现了,他又能如何呢?我是个小孩子,他总不能和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吧?” 随后将地上打着饱嗝的扶麟兽抱起来,正欲转身离开时,外头的仆人急匆匆地进来。 神色也很慌张地说:“三公子,宫里来人了。” “来就来了,这般慌慌张张地作甚?” 褚建仁不悦地看了一眼仆人,那仆人看了一眼墨宝,小心恭敬地说:“可这次来的,是皇贵妃娘娘!” 这会儿该轮到褚建仁脸色大变了。 “可又说是何事?”若是来了个什么宫女太监的,永安候府自不用害怕。 可来的却是皇贵妃,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仆人不敢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在墨宝身上,说:“小侯爷,您也去看看吧。” 其实仆人心里也没数,不知道皇贵妃是不是冲着小侯爷来的。 若不是,那自然是好的。 皇贵妃的仪驾就停在永安候府的外面,那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端的便是那珠圆玉润的好模样。 “许久不见,大公子竟也生得这般俊俏儒雅了,难怪昆京中有那么多少女倾心于你。” 皇贵妃娇笑着,早就年过四十的她看上去依旧貌美如少女般,只是脸上多了些成熟的风韵罢了。 褚建怀素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尤其是这位皇贵妃,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只是温和一笑,面如冠玉的脸上尽显儒雅风情。 “娘娘说笑了,比起娘娘凤仪万千,在下不过蒲柳之姿罢了。” “一别数年,大公子当真是谦虚。” 她似有说不完的话要同褚建怀讲,只是褚建怀不想听罢了。 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能够让她亲自来的,必定是什么大事了。 “陛下近日来十分烦忧,身子每况愈下,膝下却无儿孙承欢,故而便让本宫前来,带小侯爷去宫里住上一段时日,便当是全了陛下的心愿,大公子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愿给本宫吧?” 皇贵妃笑得客气温柔,只是那温柔里藏着刀子。 刀刀要人命。 褚建怀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杀意,却被掩藏得很好。 他垂眸,恭敬谦卑。 “此事我怕是做不了主,便是要去,也得告诉了阿娴……” “大公子,圣命难为,莫非你忘了,你褚家如今的风光都是谁给的了吗?” 皇贵妃不怒自威,想要以自身气势压一压褚建怀,奈何在这只老狐狸面前,她这点儿东西是上不了排面的。看书溂 “自然晓得。” “不过是进宫小住一段时日罢了,正好我觉得这昆京侯府里无甚好玩儿的,大舅舅不如就放墨宝去宫里玩玩儿可好?” 门厅拱门处传来孩子稚嫩的嗓音,墨宝眼含笑意,如墨一般的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闪耀,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即便在宫宴上已经见过这个孩子,但那时不过匆匆一瞥罢了,而今一见,当真是漂亮! 这般样貌,长大后必定不输于陆沉渊! 压下心中震骇,她笑着走上前,伸手去拉孩子的手,墨宝倒也没有拒绝,将自己软乎乎的小手塞进她的掌心里。 笑着抬头问:“你就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皇贵妃娘娘吗?” 稚子童真无暇,似这天地间最完美的白玉,没有一点儿瑕疵在身上。 奶声奶气的嗓音顿时萌化了皇贵妃的心。 笑着说:“那本宫与你比起来,谁更美丽动人?” “自然是您了。” 大舅舅说过,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 眼前这个可不是个什么好人,那自然就是说鬼话了。 当然,在他心里阿娘才是最美的! 第238章 终究会被黑暗吞噬 “那你可愿意随本宫走?” 墨宝甜甜一笑:“当然!” 褚建怀却眉心紧拧,这个时候将墨宝带进去宫去,这主意只怕是皇贵妃想的吧? 想要以墨宝来掣肘静娴和储君殿下,他倒不是在担心墨宝的安危。 而是在担心这皇宫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毕竟墨宝的聪慧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等到墨宝一走,褚建怀立马着人去了趟太子府。 “墨宝被皇贵妃带走了?” 听闻消息后的静娴除了有些许的惊讶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甚至没有丝毫的担心。 “郡主就不担心么?小侯爷毕竟还是个稚子。” 瞎眼婆子显得忧心忡忡地问。 “有何好担心的,该担心的应该是宫里的人,有时候,他们以为的弱小并非真正的弱小,便是稚子,也不应该被轻视。” 静娴倒觉得,这个时候让墨宝进宫去,反而是个好机会。 他们大概是觉得有了墨宝,自己就不会轻举妄动。 “是老奴疏忽了,应当想得到小侯爷是您与储君殿下的孩子,自然聪慧过人。” 既然郡主都不担心,那她也就放宽心了。 静娴眯了眯眼睛,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与阿渊的孩子?” 瞎眼婆子心中一惊,连忙说:“郡主是要与我家殿下成婚的,小侯爷自然算得上是殿下的儿子。” 静娴眯了眯眼睛,摆弄着面前的护心莲。 似认出了主人的气息,原本就明艳的护心莲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轻轻晃动着。 根茎更是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你可曾想过有恢复光明的那一天?”静娴轻声问着。 她就懒洋洋地靠在那里,落日的余晖洒下,神秘莫测,又贵不可言。看书溂 瞎眼婆子连忙说:“老奴已经瞎了一辈子,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光明与老奴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窗外梅花黯然沉香。 这个时候,该是百花盛开的时候。 “不试试又怎知光明是何滋味儿?在黑暗中太久的人,终究会被黑暗吞噬,不是吗?” 她的嗓音像是带着某种极致的蛊惑。 瞎眼婆子佝偻的身躯微微一颤,苍老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 静娴继续说:“听说你在没瞎之前,也曾有过一个心上人,也原先生的也是花容月貌。” 只是现在这张脸已经苍老,且伤痕密布。 被人挖眼割耳,又剁去十趾,这般痛苦折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认的。 她看着瞎眼婆子微微颤抖的身体,虽然在极力忍耐着,可外泄的情绪还是出卖了她。 静娴说:“本郡主猜,你这张脸,应当是皇贵妃划烂的吧?” 素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抬起瞎眼婆子的下巴。 却惹得那婆子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 说:“老奴身残且脏,莫要辱了郡主玉体!” 静娴嗤笑一声,说:“若是嫌脏,便也不会耗费心神去救你家殿下了。” 她划破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将那猩红的鲜血涂抹在她苍老发紫的唇上。 血腥味儿在口腔中蔓延。 瞎眼婆子惊恐挣扎。 “郡主,使不得!” 血! 那是血的味道! 虽然不知其意,但婆子知道这是不好的,她怎能饮郡主的血! “本郡主的血可金贵着,一滴都莫要浪费了,知道么?” 话音落下,她又察觉自己的嘴里被塞进了一颗冰凉且带着强烈苦味的东西。 “额,啊……” 苦涩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喉咙里灌,灼热的疼痛在刹那间席卷全身。 瞎眼婆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停挣扎着,本就丑陋的五官此刻更是在狠狠地扭曲着。 静娴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知道看着她彻底咽了气,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她才上前用脚踢了踢。 在确认瞎眼婆子已经断气之后,静娴才趁着暮色将人一路往后院的池塘里拖去。 随后将瞎眼婆子的‘尸体’直接扔进池塘中,咚的一声巨响,惊动了路过的仆人们。 他们连忙赶过来问:“郡主,发生何事了?” 他们还以为是有人掉进池子里了,过来一瞧却只看见静娴一人在池塘旁。 “无妨,只是扔了个东西进去罢了,过两日池塘会开出一朵莲来,吩咐下去,莫要采摘了去,且都散了吧。” 静娴拍拍手,直接离开了这里。 仆人们面面相觑,这不过刚开春,如何能有荷花绽放? 郡主莫不是整日炼药,把脑子给炼坏了。 “今日怎的不见瞎眼婆婆?” 府里许多人都不知道瞎眼婆子的本名是何,故而他们都唤她一声瞎眼婆婆。 “也许是累了,早早歇下了吧。” 他们倒也没多想便走了,而今陆沉渊见过,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每次回来都是带着满身疲倦。 若哪日回来得早些,他便会给静娴带了许多外头的零嘴回来。 墨宝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他胆子大得很,原是要做小轿进去的,皇贵妃瞧他实在可爱,便允了他随了自己的仪驾一起。 那孩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逗得皇贵妃笑声不停。 等到了皇帝寝殿,便也遇上了前来送奏章的陆沉渊。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未曾惊讶,只是一瞥而过,多一眼都没有。 “呀,是本宫来得不巧了,不曾想储君殿下也在。” 贵妃牵着墨宝的小手,笑得满面春光,仿佛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至少十岁。 这孩子可比储君要有趣多了,小嘴儿说话甜滋滋的,不似储君那般古板无趣。 虽生了一张妖颜,却甚是无趣。 “陛下要带小侯爷来宫里小住一段时日,储君殿下应该没意见吧?” 她笑眯眯地盯着陆沉渊问。 “若墨宝能使得陛下圣心欢悦,自是极好。” 老皇帝似乎又病重了许多,没有萧正邕的药,他的身体很难继续维持下去。 帐子那头传来老皇帝的咳嗽声,那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几分苍老的味道。 皇贵妃眼尖的瞥见他渗血的手腕,又飞快移开目光,只当是没瞧见罢了。 “墨宝,你且过来。” 那头的老皇帝招招手,墨宝乖巧的走过去,跪坐在帐子外。 甜甜的喊了声:“皇爷爷好!” 一声皇爷爷,倒是让老皇帝心情好了不少,隔着帐子瞧见那张虽稚嫩却和陆沉渊像极了的脸,杀意在胸腔里翻滚。 第239章 阿娘说我是个笨孩子 “倒是与你爹爹生的极像。” 老皇帝伸手抬起孩子的下巴,墨宝倒也不挣扎。 只是说:“往后我要做爹爹的儿子,自然是要与爹爹长得像的,不然会被人说闲话。” 老皇帝笑了两声,只是那笑声令人头皮发麻,墨宝依旧天真无辜,瞳孔里也是纯净的光芒。 他问:“皇爷爷您是生病了吗?我阿娘很厉害的,为何不让她进来给您治病?” 墨宝当然知道是为何。 只是爹爹说,在越是精明的人面前,就越是要学会掩藏自己,将自己显得愚钝不堪。 爹爹说,这叫藏拙。 陆沉渊安静地立于一旁,并未说话,大多数时候他似乎都是安静到一言不发,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宛如一尊雕像般。 好似不论发生何种事情,都不能在这位储君脸上看到丝毫波澜。 正是因为这种平静,才会让众人看不透他们的储君殿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仟千仦哾 “你阿娘可不是咱西圣的人,按照规矩,她不能给皇爷爷治病,那小墨宝,你会吗?” 即便他努力地将声音装得慈祥,可也还是掩盖不了那骨子里的厌恶。 陆沉渊的手在缓缓收紧,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不会,阿娘说我是个笨孩子。”墨宝摇了摇头,天真而懵懂。 “你还愣在那里作甚,今日奏章虽已批阅完毕,但昆京治安一事,你可曾都解决了?” 老皇帝抓起枕头朝着陆沉渊砸过去,但大概是因力道不够,并没有砸过去。 他这是要当着孩子的面儿羞辱他的父亲。 陆沉渊缓缓抬眸,透过帐子与其四目相对。 “现儿臣虽监国,可手中并无实权,昆京治安一事且归兵马总司管,儿臣手无兵权,并不能管理治安。” 他嗓音清冷,站在清雅的光里,便如同谪仙降临一般,恍若隔世的仙人。 顺着光影看过去,老皇帝总能在他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 而她死时留下的诅咒,也是另他恐惧且日夜难安的。 他挥挥手,说:“也罢,朕自会让他用兵权辅佐于你。” 老皇帝谨慎得很,自是不会将兵权交付在陆沉渊手中。 但他说:“南楚太子十万大军在外,陛下以为,儿臣这个没有兵权的储君,应当如何去应对?” 此话落地,帐子内顿时安静了下去。 老皇帝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皇贵妃连忙上前轻柔地拍着后背。 说:“陛下你如今可是动不得怒的,国师不在,长生殿那群废物便是照着方子也炼不出一颗灵丹妙药来,以臣妾看,趁早将他们赶出宫去的好!” 贵妃嗔怒地说着。 老皇帝咳过头了,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隔着帐子看向外头的陆沉渊,光影沉浮,长身玉立。 他说:“若是有朝一日南楚大军攻进昆京城,你身为储君应当如何?” 陆沉渊眉眼低沉,显得格外的顺从温良。 说:“儿臣自当以命相搏,护卫家国尊严,为西圣谋取一个盛世太平。” “呵呵,好一个以命相搏,好一个盛世太平。” 西圣皇幽幽地笑着,又说:“既如此,便去兵部拿了虎符,朕只给你三日时间,若这三日你无法还昆京城一个太平,朕瞧你这储君也不用当了。” 他当然不会放心的将兵权交给陆沉渊,即便昆京城太平以后,三日期限一到,这虎符也是要还回去的。 但这三日对陆沉渊来说已经够了。 三日而已,够了…… “陛下三思啊,兵部的虎符可是握着西圣十五万大军!” 皇贵妃倒是忧心了起来。 她儿千秋手中兵权也不过十万而已,且那十万大军并不在昆京城里,而是在遥远的边境之城。 他一旦回京,便是已经脱离了那十万大军的保护。 眼下就这般轻易地将十五万大军的兵权交给储君,若是储君心生谋逆之意,那宫变也不过是在瞬息之间罢了。 西圣皇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盯着陆沉渊说:“你是朕如今唯一值得信赖的儿子,想必不会让朕失望的,是吗?” 他总是清雅的,即便如今混迹在这朝堂之中,与人虚以委蛇也依旧没有随波逐流。 反而如那遗世独立的清莲般,是那样的让人高不可攀。 “是,儿臣定不辜负陛下厚爱信赖。” “去吧,去忙你的事情吧,就将这孩子放在朕身边,也好让朕开心些时日。” 西圣皇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倒是很慈祥地握着墨宝柔嫩的小手。 见西圣皇执意如此,皇贵妃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她得做二手准备了,若是储君想反,树倒猢狲散,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位储君可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本仁慈心善。 相反,他就像是那蛰伏在暗处的阴冷毒蛇般,随时等候着给你致命一击。 由于墨宝还小,西圣皇便让皇贵妃带着他一起住。 便住在一旁的偏殿里。 他不过才来了一下午,靠着那张甜如蜜饯的小嘴儿,以及那可爱无害的小模样,成功俘获了这后宫里不少女人们的心。 而今这后宫又是以皇贵妃为尊,虽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 今日她这寝殿倒是热闹得很,各宫妃嫔都来了,都想瞧瞧这永安侯府的小侯爷是何模样。 一直闹腾到了将歇之时,皇贵妃才下了逐客令。 墨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脑袋也是晕乎乎的。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女人,她们身上的香粉味儿几乎快要熏死他了,还是阿娘身上的味道好闻。 呜呜,他好想阿娘! “小侯爷可是饿了?” 皇贵妃笑眯眯地上前问着,挥手着人拿了些点心蜜饯儿过来。 瞧着孩子小脸儿上的口红印,便是一阵忍俊不禁。 这般小就如此招人稀罕,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墨宝此刻很想躺平摆烂,但他不能。 “她们明日还会来吗?” 皇贵妃失笑道:“只要你还在本宫这里一日,只怕她们每日都会来的。” “小侯爷,要怪就怪你阿娘给你生了一张这般好看的脸,你说你怎的就长得和他那般相似呢?若要说不是亲生的,谁会信?” 皇贵妃抬起小孩儿的下巴认真打量着。 第240章 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眉眼,这小嘴儿小鼻子,不就是储君小时候的样子么? 墨宝只当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抓起糕点就往自己嘴里塞,一副饿坏了的样子,狼吞虎咽的。 见孩子这个样子,皇贵妃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似乎吃的太急有些噎着了,一张小脸儿别憋得通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下不去似的。 皇贵妃连忙给他拍着后背,又递了杯温水过去,孩子一饮而尽,这才缓过了一口气来。 “瞧你这般猴急,你阿娘不曾给你过好吃的?” 便是饿坏了,这些糕点也不该这般狼吞虎咽。 墨宝手里还紧拽着一个糕点说:“娘娘宫里的糕点太好吃了,墨宝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糕点,娘娘,我能带些回去给我阿娘吃么?” 孩子眼神天真,带着些希冀的光芒在眸子里。 皇贵妃一愣,她蹲下来,忽然动作温柔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说:“当然,你出宫的时候,想要带多少糕点出去给你阿娘都成。” “谢谢娘娘,阿娘以前因为我在村子里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村子里的人都骂她,但阿娘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 说到这里,孩子哽咽了起来。 这让皇贵妃的心更软了。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知道这为母者的护犊之心。 尤其是遇上这么个窝心懂事的孩子,不知怎的,皇贵妃就想起自己那惨死的女儿。 想着若她没死吗,必定是这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吧。 也必定如同他这般贴心可爱。 皇贵妃母爱泛滥,怜爱地抚摸着孩子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竟然用这种手段将一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分开。 明明自己也曾体会过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竟然还要让别人也再去体验一番。 这般行径,和当初心肠歹毒的皇后又有何区别? 想到这里,皇贵妃忽然就后悔将墨宝带进宫里来了。 温柔地说:“小墨宝,你放心,有娘娘在,这后宫里没人会伤害你的,要不了几日,你定会回到你阿娘身边。”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还是在尽量安抚着孩子。 墨宝睁着大大的眼睛问:“真的吗?” “当然,娘娘从不会骗人的,尤其是像你这般乖巧的孩子,本宫喜爱都来不及呢,又怎会骗你?” 皇贵妃笑着说。 然后起身说:“时候不早了,将小侯爷带去偏殿歇息吧。” 自然会有宫女将他带过去。 临走时,墨宝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一步三回头地往皇贵妃的方向望去,孩子的眼神干净得如同懵懂的小鹿一般。 又带着些悲伤和不舍,仿佛知道即将被抛弃。 这眼神看得皇贵妃的心一揪一揪的。 这孩子…… 若他不是苏娴的儿子该有多好,这样,她还能一直将这个孩子养在身边。 不过若是苏娴离开了昆京城,亦或是死在了外头,这孩子是不是也就属于她了? 皇贵妃的心里瞬间就升起了这个歹毒的念头。 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应该是属于她的不是吗? “娘娘是喜欢上这个孩子了?”仟仟尛哾 身边的宫女细心地问着。 “喜欢又能如何,在孩子心里,自己的母亲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哪怕旁人对他再好,也抵不过他的母亲。” 皇贵妃深有其感地说着。 毕竟是养过孩子的人,深知养一个孩子是何滋味,永远都是甜大于苦的。 哪怕偶尔闹腾淘气了些,但看着他那可爱的样子,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若是喜欢,将他留在您身边陪伴着便是了。” “又不是襁褓中的幼儿,本宫如何能留得住?” 皇贵妃有些怅然。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墨宝虽然可爱,可心到底是属于他阿娘的。 便是留着,他阿娘也早已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她这等外人,是永远融不进去的。 宫女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奴婢听说,这世上有一种药,可以洗涤一个人过往的所有回忆,让他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干净。” “只需等他醒来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他便会将这人视为生命中最重要之人,届时哪怕您说是他的生母,他也会深信不疑的。” 皇贵妃眉眼一动。 “这世上当真有这种奇药?” “奴婢岂敢骗您?” 皇贵妃眯了眯眼睛,心中顿时有了计谋。 道:“这种药何处能寻?” 宫女道:“国师的长生殿就有,此药名为苦莲子,是用莲心炼制而成的,莲心连心,便是母子连心的意思。” “不过这等药早就被列为了禁药,只怕便是娘娘您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拿到的。” 药是好药,可惜就是不太好得到。 “只要有,其余事情倒也不用担心了,不就是一味药么,本宫往那长生殿走一遭便是。” 若当真得了这药,那这孩子就是她的了! 皇贵妃的眼里闪动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偏殿昏暗,宫女们铺好了被褥,早早地伺候他洗漱睡下。 等熄了灯,孩子敲了敲床板,发出一声轻响。 “吱吱……” 紧接着就是一阵细微的响声,一只通体发灰的小老鼠动作麻利地穿过门缝,爬上墨宝的手心。 “吱吱,吱吱!” 小老鼠似乎很急切,用自己短小的两个前肢胡乱比画着,嘴里也不停地发出声响来。 “哦,苦莲子?” 孩子扬眉,倒也没显得诧异,只是冷笑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我的阿娘?” 他的阿娘永远都只有一个,旁人永不能替代! “吱吱,吱吱!” 小老鼠依旧吱吱乱叫着。 墨宝点点头:“嗯,我知道了,那你就去长生殿一遭吧。” 然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来塞给它说:“快些吃下去吧,去的时候小心些,莫 要被人抓住了,这宫里的猫不少,你且避开些,知道吗?” 小老鼠像是听懂了一样,不停地点着头,看上去竟还有些呆萌可爱。 然后着急忙慌地将那丹药塞进了嘴巴里,奈何那丹药实在太大了,根本吞不下去,它只能眼巴巴的盯着墨宝寻求帮助。 第241章 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墨宝倒是个耐心的孩子,将那丹药掰成碎块儿放在手心,看着小老鼠狼吞虎咽将其吃下。 这才笑眯眯地说:“你且快些去吧,莫要让那坏女人得逞了才好。” 想要做他的阿娘? 永远都没可能! 夜里的昆京城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夜色之中,巍峨的皇城彰显着它数百年的历史。 安平被挂在城墙足足有两天了,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地流失,白日里人们总是喜欢站在下面看的。 百姓们相信,若是有人愿意祭天,那么在接下来的这几年里,他们的王朝都一定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于是百姓们会在城门口的位置点香烧纸叩拜,以彰显自己的诚心。 起初安平还会大吼大叫地让他们放自己下来,高呼着不愿被祭天,自己是被强迫的。 到后面索性全都变成了咒骂和哭诉。 最后的最后,安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昌平郡主也曾到城门口来看过她,然而却是不怀好意的,甚至是嘲讽和羞辱,看她脸色苍白,身体不断滴血的样子。 嘴唇轻扬,姿态高傲。 “身为国师的弟子又如何,你如今被圣上祭天,为何不见国师大人来救你?” “哦,本郡主倒是忘了,原本国师是不想收你的,是你死皮赖脸粘上去的,如今国师大人只怕是巴不得你死在外头吧?” 昌平仰头看着被吊在城门口上,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她说:“要不了多久,本郡主就将会成为西圣名正言顺的除非,将来还会是西圣朝的国母,而你终将会被我踩在脚底下!” 这昆京城贵女们的争斗从未停止过。 作为昆京城城的第一才女,虽说是浪的虚名,可昌平是很受用的。 安平已经被折磨得没有力气了,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血液的流失。 宛如她的生命一样,正在悄然消逝着。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安平也不曾向她低头,只是盯着她那张骄傲得意的脸。 说:“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那位储君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你。” “住口!” 手中的银色长鞭毫不客气地落在安平身上,她恶狠狠地盯着昌平。 说:“没有本郡主又怎样,你以为本郡主要的是他那个人吗?本郡主要的只是储妃的位置而已!” 她势必要爬上那个最高贵的位置,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她安平才是这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 长鞭落在身上,衣衫破血,肌肤皮开肉绽,严重失血过多的她已经没有更多的血流出来了。 就连痛呼都没了声音。 昌平垂眸看着下面的女人,若是以前,她必然觉得昌平是有这个能耐的。 但现在她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她说:“昌平郡主,若你还能听得一句劝,便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样,也许有朝一日他还能放过你,但你若执意如此,恐怕等待你的,只会是和我一样的下场罢了。” 说完这些话后,安平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眼前一阵发黑。 原来被吊在城门口竟然是这种感觉。 当年,储君的母妃却被吊在城门口足足一月有余。 可那时人们都在感叹,便惊叹一个人的尸体竟然可以暴露在外一个月都不腐烂。 依旧保持着那美丽动人的模样。 只是没有了血色呼吸和心跳罢了。 妖姬不愧是妖姬,便是死了,也不忘勾引世人! 而如今当自己也吊在同样的位置时,她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有多痛苦绝望。 于黑暗深渊中挣扎,深渊会告诉你一切都是徒劳的。 “本郡主的下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但不管怎样,都不会如你这般凄惨卑贱地挂在城门上祭天。” 昌平素来自负,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这世间所有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 尤其是那个男人也如此。 安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痴狂。 她笑出了眼泪,盯着昌平说:“那我就恭贺郡主能够称心如意地当上储妃,但愿你不会有失望的那一天。” “当然,本郡主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是吗?” 安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选择了沉默,不再说话。 如今才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将会为自己从前做过的种种行为而付出代价。 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昌平也一样。 她笃信昌平的下场绝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郡主,回吧,等天色晚了,那吃人的东西就又该出来了。” 一旁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提醒着,随着天色的暗沉,周遭的行人越来越少了。 尤其是昆京城最近谣传有吃人的怪物后,人们总是早早就回了家,不敢在外头逗留。 昌平在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夜风无情地落在她身上,将安平那纤细的身子吹得不停飘荡着。 “师父,你当真不要安平了吗?”看书喇 她终究还是恐惧的,黑暗中泛起弥天大雾,风一样席卷了起来。 当那庞大狰狞的身影出现时,她听见了自己恐惧的心跳。 嗅着血腥味儿而来的怪物总是贪婪且凶猛的。 安平害怕的牙齿都在颤抖着,她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那道身影缓缓靠近自己。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可当那怪物走近时,她才发现那怪物的面前还有一道佝偻苍老的身影。 她可以确定,那是个人! “救……救救我……” 她还不想死,她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怎么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去了! 那怪物似乎很惧怕面前的那苍老的人,萧正邕缓缓抬头,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笑容。 “安平,好久不见。” 当听到这苍老的嗓音时,安平陡然瞪大双眼,脑子更是在瞬间炸开。 “师、师父?”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怎会是她的师父? 可安平极度痴迷萧正邕,从小到大,对于萧正邕的一切她都自认为了如指掌,故而就算他变得苍老,光是凭着那熟悉的语气,安平也能瞬间将他认出来。 “这个时候你倒是聪明,可怎就蠢到将自己弄成这般田地了?” 萧正邕素来不喜安平。 身后的东西正对着安平虎视眈眈,不等她开口求救。 便语气温和地说:“去吧,去好好加个餐,若还吃不饱,便去城中掠食。” 第242章 他就是看不起吃软饭的! “师父?!” 有那么一瞬间,安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竟然听到了师父让这怪物吃了自己! 自己可是他的弟子啊! 就算再不喜,她也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便是养条狗也该有一丝半毫的感情吧? 为何自己在他口中,竟然就成为了那怪物的口粮? 她如同被万箭穿心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红线抖动,紧接着那怪物口中发出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像是饿急了一般。 那本就是人催生而成的东西,生前又是乞丐,作为乞丐,便时常挨饿受冻。 一旦看见了食物,不管是什么,都会饥不择食。 如今同类相食这种情况已经发生,又怎会放弃这到了嘴边的食物? “师父,我是安平,是你的弟子啊!” “你怎会忍心让它吃了我,师父,我不想死,你救救安平好不好,安平保证,以后师父让安平做什么,安平变做什么好不好?” 只要留得一条命在,还能有什么事儿是做不成的? 萧正邕冷漠地看着,分裂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感情。 怪物粗粝的舌头舔舐着安平娇嫩的小脸儿,安平哭出了声。 “不要……师父,求求您,不要……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她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更不知道为何这怪物会听师父的指控。 她只知道,如今的师父,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谪仙模样了。 萧正邕衣衫褴褛,眼神中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柔仁慈。 风起迷雾,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她绝望地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却忽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巨大的强风迎面而来,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伴随着恶臭的黏液喷洒在她脸上。 她愕然睁开双眼,才发现一张巨大的黑网从天而降,将那怪物死死的套在其中。 黑网在接触它肌肤的瞬间便疯狂地冒烟,直接皮开肉绽。 怪物不停地尖叫嘶吼着,几乎是在刹那间,萧正邕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手指红线抖动,想要召回怪物。 红线却在瞬间崩断,一股巨力狠狠落在他胸膛,竟将他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看书溂 “哦?裂瞳?当真是稀奇,没想到在四百年后还能瞧见裂瞳。” 那带着几分笑意的嗓音至他身后传来,张扬明艳的裙摆随风舞动,她从迷雾中而来,扶麟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她肩头上,一双紫色的大眼睛死死地将萧正邕锁定。 只一眼,静娴便认出了他就是那日出现在太子府的乞丐。 血红的裂瞳里倒映着静娴的模样,萧正邕心中一惊。 竟然是她! “我等候你多时了,而今昆京城里没有食物可猎,唯有将她挂在城门口才能将它引出来,不曾想还多送了一个。” 静娴言笑晏晏地说着。 城墙上刹那间灯火通明,无数手持火箭的士兵出现在城墙上,陆沉渊居高临下的看着。 那如仙人一样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有那无尽的冷意如同深渊一样将他包裹着。 静娴一只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俯身盯着他的裂瞳。 “如此裂瞳,当真是罕见。” 然而裂瞳性邪,若非已经堕入邪道之人,是修不出裂瞳的。 且能够拥有裂瞳之人,都必定是穷凶恶极,十恶不赦之人,故而眼前这个看似苍老的男人,绝对杀人无数,且老弱妇孺一概不会放过。 “这么罕见的眼睛,当然是要挖下来当成藏品好好收藏收藏了。” 对付邪恶之人,那就一定要比他更邪恶才对。 匕首在手中翻转,就在她要刺下去的瞬间,身后一股腥臭的风传来,竟然是那怪物护主。 不顾黑网对它的伤害和束缚,拼了命也要朝她袭来。 坚硬的长尾迅速横扫,是要将静娴拦腰斩断。 “殿下就不下去帮帮永乐郡主吗?” 老实说,叶流丹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她看上去就是个柔弱无害的漂亮女人罢了,实在很难将她和扶麟兽的主人联想在一起。 “有扶麟在就够了,流丹,她很强,至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百倍。” 陆沉渊语气平静,可叶流丹却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自豪和骄傲来。 于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要真是这般的话,也就不怪旁人说殿下是个吃软饭的了,且吃的还是一个女人的软饭!” 对,他就是看不起吃软饭的! 不像他,想吃都吃不到! 在长尾横扫过来的瞬间,城楼下紫光暴涨,紧接着一声威严霸气的嘶吼声震破天穹。 也许是出于血脉的压制,这种本能的恐惧几乎是在瞬间就让那东西匍匐在地上惊恐地呜咽着。 扶麟仰天长啸,声音令人发聋振聩。 巨大的前爪狠狠拍下,浓稠的汁水四溅,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怪物在扶麟面前就如同弟弟一样,顷刻间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随着黑网的收拢,一道金色的六芒星阵刻着古老的符文,如同上次一样,怪物立马被绞杀殆尽。 “可都瞧见了,你弄出来的东西,在本郡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静娴扬起红唇,笑的是那般魅惑人心。 她如今是越发像极了从前的聂琅嬅,尤其是那张脸,与其原先柔弱的叶静娴大不相同。 转而变得更加凌厉逼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强势的侵略气息,好似那浑身都充满锋芒的天之骄子一般骄傲恣意。 那裂瞳痴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哪怕是怪物死了,他也只是这样安静的看着,并且言语。 这种感觉让静娴心生不安,可他忽然抓住了静娴踩在他胸膛上的脚,然而紧接着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手臂。 血色迸溅,静娴反应极快的一脚将他踹飞,身后的扶麟紧随其后,漫天的紫光溢出,绚烂如同盛世美景,好看极了。 却藏着无尽的杀机,苍老的身体像是迅速恢复了生机,干枯的手抓在迷雾中抓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又是一支利箭,再次射中了他的手臂。 即便是在暗夜中,他的袖箭也依旧百发百中。 第243章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是谁吗 喉咙里的闷哼清晰而痛苦,裂瞳在极速分裂,有那么一瞬,静娴竟然有些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好似灵魂都被那双诡异的瞳孔给吸食干净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静娴心中一惊,怎么可以有人在已经出现裂瞳的情况下再次出现分裂? 这样的人…… 不,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而是邪物! 一个被贪恋和邪恶掌控的妖邪之物! 想当年她炼药时,也曾险些误入歧途,心中充满杀戮,更是险些走火入魔。 若非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恐怕她早就为祸一方了。 这世间不论何种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医者可救人,亦可杀人于无形。 炼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并非能肉出神入化,而是极其容易被另外一股力量所操控。 而这种力量,也许是来源于人心中的贪念,也许是灵药滋生出来的灵。 万物皆有灵,哪怕是一颗丹药,在炼药师的手中被赋予作用后,都有可能生出灵来。 只是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过罢了,她曾有幸见过,可那一次却险些让她一生修为尽失,那种东西一旦被滋生出来,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 炼药时需的全神贯注,越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便越是需要心无旁骛,不能心生杂念。 否则邪念一旦掺入丹药之中,便能增大灵滋生的可能。 “苏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怪物,你快些杀了他,你杀了他呀!” 被挂在城墙上的安平高声呼喊着。 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师徒情分了,只要萧正邕能死,哪怕她下地狱也能有人陪着,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既然他都能将自己喂给怪物,那她又要和他讲什么情分! 安平是蠢,可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哦?你认识他?” 静娴有些意外的扬唇,看来其中还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他是,他是……” 安平瞪大双眼,企图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儿力气说出来,可到了最后,她的喉咙里只传出来一阵咕咕的声音。 嘴里不停地冒着血泡子,疯狂上涌的鲜血让她根本就无法说出来,眼前更是以前血红,双眼像是要被撑爆一样。 耳朵也在不断地溢血。 “操控术?” 静娴拧眉,安平到底知道些什么? 然而不出片刻,城墙上的安平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口腔里全是不停外涌的鲜血,双眼死死地瞪着萧正邕,眼里饱含了太多的恨意和狰狞,似要化作厉鬼般来找他索命。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是谁吗?”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静娴骤然转身的瞬间,劲风贴着她的脸颊过去,一只手抓着她纤细的腰肢迅速往怀中一带。 那幽幽青竹的香气撞了满怀。 迷雾中那长剑凌厉,带着势不可当的凶猛气势朝着萧正邕攻城略地而去。 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虎狼的狠劲儿,剑锋堪堪划过他的双眼,在眼皮的位置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 “本君管你是谁,杀了便也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 陆沉渊双眸阴沉如狼,那冰冷的声音穿过耳膜,杀气在周遭酝酿着。 这个时候的陆沉渊给她的感觉是很熟悉的。 那还是在村子里的时候,几次三番遇见的人。 长剑顺势砍下,他的招式没什么章法可言,全是最狠毒的攻击方式,招招致命。 那身体虽然苍老,可萧正邕还是活了四百年的萧正邕。 在单手接住他翻砍过来的长剑后,手臂微微一沉,萧正邕说:“你的力道还不足以杀了我,我原是想要杀了你的,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他身后的静娴,痛苦的神色几乎是转瞬即逝的。 陆沉渊借着那股力道,被握住的剑锋忽然一分为二,变化无穷,掌心化成拳猝不及防落在萧正邕胸膛上。 城楼上一直架着且蓄势待发的长箭忽然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只是他们的目标不是萧正邕,而是陆沉渊。 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下。 “扶麟!” 一声令下,扶麟乘风而起,直上苍穹九千里! 掀起的狂风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如同摧枯拉朽般将密密麻麻的长箭震碎成了齑粉! “大吏有令,今夜谁若能斩杀妖姬之子,便是为天下除去一害,大吏必定以黄金万两作为奖酬!” 城楼上有人高呼着,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万两黄金,那是普通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无数箭矢落下,带着凌厉的风声。 扶麟仰天震怒,正欲冲天而起,静娴却抬头望着它:“扶麟,回来。” 扶麟疑惑的歪头,正当它不解之时,一道黑影迅速落下,替他击落无数身后的暗箭。 “殿下,有人叛变!” 叶流丹飞快挥动着手中的流丹剑,冲着陆沉渊高呼着。 唯有一旁的静娴,似乎看穿一切般不为所动,只有在看向萧正邕时,脸上才露出了一丝丝凝重的表情。 扶麟巨大的脑袋低下来温柔地蹭了蹭静娴的脸颊。 她说:“别担心,那些人是伤不了他的。” “咕咕……” “你说他?”静娴眯了眯眼睛,她也企图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破绽,不知道萧正邕刻意为之,他所用的每一个招式都和静娴当初教给他的大相径庭。 “不知道,也许是什么修炼成精的老东西罢了,那肉太老了,不好吃,回头给你找个鲜嫩多汁的。” 便是静娴不说,扶麟也看不上那种又老又硬的东西。 它可是个食肉动物,一天不吃肉就心慌。 不过扶麟是个有原则的兽,从不蚕食无辜弱小,只有得到主人的许可扶麟才会大吃特吃。 萧正邕似乎并不想过多地和他们纠缠,今晚是他失策。 不曾想过静娴会在这里设伏等他过来。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总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可那又如何,当年他不照样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么? 正是这晃神的功夫,长剑剑走偏锋,顷刻间就要刺中他的心脏,人却忽然自他眼前消失。 第244章 究竟谁输谁赢 “玄黄之术?”叶流丹有些吃惊,要不是他以前游走天下的时候略听说过一些奇门遁术,他恐怕要以为刚刚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了。 “受伤了?” 长剑一挽,自别于腰间做环。 叶流丹:“是啊,没办法,您非要我受伤的,不然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谁让他是闻名天下的剑痴呢,这种情况不受伤也得受伤,否则到了天子面前便无法解释了。 兵马总司的人赶来得很及时,直接将城墙上的叛军尽数控制住了。 被抓时,他们口中还叫嚣着说什么大吏之命不可违,必得储君项上人头这等谋逆之言。 气得那兵马总司一个大逼兜下去,便都纷纷闭了嘴。 “无用的,便是没有拿玄黄之术,刺中了他的心脏他也不会死。” 静娴走上前缓缓说着,叶流丹惊讶地看着她:“郡主知道玄黄术?” “这天底下便没有本郡主不知道的!” 就算那玄黄术的祖师爷到了她跟前儿,也不敢随意嚣张狂妄。看书溂 四百年前,一切都还处于混沌蛮荒的时代,天下四分五裂,战事纷起,百家争鸣。 对于静娴来说,那就是一个烟火与诗歌共同迸发的年代,一切的罪恶都有可能发生。 人们为了活下去,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 渐渐地,他们不再开始求神拜佛。 因为求神不如求己,拜佛不如拜她。 炼药术,玄黄术,武道逐渐而生,而她就是属于那最早一批的人。 总之,这个时间是百花齐放的。 “那郡主还知道什么?” “你这伤受得太水了,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没有脑子的人罢了。” 但凡是个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 叶流丹无奈:“是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郡主的火眼金睛,那郡主又是何时知道我家殿下……” 是个狠角色的? 叶流丹正要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那脖子顿时一阵凉嗖嗖的,好像下一刻自己的项上人头就要保不住了。 静娴只是扫了陆沉渊一眼,并未说话,扶麟趁机钻进她那宽大的衣袖里开始呼呼大睡。 兵马总司火急火燎地赶来问:“殿下可有受伤?” “不曾。”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宛如一道纯洁无瑕的白月光,与刚刚那拥有虎狼之狠劲儿的人完全不同。 变脸速度之快,倒是让静娴有些刮目相看了。 “打完了,收工回家洗洗睡吧,本郡主乏了,今日之事,明日再说。” “郡主说的是,只怕殿下……” 兵马总司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陆沉渊。 静娴冷冷一扫:“他要去何处,与本郡主有什么关系?” 说罢便翻身上马,却不是朝着太子府的方向去的,而是永安侯府。 叶流丹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似不嫌事儿大,贱兮兮地说:“殿下,您是不是瞒着郡主什么了,瞧郡主方才那眼神,您好像要失宠了。” “……” “不会说话可以把舌头割下来泡酒。” 陆沉渊冷哼一声,对兵马总司说:“回宫复命吧。” 走到城门口时,又瞧了一眼上头命悬一线的安平,道:“给她喂一些续命的东西,莫要让她死太快了。” 皇城的宵禁还没解,一队皇城军就忽然冲进了将军署。 这几日封疆大吏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因为他的亲生女儿正被挂在城墙上祭天。 为了避嫌,他更是连去看一眼都不成。 他统共就两个女儿,一个早早嫁了出去,一个还是县主,原以为就能这样荣华富贵一辈子,不成想却被院子外头的一阵踹门声给彻底打破惊醒。 “奉圣上令,捉拿逆贼赵顺昌,阖府上下一律许进不许出!” 还在睡梦中赵顺昌夫妇瞬间被一群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拉扯出来。 睁开眼对上的便是兵马总司那张黢黑庄严的脸,赵顺昌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的身影。 “封疆大吏赵顺昌,为救其女赵安平不惜谋逆刺杀储君,特革除官职,府中年满十二以上的女眷皆发卖进教坊司,其余人等,一律就地诛杀!” “但念起过往恩情,特许赵安平双亲一并祭天!” 随着那冰冷的声音落下,赵顺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迅速从地上拍起来,尖声嘶吼着。 “臣没有谋逆!没有谋逆!” “臣怎敢刺杀陛下,愿望,愿望啊!” 府中奴仆亲眷一律被拉出来跪在了院子里,女人们开始哭哭啼啼的。 一旁的贵妇人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兵马总司冷笑:“冤不冤枉你自己心中清楚,这些时日你四处派人打点,你当真以为储君不知晓吗?” “只是念着你这条狗命,多留了几日罢。” 兵马总司很清楚地知道,这是陆沉渊的报复。 他忽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当年并未加入到那侵犯谋杀妖姬的行列之中。 否则,只怕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将会是这般下场。 刺杀储君,这是何等的滔天大罪,便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而今还留得府中女眷去了教坊司,那都是储君仁慈。 “总司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要见圣上,求你带我去面见圣上!”赵顺昌着急忙慌地说着。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这样安上了一个谋逆刺杀储君的罪名,何其无辜,何其冤枉啊! “陛下如今正因你的事情头疼着,你若进了宫里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只怕留给你的,就只有株连九族的下场了,赵顺昌,想想你那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吧,听说如今她正身怀六甲,对吗?”看书喇 赵顺昌忽然瞪大双眼,他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明悟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抓着总司的衣袍,却被总司一脚踹开。 “狗东西,你也配碰?储君让你去祭天,那是你的荣幸,你应该对储君感恩戴德的,明白吗?” 但凡是个明白眼,如今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得罪陆沉渊。 这朝堂上素来都是生死难测的,曾经做过什么,除非斩草除根,否则就要为自己过往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知道陆沉渊总要一个个来的,那最后要报复的人,就只剩下陛下了。 而今他也在赌,这场报复的仇局,究竟谁输谁赢。 第245章 你认为的无辜就一定是无辜的吗? “是储君要杀我?”此时的赵顺昌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是圣上要他的命,而是储君! 是那个一直以来就被他们忽略当成笑话的妖姬之子陆沉渊! “储君与陛下乃是亲生父子,储君受难,那便是打的身上的脸,赵顺昌,好大的胆子,竟敢谋逆行刺!” “我没有,我没有!” 赵顺昌依旧大叫着,总司扫了一眼,皇城军们手起刀落,刹那间整个院子里都响起了惊心动魄的惨叫声。 “不要!不要!” 恐惧在心口发酵,赵顺昌企图阻止他们的屠刀,可这都是无用的。 陆沉渊要报复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赵顺昌死死地盯着兵马总司,随后疯狂大笑着:“不曾想,有朝一日你竟会沦为储君的走狗!” “他分明就是个灾星,是会给西圣带来灭顶之灾的啊!” “你为何还要帮着那灾星屠戮这些无辜之人,连孩童也不放过!” 他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将军署,这里的其余门府则是大门紧闭,根本不敢看过来看这所谓的热闹。 生怕会惹祸上身。看书喇 手起刀落,便是一条条人命的陨落,月色落在庭院里,那满地的血腥和残骸。 头颅四处滚落,他们脸上还带着惊恐,倒在地上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着。 赵顺昌一辈子都是平顺安稳的,从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 如今他连那储君的面儿都没见过,都要入了阿鼻地狱,让他如何能甘心。 总司冷漠地看着他说:“这世上总有愚蠢的人自诩自己是聪明的,你认为的无辜就一定是无辜的吗?” “那你来告诉我,妖姬何罪,储君何罪!” 当年那妖姬沦为天下人的诟病之时,这些人都是那背后的推手。 他们这些即便只是站在一旁观望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残忍和血腥。 因为他们要将一切罪过都推在一个女人身上,从而去信奉一个欺师灭祖的什么狗国师。 兵马总司从不信什么长生天道,只信这天下万物皆有兴国循环。 当年大悲寺一众僧侣之死,何尝不是为了掩盖国师双手的血腥? 他说:“赵顺昌,你莫要忘了,储君生母的死,你也有份儿。” 赵顺昌轰然瘫软在地上,颤抖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轻点府中人数,一个都不能放过,府中所有财物一并收缴充公,速将此二人送去祭天,不得有误!” 随着威严不容反驳的声音落下,赵顺昌的夫人刚醒便又立马晕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的城门口就又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们过来看热闹。 这次倒好,一家四口人,就有三个被挂在了城口墙祭天,人们也终于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阳光曝晒之下,安平还留有一口气在,只要陆沉渊没有松口,她就不会那么轻松痛快的死去。 一家三口就这样被吊在城门口,地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安平也从未想过,陆沉渊的速度会这么快,仅仅一晚上的时间,自己合家上下竟然全都落入地狱之中。 而今唯一幸存地,便是她那早就为人妻的长姐了。 只是安平素来跋扈,那长姐更是他父亲早些年早外头养的一个生下来的,后来才接进了府中。 安平很看不起这个外头养的长姐,从来都是处处刁难,而今合家落难,自是不指望她能想法子救他们了。 人群中,安平眼尖地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正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只一眼安平就认出她了。 正是她那早早就被嫁出去的长姐。 “阿……阿姐?” 安平瞬间红了眼,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来。 “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那可是您的亲妹妹,当真不救吗?” 身边,那戴着面纱的婢女小声问着。 妇人眉目清秀,自有一股清婉温柔的气质,美眸里却是一片冷意。 “救?是要违抗圣意害得我夫家也被吊上去祭天吗?” 女人扶着自己的肚子,抬头对上安平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安平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但她只是缓缓抬起头,对准自己的脖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嘴角上扬的弧度冰冷嗜血。 安平一张笑脸瞬间惨白了下去,这下便是连唯一的希望都失去了。 “可夫人难道忍心?”婢女似乎还心有不甘地问着。 女人眸子扫了过去,落在她脸上,冷声道:“你不过是昌平郡主送过来不要的贱婢,也敢质疑本夫人?” “叶灵筠,你莫要以为自己身后有新科状元支撑,便可以掌控本夫人了。” 那昌平郡主送来的人,能有几个是好的。 还自作聪明地以为用这个小小的婢女就能威胁到她。 叶灵筠慌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到这昆京里来了才明白人命如草芥一般低贱不值钱。 如果生下来就没有的东西,哪怕努力一生也是没有的。 但叶灵筠不信命,她非要靠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不成。 “那是谁?” 城楼上,静娴眯着眼睛瞧着那大肚子的妇人离开,总觉得她身旁的丫鬟有些眼熟。 “京城盐商楚家的二少夫人,安平长姐,赵婉。” 赵婉? 看上去的确是个婉约温柔的人,只是那看向安平的眼神可不太友好。 “你是否也觉得她身边那个婢女很熟悉?”褚建怀一身黛青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口微微浮动着。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静娴,这个女人的第六感向来都是很准的。 “我查了,是昌平送过去的,他们知道不少关于你的事情,那个婢女应该是昌平送过去威胁赵婉的,盐商素来是个肥差,谁都想从中获利。” “且这赵婉是被他父亲亲自送上那楚家二少爷的床的。” 这事儿要是说起来的话,可就有趣多了。 “说起那婢女,你应当也是认识的。” 静娴迅速将这些人的信息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 眉宇间闪过一次诧异。 “叶灵筠?” “聪明!”褚建怀微微一笑。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一点就透。 第246章 蠢出生天的狗东西 “你是苏娴一事想来就是昌平着人告诉裴寂的,我瞧着那个张若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在城里四处说你是她的未婚妻,还曾与他有过夫妻之实。” 说到这里,褚建怀就是一阵头疼,见过蠢的,没见过这种蠢出生天的狗东西。 就算如今现在不是未来储妃,那将来也会是南楚太子妃,又是西圣第一大成者,能将萧正邕都踩在脚底下。 他一个无名小辈,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新科状元的身份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散播谣言。 殊不知这是会要了他命的。 静娴无奈扶额,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至今未得一官半职,自然会想法子往上爬。” “若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张若风这种货色,静娴便是瞧一眼都觉得脏了。 “对了,你可否找个时日,帮我约见一番这楚家的二少夫人?最好是能带上她那个婢女。” 既然都出现了,这要不见一面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听说那二少夫人快要生了,最近只怕是很难出门了。” “你是永安侯,不过区区盐商,谁还能不给你褚大公子面子?” 静娴勾唇一笑,都这个时候,这厮还有心情在这里装什么小白兔。 分明就是和陆沉渊一样的大尾巴狼,还要在这里装。 难怪陆沉渊那么能装,以前整日的和褚建怀在一起,能不装么? “行,既然是你要见的人,就算是绑也得给你绑来。” “有辱斯文!” 静娴白了他一眼,抱着怀中的扶麟朝下面走去。 褚建怀跟在身后,心情极好地扬唇:“我本就不是什么斯文人,和我谈什么斯文?” “且以后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斯文败类,那张若风不就是个斯文败类吗?” 那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好吗? “我要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年三十了吧?” 静娴忽然问。 “怎么,被本侯的风姿眯了双眼,也觉得我这等有魅力的男人是块儿香饽饽了?” 褚建怀不要脸地说着,脸上扬起老狐狸似的笑容。 静娴忍住想要一拳砸过去的冲动说:“你褚家人丁单薄,唯你与褚二一个浪荡子支撑着。” 褚建怀越往下听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连忙说:“你想作甚?” “晚些时候我便告诉阿渊,说你想要成婚了,也该有个女子将你管束一番,免得你整日这般迷之自信。” 褚建怀顿时如鲠在喉,连忙追了上去说:“阿娴,成婚一事总得讲究个缘分,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甜不甜的我不知道,但我手里的瓜必定是甜的。” 静娴撇撇嘴,扭头就回了国公府。 她近日来都不怎么去太子府了,陆沉渊也忙得很,连着几日都没回去。 褚建怀无奈道:“你与储君闹了不痛快,何必拿我开刀?” 若要说成婚,褚建怀还真没那个心思。 虽说这些年送上门的女子也有不少,但终究是少了些感觉。 美则美矣,却没有心动的感觉,他倒也不是追求那种情情爱爱的人,至少得是合眼缘儿的。 他想了想,能符合自己这种要求的,好像就只有静娴了。 一个王朝对女人的束缚太多了,总是一成不变的。 而静娴又刚好是和她们不一样的,打破了这种规则,就容易引人注目。 他盯着静娴离去的背影,心忽然就狂跳了一下,然后狠狠掐了自个儿一把。 糊涂,怎能生出这般想法来? 她这样明媚的女子,天生就应该是属于另一片更广袤的天地的。 而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尽量铲除这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裴寂如今算是在永安候府扎根儿了,不仅住下了,没整日的在后府里指手画脚,若非看在他是南楚太子的份儿上。 褚建仁早给一脚踹出去了。 “啧,你这炼药的技术不行啊,这火晶石要让你这么挥霍,再大的家业也是经不住你这样去造的。” “还有这些药材,这么抠搜干嘛,既然想要炼药就得放心大胆地用这些灵草!” “这炉子也不行吧?看上去太寒酸了,实在不行,爷送你个纯金打造得咋样?” 两护卫站在角落里:“……” 他们殿下大概是个智障吧? 但能说吗? 很明显,不能! 褚建仁特意在后府里开辟了一处炼药的地方来,空间很宽敞,里面堆满了火晶石和各种药材,每种药材他都已经分类好了。 “你行你来,不行别哔哔,成不!” 褚建仁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火晶石。 “啧,瞧,又浪费了一颗火晶石!” 裴寂一脸惋惜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的往上扬。 褚建仁额头青筋直跳,这狗东西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侯府,他快要受不了了! “我听说炼药师都是能修出魂火的,你是阿娴的弟子,怎的连魂火都没有,还需要用火晶石来加热萃取?” 护卫觉得,他家殿下这嘴没挨打,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那尊贵的身份和他那一身的本领。 不然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你既然这般有能耐,那不如就让太子爷来给咱们展示一番?” 静娴走进院子里扫了一眼,褚建仁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溜烟儿地扑上去,却遭静娴一脚踹开。 “滚一边儿去,没用的东西!” 静娴拧眉,打架打不过也就算了,连吵架也吵不过。 “阿娴,你这几日躲着爷,可是让爷好找啊,你快些摸摸,爷的心是不是因你而剧烈跳动了!” 时隔几日,裴寂总算是见着了静娴,她今日穿着艳丽,一头青丝高挽,明媚而张扬。 裴寂抓着静娴的手就让自己胸膛上摸去,静娴面无表情,掌心中酝酿起一团风暴急速落在裴寂胸膛上。 砰——! 一声巨响,只瞧见那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瞬间被弹射出去,整个人狠狠地嵌入了墙体中。 周围出现皲裂,灰尘飞溅,静娴收回手,瞧着那两护卫大惊失色地上前。 “殿下!” “爷!” “你家太子也就这点儿能耐了,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有何资格对本郡主的人指手画脚的?” 什么玩意儿! 第247章 殿下,您脑子没问题吧? 就是就是! 什么东西,也配在他们侯府里对他指手画脚的! 有人撑腰后,褚建仁顿时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两护卫着急忙慌的将他们太子爷从坑洞里拉出来,对静娴怒目而视。 “永乐郡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我家殿下!” “袭击又怎么了,别忘了这里是在昆京,不是南楚,在这里,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本郡主盘着,是只虎也得给本郡主卧着,明白吗?” 静娴眉眼上挑,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霸气和冷冽。 裴寂剧烈咳嗽两声,眯眼盯着面前明艳如火的女人。 真不错,这样的女人才堪做他的太子妃,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裴寂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她刚刚的行为,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说:“苏娴,你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力,你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爱屋及乌,指点一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两护卫:殿下,您脑子没问题吧? 很明显你在人家眼里是连狗都不如的啊!您哪儿来的自信? 静娴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能比裴寂还要自恋且不要脸了,就算是江冷鹤也比不上。 她轻轻勾唇:“既如此,那是不是你的也就是本郡主的?” 裴寂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女人都喜欢这样,拥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尤其是对于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 当然,他也是很乐意看见静娴为他争风吃醋的,她越是在意,就越是证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自然,本太子拥有的一些殊荣,不论是权利还是地位,亦或是金钱财富,都将会是属于你的。” 裴寂很是自信的说着,看来这个女人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就说嘛,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女人能够抵挡得住他这种优秀男人的魅力,静娴也一样! 裴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挺直了腰板等待接受静娴的溢美之词。 却听见静娴说:“你南楚统共有二十一个洲,三十八个郡,以及七十六座城池,对吗?” “当然!” 他南楚疆土之广袤,乃是天下第一! 没想到静娴连这个都知道,看来她还真是没对自己少下工夫。 还说不想当自己的太子妃,这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 “你是南楚太子,这些将来都会是你的,可对?” “自然!”裴寂再次自信一笑,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只觉得这女人是被自己王朝的健硕风姿给迷到了。 他说:“将来等我荣登大统,这一切都将会是本太子的!” “当然,也会是你的。” “极好!”女人红唇上扬。 裴寂心中更是忍不住的喜悦,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女人果然对他行动了! “既如此,那便将你王朝各洲郡城池分一半在本郡主名下,归本郡主所有,只要你愿意,不日本郡主便随你回了南楚,如何?” 刹那间,裴寂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褚建仁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后便是疯狂憋着笑,一张清俊的脸憋得通红,肩膀还在不停抖动着。看书溂 院子里的仆人们更是对裴寂投来各种各样好奇的模样。 似乎都在猜想,这才太子爷能否答应这样的要求。 毕竟话可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的就是永乐郡主的,若是不答应,那就是打了自己的脸。 两护卫对视一眼,然后无语扶额。 为何他们太子爷到了昆京之后,这智商是越发的不够用了? 分明从前在南楚的时候,是顶了天的聪明。 烈日骄阳一般的存在,那可是天之骄子,整个南楚的骄傲啊! 如今倒好,总是叫一个女人给套路欺负了去,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静娴瞧着他那宛如吃屎一样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说:“看来你也并非世人所说的那般厉害,是个能够掌控全局的男人了。” 随后又幽幽叹气,显得怅然若失。 说:“连这点儿格局都没有,还说什么自己是南楚第一人,天之骄子?” 静娴无情嗤笑:“依本郡主看,天之笑话还差不多吧!”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脸上尽是嘲讽的表情。 护卫忍无可忍,道:“永乐郡主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只怕是郡主胃口太小,吃不下这么多东西!” 要他们南楚一半的国土,她真当自己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了? 便是仙女,那也没这个资格! 只是话音刚落,那护卫忽然感觉身上犹如顶了千斤巨力一样,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砰—— 随着一声巨响,护卫脸色扭曲,膝盖更是直直地跪在地上,膝盖下地板迅速皲裂蔓延,血色更是浸透了衣袍。 “主子都未发话,你不过一条狗又在那里狂吠什么?” 静娴抬手,手掌张开,又迅速握紧。 很快,那护卫脸色血色尽失,脖颈似被人凌空捏紧,呼吸瞬间急促,五脏六腑仿佛要炸开了一样难受。 随着静娴的手慢慢收紧,护卫的脸色越来越扭曲,双眼甚至开始充血。 “玄黄术!” 另一名护卫心中大惊,立马拔剑冲向静娴。 剑身周遭充斥着凌厉霸道的气息,竟然挑眉,眉峰上扬的瞬间,眼眸里迸射出一道冰冷嗜血的光芒。 只一眼,手中长剑竟然寸寸断裂,在他惊骇的目光下直接碎成了齑粉! 衣袖浮动,当那瑰丽诡异的光芒流转时,她妖冶如同魅惑人心的妖精。 说:“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们南楚皇室才会玄黄之术,天地玄黄,万物同宗。” “天外天山外山,太过于狂妄自大的人,终究会被自己的骄傲所打败。” 静娴可没想过要了他们俩的命。 不过是两个小菜鸡罢了,她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成渣渣。 手一松,两护卫如同劫后余生一样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静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们,那双眼眸如同无尽的深渊一样,让人看不到底。 两人眼里皆是惊恐。 他们只知道这未来太子妃是很了不得的炼药师,却不知道她竟然也是玄黄术士! 第248章 这些迟早都会是你的 且她对玄黄术的操控程度,竟然比他们还要熟练厉害! 要知道,他们可是自小修习玄黄术的,不说登峰造极,但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无人能敌! 不成想在这永乐郡主面前,竟然连一招都过不去,直接溃败。 “你为何会玄黄术?” 护卫喘息着咬牙说:“这玄黄术,乃我南楚黄书独有,你不过是个……” “本郡主不过是个什么?是个名不经传的乡女?还是个被人玷污了清白的破鞋?” 静娴嗤笑一声。 数百年来,她从未在乎过自己的名声。 名声这种东西,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她生来便是孑然一身,要来也没用。 “本郡主修习玄黄之术时,你南楚的老祖宗还在穿开裆裤呢,小子,莫要以为自己学了几分皮毛就自以为掌控了所有。” 静娴轻声一笑,而后看向一旁的裴寂。 问:“方才的事,太子考虑得如何了?” “本郡主是炼药师,亦是玄黄术士,不说登峰造极,至少要比你身边这两个菜鸡厉害多了。” “用你南楚一半的疆土来换,你不亏的,且我若去了南楚,成为你的太子妃,这些东西不照样还是你南楚的?” 静娴笑意盎然,似乎已经没了方才那气势凌人的模样。 裴寂面色紧绷,似乎还在考量这个问题的利弊关系。 他拧眉看向静娴,说:“我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 静娴无奈摇头,道:“你连这点风险都不肯承担,还拿什么去争天下傲群雄?” 裴寂脸上出现了裂痕,似乎被人说到了痛处。 他当然知道静娴的厉害之处,若是能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他裴寂往后之路必然坦荡无比,天下群雄,也势必会给他让路。 然…… 如静娴所说,他的确担不起这个风险。 “本郡主且再问你一句,愿是不愿?” 裴寂的心在挣扎,他虽然是个太子,却没有权利将自己的国土拱手让人,哪怕静娴说得在理,嫁过去后,那些疆土依旧会是南楚的。 他根本不会有分毫损失。 可他的心却很不安,因为裴寂根本拿捏不准这个女人的心思,更不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上前,目光与她对视。 说:“你想要天下为聘,江山为媒,本太子会许你,这些迟早都会是你的!” “所以殿下这是不愿意了?” 静娴扬眉,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都在情理之中。 “是!” 他野心勃勃,眼里带着对静娴的势在必得。 说:“苏娴,不论是你还是江山,我都要,只要你安分呆在我身边,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是你的,又何止区区疆土?” “连区区疆土都舍不得,又何谈江山?” 静娴冷嗤一声,道:“今日到此为止,太子若想在这侯府住下去,那就住吧。” “但本郡主且告诉你一句,想要本郡主随你回南楚,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可能!” 裴寂虎躯一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静娴离去的背影,眉心狠狠锁了起来。 褚建仁得意地扬起唇角,说:“可都听见了?我们这侯府里不缺你一口吃的,想住便住吧!” “苏娴!”裴寂没有理会褚建仁,而是冲着静娴的背影大喊。 问:“你不随我走,难道想要看着我南楚大军兵临城下吗?” 静娴停下脚步,回头戏谑地看着裴寂。 说:“那是你的权利,两国纷争与我一个女人有何干系?” “若你执意来犯我西圣国土,作为西圣郡主,我自会全力迎敌,裴寂,你莫要以为用这种法子就能威胁到我。” 她说:“这世上从未有能让我感到恐惧之事,人生最差不过一个死字,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我共赴十八层地狱,谁也不放过谁,不如试试?” 若说猖狂,她能比裴寂更加猖狂。 对于她的话,裴寂深信不疑。 她是大成者,更是玄黄术士,想要杀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且她手中还有扶麟,光是这一点,裴寂就没有十足十的信心能够拿下西圣。 最后的结果也许会是两败俱伤,也许会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罢了。 天下不止西圣,更不止只有南楚。 多的是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他是一国太子,权衡利弊是他应当要做的事情。 王朝的利益永远都是第一位,皇室的尊严和荣耀,是他的使命。 他深深地看着静娴,这样猖狂霸气的女人并不会让人感到违和,反而觉得她天生就该如此。 是那样的耀眼夺目,似那世间最美丽的瑰宝。 “你要与我为敌吗?苏娴,莫要忘了,你本就是属于南楚的,你身上流淌着南楚的血,你不是属于西圣的!” 裴寂大声说着,企图能够让她回心转意。 静娴疾风一笑:“本郡主从不属于谁,更不是你们王朝的附属品和牺牲品。” 她是聂琅嬅,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琅嬅老祖! 静娴张扬离去,只给他一道迤逦的背影。 “殿下,咱们还要住在这里吗?” 两护卫终于缓过神了,他觉得他们今天的脸面都让太子殿下给丢没了。 在一个女人面前,他们仨居然跟个小菜鸡一样,不堪一击。 弱的一捏就死。 就这样,他家殿下还那么自命不凡地认为人家非他不可。 爷,您哪儿来的自信啊! “住什么,还嫌今天的脸没丢够么?” 裴寂扫了一眼这两货,到底是他失算了,出来竟带了这两个狗东西出来。 除了问他,啥问题都不会解决。 废物! “那……那咱们就这样走了?” 这样走了好像更丢脸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赶出来了,而且他们连太子妃都没追着,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看笑话吗? 裴寂眯了眯眼睛,道:“她不跟爷走,爷自会有办法,西圣皇帝是个贪心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罢了。” 既然她不愿意,那他也就不必顾着什么脸皮了,索性就搅乱她的国家,杀光一切她在乎的人! 他就不信到时候那个女人不会哭着求他! 第249章 您又能拿儿臣如何! 西圣皇如今是越发头疼了起来,整日的呆在寝殿里大发雷霆。 上好的茶盏摔了一地,一群炼药师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还有一些从药王阁寻来的。 “朕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连朕的头疼都医治不好,废物,全都是废物!” 西圣皇怒气冲冲地大喊着。 地上的炼药师们苦不堪言,其中有人斗胆说:“陛下,并非我等无能,实在是因为陛下数年来,只服用国师大人给您炼制的丹药。” “而国师大人师承老祖,炼药手法与我们大不相同,陛下头疼欲裂,想来唯有国师大人可解!” 不说还好,这一说立马就让西圣皇怒不可遏。 操起桌上的奏章就朝那人狠狠砸了下去。 怒斥:“既只有国师可解,那朕要你们何用!” “都拖出去,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他的脾气也是越发暴躁了起来,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数年来,国师专心调养他的身子,因为萧正邕说过,这世上只有他才能帮他走上长生,走上这世界的极乐尽头。 为此,他不惜囚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放任萧正邕将他炼制成药人,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恐怖的毒素,让他生不如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炼药师们惊慌求饶,那声音更是吵得他头疼了。 他甚至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陛下。” 门口处,那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逆着光影走进来。 众人瞧见他,只觉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求救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陆沉渊。 “你又来作甚?看见朕这般痛苦模样,你心中畅快了?” 西圣皇口不择言地说着。 脑子里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啃咬一样,让他不得不面色扭曲。 陆沉渊仙人之姿,站在寝殿中央,像是洒落了一地清冷的光华。 他说:“儿臣来,是给陛下带了缓解头疼的良方。” 此话一出,炼药师们顿时松了口气,以为只要有了法子,陛下就能放过他们了。 “那你来愣着作甚,快快解了朕的头疼,朕快要被疼得受不了了!” 西圣皇大口喘息着,哪怕一身武力,在这头疼面前也依旧于事无补。 “他们无辜,圣上何须再添杀孽?” “朕方才不过一时气话,且饶了他们一条狗命,你快些将法子拿过来给朕!” 他实在是被这头疼的毛病折磨得受不了了。 陆沉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炼药师们,一群人顿时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寝殿。 陆沉渊上前,手中锦盒中赫然躺着一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药丸。 他说:“这是阿娴特意为您炼制的丹药,然国师留在您体内的药性太过于猛烈,想要彻底根除,还需得国师亲自来。” 一席话,顿时让西圣皇的心都跟着沉了下来。 他知道陆沉渊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提醒他,这么多年他无条件的信任萧正邕。 让他为自己炼不死药。 可对于西圣皇来说,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药究竟有何副作用。 亦或是那些药究竟是真是假。 而今萧正邕离奇失踪,他便是将整个昆京找个底朝天都没有萧正邕的身影。 一旁的宫女伺候着西圣皇吃下药丸,他顿觉一股清凉之感在体内游走,脑袋里的疼痛也被舒缓了不少。 西圣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也恢复了些许亮光和精明。 语气略带深意地说:“朕儿女无数,如今能够侍奉左右的只有你。” “朕当年将你关在掖庭,只是不想让他们逼迫朕杀了你,你可曾怨过?” 陆沉渊收了锦盒,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是那样的平静。 可越是平静的人,内心就越是藏着一阵阵的可怕的惊涛骇浪。 他低眉顺眼,显得恭顺谦逊,又像是那人畜无害的小鹿,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说:“不曾。” “父子情分血浓于水,天地仁义自不敢忘。” 西圣皇满意地笑了起来。 好一个天地仁义不敢忘。 他倒希望陆沉渊是真的不敢忘,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不论何时,他都是无法改变的。 疼痛得以缓解,西圣皇舒展了身躯和眉头。 说:“朕前几日交付与你的兵权,今日可曾收回了?” 这兵权只要在陆沉渊手中一日,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他太能藏了。 比他想象中的还能藏。 可惜西圣皇抓不到他的错处,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到没有露出丝毫马脚和破绽。 以至于让西圣皇想要给他定罪都无从说起。 可一旦到了陆沉渊手里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他再交出来的。 “陛下要收回兵权?” “你是储君,只需监国,何须兵权?” 西圣皇终究没有撕破脸皮,表情和语气尽量温和。 听说这几日来了一批新货,西圣皇瞧着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想着终究是扛不住人之将死这件事的。 故而大部分时日都是督促长生殿的人抓紧不死药的炼制。 只要有炼药,就必定会有人试药。 从前都是陆沉渊试药,可现在得换成别的人了。 陆沉渊依旧不动声色,道:“南楚太子已经离开昆京,他未能将阿娴带走,来日必定兵临城下。” “若陛下要在此时收回兵权,陛下以为,谁能抵挡南楚铁蹄的践踏?” 陆沉渊平静的目光落在西圣皇的身上。 缓缓道:“南楚十万可破我西圣二十万,裴寂战无不胜,还是陛下觉得,西圣能有谁与裴寂一战?” 西圣皇自个儿心中清楚,西圣兵力衰弱,与南楚打,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四目相对,一个冰冷平和,一个虎视眈眈,不肯松口。 “那你为何不愿退婚,将那苏娴送与裴寂,如此,战事可免!” 陆沉渊扬唇,那笑容凉薄阴冷。 说:“儿臣便是不愿,您又能拿儿臣如何?” 那灼灼目光直直逼视西圣皇,如同一把利剑陡然出鞘,带着逼人的寒芒。看书喇 “还是陛下以为,将儿臣的阿娴拱手相让,就能换来西圣的永久太平?” 他冷笑:“用女人换来的太平,陛下的脸不疼么?” “放肆!” 怒喝落下,西圣皇胸膛剧烈起伏,更是怒目圆睁地瞪着陆沉渊。 第250章 软禁 “放肆与否如今这兵权都在儿臣手里,圣上以为,这到了儿臣手里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么?” 那被捏在手中的锦盒骤然碎成齑粉。 陆沉渊迈着步子缓缓上前,盯着西圣皇说:“您的病,这天下唯有国师与阿娴可解,您信奉长生,可这世上哪儿有真正的长生?” “唯有灵魂得到救赎,方能长生。” 而他的灵魂只配堕入地狱,故而何能长生? “您是天子,自以为能得到救赎,可怜国师骗了您数十年的光阴,你不过一直活在他的利用之下,萧正邕如今只怕是已经随着裴寂离开昆京了。” 他就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似乎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提起过罢了。 却又偏生在这个时候说起,便想要看看这位帝王能够作何反应。 “信口胡诌!” 西圣皇怒不可遏,似想要拿东西朝他砸过去,可桌上已经没有能砸的了。 “他乃我西圣国师,在我西圣数百年时间,如何能跟着旁人去了南楚?” “竖子猖狂!”当气血开始上涌时,西圣皇眼前便是一阵阵发黑,脑子里更是嗡鸣声不断。 “朕倒是不曾看出,你竟有这般狼子野心,这兵权你也觊觎很久了吧!?” 到底是西圣皇疏忽了,以为他如今得了储君的位置,就该心满意足了。 就算将他关在掖庭十年,难道这还不足以弥补那十年时间吗? “儿臣不过是想要辅佐圣上罢了,好让圣上能够宽心颐养天年,何来狼子野心?” “朕还年轻,何来颐养天年!” 西圣皇怒然道。 “来人,给圣上呈上一面铜镜来!” 寝殿外立马宫人搬来了那足足一人高的铜镜过来摆放在明德帝面前。 刹那间,他看见了自己满头的白发和那满脸的皱纹。 原本还算年轻的躯体也在迅速萎缩变得苍老起来。 “竖子岂敢!” 他老了? 他怎么可能会老? 国师不是说过,即便短时间内无法达到长生,也不会衰老,他会永远保持着和年轻时候一样的状态。 不论何时,他都能雄姿勃发,身姿伟岸,又怎会衰老! “陛下年迈,已经无法再为国操劳,而今还是安生在宫中,与皇孙相伴吧。” 他缓缓说着,语气不轻不重,却能在西圣皇心中激起千层浪来。 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铜镜碎裂的声音。 “竖子,竖子!” 明德帝气得在寝殿中愤怒大吼。 陆沉渊回头,眸光寒凉地盯着西圣皇,道:“圣上还是莫要动气的好,免得瘫软无力,行动不便看,还有劳烦儿臣伺候了。” 似乎在这一刻,他终于脱下了自身那层层厚重的伪装,露出他的本来面貌。 什么温润面貌,什么菩萨心肠,假的,统统都是假的!看书溂 “皇兄这是要将父皇软禁起来了?” 陆千秋听着寝殿里头的动静,有砸东西的,也有宫女的尖叫和太监的求饶。 他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那里有文武百官,也有金銮宝座。 当目光直视前方时,所能看见的,只有鳞次栉比的红墙琉璃瓦,角楼宫铃响声清脆。 “圣上不过是因国师一事心神劳累,身子每况愈下,已无心操劳国事,本君不过是体恤圣上龙体,何来软禁?” 冰冷的眉眼扫过路千秋的脸。 明明从来是温和的,和如今能够让陆千秋感受到的只有锐利锋芒和逼人的气势。 “皇兄说的是,父皇年迈,也是时候去颐养天年了。” 陆千秋痴迷地看着前方的人影,是那样的颀长,如琢如磨,如玉如竹。 可惜…… 是个男儿身。 自静娴在他身上下了子母蛊以后,陆千秋就变得老实多了。 虽说不敢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可私底下依旧痴迷成性,只是在静娴面前稍作收敛罢了。 一群炼药师们在寝殿们吓得够呛,陆陆续续回了长生殿。 “今日若非储君,咱们的命恐怕就要丢了!” 众人都心有余悸地想着,盛怒之下人人自危,虽说炼药师身份尊崇,可像他们这等师出无门的炼药师,只怕是连给国师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咱们这长生殿,好像有人来过!” 忽然有人察觉到长生殿的不对,平日里他们用来装药的木龛竟然有被动过的痕迹。 闻言,众人大惊,忙不迭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起来,面色大变道:“快些查看可曾丢了什么药?” “丢了一味……丢了一味苦莲子!” 苦莲子? 大家面面相觑,似乎这药的名字太过于陌生,已经快要想不起来这种药的功效了,甚至都快要忘记了这味药的存在了。 “这苦莲子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丹药,只是用来洗去人的记忆罢了,便是丢了也不打紧的。” 瞧得他们一脸紧张的样子,其中一个人安抚大家说着。 “可宫中丢药,是要吃罪的!” 大家面面相觑。 一人道:“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总不至于是那盗药之人四处宣扬吧?” 此番一想,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的,故而也就不再去追究了。 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的知道,能够到长生殿来盗药的,必定是这宫里的贵人。 那些贵人们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索性就当吃了个哑巴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罢了。 “她们将药偷走了?” 偏殿之中,夜黑风高,小老鼠捧着面前比它脑袋还大的一颗药丸吱吱说着。 墨宝蹲在地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双眼亮晶晶地问:“那你放了何种药进去?” 小老鼠想了想。 “吱吱,吱吱!” 墨宝嘴角一抽:“臭屁丹?” 臭屁丹,顾名思义,是一种只需要接触到就会不停放屁的一种丹药,无需服下,碰者即中。 而此时皇贵妃的寝殿里正漂浮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还伴随着一阵噗噗声。 “娘娘,若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去请个炼药师来吧,您都这样一下午了!” 皇贵妃脸色扭曲地趴在贵妃榻上,正欲说话,肚子里忽然一阵气流涌动,紧接着一股气体喷薄而出。 第251章 昆京怕是要变天了 宫女脸色一变,险些吐了出来,因为这味道着实难闻的厉害。 “混账东西,这就是你给本宫拿来的苦莲子?” 皇贵妃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尖厉的护甲划破了宫女的脸,当尖锐的疼痛袭来时,宫女惊恐地跪在地上。 说:“娘娘饶命,这的确是奴婢从长生殿拿来的苦莲子,兴许……兴许是因为存放的年份太久了,过儿有些变质了。” 皇贵妃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肚子里不停地有气体涌动着。 就算只是路过也能闻见从里面飘散出来的微妙味道。 “母妃这宫里是打翻了夜香桶么,怎的这般臭?” 陆千秋捏着鼻子从外头进来,却被这味道熏得不行。 “你莫要进来,有何事便站在外面说吧,本宫……本宫已经快被这什么苦莲子折磨得不行了!” 她荣宠一生,从未像今天这般丢人现眼过。 竟然在不停地放屁! 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她这个皇贵妃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苦莲子? 陆千秋倒是没听说过什么苦莲子,只是站在寝殿门口。 捏着鼻子说:“从今日开始,母妃切莫再去父皇那处了。” 皇贵妃捂着肚子,双腿夹紧,企图忍住那即将喷薄出来的东西,深吸一口气。 说:“为何?你父皇如今身子不好,本宫得抓紧些才是,就算来日那陆沉渊荣登大统,你也能保个锦绣前程!” 陆千秋眉眼微沉,说:“父皇……失了兵权,而今那兵权到了皇兄手中,昆京怕是要变天了。” “他想谋逆?”皇贵妃大惊。 “母妃慎言,父皇如今老了,有心无力,皇兄也只是想要替父皇分担一二罢了,怎能担得上谋逆这样大的罪名?” 陆千秋还是看得清眼前的形势的。 他对皇位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对于陆沉渊多了几分想法罢了。 如果皇兄想要那尊贵的皇位,那自己就去帮他一把好了。 “那你呢,就这般甘心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他?” 皇贵妃有气无力地趴在贵妃椅上,她已经快要被折磨死了。 “儿子从无心皇位,儿子……” “你是无心皇位,你是有心于陆沉渊吧。” 皇贵妃冷哼一声说着,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她自是清楚的。 每次回来,他瞧着陆沉渊的眼神都那般痴迷,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陆千秋心中一惊,隔着珠帘看向那贵妃榻上的人。 女人眸光如炙,说:“他生母便是昆京一绝,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为她的容貌所倾倒,你能痴迷陆沉渊,倒也不奇怪。” 人心总是千奇百怪的,男人痴迷于男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当被藏在内心的秘密被揭开时,那种羞耻感是无法言喻的。 “本宫且警告你,痴迷和痴恋是两回事,储君他啊,可不是你能够得到的,想玩玩儿也就罢了,莫要交付真心。” 不然最终苦的可是自己。 陆千秋站在殿门口,外面夜风徐徐,百官们跪在大殿上求着要面见圣上。 皇宫灯火通明,陆千秋望向大殿的方向。 而后转过头来说:“这世上的规则总归是要变的,我与皇兄乃亲兄弟,他总不至于薄待了我。” 皇兄天人之姿,仙人样貌,当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亲兄弟?”贵妃冷笑,道:“那废太子难道与他不是亲兄弟?” “千秋,皇宫之中,除了你我母子二人,什么兄弟情义那都是假的,你要相信母妃,母妃是这世上唯一不会欺骗你的人。” 虽然时不时传来的噗噗声很是破坏氛围感,但作为她唯一的孩子,皇贵妃还是很上心的。 “那母妃可否告诉儿子,皇兄的生母究竟从何处而来?” “千秋!” 话音落下,却遭到皇贵妃的厉声呵斥。 “莫要再问,也莫要去打听,她是个禁忌,是谁都不能提及的禁忌!” 贵妃语气慌乱急切,似生怕触犯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一样。 陆千秋眉头越发拧了起来。 他盯着里头的人,说:“儿子在外头打仗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一些有关玄微森林的事情。” “母妃……” “住口!”皇贵妃面色大变,不顾浑身的难受大声怒斥。 “滚出去,给本宫滚出去!方才的话,本宫只当是没有听见过,快滚!” 这大概是陆千秋二十多年来头一回瞧见自己母妃动怒的模样,而动怒的原因,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出身。 他们越是不让人提及,就越是证实了陆千秋心中的想法。 那个女人,是从玄微森林出来的! 一定是的! “是,还请母妃好生休息,儿子告退。” 玄微森林,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被神遗忘的地方,总是充满了神奇瑰丽的色彩。 多少人想要从玄微森林得到一些不为世人所知晓的秘密,可惜,玄微森林的开放时间只有三天。 这短短三天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探索到玄微森林里的秘密。 且玄微森林每隔十年才会开启一次,而距离上次开启时间,才过去一年不到。 而他了解到,想要再次强行打开玄微森林,其中的关键就在他那貌美如花的亲皇兄身上。 他想,陆沉渊也一定很好奇自己生母的身世吧? 有传闻说,那玄微森林里藏着可以直达长生仙境的通道,世人总是追求那些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的。 故而每次开启时,都会有一大批人进去寻找,虽然从未找到过,但却从未停止过寻找。 一直被折腾了许久才终于消停了下来,即便只是放屁也能够让人虚脱无力。 当宫门被打开时,那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冗长的宫墙之下。 在她最后,陆千秋缓缓出现在她方才离开的位置,双眼犀利深邃。 看来他的母妃身上藏了不少的秘密呢。 太子府里,静娴还是习惯性的翻墙进来,只是这次进的不是陆沉渊的屋子,而是府中的池塘。 初春的天儿,不过是万物刚刚复苏的时候,那池塘中便已经有盛开的莲花了。 摇曳在池塘中,美丽动人。 第252章 阿渊,你可愿一试?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正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机。 一手微抬,巨大的力道缠住那池塘中央的莲花,将它连根拔起。 只是被拔上来的竟是一只雪白的手臂,紧接着便是那洁白如玉的美丽胴体。 淡淡的光芒包裹着女人的身体,美丽清秀的面容终于浮现,她落在地面上,似乎对于眼前这一切都十分茫然无措,光明…… 那是光! 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过光了,甚至忘记了光是什么样子的。 “穿上吧。” 直到那人将衣裳扔在她身上,她颤抖且笨拙地捡起地上的衣衫,低头却看见那年轻完美的躯体,便又愣住了。 “本郡主赋予你新生,如今的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丑陋不堪的瞎眼婆子了。” 瞎眼婆子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看着自己如玉一般的双手。 原本苍老的肌肤和丑陋的面庞已经不复存在。 一切宛若新生,让她得以恢复年轻时的模样。 “还愣着作甚,需要本郡主亲自帮你穿上衣裳吗?”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一丝不挂的。 哪怕萧正邕拥有护心莲数百年的时间,他都依旧未能知道护心莲所有的功效。 一颗莲子便能让人脱胎换骨,这护心莲唯有在她手中才会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否则就算是旁人得了去,也作用无多。 “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静娴抬眸看着她,如今这般新生,俏丽动人的神色,清丽婉约,分明是个俏佳人,却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将她变成那样。 “奴……奴没有名字,求郡主赐名!” 静娴扬唇,她倒是个聪明的。 知道一旦获得了新生,那将是摒弃了过往种种,曾经的一切都将和她没有关系了,包括名字。 “那便叫做玉芙吧,你可要记好了,往后这太子府里没有什么瞎眼婆子,更没有妖姬侍女,玉芙就是玉芙。” 玉芙心脏微微一颤,“是,奴婢晓得了。” 从今天开始,她是玉芙,不再是那个丑陋的瞎眼婆子。 哪怕眼前这一切太过于震骇,可终究还是要接受的。 她根本不知道静娴究竟用的是何种法子,竟然能让她容光焕发! 她下了十数年,一直活在黑暗之中,而今得以重见光明,内心激荡无以言表。 “本郡主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郡主不想听,有什么仇什么怨且自己去报了便是,让你新生也不过是看在阿渊的份儿上罢了。” 她缓缓说着,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玉芙身躯一震,目光复杂地看向静娴。 “是,奴婢知道了。” 这是玉芙第一次看见静娴的模样,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是个美丽且张扬的人儿。 大抵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殿下身边吧。 “今夜贵妃朝着城外的方向去了,你可去那外头等上一等,兴许能有不错的收获。” 玉芙脚下一顿,回转了身时看见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陆沉渊。 那人眼眸星火细碎,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静娴,四目相对,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着殿下说了。 她见到了长大后的陆沉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丽,还要风华绝代。 “是,奴婢定不让郡主失望!” 她应了声,转身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一具崭新的身体能够给她带来的绝对不只是年轻美丽的外貌,还有迅猛无比的速度和力量。 “什么时候回来的?” 静娴转身,与他四目相对。 他一身朝服还未褪去,手中拿着刚取下来的头冠,脸上的疲惫是只有静娴在的时候才会出现。 那抹英挺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半点儿意外的情绪。 “刚回不久。” “阿娴。” 他上前极其自然地握着静娴的手往屋子里走。 他点了灯,昏黄的灯光照亮屋子,留下一抹狭长的影子在摇晃着。 “萧正邕被裴寂带走了,那日出现的老乞丐便是萧正邕。”他缓缓说着。 静娴有些诧异:“他怎的变成那般样貌了?” 苍老无比,甚至还拥有了裂瞳。 陆沉渊道:“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而今裴寂回了南楚,总有一天会兵临城下,昆京之中除了我,便只有陆千秋能与他一战。” 且是一场难打的持久战。 南楚皇室不会放过阿娴,就算是死,他们也要得到阿娴。 他微微俯身,指腹摩挲着静娴的唇,问:“阿娴,你害怕吗?” 外头夜火惺忪,静娴勾唇,刹那间眉目染笑。看书喇 “我怕什么?左右不过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无甚可怕之物。” 要说怕,静娴还真有。 那大概就是墨宝吧。 她说:“最差不过是共赴黄泉,做一对亡命鸳鸯罢了,但墨宝年纪尚小,我总归是担心的。”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而今他在宫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若是出了事,那么始作俑者必然是皇贵妃,故而他在宫里非但不能出事,皇贵妃还得拼尽全力去保护他才行。 “嗯,我知道。” “而今护心莲在我手中,阿渊,你可愿意一试?” 静娴反握住他的手,那力道很重,似要生生将他骨头捏碎。 她目光灼灼,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碍事,往后日子还早,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静娴用力握住,她盯着陆沉渊。 一字一句地说:“阿渊,我不喜欢有人反驳我,你也一样。” 她下定决心的事情,便没有转圜的余地。 “阿娴,不能再等等么?”陆沉渊有些无奈,他是不愿换血的,且换的还是静娴的血。 “上次已经试过了,你我之血可以相溶,陆沉渊,你不是想要变得更强吗?想要保护我吗?” 她眼底笑意不减,手中匕首猝不及防破开他的手腕,冰冷尖锐的疼痛袭来,她又迅速割开自己的手腕。 刹那间,猩红的血珠子漂浮在半空中,巨大的莲花虚影在她身后浮现,分散而出的千丝万缕的光芒将二人伤口相连。 第253章 阿娴,莫要再坚持了 巨大的金色莲花似要将她包裹其中,他想要挣脱这股束缚的力量。 “别挣扎了,没用的。” “从换血成功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的血契便已经完成,往后你我二人一体同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容不得你去后悔。” 静娴冷冷地盯着他,那冰凉的目光犹如毒蛇一样。 这一刻,她似乎变成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琅嬅老祖。 “阿娴,你这是要将自己的命和我的命拴在一起么?” 陆沉渊眸光深沉,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怎么,后悔了?”静娴冷笑:“只怕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换血正在进行,若是强行终止,你会死。” 当身体的血液开始疯狂流动进行交换时,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血液中所蕴含的力量。 是那样的纯粹干净,又是那样的蓬勃充满生机,和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男人轻笑一声,道:“阿娴,我怎会后悔,我怎么会后悔呢……” 他应当是要庆幸的,庆幸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将他的命和自己的命看得一样重要。 他又怎能不知道静娴的心意,她这是要以命搏命,为他换来一线生机。 因为她知道他在掖庭那十年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做药人一样一遍遍地折磨试验着,将他的身体折磨到千疮百孔都不肯放过他。 她更知道,陆沉渊的命是捏在西圣皇手中的。 想要保全他的命,唯有这个法子可行了。 换血的过程终归是痛苦的,她能切身体会到毒血在身体里流动时所给她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叫嚣着想要冲破桎梏,身体却冰冷似雪,让她刹那间犹如在冰火两重天! “阿娴,若是撑不住的话……” “闭嘴!这世间便没有本郡主害怕的东西,不过区区毒血罢了!” 静娴怒目而视,承受着那泼天的痛苦,皮肤下血管突起,似乎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了。 眉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五脏六腑皆被焚烧,身体却冷得发抖。 护心莲不断地用自身力量去净化血液中的毒素。 当掌心相触碰时,他们的身体之中似产生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霸道的力量在体内不断地将她摧毁又修复。 让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原来,这十数年的光阴,他都是这般过来的。 每逢毒发之际,都会沦为发狂的野兽,让他变成嗜血的魔鬼。 牙龈被咬出血,她在忍耐着那种极致的疼痛,原本精致张扬的脸蛋儿上血色全无。 身上的衣衫更是在冰火两重天的攻势下寸寸碎裂,露出那泛红的柔嫩肌肤。 “阿娴,莫要再坚持了……” 他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唯有眼里的心疼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这般痛苦他早就习惯了,可阿娴不行,她本该不用承受这种苦痛折磨的,便是怪他不争气,不曾有过一个健康的躯体。 滚烫的热意流进她的四肢百骸,当光芒散去的那一瞬间,层层花瓣出现蛛网一样的裂痕。 似乎就连护心莲都无法承受这凶猛的热毒,可它依旧在拼尽全力地保护自己的主人,为她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力量。 热毒上涌,几乎快要攻破她最后的理智,眼眸即将被一片腥红吞噬代替。 “阿娴!” 陆沉渊心中一惊,这是要被反噬了! 这种极端的法子果真是有风险的,可阿娴却不曾对他说过。 再这样下去,若阿娴无法承受,最终会变得和她一样,每逢月中都要承受热毒的折磨。 力量汇聚在双手之中,他企图打破这层桎梏,但静娴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霸道。 稍加反抗便犹如身处无间炼狱之中。 他强行突破与静娴那层阻碍的膜,屋子里的东西开始东倒西歪。 陆沉渊紧握住静娴冰冷的双手,将她用力拉入自己怀中。 而后低头,精准无误地捕捉到她的唇。 温凉的力量渡入她的身体里,刹那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所到之处一片松软。 他扣着静娴纤细的腰肢紧紧地贴向自己,任由她蹭进自己怀里。 他在静娴耳边低语:“阿娴,接下来的痛苦,就让我们一起承担吧。” 既然下定决心要和他生死相连,他又怎舍得让她一人承担这份痛苦。 大概是这个时候静娴已经被痛苦侵占了全身,故而并没有回应陆沉渊的话。 只是深沉热烈地回应着他,便是这份回应,就足以让陆沉渊为她丢盔卸甲,放弃所有了。 肌肤紧密相贴,他一寸寸吻着她,想要缓解她身体里的疼痛。 这样一寸寸的吻,所带来的温柔都是蚀骨钻心的。 “阿渊……” 她声若蚊吟般的无意识低喃着:“我冷……” 他又再次抱紧了静娴,恨不能将一腔热血都放在她身上。 说:“阿娴,再忍忍,快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碎掉了,可偏偏有人抱着她,让她无法坍塌碎裂。 沉寂了四百年的心早就因陆沉渊而热烈跳动着,仿佛死而复生般拥有生机。 在他的柔情中一步步沦陷。 他轻轻摇了摇静娴,呼吸急促而凌乱,气息终于不再是冰冷的,而是炽热的。 “再忍忍,就不疼了。” 他抱着静娴沉溺在那种情难自抑的混乱中,看着她因为情动而染上桃色的双眸,泛着莹润的水光。 一声婉转的低吟,房间里是刻意压制的绯色暧昧,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沦陷的,只知道一波又一波的痛苦来临时,总有人将它抵挡在外。 最终瘫软在陆沉渊的怀中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之时,护心莲引来了天际的第一缕东来紫气,将其吸收吐纳。 床上之人忽然长舒一口气,像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迅速睁开双眼。 被褥滑落在地,她抬头看着洁白如玉的手腕,伤口已经愈合,彰显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床榻一侧已然冰冷,他不知是何时离去的,心里刹那间好像陷落空了一块儿下去。 吱呀一声,大把天光倾泻而下,那人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温柔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第254章 那阿娴可要受住了 “料到你此时会醒,今日我不上朝,便伺候你洗浴更衣吧。” 他走进来将木盆放在地上,拧了帕子去给她细细擦拭着,瞧着静娴那般呆愣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模样。 陆沉渊轻笑道:“你以为我走了?” 静娴点点头,“是啊,以为你就是个薄情郎,得了我的好处便将我弃之不顾了。” 她倒是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去牵动自己的心,只是对于感情一事,只论值不值得罢了。 对于萧正邕,那便是养了一条不知足的狗。 静娴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陆沉渊低声道:“托阿娴的福,如今倒也算得上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了,往后阿娴也不必顾忌着我的身子,想如何便如何了。” 他眉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感受着他那强有力的脉搏,静娴这才放下心来。 她身子上多是残留着他的痕迹,陆沉渊似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温柔细致,恍惚间,静娴好像听到了一声低喘。 “阿渊?” 雪白圆润的脚丫子抵在男人的胸膛,她目光灼灼。 问:“你刚刚……” “阿娴,你听错了。” 陆沉渊避开她的目光,握着她的小脚想要挪开,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似的。 静娴坐在床上,双手撑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说:“既然你已经得以恢复健康,那可否让本郡主感受一番,你这健康躯体所带来的感觉是否和从前一般?” “阿娴。” 他紧握着帕子,抬头看着她,便是那样身着薄衫,一切若隐若现,便足够让他气血上涌,呼吸凌乱了。 “不可,你……” “为何不可,你是不敢还是不行?亦或是觉得而今可以一脚将本郡主踹开了?” 她眼含笑意,这话带着几分戏弄。 陆沉渊叹息了声,道:“青天白日……” “你又不是没做过,而今在本郡主面前装什么?” 她知道情动之时陆沉渊是何等绝色模样,深邃的双眸染上了几分水色,喉结在上下滚动,带着令人难以忘怀的春色。 那隐藏在衣衫下的躯体,肌肉在极度紧绷着。 他忽然起身压下,手中棉帕落入水盆中,溅起一地水花。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唇上。 “既是阿娴要求的,那阿娴可要受住了,你今日便是哭着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如今像是一团火,要将那怀中之人融化灼烧,再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阿渊……” 指甲嵌入了男人后背之中,他很精瘦,宽肩窄腰,肌肉张力拉满,充斥着凶猛的野性。 从前便知道陆沉渊是头野兽,而今得以恢复健康便更是凶猛无匹,令她难以抵挡。 以至于那眼尾泛红,眼眶里噙着泪,那般惹人怜爱的模样陆沉渊也不曾轻易放过她,叫她几度徘徊在近乎求饶的边缘。 等到云雨将歇时,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都分不清了。 “往后可还这般放肆与我欢好了?” 他倒依旧一副神清气爽不受影响的样子。 静娴愣了愣,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也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个健康男人的体力到底有多凶猛。 从前种种,那都不过是在小试牛刀罢了。 “便是与你日日偷欢,本郡主也承受得住,你且记住了,往后你我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她现在累极了,不过只要有护心莲在身边,就能为她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要不了多久也就能恢复了。 “阿娴想与我日日欢好?”他嗓音醇厚低沉,落在耳畔带着一股子痒痒的感觉。 静娴身子瞬间就软了,总觉得他就是个勾人的妖精,这世上她就没见过比他还要勾人的男人! “我倒是不曾知晓,原来阿娴竟是这般馋我的身子。” 他轻笑了声,语气里带着揶揄和玩味,。 男人侧过身子,将脸埋在女人温软的颈窝处,低声说:“阿娴,我何其有幸,能遇见你。” 静娴想了想,“许是上天看你太苦了,所以派我来拯救你了。” 她问:“陆沉渊,若我说,我是因你而来,你可信?” 当然,这话就是用来骗男人的。 男人嘛,随便说三两句甜言蜜语也就哄到手了。 尤其是陆沉渊,最好哄骗了。 似乎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深信不疑,思及此,静娴捧起男人的脸庞。 无比认真地问:“阿渊,你相信这世上有因果轮回借尸还魂这种荒唐事儿吗?” 他只是略微思索,便说:“只要是阿娴说的,那自然就是真的。” 静娴扬眉,她这算是养了个什么? 那她放屁也是香的? “那……那万一我要不是叶静娴,也不是苏娴呢?”静娴有些懵了,咋得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那阿娴是什么?是能吞噬人心的恶魔,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邪?” “阿娴该不会以为,我会听信了外头那些传言吧?” 静娴自是不会去管那些传言是什么样的,她又不在乎。 “那你倒是如实告诉我,本郡主那便宜儿子是如何来的?你大可不必说别的来搪塞我,墨宝与你容貌七八分相似,只要是眼不瞎的人都能瞧出来。” 其实想要证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是否亲生,她有的是法子。 只是等着陆沉渊何时来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真正的叶静娴早死了,她过往所受冤屈自己也都一一还了回去,两者之间,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亏钱静娴的。 天注定的事情,是无法被改变的。 世人命运且早有定数,天要她死,她就不能活。 至少现在,世人知道她叶静娴还活着的,不仅活着,还活得风生水起,明媚耀眼。 唾弃者有之,羡慕者亦有之。 “我以为阿娴心中是早有答案的。” 他是懂得拿捏静娴的心思的,眼里的光在一点点暗淡下去,似已经准备好接受静娴的怒意。 “所以,墨宝当真是你的亲骨肉?”静娴呼吸一滞,虽早有预料,可当这个答案真正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诧异。 “那么,我当初的清白,也是失于你手?” 当她问出这句话时,他便知道,静娴心中是有怨气的。 第255章 记忆共享 “我说的与你亲眼所见的,总归是有所不同的,阿娴,这世间有以书法,和让我与你共享彼此之间的记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静娴的发丝之中,他与她额头相抵的瞬间,一股冰凉刺痛传入脑海中。 刹那间,她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眼前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样迅速在她眼前一幕幕闪烁着。 她知道,这是属于陆沉渊的记忆。 从他记事开始时所有的记忆都是完好无损的。 生母遭人凌辱祭天、掖庭十年羞辱折磨、长公主的谆谆教诲。 她看见那个一身尊贵的女人身着那繁复富贵的衣裙高高在上的出现在年幼的陆沉渊面前。 从他的视角去看,仿佛自己也将这一切都经历了一遭。 她说:“你若愿意唤我一声姑姑,我便教你生存之道。” 瘦骨嶙峋的身子在那一堆腐物之中发臭,脖颈上带着粗壮的铁项圈,四肢缠绕着铁链。 那双漆黑明亮的双眼带着野兽一样的光芒。 澜华不是第一次从这个孩子眼睛里看到这种摄人心魄的光芒,她深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可以颠覆这个腐败肮脏的王朝。 画面倒转,眼前的世界如同万花筒一般迅速转场又定格在某一个固定画面。 痛彻心扉的嘶吼和咆哮至那掖庭之中传来,她看见萧正邕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带着冰冷的笑意。 将那小小的孩子困于一方石台之上,尖锐的刀子划破他白嫩的肌肤。 猩红的血液留下石台,太监们掰开他的嘴,将无数药丸尽数倒入他的口中,然后死死捂住他的嘴,逼迫着他吞下去。 “你应当清醒能够沦为我的药炉,这世间唯有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才能复活她,莫要挣扎,享受这些给你带来的极致痛苦。” 彼时的陆沉渊如同披着仙人外表的恶魔,残忍而冷血。 转身可救世人于水火,也可让天下血流成河。 他要复活谁? 静娴心中骇然,顿时有种不安之感在心中激荡着,这种感觉让她恐慌。 他不知道在陆沉渊身体里注入了多少毒素,只是自顾自的说:“她尚且在世时,便研究长生之道。” “可世人贪婪,都妄求长生,我若不杀她,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世人蚕食吞噬。” 他一边说着,一边划开孩子的肌肤,露出那森森血肉白骨来。 他不知道往孩子的皮肤里种了什么进去,只能听见孩子凄惨的叫声,撕心裂肺…… 那一刻,静娴浑身发抖。 “混蛋,住手,住手!” 愤怒的情绪在胸腔中炸开,静娴大吼着,可惜这是在记忆里,她根本无力阻止。 只能看着孩子痛苦的蜷缩着,皮肤之下的血管暴起,血色充斥着双眼。 那种痛苦,无以言表! 她的面前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萧正邕的话更是让她头皮发麻,愤怒异常。 原来…… 原来他一直想要复活的是自己! 他说:“她性子太傲,总是容不得旁人对她忤逆,所以我挖了她的心,让后我会重新为她再造一颗心,而这颗心如今在你的胸膛里。” 那时年幼,陆沉渊根本不知道他口中那人是谁。 许是年岁太长了,他也快要记不清萧正邕当年说过什么了,只记得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 刀子顺着孩子的身体落在他胸膛的位置。 静娴头皮炸裂。 “混蛋!” 他说:“总有一天,你这颗心会被我亲自剖出来,为她再造一副身躯,往后她便失了傲气,是独属我一个人的琅嬅了。” 说到这里时,他脸上尽是痴迷期待的神色。仟千仦哾 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天来临的景象,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等了数百年,才等到这么一个人的诞生,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画面总是转的很快,快到静娴都来不及抓住什么重要的信息和线索就被打断了。 静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泛着恶心。 可很快就到了叶静娴的画面,昏暗的天色,凌乱的草堆,似野兽般的低吼和那猩红发狂的双眼。 她竟在那样的画面中感受到了几分窒息。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暗到没有任何光亮的出现和照拂。 她知道,这里是属于陆沉渊的世界。 当看清一切真相的时候,心中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片悲哀了。 胸腔中似乎已经与这个四百年后的后辈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共鸣。 从那千疮百孔的记忆中苏醒过来,她感受到了陆沉渊蛰伏多年的痛苦和耻辱,而今所做一切,都不过是要将曾经经历种种,再悉数还到那些人身上去罢了。 醒来时她仍旧沉溺于这种窒息之中,直到她敏锐地嗅到一抹难闻的血腥气,还带着几分池塘里淤泥的味道。 她翻身起来,推门出去时便正对上玉芙那双清亮的双眸。 “受伤了?” 她浑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里出来,头上还顶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烂叶子。 衣衫贴着她的身子,彰显着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玉芙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却被静娴一把抓住了手,然而这一抓,那手竟然就那样断了。 “郡主,不要!” 玉芙大惊失色,慌忙就去抢。 静娴看了眼手中的断臂,是空心的。 还有一些透明的丝线连接着她的肩膀。 “竟这般无用,本郡主给你这具崭新的身子就是让你去报仇雪恨的,如此轻易就让人废掉了一只手?” 静娴面无表情地拿着断手走过去,然后抓着她的肩膀。 就那样在玉芙惊恐且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手臂给接了回去。 她尝试着活动手臂,竟然发现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这…… “你是本郡主用护心莲的莲子造出来的,那护心莲拥有治愈一切的能力,堪称世间第一神物,你这身子即便是被人剁成烂泥,也能遇水复生。” 她想玉芙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在水里泡过,只是还来不及将这断手复原就被静娴给发现了。 玉芙咬咬唇,低头说:“是玉芙无用,未能手刃仇人。” 第256章 有生之年,奴……决不放弃 “是挺没用的。” 玉芙身子一僵,虽说她现在样貌年轻,可实际上却比静娴大了几十岁。 被一个后辈训话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玉芙只是觉得这般沉稳老练的气势,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年轻稚嫩的静娴身上。 总觉得她身上还藏了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这莲子身可要藏好了,皇贵妃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她上会找本郡主讨要了还魂丹,便是要复生她的心上人吧?” “还有你当初的脸也是她毁的吧,包括这双眼睛,也是她亲自挖出来的,对吗?” 静娴言笑晏晏地说着,丝毫不在意揭露旁人的伤疤。 因为于她而来,玉芙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罢了,但她现在要给玉芙希望,让她成为阿渊手中一把锋利的刀。 玉芙浑身震颤:“郡主,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都是尘封多年的往事了,想她也曾貌美如花,拥有自己的如意郎君,作为妖姬身边的侍女,她风光无限,无数男人为了博得妖姬一笑,总会想方设法地讨好她。 可渐渐地,郎君沦为他人之物。 她不过一介婢女而已,争不过抢不过,亦斗不过。 最后为了保全他,那郎君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了却自己的余生。 到最后连那郎君的尸首都被旁人夺取,日夜放在身边,她痛苦十余年,当这道伤疤再次被人揭开的时候,总是残忍无情的。 “有何好痛苦的,若觉得恨的话,便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便是。” 这些往事倒也不是陆沉渊告诉她的,只是墨宝曾说过,他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听见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故而知道这些并不觉得意外惊奇。 “郡主果真非同寻常,奴婢郎君早就是枯骨黄土一抔,而今那还魂丹让他得以重生,便是再将他夺回来,也不知道是否还是从前那般。” 她昨晚去的时候已经见到的。 只是那郎君已然不识得她,甚至不顾一切地护在那贱人面前,连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 那眼神就似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捅进她的心里。 让她狼狈至极。 “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呢?玉芙,事在人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值得你去尝试。” “人不能被自己所束缚,因为阿渊,你不曾随他自戕共赴黄泉,如今他身边有我,你也该去追寻自己的东西。” 她缓缓说着,语气虽然冰冷,却足以温暖玉芙的心。 “是,奴婢知道了,有生之年,奴……决不放弃!” 她眼里迸射出坚毅的光芒,静娴最是喜欢这等坚定不移之人。 “可曾看见阿渊?” 静娴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玉芙有些茫然:“储君不在屋子里嘛?” 静娴扶额,眼下天色已经暗了,这一天不知怎的一晃便过去了。 说:“他许是在别的地方,我自己去找便是。”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继续找到陆沉渊好生发泄一通。 倒是将她瞒得辛苦,若非看了他的记忆,只怕是死也想不到真相会是这般。 既然给她看了,那又为何要躲着她? “殿下,这是昭昭特意为您熬的安神汤,昭昭最近见您是越发憔悴了。” 刚走近书房便听见沈昭昭那柔弱的声音,静娴瞬间觉得头疼起来。 然不等她多想,书房的门被破开,沈昭昭连人带汤地被踹了出来。 叶流丹优雅地收回自己的脚,拍拍手。 神情倨傲地说:“一介贱奴罢了,谁给你的胆子不经传召便入了殿下书房?” “还一口一个昭昭,莫不是以为这里是国师府?” 叶流丹忍了许久了,今儿总算是让他找着机会狠踹这女人一脚了。 只是刚踹完就看见那提灯站在拱门处的静娴。 叶流丹眼睛一瞪,连忙站直了身子。 “郡、郡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屋子里的人手一顿,掌心瞬间渗出了一层薄汗。 静娴瞥了一眼地上的沈昭昭,路过的时候被她一把抓住了裙摆。 沈昭昭抬头望着她,不敢再说只言片语。 那身尊贵的气势便已经将她碾压成渣,她颤抖着唇,问:“我师父……他可还活着?” 若是死了,她也不必在这太子府里委曲求全,整日被那些女人刁难折磨了。 “你怕是要失望了,他如今还好端端的活着,不仅活着,还成了南楚皇室的座上宾。” 静娴扯回自己的裙摆,跨步朝前走去。 叶流丹很自觉地让人将沈昭昭拖出去,自己也溜之大吉。 他总觉得今天的储君和郡主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说不出的微妙。 她将纱灯放于一旁,叶流丹刚走出去,就听见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顿时一个机灵,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觉得自己刚刚要是慢走一步,恐小命危矣! “对了,将那沈昭昭发卖出去,莫要再留在太子府,脏了我的眼。” 叶流丹听见静娴的声音,身上的神经一松。 “是,属下这就去办。” 虽说她如今还不是太子府里的女主人,可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故而对她的命令,也从来都是顺从,绝不敢反驳抵抗。 沈昭昭早就被折磨得没了脾气,如今更是不想去反抗,只是苦笑了声说:“若是将我发卖了,可否劳烦您不要将我发卖去那富贵人家的院儿里?” 叶流丹耸了耸肩。 道:“这可不是我能掌控的,你过了奴籍那就是奴才的身份,便是发卖,也得先去奴隶市场走一遭,被什么人买走,那都是命。” “若能遇上个如郡主这般心善的,那你的福气就来了。” 叶流丹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qqxsnew 沈昭昭嗤笑一声:“是啊,她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心善之人呢。” “这般心善,怕是连你家殿下都要被她诓骗了去。” 自从知晓静娴的身份后,沈昭昭也只是遵循着萧正邕的命令行事,根本不敢有半分僭越。 第257章 兰因絮果 “你管我家殿下会不会被人诓骗?便是骗了,那我家殿下也是心甘情愿被骗的,不像你,便是真心实意的,我家殿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叶流丹这张嘴多少都是有些毒的,杀人诛心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 沈昭昭被拖行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说:“你们都被她骗了,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一旦被主家发卖出去的奴仆,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若是个做事老实手脚麻利没做错过事情的,主家留着还来不及,又怎会被发卖。 发卖就意味着,她不是个啥好东西,当然也没什么人愿意肯买。 不过沈昭昭这张脸是不错的,买回去做个暖床婢子倒也可以。 “那就等到我和殿下都后悔的那天再说吧,不过我很确定,若是现在不将你给处理了,我会更后悔的。” 夜里奴隶市场是开着的,她被关进笼子里,还特意被人拾掇了一番,露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儿来,争取卖个好价钱。 这钱殿下肯定是不会要的,那他正好可以拿去买酒喝。 屋子里很冷且极简,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品,就连一些字画花瓶都没有,只有一些书籍和竹简。 她来的时候,陆沉渊便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狼毫。 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是陆沉渊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说:“阿娴,记忆共享结束,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所以这份选择权,是在静娴手里。 她若想要离开,从此天高皇帝远,陆沉渊绝不阻拦。 他自知是自己毁了静娴的清白,让她多年以来独自承受诸多流言蜚语,更是一人带大了他的骨肉,他欠静娴的,又何止这些。 “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是该怒气冲冲地质问你,还是应该带着墨宝远走高飞,从此远离你?” 她心中明白,陆沉渊藏着这件事情,便是以为自己心中是恨当年玷污她清白的那个人。 并引以为耻。 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叶静娴,且陆沉渊的遭遇,也皆因她而起。 若非是她养出了萧正邕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他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在陆沉渊身上不停地试验。 她说:“人这一生其实能有很多选择,有错误的,也有正确的。” “你的记忆力除了被折磨,便是在寻找我与墨宝的路上,可惜,他们将你囚禁,将你变成嗜血狂暴的怪物。” 静娴张了张嘴,她多想告诉陆沉渊,她不是叶静娴,她是聂琅嬅。 可这样的话,他大概会明白自己从小经历的痛苦都是为了谁。 是因为萧正邕想要复活她,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聂琅嬅。 她上前,清亮的目光直视着陆沉渊,她能看出他这一刻的紧张和小心。 她问:“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所受的这一切苦难都与我有关,阿渊,你会如何?” 作为聂琅嬅,她从未这般小心翼翼过。 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张扬凌厉,正如萧正邕所说那般,她是个不喜欢被人反驳和质疑的人。 这世上并没有完美的人,哪怕觉得自己是这世界的主角,那也是不完美的。 “若当真如此,那大概是我三生有幸,所经历之事与你息息相关,如此这般,许是为了能与你相逢。” 静娴愣住。 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激荡。 “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静娴放轻了语气。 心跳得很快,这种感觉是她把握不住的。 若是能遇见阿娴,这般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人生在这世上走一遭,总归是千姿百态的,前半生许是黯淡无光的,可因为有了阿娴,才让他抓住了那唯一的一缕光。 “我只知道,你是我最想拥有的人,我想把你锁在我身边,永远……永远都不放手。” 所以他在害怕,害怕当静娴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否会离开他。 静娴轻声低笑,她的阿渊……还真是实诚啊! 既然不知道,那就等他知道那一天再说吧,反正这身份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真正去隐瞒过。 “是啊,同样三生有幸,得以重生与你相遇。” 她紧握着陆沉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才发现他手心一片冰凉。 身上的肌肉都紧绷着。 静娴失笑,道:“阿渊,放轻松,我又不会吃了你,这般紧张可不像是个储君。” “反而像极了长公主府里那纯情的小郎君。” 这般调笑的语气倒是让陆沉渊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她说:“失去清白是非你我所愿,情势所迫,唯有我能解你身上的毒,你将我当成你唯一的救赎。” 可此后他便被萧正邕抓走囚禁起来,这几年时间,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知道静娴的下落。 即便未曾出现过,那五年时间,他也托德怀多次照顾静娴母子,只是命运弄人,终究是没能保住真正的静娴。 直到在那清雅竹苑一瞥,他便知道,他找到她了。 “那你不怨我?” “有何可怨?”静娴苦笑,她又不是真正的叶静娴,只不过是顶替着她的身份罢了。 “若是去计较这些,这天底下怕是又多了一对苦命鸳鸯了,与其怨怼翻旧账,不如携手共进,将往日欺辱你的那些人一一收入网中。” 她想,大概是上天知道他过得太苦了,所以才给了她新生。 让她能够以静娴的身份在他身边偿还守护。 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兰因絮果,一切的一切,都是命定。 “阿娴……” 男人嗓音喑哑,喉咙间的情绪在翻滚着。 他忽然将静娴抱在怀里,紧紧的,就那样紧紧的抱着。 “你是储君,莫要掉眼泪,旁人会笑话你。” 静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他能将自己的脆弱展露在她面前,那便是一种信任。 “阿娴,谢谢你,这般的你,总是让我难以克制的。” 静娴无奈:“若是克制不住,那就不用克制了,你我既已坦诚相待,往后便不可再有欺瞒。” 人生能得如此携手共进之人,应该是一种幸运吧。 救赎总是双向的,没有谁亏欠谁。 第258章 寒门公仲卿 命运使然,与其怨天怨地,不如过好眼前,珍惜眼前人。 “是,以后定不敢欺瞒阿娴。” 外头月色静谧,洒落进屋子里,轻柔地铺在二人身上,美好得似一幅绝世佳作。 连着好几日百官们都未曾见到天子龙颜。 有人在百里长阶外跪着,从天黑跪到天亮,那大殿之门也不曾敞开过。 贵妃寝殿里,这几日墨宝总是在那个妃子那里睡睡,这个贵人里住一住,许是他身上带了不少丹药的缘故,小嘴儿又甜。 哄得一众女人们心花怒放。 尤其是得了那些养颜美体的丹药,就更是开心了,恨不得将所有好吃好玩儿的都拿出来,哄着这小祖宗开心。 只是到了夜里,那小老鼠总会来找墨宝,吱吱哇哇地抱怨着。 好似再说贵妃寝殿里如今总是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老鼠嗅觉灵敏,能嗅到普通人嗅不到的气味。 “你若觉得臭了,便搬家吧,不住那里头便是。” 那女人夜里不曾消停过,一股浓郁的死气笼罩在寝殿上头,天天与死人共舞,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 这种强行将人死而复生的法子,是要遭到天谴的。 人之将死,那便意味着他一生已经结束,寿数短暂,以丹药强行续命,便已经是钻了天地规则的空子。 阿娘说,炼药师是个高危职业,稍有不慎就会被雷劈的。 用药之人亦是如此,副作用很大,可这世上依旧多的是人对它们趋之若鹜。 因为若是得了天地的空子,往后便是无限福泽,阿娘还说,天地法则不可违背,想要长久,便不得做那些十恶不赦违背阴阳之事。 只是这世间道理太过于深奥,墨宝并不能完全体会。 而今住在这偏殿,依旧能感受到那森冷寒气,如同恶鬼在对着他的脖颈吹冷气一样,森森鬼爪落在他身上。 无端的让人害怕。 小老鼠低垂着脑袋,表达着自己的害怕。 墨宝叹气,摸了摸它的脑袋说:“你若害怕,今日就歇在我这偏殿之中,桌上有许多糕点,你且去吃。” 小老鼠闻言,黑溜溜的双眼瞬间发亮,哧溜一下子跑去了桌上,抱着一块儿糕点就啃了起来。 寝殿内只燃了一盏昏黄的灯光。 皇贵妃特意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了今夜值守地在外面候着。 那清瘦的人影跪在地上,纱幔重重叠叠地飞舞着,屋子里燃着阴魂香,足以稳固一个人的魂魄。 他刚苏醒不久,三魂六婆还很虚弱,漂浮不定的。 这阴魂香便能安魂定神。 “你当真不记得她了?” 贵妃榻上,皇贵妃难得依稀纱衣蔽体,美眸含着万千春色,盯着那跪在面前的男人痴迷发狂。 她想了他十多年,而今终于能够如愿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不仅能留着,他还忘记了所有,唯独只记得自己一人。 那人缓缓抬头,与昏暗光线中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来,苍白泛着些许青色的脸,漆黑的双目黯淡无光。 他一身黑袍笼罩在身上,唯有脖颈上那一颗赤色朱砂的坠子为他增添了几分色彩。 就连那唇都是苍白的,仿佛已经死去了很久,身上没有半点生人之气。 脖颈上隐约可见还未褪去的尸斑痕迹。qqxδnew 他抬头,木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缓慢而机械地开口。 “阿柔……说的是谁?” 一声阿柔,顿时让皇贵妃浑身一颤,眼里也出现了水光。 “你果真是记得我的!” 她名唤锦柔,这一声阿柔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了。 许是在这皇宫里浸淫太久,只日日听得那一声贵妃娘娘,却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她低低笑出了声,上前捏着他的下巴,他的身子冰凉,冷得沁骨。 皇贵妃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很年轻,与他当年跳楼而死的时候是一样的。 她耗费了无数心思才将他的尸身保存完整,请了玄黄术士封住他的魂,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这天下能有人炼制出还魂丹来。 只要尸身不腐,灵魂尚在,她就能将他死而复生! 而今终于实现了! “既然忘记了,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记起了,你要记住,我锦柔才是你此生最爱的女人,而我如今是西圣的皇贵妃!” “等到有朝一日,我儿功成名就,你我便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可好?” 她在这皇宫太久太久了,见惯了荣华富贵,也见惯了生杀予夺。 即便是身为皇贵妃,她的命也依旧是捏在别人手里的。 唯有固宠方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哪怕在这后宫中所有人都说她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越是循规蹈矩的女人,越是容易犯错。 那天子见惯了对他顺从讨好的女人,只有换换口味,才能保持永久的新鲜感。 “是,卿只爱阿柔一个。” 男人垂眸,显得是那样乖顺温和。 皇贵妃满意地笑了起来,想当年他为了那个女人而死,如今不也照样是属于自己的么?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公仲……卿。” “公仲卿,哈哈哈,是啊,你叫公仲卿,你忘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忘记本宫和你的名字。” 若是这名字被外人所知晓,想必只会想起曾经那个没落的百年寒门公仲世家。 公仲卿。 那可是寒门第一公子,公仲卿啊! 只可惜历史太过于悠久,随着他的死亡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之中了。 “你且过来好生伺候本宫,若是伺候得舒服了,本宫自不会亏待于你。” 她慵懒地斜躺着,曼妙的身姿凸显在男人面前。 他肢体僵硬且不协调,却依旧顺从上前,生涩僵硬地问:“阿柔……想要卿如何伺候?” “从前是怎么伺候的,现在便怎么伺候,你莫不是当真忘记了所有?” 她眼里还带着对他的质疑,她不相信公仲卿可以将那个女人忘得这般干净,连提都不曾提起,仿佛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 公仲卿只是呆愣站在原地,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似在琢磨着她刚刚的话。 第259章 行尸走肉 他似在努力地回想着,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的画面太过于零碎灰暗,他大概是只记得跳下城楼的那一刻。 他好像看见一道人影发了狂一样向他狂奔而来。 “卿,若是想不起来,便不要再想了。” 瞧得他那一脸痛苦的神色,皇贵妃便知道他是真的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了。 她说:“记不得也没关系,反正往后都有我在你身边,你也只需要我就够了。” 男人又缓缓恢复了平静,却依旧是呆滞的。 衣衫敞开,皇贵妃指着自己的胸口。 娇嗔怨念地说:“卿,我想了你十几年,自你死后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的尸身,多年来劳心劳神,这颗心,它真的好累啊。” “你且过来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那娇媚的语气,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公仲卿愣愣地望着她,看她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脚步在一点点地往前挪动着。 他机械地伸出手,朝着贵妃白皙的胸口而去。 哐当—— 就在即将要碰上男人肌肤的刹那间,宫门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响,值守的宫人们更是在瞬间清醒了瞌睡,连忙就要冲进来查看情况。 皇贵妃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迅速将公仲卿拉至屏风后头藏起来。 “娘娘,可是有刺客?” 皇贵妃的心都在狂跳着,若是叫人发现她这寝殿里藏了别的男人,只怕她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不、不曾,许是外头夜猫摔了下来闹出的动静,你们都去好生搜查一番,没有本宫许可,不得踏入寝殿之中。” 宫女们面面相觑,觉得今晚的贵妃娘娘很怪。 大晚上的穿得这般清凉…… 以往也只是陛下的时候才会这般穿罢了。 好端端的兴致便被这般打乱了,皇贵妃也失去了在逗弄他的心思,走过去时,他还安静地站在屏风后头。 高大的身形立在那里,目光无神。 “瞧,上天注定你我二人会在一起,卿,以后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细嫩如葱白的手指轻轻落在他的胸膛上,公仲卿只是低头看着,并没有任何反应。 说得好听点儿他是复生了,说得不好听,那他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故而不管皇贵妃使出何等手段撩拔,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眼睛里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卿,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抱抱人家吗?” 皇贵妃咬牙,忍着他身上那股冰寒的气息,满是哀怨娇嗔地看着她。 虽说她在皇帝身边承宠多年不衰,可到底比不得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身边,更何况,他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一个。 她的心是早就经不起撩拨了。 公仲卿沉默地看着她,黑色长袍拖曳在地上,衬得他本就青白的皮肤更加瘆人了。 他缓缓抬手,似要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一股冷风袭来,骤然吹开了寝殿的木窗。 啪嗒一声轻响更是将皇贵妃吓得不轻,连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冷风吹散了屋子里阴魂香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味道。 那种味道,深入骨髓,公仲卿木讷地转头看向木窗的方向,可目之所及,只有幽幽深夜和无尽的黑暗。 那气息萦绕在他鼻尖,他默然垂下双眸,掩盖了诸多未曾被人察觉的情绪。 皇贵妃着急忙慌地上前去关了窗,夜里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心中倍感不安。 只能匆匆说道:“卿,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的。” 她带着公仲卿去到寝殿后方,手掌轻轻落于墙面,一条冗长漆黑的通道出现,这些年来,她便是将公仲卿的尸体藏于这里的。 她现在反而期待着陆沉渊能够快些动手,将那个皇帝送上西天。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脱离这似海深宫,从此不再受束缚,自由自在了。 公仲卿站在通道入口,安静地望着她。 那样安静的眼神,漆黑深邃,她以为是公仲卿舍不得。 脸上扬起一抹媚笑,柔声说:“你莫要怕,我就在外面,没人会发现你的。” 能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养男人的,她是第一次。 公仲卿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唯有那正堂宝殿灯火通明,炼药师们不停地在皇帝寝宫进进出出,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 寝殿之中时不时传来西圣皇瞳孔的哀嚎。 “国师!去给朕找国师来!” “朕的头好疼,朕快要疼死了,疼得受不了了!” 一声声的哀嚎不断牵动着朝臣们的心。 银冠束发,朝服加身。 他站在寝殿外头,眼神默然,脸上却带着几分焦急。 “父皇到底如何了?为何你们这么多炼药师在里头都缓解不了父皇的头疼?” 那意气风发的晋王殿下一把抓住炼药师的衣襟,将他原地拎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大声质问着。 “晋王殿下明鉴,咱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无法为陛下止疼。” “而今之计,唯有国师与未来储妃可解,可国师杳无音讯,储妃她……” 到这里时,他们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因为此刻的苏娴在他们眼里,就是如同禁忌一样的存在。仟千仦哾 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牵动着西圣和南楚之间的战争。 而谁都不想经历战争。 “那还等什么,快去请了那永乐郡主来!” “殿下,万万不可!” 陆千秋的话刚说出口,便遭到底下群臣的阻拦。 说:“那永乐郡主并非我西圣人士,又是那南楚太子点名要的人,她就不该出现在西圣,又如何能前来为我朝陛下治病?” “那你说该如何?眼睁睁地看着父皇被疼死吗?”陆千秋大声怒吼着。 他们是一群迂腐且守旧的人,这朝堂上许久未曾有新鲜血液注入,所留下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固定思想。 群臣犯难,将目光看向那站在一旁未曾开口的陆沉渊。 道:“若是让永乐郡主进宫为陛下治病,那便是要昭告天下,我西圣势必要与南楚斗争到底,死也不肯退让!” 他们又何尝没有犯难,请与不请,那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第260章 陛下发狂了! 将他们的命按在地上摩擦。 一是天子的命,二是举国上下无数百姓的命。 孰轻孰重,他们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储君殿下,还请您救救陛下吧!” 朝臣们对着他跪拜,那个站在大殿门口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丝丝回应。 目光扫过那群臣子,缓缓道:“尔等逼迫本君放弃阿娴,又有何脸面求着本君去救陛下?” “可他是天子,是你的生父!” 朝臣反驳,陆沉渊却不慌不忙,“若本君此时将阿娴请来皇宫,是否是在告诉裴寂,我西圣绝不会献出永乐郡主,去保那一时的安宁?” 一语出,众臣静。 他说:“是你们将本君放在油锅火架上烹烤,而今却又要本君做出选择。” “若让阿娴进宫,则南楚开战,攻占西圣,若不选,则圣上危矣,诸位以为,本君该如何选?” 他那张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冷漠无情,说:“本君倒有个法子,不如各家出几名儿郎来,组成军团出城迎敌可好?” “如此,圣上头疼可解,若是拼得个国破人亡,史书上也必定会为诸位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 他嘴角无不是嘲讽讥笑。 西圣什么国力,他们心中有数。 就算是拼尽全力,那也一样争不过南楚,南楚何等蛮横残暴,放眼诸国,谁能与其争锋? “殿下?” 众臣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沉渊。 那人却冷笑道:“既然舍不得用自家儿郎的命去换陛下的命,尔等又有何资格站在此处要求本君去舍弃自己所珍爱之人?” 伴随着寝殿里痛不欲生的哀嚎,许是他发了狂,竟然将一个炼药师咬住了脖颈。 刹那间血色迸溅,惨叫与哀嚎共舞。 “陛下发狂了,陛下发狂了!” 老太监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脸上和手上都是血。 听着里面的动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千秋动作极快地冲进去,却被里面的场景吓到头皮发麻。 只见西圣皇面色扭曲地抓着那炼药师,一口一口地咬在那炼药师的脖颈上。 每一口都带着血肉,而他竟生生将其吞咽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大臣们看到如此一幕,脸色瞬间大变,文官胆小者,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救命,救命啊——!” 那炼药师怒目圆睁,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寝殿中的宫女们更是吓得尖叫连连。 扑哧—— 一声又一声,牙齿嵌入皮肉的声音在寝殿中响起,是那样的清晰刺耳。 吞咽血肉的声音更是在他喉咙里翻滚,他们看见那前些日子还年轻气盛的西圣皇,而今已然白发苍苍,皱纹密布。 直到那炼药师断气,他脸上才露出飻食满足的表情来。 只是在看见门口的群臣时,他又片刻的愕然。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看到了那地上死不瞑目的炼药师尸体。 他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朕干的,不是朕干的!” 他跌跌撞撞地从龙床上起来,寝殿里的宫人们却纷纷惊恐后退,生怕下一个被咬死的就是自己。 就连那些朝臣们也是满脸惊恐。 陆千秋更是不可置信地道:“父皇……你、你当真是疯了!” 竟然生生将人咬死,还将他的肉吞入咽喉! 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啊! 饶是他驻守边疆杀敌无数,见到这般人吃人的场景,心里也不由得阵阵发毛。 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啊! “朕没疯,朕是天子,朕怎会疯!” 西圣皇瞪着他们,似想要重新捡起自己的威严,却发现这些臣子们都在惊恐地后退。 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一个怪物。 “陛下失智,于寝殿中无辜伤人,为保皇宫安宁,还请陛下莫要踏出寝殿半步。” 他这是要当着百官的面儿,名正言顺地将他囚禁于此。 往后便再也无人能够阻拦他陆沉渊了。 西圣皇迅速反应过来,他慌忙跑到门口,似想要阻止。 “竖子谋逆,尔等岂敢轻信!” 他明白了,陆沉渊这是要将他打入地狱。 而入地狱的第一步,就是要他这个天子身败名裂。 沦为所有人心目中的魔鬼,叫人不敢靠近,而今想想,废黜太子,何尝不是陆沉渊一手所为。 如今他子嗣唯剩下陆沉渊和陆千秋二人可继承大统,而陆千秋…… 西圣皇陡然明白了什么,但实在是太晚了。 一切都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 似又要下一场磅礴的春雨,春雷响彻苍穹,照亮了他那张血痕密布的苍老面容。 禁卫军包围了整座寝殿,陆沉渊缓缓后退。 清冷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地道:“为确保此事不会张扬,扰乱民心,动摇国祚,凡寝殿中人,一律就地诛杀,不留活口!” 轰隆—— 巨响落下,陆千秋带着禁卫军堵住了寝殿所有的出入口,就连狗洞都没有放过。 确保无一人能够逃窜出去。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高高在上的储君只是站在门口冷漠观望着。 “住手,都住手!” “朕才是天子!你们都应该听命于朕!” 西圣皇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姿态癫狂,越发让臣子们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亦或是被妖邪附身了。 自从国师离奇失踪后,他们的皇帝陛下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杀戮还在继续着,无一人可以逃脱他们的屠刀。 他从不仁慈,更不是良善之辈。 无辜之人死不死,更是与他无关,他明明没有手握屠刀,却更让人觉得胆寒害怕。 无数臣子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聪明的人都知道,储君这是在杀鸡儆猴,更是在无声地警告着他们。 往后这西圣江山是谁说了算,众人心里也都有了谱。 血液顺着地板流淌到了他的脚底下,染脏了他的鞋底与袍摆,他只是退出了寝殿,看着那天子在寝殿中发狂厉吼。 陆千秋带头将里头的人杀了个干净,脸上也沾了不少血。 道:“皇兄可还有何吩咐?” “往后便要劳烦晋王看好圣上,莫要让他再出来伤人了。” “更不能让我西圣子民们知晓,他们向来仰仗信赖的天子,是个妖魔。” 一句妖魔,便已经奠定了西圣皇最后的结局。 第261章 天下之主 他跌跌撞撞地想要冲出去号令群臣,一如他年轻巅峰时那般。 可一杆长枪揽在他面前,对上的便是陆千秋那张脸。 他说:“父皇可是又要发疯出去伤人了?儿臣僭越,将父皇困于此也是为了皇室尊严着想,故而还请父皇安心在寝殿之中养病。” “等到哪日皇兄寻回了国师,自会放父皇自由的。” 他如今这般状况,那些臣子们估计也没有一个愿意他出去的吧? 万一哪日在朝堂上发了疯,将他们乱口咬死怎么办? “连你也要帮着那竖子?” 西圣皇勃然大怒,却无处可泄,只得对他怒目而视。 “儿臣这是在帮您,父皇也不想西圣大乱吧?而今能稳固朝堂主持大局的只有皇兄,父皇,您也不想看着西圣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吧?” 这话不光是说给西圣皇的,更是说给外面那群老顽固说的。 想要他们对皇兄心悦诚服,那就必须得将西圣皇彻底击溃,让他们坚信,而今的西圣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而已。 再也不是那个他们值得信赖的天子了。 能够拯救他们于水火的,也就只有皇兄。 他虽脑子不好使,却是极度痴迷陆沉渊的,于他而言,只要能够更进一步地接触皇兄,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老皇帝顿时踉跄着后退。 数十年来,他一直醉心长生,从未关心过国力,甚至将大把的财力都耗在了炼丹之上。 而今国库亏空,国力衰弱,想要护住这个王朝,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哈哈哈!到底是朕算不过你那位好皇兄!” 西圣皇大笑着,说:“朕竟是生了个狼出来,还将他养到这般大,是朕的错,朕当年就应该掐死他的!” 当年国师预言他将祸国,就连大悲寺所占之卜也与国师预言一般无二。 可他到底太过于贪心了,想要从他身上获取长生秘术,才放任他成长到如此地步。 奇差一招,便落得个满盘皆输的地步。 “那父皇应该是要失望了,皇兄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以后他也一定会是比您还要圣明的明君,而我也将会成为皇兄的左膀右臂!” “这王朝有我们兄弟二人,亡不了,父皇大可安心颐养天年便是。” 陆千秋满是张扬,要论维护陆沉渊,他是当仁不让的。 谁让他的那位皇兄,是西圣一等一的美人儿呢。 便是放眼整个天下,怕是也找不出比他更美丽好看的人了吧。 “对了,为了防止父皇发狂冲出皇宫,怕是要将周遭加固,还望父皇莫要怪咱们这做儿子的狠心。” 陆千秋嗤笑了声,毕竟父皇一身武学曾经也是盖世闻名的,若是发起狂来,这宫里还不一定有人能够制止。 且他身边还有好些高手藏着,那可是他的王牌。 不过陆千秋相信,要不了几日,他的那些王牌就会死得悄无声息。 光是他身边那个剑痴叶流丹,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谁知道他身边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高手。 罢了罢了。 为今之计只得先对他投诚,否则哪一日,自己的小命也会跟着没了。 “逆子,逆子!” 任凭西圣皇在里头发狂吼叫,陆千秋也不给予理会。 只是掏了掏耳朵。 对着外头那一群惊恐未定的臣子们说:“尔等都是亲眼所见,父皇今夜是何等可怕狰狞了吧?” 群臣面面相觑,纷纷道:“我等必定殚精竭力辅佐储君殿下!” 他们就差没说出那句:恭送陛下殡天了。 毕竟谁会希望自己辅佐的陛下是个吃人的怪物呢,而今眼前一切,似乎已经攻破了从前的预言。 究竟谁是怪物,一眼明了。 “既如此,今夜之事便不宜宣扬出去,若让本君听到半点风声……” 他看了眼那从寝殿中抬出来的尸体,众人不寒而栗,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而今想要活命,该装傻就得装傻,该聪明就得聪明,切莫要冲了这位储君的霉头。 至于那位永乐郡主,便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言的了。 “都各自做好分内之事,皇朝的安危有本君在,自用不着你们来操心。”m 他是越发有着一股帝王之气了,光是站在那里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就足够震慑人心。 百官叩拜退下,陆千秋望着面前的男人,眼里无一不是痴迷。 他越是强势,陆千秋就越是崇拜。 只是在陆沉渊看来时,便匆忙将那目光收了回去。 “皇兄放心,千秋自会做好你最坚硬的后盾,你若想要这江山,那千秋便是你手里最锋利的杀人刀,为你披荆斩棘,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陆千秋激动地说着,他企图在陆沉渊脸上看到一些别的表情,可留给他的只有一片冷漠和平静。 似乎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脸上也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陆千秋尴尬地站在原地。 “皇兄?”更是试探性地喊了声。 陆沉渊蓦然收回目光,缓缓道:“本君的后盾是阿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便是本君心之所向。” 故而陆千秋的这番慷慨之言,始终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表情在瞬间凝固,陆千秋忍下心中不快,道:“皇兄说的是。” 心中却是一阵暗恨,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等将来皇兄继承大宝,自然多得是有人将女人送上门来,届时他便知道百花儿究竟有多绚烂了。 而非只沉迷在那一朵花儿上。 他将来会是这天下之主,更不能只拥有那一个女人了。 虽说陆千秋很不愿意看见陆沉渊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可比起苏娴那个女人来,那些蠢货就容易掌控得多了。 如此,就更不用担心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许是想得太过于认真,等他回过神来时,便对上了陆沉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刹那间,他心头狠狠一跳。 仿佛被人戳破了内心一样,将那最羞耻的一面露了出来。 他紧张到不知所措,正欲开口,却听见陆沉渊说:“你今夜也累了,早些回府歇着吧。” “是,多谢皇兄关心。” 陆千秋微微一笑,看来皇兄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第262章 南楚会记住你们的! 昆京没了吃人的怪物,便又解开了宵禁,百姓们自是可以高高兴兴地上街玩闹了。 繁华的景象一再被恢复,似忘却了那隐藏在黑夜之下的残忍和血腥。 负责将那怪物运输回南楚的一支队伍行走在无边的荒野之中,巨大的轮子在地面压出一道道辙痕。 铁笼之中的怪物似在酣睡着,涎水滴滴答答地流淌着。 “越过这个平原便到了咱们南楚境内,殿下已经安排了人在边界处交接,今夜就在此处歇息吧!” 这支队伍中大部分都是玄黄术士,若是这怪物发狂,也就只有他们能够制止了。 他们开始生活,掏出身上的干粮。 原是有近路可走的,可那都是官道,这怪物体型庞大,只怕是会引起骚乱。 故而只能走人烟稀少的地方,避开人群。 “咱们都走了快半个月了,这怪物不吃不喝,竟然还能活着。” “这东西蹊跷得很,殿下是想用它创造出一支杀人队伍来,无需吃喝,更是没有痛觉,这样的东西,可是天生的杀人利器啊!” “若我南楚得此利器,称霸天下也指日可待了,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了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来临。 有人忍不住上前去打量着那怪物,浑身毛发粗壮有力,狠狠立起,尾巴泛着凛冽的寒光。 四肢都被粗壮的铁链牢牢锁死。 锋利的指甲上还残留着一些烂肉,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身上的。 “别看了,赶紧吃点儿东西睡会儿吧,夜里还要起来赶路。” 其中一个术士大声说着,一边咬着手里那干燥的饼子,着实算不上好吃。 “这怪物眼睛刚刚好像动了。” 那人嘟囔了声说着。 一旁的人笑着道:“它被灌了大量的软筋散,便是大罗神仙也醒不来的,更别说区区一个怪物了。” 那人抓了抓头发,疑惑道:“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说罢便也过去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夜里荒草起伏,周遭都是一片沙沙声。 偶有蚊虫飞过,便不耐地伸手挥开,扭头继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酣睡了起来。 但身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不停地扫来扫去。 只是这毛茸茸的东西身上好像带了些腥臭的味道。 “别闹,痒!” 那术士似被打扰了清梦,不耐烦地挥舞着双手。 但那东西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挠着。 “烦死了,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那人气愤地睁开双眼,却陡然间对上那双邪恶的双眸,寒意在一瞬席卷了全身。 仿佛连血液都僵凝了。 “啊——” 惊恐的惨叫刺破黑丝绒般的苍穹。 所有人都被这尖叫声惊醒,温热的血喷溅在他们脸上,内脏齐飞,肉块儿掉落在他们面前。 只见那本该被困于铁笼中的怪物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逃窜出来,此刻正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术士咬成碎块儿。 所有人汗毛倒竖,头皮更是阵阵发麻,瞌睡也在瞬间清醒过来。 “快,列阵,困住它,千万莫要让它逃窜出去!” 为首之人立马大喝,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怪物竟然会逃出来,且是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这怪物已经具备了人的灵智! 可他们在生前就已经死了呀,既然是个死人,又怎会拥有智慧? 除非…… 除非他们在死之前灵魂就已经被拘在了体内! 也就是说,杀他们的人,是要让他们这辈子都不得超生,在怨念的加持之下,杀的人越多,灵智也就开启的越多! 那么这样的怪物,根本不可能成为杀人利器。 因为最后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智慧和想法! 可现在殿下已经将那国师带回南楚,想要利用西圣国师大批量创造出这种怪物来。 刹那间,为首之人便意识到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太子爷上当受骗,好利用这种怪物来戕害整个南楚! 不! 他不能让西圣国师如愿! 他一定要回去告诉太子,这一切都是个阴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当与那硕大且邪恶的双眸对视只是,一股寒气直达头顶。 所有人开始列阵,金色的阵法开始在他们脚底启动,迅速将他们所有人连在一起。 无边的法阵似要将天地相连,金色光芒立马照亮了这片天地。 巨兽困于阵法之中,喉咙间翻滚出冲天怒吼。 身上毛发根根战栗,充斥着蛮横力量的肌肉在紧绷着,似随时都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然,不等阵法大成,一声嘶吼,长尾横扫,竟将人拦腰折断。 连惨叫哀嚎都来不及便已经咽气归西。 “大人,这怪物的力量怎的这般蛮横?” 竟比他们之前所见还要更加厉害野蛮些。 那人咬牙,说:“此乃邪物,灵魂被拘于体内,每杀一人,力量就会增强一分,灵智也将开启,想必之前,它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仟千仦哾 故而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伪装的这般好,竟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就他们这点儿道行,恐怕根本都斗不过这怪物的,更别说是开启了灵智的怪物。 那人咬咬牙,说:“还能咋办,你们顶着我先跑,这等怪物一定不能被创造出来,否则将会生灵涂炭,祸及我整个南楚!” 是的! 眼下只有这一个法子可走了。 这些人中只有他修为是最高的,只有在瞬间使用遁地术逃窜,也许才能摆脱。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那大人还请快些离开,这里有我们,请大人务必安全赶回帝都告知太子殿下,切莫受奸人蒙骗!” 个人生死,在家国大义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只要大人能够平安逃离,那他们的死就是有意义的。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南楚会记住你们的!” 一定会的! “吼——” 怪物可不会给他们逃脱的机会,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挣脱了桎梏,疯狂地朝他们扑来。 在它面前,这些玄黄术士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那人不敢犹豫,手中掐诀便要遁地逃离,然怪物似心有所感,长尾瞬间席卷在他身上。 第263章 竟是你们这些小垃圾 “大人,危险!” 众人大惊失色,大人可是他们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了。 若是连大人都死在这怪物手里,恐怕他们今天绝无一人能逃出生天,更别说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太子殿下了! 所以,他不能死! 几人对视一眼,眼里都给出了相同的心思,他们要大人活着! 手中符篆抛出,漆黑的夜空轰隆一声,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来。 混沌的光芒之中,那裂缝像极了一只巨大的鬼眼,能吞噬万物。 “住手!快逃,莫要管我!” 那可是玄黄术士的禁忌,天眼! 天眼一旦被打开,就会以术士的性命作为代价去燃烧,然而他们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打开天眼。qqxsnew 强行打开,非但不能将那怪物吞噬,还会让他们付出性命的! “逃!快逃!” 天眼在被无限撑大,诡异的金光开始迅速变暗,强大的压迫落下,怕是那怪物身躯开始扭曲。 长尾也在更进一步地收紧,丝毫没有要放开他的念头。 而所有术士的身上都开始燃起了熊熊的生命之火,让灵魂被燃烧干净,他们将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住手,都住手!” 他们怎么可以那么蠢! 明明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逃跑的啊! 西圣,昆京。 扶麟在屋子里不安地走动着,时不时看一眼妆奁架上的风月宝镜。 静娴抬手,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牵扯着她。 “扶麟。”静娴招了招手,扶麟兽连忙一路小跑顺着她的大腿爬上了她的肩膀。 而后亲昵地蹭了蹭。 “有人开启了天眼,应该是那个东西出现了吧。” 她摸了摸扶麟,红唇轻轻勾起。 能够开启天眼的,只有玄黄术士,而玄黄术士出自南楚,也就是说,他们竟然妄想将那东西带去南楚。 “咕咕!” 涪陵焦急的跺脚,紫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 “既然这么担心,那就走吧,毕竟能够开启天眼,那就说明,他们的修为还不错。” 紫色流光划过天际的刹那间,马车里的人眉心微拧。 玉芙站在门口,这几日府中之人已经适应了这位新来的玉芙姑姑,似乎就连储君也对她格外信任。 “阿娴不在府中?” “郡主说,她需要出去半点事情,明日一早也就回来了。” 玉芙望着面前的男人,玉树临风,风华绝代,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倾世之人。 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抹紫光。 那是扶麟的气息。 寿元即将被燃尽,长尾收紧时,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五脏六腑都将会被挤成碎块儿。 天眼撑开了苍穹,正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玄幻术士们体内的寿元,连着那如鬣鼠一样的怪物也跟着一起吞噬。 鬣鼠咆哮狂吠,张开血盆大口,坚硬厚实的皮囊下是隐约可见的粗壮血管,似有液体在血管之下急速流动着。 那人血气全被挤压在胸腔里,一张脸更是充血的可怕。 一声嘶吼,强大的气流瞬间将那些术士弹飞出去,天眼随之震颤碎裂。 那人瞪大双眼,脸上尽是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似没想到这怪物竟然整个挣脱天眼的压制。 他们的修为,果真还是不足以支撑天眼的开启么? 心中忽然就是一阵悲哀和自嘲,似乎已经想象到了这怪物一旦逃窜出去究竟会给南楚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一代术士,便要陨落在这怪物手中,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的血盆大口朝着自己靠近。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则空气似乎骤然凝固,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死寂了起来。 “啧,真是可怜,对付这种东西,竟然还需要来燃烧自己的寿命开启天眼,本郡主当是哪位大能者出世呢,竟是你们这些小垃圾。” 昏暗荒芜的四周出现女人的嗓音,那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些遗憾。 早知道是这般状况,她就不来了。 能够开启天眼的只有那些修炼到了巅峰境界的玄黄术士,她还以为是那老家伙没死呢。 那人惊愕睁开双眼,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定格了。 就连横飞的枯草都停留在自己面前,巨兽被定格,唯有那双猩红发狂的瞳孔还在彰显着它的怒火。 他看见那一片翻飞的衣角,红得刺眼张扬,而在她身后,是比这怪物还要庞大数倍的紫色异兽! 毛发与鳞片交织,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神秘光芒,一对如同龙一样的触角更是让人心中恐惧和膜拜。 “扶麟……” 男人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他曾在古书上看见过这种异兽。 扶麟神兽,天地间仅此一个! 十年玄微开启,就连他们太子殿下都未能捕获那扶麟,竟然在这个女人手中。 那张陌生却充满侵略张力的脸足以让所有人都一眼记住她的样貌。 上挑的眉眼,如火一样艳丽的红唇。 “倒是个有见识的,知晓扶麟。” 她千里迢迢赶来,见了这么几个小菜鸡,着实有些影响心情。 也不知是不是那日和陆沉渊换血的缘故,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现在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 “你……”那人还被困在怪物的长尾之中,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静娴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落下,空气忽然就噪乱了起来,血盆大口落下的瞬间。 那修长纤细的长腿一个横扫,只见那硕大的怪物竟那样被踹飞出去。 连带着他也被狠狠砸在地上,立马头破血流。 天眼已经关闭,便没了能够压制它的东西,发了狂似的朝着静娴横冲直撞而去。 “小心!” 那人见状,急忙大喊了声。 然到底是多余的。 一声威严的怒吼落下,带着无上的压迫和霸气降临。 那猩红的瞳孔一缩,竟然露出几分恐惧来。 扶麟头颅高抬,紫色的眼眸如同深渊一样凝视着它。 刹那间,那怪物四肢发软,竟是直接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 第264章 这么漂亮,傻了怪可惜的 随着巨掌落下,它如同拎着小鸡仔一样将那怪物拎了起来。 紫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似在捉摸着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变化出来的。 “还能站起来吗?” 静娴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男人,一身劲装,长相周正,浓眉大眼,还算不错。 那人躺在地上喘气,苦笑着说:“叫姑娘见笑了,莫说是站起来了,怕是撑过今夜都难。” “只可怜恩师将我培养至今,往后也无法膝下尽孝了。” “那你师承何处?本郡主也好等你死后给你立个碑。” “……” 那人剧烈咳嗽了起来,当真是看不出,这般漂亮的女子,说话竟是这般不留情。 郡主…… 哪里的郡主? 南楚没有她这么漂亮又厉害的郡主。 但他忽然想起来殿下在信中提到过,扶麟被西圣人士所得,那么她是西圣人? 既然是西圣的人,又怎会跑来南楚的交界处? “在下……在下师承微生……微生玉。” 静娴眉心一拧,微生玉? “可是微生家的那个微生玉?”索性她还不是太老,记忆还存在脑子里。 微生玉那个老东西,居然还活着。 那人惊讶地看着静娴,说:“姑娘识得家师?” 何止是识得,说起来,还曾与那微生玉有过一段见不得人的孽缘,静娴光是想想,都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扒皮抽筋。 她轻咳一声,迅速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道:“既是他的弟子,怎的就学成了这般模样?” “那号称天下第一玄黄术士的微生玉,怕是早已登峰造极入了神仙境,却有你这般不成器的弟子,可见他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姑娘……” 那人嘴角一抽,道:“不可、不可辱没家师。” 静娴冷笑:“便是辱没又怎么了?本郡主可是你与恩师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便是弄死你,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你叫什么?” “盛、盛长风。” 盛长风有些懵,以为遇见了个救世主,没想到竟然是师父的仇人。 看来他这是刚逃出虎窝,又落入了狼口啊。 他躺在地上,也懒得去挣扎了,任凭夜风刮在自己身上。 下一刻,下巴却被人掐住,咔嚓一声,还不等他回神,喉咙便滑入了一颗滑腻的东西。 紧接着手一抬,便又将他的下巴给合上了。 盛长风瞪大了双眼,她、她就这样卸了自己的下巴?仟千仦哾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盛长风瞪着她,倒也不是挣扎,只是好奇罢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不过死在这漂亮女人手里,总比被那怪物一口吃掉,然后又拉出来变成一坨便便的好。 静娴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一种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穿肠毒药,既然是他的弟子,本郡主杀不了他,那就杀一个他的弟子来玩玩儿。” 盛长风咬紧了牙:“毒妇!” 然而刚骂完就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原本断裂的肋骨竟然开始重新愈合,就连体内破裂的内脏也在顷刻间重组恢复。 不过眨眼的功夫,身体便恢复了所有生机。 盛长风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再看看静娴那一脸看待傻子一样的表情。 脸上忽然一红,他羞愧道:“抱歉,是……是长风误会姑娘了。” “论辈分,你得喊我一声祖师奶奶,不过本郡主不稀罕,你倒是说说,你的师娘如何了?” “师娘?” 盛长风愣住。 师父何时有过师娘? “姑娘,家师未曾婚配,何来师娘?” 未曾婚配? 放你娘的屁! 当年大婚之时,微生玉那老王八蛋可是为了那女人将她给抛下,让她沦为天下笑柄的。 “怎么,你师父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还喜欢玩儿金屋藏娇这种把戏?” 静娴不屑嗤笑,也不去管身后的扶麟将那小怪物玩儿得半死不活的样子。 毕竟它在昆京待太久了,根本没机会出来舒展手脚,既然能玩儿,那就好好玩儿吧,左右不过都是要下地狱的。 盛长风老脸一红,道:“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本郡主和你师父乃同辈之人,一口一个姑娘,你师父便是教你这般对尊长无礼的?” 静娴烦躁得很,那厮怎么可能没有婚配。 只怕是如今早就儿孙成群,过得相当惬意了吧。 哼,他想要惬意,自己就偏不能如了他的意,总归是要一雪前耻的。 盛长风嘴角抽了抽,和师父同辈? 那、那岂不是也有几百岁了? 不能吧? 盛长风虽然心里怀疑,但还是老实恭敬的唤了声:“姑奶奶。” “您是炼药师?” 方才给他吃的,也不知是何种神奇的药丸,但他听说,西圣炼药师盛行,能够拿出手的灵丹妙药,那都是价值千金的。 “你管本郡主是什么?救你狗命,不过是想你回去告诉微生玉,四百年前账,我会找他讨要回来的,且让他将那心上人藏好了,若是叫本郡主找着了,定要了那贱人的狗命!” 静娴冷声说着,恨不能现在就去到南楚,找到那厮一雪前耻。 盛长风嘴角一抽,这姑娘看上去挺漂亮的,原来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本郡主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静娴不悦地看着他,也不知微生玉是何目光,竟看上了这等愚笨的弟子。 同他讲话都是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盛长风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讲他坏话。 “是,晚辈听见了,必然会将姑奶奶的话带给家师。” 盛长风无奈,只得应下,说不定师父可以医治这姑娘的脑子呢? 这么漂亮,傻了怪可惜的。 “扶麟,莫要再玩了,该回家了。” 静娴转身,朝着那正在将怪物不停踢来提去的扶麟轻唤着。 扶麟歪着大脑袋,似乎还没玩儿够,但想想主人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 于是乎两个爪子用力一扯,随着一声哀嚎落下,竟将那怪物撕扯地七零八碎。 再将那脑袋狠狠压在掌下,汁水迸溅。 直到确认它真的死透透了才走到静娴面前乖顺的低下自己的脑袋让她上去。 第265章 何人敢动我的弟子? 盛长风看了眼地上怪物那七零八碎的尸体,再看看那乖顺温柔的扶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 才确认了一个事实。 扶麟认主,一旦被它认定,将会生生世世只忠于那一人。 可师父说过,琅嬅老祖曾是这天下第一个降服扶麟,让扶麟认主的人。 故而这世上,除了琅嬅老祖,再无人能够降服扶麟。 那么……她为何能够让扶麟这般顺从? 盛长风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以他的脑瓜子可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货真价实的琅嬅老祖。 不过师父每每说起琅嬅老祖的时候,语气里总是会带着些遗憾和悲伤。 他想,师父大概是觉得像琅嬅老祖那样厉害的女人,不该那么早死去归于天地,而应该像他一样,与日月同辉天地同寿吧。 再不济,也总得是要多活个几百年的。 毕竟师父现在也是高处不胜寒了,很是寂寞呢。 盛长风如此想着,等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静娴和扶麟的身影,留下的只有一片了无边际的荒原。 过了许久,他才挖好了坑,将那些献出自己寿命开启天眼的术士全都埋了,这才急匆匆往南楚赶去。 南楚境内。 偌大的帝都坐落在这广袤的疆土之中,南楚乃天下第一繁华大国,不论财力兵力,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与西圣重文轻武不一样,南楚则是文武兼施,比起西圣皇的昏庸无能,南楚在治理王朝这方面的确要强过西圣。 盛长风赶回帝都的第一时间便是前往东宫,想要将西圣的阴谋告知裴寂。 不曾想竟在东宫里见到了个不速之客。 一席白衣胜雪,袍摆以金线勾勒,尽显尊贵气度。 那人与裴寂对坐,面容年轻俊美,却拥着一头耀眼白发。 “殿下,盛大人回来了!” 东宫奴仆欣喜禀报着。 裴寂抬眸,瞧见一身风尘仆仆的盛长风,正要开口,却见他扑通一声跪下。 道:“殿下,是长风无能,未能完成殿下嘱托,就连那些术士也一并陨命。” 裴寂捏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却又在看见萧正邕时恢复了平静。 “无妨,便是没有运回来也没关系,而今西圣国师在我东宫做客,有的是法子。” 真是些没用的东西,那么多术士,竟然都死了,只剩下个盛长风活着回来了。 西圣国师? 盛长风扭头僵硬地看向坐在裴寂对面的白发男子。 他……他竟然是萧正邕? “殿下,不可!” 盛长风忽然大喊,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说:“这西圣国师根本就在诓骗您,他根本不会诚心帮您的殿下!” “他的目的是要戕害我整个南楚啊殿下!” 盛长风焦急地说着,只希望殿下能够将他的话听进去。 说:“那如同鬣鼠一般的怪物,是需要吞噬活人的,吞噬的活人越多,他们就越是凶狠,且会开启灵智,届时我南楚将会陷入一片尸山血海中,殿下三思啊!” 不管怎么说,这萧正邕都不是好人。 就算殿下要杀他,他也要说。 “放肆!本太子在此,岂容你这般胡言乱语!” 裴寂大怒,奋力一脚踹了过去。 盛长风迅速爬起来再次跪下,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 说:“殿下,长风所言句句属实!此乃被拘了灵魂的邪物,并非死尸所变,若想要大批量创造出这等邪物来,便要杀掉无数人,将他们用同样的方法,让他们永世都不得超生啊!” 盛长风知道裴寂有足够的野心,想要吞没诸国。 可他们都以为殿下只是想要找死人去复制这些怪物,可如今是要用活人的命啊! 苍天仁慈,创造了万物,岂容他们这般去戕害无辜生命! 盛长风是个固执的人,他认为是对的那便是对的,错的便是错的。 “殿下息怒。” 正当裴寂要再次发火时,一旁的萧正邕幽幽道:“他所言的确如此。” 裴寂愣住,不解地看向他。 “不过那都是些失败品,我已经有了更好的法子,不必伤人性命,更无须杀害南楚无辜百姓,只需将南楚上下所有的死囚犯给我,亦或是将诸国俘虏献祭出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微笑地说着这一切,却丝毫不觉得残忍冷血。 盛长风瞳孔一缩。 他……他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才能说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话来啊! 连俘虏都不肯放过。 裴寂眸光微闪。 “国师之言不无道理。” “殿下!”盛长风焦急万分,还想要说什么,裴寂已经没了耐心。 厌烦道:“盛长风,别给脸不要脸。” “本太子是看你最近太过于猖狂了些,来人,将他给本太子拖下去,杖责五十!” “殿下,殿下不可信啊殿下!” 盛长风大喊着,却已经有人过来要将他拖出去了。 “我微生玉尚未开口,何人敢动我的弟子?” 正要被拖出去时,整个东宫内都刮起了阵阵狂风,殿内的侍女被掀得东倒西歪。 押着盛长风的两个护卫更是在瞬间被掀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随着那声音落下,仿佛连风都有了形状,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在他们所有的目光中缓缓显出真容。 如绸缎一般的顺滑的乌黑长发乖巧地披散在身后,一身黑袍更是将其融为一体,眉心带着如血的印记。 那是玄黄术士登峰造极特有的标志,而整个男人,也就只有微生玉才达到了那个境界。 “微生先生。” 便是裴寂,在他面前也不由得恭敬谦卑。 “起来。” 微生玉和他名字不一样,没有如玉一样的温润,反而浑身都充斥着冷漠和压迫感。 他没有理会裴寂,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萧正邕身上。仟千仦哾 似想起了什么往事,他脸上的神情先是疑惑诧异,紧接着便是愤怒。 指尖一弹,周遭的空气便凝聚成无数风刃劈向萧正邕。 萧正邕依旧坐在那里未动半步,风刃被屏蔽在外,不曾进了分毫半寸。 “先生这是作何?他是我东宫贵客!” 裴寂大惊,这两人要是打起来,怕是要把他的东宫给拆了。 第266章 负心汉薄情郎 “欺师灭祖的孽障罢了,你能成为你府上贵客?裴寂,我瞧你脑子是越发蠢笨了!” 掌中用力,风刃不断逼近,大掌一挥,凌空一个巴掌毫不犹豫落在裴寂脸上。 堂堂太子之尊,竟被微生玉一个巴掌扇翻在地上。 可裴寂不敢反驳,只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舌尖顶了顶被打的位置。 “先生脾气还是这般暴躁,便是对我再有不满,也还请先生消消气。” 反正他在微生玉手里挨的打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面子里子什么的,早就被打没了。 整个南楚都知道微生玉的脾气相当暴躁,和他的名字更是不符,但他是皇室千岁,可代行皇帝职权,见者即跪。 “消气?消什么气?我这弟子本就蠢,再让你去打一顿,岂非更蠢了?” 盛长风:“???” 师父你到底是来给我撑腰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盛长风很不理解。 “既然先生来了,那自然不用打了。” 那盛长风可是微生玉的关门弟子,且正主都来了,裴寂多少还是识趣的。 “哼,我来了你还敢打,你这太子位是不想要了?”微生玉冷哼一声,直接坐到主位上。 完全无视了裴寂。 目光又落在萧正邕身上,他不知何时恢复了年轻面庞,只是那头白发却怎么也恢复不了了。 微生玉抿了口茶,语气不善道:“你这是做了多少坏事,头发都白了?” “当年我就劝她杀了你这个狼崽子,她心软不肯,到头来果真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坏种出来!” 微生玉说话可不会嘴下留情,他与琅嬅是要好的,见不得养了这么个小白脸儿在身边。 偏生她喜欢,又拗不过,索性也就随了她的意。 想着有他和江冷鹤盯着,总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不曾想晃眼的功夫就传来琅嬅陨落的消息。 微生玉道修玄黄,自是能勘破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事物。 自然也知道琅嬅死于他手,他也想过将琅嬅复活,可惜那厮竟然连她一个完好的尸身都没留下,当真是心狠手辣,残忍至极! 萧正邕不为所动,仿佛说的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般。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聂琅嬅早就已经现世了。 什么罪孽什么恶,他不在乎。 “微生先生与其有空在这里愤世嫉俗,不妨找找自身的问题。” 萧正邕轻笑一声,尽是讥讽嘲笑。 道:“若非当年你在大婚当日抛下我师父,一去便是好几年不曾回来瞧她一眼,我师父也不会苦心长生之道,更不会走火入魔而死了。” “放肆!” 微生玉脸色一变,更是在骤然间大怒。 忽然掀起的疯狂不知道碎了这东宫多少珍贵物件儿。 裴寂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着人将其收拾干净。 一旁的盛长风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大婚? 什么抛下? 什么走火入魔? 昨夜那姑娘好像也说过相同的话,此时此刻,盛长风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不解。 似被人戳到了痛处,微生玉脸色很难看,萧正邕却不急不缓地喝茶。 又道:“自个儿便是个负心汉薄情郎,又有何资格站在此处指责我,说起来,若非是你,我师父也不会早早陨落。”qqxsnew “二位尊者都莫要再说了,不过是些陈年往事,我这东宫可经不起二位的造作,什么恩什么怨,也请离了我这东宫再去计较吧。” 裴寂头疼得很,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要是和自己无关的,他也就不在乎了。 微生玉脸色阴鸷,盯着萧正邕意味深长地说:“若非瞧你是她唯一的弟子,你以为我会纵容你活到至今?” “那正邕便要多谢微生先生的不杀之恩了。” 要说贱,萧正邕是贱到了骨子里的。 只要他不承认,任凭外人如何去说,都不会相信聂琅嬅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他们师徒情深,当年琅嬅老祖陨落,他可是昏睡了好几个月才转醒呢。 且这后世都过了数百年了,就更无从考究辩论了。 “便是我不杀你,江冷鹤也容不下去,南楚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更容不得你在此撒野,萧正邕,你且安分守己些,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微生玉冷冷警告着。 “多谢微生先生教导,晚辈自会比先生活得长。” 微生玉冷哼一声,踹了一脚还跪在地上的盛长风。 “蠢东西,还跪着作甚?” 盛长风连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等走出了东宫,一路上都有侍女对他恭敬行礼,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师父,方才所言可真?琅嬅老祖乃萧正邕所杀?” “不是他还能有谁?” 当年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出了意外,他勘破天机才得知琅嬅死于萧正邕之手。 可恨那时他已逃窜,身为南楚守护者,他根本不能离开南楚太久,故而一直未能杀了他报仇雪恨。 而今他竟然自己到了南楚来。 “师父,长风昨夜遇到一姑娘。” 微生玉脚下一顿,狭长的凤眸睨着他,说:“怎么,想成婚了?” 盛长风脸色微囧,连忙摇头。 说:“那姑娘让我带话给师父,说四百年前的账她会找你来讨要的,还请师父藏好了自己的心上人。” “她还让长风唤她祖师奶。” 盛长风一脸无辜,他可是实话实说的,信不信就由师父了。 微生玉眉心微拧,脸上出现了裂痕,只见他思索片刻后,便迅速激动地一把抓住了盛长风的手。 迫切地问道:“她唤何名?是何模样?” “这……”盛长风脸色尴尬,道:“昨夜太过于慌张急促,长风还未来得及问。” “不过长风瞧她身边跟了扶麟神兽,还是个炼药师……” “什么?” 还不等盛长风说完,便被他急忙打断,盛长风头一回在自家师父脸上见到那样奇怪的表情。 有惊喜,有激动,也有疑惑,最后变得癫狂起来。 “师、师父,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 盛长风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星子。 说:“让您把师娘藏好……” 盛长风觉得这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第267章 难不成师父脑子也坏了? “呵呵呵……” 不曾想他说话,微生玉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高大且充满神秘色彩的男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像是忽然间得了失心疯一样。 “师父,您怎么了?” 盛长风连忙追上去,师父该不会是疯了吧? 早知道他就该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了,师父可是圣人啊! “她果真是怨恨我的。” “师父……我真的有师娘吗?” 没有吧? 记忆中,师父从来不近女色,只是…… 盛长风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暗淡了下去,上前搀扶着微生玉。 说道:“师父,也许长风昨夜遇见的不过是个傻子,您不必放在心里的。” “住口!” 微生玉忽然一把甩开了他,怒瞪他道:“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盛长风:“师父您忘了,徒儿是孤儿,长风只有您一个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就是我的家人!” 微生玉:“……” 现在扔掉这个徒弟还来得及吗? “师父,那姑娘就是脑子有问题,您真的不必放在心上的,再说了,您游走世间数百年,爱慕您的女子无数,照她这个说法,那长风的师娘可就多了去了。” “放肆!”微生玉脸色阴沉,扬起的手就要狠狠一巴掌下去了。 却愣是被自己硬生生收回。 想着这好歹也是自己养大的徒弟,他蠢也是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的。 都怪他没教出一个聪明的弟子来。 说:“她让你叫她祖师奶奶你就得叫,什么姑娘,她就是你祖师奶奶,也是你未来师娘!” 盛长风:“??” 师父您脑子没问题吧? 此时的盛长风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 倒是微生余,脚步凌乱,似已经乱了方寸,急匆匆赶回自己府邸。 东宫的人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便是训诫太子殿下,那都是端方雅正,龙章凤姿的。 何时这般失态过。 微生玉便是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昆京瞧一瞧,她是否真的活过来了。 甚至开始期待着她来寻自己,哪怕是来要他的命也好。 就怕她连想杀自己的欲望都没有。 只要心中有恨,那便是在意的,当一个人做到真正不在意的时候,那便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了。 他曾数次勘破天机,想要寻一寻她是否已经轮回转世,拥有了新的人生。 可始终寻她无果。 他以为是琅嬅连死都不肯见他一面的。 “师父,都有人要过来杀您了,您为何这般高兴?” 不仅高兴,还表现的十分兴奋激动的样子。 难不成师父脑子也坏了?不能吧! “哼,你懂什么。”微生玉自是不会和一个傻子多去解释什么。 “那……那师父以前有过女人?” 一句话,顿时让微生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了四百年前那场大婚,那是一场只属于琅嬅老祖和他微生玉的旷世婚礼。 那一天,几乎天下所有的能人异士都来了,只为见证这场婚礼。 百年婚配,缔结良缘,两姓交融,当瓜瓞绵绵,许白头之约。 可那场婚礼有多盛大,对于琅嬅来说就有多丢脸。 因为他抛下了聂琅嬅,让她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而为的不过是个自小养在他家的养女,微生柔。 既是养在他家的,便是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成婚纳日,微生柔却被歹人掳走,命悬一线。 明明微生家还有那么多人可以去救她,可他偏偏要丢下她亲自前往,因为他怕微生柔会出现意外。 她曾见过那样女,柔弱可怜,走一步喘三步,当真是个扶风弱柳的病美人。 便是狗见了,都舍不得对她狂吠两声。 可笑她竟然会信了微生玉的鬼话,会和微生柔断得一干二净,不曾想一听闻她有危险,便不顾她的恳求毅然离场。 那大概是琅嬅有生以来第一次那样卑微的求人。 她说:“微生玉,你我只需完成婚礼,无需应酬这些宾客,等到婚礼完成,我便随你一起去救她,我保证,她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求你莫要在此时离开!” 可微生玉什么都听不进去,固执地要离开。 当他离开时,琅嬅曾对他说:“倘若你今日走了,也就莫要再回来,我聂琅嬅便与你是世世代代的仇敌!” 她企图用这种法子留下微生玉,但他依旧离开了。 便是那一次,微生玉将她所有的骄傲与尊严都狠狠地踩在地上摩擦蹂躏。 让她被所有人耻笑。 他这一走,果真便是好几年都没有回来。 再回来时,只匆匆见了她一面便传来了她的死讯,微生玉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独坐庭院中饮着烈酒,院子里七零八落的都是宣纸。 而那跃然纸上的,便是那身形傲然凌厉的女子,可惜未曾描绘五官。 到底是岁月太过于悠久,分明记得,却无从下笔。 “琅嬅……琅嬅……” 那府邸四季如春,常年花开不败。 微生玉狼狈地靠在那历经了悠久岁月的桃树下,任凭桃花缤纷落下。 伴随着的脚步,似踩到了地上的宣纸,啪嗒一声,来人有些惊讶。 一双素白纤细的手将地上的宣纸捡起来,身段婀娜窈窕,即便没有五官,微生柔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苍白的手指不由得用力,将那宣纸揉出了褶皱了。 “玉哥哥这是又在悼念故人了。” 桃花落下时,那姑娘一席翠色衣衫,脸上粉黛却灿若桃花,眉宇间带着几分羸弱病气。 一双明亮的眸子星河如绵,当真是个如玉的妙人儿。 微生玉捏碎了手中酒杯,拿过她手中宣纸,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微生柔站在后面,缓缓道:“便是思念,她也已经故去四百年之久,你一直不肯放下又能如何?你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寻找她,不是远离你便是有意躲避着你,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她的玄黄术虽不如微生玉那般登峰造极,这偌大的微生家族,想要维持她的美貌和寿命还是能做到的。 而今整个微生家族只剩下她和微生玉了,他却一直不肯与自己成婚,绵延子嗣,振兴家族。 第268章 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而这一切,他都是为了一个死人罢了。 微生玉未曾言语,只是捡起地上那些七零八落的画像。 她叹了口气,依旧语气温柔:“若是她还在世,我必定会亲自前往道歉,求她与你破镜重圆。” “当年你与她决裂,乃是因为我的缘故,玉哥哥,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微生柔似想要上前安抚他,却被微生玉一把拂开。 继而那双冰冷的眼眸落在她身上。 耳畔是微生玉压抑着怒气的嗓音。 他说:“微生柔,你倒是说对了一条,当年若非是你,我早与琅嬅儿孙满堂举案齐眉了。” 便是这样一句话,就足以让微生柔所有的尊严都一败涂地。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是啊,那玉哥哥不妨杀了我,也算是全了你一桩心愿。” “呵,你明知自身系着微生一族的气运,还故意这般说辞,我便是当年眼下,未曾瞧出你的狼子野心。” 微生玉语气冷寒,掩在袖口里的手更是用力收紧。 若非如此,当年她被歹人所挟,他也不会丢下琅嬅去救她,只因她的身上系着整个微生家族所有子孙后辈们的命。 “玉哥哥哪里的话,当年我若死了,你便能与她双宿双飞了,是你自个儿要抛下她的,与我何干?” 微生柔轻笑着,反正他们都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四百多年了,倒也不比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的。 “是吗?”微生玉目光阴寒逼视着她。 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歹人不过是受你所托的么?” 微生柔脸色微变,虽然也只是淡然一笑:“便是这样又如何?能换回聂琅嬅吗?” “若你当初再坚定些,她就是你的了,玉哥哥,是你爱她的心不够坚定,做不到全心全意才会让她离开你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罢了。” 即便是过去了数百年,微生柔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她这般做法,不也刚好替聂琅嬅检验了一番微生玉的真心吗? 如果足够爱,那么这世间便没有任何能够想阻挡他们的东西,微生玉能在大婚之日抛下她,就说明他是不够爱她的。 “住口!” 凌厉的巴掌落在微生柔的脸上,惊得桃花纷扰。 她的脸被打得狠狠偏向一旁,嘴角溢出了血渍,下一刻,脖颈被那手掌桎梏,不断收紧。 “微生柔,你放心,我会找到从你身上剥离家族气运的法子,等找到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了。” 他已经忍了微生柔四百年了。 当发现自己被骗的那一刻,微生玉只想剜掉自己的双眼,是他识人不清,是他受了微生柔的蒙骗。 让琅嬅沦为天下笑柄。 更是他负了琅嬅,这条烂命琅嬅若是想要,随时拿去便是。 脸色才迅速苍白下去,生命的力量被抑制,让她痛苦不堪。 微生柔却依旧面带笑意,说:“玉哥哥可真是糊涂,就算是杀了我又能如何,她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真是死的好啊,一个死人,都能让微生玉惦念了四百年。 她以为这话能让微生玉痛苦,正等待着欣赏他的表情,却见微生玉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吗?那你可要失望了,我的琅嬅她已经回来了,她那样的人,济世怀民,本就不该那样早就死去的。” 微生柔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她非但没死,还要来寻我,可我等不及她寻我了。” 他将微生柔冷冷丢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说:“你且安分守己呆在这尊者府里,我要去寻琅嬅了。” “微生玉,你疯了!” 微生柔惊恐大喊。 他怎能轻易离开南楚? 她大喊着说:“你当真是疯魔了,她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白骨一堆,这么多年,你连她尸身都未寻到,你若离开南楚,就不怕遭到反噬吗?” 作为南楚的守护神,他们身上永远都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旦离开,生命将会进入倒计时。 微生玉望着远处的天际,说:“反噬又如何,而今她回来了,我总得去寻她。” “微生柔,你且暂代我承受这种反噬之痛吧。” 他虚一抬手,便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微生柔体内,她知道,他这是企图让自己沾染上他的气息。 让南楚以为他还在境内。 可微生柔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微生玉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她面前。 她回来了? 他的意思是……聂琅嬅没死吗? 这怎么可能? 明明当年,她已经死在了萧正邕的手里啊,就连将她挖心掏肝且肢解的法子都是她亲口告诉萧正邕的。 更是她亲眼看着萧正邕是如何将她分尸而埋,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 莫说是复活了,便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知道,微生玉不会说谎,他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 她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地朝着东宫走去。 “尊者这是要去哪儿?”府中的后辈都会尊称她一声尊者。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称微生玉先生。 “太子请来的西圣国师可还在?” 后辈愣了愣,连忙道:“在的,先生刚从东宫回来呢。” “备车,去东宫!” “是!” 马车迅速前往东宫。 彼时裴寂正在和萧正邕把酒言欢,好不惬意快乐,舞姬们身姿曼妙甚是勾人。 有人附在裴寂耳边说了声,裴寂惊讶地看向萧正邕,那道人影已经到了门口。 裴寂挥手,让舞姬们退下,自己也起身说:“是来找国师您的,想必是叙旧来了,本太子就不打扰了。” 他是个聪明人,从微生玉那头就能看出萧正邕和他关系不太对付,现在又来了个微生柔。 只怕是又有好戏看了。 时隔百年,他们的容颜都没有丝毫变化,除了萧正邕那满头白发,他看上去依旧那么年轻俊美。 微生柔姿态端正,萧正邕温和一笑:“许久不见,微生姑娘……” “啪!” 抬手间的一巴掌狠狠落在萧正邕脸上,彼时厅堂无人,给他们留足了空间。 萧正邕却不恼怒,只是眼里含着几分冰冷的笑意。 第269章 那也不是不可以 “我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是忘了我,不曾想原来还记得。” 微生柔冷笑一声,看向他的眉眼充斥着鄙夷和讥笑。 一个当年聂琅嬅捡回来的小乞儿罢了,如今摇身一变竟也成了西圣朝的护国大法师。 还真是一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萧正邕只是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微生姑娘这般气势汹汹的,想必是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过来寻我兴师问罪的吧。” 他倒是表现得一副好气度的样子,从容不迫,似乎料到了微生柔来找他的目的。 微生柔嗤笑道:“你既知道,便应该清楚,那个女人活着,你我就都得死。” “所以呢?” 萧正邕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但微生柔已经有些着急上火了,又何谈喝茶。 “你得再次杀了她!” 萧正邕捏着茶杯的手一顿,茶杯内荡起阵阵涟漪,他抬眸,瞧着这个看似病弱的微生柔。 笑道:“可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呢,我已经背上了欺师灭祖的罪名,而今卫生姑娘又想让我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法子杀了她。” “到底是微生姑娘傻,还是我师父傻,觉得能用同样的法子杀她两次?” 微生柔脸色僵硬得很,但只要聂琅嬅活着一日,她就始终无法安心。 “那你说应当如何?而今微生玉已经去了寻她的路上,萧正邕,你也是为了躲避她才逃来南楚的吧?” 这个人谲诈得很,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能够杀了亲手将他养大的师父,还能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听到微生玉去了南楚,萧正邕瞬间诧异扬眉。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微生玉,速度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快。 不过他离开了南楚,便相当于少了南楚这个保护伞。 他虽是南楚的保护神,可于他而言,南楚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他? 这世间万物都是相互制衡掣肘的,这个道理,微生玉比谁都明白。 萧正邕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微生玉拧眉,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着急吗? 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是在笑你蠢罢了。” “放肆!” 微生柔勃然大怒,竟敢说她蠢。仟千仦哾 正当她要动怒之时,却听见萧正邕说:“他既已离开了南楚,那就杀了他。” “你说什么?”微生柔瞳孔一缩,遂咬牙道:“萧正邕,你敢!” 她守在微生玉身边这么多年,又怎舍得杀了他?! “离开南楚,便意味着他身上的修为减半,寿命重塑。”说到这里,他看了微生柔一眼,似已经看破了什么。 接着道:“此时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杀了一个微生玉,我再给你造一个微生玉出来便是。” “再造一个?你什么意思?”微生柔并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只听见萧正邕幽幽道:“再造一个只属于你的微生玉,让他满心满眼都是你,不好吗,微生姑娘?” 微生柔心头一震,看向他的目光惊疑不定, 她知道萧正邕是炼药师,在炼药师手中,死人尚且能变成活人,还有什么是他们炼药师做不到的? 且连聂琅嬅都活过来了,那微生玉…… 她咬咬牙:“你可能保证再给我造一个出来?” 萧正邕微微一笑:“不仅能造一个出来,且还能造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你,只会爱你,忠于你的微生玉。” “那好,你且立誓!” 萧正邕倒也没有犹豫,契文现,契约落定,便是不能违背的。 微生柔长舒一口气,嘴角也难得扬起一抹笑容。 说:“从前便觉得你不是个好东西,如今这种感觉更甚了。” 这话既是夸奖,也是贬低。 但萧正邕根本就不在乎微生柔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只是笑着说:“那还请微生姑娘拭目以待。” 临了要走的时候,微生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紧盯着他。 问:“那如今的聂琅嬅,可是被你复活的?” 萧正邕面色一变,微生柔便知道了答案。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微妙。 “那倒是奇了怪了,这天底下除了你和微生玉,江冷鹤是没有那个本事的,那么……又是谁将她复活的呢?” 这个问题萧正邕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通罢了。 “不过你可要小心了,就算他失了一半的修为,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在提醒萧正邕,微生玉的修为,绝不是萧正邕能够小瞧的。 “如此,便不劳烦微生姑娘担忧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微生玉厉不厉害他心里有数,自不会和他硬碰硬。 微生玉有个致命缺点,而这个缺点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他低头轻笑着,似已经胜券在握。 微生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能给她一个完整且听话的微生玉,现在这个微生玉死不死,似乎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 如今裴寂大军压境,势必要逼着西圣交出南楚的太子妃。 裴寂尚未亲自出征,便已经将西圣逼得节节败退,朝堂上现在也只有储君监国。 “殿下总该是要想个法子去应对的,再这样下去,毕竟不会攻打到皇城来,咱们西圣疆土会被他蚕食不少了去。” 朝堂上,大臣们已经是有心无力,毕竟谁都不想做亡国奴。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谁都懂。 只是那储君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见半分焦急之色。 “殿下,殿下您想想办法呀!” 老臣们本就白了的头发此刻更白了。 陆沉渊坐于龙椅一侧,白皙干净的手掌托着下巴,似好整以暇地盯着那些着急上火的臣子们。 道:“若当真着急,那便自个儿披挂上阵杀敌,保卫家国可好?” 众人又都静默了下去。 他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只怕还没赶到战场,就被那马儿颠散了骨头架子了。 储君轻笑,带着些嘲讽轻蔑的味道。 说:“既不敢上阵杀敌,又不肯舍出自家儿郎来,诸位莫不是想让本君亲自上阵杀敌吧?” 底下一群臣子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哪个没长脑子的小声嘀咕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第270章 抄家灭族,你最在行 “南楚素来都是他们太子出征扩张疆土,而您作为储君,又身兼监国大任,如何就不能上阵杀敌了?” “若是连我们的储君都贪生怕死,畏手畏脚,咱们这个王朝,不要也罢了。” 他们想不出个好法子,也不敢逼着陆沉渊将苏娴交出去。 因为前一个比他交出苏娴,且在大殿门口跪了两天两夜的那个臣子,已经被拉出去车裂了。 朝堂上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所有能点的武将此时都已经出去操练兵马,摩拳擦掌等着与南楚大军交锋了。 “这要说起来,若是亡国,全是那苏娴惹出来的祸端,若她是个安分守己的,便应该主动舍弃了殿下,不让殿下为难,更不让西圣面临灭顶之灾。” 他们也就差没将那一句妖女给喊出口了。 明里暗里都在指责着静娴不懂家国情怀,非吊着他们的储君不撒手。 这样的大成者,他们西圣可不稀罕。 “本君觉得你说得在理……”高位上的陆沉渊忽然勾唇一笑。 轻轻一指,嗓音清润温和,可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中伤西圣未来储妃,便是折辱了皇家风范,拖出去,赐腰斩。” 腰斩!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那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便能惹来腰斩之刑,一直被拖到大殿门口的时候。 他忽然恶狠狠地盯着陆沉渊说:“妖女误国,这西圣迟早有一天会灭亡的!” 凄厉的嘶吼和尖锐恶毒的诅咒都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有人跪下来求情,道:“殿下,兵部尚书只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但罪不至死啊殿下!” “一并拖出去,腰斩。” “殿下?”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不已地看向高位上的男人。 直到被人拖出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嘶吼大叫着,可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众人心里都有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眉目清俊,却自带一股威慑和杀伐之气。 “诸位爱卿还有谁要求情的吗?本君累得慌,要求情就尽快,兴许能在本君心情好之前,一并赐予腰斩之刑,如何?”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决不敢再提半个字。 瞧得众人一阵鸦雀无声,陆沉渊这才缓和了神情。 说:“腰斩的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内臣都统。” “尚书郎年过花甲,贪墨军饷万两,军中兵器粗制滥造,致使将士们上阵杀敌时,连一柄锋利的刀刃都无,又如何能割破敌人的喉咙,刺穿敌人的胸膛?” “他的命是命,将士的命便不是命了?” “至于内臣都统,几次三番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塞了自家外戚到了军营,充当了些士官,怎么,这些还需得本君将证据一一呈现在尔等面前吗?” 随着那威严的声音落下,一旁的小太监将一摞自证物呈现在陆沉渊面前。 他无需去看,只是将那些东西扔在他们面前,兵部账簿、购买劣铁檄文等来往信件一应俱全,全在里头。 一众臣子们看得手脚冰凉,人人自危。 生怕下一次被腰斩的便是自己。 “可都瞧个清楚了?”陆沉渊不怒自威,这王朝中的蛀虫太多,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了。 而如今又不能将他们一应清理干净,只得一个一个挨着来。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直面君王。 “殿下英明,我朝有这样的败类,实在是惭愧啊!” 他们知道,陆沉渊这是在杀鸡儆猴。 先前他们仗着西圣皇醉心炼丹,根本无心朝政,便大肆作为,买卖官职,贪污受贿更是手到擒来。 而今陛下受困于寝殿,储君监国,便是要血洗了整个朝堂。 等朝会退去,朝臣们三五聚在一起,脸上尽是愁容。 “这可如何是好,内臣都统和兵部尚书都已经被腰斩,只怕下一个被腰斩的就是咱们了。” 他们还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储君看似温和,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阴狠角色。 “罢了,诸位如今都要安分守己些,顺着那位储君的心思来,他不想出兵咱们就静默着,哪怕南楚大军打到了这昆京来,只要储君不动,咱们也不动。” 毕竟这到底是他的王朝,他们不信陆沉渊不会在乎,如果连他们的储君都不在乎,他们这些人就算是做了亡国奴又如何? “可是依着那位储君的性子,便是咱们不动,他也要动了。” 有人忧心忡忡地说着,而今西圣没了国师庇佑,朝政又被陆沉渊一手把控着,任谁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 “那你想要如何动?杀了他吗?” 有人冷哼道:“若是能杀,陛下能留他到如今?莫要忘了他的生母是何人,而今他安然成长到这个地步,便是咱们想杀也杀不了的。” 是啊。 他们都忘了,陆沉渊的生母可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啊。 如今也该轮到他去祸害苍生了。 他们说完,一个个摇头叹气的要离开,却在转身时看见陆沉渊就站在大殿门口。 那轻飘飘的目光更是直直地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所有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朝着陆沉渊行礼慌忙离开。 只祈祷着方才的话他应该是没听见的。 “一群老不死的,竟敢在背后议论储君,什么东西!” 陆千秋赶来,对着方才那几个人狠狠啐了口恶气。 “寻个由头,抄家灭族,你最在行。” 男人眼眸里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着,陆千秋顿时愣在原地。 “抄家灭族?皇兄,未免严重了些。” 不过就是说了一些话而已,心头若是不快,杀个把人玩玩儿也就得了,咋还要抄家灭族? “严重?”陆沉渊嗤笑:“那你随本君去个地方。”m 他从不无缘无故地杀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句就夺了人的性命。 被杀者,往往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而当陆千秋看到面前的那一幕时,便知道了这人性的恶,永无止境! 皇城在修建之时就已经有了地宫暗道,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兵临城下,好让那些皇室贵族们从里头逃走。 可当陆千秋看着眼前的地宫被改造成一间间炼狱时,而那炼狱的上方竟是无数具婴孩儿的尸体! 第271章 王朝的腐败 更有无数锅炉在底下沸腾着,夹杂着药香和腐臭的味道。 火晶石在锅炉地下燃烧,炽热的温度让里头的药液不断冒泡破裂迸溅。 通红的光亮将整个地宫都照得一片发红,每走一步,脚下便是无数碎裂的婴孩儿尸骨。 饶是陆千秋杀敌无数,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由得浑身发凉,胃里翻江倒海地想要干呕。 他强忍着这种恶心与生理上的不适,细数着这底下的锅炉,竟然多达两百多个。 而每个锅炉上方悬挂的,都是一具具稚嫩的婴孩儿尸体。 “这处的地宫暗道与长生殿紧密相连,白日里他们在长生殿炼丹,夜里便是在这地宫里。” “以婴孩儿作为药引炼丹,而这里的婴孩儿,皆是从各地拐卖偷盗而来。” 一句话,瞬间将陆千秋心里的那点儿侥幸彻底打破。 “这不可能!父皇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他不相信! 就算父皇在皇兄身上用尽了法子,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也终究是有点儿天地良心在的。 如此残忍的事情,他又如何做得出? “那你觉得,整个西圣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在长生殿下以邪术炼丹?” 陆千秋此刻浑身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窖般。 他知道陛下昏庸,却不知道他已然昏庸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陆千秋甚至不敢去看这些孩子的尸体一眼。 他怕自己会崩溃,会忍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强烈璀璨。 西圣的皇帝陛下,人们得以信赖的天子,竟然做出了如此荒唐残忍的事情! 西圣律法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这些无辜的孩子又是什么? 助他登上长生之门的垫脚石吗? 还是能让他得道成仙的灵丹妙药? 早在叶家村的时候,陆沉渊便知道这朝堂中一直有人做了膝下的手脚。 替他在各地拐卖刚出生的孩子。 就连那次静娴在小县城里所遇见的,也是如此。 天家残忍,圣人无情,受苦的永远都只有这些无辜的百姓。 他不敢想象其中有多少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甚至疯癫发狂。 陆千秋抓着他的手,崩溃喊道:“皇兄,那可都是他的子民啊,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啊!” 陆沉渊不为所动,火晶石散发出来的光芒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他说:“人一旦被欲望操控,就会变成嗜血残忍的恶魔。” “他在我身上用尽了所有法子都未能实现长生,便只有将魔爪伸向这些孩子。” “国师曾告诉他,刚出生的婴孩儿,灵魂最为纯粹干净。” “所以……所以父皇便要如此?”仟千仦哾 陆千秋红了眼睛,他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绝不会如此惨无人道的去戕害那些孩子。 “因为他相信,干净纯粹的灵魂可以洗涤所有的罪孽。” “哈哈哈!” 陆千秋听完,竟然大笑了起来,他觉得荒谬,甚至是可怕扭曲。 “本身便是罪孽,又何谈洗涤罪孽?” 这一刻,陆千秋似乎终于明白了陆沉渊为何要拼尽一切去反抗,甚至是韬光养晦隐藏了这么多年。 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 因为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这些无辜的孩子们。 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不敢去想还有多少孩子会惨遭毒手。 “所以,皇兄要我去抄家灭族,便是因为他们就是帮凶,对吗?” 他现在觉得,就算是抄家灭族,对于他们来说也太过于轻松简单了。 陆千秋从来都不是一个坏到了骨子里的人。 “在你所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每天都有孩子在这座宫殿死去,他们的灵魂被拘禁在这里,永远都无法得到解脱。” 他说:“王朝的根基已经腐败,如果不将他们一一铲除,不等南楚兵临城下,它就已经崩塌瓦解了。” 陆千秋悲哀地看着陆沉渊。 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赖并且为之战斗的王朝竟然是这般的腐烂不堪。 为了追求所谓的长生和仙道,可以泯灭人性。 他痛苦地说:“皇兄,原是我一直就错了。” “可是这么多无辜孩子的亡灵,我们身上的罪孽是洗不干净了,永远都洗不干净的。” 因为他是西圣皇的儿子,是这个王朝的皇子。 他也同样踩着这些孩子们的尸骨。 陆沉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自己恢复冷静和理智。 说:“如果想要洗清自身的罪孽,那就去杀了他们。”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是干净无辜的,他们或贪婪,或嗜杀,亦或是沦为陛下的帮凶,残害生灵。” “你是晋王,手握大权,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杀了他们。” 他的嗓音就像是带着浓浓的蛊惑味道一样,足以魅惑人心。 陆千秋双眸怔怔地看着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极度不自信的感觉。 他喃喃道:“皇兄,我真的可以吗?” 陆沉渊却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看向那一口口沸腾着的锅炉。 那一刻,陆千秋明白了。 皇兄要他做他手里的鹰犬,一把最锋利的刀。 一把足以割破腐败王朝咽喉的刀。 “是,千秋明白了,千秋定不会辜负了皇兄!” 陆千秋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地宫外头走去。 夜色浓厚,今日连着腰斩了两位大臣,已经足够让他们这些人恐慌的了。 而此刻的护国将军府里,司马将军正在着急忙慌地将府中财物一一打包。 “将军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将咱们遣送回乡下老家了?” 将军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昆京可是个好地方,荣华富贵样样都有。 过惯了富贵日子,谁还愿意去那穷乡僻壤? “无知妇人,你又懂什么?” “今日储君腰斩了大都统和兵部尚书,若此时不逃,只怕下一个就是咱们了!”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你和孩子们先走,等过几日风平浪静了,我再来寻你们!” 而今之计,唯有先送走自己的家眷亲属,才能让他们心无旁骛,没有后顾之忧。 最后哪怕是储君要翻脸,他也是有底气为之一战的。 第272章 便是一条狗也不能放过 “将军不和我们一起走?”将军夫人瞬间就慌了。 咬着牙说:“不行,要走一起走,将军不走,妾身也不走!” 此时看上去他们就是一对共患难的夫妻,多么的情真意切,又多么让人感动。 司马将军却是一把不耐烦地将她推开。 说:“我若走了,第二日储君的追兵便会找上咱们,唯有我留在这昆京里,与诸位大人们一起联手,才能抵抗储君!”qqxsnew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麻烦,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婆婆妈妈的!” 司马将军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将军夫人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泪眼汪汪地收拾着细软。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帖了,将军府所有的子女都被安排上了马车,至于那些妾室,司马将军也只留了些不受宠的在府里。 那些年轻貌美的一并带走,往后去了乡下,还能享乐。 可怜那些不受宠的,知晓这番动作肯定是大难临头了。 然而将军只遣送了一部分人,留了她们在府里遭难,等着厄运降临。 “都动作快些!” 即便是生下了孩子的妾室,不受宠也依旧被留了下来。 这番去母留子,已然让人心生绝望恐惧。 可妾从来都没有人权,只有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 “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怎的半夜出门?” 将军府的几个小姐都疑惑地问着。 “问那么多作甚?让你们走就莫要多问!” 也不敢从正门走,只敢从后门悄悄地走,城门处他已经打过了招呼,走官道是最快的。 而官道需要檄文,这些司空将军都早有安排。 一群人飞快朝着后门而去,然而后门打开的刹那间,刺眼的火光让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高头大马上,陆千秋一席冰冷盔甲,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司马将军。 “哟,这大半夜的,司马将军是要打算去哪儿啊!” 司马照顿时浑身冰冷。 “晋王殿下?” 他知道,这一夜,他们逃不了了! 既然逃不了,那就做好血拼的准备吧。 陆千秋眼眸扫过他身后那一群家眷,嘴角微微勾起。 皇兄说的果然没错,今日朝堂上一事,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恐慌。 若是按捺不住者,则会在今夜出逃。 皇兄还真是料事如神,将一切都掌握得足够精确。 乌泱泱的皇城军将整个司马将军府都包围得严严实实。 “家中老母忽染重病,只怕是时日无多,故而让府中主母和一应子女回乡照料,也全是替本将军尽了孝道,只是不知晋王殿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这样啊……”陆千秋神色惋惜,摇摇头道:“只怕是她们也无法替将军您尽这份孝心了。” “殿下此话何意?” 如今大家都不过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只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面子,若是给不了,那就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护国大将军司马照在职多年,利用职权,从各地虏获幼儿上百名,司马将军,此罪你是认还是不认?” 陆千秋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司马照浑身一僵,瞳孔更是在瞬间剧烈收缩。 他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是他们已经知道了长生殿之下的秘密吗? “老子不认又如何!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谁不知道西圣律法,拐卖幼儿乃是重罪!” “是啊,可司马将军就是要知法犯法呢。” 陆千秋也懒得和他废话,继续说:“奉储君令,革除司马照将军职位,缴获府中所有财物,府中亲眷奴仆共三百四十人,九族之人一律就地格杀,不得有误!” 就地格杀! 这是要灭了他的九族啊! “老子不服!”司马照愤怒大喊:“本将军要面圣,要亲自问一问陛下,老子这么多年为了西圣鞍前马后征战沙场,何故一个储君,便要定了我灭九族的抄家大罪!” 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府中亲眷子女已经开始哭了起来,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下场。 陆千秋冷笑:“面圣?你有何资格面圣?罔顾律法,知法犯法,残害数百无辜生命,当然是要一命还一命了。” “司马照,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储君会给你所谓的证据吧?长生殿下那累累尸骨便是最好的证据!” 司马照浑身大震,他们果然知道了! “哈哈哈!果真是天要亡我!妖孽误国,妖孽误国啊!” “此罪乃我司马照一人犯下,与我家眷子女无关,还请晋王殿下饶过他们!” 司马照一撩长袍跪下。 “他们无辜,那长生殿下的稚子何辜?他们又何罪之有?” 陆千秋嗤笑,就为了那可笑的长生,就能杀了那么多稚嫩鲜活的生命。 就算他是听从圣命,那他也是刽子手! 不可饶恕! 陆千秋大手一挥,所有皇城军瞬间涌入其中大开杀戒! “都莫要给本王心慈手软,便是一条狗也不能放过!” 当杀戮开始时,夜幕与血色共舞。 尖叫声,求饶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所有妄图逃窜之人都会被利剑穿心割喉,一应老小,俱不放过! 天光微亮时,血色弥漫在昆京的上空中。 护国将军府的血一直流淌到了街道上,猩红刺目。 告示已经贴出,彰显着护国将军司马照所犯下的条条重罪。 可不仅仅是护国将军府,还有翰林府,御史台以及中书令,几乎在一夜之间遭人血洗灭族。 而他们的罪证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信奉邪术,以孩童炼药。 如此罪状一出,瞬间惹来民愤无数,纷纷谴责之。 而被吊在城门口尚有最后一口气在安平县主只是冷眼旁观着,心中无限悲哀。 以此为开端,这个王朝即将被他血洗。 如此大手笔,残忍冷酷,几乎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和机会,就在一夜之间血洗了四位大臣。 令朝堂震撼,原本想要逃离昆京的人见此情景,直接将此想法扼杀在摇篮中。 天光大亮,第二日又是一天的好太阳。 他回去时,身上的血腥气还未消散。 进了门口,她在那头静静看着,千丝万缕的光线投射下来,落在他身上,美好静雅。 第273章 无人之境 她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目光似笑非笑。 “长本事了,夜不归宿?这还未成婚呢,就将我一人独自放在府中,若日后成婚了还了得?” 静娴缓缓开口,话虽如此,可那笑意却渐渐染上了眉心。 男人靠近,万顷光束洒下的瞬间,她便觉得他好像是天上的仙人,随时都要反乘风而去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以后不会了。” 他上前正要握着静娴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说:“玉芙放了热水,洗洗身上的血腥气吧,不好闻。” 他将手缩回来,唇角微勾:“可是太累了,本君不想动弹,不如阿娴替我找个婢子伺候我沐浴吧。” 累是真的,找婢子是假的。 除非他不想活了。 静娴扬唇:“好啊,你想要什么样的婢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若是这太子府里找不到,我再去那青楼小倌儿里替你找,如何?” “阿娴!” 他语气稍微有些重了,揉了揉眉心,略显几分倦怠。 却在一下子将她拉入怀里,他很高,巨大的体型差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小孩儿似的。 男人的脸埋进了静娴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芳香。 说:“昆京里有一处汤泉,我带你去骑马。” 汤泉,骑马? “你不是累了?” “有阿娴在,自然不会累的。” 那里很安静,他想找个只独属于他和阿娴的地方。 朝堂上的事情他忙活了很久,几乎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偶尔也吃不上饭,只想着能够尽快忙完去见见阿娴。 都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而今人间处处是春景。 春暖花开,漫天山野都是五颜六色的花。qqxsnew 不远处的京郊就是皇家园林,那是先帝给她生母修建的地方。 先帝在世时,尚无人敢说她生母半个字。 人人都说,先帝已老,那妖姬却容颜依旧,是她吞噬了先帝精血,害得先帝早早驾崩。 可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便再无人为她遮风挡雨,霎时间,她沦为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谁都想去分一杯羹。 策马奔腾于偌大京郊,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他们一路骑马前往园林,有力双臂夹紧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身。 “阿娴,我母妃在世时,她也曾告诉过我,先帝很喜欢带她出来骑马。” 男人醇厚的嗓音落在耳边,静娴心头微动。 问:“那你母妃可曾说过,自己来自何处?” 好似这宫里有不少人都对她母妃的来历很感兴趣,哪怕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姓甚名谁。 “她自无人之境而来。” “无人之境?” 那是什么地方? 饶是静娴活了四百年,也没听说过那种地方。 “阿娴想知道?” “并不是很感兴趣。”春日的风很暖,四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温暖气息。 策马奔腾于广袤之原,皇家园林由远及近,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 身后男人胸膛宽阔,也终于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灼热的气息,紧紧地裹着她,在云端里漫游。 她听得陆沉渊一声轻笑,说:“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汤池雾气氤氲,无数美貌婢女随侍左右,她们的装束和宫里的都不太一样,色彩清雅,浓淡相宜。 “姑娘,这汤池自殿下母妃逝世之后便再无人将其开启了。” “为何?” 一旁的婢子帮她宽衣,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白皙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 卸去钗环,一头青丝如瀑。 就连婢子们也惊叹,好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传闻说,这汤池乃殿下生母从仙境引来,自她死后,汤池干涸,皇陵曾在一夜之间变为腐朽。” “是以殿下将汤池重启,大概是因为殿下是她在世的唯一血脉吧。” 闻言,静娴只是嗤笑了声,可能也就当是个传闻听听罢了,当不得真。 这世间哪有什么仙境仙人,不过都是人们用来寄托自己的信念,继而臆造出来的东西罢了。 若真有神明,又怎会见得这世间千万般疾苦? “郡主,这汤池可灵着呢,只有殿下来的时候才会盛满水,殿下走后,便又干涸了。” “且这汤池能够缓解疲劳,治愈伤痕,以往殿下总是带着一身伤过来,都是靠着汤池才能撑过这些年的。” 婢女轻声说着。 静娴有些惊讶,汤池雾气氤氲,轻纱曼妙飞舞,顶上富丽堂皇。 当那细嫩圆润的足踏入汤池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穿透她的灵体,直击灵魂深处,让她险些软了双腿。 “郡主可要小心些,莫要摔了。” 身后的婢女们对视一眼,而后缓缓褪去。 然而在外人看来,这座园林腐败不堪,蛛网密布,早就成了无人敢踏足的区域。 早些年也有人企图闯进来,寻找一些值钱的物件儿。 只可惜进去之后便再也没能出来。 故而外人都在传,是那妖姬的冤魂作祟,她被困在这里,专门吞噬人的灵魂。 故事总是荒诞而玄妙的。 她将整个身子都没入汤池之中,刹那间,无尽的温暖将她包裹沉沦,困意疯狂涌来。 眼皮子越发沉重,她企图抵抗这种浓烈的睡意,可越是抵抗,睡意就越是汹涌。 直到她彻底沉沉睡去,身后是轻缓的脚步声,长袍流云般拖曳在地上。 只给人一道绝美清冷傲然的背影。 “想来郡主这是累极了,这么快就睡着了。” 婢女们轻笑着望向那靠在台阶上熟睡的美人儿,发丝漂浮在水面上,美丽莹白的胴体在水中若隐若现。 踏入水中的刹那间,涟漪阵阵,波纹密集荡漾开来。 他轻轻托起那人的脸,温柔地靠在胸口处。 “阿娴,去吧,去领略一番无人之境的风采,会有人引领你前往。” 他在女人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神情虔诚,像是在膜拜自己的神明。 静娴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梦里。 那是一片纯白无瑕的世界,和她所见的玄微森林没有任何差异。 所以不同的,便是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冷。 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落在她掌心,没有融化,而是将她手心划开了一道口子。 第274章 四方之城 “嘶——” 静娴吃痛,迅速缩回自己的手,看着手心冒出来的血珠,她立马拧眉。 这不是梦么? 为何在梦里还能察觉到疼? 她抬头,才发现玄微森林的上空是一片灰蒙蒙的氤氲,浓厚的瘴气覆盖在上空。 这里无疑是静谧的,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这和她曾经见过的玄微森林不一样,天空阴嗖嗖的。 周遭的树木在不断地后退,最后呈现出一片漆黑的城,蜿蜒曲折地出现在她面前。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通常当情况出现有一丝丝诡异不对劲的地方,静娴脑子里的下意识想法就是逃! 转身就跑!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机会。 因为她知道,犹豫会要了她的命,有时候脑子里的思考,并不一定会带给她正确的答案。 也许是错误的。 而这个错误往往都是致命的。 她是个比较惜命的人,在没有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前,当然是跑为上策! 只是不论她怎么跑,都好像是在原地踏步。 面前光线在迅速发生着变化,眼前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知道眼前一点点回复光亮,可周围依旧是昏暗的。 “你便是阿渊选中的妻子,叶静娴?”冰冷如同毒蛇一样的声音直击她的耳膜。 这种感觉很不好。 像是有人拿捏住了她的命门,让她不得不屈服。 可她自成名后,就从未向任何人屈服过。 黑纱笼罩,身姿曼妙,容貌倾城。 而等她看清楚那张脸时,静娴只觉得身子冷嗖嗖的。 那股寒意不知从何而来。 “你逃不出这里的,只要我想,你可以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在短暂的诧异和震惊过后,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那透骨冰凉的气息缠绕在她身体上,寒意是那样明显。 “太妃殿下,初次见面,别来无恙。” 红唇轻飏,眉眼上挑,端的是嚣张狂傲,飞扬跋扈。 那张脸,和先前玉芙给她看过的陆沉渊生母画像一模一样。 她虽不信鬼神,知晓人死后便是彻底消弭于这世间。 而她自己就是个意外,死了四百年还能再活过来了,不是意外是什么? 只是与画像上的不一样,眼前之人充满了邪恶和魅惑,和画像上的清冷大相径庭。 但她的美貌依旧是无人可以否定的,哪怕她自己身为女人,站在她面前,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种自卑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这里是玄微森林的中心,你既能降服扶麟,想必就应该知晓,玄微森林里没有活人,只有兽。” “所以呢?”静娴挑眉,哪怕处于劣势,也不会显得被动。 她说:“这里是四方城,自玄微森林临世起,它便已经存在了,而我则是这四方城的初代城主。” “曾经有一个男人意外闯入了四方城,带走了我,后世称我为妖姬,只因我身上拥有着他们没有的能力罢了。” 她淡淡地说着。 静娴也的确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邪恶。 她仿佛是由无数恶念凝聚而成的般,身子如蛇一样柔软冰冷。 “我没有名字,在我被带出四方城时,我就失去了所有能力,人们企图得到我的力量,将我蚕食羞辱,曝尸于城门口以祭神灵。”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 仿佛曾经饱受屈辱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静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当然也没有嘲笑。 而是平静到了一个无悲无喜的地步。 女人轻笑一声:“你果真和他一样,阿渊是我和西圣皇所生,我对他自小不喜,却依旧希望他能过得好。” “你对他所做种种我皆知晓,当真是要多谢你了,你算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即便是说着这些,静娴也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神色淡然,语气平静:“我只是对他有所图,对于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是不遗余力也要去得到。” “东西?” 女人嗤笑一声:“你可真是薄情。” “你是玄微森林里的兽,能够化形的兽,已经超脱了生死,你让我来这里,不仅仅只是让我听你说这些的吧?” “当然。”女人也不诧异,彼此间都是聪明人,就无须多言。 “你虽给了阿渊重生的机会,可我依旧要窥探你的未来,若你对他无用,亦或是将来会祸害于他,我不会留你,我会将你绞杀于四方城内,让你沦为这四方城的一体。” 女人盯着静娴的眼睛,企图窥破一些东西。 “哦,是吗?”静娴冷笑:“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只兽罢了,也企图窥探我的未来?” 女人脸色一变,漫天的黑雾弥散,她诧异看向女人时,却撞入她那双骤变成金色锐利的瞳孔中。 糟糕! 静娴暗骂一声,迅速闭眼,然而脑海中全是那双金色的眼眸,脑海之中传来尖锐的疼痛。 像是有刀子要割开她的头颅,过往的记忆被人狠狠撕碎再揉合在一起。 当记忆追溯到百年前时,女人脸色再次骤变,嗓音也变得尖厉了起来。 “你不是真正的叶静娴,这具身体,也不是你的!”仟仟尛哾 她像是发了狂一样,开始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画面一样,刹那间怒目圆睁。 尖厉的指甲在静娴的脖颈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扶麟,扶麟!” 喉咙间溢出压抑痛苦的嗓音,掌心握成拳,猛地击向对面的女人,身体却不堪重负被重重压在地上。 “你会害死他的,你会害死他的!” 女人嘶吼着尖叫着,神情近乎癫狂疯魔。 紫色光芒照耀在四方城上空,蜿蜒如同扭曲的蛇身一样的四方城竟然开始变幻莫测了起来。 “你不是真的叶静娴,你是那个魔头聂琅嬅!” “太妃殿下果真厉害,不愧是这玄微森林里的兽,竟然能够勘破我的真身。” 静娴低低地笑了起来,她摇晃着自己的身子,无比艰难地站起来。 双眸邪恶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说:“我是聂琅嬅你又能如何?你能杀得了我吗?” 不! 她杀不了! 真因为知道她是聂琅嬅,才让那女人的心里开始恐惧颤抖 第275章 裙下之臣 因为最初的聂琅嬅,曾为了获取珍稀药材,不惜猎杀了这玄微森林里无数的兽类。 “呵呵呵!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看上的人,便是你的儿子,也得乖乖做我的裙下之臣。”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眼里闪动着兴奋。 她说:“本郡主还没尝试过猎杀能化成人形的兽呢,既都来了这四方城,又怎能空手而归呢!” 刹那间,紫色的魂火在她身上燃烧着。 阴沉灰暗的天空被一道浓烈的紫光破开,巨大的兽掌从天而降。 哐当一声巨响,四方城为之震颤,无数兽类开始争先恐后地逃出四方城。 那是扶麟。 是彻底成年的扶麟! 扶麟生长周期和人类不一样,只要给它喂足够多的灵药,它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急剧成长到巅峰状态! 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灵丹妙药。 “你居然融合了扶麟兽的魂火!”女人惊声尖叫着。 这怎么可能! 融合了兽的魂火,兽是必死的。 那她又到底是如何做到融合了魂火扶麟还活着的? 静娴冷笑:“这世间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本郡主念在你是阿渊生母的份儿,不想与你计较,可你却想将我绞杀于此。” 她下巴微抬,尽是倨傲冷漠。 “那么,就让本郡主来试试你这只兽的能耐吧,你左右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嘴角的笑意在迅速扩大。 星峰的光芒在跳动着,巨兽撕破四方城的天空。 霎时间风云变幻,汤池沸腾,整个园林都开始震颤起来。 婢子们惊慌失措,好端端的,怎么就振动了起来,莫不是…… 玄微森林开始涌动着兽潮,大抵是因为感受到了扶麟的气息,那种来自于血脉的威压是单方面压制的。 “无知小辈,当真狂妄!”女人冷笑了起来,那倾城容貌如今落在静娴眼里,和蛇蝎并无差异。 “就算你是聂琅嬅又能如何,你既入了这四方城,我便不能让你完完整整的出去,我儿阿渊将来是要睥睨天下,做这天下共主的,岂能让你断送了他的未来!” 她嘶吼着,妖媚的眼睛像是能魅惑人心似得。 “天下共主?”静娴冷笑:“太妃莫要忘了,若是没有我,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光是那一身的热毒他就无法抵抗。 她自信扬唇,嚣张狂妄:“我敢笃定,这天下除了我,没人配站在他的身边!” “胡言乱语!” 她不信! 她刚刚已经窥见了他们的未来,若未来之路坦荡光明,她自会对静娴友善。 可惜啊,她是聂琅嬅,是能亲手断送阿渊性命的人! 一身黑纱飞舞,红唇艳丽似血。 巨大的风暴在两人之间炸开,扶麟庞大的身躯站在静娴身后,呈保护姿态。 匕首横于胸前,眼里是嗜血的光芒。 真强啊! 真不愧是玄微森林里最强的兽。 发丝与衣衫凌厉地狂舞,静娴舔了舔嘴角,眸子里一片冷光。 “我胡言乱语?”她低笑出声,毫不留情地击碎她最后一层伪装。 说:“这么多年来,他都活在你为他编织的弥天大谎中,就连他的出生都是被算计好的,不是吗?” “放肆!” 女人狰狞着嘶吼,她已经彻底撕破了那层伪装,露出深刻的滔天恨意。 四方城内散发着阵阵寒气,她的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叫嚣着要将她撕成粉碎。 各种各样的兽们聚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天空上凝聚出来的巨大乌云。 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随时都能压下来似的。 还有即将化形的兽,一半是人,一半是兽的形态,他们大多美丽妖娆,或清纯艳丽。 脸上全是愁容。 “除了四百年前那个人,玄微森林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么强悍的人了。” “是啊,四百年前她杀了很多兽,今天这个人会是她吗?” “别胡说,凡人只有短暂百年寿命,肯定不是她,就算是,城主大人也能杀了她的!” 他们受困于玄微森林,这里是避风港,亦是他们的囚笼。 除了被凡人抓捕带离玄微森林,任何想要逃离这里的兽都会死。 “可是……”无数的兽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总觉得这是不同寻常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啊,玄微森林的血开始融化了,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很霸道。” 闻言,所有兽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脚底下的土地竟然开始变得湿润了起来,覆盖在大地上那一层厚厚的白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融化着。 汇聚成无数的水流淌在他们脚下。 玄微森林历来都是冰雪覆盖,从来没出现过冰雪融化的情况。 兽们开始担心了,担心那个凡人会不会是第二个叶静娴。 不得不说,陆沉渊的母亲很强。 有扶麟的加持,她们几乎是不相上下,可她的力量是源源不断的。 “很熟悉吧,我的身体里用的是你儿子的血,既然你是兽,那他体内也拥有着兽一半的血脉传承,太妃殿下,杀了我,你的儿子也会死。” 女人瞳孔一缩,尖厉的指甲堪堪在她面前停下。 静娴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依旧散漫慵懒,对比起她的紧张和疯狂,她显得慵懒多了。 “你别忘了,我是个炼药师,最擅长操控人的命,把他的命和我的命连在一起,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她知道,再这样打下去,她们谁都讨不到好处。 “贱人!贱人!”女人声嘶力竭地尖锐怒骂着,却依旧无能为力。 只能双眼猩红地对她怒目而视。 静娴嗤笑一声,神情倨傲张扬:“不妨你将自己的魂火献祭给我,本郡主还能考虑考虑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命嘛,一命换一命而已。 她不管这里是虚幻的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但想要凌驾在她之上,便绝无可能! 女人怒目圆睁,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样尖叫嘶吼着。 静娴摇了摇头:“您这般模样,还真是有违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歇斯底里,犹如市井泼妇,若是阿渊瞧了,他会如何想?” 第276章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又该如何? 女人愣住,狰狞的面孔渐渐缓和了下来。 作为玄微森林里初代的兽,她是骄傲的。 便是死,也不会将魂火献祭给一个凡人。 静娴似看破她的想法,讥笑道:“就算是死了,我也有法子掏出你的魂火,我会碾碎你的五脏六腑,将你淬炼。” 她说:“你为阿渊编织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如果让他知晓那妖姬之名乃你自己所为,就连当年你遭人羞辱祭天,也是你一手所为。” “不光如此,那掖庭十年,他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遭太监凌辱,让萧正邕将他变成那嗜血发狂的怪物,让他终日活在仇恨之中,就连如今他所做的一切斗不过是为了给你血洗当年的仇恨。” “太妃殿下,我见过这世上很多母亲,我也是母亲,您却是我见过最狠最毒的一个。” 若是先前,静娴并不会联想到这一层来。 直到看见了这四方城,看见了这初代的兽,她便知道,原来古书上记载的都是真的。 玄微森林的深处有一兽,名为狰。 是凶恶与仇恨的代表。 传闻它本是天神坐骑,只因犯错被贬镇守玄微森林,历经千百年,从未踏出过玄微森林半步。 不曾想她不但踏出了玄微森林,还与凡人诞下子嗣。 在没遇见之前,静娴只当那些古书上都是些胡言乱语,从未当真过,现在看来,这些不但都是真的,且还是个惊天阴谋。 “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在他心中种满仇恨的种子,让他成为第二个你,好助你摆脱玄微森林。” “狰!” 女人瞳孔一缩。 静娴继续道:“若我猜得没错,当年你也是故意让人将你带走的吧,这玄微森林里的兽,只能被凡人带走。” 作为一种古老的兽,她拥有着高超的智慧。 自以为所做的这一切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如今却被静娴层层剖开,将那残忍的真相血淋淋地展现出来。 “你不能告诉他,你不能告诉他!” 阿渊一旦知晓,那么这么多年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会崩塌的。 她的阿渊如今以为她已经死了,只是魂魄被困于这四方城出不去罢了。 她一直告诉阿渊,只有大仇得报,她才能进入轮回,去到往生,从此便能从仇恨中解脱了。 眼泪划过那张绝美的脸庞,静娴有片刻的怔愣,似乎没想到这高贵的兽还会流泪。 “想要我保守秘密,那就用你的魂火来换。” 女人瞳孔一缩。 “怎么,不愿意?”静娴嗤笑:“反正你又杀不了我,那我索性去告诉他好了,这世上,除了你,他大概也只相信我一个了。” “你说,到时候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狰的身体在颤抖着,比起那凶恶狰狞的样子,现在的她,光是一个神情,便足够让人心生怜爱。 不惜放下一切,去卑微渴求她的一个眼神了。 “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永绝后患,怎么样?” 静娴慵懒靠在扶麟粗壮的手臂上,姿态闲散,似并不着急着等待她的答案。 人一旦被拿捏住了软肋,就很容易变得被动起来。 狰如此,静娴亦是如此。 可她是个很疯的人,就算被拿捏了软肋,她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想要彻底成为强大的人,就必须做到坚不可摧,软肋也能成为她为之一战的铁甲堡垒。 狰不甘心。 目光怨恨狰狞。 “你别这样看着我,就算你是他的母亲,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对于任何想要杀她的人,静娴都不会手下留情。 “阿渊,阿渊!” 狰忽然看着她的背后大叫了起来,还不等静娴回神,身后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身子在瞬间被吸出四方城。 她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般,胸口长舒一口气,陡然睁开双眼,四周轻纱满屋,随风摇荡。 周围传来银铃清脆的声响,她陡然从床上坐起来,轻纱自身上滑落,露出那美丽的胴体。 “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没有伤口,已经愈合了。 但被割破的疼痛感还在,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刚刚经历的那一切都不是梦。 陆沉渊的生母没死,她是代表着狰狞与仇恨的狰。 就连阿渊,也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郡主醒了?” 婢子拿着新衣过来,外头的天儿已经黑了。 她竟不知自己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天黑。 “储君呢?” 婢女们开始给她穿衣绾发,说:“殿下大概是累极了,还在汤池那边呢。” 那她又是怎么从四方城出来的? 她们给静娴换了身色彩艳丽的衣裙,做了复杂的发髻,就连妆容也是艳丽的。 水雾缭绕的汤池中,光影氤氲,那清瘦却很健硕的背影沉溺于水中。 大颗大颗晶莹的水珠从他后背滑落。 只是一个背影,便能让她察觉到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和肃杀,那种饱经风霜和世人冷酷的气息在他身上沉淀。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身冰冷的锋芒锐利。 乌黑的秀发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静娴自是站在汤池边缘静静地看着他。 眼眸微垂,纤长卷翘的睫毛遮挡了她眼里的情绪。 她不知道若是阿渊知晓自己这辈子为之拼命的东西,到最后不过是一场骗局,他会如何。 也许会崩溃。 也许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都是笑话。 她也只是在狰的面前那样说说罢了,又怎会舍得将那残忍的真相在阿渊面前剖开。 他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不曾想就连他的出生都是被设计好了的。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狰的算计。 她想,阿渊应该是让她去见见他的母亲,谁料又让她发现如此惊天秘密。 她蹲下来,嫩白莹润的指尖轻轻勾勒着男人俊美的五官。 “若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这样,他至少会认为自己有个爱他的母亲。 “既然不知道,那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吧。”静娴幽幽叹气。 世间疾苦千千万,她却在陆沉渊身上见到了诸多疾苦,上天似乎将所有的不公都加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又该如何?” 是一辈子沉入黑暗的深渊,还是彻底沦为狰的垫脚石? 第277章 我会溺死在你的温柔之中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了,大概是连老天爷都舍不得见他过得这般苦,所以才给了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 好给他一个救赎,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吧。 她眼里不乏有心疼,也有对命运安排的无奈。 “若是没有遇见阿娴,我想我大概是不会看见光了。” 手腕上忽然多了股湿漉漉的感觉,愕然间撞入那双含着水雾和情意的眸子。 “你醒了?” “未曾睡过。”他轻笑一声,掌心用力,忽然将她扯入汤池之中。 静娴惊呼一声,顿时颦眉道:“这刚换的衣裳,你就又给我弄湿了。” 还有那钗环,看上去很是精美,大多都是金子打造的,这一扯,好些都掉入了水里。 “不妨事,这里头还有很多衫裙,都是时下最新的款式。” “那阿娴能和我说说,你在四方城看见了什么?” 他想,一定很不愉快,才会让母妃大怒,导致整个园林都险些毁于一旦。 好在他及时将阿娴给拉了回来,才避免了这一场祸事。 “你母妃是个很厉害的。”静娴喟叹道:“但她大概是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的,说我会耽误了你的未来,所以要将我绞杀。” 陆沉渊脸上的神情在一点点的冷下去。 “无妨,她不喜欢你那是她的事情,你是我要的人,与她无关。” 静娴渣渣眼睛,所以这梦境的确是真的。 “阿渊,你可知你母妃是什么人?” 她想,这园林大概是能够连接玄微森林的一个通道,故而那些婢子才会说,当狰死后,这汤池就干涸了。 只有在陆沉渊来的时候,汤池才会焕发生机。 且他每每伤痕累累地过来,便是靠这汤池为他治愈伤口,缓解疲劳。 “阿娴,除了你,她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的人。” “是吗?”静娴心口一痛。 她从来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她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自记事以来便是四处乞讨,和野狗乞丐抢吃食。 却也知道,这世间的父母应当都是爱自己孩子的。 她忍着那股心痛,说:“你好像很信任她。” “嗯,她是我母亲,在没遇见阿娴之前,她是唯一能够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人。” “所以阿娴,不论她喜不喜欢你都无关紧要,她见过你,你也见过她这就足够了,往后你们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是的。 陆沉渊并不想让阿娴接触他的母亲。 若非母亲一再要求,想要看看未来的儿媳,他也不会带着阿娴来这里。 他知道阿娴并非常人,可知道的事情越多,对她来说就越是危险。 静娴在心中苦笑,果然骗得够深。 她拥着陆沉渊,在他耳边轻语:“那你要听好了,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欺骗你背叛你,甚至是利用你,唯有我不会。” “陆沉渊,你我性命相连,不论何时,你都要无条件地相信我,明白吗?” 她的语气是那样沉重,又是那样的刻不容缓。 “好,我都听阿娴的。” 在静娴面前,他总是那样柔和,恨不能将一腔柔情都给了她。 吻从眉心一路落到了鼻尖,灼热的气息还是发酵纠缠。 他说:“阿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阿娴瞒着我一些事情了?” 这样的阿娴,让他很不适应。 仿佛在害怕失去什么,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可以骄傲放纵,也可以肆意洒脱。 “想知道?”静娴轻笑一声,衣衫湿透,贴着肌肤,有几分滑腻的感觉。 细嫩的双手缠上男人的脖颈,气息忽然交缠融合。 “都在我的心里,想知道的话,那就剖开我的心看看来。” 可她又哪里知道,将来,即便是剖开了那颗心,也换不回陆沉渊了。 “我可舍不得剖开你的心。”男人的指尖顺着她的锁骨停顿在了她心口的位置。 那里,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着。 “阿娴,你的心跳得好快。” “是啊,没办法,谁让我一面对你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呢,你说该怎么办?”仟千仦哾 静娴无奈扶额,红唇在他耳际吐气如兰,活像是那能吸人精气的妖精。 她听见陆沉渊一声低笑,腰肢便猛地被人掐紧贴紧。 “还能怎么办,自当是以身相许,为此赎罪了。” “怎么个许法?”眼眸里春意盎然,他的指尖总是在不经意地撩火,让她的身子引起阵阵战栗。 桃色纷飞,春意盎然。 汤池里的水荡开了阵阵涟漪,又一阵地激荡着,伴随着暧昧纠缠的低喘。 “阿娴。”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厚的情动色彩。 他满足地喟叹着,说:“迟早有一天,我会溺死在你的温柔之中。” 水波流转,从四方城出来后,静娴只想将一切都给他,不想让他在遭受这世间的任何不公了。 上天是让她来爱他的,所以便是溺死在这温柔里,那也是她心甘情愿。 “有人来了。” 攀附在男人脖颈上的手忽然松开,掌心击打在水面,一条水龙顿时凌空而起,迅猛击向半空。 砰! 一声巨响,水花四散,像是击打到了某种实物一样,掌心裹胁着凌厉的劲风缠绕着纱幔腾空。 足尖在水面轻点,纱幔层层裹上她的身躯。 那人缓缓显出轮廓来,刹那间,熟悉的气息迎来,让静娴瞬间沉下了脸来。 “微生玉!” 心脏猛烈跳动,汤池再次沸腾,那水似被赋予了生命般,竟然瞬间凝成无数冰锥,凶猛无比刺向对面那黑衣玄袍的男人。 长袖鼓动,罡气自在他面前形成一道保护罩,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下。 “百年未见,你……” “住口!你有何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静娴眼神冷酷,一张小脸儿更是冷若冰霜。 微生玉不远万里赶来,还未开口便已经遭受到她的攻击。 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她的身旁站着另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那清俊宛如神只般的容颜,似能让日月失色。 他似乎这时才注意到静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泛着点点红晕,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与人欢好之后留下来的痕迹。 第278章 免得哪天我心情不好,就把她给杀了 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样,脚步顿时踉跄着后退。 “你……你嫁做人妇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静娴,语气里尽是受伤和震惊,就连神情也是那般悲伤痛苦。 “怎么?你能另娶新欢,本郡主就不能嫁做人妇了?” “如今我当真是要谢谢你当年的不娶之恩,不若今日,本郡主也遇不到如阿渊这般好的男人。” 她缓缓勾唇,对于这个外来之客,陆沉渊似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只是略略扫了他一眼。 便道:“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便是客,这里有上好的茶,比起南楚,分毫不差。” 可微生玉来西圣,不是为了讨那一口茶喝的。 “你当真成婚了?”他来得急,许多事情都没打听清楚。 而今只是瞧她与另外一个男人共赴巫山云雨,他心中便是百般愤怒悲哀。 相比起他的愤怒和急切,静娴就显得淡定多了。 轻呷一口茶,茶香四溢。 “你来之时,裴寂不曾告诉过你,我如今的身份是什么?” “而今我不光是西圣未来储妃,还是南楚争夺的太子妃,且我如今还抚育了一个孩子,大概五六岁了吧。” “你说什么呢?”微生玉浑身一颤,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静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继续说:“那孩子乃我亲自孕育诞下,是西圣储君的嫡长子,将来也会是西圣的储君。” “你当真就这般恨我?竟要嫁给那种人做妻子?我知道从前是我做错了,你大可打我骂我,你要什么我都依你,你离开他,跟我回南楚!” 彼时陆沉渊不在这里,他懂得如何给静娴自由和空间,并不会时常束缚着她。 静娴嗤笑道:“跟你回去?然后嫁给裴寂吗?我生母乃是裴寂太子母亲的亲生妹妹,南楚皇室的规矩,你忘了?” 她想,微生玉应该是比她还要清楚南楚的。 故而这些规矩,他是没办法打破的。 微生玉闻言,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莫测了起来。 他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这般棘手复杂,他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死而复生,不曾想过她的身份竟然还这般复杂。 “还是说,你有自信将我带回去后,足以抵抗整个南楚皇室?” 静娴嗤笑着问,南楚皇室和微生家族的气运息息相关,以前他就放不下微生家族,现在也一样。 她果然看见微生玉的脸色在片刻后僵凝,而后薄唇紧抿,阴郁的布满了压抑和怒火。 他在忍耐。 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说:“琅嬅,你只要跟我走,我便有法子让你脱离南楚。” “什么法子?杀光南楚皇室的人,然后休了你的发妻,还是让我做你的妾室?” 她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微生玉。 说:“你还真是天真,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趁我今儿心情还不错,你最好离开,好好护着你那心尖尖儿上的人,免得哪天我心情不好,就把她给杀了。” 杀死微生柔,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琅嬅……” 看她起身要走,微生玉瞬间着急了起来,他这般千里迢迢而来,她便如此冷漠以待。 他慌忙追上去,短刃却在瞬间割破了他胸前的衣衫,血丝随之渗透,他惊愕地看着静娴。 “先生还请记好了,本郡主是西圣永乐郡主,名叶静娴,你唤我苏娴亦是可以的,聂琅嬅?那早就是个死人了。” “你若再上前一步,我把将你的心挖出来喂狗。” 微生玉有多强她还是知道的,自己几斤几两更是清楚,能打得过,但微生玉不能死在西圣。 得死在南楚才行。 不等微生玉追上去,眼前的景象居然开始迅速发生变化。 一切都在倒退消散,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出现在了一片空旷之地。 “幻术?”微生玉惊愕地看向眼前的一切,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伤口还在。 证明她是真的,只有那场景是假的。 只是能够拥有如此强大幻术的人,不该籍籍无名。 “郡主,楚家夫人前来拜访了。” 他们才刚离开园林不久,就有人过来通传了。 那楚家夫人是个明眼人,大概是知晓了一些事情,来的时候还特意去城门口看了一眼那一家三口。 安平好像还没断气,至于那两个,死得透透的了。 她不由得冷笑,安平这条命还真是够硬,贱人的命才硬,不是吗? 哪怕安平朝她投来求救的目光,赵婉也没看一眼。 她挺着孕肚,身后跟着那戴着面纱的婢女。 “民女赵婉,见过郡主殿下。”她堪堪行礼,端的是大方秀气。 比起那刁蛮任性的安平,不知道好到了哪儿去。 “既是怀了身子的人,倒也不必多礼,坐吧。”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身后的婢女,正巧四目相对,那人慌乱低头,掩盖住眸子里的一片恨意。 藏在袖口里的手更是下意识收紧,指甲嵌入掌心,也疼而不自知。 她过得真好! 从一介村妇,沦为高高在上的永乐郡主,还成了太子储妃! “你来寻我,可是有事相求?”静娴懒懒的,没什么架子,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那般散漫,着实不像个金尊玉贵的郡主。 她也本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 “是,赵婉是来求郡主救一救我这腹中胎儿的。” 赵婉扶着肚子跪下,脸上尽是哀求。 她知道,叶静娴是冲着她身后那个奴婢来的,正好各取所需,都是聪明人,直接开门见山。 “说来听听。” 赵婉咬牙,说:“我已有八月身孕,可如今已经察觉不到胎动了,家中婆母着人看相,说我腹中乃是女胎,便要以此刮掉,赵婉不从,便日日在我吃食中下药。” “我是庶女,即便做了正室也无人权,若不吃,便只有饿死的份儿。” 她低头抚摸着肚子,恨意在眸子里酝酿,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赵婉知晓,郡主能力通天,可逆生死,求郡主大发慈悲,救我孩儿一命,往后赵婉便是当牛做马,也要回报郡主。” 静娴挑眉,唇角勾起,等的便是这句话了。 第279章 你这双狗眼睛不想要便让人剜了去吧 “当真是什么都愿意?”静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赵婉含泪点头:“但凭郡主吩咐。” “那若本郡主说,我想要你身后这个婢子呢?” 静娴言笑晏晏,眸子里全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赵婉先是一愣,随后看向那婢子,叶灵筠也没想到静娴会这般直截了当,她只是用来监视赵婉的。 若是落在了叶静娴的手里,肯定少不了自己好果子吃。 而今看来,叶静娴定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郡主有所不知,这婢子乃家中婆母所赐,只怕是……” 当然,这话是说给叶灵筠听的。 静娴微微一笑:“无妨,本郡主便是瞧着她与我很是投缘,你大可从太子府挑选一位聪明伶俐的婢子回去,若是你婆母问起来,便让她来太子府寻我,我定会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赵婉,是婢子重要,还是你腹中胎儿的性命重要?” 自那日在城门口瞧见赵婉时,她就知道赵婉腹中胎儿危在旦夕,故而便让褚建仁派了人告知。 她知道赵婉是个聪明的,定会想到这一层去。 果真是没有让她失望呢。 赵婉犹豫再三,最后点头:“一切都听郡主吩咐。” “夫人!”身后的叶灵筠却急了。 慌忙道:“奴婢的卖身契尚在府中,如何能沦为太子府的奴婢?” “啪——” 只是话音刚落,那凌厉的巴掌便落在了她脸上,面纱被打落,露出了那张因为烧伤而变得面目狰狞且丑陋的脸来。 “好大胆的婢子!而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主子,身为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便是要将你送人,你也得乖乖受着,不是吗?叶灵筠!” 她堪堪唤出叶灵筠的名字来,她捂着脸,狰狞了一双眼睛瞪着她。 静娴反而笑了:“敢这般看本郡主,你这双狗眼睛不想要便让人剜了去吧。” “且见我不跪,又是何人给你的这个权利?” 叶灵筠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 自从到了昆京以后,叶灵筠就学聪明了许多。 从前觉得昆京是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现在却觉得,这里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人,除了为奴,根本没有任何出路。 她以为张若风带她来昆京是享福的,却不料转手就将她给卖了。 因毁了容,又卖不出个好价钱,最后送给昌平郡主的兄长做了贱奴,任凭折腾蹂躏。 她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这读书人的心也可以这么黑的。 “夫人,奴婢不想去太子府,奴婢只想伺候您,求夫人不要舍弃了奴婢!” 叶灵筠知道静娴是个狠角色,她能将叶家村搅得鸡犬不宁,那也能将楚家逼到水深火热的地步。 她只有求赵婉,希望她能大发慈悲,不要答应。 却不知道今日赵婉带她过来,便是早就打好了将她交给叶静娴的准备的。 且这叶灵筠在府中并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背后有她婆母和昌平郡主撑腰,便是对她,平日里也是假以辞色,吆五喝六。仟仟尛哾 在府里,她比自己过得更像是个主子。 赵婉挺直了脊背,声音清冷,说:“既是郡主抬爱,我岂有不受的道理。” “这里是太子府,你留在这里,比楚家只会更好。” “若是我没记错,你应当是郡主的姐姐吧,虽非亲生,我想郡主定不会苛待了你,我又怎忍心瞧着你们姐妹二人分离?” 赵婉用力巴拉开叶灵筠的手。 她忽然愣住,那一句姐姐,立马就让叶灵筠反应了过来。 赵婉她什么都知道! 她自是一直都在装傻而已,今天,她便是故意带自己过来的。 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的叶灵筠,下意识反应就是朝着门外跑。 然而那锋利的长剑却横在了她的脖颈上,若是再快一步,只怕是那一柄枫叶流丹剑就要让她头身分离了。 血痕自脖颈开始蔓延,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双腿发软。 “来了昆京也不曾告知本郡主一声,当真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大火中,你可真是让本郡主好找。” 静娴上前,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那一刻,叶灵筠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无尽的杀伐。 “今日还要多谢楚夫人将你带过来,才能让你我姐妹二人团聚。” “玉芙姑姑。” 静娴唤了声,玉芙自屋外走出来,堪堪行礼。 “便要劳烦你跟着楚夫人去小住一段时日了,一直到楚夫人平安诞下麟儿为止。” “是,奴婢定会好生照顾楚夫人。” 玉芙面色沉稳,便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即便如今容光焕发,甚至变得年轻起来,那眼里的沉稳也是骗不了人的。 然而赵婉却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静娴。 “麟儿?郡主是说……” “如你所愿。” 静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明说,然而赵婉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顿时心头大震,红了眼眶,脸上是似哭似笑的神情。 并非她如愿想要得到一个儿子,只是这世道艰难,唯有母凭子贵,她才能在楚家站稳脚跟。 “玉芙是这太子府里的姑姑,想必去了你楚家,你婆母并不会为难你。” 非但不会为难,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便只是个仆人,但只要是从太子府去的,楚家都不能轻易得罪,更何况,她并非寻常奴仆。 而是自小照看陆沉渊长大的,情比乳母。 能去楚家,那都是给他们面子。 “是,赵婉知晓,赵婉……多谢郡主!” 赵婉深知,一个庶女,想要在高门大院儿里活下去有多艰难。 “夫人,夫人您不能丢下奴婢!奴婢求您了!” 眼看着赵婉要走,叶灵筠彻底慌了,她慌忙去抓赵婉的裙摆。 却被玉芙踩住了手,冷眼瞧着她说:“主子也是你一介奴才能随意触碰的?” “当不好奴才,那就在太子府好生学学规矩,想必我家郡主殿下,定会好好教你为奴之道。” 玉芙下脚重,习武之人都知道怎么拿捏一个人的痛处。 第280章 你是妖女,妖女! 那一脚踩下去,她甚至听到了自己指关节咔擦作响的碎裂之声。 剧烈的疼痛感让她险些尖叫出声,脸色更是阵阵发白扭曲。 “郡主,奴婢告辞。” 二人对视一眼,静娴轻笑,眸子里是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搀扶着赵婉离开了太子府。 “看到我,你好像很不高兴?”静娴坐下来悠闲喝茶,叶灵筠蜷缩在地上,脸色痛苦狰狞。 “叶静娴,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脸上忽然落下一个巴掌,明明面前没有人动手,那巴掌确实结结实实落在她脸上的。 半张脸都麻了起来。 “当了这么久的奴才,你可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学会。” 静娴漫不经心地收回手,她这才确信那一巴掌是静娴打的。 “你、你会妖术?你是妖女,妖女!” 她捂着自己的脸惊恐大叫着。 那声音尖厉刺耳,着实算不上好听。 叶流丹掏了掏耳朵,有些无语:“郡主是炼药师,这些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吗?这世上不光有炼药师,还有玄黄术士,你该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这赤裸裸的嘲讽,便是在嘲笑她,白在昆京待了这么久。m “你根本就不是叶静娴,我是看着叶静娴长大的,莫说什么炼药术了,连基本的草药都不认得,又怎会是炼药师?” 叶灵筠双眼不甘地盯着她,眼里全是扭曲的嫉妒恨意。 怪不得父亲以前总是袒护这小贱人,原来她竟然是昆京里的人,母亲更是南楚皇室中人。 身份如此尊贵,还要在他们所有人面前都装得那般卑微。 不就是为了看他们的笑话吗? 叶灵筠痴痴地笑了起来,说:“现在我们叶家因为你家破人亡你,爹也因你而死,就算你不是妖女,那也是祸害人的灾星!” “你不光害了我们叶家,还要害了整个昆京,迟早有一天,你会沦为整个昆京的罪人!” “无辜的人会因你而死,他们家破人亡颠沛流离,都是因为你!” 叶灵筠恶毒地诅咒着,恨不得将这世上一切恶毒的语言就加诸在静娴身上。 她以为静娴会愤怒,可她实在是太平静了。 甚至是平静的可怕。 她看见静娴放下茶杯,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知道诏狱吗?”静娴忽然开口,笑着说:“那是整个昆京最可怕的地方,被关进诏狱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在诏狱里,集满了全天下所有的酷刑。” “凌迟、腰斩、剥皮、炮烙、活剐、熏蒸、剔骨削肉……” 她脸色平静地说着:“你喜欢哪种?要不都让你亲自去试一试?” “毒妇!” 她刚骂完,脸上就又落下一个巴掌。 “你竟然要这般害我,你别忘了,若是没有我们叶家,你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是啊,我倒是挺感激叶家的,所以才让他们都死了个干净,可你还活着,便想着将你也送下去与他们团聚,不是更好吗?” 她喜欢成人之美,更喜欢世间一切团团圆圆的东西。 叶灵筠彻底慌了,她忘了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叶静娴了。 而是高高在上的储妃,陛下亲封的永乐郡主! “叶流丹,把她送去诏狱,将那里头的酷刑,都一一给她用了。” 静娴倒也不和她废话,对于没安好心的人,她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的。 “不、不要!”叶灵筠惊恐大喊,眼泪掉个不停,她跪在地上开始卑微地乞求。 “求你……求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不要把我送去诏狱!” 那些酷刑,她光是听着就觉得浑身发寒,更别说让她一一体验了,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 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未来,她不想死啊! “情分?”静娴嗤笑一声:“什么情分?” “是你在六年前将我陷害,设计让我辱我清白的情分,还是我在叶家那几年,被你凌辱折磨的情分?” 在陆沉渊将记忆与她共享时,她便已经看见了。 想要玷污她清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马匪,而是隔壁村的几个地痞罢了。 那几个地痞,正好又是叶灵筠熟识的,他们将叶静娴打晕拖进了荒草里,欲行不轨。 若非陆沉渊将他们斩杀,恐怕那一次她真的就要让贼人玷污了身子了。 也许就连孩子的父亲都是混乱不堪的。 只是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他发病之时,唯有叶静娴的血可解他的热毒,故而那几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她。 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想要找到她,替自己解毒。 但不管是哪种想法,陆沉渊的心从来都是干净的,不曾有过片刻的恶毒与肮脏。 记忆骗不了人的,纵观他这短暂的二十几年,大多都是在旁人的折磨和辱骂之中度过的。 叶灵筠脸色骤然惨白下去,身躯更是在不断颤抖着。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叶灵筠颤抖着唇,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和怀疑。 “拖下去,将她好生折磨一番,再给状元郎送去。” 静娴打发了叶流丹将她拖去诏狱,那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通常都是用来审问罪大恶极,亦或是通敌叛国之人用的。 “不,不要!” 叶灵筠尖声嘶吼着。 被拖出去之时,她瞧见了一抹白。 一抹完美无瑕的白,袍摆用金线绣着八宝祥云纹,尽显尊贵气派。 再往上,便是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脸。 “太子殿下救我,太子殿下救我!” 叶灵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坊间人人都在传,储君仁慈,最是好说话了。 可她实在听得太少,没能听见他血洗多位大臣的残忍手段。 她大声地说:“我知道她六年前是被谁玷污的,太子殿下,她乃不洁之人啊!” 她自以为算是握住了静娴的软肋,身为储君,不可能不在乎名声清白。 熟料他果真停下了脚步,似在打量着她。 叶灵筠心下狂喜。 连忙说道:“当年玷污她的人,就是隔壁村子的几个流氓,殿下,我可以作证,我可以帮忙找到他们的!” 陆沉渊垂眸看着她,眸子里多是冷漠薄情。 第281章 这手留着也是无用 “很抱歉,他们早在六年前就死了,叶小姐,既是你找的人,你不知晓吗?” 他的眼神如同在看待着一个傻子一样。 叶灵筠震惊到了崩溃的程度,为什么,为什么连储君都知道? 明明知道她是个不干净的,又为何要让她去做储妃?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谁都可以做储妃,唯独那贱人不行。 “殿下,你是受她蛊惑蒙骗了,她一定是给你下药了殿下!” 叶灵筠声嘶力竭地吼着,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只有抓住了储君这颗救命稻草,她才有可能活下去。 “你好像对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很清楚?” 陆沉渊高高在上地看着她,那一身矜贵清冷的气度总是让人忍不住折服的。 “是,她自小就养在我叶家,我自是最清楚不过了!”叶灵筠找急忙慌地说着。 生怕自己说完一步小命就没了。 “可你还是不够清楚,你找的那些个想要害阿娴的人,是本君杀的,你若清楚,便应该知道,六年前本君便已经和她有了交集。” “就连墨宝,也是本君的亲骨肉。” 这是陆沉渊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亲口承认了墨宝的身份。 院子里不乏有看热闹的,也有别家插进来的眼线,此刻都大为震惊。 就连叶流丹也是惊讶地看着他。 “什么?墨宝是您的亲骨肉?”叶灵筠忽然笑出了声:“殿下可真会说笑,为了保护她的名声,连这等玩笑都开得出来。” “本君从不与人说笑。” 刹那间,那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好似有一根根的弦正在逐渐崩断。 那一刻,她脑子里闪过墨宝那张稚嫩的脸,最后彻底与眼前之人的模样重合。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墨宝怎么会是您的骨肉?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她竟然有些癫狂了起来,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世界都跟着疯了。 整个叶家都折磨了十几年的女人,是苏圣之女,是南楚皇室之人,他们自小虐待的孩子,竟是储君的亲儿子! 何其荒唐可笑!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本君倒不曾追究过你虐待皇孙一事,你倒还要在本君面前污蔑郡主,叶姑娘,你是有几条命够你这般作践糟蹋?” 他嗓音明明是那般好听,可落在叶灵筠耳朵里,就跟催命符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太子殿下,我只求您饶我一命,您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可以赎罪!” 她慌忙爬上前,就在她的手快要抓住陆沉渊袍摆的那一刻。 寒光闪烁。 痛苦的尖叫似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一只断掌飞溅而出,吓坏了院子里不少看热闹的奴仆们。 “何其肮脏不堪,这手留着也是无用。” 叶流丹愣住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殿下是如何拔了自己的剑,那手就已经被砍断了。 随后接住他扔过来的剑,没入剑鞘之中,便将人拖了下去。 院子很快就被打扫干净,就连那断掌也被人收拾去喂狗了。 男人走进来,遮挡住了她面前大半的光。 他问:“可还有什么仇未报?” “我这般睚眦必报,殿下不觉得我面目可憎吗?” 静娴撑着下巴问,这世上估计没有几个男人喜欢像她这等心狠手辣,又冷酷无情的人吧。 怎么说当年也是叶家把她给养大的,多少都是有点儿恩情在。 可静娴瞧不上这种恩情。 多年的折磨,倒不如直接给她给痛快来得好。 且他们的快乐,都是建立在静娴的痛苦之上的。 叶灵筠害死了真正的叶静娴,所以她又怎会放过叶灵筠,让她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很愧疚了。 “有仇报仇,那才是你。” “这世上总归是因果循环的,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因为他也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深知被人折磨的苦痛有多煎熬,唯有将他们都踩在脚底下,血洗过往的耻辱,心才不会那么难受。 宽大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二人额头相抵,他眸光深深,似要将她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他说:“阿娴,你我都是一类人,不过惺惺相惜又互相吸引罢了。” 他们像是行走在黑夜里的孤狼,都在彼此吸引着对方。 盐商自古以来都是个肥差,又何况是昆京的盐商。 楚家更是世代盐商,到了他们这一代,家底更是丰厚,却人丁稀薄,如今附中也就只有一个长子在外头操持着偌大的家业。 那赵婉的父君楚二少爷更是个病秧子,似是在娘胎里就先天不足,自小患有痨病。 加之是个庶子,手中并无实权,在族中更是处处受了嫡母桎梏约束,而今能有一口气吊着已实属不易。 “好个小娼妇,青天白日未经通禀便独自去了外头,也不知道是去会了哪个野男人,怀着身孕也不消停,你这是要将楚家家规视若无睹了吗?” 赵婉刚到了府门口,一只脚还没跨进去,就听见妇人尖锐的叫骂声。 一声小娼妇,更是让赵婉身子一颤。 因为当初她父亲为了能让她攀上楚家这么个好亲事,是用了些龌龊手段把她送到楚二少爷床上的。 女人不由分说走上前便给了她一巴掌,生生将她脸打得偏向了一旁,她下手重,嘴角破了皮,血丝瞬间渗透出来。 “奴婢竟不知,原来这楚家已经是大夫人掌管了。” 一旁的玉芙沉下脸来,那一身阴冷逼人的气势,愣是让女人僵了片刻。 瞧得这一张陌生面庞,女人瞬间怒骂:“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从何处来,敢训斥本夫人!” 她乃楚家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可不是赵婉这等靠下作手段嫁进来的脏东西。 都说妯娌关系不好把控,这高门大院儿就更是如此了。 “奴婢的确算不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自幼照看着储君长大,又得永乐郡主点拨,特来伺候二夫人生产。”m “我家郡主与二夫人颇为有缘,便是储君也是应允了的。” 储君? 夏冬荣顿时就愣住了。 这贱婢居然是从太子府出来的? 第282章 片刻光明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府啊。 就算他们楚家世代盐商,可若不是背靠皇家,早就垮了,又听说那永乐郡主不与人和善,怎的就与赵婉投缘了? “你说你是从太子府出来的,那就是从太子府出来的?谁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阿猫阿狗在这里狐假虎威!” 夏冬荣尖声呵斥着。 玉芙笑笑,道:“夫人若是不信,奴婢倒也能斗胆将储君与郡主请过来,亲自同大夫人说道说道,好让夫人容下奴婢这个阿猫阿狗。” 都说楚家的大夫人不是个好惹的。 现在看来,她只是有些蠢得出奇罢了。 夏冬荣慌了,瞧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在说谎的,可赵婉那贱人不过是个庶女,还是个青楼妓子生的,又怎会与储君结识? 当年赵婉父亲与青楼妓子一夜风流生下赵婉,他却有婚约在身,不敢将此事披露,直到后来赵婉母亲病死,她又长大了不少,才将人接回府中去。 便是如此,赵婉也未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到了婚嫁之龄时,他又盘算着如何能利用赵婉为自己谋利利益,这才将赵婉嫁了进来。 “既是太子府的人,那便是贵客,怎能过来伺候人呢。” “这位姑娘还是跟本夫人来吧,我那院儿中有不少好茶,姑娘可去吃一壶茶?” 夏冬荣立马就变了脸色。 既然是从太子府来的,那自然得好生招待着,又是与储君自小一起长大的,那情分就更非比寻常了。 若是能在储君面前混个眼熟,往后她夫君定能前途坦荡,争取早日拿下这偌大家业。 至于那个病秧子,最好死了便是。 “大夫人客气了,太子府的人皆唤奴婢一声玉芙姑姑,这茶奴婢怕是无福消受了,还是大夫人留着自个儿喝吧。” 说罢,她便带着赵婉进去了,许是她挡在门口的缘故,还被玉芙撞了一下子,险些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身后的婢子连忙扶着,一脸愤懑地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竟也敢让夫人您唤她一声姑姑,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夏冬荣却是咬着牙说:“太子府出来的,那能一眼么?瞧见了吗,赵婉今日带出去的那个婢子,未能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扭头就去了老太太院子里哭诉委屈。 势必要在老太太面前哭上一哭。 她夫君可是老太太生的嫡长子,对她更是爱屋及乌,有求必应。 自从老太太找人算过,知晓赵婉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后,便是想方设法让她拿掉孩子,甚至骗她说是个女孩儿。 她都依旧不肯,只有在她饭菜中下毒,她才乖了些。 现在倒好,多了一个永乐郡主,她可是炼药师啊。 “母亲,那贱人定是已经知晓了自己肚中孩儿性别,听说炼药师无所不能,更能逆转生死,本来那药再过些日子就能让胎儿自然娩出一个死胎来,到时候咱们也就能借着这个由头,将她二人赶出楚家了。” “母亲,现在可如何是好啊,若她真的生下楚家第一个长孙,父亲肯定会把家业都分给他一半儿的,您甘心吗?” 夏冻肉一边哭一边说。 “他可是个妾室生的,这偌大的家业,本就应该是长子的!” 可惜她那夫君实在是太疼那个病秧子了,她们暗示了好几次他都不为所动。 楚家老太太许是保养得当,看上去还颇为年轻。 只是脸上有些褶子皱纹罢了。 “慌什么?没出息的东西,便是生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如何能养好我楚家的长孙?” 夏冬荣瞬间瞪大了眼睛:“母亲,您的意思是……” “自是养在你的膝下了,你多年未育,这孩子养在你膝下,那就是嫡出的长孙,比起庶长孙,身份尊贵多了,想来他们也应该能体谅我这一番苦心的。” 老太太不愧是自小就在深院儿里长大的,这些手段更是信手拈来。 夏冬荣一听,立马双眼放光。 “儿媳多谢母亲成全!” “这刚生下来的孩子不懂事,你自小养着,长大后,他自也会将你当生身母亲看待。” “是,儿媳知道了!” 因着楚家二少爷有痨病的缘故,大概是怕家里的人都沾染上了病气,故而将他安排在族中最偏远安静的院落里。 那里常年都有一批翠竹。 “夫君!” 赵婉跨进院子时,便瞧见楚辞在摆弄着院中花草。 她连忙拿了氅衣披在他身上。 满脸担忧地说:“今儿风大,怎的不多穿些?” “夫人回来了?” 楚辞转身,握着赵婉的手,瞧见身后的玉芙,也是有片刻的怔愣。 “这位是……” “奴婢玉芙,储君殿下的随侍婢女,公子唤我一声玉芙姑姑便可。” 这是玉芙头一回见到楚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羸弱不堪。 不过年少时,他曾对殿下施以援手,他自己都过得不好,便也不想旁人也过得不好。 “原来是殿下身边的,劳烦姑姑来一趟了。” “奴婢来,是伺候二夫人的,这里是我家郡主给公子备的药,郡主说,多谢当年您的援手,哪怕只是一个粗面饼子,却也曾让殿下心中有过片刻光明。”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道:“它能保证公子药到病除,更能强身健体。” 楚辞愣住,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玉芙说的什么。 玉芙也不多说,只是自己找了间空置下来的屋子,便开始收拾院子了。 这院子冷清得很,也就只有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伺候着。 不过这奴才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谁得宠便巴结着谁,谁没有权势,便骑在谁的头上作威作福。 二公子的院儿里是最没有油水的地方,他们捞不到好处,自是对他们没什么好脸子,连吃食也是克扣的。 楚辞似这才想起来,许多年前曾随着哥哥去宫中赴宴,他一时迷了路,在那掖庭瞧见了被栓上了狗链子的陆沉渊。 彼时都年少,那少年眼里带着凶手一样的光芒,像是随时都能扑上去攻击人。 “你……你是何人,何故在此?”楚辞吓坏了,未曾见过这等脏兮兮又凶猛的小孩儿。 第283章 身边有良人作伴,病痛全消 皇家秘辛,外人向来嫌少得知。 又何况是楚辞。 年少的陆沉渊只恶狠狠地盯着他,未曾言语。 楚辞瞧见周围都是散落的米饭,散发着一股酸臭,又听见他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 “你饿了?” 楚辞蹲下来,少年很稚嫩,双眼也很干净,带着一身病气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饼子来递给他。 笑着说:“吃吧,很安全,没毒的。” 说着,他自己掰下来一块儿放进嘴里咀嚼着。 大概是饿久了,不管有毒没毒,他都一把抢了过去,尖厉的指甲在楚辞后背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楚辞瞧着那少年与自己一般的年纪,想着定是哪位宫女偷偷生下来的孩子,亦或是哪位不得宠的皇子被关在此处。 可委实可怜了些,连一顿饱饭都没有,还要被当成狗一样用铁链拴着。 看他狼吞虎咽吃得欢,楚辞叹了口气说:“很抱歉,我不是这宫里的人,我只是随我哥哥一起来赴宴的,以后也不能给你带些吃的了。”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早知道,身上就应该多带点儿饼子。 那饼子是哥哥偷偷塞给他的,因为知道嫡母不会给他太多吃食,也经常饿肚子。 他知道饿肚子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就连那次赴宴,也是哥哥央求了嫡母许久,才求来的机会。 便是想要带他去宫里见见世面。 彼时他还庆幸自己有个好哥哥,可他什么都没有。 如今想来,原来那被关在掖庭的孩子,竟然是当今的储君殿下。 “玉芙姑姑,储君殿下,如今可一切安好?”楚辞看着正在忙碌收拾院子的玉芙大声问着。 玉芙直起腰身,对他温和一笑:“一切安好,身边有良人作陪,病痛全消,劳烦公子挂记了。” 楚辞也笑了。 不曾想当年的随意之举,竟能救了自己孩子一命。 府里人都说,储君不好惹,杀了好些人,而今看来,应该都是那些人该死吧。 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又怎会滥杀无辜? “郡主说,夫人腹中胎儿毒素过深,到时候便是能够平安生下来,也怕是先天不足的。” 闻言,楚辞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握紧了赵婉的手。 “真是抱歉,保护不了你和孩子,为了我,你不得不吃下那些带毒的饭菜。” 楚辞什么都知道,哥哥不在家,他们便肆无忌惮开始戕害他和赵婉,就连腹中孩儿也不放过。 生怕他们生出长孙来争夺家产。 而赵婉为了保证婆母能每月给楚辞看大夫,便以此作挟,让她不得不吃。 赵婉摇了摇头说:“夫君不曾有什么对不起赵婉的地方,而今有郡主相助,一切都会苦尽甘来的。” 都是庶出,彼此间最是能体会到这份艰难和情谊。 “玉芙姑姑,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楚辞知道,老太太定然已经知晓玉芙的来历,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要在哥哥和父亲回来之前,弄掉赵婉腹中孩儿。 “一日三餐照常吃便是,有奴婢在,不会有事的。” “可楚辞担心……” “公子在担心什么?”玉芙看着那个年轻却很病弱的男人,她能从他身上看到傲骨。 却看不到健康。 想必也是和她家殿下一样,自小就受人残害了吧。 没有母亲庇佑的孩子,总是过得很苦,活得艰辛。 “担心孩子在出生后会被老太太以嫡长孙的名义过继到大夫人膝下抚养吗?” 楚辞愣住:“姑姑聪慧。” “并非奴婢聪慧,而是郡主早有所想,故而在夫人分娩那日,郡主会亲自登门拜访,定不会让你们一家三口饱受分离之痛。” 玉芙轻声细语地说着,即便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让人信服。 只是没有人看到,院子外面那正在偷听的婢女。qqxδnew 闻言,婢女迅速跑向了老太太所在的院子里。 “什么?她真能让那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娩出?” 院子里,老太太怒拍桌案,冷哼道:“永乐郡主如何,储妃又如何,这到底是我楚家,难不成她还要管我们家的家事吗?” “老太太,奴婢瞧这那姑姑不是个好惹的,再过些日子,大少爷和老爷就从江南回来了。” 婢子也是一脸忧心忡忡的。 “明儿天气不错,听说储君已经下令重修大悲寺,而今佛门香火重,最是能庇佑子民,便叫上他们一道,去山上礼佛参拜吧。” 老太太眯着眼睛,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原先大悲寺死了好多僧侣,以致昆京各个佛寺都冷清,无人敢去,生怕触了天子霉头。 而今重修大悲寺,便是在告诉他们,当年的不过是一场冤案,总有重审的那一天,故而这段日子去佛门参拜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 这楚家只要主君和大公子不在,就是老太太一手把控着。 她的话,没人敢不听。 “上山礼佛?”楚辞瞬间冷了脸色。 回道:“告诉老太太,婉儿身子重,不便走动,更别说是上山礼佛了。” 谁知道是真的去礼佛的还是别有用心。 婢女倒也不气恼,只是规规矩矩地说:“二公子,您去不去倒也无妨,只是二夫人总得要为自己腹中孩子祈福的。” “还是说二夫人不愿为了长孙和整个楚家祈福?” 是婢女咄咄逼人,这高门大院儿里的人,行差踏错一步都是致命。 “夫君……” 赵婉心都不安,知道即便是不去,老太太也有的是法子。 “不过是去礼佛,去也便去了,还请姑娘告诉老太太,明日奴婢会陪着二夫人一道上山礼佛。” 玉芙微微一笑,这种手段,早在十几年前她就已经见惯了。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夫人和腹中孩子出事的。” 二人的心也就定了下来,似乎只要有玉芙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只是她看上去太年轻了,而眼神却又是那般沉稳老练,似乎这具年轻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叶灵筠被送去诏狱折磨了整整一晚上,惨叫声一直响彻后半夜,到了后面,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叫唤了。 第284章 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 有静娴在,她就不可能晕死过去,只能被迫时时刻刻地保持着清醒。 血一直流淌,流到了那双镶嵌着东珠流苏的绣花鞋底下。 她颇为厌弃的抬了抬脚。 “真脏。” 随着那嗓音落下,叶灵筠手指微动,身上衣衫已经破烂不堪,浑身上下全然没了一块儿好地方。 “难受吗?”铁棍抬起她的下巴,那张被火烧伤的脸格外丑陋扭曲。 加之上面又有了新的伤口,让她看上去如同鬼怪一样狰狞可怕。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便是连说话,她都是有气无力的。 静娴摇了摇头:“你命硬,在诏狱里挺过了这一晚上,所以本郡主打算大发慈悲,不杀你了。” 叶灵筠浑身一颤,却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情绪,反而无比恐慌。 这个时候,她宁愿让叶静娴杀了自己。 因为她知道,叶静娴并非那等心慈手软之人,她恶毒,残忍且冷血。 “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是将你送给张若风啊,你当本郡主不知道他在背后干了些什么吗?” 静娴挥了挥手,立马有人将铁钩子从她的琵琶骨里取出来,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止不住尖叫。 “不,我不去,我不要去……” 她尖叫着,她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若风哥哥看了她,只会有无尽的嫌弃和厌恶。 如今他在国公府吃香喝辣的,恐怕早就将她给忘了。 直到被人抬走的时候,她都还在尖叫挣扎。 因朝廷里死了好些臣子,原先一批考进来的新科进士也都陆续进了官场,为朝廷增添新鲜血液。 只是眼看着官职分配完毕,唯独那状元郎依旧没有着落。 张若风几次三番递了国公府的推荐信却都杳无音讯。 先前他这状元郎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就连昔日同窗,也渐渐与他疏远。 “郡主,太子府送了礼物过来,说是让您和状元郎一道过去看看呢。” 府中丫鬟兴冲冲地跑过来禀报着。 她方才在门外瞧见了,抬了好大一个箱子来,里面肯定装了许多好东西。 储君已经许久不曾过来瞧他们郡主了,如今可算是想起来了,想必那礼物,就是来宽慰郡主的吧。 昌平一听,瞬间喜出望外。 “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子哥哥送了礼物过来?” “是啊郡主,奴婢不敢欺瞒的。”qqxδnew 丫鬟也喜不自胜地说着。 昌平顿时喜出望外,提着裙摆飞快朝着门口跑去。 “郡主您慢些,莫要摔倒了。”丫鬟在身后小心提醒着。 箱子被抬进了国公府的正大门院子里,甚至还惊动了国公夫人一同出来。 “真是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了,这么大的礼,国公府真是受之有愧啊。” 国公夫人笑呵呵地说着。 一听这礼物是送给昌平的,她便知道,储君这还是惦记着昌平呢。 虽说他现在成了储君,和从前那可一直都是人人看不起的小角色,但她家昌平是要才华有才华,要美貌有美貌。 男子倾慕也是正常。 就连那状元郎张若风不也一样吗? 男人啊,其实都一个德性,先前肯定是故意吊着她家昌平的,如今吊够了,便回头来找昌平了。 叶流丹依旧冷酷,双手抱胸,黑色面罩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那光洁的额头来。 “殿下交代了,这礼是务必要让郡主亲自拆开的,想来郡主瞧见,心中定然欣喜。” 赶过来的昌平听闻此话,连忙收拾了自己矜持的做派。 笑着说:“既是太子哥哥送的,不管是何物,昌平心内都是欣喜的。” 她忍耐着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努力平复着心中激动。 “郡主还是快些打开吧,莫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叶流丹瞧着她那副样子,便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心下不由得冷笑嘲讽。 就她这样的,也想当上储妃。 她莫不是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带着那些世家贵族对,对殿下施以虐待折磨的。 “啪嗒——” 一声轻响,木箱的锁瞬间脱落,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木箱被缓缓打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而当她看清木箱里的物件儿时,却陡然被吓到失声尖叫,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 “昌平,你这是……”国公夫人更是下意识上去看,却也是同样的反应。 那一瞬间,昌平惊恐捂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看郡主这般反应,想来是不喜欢殿下这份礼了?”叶流丹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府中奴仆们都看清楚了那箱子里的东西,那哪里是礼物。 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且还是个被剥了皮抽了筋,浑身软趴趴,似没有骨头的人。 有人眼尖地认出她来,不正是状元郎送给大公子的那个丑丫头吗? 听说被送去了楚家,又怎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昌平郡主,您当真是还不喜欢殿下送的礼?”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弄弄的威胁,似她敢说一个不字,手中的流丹剑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喉咙里不敢发出呜咽之声,只能捂着嘴逼着自己点头。 “郡主这是没吃饭,都没力气讲话了?” 昌平哆嗦着唇,一张小脸儿惨白,心脏在止不住地狂跳颤抖。 “喜……喜欢,既是殿下所赠,昌平自是心内欢喜……” 她强忍着那股恐惧和恶心颤声说着。 叶流丹得了答案,便也不再纠缠:“既然喜欢,那郡主就好生受着。” “殿下还有话要在下告知郡主,莫要去妄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安分守己,尚能有一条命在。” 叶流丹说完,转身潇洒就走。 留下一院子惊恐不已的众人。 “母亲,你快些……快些让人将她处理了,女儿受不了,女儿真的受不了!” 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叶灵筠被抽掉了不少骨头,却依旧留了一口气在。 只要有静娴在,便是只剩下一颗脑袋,也能让她活着。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处理了,把她处理了!” 国公夫人大喊着,抱着昌平不停安慰,那样的东西……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 第285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而这一幕,也同样被待在国公府的张若风瞧了个清楚。 待到叶流丹走后他才敢出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瞧瞧,这就是你带来国公府的人,如今得罪了储君,你是要让我们整个国公府都跟着你一起吃罪吗?” 国公夫人抱着受惊的昌平,大声指责着张若风。 张若风只是往里头看了一眼,面色便陡然变了。 他连忙躬身作赔:“是若风的不是,不曾想过她这般愚蠢,竟会落到永乐郡主手中。” “你是说,她是被永乐郡主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国公夫人厉声问道。 张若风彬彬有礼道:“都知储君心怀坦荡宽阔,又怎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俩。” “倒是那永乐郡主,心性残忍,最是能折磨人的。” 国公夫人想到了什么,立马说:“也就是说,是那贱人蛊惑储君将她送来这里的?” 张若风没有说话,但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 国公夫人一阵咬牙切齿:“好个心狠手辣的妖女,竟能对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家人下此狠手!” 妖女? “此事是若风惹出来的,还请夫人将她交予我。” “你想如何?” 张若风阴冷一笑:“自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了,总不能让郡主受了这般惊吓,还要忍气吞声,夫人您说呢?” 这般点醒,国公夫人便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他走到木箱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随后吩咐道:“来人,将她推于大街上,告诉百姓们,这便是自小将永乐郡主养大的姐姐。” “而今更是受永乐郡主残害,将她折磨成如此可怜模样,好让世人都瞧瞧,咱们未来储妃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 木箱里,叶灵筠陡然瞪大双眼。 然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捂住而恐慌地朝他摇头哀求。 不…… 不要! 她都已经成了这个鬼样子了,为何还要将她带去当街示众? 张若风直接无视她的哀求,让人将她带去大街上。 然而她这般模样,顿时吓坏了不少人,张若风更是当街痛斥永乐郡主心狠手辣。 残害亲人,她根本就不配当什么储妃,而是明晃晃的妖女! 百姓们看到叶灵筠这样子,胆小的人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她被放在木板车上。 身后自有人推着。 “看吧,这就是我西圣未来储妃所做之事,今日她能残害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明日便能让人屠了我整个西圣!”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妖女涂炭生灵吗?” 不得不说,张若风是有一定才智在身上的,然而这种聪明才智却没有用到正路上。 反正他已和仕途无缘,索性便破罐子破摔,他倒要看看,是她叶静娴厉害,还是整个昆京的百姓厉害! 她若当真是个有本事,那就去杀光昆京的人,堵住悠悠之口。 “都醒醒吧,都莫要被那妖女懵逼了双眼,是她诓骗了储君,若我们连储君也失去了,国将不国,家族倾覆,骨肉至亲分离,西圣饿殍千里,血流成河!” 他大声呐喊呼唤着,似一个仁人志士所发出的不甘的怒吼和咆哮。 刹那间群情激愤,那一刻,对叶静娴的指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当真那样做了?” 太子府里,身为当事人的静娴反而悠闲得很。 吃着最近上供来的果子,新鲜多汁儿,鲜嫩可口。 “他倒是像个状元郎,此刻正在大街上呼吁百姓们抵制郡主您,眼下南楚大军压境,您怕是要被逼上悬崖了。” 叶流丹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只是不晓得她心中有何打算,又为何要故意如此。 “换什么?悬崖底下就一定会是绝路吗?” 也有可能是绝处逢生,并且还有个美男子在等着她,譬如阿渊。 “听说南楚有一种术法,可让将死之前在临死前的怨气达到顶点,在死后就可形成魅。” 而若能将魅捕捉,困于阵眼内,则可形成一道强有力的保护罩。 萧正邕在南楚忙着制造那些怪物,她有预感,大祸降临,她没什么想当救世主的心思。 可西圣是阿渊的。 他将会成为西圣的王,受子民信仰崇拜。 所以她便得想法子护住昆京,不让那些脏东西踏入昆京半步! 世人愚昧,她也懒得多做口舌。 “魅?”叶流丹也曾听说过关于魅的形成,可那都是传说,且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魅。 但只要是郡主说的,那就是真的。 “可如此一来,郡主便会背上杀害姊妹的骂名。” “姊妹?”静娴撇了撇嘴:“她算个什么东西?苏圣只且只有一个女儿罢了。” “况且名声这种东西,我向来都不在乎。” 如果人活一世,总是在乎这在乎那的,未免过得太累了些。 且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在乎它做什么。 “你且去大街上盯着张若风吧,会有意外收获的。” 叶流丹惊愕地看向她,总觉得她身上像是笼罩了一股神秘的光一样,叫人根本看不透。 “是。” 大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跟在张若风后面,对静娴进行口诛笔伐,他们甚至想要走到太子府去,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府养了个妖女。 这西圣就要亡了。看书溂 “还请诸位跟随在下一道去太子府门口,为这可怜之人讨回一个公道!” “对,讨公道!” “讨公道!” 所有人都高呼着要去太子府讨公道,而被放在木板车上的叶灵筠在这一刻受到了此生前所未有的羞辱。 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实质。 厌恶、恶心、鄙夷! 都如同一把利剑一样狠狠刺进她的心里,而前面那个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非但不想着如何挽救她的性命。 反而要在她临死之前利用她去对付叶静娴。 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就当真一点儿都不重要吗? 胸腔里忽然涌上无限恨意,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前面带头不停煽动百姓情绪的张若风。 而太子府里,那瓷白的蛊盅里,一坨类似肉团的东西忽然剧烈蠕动起来。 吓到了正在一旁好奇看着的扶麟兽,一个咕噜就从高台上狠狠摔了下来。 “开始了?”静娴瞥了一眼,手中黏着一根银针,对准那东西扎了下去。 那一刻,叶灵筠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带着强烈的恨意朝张若风狠扑了上去。 第286章 她真的是个怪物!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周围的百姓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太过于凶猛,容貌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扭曲,浑身上下更是长出坚硬的毛发来。 就连后也迅速皮开肉绽,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分裂出来。 只见她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张若风,双眼发红。 “去死!去死!”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在瞬间将张若风给掐死,而由于这骤变的情况,已经浑身开始扭曲的叶灵筠,周围竟无一人敢上前帮忙阻拦。看书喇 “怪物……她是个怪物啊!” 人们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人! 一个人被抽掉了身上三分之二的骨头,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飞扑上前? 这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 脖颈被她死死掐住,张若风不断挣扎着,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挣脱不开叶灵筠的桎梏。 双手忽然之间摸到一根木棍,那是他被叶灵筠扑倒之后砸翻一个铺子上的。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抓住那木棍就朝着叶灵筠的脑袋狠狠砸了起来。 一道清脆的声响落下,叶灵筠瞪大双眼,恨意在肆意发酵翻滚沸腾。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尖锐无比,然而张若风此刻只想活下去,根本不管叶灵筠说的什么。 拿着那棍子疯狂地往她脑袋上砸。 她瞬间头破血流,却依旧没有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 张若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想死,更不想就这样憋屈地死了,于是加重了手中力量。 一下又一下狠砸在她的脑袋上。 直到将她的头骨彻底敲碎,双眼充满红血丝,眼珠凸起,随着她身体一阵抽搐倒在地上,却也依旧死死地盯着张若风。 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张若风觉得她随时都会扑上来掐死自己。 他如同疯魔一样,依旧没有停手,血液迸溅到他脸上,直到周围的人惊呼出声。 “杀人了,杀人了!” 他这才大梦初醒,茫然无措地盯着地上已经被他砸得不成人样的叶灵筠。 手中木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是她先要杀我的,我没杀人,我没有!” 他是状元郎,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然而周围人看他的目光纷纷带着恐惧和怀疑,百姓是无知,可不代表他们是蠢的。 地上的尸体明晃晃地摆在那里,那般模样,哪里像是个人。 而且她刚刚冲上去,就是想要杀了张若风的,这不免让人想到,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所谓。 而他们,不过是在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他忽然看向地上叶灵筠的尸体,如同一堆烂肉泥一样。 他说:“你们也看见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人,她是个怪物,怪物!” “我杀了她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啊,难道不是吗?” 他慌忙解释着,却不知道叶灵筠还未彻底断气。 怪物…… 她是个怪物…… 然而她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张若风那句话。 “吵吵闹闹的,都聚在这里作甚?” 兵马总司带着一队人马过来,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再看看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张若风。 “是你杀的人?” “不是,我没有杀人,我杀的是个怪物,总司大人不信您看,她真的是个怪物!” 张若风极力狡辩着,惊恐地不停吞口水。 他不能被抓走,不能! 总司看到他脖子上被指甲划出来的伤口,目光晦暗不明。 “可方才听你在大街上污蔑皇亲,此事可真?” 张若风扑通一声跪下来,指着叶灵筠的尸体说:“总司大人,是她,都是她蛊惑我这么干的!” “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会杀了我,您也看到了,我差点儿就死在了她的手里,我一介草民,如何敢有胆量去污蔑皇亲,我愿望啊!” 若论起狡辩,张若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当真如此?” “草民不敢欺瞒总司大人!” “来人,将状元郎送回国公府,再找个人去好生替他瞧瞧伤口,切莫要怠慢了。” 随后又嘱咐人将地上的尸体清理干净。 按照郡主所言,此人的尸体需得有人来超度,至于那个张若风…… 想来郡主也自有安排。 “多谢总司大人,多谢总司大人!” 张若风在心中狠狠松了口气,自以为便是这般蒙混过关了。 临走之时,他都未曾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生怕总司会返回。 总司盯着张若风慌乱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遂将尸体用黑布裹着带去了大悲寺。 静娴在大悲寺等候依旧,叶流丹跳上房顶。 “佛门净地,也容你这般上蹿下跳?”静娴望着他,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美得不似凡人。 琥珀色的眼眸带着琉璃般的光泽,明艳的红唇微微勾起。 叶流丹看得走神了,险些从上头摔下来。 他双手抱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都说佛心胸广阔,可容纳天地,又怎会容不下我?” 他远远瞧见兵马总司带着人过来,隔得老远也能闻见那股恶臭的血腥气。 “傻子,来活儿了。” 静娴喊了声,这大悲寺修建的速度快,而今匠人们正在给佛像镀金。 傻子看着恢复昔日荣光的大悲寺,心中也是万般感叹,只可惜他回不到从前了。 受过刺激,只记得从前的佛经和师兄弟们,心中悲悯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即便是穿上了僧衣,他也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慈悲为怀的僧人了。 “魅的炼制方法,需得将她放置佛堂度化三天三夜,让她既上不了天堂,也入不了地狱。” “大悲寺曾为西圣护国寺,那眼灵泉便是阵眼,三天过后,将她埋于灵泉旁,阵法便能开启了,能否抵挡南楚邪魅,只能靠她了。” 叶灵筠大概是死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价值竟是要被炼成魅,让她永世都不得超生。 她如今还没找到可以让灵泉复原的法子,等找到的那一天,大概就是萧正邕的死期了吧。 第287章 她想化煞 傻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便着人将尸体抬了进去。 如今大悲寺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原先那些人早就成了枯骨一堆。 佛堂里点了很多长明灯,是裹着尸体的黑布上被铁链缠绕着,一圈又一圈。 她死了,却又好像没死。 她甚至能听见那和尚诵经的声音,那声音明明很好听,可只要他念一句,她的脑袋就疼一次。 傻子坐在蒲团上,沉闷的木鱼声一直在响。 直到第二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狂风呼啸,将佛堂的大门吹得一开一合,不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就连长明灯也开始摇曳明灭了起来。 她说过,这里的三百六十盏长明灯,一盏都不能熄灭,一旦熄灭,魅将无法形成,还有可能化煞。 且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得离开,不得起身半步。 需得心无杂念将这三天三夜平安度过。 诵经声萦绕在整个佛堂,骤然间电闪雷鸣,一声急促的呼吸从黑布里传出来。 像是窒息已久的人忽然得到了大量的新鲜空气般。 傻子紧闭双眼,狂风吹起他的僧衣,刹那间大雨如注,狂骤而至。 一切似摧枯拉朽。 细小的嘤咛啜泣传来,黑布里的东西开始蠕动挣扎,可她越是挣扎,铁链就越是坤得紧。 “呜呜呜……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幽怨的哭声落下,在这漆黑的雨夜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佛像半垂着眼眸,似藏了悲天悯人的光芒在里头,注视着面前的黑布。 她好恨! 好恨这世道的不公! 好人这人心的薄凉! 为何她就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为何那贱人可以是苏圣之女,可以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她却只能做一个丑陋卑贱的婢女,如今还要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沦为鬼魅,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想要挣脱这漆黑的桎梏,她想要杀光这昆京所有的人。 可随着诵经声不断响起,空间越发小了起来。 狂风一直在吹,长明灯似快要坚持不住了。 “此法当真可行?”大悲寺外面,叶流丹撑着伞,看向一旁的女人。 郡主真过分,居然让他堂堂一个剑痴来给她撑伞,撑伞也就罢了,咋他就得淋雨? “可不可行,就得看那傻子功力如何了。” “佛门净地,最是能净化邪气,她因爱生恨,心中怨念越重,就越有可能成为魅。” 必须得加快进度,因为她已经感知到西圣将会面临一场天大的灾祸。 她必须在这灾祸来临之前,将魅炼制出来。 “那咱们需要做什么?”总不至于就站在这里淋雨吧? 他这么英俊帅气,现在就跟个落汤鸡似的。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女人。 “等。” “等什么?” “等他万一失败了,咱们就弄死那不成形的魅,总不至于让她逃窜出去祸害人吧。” 老实说,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 玄黄之术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叶流丹好奇地问:“那郡主是如何知晓这么多事情的?” “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天才吗?本郡主无师自通,这很难?” 叶流丹嘴角一抽。 行! 天才!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像她这么自恋的。 可他又哪里知道,这些本领,是她在四百年前四处乞讨被人欺辱拼命学来的。 因为她知道,这世间所有人都靠不住,唯有自身强大,方能成就一片天地。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和陆沉渊是一类人。 雷声轰隆,似整个大地都在震颤怒吼般,听着从里头传来的诵经声,静娴眉心紧缩,掌心已然捏出冷汗来。 尖厉痛苦的死后响彻苍穹,汗液浸透了傻子单薄的僧衣。 唇色也越发苍白了起来。 骤然间心血上涌,他忍着那股攻心疼痛之感,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却始终没有停下诵经。 原来……郡主说的都是真的。 这世上当真有魅的存在。 可想要炼成魅,就需得六根清净之人为其超度。 而他便是这唯一的人选。 “咚咚咚——” 佛堂内传来了惊心动魄的声音,和轰鸣的雷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的让人恐惧。 饶是叶流丹此刻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郡主,那傻和尚该不会有事儿吧?” 如果万一不成,那东西诈尸后杀了和尚咋整,他可是大悲寺唯一的幸存者,除了他,无人能够撑起大悲寺。 “如果出了事儿,那就是他自身修为不够,学艺不精,西圣也就等着沦陷吧。” 这本来就是一场博弈,静娴浑身神经紧绷,哭声继而转变成尖厉的嘶吼声。 一股阴邪之气笼罩在大悲寺上空,强力的劲风吹倒了一盏长明灯。 刹那间,傻子的心沉到了谷底。 而在外面的静娴,几乎也是在瞬间感受到了长明灯的熄灭。 “退!” 她一把抓住叶流丹的手飞身后退,就在那一瞬,佛堂大门被轰成了碎屑。 “失败了?”叶流丹不可置信地看着里头,上空阴云笼罩,似有邪魅降生。 静娴咬紧了牙:“长明灯灭了一盏,傻子压不住她的煞气,她想化煞。” 叶流丹脸色骤变,这可咋整。 话音刚落,叶流丹便看见大悲寺上空凝聚出了一团血色阴云,浓厚的血腥气扩散出来,犹如鬼魅一样。 静娴嘴角一抽:“完犊子,玩儿大发了。” 她也不知道叶灵筠心中的恨意可以达到这种地步,怨念越深,魅则越强,可若成不了魅,那就是煞了。 “你要是怕的话,就先跑吧。” “老子是男人!我要是跑了,殿下会打断我的腿的!”叶流丹挺起胸膛,所以连伞也扔了。 就在一切即将摧枯拉朽之时,一道刺眼的亮光从天而降,生生将那血云压了回去。 紧接着便是那不甘的怒吼,像是被重新打回了地狱般。 覆灭的长明灯重新燃起明亮的火焰,被裹在黑布里的东西彻底没了动静。 头顶之上形成一道保护罩,将风雨尽数挡在外面。 第288章 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熟悉的气息传来,他的身形在雨夜中凝聚成型。 俊美沉稳的面庞,一身尊贵的玄袍,长发如瀑,冷峻的眉眼中透着几分担忧。 “既是要炼魅,便需得找道行高深之人,那和尚虽说精通佛法,可心中却带着师门被屠戮的仇恨,自是压不住她。” 微生玉缓缓靠近,他神只般骤然出现在静娴面前,却只在她脸上看见了一片冷然淡漠。 正要靠近时,锋利的长剑抵在他胸口,泛着冰冷的银光。 叶流丹:“??” 为何郡主也能拔出他的剑? 他的流丹剑认主好吗? 殿下能拔出来也就算了,为嘛郡主也能拔出来? 而且拔之前,能不能先问一下他的意见? 此刻叶流丹在心中无能狂怒吐槽。 剑尖刺破了他的衣衫,微生玉只是怔愣片刻。 “我不杀你,你倒又自己找上门来了,微生玉,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怪不得你能活这么久都不死。” 他离开南楚,必定功力受损,方才又出手镇压了叶灵筠,若是能在此时杀了他,岂不是美事一桩? “你想杀我?”微生玉只是看了一眼胸口的剑,并未觉得有什么。 寻常刀剑,是伤不了他的。 “你来都来了,我不杀你,多少显得有些不太聪明。” “是吗?”微生玉低笑一声,却忽然握住面前的剑用力往胸膛一送。 噗嗤—— 一声长剑没入肌肤的轻响落下,雨水冲刷着他胸膛的血液流淌在地上。 静娴瞳孔一缩,猛然松开了手。 “一剑不够,你可以多来几次。” 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又被他狠狠拔出递到静娴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胸口的血一直在流淌着,他却毫不在意。 “只要能消了你心中怨气,便是将我剁成肉泥,我也心甘情愿。” 冷峻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带着无限的宠溺和包容。 一旁的叶流丹看傻了,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微生玉? 咋感觉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哪有人拿剑自己刺自己的? 叶流丹小心翼翼扯了扯静娴的衣角,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说:“郡主,您还犹豫什么,他可是微生玉啊,杀了他,咱们西圣就少了一个劲敌,南楚也就少了一个保护神啊!” 所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微生玉温和一笑:“剑痴说得很对,杀了我,南楚就少了一个保护神。” 叶流丹瞪大了眼睛,这人偷听他说话,不讲武德! 静娴却只是淡漠扫了他一眼:“本郡主从乘人之危,今夜你既出手相助,那便一码归一码,杀你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在西圣。” 说罢,静娴转身就走,眼里没有半分留恋和温情。 “郡主,郡主你等等我!”叶流丹连忙捡起地上的伞,小碎步跟上叶静娴,却又陡然想起自己的剑好像还在微生玉手里。 拿回剑后,叶流丹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嘀咕道:“郡主,你咋不杀了他?” “你是还嫌西圣不够乱吗?南楚的守护神死在西圣,你让南楚怎么想?” 静娴抬手一挥,身上原本湿透的衣衫瞬间变得干爽起来,就连面前的雨也为她开路。 叶流丹看傻了眼,郡主明明有这般本领,咋还要他过来撑伞? “那郡主和他有故事啊!” 那个微生玉,光是看郡主的眼神就不单纯了。 恨不得立马将郡主抢走,之前还有一个江冷鹤,现在又来一个微生玉,郡主这是招惹了多少男人。 “本郡主有故事,你要听吗?” 叶流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生平最爱听故事了。 “这故事要命,你还听吗?” 叶流丹缩了缩脖子,连忙摇头。 他最讨厌听故事了。 尤其是要命的故事。 大悲寺门口,微生玉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真不愧是流丹剑,造成的伤口竟然久久无法愈合。 若是她方才狠下心来多刺自己几刀,恐怕他是真的会死吧。 他就知道,琅嬅始终都舍不得伤他,哪怕是过了几百年也一样,他们曾有共患难共生死的情谊在,又怎会那般轻易忘记? 而今不过一个陆沉渊罢了,如果比得过他们之间的情谊? 大雨倾盆,西圣皇宫依旧灯火通明。 寝宫里传来的阵阵怒吼彰显了那人的愤怒和不甘。 “父皇,王兄说了,此二人意图行刺,便摘下了他们的头颅,陛下可识得?” 陆千秋提着两颗头颅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身上的铠甲沾染了不少血迹。 一看便知道,他是刚从外面厮杀回来的。 他将那两颗头颅扔在西圣皇面前,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 浑身狼狈不堪衣衫不整的西圣皇在看见头颅的那一刻失声尖叫。 “混账,混账!” “天要亡我西圣啊!” 西圣皇浑身颤抖,浑浊的老眼里尽是愤怒和恨意。 如今他一身武艺,竟是提不起半点力气来,只能整日被幽禁在此,眼睁睁地瞧着陆沉渊狼子野心,吞并他的朝堂和江山。 刹那间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喷涌在地上,只是那吐出来的血,竟是黑色的。 还迸溅到了陆千秋的身上,他颇为嫌弃地后退一步,拍了拍手。 从门外进来一宫女,呈上美酒一壶。 “逆子,你这是要作甚?” 西圣皇老眼一瞪,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死在鸩酒下的妃嫔,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自然是亲自送陛下上路了。”陆千秋微微一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陆沉渊的意思?”西圣皇瞳孔微缩,他当了一辈子的帝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当然是本公主的意思了。” 门口,那一身红衣烈烈,美眸如波。 “阿……阿姐?” 体态苍老的皇帝顿时踉跄着后退,而当他看清楚澜华身后跟着的柳玉奴时,更是如同五雷轰顶。 那人一席青衫,衬得那身子格外单薄纤弱,风雨飘摇中,那脸也是独属一份的绝美魅惑。 “由本公主亲自来送你上路,你应该不会感到遗憾的。” 她已经忍了西圣皇许久了,唯有将他送下皇权,方能解了她心中仇恨。 第289章 恭迎陛下殡天! “为……为何?!” 西圣皇从未想过,时至年老,人生竟还有这般苦难境遇。 “本公主当年曾产下一子,却在分娩那日夭亡,你当真不知为何吗?” 身后,柳玉奴身子一颤,目光惊疑震惊地盯着澜华。 她……曾诞下过一子? “你怕我诞下皇室子,便让那产婆害死了他,本公主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他便被埋了,本公主亲自将你扶上皇位,你便是这般报答我的吗?” 当年,澜华也曾有心意相通之人。 只可惜她的好弟弟不停往她的公主府中塞男人进去,似生怕外人不知晓她澜华是个荒淫无道的浪荡女人。 “你当真以为,本公主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吗?不过是看在你是本公主唯血亲的份儿上罢了。” 澜华眼里流转着冰冷的寒意,而柳玉奴站在她的身后,身子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他都听到了什么? 澜华当年……生下过一个孩子? 且还被陛下给害死了? 明明当年,是她荒淫无道,是她将他驱逐出京,让他在极苦之地受困整整五年。 那五年里,柳玉奴听说了有关她的一切。 扶持帝王上位,退居公主府,豢养男宠无数。 “你让阿娴进宫侍疾,却不知她日日给你吃的灵药里,都有能让你武功尽失的东西,就连你这寝殿里熏的香,也是她精心调配过的。” 澜华扬起红唇。 “不,这不可能,阿姐……朕没有害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他自己夭折了。” “你知道的,他生下来就是个怪胎,他、他没办法安全长大的!” 那一刻,老皇帝像是被人揭穿了旧伤疤一样,又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茫然无措。 “他是柳玉姬的种,阿姐……阿姐……” 老皇帝忽然浑身瘫软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流涕。 “你是西圣最尊贵的公主,又如何生下他的孩子!”西圣皇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神情癫狂不似帝王。 曾经威严的模样也彻底土崩瓦解,碎裂得不成样子。 澜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将那鸩酒亲自端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酒,是本公主亲自为你准备的。” “垂死挣扎已是无用,你大可走得体面些,本公主尚能给你举行国丧。” 大限将至。 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父皇,到了九泉之下,莫要忘了那些死在长生殿下的孩子。” 那一刻,西圣皇抬头看着陆千秋,他颤抖着唇,喉咙里发出呜咽。 澜华蹲下来,摸着他的头,一如从前将他照看长大般。 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说:“喝吧,喝了你便能摆脱这世间的一切苦痛折磨了。” 她将鸩酒递到西圣皇面前,温柔地将鸩酒灌进他的口腔之中,可那力道却让他无力反抗。 澜华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帝王,随后缓缓转身,带着一众人踏出了寝殿大门。 身体在颤抖着抽搐,嘴角是不断溢出的漆黑血渍,瞳孔中映着澜华的身影。 澜华一撩长袍跪在地上,行大礼。 看着被缓缓关闭的朱红大门,红唇轻启。 “恭迎陛下殡天!” 刹那间,寝殿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口中同时高呼—— “恭迎陛下殡天——!” 钟声落下,哀鸣的钟声回荡在整个昆京。 帝王陨落,乃国之大丧。 一夜之间风雨骤停,街道上尽是挂上了白绸,百姓们腰间也别上了素白的绢花。 “好端端的,陛下怎会骤然殡天离去?” 按照西圣的风俗,帝王一旦身陨,举国上下都需得佩戴百花,以作悼念。 昌平受了惊吓,而今也缓过来不少了,瞧着奴仆们拿过来的素白衣裳,虽是不愿,却也得换上。 宫中举行国丧,他们都得去。 不论穿衣还是配饰,都需得素白雅净。 “陛下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自是有人心中不忿了。” 昌平瞥了一眼过去,眼里尽是厌恶。 “怎么,你也想随本郡主去参加国丧不成?” 张若风跪在地上,脖颈上的伤口还是那般明显,近日来他是越发不得昌平喜欢了,更是处处针对羞辱。 “若风得陛下提携,高中状元,也算是有恩于若风,只求扮作郡主奴仆,让若风远远看上一眼,以作祭拜。” 他垂下眼眸,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而今陛下驾鹤西去,那么储君登基便是迟早的事情。 陆沉渊一旦做了皇帝,那叶静娴势必就是皇后了,此后他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昌平卸下了平日里的装束,脸上只施了淡淡的脂粉涂抹掩盖。 冷眼一瞥道:“你凭何以为,本郡主会带你去?” “宫门森严,进出皆有三六九等的管束,便是家仆,也不能轻易进了宫墙里。” 当然,国丧这等大事,是可以携带家仆的。 “凭郡主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 咔擦—— 一声轻响,妆奁上的一盒东珠被她打翻在地,噼里啪啦地迸溅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国之大丧,万民同悲。 一辆辆马车停在宫门口,所有人身着素缟,神情悲悯地依次进入宫门之中。 “哟,这不是昌平嘛,怎么今日身边带了个男仆进来?”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眼尖地发现了跟在昌平身后的张若风。 他一直低着头,弓着腰身,极力将自己显得卑微渺小的模样。 昌平冷眼一扫:“本郡主想带哪个家仆进宫,还需得你同意么?多管闲事!” 说话的也不知是谁的姑娘,被昌平瞪了一眼,也不敢吱声了,只得悻悻从一旁走了过去。 “永乐郡主来了,那是太子府的马车!” “如今还没成婚呢,便日日住在太子府,真够不要脸的!” 妇人们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说三道四的,似只有从他人身上揪出错处来,才能彰显自己是个干净且高洁的人。 只一眼,昌平的目光就被那人吸引了过去。 同样是一身素衣,她却美得张扬,在这阴沉的天空下,她的美是独一份的。 充满了锋芒和尖锐,让人不敢直视。 “瞧什么?她好看还是本郡主好看?” 昌平斜眼一睨,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来。 第290章 我可以证明自己是爹爹的儿子 那一刻,昌平忽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去争,如何努力,都比不过她在人群中随意一眼就能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看书喇 万千光华齐聚她身,世家子弟们素来只听说过她的名号,鲜少见过她本来面貌,而今一见,才晓得何为天人。 何为凡夫俗子。 似注意到张若风看过来的目光,他慌忙低下头,小声说:“在若风心里,自是郡主最好看了。” “且她蛇蝎心肠,又如何能比得上郡主,且米粒不堪为日月争光。” 闻言,昌平心情愉悦地扬起唇角。 “真不愧是状元郎,这张嘴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呢。” 倒也不管他这话的真话,昌平听着心里舒服就行了,大大概只有这样,才能从静娴身上找到一点零星的优越感。 张若风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在他看来,昌平愚蠢,只需得一两句话便能哄得她开心。 世家女,也不过如此罢了。 澜华带领一众女眷跪在偌大的大殿广场外,面色苍白,神情倦怠,似因为西圣皇的离世而变得憔悴不堪,悲伤过度。 “长公主莫要伤怀了,若是陛下英灵知晓,必定会心疼难过的。” 昌平上前,自以为郡主的身份足以让澜华对她刮目相看。 哪怕这位公主行事不检,为人更是放浪形骸不守妇道,丝毫没有皇室公主的作风。 可她是长公主,是亲自将先皇抚养长大的女人,就注定了她不会是个平凡的女人,若是能与长公主交好,让她去储君面前美言几句,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世间总是世事难料的,谁都不曾想过,曾经那个遭受万人唾骂欺辱的陆沉渊,如今是唯一一位能够登上皇位的人。 生杀大权在握,谁敢不从? 澜华面色冷漠:“你是哪家姑娘?见了本公主为何不拜?”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昌平脸色一红,连忙道:“小女昌平,乃陛下当年亲封的郡主,母亲说,昌平小时候,您还抱过昌平呢。” 昌平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难堪,脸上的笑容是那般虚假做作。 “哪个昌平?” 很显然,澜华并不吃昌平套近乎这种手段,也许在她眼里,昌平卑贱到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有人附在澜华耳边轻声提醒,长公主这才恍然大悟。 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冷意。 “本公主想起来了。” 昌平心里陡然松了口气,脊背也不由得挺直了些,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只骄傲的野山鸡一样。 “原来你就是那个当年与阿渊定下亲事,却又次次带着世家子弟们去欺辱阿渊,更是在东宫将阿渊推进冬水池里,还要主动退货,说阿渊配不上你的那个昌平吧?” 随着澜华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了压抑的笑声,就连昌平也僵住了一张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澜华,似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让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今日是陛下国丧,本公主尚且可以原谅你对我的不敬之罪,但……” 澜华顿了顿,轻声道:“你想做太子储妃,除非这西圣的天塌了,本公主死了,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她给昌平留了几分薄面,不曾让她颜面扫地,毫无尊严可讲。 只是说:“在你退婚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昌平,也给自己留些颜面吧,既然你如此恨嫁,等国丧后,本公主便亲自替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澜华勾起那看似苍白的唇角,不论是她的语气还是眼神,都充满了浓烈的嘲讽和鄙夷。 那一刻,昌平脸上血色尽失。 身子更是踉跄着后退,众人不知道长公主同她说了什么,只看见脸色惨白的昌平。 “阿娴,过来!” 她朝着不远处的静娴招手,众人的目光又都看了过去,在惊叹中澜华拉着她的手,说:“作为皇家长媳,你应当要与本公主站在一起。” “储君自幼失母,如今连唯一庇护他的父皇也已经魂归九天,往后便要劳烦你多多照顾储君,早日为我皇家开枝散叶!” 一席话,便是在告诉所有人,只有叶静娴才配得上储妃之位,旁人再怎么肖想也不过是徒劳的。 更是在告诉那些大臣,不论她是苏娴还是叶静娴,她都是西圣皇室的人,和南楚亦没有半分关系。 “长公主的话,静娴自当牢记。” 静娴温和一笑,已经敛去了诸多锋芒锐利。 “你既已经为皇室诞下长子,即便还未成婚,也应该随阿渊唤我一声姑姑。” “是,静娴谨记。” 当真是不易,难得能够看见静娴在她面前这般温顺的模样。 澜华同样一身素衣,她看向底下所有臣子家眷,世家子弟。 道:“今日国丧,虽万民同悲,却也有喜事降临,我西圣皇室新添一位皇长孙。” 在一群宫人的簇拥那,换上了一身崭新衣裳的墨宝被陆沉渊牵着,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百官们瞬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到底是长公主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竟然要立一个野种为皇长孙! 荒谬,当真是荒谬啊! “长公主是要立一个马匪之子做为我西圣皇室的长孙吗?” 有人不服,怒气冲冲地质问着,随之而来的却是长公主犀利冰冷的眼神。 “何人说过,他是马匪之子?莫不是尔等眼睛都瞎了,瞧不出他与储君的相似之处?” 既是皇室长公主,那边自有一股皇家风范碾压而来,压得那群人心头大骇,似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这位公主。 陛下也死得太过于蹊跷仓促,甚至都没让他们瞧一眼陛下的尸身便匆匆入棺。 墨宝抿着唇,即便面对文武百官,他也没有丝毫怯懦,而那一双双质疑愤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小小的他站出来说:“我可以证明自己是爹爹的儿子。” 想要证明他们自己的血缘关系,其实很简单,只需双方割破手掌,若能血丝相连,那便是一脉传承的血亲之人。 墨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匕首划破稚嫩的掌心,随着鲜血滴落,陆沉渊也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第291章 是我陆沉渊的儿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原本流淌向下的血丝似受到某种召唤般,竟然开始寻找着彼此。 最后紧密相连缠绕。 这一幕,着实惊呆了那些心存疑虑的人。 哪怕墨宝和陆沉渊有着一张极为相似的脸,他们也不愿意去相信墨宝就是他的孩子,因为他们潜意识便觉得,那孩子是不干净的。 身上流淌着肮脏的血液,不配踏入皇城,更不配成为皇长孙。 而如今,这个真相就这般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自古以来,西圣皇室认亲的法子便是如此。 若是这后宫嫔妃胆敢秽乱宫闱,与他人苟合产子,也是以此方法作为证据,从不曾有过差错,更无法被外力所阻扰。 故而他们不得不信,墨宝就是储君的亲儿子!看书溂 “都瞧见了?诸位可还有何话可讲?” 澜华凤仪万千,凤眸冷冷扫过百官们,最后停留在昌平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 就连张若风,也犹如晴天霹雳般。 怎么会…… 怎么会! 墨宝怎会是储君的亲骨肉! 那贱人明明告诉过他,当年便是她寻的人去玷污了叶静娴,故而她肚子里的孽种也都是那些流氓的,根本不可能会是储君的血脉! “既是无话可说,那对于皇长孙,可还有异议?” 百官们面面相觑,忽而乌泱泱下跪,异口同声:“臣等并无异议,恭贺殿下,喜得嫡子,天佑我西圣!” 高呼声震撼人心。 “借光景以往来兮,施黄棘之枉策,此后,他便更名为陆景策,入我皇室宗谱!” 他牵着墨宝柔软的小手,孩子抬头望着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内心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这,就是他的父亲! 从见到陆沉渊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自己和陆沉渊之间有着一种奇妙且不可被分割的关系。 墨宝对自己的直觉向来都很自信。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自己,他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墨宝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都是对的。 脸上缓缓扬起笑容,天真无邪,充满了对父亲的向往和崇拜。 “以后,你再也不是无名无姓的野孩子了,你叫陆景策,是我陆沉渊的儿子。” “景策二字,便是希望你前途一片坦荡光明,从此病痛无忧,余生如意。” 他按着孩子的肩膀,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大光明地当着天下人的面儿,承认这就是他的孩子,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亏欠墨宝的。 “知道了爹爹,墨宝一定不会让爹爹和阿娘失望的!” 墨宝仰头,脸上是光明璀璨且纯真的笑容。 在这阴云之下,都是那样耀眼。 那张和储君一般无二的脸,便是最好的证据,墨宝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努力变强,努力学着去做一个皇室长孙。 阿娘说,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保护好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国丧礼毕,百官们需得依次祭拜。 褪去了往日华贵的衣裳,宝髻轻轻挽就,她牵着墨宝从百官队列中离去,一身铅华光耀夺目。 昌平盯着她的背影,似恨不得将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只是忽然间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她刚收回目光,便又对上了长公主的眼神。 “昌平郡主似乎对永乐郡主怨念颇深?” 昌平心中大惊,慌忙垂头道:“昌平不敢!昌平只是羡慕永乐郡主能有储君这般好的郎婿,还有世子殿下那般聪明乖巧的孩子。” “既然羡慕,那就早早寻个好人家嫁了,如此也就不用羡慕别人了,此后永乐郡主有的,你也有了,不是吗?” 澜华似笑非笑地看着昌平,即便是当着百官的面儿,她也依旧不会给昌平丁点儿颜面。 “公主殿下说笑了,昌平尚且年幼,且还想在府中伺候双亲,以表孝心,暂时未有成婚之意。” 昌平生怕长公主现场给她指婚,如此一来,她便彻底没了成为储妃的机会。 哪怕永乐已经给储君诞下嫡子,只要那孩子一死,张若风再想个法子除掉苏娴,一切也就都简单得多了。 “既然想在府中伺候双亲,那整日还在太子府门前晃悠作甚?”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昌平,谁人不知昌平退婚储君,而今却又眼巴巴往人家身上凑。 “有孝心倒也难得,那往后便在府中好生伺候着,明白吗?” 冷汗已经渗透了昌平的后背,她知道,这是长公主给她的警告,更是给她的命令,要她待在国公府,非令不得出。 “是,昌平知晓。” 皇宫四处都挂上了白绸,这后宫里若是无子且无太大家世背景的嫔妃们,皆会被送入皇陵陪葬,就连宫女太监也不会例外。 即便那生了公主皇子的,也会被遣送出宫,送去做了姑子,从此常伴青灯古佛,永世不得出。 至于那些皇子公主,流放的流放,遣散的遣散,都各自在外地得了封地,建造了府邸,非王令不得入京。 而今能够在宫里留下来颐养天年的,也就只有皇贵妃了,现在也成了皇太妃,搬去了清幽之地养身子。 也就在院子里养养花鸟,倒也过得惬意。 “这墨宝成了皇长孙,你那好兄长也就离登基不远了,而今宫中皇子公主们都被遣散了,唯独留你在京城,千秋啊,你可得小心呢。” 皇太妃一身清雅的装束,西圣皇一死,她心中那块儿大石也就彻底落下了。 “母妃放心,皇兄与我情同手足,并不会做出过河拆桥这等事情来的。” “你对他倒是痴迷得紧。” 只可惜,那是个男人。 “太妃殿下,永乐郡主前来拜访。” “苏娴?她来作甚?”皇太妃放下手中剪刀,一旁是她剪下来的花束,带她离去后,那花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儿子就不打扰了。” 陆千秋出去时,与静娴只是碰了个面。 她又盯上了那孩子,想着先前的苦莲子未曾让她如愿,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哟,这不是小世子殿下么,今日得空,又来我这里寻点心吃了?” 皇太妃上前就要捏捏他的小脸儿。 却在看见墨宝身后之人的那一瞬,脸上血色尽失。 第292章 衣裳都不穿,怪羞人的 “玉芙,见过太妃娘娘。” 玉芙缓缓行礼,皇太妃惊慌失措踉跄了好几步。 “玉芙?” 那般模样,分明就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可她明明已经被挖去了双眼,割去了双耳,容貌尽毁,丑陋不堪。 又怎会是她! 且看这身形,却又像极了那日在城门外半路拦截她的人。 “太妃娘娘识得我家玉芙?” 静娴打发了墨宝自己去一旁玩儿去了,孩子眼尖地瞧见桌上枯萎下去的鲜花。 目光往那屏风后头瞧了一眼,似天光昏沉阴暗的缘故,显得这殿宇内鬼影重重。 顺着孩子目光看过去,静娴垂眸,遮盖了里头的光。 “倒是有几分像极了从前的故人,郡主前来,所为何事?” 她压下心头那股不安,倒也没注意到孩子的目光。 “太妃有所不知,我曾养过一只黄狗,性凶猛,方才一时不差跑丢了,这后宫里别的寝殿都空置着,唯太妃此处尚有几分人气儿,想着是不是尝到了这里,若是伺机伤了太妃,便是莫大的罪过了。” 要论睁眼说瞎话,竟然那是眼不红心不跳的。 狗? 狗鼻子最是灵敏,公仲卿被她藏在这殿内,身上的死人气还未消,若当然跑进了这里,那岂不是…… 皇太妃心中警铃大作,慌忙道:“那我这就着人去寻。” “不劳烦太妃了,我那狗性子凶,又最是能辨别秽物,而它又只听我家玉芙的话,故而只有让玉芙去找了。” 最是能辨别秽物? 对于静娴的话,皇太妃深信不疑。 因为她是炼药师,炼药师手中的一条狗,又怎会是凡物,若是不慎寻到了公仲卿,让世人知晓她在宫里养了秽物,只怕是还会连累到晋王。 “如此,那便劳烦玉芙姑娘了。” 皇太妃脸色很不好,一来是因为这玉芙的脸像极了一个故人,二来是因为她的寝殿进了一条狗。 “阿娘,我方才好似瞧见大黄去了那头。” 墨宝指着屏风后头的书架说着,那头上还有挂画,皇太妃正要回头看去,却被静娴拉着说话了。 她频频想要回头,却都被静娴给困住了。 “娘娘可否同静娴说说,储君生母过往的一些事情?” 凭着墨宝敏锐的洞察力,他只是取下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又重新摁了回去,一声细响,书架便赫然裂开一条缝隙。 “姑姑小心些,那里头的东西,可是个秽物。” 墨宝蹲在入口看着,撑着自己的下巴,双眼亮晶晶的,那通道很黑,半点光亮都没有。 玉芙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她今日来,便是要带走公仲卿的。 他留在太妃身边一日,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大概是觉得这后宫里再也无人可打扰,里头也不曾有过什么机关,她倒是放心得很。 当玉芙将那道路走到底时,才缓缓有了些光亮。 似察觉到有人过来,铁链拖曳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袍散落在地上,入眼是那苍白的身躯,身上缠绕着漆黑的铁链,有的部分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里。 可没有血。 他低垂着头,在玉芙缓缓站定在他面前时,才僵硬地抬起头来。 公仲卿跪在地上,光洁的上半个身子就那样被束缚着,那一刻,玉芙的心似被人刺穿了般。 “她将你复生,便是这般对待你的?” 公仲卿的眼眸里出现了疑惑的神色,好像不能理解她说的话,而那陌生的目光,更是让玉芙心头震颤。 “你……不识得我了?” 玉芙朝他伸出手去,这里是那般阴冷潮湿,即便将他困在这里,也要用铁链束缚。 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害怕他会逃走。 长发披散,俊雅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他只是摇了摇头。 玉芙身形一颤。 “不识得也没关系,我带你走,带你逃离这苦海,以后你是自由的,无人再能束缚你。” 若不是郡主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公仲卿被困在太妃身边十几年的时间。 连魂都是被禁锢着的。 她伸手去触碰公仲卿身上的铁链,却被狠狠灼伤,一股电流顺着手臂抵达全身,只一瞬,掌心皮开肉绽,散发出一股焦臭味儿。 她捂着自己的手颤抖着,好疼! 却在看见那铁链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时,再次咬紧了牙。 “没关系的,受了伤泡泡水也就好了。” 郡主说,哪怕是将她剁成了烂泥,只要心脏没坏,泡水就能活。 双手再次握上那铁链,刹那间火花迸射,寝殿外头的书架还是剧烈震颤晃动了起来。 无数竹简和书籍滚落在地上,险些砸到了墨宝。 而这般动静,自是惊动了皇太妃。 静娴回头望去,只见墨宝无辜地站在那处。 “太妃这般紧张,可是那书架后头藏了什么东西?呀,莫不是我家大黄跑过去了!” 说罢,静娴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似要一探究竟。 “永乐郡主,倒也不必装了!” 什么找狗,分明就是来找人的,居然还在此处诓骗她! 皇太妃脸色铁青,她盯着那不断摇晃的书架,似下一刻就要从里头冲出什么东西来。 “太妃这是哪里的话,我来寻狗,有何可装的?” 只是话音刚落,书架刹那间四分五裂,静娴动作极快地将墨宝护在怀中,一道黑影飞射而去。 她被狠狠砸在墙上,苍白有力的手死死掐住玉芙脆弱的脖颈。 “卿!” 皇太妃大惊失色,正欲冲上前,却又被迫停下。 不! 她不能表现得那般急切,苏娴分明就是冲着公仲卿来的! “哟,这是从哪儿蹦出来个男人,衣裳都不穿,怪羞人的。” 静娴上前,直接一掌劈在公仲卿后脖上,然而尴尬的是,他没晕。 反而一掌朝着静娴袭了过来,劲风划过她的脸颊,打散了她的发髻。 尴尬了,她忘了公仲卿还未彻底恢复活人身,这种法子,是打不晕他的。 瞧他那样子,应该是六神尚未归位,导致神识不清,记忆紊乱。 得了解救的玉芙瞬间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手中银针没入男人额心,公仲卿立马僵在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 第293章 死亡只是短暂的,悲伤最是无用 “太妃可识得此人?若是识不得,想来必定是潜入宫里的刺客,幸亏本郡主今日来了,否则太妃可就危险了。” 要论睁眼说瞎话,静娴还是颇有心得的。 不等皇太妃开口,她继续说:“方才本郡主制服了这刺客,需得交由储君定夺制裁,太妃可有意见?” 她哪儿敢有什么意见,莫说是在宫里私藏男人了,就她用回魂丹复活一个死人,又将死灵困在宫中许久,任何一条罪名拿出去,都能让她死上千百回了。 皇太妃攥紧了拳头,嘴角极力克制着抽搐。 说:“的确是要多谢永乐郡主,不过这刺客既然是在我这宫里发现的,郡主不如交由我来处理?” “亦或是交给晋王殿下也可,而今陛下大丧,储君正是忙碌的时候,这点儿小事,也就不劳烦储君了。” 她忍着那股不甘,即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面带微笑。 “那怎么成?太妃一介女流,方才也瞧见了这刺客的凶猛,险些就伤了本郡主,今日我既然来了,就必定会保护太妃安全的,太妃莫怕!” 太妃:“……” 她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狡诈又毫不要脸之人! “太妃若实在不放心,那本郡主这就去找人来将此处团团保护起来可好?”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根本由不得皇太妃去斟酌选择。 只是他们未曾看见,那原本刺入公仲卿额间的银针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一股外力挤出。 啪嗒—— 随着银针落下发出那细微的声响,鼻尖嗅到一股属于死尸腐臭的气息,发丝被风刃削断。 而她则是反应极快地一把拉过玉芙,飞起一脚踹在公仲卿身上。 “太妃可要小心了,这刺客怕是丧失了理智,想要将我们都杀人灭口了!” 静娴冲她大喊一声,匕首瞬间握在手心,电光火石间便割破了他的手臂,腐烂得皮肉外翻。 皇太妃瞪大了一双美眸,心都在滴血。 她的公仲卿…… 该死的苏娴,竟敢伤了他! 静娴似有不敌于公仲卿的架势,竟逼得她节节败退。 寝殿外已经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皇太妃忽然大喊:“杀了她!卿,杀了她,快杀了她!” 既然苏娴打不过,那就让公仲卿杀了她,到时候她再栽赃给那个叫做玉芙的贱人,她的卿就又能待在她的身边了。 公仲卿呆滞的双眼里似乎因为她的话而出现了一些光亮,却没看见静娴因此而上扬的唇角。 这世上的任何一件事情,她都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公仲卿越发凶猛,静娴也越发不敌,她还惊诧地看向太妃,惊恐道:“原来太妃竟然识得这刺客,亏本郡主还一心想要救你,着实让本郡主寒心!” 玉芙:您当真寒心? 郡主,咱们演戏归演戏,您倒是轻点儿下手啊! 约莫是瞧着静娴不敌,玉芙也上前帮忙,只可惜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不够看的,瞬间便被公仲卿擒住了脖颈。 “哈哈哈!瞧见了吗?你恢复容貌又能如何,他已经不认识你了。”皇太妃忍不住得意大笑了起来。 竟然又开始催促着公仲卿杀了她。 她说:“杀了她,此后就无人能够再阻拦你我二人了!” 她知道静娴炼药的本事高,故而能够恢复一个人的容貌,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静娴的手段。 面容毫无活人气的公仲卿神色阴沉冷厉,掐着玉芙脖颈的手更是在不断收紧。 四目相对,她能从公仲卿的双眸里看见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公仲卿,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静娴大喝一声,那双原本失去了神智的眸子忽然出现了一丝亮光,他颤抖着唇,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快杀了她!杀了她呀!” “你不杀她,她就会杀了你的!” 皇太妃走到公仲卿的面前无比急切地说着。 可他似在犹豫挣扎,鼻尖萦绕着那股幽幽清香,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谁? 他有些茫然无措。 “公仲卿,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了吗?那个贱人只会破坏你我之间的感情,你快杀了她呀!” 她不停地催促着,那一刻,公仲卿似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掐着玉芙脖颈的手在继续收紧,可她面无表情,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见他迟迟不肯动手,那手似有几分松动模样,她咬牙拔下手中金钗,毫不犹豫就朝着玉芙扎了下去。 然而还不等她刺过去,那手便生生僵在了半空。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双手从她胸膛出贯穿,扑哧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苍白阴柔的脸上。 “母妃!” 听闻动静赶过来的陆千秋在刹那间惊惧交加,肝胆欲裂。 他发疯般地冲上前,禁军围了整座寝殿,冰冷漆黑的弓箭对准了庭院中的公仲卿。 他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只是那喉咙还未发出任何声响,铺天盖地的箭矢落下—— 他迅速将玉芙推出去,一只手紧紧捂着玉芙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响来。 “嘘,小声些,莫要暴露了。” 身后,是静娴冰冷的嗓音。 她瞪大双眼,看着冷箭刺穿他的身体,缓缓跪倒在她面前。 他抬头,目光无奈而又绝望,悲伤却又柔和。 他想朝着玉芙伸手,颤抖的手却再也无力抬起。 眼泪夺眶而出,当玉芙再一次亲眼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山崩地裂。 所有希望都就此寂灭暗淡。 心口似被压了一块儿千斤重石,让她悲戚到失声哽噎。 “哭什么,收回你的眼泪吧,难不成你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与那刺客有关联。” 静娴松了手,冷漠道:“不论何时,都要藏好自己的情绪,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强大的人,死亡只是短暂的,悲伤最是无用。” 血液已经僵凝,让她感觉不到分毫温暖。 可她却生生憋住了那眼泪,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跪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男人。 第294章 哪怕是一次欢好,昌平也心甘情愿 “晋王怎的来得这般晚?这宫里出了刺客,不仅让小世子受惊,更是连累了太妃殿下,还险些伤了本郡主身边的婢女。” 静娴站在他身后,语气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嚣张跋扈。 她牵着墨宝的手,这院子里一片狼藉,陆千秋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公仲卿一手掐着玉芙,一手贯穿了太妃的胸膛。 故而这刺客的罪名,便算是坐实了。 可太妃知道,真相并非静娴所说那般,口鼻中涌出大量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颤抖着手指向静娴,却被静娴蹲下一把握住。 面色沉痛道:“太妃殿下可是有话要交代个本郡主?您放心,晋王殿下乃储君亲弟弟,想必储君定不会薄待了他。” 太妃瞳孔震颤,她……她在威胁她!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都还未能逃脱出静娴的算计。 她这是在告诉自己,若她胆敢说出半个字来,陆千秋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好恨! 好恨怎的就这般轻易相信了静娴的鬼话,以为她当真是来找狗的。 而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她早有预谋,她的目标不是公仲卿,而是自己! “母妃,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陆千秋抱着她的身体崩溃大吼,他抓着静娴的手哀求:“郡主,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呀,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但求你救救我母妃……” 那一刻,陆千秋哭得像个孩子。 可她心中无悲无喜,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在她看来,太妃的死是必然的。 她一手策划,又怎会救她的命? “晋王殿下,太妃心脏已碎,莫说是我了,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太妃。” 静娴抽出自己的手来,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你可瞧见那刺客了?并非活人,肝脏破碎,尸毒入侵,药石无医,晋王殿下还是好生为太妃料理后事吧。” 陆千秋抱着太妃缓缓凉下去的身体崩溃大哭,此刻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王爷。 而只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孩子。 可怜?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又何止只有他一人可怜。 “通知储君,便说太妃这边闯入了刺客,致使太妃薨逝,刺客现已伏法,问储君,可要为太妃追封谥号,随先帝一同葬入皇陵?” 她做事素来都是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 至于那刺客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 “晋王殿下节哀,莫要悲伤过度,给了南楚可乘之机。” 他看着宫人们在整理太妃的遗容,为她穿上漂亮的衣裳,缝补伤口,画上漂亮的妆容,戴上精致美丽的朱钗绢花。 美丽的像是个睡着的睡美人一样。 陆千秋双眼发红地盯着静娴,质问道:“郡主这话是何意?母妃之死,又和南楚有什么关系?” “殿下莫不是忘了,南楚盛行玄黄之术,而玄黄术最是能够操控死人行凶,方才您也瞧见了,那刺客即便被万箭穿心,身体亦没有半点鲜血流出,明显不是活人。” “你的意思是,那刺客是从南楚来的?” “非也,只怕是咱们身边藏了南楚的细作,害得太妃殒命,实在可恨呢。” 静娴缓缓扬起唇角,继续说:“殿下作为我西圣唯一的战神王爷,也只有你能抵抗南楚大军,庇佑我西圣子民,为你母妃报仇雪恨,不是吗?” 陆千秋浑身一颤,原本暗淡下去的目光又陡然亮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仇恨和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他望向太妃的尸体,双拳紧握。 静娴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需得给陆千秋添上一把火,如此才能让他彻底成为对抗南楚的一把利刃。 “等太妃丧期礼毕,殿下可要加紧时间操练兵马了,本郡主听说,就连国师也投靠了南楚呢,咱们和南楚之间,势必有一场仗要打的。” 洗脑嘛,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要是不会,当初江冷鹤那小崽子也不会到现在都会自己死心塌地的了。 当然,萧正邕是个例外。 “本王定不会让郡主和皇兄失望,更不会就如此让我母妃无故惨死!” 陆千秋双拳紧握,而当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便会无休止地疯狂蔓延。 直到将敌人斩于刀剑之下,方能解了他的仇恨。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于突然,陛下驾崩,太妃遇刺,短短几天时间,西圣上空如同蒙上了一层阴云般,久经不散。 “郡主,储君邀您前去御花园一趟。” 阿渊让她去御花园?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御书房么? 玉芙已经带走了墨宝,随着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那被藏在车厢里的尸体也就被这样被带了出去。 太子府的马车,自是无人敢查。 而今整个西圣大权都落入陆沉渊的手中,生杀予夺,全凭心情罢了。 而御书房那边,则有人敲开了御书房的门,小宫女跪在地上,轻声道:“殿下,太妃院儿里出了刺客,郡主受惊,身子有些不适,特来让奴婢寻殿下过去瞧瞧。”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抬眸看向那宫女。 “阿娴在哪儿?” “昭和殿。” 天空阴沉得很,昭和殿里却是花鸟相宜,一片春色盎然,进了屋子,里头的熏香直击大脑。 又带着股草药的清苦味道,倒是和她身上的很像。 远远瞧见那罗汉床上的身影,他站在门口处,眸光深邃。 “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好生歇着。” 纱幔里头传来女人轻微的咳嗽声,陆沉渊拧眉:“你是何人,胆敢诓骗本君至此!” 阿娴是炼药师,又怎会生病? 便是生了病,依着她的性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唤他过来。 正当他转身要离去之时,床上之人迅速扑了过来,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嗓音里夹杂着柔弱的哭腔:“殿下莫要丢弃昌平!” “过往都是昌平错了,而今昌平不求殿下能够回头,只求殿下能够疼爱昌平,哪怕是一次欢好,昌平也心甘情愿!” 陆沉渊陡然浑身僵硬,脸色更是阴沉至极。 第295章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放肆!” 一股巨力将她从自身震开,昌平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不死心地抱住他。 她身上仅着了一片纱衣,大片的春光随时可见,她双手更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袍。 哭着道:“殿下,昌平是爱慕您的,昌平不求能做正室,只求殿下给我一个侍妾的身份,昌平也心甘情愿啊!” 对! 只要能做妾,只要能靠近他,储妃的位置就迟早有一天都会是她的。 到了如今昌平才算看了个明白,从始至终,这个男人都是在算计自己,哪怕是在东宫落水,她当着皇后的面儿提出退婚,都是他精心策划的。 昌平恨,恨他将自己当成一个小丑那般去看待算计。 分明胸有鸿鹄之志,却偏要装成那副人人可欺的软弱模样。 明明他们才应该是一对夫妻,那个苏娴不过是后来居上,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站在殿下身旁! 门外响起了国公夫人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 “我家昌平近日来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大爽利,而今又忽然在宫里失踪,本夫人是怕她会寻了短见,还要劳烦诸位夫人小姐们,替我寻一寻昌平!” 这听上去,像极了一个担心女儿的好母亲。 而她的脚却没有丝毫犹豫停顿地走向了昭和殿大门。 宫女将她拦在外面,面露难色道:“各位夫人止步,这昭和殿可不是随意能够进出的!” “姑娘行行好,实在是行为我家女儿寻不见了才来这昭和殿,并非有意冒犯的!” “是啊,这昭和殿早就没人住了,便让咱们进去找一找也没问题的吧?” 身后跟着的一群妇人们都七嘴八舌地说着,宫女见状,似也不好阻拦。 还不等她说话,国公夫人急不可耐地推开了昭和殿大门。 然而入眼的竟然是浑身只着了片缕的昌平,如同八爪鱼一样挂在了陆沉渊身上。 宫女慌忙跪下认罪:“殿下息怒,是国公夫人非要硬闯进来,说是要找昌平郡主的,奴婢不是有意让她们进来打扰您的好事儿的!” 那一刻,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了。 打扰了储君殿下的好事儿? “殿下,您……您怎可如此折辱我家昌平,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您如此这般,叫我家昌平还如何嫁人啊!” 国公夫人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般,大声哀嚎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储君在这昭和殿里同昌平苟且,行孟浪之事。 “母亲莫要胡说,此事乃我与殿下情投意合,一时情难自禁这才……” 昌平慌忙从他身上松手,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道:“还请殿下原谅了母亲的唐突,往后殿下想要昌平做什么,昌平便做什么!” “殿下!” 昭和殿门外又急匆匆跑来一个太监。 慌张道:“奴才方才瞧见,永乐郡主她……她……” “永乐郡主怎么了,你这狗奴才就不能快些说!”国公夫人一眼瞪了过去。 太监立马道:“永乐郡主在御花园私会状元郎!”看书喇 嘶! 刹那间,众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吸气声。 今儿还真是奇了怪了,先是殿下与昌平在昭和殿苟合,现下又是永乐郡主不守妇道与外男私会。 这简直不要太刺激! “这还得了,咱们快去看看,莫不是什么人都能去那御花园的!” 瞧她们这阵仗,哪儿是去看看,分明就是去捉奸的,语气里还透着一股兴奋。 “殿下,殿下!”瞧着陆沉渊甩开她就朝着御花园过去,昌平不顾礼义廉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咬牙说:“如今昌平名声清白都没了,殿下就不怜惜昌平吗?” “殿下若是就这般丢下昌平不管,那昌平日后可还怎么活呀!” 她是铁了心要赖上陆沉渊的,眼瞧着他不为所动,昌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现在还不能让储君去到御花园那边,只有让那些人过去瞧见了,才能坐实静娴私会外男的罪名。 届时,她就不信,储君还能抵着文武百官的弹劾与压力,强行与苏娴成婚。 他是储君,最是注重名声,一定不会固执己见的。 “昌平。” 头顶上传来男人冷漠的嗓音,这一次却出奇地没有推开她,只是用那冷漠而阴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 她的心陡然一突,紧接着喉咙一紧,她被陆沉渊凌空捏住了脖颈提至半空,双脚悬浮不断挣扎。看书溂 她看见他如墨的眼眸里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一股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 怎么会…… 一个人的眸子里,怎么会发出那般诡异可怕的光芒! “你若是不想活,本君大可亲自送你一程,但你现在得活着,活着祈祷阿娴最好没事。” 手一挥,昌平被狠狠砸在墙体上,胸腔内脏一阵晃荡,她瞪大双眼,看着骤然消失在她面前的陆沉渊。 她甚至都没看清楚,仿佛是凭空消失的般。 昌平似是意识到了,无比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套上衣衫,不管不顾地朝着御花园跑去。 而那群贵妇人们在太监的指引下去了御花园,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开始兴奋激动,甚至是期待。 因为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身上挑到错处了。 如果能亲自捉奸这未来储妃,那将是一件何等令人骄傲兴奋的事情啊。 然而等她们兴冲冲赶过去时,却被眼前一幕吓到失声尖叫。 没有什么男女纠缠的暧昧画面,有的只是一地血腥,和那身体扭曲趴在地上呈攻击状态的张若风。 “哟,诸位夫人这是过来看热闹了?” “正巧,这状元郎也不知何故就发了疯,竟然在御花园出手伤人,瞧见那宫女了没,手臂都被他生生扯断了。” 可听着她那轻松愉悦的语气,众人便知道,这位永乐郡主又要搞事情了。 只是那好端端的状元郎,却满口鲜血,嘴巴里似乎还在咀嚼着什么。 约莫是被忽然赶来的人群吓到了,他呲牙咧嘴地朝着她们死后,却从嘴里掉出一块儿东西来。 有人眼尖地瞧见,顿时尖叫大喊:“手……那是手指!是人的手指!” 第296章 是啊,吓得不轻呢 她们都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地上掉落了一根小拇指,而一旁的被咬断了手臂的宫女已经晕死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怪物……怪物啊!” 一众贵妇人们都吓坏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外面跑,生怕自己跑慢了似的,都互相推搡着。 “慢点,都慢点呀!” 国公夫人被人推来推去,顿时摔倒在地上,这群人平日里都是吃香喝辣的,出门尽是坐着香车宝马伺候着。 这般混乱的动静瞬间激起了张若风的怒火,在他看来,这群人此刻就是他眼里的食物罢了。 嘶吼声振聋发聩,浑身肌肉紧绷迅猛一跳,竟直接跃到了那些人的前头,挡住了她们逃跑的路线。 “啊——” 有胆小的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裆间一阵湿热,竟然被吓得骤然失禁。 “救命,救命啊——”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中,静娴双手抱胸靠在凉亭处。 道:“这状元郎怕是中了邪,夫人们越是害怕恐惧,他就越是兴奋,说不定一个激动啊,就把你们的脑袋也咬下来给吃了呢。” 她那般笑意盈盈的模样,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局外人,而不是今天这场闹剧的主角。 身上暴涨的肌肉撑烂了衣衫,露出那经脉分明的皮肤来,此刻的张若风发丝凌乱,双眼被一片浓郁的煞气所覆盖。 浓烈的血腥气刺鼻,几乎令人作呕。 “郡主救命,郡主救命啊!” 国公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可是炼药师啊! 炼药师最是能力通天,对付这种妖邪之物,也必定手到擒来,毫不费力。 竟然瞧着连滚带爬过来的国公夫人,垂眸含笑看着她:“夫人哪里的话,本郡主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救得了你们?” 随后又叹了口气:“连本郡主都被困在此处呢,真是爱莫能助啊。” 什么爱莫能助,她分明就是不想助! 此刻的张若风已经彻底失去了心智,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那最前方失禁的贵妇人缓缓而去。 就在他即将扑上去的那一刻,一抹银白的锋芒落下,漆黑的双眼震颤收缩,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静娴身上。 而后身体一分为二,轰然倒塌,鲜血一直流淌到了她们脚下。 已经有人吓晕了过去,还有人被这场面吓得不停呕吐哭泣,一旁负责引路的太监瞧见这般场面,竟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殿下,这宫中出了秽物,一定是要妖孽作祟啊!” 国公夫人连忙上前,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说的话更意有所指。 众人的目光又都纷纷看向了静娴。 唇角轻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来。 方才她有多狼狈地求自己帮她,现在就有多下贱的开始给她泼脏水。 这人心呐,果然是这世上最脏的东西。 “夫人与其在此处含沙射影,倒不如去瞧瞧自己的女儿,这张若风可是昌平郡主带进来的,若非储君出手,今日诸位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国公夫人,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静娴不慌不忙的出声,大家立马反应过来昌平进宫时身边多带着的那个男仆,现在看来,不是张若风还能是谁? 国公夫人心脏猛然一缩,凉意传遍了全身,回过头看见的,却只有静娴那意味不明的笑容。 “国公府竟然在国丧礼上,带了如此秽物进宫,夫人,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不,不是这样的!”国公夫人慌忙解释,可却发现自己不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解释清楚了。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只有昌平带了男仆进来。 “先是皇太妃遇刺身亡,后又是本郡主在御花园遭遇状元郎白日行凶,莫非太妃之死也与国公府有关?” “本郡主倒是不知道,国公府竟还有这般大的能耐呢!”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让人始料未及,大家也都不是傻的,这么多事情串联在一起,还能是怎么 无非就是国公府狼子野心,先是昌平与储君纠缠不清,故意混淆视听,以为储君品行不端,玷污臣子女眷。 又是刺杀永乐郡主,若是储君道德败坏,永乐郡主身亡,那么这西圣皇室再无人能堪大任。 她们只需得用脑子稍微想一想,便能想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便是她们,也成为了国公夫人的利用对象,若当真被国公夫人牵着鼻子走,恐怕她们也要备受牵连了。 “国公夫人当真是好得很呐,居然拿咱们当枪使!” “不,不是这样的……” 国公夫人此刻脑瓜子都在嗡嗡响。 大概没想到这舆论居然这么快就呈现出一面倒的形势。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落在静娴身上的,瞧见身后断了一条手臂的宫女,陆沉渊缓缓开口:“昌平意图勾引本君,行事不端,又带污秽进宫行刺,致使太妃身亡,永乐郡主受惊。” “特着令,阖府上下,打入诏狱。” “夫人,可有异议?” 他面色依旧是那般清冷温和,明明仙人般的模样,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国公夫人此刻血液僵凝。 她忽然大喊着:“储君冤枉!冤枉啊!” “我等绝无谋害太妃之意,那张若风是自己混进宫来的,与国公府无关啊!” 可这昆京城谁都知道,状元郎入的是国公府的门楣,当地是国公府的幕僚。 而今出事,又怎可能撇得自身清白干净? “带下去。” 他收了手中的剑,越过人群,走到静娴面前,朝她伸出手来。 “可受惊了?” 她们终于瞧见,那清冷的储君脸上所露出来的温柔笑意。 静娴将手放在他宽阔温暖的掌心,在被他用力包裹住后,叹了口气道:“是啊,吓得不轻呢,这几日怕是连饭也吃不下了,还得夜夜噩梦。” 众人:“……” 可瞧您那生龙活虎言笑晏晏的样子,哪有半分受惊的模样? 这国公府一完蛋,您只怕是吃得比任何人都欢,睡得比谁都香吧。 她们也算是见识到了,要论腹黑,是永远都斗不过永乐郡主的。 一肚子坏水,还没反应过来,便就都被她算计进去了。 第297章 阿渊,莫要忍耐 这般算计和城府,便是那些老臣子也比不上的。 “既是受了惊,可还走得动?” 男人眉间染上那化不开的温柔情意,似乎将她纠缠包裹。 “都吓成这样了,哪里还能走得动?” 话音刚落,她便被人一把打横抱在怀中。 “那就抓稳了,莫要掉下去。” 等到昌平匆忙赶来之时,瞧见的只有张若风的尸体,还有瘫软在地上已经没了反应的国公父母。 她与陆沉渊擦肩而过时,静娴扬起红唇微动,她似听到了什么,风轻轻吹拂着。 昌平僵在原地。 “托昌平郡主的福,替储君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希望郡主今夜,能够在诏狱度过一个美好的晚上。” 那嗓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她猛然回头,瞧见的只有静娴朝她投来的嘲笑和那上扬的红唇。 “母亲,母亲……究竟发生何事了?” 她扑上去抱住国公夫人,为何张若风会死,为何……为何她会提到诏狱? “都抓起来,送到诏狱里去。” 禁卫军已经过来了,昌平被迫拉开。 她大喊着:“你们作甚?我是郡主,未来的储妃,你们岂敢动我!” 直到这个时候,昌平还在做着自己储妃的梦。 她以为只要今日大家都瞧见自己和储君在昭和殿的一幕,这件事便是铁板钉钉,无法被更改的了。 “未来的储妃?”一旁终于有人开口嘲笑了,道:“莫说是储妃了,只怕是今日过后,您这郡主的头衔也要一并没了。” “国公夫人养了个好女儿,竟敢在青天白日下勾引殿下,呸,不要脸地下作货!” “就是,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哪样能比得上永乐郡主?” “论实力样貌,郡主怕是连给永乐郡主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吧,也就只能当个洗脚婢了,毕竟人家可是炼药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当一个人失势时,周围的冷嘲热讽就如同潮水一般用来将她淹没。 明明以前,她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阿谀奉承的对象。 “你们……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郡主还是担心担心自身吧,胆敢带人行刺太妃和永乐郡主,这条命啊,算是到头了。” 众人摇了摇头,昌平美丽,可实在太过于愚蠢了些。 这些手段,如何能比得上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永乐郡主? 昌平简直不敢相信,为何这些罪名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带走!” 禁卫军已经不给她任何机会了,任凭她如何叫喊嘶吼都毫无作用。 国公府那些个还在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也都一并下入诏狱里,等候发落。 但只要进了诏狱,基本上便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了。 “你带我来这金銮殿作何?” 静娴抬头朝着那金灿灿的龙椅望了过去,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 “让你看看,那王座之下,究竟铺满了多少人的枯骨。” 他将静娴放在龙椅上,高大的身躯遮挡了面前的光芒,冰冷的袖摆落在她身上。 “阿娴,这龙椅的滋味儿如何?” “不如何。”静娴挑唇,她从来都只说实话的,不骗人。 “那这样呢……”男人微微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温暖的掌心滑入了裙底。 “我许久不曾回太子府,这段时日,倒是有些冷落阿娴了。” 他俯身欺下,彻底隔绝了她面前的光,静娴心口一跳,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微微推搡着。 “阿渊莫不是想在这龙椅上?” “有何不可?”耳畔传来他的轻笑,那手越发撩拨惹火了起来。 他说:“这天下如今已然是唾手可得,可我想要的只有阿娴,皇位于我,根本无关紧要。” 他将静娴抱着放在自己大腿上,掐着那纤细柔软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这偌大的金銮殿空无一人,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喘息。 “你这般,可是要亵渎这龙椅的神圣?” 他的呼吸一紧乱了,大殿的光影昏昧,阴沉的天出现了余晖,将一半的天都铺染成了大片的绯色。 霞光落在琉璃瓦上,那是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无数光影匀进了大殿里,笼罩在二人身上。 他说:“在我心里,唯有一样最是神圣。” 他的手指停留在静娴的心口处。 这世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坐在龙椅上,可他今日不光是让静娴坐在了这高位之上,还要与她在这上头缠绵悱恻。 他是懂得如何去撩拨静娴的,喉咙里溢出柔软婉转的情动之声,交颈相吻时,那股属于他的霸道和凶猛如约而至。 陆沉渊总是不舍得放过她的,每一寸皆是如此。 恨不得将她彻底拆吃入腹,在她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辗转反侧之际,雪白美丽的脖颈高扬。 忍耐着那股难以言说的震颤,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整个人只能软绵绵地瘫软在他怀里。 被他的气息包裹纠缠,如何都摆脱不掉。 他极尽热烈地索取和剥夺着,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要凶猛些。 静娴知道,这是他在完成所有复仇计划后的情绪,他需要一个发泄口,需要一个人来共享他的情绪。 指甲嵌入他的后背,抓住条条血痕。 “阿渊,莫要忍耐,你的所有我都可以承受。” 不论是他的霸道凶狠还是柔情蜜意,她都能承受,他这一生活得太苦,前半生里,几乎都活在黑暗中,没有半点光亮救赎。 可即便他如今杀光了一切仇恨,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而将他深深欺骗利用的,居然是他的生身母亲,这是静娴以前从未想过的。 狰想摆脱四方之城,想要从玄微森林出来,想要带领那个世界的兽们攻占凡人的地界,他们不堪受罚,在那个地方呆得太久了,心生怨恨。 一旦出来,将会无情报复这人世间,将一切苦难,都加诸在无辜凡人的身上。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亲人的背叛欺骗和利用来得要锥心刺骨,心痛难当。 第298章 他始终都跳不过死之一字罢了 作为狰与凡人结合的血脉,他的体内拥有这比常人更为强大的力量。 雪白的手指下滑,最终停留在他尾椎骨的位置,在那里,她因为能感受到一些汹涌澎湃的力量。 但被压抑得太久了。 夜幕降临,天空一片繁星点缀,静娴又一次去了诏狱,昌平被照顾得很好,这里的狱卒们不会因你的身份而对你格外看护。 只要进来了,那都是一样的流程。 一并带来的,还有张若风的尸体,她着人将尸体缝合,勉强还能看出个人样来。 娇生惯养的郡主,从未受过皮肉之苦,从前她也喜欢将那些不听话的婢子,亦或是长得比自己好看的婢子送进诏狱来折磨。 如今轮到自己进来了,她知道这知道,这里就是无间炼狱! “知道你输在何处吗?” 静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张若风的脖颈上有一处很明显的抓伤,那是叶灵筠留下来的。 她在叶灵筠的身体里下了蛊,一旦抓伤,蛊毒就会转移到张若风体内,成为蛊虫新的宿主。 因此才会在御花园突变,作为聂琅嬅,蛊毒双绝,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从张若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静娴的监视下。 “若论狠毒算计,你的确是无人能及。” 当听完静娴所说的这些,昌平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输在太过于骄傲自负。 “我会给你个痛快,让你不至于在这诏狱中受尽折磨羞辱,你知道被关进来的世家女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不是沦为军妓,就是沦为这些狱卒们寻欢取乐的对象。” 静娴缓缓说着,那双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冷得吓人。 昌平缓缓闭上双眼,她甚至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只是在最后问。 “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安平曾说过,要她远离陆沉渊,远离苏娴,可她没有听,如今想来,安平定是知晓了什么才会如此提醒她的。 可惜啊,她没有听进去,而今为时晚矣。 “叶静娴是我,苏娴是我,又或者,你可以唤我一声琅嬅老祖。” 静娴缓缓勾唇,眉眼间荡出层层笑意。 “好了,上路吧,早日下去和你双亲作伴,下辈子争取做个好人。”她对好人,素来格外仁慈。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蛊虫从张若风的尸体里传出来,密密麻麻,朝着昌平爬了过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诏狱,静娴摇摇头,这种死法,比起诏狱的折磨,还是轻松多了。 也许是日子过得太久,渐渐地,她也失去了折磨人的兴致,索性就送他们个痛快。看书喇 出了诏狱,若是不仔细看,那道漆黑的身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微生玉大概是受了伤,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但绝不是那晚在大悲寺留下的,脸色也很白,唇间几乎没有半点儿血色。 “你寻我来,就只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本就受了伤,琅嬅又是为了那个男人叫他过来的,这让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静娴瞥了他一眼:“若不是阿渊,本郡主连瞧你一眼都觉得脏。” 微生玉心脏一抽,这女人,说话还真是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给他。 昆京自从解了宵禁之后,夜里街道上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不太平,四处都加强了巡逻罢了。 那酒楼是江冷鹤开的,只要持有江冷鹤的牌子,她便是走遍天下,都不需要花半分钱。 “东西呢?” 坐下来后,静娴便是开门见山了。 微生玉苦笑了声:“我好歹也受了伤,你就不问一下?” “等你死了,也许我还有兴趣去参加你的葬礼,为你吊唁。” “……” 算了,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会把自己气死的。 微生玉摊开掌心,一卷古老的竹简出现在掌心,他缓缓摊开,上面赫然显现出一只狰狞的巨兽来。 “这便是狰。” “狰自诞生起,就是邪恶与仇恨的代表,且不分雌雄,随心而化,若狰与凡人诞下子嗣,便是有违天道,若不想他被发现,就只有将他的力量封印隐藏。” 微生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静娴的反应。 这许多天机,只有玄黄术士能够参透,微生玉四百年来都未曾羽化登仙,便是因为心中执念太重。 无法做到清心寡欲。 便不能舍弃肉身,成为仙人。 “你想的没错,他的力量都封印在脊骨之中,唯有将他脊骨抽出,力量可消。” 寒意袭来之际,静娴握紧了拳头。 她竟不知,狰还留有后手。 “若抽了他的脊骨,他会怎样?” 微生玉表情一顿,而后道:“会死。” 死? 不,他不能死! 他这一生才刚刚感受到温暖,又怎会轻易让他去死。 “不抽会怎样?” 不抽的话,就让那股力量一直留在他体内,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 微生玉神情复杂地看向她,问:“琅嬅,若是不抽,你猜狰为何要将他生出来?” “他的降生就已经奠定了以后要走的路,势必要灭世祸国。” “那就让他灭世祸国去!我不能让他死,更不可能亲手送他去死!” 如果这样的话,那以前所做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 到头来,他始终都逃不掉死之一字罢了。 天道不公,非要将所有苦难都加在他身上,何其可悲。 “聂琅嬅!” 微生玉压抑低吼:“你可知那力量一旦被释放的后果是什么?!” “本郡主管他是什么后果!我要的只是陆沉渊,你既然找不到法子,那就滚回你的南楚去,守护好你的王朝,守护好你的微生柔!” “早晚有一天,我会连你和她一起杀个干净!” 风暴来临时,整个屋子都在震颤摇晃。 微生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哀,如果当初他没抛下琅嬅的话,琅嬅也应该会为他如此拼命守护吧? 可现在她的守护,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酸涨疼痛的情绪。 低声说:“我会帮你。” “你想要做的一切,我都会帮你。” 第299章 他得活 他已经亏欠琅嬅许多了。 如果能在这件事情上对她有所帮助,也许……她就没那么恨自己了。 “琅嬅,你冷静一点……” 微生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他极力安抚着静娴。 说:“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的。” “你可知这世上有个地方,叫归墟海。” “所有玄黄术士一旦死后,英灵都会进入归墟海,他可以换骨,只要找到那个心甘情愿,为他奉献换骨之人,去到归墟海自爆,力量可消,他命可活。” 他不愿意告诉静娴这个方法,便是担心静娴会用自己的脊骨去换陆沉渊的脊骨。 果然,在听完之后,她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如何换?” 微生玉苦笑一声:“你真当我是百晓生吗?” “我今日来,只是给你带来狰的来历以及他能活下去的办法,至于这换骨之法,需得去找。” “我需得保全他的性命,他得活。” “那你呢?”微生玉下意识地问,似又觉得不妥,连忙改口说:“这换骨之人,也得有机缘才行,并非人人都能换的。” “条件是什么?” “不知。” “……” 她就知道,微生玉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知道也没关系,既然有了法子,过程我自己会去找。” 微生玉呼吸一滞,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一旦心里想要做什么,就绝不会放弃。 就算是想要杀一个人,也得不死不休。 “你要如何去找?用自己的去换吗?聂琅嬅,你莫要如此天真,你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也许你就真的再也活不过来了。” 微生玉总是担心她会用自己的去和陆沉渊换。 那个男人到底何德何能,能让琅嬅如此倾心对待? 哪怕心中百般妒忌不甘,他也只得忍耐着。 “人这一生,最差不过一个死字,可他不一样,他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欺骗和利用之中,若是连我都不能给他带来希望和光明,那我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静娴看着微生玉,眼神是那样坚定。 微生玉心头苦涩。 果然,他就知道,他是骗不了聂琅嬅的,她一旦知道这个方法,就会拿自身去尝试,她从来都是个勇于尝试且不甘放弃的人。 那般坚韧,那般固执,却不是为了他。 他当然不会知道,陆沉渊从前所遭遇的许多痛苦,都是因她而起。 “除了他,你当真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吗?” “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静娴眼神凉薄,这话似说的是他,又好像不是。 心脏仿佛被她用手撕开,毫不留情,微生玉起身:“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救他。” 也救你。 他不会让聂琅嬅再死一次,既然好不容易活过来了,那就请继续活下去吧。 临走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劲风,他反应极其迅速伸手,才发现手中多了一瓷瓶。 即便是握在手中,也能感受到那汹涌澎湃的药力。 眉宇间的喜悦还未涌上来,就被她一句话冷冷打了回去。 “好好养伤,在阿渊未能得救之前,你得活着。” 微生玉惊愕地看着手中瓷瓶,心里缓缓升腾起一抹暖意。 “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他就知道,琅嬅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静娴冷笑了声:“是南楚派的人来杀你吧?看来你这个守护神在南楚过得也不怎么样,你若死了,便是刨坟,我也会将你的尸骨挖出来,让你去给我寻能救阿渊的法子。” 能够找到方法的,只有微生物。 他行走世间数百年,阅卷无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是谁想要杀我并不打紧,琅嬅,我知你想要杀了萧正邕,那大悲寺灵泉的开启之法,且在你身上,我能感知到,她的灵识并未完全消散,若能注入其中,则能开启灵泉。” 他抓起静娴的手,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画落下一道金色的符箓,又迅速隐于皮下消散。 “割舍她,她就能去到往生,琅嬅,重生不易,且行且珍惜,不论何时,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符箓刻入肌肤时,她能明显感受到灵魂被分割的感觉。 他说:“她的灵魂一直在这具身体之中,若是不能割弃,有朝一日,她会将你取而代之。” 闻言,静娴除了惊讶,并没有别的感觉。 因为她本来就是占据了叶静娴的身体,她一直以为她早就死了,不曾想原来她还在。 一具身体里,怎会容忍两个灵魂呢。 “我知道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微生玉似有些遗憾,那温软在他掌心还不曾细细感受,便离开了。 他不愧是南楚的守护神,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一切。 就连对于西圣,他也了如指掌。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我窥探天机,只想让你活得长久。” “你废话真多。” 静娴朝着外头走去,夜色凉薄,街道上人来人往,护城河金光璀璨,波光粼粼,盛世美丽。 她抬头看向夜空,一层薄薄的屏障几乎笼罩了整个昆京。 让他们免受邪物的侵扰。 近几日来,朝中大臣们似乎有了想让陆沉渊登基称帝的心思,尽管心中百般不愿让一个妖姬之子上位。 可眼下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需得安抚民心,稳固朝纲,那么就只有让陆沉渊称帝。 可眼下裴寂已经带领大军攻城略地了,新帝登基,势必要劳民伤财,又是一番折腾。 且坊间传闻,储君未有建树,便贸然登基,不合礼制。 西圣历代皇帝登基之时,都曾建功立业,在百姓心中树立威严,方能称帝。 当静娴听着宫人们带来的消息时,她怔愣片刻。 “你说什么?殿下要亲自出征?” 太监也是无奈:“是,朝臣们逼得紧,还有宗室耆老,总归是要挑一些殿下的错处的。” “现在咱们内忧外患,殿下提拔了许多寒门子入朝为官,他自是得出去平定战局,夺回被南楚拿走的城池。” “他何时走?” “明日一早。” 这么急? 西圣才多少点儿兵力,如何能与南楚打? 第300章 他们的眼睛不干净了 且他要出征,为何不亲自来告诉自己,反而让一个太监来太子府传话。 似看出静娴疑虑,太监继续说:“殿下这几日忙着招兵买马,又得随晋王殿下一同训练新兵,自是空不出时间来的。” 不管是昆京,全国各地都在招兵买马,壮大军队。 “那殿下如今在何处?” “练兵场。” “诶,郡主您不能去!那儿可不是女人能去的地方!” 眼看着静娴一溜烟儿往外头跑,太监都惊呆了。 慌忙追上去的那一瞬,一抹浓郁的紫光拔地而起,巨兽凌空,掀起阵阵狂风,竟直接将那太监掀翻在地上。 长尾卷起静娴放置在后背上,便朝着练兵场飞奔而去。 那一刻。 太监吓傻了。 刚刚那咻的一声从他面前飞过去的是什么? 那好像……是扶麟吧? 但是,扶麟怎会出现在永乐郡主面前,难道说,扶麟的主人就是永乐郡主? 天! 这是什么惊天奇闻! 太监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被颠覆了,然而不光是太监,就连整个太子府的人都是如此想法,一个个宛如惊掉了下巴的表情。 紫光如同流星一样划过天际,百姓们纷纷仰头看着。 “扶麟,那是扶麟诶!” 太监机械而僵硬地回头看着门口一众仆人。 “刚刚……不是咱眼花吧?” 仆人们揉了揉眼睛,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公公,您没瞧错,咱们也没瞧错!” “我滴个娘嘞!咱们的永乐郡主,竟然就是扶麟兽的主人!” 殿下可是将他们瞒得够惨啊! 练兵场没在城内,而是处于城外一处偏僻的地方。 居高临下俯瞰,无数兵马操练,儿郎们的呼喊声更是令人血脉喷张,内心激荡震撼。 偌大的练兵场足以同时容纳下数万万将士。 扶麟迅速俯冲,如同陨石坠落般,带着静娴直直坠下。 “那是什么?”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好像是……” 狂风将练兵场所有的士兵都掀得东倒西歪,被迫腾开一处偌大的空地来供它降落。 “那不是扶麟兽吗?” “真的是扶麟!” 就连陆千秋也不由得瞪大双眼,手掌更是下意识握紧了一旁的长枪。 以为即将有一场无法避免的恶战。 直到看见那从扶麟背上跳下来的女人时,他才如同大梦初醒般。 偌大的扶麟瞬间泄气,变成小小的一只,一步一紧地跟在静娴身后。 “你要出征,何故不亲自告诉我?” 一上来,她便开始质问陆沉渊。 这是静娴头一回看他穿上甲胄的样子,深色冰冷的盔甲衬得他那张仙人似的脸更加冰冷无情了。 许是操练久了,他鼻尖有一层薄汗。 “恐你着急上火。” “故而让一个太监来,本郡主就不会着急上火了吗?” 她才刚知晓陆沉渊身上的秘密,这厮就要跑去外头打仗了,她不是不允,只是害怕狰会借此释放他体内的力量。 微生玉说过,一旦释放他将无法掌控自己,沦为一具行尸走肉,成为那没有感情的屠戮机器。 “是我思虑不周,抱歉。” 周围的将士们还没从扶麟身上回过神来,就瞧见方才对他们大肆折磨训练的储君殿下,此刻正温柔缱绻地被挨训。 他们觉得,他们的眼睛不干净了。 “王爷,那真的是扶麟吗?” 一旁的将士不确定地问道。 陆千秋一眼瞪过去:“你眼瞎还是本王眼瞎,那不是扶麟那是什么?” “可扶麟怎会……” 这是大家此时统一心声。 “本王怎会知晓,若想知道,自个儿问郡主去!” 问他作甚,他也很想知道呢!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那位好皇兄瞒着他的事情还不少。 现在宫宴上,大家伙儿都是看清楚了,那扶麟兽的主人是如何完败南楚太子的。 如果这扶麟兽的主人当真是永乐郡主,那么他们这一战,也许就没有那么难打了。 “那咱们能摸摸吗?”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了上来,个个两眼放光盯着那肥滚滚的扶麟,真是太神奇了,刚刚还威武雄壮的身躯,眨眼间就能变这么小! 想想也是,不然这昆京能有什么地方能够装得下这大家伙? “应该……能的吧?”陆千秋也不是很确定,毕竟那小家伙现在看上去挺软萌的。 跟个小狮子似得,不过身上覆盖有紫色幻彩的鳞片,只有那肚皮是圆滚滚的,就连那圆溜溜的大眼睛也是紫色的,当真是又尊贵又好看。 “若是不想要你们的手,尽管去摸。” 静娴回头,瞥了一眼那群正准备上手的大老爷们儿。 “郡主,这扶麟当真是您的?” “除了我,这世间无人能驯服扶麟。” 并非狂傲自大,更并非炫耀,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初代的扶麟就曾臣服于她,地方它们的记忆开始传承后,世世代代的扶麟都只会认她这一个主人。 “郡主好生厉害!” “有了这扶麟,咱们西圣还怕个锤子的南楚!” “就是,郡主随咱们一起去打仗吧!” 男人们都兴冲冲地说着,陆千秋一眼瞪过去:“打什么打?!自古以来就你没有男人上战场的先例!” “只有无能的男人和国家,才会让女人去冲锋陷阵,你们是信不过本王的能力,还是储君的能力?” 陆千秋虽不得静娴喜欢,可并非是那种坏到了骨子里的人。 士兵们被说得惭愧低下头来,是啊,哪有让女人去冲锋陷阵的。 “训练好自身,郡主留在昆京,还能替咱们保护昆京的百姓!” 内忧外患,他们解决外患,静娴则要安定内忧。 若是都出去了,昆京无人,那才要乱套呢。 今日太阳不错,这练兵场大多嗾使沙地,扶麟滚入沙子里,似在给自己来一场舒畅的沙浴。 “既然明日一早就要出征,晚些时候,便去太子府取一些丹药来,能助你们在战场上英勇无匹。” 静娴看着面前那一张张年轻阳刚的脸,知道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裴寂对她势在必得,以为将西圣拿下,就能将她带回南楚,故而这场战争,也因她而起。 可人活一世,就不应该轻易妥协。 可以为尊严而战,为家国而战,为所爱之人而战。 即便没有她,裴寂的野心也迟早有一天会蔓延到西圣来。 第301章 儿郎如何,女子便该如何 “所有丹药,皆能让诸位有如神助,只望诸位能英勇无畏,早日得胜归来!” 她倒是不曾忘,先前在叶家村山里自己的陵墓中,发现了许多丹药,褚建怀都一并带入了昆京来。 莫说那些丹药都是她巅峰时期所炼制的,而今又沉淀了四百余年,那药力可想而知有多凶猛了。 若是不够,她再去药王阁购入一些,近日来褚建仁都有潜心炼药,也出了不少成品丹药,也能投入使用中。 自古以来,炼药师的丹药都是一药难求,更别说是琅嬅老祖亲自炼的了。 长生殿里也有许多,一一分发下去,应该是够了。 若有了丹药,他们甚至不需要粮草,身体会得到无数力量的加持,让他们度过饥饿。 “郡主说的可是真的?” “那丹药寻常人家,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次,咱们真的能用上?” 大抵是心有疑虑,大家都开始不确信了起来。 “诸位都是为家国拼命之人,区区丹药而已,用了便也用了。” “行!一会儿本王便统计所有人数,郡主只需确保丹药充足即可!” 陆千秋自是高兴得很。 且这昆京不光只有静娴一位炼药师,先前江冷鹤的馆子里,也有不少私藏。 正好那令牌在她身上,她自是可以随意挪用。 “若是打不过,就早些回来,命要紧。” 她知道陆沉渊是第一次出征,经验没有陆千秋丰富,心中总是牵挂担忧的。 “放心,有阿娴在,我不敢死,我还没娶你,还未许你大婚。” 他是千辛万苦才活到现在的,更是阿娴以血还血才有了他这条命,故而又怎敢轻易舍弃了自己这条命。 有阿娴在的世界里,总是充满光明与温暖的,他不敢舍弃这份温暖。 掌心缱绻温柔,万千光束之下,那眉眼渗着温柔。 “阿娴,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那且等你能够平安归来再说吧。” “一定会的。” 静娴抿唇没有说话,心中隐隐不安。 回了太子府里,静娴迅速修书一封送去了北岳,北岳有鹰鹫,比普通信鸽送信的速度要快上几十倍。 下午送出去的书信,第二日中午江冷鹤便收到了。 “南楚当真是要攻打西圣了?” 若说三国之间谁最清闲,非北岳莫属了。 江冷鹤揉了揉眉心,他自是知道两国之间要开战了,以为琅嬅是来寻求帮助的。 他还满心欢喜地等着,不料她竟然是让自己去保护陆沉渊? “老祖宗,他们之间的事儿咱们可管不得,倘若两败俱伤,咱还能坐收渔翁之利呢。” 底下那都已经六七十的臣子美滋滋地幻想着,一个个在江冷鹤面前低头哈腰,即便他看上去年轻,可那年岁是担得起老祖宗这称呼的。 “收什么渔翁之利!”江冷鹤气得一把竹简扔了过去。 瞪着他们说:“谁都不许打西圣的主意,南楚已经违背当年签订的和平条约,擅自开战,那咱们也不必装什么好人了。” 他一席墨绿的衣衫,衬得那张脸越发白皙俊美。 衣衫松散,露出那完美结实的胸膛来,天知道这北岳有多少人想嫁给江冷鹤,那可是皇室活宝啊! 还有人说,只要能与老祖宗一夜欢好,得其精华,就能延年益寿,丰颜美体,当然,这无从考究。 毕竟这北岳数百年来,就没能有哪个女人成功地爬上过江冷鹤的床。 故而坊间传言,他们的老祖宗可能是那方面不行。 更有甚者,将其美化说,老祖宗不是不行,而是清心寡欲才能延年益寿,因此民间还曾掀起过一阵禁欲风潮。 纷纷效仿起江冷鹤来,清心寡欲,心中再无情欲。 然而人之欲望,本就遵循本能,刻意压制本能,反而适得其反。 他们又怎知,江冷鹤不是不行,只是不愿罢了。 他的理想人选,自古以来就只有聂琅嬅一个,然而他不敢想和她如何,只想奢求琅嬅一个怜爱的眼神罢了。 北岳子民更是不知道,他们那高高在上又人美多金的老祖宗,是个恋爱脑。 底下一群老臣子们战战兢兢地问:“那储君怎么办?” 可怜北岳皇室人丁单薄,好不容易扶了一个上去,竟然英年早逝,死因更是无法查证。 “那皇妃呢,她肚子里不是揣了一个?”江冷鹤也颇为头疼,似自从他这一代开始,北岳皇室就像是中了诅咒一样。 每一代皇帝都活不过三十岁。 故而每当筛选出一位储君,臣子们都会想方设法给储君塞女人,让他雨露均沾,不管是谁,只要能诞下皇子,那就是他们北岳的大功臣。 “有是有,可不知男女,且瞧着那皇妃害喜的模样,约莫是个公主。” 臣子们无奈叹气,他们就想要个皇子,咋就这么难。 他们的皇帝不仅短命,就连播种的能力也不行。 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就一个皇妃揣了个,还有一半儿的可能是个女娃。 “公主就公主吧,只要能生下来,那她就是我北岳的帝姬。” 江冷鹤只想赶紧把这破事儿给解决了,他好去找琅嬅。 “帝姬?老祖宗,这天底下哪有女人当皇帝的呀!” “不行?”江冷鹤挑眉,那股气势不怒自威,瞬间唬得那群臣子大气也不敢出。 “那不然这皇帝给你来当?” “老臣不敢,不敢!” 臣子们赶紧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这老祖宗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居然要立帝姬。 “传令下去,皇妃肚子里头的,不论男女,只要平安降生,都能做我北岳的皇!” 江冷鹤大手一挥,直接敲定。 “这……” “老祖宗,这不合礼制啊!” 许是在他们看来,女子为皇,那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 这世间女子不过是他们男子的附属品罢了,如何能坐在皇位上指点江山? “礼制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世间若无女子,怎来儿郎?” “儿郎如何,女子便该如何,而非儿郎就要高于女子!” 琅嬅曾说过,这世间万物本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正是因为有人高高在上,才有了这万恶的礼制。 第302章 有我在,总不能让他再去受那份苦的 什么是礼制,那不过是用来区分人之三六九等的。 她是一路滚打摸爬上来的人,见识过权贵的压榨,也见过穷人的卑微和窘迫。 更见过人吃人的万恶场景。 她说,人心乃万恶之源。 如何区分善恶,全凭着自己的一颗心罢了,但过分的善也能成为恶。 所以她宁愿从一开始就成为一个恶人,否则她将成为千夫所指,那世间的大善人们都会对她进行口诛笔伐。 她总是活得比谁都清楚通透。 “若是谁还有意见的,便自个儿生一个儿郎出来,我亲自扶他登基称帝如何?” 江冷鹤彻底沉下了那张俊美的脸来。 虽说他们这位老祖宗又美又风流,整日也没什么架子,随性得很,可到底是有一身威严在的。 当年他能当上太子,也绝非是靠着他那张脸的。 臣子们面面相觑,自是谁都不愿将自家儿郎推上能要人命的皇位上去。 总有一些传言说,北岳历代皇帝之所以命断,许是那皇位有诅咒,谁要当了皇帝,谁就死。 虽不知真假,可他们也不会让自家儿郎去应验这个传闻。 “既是老祖宗说的,那自有老祖宗的道理,就算这世上从无女子为皇的先例,那咱们就开了这先例,也未尝不可。” 最终,还是有人选择了妥协。 不然还能如何呢,眼睁睁看着皇室没落下去吗? “既如此,那就拟旨吧,封了那皇妃肚子里头的做储君,生下来后,由我亲自抚养。” 江冷鹤想得很清楚,不管这是不是诅咒,他需得将那孩子带去让琅嬅瞧瞧,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何故一个个的如此命断。 叫他每隔几十年都要回来亲自挑选储君,着实恼人。 老祖宗亲自抚养? 大家伙儿们又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 谁不知道这位老祖宗养活自己全靠仆人,衣食住行就是个废物,还去养孩子? 可别把那好端端的孩子给提前养没了吧。 然而他们也只敢憋在心里,根本就不敢说。 万一要是把老祖宗也给气没了,那他们就真是作死了。 只是一下午的时间,静娴就将药王阁和长生殿里所有能用的丹药都清点了出来。 一辆辆马车进进出出,全是拉着满满当当的丹药。 西圣皇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让那些长生殿里的炼药师炼制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丹药吧。 褪去了厚厚的裘衣,褚建怀身子也越发颀长挺拔了起来。 街道上都是前来给将士们送行的人。 “这么多丹药,若是卖出去,得卖多少钱。” 褚建怀不由得感叹着,顺着城门口往外面,那披上甲胄的年轻人回头望着。 四目相对,褚建怀只是微微一笑,静娴在一旁说:“你褚大公子还缺钱吗?” “你也就那么一个弟弟,也舍得让他去参军打仗?” 褚建仁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亲哥哥推出去打仗,他才刚闭关出来没多久。 褚建怀耸了耸肩:“没办法,家国大难在前,儿郎势必是要冲锋陷阵的,不然如何能守卫家园子民?” “若非我还有偌大的家业要照看,我倒也想去体验一番冲锋陷阵的感觉。” “那感觉可着实不算好。” 静娴眯了眯眼睛,浓艳的骄阳之下,盛京高楼林立,黑压压的士兵已经走出城外,掀起阵阵黄沙。 有人含泪向送,因为那其中有他们的孩子,父亲,丈夫。 “郡主不去送送?” 褚建怀挑眉,储君殿下这都出城了,也不见她脸上有丁点儿不舍,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当真舍的。 毕竟他们那病弱的太子爷,还是郡主一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呢。 “有何好送,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静娴从来都不喜欢煽情,更不喜欢那些煽情的场面,她怕自己要是去送了,看见陆沉渊那可怜兮兮一个人的样子。 她会有自己也跟着上战场的冲动。 她说:“我总得给他一个变强大的机会,我给他的依赖太多了,他是太子,是西圣未来的国君,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静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她没有送,他亦没有回头。 大概是害怕自己见了,便舍不得离开吧。 那一刻,褚建怀从她身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磅礴大气,坚韧果敢。 这般女子,难怪殿下会如此倾心。 除她之外,殿下心中大概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吧。 “殿下一直都很强大。”褚建怀笑着,如果不强大,又怎会在那样的环境下活到如今这般地步? 排却万难,他的尊严和傲骨都曾被人踩在脚下摩擦凌辱。 若是换成旁人,早就不堪受辱了吧? “你与他,自小相识?”静娴问。 先前在叶家村的时候,他也是受了阿渊的意,才前来相帮的吧? “倒也算不得,只是觉得他那般的人,应该活着。” 褚建怀长叹一口气,说:“我自幼浸淫在繁华的昆京中,双目所及,从来都是幸福美满。” “若非曾在宫宴上见过殿下,又怎知这世间疾苦,竟会是这般折磨人。” “我叹他未曾被磨去一身傲骨,也叹他的贱人,郡主,你与他是极其相似相配之人。” 虽不知静娴过往种种,但他所了解到的,便知晓静娴是何等与众不同。 “而今苦尽甘来,往后人生必定坦荡。” 他语气中尽是感叹和对过往的不易。 “不,还未曾苦尽甘来。”静娴摇摇头:“他的黑暗才刚刚开始而已。” 从前经历那些,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何以见得?”褚建怀诧异问道。 “你可知他的生母是何人?” “又是什么身份,从何处而来,目的何为?” 她将褚建怀问得懵了,世人只晓得她是妖姬,哪里晓得她是从邪恶憎恨里诞生的狰? 过往的伤痛,不过是微痒。 “且慢慢走着看吧,有我在,总不能让他再去受那份苦的。” 哪怕辛苦了些,哪怕最后的结局可能不尽人意,但总得去努力斗一斗,去为他的命争一争。 褚建怀听不懂,可他晓得,也许真如她所说那般,殿下的命,依旧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303章 种……种人? 她从前觉得自己活得辛苦,而今觉得,这世上比她活得辛苦的大有人在。 “这世上总有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触及不到的世界,藏着无尽的黑暗,如果连自己的内心都不够强大,迟早有一天会被黑暗吞噬。” 她希望即便自己哪一天不在了,陆沉渊也依旧可以独当一面。 静娴笑着看向褚建怀,问:“你信命吗?” “信。” “从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她长舒一口气,看着下面人潮涌动的十里古街。 说:“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与天争,与命斗。” 只看谁能笑到最后罢了。 与天争?与命斗? 若是旁人,褚建怀定然嗤之以鼻,不以为意,可这话是静娴说出来的。 他只会感到信服。 只是这世上,何人能与天争,与命斗? 出征的路途总是漫长而枯燥的,偌大的昆京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黄沙漫漫,行军之路,将士们唱起了战歌,一路士气高涨,势必要与南楚铁蹄杀个头破血流。 苍茫大地上,落日与孤雁齐飞,褚建仁从前是个浪荡公子哥,从未感受到这般激荡人心的情怀。 他忍不住问:“殿下,若是我们打了胜仗,你会如何?” “回京,娶阿娴。” 陆沉渊倒也不曾掩饰自己的内心。 身后的将士们闻言,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笑什么?殿下有女子挂怀,尔等孤家寡人,怕是连个相好的都找不到。” 陆千秋瞪了过去,士兵们倒也不敢有多放肆了。 陆沉渊只有这一个心愿,娶阿娴,过上安稳的日子,再和阿娴生一些孩子,从此便无欲无求了。 褚建仁撇撇嘴:“那殿下就不怕,她一人在昆京,被别的男人勾走了?” “她说过,她最爱美貌男子,那江冷鹤皮囊也不错呢。” “是吗?”高头大马上,落日余晖匀在他身上,在眼底匀出一片浅浅的金光来。 “阿娴不会。” 阿娴说过,这世间男子万千,风姿却不抵他万分之一。 他到底是该庆幸,让自己有了这般好样貌。 从前他是憎恶这张脸的,给他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和折辱,如今想想,这张脸竟成了唯一能勾引阿娴的东西。 “殿下可真是长情,句句不离阿娴。” 褚建仁心性成熟了不少,又整日被兄长调教,想不长大都难得。 “若得胜而归,你们便是西圣的英雄,天下女子,无不仰慕倾心,倒也不愁。” 他缓缓说着,以此来让大家放松心情。 虽是打仗,也不该总是紧张恐惧的,尤其是他们其中还有许多刚来的新兵,自是恐惧那些刀枪剑影,鲜血淋漓的场面的。 “天下女子自是多,但像永乐郡主这样的,可只有一个。” 那样的女子,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qqxsnew “世间美景千万种,人也如此。” 陆沉渊这是在告诉他,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不该把目光总是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黄沙漫漫,日暮沉沉。 夜里虫鸣四起,玉芙站在屋子外头,与那屋子里的人遥遥相望。 苍白布满尸斑的躯体,千疮百孔,已无法再去多看一眼。 “若是心痛害怕,那就应该让他留在太妃身边,而不是让本郡主如此费心费力,将他弄出来。” 静娴用烧红了的刀子将他身上的烂肉挖出来,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更是漂浮着一股烤肉的味道,只是这股味道着实不算好闻。 玉芙低头:“奴婢不曾害怕,既有郡主在,玉芙自该宽心的。” 她还是做不到足够相信静娴,公仲卿被利箭穿心时,她恐惧,慌乱。 “那你还在这里作甚?那楚家二夫人,便不用你劳心伺候了是吗?” 静娴未曾回头看她一眼,可玉芙却能感受到她那凌厉的眼神。 公仲卿只余一条亵裤,如同任人宰割的死鱼般被安放在案板上,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若实在舍不得,那本郡主也不救了,你且自个儿守着这具死尸便是!” 瞧她还是不肯离去,静娴索性将手中刀子一扔,眼里布满了寒霜。 到底是照顾储君长大的人,这一身傲骨,哪里像个奴婢,分明就是她的主子罢了。 她这辈子很少主动救人,她向来都是看心情,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男人,她说救就一定会救,偏生还要在这里守着看。 玉芙慌忙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楚家,只求郡主能留住他的性命!” 静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说:“前些日子因为大雨和陛下国丧,他们才没有去寺庙祈福,明日你需得去盯着赵婉,她腹中的孩子,是个福星。” 她的玄黄术虽不如微生玉那般登峰造极,可也隐约能勘破一些天机。 “是,奴婢知道了。” 玉芙不敢耽搁,怕自己多看一眼,静娴便要恼怒。 静娴轻哼了声,去库房找了把铁铲子,又在太子府后院儿寻了处阴气十足的好地方开始挖坑。 随将那公仲卿扛着扔进了土坑里。 夜里遇见前来巡守的奴仆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问:“郡主这是在做什么?” 静娴吭哧吭哧地刨土,头也不回的说:“种人。” “种……种人?”仆人们面面相觑。 这可还真是奇闻了,虽说晚上的确比较适合种人,但好像也不是这么个种法吧? “既然来了,那便在此处搭上一个凉棚,务必不要让阳光照射到分毫,嘱咐人每日午时都要过来浇水。” 将土壤彻底掩盖了公仲卿的石头后,静娴将铁铲扔在一旁,拍了拍手说着。 “有问题?” 她瞧着那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用了逆转阴阳的法子,用土里的阴气滋养他的尸身,等到三魂七魄稳固之后,便也能破土重生了。 “既是郡主交代的,奴才们必定会听从吩咐。” 且不说她是未来储妃,现在昆京谁还不知道,他们的永乐郡主便是扶麟兽的主人? 这世上能人异士多了去,像郡主这般天赋异禀之人,那也是凤毛麟角,他们自是愿意相信的。 第304章 苏娴,谢谢你 “只是咱们这种人,得种多少天?最后会长出个啥东西来?” 仆人们兴冲冲地问着,似乎对于种人这件事情,也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三天足以,三天后再将他挖出来就行了。” 那身子被太妃困在宫里十几年,虽说外表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内里早就腐烂了,就算魂魄入体,他的身体也早晚会因为内脏腐烂而再次死亡。 故而只有将内里肝脏等东西养出来,五脏六腑俱全之时,才是他魂归之日。 仆人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郡主好厉害,居然可以种人! 忙活了一个晚上,也是时候回去睡觉了。 儿郎出征,多得是牵肠挂肚,故而今日去往大悲寺祈福的人也格外多。 然而大悲寺里只有一个扫地僧,别的也就没了。 傻子按照静娴所说的,将叶灵筠的尸体埋到了灵泉旁的槐树下,那槐树自灵泉枯竭后,便仿佛也一同枯萎死亡了,千万缕阳光透过干枯的枝桠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她一大早就去了大悲寺,前堂佛院香客络绎不绝,后庭却寂静无声。 傻子站在一旁,面容俊秀。 看她摊开掌心时,那一缕缕的光芒从手心里钻出来,干枯的泉眼似受到了某种共情般,千丝万缕的光芒被牵引出来。 和她掌心对接的刹那间,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剥离出来。 至少静娴以为,她是不愿离开这具身体的。 但很意外,她没有任何抵触和反抗,光影汇聚成人形,那才是原本的叶静娴。 傻子诧异地看着,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 原来此苏娴非彼苏娴。 她的身体里,竟然融了两个灵魂。 盈盈光泽融于一身,那是和她截然不同的苏娴,静雅端方,素净美丽。 静娴抬头望着,分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可却能让人一眼就瞧出她们的区别来。 一个张扬明媚,一个温柔娴静。 “不去看看吗?” 静娴开口问着。 那人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他在你的照看下长得很好,他也很喜欢你作为他的阿娘。” “若非是你,他早已不能活到今日,往日是我懦弱无能,得你如此,是我幸运。” 她的声音是那般空灵缥缈,她已经料定了自己的结局。 只是遗憾地说:“往后不能看着墨宝长大,实在遗憾,但他更需要如你这般强大的阿娘。” 自聂琅嬅的灵魂寄宿在她身体里后,苏娴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困于一个混沌黑暗的地方。 所以她能感知到静娴对墨宝的关爱,那不是假的。 “我就不去看了,我怕看了,就舍不得离开了。”苏娴温柔地笑着,阳光穿透她的身体。 她回头看了一眼灵泉,仿佛那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静娴说:“既如此,那你就安心地去吧。” 微生玉说,重启灵泉的关键就在她身上,又给了她一道能够将灵魂剥离出本体的符咒来。 那么也就是说,只有真正的苏娴献祭给了灵泉,灵泉才能被开启。 而献祭就意味着彻底消亡,连重新为人的机会都没有。 “苏娴,谢谢你。” 她望着静娴,喊的是苏娴的名字。 因为她知道,她要用这个身份代替她活下去了。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投入了那干枯的灵泉之中,光芒紧随其后一并注入其中。 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叮咚之声,清脆悦耳。 灵魂被剥离出去后,她的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也许是本体和灵魂之间还有一些牵绊。 灵泉复苏,大悲寺内佛光绽放,前来祭拜祈福的香客们似乎听到了神圣的诵经声。 一如从前昌盛时,老方丈会带着人在庭院讲经授课,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一旁的老槐树开始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佛光普照之处,万物复苏,都城繁花纷飞扶摇而上。 如同盛世锦绣般,美得令人眩目。 “看!那些花瓣都飞上天了!” 百姓们纷纷抬头看上,那一刻,他们好像看见了真佛降临,又仿佛看到了昆京的希望。 如此祥瑞之兆,最是能安稳铭心。 与之不同的是楚家的老夫人与大夫人,一大早便去了城外偏僻之处上香,不管要走上半天的偏僻小道,到了山脚下,所有马车都得停着,然后徒步爬上山去。 就连仆人们都开始怨声载道,说:“城中大悲寺已经重建,太太要祈福,去大悲寺便可,偏要来这么远的地儿,这不是折腾人么?” 一旁的丫鬟却瞪了过去:“你懂什么?” “那大悲寺可是腌臜地儿,以前被处死了一百多名僧人呢,若是去上香,只怕会给自己惹了一身晦气。” 倒也并非晦气,只是这偏僻之地方便行事罢了。 “当心些,这刚下过雨,台阶很是湿滑,莫要摔了。” 楚辞扶着大肚子的赵婉,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那老太太却是着人将她抬着往上走的,回头瞧见身后的两人,顿时横眉。 “呵,当真是娇气,这点子路都不能自个儿走了,还得要个男人扶着。” “就你这样懒惰的,若是不多走走,当心到了生产那日不好生。” 老太太许是自己过得不如意,也不想看见别人恩爱温情的模样,话里话外便是词儿。 “倒也不劳烦太太忧心,有我家郡主在,再难的胎也能平安降生。” 玉芙是习武之人,这点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到底是个当奴才的,这主人都还没发话呢,狗倒是先叫唤起来了。” 夏冬荣看不惯玉芙,一个奴才,居然比主人还要傲气。 “啪——” “你敢打我?”夏冬荣惊呆了。 便是太子府出来的,又怎能随意打人? 玉芙躬身后退,面无表情道:“这一巴掌是教大夫人如何做人的,若夫人不服,便去太子府寻了郡主告状去,自有郡主惩戒奴婢,由不得大夫人在此训诫。” 她虽是个奴仆,可却是太子府里出来的。 宫里的人尚且要给她几分颜面,更别说这商人之家了,夏冬荣瞪大双眼,正要反驳回去。 瞧见了玉芙腰间的匕首,又生生将那话憋了回去。 第305章 谁说的话都不要信 近日来他们听说了不少事儿。 传闻那永乐郡主是扶麟兽的主人,原先人人以为的贱种,竟然会是储君亲生的嫡子。 而今更是贵为皇长孙,赐名陆景策。 一个拿捏了神兽和皇室嫡子的女人,已经是贵不可言了,更别说就连那储君也对她是百依百顺。 她只得咽下这口气,且等着晚上的时候再要她好看。 反正过了今晚,他们都得死。 许是因为肚子日渐大了起来,赵婉每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会儿,楚辞是个耐心好的,随她一道歇着。 任凭那夏冬荣和老太太怎么讥讽羞辱也不为所动。 到了佛寺时已经是晌午了,大概是比较偏远,来这里的人也很少,四周都是茂密的林子,这里还是半山腰,寺庙清幽。 钟声响起,僧人们都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倒也有人指引他们前去祭拜。 “原是一早就做好打算的,我这儿媳快要生产了,故而便带着她一道过来在庙里小住几天,吃几天斋饭,也好为我楚家的长孙祈福。”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着,看上去像是个大善人。 “太太心善,必定子嗣繁茂,家族昌盛。” 僧人们引导着他们上了香,拜了佛,又带着人去禅房用了斋饭。 赵婉一路走得脚疼,身子也越发笨重水肿了起来。 楚辞扶着她坐下脱了绣鞋,将那有些肿的玉足放在手心轻轻揉捏着。 赵婉犹如受了惊,慌忙想要抽回自己的脚,红了脸说:“夫君是男子,怎能为女人捏足。” 楚辞只是笑笑,道:“你这般辛苦孕育我的骨肉,捏脚而已,又没有违背天地祖宗,你且坐着便是。” 那路过的老太太瞥了一眼。 冷嘲热讽:“你倒也知晓自己夫君是个男子,非但不体谅,还让他这般为你卑躬屈膝,我楚家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 “母亲莫要生气,人家怀了身子,自是娇贵了些。”夏冬荣搀扶着老太太也摁着一顿添油加醋。 老太太顿时冷哼道:“谁没大过肚子,谁没怀过孩子,就她娇气?” “您既然大过肚子怀过孩子,便知道这孕妇的艰辛和不易,更应该体谅才是,怎的到了太太这里,就是如此冷嘲热讽?”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太太您不待见这庶出的儿媳呢。” 玉芙恭敬站在门口,依旧面无表情地回怼着。 老太太被怼的无话可说,恶狠狠瞪了玉芙一眼便气冲冲走了。 “多谢玉芙姑姑几次三番为我解围了。”赵婉有些过意不去,她并非懦弱之人,只是不想为楚辞惹了麻烦。 “夫人宽心,奴婢是来伺候您的,不必如此客气。” “方才我去这寺庙周围瞧了,到处都是密林,除了这寺院中,夫人切莫要乱走。”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两人心里装的是什么肮脏心思。 “还有,在这寺庙之中,除了我们三人,谁说的话都不要信。” 就算是僧人,也会说谎。 玉芙到底是过来人,年轻人们经验少,不懂得人心万恶。 “是,楚辞谨记姑姑的话。” 而另外一边的禅房里,夏冬荣还在不断地给老太太煽风点火。 “瞧着赵婉那贱人的模样,自以为有了太子府做靠山,竟然都瞧不上婆母了,儿媳瞧着她肚子里的货是掉不下来了。” 她狠狠地说着,只恨自己肚子没出息,这么久了竟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无用,还是夫君无用。 诚然,是万万不能说自家男人无用的。 “慌什么,那贱人自有她猖狂这几日,这里山高地远,还不是让我手拿把掐的?” 老太太虽然心中不痛快,但还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下午些他们要一道去礼佛,众人都跪在蒲团上,旁人也就算了,赵婉大着肚子,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根本就撑不住。 这日头也越发大了起来,赵婉身上起了薄汗,楚辞满眼心疼将她扶起来。 说:“莫要跪了。” “有何跪不得?母亲一把年纪了都还在此处听经,偏生就她娇气,跪上一会儿便不行了?” “到底是个姨娘生养出来的吗,半分教养都没有,便是连礼佛都没有诚心,我看啊,她是见不得咱们楚家好吧。” 夏冬荣这张嘴当真是烦人的很,从她嘴里出来的就没什么好话。 “若是大嫂也能为我楚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想必母亲自是舍不得让大嫂也跪在此处,一跪便是好几个时辰。” 楚辞搀扶着赵婉,她身子格外笨重,近日来又察觉到腹中胎儿动得频繁,让她分外受累。 她诧异看向楚辞,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怼了夏冬荣。 一来又讽刺了夏冬荣不会生,二来又彰显了老太太的慈悲心肠,给了个台阶下。 老太太沉了一张脸,瞪着夏冬荣。 “丢人现眼的东西,佛祖跟前儿,岂容你这般大呼小叫的?” 随后又缓和了神色,对赵婉说:“既是累了,那就回去好生歇着。” “是,多谢母亲。” 夏冬荣狠狠地盯着赵婉离去的背影。 “母亲,您就这般让她走了?” 老太太冷哼道:“不让她走好让人说我是个专门折腾孕妇的恶婆婆?” “老二说的也没错,这么多年了,你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夏冬荣心里苦啊,她也想要孩子。 可是夫君对她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每每当她学着勾栏里女人的样式去勾引,夫君总是厌恶她的。 且老太太有规定了每个月行几次房,说是为了不让她儿子太过于劳累纵欲过度,是会伤身的。 如此一来,她非但不好怀孩子,夜里还空虚得很。 “夫君时常出门在外,并非儿媳不想怀,实在是因为……” “因为什么?”老太太越发不满了起来。 指责道:“他是为了楚家才常年在外奔波,怎的还得因为你经常待在家里,伺候你?” 夏冬荣被吓得浑身一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生不出来也就罢了,看在你平日里讨我欢心的份儿上,我也不会让老大休了你。” “等老大回来,你亲自去挑选一些良妾纳入府里。” 第306章 披上一席皮囊就能装成人 这世上,大概是没有几个女子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更何况还要她亲自去张罗。 “母亲?”夏冬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您当初不是答应过我,不会给夫君纳妾的吗?” “而且夫君素来洁身自好,更是不喜后院有太多女人,怕的便是她们捻酸惹醋,闹得家宅不宁。” 当然,这话纯粹是她自个儿想用的,和楚家大公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且大公子认为,既然娶了妻子,便是心内再不欢喜,总得好好对待,不可三心二意,故而才没纳妾。 老太太眯着眼睛说:“你是楚家长媳,总得为楚家的香火着想,若不纳妾,你想让我楚家绝后不成?” 老太太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再无转圜余地,哪怕先前夏冬荣再怎么讨好老太太,到了子嗣这件事情上,她也强势得很。 “是,媳妇知道了。” 夏冬荣也只能忍着心里的不甘和委屈将这件事情给应下,她现在忽然无比期待赵婉能生出个儿子来。 这样,她就能将那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只要有了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那她在这大院儿里,说话也能有几分气势了。 夜里入睡时,老太太着人过来传话。 说是寺庙本该是清幽纯净之地,夫妻不能同睡一间禅房,会扰了佛门清净,坏了规矩。 “二公子这边请,太太已经给您另外安排了时间。” 丫鬟们引着他去另外一边的院子,楚辞拧眉:“隔壁不就有一间空置的禅房么?何故要去到别的院子里?” “这是寺庙的规矩,公子理应遵守才是。” 说白了,便是不想让他们夫妻挨在一起。 楚辞无奈,只得安抚着赵婉,说:“我且过去睡,你莫要忧心。” 他又温柔地亲了亲赵婉的额头,赵婉点点头,倒也没多大意见。 “公子放心,有奴婢在,自会照看好二夫人。” 玉芙总是身形笔挺地站在门口,如同一个守护神一样,就算是个女子,也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姑姑还真是谨小慎微,这里是寺庙,鬼神退避,二夫人在这禅房里好好的,又能有什么事儿。” 丫鬟提着纱灯,似乎很不满。 玉芙笑笑,倒也不恼怒,只是说:“是啊,佛门净地,谁能想到那人心里又装的是什么呢?” “镀上一层金就能成佛,披上一席皮囊就能装成人,合计是该要小心些的。” 丫鬟被说了个没脸儿,也就不接这话茬了,瞪了她一眼便带着楚辞离开。 从赵婉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很担心楚辞。 夜里烛火葳蕤,尤其是在这半山腰的夜晚,更是让人不安。 “夫人且睡,有奴婢守着呢。” 她关了门跃上房顶,人一到了年纪,反而就没有那么多瞌睡了,且经过静娴改造后的身体,就算是三天两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乏饥饿。 夜里倒也安静,玉芙如同那潜伏在夜里的孤狼一般,双眼盯着四周。 耳廓微动,那细微的声响透过空气的波动传达到她的耳朵里。 浓厚的夜色下,有人猫着腰身缓缓靠近,那气息很稳,想来是个练家子。 她瞧着那人破开了禅房木窗的一道小口子,似要往里头投放什么东西,肩膀被人猝不及防轻轻拍了一下。 “别闹,干正事儿呢。” 却又忽然僵住,猛然转身时,便对上玉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雷人黑衣蒙面,反应也是极快的,手中匕首瞬间就划破了玉芙的胳膊,身形更是如同猴儿似地往外蹿。 玉芙眉心一拧,抬脚就追了上去,一路追至密林,那人跑不过玉芙,停在一棵大树上气喘吁吁。 “你这小姑娘,咋有这么好的脚力,你放过我行不行,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瞧瞧你主子吧!” 玉芙人狠话少,扭头朝着寺院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头灯火通明。 心头一突。 然而等她回过头来时,方才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玉芙转身朝着寺院跑,还没走近就已经听到了老太太的辱骂声。 “好你个赵婉,竟然趁着老二不在,在寺庙里勾搭野男人!”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放浪形骸,下作犯贱!” 那一声声辱骂不堪入耳,眼里更是冒着怒火。 楚辞护着衣衫不整的赵婉,一旁的地上还捆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 赵婉双拳紧握,眼眶泛红。 “莫怕,我信你。” 楚辞护着赵婉,脸色铁青。 “你还护着那贱人作甚,证据确凿,人赃并获,是她同男人厮混在一起,如何能够清白!” “这种败坏家风的女人,就应该乱棍打死!” 老太太今儿是铁了心要给赵婉安上罪名的,这住在寺庙里的,也不止他妈恩一户人家,此时都过来看热闹了。 老太太当然是希望事情越闹越大,最好是让整个昆京的人都知道赵婉是个什么货色。 “说不定,就连她肚子里的种都不是你的!” “够了!” 楚辞怒不可遏:“婉婉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能有什么数?这女人两面三刀,在寺院里都耐不住寂寞要勾搭男人,我看啊,就是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吧。” 夏冬荣也在一旁说着。 “二夫人有没有迷魂汤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大夫人手里一定有迷魂汤。” 玉芙走进院子里来,手里还拖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黑衣男人。 她将男人扔在地上,与那被捆在一起的男人四目相对,纷纷震惊无比。 那黑衣男也没想到玉芙不光是跑得快,揍人也狠。 一个姑娘家家的,赤手空拳能将他腿打断。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书喇 夏冬荣瞧着那地上的黑衣人,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 “奴婢能有什么意思,奴婢自然是来给二夫人证明清白的。” “清白?”夏冬荣笑了起来:“她还能有什么清白,都脱光衣服和人滚一起了还能清白?” 玉芙没有搭理她的话,而是从怀中掏出瓷瓶来。 说:“这是永乐郡主所炼真言丹,一旦服下,嘴里便没有半句谎言,是真是假,让他们吃下真言丹不就知道了?” 第307章 卧虎藏龙 这会儿夏冬荣算是彻底变了脸色。 “什么真言丹!我看你就是在此处妖言惑众,说不定就是专门让人说谎话的谎言丹罢了!” 夏冬荣也不是个蠢的,她说是真言丹那就是真言丹? 唬鬼呢? “大夫人出身小门小户,没有见识过也正常,不过在场似有药王阁的人,只需分辨一二,便能知道这真言丹的真假了。” 玉芙的目光,锁定在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的身上,那是昆京一户炼药师,虽名气不大,却也足够拥有分辨丹药的能力。 “先生可愿帮忙?” 玉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人一瞧她一眼就认出自己是药王阁里出来的,又自称自己是永乐郡主身边的。 自然愿意帮忙。 若是能攀上永乐郡主这样厉害的炼药师,那可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啊。 “自然是愿意的。” 男人上前,仔细辨别起眼前的丹药来。 “的确是真言丹没错。” 且品质极佳,没有丝毫杂质,这种品质的真言丹,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御。 夏冬荣笑了:“你这奴才还真是费心费力,居然如此安排人手来证明她的清白。” “也是,大夫人如此费心阻挠,可是害怕这真言丹会让他们说出什么来?” 玉芙也不慌,倒是那男子,指责道:“我与你家翁曾是旧识,也曾去过你府中做客,大夫人身子不孕,也央求过我替你炼制丹药,怎么今日夫人反而不识得我了?” 那炼药师也是笑了,楚家这样的大门户,当然不缺炼药师。 正好他就是其中那一位。 他这么一说,夏冬荣才忽然想了起来。 那一句不孕,更是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对她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玉芙提了提那黑衣男人,分别将真言丹给他们喂了下去。 “说,你为何要勾搭二夫人?” 真言丹的见效很快,不过片刻,那衣衫不整的男人就盯着大夫人说:“是她!” “是她让我兄弟先去引开你,然后让我趁机闯入房中调戏二夫人的!” “她还给了我一支金镯子镯作为定金,事成之后,还要给我二百两银钱,让我离开昆京!” 玉芙在他怀中一顿摩挲,果然摸出一支金镯子来,那款式和圈口,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戴的。 “你、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你岂敢污蔑本夫人!”夏冬荣慌了,上前就狠狠踹了那登徒子一脚。看书溂 一旁的黑衣人也是把目光给到了老太太,然而还未开口,就被夏冬荣溅起地上的匕首直接刺进了喉咙里。 那握着刀子的手更是狠狠往里头刺进去了几分,眼神中透露着几分狠厉与恶毒,便是一旁的老太太都被夏冬荣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得不轻。 周围人更是失声尖叫了起来。 夏冬荣恶狠狠地将刀子刺进去,狠声道:“妖言惑众!本夫人岂是你能够随意污蔑诽谤的!” 然而有没有污蔑诽谤,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不愿意戳穿罢了。 毕竟楚家乃西圣最大的盐商,家大业大,底蕴丰厚,轻易得罪不得,他们这些外人,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是万不敢沾染分毫的。 在寺院里杀了人见了血,那是犯了大忌讳的。 老太太也是个聪明人,连忙着人将夏冬荣捆了送去佛堂关着,说是要给已死之人赎罪。 大家心里门儿清,这老太太还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呀。 早就听说那二公子楚辞是个病秧子,不得老太太欢心,而今大媳妇又未曾有孕,自是嫉妒这一进门就怀了长孙的弟媳妇的。 如此一来,今晚的这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此乃那种丑事,我老太婆给诸位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倒是这两个贼人,竟然想要离间太太之间的婆媳关系,大夫人也是怒意攻心,才会做了这等糊涂事儿来。” “是啊是啊,大夫人也是为了楚家声誉着想,太太还是莫要着急上火了。” 大家伙儿都昧着良心劝说安慰着,实则怎么样心里都是有数的。 这高门大院儿里的腌臜事儿多了去了,就连他们这些在场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若非手上都是过了些人命的,也不会常常往寺院里跑,企图在佛前洗清罪孽,好求个心安理得。 完事儿之后,该怎么恶毒还是怎么恶毒,若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是半点都容不得人的。 老太太也装出一副受惊不小,并且十分愤怒的样子。 转头看向赵婉:“真是抱歉,是母亲误会你了,都怪那两个贼人,竟然如此恶毒……” “到底是谁恶毒,母亲心中有数,万幸婉婉腹中胎儿无恙,等哥哥和父亲回来,我自会如实告知。” 楚辞不吃老太太这一套,明里暗里也是在告诉他们,老太太容不下赵婉肚子里的孩子。 故而若是她落了胎,那必定是和老太太有关的。 老太太脸色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笑着说:“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告诉府中主君的。” “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楚辞搀扶着赵婉的身子,目光盯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有片刻的阴鸷。 “夫君……” 就算赵婉再怎么心性坚硬,可到底不过是个女子,今晚这一幕险些就让她名节不保,还会连累夫君。 “莫怕,有我和玉芙姑姑在呢。” 楚辞温柔安抚着,玉芙恭敬站在一旁,说:“夜里死了人,夫人见了血光,这是安胎的,郡主说,夫人腹中孩子乃是福星,会保佑你们一生顺遂的。” 玉芙总是随身携带着各种名贵珍稀的丹药,那些东西在静娴那里,就跟糖豆子似的,天天吃都吃不完。 楚辞接过向她道谢:“今夜的事多谢姑姑,若是没有姑姑在,我和婉婉怕是……” “公子客气了,奴婢想,便是没有奴婢在,公子和夫人也一定能化险为夷的,对吗?” 玉芙轻笑着,目光灼灼落在楚辞脸上,四目相对,楚辞并没有接话,只是搀扶着赵婉回房,而玉芙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深意。 看来这楚家一家子,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昆京本就不是个太平地儿,过于弱势的人,只怕是早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昆京杀个干净了。 第308章 莫怕,不疼! 楚辞能活到现在,也并非全然运气吧。 “姑姑方才的话,可有另外一层意思?”赵婉是个敏感的人,大概是从小就过惯了察言观色的日子,所以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放在心里仔细斟酌。 “到底是太子府出来的人,目光与心思都不是你我能猜透的。” “婉婉,莫要多想,总之你和孩子无事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楚辞语气柔和,神情也温柔。 从被迫嫁给楚辞的那一天起,赵婉就做好了要被夫君厌弃,婆母唾弃的准备了,如今在这楚家里,除了婆母与长嫂为难以外。 兄长和家翁以及夫君对她都是极好的,从不会对她假以辞色,素来客气,礼仪周到,更不会怠慢了去。 且在她有了身孕之后,家翁更是欣喜,整日让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不过好些都让夏冬荣半路截胡,讨好似的扭头送给了老太太。 讨得老太太欢心,她就能在老太太跟前说她的不是。 说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把持府中主君,恃宠而骄,整日山珍海味吃个不停。 可只有他们夫妻俩才知道,那些东西根本就送不到自己面前来的。 就连楚辞每日要喝的汤药,都会被各种理由克扣,这才导致了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第二日一大早,许多香客就都陆续离开了寺庙,大概是因为昨夜死了人,在这佛门净地,实在是算得上晦气。 故而连斋饭都没用就都走了个干净。 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他们这一大家子还被老太太把持着要坚持礼佛。 说什么都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回去。 佛堂里,夏冬荣被结结实实地捆了一晚上,身子是又僵又麻。 老太太着人端了斋房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母亲,母亲!” 夏冬荣一瞧见她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她挪着膝盖上前,可怜而卑微地看着。 说:“明日主君他们就要回来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儿媳不会有好下场的。” “先吃饭吧。” 老太太跪坐在蒲团上,眯着眼睛敲木鱼。 仆人给她松开了麻绳,她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老太太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他们没有机会告诉主君的。” 夏冬荣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哽咽着说:“若是昨夜儿媳不狠心杀了那贼人,恐怕他们是要连您都一并供出来的。” 那真言丹的威力,寻常人根本无法抵挡。 除非是那修为深厚之人,才能勉强抵挡一部分药力。 “我都知道。”老太太当然知道她杀人是为了保全自己,不过这一招也正好牵制住她了。 往后夏冬荣大可用这个来威胁自己,她这个大儿媳看上去没什么脑子,实则精明得很呢。 “放心吧,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让你如愿的。” “是,儿媳谢谢母亲,往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儿媳一定会好好伺候侍奉您的!” 夏冬荣如同信徒一样虔诚地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着。 他们在这寺庙住得够了,也该往回走了,收拾好东西后已经是日暮西沉,仆人们拎着大包小包。 正要走时,院儿里的主持出来相送,看了眼赵婉,对老太太说道:“这里台阶陡峭,二夫人身子重,只怕是不消走的。” “太太可以带着夫人从一旁的幽静小道走,虽是远了点儿,却也算得上是平坦,不至于那么累,到了山脚也就好多了。” 年轻的主持好心说着。 “如此,便多谢了。”老太太道了谢,便对他们说:“主持的,都小道,免得走台阶动了胎气,还要怪在我这老婆子身上。” “可小道偏远,且耗费时间,婉婉若走不动,我可以背。” 楚辞紧握着赵婉的手,似不相信老太太嘴里的每一句话。 “自己都是孱弱之身,总少不得汤药灌进去,而今为了你们着想才走那小道,你反而开始作了起来,到底是长大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老太太又动怒了起来,夏冬荣已经再往前走了。 赵婉看了一眼,说:“夫君,跟着一起走吧,大家都在一起,总不至于会出什么事儿的。” 且有玉芙姑姑在呢,他们不信,还能当着玉芙姑姑的面儿对她不利。 荫蔽的森林足够遮挡大半的阳光,尤其是这日暮西沉,林子里就显得更加阴沉可怖了。 小道泥泞湿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枯枝烂叶的腐朽味儿。 别看老太太上了年纪,这走起路来还是相当稳健的,但赵婉不行,楚辞扶着她,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面去。 玉芙已经去了前头打探路况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冲着楚辞摇了摇头。 她的意思是,前方道路很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楚辞松了口气,却在陡然间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喊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夫人!快来人救救夫人!” 奴仆们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二人对视一眼。 “呆在这里别动,奴婢去去就来。” 杀气开始在林中弥漫,匕首横于胸前,灵敏的身子如同猎豹一般迅速向前俯冲。 然而头顶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来,玉芙抬头一看,竟是一张黑色大网。 无数利箭从高处落下,直奔赵婉和楚辞而去。 “夫君!” 那一刻,赵婉紧张地抓住了楚辞的手。 楚辞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横抱于怀中。 “婉婉,抓稳了!” 就在黑网落下的一瞬间闪过无数的银光,如婴孩儿手臂粗的麻绳编织的网,竟然眨眼的功夫就碎成了渣渣。 她回头朝着楚辞的方向看,才发现他竟然抱着赵婉健步如飞,脚下功夫更是精妙,背后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躲避着无数暗箭。 玉芙扬眉,郡主说的果然没错,这二公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于是不想太过于颠簸伤到了怀中赵婉,楚辞并没有太过于剧烈的动作,无法完美避开所有的箭。 当箭矢穿透楚辞肩膀时,赵婉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夫君!” “莫怕,不疼!” 鲜血很快浸染了他雪白的衣衫,却始终没有放松抱着赵婉的手,依旧那样安全结实,充满力量。 第309章 只要杀过一次就会了 林中的箭似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劲儿往他们身上射,然而却并没有出现半个人影来。 玉芙刚刚仔细查看过了,他们路过的周围附近,根本无人藏匿,那么这些冷箭,又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林子上空,密密麻麻的枝桠遮挡了天空,只依稀透露出一些光影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看不清人影,又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然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火辣的疼痛,连衣衫都被划开,血肉外翻,一股巨力将玉芙掀翻在地上。 空气似发生了扭曲波动,玉芙瞳孔一缩。 “二公子小心!” 因为她看见楚辞的身后,正有一道透明的虚影,手中匕首瞬间飞掷而出。 楚辞听声辨位,抱着赵婉奋力一跃,锋利的匕首堪堪划过他的脖颈,精准无误地刺入到身后。 只听得一声皮肉破开的声音,闷哼随之传来,血色喷溅时,他才显现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竟是隐匿于空气中的刺客! 玉芙生生挨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她顺手捡起地上的箭,反应极快地在地上翻滚。 与此同时,手中的箭朝着空气猛然一扎。 惨叫声混着迸射的鲜血,如同交织在一起的血之歌。 长箭没入了刺客的眼睛之中,鲜血四处流淌,不等玉芙喘口气,背后又是一刀。 五脏六腑更是一阵激荡,却咬着牙将上涌的鲜血咽下。 “此乃南楚玄黄术,二公子可要小心了!” 玉芙冲着楚辞大吼,林中杀机四伏,血色翻涌,若是能够看得见他们还好应对些,可惜这些人都用了隐身术,无声无息,根本无法捕捉。 她与楚辞背靠着背,双眼警惕看向四周。 赵婉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却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婉婉,怎么了?” 楚辞注意到她白下去的脸色,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某种疼痛。 “肚子……肚子好疼……” 玉芙心中一惊,莫不是这个时候要生了? 阳光投射下来时,一抹刺眼的亮光射入玉芙的眼中,她一把揪住楚辞的衣襟往后一扯。 借着他的身子用力一踹,碰的一声巨响,刺客被生生踹断了脊梁骨,趴在地上起不来。 “婉婉!” 抱着她的楚辞忽然感觉手心一片湿热,玉芙咬牙:“快将夫人放下,她羊水破了,受不得颠簸,否则胎儿会在腹中窒息的!” 她受了惊,又如此颠簸,怕是要早产了! “夫人!” 楚辞红了眼眶,迅速将她平放在地上,又脱了自己的外衫铺着才将她挪过去。 还不等他作何反应,就被玉芙一把抓起来,将那刺入刺客喉咙里的匕首拔出来塞进他的手里。 说:“你守着,我来给她接生!” “姑姑,夫君体弱多病,他……他不会杀人的!”赵婉忍痛抓着玉芙的手,眼里带着浓浓的哀求。 她知道今天这场刺杀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悲的是却要连累她夫君一起。 “会不会杀人,只要杀过一次就会了,你没有看过,又怎知他不会杀人?” 玉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乱动。 语气很急促,说:“你现在要想的应该是如何保住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而不是替二公子担心。” 一阵阵剧痛袭来,已经让赵婉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从现在开始,你的注意力要放在你的孩子身上,不要去想别的事情,二夫人,深呼吸,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 玉芙的手落在她肚子上,已经隐约能够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不安了。 还未还没到原本的分娩日期,孩子根本没有入盆,这会儿想生下来,难度很大。看书溂 若是不慎,只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玉芙这辈子也没给别人接过生,只是耳濡目染过罢了。 周围落叶纷纷,带着无尽的杀机。 耳边是赵婉撕心裂肺的惨叫,豆大的汗珠渗透下来,让她瞬间面白如纸。 无数暗箭从四面八方袭来,楚辞握紧手中匕首,刀锋所至之处,溅起无数血花。 匕首精准无误刺入敌人胸膛,衣袖鼓动,凌厉的风夹杂着轻微的呼吸声落在耳畔。 掌心一颤,空气似发生了扭曲,掉落在地上的箭矢发出嗡鸣之声,齐刷刷朝着那空无一人的空地而去。 扑哧之声落下,一旦命中,刺客的隐身术就会消失,露出他们的本来面貌来。 “夫人,再用力些,孩子不肯出来,若是拖久了,孩子会没命的!” 玉芙紧张大喊着,赵婉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头顶上方那一抹阴森森的长剑朝她刺了下来。 “砰——” 一声刺耳的声响,火花迸射间,匕首毫不留情割破敌人的喉咙。 鲜血滴落在她的脸上,一时间让她有些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楚辞还是谁。 “母亲,此处怎会有这么多刺客,咱们安排的,不是山上的土匪吗?” 而此时此刻,夏冬荣拉着老太太狼狈不堪地躲在一处灌木丛里。 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家仆的,也有土匪的,可那些土匪才是她们安排的人啊。 老太太也是惊疑不定,分不清眼前状况。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一拨人是冲着楚辞和赵婉去的,只要他们目的相同,那就不算是敌人。 “既然都是来杀他们的,咱们安排的人都已经死光了,那么他们在山上遇害也就与咱们无关了。” “速速回去,禀报主君,二公子遇刺,快些着人前来援救!”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主君也应该回来了。 夏冬荣眼神一闪,扶着老太太说:“母亲,为何不等他们死了再去?” 老太太冷哼:“左右不过一个病秧子和大肚子的女人,就算那玉芙再厉害,能打得过一群人?” 光是听着前面打斗的动静便知道战况有多激烈了。 瞧着这会子此处安静了下来,想必那些刺客是无暇顾及她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走吧,回府去。” “是,儿媳这就送您回去!” 夏冬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 扑哧—— 不知何时,她手中竟然握了一支长箭一直藏在袖口里,此时那长箭已经没入老太太的后背之中。 第310章 饮恨黄泉 老太太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夏冬荣那张因发狠而十分扭曲狰狞的脸。 “你……” “你怎敢……杀我!” 老太太这辈子只怕是连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亲自挑选的儿媳手里。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为儿媳排除异己,下一瞬,她就将那能要人命的利箭刺入了她的身体。 夏冬荣又狠狠将箭矢往里头刺了几分。 狠声道:“有何不敢!” “您自个儿都不愿家翁纳妾,却要让我夫君纳妾,母亲,将心比心,谁又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呢!” “只有你死了,夫君才会乖乖听我的话!” “反正今天这里这么多刺客,您是死在刺客手里的,又不是我手里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看书溂 利箭彻底刺穿了老太太的身体,夏冬荣看着她倒在地上挣扎抽搐的样子,似怕她死不干净,竟又搬起一旁的石头,在老太太惊恐的目光中,朝着她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知道成为了一滩烂泥她才罢手,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癫狂了起来。 “我平日里那般尽心尽力地伺候你讨好你,你竟然想要我给夫君纳妾!”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可怨不得谁!” 夏冬荣狰狞而扭曲地笑着,却又溅起地上的箭朝着自己狠狠划拉下去,手上,胳膊,直到将自己弄得鲜血淋漓她这才满意停下手来。 正要狼狈而逃时,林子上空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来。 刹那间摧枯拉朽,参天大树更是在瞬间被拦腰折断,紫色的流光如同火焰一样绚烂划过深沉的天际。 若不是夏冬荣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一棵树干,只怕也是要被刮走。 她甚至都来不及深究那刚刚从天上飞过去的是什么,便踉跄地朝着山脚下飞奔而去。 “不过是区区几个玄黄术士,竟然也能让二公子这般狼狈。” 巨兽降临,脚下泥尽是残肢断臂。 紫光所到之处,所有东西无所遁形,显露无遗。 楚辞发丝凌乱,冠子早已不知掉落何处。 赵婉腹中孩儿迟迟不肯出来,卡在盆口处,疼得她声嘶力竭地惨叫着,那声音撕心裂肺,让楚辞根本无法专心对付刺客。 屡次三番遭刺客偷袭,险些命中要害。 静娴抬手,宽大的衣袍翻飞鼓动,三千青丝飞扬,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身影来。 漫天藤蔓拔地而起,所有隐于暗处的刺客皆被贯穿胸膛,吸干精血。 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奔赴黄泉。 楚辞瞳孔一缩,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这便是永乐郡主的实力吗?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藤蔓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且杀人不见血,根本无需费丝毫力气。 “郡主,求你……救救我夫人,还有我夫人腹中孩儿!” 楚辞浑身是血地跪下来,他自是知道妇人产子,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若是生不下来,婉婉和孩子的命随时都会没了的。 静娴只是瞥了一眼,赵婉似快没有力气了,整个人昏昏欲睡,可孩子却没有半点要出来的迹象。 “这早产的孩子素来难以养活,就算能够平安生下来,也会如你这般羸弱。” 楚辞闻言一怔,随后却是咬牙:“郡主想要什么,楚辞都可以给,只求郡主能给婉婉一条生路!” 他知道静娴并非那般好心之人,若是先前记挂着他对储君的情分,未免也有些过了,如今想来,她定然是有所图谋的。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婉婉和孩子的命要紧。 “若是孩子无法平安娩出,也请郡主务必保全婉婉的命!” 他的意思是,他可以不要孩子,但必须要赵婉活着。 “那你可要记好自己所说的话,莫要后悔。” “是,楚辞绝不后悔!” 只要婉婉能活着,他绝不后悔! 大不了以后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就是了,便是不能生也没关系! 他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的。 静娴掰开赵婉的眼皮子看了看,太过于紧张和疲乏已经让她晕了过去,她迅速让赵婉口中塞了一粒药,在喉咙处轻轻一按。 药丸顺利滑入喉管里。 底下的衫裙已经被血水湿透,粘哒哒地粘在一起。 玉芙只瞧见她掌心用力按在赵婉那凸起的肚子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往下刮着。 每一次用力,都能让赵婉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来。 楚辞一直在跪着,他不敢起来,不敢瞧见婉婉那痛苦的模样。 “夫人,生了,生了!” 直到玉芙惊喜大喊,楚辞才迅速从地上狼狈爬起来。 静娴抓着孩子的腿儿倒立着,用力在那屁股上拍了拍。 “嗯,竟然不哭?” 这是个什么怪胎,哪有生出来不哭的? “若是不哭,这孩子活不成的。”玉芙又紧张了起来。 静娴却是直接将孩子包了起来,守护在一旁的扶麟则是将她卷起来放在背上一跃而起。 “你的孩子本郡主带走了,放心,会给你们送回来的。” 她甚至没有给赵婉看一眼便抱走了。 “郡主!” 赵婉挣扎着要起来,红了双眼看着静娴离开的方向。 玉芙连忙说:“夫人宽心,那孩子早产又不哭,若是给了你只怕是会夭折的。” “郡主并非存了害人之心,有郡主在,他会平安无事的。” 赵婉这才冷静了下来,楚辞也知晓其中道理。 与此同时,夏冬荣回去报信,说是他们在山中遇刺,只怕已然全军覆没。 刚回来的主君瞧着夏冬荣那浑身是伤的模样,立马带人上山接应,夏冬荣在前方引路。 而当她看见还好好活着的赵婉和楚辞时,瞳孔一缩,后背立马起了一层冷汗。 却又瞥见赵婉已经平坦下去的肚子,周围没有瞧见孩子,更没有孩子的哭声。 难道是孩子没了? 如此一想,她心中就又畅快了起来。 “阿辞!” 那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扶住浑身是血的楚辞。 “孩子,孩子呢?” “婉婉的孩子呢?” 那是楚家的长孙,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大公子宽心,长孙早产,身子羸弱,郡主已经先带回去养着了。” 什么? 那孩子还活着?! 那一刻,夏冬荣脸上的神情格外精彩漂亮。 第311章 说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这一夜的楚家算得上是彻夜通明,灯火未绝。 仆人的尸体都停放在院子里,一同被搜寻回来的,还有脑袋被砸成了稀巴烂的老太太,若非靠着她那一身的珠光宝气,只怕是都忍不住模样来了。 夏冬荣哭红了一双眼睛,说:“父亲,母亲常年为府中劳心劳力,此次更是为了给弟媳腹中孩儿祈福才去了山里,不料竟会遇上这等祸事来。” 她哭诉之声很是悲戚,院子里众人都沉默着。 倒是褚建怀瞥了一眼夏冬荣。 说:“按大夫人这般说词,这祸事还是因二夫人而起的了?” 她就是在祸水东引,只是没想到会被人直接戳穿罢了。 她又接着哭:“侯爷明鉴,我并非此意,只是母亲死得太过于冤屈无辜,我心中悲痛万分……” “够了!” 一旁的楚霖脸色铁青,楚家主君更是一言不发。 “还未发丧,你便如此哭,是生怕外人不知晓我楚家遭此大难吗?” 楚霖身材魁梧高大,生的也是俊美非凡,比起瘦弱的楚辞来,他如同那战场上的将军般生猛。 “你既说是去祈福,为何要去那般偏远的地方?” “为何不去大悲寺?要折腾老二一个孕妇去爬山,还要走小道?” 楚霖一针见血挑出所有问题来。 “刺客众多,母亲中箭我自是理解,只是何故连尸身都不全了?若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怎能下此狠手?” 他不傻。 没有哪个刺客在杀人的时候,还要特意将人脑袋砸烂的。 虽是他的生母,可她自小对他便不闻不问,一心只利用他争夺家产,屡次三番开了库银去贴补娘家。 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楚霖看来,夏冬荣浑身上下都是漏洞,说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她此刻已经慌了神。 “罢了罢了,郡主既然让我走这一趟,便是有原因的。” 褚建怀坚持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多少都是打过交道的,和楚霖更是一道喝过小酒,听过小曲儿的。 “那此刻一些是土匪,一些是玄黄术士,但他们都不会无缘无故去刺杀二公子和太太。” “要紧的是,昆京近年来治安很好,匪患早已排除,故而那些土匪定是有人假扮的,至于那些术士嘛……” 褚建怀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夏冬荣的身上,她低着头,一直在小声啜泣着。 “听说大夫人的父亲曾去过南楚?” 夏冬荣心里一惊,连忙道:“年轻时去领略过南楚的风情,只是……” “哦,那我知道了。”褚建怀打断了她的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兴趣听接下来的话了。 “此乃你们的家事,郡主本不应管束,奈何二公子于储君有恩,至于老太太的死因,过两日郡主应该会亲自上门告知的。”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夏冬荣听的还是楚霖。 只是她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令其惶恐不安。 “大夫人。”临走之际,褚建怀还不忘击溃她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您这一身的伤,我瞧着委实严重了些,这是郡主托我带给你的伤药,千金难求,只需一夜,便可保你身上伤痕全消。” 他将那装着丹药的锦盒递给了一旁的仆人,待得了楚霖的允许这才接下。 夏冬荣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褚建怀又要说出什么令她害怕的话来呢。 “多谢侯爷。” 待褚建怀走后,楚霖才开始安排起府中事宜来。 “先将太太尸身打理安置好,你与婉婉便好生歇息,不必操劳这些事情。” 楚霖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又生得周正,一眼看去,便觉得他浑身充满了浩然正气。 “是。” 楚辞也本不想操心这些,而今得了大哥允许,便可专心照顾婉婉了。 “夫君,今日都是我不好,未曾保护好母亲,还让郡主抢走了婉婉的孩子……” 夏冬荣开始装起了可怜,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楚霖忍下心中不耐,冷眼盯着她:“那孩子是去郡主府中养身子,何来抢?” “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言语措辞应当谨慎小心,冬荣,回去休息吧。” 即便再不喜,她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看书溂 只要夏冬荣不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夏冬荣哑口无言,瞧他要走,连忙跟了上去。 说:“夫君许久未归,我也想念得紧,刚回来就要抛下我一个人去睡书房吗?” 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分房而睡的,今日她遭遇刺客,眼下又是一身的伤,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竟还要她自己一个人睡。 “冬荣。” 楚霖盯着她,眼神里尽是对她的探究和质疑。 他说:“母亲身亡,合该悲痛万分,你怎就有这般想法来?” 楚霖并不是不知道夏冬荣的诉求,只是他现在着实没心思。 夏冬荣被说得脸色涨红,大声道:“我只是思念自己的夫君,这也有错吗?” 然而楚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快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夏冬荣气得脸色扭曲,尽管她是这府中大夫人,可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 太子府里。 墨宝好奇地盯着床上那浑身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看着。 “阿娘,我小时候生出来也这般丑吗?” 这何止是丑,简直是丑得不忍直视。 “所有孩子生出来都是这般模样,你也不例外。” 那孩子从回来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哭一声,只是紧闭双眼,如果不是那还在起伏的胸膛,只怕是会让人认为他已经死了。 “可他为何不哭?” 墨宝知道,每个孩子生下来都是要哭的。 不光不哭,就连唇色都是深紫色的,想必是母体中的毒素渗透进了胎儿体内导致的。 这样的遭遇,总是能让她想到陆沉渊。 护心莲金光大盛,温暖的光芒包裹着婴儿娇小软嫩的躯体,在触碰到他的第一时间,静娴就感受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宿命感。 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和他回应着。 那股强烈的感觉让她明白,也许他就是微生玉口中那个可以和陆沉渊换骨之人。 第312章 福祸双生 福星天降,自也有祸事临门。 那种宿命所归的牵引感,让静娴神色复杂,她与陆沉渊换了血,自然能够感知到谁才是最适合他的。 可如今这人不过是个婴儿,若等他长成,陆沉渊只怕早就沦为了泯灭人性的妖魔。 “阿娘,你在想什么?”墨宝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阿娘问你,在你心中,阿娘是个怎样的人?” 墨宝认真想了想,说:“自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不论旁人如何看,是好是坏,是正是邪,在墨宝眼里都是极好的。” “那若是阿娘想要了这个孩子的命呢?” 既是换骨,那必定是一命换一命的结局,她知道自己并非善类,可倘若真的要她去亲手杀死一个孩子,多少会有些于心不忍。 墨宝怔住了。 “阿娘非杀不可?” “如果只有杀了他,阿娘才能活,你会如何选?”看书喇 她知道,这个话题本不应该让墨宝去理解,他太过于年幼,而现实往往却又是残酷无情的。 墨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我只要阿娘。” 只是一句话,便已经告诉了静娴所有。 她蹲下来,温柔地将墨宝抱在怀里,说:“你知道我并非你真正的阿娘,这世上除了阿娘,原还有比阿娘更重要,更值得去珍惜的东西。” “墨宝,阿娘不希望你长成我这般,你需的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孩子,知道吗?” 不然往后,只会沦为偏执而暴躁的刽子手。 这孩子一日不哭,就随时都会有夭折早亡的风险,她带着孩子去找了微生玉,只是一眼,他的命格就已经落入了微生玉眼中。 “你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找到了适合换骨的人。” 微生玉松了口气,只要换骨的人不是她,哪怕是个孩子也就无所谓了。 “你想个法子让他哭。” 微生玉脸色一僵,咬牙道:“我未曾生过孩子,如何能让他哭?” 静娴不说话,只是盯着他,那眼神盯得他心里一阵发毛。 他无奈叹气:“那我试试吧。” 他堂堂南楚守护神,此时此刻竟然要在这里弄哭一个小孩子,罪过,真是罪过啊! 只见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孩子额头上,一缕细微的光芒钻入孩子的额心之中,很快,孩子脸上就出现了痛苦委屈的神色。 “你做了什么?”静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若是下手太重,弄坏了这孩子可就不好了。 到时候可别整出个智障儿来。 “是你说的让他哭,我一个男人,何时做过这种事情?” 静娴冷笑:“这么多年,还没和你的微生柔生个孩子出来?到底是你不行,还是微生柔不行?” “闭嘴!” 微生玉脸色铁青,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微生柔,更没有喜欢过她,又何来孩子? 凭空生一个出来吗? 随着光芒不断注入孩子体内,外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一阵电闪雷鸣。 巨大的雷声振聋发聩,几乎是同一时间,孩子的啼哭声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微生玉,你干了什么?” 静娴瞳孔一缩,这厮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引得惊雷阵阵。 “没什么,不过是让他瞧见了自己的未来而已,许是他觉得在这人世间来走一遭,竟然要这么辛苦,忽然就觉得伤心难过,后悔来一趟了。” 微生玉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着。 静娴嘴角一抽,哪有让一个小婴儿就知道自己未来的? 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够理解。 “他是福星天降,自然也有祸星伴临,双生灵应该也是一同降生的。” “说人话。”静娴听不懂他这些弯弯绕绕的话。 微生玉敲了敲桌子,好看的眉眼里都是静娴的模样,虽说她现在换了一张脸,可依旧不妨碍微生玉对她痴迷成性。 “双生灵祸福相依,若同时诞生,福星会给灾星带上无上福泽,灾星反之。” “若是双生灵能够彼此在一起,则可抵消。” “你瞧那天上的乌云,那便是灾星所致。”乌云笼罩上空,黑压压的一片,天地间骤然失色。 微生玉说:“福星降临在西圣,则会给西圣带来灾祸,这是无法避免的。” 话音落下,倾盆大雨骤然降临。 街道上的商贩们更是躲避不及,慌乱收着摊子,香车十里,宝马受惊,一路横冲直撞,踩踏推搡更是混乱不堪。 静娴拧眉,这效果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既然是雨,何故这般热?” 静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微生玉双手负在身后,身形挺拔颀长。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祸福相依,相生相克的道理,凭什么福星就应该享受一切,灾星就要承受万人唾弃,故而这双生灵便是如此道理,你可明白?” 也就是说,要让福星感受到灾星的难处,而灾星则享受福星带来的气运,随后才会慢慢走回正轨? 这场雨来势汹汹,天气更是前所未有的闷热,已经过去了三天,太子府后院搭建的凉亭下已经长出了一只如玉般的手来。 细嫩光滑,修长且骨节分明。 雨水迸溅在手背上,那手竟还微微动了动。 仆人揉了揉眼睛:“莫不是我眼花了,竟然瞧见那手动了。” 郡主说,这下头种了人,需得让他们天天看守着,不到时间是不能出来的。 若是提前出来,他们就地将那人继续埋着。 “这雨来得可真是蹊跷,方才还是个艳阳天呢,说下就下,还这么闷热。” 仆人们大汗淋漓,分明是初夏,就已经到了盛夏的酷暑天儿了。 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玉芙撑着伞,瞧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黑溜溜地到处看着。 “你可去后院儿瞧了?今日雨势大,后院怕是挡不住,你且将他挖出来,洗干净。” 玉芙眉眼一动,心在胸腔里激荡着。 “奴婢这就去!” 甚至顾不得大雨,丢了伞便飞快朝着后院跑去。 凉亭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了,她瞧见了泥土中那生长出来的手,在片刻的怔愣后,毫不犹豫拿起铁铲开始挖了起来。 第313章 天灾荒年 雷声轰鸣不止,大雨磅礴不休。 分明是白天,却宛如夜晚一样阴沉黑暗,人心惶惶,预感将有祸事临头。 湿润的泥土脏了她的裙摆,发髻凌乱不堪,到了最后,玉芙索性用手去扒土。 知道将那满是泥污的人挖出来,玉芙低头看着那泥坑之人起伏的胸膛,站在边缘又哭又笑。 她裹着衣衫将人抱走,一路奴仆们都很好奇,却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这太子府里的事情大多诡异蹊跷,想要活命,那张嘴就得严实,且密不透风。 那如玉的身躯已经毫无半点瑕疵,待到洗干净后,那人才缓缓睁开眼眸,青丝长发如瀑披散在床榻上。 薄衫也掩盖不了那傲人伟岸的身躯,窗外大雨临盆,狂风刮得木窗不断摇晃碰撞,发出阵阵声响来。 “醒了?” 玉芙端了汤药过来,放在桌上说:“这是郡主交代的,你且喝了。” 起身时衣衫滑落,露出那好看且充满野性力量的躯体来。 他虽是寒门子,是个读书人,可书生从来没有文弱的,为了赶考,他们甚至会十八般武艺。 玉芙移开目光,模样是那般冷淡。 公仲卿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动着。 “阿芙。” 过了良久,他才唤了玉芙的名字。 玉芙指尖微颤,却也依旧保持着镇定。 “你不是已经忘记我是何人了吗?唤我作甚?” “若我不记得你,就不会甘愿被她困在牢笼十余年。” 玉芙心尖儿刺痛,双拳紧握。 她问:“你是甘愿被她困的?” “嗯,若非如此,如何能寻来重活一次,回到你身边的机会。” 公仲卿上前,冰凉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尽是缱绻温柔,许是在地下埋得太久了,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 不算好闻。 他说:“我曾想过来寻你,可我被困于那方寸之地出不去,阿芙,我好想你。” 额头相抵,他轻轻蹭着玉芙的脸颊,手掌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玉芙深吸一口气,道:“你要知道,我如今的皮囊是假的,我早已年老色衰。” “皮囊我从未在乎过。” 指尖落在玉芙唇瓣,温软细腻,她已经有许多年都未曾这般被他触碰过了。 心在狂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他将玉芙抱在怀里,细细感受这最真实的温度和柔软,唇边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说:“真好,我又能如愿在你身边了。” 窗外风雨飘摇,屋子里纱幔重重。 这场雨一直下,似乎没完没了了。 护城河的水位一直在涨,根本没有消停的势头,钦天监更是推测,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都会大雨不断。 而今刚过了播种的季节,良田里却都被灌了水,稻苗被淹没,农田被摧毁,就连大坝河堤隐隐也有几分招架不住的姿势了。 储君不在,这监国的重任便落在了年近五岁的墨宝身上。 作为西圣皇室最后一条血脉,即便他们心中再怎么不痛快,也只能梗着脖子去辅佐。 况且,那小世子身后还有澜华长公主扶持着,他们就算是想动也没那个胆儿。 “众多水患肆意,冲坏河堤,百姓们流离失所,依小皇孙所见,应当如何?”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臣们有意为难,竟然向一个年近五岁的幼童询问起这等大事来。 墨宝在御书房里,学着父亲的模样看着那些奏章竹简,许是在他们眼里,墨宝只怕是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竟然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看折子,真是可笑。 小世子一身锦衣,贵气逼人,那张与陆沉渊像极了的脸更是隐隐透出几分威慑来。 他未曾抬头,只是声音稍冷:“爹爹让你们来辅佐我,便是让你们有什么问题都来寻我要解决之法的吗?” “若是如此,爹爹要你们何用?西圣要你们何用?” 说罢,孩子冷哼一声,放下竹简,竟是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 说:“既是水患,那就应当及时疏通水利引流,主要以泄量、分流、疏导和拦蓄洪水为主,再进行拨款赈灾等事宜,也需得我亲自教由你们吗?” 孩子虽小,可那一身的其实却着实算不得小。 底下臣子们皆是面面相觑,本着是想给小世子一个难堪的,让他知道,即便如今成了皇孙,那也是从乡下小地方出来的。 根本就没什么见识学问,以此方能衬托出他们学识渊博。 却不知,对方不过才五岁,与幼儿争,何其可笑。 而今被一个小小孩童训斥,自是让他们脸上阵阵火辣,颜面无光。 “小世子说的是,只是这大雨不停,咱们也根本没法子修建防洪堤的。” “天灾荒年,没有法子,要你们何用?吃干饭的?” 墨宝冷哼一声,怪不得爹爹要换掉那群老东西,主张让一些新鲜血液流进来。 现在看来,他们的脑子都是许久未曾用过,都已经生锈了。 “小世子说的是,老臣们这就去安排。” 众人纷纷叹气,也实属无奈。 现在前方打仗,后方又是天灾洪水。 国库的银钱都拿去打仗了,现在哪里还有闲钱去赈灾。 京中大臣开始主动开放自家粮仓银钱,将赈灾物资下发到各州郡,一旦有人带了头,后头自然有人效仿。 而楚家那头因刚死了人,又遇上了天灾,就连丧事也是急匆匆料理完事。 楚霖要带着物资去赈灾,夏冬荣看着他开始盘点库房的银钱,在门口说:“夫君刚回来不久,就又要出门去了?” “且这赈灾救民,本该是朝廷做的事情,夫君又何故要去掺和?” 合着那些本该是她的钱,母亲现在死了,她就是当家主母,可家翁却迟迟不肯将中馈给她,就连库房的钥匙也一直把控着。 她就知道,在这楚家,她始终都是个外人。 楚霖侧头看她,眸子里有明显的不悦。 “天灾已至,若我等不出钱出力,挣这么多的家产又有何用?” 夏冬荣心里一紧。 “我楚家世代蒙受皇恩庇佑,前方战士在拼命,若是家国倾覆,则国将不国,家也就毁了,你明白吗?” 这些道理,夏冬荣自是不懂。 第314章 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她只想守着这些钱财,在昆京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就行了。 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辛苦挣的钱财都拿出去。 “可夫君……” 夏冬荣似还想说什么,却被楚霖打断。 “你且安心留在宅院内,洪水如猛兽,冲垮了不少河堤,但昆京尚且是安全的。” 他们要一路北下,那里本就多河流,而今洪水一来就更是抵挡不住了,再加上泥石流,已经淹没了不知道有多少庄子。 无数庄稼被毁,今年注定是要颗粒无收的。 “夫君济世怀民,冬荣心中自是钦佩,可你为何就不能自私些,留在昆京,让别人去?”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昆京迟早覆灭。”楚霖望着她,眉眼里尽是失望。 她和赵婉终究是不同的。 赵婉主张楚家赈灾,而她却想着让自己如何过得舒适安逸。 这个时候,楚霖也就只能感叹楚辞娶了个好娘子,即便如此,楚霖也不会嫌弃夏冬荣半分。 “我会等查清楚山上的刺客再走,尚且还可以陪你几日。” 这是楚霖所能做出的最后的让步了。 夏冬荣本该是高兴的,然而听见他这话,心却又猛然悬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刺客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楚霖又怎会走。 正说着,门口的奴仆已经过来通传了。 “大公子,永乐郡主来了。” 楚霖连忙丢下手中事物,脸上也带着一抹笑容。 这种笑容,夏冬荣从未看见他对自己展露过。 “快请!莫要让郡主久等了!” 这般着急关切,已经让夏冬荣心内十分妒忌了,她那点儿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似乎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了。 马车停在楚家外面,玉芙撑着伞,雨势很大,她的裙摆都已经湿了。 楚霖赶紧让人在地上铺了板子,免得让她湿了鞋袜。 “倒也不必麻烦,今日我过来,是归还你楚家长孙的。”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孩子养在她府里,每日都是上好的丹药温养着,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好。 赵婉和楚辞听说她来了,更是慌忙过来。 一时间行了礼,便急匆匆看上她怀里的孩子。 许是舒展了不少,原先皱巴巴的皮肤看上去和舒服多了,此刻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到处看着。 赵婉喉头一哽,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眼眶也跟着红了。 “婉婉莫哭,你还在月子里,眼睛会哭坏的。” 楚辞连忙出声宽慰着。 “这是你的孩子,如今我也归还给你了。” 她将孩子给了赵婉,又说:“我先前想你提的条件,如今也可以用了。” 楚辞望着她:“郡主但说无妨。” “你得跟我走。” 楚辞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在一寸寸冷凝下去。 “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们老太太的死因。” 静娴扬唇,她从来都不占别人便宜的。 一旁的夏冬荣瞬间瞪大双眼。 “郡主这是在开玩笑吗?谁不知道老太太是死在刺客手里的?你如今这般来诓骗我们,意欲何为?” “你是亲眼瞧见刺客杀的老太太?”静娴瞥了夏冬荣一眼。 眉眼细挑,颧骨突出,着实不算是个好人。 且面色阴沉,这手里过了不少的人命吧。 “我……我自是亲眼瞧见的!”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倒也不担心。 “是吗?”静娴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无端得让人头皮发麻,她说:“那本郡主就让你们看一眼东西,看过之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只见她手轻轻一挥,偌大的光幕悬浮在他们面前,所映射出来的,正是那日他们遭遇刺客的场景。 她说:“此乃玄黄术,可追溯过往,查清真相,大夫人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追溯过往? 夏冬荣彻底慌了起来,场景再现,所有人都瞧见了是夏冬荣将那利箭刺入了老太太的身体里。 再用石头将她的脑袋狠狠砸烂。 画面中,她笑得甚是恶毒。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夏冬荣大叫着,面色惊恐,身体在不断地后退。 “这画面中的人根本不是我,是她,是她这个妖女在作祟!” “夫君,夫君你要信我,我对母亲素来孝顺体贴,又怎会狠心杀了她!” 画面甚至一直到了她狼狈逃出楚家才被中断。 “是真是假,大夫人心中自己清楚,还是说,需得用真言丹才能让夫人说了真话?” 这种追溯过往的法子,是南楚经常用来审问犯人们时所用。 故而在南楚,几乎没有人敢轻易犯罪,因为他们根本就抵抗不住玄黄术士的这种追溯术。 “毒妇!” 楚霖再也无法狠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狠声道:“我知你平日里就爱针对婉婉,不曾想,你竟连母亲也要残害!” 楚霖从未这般对待过夏冬荣,突如其来的怒斥已经让夏冬荣失去了理智。 她大喊着:“若非是她执意要让我给你纳妾,我也不会如此!” “她明知我爱你如斯,却非要纳妾,便是瞧出我不能生孩子,就要这般对待我!” 夏冬荣索性也不装了,反正事已至此,到头来最差不过是落到官府手里,听候发落。 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够了!” 楚霖不想听。 他说:“我曾许诺过你,终身不会纳妾,不管有没有孩子都是一样,你为何不信?” “便是母亲让你纳妾,我若不愿,她又能如何?” 就仅仅因为这一句话,便让她心生歹念,去残害一条命? 楚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说:“你且自己去了官府认罪,我若能保你,自会留你一条命在。” 即便到了最后,楚霖也会念及着他们的夫妻情分,并不想要她的命。 然而夏冬荣却是跌坐在地上,痴痴地笑了起来。 说:“夫君等这一日只怕也是等了许久吧,你只怕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踹开我了,如今只是正好寻个由头罢了。” 夏冬荣一边说一边笑。 宛如疯子一般。 与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竟然要将她亲自送进官府,便是连一句求情都没有,何等残忍无情! 第315章 我瞧你真是疯了 恨意在胸腔中酝酿,夏冬荣恨只恨那些刺客无能,竟然都没能杀得了楚辞和赵婉。 还让他们的孩子平安降生! 凭什么他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她却不能! 上天垂怜,便是给她一个孩子又能如何? “疯了,我瞧你真是疯了!” 楚霖忍着怒火:“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没有过错!” “郡主亲临,揭示你的罪行,你非但不感悟,反而要将这一切都推在旁人身上!” 他当初怎会眼瞎,听从母亲安排娶了夏冬荣这么个女人! 他本就无意婚嫁,对于娶谁素来都是凭缘分,母亲说她好,那便是好的。 娶回家若是个安分过日子的,楚霖自然也会好好对待。 哪怕夏冬荣总是惹是生非,还屡次三番为难赵婉,他都只是私下训诫,未曾让她失了半点身为大夫人的颜面和尊严。 只想着是她年轻气盛,等日后年长了些,有些道理她自然也就明白了。 然而不曾想,这些竟然在她心里滋生了恶魔,让她越发肆无忌惮,谋害起自己的婆母来。 他说:“你先前在寺庙里着人辱没赵婉清白,我已经不想同你计较,更是未曾与你说过半个字。” “只想着你能知道自己的错处,潜心悔过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可你为何还是如此这般!” 楚霖当真是失望极了。 “你我夫妻情分已经到头了,我会给你一份和离书,此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楚家无关了。” 和离书是他给夏冬荣的最后一点儿颜面了。 不管她有没有这个命活下去,往后她都不是被夫家休弃的女人,而是和离。 一纸和离书,便是彻底斩断了她和楚霖的夫妻情分。 夏冬荣从来都没想过,报应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官府已经来了人,夏冬荣不哭不闹任由被他们带走,楚霖看上去也颓废了不少。 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夏冬荣,可一日夫妻百日恩,终究是有些情分在的,并没有因为夏冬荣的离开而感到分毫轻松。 “倒是多谢郡主了,若非如此,此等毒妇留在家中,往后还不知道还生出多少是非来。” “无妨,本郡主也是带着条件来的。” 静娴看向楚辞。 “我要楚辞随我一同北下赈灾治理洪涝,大公子可有意见?” 楚霖怔愣片刻,随后说:“阿辞身子羸弱,只怕是不宜同行,在下可陪着郡主一道。” “不必,我可以随郡主去。” 楚辞忽然站出来说着。 “夫君!” 赵婉抱着孩子,满是担忧。 现在四处都是洪涝,夫君身子弱,又怎可随着郡主前去治理洪涝? “夫人宽心,有郡主在,我不会有事,且郡主给的丹药堪比这世间神药,为夫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你且安心在家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 赵婉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楚霖却冲着她摇了摇头。 郡主不会无缘无故只点名要了楚辞去,想必此番去了北方,定是有郡主的一番安排的。 楚霖也不知为何,他似乎对静娴有着天生的信任。 仿佛只要有她在,便是天塌下来了也心无恐惧。 仆人扶着赵婉回了院子。 他问:“郡主此番要阿辞作陪,可是因为阿辞早些年去过北方的缘故?” 静娴诧异扬眉。 “你知道?” 楚霖温和一笑,说道:“北方之地穷凶恶极,又多河流汇聚,西临海口,地势险峻,是我西圣一大要塞,阿辞早些年去过,且对任何地方都是过目不忘。” 他想,静娴一定是要被北方寻找什么,而不只是单纯地想要去治理洪涝。 “北海西临崂山,我需得二公子带我走一趟崂山。” 静娴从不会掩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便是什么。 楚辞身躯一颤。 崂山? 看着他的反应,静娴挑唇:“二公子怕了?” “就算是怕了也来不及了,承了本郡主的恩情,是要还的。” “是,楚辞知道,定不会推脱。” 楚辞叹了口气,他是欠静娴的,如果不是她,那些刺客就足够让他的孩子和赵婉丧命了。 北下的队伍很快就已经组建了,洪涝过剩,江河湍流,一路顺着船只往下,不消三日也就抵达北方了。 那里的洪涝是最为厉害严峻的,若是北面的洪涝得不到疏通,北水南引,就迟早有一天会危及皇城。 昆京作为西圣的心脏,也是西圣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的阿渊在前方作战,那么作为他最为坚实的后盾,则要镇守前方,稳固民心朝纲。 如此,这边算得上是人们常说的夫妇一体吧? 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八日了,护城河的水一直在涨,似隐隐有逼近皇城的架势。 河堤也有了松动皲裂的姿势,若是连护城河都垮了,昆京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夜。 长公主府一片热闹喧哗,姿色各异的男人们使出浑身解数一展才艺,只为博得那太师椅上的女人一夜春宵青睐。 堂门大大敞开着,任由风雨飘摇进来,有人舞剑,有人吟诗作画,也有人将昆京时下的新鲜事讲给澜华长公主听。 玉手托香腮,粉面若桃花。 绚烂耀眼至极。 “要我说,那柳玉奴就是个下贱胚子,公主何必要为了一个下流货色如此劳心伤神,直接将他打发出去得了。” “听闻东街坊那边新开了一家青倌,而今正在招兵买马呢,公主若是有心,倒是能将他送到那里去,也算是给他找了一个好下家,彰显公主仁慈恩德。” 这后院儿里的男人们最是妒忌柳玉奴那张绝色生香的脸了。 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货色。 明明知道公主不喜欢,还日日缠着公主。 导致公主好些日子都要他留宿。 “好去处?” 女人扬唇,染醉的眼眸微微上扬。 “那你可知,那家青倌楼里,都是些什么货色?” 葱白玉指轻轻挑起出主意的男人的下巴,瞧他生得也是姿色上乘,一袭雪白的衣衫宛若无暇,只隐隐透露出里头那健壮结实的肌肤,她的手趁机在里头摸了把,手感是极为不错的。 “公主说是什么货色,那就是什么货色了。”男人倒也是个晓得看人眼色行事的。 自公主带着柳玉奴从宫里出来后,便一直未曾理会过柳玉奴,那样的货色,也配随着公主进宫? 只怕是闹了什么笑话让公主丢脸了吧。 第316章 公主当真就如此讨厌奴吗? 既如此,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柳玉奴赶出公主府,如此一来,公主身边就少了个狐狸精,他们的机会也就多了。 虽说公主在府中养了众多男宠,可数年来能够让公主一直留宿的,也就只有柳玉奴一个罢了。 “可本公主听说那地方下三滥得很,去了那里头的男子,无一例外不是死就是残。” “柳玉奴是公主您的人,送进去了自然会得到特殊照拂,又怎会与他们一样?” 说话的男人眼里全是精光,大有一副不将柳玉奴弄走就不甘心的模样。 柳玉奴跪在外面,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似乎里面的讨论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也不在意自己的去留问题。 澜华公主似乎很满意,脸上尽是温柔笑容,纤纤玉指抚摸着男人的脸颊,红唇轻挑。 “你倒是个聪明的,既如此那就将他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吧,免得本公主瞧见他那般模样就心烦。” 周围几个男人心中顿时一喜,只要没了柳玉奴,一切都好说。 “只要能让公主宽心欢喜,让咱们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他们不乏充满了对柳玉奴的嘲讽和奚落,就算是长得好看又怎样,不会讨公主欢心,一样会落得个被发卖出去的下场。 若他们其中一个能得了公主青睐,一举成为长公主驸马,那可是光耀门楣,能让祖宗沾光的大好事! 哪怕是做个上门郎婿,他们此生也不愁吃喝了。 “瞧得你如此为我排忧解难的份儿上,今夜那便让你留宿我这屋子里吧。” 澜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玉奴,横眉冷笑:“还跪在那里作甚?需得本公主亲自给你收拾了东西让你滚出去吗?” 柳玉奴似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抬头惊愕而又僵硬地看向澜华。 那双如黑曜石一样闪耀的眸子里映着她此刻的模样,尽是险恶和讥讽。 原来,他竟然已经令她生厌到了这个地步。 “没听见公主说的什么吗?自己收拾了东西滚出公主府,往后也莫要再出现在公主面前了。” 那得了澜华留宿的男人一脚踹在柳玉奴身上,生生将他踹倒在地上,衣衫彻底湿透,头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 他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抿唇看着那男人亲昵凑上了澜华的身旁,那手更是不老实地开始在公主身上游走着。 柳玉奴起身抿唇,敛了眸子里的神色。 看向澜华,缓缓道:“既然玉奴已经让公主这般生厌,那玉奴往后不出现在公主眼前便是。” 只是话音落下,房门便已经被关上,那些被赶出来的公子们,更是对他好一阵冷嘲热讽。 “瞧见了么,公主并不是非你不可的。” “欧阳兄也一样能够代替你的位置,不过是个贱奴,能够伺候在公主身边已经是你莫大的福气了,莫要再去肖想那些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滚吧。” 大雨滂沱,雨夜似乎遮挡了里面的声音,但那欢声笑语是那样的刺耳。 如同利剑锥心,叫他痛苦万分。 只要不是柳玉奴留下来伺候公主,任谁都是一样的。 在他们眼里,柳玉奴仿佛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就连公主让他做的也是这府里最脏最杂的活儿。看书喇 睡的却是连下人都不如的马厩,即便如此,柳玉奴也会每天都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净知道去勾引公主殿下了。 现在好了,少了柳玉奴这个狐狸精,公主殿下就是他们的了。 “公主快来吧,奴都等不及了。” 屋子里,男人如饿狼扑食般朝着澜华公主扑了过去,却被她轻而易举地避开。 身为西圣长公主,不论身份还是样貌,她都是佼佼者。 明艳张扬,妩媚柔情,是个男人大概都会喜欢的吧,况且这些男宠养在府中这么多年,从未真正与公主亲近过。 且在这府里,长公主根本不允许他们和别的女人有丁点儿接触,就算是婢女也不行。 可他们是男人,想要一群男人整日盯着一个女人数年时间,只能看不能吃,如何能做到清心寡欲? 前些年倒是有个人受不了这般日子的,竟然私自同府中丫鬟苟且偷欢,最后的下场便是将他寸寸凌迟,此后谁也不敢再动了这心思。 “急什么,本公主既然让你留下来伺候着,那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女人轻纱蔽体,美好的躯体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叫人血脉喷张,心火难熄。 “奴已经在公主府待了足足有五年的时间了,这五年来,奴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公主!” “公主,今夜你就满足了奴吧!” 男人再也忍不了了,胡乱扯下了自己的衣裳,这一次,她没有躲。 而是任由他扑在自己身上,猴急火燎地乱啃着。 砰—— 门窗被一股狂风吹开,那男宠还未来得及反应,左手便传来一股剧痛,寒光迸射,血影飞溅。 男人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痛苦哀嚎。 “柳玉奴?!”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提剑进来的柳玉奴,俊美阴柔的脸上一片杀意。 “那只手也碰了她,对不对?” 那声音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飞霜般,让人感到恐惧。 “你、你敢!” “啊!!”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条手臂被他砍断。 手掌落在他的头骨上,在他惊恐震惊的目光中,黑雾发了疯似地钻进他的鼻腔和双眼。 很快,一个活生生的人便迅速化作飞灰消失在他面前。 房门再次紧闭,柳玉奴面色阴沉,一步步靠近澜华。 “公主当真就如此讨厌奴吗?竟要将奴发卖了出去,奴这数年来,夜夜同你共枕眠,这些情分,公主也忘了?” 骨节分明且修长精瘦的手掐上了澜华公主纤细柔软的腰肢。 他的眸子里不乏恨意和痛苦。 她竟要当着他的面儿,同别的男人欢好! 明明……明明她连孩子都给自己生了,为何这么多年来,却一直都不肯告诉他? 还要故意在他面前如此寻欢作乐! 第317章 谁的脸上没戴过几张面具呢 “情分?” 澜华嗤笑了声:“你不过一介贱奴,如狗一般养在本公主身边,何来情分?” “杀了本公主的男宠,可是要一命换一命的。” 说完,手心里便多了个东西,他将那刀子塞进了澜华手里,冰凉的气息落在了她的脖颈。 说:“奴的命,随时都在公主手里,公主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他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命。 “但公主需得记住,你是奴的,公主想要同别的男人欢好,奴就杀了他,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两个。” 刀子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澜华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将那刀子刺入他的胸膛里。 眼神发狠。 “柳玉奴,你可真是下贱啊,你明知道你是死不了的,还如此来挑衅。” “便是杀不了,疼痛也在。” 触电般的疼痛顺着刀柄一直抵达她的整条手臂,澜华痛呼一声,迅速松开了手。 “公主!” 柳玉奴似想要上前扶着,却瞧见她的手已经被灼伤。 他僵在原地,神情莫测。 “抱歉,又伤了你。” “永乐郡主要去崂山了。” 澜华瞳孔一缩,崂山? 北阴那个崂山? “她去崂山与本公主何干!” 的确是和她没有关系,可却和他有关。 他拔下刀子,伤口自动愈合,柳玉奴在她面前跪下,神情虔诚宛若神的信徒。 “公主,回崂山之前,奴只求你一件事,告诉奴当年公主生下的孩子,埋于何处?” 澜华神情镇定自若,可藏在袖口里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痉挛着。 仿佛牵动着心口密密麻麻千丝万缕的疼痛。 她面无表情地道:“尸骨无存,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 柳玉奴浑身一颤,身上的煞气有那么一瞬快要控制不住了。 “你以为,他会容忍你的孩子降生?便是连复生的机会都不曾留下,柳玉奴,如今你又要回到崂山了。” 她深吸一口气,也许从她当年遇见柳玉奴时便是个错。 他并非这世上的凡俗人,三千大世界,无所不有,无所不奇。 飞鸟走兽,山精鬼怪,天地万象应有尽有。 崂山,那里连接着阴阳交汇的入口,而他便是从那崂山里出来的,天生自带煞气,阴狠毒辣,却又相貌俊美阴柔。 “奴若不回,公主便能一心一意对待奴了吗?” “一心一意?”澜华冷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从你质疑本公主不洁的那一刻起,你就彻底从本公主的世界里滚开了。” “而今留着你,不过是想为本公主那惨死的孩儿留个念想罢了,好让他看看,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父亲? 柳玉奴心尖儿一颤,原来,他也曾有做过父亲的时候,只可惜,他却未曾见过那孩子一面。qqxδnew 他说:“公主应当知晓,奴有能沟通阴阳之能,公主若是想,奴便把那孩子带回来,永远都留在公主身边,如何?” 至亲血脉,柳氏族人,即便身陨,也能在阴阳界中将其寻回。 只是被寻回的,不知是他的善还是恶。 “不必!”澜华深吸一口气,她知晓柳氏族人的秘辛,一个被世人唾弃恐惧的族群,即便是寻回来了,也不会是她的孩子了。 当年西圣皇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便将柳玉奴流放到那极苦之地,又拼了命似地往她府邸里塞男人。 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她排解寂寞,不过是在她府中安插眼线罢了。 风雨未歇,北下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巨大的船翼张开,如同巨鸟般匍匐在江面。 顺着护城河一路往下,偶尔还能瞧见漂浮在江上的尸体。 水涨船高,湍急的河流不断冲撞着船身。 待他们抵达北阴时,楚辞已经涂得死去活来了,好好的贵公子,硬是被折磨得狼狈不堪,面色惨白,还一副扶风弱柳的样子。 北阴的雨比昆京的还大,下了船,马车几乎是寸步难行,他们只能靠着步行。 “二公子这身子,着实不像是个男子,那日本郡主瞧着你杀人,倒是格外勇猛。” 楚辞又吐了番,下人递了水壶过来漱口。 他无奈道:“在婉婉面前,总是不能太过于柔弱的,就好比郡主在储君面前,强到能够让一个男子都自惭形秽。” 静娴的确很强,那坚毅果敢的眼神,行事凌厉的作风,就已经让许多人望尘莫及了。 巾帼从不输给儿郎。 “那二公子这身功夫,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毕竟他和陆沉渊一样,是个人人都以为的懦弱废物,谁又能想到,那般柔弱的外表下,却藏着杀人不见血的狠毒手段呢? “据说二夫人刚嫁进去的时候,曾多次遭府中仆人为难,不过后来,那些仆人都失踪了,二公子可知晓?” 他们一边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楚辞无奈道:“郡主既已知晓,又何必来问?” “那些仆人自然已经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了。” “……”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呢。 以为是朵小白花,不料却是条毒蛇。 “罢了罢了,反正受蒙骗的人也不止本郡主一个,这世上的人,谁的脸上没戴过几张面具呢。” “只有善于伪装自己,才能不让敌人找到自己的破绽,不是吗?” 大家都是一路人,故而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当然。” 抵达了城门口时才发现这里城门紧闭,直到他们掏出了通关文牒,才放了他们进去。 到了城中,洪水已经冲毁了许多房屋楼阁,到处都是搭建的临时棚屋,街道上的人更是行色匆匆,随处可见的尸体几乎让他们无从下脚。 “这里为何要紧闭城门?” 静娴随手拦住一人问着。 那人看了眼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似北阴人,个个一身贵气。 道:“城主不许大家出去逃难,说是只要咱们挨过了这段天灾,一切就都会好的。” “我要听真话。”静娴将一个饼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个时候,只有吃的才能让他们疯狂。 得了饼子的男人立马两眼放光,道:“城中出现了鼠疫,若开了城门,鼠疫四散,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的!” 第318章 是她,就是她! “所以城主将我们困在这里,能挺就挺,挺不过就只有等死。” 他们也很无奈,城门紧闭,城中早已没了粮食,官府的粮仓更是被抢空了,至于城中药铺,更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了。 放眼望去,不是死人,便是病气缠绕。 这场天灾来势汹汹,其威力足以毁灭一个城。 “你们是从昆京来的吧,你刚刚的饼子还有吗?” “我家中尚有一嗷嗷待哺的幼儿,求贵人再施舍我一些麦饼,便是没有乳汁,混合了些雨水,也是能够将就的。” 那男子似乎看到了希望,将饼子偷偷藏在怀里,不敢让别人瞧了去,否则就会被抢去的。 楚辞在一旁拧了眉,没想到北阴的灾情已经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 可他们在昆京,根本就没听说过鼠疫。 如此一来,不光是北阴,西圣的其他地方肯定也是鼠疫四散。 索性北阴城主当机立断,未曾让这里的难民流散了出去。 看来他是想用一座城的人,去警醒外面那些人,灾疫降临,唯有城门紧闭,方可护得其他地方周全。 “饼子所剩无多,雨水混着麦饼,只会割伤幼儿喉咙,叫它更加痛苦罢了。” 她并非济世怀民的医者,来北阴也是有所求的。 微生玉说,北阴崂山有一物,可替换阿渊脊骨。 若是能寻得,便能让阿渊成功活到换骨之日,只要有了那东西,即便是换骨,也无需用一命换一命这般残忍的法子。 “可若连麦饼都无,咱们也就只能等死了,有了麦饼,兴许还能让他多活两日。” 他们脸上尽是清苦,官府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他们了,奈何城中每日都在死人。 孩子,老人,妇人…… 天灾从不会因你是弱势便能对你格外照拂,相反,越是弱势之人,在天灾之下,就越是难以存活。 “罢了,既然来了北阴一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等死。” 若是换做以前,她大可一走了之,自己寻个安静地儿安稳度日。 可如今大不相同了,她要守着阿渊的江山,守着他的子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未来的君主,是个心怀苍生的善人。 静娴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直接粗暴无比地扯下他的衣袖。 男人则是慌张地去遮掩,奈何他却抵不过静娴的力道。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疹,有的甚至已经溃脓,黄色的脓水粘在了手臂上,散发出阵阵恶臭来。 “你干什么!” 男人大惊,慌乱地看向四周,然而周围的人都已经看见了。 “鼠疫!” “他染上了鼠疫!” 所有人惊恐得四散分开,一旦染上鼠疫,他们就会被集中隔离。 说得好听是隔离,其实就是送到一个地方去等死罢了。 官府怕他们会感染更多的人,甚至会选择活埋。 瞧着周围的人们惊恐逃窜的样子,男人眼里染上了一抹绝望,他好不容易才遮掩自己染上了鼠疫的事实,竟然被这个女人给揭开了! “鼠疫罢了,也能让你们如此恐慌?” “你懂什么!” 男人甩开她的手,红着眼睛说:“一旦染上鼠疫,我们就只能死!” “那你的孩子呢?是否也染上鼠疫了?” 男人愣住,默默地低下头。 很快就有人去官府通风报信,说发现了一例鼠疫感染者。 官府的人过来将男人团团围住,他跪下来,哀求道:“求你们不要抓我走,我家中孩子还等着我回去,他会死的!” “若是不抓你走,任由你在城中散播鼠疫不成?” 官府的人可不管他家中还有没有什么人,只要染上了鼠疫,就都得被带走,这是城主定下的规矩,也是为了保护城中其他没有被感染的人。 “感染鼠疫的人,会被送去什么地方?” 静娴问。 官府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听说是从昆京来了一批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我乃永乐郡主,太子储妃,如此可够了?” 都是些重权势的罢了,只要身份够重,就能让他们心生畏惧。 永乐郡主? “就是那个比国师大人还要厉害的炼药师?” “是她,就是她!” “炼药师大人来了,咱们北阴有救了!” 百姓们欢呼雀跃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喜悦。 似乎炼药师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炼药师本就稀少,而今鼠疫爆发,加上天灾暴雨和洪涝,那些个炼药师们都已经被有钱人家买走去了别的地方躲避灾难了。 剩下一些籍籍无名者,也炼不出太好的丹药来,根本不足以抵抗鼠疫。 一路跟随而来的还有褚建怀,他们被带去了难民集中营,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成千上万的鼠疫感染者。 有的感染者已经浑身溃烂,双腿清晰可见白骨。 “这鼠疫怎会如此凶猛?” 褚建怀常年走南闯北,什么疫症没见过,但这般鼠疫还是第一次见,竟然能让人浑身溃烂流脓,散发恶臭。qqxsnew 然每个人身上的症状都是大不相同的,有人溃烂,有人浑身蜕皮,也有人突发高热抽搐,不多时便魂归西天。 “贵人还是戴上面纱吧,这鼠疫凶猛,会被传染上的。” 一旁的府兵提醒他们。 “不必,鼠疫罢了。” 静娴直直走进那些病人里,看着那一张张病态而绝望的脸布满了凄苦和哀愁。 他们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不是被病痛折磨死就是饿死,要么就是被活埋的下场。 “城中统共有多少感染鼠疫者?” “粗略统计,约莫有三万。” 北阴是个大城,足足有五六十万的人口,感染鼠疫者三万,只怕是虚报了。 “那炼药师呢?” “这……”府兵们面面相觑:“大多数炼药师已经逃离北阴,如今剩下的,还有十名。” 且这十名炼药师中,还有两名也染上了鼠疫,他们自保都难,更别说为百姓们治病炼药了。 “药材可还有?” “早就被富人们洗劫一空了,就算有,那些药材都已经被洪水浸泡过,无法使用了。” “……”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北阴城里是要啥没啥,除了老弱病残者,就是个空壳子。 “明日一早,征集一些身强体壮者,随本郡主去崂山采药。” 崂山采药? 府兵们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第319章 北阴修罗族 “郡主,那崂山去不得啊!” “有何去不得?” 不过就是个崂山罢了,难不成里面还住了什么吃人的精怪? “郡主,崂山地势险峻,多是峡谷山崖,山土松动,且面临北海,若是海啸四起,整个崂山和北阴都会被覆灭。” 楚辞拧眉说着。 崂山背后就是北海,如果没有崂山抵挡海啸,恐怕北阴早就被海水淹没了。 “若是不去,这里的人都得死,到底是愿意随着我去冒险采药以救万民,还是在这里坐着等死,你们自己选。” 她可不会逼迫人。 一旁的褚建怀连连叹气,道:“咱们这位郡主可很少有发善心的时候,趁着郡主还愿亲自给你们炼药,你们可得抓住机会了。”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谁不知道这大成炼药师的丹药那是万金难求啊,能得大成者一粒丹药,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们寻常百姓,也只敢在梦里想想罢了。 “我去!” “我也去!” “我愿意跟随郡主上山采药!” “还有我!只要郡主告诉我需要哪些草药,民女愿意为诸位带路,少时随父亲学过医术,草药还是识得一些的!” 一旁不远处的人们都纷纷站出来,这个时候,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抵抗这场灾难。 只要能够活下来,区区崂山,有何去不得。biqμgètν “郡主稍等,此事需得向城主禀报,再给郡主安排人手!” 这可是天降福星啊,是来拯救他们北阴百姓的。 那北阴城主听说永乐郡主来了,自是高兴的,连忙安排人手去了。 只要是认识草药且能身体力行的,都可跟随郡主前往崂山采药。 所需药材多达十多种,静娴都一一写了下来。 崂山庞大,群山连绵不绝,山峰更是高耸入云,抵挡了背后的北海侵蚀,保护着前方的北阴百姓们。 形势紧迫,容不得他们多做休息。 好在褚建怀在北阴也有院子,且修建得十分精妙,竟未被洪水侵蚀过半分。 “永安候还真是资产雄厚,只怕这天底下就没有你没沾染过的地方吧?” 静娴不由得感叹,能够在天灾荒年住进一家上好的院子,还真是不容易。 “郡主谬赞了,不过是趁着年轻,多去了些地方,多积攒了些钱财罢了。” “不过郡主放心,北阴但凡有我产业的地方,都已经给了难民们安身的地方。” 褚建怀到底还是谦虚了,他是个生意人,从来都只在乎生意场上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得替储君照顾好郡主。 就算是出来赈灾救民,那也不能让她委屈半分了。 褚建怀又怎知,其实她对住的地方没多大要求,比现在更厉害的荒年她都经历过,睡桥洞狗窝,也能让她安稳度日。 与乞丐抢馒头,与野狗抢剩饭,她都干过,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活着,别的都是浮云。 早上的雨势稍微小了些,村民们都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开始前往崂山采药。 所有能够认识草药的医女们则是带头,各自分成小组。 “临行前,需得让大家注意,若是发现异常情况,都立马离开崂山,采药不是必须的,你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时辰后,我们在崂山脚下一座猎户屋前汇合,若是发现药性相同的草药,都可以一并采下。” 静娴这是在教他们学会变通,不要执着哪一种草药,有的药性大差不差,一样是可以用的。 “这是传送符,若是遇见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危险,来不及逃跑的话,就撕碎它,它会带你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静娴连夜赶了许多传送符出来,都一一分发了下去。 大家都没见过这等稀罕物件儿,感叹郡主真不愧是从昆京来的,随手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好宝贝。 “好了,出发吧!” 静娴和褚建怀也都换上了方便上山采药的粗布麻衣,一头青丝用木簪随意挽起,即便未施粉黛,那张脸也美得足以让人心神晃动。 阴沉的天空好像一张哭泣的脸,大家都背上竹篓开始上山采药。 城里的人目送他们出去,心中充满了担忧和希望,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出去采药,无异于是在和时间搏命。 然而他们却要带着他们的希望,只有采到了草药,才能拯救这些被感染了鼠疫的人。 且城中感染的人数每天都在数倍增加,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尸体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即便是埋了,大雨也很快就会将尸体冲刷出来,顺着河流将鼠疫带往别的地方。 所以他们只能用火烧的方式和活埋的方式处理,且尽可能地将土坑挖得深一些,才能保证尸体不会被冲刷走。 阴风呼号,山路泥泞,风雨急骤,顺着山路往上爬,偶尔还有碎石滚落。 “郡主要找的东西,在崂山的最深处。” “你知道我想要找什么?”手中的镰刀没入地里,双脚稳步攀登,这崂山够大,草药资源更是丰富。 “崂山阴阳交汇,传说崂山深处,隐藏着能够进入死灵之地的大门,而那道大门里则是藏着修罗一族的至宝。” “郡主要寻的,便是修罗族的东西吧。” 楚辞看了眼天色,这雨当真是没有尽头,他们今日来,一是为了采药,二是为了摸寻到修罗族的大门。 从那日在公主府见到柳玉奴的第一眼时,静娴就从他的身上感知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那便是一股死气。 即便她现在看上去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到底是死了四百年的魂。 死灵之气可以相互吸引,更能相互感应。 她此番前往崂山,柳玉奴必定能够知晓。 也就是说,那柳玉奴是修罗族人。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竟然留在一个凡人身边,看样子,他们的关系还很不简单呢。 他说:“那修罗族人从出生起就自带剧毒,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们这一生都无法娶妻生子,想要绵延子嗣,便只能从族中挑选适婚男女与之相配。” 闻言,静娴拧起了眉头。 问:“那如果,有例外呢?” 第320章 山洪暴发 楚辞一愣:“郡主说的是什么例外?” “如果说,被修罗族人碰过后还能活下来的,是否算是个例外?” 若是如此,澜华公主不可能活到现在。 “倒也不是没有,那便是要舍去自己的修罗身份,回归平常,如此一来便能同凡俗人成婚生子。” “不过修罗族人本就稀少,物以稀为贵,谁又会为了一个凡人,去舍弃自己的身份呢?” 楚辞轻笑着,毕竟修罗族生来强悍,是行走于暗夜里的神。 若是舍了身份,便会被族人所不容,就连那一身强悍的力量也会失去。 “那如果是二公子你,愿意为了赵婉舍弃所有吗?” 他为何就那么笃定,修罗族不愿为了情爱放弃自己的身份? 楚辞只是思索片刻,便告诉静娴说:“世间万物都不可替代婉婉,我这身份本就宛若浮游,并无可舍弃之物。” “若郡主当真要一个答案,那么我唯一可以舍弃的,便只有这条薄命了。” 当然,他愿意为了婉婉舍弃这条命。 世间万物,只有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静娴轻笑出声:“看来二公子还是个痴情种。” “郡主不也如此吗?崂山凶险,修罗族更是凶狠恶毒,郡主可以为了储君闯崂山,我自可以为了婉婉,舍弃这条命。” 大家的心思和目标都一样罢了。 “放心,本郡主自不会让赵婉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更不会让你那刚出生的孩子成为没有爹的可怜虫。”ъiqugetv 说完,静娴便开始继续采药了。 楚辞嘴角一抽,郡主您最后一句话大可不必说的。 他自是看重自己的命,想尽办法也得护着,不然婉婉失去了他的保护,在那吃人的昆京城,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今日他们收获都很不错,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背篓的草药就都满满当当的了。 “已经到规定时间了,咱们可以去山脚下等待郡主汇合了。” 大家都是分成好几个小组的,只要有了这些草药,那些感染鼠疫的人就都有救了。 “要不咱们还是再往里头走走吧,天色还早呢,说不定郡主他们都还没下去呢!” 有人觉得这点儿草药还不够,既然都出来了,那就肯定要多采一些,这样就能多救一些人了。 “不可!” 一旁褚建怀带领的队伍走过来说:“拖的时间越久,崂山就越有可能发生坍塌的危险,必须的规定时间内到达汇合地点!” 静娴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她说什么时候集合,就一定得什么时候集合。 “可现在雨已经小很多了,侯爷,要不你们先走,我们再去采一些吧。” 褚建怀望着那阴沉的天,风雨中夹杂着一些海的腥咸。 他再次沉下脸来,道:“如果你们连郡主的话都不肯听,那么又怎能指望郡主给你们炼药救人?” 但那些个男子却很执着,不论褚建怀说什么,都执意要往深山里走。 在他们看来,现在雨小了,就更方便去采药了。 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不知道要错过多少草药呢。 “侯爷,您回去吧,若是出了事情,那也是咱们运气不好,可咱们这点儿草药,根本就救不了多少人的。” “如果不多采些,每天死的人只会更多的。” 许多人都愿意进山继续采药,褚建怀眉心紧拧,脚下的泥土似乎变得松散了起来,一股轻微的震颤感从脚底一直延伸到了头顶。 褚建怀脸色大变,冲着他们大喊:“危险,快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偌大的山体就开始震颤了起来。 原来这山里的路就不好走,突如其来的震颤竟是让他们直接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褚建怀抬头望去,只见那硕大的巨石从山腰直直朝着他们滚落而来。 “侯爷!” 下人们的胆儿都快吓破了,侯爷竟然直接冲了过去。 而那几个执意要去采药的年轻人更是吓得七荤八素,双腿发软。 巨石裹挟着山洪倾泻而下,瞬间就足以淹没这里的所有人。 “快带着他们跑,去山脚下,找郡主!” 褚建怀急切大喊着,身体如同利箭般朝他们冲过去,在巨石即将抵达的那一瞬,一手抓起一个。 脚下发力蹬在树干上,身若游龙般躲避着滚落下来的碎石和山洪。 即便他能杀人不眨眼,可在这庞大的自然灾害面前,所有的能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逃跑着,而不远处的静娴也很明显感受到了震动的山体。 “快走,山洪要来了!” 好在山脚下有官府堆积的沙袋,就算是山洪来袭,一时间也淹没不到城里去。 习武之人腿脚自是要比寻常人灵敏快捷许多,只瞧得他们的身影在林中飞快穿梭着,不多时便已经抵达了山脚下。 然而前来汇合的人却很少。 “褚候呢?” 她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褚建怀的身影。 几个刚跑下来的人慌忙将刚刚的情况都说给了静娴。 她迅速取下背篓,说:“劳烦二公子带他们回去,我去接褚候!” 她是算好了时间才让大家在这个点来集合的,偏生有人不听话,以为自己的经验能比静娴丰富。 却不知今日要害的褚建怀险些命丧黄泉。 “大家都莫要再耽搁时间了,且随我一道回去,郡主能力通天,自是不用担心的!” 楚辞连忙召集了所有人往城中赶去,他是见识过静娴的手段的,区区山洪,在她眼里根本不足挂齿。 且她还有扶麟傍身,便是整个崂山覆灭,她也能轻松应对的吧? 山洪来势汹汹,似整个山都被拦腰折断了般。 滚落的巨石砸中褚建怀的手背,一股血气上涌被他生生咽下。 浑浊的洪水夹杂着无数碎石发了疯似地在他们身后追逐,滚滚洪水所到之处,山体倾塌,树木折断。 强大的冲击力似能毁灭一切。 他救出一个又一个,一掌击在他们背后,巨力撑托着他们飞快奔逃。 “快跑,莫要回头——” 然而最后一道声音却被山洪掩盖。 “侯爷——” 第321章 他可是个男人啊!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个个神情惊恐。 山洪实在是太快了,褚建怀根本就顾不得自己,他们看见那洪水卷着褚建怀一路朝着山脚落下。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没有听侯爷的话,侯爷也不会为了救我们而被洪水卷走!”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刚刚一意孤行的年轻后崩溃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褚候呢?” 当静娴出现在他们身后时,这里却并没有褚建怀的身影。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来。 “郡主,侯爷被洪水卷走了,他是为了救我们才被卷走的!” 一时间,静娴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洪水那般凶猛,褚建怀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够回去,我自会将他带回来。” 说罢,静娴竟朝着山洪倾斜的方向飞身而去,所有人都看傻了眼,郡主这是要去救褚候? 等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原本一群人兴冲冲地去,回来时却个个蓬头垢面,精神萎靡,好不狼狈。 就连北阴城主都来亲自迎接他们。 “郡主和永安侯呢?” 北阴城主看上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此时也是满脸憔悴,想来是被这天灾和鼠疫给折磨的。 “城主大人,侯爷被山洪卷走了,郡主她去找侯爷了,您快派人去救侯爷吧,那么大的洪水,会死人的!” 他们都跪了下来,哀求着北阴城主。 然而现在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莫说派人去救褚建怀了,便是多余的人手去采药都安排不出来。 但倘若永安侯和永乐郡主都在北阴出了事,不用天灾降临,他便要自行解决余生,以此谢罪了。 “都莫要慌乱,北阴城主大可不必紧张,永乐郡主非寻常人,且她有扶麟神兽伴随,乃天降神人,自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楚辞连忙安抚着。 在反应过来后,大家都惊呆了。 他刚刚说什么? 永乐郡主有扶麟兽? 难道之前昆京的传闻都是真的? “楚公子此话可真?” 北阴城主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如果是真的,那自然不必担心,可若是假的呢? 他就算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呀。 “楚辞不敢欺瞒。”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想想他们又是一道从昆京来的,应当所言非虚。 “如此,那咱们就知道等了,希望永安侯和郡主能够平安归来吧。” 北阴城主叹了口气,说起来也都是为了他北阴子民才会如此冒险的。 先前人人都传,那永乐郡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各种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便没有少过。 而今看来,流言始终都是流言。 若是没有亲眼见过,一切都是虚假的。 崂山背后是北海,前方却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从高空俯瞰而下,她几乎看不到褚建怀的身影。 “扶麟,你能尝试着找到他吗?” 话音落下,巨大的神识便包裹住了整个崂山。 作为扶麟的主人,她拥有着和扶麟共享一切的能力,不过片刻间就已经锁定了褚建怀的位置。 娇小的身子如同猎鹰一样俯冲而下,在他被洪水裹挟着即将要撞上前方巨石的一瞬间,一双手将他迅速捞了起来。 她将人扔在地上,双手按压在他胸膛,一股充盈的力量钻入他的体内。 原本昏迷的人口中迅速吐出大口的泥水来。 细细将他脸上泥沙都擦拭干净,才发现他身上竟然全是伤,没有一处好地儿。 “竟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所幸是你来了,若是褚建仁,此刻早就哭爹喊娘了。” 瞧着褚建怀缓缓睁开双眼,静娴幽幽叹气,将他扶起来,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问:“还能走吗?” 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便看见静娴那张充满嫌弃的脸。 即便表情嫌弃,可那搀扶的动作却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他苦笑了声,又从喉管里咳出大量的泥沙来。 嗓音嘶哑地说:“承蒙郡主不弃,竟然来救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此番必死无疑了。” 静娴冷哼:“若非瞧你家财万贯,能为我觅得一个好住所,还有用不完的钱财,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 罢了,他方才就不应该嘴贱去说这些的。 到头来扎的还是自己的心。 静娴搀扶着他,瞧他双腿无力,竟是连直立起来都做不到。 “伤到腿了?” “是啊,应该是在冲击过程中撞到山石了,此番又要辛苦郡主了。” “知道便好。” 静娴倒也不废话,竟是直接将他拦腰抱起。 “郡主,这如何使得?” 褚建怀瞪大双眼,他以为静娴会将自己扛在肩上,实在不行,找个东西把他拖回去便是。 这……这打横抱如何使得? 他可是个男人啊!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抱过一个女子,竟还要被一个女子如此抱着,叫他一个男人颜面何在啊! 然而静娴却告诉他说:“你的肋骨被撞断了几根,如果我扛着你,不用等回城,一会儿你就直接死透了。” 她抱着褚建怀跳上扶麟后背,褚建怀嘴角一抽:“郡主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 被这样一直抱着,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静娴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只说道:“放在你扶麟背上被风刮走,本郡主好去给你收尸吗?” “其实也未尝不可,你要是死了,本郡主旧梦名正言顺继承你的家产。” 静娴想了想,无比认真地说着。 毕竟她现在还挂着褚二姑娘的名头,大公子一死,遗产顺位继承,到时候再直接搞死褚建仁那个蠢货。 那褚家的产业就都是她的了。 思及此,褚建怀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好好活着的。 “罢了,郡主想要如何便如何吧,在下还想好好活着。” 褚建怀颇为无奈地说着,面子而已,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 直到他们靠近了北阴城,静娴才在附近降落,抱着褚建怀缓缓出现在城门口。 “是郡主,郡主回来了!” 有人一眼就看见了城门口的身影,立马欢呼雀跃着,然而当他们看见她怀里的褚建怀时,脸上的神情就又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第322章 原地去世 褚建怀更是绝望地闭上双眼,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静娴怀里,却又不敢。 罢了罢了,他褚建怀这一世英名,算是毁在这里了。 万幸的是储君不在,若是储君瞧见了这番场景,莫说是自己的一世英名了,就连那条小命也得跟着完犊子。 好在大家也只是觉得褚候肯定是身受重伤才会被郡主抱着回来的。 尤其是当郡主说他断了腿骨和肋骨时,大家就更担心了。 先前那几个一意孤行的年轻人更是无比愧疚自责。 “先将还留在城中的炼药师召集起来,再找一些上好的炉鼎和火晶石。” 静娴是无暇顾及褚建怀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死不了。 “这火晶石……”北阴城主脸上出现了难色。 说道:“怕是要让郡主失望了,原先库房里也是有许多火晶石的,后头那些富商们带人洗劫一空,而今留下的,都是一些品质最差的火晶石,且都被洪水浸泡过,已经无法使用了。” “……” 静娴无力扶额,这偌大的北阴,竟然找不到可以用来炼药的火晶石? “能使用魂火的炼药师有几个?” 说到这里,北阴城主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个……” “一个?那也行。”有一个总比一个都没有的好吧。 北阴城主嘴角一抽,连忙说:“郡主误会了,是……是一个都没有。” “……” 她现在回昆京还来得及吗? 魂火那种东西他听说过了,得是天赋极高的炼药师才能修炼出来的。 且若是有了魂火,炼药便可事半功倍。 除了那两名感染鼠疫的炼药师,还剩下八名,北阴城主都一并带了过来,然而当询问起炼药事宜时。 静娴才知道,什么叫滥竽充数。 不过是只会一些寻常医术的医士罢了,竟也敢自称自己是炼药师,在灾疫爆发时,用普通药丸冒充丹药。 然后高价售卖,以此来牟取暴利。 此后更是被北阴城主安排住在城主府,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只等他们能够炼制出能对抗鼠疫的丹药来。 得知被骗的北阴城主顿时怒不可遏,着人将他们赶出城主府,最后留下来的,也就只有两名货真价实的炼药师罢了。 他们虽无法使用魂火,但好在静娴体内同时拥有两种魂火,一道为自身修炼而来的,一道为扶麟体内的。 两股魂火同时操控,他们也只需要使用力量控制住火候,去除药材中的杂质,等到丹药成型即可。 药材被一股脑投放进了炉鼎之中,两名炼药师们面面相觑,问道:“郡主不需要将药材分类烘干吗?” 就这样直接丢下去炼,能行吗? “炼药并非只有一种法子,找到适合自己的,只要得心应手,怎么样都成。” 不多时,两口硕大的炉鼎里就飘来了阵阵药香。仟仟尛哾 只是轻嗅一口,便觉得浑身浊气都被祛除干净了般,那两名炼药师顿时瞪大双眼,佩服道:“郡主不愧是大成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药便成了!” 越是厉害的炼药师,药香便会越发浓郁。 即便无需食用,就那么嗅上一口,也足以让人病痛全消。 炉鼎开始沸腾震颤了起来,伴随着阵阵青烟,刹那间金光四溢,浓郁的药香几乎弥漫在大半个北阴城。 “好香的味道,是郡主的丹药成了吗?” 难民营里,那些身患鼠疫的百姓们纷纷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看去。 光是闻着这个药香,就有不少人垂死病中惊坐起,顿时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如同回光返照般。 “我们有救了!” “我们终于不用在这里等死了!” 两口硕大的炉鼎,加上今天上午采回来的草药,足足可以同时炼制出三千多颗丹药。 “这丹药性子烈,轻症者可一分为二食用。” 城中患鼠疫者颇多,区区几千颗药丸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但只要有了希望,剩下的也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们立马着人将丹药派发下去,轻症者与重症者分开,避免交叉感染,丹药下肚,患者身上原本溃脓烂掉的地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甚至长出了新的皮肉来。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我们真的得救了!” 难民们喜极而泣,更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欣喜,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如此严峻的鼠疫,到了郡主手里,竟然这般轻松化解。 如今静娴在他们眼里,就宛如救世主一般。 此刻褚建怀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瞧得静娴走进来时,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 “动吧,你那一身骨头再动,就要碎得差不多了。” 她倒也不废话,进来摁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原本脱臼的肩胛骨瞬间被合上,他被痛得满头大汗,还没等他缓口气。 静娴又用手在他腿骨的位置捏了捏,只是那位置多少有些尴尬,紧挨着胯骨的部分。 褚建怀涨红了一张儒雅温和的脸,说:“郡主大可不必如此,您可以让寻常医士来为我接骨的。” 如此这般,叫一个女子碰了去,褚建怀如何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且那手柔软细腻,落在他大腿的位置,竟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连忙晃了晃脑袋,想来自己大概是疯了,竟敢对郡主生出这等心思来。 “若是寻常医士能替你接骨,你至少也得在床上躺半年之久。” 她不一样,她需要明日一早褚建怀就得是活蹦乱跳的。 褚建怀苦笑:“那便有劳郡主了,郡主只管下手,在下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他闭上双眼,已经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静娴倒也不客气,用小木槌在腿骨位置敲了敲,刹那间,褚建怀疼得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原本碎裂的骨头被她再次敲碎。 其疼痛程度,让他生不如死。 “碎骨嵌入了肉里,如果还想要保住你这条腿,就需得全部敲碎了,让骨头重塑,这个过程也许会痛了些,你且忍一忍吧。” 听到她要将自己的骨头全部敲碎,那一刻,褚建怀只想当场原地去世。 第323章 一切安好,阿娴勿念 却又不想被静娴看轻,只得咬牙忍着那锥心疼痛颤声道:“郡主只管下手,不用管在下死活!” 他没关系的! 他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男人又怎么能怕疼呢! “侯爷这是怎么了?” “怎的叫得那般惨?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 “我刚刚好像看见郡主拿了木槌进去。” “啥?木槌?郡主是要杀人灭口吗?” 院子外面的仆人们听着褚建怀那惨无人道的惨叫声,一个个背后阵阵发寒,心想着侯爷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让郡主拿着木槌进去杀人灭口。 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里已经自动脑补了许多血腥场面,以及他们侯爷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直到过了许久,北阴的天都要黑了。 城门口传来急促的马蹄。 “边关捷报,速开城门!” “边关捷报,速开城门!” 守城人一脸疑惑,这边关捷报不应该送去昆京么,怎的送来了北阴? “快开城门,许是送给郡主殿下的!” 好在有人头脑机灵,迅速反应了过来,那边关捷报来得火速迅猛,静娴刚敲完她碎裂的骨头,以药膏封固。 院子外头就传来了捷报。 “郡主,边关捷报,是储君的书信!” 她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中木槌,那信件就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捷报一共有两份,一份送去了昆京,一份是特意送来北阴给静娴的。 他知道静娴去了北阴,许是怕她忧心,故而这才亲笔书信一封送了过来。 上头写着阿娴亲启。 是他的笔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 握着信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旁的楚辞说:“这既是殿下写给郡主的,闲杂人等倒也不适宜。” 遂便带着一群人出去了,只留了静娴在院子里,天色微沉,院子里已经点了灯,足够让她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字迹仓促,内容简短。 仅一句‘一切安好,阿娴勿念,待君归京,十里红妆相迎,不负此生。’ 那一刻,她的心都好似滚烫了起来。 这数百年的光影,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滚烫热烈而期盼过,也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开始期盼他的归来。 她将那封信反反复复看了许久,才提笔回信。 “边关捷报,储君和晋王殿下大败南楚大军,这怕也是裴寂有生以来,吃过的第一场败仗。” 屋子里头,楚辞端了吃食进去看望褚建怀,柔和的脸上带着笑意。 “是啊,南楚太子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从未吃过败仗,但能够败在储君手里,也不算太难看的。” “只盼君心似箭,郡主此刻的心,也不安宁吧。” 那单独给郡主的信,定是情意绵绵,叫人荡气回肠的。 楚辞笑着说:“侯爷若是羡慕,也可寻个女子定了终身。” “缘分这事儿,强求不得。” 褚建怀无奈摇了摇头,想他已经步入三十了,却是连个女子的都不曾触碰过的,又不爱出入风月场所。 想着往后娶个寻常女子度过余生也就罢了,若实在没有,不若孤寡一生,往后家业就让褚建仁继承。m 然楚辞一双眼睛却犀利得很。 缓缓道:“侯爷这不是没有缘分,而是侯爷的缘分不在她身上罢了。” 褚建怀神色微变。 他继续笑着说:“楚辞能看得出来,侯爷对郡主多番照拂,绝非是因储君的情分。” “若郡主没有能够吸引到侯爷的地方,侯爷大可不必如此,对吗?” 这局内人往往都是很难看清自己的内心的,局外人反而看得清楚。 他可不会错过褚建怀每每看向郡主时的眼神,总是带着些缱绻和遗憾的。 至于因何而遗憾,这大概也就只有侯爷自己心中清楚了。 “二公子当真是慧眼如炬。”他倒也没有掩饰,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说:“世上能如郡主这般妙人儿的,能有多少男子抵挡?” “且不说储君天人之姿,光是那南楚太子也是人中龙凤,在他们面前,我自是地上尘土,无法与日月争辉的。” 褚建怀很有自知之明,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总该清楚。 也就只得将那份心思藏在心里,安安分分地当个生意人罢了。 “也罢,凤凰本需真龙配,侯爷这番心思,注定只能藏在心里了。” 说完,他将汤药端了过去,说:“这是郡主吩咐熬制的药膳,对你的伤有好处,她说明日一早你便可恢复了。” “如今城中的药材可稀缺得很,这些药材啊,都是郡主从里头抠搜出来的。” 楚辞这是想告诉他,郡主其实就是个看上去面冷心热的人,别看她那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其实谁好谁坏她都记着呢。 “是是是,劳烦二公子送这一趟,既是郡主交代的,自然不敢怠慢了。” 静娴将那治疗鼠疫的方子写了下来,交由北阴城中派发下去,但凡能炼药者,皆能炼制出来。 她不信这偌大的西圣,便没有别的炼药师了。 只是这鼠疫得到了控制,眼下粮食却成了问题,灾民们可以挺过鼠疫,可若没有吃的,照样只能等死。 他们一路北下带来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唯有等到暴雨停歇,洪水消退,庄稼才可恢复生机。 第二日一大早,静娴便有组织了村民上山采药,找的也都是些在山里有经验的人。 不仅有人负责采药,还有人负责去山上寻一些野菜回来,他们带来的粮食已经快要告罄了,最多还可以坚持到今天晚上。 所以他们必须得想办法让城里更多的人活下去。 就连北阴城主吃的,都是粟米糙面,一碗糙米粥下肚,割喉烧心,大人尚且无法忍受,更别说那些嗷嗷待哺的幼儿了。 “越是往里走,咱们就越是接近修罗族与人族的交界处,郡主可要想好了,一旦进入其中,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今日她特意带了这么多人上山,又将鼠疫的方子流传了出去,便是铁了心要进入修罗族的。 楚辞倒也不会全劝阻,只是带她去了那阴阳交汇处,还未靠近,便已经感知到了那股凶猛的煞气。 第324章 天命之人 他说:“崂山最深处常年都有凶兽出没,所以寻常人根本不会到这里来,越是往里走,里面的树木就越是高大。” 就连那些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都足足有成人手臂那般粗壮,一眼望去,如同巨蟒盘柱般,让人望而生畏。 这里树木茂密的程度已经可以抵挡外面大部分雨了,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暗沉阴沉。 “就是这里了。” 楚辞站定在方位前,双手骤然结印,周围的树木开始震颤起来。 她记得修罗族的大门想要打开,需的是特定之人。 而楚辞,正好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你这一身的病痛,并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天赋异禀,被赋予某种使命。 然而往往越是有大能者,寿命往往都会受到天地限制。 修罗族的大门已经打开,漆黑如同深渊的洞口呈现在她面前,楚辞微微一笑,道:“不愧是郡主,果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的。” “天命之人,旁人羡慕,而我却无可奈何。” 他生来就带有这种能力,可在千千万的普通人中,那些所谓突出的能力,只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格格不入。 因为他天赋异禀,自小通晓阴阳,双眼所及更是与常人不同,故而时常病痛加身,注定是活不长的。 “楚辞还得多谢郡主的丹药,更要多谢郡主替我保守秘密,不曾告诉婉婉。” “她是个寻常人,就该过寻常人的生活,不应该被打扰。” 静娴看了眼那漆黑的入口,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被一点点吸入,如同飘散在空气中的微尘般散开。 “天黑之前我会回来,若我没有回来,还得劳烦二公子多多费心这北阴之事了。” 随着身体的消散,大门也在缓缓关闭。 楚辞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来的方向走了,她此番前往修罗族,大概是为修罗一族的至宝吧。 听闻那修罗至宝,可助人登峰造极,亦能织魂造梦,重聚神魂,达到真正不死不灭的程度。 先前西圣皇也曾多次着人去往修罗族盗取宝物,却都无功而返。 因为没有了引路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修罗族的入口。 又怎知那引路人就藏在天子脚下,多年来他暂避锋芒,便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引路人的身份。 一旦发现,整个楚家必遭灭顶之灾。 故而在玉芙受命来到府中那一刻,楚辞就已经知晓她的目的了。 只是那宝物,大概是为了储君寻的吧。 “听闻今日少主就要回来了,都已经被驱逐出了修罗族,真不到他哪儿来的脸回来!” “就算是驱逐了又能如何?咱们修罗族人就人丁稀少,少主作为修罗族唯一的继承人,又天赋强大,君上万不会真正弃了他的。” “哼,为了一个凡人,在外流放数年也就罢了,而今更是要与咱们整个修罗族对抗,咱们修罗女子,大多貌美,哪一个不比凡人貌美?” 刚进入修罗族,面前便闪过几道影子。 修罗族不见天日,周遭都是一片昏暗,听着周围修罗婢女的对话,静娴不由地拧眉。 看来她没能挑个黄道吉日,竟撞上了修罗少主回来的日子。 能成为修罗族少主的人,必定能力强悍,若是碰上了,只怕是九死一生呢。 然不等静娴深入敌营,探取宝物位置,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如同闪电一样朝她射了过来。 砰! 巨石碎裂,静娴睁大双眼,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好歹是第一次来修罗族,当真是一点儿体验感都不给她啊。 生人的气息在瞬间暴露,落入黄泉路的那一刻,整个修罗族都慌张了起来。 “有生人闯入!快去通知君上!” 寒芒已经近在咫尺,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即将刺中她喉咙的那一瞬,静娴眼疾手快地扯下他身上的斗篷。 黑色斗篷迅速缠上刀锋,斗篷被扯下的那一瞬,苍白而阴冷俊美的面容暴露在她的视野之中。 瞳孔微缩,那一瞬她有片刻的分神,刀锋划破了她的衣衫,剧毒渗入肌肤之中,麻痹了她整条手臂。仟仟尛哾 是他! 竟是长公主府的那个男宠,柳玉奴! 密密麻麻的修罗族已经朝着两人过来,静娴抓住他的手腕,咬牙道:“如果你想长公主安然无恙,就保我活着!” 这么多的修罗族,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很难从这里出去。 谁不知修罗族个个骁勇善战,阴狠好斗? 柳玉奴漆黑的眼眸里泛着幽冷的光,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静娴会出现在这里。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长公主活不长了。” “你保我,我则保她可以与你白头偕老,如何?” 眼看着修罗族越发的近了,静娴的心都在狂跳着,她在赌,赌柳玉奴到底知不知道澜华公主的身体状况。 更是在赌长公主在他心里的位置。 “少主!” 大批的修罗族人蜂拥而至,柳玉奴长袖一挥,将她笼于黑袍之下。 “蹲下,莫要出声!” 人命关天,静娴当然听话,毕竟这条命来得不容易,可不能丢在了修罗族。 赶来的修罗族人们只看到地上碎裂的石块儿,已经面无表情的柳玉奴,方才的生人已经消失干净,寻不到半点儿踪迹了。 “少主,方才可有瞧见什么可疑人物?修罗族闯入了生人,是要酿出大祸的。” 柳玉奴面无表情,冰冷的眸子扫过这黑压压的人群。 “不曾。” 只轻飘飘的两个字,便让一群修罗族人面面相觑。 “既闯入了生人,还在这里愣着作甚,快些去找!” 柳玉奴沉下脸来,不怒自威。 一群人顿时乌泱泱地走了。 方才那几个讨论的婢子此刻也正跪在地上,柳玉奴招了招手。 “你,过来。” 跪在前方的婢女小心翼翼地上去,其余人等则是识相离开。 “少……少主?” 婢女脸上泛起了红晕,更是一派娇羞神色,莫不是少主看上了自己? 然那冰冷的手却掐上了她纤细美丽的脖颈,从娇羞到惊恐不过一瞬便断了气息。 第325章 逆天改命,会遭天谴 尸体更是在顷刻间化作飞灰,只余那衣裳脱落在地上。 柳玉奴面无表情地说:“换上,修罗族衣裳,可以掩盖你身上的臭味。” 躲在他宽大袍摆里的静娴恨不得直接一刀捅死他算了,竟敢说她臭? 不过就是修罗族对于人族的气息格外敏感罢了,且她这具身子的主人早就死了,按理说也是带着死气的。 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发现了呢? 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柳玉奴说:“你成日与人族为伍,便是死尸,身上也会沾染了些人气。” 她倒是乖乖换上了衣裳,这修罗族衣黑漆漆的,穿在身上也格外冰凉。 “你这般模样,倒的确像极了一个伺候人的婢女。” 柳玉奴扫了她一眼,径直往前走。 静娴翻了个白眼,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便是伺候一条狗,那也绝不是伺候你的。” “不曾想,你竟是修罗族的少主,你说本郡主要是挟持了你,换取修罗族圣物会怎样?”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去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若实在不行的话,这柳玉奴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呢。 走在前方的柳玉奴冷哼一声:“郡主这想法实在不怎样。” “何以见得?” “你方才不是已经听见了?我被驱逐出了修罗族,舍弃了一身修为,而今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觉得修罗族会在乎一个质子的生死吗?” 他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如今的处境,可这话落在静娴耳里,那都是放屁扯淡。 “少主还真是谦虚,方才那一手,可不见得是个修为尽失的人应该有的,且少主这般心狠手辣,杀人不过瞬息间,长公主知道吗?” “那郡主觉得,长公主是那等心软仁慈之人吗?” 他停留在天降阁前,目光锁定静娴。 大家都是一路人罢了,便不必那般虚伪去装什么大善人了。 “少主说的是,这天降阁还真是有意思,抬头便能看见黄泉台,再往前,就是未来池了吧。” 虽说修罗族暗无天日,更是没有阳光照拂,素来都是漆黑一片的,可这世上最绚烂最美丽的极光却是诞生在修罗之地的。 修罗族掌管人之生死,素来不与凡人往来,又因天生带着剧毒,更是不被人接纳喜欢。 “郡主似乎知道不少。” 静娴撇撇嘴:“本郡主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少主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拿你修罗族的圣物来换?” “……” 句句不离修罗族圣物,这么多年来,他见过不少前来偷盗蛇圣物之人。 她还是第一个这般明目张胆说出自己目的的人,似生怕别人不知道般。 天降阁是他的住所,虽身为少主,这阁楼却很是凄凉,落叶萧萧,蛛网密布。 整座阁楼也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能勉强看得下去吧。 “怪不得你能住下马厩,这里的条件也不比马厩好到哪里去。”静娴不由得感叹了声。 柳玉奴可真是她见过混得最惨的一届修罗少主了。 “念在你与澜华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可保你平安离开修罗族,往后莫要再进入修罗境的!” 柳玉奴并不想听太多的废话,修罗族的圣物是不可被人取走的,那圣物连接着修罗族的命脉气运,一旦被取走,整个修罗族都将万劫不复。 即便从未有人经历过那种万劫不复的场景,可数千年来便都是一直这般口口相传,守护圣物。 “我若离开了,长公主就活不久了。” 静娴坐下来,十分遗憾地说着。 她说:“这世上长命者,无非天生修士与你修罗族人,可凡人做不到如此,再过不久,她将油尽灯枯,走上这黄泉路。” “少主,你当真舍得吗?”静娴笑了笑。 如今的澜华公主早就透支了生命,只保留了一副年轻的躯体罢了。 早些年为辅佐西圣皇登基成皇,可谓是呕心沥血,耗尽一切心神。 好不容易将他扶持起来,可那唯一的亲弟弟却流放了她的爱人,杀了她的孩子,甚至将她困于公主府。 到底是个脆弱的凡人,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双重打击? 只怕是早就心力交瘁了。 柳玉奴面无表情,似不为所动,可那宽大袖袍里的手却用力收紧。 她要死了吗? “你修罗族可查凡人生死,是真是假你去查一查便知晓了。” “那是她的命,逆天改命,会遭天谴。” 柳玉奴看向窗外天空的极光,是那样的绚烂美丽。 他曾答应过澜华,要带她去看修罗族的极光,绚烂的色彩交织,浩瀚庞大而神秘。 “这样绚烂而美丽的极光,她这辈子只怕都没有机会看见了吗?” 静娴颇为遗憾地说着。 好整以暇地看着柳玉奴说:“按照你修罗族的规矩,人死之后只要登黄泉台的,黄泉台可以评判一个人这一生的功过罪孽,然后判断她是否进入轮回还是打入炼狱。”qqxδnew “你说,她是被进入轮回,还是进入无间炼狱?” “那炼狱可惨了吧?一旦进入便每日都要承受十八般酷刑的,她曾为了西圣皇登基,手里也有不少人命呢。” 她不信柳玉奴不会在乎澜华公主的生死。 或者他以为就算是死了,也能留她在修罗族? 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骗得过黄泉台。 彼时,柳玉奴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天上的极光忽然变动扭曲了起来,形成密密麻麻的闪电惊雷。 “这就生气了?” 静娴瞥了一眼,传闻果真不假,这修罗族血脉强大到竟然可以牵引惊雷。 “纵使你是修罗族少主,也不能骗过黄泉台,但如果你将修罗族圣物给我的话,我可保她少说再活两百年,如何?” 两百年! 这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个不敢想象的数字了。 “你到底是谁?!” 这一刻,柳玉奴终于开始怀疑起静娴来。 因为这天底下从未有人有过这般狂妄自大的语气,可保人活数百年。 静娴渣渣眼睛:“姓聂,名琅嬅。” “世人皆尊我一声琅嬅老祖,你可信?” 她眼含笑意,却带着满腹算计。 第326章 圣物被盗,修罗覆灭 琅嬅老祖? 聂琅嬅?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有震惊和骇然。 “你怎会是聂琅嬅?” 聂澜华不是在四百年前就死了吗? “我的确在四百年前就死了,可我的灵魂却未入黄泉,重新寄宿在如今这副躯体之中,你应该感受到了我身上有和你一样的死气吧?” 她很无奈,真正的叶静娴已经分离了出去,献祭于大悲寺灵泉,镇守一方,若是没有的话,她还能让叶静娴进入黄泉台,来生投个好人家,安稳度过一辈子。 “你要圣物做什么?” “和你一样,救人。” 静娴笑了笑,这个身份果真好用,因为这世上,能让人寿命于天齐的,只有她能做到。 “逆天改命,会遭天谴。” 静娴拂了拂衣袖,淡定无比:“那少主觉得我如今还活着,算不算是天谴?” “……” 他的确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果然之人,死后灵魂必入黄泉,除非是遭人禁锢,再则便是还有使命尚未完成,还有浴火重生的机会。 可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 “修罗圣物,并非你想要就能要的,它历经数万年,若想要带出去,就需得有载体去盛,这天底下从未有人做到过,若盛不住,便会沦为它的宿体,供它驱使。” 就连他也不敢轻易去碰。 那是至阴至邪之物,又如何能带出修罗黄泉? “是吗?”静娴自信一笑:“只要少主肯答应将圣物给我,有没有法子带出去,那就是我的本事了。” 当然,她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的。 这世上从来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修罗族传了数万年的圣物,又怎会是她一个小小凡人就能作为载体带出去的? 但倘若没有了这东西,阿渊便挺不过换骨那日了。 她需得去试一试,这世上的每一件事情,只有勇敢跨出了第一步,才能知道接下来的路到底要如何去走。 她生来就是平庸的,靠着非人的手段走上了群山之巅。 柳玉奴眸光深深地盯着她,手一挥,契文出现在她面前。 “签了。” “在我们的交易尚未完成之前,你不能死。” 静娴毫不犹豫签了契文,当然,这也是一种保命的法子。 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也还没等到阿渊回来娶她,又怎会那么轻易地去死? “你还有反悔的余地,且随我去个地方看看吧。” “你这条命来之不易,若是轻易舍弃了,只怕是会后悔。” 柳玉奴并不想让她这么草率地就做了决定,天下谁人不知,那琅嬅老祖是不出世的奇才。 就连修罗族对她的记载都是厚厚一摞,修罗族一百年方才成年,他自小便看过有关琅嬅老祖的诸多记载。 每每提起时,族人们总会感叹,这样一个人,死后灵魂都没有进入黄泉台。 大概是连老天爷也不认她天纵奇才便英年早逝吧。 这历史上的伟人奇才,从来都是寿命短暂,早早夭折,只在史书上留下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里是未来池,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未来。” 他将静娴带到了未来池,路过黄泉台的人们会停留在这里查看自己的未来,若是未来依旧不如意,他们可以自由选择以后的去路。 是去到往生,还是留在黄泉台,沦为黄泉台吧的一份子。 历经万年的黄泉台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黄泉台的一切,都是有无数选择留下来的人灵魂搭建而成。 “有何可看,未来之事未定,仅凭一个未来池,便能决定了将来要走的路吗?” 静娴嗤笑了声。 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想看罢了。 心里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论未来如何,她都不会回头。 “怕了?” 柳玉奴望着她,似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说道:“生而为人,每个人心里都会有恐惧。” “你既已经下定决心,那便看一眼自己的未来又如何?” 他大手一挥,未来池雾气氤氲,柳玉奴消失在她面前,所呈现的只有那混沌凌乱的零碎画面。 最后画面重组,如她所想那般,她的未来充满了血腥、争斗、黑暗和杀戮。 “未来池的景象,仅有你一人可看,这些景象,都是你将要一定会经历的,不论你如何去努力,它们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数万年来,未来池从未出错过。 “那么……你也看过自己和长公主的未来,是吗?” 静娴苦笑,他一定是看过了,所以才会答应和自己交易吧? 既然他笃定未来的路不会改变,又为何要和自己合作? “总该去试一试的,如果失败了,便听天由命。” 画面消散,他又出现在静娴面前,眉宇间带着疲乏。 “明明不信命,却又要劝我信命。” “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柳玉奴说。 “天黑之前,我会送你出去。” 在未来池里,他曾看到过静娴会闯入修罗族,取走修罗圣物,这是既定的事实。 无论他答应与否,修罗圣物都会落入静娴手中,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让她能够保下公主。 修罗族没有白天夜晚之分,但每天十二时辰却是和外界一样的。 “若是修罗族没有了圣物,会如何?” 在他要走之际,静娴忽然问。 柳玉奴停下脚步,未曾回头:“你不必管后果会如何,你只需带着它离开修罗族,不要回头。” 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修罗圣物,那是修罗一族的根基,若是被取走的话,修罗族会遭遇灭顶之灾的吧? 可她没有选择了,她是个自私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渊沦为欲壑难填的怪物,让狰借他的手,去毁灭这世上一切美好。 一旦踏上这条罪孽之路,便再也不能后悔了。 在进入修罗族之前,她曾无数次问自己,是否后悔,是否自责? 可这些都是无用的。 外头已经传来了修罗族的尖叫和怒吼,天上的极光也在瞬间失去了璀璨的光芒,一切山崩地裂,摧枯拉朽。 第327章 海啸来袭 她在天降阁看着外面的修罗族人,脸上尽是仓皇惊恐的神色。 “圣物被盗,修罗覆灭,大家快逃,逃出外界,尚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在惊慌奔逃,有人注意到了天降阁的静娴,不顾崩塌的楼阁冲进来。 抓着她的手仓皇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逃啊!” 静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修罗族人,她问:“若是圣物被盗,修罗族会如何?” 那人愣住,又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说道:“你忘了吗?自小先辈们就告诉我们,若圣物丢失,修罗族将不复存在,族人覆灭,黄泉崩塌,我们都会死的!” 他俨然将静娴也当成了修罗族人,因为她身上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裳,掩盖了生人气息。 那一刻,她脸上血色尽失。 既如此,为何柳玉奴要帮着她盗取圣物?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长公主吗? 当真……只是这样吗? “别愣住了,再不逃,一会儿结界崩塌,咱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逃出去……就能活吗?” 不是说,修罗族不见天日,浑身带毒么? 若是离开了修罗族,纵使他们再强大,人族之中也没有他们安身立命的场所。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惊恐逃窜,有人带着孩子涌向结界。 偌大的法阵不断涌出力量来对抗这一股崩塌的力量,而那高耸入云的黄泉台更是出现裂痕,即将要被拦腰折断。 “快走啊,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人急切而愤怒。 静娴推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一把扯掉身上的衣衫。 生人气息暴露的那一刻,她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愕茫然,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是你!是你闯入了修罗族!是你要盗取修罗圣物!” 静娴面无表情,双手用力一拽,强悍的力量合并在一起,时间仿若禁止了般,滚落的碎石停滞在半空。 直到双手合十,汹涌澎湃的力量不断从她身上涌出,无数藤蔓从地面钻出疯涨。 攀爬上了那即将要崩塌的黄泉台。 只要黄泉台不倒,这里就不会崩塌得那么快。 “你、你……” 那修罗族人面色震惊地看着她,似不明白她既然要进来偷盗圣物,为何还要护着黄泉台。 “走!” 齿间被挤压出了鲜血,腥咸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那修罗圣物便在黄泉台的至高顶上,一旦被盗,黄泉台就会倒塌。 “你这个该死的人族!” 那修罗族人怒不可遏,手中化出利箭朝她狠刺了过去,皮肉被刺穿。 他惊慌的后退好几步,大概以为她会躲。 可她若躲了,就无法维持着那支撑黄泉台的力量。 “滚!快滚!” 她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双手已经在颤抖,那修罗族人神情慌乱,最后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放弃吧,你支撑不住的,这黄泉台迟早都会有倒塌的那一天。” 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身体仿佛已经被掏空了。 柳玉奴拿着那修罗圣物出现在她面前,那是一块儿通体漆黑的珠子。 “此名归元珠,拿着它离开黄泉。” 他的身体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归元珠会源源不断汲取他身体里的力量。 静娴没有丝毫犹豫,拿过他手里的珠子仰头一口吞下。 柳玉奴瞳孔一缩。 “聂琅嬅,你疯了!” “你竟真的要以自身作为它的载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去承载它数万年的力量!” 她竟然是这般的不惜命吗? 为了一个陆沉渊,甘愿以自身为载体,归元珠会将她吞噬的! 即便吞噬不成功,也会让她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的! 吞下归元珠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游遍全身,脑子有刹那间的空白混沌。 “我在赌,上天它不敢收回我的命!”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说着。 柳玉奴深深地看着她,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这般震撼的决心和力量。 她竟与天赌,与天斗? 何其荒谬,且不自量力! 可在她身上,柳玉奴只觉得这世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我送你出去。” 他一掌落在静娴身上,在结界破碎的最后一刻,将她送了出去。 到了下午时,北阴的雨似乎小了许多。 楚辞还在焦急等待着静娴。 “天快黑了,郡主怎的还未回来?” 他不停地在院中来回踱步,褚建怀则是拆了腿上的东西,试着在地上走了走。 说来也怪,昨儿碎裂的骨头,今儿就全都长好了。 如此厉害,已经不能称之为医术了吧,而是神力! “你倒也荒唐,竟瞒着我们所有人将郡主送进修罗之地。” “我听说,那修罗族好恶斗勇,寻常人进去,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那修罗族可是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族群,他也只是听说过罢了,没想到竟是真实存在的。 “可郡主不是寻常人。” 一句话便给褚建怀堵死了。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天赋异禀者我是不懂,但我只是个寻常人,肉体凡胎,所思所想许是跟不上你们的。”仟仟尛哾 “但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知道,我会担责的。” 但他相信,郡主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修罗崩塌,崂山也开始震荡了起来,天色很快阴沉了下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生怕海啸会没过崂山,覆灭北阴。 天崩地裂,崂山背后的北海中心更是掀起阵阵漩涡,海浪疯狂拍打着山体,都被高耸的崂山阻拦在外。 “阿娘,我们会被海水淹没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咱们有永乐郡主在,就算是海啸来了,也一定会平安的!” 北阴城中,所有百姓们都望向崂山的方向,风雨飘摇,山体震荡海浪呼啸! 天空似一张哭丧着的鬼脸,阴沉黑暗,击溃着那本就脆弱的人心。 楚辞似感知到了什么,眉心紧拧。 “海啸要来了,我们等不到郡主回来了。” 随后慌忙跑出去,大喊着:“所有人寻找高的掩体,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冲天的海浪没过崂山,直冲云霄! 第328章 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浑浊的海水夹杂着泥沙和碎石朝着北阴城席卷而来,冲天的海浪黑压压的几乎遮天蔽日。 一时间,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崂山终究是抵挡不住这海啸了。 楚辞脸色大变,郡主还未回来,若是崂山在此时崩塌,堵住了崂山,那郡主就再也出不来了。 “快,快跑!” 北阴城主还在疯狂地疏散着人群,然而人又怎能跑得过席卷而来的海啸? 高耸的山体被拦腰折断,巨石和泥浆混在一起。 不过是在顷刻间就已经摧毁房屋数座,偌大的城墙也在瞬间土崩瓦解,脆弱不堪,根本无法抵挡。 人群混乱不堪,在面对这种自然灾害时,所有的力量都是那般苍白无力。 海水无情地卷走了他们的生命,人们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号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世纪悲曲。 楚辞从未见过这般场景,荒凉悲哀,绝望恐惧。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么多天的努力,不过一场海啸而已,就足以毁灭一切。 生命在灾祸面前显得那么脆弱无力,饶是楚辞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抵挡海啸强大的冲击力。 以他为中心的范围内,阵法开启,海啸如同被一分为二般,暂时开辟出一条逃生通道来。 清瘦的身体已经在颤抖。 “公子,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仆人们焦急地大喊着,阵法出现裂痕,冲天的海水朝他席卷而来。 楚辞绝望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一只手将他拎起拖向高空,澎湃的力量下,原本不断涌向北阴城的海水如同遇上了一道无形的强大屏障般。 被彻底地阻拦在外。 人们抬头看向那阴沉的天空,紫光绚烂多彩,巨大的扶麟兽承托着静娴挡在海啸面前。 巨大的光芒笼罩在整个北阴城,纵使海浪如何发难,也无法侵蚀半分。 “是永乐郡主!” “是永乐郡主回来了!” 一声怒吼,扶麟振翅而飞,巨大的双翼煽动着海水在不断地沸腾翻滚。 楚辞震骇无比地看向高空。 这……这就是扶麟的力量吗? 到底是怎样强悍的力量,才能做到与海啸对抗? 他看见扶麟背上那一抹纤细的背影,那一刻,心中激荡无比。 “侯爷,咱们是有救了吗?” 院中仆人喜极而泣,却又带着不确定的恐惧问着。 如果永乐郡主无法控制海啸的话,那他们终究还是难逃一死的吧? “有救了,有她在的地方,就总会有人守护着那一方净土的安宁。” 褚建怀望着天上的人影说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便是如此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两股力量正在分庭抗礼,似谁都不肯让着谁,体内归元珠的力量正在不断侵蚀着她。 在旁人看不见的双眼里,已经充斥着浓郁的黑色。 扶麟震怒,强大的力量一圈圈地荡开,压得人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海啸褪去的那一刻,全城百姓纷纷下跪,似祈祷着神女救世般,高呼她的救命之恩,歌颂她的救世功德。 然而她的身体却直直大地坠下,如同折翼的蝴蝶般,凄美无力。 “郡主!” 褚建怀心中大惊,迅速朝着静娴狂奔而去。 扶麟仰天长啸,发出阵阵悲鸣。 那悲鸣声振聋发聩,让人心生不安。 因为它知道,它的主人从修罗族出来时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而今又抵御了这冲天海啸,身体只怕是早已千疮百孔,超出身体原本该有的力量了。 扶麟朝她俯冲而下,长尾卷着她残破不堪的身体降落在大地上。 褚建怀缓缓在它面前站定,看着扶麟悲伤的低鸣,将她卷在怀里,用炽热的温度暖着她的身子。 “扶麟。” 褚建怀看着它庞大的身躯在慢慢变小,原来它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了。 最终趴在静娴身旁,温软的舌头悲伤地舔着她的脸颊。 “她没事的,对吗?” 扶麟只是扫了他一眼,未曾做出任何回答。 褚建怀长叹一口气,上前想要将她抱起来,却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甩向后方。 那一抹漆黑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楚辞眼疾手快地接着他,才没让他摔倒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将静娴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是何人?放下她!” 褚建怀握紧了双拳,眼里带着愤怒。 微生玉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放下她,你能保证她活着走出北阴吗?” 说完,他便带着静娴大摇大摆走进了他们原先居住的院子里。 “他是微生玉。” 楚辞在一旁说道:“南楚玄黄第一人,微生玉。” “微生玉?” “他来北阴做什么?” 不,准确地说,他和郡主是什么关系? 看刚刚那个样子,两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啊,到底是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还是郡主的身份不一般? 先是那北岳江冷鹤,现在又跑出来个南楚微生玉。 她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不管怎么说,郡主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不容乐观,如果他没存什么歹心的话,对咱们就是有利的。” 他也精通玄黄,许多玄黄术都是通过微生玉流传出来的。 “最好如此。” 褚建怀上前将扶麟抱了起来,一旁的北阴城主面色担忧地问:“褚候,郡主她……” “应当无事,城主莫要担心,眼下还是先寻回那些被海啸卷走的人吧。” 且房屋都被毁了大半,这让本就情况不容乐观的北阴城更是雪上加霜了。 屋子里,微生玉坐在床侧看着脸上血色尽失的静娴。 “你倒当真对自己狠得下心,竟以自身作为归元珠的载体。” 他幽幽叹气,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也值得她去这般拼命。 但他又哪里知道,静娴不过是想要赎罪罢了。 因为她,让陆沉渊自小就饱受萧正邕的变态折磨,她想救陆沉渊,也只是想让他活下去罢了。 “如此这般,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明明她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旁人的生死更是与她无关。 而今倒好,竟为了一城百姓,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她要守护的,不是这里的百姓,而是那个男人的子民吧。 还真是夫唱妇随呢! 第329章 她总是不乐意瞧见我的 微生玉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酸胀难受,妒忌扭曲。 他一个活了四百多年的人,如今却在这里妒忌一个后生晚辈,实在可笑。 “罢了,你既然想救他,那便救吧。” 他的眉宇间是说不出的怅然和忧愁,归元珠已经融入她的体内,除非她自愿,断然没有能够取出来的可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耗费毕生修为,去封印归元珠大半的力量。 如此才可保她活得长久一些。 只是此番封印,会让他身上修为尽失,没有百十年,怕是难以恢复的。 “怎么都进去这么久了还没出来?莫不是那微生玉对郡主欲行不轨之事吧?” 房间外面,向来沉稳内敛的褚建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来回转。 楚辞倒是显得安静多了。 说:“褚候放心,虽说裴寂人品不怎样,但微生玉却是个正人君子,从不会做出那等乘人之危的事情来。” 且看样子,他好像反而十分在意和关心郡主。 刚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 楚辞对他拱手行礼:“多谢微生先生。” “谢他作甚?他是南楚之人,来咱们西圣,能安什么好心!”看书喇 说不定就是帮着裴寂来抢郡主的。 总是一句话,褚建怀看他不顺眼。 不仅不顺眼,还怎么看都觉得他包藏祸心。 微生玉一席尊贵黑袍,长身玉立,端的是龙章凤姿的好模样。 冷峻的眉眼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后生可畏。” 他只是看了楚辞一眼,便似已经看穿了一切般。 “她已无大碍,我该走了。” “微生先生不等郡主醒来吗?”楚辞问。 微生玉轻笑一声,却是带着苦涩,说:“她总是不乐意瞧见我的。” “若是瞧见我在北阴,她会生气。”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卑微可怜的模样。 可他是堂堂南楚尊者,天下玄黄第一人,又怎会如此放低姿态? “那先生慢走,我等定不会在郡主面前提及先生半个字。” 楚辞礼数周全,总是让人挑不到半点儿错处的。 待微生玉走后,褚建怀这才问:“你与他认识吗?” “第一次见。” “不过他与裴寂并非一丘之貉。” 楚辞并不会说太多,微生玉必然知晓自己是引路人的身份,也知晓了郡主身体里的归元珠。 方才他虽一派平和淡定,但楚辞也能阴影感受到他身体里的力量波动很大。 估计是以自身力量,暂时封印了归元珠的躁动吧。 如此,又怎算得上是个坏人? 至于他和郡主之间有何恩怨,倒也不是他能够去了解的,且知道得越少,才会活得更久。 “也罢,只要他不曾存了什么歹心,我西圣自是欢迎的。” 他原是想要去看看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反手关上了门。 说:“也罢,着人守着院子,你我二人还是出去帮忙吧,就莫要去打扰郡主了。” 当然,这个时候可顾不得什么私人感情,百姓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城中房屋大半被毁,死伤更是无法估计。 眼下郡主没醒,也就无人可炼制那对抗鼠疫的丹药,他们不能让北阴城的百姓认为,一旦离了郡主,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否则,他们出来这一趟的意义又在哪里? 只是刚出了门,才发现门口聚集了很多百姓。 他们的眼里都带着强烈的期盼和担忧,双手中更是拿着一些用布包裹着,却已经被泡烂了的麦饼。 “侯爷,郡主……郡主她还好吗?” 他们刚刚都看见了,郡主是因为他们才会受伤的,虽然他们只是平民百姓,懂的事情也不多。 可这天下,哪有人生来就是强大的。 又哪儿有人,可以与那么强悍的海啸对抗。 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诸位放心,郡主已无大碍,劳烦诸位如此挂念了。” 褚建怀温和一笑,只要这城中百姓安然无恙,她所做的这一切,也就值了吧。 “郡主皆是因为我等才会如此,而今城中粮食匮乏,这些麦饼虽是泡发了,却也还能果腹,侯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 “对啊,还有这鸡蛋,也是咱们自家留的……” “还有这窝窝头……” 百姓们纷纷拿出自己手里的食物来,这个时候,他们自己连吃的都成了问题,却还要拿出那唯一的一点儿存粮来。 褚建怀心头大动,没有伸手去接。 说:“郡主并非寻常人,即便不食五谷也无碍,故而这些吃食,还是大家留着吧。” 然而此话落在百姓们耳朵里,却理解为永乐郡主已经达到了先前国师那种仙人境界。 自然不食五谷了。 原来这世上,当真是有仙人存在的。 “诸位请回吧,也请诸位放心,在灾疫未消之前,我们暂时不会离开的。” “直到大家重建家园,回归安宁的那一日。” 不论什么时候,民心都是最重要的,眼下储君在外出征,除非在外平定灾疫。 以后就算朝堂上的那些人,如何刁难也无济于事了。 “郡主万福!此等心怀万民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洪福齐天的!” “是啊,上天保佑,一定要让郡主平安!” 人一旦经历过死亡,就会明白生命有多可贵。 他们现在只希望灾疫能够快些过去,贫穷富贵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好好活着就知足了。 褚建怀心中也是万般感叹,若是郡主知晓的话,也一定会很感动的吧? 至少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人心,总是懂得感恩的。 可即便微生玉暂时封印了归元珠,可作为修罗族的圣物,其阴寒之力经过数万年的沉淀,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郡主这屋子好生阴寒。” 他们只是略微靠近一番,便觉得周遭都是阴嗖嗖的。 如今暴雨不断,气温也是日渐高升,即便没有太阳,闷热的天气也让人犹如置身蒸笼般,故而城中尸体发臭腐烂的速度也很快,随处都能闻见死尸腐烂的味道。 “等挨过了这两日也就好了,毕竟是修罗族的圣物。”楚辞叹了口气,幸亏不是冬季,不然只怕整个北阴都会受到归元珠的影响。 第330章 仙人陨落 “只是不知道这场灾难,何时才能消除。” 褚建怀忧心忡忡地看着北阴漆黑的天空,夜里的雨又大了些,现在城中百姓们几乎是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 “短时间内怕是难了,而今咱们在西圣尚且如此难捱,那储君在边关,只怕更是寸步难行了。” 西圣现在内忧外患,朝中那些大臣们更是一个赛一个怕死。 “不过我听说,从前古人们会向天进行祈福祝祷仪式,只求神灵福泽降临人间,消除灾祸。”楚辞双眼闪动着亮光。 如果能找到祝祷的法子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试一试呢。 反正现在最差也就这样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 褚建怀却是笑了起来,道:“这世上若当真有神明的话,又怎会看着这些无辜之人惨死天灾之中?” “二公子还是莫要将希望寄于神明之身,求神拜佛最终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罢了。” 反正他这么多年来,从未信过神,也从未求过神。 楚辞却是望着他,双眸带着亮光:“如果不去试一试,又怎知这世上没有神呢?” 凡人有难,素来喜欢向上天祈祷,将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 这世上的一切传说,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迹可循。 三千大世界,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世人不知,这北阴崂山不光是连接修罗族的通道,传说更是能连接那天外天的通道。 至于天外天如何,那是世人从未达到过的高度,便是那南楚玄黄第一人,也从未摸到过天外天的门槛。 一个离神最近的地方,又怎会没有神呢。 北阴城外,当黑暗笼罩这一方天地的时候,杀机悄然降临。 “何人派你们来的?萧正邕?” 无数如同鬣鼠一样的怪物将他团团围住,泛着寒光的毛发,如同棒槌般的长尾更是淬了致命剧毒。 数只怪物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似只等待着一个命令,它们就可以将微生玉撕成粉碎。 刺眼的银光骤然在北阴上空划过,一直守护在静娴身边的扶麟忽然警惕地站起,紫眸更是惊疑不定地看向窗外。 北阴的雨似乎更大了,楚辞找来了北阴所有的古籍,企图能找到向神祝祷消灾的法子。 这忽如其来的闪电倒是惊的他手中的竹简都掉落在地上。 瞧这外头的天色,楚辞眉心紧拧,如此大的雷,莫不是明日的雨还要更大些? 屋子里,扶麟一直在不安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舔舔静娴冰冷的脸颊,她还没有醒过来,双目紧闭,宛如已经死去了般,脸上没有丁点儿血色。 外头惊雷阵阵,忽而天空如同裂开了一条缝隙般,硕大刺眼的光亮降临在大地上。 扶麟低声呜咽着,脑袋蹭了蹭静娴的头,似乎希望她能快些醒来,它一面看向静娴,一面看向城外的方向。 似已经预感到了那种危险的来临。 最终下定了决心般,朝着窗外的方向纵身一跃冲向了那漆黑的夜空。 北阴大雨滂沱,雨水很快就能冲散地上的血迹,就连空气中,最终也只剩下了一丁点儿稀薄的血腥气。 庞大的扶麟降临在城外,溅起无数泥水。 鬣鼠一般的怪物惊恐地向后退着。 血水混合着泥土冲刷到了它的脚下,扶麟发出愤怒的低吼。 天裂了。 “扶麟?” 操控着这些怪物的黑衣男人眯了眯眼睛。 “杀了它!” 南楚皇城。 天空忽然的震颤让人们心里同时一惊,尊者府里,微生柔抬头看天,风掀起她的裙摆,层层叠叠的起伏,扶风弱柳,似那随时都会羽化飞仙而去的仙人般。 却又怎知,这仙人包藏的蛇蝎心肠? “陨落了。” 她喃喃轻语:“一切都结束了。” 微生玉陨落,连着他留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也一并消失了,仙人陨落,天地同悲。 密集的惊雷几乎铺满了整个皇城,然而人们却不知道,那一直守护着他们的微生玉已然魂归九泉。 “备车,去东宫!” 她要去东宫寻萧正邕,天象异常,他必然知道了微生玉已经陨落。 可她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悲伤,余下的只有期待和痛快。 甚至在暗自窃喜他活了数百年,最终还是栽在她手里了。 从今往后,南楚玄黄第一人的微生玉,便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了。 天亮了。 一切似乎又都归于平静,楚辞一大早就去敲了房门,大概是为了确认静娴是否还活着。 “郡主可醒了?” 昨夜打了一晚上的惊雷,让人心生不安难以入眠,总觉得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激灵。 “郡主?” 那人脸色苍白,眼神更是平静得可怕。 一时间竟让他心生惧意,说道:“看到郡主无碍,楚辞也就放心了。” “有事说事。” 她的语气比她的人还冷。 楚辞有片刻的怔愣,似觉得眼前的人好似变换了个模样,变得让他觉得陌生。 “昨夜惊雷不停,唯恐还有别的祸事发生,楚辞寻了许多古籍,兴许有法子可以停止这场灾祸。” 静娴的心很冷,如同石头一样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归元珠的侵蚀,让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漠的样子。 “既然你已寻到了法子,又来寻我做什么?” 楚辞心里越发没底了,苦笑了声,说道:“我修为不精,怕是无法做到。” “倒是郡主您……”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扶麟?” 只见扶麟浑身沾满了泥土,一路垂头丧气地进来。 就连楚辞也吃了一惊,因为扶麟身上竟然伤痕密布,那些伤口看上去似是被锋利的东西所抓伤般,伤口深可见骨。 要知道,它可是扶麟神兽,这世上能伤它的东西少之又少? “怎的搞得这般狼狈?” 静娴没有去抱它,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眸里没有半点温度,冷得骇人。 “呜呜……” 扶麟低声呜咽着,蹭了蹭她的脚。 然后咬着她的裙摆,似在示意她往外走。 “是城外的方向么?” 楚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第331章 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扶麟抬眸看他,那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眸里竟然充满了悲伤,隐约可见泪光。 如此通人性的眼神,总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楚辞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结合昨晚异常的天象,心里甚至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昨夜城外发生了什么大事? “带路。” 城门依旧紧闭,守城人在看见是永乐郡主后,并主动打开了城门。 然而当他们打开城门的那一瞬间,腥臭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遍地的残肢断体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楚辞瞳孔一缩,同时也是反应极快的让他们关上城门。 因为地上的那些尸体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人类的,而像极了先前出现在昆京的怪物! 只是昆京距离这里千万里,且那些怪物早已经被郡主斩杀,又怎会忽然出现在北阴? “郡主,这……这是什么?” 他们通知了北阴城主,而当城主看见的时候,却险些晕厥了过去。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慌笼罩在他们心头,明明昨日才躲过了海啸,眼看着形势日渐明朗,而今城外竟然又出现了这等怪物。 难道是天要亡他们北阴吗? 此时此刻,静娴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是由死人炼制的邪物,拜萧正邕所赐!” 没想到他一路逃去了南楚,爪牙也伸到了她身边了。 昨夜若是没有扶麟守护在她身边,恐怕也要死在这等邪物手下吧? 呵! 他还真是贼心不死,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想着再杀她一次。 “呜呜……” 扶麟蹭着她的腿,用脑袋顶着她向前,最终停留在一处泥坑前,它用爪子刨了刨。 从泥坑中刨出一片漆黑的衣袍来,它没有停手,而是继续往下刨。 最终又刨出一些人体残肢来,而这些残肢可以明显看出是人类的。 它将刨出来的东西都堆放在静娴面前,身体趴在湿濡的地上,目露悲伤。 静娴拿着那片残缺的衣袍,不知为何,心忽然被狠狠刺痛了下。 “这是……微生先生的衣衫?!” “你说什么?!” 静娴瞳孔一缩,心脏在瞬间被攥紧。 他记得这衣料,正是昨日微生先生身上所穿的袍子,那暗纹和面料,他不会记错的! “他何时来过?!” 微生玉不是在昆京么,又怎会来北阴? 若他来了北阴,又怎会在此留下自己的衣衫碎料? 衣料尚且被毁成这般模样,那地上的那些残肢碎屑…… 不! 这不可能! 真是可笑,她竟然会认为那些残肢是微生玉的,他那般强大,天下玄黄第一人,又怎会被那些怪物轻易杀死? 不! 不对! 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地方! 她陡然看向楚辞,而楚辞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封印了我体内的归元珠,对吗?” 楚辞神情复杂:“是。” 他不敢隐瞒。 一代仙人,大抵不会就这般轻易陨落的吧? 那一刻,静娴心脏在抽搐,手掌握紧,指关节泛着白。 一股难言的情绪堵在喉咙里,竟叫她心痛如斯。 不! 她怎么会心痛呢? 她明明巴不得微生玉去死,更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以雪当年之耻。 定是她觉得微生玉死了后,这世上便再无人可替她去给阿渊换骨了。 且那些怪物是从南楚来的,他是南楚守护神,那些人又怎会杀了他们的守护神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她蹲下来,将那些残肢碎块儿收集在一起。 喃喃道:“这不是微生玉,他很强,这世上无人杀得了他,区区妖邪之物,他动动手指头也就杀死了,又怎会被它们杀死呢?” 她越是这般自我欺骗,情绪就越是难以控制。 扶麟与她心意相通,此时最是能够感受到静娴的情绪,它蹭了蹭静娴的脸颊,似想要安慰她。 却被静娴一把推开。 “他又没死!你这般来安慰我作甚!” “他是微生玉,天下玄黄第一人!” “他只能死在我手里,这天底下除了我谁也杀不了他!” 越是到了最后,就越是歇斯底里。 扶麟跌在泥坑里,浑身脏兮兮的,眼神更是受伤。 “扶麟……” 楚辞上前一步,似想要将它从地上抱起来,才想起扶麟除了主人,谁都不让碰。 即便被主人拒绝亦是如此。 一旦认定主人,便是生生世世的不离不弃,忠心耿耿。 “郡主,那归元珠在你体内,你根本无法承受那股力量,昨日又强行抵挡了海啸,已是强弩之末。” “是微生先生及时赶来,用毕生修为封印了归元珠大半的力量,否则你的身体会自爆。” 他一字一句地告诉静娴。 只是想让她知道微生先生已经陨落,这是不争的事实,昨夜的天象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那地上所剩残肢不多,只有一些肉体碎块儿和断指。 那手指在雨水和泥土中浸泡了一夜,已经不成样子了,可那熟悉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静娴起身,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和冷淡,仿佛刚刚失控的那个人不是她。 “他不是微生玉,微生玉没死。” “郡主……” “本郡主说他没死!” 她冲着楚辞大吼,眼神里充满了充斥着凶光。 楚辞措不及防被她吓到了,脸色更是迅速苍白了下去。 “他没死,没死……” 他碰着那些残肢往城门的方向走,那一刻,她的背影是那样的萧瑟落寞,扶麟更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如同她的守护神。 从前有人告诉她,会当她一辈子的守护神。 “郡主……”楚辞心情复杂,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城主说:“劳烦城主将这些邪物肢体焚烧掩埋,切莫让城中百姓知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此等邪物本就有悖天理,加上此时天灾鼠疫横行,若又让他们知晓这些。 “是,这些也本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只是方才郡主……” 他示意静娴怀里的东西,那可是残肢啊,虽然不多,但也能看出来是个人的,而不是那些怪物的。 而且听他们说,好像是南楚之人,南楚的人,又怎会出现在西圣呢? 第332章 祝祷仪式 楚辞喟叹一声,说:“有些事情,城主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若是旁人问起,也是一问三不知的。” “是。” 这城主明显也不是个事儿多的人,只要能保北阴平安,别的事情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郡主回来了?” 街道上正在安置难民的褚建怀瞧她从城外方向回来,怀里还带着什么东西。 他连忙问:“城外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然而却没有等来静娴的回答,有的只是她清冷孤傲的背影。 “郡主这是怎么了?” 褚建怀有些茫然,莫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郡主心中不痛快了? “这些事情,侯爷还是少去郡主面前转悠的好。” 楚辞跟上来好心地说:“昨夜异常的天象,想必你也看到了,是南楚的微生先生陨落于城外,北阴出现了昆京曾出现过的邪物。” “看来咱们短时间内,是离不开北阴了。” 那些怪物不知道有没有死干净,看样子也绝对不止那几个,如果又逃窜出去的,那北阴城的百姓可就危险了。 加之现在修罗族的入口已经崩塌了,大量的邪气外露,也能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邪物。 不过好的是,每一座城都有属于自己的保护神。 也许他们也正在默默地守护着北阴城呢。 “什么?”褚建怀颇受震惊:“怎么会……” “且他是为了郡主才会身陨,便不说他与郡主之间的渊源,光是这份情,郡主就已经还不起了。” 命都没了,又能拿什么去还呢? 且昨夜若不是微生先生的话,说不定那些怪物就已经冲到了北阴城,撕咬吞噬北阴百姓。 那时的郡主尚未清醒,失去了郡主的庇佑,这些百姓也只能沦为邪物的口粮罢了。 褚建怀沉默了下去,因为微生玉死的太突然了。 一个修炼百年的仙人,便这般殒命在西圣,若是南楚就此发难…… 不过想来也是,现在已经和南楚开战,情况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她带着微生玉的残肢回了房里,扶麟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后。 瞧她坐下,盯着面前的残肢发呆,扶麟跳上木桌,亲昵地蹭了蹭静娴,呜呜的说这什么。 她似乎终于缓过神来,愣愣的看向扶麟,随后将它抱起。 说:“抱歉,刚刚你肯定很伤心吧?” 扶麟跟了她这么多年,刚刚情绪失控,竟是对它恶语相向。 扶麟摇了摇头。 不会的。 它不会伤心的,他只是很难过,它的记忆里承载了数百年前微生玉和她过往的种种。 哪怕扶麟只是一只兽,无法理解和共情人类的感情,但它却知道,微生玉曾陪伴她多年。 是她那一段黑暗人生中最明亮的光,现在她死了,主人肯定会很难受的。 扶麟很难过,因为它昨晚拼尽全力都没能留下他的尸体,让那群人将他的尸体带走了。 留给主人的只有一些残肢断臂。 “无妨,你不必感到自责。” “时也,命也。” 静娴苦笑一声,看来他注定无法死在自己手里。 “扶麟,谢谢你昨晚保护了北阴城的百姓们。”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它身上的伤口,狰狞可怖。 那些东西必定是被萧正邕加强了的,否则它们根本就伤不了扶麟,更不可能在它身上留下这么多伤。 “很疼吧?” 她拿出药膏来涂抹在扶麟身上,扶麟乖乖的趴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只是用一双紫色的眼眸深情地看着她。 那种情谊,也仅限于主仆之间罢了。 “你都能被他们伤成这个样子,那微生玉呢?” 她嗓音一度哽咽,封印了归元珠,失去毕生修为,那他就和一个普通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又如何能与那些邪物抗争? 她想到那些残肢,根本无法想象他被邪物撕扯时的样子。 场面又该是何等的血腥,而他又该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到底是曾经相爱过的人,即便已经不爱了,可依旧会心痛。 大概是看清了自己并非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位思考,谁又会不痛苦呢? 她给扶麟上好了药,拍拍它的脑袋说:“扶麟,我们早点忙完北阴的事吧。” “然后去南楚,杀了萧正邕。” 不光是为了微生玉,也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天底下所有的百姓。 她不知道萧正邕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如今的他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萧正邕一日不死,她心一日难安。 “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就算如今只剩下一具尸体,我也要见到你。” 一定! 扶麟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是主人想做的事情,它都一定会陪着主人的。 “你早上说的祝祷之法是什么?” 楚辞正在外面忙活着。 忽然听到这声音,慌忙就转过头去,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郡主可是要祝祷?” “你来找我,不就说明了这祝祷之人只能是我吗?” 楚辞尴尬一笑,说:“的确如此。” 他挽起了衣袖,头发也高高束起,看上去倒也不像是个世家少爷。 衣衫上更是沾满了泥水,因这几日的忙活,更是清瘦了不少,好在痨病有所缓解。 他净了手,说:“这祝祷之法便是向上天祈祷,若神明有知,便会福泽人间,停止这场灾祸。” “说重点。” “这祝祷之人,需得修为高深且德高望重。” “放眼整个北阴,只有郡主能达成这两个条件。” 高深的修为,再加上琅华老祖的身份便足够了,虽说她和德高望重这个词相差甚远,但好歹也是和微生先生同一时期的人。 若是由她来祝祷的话,效果只会好不会差。 静娴眼含深意地看着楚辞。 “二公子知道的还不少。” 楚辞尴尬一笑:“略知一些,却不敢妄言。” 他是个聪明人,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 “本郡主看你敢的很,这祝祷仪式需得向上天传达自己的诉求,本郡主如今这身份已经是违背天理……” “郡主宽心,连您自己都未曾明白这重生之迷,又或是上天授意呢?” 他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已死之人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她这是在害怕上天会收回她的命。 第333章 星图亮了 但楚辞却莫名觉得,她的重生定不是偶然,还是遵循天意罢了。 既是天意,那上天又怎会收回她的命? “一切照你说的办,这祝祷仪式而且只需将流程告诉我。” 她现在也迫切了希望这场灾祸的停止,如此她才好前往南处。 “倒也不难,依郡主的天资,最慢也只需一两日就可学会。” “学?” “是。”楚辞将那竹简拿出来,上面没有文字,只是洋洋洒洒画了许多星图。 “这是祝祷之舞,每一组舞都对应了天上的星河,星图一旦亮了,就证明神已经倾听到了祝祷之人的心愿。” 每一组星图都有相对应的舞,篇幅之长,直接让静娴黑了脸。 “你要让本郡主跳舞?” 她聂琅华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无恶不作,唯独没跳过舞。 在她看来,让她跳舞比让她自杀还要难。 “郡主误会了,这是祝祷舞,并非勾栏女主那种样式。” 楚辞也有些尴尬,他什么身份,哪里敢让堂堂郡主去跳舞。 静娴脸色几番转变,随后捏紧了双手,问:“你确定这舞当真有用?” “若是无用,郡主就将楚辞的头颅割下来当球踢以泄愤可好?” 他脸上尽是认真的神情,没有半分揶揄。 现在的西圣就宛如一个水国,被浸泡在洪水里,每天死的人都在数以万计,再这样下去就要动摇国之根本了。 他想,郡主一定比谁都希望这场灾难的终止。 “竹简给我!” 静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竹简。 “你的头留着回昆京去吧,本郡主没这癖好!” 说罢转身进了屋子里,更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郡主的火气好像有点儿大。” 褚建怀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此刻正一脸揶揄地看向楚辞。 “郡主之尊,为天下万民献舞,她没杀我都算好的了。” 然而心里想的却是,她堂堂琅华老祖,素来桀骜不驯,传闻说她心狠手辣,歹毒如蛇蝎,让她做这种事情,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你倒真是胆大,二公子,祝你好运。” 这祝祷之舞倒也不难,更是用不上两日便已经将所有的动作都牢记于心了。 北阴城的百姓们心中都充满了期待,期待着这祝祷仪式能够让神明垂怜赐福。 如果不是永乐郡主,且不说那场海啸,他们许多人恐怕早就死在那场鼠疫之中了。 此刻,在他们心里,永乐郡主就是北阴城万千百姓的救命恩人,故而就连祝祷用的法坛,百姓们也是耗费了一场心思去弄的。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水,漆黑的夜空如同一眼望不穿的深渊般,根本看不到丝毫亮光。 又怎能祈祷今夜会出现星星呢? 他们说,只要夜空出现了星星,那就说明郡主的祝祷成功了,天上的神明听见了她的愿望,灾难很快就会被消除的。 但即便是失败了也没关系的。 他们能感受得到,郡主已经在尽力拯救他们了,她本来就没有义务去帮他们的。 她原本可以在西圣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可却偏要来北阴带着他们采药,治疗鼠疫,抵抗海啸,祝祷消灾。 也许静娴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做这这一切都不过是想要完成自己的事情罢了。 “祭台已搭建完成,郡主你……” 褚建怀望着紧闭的房门缓缓说着,还未说完,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她一身粗布麻衣,穿着寻常人家常穿的衣裳。 发丝也仅用一支素银钗子固定着,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更添几分风情韵味。 袖口高挽,露出那白皙纤细的手臂。 明明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依旧让人觉得她是那般贵不可言,不容侵犯。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走上祭坛,于万民之心愿,随着鼓声响起,刹那间,诡异而充满神秘的祝祷舞呈现在众人面前。 柔软的肢体,似带着某种神秘的祈祷,更似在召唤着那未知的神灵。 长明灯即便是在雨夜也不会熄灭,那是城主府仅有的两盏长明灯。 “听说这祝祷之舞乃是巫舞。” “是啊,只要能停止这场灾难,巫舞又怎样呢?人们不也一样期待吗?” 楚辞笑笑,万物皆有存在的理由。 若因它是巫舞而不去向上天祈祷,明知有法子却不去实行,冷眼旁观着人们的死亡,那他们和冷血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故而是不是巫舞,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长明灯的光亮落在她脸上,钟鼓之声越发急促,似在急切地催促着什么。 纤纤双手落下又骤然抬起,四肢上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之响,似在向上天展示虔诚的舞姿。 渴望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她像是夜空下的女神,为神明送去人们的祝祷心愿,又似在悲叹生命的流逝。 祝祷之舞随着钟鼓之声落在每一个节奏之上,充斥着生命的没敢,最原始的生命里,带着一股强烈令人毛骨悚然的庄严敬畏之感。 所有人都忍不住为这祝祷舞而感到头皮发麻,内心激荡。m “快看,天亮了!” 不! 不是天亮了。 而是天上的星星亮了! 一颗,两颗…… 甚至是更多! “星图亮了!” 楚辞连忙打开竹简,一一对应上面的星图,每一个都对上了。 钟鼓越发秘籍,那股充斥着神秘的远古力量在她身上爆发,汹涌澎湃! “是祝祷仪式成功了吗?” “是的吧?” “那位公子说,只要天上的星星亮了,就是神明倾听到了我们的愿望!” 人们纷纷激动的看着天上陆续亮起来的星子,他们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见过星星了。 天空似乎永远都是阴沉黑暗的。 随着星辰的亮起,人们仿佛看见了希望,他们欢呼雀跃着,甚至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跪下朝拜。 这一刻,楚辞不知道他们拜的是天上那未知的生命,还是为他们跳上祝祷之舞的静娴。 可他似乎也感同身后,内心在激动澎湃着。 “跪?” 褚建怀茫然地看向楚辞。 “难道不跪?” 楚辞朝着北阴城主的方向看了看,人家城主都跪了,他们要是不跪,岂不是显得自己很高贵? 第334章 长乐未央 在郡主面前,他们可没有高贵的资格。 且她是琅嬅老祖,便是跪了也是理所应当,毕竟这是跪的老祖宗。 万民齐跪,不顾地上的泥泞和天上的瓢泼大雨,因为此刻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希望。 随着钟鼓之声的落寞,那祝祷之舞于高潮中缓缓趋于平静祥和。 她似披星戴月的神女般,散发着神秘古老的光芒,带着神圣的舞姿与步伐,跳着一曲通往神明道路的巫舞。 人们纷纷跪拜,脸上皆是虔诚恭敬。 “自古以来,福祸相依,愿今日之后,百灾万难尽消!” “愿天下万民,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浅子深深,长乐未央!” 她于高台献上祝文,一席麻衣尽显风华万千。 万民皆拜永乐郡主,待祝祷结束,她们隐约觉得,天上的雨似乎小了许多。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们辗转难眠。 他们纷纷期待着明日一早起来会有奇迹的发生。 如万民所愿,待翌日来临,光芒于破晓之中绽放,熹微与黎明冲出黑暗,带着无限的希望降临大地。 “雨停了,雨终于停了!” “我们有希望了,我们终于能活下去了!” 百姓们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掩面痛哭。 也有人悲痛交加,暗叹那逝去之人的悲伤与怜悯,他们销骨与泥沙之中,再也不能看见如此明亮的太阳了。 “郡主,雨停了。” 褚建怀站在院子里轻声说着,北阴城主送来了崭新的衣裳,那是昨夜城中绣娘们连夜赶制出来的。 大概算得上是百姓对她的祝福与感谢。 推开门的刹那间,万顷光芒照射而下,她眯了眯眼睛,久违的阳光带着炽热的温度,透过指缝落下她脸上。 “百家衣?” “是啊,这是城中百姓们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衣料了,皆是绣娘们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这百家衣最是能体现人们的一片赤诚之心,虽说比不得昆京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却也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 穿上百家衣,自有城主府的婢女们过来给她梳妆打扮,用的也是北阴最好的胭脂水粉,最奢华的头面首饰。 便是那前来梳妆的婢女们都忍不住感叹:“郡主当真是明眸善睐,面若桃花呢!” “如此,恐怕这世间很难找出如郡主这般的女子了。” 她们由衷地夸赞着,不仅是因为她优越的皮相和骨相,更多的是她为北阴百姓所做的这一切。 整个西圣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若再不停,她们都不知道这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去过了。 万幸西圣有永乐郡主,替他们向神明献舞,如此才停止了这场厄难。 “此次若是没有郡主,咱们北阴只怕是在就覆灭了。” 静娴望着外头大好的天光,眼下已经步入了夏季,暴雨一停,人们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房屋农田和庄稼都尽数被摧毁,余下的朝廷也会拨款赈灾,发放救济粮。 昆京两大世家都陆续往各地运输粮食,原先各州郡的粮仓也都在洪水中被毁于一旦,根本无法食用了。 穿上层层叠叠的百家衣,推开门的一瞬间,光芒照射在她身上,拥挤的人群围堵在门口。 百姓们纷纷惊叹,原来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好看的人。 先前只顾着保命,从未认真看过他们这位永乐郡主,而今一看,恍若天人,令人惊叹无比。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瞧见百姓们手上都拿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有果子,有饼子,也有糕点鸡蛋和馒头。 北阴城主站在最前面说:“此次北阴全靠郡主才能渡过难关,我等知晓郡主并非寻常人,不食五谷杂粮,不染人间烟火。” “故而便想在北阴立一座祠庙,以五谷侍奉郡主,郡主意下如何?” “大灾刚消,若是修建祠庙,必定劳民伤财,倘若真有这份心意,倒不如用来替百姓们修建房舍,重建家园。” 她从不在意这些东西,且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全然是为了天下百姓,更多是为了阿渊。 “且此次消灾,并非我一人之功劳,永安侯与楚家二公子,以及随我上山采药之人,亦有功劳。” “功不在我一人之身,何故要为我修建祠庙?” 一来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二来也担不起这份心意。 她从前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心里有数,与慈悲,善良几字从不搭边。 更算得上是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瞧得城主一脸为难,百姓们又是满眼期待,想来这个建议也是万民所请。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既要歌颂功德,让世人铭记。” “倒不如修建一座功德庙,将此次有功之人的姓名都刻上去如何?” 这样一来的话,她倒也不算一人占了功劳。 “如此,甚好!” 一旁的褚建怀一锤定音,说:“便按照郡主所说修建一座功德庙吧,且修建这功德庙的钱,由我永安侯府出。” “我楚家也愿出一半的钱。” 楚辞当然也不甘落后,修建功德庙是好事儿,也能让世人铭记这场灾难。 “如此,便依郡主所言,修建功德庙。” 城主也应了下来,又问道:“今夜会有一场篝火,用来庆贺灾难消除,郡主可要来?” 他们眼里都带着期待,仿佛此时此刻她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救世之神。 她原是不喜欢这热闹的场景的,却在那一道道热烈而期盼的眼神中无法拒绝。 “好。” 既是篝火会,便少不得吃食。 年轻的姑娘们围着篝火歌唱,悠悠轻盈的歌声似能穿透云霄。 城主更是难得掏出自己的家底,后院中那唯一的几十头羊拿出来涮烤。 也有人去北海打捞了不少海货,时隔一个月,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载歌载舞了。 沉浸在这种单纯的夜色之中,尽情享受着村民们的淳朴与敦厚。 城主老来得女,年近四十才得了那么一根独苗儿,向来都是稀罕的紧,今日也让她出来随着百姓们一同欢乐。 小姑娘过来扯了扯静娴的衣袖,指着一旁安静的角落说:“姐姐,刚刚那边有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我,有个姐姐过去了,但她好像还没有出来。” 第335章 她素来聪明 “我也很想进去看看,郡主姐姐,你可以陪我过去吗?” 小姑娘单纯得很,语气也尽是天真烂漫。 静娴愣了愣,朝着那黑漆漆的角落扫了一眼,那里都是一些堆放着的杂物,以及被洪水泡烂了的木头和沙袋。 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小山。qqxsnew “你说你看到红眼睛了?” 红眼睛?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红色的呢? “是啊姐姐,阿蛮不会骗你的。” 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但那边好黑,阿爹也很忙,阿蛮不敢一个人过去。” 到底是小孩子,总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没事,等过会儿我再陪你过去,好不好?” 百姓们递上果酒,她一时走不开,褚建怀都不知道替她挡了多少。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这当救世主也是要喝酒的,而且还要不停地喝。 小姑娘乖巧点头,一旁的农妇四处寻找自己的女儿。 逢人便问:“你看见我家翠翠了吗?不高,个子小小的,黄黄的,绑着两条辫子。” 但人们摇了摇头,表示这里人太多,根本没有注意看。 “小姑娘,你过来,你一个人过来呀!” “我这里有好玩儿的,你要过来看看吗?” 小姑娘看向那黑漆漆的入口,明显有些害怕,却又很想过去。 时不时局促地看向静娴的方向,却发现她被一群人围着,根本不得空。 至于阿爹就更是忙碌了。 小姑娘大概是想拒绝,一只漂亮的藤球却从里面滚落了出来,恰好停在那幽深的入口前。 “想玩儿吗?你过来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那声音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充满了浓浓的蛊惑,小姑娘再也忍不住,迈着步子朝藤球走了过去。 “如此,看来我们的储君殿下也是一位心怀万民的大善人呢!” “是啊,咱们西圣能有这样的储君,一定会国泰民安的。” 此时此刻,人们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与憧憬。 许是看出静娴的拘谨与局促,想着她从来都不是个善于与人相处的人,褚建怀便寻了个由头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 她憋了一口气,低声道:“何故现在才拉本郡主出来?方才做什么去做了?若你再不来,本郡主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刨根问底出来了。” 她算是见识到了百姓们的威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总是要问上一问的。 “抱歉,倒是在下忘了这茬,让郡主不快了。” 得亏她现在脾气好,没有动不动就杀人已经是万幸了。 “她在做什么?”静娴眼尖地看见方才那位妇人,她还在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女儿。 明明刚才还在的,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许是这里太热闹,姑娘跑去别的地方玩儿了。” 是吗? 不过想想也是,今晚的北阴城很热闹,也很嘈杂,足以掩盖一些不好的声音。 正当静娴回头去找刚刚那小姑娘时,却发现人不见了踪迹。 她鬼使神差地看向那一堆杂物的方向,却陡然在地面发现了小姑娘的绣花鞋。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抓着褚建怀的手,说:“告诉城主,切莫要让百姓们四处乱走!” “封锁城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怎么了?” 褚建怀被她忽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也同样发现了那只鞋子。 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漂浮着一些血腥气,很轻,轻到不易让人察觉。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遂他又不放心地加了句:“郡主,万事小心……” 然还没等他说出口,她就已经朝着那堆杂物走了过去。 褚建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杂物的里面是一间早就被海啸冲刷的不成样子的破屋,也就只剩下框架还在,随着靠近,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就越发明显了。 当她对上那双充满惊恐的双眼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看见那双干瘪的手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咧开诡异阴森的笑容,一只手却死死地捂着小姑娘的嘴,让她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可怜惊恐的呜咽来。 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漂亮的藤球,眼神却无声地往下掉。 身形高大却十分干瘪的鬣鼠竖起长尾,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静娴,比起先前在昆京里遇见的,他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智慧。 这是已经开启了灵智的邪物,拥有了自主意识! 她头皮一阵发麻,这样的邪物,出自她那好徒儿萧正邕之手! 他的手里,绝对不止这一个邪物这么简单! 邪物双腿大大张开,肌肉曲张狰狞,他朝着静娴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若她敢出声,他就立马拧断这小姑娘的脖颈,将她吃到肚子里去。 静娴抿唇走了进去,仰起头看着那身形巨大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 她知道他听得懂。 邪物用尖利泛着寒光的指甲指了指她的心脏。 “你想要我的心?” 邪物但笑不语,那笑容诡异僵硬。 活像是一只介于老鼠和人类的尖锐面庞,干枯的只剩下一层皮挂在脸上,却还要学着人笑。 静娴笑了笑:“你凭什么认为,她值得本郡主去用一颗心交换,你说是吗,微生柔?!” 远在南楚东宫的微生柔吃了一惊,手中的茶盏更是跌落在地上,碎裂不堪。 萧正邕瞥了她一眼:“她素来聪明。” 这话像是在讽刺微生柔,居然会用如此低级愚蠢的法子去威胁那个女人。 他在她身边生活了几十年,最是清楚不过那女人的心思,别说是一个小姑娘了,便是全城百姓的命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看一眼。 “闭嘴!” 微生柔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却又十分不甘。 “你最好快些将微生哥哥给我复生,我已经快等不及了。” 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南楚皇室一定会发现微生玉陨落的消息,微生玉一旦陨落,她便支撑不了多久。 失去了作用的微生家族,是注定要被南楚皇室抛弃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和微生玉相辅相成,即便他恨她入骨,可这么多年来,他不也还是得想法子为她续命吗? 第336章 菩萨皮魔鬼心 甚至不惜去燃烧自己的寿元为她续命。 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身上承载着整个微生家族的气运,而微生家族的气运,便是南楚国运。 国运一断,她将毫无用处。 “你这般聪明,怎的还是败在她的手里了?”微生玉冷哼道:“若你聪明些,就不该让她死而复生!” 出来给她添堵! 如此一来,微生玉就更不会大费周章跑去西圣,甚至为他耗尽了所有修为,若不是这样,他们又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就得了手? 萧正邕只是凉凉地看着她,说:“你唯一聪明的,便是当年想法子让微生玉在大婚当日抛下了她。” “住口!” 微生柔大怒,那件事情不光是聂琅嬅的耻辱,也是她的,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情。 然而萧正邕却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让她无所遁形,似要将她内心最阴暗的一面都呈现起来。 一怒之下打翻了茶盏,滚烫的沸水湿透了裙摆。 她盯着萧正邕:“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叫嚣猖狂!” 她身上还是有几分气势在的,到底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在南楚的口碑向来很好。 救死扶伤,心怀大义,仁善悲悯等等,这些都是用来夸赞她的。 可她做得再多,微生玉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萧正邕笑笑:“当年若是没有我这个丧家之犬,你又如何能活到现在,成为难处尊者?”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流连在她身上。 那一刻,微生柔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凌迟了般,带着无尽的羞恼和怒意就要向他发难,却听见萧正邕说:“你还是消停些吧。” “瞧瞧自己的计划能成功么。” 连接着画面的是无数根用来操控邪物的红丝线,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小姑娘惊恐地看向静娴,蓄满了泪水的眸子无助而哀求地看向静娴。 她在向静娴传达她想要活下来的心愿。 静娴一步步走进她,抬头看着她身后的东西,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 “我猜,这城里还不止有你一个吧?” 地上的血迹和破烂的衣衫,已经足够证明刚刚那妇人的女儿已经遭遇不测。 “在本郡主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你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低级。” “微生柔,你说,若是你南楚百姓知晓他们仁善悲悯的微生尊者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们会如何?” 即便她根本看不到微生柔,但她知道,微生柔是看得到她并且听得到她说的话的。 “恶如蛇蝎,菩萨皮魔鬼心,微生玉还真是眼瞎心盲,当年竟然会为了你抛弃本郡主。” “想来这些年,他定是看你厌恶至极,又避之如蛇蝎吧?” 她望着邪物那双发红的双眼,似能透过这双眼睛看见微生柔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邪物的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这该死的怒意。仟仟尛哾 十分尖锐纤长的手指更是死死掐住了小姑娘的脖颈。 静娴眯了眯眼睛,继续说:“我猜这四百多年来,微生玉从未碰过你吧?” “啧啧,真是可怜,四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捂热微生玉的心,便是块儿石头也开花了,你到底是有多失败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闭嘴!你给我闭嘴!” 那一瞬,微生柔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一样,失控地大喊着。 邪物的身体也跟着颤抖,嘴里试图发出某种声音来,然而即便是开启了灵智,也不能学人说话,只能感受到操控者不受控制的怒火。 继而发狂般朝着静娴扑了过去。 “微生柔,冷静!” 萧正邕脸色大变,还没等他赶过去阻止,她便像是忽然被人一掌打在胸口,身体重重的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萧正邕急忙赶出去,瞧见她那般狼狈不堪的模样,眼里尽是嘲讽鄙夷。 再看看画面中的静娴,铺天盖地的凤凰藤缠住了邪物刚硕大的躯体,尖利的毒刺深入肌肤,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那邪术竟被吸食了干净。 “修罗族的力量?” 萧正邕再次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她竟然得了归元珠?” 那归元珠是何物,乃修罗族圣物,她要那东西做什么? 不要命了吗? 是了! 他怎么就忘了,微生玉就是为了封印她体内的归元珠才会失去修为的,不然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杀死微生玉。 衣袖下的手狠狠收紧,双眼里敛了愤怒与悲哀。 她要归元珠,是为了陆沉渊吗? 百年情分,如今竟比不上一个后生! 那陆沉渊除了皮相,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冷冷站定在微生柔面前,俊逸的面庞上带着扭曲的恨意。 凤凰藤汲取了一部分归元珠的力量,也就越发凶猛霸道了,却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小姑娘。 静娴牵着她的手,问:“刚刚可是吓坏了?” 阿蛮从小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从未见过这等可怕的东西,更不曾经历过如此危险的事情。 小姑娘瘪瘪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静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别哭哦,这黑暗里还藏着更多可怕的东西呢,它们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又爱哭的女孩子了。” 她本想着是要安慰的,然而小姑娘听了这话,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掉。 褚建怀还在看沉浸在热闹中的百姓们,时不时忧心忡忡地看向静娴的方向。 城主彼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女儿不见了。 不光是城主,还有更多的人。 当他们聚拢在一起时,才发现已经不见了十多个孩子。 若是一两个也就罢了,十多个一起失踪,那就诡异了。 “城主大人,我们的孩子不见了,我们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还请您帮帮我们吧!” 他们都找上了城主,然而城主也丧着一张脸说:“我的阿蛮也不见了,你们有看见阿蛮吗?” 大家伙儿都惊住了,就连城主大人的女儿也失踪了? 终于,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他们心头,此时就算再热闹的场景,他们也无心去参与了。 第337章 我这手段还是跟你学的呢 “城主大人!” 楚辞一路小跑过来,看了看焦急的人群,城主立马心领神会。 “不过还请各位稍安勿躁,许是孩子们贪玩儿跑去别的地方了,我会派人去找地。” 北阴城主是个老好人,亲民且没什么架子,这城里的百姓也很喜欢有什么困难都去找北阴城主。 但凡是他能做到的,就绝对不会推辞。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好城主,北阴城才能一直昌盛繁荣下去。 北阴城主远远地就看见了那被凤凰藤缠住了的小破屋,胡子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的阿蛮就在里面?!” “是啊,还请城主疏散人群,今晚北阴大概是不会太平了。” 就连他都已经察觉到了这漂浮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和腐烂味儿,只怕是有的孩子已经遭遇不测了。 北阴平和了那么久,自从这次天灾过后,就已经多灾多难的。 “是,我马上就去。” 北阴城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只要有永乐郡主在,就一定会没事儿的吧? 他慌忙去通知人群疏散,却没注意到自己走路的双腿都是在颤抖着的。 不。 不是他的腿在颤抖,而是地面在颤抖。 地面燃烧的篝火忽然火光大涨,冲天的火焰拔地而起,离得近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那火焰蹿到了身上。 在刹那间燃烧,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都让开!” 还是褚建怀眼疾手快提了一桶水迅速泼在那人身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到了,地面也越发震动的厉害了,然而他们却能明显的感受到这不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而是从不远处的地平面传来的。 “散开,都散开!” 原本还沉浸在欢乐中的百姓们立马尖叫着四散开来。 城门口的方向不断传来疯狂的撞击声,城墙更是密密麻麻爬上了许多体型硕大的怪物。 它们纷纷梳着硕大如同棒槌一样的长尾,发了疯似地朝着城中方向聚拢。 “那、那是什么?!” 百姓们吓软了腿,跌坐在地上,面露惊恐地看向那涌过来的邪物。 若是细看的话,还能隐约从它们身上看到人类的服饰,零散地挂在它们腐烂的躯体上。 而这些服饰,竟全都是西圣样式,也就是说,这些邪物生前全都是西圣人士。 楚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把抓起一个跌坐在地上的百姓。 大喊着:“快莫要愣着了,快去寻个地方躲起来,有郡主在,不会有事的!” 对! 他们有永乐郡主,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 “哈哈,看见了吗?” “他们四处奔逃的样子还真是狼狈呢!她既然能有法子救下那小姑娘,那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去救整个城的百姓!” “萧正邕,我还要多谢你提醒了我,她可以不在乎一个人的生命,难道还能不在乎全城人的命吗?” 微生柔近乎疯狂地看着画面中的场景。 聂琅嬅还真是强啊,比她想象中强多了。 可她却忘了,已经过去四百年了,这四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她去学会很多东西。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带着微生家族气运,被人不断保护的微生柔了。 萧正邕震惊地看着近乎发狂的微生柔。 “这是禁术!” “你偷学的禁术还少了吗?”微生柔盯着他:“我这手段还是跟你学的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再说了,这种法子本就是萧正邕研究出来的。 她不过是稍加改动罢了,她想要看看,一人的命和全城百姓的命,聂琅嬅究竟会如何去想。 她向来都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欲的女人。 这次不管她怎么选,她都要将聂琅嬅从天堂拉入地狱。 让那些信奉她的百姓们都看看,永乐郡主叶静娴,究竟是菩萨还是魔鬼。 “疯子!” 萧正邕盯着她:“你以为我还会如从前那般纵容着你吗?” “你要帮她?”微生柔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不停地大笑着。 “你别忘了,她现在可是比谁都想杀了你,帮她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萧正邕,就算她死而复生,她也不可能是你的,不如你我联手将她摧毁如何?只要没有了聂琅嬅,这天下诸国,不就是你我二人的囊中之物吗?” 届时天下和微生玉就都是她的了。 活了这么多年,要说她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 只有站在权利的巅峰,才能俯瞰这天底下的美景。 可即便他想要,也不会拉上微生柔这个蠢货一起,他以悲悯而嘲讽的目光看向她。 “你已经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今日之事,我暂且不和你计较。” 他的迅速赶往西圣,她好不容易才将那北阴城趋于平静,更是不知道耗费了她多少心神。 若是在这个时候在北阴掀起风云,她定然身心疲乏,无力抵挡。 身后的微生柔大笑着说:“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要摆出一副心疼呵护她的模样,萧正邕,你可真恶心啊。” “你怎么就忘了,当年将她分尸埋骨的是你,如今滥用邪术制造邪物的是你,将她逼到这个境地的,难道不也是你吗?” “你若此番去了西圣,你觉得你还有命回来吗?” “还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从你的师父手里安然退出?”微生柔从地上爬起来,发丝凌乱,神情更是说不出的邪恶和嘲讽。 她瞧见萧正邕站定在门口的方向,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说:“你去啊,去啊!” “反正不会有人拦着你,到底是看重自己的命,萧正邕,承认吧,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罢了!” 微生柔发泄得够了,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和衣裳,盯着他那铁青的脸色说:“她不是想来自诩天下炼药第一人吗?” “我那点儿手段怎会难得住她?你且只需看着就好。” 她是懂如何去拿捏住萧正邕的心思的,他越是想要在意什么,她就越是要去戳他的伤疤。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心痒难耐。 第338章 我如今的恶毒,明明都是你教给我的 说起来,在这方面他们都是一类人呢,所以谁也不要瞧不起谁。 “看,那些东西已经涌入城里了,你说她有多大的能耐,能护下数万民众?” 微生柔就像个疯子般,欣赏着画面中的场景,即便有人死去,即便有人被啃咬得不成样子。 她也只会觉得痛快。 似乎在她看来,只要能摧毁聂琅嬅在意的一切东西,就足够让她感到满足。 他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和她一样看着画面中的场景,画面中充斥着血腥与暴力,他选择了沉默。 看着那些出自自己手里的怪物,她一定是知晓了。 所以即便是赶过去又能如何呢? 在她心里,早就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 无数怪物涌向城中,百姓们四散奔逃,嚎哭不止,有人惊恐有人愤怒呐喊。 有人哭诉神明为何不庇佑他们。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将一切灾难都降临在他们身上。 如果想要他们死,只求放过那些无辜而可怜的孩子们。 生命太过于脆弱,不过是在转瞬间就没了气息。 “看,这就是他们向神明祈祷的下场。”微生柔笑着说:“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啊,我活了四百年都未曾见过。” “区区凡夫俗子,竟然妄想得到神的庇佑,求神不如求我,若是求我的话,也许我还能大发善心留他们一命。” 微生柔捋起鬓角的发丝至耳后,明明看上去是那样一张善良美丽的脸,却说着无比冰冷恶毒的话语。 从那画面中,他们甚至可以听到人们绝望的哭喊声。 有人将希望寄托予神明,有人将希望寄托在永乐郡主的身上。 怪物们在城中大肆虐杀百姓,老弱妇孺,一概不会放过。 城主绝望而崩溃地瘫倒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神不会再庇佑我们了。” 他甚至已经放弃了挣扎,就那样跌坐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城主,您这是在做什么,快逃啊!” 有人将他迅速从地上拉起来不要命的跑,他跌跌撞撞地,不断朝着身后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他向来守护着的百姓们一个个惨死,被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吞吃入腹。 他甚至听见了骨头被嚼碎的声音,他颤抖着手说:“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我的百姓们还在这里……” “我的阿蛮还没找到,她看不到我会哭的。” 可他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百姓们手无寸铁,他们这些会点儿功夫的人也只能拖着城主保命。 只要有一条命在,什么都好说。 “城主大人,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北阴已经完了,咱们没有希望了!” 现在谁能不痛心和愤怒,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永乐郡主也不是万能的,她也只是个女人啊! 这世道本该就有强者来守护,自古以来都是男人挡在前面的,他们总不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郡主身上吧? 神要抛弃他的子民了,于是降下了惩罚,漠视生命的消逝。 她牵着小姑娘的手,无数凤凰藤自她脚下蔓延,几乎笼罩了整个北阴城。 可它们的破坏力是极强的,强悍的身体和敏捷的速度,几乎能在眨眼的功夫就杀死一个人。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杀人不眨眼过。 如同一个刽子手,无情收割着别人的生命,可在她看来,那些人都是该死的! 因为他们曾践踏着她的尊严和骄傲,将她踩进泥土里碾压着。 “姐姐,我害怕,我要阿爹,我要去找阿爹!” 小姑娘吓坏了,眼前的世界就如同地狱降临人间,邪恶笼罩世界,周遭是一片火与海的世界。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她设下一道屏障笑小姑娘身边,对她说:“乖乖呆着不要动,不要走出这个圈,你会回到你阿爹身边的。” 小姑娘很听话,用那双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看着静娴。 问:“姐姐会像抵御海啸那天一样,抵御这些怪物,保护我们吗?” 静娴叹了口气,说:“是啊,不然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可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力量可用了。 她一直在归元珠的边缘来回试探,归元珠拥有强大的力量,那力量对她来说充满了诱惑和挑战。 即便被微生玉封印了一部分,可另外一部分的力量她依旧能用。 只是她知道那个代价是什么。 “你乖乖的,有姐姐在,一切都会过去的,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她不仁善,却也从不残暴。 她从来只杀该杀之人,无辜之人的命也许在她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也不至于要看着他们去死。 况且,微生柔是冲着她来的。 如果没有她,他们不会死。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那姐姐一定要回来找阿蛮,阿蛮的阿娘会做糯米团子,可好吃了!” “好。” 静娴莞尔一笑,在她脸上早就不见了当初的狠厉,只有温柔。 “她要解开归元珠的封印!” 当微生柔看见那漫天的黑气从她身上倾泻而出时,脸上的表情因为震惊而变得扭曲狰狞。 萧正邕握紧了双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滴落他都感觉不到疼。 不! 这不是聂琅嬅!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别人性命的人。 她从来都是利己主义,她在乎的,只有自己…… 她在一点点尝试着将归元珠的封印打开,想要将那股力量释放出来。 因为他知道,归元珠的力量有多强悍,若她被归元珠侵蚀,将会变成那不人不鬼的东西! 她怎么可以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去拿自己的后半生赌! 她这是要为了陆沉渊,守护西圣的每一个子民吗? 她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想想? 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 那一刻,萧正邕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消失在了东宫。 微生柔则是失神地看着画面中的聂琅嬅。 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仁善怜悯。 “你曾说过,仁善是最无用的东西,我如今的狠毒,明明都是你教给我的。” “而今你却要变成那仁善之人,叫我去做那恶人?”微生柔低低地笑了起来。 第339章 是苏娴的信 可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恶毒憎恨了起来。 “明明你都死了四百年,却偏偏活了过来,连上天都要眷顾你,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真不公平啊!” 妒忌,扭曲和憎恨在她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被微生家族从外面带回来的养女,本就该过着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 可人总是贪心的。 一旦得到了许多,就想要更多,贪婪永无止境。 她本该只需做好一个花瓶就够了,一辈子也不愁吃穿,不论走哪儿都有人将她奉若神明。 可偏生是个贪心的。 “如今微生玉也因你而死,这全城的百姓也因你而死,你就是个灾星!” 她真是嫉妒啊,曾几何时,静娴也曾教过她如何让自己变得强大,可她总是柔弱不堪。 现如今她是强大了,那个女人却又变得柔弱了起来。ъiqugetv 画面已然是一片混沌,她只能听见人们的惨叫和哀嚎,她脸色狰狞到宛如恶鬼般可怖。 “糟了,郡主解开封印了!” 忙着疏散人群的楚辞骤然变了脸色,他急忙朝着静娴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却被褚建怀一把拉住。 说:“那是她的选择,便是你过去了又能如何?” “她既然能打开,就必定有办法再封回去!” 不论何时,他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相信和支持她。 在那个女人身上,他从未看到过失败,就连这一次也一样。 整个北阴城都笼罩在一片浓郁的漆黑之中不见天日,仿佛这天永远都不会亮了。 “可微生玉已死,她如何能封得回去?便是能封,那她半条命也就没了!” 楚辞不光在意这天下人的生死,也在意她的生死。 是他告诉郡主修罗族的入口的,若郡主身殒北阴,婉婉必定会责怪他没有保护好郡主。 他是个男人,先前就柔弱未曾保护好婉婉,让她险些丧命,而今又保护不好郡主。 褚建怀似看穿了他心中所思所想,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过去。 说:“护她也是护,护北阴百姓也是护,便是护不了也无人会责怪了,咱们都是普通人,没有通天遁地的本领。” “她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强,楚二公子,你需得多给她一些信任!” 哪怕褚建怀自个儿心里也没底,他也害怕。 生死之际,谁能做到坦然面对,心中全无半点恐惧? 他有,因为他不是神! “楚二公子,民众比她更需要我们。” 他拍了拍楚辞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天地间总有一些圣人王孙要担着全天下人的命的,可旁人选择的路,他们是无权干涉的。 许是受到归元珠的影响,城中大半的怪物都想仓皇而逃。 群潮失控,它们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北阴城。 然而现在的北阴就如同铜墙铁骨般,无论它们如何挣扎都出不去。 黑气所到之地,邪物尽散化作齑粉,待得混乱消散,阿蛮待在她设下的保护圈里,一直未曾有邪物侵扰。 “阿蛮,阿蛮!” 她忽然听得那急切那的呼唤声,小姑娘连忙起身回应:“阿爹!” 循着声音,城主很快就找到了阿蛮,他冲进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喜极而泣。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真是吓坏阿爹了!” 城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好歹是个男人,也就只有在女儿面前,他才敢如此放肆脆弱。 “阿爹,我们都平安了吗?” 阿蛮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尚是稚嫩天真的年纪。 “是啊,都平安了,想来以后都不会有人再受苦受难,更不会有人疼了。” 城主抱着阿蛮,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总是难以描述的。 阿蛮双眼扫过这满目疮痍的北阴城,那些怪物的尸体也在随之化作黑烟消散。 除了遍地的尸体和狼藉,它们好像从未来过一样,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再一次经历劫后余生,人们再也没有力气去抵抗别的灾难了。 他们或呆坐在地上,或痛哭流涕,或发疯咆哮,阴云笼罩在北阴上空,好运似从不曾眷顾过他们。 “阿爹,郡主姐姐呢?” 过了良久阿蛮才问。 城主愣住,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可除了疲惫不堪的百姓们,他根本没找到静娴的身影。 他抱着阿蛮迅速去找楚辞,二人似也在寻找静娴。 “可曾瞧见郡主了?” 他们询问周围的百姓们,百姓们纷纷摇头,表示没有看见。 二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不该是这样的,归元珠一旦被释放,力量不会那么快就收回去的。” 至少还有一波余韵笼罩在北阴好几天才会消散,但只怕是人们受不了那股阴气侵扰,他们会生病。 “此刻郡主必定身受重伤,还请城主立即派人去寻找郡主!” 楚辞焦急地说着,城主也顾不得其他,将阿蛮交给了下人,便带着人匆忙去找了。 这会儿北阴看似平静了下来,可谁都不知道意外是否还会再来。 若是再有灾厄降临,北阴只怕真的无力抵挡了。 “郡主要那归元珠到底要做什么?” 褚建怀紧抓着他的手问,楚辞一把甩开:“侯爷若想知道,大可自己去问郡主,问我作甚?” “若郡主想说,必然告之。” 他嘴巴严实的很,褚建怀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而此时的塞外营帐里,士兵们身穿城中的甲胄在军营中来回巡逻,那主帐之内的床榻上。 寒气缭绕,男人修长的手指紧抓着被褥,青筋凸起,似在隐忍着某种极致的痛苦。 “阿娴……” 怎会如此冷! 似寒冬腊月般的冰窟般,竟是让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暖意。 “皇兄,北阴来信了,是苏娴的信!” 营帐外,陆千秋收到了北阴传过来的信,便第一时间兴冲冲跑去了他的营帐。 这段时间,他算是见识到了皇兄领兵作战的能力,竟丝毫不输给他这个战场老手,且经验丰富,眼光老辣,几次都是以少胜多。 只是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了些,似急切的想要结束这场战役,且在战场上手段很辣,竟是让他都生出几分惧意来。 第340章 阿娴……阿娴出事了 他知道,皇兄是想早点儿结束与南楚的战争,好回去与苏娴成婚。 待他撩开营帐走进去,竟是被里头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皇兄!” 陆千秋顿感不妙,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那手竟是冰凉无比,透着一股死尸般沁骨的寒意。 陆沉渊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眸光深邃隐晦:“阿娴……阿娴出事了!” 他与阿娴性命相连,在战场上他丝毫不敢让自己受伤,怕被阿娴知晓会心疼,可现在他又冷又疼,定是阿娴在北阴出事了。 “怎、怎么会!” 陆千秋连忙拿出信件来说:“这是苏娴给你的信,皇兄你快瞧瞧!” 明明已经到了夏季,这帐子竟然这般冷,陆千秋连忙着人端了好几个火盆进来,却依旧无法驱散这股寒冷。 他的手指头已经僵硬了,颤抖着好几次都未能打开信件。 陆千秋心情复杂,帮他打开递到他面前。 借着昏黄的烛光,他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待消百灾,盼君归。” 仅是这般简短的一句话,便足够慰藉他这漫长的军营生涯。 “皇兄你看,永乐郡主好着呢,她身上不是有扶麟吗?有扶麟在,她能出什么事儿?” 不过就是冷了些,也许等到明日天亮也就好了呢? 他只着了一件中衣,因为冷,脸上的血色也消失了。 “需得再快些。” “可皇兄,行兵打仗最是忌讳心浮气躁,咱们出来不过月余就已经收复数座城池,便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的了。” 陆千秋常年都在边关要塞等各地驻扎打仗,求的便是一个稳字。 这一次也是头一遭与裴寂交手。 比起裴寂来,皇兄竟是毫不逊色,甚至有几分远超裴寂的架势。 故而从前他们不仅仅只是小看了皇兄的心机,更多的还有他带兵作战的能力。 天已经亮了。 那些潜伏与黑暗中的秽物似乎已经消退干净了。 生命脆弱却又充满了韧性,在一次次的摧残过后依旧还能顽强的站起来重建家园。 炽热的太阳照拂着大地,自从暴雨停歇之后,各地都开放了粮仓,索性还有一些存粮没有被洪水侵蚀,晾晒一番还是勉强能够食用的。 褚家和永安候府的救济粮也到了,大批的马车陆续进入城中,给百姓们带来不灭的希望。 “阿娘,阿爹会找到郡主姐姐吗?” 城主府门口,小姑娘牵着妇人的手在人群中张望着,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阿爹还没有回来。 是因为没有找到郡主姐姐的缘故吗? “郡主有神人保佑,你阿爹一定会找到她的。” 妇人耐心安慰着阿蛮,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说:“你不是说郡主要吃阿娘做的糯米糕吗?那阿蛮今天和阿娘一起做好不好?” “也许等我们做好了,郡主就回来了。” “好!” 阿蛮很高兴,虽说那位郡主姐姐并没有答应她要吃阿娘做的糯米糕,但她想,这世上应该没人会拒绝阿娘的糯米糕的。 随着日头越发上去了,天气也越发燥热了起来。 炽热的阳光照遍了北阴每一个角落,他们几乎将北阴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郡主。 一夜时间,她仿佛凭空消失了般,就这样消失在北阴城,一点儿踪迹都没有留下。 “怎么办?咱们到现在都没找到郡主?” “昆京的援助都到了,原本咱们是要随着他们一起回到昆京的,如今找不到郡主,如何还有脸回去?” 永安候府的仆人们都心急如焚,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能消失不见了呢? 难道是…… “别乱想了,还是赶紧找吧,郡主肯定还活着的。” 那样厉害的人物,不可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去了。 听着外头凌乱的脚步离去,那破屋子里被粗麻布袋掩盖的人才缓缓露出那张面容来。 血痕密布,从脖颈一路延伸到了脸颊的位置,原先漆黑的瞳孔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血红色。 她抬着望着外头的太阳,骄阳似火,明艳灼热。 苍白的手掌在触碰到阳光的刹那间,滋的一声轻响,手背竟被阳光灼伤,迅速腐烂至手臂的位置。 她慌忙缩回了手,强大的自愈里开始迅速修复她的肌肤。 真疼啊。 静娴苦笑一声,怎么就没人告诉她,强行打开归元珠后,竟然变得如此畏惧阳光呢? 夜幕降临,他们仍旧没有找到静娴。 阿蛮做好了糯米糕,小孩子手生,第一次做,形状千奇百怪的,她端着糯米糕站在府门等着阿爹寻郡主回来。 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没有找到,是否说明,她已经死了? 一群人陆续回到了城主府,可人群中并没有静娴。 阿蛮脸上的期待沉了下去。 “还未找到郡主吗?” 城主叹了口气:“已经寻遍整北阴了,也许……也许是郡主自己离开了北阴。” 而今他们也只能这般去想了,心里方才好受些。 阿蛮虽小,却也懂生离死别。 夜晚的北阴城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大概是先前的邪物出没,已经弄得人心惶惶,夜里到处都是巡逻队。 只有在夜晚降临时,静娴才能裹上那粗布麻衣遮挡自身,走出那间破屋子。 四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月色清亮,照射在水坑之中。 忽然间她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水洼中映射出自己的模样,发红的双眼,额间还有一抹鲜红的印记,脸上的红痕更是呈放射状四处分布着。 她蹲下来,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 那个印记……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也明白那绝非好物。 匕首出现在掌心,她对着额间印记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猩红的鲜血滴入水洼之中迅速熏染,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色之花,绝美妖艳。 血肉被生生剜掉一块儿,鲜血蜿蜒而下,模糊了她的双眼,和她脸上的印记混为一体,让她看上去如同恶鬼一样狰狞可怕。 然而血肉重塑,那印记又再次出现在她额间。 刹那间,一股寒意席卷了她的全身。 摆脱不掉了吗? 不! 不可能! 她似发了疯般再次刺向自己的额头,一遍遍一刀刀割向那该死的红色印记。 第341章 即将成为修罗族新一任的王 直到鲜血将那水洼彻底变成一滩血色,刀子落在地上,可那印记依旧存在,像是她如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梦魇般。 “别挣扎了,没用的。” 身后,那笼罩在一袭黑袍之下的柳玉奴垂眸看着蹲在水洼前的她,眼里不知道是出于怜悯还是嘲讽的光芒。 总是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 静娴突然回头,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盯着柳玉奴那张苍白阴冷的脸,恶狠狠地问:“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地方,一定! 柳玉奴丝毫不惧,只是扬起唇角,说:“你既知晓归元珠的作用,又怎会不知,被归元珠反噬后,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后果。” “你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归元珠对你有着天然的亲切归属之感,他明明都给你封印了,可你还要打开。” 柳玉奴嘲讽一笑:“什么时候,琅嬅老祖也是这般优柔寡断,心怀苍生之人了?” 他记得她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杀过的人如过江之鲫那般多,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注定去不了天堂。 “回答我!我不需要听这些废话!” 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柳玉奴,他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笑着说:“瞧你如今这双眼睛,多漂亮。” “你要归元珠,就注定我修罗族会被覆灭,可我又如何忍心我的族人颠沛流离,被世人所不容呢。” “你可知,历代修罗王都是何种下场吗?” 他是上一任修罗王唯一的血脉,可惜偏偏桀骜不驯,要与凡人通婚结合。 故而舍弃一身修为,舍弃修罗王冕,甘愿成为一个寻常人,可修罗族不可一日无君,现在,他找到那个替代品了。 那一刻,静娴好像明白了自己掉入了陷阱之中。 “历代修罗王,需得经历十八层炼狱的洗礼,历经浴火重生,割舍七情六欲,方能坐稳那宝座。” “你额间的印记,便是修罗王的标志,恭喜老祖,即将成为修罗族新一任的王。” 他的语气是那样平静,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砰! 一声巨响,她狠狠一拳砸在了柳玉奴的脸上,竟是将他足足砸飞了数十米远的距离。 下一瞬,她又出现在柳玉奴面前,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高高拎起。 “你敢算计我!” 是以,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北阴,会去夺取归元珠,可这一切,明明都只有自己知晓,柳玉奴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提醒过你,你无法承受归元珠,但现在看来,归元珠似乎很喜欢你,它既已选了你,那你就是它的主人,更是新一任的修罗王。” 窒息感已经让他快要说不出话了,但他笃定静娴不会杀他。 “我修罗族人不见天日,你畏惧阳光,一旦出现在阳光之下就会被灼伤,你是想用归元珠去救储君殿下吧?” 柳玉奴轻笑着,似每一步都将她算计了进去。 “微生玉已死,杀了我,你可就没法子救他了。” “……” 手一松,他骤然掉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虽表面平静,可心中早已掀起惊涛巨浪。 真狠啊,若不是自己方才那一番话,那女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这世上从未有人掌控过我,你也不行。” 想要掌控她? 让她成为新一任的修罗王,从此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想都别想! 就算她把这天都给捅破了,她想要做的事情,也无人能阻止。 “你是聂琅嬅,又怎会困于那一人之身,成为修罗王,这全天下的修罗族人都会供你差遣,天下之大,不过区区一个男人罢了,我修罗族人哪一个皮相不比他好?” “是吗?” 静娴不怒反笑:“那我现在就回昆京,杀了澜华公主如何?” 柳玉奴脸上的表情险些就绷不住了。 她接着说:“既然我已成为修罗王,那区区反噬,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如你们就到那九泉之下,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 “你敢!” 柳玉奴面色铁青,周身刚散发出来的气势便迅速被她压了下去。 那是绝对的碾压,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你试试本郡主敢是不敢!” 不过一个澜华公主罢了,她说杀也就杀了,她们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情分在。 柳玉奴瞳孔一缩,那一刻,他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历代修罗王的狠厉与无情。 成为修罗王,这些都是必经之路,她的作用竟已这般快了吗? “莫要以为你能掌控本郡主,告诉我破解之法,兴许我还能留她一命。” 这归元珠如今就在她的体内,如果没有破解之法,大不了她便将那归元珠从自己体内生生挖出来。 她素来狠厉,便是对自己也一样,从不会手下留情。 她不想到最后来会走向两个无法重合的极端,上一世活得辛苦至极,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这一世既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她的人生还是会如此糟糕! “你想变回正常人是吗?”柳玉奴低低地笑了起来。 盯着她说:“从你重活一次开始,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何会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吗?”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吗?”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静娴瞳孔一缩,心脏似乎被人用手攥紧,在狠狠拉扯着。 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她不精玄黄,就连微生玉都未曾探得其中玄妙,她又怎知! “修罗族隶属司冥神,掌管凡人生死,可我却未曾勘查到苏娴的生死。” “就连你的我也查不到。” 这世上从未有过修罗族查不到生死之人,她和苏娴是唯独的两个例外。 “你什么意思?” 柳玉奴眼里是她看不透的光芒,他说:“这世上唯有修为达到巅峰境界之人,才能躲避生死,要么便是那人不在三界五行六道之中。” 也许对她来说,这话太过于深奥,并不能深刻地理解,可静娴还是懂了。 也就是说,她始终都没有真正地重生过。 第342章 都是彼此算计罢了 “你是来赎罪的,你已经无法摆脱归元珠了,那就选择和它融合吧。” “我不会害你,我只是给你更多可以选择的机会。” 他的确不会害聂琅嬅,他只是想获得真正的自由,摆脱修罗族,和他心爱之人相守一生罢了。 明明不过是个再渺小的愿望,可当它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是那样的艰难。 她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整个人都冷静得可怕。 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石雕般安静无声。 “天地造化无穷极,你入不了六道轮回,不仅是因为当年萧正邕想你杀害分尸,让你灵魂无法得到安息。” 更多的是她曾为了活下去,也杀过许多无辜之人。 有人因她而枉死,那她就是罪恶之身。 “融合了归元珠,你和它就是一体的,往后除了有些畏惧阳光之外,你和正常人并无太大区别。” “若是融合了,这世上便再无归元珠了,对吗?” 柳玉奴没有回答,可她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了归元珠,她拿什么去救阿渊。 “我不会融合归元珠。”不会再被柳玉奴牵着鼻子走。 “若是不融合,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之事。”不论是从前还是先前。 不过就是变丑了些,见不见阳光也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归元珠还在她体内,只要她能救阿渊,相貌丑陋与否,她根本不在乎。 她要做的事情,无人可以阻拦。 柳玉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渐渐沉默了下去,直到她的身影变得细长彻底消失。 “成为修罗王,当断情绝爱,便是你不愿割舍七情六欲,往后也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归元珠作为修罗族的根基圣物,一旦被拿走,也就意味着修罗族根基被毁,往后修罗一族的荣辱,皆系于她一身了。 因为没找到静娴,这一晚大家伙几乎都是彻夜难眠的。 “谁?!” 月上中天,楚辞敏锐地察觉到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推开门的刹那间,便被面前那张骇人的脸以及血红的瞳孔吓了一跳。 “郡、郡主?” 待他看清楚面前之人的容貌时,他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是静娴。 清冷的月色落在她身上,她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静娴。 楚辞后退两步,脸色复杂,继而朝她跪了下来。 郡主来找他,必然是已经知道了。 “抱歉,是楚辞蒙骗了郡主。” “我来,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她静娴走入房中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她的嗓音有些嘶哑,血痕在月色之下越发明显清晰,楚辞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说:“我要离开北阴了,一会儿就走,你告诉褚建怀,让他不必着急训我。” “郡主是要去找储君了吗?” 他自小便精通许多事情,脑子里的知识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又怎会不知,自己的孩子便是那福星降临。 三界六道之事多如牛毛,昆京中的古籍尽数被他阅览,且过目不忘。 “是。” “可你……” “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很丑,是吗?” 她语气很平静,没有责怪,也没有怨念。 正如她害得修罗族人居无定所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完成的事情,他大概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并非恶意存了想要害她的心思。 至少,让她找到了另外一种可以救阿渊的法子。 “不,郡主从来都不丑,丑陋的是我这般算计郡主的模样。” “那你又怎知,我对你不是算计?” 静娴嗤笑一声,楚辞愕然看她,她笼罩在那一身麻衣之下,即便面容布满血痕,双眼不负从前那般漆黑明亮,却也依旧难掩万千风华。 “都是彼此算计罢了。”她喝完了最后一杯茶起身,似要离开。 楚辞叫住了她,牵过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道结印。 他说:“是楚辞害的郡主这般,无以偿还,这道法印可掩盖郡主眸色和身上的印记。” 随着结印在她掌心落下,原本血红的瞳孔慢慢消散,最终被一层黑色所覆盖。 就连脸上的血痕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她那白皙通透的肌肤。 “郡主此去路途遥远,山高水长,还望郡主万事小心。” 她收回了手,看着掌心的印记握紧了拳头。 “会的。” 她会和陆沉渊早日回到西圣,结束这一切,然后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这一生便也就别无他求了。 从前她只求能够吃饱饭,有个可以安身立命的住所。 如今的心愿也依旧未变。 在去寻陆沉渊之前,她得先去南楚解决了萧正邕和微生柔。 静娴走了,连夜离开了北阴。 褚建怀一夜都未曾睡好,担心静娴是否被那些怪物给抓走了,还是昏迷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生死不明。 故而一大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快要噶气的样子,身子骨也清瘦了不少呢。 “阿娘,阿娘!”身后传来小姑娘惊喜激动的声音。 阿蛮一路小跑过去,险些撞到了褚建怀。 她扑进妇人怀里,语无伦次地说:“阿蛮昨夜放在房中的糯米糕不见了!” “定是郡主姐姐回来了对不对?” 妇人和褚建怀都愣住了。 他迅速跑出去,却和楚辞撞了个满怀。 “侯爷这般火急火燎的是作甚?” “郡主可是回来了?” 楚辞一愣,随后笑道:“是啊,不过她又走了,让我告诉你莫要再去寻她了,她去找储君殿下了。” 在知晓她还活着的时候,褚建怀心里是高兴的。 却在听闻她只去找了楚辞却没找自己便这样离开时,心情又跟着落寞了下去。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楚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别露出这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至少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她有她的事情要做,咱们也有咱们的事情要做。” 北阴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启程回京了。 只是有些可惜,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人,走的时候却只有寥寥数人,连郡主也不在。 第343章 也是个妖孽呢 百姓们纷纷到城门口来送行,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永乐郡主不在的。 他们也未曾告知永乐郡主是生是死,只是让百姓们安生过日子,有郡主和储君在,这西圣散不了。 南楚的铁蹄也进不了西圣。 圣人王孙,自会永远庇护子民,给他们一方净土安居乐业。 阿蛮趴在妇人怀里红了眼睛,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队伍,小声呜咽着说:“阿娘,为何郡主姐姐未曾回来?” 妇人安慰道:“许是郡主提前离开了,你看,你昨儿亲手做的糯米糕,定是郡主回来吃了,只是瞧你睡得香,未曾扰了你罢了。” 阿蛮听闻,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也就是说,其实郡主姐姐还活着,而且还回来看她了。看书溂 前往南楚的路很遥远,途经山高水长之地,边关连连传来捷报,裴寂不知为何,屡吃败仗。 南楚民众们似乎已经不敢相信他们的不败战神太子殿下竟会输给西圣那个病秧子。 原先江冷鹤是打算出兵援助陆沉渊的,只是还未来得及,便接二连三收到西圣打败南楚的捷报。 故而便作壁上观,等到西圣实在无力抵抗的时候他再出手也不迟。 若是西圣当真能完败南楚,挫一挫南楚的锐气也好。 南楚盛京繁花似锦,落英缤纷,好不热闹繁华。 “都说那西圣储君犹如神助,次次以少胜多,出兵伐谋之策略更是让人家始料未及,咱们的太子,这次只怕是真的要败在那陆沉渊的手里了!” “真是看不出来,咱们都小瞧了那西圣,竟然还藏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听说那陆沉渊是妖姬所生,那妖姬更是从玄微森林里走出来的,说不定就连那陆沉渊,也是个妖孽呢!” 咔嚓!看书喇 一声轻响,茶馆几人面前的茶杯竟然应声碎裂,茶水迸溅,惊得他们瞪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这茶杯怎么自己就炸了?” “该不会是说到那陆沉渊的时候惹了晦气吧?” “晦气,晦气,真晦气,赶紧走!” 几人迅速走出茶馆,却是片刻也不敢待了。 而邻桌茶座上,那一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伸出那过分白皙柔嫩的手轻呷了一口茶。 “大消息,特大消息!” 一人激动无比地冲进茶馆,忙不迭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大气都不带喘一口。 周围的人连忙围了上去:“什么消息?!” “快说快说,别吊胃口了!” “我大舅舅的侄子的侄女在尊者府里当茶,最新的一手消息就是咱们的微生先生三日后就要和微生尊者成婚了!” “什么?微生先生要和微生尊者成婚了?!” 整个南楚的人都知道,微生先生和微生尊者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他们在一起生活了数百年之久,却迟迟没有动静。 若是这二人结合,必定是他们南楚的一大喜事啊! 这简直比皇帝娶妻还要热闹惊喜。 那人捏着茶杯的手一顿,犀利的眼眸瞬间看了过去。 微生玉要和微生柔成婚了? 可微生玉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们大婚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是举国震惊欢庆,明明还有三天的时间,整个盛京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还召集了盛京手艺最好的绣娘赶制嫁衣,街道上皆是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夜凉如水,蝉鸣四起。 尊者府也是一片喜庆,仆人们来往忙碌,脸上更是带着笑意。 她隐于夜色之中,自从开启归元珠之后,她便觉得自己越发不像自己了,时常白天嗜睡,夜晚精神抖擞。 不过便是她卯足了劲儿赶路,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赶到南楚京城。 “尊者大人,这是绣娘们呈上来的嫁衣布料,您瞧喜欢哪种料子,咱们就立马拿下去让人赶制了。” “这个吧,色彩最艳,布料最是柔软,用来当嫁衣自是最合适的,我等了这场婚礼四百年,不论什么都要选最好的,切莫懒怠了。” 屋子里传来女人柔柔的嗓音,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窗纱,她隐约能看见微生柔的大致轮廓。 已经过去四百年了,真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她和微生玉大婚的时候。 “你看上去,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还是伪善到令人作呕。” 屋子里一道陌生的女音传来时,血色迸射,她收了刀子,跨过婢女的尸体站定在她面前。 微生柔陡然瞪大双眼,惊恐地瞪着她,就在她要大声呼喊时,静娴却拿下自己的斗篷,露出那张脸来。 “是你?!” 微生柔胸口一窒,大概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就想逃。 因为四百年前,她也曾这般恐惧过聂琅嬅。 “你可以选择大声呼喊,我会在你出声的一瞬间割破你的喉咙,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的。” 她手中的匕首还在滴血。 微生柔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潜入了尊者府,更别说是否看清她是怎样挥动刀子杀人的了。 “你、你想要干什么?!”微生柔惊恐地后退。 她当然相信聂琅嬅手中的刀子会比她的声音更快划破她的喉咙。 “三日后,你要和微生玉成婚?”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而来! 微生柔瞬间就有了底气,也许是认为聂琅嬅是在妒忌自己,即便过去了四百年,她也依旧比不过自己。 “是,我和微生哥哥共同生活了四百年,我们朝夕相对,琴瑟和鸣,吟诗赏月……” “他在哪儿?”静娴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而是想要看看微生玉,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能与她成婚? 且动手杀他就是南楚之人,微生柔又怎会不知。 “你要见他?”微生柔嘲讽一笑:“只怕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吧。” 她的刀子往前送了一分,微生柔眼神一颤,连忙说:“他不在这尊者府里,按照南楚的规矩,男女成婚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不吉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来之前,她的确听说过南楚有这样的规矩。 “或许你可以在我们大婚当日那天来观礼,这样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不是吗?” 微生柔转身递给她一封请柬。 第344章 大婚,霓虹赐福 她笑意盈盈,善良温柔,说:“你好歹也是他从前的挚爱,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你就要与我成婚了,你难道不想来见证一下吗?” 静娴伸手递过那封请柬,说:“三日后的大婚,我一定会来。” 她原以为在她死后,他们就已经成婚了,却没想到整整四百年过去了,微生玉还是孑然一身,除了一身功名责任,他一无所有。 先前对微生玉说了许多狠话,既是在骗他,也是在骗自己。 “你能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将他复生之前,她便让萧正邕彻底抹去了有关聂琅嬅的所有记忆,现在他的眼里,就只有自己而已。 “四百年前,我与微生玉大婚,你却被掳,如今想来那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手段吧。” 时至今日,她才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微生柔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某些方面去看,她们还挺像。 不过她这人从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不会取用那种阴暗扭曲的手段。 微生柔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羞愧。 “是又怎样?可若他当时心里当真有你,视你为心中唯一,那便更不应该将你抛下了,由此说明,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爱你。” “他只是觉得,这世间女子竟有你这般奇特的,容他新鲜劲儿过去了,自然也就会发现到底谁才是最适合他的,我与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不过后来居上,凭什么认为自己在他心里比我重要?” 微生柔现在很有底气。 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从而就认定了她是他此生挚爱,她说东,他绝不往西,可当真是黏人的紧呢。 “你当真希望我去观礼吗?”静娴盯着她,眸子里带着深意。 她即便是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就足够让微生柔心生慌乱恐惧。 她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一样。 说得越多,便暴露的越多,越是想要证明什么,便越是害怕失去什么。 那一刻,微生柔甚至不敢去看静娴的眼睛,觉得自己的所有秘密仿佛都在这一刻曝光了般。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脸上扬起笑脸,甚至有几分得意洋洋:“怎么,你不敢?” “是害怕在见到他之后,嫉妒我吗?” “……” “没脑子的人即便是多活了几百年依旧长不出脑子来,他能娶你这种没帽子的女人,也在情理之中。” 静娴将请柬收下,转身对她说:“且先容你猖狂几日,希望你三日后,还能如今天这般张扬得意。” 现在杀了微生柔似乎还太早,杀了她就见不到微生玉了。 所以他们的婚礼,自己一定会去的。 这尊者府里的结界对她来说似乎形同虚设,让她来去自如,丝毫不受影响。 微生柔盯着静娴离去的方向,双目之中尽是算计恶毒。 来,当然会来。 她不仅要让聂琅嬅来观礼,还要让她有来无回! 真是想不到,她竟然会来南楚! 她当真以为,如今的天下还是从前的天下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盛京四处张灯结彩,这三天时间,静娴也试图找到一点微生玉的蛛丝马迹,但他们实在掩藏的太好了,不论是尊者府还是东宫,都没有半点微生玉的踪迹。 不光如此,就连萧正邕也没找到。 倒也不急,微生柔大婚那天,萧正邕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再一起杀了也不迟。 十里长街铺满红绸,天光乍亮之际,第一声礼乐自盛京高空响起。 人们纷纷走出屋子,看见漫天霓虹霞光缭绕,忍不住发出惊叹来。 “着一定是天神的赐福!就连天神也在祝贺他们!” “微生尊者和微生先生庇佑咱们南楚百年,如今总算是修成正果,结成神仙眷侣了!”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惊羡和感叹。 唯有阴暗角落里的静娴,拉了拉身上笼罩的黑袍,躲避着那明亮的阳光,抬头看着天上的霓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四百年了,她的手段还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竟然还要使出这种小把戏来让百姓们误以为这是天神的赐福。 呵! 天神赐福? 便是真的,今日她也要去寻个真相,若当真如她所想,定要让她血溅当场,感受她的赐福! “看!新娘子出来了!” 随着人群一阵热闹的窜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尊者府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尊者大婚,与皇后同礼,受万民跪拜,拜天地祖宗,游全祈福。 顺着人群看过去,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一身红袍,向来松散的发丝高挽。 背影颀长,似风清月朗般,只一眼就能认出他。 她被遮面扇挡住了容颜,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风姿绰约,倾城容貌。 他扶着微生柔上了轿撵,虹光洒下,马屁嘶鸣,竟是在万名瞩目之下奔腾而起,直冲云霄。 也是那一刹,让静娴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被书法掩盖了的瞳孔一缩,扶墙的双手竟生生掰下一块儿墙体来,在她手中碎成了粉末。 当真是他!看书溂 难道说北阴城那一日,他并没有死? 可那晚的天象早就已经预示了他的陨落,如今又怎会活生生地出现,还要与微生柔完婚?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快看,他们飞起来了!” “原来马也可以在天上飞!真实太厉害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奇特的景象,通体雪白的马屁拉着奢华的轿撵凌空而起,踏过霓虹霞光,百鸟朝凰,好不震撼! 他们从尊者府出发,要一路绕过偌大的皇城,为万民赐福,继而再回到尊者府拜天地祖宗。 马屁一路踏过霓虹,洒下万千绚烂霞光,礼乐飘渺宛若来自九天玄境,令人沉醉。 最终霞光落入尊者府,宾客们陆续入府贺礼,所有人都面带红光,十分喜庆。 府门之中觥筹交错,人们推杯换盏,看着他们行天地之礼,结秦晋之好。 “夫妻对拜——” 随着高亢的声音落下,原本的夫妻对拜之礼那人却身形笔直地挺立着,迟迟没有弯下腰去。 第345章 苏娴,她是苏娴! “先生,该夫妻对拜了。” 一旁的人赶紧提醒着,只当是微生先生头一次成亲都没有经验。 今日来的不光都是盛京里的王孙贵族,就连南楚帝王帝后也一并过来观礼了。 那人一身红袍,俊逸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根本看不出成婚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片冰冷而已。 随着又是一声夫妻对拜落下,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微生柔躬身弯腰,却迟迟等不来他的夫妻对拜。 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微生柔心中一乱。 怎么回事,萧正邕不是说过只要剔除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聂琅嬅的一切,他就会乖乖听自己的话么? 为何迟迟都没有动静不肯与她拜堂? 到底是萧正邕的方法出了问题还是他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和她成婚? 即便是死过一次之后变成了行尸走肉,也不愿和她拜堂成亲吗? 那个该死的聂琅嬅在他心里,当真就有那么重要? 宾客席座中,就连萧正邕也是眉心紧锁。 “怎么回事?微生先生为何不肯拜堂?” “莫不是这场婚事,微生先生并非是本愿?” “难说,他们二人共同先相处百年,若是先生想要成婚早就娶了尊者,何故要等四百年之久?” “你们没发现今日的微生先生格外不同吗?” 听着宾客们的议论,微生柔握紧了扇柄。 而席上此时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先生,先生?” 一旁的人唤了好几次,微生玉都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让微生柔一人保持着对拜的姿势,可笑而难堪。 人群议论之声越发鼎沸了起来,萧正邕忽感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去之时,正好与静娴四目相对。 刹那间瞳孔一缩,袖口里的手情不自禁的收紧,那股下意识的恐惧席卷全身。 她来了…… 她是为了微生玉而来,还是为了杀他而来?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下,微生柔悄然掐诀,一缕微弱的红光闪现之后,她瞧见他的眼里闪过挣扎犹豫。 最后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般,朝着她缓缓躬身对拜…… 微生柔松了口气,然就在此时,利剑出鞘,寒光闪烁,一并短小的刀刃划过微生柔的脸颊,血珠渗出,迅速染红了她半张脸。 “刺客,有刺客!” 席座上,盛长风愕然地看着瞬间乱作一团的宾客们,悄然收回了自己的剑。 竟然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出手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有人出手,那也就省得他去搅黄这场婚礼了。 正如世人所说的那般,师尊从不愿娶尊者。 他对尊者素来厌恶至极,且自师尊此次回来后,就如同变了个人般,变得再也不像他了。 故而便下定了决心要搅黄今日的婚礼,至少要让他问一问,师父是否当真愿意与尊者成婚。 若是不愿意,便是杀出这皇城,他也要带师尊走。 “他若不愿,这桩强求而来的婚事,如何能得到天神的赐福?” 就在人群混乱之际,静娴一身黑袍出现在人群之中,匕首飞回她的手里,上头还带着微生柔的血迹。 她颇为嫌弃地在身旁宾客身上擦了擦,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步上前。 “苏娴,她是苏娴!” 就在她站在微生柔面前的那一刻,女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脸大喊着。 “什么,她是苏娴?!” 所有宾客们的目光都朝她齐刷刷看了过去,就连下面的盛长风也是如此。 西圣永乐郡主,苏娴? 她笼罩于黑袍之下,隔绝了光明。 帝王帝后震惊诧异无比,帝后更是小心翼翼地上前似乎想要确认,却被人拦在身后。看书喇 “娘娘莫去,她是刺客!就算她是苏娴,她也不会归顺于咱们南楚的!” 有人清醒有人糊涂。 静娴无视周围的嘈杂和各样的言论目光,她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微生玉。 问:“我只问你一句,是否想和她成婚?若是你真心实意,你我二人从此便桥归桥路归路,你娶你的微生柔,我要我的阿渊。” “若不是,亦或是受制于她,我便杀了她,带你离开。” 众人哗然失色,放眼整个天下,敢在盛京说出这等狂悖之言的,怕是只有她了。 可她是那样的沉着冷静,没有丝毫畏惧。 微生玉望着她,眼神里充斥着陌生和敌意,仿佛眼前之人他从未见过那般。 “微生玉!”静娴放重了语气,呼吸微乱。 他怎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微生柔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那么强,怎么听由这些人摆布? “我再问你一遍,是否自愿与她成婚?” 他抿着唇,迟迟没有回答,嘴唇在微微蠕动着,似想要告诉她答案。 遮面扇被扔在地上,微生柔眼含泪水,抓住了他的手。 “夫君,你莫要受他蛊惑,你快回答她,你与我情投意合,是自愿与我成婚的!” 微生柔急切地说着,握着他的手却在暗暗用力,一股力量透过两人的掌心迅速钻进微生玉的体内,妄图控制他。 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掌控不了微生玉了! 他竟然在试图反抗! 这怎么可能! 明明已经忘记了所有,即便聂琅嬅再次出现,他也不应该有任何反应的才对。 难道说,他爱她,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了吗? 那一刻,嫉妒在疯狂地扭曲着她的心,力量在源源不断的加强,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响起一个声音。 杀了她。 杀了她! 陡然间杀气四溢,巨大的疯狂掀翻了不少人,风刃更是铺天盖地的朝着静娴射了过去。 身子迅速后退,风刃所到之处,竟是死伤无数,连那些宾客也未能幸免。 微生玉一旦出手,便非死即伤。 招数霸道凌厉,异常凶狠,招招直逼静娴命门。 两人忽然打了起来,这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人群中的萧正邕拧眉看向微生柔。 她脸上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轻笑。 她早就知道琅嬅来了南楚? 该死! 她竟然骗他! 她的目的,是想要让微生玉杀了聂琅嬅! 第346章 你果然又一次为了她而伤我 “护驾!快护驾!” 大内侍卫们连忙护着帝王帝后撤退,这毕竟是微生先生,一旦动起手来,只怕整个尊者府都会被夷为平地。 他们只是凡人,肉体凡胎根本就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击,要是被误伤就不好了。 宾客们也开始四散逃窜,然而微生柔一挥手直接大门紧闭。 “诸位慌什么,有我夫君在,不过片刻就能将她诛杀,她既不肯归顺于南楚,成为太子妃,那必然也不能让西圣得了去。” 故而得不到的,便直接毁掉岂不是更好。 宾客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在寻找一切可以躲避的地方,又听见微生柔说:“今日是我与微生哥哥的大婚,待将她诛杀之后,婚礼照常进行。” “若有伤患,我微生柔负责!” 她得意地扬起了美丽的脖颈,看着被逼节节后退的静娴,眼里尽是得意的光芒。 然下一瞬,脸上的表情就从得意转变成了惊恐。 那寒光闪烁的刀子竟是直逼她而来,那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几乎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夫君救我!” 微生柔失声尖叫,她不想死,就算是死,也不能是被聂琅嬅杀死的! 残影掠过,凌厉的掌风迅速落在她的胸膛,竟是被一掌击飞出去。 师父—— 萧正邕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冲上前,然而理智却制止了他。 就算去了,他又能做什么? 他和微生柔本就是一丘之貉,如今又是南楚的座上宾,若在此时出去,岂非是要让整个南楚的人都知道,他的心始终都是向着西圣的? 在一番权衡利弊之下,萧正邕还是停下了脚步,甚至在慢慢后退。 即便是复生后的微生玉,也依旧十分强悍。 一股腥咸的血气涌上喉头,却被她生生咽下。 “你果然又一次为了她而伤我。”静娴讥讽一笑:“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原谅。” 便是这一掌让她感受到了他受人桎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微生玉了。 是她小看了微生柔,竟将微生玉变成了个行尸走肉。 微生玉挡在她的面前,将那人护在身后,看上去真是讽刺极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杀了她呀!” 好不容易将她打伤,便是要趁着这个机会要了她的命,从此以后就再也无人可以阻挡她和微生哥哥了! 一旦得了命令,微生玉就会不管不顾去完成任务。 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般。 可静娴的目标不是他,和他打斗没有任何意义,她今日要杀的人是微生柔! 就在两人缠斗之际,一个人影又迅速加入其中,长剑抵挡住了微生玉猛烈的攻势,一招一式皆游刃有余。 他是微生玉手把手教出来的,对他的每一个招式都极为熟悉。 “师尊,我是长风,是您二十年前捡回来的盛长风啊!” 盛长风咬牙,大声说着。 即便熟悉了招式,可在修为和功力上,他始终都比不上微生玉。 “师尊,您记不得长风了?您说过,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娶她的,现在却要和她成婚了,这根本就不是你自愿的对不对!” 盛长风承受着微生玉的攻击,然而他屡次转移目标攻向静娴都被他挡了下来。 他冲着静娴大喊:“苏娴,师尊已经不记得我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他已经看出了静娴的目的,她想要杀了微生柔。 也许杀了微生尊者,他的师父就能便会从前那个正常的师父了! 他不知道他们对师父做了什么,可师父却记不得他了。 “盛长风,你疯了!你竟敢帮着一个外人!”微生柔慌了。 她根本就没注意到盛长风这个不起眼的角色,今日竟敢出来坏她好事! “是啊,连他的徒弟都知道帮着我一个外人,是不是很失败?” 静娴笑了笑,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四百年了,微生柔即便再怎么努力学习,也依旧比不过静娴。 她慌乱后退,还未来得及结印,那匕首就已经捅进了她的心脏。 只是下一瞬,身后迅速传来凌厉的劲风。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在她的后背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沸腾起来了似的。 “扶麟!” 一声厉喝落下,巨大的扶麟降落在尊者府,偌大的尊者府在瞬间被夷为平地。 巨兽嘶吼,喷射出紫色火焰,裹挟着巨大的暴击。 萧正邕迅速出手,巨大的罡气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也包括微生柔。 “郡主,走!” 盛长风一把拉过静娴跃上扶麟后背,紫色划过天际,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宾客们东倒西歪,现场一片狼藉。 微生柔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面色惨白。 萧正邕上前迅速给她塞了一粒丹药。 “不想死就赶紧吞下去。” 微生柔怕死,迅速吞了下去,胸口的血立马就止住了。 帝后推开众人,上前紧抓着微生柔的手,向来温和的凤眸更是死盯着她。 “尊者为何要杀了她!尊者明知她是本宫妹妹唯一的血脉,你却要对她下死后,尊者到底是何居心!” 到底是掌管六宫的皇后,一身气势雍容华贵。 “娘娘方才也瞧见了,是她刺杀在先,更妄图抢走我的夫君,我不过是还手罢了。” “怎么,娘娘还妄图将她收服不成!” “尊者慎言,不可对帝后无礼。” 萧正邕瞥了她一眼,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旁的微生玉面无表情,只有那袖口里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陛下,此女擅闯我南楚盛京,意图刺杀尊者,如今又带走了微生先生唯一的弟子,令其生死不明,其心可诛。” “还望陛下着令,缉拿苏娴!”看书溂 底下的宾客臣子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且不管她与两位尊者之间有何渊源,既已经到了南楚,那必定是要将她捉回来的。 便是只有一具尸体,也只能归于南楚皇室。 “陛下,她已然身受重伤,若是此时缉拿,定会激怒那孩子的,还请陛下三思!” “我与她乃是血亲,不若让本宫去寻,定会好好劝她回来,归顺南楚?” 她的胞妹自失踪其,便已有三十多年未见了。 而今身死,唯留下这一抹血脉留存人间,何故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第347章 心心念的人 “帝后仁慈,可苏娴却乖张暴戾,丝毫没有帝后胞妹半分温婉贤良,便是娘娘亲自前去劝说,她也未必能够买账,说不定连娘娘的命都有危险。” “难道你们当真要对本宫胞妹的血脉赶尽杀绝吗!” 帝后震怒,凤眸含着怒气。 “够了!” 南楚皇帝拧眉,道:“传令下去,缉拿苏娴,要活的。” 这已经是给了帝后脸面和台阶,若是她还执拗,帝王未必能给她几分薄面。 今日好端端的婚礼便这般搅黄了,她也未能杀了静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是微生玉刻意在手下留情,否则以他现在的宫里,要杀聂琅嬅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你不是说,只要他复生后就会完全听命于我吗?为何今日他不肯我与拜堂成婚!” 东宫之中,微生柔怒不可遏地大声质问萧正邕,她受了伤,静娴下手很是凶狠,差一点,就差那么一丁点就伤及到她的心脉了。 心脉若断,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他不愿与你拜堂,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吗?” 萧正邕依旧气定神闲的喝茶,反正在这东宫里,他每日也就做做研究,炼炼丹药罢了。 如此也能哄得那南楚皇帝龙心大悦。 “你什么意思?!” 微生柔气急败坏,却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忍着。 今日她已然沦为了笑话,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闲谈微生玉不肯与她拜堂。 “你在他身边四百年都未能捂热他的心,凭什么以为,这一朝一夕就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他玄黄本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却迟迟未能羽化飞升,不过是因心结未了,致他停滞不前,无法再前进半步。” 而他的心结便是聂琅嬅。 若心结无解,他这辈子都没有飞升的可能。 他想要追求自己的道心,可心都落在了聂琅嬅那里,修为又如何能够再次突进? 微生柔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这四百年,竟然是聂琅嬅施舍给她的。 若不是她,微生玉也许早就飞升了,根本不会留在这人间界。 故而他执念未消,便是今日到了这生死之际的紧要关头,他也会下意识的对聂琅嬅手下留情。 真是可笑! 微生柔大笑了起来,原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一辈子都在追求的东西,还比不过聂琅嬅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时间消弭不了他对聂琅嬅的感情,自他四百年前在大婚那日抛下她开始,心结就已经种下了。 久而久之,便会成为心魔纠缠在他身边。 怪不得…… 怪不得都过去四百年了,他都一直停滞不前。 道心一丢,如何飞升上界? 夜里的蛙鸣声很清晰,盛长风很庆幸自己和聂琅嬅一起走了。 他去外头打了清水进来,在这破庙里燃了火,扶麟乖巧地趴在她脚边,上头架着他从农家院子偷来的鸡。 当然,他有偷偷放下银两。 师尊说过,不能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是山泉水,干净的,郡主喝点儿吧。” 她受了伤,靠在破庙的石柱上,脸上的红痕显露出来,皮肤白透如纸。 盛长风进来时便瞧见她这般模样,片刻怔愣之后便说:“我师尊并非有意伤你,他大概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他自小跟着师尊一起长大学功夫,最是了解不过了。 若师尊当真想杀,她受的伤只怕是比现在的还要严重数倍。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郡主也未对师尊下狠手,不过屡屡避让罢了。 他用荷叶盛了水递在她嘴边,静娴喝了一口,沁润心肺,破庙里飘出了肉香。 盛长风将鸡身上最嫩的地方撕下来,掏出怀里的细盐撒了些上去,说:“吃点儿吧。”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通缉咱们的,若是不吃饱,怕是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给扶麟带一些吃的,还是那院子里的鸡,不过是生的,但好歹也拔了毛,去了内脏。 扶麟瞥了一眼,不吃。 眼里尽是满满的嫌弃。 只要靠着主人,它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你很了解微生玉?” 她终于开口了,这玄黄巅峰境的高手就是不一样,造成的伤迟迟不能自愈。 需得自调内息,稳固经脉血流,伤在内里,自愈也只能是外伤罢了。 若是要命的伤,还得靠她自个儿的手段。 “算不上多了解,但师尊素来不喜微生尊者。” 盛长风也伤得不轻,不过他是个男人,能挺一挺,而且他那点儿伤,在静娴面前算不得什么。 盛长风盯着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的静娴,思虑了许久才说:“你就是师尊那个心心念的人吧?” 唰! 静娴猛然睁开双眼,黑色被一片血红代替。 盛长风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鸡腿都掉了。 他慌忙道:“你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仟千仦哾 “我只是曾看过师尊作画,画上女子没有五官,却活灵活现。” “后来师尊和我说,这世间能够拥有扶麟的,只有琅嬅老祖,你……” “你就是她吧?” 盛长风觉得,自己甚至没有资格提起那个名讳。 历史太过于悠久,史书上关于她的描写更是浓墨重彩。 “师尊说,他在四百年前也曾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不过后来他把她弄丢了,故而这四百年来,他的修为停滞不前,无法飞升,也是因为那个人。” 盛长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静娴,企图从她身上看出一些破绽。 即便是面对异色瞳孔的静娴,他也能很快就镇定下来,并且接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是一双红眼睛罢了,有何好恐惧惊奇的? “在下猜,能让我师尊四百年都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您吧?” 再结合先前他们初遇时静娴对他说的话,其实也不难猜出来的。 至于那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便不用盛长风多说了。 六道有轮回,万事万物都遵循因果报应这个道理。 “你倒是继承了你师父的几分聪明,不过学得也不精。”静娴靠在石柱上,她现在内息很乱,五脏六腑都痛着。 第348章 也许你会是个例外 他也的确没有下死手,所以她想这场婚姻一定不是微生玉自愿的,他现在定然受困于萧正邕和微生柔。 “微生柔是个怎样的人?” 她没有问起微生玉,反而问起了微生柔。 盛长风愣了愣,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身上也有伤,师父连他都打,当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圣女临凡,菩萨心肠,怀柔济世,当受天下供奉。”盛长风仰头喝了口水,擦了擦嘴角,笑得颇为讥讽。 “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 “当然,这些只是那些无知百姓对她的夸赞罢了,我和我师尊可不这么想。” 盛长风撇撇嘴。 道:“先前有个婢子,不过是走路时无意冲撞了师尊,将茶泼在了他身上,脏了衣裳。” “她便以为那婢子是想勾引师尊,着人砍了她的双手双脚做成了人彘,如今都还藏在那尊者府呢。” “那尊者府一应婢女都是她在管,外人只晓得她从未有过架子,温柔亲民,若非我亲眼瞧见她撕了一个婢子的脸皮,怕也是要被她欺骗过了。” “那也不过是师尊多看了她一眼罢了,便让她心生妒忌,毁人容貌,害人性命。” 不过这些,师尊从未知晓,她向来在外人面前都做得天衣无缝,让人寻不到半点错处。 若是盛京百姓有难祈求于她,她必定鼎力相助,便是恶人也会不计前嫌。 这样美好善良的一个人,百姓们怎会忍心伤害? “故而你今日坏她婚礼,意图取她性命,便是盛京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人言可畏。 人们的言论总能胜过一切锋利的刀刃,精准无误得要人性命。 “在下去农院抓鸡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郡主想先听哪个?” 盛长风也终于吃饱喝足了,他是凡人,需得五谷补充体力,不像师尊和郡主那般,吃不吃其实都无所谓了。 他们靠天地间的炁维持身体运作,便是已经超脱了世俗的存在。 “坏消息。” “你被陛下通缉了,现在通缉令已下,全国上下都会出重金抓你。” 静娴挑了挑春唇,这的确算得上是个坏消息。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陛下要活的。” “……” “为何非要活的?” 盛长风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你想死着被他们抓回去?” “那我要是被抓了,死活不都一样吗?” 盛长风觉得此话有理,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当然不会要你死,你死了太子就没有太子妃了。” “为何?” “南楚有训,历代太子妃只能是南明一族的女子,当今皇后乃是你的嫡亲姨母,在她那一代只有她和你母亲,余下都是旁支,而你是南明族唯一的嫡系血脉了。” 所以她的生死,关乎着裴寂以后的幸福生活是否能够如愿。 “南明氏族……有何与众不同吗?” “这可是皇族秘辛,我等寻常人是无从知晓的。” 就连每每问起师父,他也是避而不谈的。 只是让他少去打听有关南明氏族的事情,不过现存的南明氏族着实稀少,听说是陛下怕他们受到迫害,故而给了他们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养着。 至于那地方在哪里,他们也是无从得知。 “若我和微生柔要选一个,哪个更重要?” 盛长风瞪大了眼睛:“你到现在还想杀了她?” “不杀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且四百年前所受到的耻辱,总该要找她拿回来的。 “这……”他想了想,说:“这着实让人难以选择。” “那好,明日我便去南楚皇宫。” “你疯了!” 盛长风瞬间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都说了,他们不会让我死。” “那他们也可以将你囚禁起来啊!”盛长风就吵冲着她咆哮了。 “你觉得他们能困得住我?”静娴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扶麟。 扶麟伸了个懒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想到扶麟那恐怖的战斗力,盛长风嘴角抽了抽,好像也是。 整个南楚,她几乎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你不想让你师父回来了吗?” “我当然想!”盛长风急切地说:“我比谁都要想!” “实不相瞒,你师父原本在西圣北阴时就已然身死道消,是为了封印我体内归元珠耗尽了修为,被萧正邕所炼邪物而杀。” 此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盛长风的耳边。 “你说什么?我师尊……师尊他……” “你现在看到的微生玉,也许只是一具受人操控的傀儡,萧正邕擅炼邪物,只怕你的师父,也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不知道萧正邕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杀他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师尊……我的师尊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盛长风踉跄着后退,神情尽是震惊呆滞。 “你应该知晓,这世上有修罗一族。” 她拂了拂自己的额间,那血红的印记出现,盛长风更是惊恐了。 颤抖着手指着她,嘴里半晌都没能蹦跶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 怎么会! “你认得这个?” 她摸了摸那印记,剜肉都去不掉,看来这东西是注定要缠着她了。 “历代修罗王的印记,在下自然认得!” 盛长风的一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 归元珠,修罗王印记…… 她到底去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你杀了现任修罗王。” “不曾。” “那、那你怎会成为修罗王?” “因为我吞噬了归元珠。” “……” 盛长风狠拧了一把大腿,当那清晰的痛感传来时,他才知晓这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 他嘴角抽搐着,吸了口凉气说:“成为修罗王,你将不能在阳光下行走。” “我知道。” 那也不是她想的,被人算计了,除了接受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那你也将与西圣储君再无可能了!” 静娴眼神骤冷,盛长风脖子一缩,连忙说:“也、也许你会是个例外……” qqxsnew 第349章 阿娴,这里很安全 她本来就是个例外。 已死之人,借尸还魂于后人之身,而今靠着吞噬归元珠成为新一任的修罗王。 这种事情不论是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相当炸裂的。 以往他也只是听师尊偶尔提起过一些关于修罗族的事情罢了,他以为传闻始终都是传闻,毕竟世人未曾亲眼见过。仟千仦哾 不曾想,这修罗王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和自己同处在这小破屋里。 盛长风心里打定了注定,长吸一口气说:“好,在下明日陪着郡主一道前往皇宫!” “为何?” “因为他们说,郡主掳走了在下,居心不良……” 静娴默然。 世人这给她安罪名的样子还真是可笑,更是别出心裁呢。 为了拉满世人对她的仇恨值,连这种荒唐的罪名都能看得出来。 今日的婚礼上,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来盛长风是和她站在一起的吧。 不过作为微生玉的弟子,盛长风在盛京也是小有名气的,甚至可以自由出入大内宫廷。 “有在下陪着郡主一起,那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了,且郡主对南楚不熟悉,有我在,事半功倍!” 盛长风对自己很自信。 静娴扔给他一瓶药,以及靠在一旁恢复气力,说:“吃了。” 他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直接将一整瓶药都塞进了嘴里。 “……” 罢了,她收回刚刚夸他继承了微生玉聪明的那句话。 晨光熹微,笼罩在整个盛京皇城。 比起西圣昆京,南楚的皇城要大上数倍,尽显巍峨雄壮,磅礴大气,大国风范,自不是西圣能够比拟的。 正阳门前,无数禁卫军们严阵以待,将那两人团团围住。 “你说什么?苏娴她竟然自己去了皇宫?!” 东宫之中刚刚传来消息,微生柔慌了神,她怎会自投罗网? 不论是四百年前还是现在,她始终都猜不透聂琅嬅的下一步棋要怎么走,那个女人总是那般让人出其不意。 “是的,估摸着这会儿已经面圣了。” “备车,我要进宫!” 她需得进宫一趟,瞧瞧那个女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思,皇后优柔,说不定会拼尽全力保下她胞妹的这最后一丝血脉。 然而她还是来迟了。 等她赶到皇后寝殿时,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笑声。 “我家阿娴就是漂亮,不论穿什么都好看,只可惜了,你只爱深色的衣裳,回头本宫再着人给你做几身。” “娘娘,微生尊者来了。” 宫女来报,皇后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而端庄威严了起来。 微生柔大步跨进殿内,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静娴身上,开口直接道:“皇后这是做什么?” “是要留着这个妖女,坏我南楚国运吗?” “放肆!” 皇后怒喝:“便是微生先生在此,也未曾用这般语气态度对待本宫,微生尊者还请谨慎行事。” 微生柔脸色一变,不曾想过向来温柔的皇后竟对她如此严苛不给情面。 她缓和了语气,脸上更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 道:“娘娘,苏娴昨日意图行刺众人皆知,如今她又自投罗网,可见心思不正,娘娘将她留在身边,怕是后患无穷。” “她一个女孩儿,能有什么心思?便是有,又怎能比得上活了四百年的您?” 皇后拦在静娴面前,替她当了微生柔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 而她身后,静娴则是对微生柔露出了微笑,充满了挑衅和讽刺。 微生柔紧握双手:“我也是为了南楚……” “女子不参政不议政,这是规矩,国之大事,自有陛下和微生先生,尊者多虑了。” 言外之意便是在告诉她莫要多管闲事。 “可她是西圣储妃!” “她也是南楚储妃!我儿裴寂未来的妻子!” 宫人们惊呆了,这个素来待人温和的皇后,竟然以这般严厉苛责的模样同微生尊者僵持着。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护那个从西圣来的妖女。 “尊者若是无事,往后还是少来本宫这里较好,若当真有事,也请让微生先生来。” 这是皇后头一次这般待人,她的手一直紧紧抓着静娴的手腕,手心里全是一片冷汗。 “看来娘娘是铁了心要维护那妖女,莫怪我没有提醒,更希望娘娘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微生柔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待她走后,皇后这才软了身子。 “姨母很怕她?” 静娴垂眸看着软下去的皇后问着。 皇后苦笑:“微生一族掌握国运,本宫自然惧怕。” “那姨母为何要为了我对抗她?” “因为你是月儿唯一的孩子,我若不凶狠些,如何能将她吓退?” 月儿? 南明月,是她的妹妹吧? “我知你来,定不是为了投诚的,但不管如何,我只希望将来你能留裴寂一条命。” 静娴诧异地看向她。 “此话何解?” “无解。”皇后苦笑着摇头:“日后你就明白了。” “娘娘既然知道我不是来投诚的,又为何要接纳我?并且说服陛下将我留下?” 真是令人费解,就算她是她妹妹唯一的血脉,可她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皇后轻笑了声:“因为除了这里,整个南楚都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阿娴,这里很安全。” 皇后很是慈爱地看向她,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因为她和她的月儿实在是长得太像了,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不一样的是她们的眼神和气质,月儿娇俏,而她则如同一把待出鞘的宝剑,带着逼人的寒芒和锐利,让人胆寒。 静娴躲开了她的手,眼神冷漠。 皇后愣了片刻,便尴尬道:“是我忘了,你我不过第一次见,如此生分也正常。” “你来了南楚,我原本是高兴的,可你要嫁给裴寂,我又担忧了起来。” 她牵着静娴的手坐下,皇后的寝殿并不奢华,反而十分静雅,这后宫的女人不少,那些莺莺燕燕她从前就不在乎,如今更是不在乎了。 “娘娘不希望我嫁给裴寂?” 这不是整个南楚皇室都希望看到的事情吗? 皇后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350章 你跪下,我便同你讲话 正说着,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宫女,进来便跪拜在地上,颤抖着身子说:“娘娘,太子殿下又败了!” 皇后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抖落出来,湿了她的手和罗裙。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向来自负,以为自己天下无双,这次能让他吃个败仗,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也未尝不可。” 静娴看得出来,即便是再怎么佯装镇定,她的心神依旧在颤动着。 “可……可殿下身受重伤,恐危及性命!” “什么?!” 这下,皇后彻底坐不住了,她猛然站起来,大声问:“太子到底如何了?” “前方传来消息,殿下不甘屡屡战败,便率君三百,企图夜袭西圣主帐,却不料中了西圣的奸计,被西圣储君一箭穿心,而今危在旦夕!” 皇后身子一颤,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静娴默默喝完了手里的茶,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 “军医已在全力医治了,娘娘也莫要担忧,太子福泽深厚,定会没事的。” 宫女安抚着。 皇后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待宫女走后,皇后跌坐在座椅上,脸色发白,唇间也没了血色。 “娘娘在担忧太子安危?” “我这一生,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他自生下来就是太子,更是天纵奇才,自小不论学什么都是看一遍就会,这也导致了他狂傲自大的性子。” “阿娴,你……你能饶他一命吗?” “那是在战场上,不是在这深宫后院里,我如何能帮?” 静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虽说她到了皇后宫里,可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盯着她呢。 “不过皇后的确无须过多担心,阿渊知晓我在南楚,就不会要了裴寂的命。” 因为若是裴寂一死,她的处境也就危险了。 阿渊不会做这般冒险之事。 “你与西圣太子所生的那个孩子,唤什么名字?” 有静娴这句话,皇后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陆景策。” “陆景策?当真是个好名字。”皇后温柔地笑了起来,她又着人弄了许多好吃的。 一直拉着静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静娴是个人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更知道这皇后宫里怕是也安插了不少眼线。 如今这南楚朝堂上也有不少要求诛杀静娴的折子,却都被皇帝尽数挡了下去。 “那妖女早就在西圣诞下一子,如今又如何能嫁给咱们金尊玉贵的太子爷?” 就连那些宫女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着,似乎对静娴的到来颇为不满。 仿佛他们的太子爷就是个香饽饽,而她这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是那破鞋,根本配不上他们太子。 “那又如何,抵不过人家是南明氏族最后的血脉,就算她是个丑八怪亦或是从青楼出来的,按照咱们南楚皇室的规矩,太子都得娶。” “真是可恨,可怜了咱们太子,竟要娶这样一个肮脏不洁又心思狠毒之人……” “放肆!” 那些个宫女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皇后威严愤怒的声音。 几人慌忙转身,果真瞧见皇后和静娴一同出现,她们慌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娘娘饶命,奴婢们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们!” 皇后眉头紧锁,自是威严端庄:“擅议皇室,理应当诛,拖下去,割了她们的舌头,再乱棍打死丢出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任由那几个宫女如何求饶,皇后都不为所动。 只能被人拖下去,惨叫此起彼伏,不多时就又都安静了下来。 皇后彼时又温柔地对静娴说:“方才可是吓到了?” 她是皇后,若不威严些,如何能镇得住这后宫里的人? “娘娘方才的样子,当真是威严极了。” 静娴轻笑了声,并无半分害怕。 虽说不过是嚼舌根子罢,便要了人的性命,可到了这深宫之中,命便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若是这般还不管束自己,那就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旁人的。 且这世间从来都不是人人平等的,想要追求平等,就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既没有本事,又要去嫉妒他人,岂非可笑? 二人相视一眼,虽是第一次见面,可皇后对她却极为亲厚宽恕,不让她行礼,也不让她去见各宫娘娘,免去了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夏日炎炎,这南楚皇宫百花齐放。 本是欣赏美景的好时候,却生生遇见了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见过娘娘,永乐郡主。” 萧正邕一如既往地儒雅有礼,温润的面庞更是显得亲切。 “在这里不曾有什么永乐郡主,萧先生慎言。” “娘娘不知,我与郡主乃是故人,且相识多年,能否借一步说话?” 很显然,他是特意进宫来找静娴的。 “既是故人,自是可以,阿娴,我先回去了,若是累了,便早些回来休息,我让御膳房做了许多吃食。” 皇后温柔地交代着,仿佛一位慈爱的母亲正在嘱咐自己的女儿般。 那般温柔的模样,竟是让静娴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师父还是莫要看了,娘娘待谁都是这般温和,不单单只是你。” 萧正邕在凉亭中坐下,自有宫女端了果盘茶水过来伺候着。 只是他刚坐下,那凌空的一巴掌便落在了他脸上,将他的脸狠狠打向了一旁。 宫女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西圣来的郡主当真好嚣张,连自家国师都敢打。 萧正邕只是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师父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若不是他修为惊人,这一巴掌怕是能将他的脸打烂。 静娴只是站在凉亭外看着他,并未说话。qqxsnew “师父为何不肯说话?” 萧正邕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炽热和疯狂的执拗。 “你跪下,我便同你讲话。” 宫女们吸了口凉气,哪有自己说话还要让人跪着求的? 不过她们也很识趣地离开了,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 萧正邕果真很听话,他乖乖跪下来,身上的白衣胜雪,面庞更是温润如玉。 “这下,师父可愿同徒儿说话了?” 第351章 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静娴在他面前坐下,给自己剥了颗葡萄,鲜甜多汁,口感甚好。 “我可不记得我何时有过你这样一个杀师埋骨的混账徒弟,我耐心有限,有话就讲。” 萧正邕身子跪得笔直,眼里也没有丝毫怒意,有的只是炽热,以及那浓烈的占有欲。 “徒儿前来,只是想看看师父罢了。” “我不知师父来了南楚,更不知微生柔要让微生玉杀了你,让师父受伤,是徒儿的错。” 他语气一如四百年前那般柔和,不带一点儿杀伤力。 “你知道与否并不重要,大悲寺灵泉已经开启,接下来的日子,你便要算着天数活了。” 灵泉里的水,可要了萧正邕的命。 他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能让师父这般耗费心思的想法杀我,徒儿真是荣幸之极。”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引起过师父的注意了。 师父现在的重心,全在陆沉渊身上,可真是让人嫉妒到发狂啊。 “还有更荣幸的事儿,你想干吗?” 静娴撑着下巴,时隔数百年,她的这位好徒儿干了不少好事儿呢。 “师父但说无妨。” “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给本郡主当球踢,如何?” 萧正邕脸色一变,接着又听见静娴说:“再把你的心剖出来泡酒喝。” “最后砍断你的四肢养在罐子里,做成人彘,你觉得呢?”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嘴里吐出的却是十分冰冷血腥的语言。 “阿邕啊,四百年前,你不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静娴撇撇嘴:“怎么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反而就不愿了呢?” “师父当真这般恨我?” 萧正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今日太阳大,静娴呆在外头不舒服,哪怕是吃了丹药,足以抵抗一时半会儿的阳光也撑不了多久。 “哪儿能是恨呢,恨是对人的,可你连人都算不上,我如何能恨你?” 阳光越发炽热了起来,静娴舔舔嘴角,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忽然有个强烈的声音在驱使着她靠近萧正邕。 还不等萧正邕开口说话,一股强大的吸力落在他身上,那冰凉的手掌更是覆盖在他天灵盖上。 巨大的吸力正在源源不断汲取着他身体里的力量。 静娴拧眉,这股力量,似乎不受她的控制…… 吸吧,吸得越多越好! “师父……” 萧正邕面色痛苦五官扭曲,身体却无法动弹半分。 一股寒气笼罩在凉亭之中。 “师父,停下,快停下……”仟仟尛哾 是归元珠在操控她! 再这样下去,吸取的力量越多,归元珠的力量就会越强大,到时候她就会被归元珠彻底吞噬的! 萧正邕用尽全身力量,手掌蓄力,迅速朝着静娴袭去。 然静娴的速度极快,归元珠更是迅速结出一道罡气护住,将静娴牢牢护在后面。 萧正邕则是被弹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凉亭被那强大的力量冲垮,御花园的花草在瞬间枯萎。 静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还在不停地冒着黑气。 心底那股欲望也是越发强烈了。 那股欲望驱使着她不断朝着萧正邕走过去。 “师父,聂琅嬅,苏娴!” “你清醒一点,莫要让归元珠将你侵蚀了!” 萧正邕大喊着,他看着静娴的眼眸在一点点的变红,若是在南楚被人发现她这般模样,只怕是会天下大乱! 然而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急切地想要得到更多更强的力量,而毫无意外,萧正邕就是那个力量源泉。 他咬牙,在静娴靠近他的那一刻迅速躲避着。 她也在此时猛然清醒了过来。 “我在干什么?” 她茫然低头看着地上枯萎的花,还有那破碎的凉亭,脑子里是刚刚的情形。 “啊——” 路过的宫女看见满园子枯萎变黑的花朵,竟是被吓得失声尖叫。 静娴迅速回头,发红的双眸对上了宫女惊恐的面容。 就在宫女转身要逃的一刹那,萧正邕迅速出手拧断了她的脖颈,提着人一把将她扔在了静娴面前。 “你成了修罗王!”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继而深吸一口气:“你将会变得嗜血狂暴,渴求力量,吸了她会缓解你现在的痛苦。” 静娴看着地上刚咽气的宫女,她似乎更感受到她身上血液的流动,鲜美的血液在不断吸引着她。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吃人的怪物吗?” “就算我成了修罗王,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静娴冷哼一声,朝着皇后寝殿的方向走去,体内的血液似乎变得非常狂躁,她迫切想要得到可以让她变安静的东西。 如果真如萧正邕所说,吸食了那宫女的血,那么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无数次! 那她和一个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只有努力克制这第一次的欲望,才能克制以后无数次的欲望。 “你体内的归元珠,是为了陆沉渊而取的对吗?你可以对陆沉渊心软,对一个宫女心软,为何就不能对我心软?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师父,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萧正邕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双手更是死死握紧。 四百年前自己为什么会杀了她,还不是因为她根本不爱他! 她爱的人是微生玉,甚至要和微生玉成婚! 明明捡他回来的时候她亲口说过,会一辈子对他好的,她都要嫁给别人了,还如何会对他好一辈子? 静娴脚步稍顿,未曾回头,只是冷冷道:“我对你最大的心软,便是让你活到了现在。” 她现在还杀不了萧正邕,他已练成不死之身,他身体的自愈能力甚至比她还强上数倍! 回到了皇后的长春宫,她正着人拿了好些吃食过来,瞧见静娴回来,便亲切拉着她的手。 说:“快尝尝,这腻子膏是我亲手做的,从前月儿来信说,你幼时最爱吃腻子膏了。” 皇后满脸慈爱,看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母性的柔和。 “渐渐地,月儿也就不和我书信来往了。”后来她才知道,南明月已经死了,苏圣也死了。 她以为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死了,如今还活着,便算得上是对月儿最大的安慰了吧。 第352章 她怎么在脱师尊的衣服? “我不爱吃甜的。” 静娴淡漠拒绝,即便无法告诉皇后她本不是真正的苏娴,便用这种放肆去斩断她心中的希冀。 她来宫里,只是想利用皇后的仁慈得到暂时的庇护而已。 在阿渊未曾打到南楚之前,她都会用这副假象去欺骗她。 皇后有些尴尬,但也只是僵凝了片刻,便让人将东西撤了下去。 温柔地询问:“那阿娴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我让人去做。” “我不食五谷,靠天地之气而活,修行之人,五谷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罢了,娘娘还是莫要这般耗费心神在我身上了。” 皇后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 但她对静娴的慈爱依旧没有减少半分,只是略显失落和怅然地说:“你起初还唤我一声姨母呢。” “……” 静娴默然。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缘故还是归元珠的缘故,让她对这一切都感到十分冷漠,大概是萧正邕那句话提醒了她。 皇后对谁都这般仁慈爱护。 更何况,她还是南明月唯一的血脉。 更是南明氏族唯一的希望,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斥着各种利用和阴谋的,她开始变得警惕而敏锐,又和从前一样,变得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除了阿渊。 “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阿娴,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多待几日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般,宽宏仁爱。 “阿娴,你来南楚,是为了杀微生尊者对吗?”皇后毫不避讳地问着。 静娴点头,毕竟现在整个南楚的人都知道了。 “其实你要杀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皇后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宫女端着个木箱子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支银杵,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顶端镶嵌着如血一样红的宝石。 更像是一只眼睛。 “这是我南明氏族祖传之物,如今你既来了,这东西便应该交给你的,你拿着它,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且无人敢拦你。” 皇后依旧笑着,只是眼里有诸多眷恋和不舍。 “不用这个我也能杀了她。” “是吗?” 皇后笑笑:“那微生先生呢?” “我不知你们有何渊源,但这个是唯一能够杀了她的东西。” 她像是能够看穿静娴的内心一样,接着说:“你此行大概也是为了微生先生,阿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她将那银杵交给静娴,很凉,如同握着一块儿冰,和她的心一样凉。 皇后想,她大概是捂不热静娴的心的。 因为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没有心的,太过于凉薄,根本无法靠近。 她想,定然是幼年时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她除了心疼,就不会再有别的了。 “娘娘是否预知到了什么?” 静娴握着手里的银杵问。 这个看似温婉端庄的女人,其实心里也藏了很多秘密吧,她好像能算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连裴寂打了败仗,她也一点儿都不吃惊,只是担忧裴寂的伤势罢了。 “我不过一介寻常人,哪儿能预知未来?”皇后摇头轻笑,她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宫里插花品茶。 静娴扫了一眼这长春宫里的宫女们,都各自低着头忙碌着手里的活儿。 却有几个下盘稳健的,走路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是我想多了。” 她不再多问,而是静待黑暗的降临。 只有晚上,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猎杀的时候。 新的尊者府已经腾出来了,微生柔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婢女们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因为那地上还躺着一具刚断气的尸体,她们不敢相信一向心怀天下的尊者,竟然会因为一个婢女不慎打翻了茶台,便拧断了她的脖子。 手段这狠辣,她们前所未见。 “都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将这晦气的东西拖出去处理干净了!” 现在微生柔只要一想到聂琅嬅日日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就变得无比狂躁,恨意梗死在胸腔里不停发酵着。 可惜她又没有那个本事去杀了她。 “她这是在干什么?”盛长风和她一起趴在外墙上,看着屋子里的人影,好像正在脱衣服。 “嗯,两个人?”盛长风拧眉:“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师尊?” “不对,她怎么在脱师尊的衣服?!” “无耻!下流!卑鄙!” 盛长风当即恨不得立马冲进去乱刀砍死微生柔。 师尊在他眼里可是冰清玉洁,从不近女色,数百年来,更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 那微生柔居然那么不要脸的脱她师尊的衣服! 难道她是想乘人之危? 想着赶紧把师尊给睡了,这样就算以后师尊清醒了,也就不得不对她负责了。 “你的想象力,可以去写话本子了。” 盛长风咬牙低声道:“你别光看着吧,赶紧想想办法,不然我师尊的清白可就没有了。” 静娴翻了个白眼:“急什么?你师尊要当真是个正人君子的话,就算是受了蛊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的。”qqxsnew “况且,男人的本性不就如此吗?你敢说一个绝色美女在你面前脱光了你能没反应?” 盛长风瞪大了双眼:“我是我,师尊是师尊!别拿师尊和我比,我不配!” 静娴嘴角一抽,他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现在时间还没到,只能再等等看了。 皇后说,那银杵只有在南明氏族人手上才能发挥作用,且只有等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行。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还得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屋子里,衣衫脱落了一地。 袅袅香烟带着些催化的作用,这不是微生柔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了。 可惜每一次她放下自己的尊严,将最完美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他始终都不为所动。 她不信这一次,微生玉还能扛得住这香和她。 “微生哥哥,我已经等了你四百年了,虽说你我二人未能将那婚礼完成,可到底是拜过天地祖宗的,如今我也算得上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她神情贪婪餍足地依偎在微生玉的怀里,可那人面无表情,根本不为所动。 第353章 你难道不想保住你师父的清白了? “你快出手啊,别等了!” “那臭女人都贴上我师尊了,我师尊的清白快没了!” 盛长风看着窗户里投出来的光影,整个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静娴一拳砸在他脑袋上,低声道:“小声些,你是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发现咱们在这里偷窥吗?”仟千仦哾 “什么偷窥!我这叫拯救自家师尊,名正言顺的好不好?” “名正言顺?”静娴冷笑:“那你名正言顺走进去给我试试?” 那微生柔还不得瞬间将他轰成渣渣。 盛长风委屈地撇了撇嘴:“我不敢。” “不敢就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割了你舌头!” 盛长风嘴角一抽。 好凶! 西圣储君怎会喜欢上这般凶狠恶毒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乖乖看下去,你师父可没你想的那般脆弱。” 静娴拧过他的脑袋强迫让他继续看着,她似乎看的有滋有味,很想看看,美人当下,微生玉能否坐怀不乱。 屋子里,微生柔使出自己浑身所学,为了勾引微生玉,她还曾去请教过青楼里的嬷嬷,教她如何魅惑一个男人。 如何将自己便的如同水一样柔软,牢牢地裹住男人的心。 红唇在他的喉结处,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这让微生柔欣喜无比。 “微生哥哥,你也是有反应的对吗?” “其实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抱抱我好不好?”微生柔无比卑微地乞求着,明明都这般了,为何微生玉就是不听她的使唤。 嫩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的手钻进了男人的里衣中,看着他一头墨发披散而下。 清冷却又充斥着强悍的性张力。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脸颊甚至在泛红,胸膛急促上下起伏着,微生柔越发卖力了起来。 只要有反应,今晚她就一定能够成功的。 “快呀快呀!这月亮怎么还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了!” 盛长风快要坐不住了,不断的看向天空,不知为何,今晚阴云密布,遮挡了月亮。 “再不快点儿,就要被那女人得手了!” 静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里头的人影,微生柔使出浑身解数纠缠在微生玉的身上。 然而不论她怎么努力,微生玉却始终都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宛如一个木头人般,只是呼吸凌乱急促罢了。 只见他脸色潮红,分明是已经欲火焚身了,却依旧在克制着。 微生柔咬牙,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怒喝:“到了这个地步,你的心里都只有聂琅嬅那个贱人吗!” “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聂琅嬅,便是对你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你都无动于衷!” 她可真是失败啊! 在他面前,即便尊严碎了一地,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样。 “聂琅嬅?”盛长风将狐疑的目光看向静娴。 “看什么?” “你是聂琅嬅?” 静娴扬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一刻,盛长风脸上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他是想过,但没想到是真的。 “你、你竟是琅嬅老祖?真的琅嬅老祖?” “这世上还能有假的琅嬅老祖不成?” 静娴无语:“你这般蠢笨,是如何长这么大的?” “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没看见月亮出来了么,还在这里啰嗦,你难道不想保住你师父的清白了?” 静娴瞪了他一眼,盛长风这才反应过来。 “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盛长风激动地大喊。 “……” 静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下看:“小子,你要不要看看下面是什么?” 盛长风茫然低头,赫然看见墙角下站着一排排府丁护卫,手里拿着东西正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 静娴叹了口气,无奈扶额:“早知道我就一个人来了,遇上你这么个蠢货,是我人生最大的不幸。” 盛长风当即拔出刀:“怕什么,将他们杀干净便是!” 说着,他就直接冲了下去。 而静娴手中的银杵此刻也在月光的照拂下化作一柄银色软剑。 她很少使用长剑,大多用的都是能够近身的武器,譬如短刀匕首等。 “聂琅嬅?” 微生柔脸色铁青,怨恨恶毒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一个动来。 静娴站在外墙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银色长剑发出慑人的光芒。 她竟从那光芒中察觉到了几分恐惧,那是什么? 玄月当空,清冷的月色洒在她身上,仿若镀了一层银光。 “本郡主真是想不到啊,堂堂微生尊者竟也会用情丝香去魅惑一个男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素来只有青楼里的女子才会用呢。” 静娴挑唇,眉眼里是对她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从前她就看不起微生柔,现在也一样。 被人看穿了自己的手段还这般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微生柔顿觉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着。 她在外人面前素来装得冰清玉洁,如今她就如同被人剥光了衣裳般赤裸难堪。 “我与他已经成婚,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夫妻之间不过是用点儿小情调罢了,竟也能让你这般妒忌发狂吗?” 微生柔扬起唇角,心里却恨的发狂。 “哦?名正言顺的夫妻?”静娴啧啧两声:“大婚那日众人可都是瞧得明白,微生玉连与你夫妻对拜都不肯,又如何算得上名正言顺?” “不若你唤微生玉出来,让他亲口告诉这天下人如何?” “你放肆!” 微生柔勃然大怒:“这里是尊者府,你既从皇宫出来了,以为还能活着回去吧!” 她不再掩饰,手中红光大冒。 隐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砰的一声巨响,微生玉破窗而出,如同保护神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微生柔骄傲的抬起下巴,得意道:“看见了吗?就算他不愿和我成婚,他也会潜意识的保护我。” “微生玉,杀了她!” 围殴生肉厉声大喝,手中的红光似乎能够操控微生玉,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都还在自欺欺人。 静娴如临大敌,紧握手中银剑。 她可没忘记,昨天给她一掌的微生玉那力量有多恐怖,比起之前更甚! 第354章 我不怪你了 那人光裸着身上,精赤的肌肉充满了雄性浑厚的力量,皮肤下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见。 他那紧握的双拳之中似蕴含了强烈凶猛的力量,随时都可以给她致命一击。 “郡主,别耽搁时间了,要是咱打不过就跑吧,大不了下次再来!” 盛长风虽是蠢了些,可好歹能分清眼前形势。 他的师尊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身体里的力量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浑浊邪恶,不负从前纯净清爽。 肯定是那妖女对他师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微生玉,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 “她可是和你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恨,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杀了我吗?” 从始至终,微生玉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皮肤下的血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 静娴眉心紧拧,这是什么邪术? 她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他……似乎在抵抗微生柔的操控,他是有意识的! 可是这种抵抗,会让他身体里的力量越发充斥着他的血管,恐怕最终会因血管爆裂而亡。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得出动出击! 至少要让他将身体里的力量释放出来。 在他还未动时,静娴的长剑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原以为他会躲,可他竟然就那般站在原地毫不躲闪。 静娴大惊,迅速收回了剑朝着一旁的微生柔刺了过去。 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即将就要触碰到微生柔的那一刻。 微生柔心中大喜,果然,微生哥哥依旧见不得她被这贱人所伤! 静娴诧异无比地看向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要护着微生柔吗? 只是忽然间那拽着她手腕的掌心发力,猛然朝着微生柔的心脏刺了进去。 “噗嗤——!”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微生柔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力量注入银剑被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他抓着静娴的手腕,将银剑再次送进了几分,彻底将她贯穿。 “你……” 喉间涌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刹那间电闪雷鸣,整个南楚上空如同天裂一般,被闪电撕扯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来。 盛京百姓们惊慌失措地看着漆黑的上空,月色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天裂了?” “好端端的,天怎么会裂?” 漆黑的天空裂开的缝隙就如同一只鬼眼一样俯瞰着整个南楚大地。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上了一层恐慌。 微生柔忽然笑了起来,一双充满恨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静娴。 说:“知道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杀我吗?” “他明知道当初是我害得他将你丢弃在婚礼上,却依旧容忍我活到了今日,你以为是他对我有旧情?” “不,不是这样的,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上承载着南楚数千年的国运,我若死了,南楚的国运也就断了!” “聂琅嬅,你将会害得整个南楚百姓流离失所,血流千里,你将会成为这天下的罪人!” 他居然就这般放纵这贱人杀了她! 用的,还是南明氏族的祖传圣物! 那银剑一定是皇后给她的吧,皇后……皇后居然也想要她死! 静娴狠狠拧眉,抬头看着天上的裂缝,隐隐有雷光浮现。 为何……为何皇后没有告诉她? 反而要让她用这把剑去杀了微生柔,她是南楚的皇后,既然微生柔身上承载着南楚的国运,又怎会她亲手去断送了南楚的国运? 与此同时,天上的繁星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那一刻,南楚大地好似陷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你断送了南楚的国运,你将南楚沦为了人间炼狱,恶鬼将从裂缝中钻出,蚕食无辜百姓,南楚将再无光明照耀!” 微生柔可悲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她都是为了承载国运而活,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她一直活到了现在。 即便几次性命垂危,微生玉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可以为她续命的法子。 “千古罪人,你就是那个千古罪人啊!”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月色消散,银剑再次化为银杵的目光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郡主,把它捡起来,趁着她神魂还未消散,将其钉在神魂之上!” 盛长风在一旁大喊着。 静娴也没有犹豫,再次握紧那银杵,对准微生柔的头骨猛然刺了下去。 那一刻,微生柔瞳孔巨缩。 就在她神魂快要消散之际又迅速聚拢回归身体,天裂似乎已经停止了,并且正在迅速愈合,原先消散的星辰再次出现。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幻梦一场。 “失算了吧?你以为皇后娘娘为何要给郡主这银杵?” 盛长风拔出长剑,上面还在滴血,冷哼道:“历代南楚太子都只能娶南明氏族的女子为妻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自以为自己承载国运,便无人能动你,殊不知这天底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而她就是克你的那个人。” 这院子里的人杀得差不多了,其余一些都是没啥杀伤力的。 然而尊者府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其他人。 听着外面密集的脚步声,静娴一把拽住微生玉的手说:“跟我走,我带你离开南楚!” 随便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去过他自己想过的生活。 以后他就不再是南楚的微生先生了,更不是南楚的守护神,他只做他自己,不论是羽化飞升,还是生老病死,都可以遵循自己的内心,只为自己而活。 然而他只是眼神冰冷且陌生地看着静娴。 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怪你了,以往的仇怨咱们一笔勾销。” 她知道他有心结,若非自己成了桎梏他的枷锁,他早就飞升了。 “郡主,来不及了,大都督已经带着人围了尊者府了!” 盛长风也不去看地上的微生柔一眼,反正南楚是保住了,至于微生柔,只要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静娴依旧固执地拉着他:“你不跟我走,可是对这里还有眷恋?” 第355章 你再抱紧些,我感受不到你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静娴,萦绕在身上的邪气也越来越重了。 他忽然一掌将静娴推开,双眼迅速被一层邪气所覆盖,原本俊逸的脸庞也变得邪气了起来。 盛长风忽然一把拽过她,摇摇头说:“他已经记不得你了,你若还在这里待下去,他会连你一起杀了的!” “他已经丧失了神智,杀微生柔不过是一直潜藏在他心里的愿望罢了,微生柔试图操控他,那就注定会有被反噬的那一天!” 他的师尊功德无量,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操控的。 他现在…… 大概只是不想伤害郡主罢了。 在明白师尊的心意后,盛长风决定不再去管他,而是要带着静娴走,他不能让人知道是苏娴杀了微生尊者。 否则,就算她是南明氏族的血脉也保不了她,说不定就连皇后也会受到牵连的! 盛长风很快就分清了形势,可她固执道:“我欠他一条命!” “若我不带他走,让南楚百姓知晓他们的守护神已经成了个邪物,他的下场一样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盛长风怔住了。 他扬起手正要落下去,却被静娴更快一步落在了微生玉的后颈。 盛长风瞪大了双眼,因为那一掌下去并没能将微生玉打晕,反而是引来了他的怒意。 邪气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身体里那股嗜血之感又在蠢蠢欲动了。 那种欲望,让她想要疯狂地将他吸食干净,直到他的死亡!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她似乎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她竟然在渴望得到他的力量! 那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头昏脑涨,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她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归元珠侵蚀。 千钧一发之际,巨大的火球降落在尊者府,带着火油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将其迅速带离火坑。 “走!” 熟悉的嗓音让她有片刻的怔愣,甚至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她被人抱着塞进了一辆马车里,马车急速穿过混乱的人群,朝着偏远的郊区行驶而去。 就在她被带离的下一瞬,无数身穿甲胄的士兵冲进了尊者府,然而他们却都被从天而降的火球包裹着。 冲天的火光包裹着士兵的惨叫,将这一切都焚烧在熊熊大火之中。 “阿娴,阿娴醒醒?” 马车里,那一身黑衣的男人抱着陷入昏迷中的静娴,马儿飞快奔跑在丛林中,最后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停下。 她迷迷糊糊中只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意识却很沉。 她听到有很多人的声音,很乱,很嘈杂,他们似乎在争吵。 知道翌日熹微洒落在森林里,她被一阵香气所吸引,外头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她迅速握紧了手中匕首,警惕地盯着洞口。 “是我,阿渊。” 嗓音伴随着匕首一起落下,静娴愣愣地看着出现在洞口的男人。 原来昨晚不是幻听,是他真真切切地出现了。 日光下,他玄衣墨发,眉目间亦是深沉,又合并了诸多温柔缱绻。 数月的分别,让他身上裹挟着沙场上的狼烟,更是有说不尽的杀伐之气。 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像这一刻般,让她觉得心跳都是那样激烈如雷鼓。 纵使世人对他仍旧有诸多评判,依旧视他为妖孽灾星,认为他将会给西圣带来无穷尽的灾祸。 可静娴觉得,都没有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那般心安喜悦。 她以为自己的心是冷的,却不知早就已经暖了。 “你……” 她艰难而生涩地开口。 “嗯,是我。”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好听,漆黑的眸子里宛若藏了浩瀚苍穹,深得似要将她吸进去。 清晨的风扬起他的袍摆,他上前将静娴轻轻抱在怀里。 “阿娴,是我,我来找你了。” 在知道静娴已经到达南楚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也跟着一起飞来南楚了。 于是马不停蹄地往南楚赶,终究是见到她了。 见到她的那一刻,陆沉渊的心才算彻底安定了下去。 风沙磨砺了他的脸颊,变得越发深沉犀利,褪去了几分曾经的温润。 她眼眶忽然有些发酸,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竟是让她那般贪恋这个温暖宽阔的胸膛和怀抱。 她说:“阿渊,你再抱紧些,我感受不到你。” “好。” 他紧紧地圈着静娴,下巴在她颈窝处轻轻摩挲着。 这种久别重逢的心总是激动的,嗅着她身上的药香,感受着她不复从前温暖的身体,陆沉渊的一颗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即便未曾亲眼见过她经历了什么,可这一路赶来,他也听说了不少。 他的阿娴为了他的子民,已经受了太多苦难了。 若非是因为他,阿娴根本不必这般忙前忙后。 晨风轻抚,温柔的光影轻轻落在那相拥之人的身上,似怕惊扰了他们。 却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货色,提着烤鸡过来兴冲冲地大喊:“皇兄,烤鸡熟了!” “包子,还有石头他们去城里买的肉包子!” 陆沉渊:“……” 罢了。 以后再抱也不迟,且忍一忍吧。 陆千秋提着烤鸡,目光在静娴身上一扫,随即就往地上那么一坐,说:“郡主怕是不知,皇兄听闻你在南楚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千里奔袭。” “途中都跑死了两匹马,啧啧,是生怕你出半点儿岔子啊。” 南楚比起西圣更要凶险,皇室拼了命都想得到苏娴,她还自己跑了去。 “殿下,包子,包子来了!” 两个衣着朴素的小年轻跑过来,他们都是军中杀敌最出色的两个,已经提拔成了左右副将,眼下也跟着一起来了南楚。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也特意穿上了南楚的衣裳。 “见过郡主。” 几人围坐在地上,将买来的吃食打开,说:“这包子可香了,郡主快尝尝?” 静娴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们。 似乎在她眼里,除了陆沉渊,这些人都不足以让她多看一眼,心中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平静无波。 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难为你们一大早就去买了。”陆千秋笑着摇了摇头。 又看向静娴,问:“这些不合郡主胃口吗?” “阿娴不食五谷,你们且吃。” “郡主好生厉害,昨日单枪匹马的进去,竟然就那般轻松的杀了微生尊者!” “听说那微生尊者可不得了,原是要飞升成仙的人了,不曾想却死在郡主手里!” 两个小年轻无比兴奋地说着。 第356章 阿娴,等我回来 “不过咱们刚刚进城卖包子的时候,听说昨夜连那微生先生也一并失踪了,但咱们昨天去的时候,他明明还在的呀。” 静娴猛然抬头。 “你说什么?” 微生玉不见了? “莫急,应该是他徒弟将他带走了,微生玉失了心智,便断然不能让南楚皇室发现,否则他也逃脱不了被抹杀的下场。” 陆沉渊带着静娴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林子里四处都是虫鸣声,阳光透过枝桠缝隙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很是好看。 “可那南楚皇室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敢杀仙人?” “这世上总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若是把那仙人一杀,南楚不就相当于自断一臂?” “断臂与否,南楚的气运都到头了。” 他们还在议论着,陆沉渊却是带着静娴进了山洞,陆千秋看了一眼,便立马收回了目光。 挥挥手说:“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左右那都是南楚的事儿,和咱们无关。” “都去四处巡逻查探一番,若是发现南楚追来的人,格杀勿论。” 皇兄这般大老远地跑来找苏娴,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听他们在这里絮叨的。 “阿娴,你气息乱得很,我与晋王还有些许事情未办,你且在此处等我们回来。” 不仅气息很乱,还有内伤。 “好。” “对了,你们来南楚,那前线怎么办?”不会就将那么多士兵都丢在战场上了吧。 “裴寂铁骑大势已去,他身受重伤,无法再上沙场厮杀,少了他这个主心骨,我西圣任意一个主将都能统领军心,横扫南楚铁骑。” “这么自信?”静娴扬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若不自信些,将来如何娶你?” 他轻笑一声,捧着静娴的脸,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便匆匆离开。 “阿娴,等我回来。” 陆千秋似已等候多时,二人翻身上马,便迅速消失在林子里,只留静娴一人在山洞之中。 而此刻的南楚皇宫却是热火朝天。 “都说那妖女留不得留不得,皇后娘娘非要留!” “如今倒好,她不过才来几日,竟害得微生尊者陨命,微生先生也不知所踪。” “陛下,还请速速处置了那妖女才是啊。” 那些臣子们当真是着急上火,南楚皇帝眉心已经拧成了川字,想来也是忧心不已。 “陛下,若妖女不除,我南楚皇室终将蒙难,还请陛下着令,杀妖女!” “恳请陛下着令,诛杀妖女!” 朝臣们纷纷下跪,倒也有一些支持静娴留下来的,毕竟老祖宗的规矩不可怕。 南楚流传千百年的规矩,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宫看谁敢!” 大殿门口人影晃动,皇后一席繁复宫装出现,脸上带着愠怒和威严。 “苏娴乃南明氏唯一的血脉,若她身死,南楚皇室将后继无人,这个道理,诸位难道还不明白吗?” 随着她那威严的声音落下,高座上的皇帝也是幽幽叹气。 “梓潼,后宫不得干政,回去!” “陛下,妾只是有话要说罢了。” 皇后站在大殿之上,第一次直面君王,无视了他曾经带给自己的恐惧。 说:“微生尊者承载南楚国运,可她已陨命,南楚国运仍在,这是否说明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受了微生尊者的蒙骗?” 此话一出,震惊朝堂。 “这怎么可能!” “微生家族传承千年之久,正是有他们的气运加持,我南楚才能繁荣昌盛至今。” 皇后冷笑:“可诸位也都瞧见了,昨夜天裂,又迅速愈合,便是上天昭示神谕,我南楚从来都不是靠一个女人来稳固江山的!” 一个微生柔,死了便也死了。 她南明氏族的圣物可将她神魂封印,继续承载国运。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让苏娴用银杵杀了她。 “陛下,边关战报!” 大殿外的太监急匆匆地进来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慌乱惊恐的表情。 急促道:“太子战败,西圣大军已经力压太子,正朝着皇城逼近!”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落下,大臣们再次慌了神。 “陛下,定是那妖女惹出的祸端!” “她乃西圣储妃,却在我南楚皇室,那西圣储君定是冲着她来的,陛下,此女非杀不可啊陛下!” 他们大有一副非杀了苏娴不可的架势。 皇后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论战败与否,都不应该扯到一个女子身上去。” “尔等乃我国之栋梁,却容不得一个女子吗?”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但她是苏娴,是西圣储妃,更是扶麟之主,这样的人只会给我南楚带来灾祸!” 他们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南楚皇帝头疼叹气。 皇后忽然跪下来,恳求道:“妾只求陛下留她一命,有她在,南楚便多了一张可以拿捏西圣的王牌,陛下三思!” “这……”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莫要再吵了,吵得朕头疼!就依了皇后的意思,留她在南楚。” 随后南楚皇帝也不顾众臣的劝说便退了朝。 事后,身边的探子来报。 “陛下,那苏娴已经一夜未归,现下并不在长春宫之中。” “皇后有事欺瞒着朕,且由着她去,一个女子罢了,再怎么有能耐,也翻不出这天来。” 似乎在他以为,这天便是男子所创,女人是永远都逃不出去的。 “传信给太子,若是打不过,便早早地撤军回来养伤,守着盛京,等伤好了,再一举攻下西圣。” 这一次的失败并不代表着什么,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是足以战胜那西圣储君的。 在他看来,陆沉渊不过是运气好才能赢了自己的儿子罢了。 裴寂自小就是天之骄子,更是天纵奇才,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他! 京中失去了一个微生尊者,她口中的灾乱并未降临,人们似乎已经快要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了。 路长风用了铁链将微生玉捆着,连夜带离了盛京城。 “师尊,真是对不住,先前您叫我驱邪的法子,如今我倒是全用在您的身上了。” 盛长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他放下来,看着神智全无的微生玉,心里百般酸涩惆怅。 第357章 皇兄是为了你,我不是 虽是将师尊带离开了盛京,可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他并不知道。 因为师尊并不能彻底离开南楚,再怎么逃,他们也逃不出南楚国土,难道他真的要带着师尊过一辈子东躲西藏的日子吗? 且他是凡人,终将会生老病死,但师尊不一样。 他会比自己活得更加长久,那么在他死后,师尊该怎么办呢? “罢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等咱们能先活下来再说吧。” 大不了他就带着师尊去找聂琅嬅,她是琅嬅老祖,又是新一任的修罗王,一定有办法将师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的。 他给微生玉找了身寻常老百姓的衣服来。 “师尊,真是委屈你了,只能穿寻常百姓的衣裳,不过你从前总说,达官贵人们的一切,都来自百姓之手。” “王孙们接受了百姓的馈赠,就该有所作为。” 微生玉很安静,只是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精赤的上身阴影有些伤痕在,他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盛长风的手。 盛长风吃了一惊:“师尊?” 然而他只是将盛长风推开站起身来,似要往外走。 “师尊!” 盛长风连忙追上去,看他在外面漫无目的的走着,盛长风忽然一阵心酸。 他的师尊从前是何等的风姿绰约,如今却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而这一切,都拜那该死的微生柔所赐! 好在她现在已经死了,可盛长风还是恨不得将她拉出来挫骨扬灰。 “师尊是要去找聂前辈吗?” 盛长风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说:“她说她不怪你了,师尊,放下自己的心结吧。” “徒儿会带你去找高人,解开你身上的束缚,让你重归自由的。” 他看见微生玉停下了脚步。 即便他忘记了所有人,也包括他,但只要一提到那个人,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停下来。 师尊以前肯定很爱她吧。 虽然不知为何会分开,可这天底下从来都是悲欢离合,聚少离多。 可他依旧固执地往前走,盛长风跟上去,说:“您即便要找,可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师尊!” 盛长风咬牙:“徒儿知道她在哪里,您跟徒儿走好不好?” 他果然停下了脚步,肢体僵硬的转过身来,茫然而陌生地看着他。 盛长风脸上面前挤出一抹笑容来。 他尝试性的去拉微生玉的手,因为小时候,师尊也是经常这样拉着他,走遍南楚的大江南北。 他躲开了,用警惕和危险的眼神看着他。 盛长风胸口一堵,窒息之感扑面而来。 “师尊……您记不得徒儿没关系,但您要知道,徒儿不会害你的。” “所以,您跟徒儿走,好不好?” 他再一次尝试着小心去拉他的手,他的手是那样的修长,骨节分明。 叫他结印时,盛长风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的手。 感叹师尊的手可真好看! 又白又长,精瘦有力。 这一次,微生玉没有躲开,盛长风心中微喜,更加大胆的抓住了他的手。 说:“师尊别怕,徒儿这就带您去找她,好不好?” “找……”微生玉忽然开口,只是那嗓音嘶哑而笨拙。 “她?” 盛长风浑身一僵,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微生玉。 “师尊您刚刚说话了?” 他没听错吧? 师尊开口说话了? 他喜极而泣,连忙道:“对,我们是去找她!” “不……不去!”他却忽然挣脱了盛长风的手,神情略带几分僵硬和悲伤。 结巴道:“她、她恨我,不愿、见我。” 他低垂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盛长风心里堵的厉害。 “没有,她已经不怪你了,师尊,别将自己困在原地了。” 他本该飞升,成为那济世怀民的仙人,却一直被困在原地,止步不前。 “真的?” “嗯,真的,徒儿不敢欺瞒师尊。” 盛长风对他温柔地笑笑。 他的师尊,即便被操控夺走了心神,依旧没有残害过无辜。 他的心,至始至终都是干净无瑕的。 这样好的师尊,不应该是这么个下场,他既然想要去找琅嬅老祖,那就去吧。 见一见,也许有的事情就有转机了呢。 可他现在也不知道郡主在哪里,昨天晚上的情况太过于混乱,郡主似乎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她那么强,一定是极其熟悉的人,她才会跟着那人走吧? 如此一想到话,能让郡主安心跟着走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西圣储君陆沉渊吧。 也就是说,西圣储君如今在南楚境内。 他能丢下千军万马来到南楚,也就说明太子殿下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好。 已经日暮西山了。 夏日的阳光让她很是不喜,阴凉的山洞才是她的最佳避难所。 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是陆千秋他们回来了。 “郡主,我们带了烧鹅回来,据说是南楚一绝,您要尝尝吗?” 他们在洞口外喊着。 “不了,你们吃吧。” 即便掩饰的很好,但她依旧嗅到了他们血腥气。 “储君呢?” 除了他们三个,并没有看见陆沉渊的身影。 陆千秋说:“皇兄脏了衣衫,正在清洗,郡主的等等也就过来了。” 太阳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森林中陷入了一片昏暗,他们生了火,用以照明和驱赶野兽。 “你们此番单枪匹马来南楚,当真只是为了我?” 静娴和他们席地而坐,两个年轻人啃着烧鹅喝着烧酒。陆千秋说:“皇兄是为了你,我不是。” 他咬了一口馒头,“你是南明氏族人,应该也知道,南楚非你不可的。” “那裴寂想娶你,是因为南明氏族拥有通晓未来的本领,且能逆转时间,追溯过去。” “不仅如此,南楚皇室长子只能由南明氏族女子的肚子里孕育而出,否则南楚皇室将后继无人。”静娴目光一颤,她是第一次知晓这些,怪不得那皇帝不杀她。 哪怕她已经生过孩子也依旧要让她嫁给裴寂,原来是因为除了南明氏族的女子,南楚皇室根本无法与别的女子孕育出子嗣来。 故而历代皇帝即便后宫佳丽三千,若没有南明氏族,再多妃嫔都无法拥有身孕。 唯有娶了南明氏族的女子,才能绵延子嗣。 别的妃嫔即便有孕,也只能诞下公主而非皇子。 第358章 阿娴,我很想你 “南楚百姓将这视为神赐,因为从南明氏女子生出来的嫡长子,都格外神勇聪慧,天资过人。” 这既是一种恩赐,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 不然,那南明月为何会离开南楚? 这里面一定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郡主。” 陆千秋望着她,火光映照在他坚毅的脸庞上,他说:“从前我很嫉妒你。” 静娴扬眉,静待他的下文。 “皇兄是整个西圣最好看的人,当年皇室所有人都在欺凌他们母子,唯独我没有,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陆千秋其实很有自知之明。 他是嗔恋一些东西,可也知道自己和静娴之间的差距,莫说是武力值,便是那沉着冷静的手段,他也是比不上的。 若是要打,郡主只怕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他了,故而自己那点儿功夫,还是莫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了。 从前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人都死干净了,只剩他还活着,他应该是要庆幸的吧。 “郡主既然选择了皇兄,那以后就请不要抛弃他,永远陪在他身边吧。” “我会尽我所能辅佐皇兄,护卫西圣。” 静娴起身,月色沉浮。 “他是我选的男人,我自会负责到底,不劳晋王费心。” 说完,她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有凤凰藤在,她很快就能找到陆沉渊的位置。 清冷的月色落在溪面上,波光粼粼,如同银色的鳞片泛着耀眼的光芒,好看极了。 然而吸引她的不是这皎皎月色,而是那溪中美人。 一头墨发如瀑,晶莹的水珠顺着男人精赤的上身滑轮至腰腹部,一路往下。 健美的肌肉充斥着十足的性张力,勾人十足。 静娴眯了眯眼睛,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绝美画卷! 他这样的美人,也难怪陆千秋会对他念念不忘。 “阿娴,偷看的话会长针眼的。” 咳! 静娴尴尬轻咳,润了润嗓子,说:“本郡主看自己的男人怎么能说是偷看呢。” “再说了,你身上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 “阿娴。”陆沉渊悄咪咪红了耳根子:“女孩子家家的,总该矜持些。” 静娴撇嘴:“你这样在我面前,让本郡主如何矜持?” 男人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肌理线条更是流畅优美,充斥着一个男人的野性。 “那阿娴要下来,与我共浴爱河吗?” 他难得发出了邀请,静娴岂有拒绝的道理? “你方才不是让我矜持?” “在我面前,阿娴无需矜持。” 他抬眸,深邃的眼眸中似带了水汽,朦胧勾人,随着他的动作,溪水露出他的躯体来。 背部和胸膛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依旧能看出一点儿浅显的痕迹来。 “这么着急赶来寻我,受伤了?” 他上岸来,拿了衣衫批在身上,湿濡的发丝也在瞬间干了。 他拉过静娴的手:“真凉,归元珠在体内的感觉不好受吧。” 静娴诧异的看着他。 “你……” “褚建怀写了书信,说了许多,我家阿娴真厉害,居然成了修罗王。” 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头顶上,眸光柔和宠溺,似要将她溺死其中。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静娴的心开始怦怦跳了起来,有些事情始终都是瞒不住的。 他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 静娴的心一沉。 所以,他是都知道了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他嗓音是那样的温柔,带着无限包容,似乎就算她是这天底下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他对她的心也依旧不变。 他说:“阿娴,这世上除了你,便再无重要之人,不管你是叶静娴还是苏娴,亦或是另外一个人,我都只要你。” 他捧着静娴的脸,四目相对,夜晚的风浅浅拂来,吹起她的发丝。 林子里也多了些枝桠攒动的声音,他喉结微微滚动,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分别的味道。 他身上清寂的气息传来,却无端让她心跳加速,骨子里的悸动似乎有些藏不住了,他的眼神如狼似虎。 下一刻,他便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唇,那熟悉的柔软和芳香袭来,让他忘却了这几日赶路的劳累和疲倦。 剩下的只有掠夺和占有。 “阿娴,可以吗?” 他终究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鲁莽,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静娴微微一笑:“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静娴似乎从来都不会拒绝他这方面的请求,原本冰凉的身子也因他身体的温度而变得炽热。 强势的气息入侵,似要将她的灵魂烙印,滚烫的让她觉得世界都是混沌的。 他紧紧的拥着静娴,宽大的衣衫铺在了草地上,即便未曾言语,她也感受到了他胸腔里的万千情意。 那一刻,凶猛的情感犹如山洪爆发,将她彻底席卷侵占。 他的吻温柔而霸道,他说:“阿娴,我很想你。” “赶路的时候想你,杀敌的时候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我有私心,我想杀了裴寂,可我到底留了他一命。” 因为阿娴在南楚,裴寂若是死了,他的阿娴肯定也不会太好过。 “嗯,想的话就感受我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静娴轻轻勾唇,月色下,她皮肤白皙干净,修罗一族特有的魅惑在她身上显现,这一刻美艳绝伦,勾魂摄魄。 她的眼神无疑像是在邀请,轻柔的话语落在他心上,被狠狠的烫了下。 是千万千美好的语言,大概就是她不顾一切禁锢和束缚,也要陪他一起沉沦吧。 最后意识混沌模糊,直到月色朦胧,他才抱着累的睡着的静娴回去。 两个小年轻们依旧来回巡逻,山洞前只剩下陆千秋,他看见他怀里的静娴,脸上浮现一抹暧昧。 “皇兄可真是性情中人,千里迢迢赶来,竟是忍耐到了现在。” 他发现在月色下,静娴的身子如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这就是修罗王吗? 都说修罗王断情绝爱,那静娴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竟然不会像传闻中的那样吧,变成一个无情无爱的人,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修罗之境。 第359章 心甘情愿,九死不悔 “等归京后,你也该寻个女子成婚了。” 陆千秋靠在洞门口撇撇嘴说:“我又没有皇兄这般好的运气,能遇得上郡主这样的女子,再说了,本王对女子没兴趣。” 要是有兴趣的话,他的王府里早就侍妾成群,莺莺燕燕一大片了。 “没人妨碍你的王妃是男是女,少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 陆千秋目光一顿,有些尴尬。 “所以,皇兄都知道?” “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想不知道很难。” 陆千秋就更尴尬了。 被人戳破之后,他有些无地自容。 “皇兄教训的是,臣弟记住了。” 陆千秋叹了口气,看来想要皇兄放心,归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得给自己找个王妃才行啊。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事情,总之,命要紧。 “皇兄。”他看着陆沉渊坐在一旁,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枕在自己腿上,目光里充满了温柔。 说:“现在南楚大势已去,正是一举拿下的好机会,咱们的大军也已经绕过了难处边境,正朝着盛京逼近。” “但南楚盛京还有五万大军守着,咱们只带了两万人来,能打得过吗?” 自从知道皇兄的野心是吞并南楚后,陆千秋就下定决心哪怕是死,也要跟着皇兄干一番大事业。 虽说他之前一直在战场上,但还真没有和裴寂交手过,这是第一次。 “行兵者,并非是对比双方数量来取胜,有些时候,不费一兵一卒便也可拿下一座城。” 陆千秋有些诧异,难道皇兄在南楚皇宫还有自己的眼线吗? 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以前锋芒暗藏,也不可能做到将爪牙伸到南楚来。 “郡主是南明氏最后的血脉,若南楚国破,那南明氏族……” “谁说要南楚国破了?” 他抬眼看向陆千秋。 陆千秋愕然,有些不解。 他又低头看向静娴,说:“南楚有她在乎的人,阿娴不想看到血流千里,也不想踩着无辜之人的白骨铸就自己的皇权霸业。” 他说话时,一半是温柔,一半是胜券在握的霸气和自信。 陆千秋瞳孔一缩,立马反应了过来:“难道皇兄是想……” “有何不可吗?” 路千秋月眼皮子一抽:“若是郡主的话,当然可以……” 只是到底过于荒谬了些。 他知道陆沉渊想做什么,他想将南楚拱手相让,将苏娴送上那至高之位。 “出去吧。” “是。” 陆千秋坐在外面,连连叹气。 那两个副将过来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陆千秋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 说:“你说,这世上有女子为皇的先例吗?” 两个副将愣了愣,也坐下来说:“怎么没有?那北岳不是已经宣布了帝姬将会是下一任北岳皇吗?” “北岳皇室子嗣单薄,到了这一代,也就只有一个公主出生罢了,一出生就被封为帝姬,整个北岳都将臣服在那帝姬之下。” 且不说那帝姬还是个婴儿,还是个女孩子呢。 “北岳都有了先例,他们能容下女子,别的王朝应该也能吧。” 陆千秋愣住。 是啊,为何容不下女子,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二郎的天下,而是所有人的天下。 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容下女子,这世上有才能有魄力的也不仅仅只有男子,女子也一样。 所以,皇兄的决定是对的! 陆千秋决定无条件支持陆沉渊! 裴寂战败的消息接连传回了南楚,如今除了尊者陨落,微生先生下落不明以外,南楚似乎还和以前一样。 南楚黄下令撤军,太子即将班师回朝。 这是裴寂征战多年以来,唯一一次败仗,且输得很惨,一路被逼至边境,最后不得已撤军。 “本宫瞧着这件衣裳的颜色最是艳丽,阿娴皮肤白,又年轻,合该是要穿些明亮的衣裙,不然总是一身暗暗的。” 今年的夏衣已经送到了宫里,按位份,皇后最多,她挑选了好几件年轻女孩儿的款式,拉着静娴比划穿搭。 又着人打造了好些首饰头面。 静娴从床上被扯起来,按在梳妆台。 “姑娘莫要再睡了,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外头那么大的太阳,宫里已经用上冰块儿来降温了。 可她们这位苏娴姑娘,却依旧一身冷冰冰的,冷得不像是个活人。 皇后走过来,慈爱地看着她说:“你刚回来,对宫里不熟悉。” “再过两天,裴寂也就要回来了。” “阿娴,你可愿和他成婚?” 皇后认真地看着她,只要她说一句不想,她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将她送出南楚。 自那日微生尊者死后已经过去三天了,陆沉渊他们带着人提前潜伏进了南楚四处打探情报。 静娴打了个哈欠,问:“若是我不和他成婚,娘娘会有何种下场?” 皇后笑脸僵住:“傻孩子,本宫是皇后,能有什么下场?” “最不济不过是被陛下责骂一顿,再幽禁些日子也就过去了,我与陛下夫妻一场,总是有些旧情在地。” “是吗?” 静娴垂下眼眸,遮挡了里面的情绪。 “那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好吗?” 皇后眼神飘忽,却立马说:“这是自然,阿娴,婚姻之事我不会强迫你的。” 先前说的那些,她也只是为了保护静娴。 “那娘娘能和我说说,我母亲从前的一些事情吗?” 皇后愣住,张了张嘴,最后却说:“已故之人,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月儿爱自由,爱这天地间的大江南北,她和我不一样,性子活泼顽皮。” “南明氏族如今还有多少族人存活?” 皇后心口一窒,才惊觉过来静娴这是在从她嘴里套话。 “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 “娘娘亲眼见过吗?” 她脸上的笑容快要保持不住了。 据她所知,南明氏族的女子一旦嫁入皇宫,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终其一生都只能被困在这皇宫里,即便双亲有丧,也不得出宫吊唁祭奠。 也就是说,她们不过是南楚皇室用来生孩子的器皿罢了。 “前段时间刚见过呢。”皇后笑着说,这却让静娴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凉了下去。 她任由宫女们在她脸上涂抹描画,最后涂上口脂。 面无表情地说:“我来,自是要嫁给裴寂的,心甘情愿,九死不悔。” 第360章 你嫁给我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皇后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表情。 反而眉头紧锁:“阿娴,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无甚委屈,嫁给裴寂,成为太子妃,便是将来南楚的国母,母仪天下,试问这世间女子谁能不想?” “阿娴……” 皇后张了张嘴,似还想劝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是吗?” “你爱的是西圣储君,你们的儿子还在西圣,你怎会……” 静娴却是扬唇:“是啊,我的儿子在西圣,将会是下一任储君,而我若是南楚储妃,娘娘觉得,两国之间会如何?” 皇后愣住。 两国之间会如何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静娴将会成为最大的人生赢家。 若是她当真下定决心要嫁给裴寂,那么以后生下的孩子也将会是南楚的储君。 而她…… 皇后想都不敢想。 她勉强笑了笑,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会阻拦你,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后悔。” 抛下自己所爱之人,嫁给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她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皇后又哪里知道,从她来到南楚时,一场阴谋就已经诞生了。 他们以为,只要苏娴在南楚,她就翻不出这天来。 所有的罪恶都将会被这一场繁华所覆盖遮掩。 出去的时候,裴寂带了三十万大军,回来之时,却只有五万余人。 陆沉渊一路高歌进攻,已经夺下了十余座城池。 然所到之处,却并没有生灵涂炭,也没有血流千里。 他只是将万民囚禁去城中,一切照旧罢了。 所有将士不得抢夺百姓财物,不得欺凌弱小,更不得欺男霸女。 他们甚至会帮着百姓们一起修缮房屋,耕种农田,和裴寂的暴虐不同,不论是裴寂进攻他国还是诸侯。 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哀嚎。 而陆沉渊讲究恩威并施,顺者昌逆者亡。 大概是感受到了西圣并无伤害无辜百姓的意图,百姓们似乎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裴寂暴虐,从不顾及百姓死活。 老弱妇孺,一旦成为俘虏,最终的下场只能是死。 裴寂回来的那天,宫中群宴百官,礼乐震天,然而臣子们的心里却都是心怀鬼胎。 因为他们的太子殿下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了。 他遇到了他的生平之敌,西圣储君陆沉渊,一个从他出生时就被遗忘和诅咒的妖孽。 裴寂和他,就如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天地也能颠倒。 终究那黯淡无光的妖孽,也能成为在天璀璨的星辰了,而曾经受万人追捧的星辰,也有落寞的一天。 裴寂受了伤,下巴也生出了许多胡茬,看上去似有些颓废。 曾经对他百般巴结讨好的王孙贵族们,此刻也没有围上去,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殿下怎的一人在这里喝闷酒?” 一旁,那面容清秀的姑娘递了果盘过来。 说:“您刚受了伤,喝酒伤身。” 裴寂猛然捏住了酒杯,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姑娘。 “怎么,瞧得本太子如今颓废了,需得你一个相府一个小小庶女前来宽慰了?” 裴寂盯着她,那姑娘脸色一白,默默低下头,道:“殿下误会了,殿下若是不喜,臣女这就走。” “臣女只是想来告诉殿下,人之一生,从来都不是一路璀璨到底的。” “殿下,苏娴姑娘来了。”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长乐殿门口,随着太监的嗓音落下,苏娴和皇后一起出现。 百官下跪朝拜的,拜的不仅是皇后,还有苏娴。 南明氏族,承载着南楚皇室重要血脉,无人敢不敬。 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裴寂瞧见了那一身繁复宫裙的苏娴,流苏步摇,金钗珠宝加身。 比起他在西圣所见,她似乎变得更美了,美到让人惊心动魄,一眼过去,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那姑娘说:“苏娴姑娘可真美,与殿下当真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呢。” 裴寂却是眯了眯眼睛,他刚回来,已经听说了好些事情。 苏娴要和他成婚。 她竟然舍得抛下陆沉渊,和他成婚。 明明现在看上去,分明是陆沉渊更有潜力,也比他更有魄力。 她应该要选择陆沉渊才对,可为何…… 裴寂沉了眸子,他绝不会相信这个女人是诚心实意想要嫁给自己的。 “你也觉得,她会是本太子的良配?” 裴寂看向前方的静娴,今晚的她,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不论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大一片目光。 归元珠让她本就冷的气势变得更冷了,故而即便周围有人想要搭讪,也无人敢上前。 早早的便被她那一身冰冷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一副生人勿近的可怕模样,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寒。 有人感叹,这世上怎会有人冷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又怎知,她早已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归元珠迟早有一天会将她彻底同化成真正的修罗王。 宴会结束,皇后拉着静娴的手,看了远处的裴寂一眼,说:“你若不远,他来找你,你避开就是。” “你现在住在我的长春宫,没人敢来打扰你的。” 皇后总是能猜中她的心思,然后温柔地抚慰她。 只是那双手太凉了,已经是酷暑盛夏,她整个人就如同冰块儿一样冰凉刺骨。 “娘娘宽心,我自有分寸。” 宫里的人不会主动去招惹静娴,一来因为她是未来储妃,二来她是大成炼药师,三来,她有扶麟傍身。 找她的麻烦,无疑就是在阎王爷面前班门弄斧,自找死路。 裴寂果然来找她了,比起之前,他现在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那份自负和骄傲。 眸子里的光也暗淡了不少。 “说吧,你嫁给我的目的是什么?” 裴寂开门见山,直接就问。 静娴撇撇嘴:“先前你在西圣的时候,想尽办法都要让我跟你回南楚成婚,怎么现在似乎不愿意了?” 裴寂嘲讽一笑:“先前是因为谁都没能看透陆沉渊,以为他就是酒囊饭袋罢了,你跟着他只会受委屈。” “现在不一样了,他名动天下,四处征战,屡战屡胜,就连我也甘拜下风。” 这是裴寂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已经遭受了打击,自欺欺人是没用的,只有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以后才能继续一往无前。 第361章 三日后我们会成婚 “那又怎样?” 静娴勾唇,眉梢上挑看着他说:“不尝遍这世间风景,如何知道哪个才是最美的?” “你若不娶,本郡主这就回西圣,绝不会委屈了自己。” 裴寂盯着她,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因为他根本就看不透静娴,太复杂,太深邃了。 她的身上像是藏着无数秘密一样,被迷雾包裹,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她的真面目。 裴寂冷笑:“你还真是心思深沉,你可要想好了,嫁给了本太子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看书溂 “你的母亲当年逃出了南楚,没想到你却又自己跑了回来。” 逃? 静娴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他为何要用逃这个字? 但裴寂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尤其是关于南明月的事情,她进宫以来多番打听,得到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 “三日后我们会成婚,苏娴,做好准备吧。” “一定。” 裴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越发阴沉了下来。 这个时候嫁给他…… 苏娴啊苏娴,你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殿下,萧先生受伤了。” 身边的护卫来报:“他此刻正在东宫,咱们需要请御医过去看看吗?” 裴寂眼神一冷:“去太医院找个年轻的去吧,太老的他不喜欢。” 正逢最近太医院新收了一批弟子,听说萧正邕在东宫,想要去的人数不胜数。 都想去见一见那西圣炼药第一人的萧正邕,还是琅嬅老祖的亲传弟子。 若是能得萧正邕指点,他们的医术一定会突飞猛进的吧。 南楚医术落后与西圣,故而皇室之人大多命短,但比起北岳来,又实在长许多了。 “殿下回来了。” 裴寂带着年轻的医士进入东宫,医士提着药箱忐忑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只期待一会儿和萧正邕的见面。 “萧先生就在里面,他不喜欢话多的人,你进去之后,莫要发出什么声响来。” 裴寂将人带到一处院子里,里头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来。 “殿下不进去吗?”医士有些忐忑,因为他要面临的是一个活了四百多年的人。 平日里他们这些普通人就连见一面微生尊者和微生先生都难如登天。 裴寂有些不耐烦,说:“先生不喜人多,你若不去,本太子换个人去便是。” “不不不,臣这就去!” 医士不敢耽搁,生怕裴寂换人,提着药箱立马就进去了。 院子外有一方石桌,侍女端上了茶水来,裴寂坐在石凳上,外头是一片虫鸣之声。 “殿下,咱们就这样等吗?” 护卫看了眼屋子的方向,里面约莫是烛台被打翻了,微弱的火光也随之寂灭了下去。 裴寂喝了口茶水,眯着眼睛说:“你不想等的话也可以进去看看,除非你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眷恋了。” 护卫打了个冷颤,后退了一步说:“那还是算了,属下还是很惜命的。” 过了一会儿,里面似乎已经结束了,猩红的鲜血顺着门缝蜿蜒流淌。 “本太子奉劝萧先生这几日最好安分些,即便有老祖不死药方傍身,说不定哪一日又蹦出一个琅嬅老祖来要了你的命,本太子可保不住你。” 虽然不知道萧正邕是如何受伤的,但能够伤萧正邕的,就绝不是等闲之辈。 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只有那一双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外头的裴寂,喉咙间似乎有一阵轻微的低吼。 裴寂脸色一沉:“萧先生想要在我南楚好好待下去,就应该知道谁才是主人!” 他是主人,而萧正邕不是! 就算活了四百年又怎样,这世上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微生尊者不一样也死在别人的手里了吗? 他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一定和苏娴脱不了干系! 她一来到南楚就没有安宁过,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袭白衣的萧正邕从里头出来。 白皙的衣领上沾了些许的血渍,除此之外,他依旧完美到无可调低,似那温润无害的神只。 “劳烦太子着人将我那屋子收拾收拾。” “自然。”裴寂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人去打扫干净。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那年轻的医士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胸前破了个大洞。 神情更是说不出的惊恐,额头上青筋凸起,双眼死死地等着,瞳孔已经涣散失去了光泽。 他们用布裹着医士的尸体抬出去。 裴寂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回去告诉太医院,便说他品行不端,辱了我东宫侍女,已被本太子乱棍打死,不必去寻了。” “是。” 一个籍籍无名的医士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清冷月色下,衬得萧正邕那张脸越发苍白诡异了起来。 他在裴寂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渍。 “年轻的身体总是蕴藏着无穷尽的力量。” 裴寂面无表情:“你这副皮囊之下的灵魂,还真是肮脏。” “脏不脏的无所谓,主要是比谁活得更长,谁能笑到最后罢了。” 其余的,萧正邕根本就不在乎。 “听说……”萧正邕忽然顿住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幽幽道:“三日后殿下就要和永乐郡主成婚了?” 裴寂冷哼一声:“本太子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看书喇 萧正邕只是笑笑,笑的意味不明:“我只是好心告诉提醒殿下,苏娴不是你能招惹的。”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心冷绝情。 宁愿和一个陌生人成婚,也不肯给他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还要亲手将他的梦想打碎,因为他的毕生梦想,就是得到聂琅嬅。 一个完完整整,心里只有他萧正邕的聂琅嬅。 “左右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裴寂不屑一顾地说着。 然而心里却十分的沉重。 既然连萧正邕都这么说,那么苏娴和他成婚的目的恐怕更加复杂了吧。 可他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也许是出于男性本能的征服欲,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苏娴。 得到这个目空一切,都高傲美艳的女人。 将她变成自己的附属品,只要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些,她满腔城府也就无处可施展了吧? 第362章 怎么这就要分开了呢 也许是他这一生都过得太顺畅,未曾经历过挫折。 故而他习惯性地将所有事情都想得简单化,总觉得一个女人再怎么有能耐,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然则苏娴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萧正邕凝视着他,眼底深处既是悲哀,又是羡慕。 悲哀的是,他已经沦为了聂琅嬅手中的一颗棋子,羡慕的是,他能和自己心心念了四百年的人成婚。 哪怕这场婚礼最终不过是一场阴谋。 可他此生也许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殿下,莫要受她蒙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清醒。” 这是萧正邕给他的忠告,更是意图让他放弃娶苏娴。 他见不得聂琅嬅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更见不得她要为了别的男人穿上那火红的嫁衣。 那么漂亮的嫁衣,应该是要穿给他看的…… 他想了一辈子的事情,筹谋了数百年,为何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呢? 他的师父,当真是心冷如铁啊。 明明当年捡他回来的时候,她日日都只会围着自己转,为他炼药,为他治病。 教他识字习武,传授他炼药技艺,让他通晓人情世故。 可最后这一切竟然都化作了泡影一场。 “本太子的事无须萧先生关心,娶她,哪怕是她有心要算计本太子,那也是本太子心甘情愿。” “说到底,本太子都是第一个娶她且名正言顺拥有她的男人,不亏。” 萧正邕狠狠拧眉。 是么? 一国太子,竟然已经失心疯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真不愧是琅嬅老祖,这魅惑男人的本事还是没变呢。 四百年前魅惑江冷鹤和微生玉也就罢了,四百年后,依旧能魅惑这么多的男人。 可她为何偏偏不魅惑自己呢? 萧正邕苦笑一声。 “对了,还未曾问是何人伤的萧先生?” 能将萧正邕伤到这种程度,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吗? 如今微生先生失踪,尊者陨落,还有谁能伤他呢? 萧正邕眼神一闪。 “我也不知。”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因为那晚上他看见了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东西。 “也罢,还请先生好好养伤,本太子与郡主大婚那日,先生就不必出来了。” 苏娴和他之间的恩怨以后再算,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婚礼。 婚期将近,皇宫里已经紧锣密鼓地忙活了起来。 因为南明氏族人不得随意出现的缘故,苏娴算不上有娘家,故而成婚那日,她是要从皇后的长春宫出嫁的。 这几日皇后一直操劳着,说什么也要给静娴亲自做一件嫁衣。 即便是通宵达旦的赶制绣衣,她脸上也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静娴靠在门扉处,外头浅浅的光线匀进了她的眸子里,瞳孔散发着一层微弱的红光。 若是不注意看是不会被发现的。 “您已经绣了一个晚上了,宫里有绣娘,手艺也算得上是南楚顶尖的,娘娘何苦这般累着自己?” 静娴不解,不过是一件嫁衣罢了。 且皇后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嫁给裴寂的。 明知道自己是带有目的的,她还是如此这般,真叫人看不懂。 皇后笑了笑,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说:“月儿成婚时,我就不曾送她什么东西,如今你既在我身边,又即将出嫁,这绣衣便是我欠月儿的。” “也算是我替月儿尽了她身为人母的职责吧。” 为人母的职责? 静娴愣了愣,她从来都不知道为人母的职责是什么,即便是面对墨宝,她也只是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教授给墨宝罢了。 且墨宝乖巧懂事,根本无需她担心。 “你无需多想,月儿是我妹妹,我待你自如同亲生女儿那般。” 皇后生怕她会有心理负担解释着。 而静娴心里却是怪怪的,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未曾有过双亲。 唯一爱护她的叶雄,也早早死在了萧正邕的手里。 至于苏娴的亲生父母,记忆里也早就模糊掉了,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 只知道他们的姓名罢了。 除了怪异,心中甚至还有一丝暖流。 这……这就是有母亲疼爱的感觉吗? 可她只是在利用皇后罢了,她根本无需对她这般好的。 她甚至可以随时让人将自己抓起来,严刑拷打,甚至是强迫她嫁给裴寂。 阳光洒落在皇后身上,是那样的温柔娴静。 她的心忽然就罪恶了起来。 是不该欺瞒皇后,还是别的? “在我看来,再精美的嫁衣,也不过一件寻常衣裳罢了,谁人绣的,根本不重要。” 她依旧冷着脸,有她在的地方总是一片阴冷。 皇后笑笑:“那是你的想法,只要能亲眼看着你穿上嫁衣,我死也心甘情愿的。” “娘娘!”静娴重了语气:“您是皇后,不该说这般晦气的话。” 皇后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阿娴,忘了你快要成婚了,的确不该说的。” 可静娴并不是这个意思。 “往后你同裴寂夫妻一体,若他对你不爱护,你尽管告诉我,我自会教训他的。” “那东宫里有好些女人,你若不喜也就都遣散了吧,裴寂其实不是个喜欢流连花丛的男子,他只是过于骄纵自负了些。” “往后……”皇后顿了顿,似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往后莫要让自己受委屈。” “……” 静娴静静地听着,从觉得皇后今日的话格外多。 且说的都是些煽情的话。 可惜她现在是修罗王,心里无悲无喜,根本没有过多的情感。 若非她对陆沉渊执念够深,只怕归元珠早就蚕食了她对阿渊的那份情感了吧。 只要她生出一点儿别的情感,归元珠就能立马蚕食,让她恢复那个无情无欲的修罗王。 “我从来都不是个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娘娘多虑了。” “阿娴,你……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姨母?”皇后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如同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隐隐带着期待。 她说:“等你出嫁后,就再也不能唤我一声姨母了,甚至不能……” 不能再见她一面了。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了阿娴,怎么这就要分开了呢? 第363章 亲绣嫁衣 可她还是那样寡淡的眼神,没有一点儿情感。 皇后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最终还是笑着说:“你不愿也就罢了。” 她不会强迫她的,就如同当初,月儿说要离开南楚,去追寻自己的自由,自己也不顾一切地帮她。 直到后来她来信说,她找到了此生挚爱,是个叫做苏圣的男人。 他济世怀民,是个胸有韬略的大丈夫。 “以后还有机会的。”静娴说:“和裴寂成婚后,我该随他一起唤你一声母亲。” 皇后暗淡下去的眸光又骤然亮了起来。 “当真吗?” “我不会骗你。” 皇后笑了起来:“我也希望会有这么一天。” 也希望她能等到这一天。 “会的。” 一定会的吧。 成婚那日,裴寂要拜双亲,她自然也该唤一声尊称,方才不失礼数。 可她没有看见皇后嘴角的苦涩,也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悲哀和伤情。 她多么想…… 多么想等到那一天,只怕是没有机会了,她等不到了。 她忽然咳嗽了起来,绣花针刺中了指尖,猩红的血珠渗透出来。 静娴心里一紧。 “您病了?” 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脉搏强劲有力,她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只是嗓子有些干痒。” 静娴端了茶水过来,抓着她的手掌,指尖轻抚过她被针刺破的地方,眨眼的功夫就止血了。 且伤口愈合,一点儿疼痛感都没有。 “便是再怎么心急,您也该劳逸结合。” 皇后慈爱地看着她,心里暖烘烘的。 若她这辈子能生个女儿,大概也能像阿娴这般可爱漂亮吧。 “阿娴真是厉害,不过是刺破了一点儿,原是不劳你费心的。” 皇后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说:“方才他们送了好些首饰去你的偏殿,阿娴,你去看看吧。” “他们要为你挑选出最适合大婚的头面首饰,你也要给自己选选。” 静娴起身,沉默地看着皇后温柔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是自己就这样转身离开了,她这辈子就将失去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那个东西是什么?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里,心里一片茫然无措。 “好,我……我去去就来。” 没关系的,她只是去挑选大婚用的东西,应该很快的吧。 皇后总是喜欢安静地看着她,自己在这宫里又很自由,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过来长春宫。 听皇后絮絮叨叨说着一切从前的事情,虽然无趣了些,可却也能让皇后打发时日。 让她觉得其实这宫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的。 自她十八入宫,就未曾看过宫外的风景了。 她甚至不知道外头是何种光景,热闹繁华的街道是模样也已经忘记了。 等到静娴走后,她那压抑的咳嗽才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娘娘!” 一直守护在外面冬围宫女连忙进来,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直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慌忙收起手中嫁衣,生怕这血会弄脏了静娴的嫁衣。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明明宫中早早就备好了嫁衣……” “您这般劳心劳神,可永乐郡主并不见得要领情。” “住口!” 皇后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起来。 她怒斥宫女,沉声道:“阿娴她很好,本宫不许有任何人时候她半点儿不是。” “她只是从未有过父母疼爱,不曾享受过父母温情,性子寡淡了些,可她对本宫到底是关心的。” 不然也不会在她刺破手指的时候第一时间冲过来。 想到这里,皇后又笑了起来,是那样的温柔美好。 她说:“阿娴是极好的,只可惜,她和太子没有缘分。” “既然没有缘分,娘娘您又为何……” 宫女不解。 皇后笑道:“随她去吧,遂了她的心愿,南楚才能……” 话还未说完,皇后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宫女无奈,只得拿了药丸喂她服下。 “娘娘,别再这般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皇后摇头:“不成,还有两日就要成婚了,本宫得尽快将这嫁衣绣好。” 她是要从长春宫出嫁的,故而不论什么东西,皇后都是给她置办的上上佳品,不曾有丝毫马虎懈怠。 东珠翡翠,更是品质上乘。 可静娴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半点儿欲望都没有。 甚至觉得,这些不过是用来束缚女子的一层枷锁罢了。 终于熬到了大婚这日,嫁衣也在成婚的前一天赶制好了。 宫女们给她试衣,正红的嫁衣传在她身上,衬得她冷白的肌肤更白了。 “我家阿娴真好看,不论穿什么都好看呢。” 静娴脾气难得好,任由宫女们在她身上折腾,一会儿试试这个冠子,一会儿试试那个冠子。 “若是月儿还在,瞧得你这般美丽的模样,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惜,她的月儿永远都看不到。 她以为月儿离开了南楚,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可又怎能想到,她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罢了。 “好在你成婚是从我这长春宫走的,我还能再见一见你,阿娴,真可惜,未能伴你许久。” 她看不到了。 静娴静静的看着她,忽然问:“娘娘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她又一次抓住了皇后的手腕,企图从她的脉中探知些什么。 “没了,你明天就要出嫁了,好好去睡一觉吧。” 皇后依旧笑的温婉,可静娴却始终觉得皇后心里藏了很多事情。 夜里的皇宫张灯结彩,还好是从长春宫一路行至东宫,皇后虽不能出宫,可东宫还是可以去的。 似乎除了这座皇宫,她便再无可去之处了。 奢华的皇宫,就如同一座牢笼,将她这辈子都囚禁在这里了。 静娴依靠在木窗处,清冷的月色洒落在她身上,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她,路过的宫女们不免惊为天人。 这般美丽的模样,分明透露着几分诡异,可就是让人一不开双眼。 美的不似凡人。 白皙的肌肤,殷红的唇,一点远山眉尽是妩媚。 “郡主,夜深了,明儿得早起梳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宫女们关了殿门,自她来了宫里,皇后就给了她最大的特权。 静娴缓缓睁开双眸,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她们竟然在郡主的双眼里看到了一股别样的色彩。qqxsnew 红色的。 郡主怎么可能有一双红眼睛呢。 第364章 大婚 “南楚历代皇后,都是多少岁薨逝的?” 静娴扭头看向门口的两个宫女。 宫女慌忙跪下,惊恐道:“郡主,可是奴婢们哪里做得不对,还请郡主明示?” 这般惶恐么? “罢了,出去吧。”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慌忙离开了。 明明皇后脉象一切正常,可她竟然能感受到皇后身上的死气。 她是修罗王,可却并没有完全掌握修罗一族的技能。 尤其是探人生死这个能力,她完全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生病,她身上又怎会产生死气,且这两日皇后总是有意无意说着一些让她听不懂的话。 仿佛在交代遗言。 让她心里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随后摇摇头,她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怎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明明她以前根本就不是这种伤春悲秋的人。 到了出嫁的日子,宫女早早地就将她拉起来梳妆打扮,天色还是暗沉的,一点儿光亮都瞧不见。 只能看见宫里的长明灯闪烁着微光。 早晨的风更是凉丝丝的。 “姑娘可莫要打瞌睡了,过了今日,您就是太子妃了,以后晨昏定省那都是少不了的。” 宫女们心灵手巧,将她的发丝盘成发髻,再以各种珠花东珠首饰点缀。 让她看上去贵不可言,更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娘娘不来吗?” 按理说,新嫁娘出嫁,会由娘家人给她梳头发,但皇后今天没来。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说:“娘娘这会儿还在睡呢,也就没有打扰娘娘了,不过姑娘放心,婚礼娘娘是一定会去的。” 静娴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哪里怪。 直到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她们将红盖头落下,耳边传来钦天监司礼官的声音。 “恭迎新嫁娘出嫁!” 扇面层层遮挡,裴寂身穿红衣,发冠高束,面如冠玉,俊朗野性,身姿挺拔。 站在那里玉树临风,宫女们低头不敢去看,却悄悄红了脸。 她们的太子殿下生得可真是俊美啊。 不过常听宫里的老人说,那西圣储君陆沉渊才是天下一绝,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当属世间独一无二。 不过那都是听说的,未曾亲眼见过,自然当不得真。 要论俊美,还得是她们太子殿下,举世无双! 裴寂似乎等候多时,原先的胡茬也都刮了个干净,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发丝更是一丝不苟地束了上去。m 直到静娴走到他面前,他才微微得意扬唇,压下心中的喜悦说:“苏娴,你可要想好了,等上了这龙凤轿撵,你便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即便知道静娴是何等美貌,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迫切掀开她的盖头,瞧一瞧这扶麟兽的主人该死何等美艳绝伦。 红盖头下,静娴挑唇,轻声道:“这话应该是我问太子,今日你一旦娶了我,便再无后悔的余地了,殿下可想清楚了?” “本太子不管你有何种阴谋,但如果你想反悔,就应该提前部署好一切算计我的步骤,让我彻底功败垂成,若没有,你这一辈子都将困在这皇宫里,和本太子的母后一样。” 这是裴寂给她的忠告,也是给自己的。 天下女人多的是,他不可能只娶静娴一个,之所以娶她,不过因为她是南明氏族唯一的血脉罢了。 往后他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想生多少个孩子就生多少个孩子。 至于苏娴? 终有一天会年老色衰,美人皮囊,又能维持多久? 永远吗? 不可能的! 南明氏族的女子,都注定活不长久。 他的母亲亦是如此,但裴寂心中却没有半分悲痛,因为他自小习得帝王术,便告诉他,为人君王,除却天下,心中不可有半点私心杂念。 故而他从生下来,便是交由外人抚养。 他的母亲,也只是一年才得以见一次罢了,故而裴寂对南明皇后心中并无太多感情。 只是后来渐渐大了,与皇后走动才多了些。 他握住了静娴那冰凉的小手,自信一笑:“本太子拭目以待。” 功败垂成? 呵! 他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失败两个字。 他不过是败给了陆沉渊一次,又不是永远都会败给他。 且这一次,他娶了陆沉渊的女人,这又算不算是赢了他呢? 也算是的吧。 等行至东宫时,晦暗的天空才彻底明亮了起来。 文武百官齐聚东宫观礼,旭日东升,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东宫外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为的便是防止意外的发生。 在听闻他们即将成婚时,盛长风第一时间就把微生玉带去了东宫,他对东宫熟,几乎是轻车熟路避开了所有人来到了婚礼现场。 东宫空前热闹,礼乐震天,几乎能掩盖一切不好的声音。 帝王帝后观礼,司礼官齐声高呼。 高坐之上,南明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一身嫁衣的两人。 就在新人即将给皇帝皇后敬茶跪拜之时,静娴耳廓微动,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静娴微微拧眉。 怎么这般快? 不是说要等皇帝皇后离场才开始行动的吗? 宾客之中,被遮挡了面容的微生玉眼神呆滞无光地盯着静娴的身影。 “琅嬅……” 他忘记了所有人,却唯独还记得聂琅嬅 盛长风叹了口气,说:“师尊,你看,她现在过得很好,她就要和太子殿下成婚了。” “她不曾怨恨过您。” 这几天时间,微生玉会断断续续想起一些四百年前的事情,盛长风也从他的口中得知。 原来四百年前,师尊是要和琅嬅老祖成婚的,可惜被微生柔搅了局。 让他不得不抛下琅嬅老祖,让她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最后二人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琅嬅老祖的死亡,师尊才如梦初醒自己错过了什么。 可惜为时已晚,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微生玉呆滞笨拙的目光看向前方,盛长风忽然感知到什么,拽着微生玉的手就往后退。 几乎是在刹那间,无数箭矢铺天盖地的落下,东宫外更是响起了无数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 一股熟悉的腥臭传来,盛长风顿时面色大变。 第365章 惊变 不好! 是那种怪物! 血色迸溅,百官们乱作了一团,异象陡升,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护驾,护驾!” 东宫被人团团围住,外面是哐当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撞击着宫东宫大门。 与此同时,高高的墙体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崩塌溃烂,樯橹灰飞烟灭,一切摧枯拉朽。 明明天上的太阳是那般的绚烂,此时却让人感到无端的寒冷。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看见了那身形扭曲,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高高跃起,忽然就扑倒最近的一个人,大口撕咬了起来。 哀嚎和尖叫齐飞,裴寂面色大变,一把拽住了静娴的手:“这就是你的计谋吗?” “你想要害得我南楚国破家亡吗?!” 静娴一把扯开了红盖头,看向那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的邪物。 “这不应该问您么,太子殿下!” 静娴抽出自己的手:“是您纵容萧正邕擅自豢养这些怪物,将萧正邕养在东宫里,如今邪物反噬,怎的还怪到我身上来了?” 裴寂瞳孔一缩,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萧正邕!”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一把抽出侍卫的佩剑,动作狠辣凌厉的劈砍掉一个邪物的脑袋。 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了皇后的脚边,她被吓得花容失色。 静娴拧眉,抓住了皇后的手:“跟我走!” 皇后却挣脱了,面色惨白的说:“不,阿娴,我走不掉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走不掉了? “这场灾难早该来临了,阿娴,还记得南明氏族的能力吗?” 南明氏族的能力? “南明氏族人,可以追溯时空回到过去,我……” “母后!” 裴寂忽然冲她大喊:“回去!回你的长春宫去,不要相信苏娴!” “不要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静娴的心一紧,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可皇后却把她推开了,面露悲伤。 “走吧阿娴,去找你想要找的人。” 她好似一点儿都不意外今天会有这场变故的发生,甚至是早有预感,可她根本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 皇帝被人护着往后退,这个时候,他竟然选择丢弃皇后自己逃命,所有人都四处乱窜着,根本无人去管皇后的死活。 东宫已经沦为了人间炼狱,四处都充斥着邪物喉咙间的嘶吼,血色染红了东宫的地板。 裴寂奋力厮杀,盛长风拽着微生玉的手咬牙道:“师尊,快走!” “不……不走!琅嬅,危险……” 他固执的如同一个孩子,挣脱盛长风的朝静娴跑了过去。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对上了微生玉的双眼,静娴微微一怔,随机反应过来一掌朝他打了过去。 “走!” 他不能被人发现! 他是微生玉,是南楚百姓心中干干净净,一层不染的微生玉! 作为南楚的守护神,他的身上不允许有任何污点,所以不能让任何一人知晓他如今和这些邪物并无区别! 凤凰藤死死缠住了微生玉将他拽着拖离包围圈。 “带他走!永远都别回来了!” 她知道,萧正邕发疯了。 他竟然将豢养在南楚所有的邪物都释放了出来,这一刻,原本的计划已经被彻底打乱。 密密麻麻的邪物肆虐在东宫,并且迅速朝着皇宫的方向蔓延,所到之处一片哀嚎。 奢华的皇宫沦为了邪物的天堂,它们尽情啃噬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 她随手撤下一道结界将皇后笼罩其中,凤凰藤随之蔓延。 盛长风片刻都不敢多待,带着微生玉强行离开了东宫。 可这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且行动迅速敏捷,他只能一边走一边为自己厮杀出一条血路来。 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可他们根本就逃不出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东宫就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裴寂冲进人群中厮杀,并下令封锁皇宫,却不能让邪物跑出皇宫,因为皇宫外,是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 而皇宫之外,百姓们看着皇宫如同人间炼狱一样。 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东西瞬间就将整个皇宫覆盖碾轧。 “那是什么?” 那些东西如同潮水一样覆盖过去,很快人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快、快逃啊!” “是怪物,是吃人的怪物!” 它们的战斗力和破坏力都是极强的,弱小的人类在它们面前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 随着一声嘶吼,天空降下一道浓烈的紫光。 扶麟振翅而非,掀起阵阵狂风巨浪。 “扶麟!是扶麟兽!” 扶麟猛地朝地面俯冲,哐当一声巨响,竟是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来。 庞大的身躯碾压而下,汁水横流,腥臭的味道迅速扩散。 然而还有源源不断的邪物朝着皇宫涌来,它们如同饥饿已久的野兽般,一旦发现没有了食物,便开始朝着宫外的方向蔓延。 “萧正邕在哪里!” 静娴冲着裴寂大喊,他到底是肉体凡胎,就算在战场上再怎么勇猛无匹,也无法战胜这些身形庞大的邪物。 “东宫!可本太子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时候,萧正邕肯定已经没有待在东宫了。 该死! 静娴暗骂一声。 “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这种东西本就不存于世,你竟然纵容萧正邕将它们豢养在南楚皇城!” 要不是情况紧急,静娴真想劈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闭嘴!”裴寂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不是他的。 他低声怒吼道:“本太子怎会知道他心存这般心思,本太子不过是想利用他的能力,创造出一支不死军队好称霸天下罢了。” “你以为本太子想吗?” 现在死的,可都是他的子民,他比谁都要心痛后悔。 可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谁知道萧正邕不当人! “你现在应该想想,要怎么保住这皇城!” 很明显,静娴也没料到萧正邕这么狗。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萧正邕,他是母体,只要杀了母体,这些东西应该就能消失了。” 当然,这只是静娴的猜测而已。 第366章 你别难过 “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真是该死! 盛长风说的果然没错,萧正邕就是包藏祸心,他根本就没有想要真心帮助南楚一统天下! 都怪他太过于急功近利,迫切地想要雄霸天下,以至于忘了萧正邕是个活了四百多年的老狐狸。 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拿什么去和萧正邕比? 到底是他算计不过,以为自己对天下势在必得,不曾想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找不到也要找,这些东西就在皇城,他在哪儿,它们就在那儿!” “他不会离开太远的!” “你说的轻松!”裴寂瞪向她:“你有扶麟,不照样杀不死他么?” “……” 她现在真的很想把裴寂的嘴巴给缝上!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你快些想办法呀,这些东西已经向皇宫外扩散了,本太子决不允许我的子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苏娴,你帮我,这南楚你若想要,我给你便是!” 他说:“我不做太子了,我也不娶你了,你想要什么就拿走,统统拿走!” 静娴深深地望着在奋力抵御邪物的裴寂,身上的喜袍已经破了,露出无数狰狞的伤口来。 嘴角更是溢出血渍,可他根本不在乎,只是想要阻止这些邪物的扩散而已。 天空忽然绽放出一抹金光来,像是天门被打开,光芒所到之处,几乎覆盖了整个皇宫。 一朵巨大的莲花在天空绽放。 微生玉抬头,呆呆地望着。 “师尊,那是什么?” 盛长风心中大为震撼,因为那层层绽放的莲花,如同佛光降临,照拂在身上温暖无比。 又有一股莲花的清香,沁人心脾,掩盖了那浓浓的尸臭。 “护……护心莲。” 护心莲? 当年琅嬅老祖所炼制的天下至宝护心莲吗? 他以为这种东西只是存在于传说和古籍中的,没想到它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殿下,郡主和南楚太子在包围圈的正中心,咱们根本就杀不进去啊。” 两个年轻的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大声说着。 这些东西也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好像是从地面源源不断的渗透出来的。 密密麻麻,如同成千上万的蚁群一样覆盖在皇宫里。 一眼望去,就能让人遍体生寒。 金光笼罩了整个皇宫,邪物不停地四窜,却始终无法离开皇宫。 裴寂诧异地看向她。 “看什么?此乃天下第一至宝,当年被萧正邕所盗,能否找到萧正邕,就得看它了。” 护心莲认主,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萧正邕私藏,早就沾染上了萧正邕的气息,说不定就可以找到萧正邕的位置。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能否真的找到还不一定呢。 裴寂望了一眼她身后被结界保护起来的人,咬牙说:“谢谢你,还请保护好我的母后。” 但这里被邪气侵扰得太严重了,结界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眼看着已经出现了裂痕,而皇宫最高的阁楼是钦天监的观星台。 此刻观星台上,萧正邕正盯着被邪物重重包围的静娴。 眼神阴狠冷厉。 “看见了吗,这一切的灾难,都是那个女人给你们带来的。” “现在就连你引以为傲的皇长子,都要向着那个女人,你不觉得可悲吗?” 观星台上。 南楚皇帝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萧正邕的身旁,因为他的身后,正有两个邪物在虎视眈眈。 只要萧正邕一声令下,他立马就会被撕成粉碎。 他将一把弓箭塞进南楚皇帝的手里,说:“用你手里的弓箭,对准她,杀了她,这场灾难就会结束了。” “你不敢?” 萧正邕看着他,眼神忽而变得温和起来,说:“没了苏娴,还有别的南明氏族人,旁系女子,一样可以为你南楚皇室绵延子嗣。” “一个苏娴而已,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因为苏娴而变得支离破碎吗?” “陛下,西圣大军就在南楚皇城外虎视眈眈,苏娴一死,一切就都结束了。” 南楚皇帝瞳孔一缩。 什么? 西圣大军何时来的盛京? 为何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你只需射出你手中的箭,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样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南楚皇帝缓缓抬起双臂,弓至满月,对准了那人的心脏。 利箭飞射,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来。 “阿娴!” 混乱中,她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回头的那一瞬,她看见皇后竟然冲出结界朝她奔跑而来,在她破出结界的那一瞬,无数邪物如同嗅到了新鲜血液一样。 争先恐后地朝着她扑了过去。 “让开!阿娴让开!” 皇后脸色慌乱,头上的朱钗散落在地上,华丽的凤袍更是被邪物的撕扯得不成样子。 静娴不明所以,但她还是本能地去接她,然而却没有看到背后的利箭朝着她的命门而去。 皇后扑到她身上,眨眼的功夫,利箭穿透她的心脏。 连着两人一起贯穿,巨大的力道将二人狠狠甩飞出去。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落在她的心口,周围像是忽然安静了下来,死一样的寂静。 “母后!” 耳边充斥着裴寂愤怒的咆哮,她耳朵里一阵嗡鸣作响。 静娴低头,看着两人胸口的地方,肉体被腐蚀的痛意让她浑身发麻,归元珠瞬间护住。 分泌出无数黑色雾气缠绕在她心口的位置。 “娘娘,娘娘!” 静娴反应过来,迅速拿出丹药塞进她的嘴里,可她却拒绝吞咽。 她嘴里不停地冒出血泡子。 “阿娴,阿娴你别浪费力气了,我命数已尽,你……” 她深吸一口气,攒足了力气说:“你别难过。” “我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她眼眶阵阵发烫,才惊觉竟是掉了眼泪。 她从不轻易哭,可现在却觉得心脏难受的厉害。 她握着皇后的手说:“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 不过是一支寻常箭矢造成的伤口而已,怎么会腐蚀呢? 怎么会那么快就将她腐蚀了呢。 连她都无法自愈,只能靠着归元珠的力量为她续命。 因为她一旦身死,归元术失去了宿主,就意味着他们又要寻找下一任新的修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