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恋恋不相负》 第1章 这个漂亮男人我要了! “夫人,小姐不好了,那个野种找上门来了!” 祝家的掌事嬷嬷一边喊着,一边从门外小跑着进来禀报。 贺元容作为祝家的当家主母,一身锦缎雍容华贵,此时正在堂上接待教书先生的家访,听到仆人如此没有礼貌,瞪了一眼掌事嬷嬷生气道。 “齐嬷嬷,你没看到我正在会客吗,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吧。” “有些事,还真得现在马上就说。” 堂下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她黑发如瀑,容貌倾城,身着藤青的曳罗糜子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冷傲灵动中又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贺元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个庶出的女儿祝南星,但是碍于客人在场,又不得发作,装模作样地介绍道:“这是我家的二女儿,性子平日里就是这般泼辣,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祝南星嘴角攀上一丝嘲讽:“夫人还拿我当女儿?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贺元容眼神立刻冷了下来,表面上还得装着慈母的样子。 “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来,我都将你视同己出,兰芝也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难道不是吗?” “视同己出?”祝南星都有些怀疑这个词的意思了。 “夫人为了收回父亲留下的百草堂,不惜让我远嫁崔盛那地痞无赖,这就叫视同己出?” 一提起已然过世的前太医院院士祝庆环,贺元容脸上不悦的神色更加明显。 明明她才是正妻,女儿祝兰芝是名副其实的嫡女,可自己的丈夫却在出征时同外面的女人有染,还将野种,也就是祝南星带回家里抚养。 贺元容如何能甘心。 她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药庐是祝家的产业,你嫁为人妇后,自然还是为娘替你打点更为妥当。” 不但能收回药庐的生意,还能趁机大捞一笔,贺氏母女打得便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祝南星知道要想保住父亲留下的药庐,只有另寻他法。 她看了一眼坐在堂上的青年教书先生,惊艳之色一闪即逝,心思忽地一转,有了主意。 “我要是能招到姑爷入赘祝家,又当如何?” “这…” 祝兰芝是祝家嫡女,觉得祝南星的话简直是异想天开:“妹妹说笑了,天朝以男子为尊,莫说那些个有志之士,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断不可能同意入赘姑娘家的呀。” 祝南星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问贺元容说。 “这些无需两位操心,只说如果我能招到姑爷入赘,百草堂是否可以由我继续经营。” 贺元容脸上满是嘲弄,转念一想堂上还有客人在,如果自己执意刁难,传出去未免招人议论她当家主母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于是说道。 “可是可以,不过婚事推迟太久也不是办法,就限你三天之内,若能招婿入赘,我就同意你继续执掌药庐。” 别说三天,就算给她三十天,也未必能找到愿意入赘的男儿。 两人正得意,却见祝南星大方地走到教书先生的面前。 “先生有礼,小女子祝南星,敢问先生今年贵庚,可曾婚配?” 此刻不光是贺元容和祝兰芝,就连跟在先生旁边的书童司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这是打算现场给自己说亲? 要说言子卿,那可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 锦城的私塾书香卷大家都知道,里面读学的都是些名门望族,有的甚至是皇亲国戚,任教授书的先生个个是百里挑一的状元之才,不仅文采出众,更要熟读兵法律令。 而言子卿是这些佼佼者当中最为优秀的,更是一度被皇帝看中,给太子伴读,要不是他没有出仕的意愿,现在估计早已位极人臣。 除了学识出众之外,言子卿还长了张足以让所有女人一见就为之疯狂的俊脸。 眉似剑挑,眼落星辰,就是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 此时他一袭素衣,端坐在堂中,在所有人都为祝南星的做法而惊讶时,却能将惊涛骇浪尽数收于眼底归于平静。 半晌,言子卿淡淡开口。 “在下二十有一,未曾婚配。” “哪里人士?” 祝南星又问。 言子卿稍愣了愣说道:“走学授书,居无定所,四处为家。” 祝南星接着问:“那先生可有意中人?” 言子卿回答:“没有。” 祝南星眼睛亮了一下,继续说道。 “今日我斗胆为自己求个姻缘,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做我祝南星的夫婿,共结百年之好。” 言子卿望向祝南星的眼睛,姑娘的眸子清明,透着无比的坚定。 他倒是颇为赞赏祝南星的勇气,却并不想卷进祝家的家事当中,将神色敛了敛,刚想要拒绝,就听祝南星又说。 “祝家在锦城虽不说是名门望族,但好歹也算是官宦门楣,我祝南星是庶女没错,却得家父体谅留下药庐一间,尚可自食其力。” 祝南星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言子卿的表情。 “听闻先生才高八斗但无心仕途,想必也定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南星不忍先生孤单飘零,若能承君一诺,必死生相守。” 恭维说服再加感情牌,言子卿暗叹这姑娘说话还真是条理清晰,滴水不露。 不过这些言辞糊弄糊弄别人还行,自己是不吃这一套的。 “承蒙二小姐抬爱,在下…” 言子卿本想回绝,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祝南星打断。 “自方才进门起,看先生面色欠佳,定是身上抱恙,南星从小跟父亲学医,对岐黄之术略懂一二,婚后定当竭尽所能,让夫婿康健如初。” 祝南星瞧出来言子卿想要拒绝的意思,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言子卿眼波微动,话虽是继续刚才的,但想法却有了变化。 “承蒙二小姐抬爱,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竟然答应了!? 在场之人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贺元容有些结巴:“先…先生…当真?可不要,与老妇开…玩笑啊。” 言子卿收回了在祝南星身上的目光,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贺元容行了个大礼。 “婚姻大事,子卿定然不会玩笑定夺,待小婿回去之后准备聘礼,再来拜见岳母大人。” 祝南星长舒一口气,这一场豪赌,自己赌对了边。 第2章 谁也不能动我的人! 这言子卿是锦城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要不是自己志在嫁给公侯勋卫,哪里轮得到她祝南星成为言夫人。 祝兰芝坐不住了。 “你们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就要成婚,真是成何体统。” 祝南星心思澄明,不难看出祝兰芝对那言子卿也有些想法。 “方才与夫人的约定即为父母之命,至于媒妁之言嘛…”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为先生的才情所折服,一见钟情,在场之人皆可以做我们二人的媒人。” “这…” 事已至此,恐怕就连贺元容都没办法收回刚才的话了。 祝南星干脆快刀斩乱麻,趁机会将两人的婚期也定了下来。 齐嬷嬷到堂前递收黄历时,衣袖中的翠玉镯子不小心露出,被祝南星看了个正着。 她趁人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钳制住其手腕。 “嬷嬷这镯子好生眼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 齐嬷嬷有些紧张:“这,这是我娘家陪嫁来的,你怎么会看着眼熟。” “陪嫁?”祝南星嗤笑:“你打小家里遭灾才被卖到祝家,连饭都吃不饱了,哪里有成色这么好的东西给你陪嫁?再说了,你跟在贺氏夫人身边十几年,何曾许过人家?” 齐嬷嬷被问地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没了说辞。 祝南星却一改冷静的模样,眼睛都红了质问道:“这镯子是莫西沙场老坑的种儿,内侧还有城南杨记的印子…” 说着,她手上用力,将齐嬷嬷的手腕都拧红了。 “是我在生辰时亲手送给栀香的,她于三天前的夜里失踪至今未回,看来齐嬷嬷知道人在哪里?” 栀香是祝南星的婢女,从娃娃起就跟在身边伺候,比起祝兰芝,栀香倒更像是祝南星的亲姐妹。 “夫人…” 齐嬷嬷手腕被拧得生疼,不得不向贺氏求助。 贺氏一拍桌子:“放肆!齐嬷嬷好歹是府里的老嬷嬷,你一个小辈不能以下犯上。” “呵!”祝南星笑道:“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我现在还是祝家的二小姐,以下犯上?” 祝南星听着贺氏的两面话觉得恶心,干脆低下头凑到齐嬷嬷耳边。 “放心,就算我把你的手拧断,也能给你接上,就是这中间可能得受点罪了…” 说完手上用力更狠,齐嬷嬷霎时就遭不住了。 “那丫头故意冲撞夫人和小姐,被卖到柳巷春香楼去了。” 祝南星眼睛更红了,将镯子用力从老刁奴的手腕上硬薅了下来,拇指根应声而断,疼得她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谁要是再胆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别怪我不客气。” 别看祝南星身形瘦削,讲出话来却掷地有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祝家。 言子卿也跟着拜别贺氏,望着二人相继离去的背影,祝兰芝急道。 “母亲!你怎么就答应了那个小贱人呢!” 贺元容道:“你急什么?不就是教书先生嘛,没权没势没银子的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祝兰芝道:“可这样一来,我们为收回药庐做的安排不就功亏一篑了,崔盛那边怎么交代?” “不过就是个流氓无赖,给点银子打发就是了。”贺氏回答。 看着脚底下涕泪横流的齐嬷嬷,气道:“真是越老越没用,哪有刚把人处理了,就带着东西出来招摇的?” 齐嬷嬷哭道:“是老奴的错,请夫人责罚。” 贺氏看了看她那只废了的手,嫌弃道:“你的手估计短时间内都不能干活了,可我祝家不能养闲人,来人,把身上的袄子扒了扔出去。” 齐嬷嬷一听,也顾不上手疼了:“夫人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夫人,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要是没说“过河拆桥”倒还好,一提起来反而让贺氏动了杀机。 她可不想将来再有把柄落在祝南星手上。 贺氏一步一步地走下堂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嬷嬷。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离开祝府,那就成全你。” 齐嬷嬷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灭口的结局,还一脸高兴地向贺氏道谢。 贺氏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将人拖到后院去处理掉,转回过头来,又跟祝兰芝说。 “是母亲一时不慎,让这个野种用话给绕了进去…”贺元容也为这件事恼火不已:“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大寿,到时所有王公贵族家的千金都会去,你要用心准备,争取给娘娘留下个好印象。” 说着贺元容揪下一片叶子,放在油灯上烤了起来。 “至于那个死野种,她不是要成婚嘛,那我们就替她准备一份大礼。” 出了祝府的大门,言子卿正准备问一声祝南星现住在何处,她人就已经跑远了。 书童司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先生,这么草率地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好吗!以后我们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言子卿不答反问:“我们以前就有过安宁日子?” 司墨狡辩:“可是那祝家二小姐的底细我们都没有摸清,这样成亲安全吗?” 言子卿若有所思:“你若是不放心,跟上去看看便是。” 司墨得了令,垫步凌腰飞身上房,抄近路跟了上去。 动作轻快利索,一点也不像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童,倒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侠客。 而另一边祝南星回到百草堂,从账房支了银子,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就去了春香楼。 在锦城的花街柳巷之中,春香楼绝对算得上是头牌中的头牌。 祝南星好歹是大夫,时不时地也会被请到红帆绿柳之处出诊,在姑娘们当中,还颇有些好人缘。 门口的绿茵头一个就瞧见了祝南星,挥着帕子打招呼。 “呦~这不是祝家医女姐姐嘛,又来给哪家姑娘瞧病啊?” 祝南星摇头:“今天来是为了私事,正巧我有事请你帮忙。” 绿茵摆摆手:“瞧姐姐客气了不是,有什么事尽管说。” 祝南星也不跟她客气,直入主题:“我听说楼里前几日收了新的姑娘进来...” 绿茵思索了片刻说道:“姑娘…奥~你是说那个叫栀香的吧,前儿个夜里来的,好一阵哭闹,连妈妈都惊动了。” 祝南星疑惑:“人不是乔妈妈收来的?” “可不是嘛~”绿茵四下里看看,随后将祝南星拉到了个人少的地方才继续道。 “我听说是打手老四偷着收进来的,让妈妈好一顿教训,连卖身钱都没收了。” 祝南星一听,猜想估计是齐嬷嬷那个老刁奴,为了多赚些银子没走正道,不过这样一来,想必栀香没有入籍,解救起来也方便,于是让绿茵带她进去见春香楼的掌柜妈妈。 第3章 高家小霸王 乔妈妈一见祝南星到了,热情地像对自己的亲女儿一般。 “南星来啦,快坐~” 说着让下人将好吃好喝全摆了上来,拉着祝南星的手热切地攀谈。 “平日里有了好吃的茶果点心叫你来,三番四请都推辞不到,怎么,今日是有什么事要妈妈帮忙吗?” 祝南星知道乔妈妈是个爽快人,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将栀香的事情告诉给她听。 乔妈妈听完,眉头拧出了一朵花来。 “呦,我说看那姑娘眼熟呢,原来是你家里的使唤,这事儿啊你要是早一个时辰来啊都好办,现在...” 祝南星问:“现在怎么?” 乔妈妈干脆拉了祝南星往楼后院一间客房走去,路上边走边说。 春香楼里有规矩,凡是进楼的姑娘都必须经过掌柜妈妈的面,了解了身份查清身子,才能分牌子入籍。 早前栀香被老四偷着带进楼来,乔妈妈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事儿,原本想着从哪来的还给送到哪去,谁料刚才被常来的一位姓高的公子哥看中,一定要尝鲜,乔妈妈见拗不过客人,又有钱挣,也就妥协了。 可是栀香抵死不从,还将人家高兴高公子的头给撞破了,现在人被压在后院,钱照给,不许接客也不许放,一时弄得不知怎么办好。 祝南星跟着来到后院,乔妈妈指了指一处厢房:“就是这了。” 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祝南星听出是栀香的声音,情急之下一脚就揣开了房门。 一位锦衣的公子哥被吓了一跳,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祝南星没理他,目光搜寻下,准确地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栀香。 “栀香,你没事吧。” 她冲到栀香身边查看,没注意那高姓公子正用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 “我说乔妈妈,最近楼里来的姑娘一个顶一个的漂亮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怕本公子少了你的赏钱吗?” 乔妈妈连忙赔笑:“高公子哪里话,这...这是请脉的医女,可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 公子哥更加来了兴趣:“哦?医女都有这番美貌?让我仔细瞧...哎哟,什么东西?!” 他正欲靠近,迎面就被洒来的不知名粉末眯了眼睛。 “哼,好东西...”祝南星拍拍手上剩余的粉末:“从西域远道来的迷迭粉。” 说着她靠近那高姓公子哥:“公子现在再看奴家,可还漂亮动人?” 高兴闻声下意识睁眼去看,原本掉落在眼周的香粉也尽数落尽了眼中,蛰得他嗷嗷直叫。 “我的眼睛!!你你你,你个毒妇故意的!” 祝南星冷笑:“逼良为娼难道你就是无心的?” 高兴莫名其妙:“我教她怎么伺候也叫逼良为娼?良家女子谁到这里来...” 说着他怒道:“都愣着干什么,快给小爷打水洗眼睛啊!” 一屋子的下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动起来,栀香连忙扯一扯祝南星的衣袖。 “小姐,刚刚...” 祝南星拍拍她的手:“栀香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乔妈妈不想让事情闹太大,做起了和事佬。 “高公子,这位姑娘来我们楼里确实是个误会,这不人家小姐赶来赎身了,看在我的老脸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不行!” 高兴瞪着洗好的一只眼,气的手抖。 “还赎身?想得美,先是给我开了瓢,现在又找别人进来捣乱,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是拿准了乔妈妈的软肋:“我可是听说这人来了没入籍,身份不明那可算拐卖,要是小爷通知官府,管教你这香楼变臭楼!” 乔妈妈知道这姓高的府上,在锦城是富商,和官家走得很近不敢得罪,不知道怎么是好之时,就看祝南星站了出来。 “公子头上的伤口不小,还是要尽快诊治。” 说着话就要上前。 “你打住!”高兴制止她:“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大夫,到时候给我治聋再致哑了。” 乔妈妈立刻帮着祝南星说话:“这位可是锦城最好的大夫,百草堂的祝掌柜。” 高兴嘀咕:“祝掌柜?” “开瓢之事可大可小,若是救治晚了落下痴傻之症...” 祝南星话没说完,高兴就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你来吧,要是治不好我让人拆了你的药铺。” 祝南星是何等手段,借用楼里的药箱三下两除二就将外伤处理好了,顺便还将迷迭香粉清理了干净。 “高公子的伤不出数日就能痊愈,如果妈妈没别的事,我这就带着栀香先回去了...” 乔妈妈也帮着打掩护:“行,你快走吧。” “慢着!” 高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祝南星将栀香拉到身后:“你还想怎么样?” 高兴摸着下巴走过来,在祝南星身上上下打量一阵才说。 “给小爷我跪下来磕头认错,再赔上五百两白银,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们。” “五百两...” 乔妈妈见祝南星捏紧拳头,挡在前面说:“哎哟我说高公子,高家生意做这么大,还缺这点银两么...” “小爷我是不缺钱,我缺的是这口气!反正不拿银子不下跪,就找官府说理。” 高兴说完甩手转身,手下人一个个的都围了过来,将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青楼最忌讳惹上官道上的人,真要闹到报官的地步,栀香或许能赎出来,但是名节就此毁了,甚至还会连累帮忙的乔妈妈。 而高兴身为员外家的公子哥,就算有闹事的嫌疑,凭他爹跟官家的关系,充其量罚点钱了事,怎么算都是自己这边吃亏。 乔妈妈面露难色的看看祝南星:“闺女,不是妈妈不帮你,但是要闹到见官的地步,我们这小本生意,恐怕...” 高兴更为得意:“哼,还想做生意?小爷我让你们全去吃牢饭!” 此话一出,身边春香楼的人都惶恐至极,生怕下一刻就有官兵冲进来将她们带走。 “这可怎么好哎...” 第4章 玲珑心思解难关 一时间周围怨声载道。 高兴扬扬嘴角,指着栀香:“拿不出来也行,这小娘子留下,剩下的人都给小爷滚!” “小姐...我...”栀香指甲掐进了肉里,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最终还是扯扯祝南星的衣角:“小姐要不你别管我了...” 祝南星已然有了对策在心,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说什么傻话呢,放心,有我呢。” 随即她迅速整理思路,对高兴说。 “百草堂好歹是锦城老字号,钱我祝南星赔得起,只是在此之前,高公子还欠我点东西。” 高兴的脸上全都是不高兴。 “什么东西?” 祝南星说:“出诊的诊费和药钱。” 高兴瞪着眼珠子:“你的人打伤我,你还好意思要钱?” 祝南星不缓不急地说:“若公子承认栀香是我百草堂的人,方才所作所为就是公然调戏良家父女,若是闹到公堂,可是要获罪的。” 高兴迟疑:“这...人是我在春香楼看上的,那就是楼里的。” 祝南星又说:“那伤人的事就与我百草堂无关,还请公子结账。” 高兴心想:我就结了诊费,看你能怎么样。 “多少钱,给她。” 祝南星嘴角一弯:“一千两白银。” “一千两!?”高兴两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祝南星不怒也不急:“百草堂声名在外,我坐堂掌柜出诊自然费用会高些,事关高公子的脑子是否健全,这不是小事,您大可以随意叫个人问问,救人于痴傻的妙医圣手,该如何收费。” 乔妈妈最是会见风使舵:“可不是,我们楼里一个姑娘早产,孩子没养好痴傻了,花了二十年时间救治,期间诊费药费何止数千两。” 高兴撇嘴。 就连他身边的小厮下人也说:“我大爷家儿子前段时间摔了腿,光正骨矫正就花了数百两,就这还落下了残疾...” 高兴咽了口口水。 祝南星看火候差不多了:“我们并非成心与高公子为难,若能各自退让一步,南星保证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凡是高家人到百草堂抓药,一律清减三成。” “呸呸呸!你这不是咒人生病呢嘛!” 高兴这才发现自己从受了这祝南星的诊治开始,就被她给绕进去了。 祝南星特意走近高兴身边,小声道:“公子年少贪欢,小女子这里有一颗贡丸,赠与公子以滋补之用。” 说着递上去一个锦缎小盒,里面躺着一粒深褐色的药丸,散发着异香。 “这是...” 祝南星马上将盒子扣上,揣进了高兴得怀里。 “好东西当需独享,莫要让旁人瞧了去,以后如有需要,尽管叫人来百草堂取。” 高兴瞬间明白了祝南星口中的“滋补”是干什么用的。 他也不傻,知道祝南星有备而来,折腾了半天身上又乏又累,又蒙其送上如此“好东西”,就想赶紧试验一番。 而且听说城中的百草堂,以前的掌柜可是太医院的人,想必也有些官家背景,如果真为了床笫之事闹到公堂上,就算赢了,自家老爹也得给自己第三条腿给打折,得不偿失。 “算了算了,本公子还有事,没工夫与你们女流之辈计较。” 乔妈妈见高兴松了口,连忙让姑娘们将人拉走了。 祝南星扶起栀香,向乔妈妈道谢的同时,还将一沓银票塞进了她怀里。 “这是栀香的赎身钱,妈妈拿着吧。” 乔妈妈推辞:“南星你这是干什么?这姑娘还没入籍按说...” 祝南星却硬要她收下:“行当里的规矩我还是懂的,此事我不希望从春香楼中露出半个字儿去。” 乔妈妈懂了她的意思:“放心,我一定管教好姑娘们,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 月明星稀,司墨就藏在刚才一众看热闹的人群里,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祝南星并未觉察到异常,谢过乔妈妈之后,拦了辆马车与栀香一同回百草堂。 路上,祝南星将贺氏和祝兰芝欲将自己嫁出去,从而收回百草堂的事情告诉了栀香。 “我原想她们就是想对付我,没想到这次还连累了你。” 栀香蓬头垢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要是没有小姐,栀香早就被贺氏那母女两个打死了,这次不但没帮上小姐的忙,还让小姐花钱和精力来救奴婢...” 祝南星点点她的额头,将翠玉镯子重新给栀香戴在手腕上。 “我不救你救谁,你可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还有啊,不是奴婢,是姐妹。” 栀香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以后要用生命守护眼前这个姑娘。 “那后来呢?她们同意退婚了?”栀香擦干眼泪问。 “没有…”祝南星懒散散地回答:“只不过又换了一家。” “换...换了?是哪家公子?.” “书香卷的教书先生,言子卿。”祝南星回答。 “什么?!竟然是言先生!?” 祝南星知道言子卿声名在外,叉腰道:“言先生怎么了,你家小姐我配不上啊。” 栀香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小姐天姿国色又聪明绝顶,世间哪里有配不上的男儿,我就是奇怪,贺氏母女怎么能允许小姐与言先生成亲呢?” 祝南星感觉从头说起太过冗长,摆摆手:“哎呀说来话长,对了,父亲留下的那本医书是不是你之前给收起来了?” 她是提到言子卿,心里想着方才见到时的样子。 明明是体内虚火旺盛,却表现的面色微苍,手脚冰凉,或许是因为常年服药而导致与病变性质相反的假象,既然看起来体质虚寒,那么很有可能是真热假寒,就想翻找医书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栀香想了想点头道:“就在套房里间的柜子里。” 正在这个当口,马车稍停,好像是被什么人半路拦住了。 想要问问拦车的是什么人,对方却先开口了。 “敢问车里的可是百草堂的祝掌柜?” 祝南星回答:“正是。” “我家老爷求得一副祛疮拔脓的方子,尚缺一味药引,不知店家有没有的卖?” 祝南星闻言眸光闪烁,与栀香对视一眼后说道:“来‘生意’了。” 第5章 八百个心眼的夫妻 司墨回来后,将看到的一五一十全告诉给了言子卿。 男人在月光下翩翩而立,犹如谪仙。 “这祝家的二小姐,还真是有张三寸不烂之舌,先生要是娶了这个凶婆娘,以后吵架肯定赢不过她。” 言子卿用扇面敲了司墨的脑袋瓜。 “倒是有些意思...” 司墨苦着一张脸:“先生,您不会...真,真要娶她吧?” 言子卿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为何要答应这桩婚事?” 司墨挠挠头:“为了…祝家那间你争我抢的药庐?” 言子卿合起折扇敲在司墨脑袋上:“再想。” 司墨继续解释:“我当然不是说先生贪图财富产业,而是借着祝家药庐之便,采买用来治病的珍稀药材。” 言子卿挑眉看他:“还有呢?” “还有…”司墨想到小脑袋瓜都要爆炸了。 “还有就是二小姐说的,可以医治先生的病?”司墨问,可是紧接着又说:“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说的话如何能信?保不齐是为了让先生同意婚事胡吹的呢。” 言子卿提到自己的病症,眸光有一瞬间的黯淡。 “她一未诊脉,二不知内情,我再问你,这些年我们走访的名医无数,能有多少只通过望闻问切中的望,就断定我身患恶疾的?” 司墨回忆了半天,还真没有。 别说光“望”了,就连一直以来为先生开药的主治郎中都说,先生的病未发作之时,就与常人无异,诊脉都无从下手。 月光照在少年郎的脸上,更加衬得其温润如玉,任谁能想到,这是一张不久于人世的面庞。 初春刚过,天气尚有些凉,可言子卿偏偏觉得摇起折扇,身上的那份燥热才能缓下几分。 他遥望圆月,不知是在同司墨说,还是同自己说。 “我时日无多,尚有太多未完成之事,即便能续命一两载,也是值得。” 天朝庆历三年,三月廿三。 国都锦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一顶彩绸扎起的八抬大轿正穿行其中,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拱手相贺,为新婚夫妇送上祝福。 “他二婶,这是谁家在办喜事?瞧瞧这派头,好风光啊!” “喜子娘你竟然不知道?这成婚的女方是百草堂的医女掌柜祝南星,男方是诗香卷的教书先生言子卿。” “这祝小姐可真是好福气,言先生清逸俊朗又才华横溢,别说锦都的大姑娘,连我看着都眼热!” “要我说言先生才是前世修来的,祝小姐貌美倾城,不仅医术高明还妙手仁心,遇到穷苦人家连药钱都不收,你家喜子之前摔断腿还是祝小姐给治好的呢!” “也是,哎?他二婶你看,新娘子往外探头呢!” 喜子娘见迎亲队往这边过来了,拉着二婶儿一个劲儿地朝着花轿挥手。 端坐花轿的“新娘子”见有人朝自己挥手吓得连忙放下喜帕,生怕被人看见自己样子。 “小姐呀小姐,你可要快些回来啊。” 原来花轿中坐着的并不是今天要成亲的新娘祝南星,而是她的婢女栀香。 真正的祝南星,此时正以薄纱覆面,斜倚在官道旁的一颗大树上,像一只耐心的猎豹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突然远处有个模糊的黑影往这边过来了,祝南星弯了弯嘴角道。 “终于来了。” 只见那黑影不消片刻就冲到了树下,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可是祝南星明显身手更快,眨眼间的功夫已经抓住了那个黑影,手挽在关节处微微用力,黑影就疼得哭爹喊娘。 “哎呦喂,这位英雄手下留情,敢问是哪条道上混的,与在下有什么恩怨?” 祝南星闷声道:“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黑影又说:“既然英雄与在下没有仇怨,今日如若高抬贵手,日后定有重谢!” 祝南星问道:“人称‘花蝴蝶’的采花贼景飞是不是你?” 黑影吃了一惊:“哦?阁下识得我的大名,既然都是朋友,还请放手一叙。” “谁跟你是朋友。” 祝南星手上的力道不松反紧,同时从发髻间捏出一根银针,快而准地刺入面前人的穴道,花蝴蝶景飞立刻疼得直抽气,瞬间丧失了活动能力。 “夜卫巫的悬赏令在此,我只管拿钱办事。” 景飞一听知道自己这回栽了,但也没放弃狡辩道。 “英雄身手了得,甘愿为朝廷的暗卫所驱使实属可惜,小弟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望,不如做个引荐人在帮派里谋个前程,也不算辱没了阁下的功夫啊。” “少废话,小心姑奶奶烦了直接给你毒哑。” 祝南星没空跟他绕圈子,先把人绑了个结实,将联系夜卫巫的讯号箭升上天空才回头接着对景飞说道。 “江湖可不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你偷香窃玉,败坏了不少良家女子的贞操,还是先在牢狱里偿还完自己的罪孽再说吧。” 话音落下不久,夜卫巫的暗卫便前来将人押走了。 祝南星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倾城之姿,她算了算时间,想来吉时已近,提着一口气跃上树梢,飞也似地赶回城中。 然而就在她擒拿采花贼的同时,锦城的另一头,春雨堂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不善,正与一名青年说着话。 “蝉衣阁阁主不请自来,请问找我们家小姐有什么事吗?” 只见对面的青年一席素衣,长身而立,黑发仅用一条青玉色的发带束起,面白如玉,身形样貌竟然与言子卿言先生,别无二致。 当祝南星紧赶慢赶赶回城中时,栀香掀了盖头谢天谢地。 “我的小姐呀,你可算回来了。” 祝南星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还怕我跑了啊。” 栀香只觉得凤冠霞被“烧身”,连忙脱下来给祝南星换上。 “要是让姑爷知道我假扮你上花轿蒙他,小姐你这亲就别想成了!” 祝南星摆摆手:“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神鬼都不知,他怎么会知道。” 一袭大红衣裙,通身刺绣,精致而细腻,金色裙边上,精美凤凰与繁华相互围绕,虽然没有格外雍容,但却典雅端庄。 祝南星本就生的好看,稍加打扮更显容貌出尘。 饶是婢女栀香见惯了祝南星的美貌,也不由得赞叹。 “一会儿洞房时新姑爷见到小姐这个样子,管教他眼睛都看直了。” 第6章 彼此的条件 提到自己的未来夫君言子卿,祝南星脸上并没有新婚娘子的娇羞,倒是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神情,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斜了一眼栀香。 “好你个栀香,大姑娘家的说起闺房的事也不知道害臊,你给我说说,怎么眼直?呃?” 祝南星伸手去戳栀香的痒痒肉,两人笑闹作一团。 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吆喝。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祝南星再一次望了眼铜镜中的自己,目光坚定决绝,示意栀香为自己盖好喜帕,稳稳地迈出房门。 同样听到拜堂声音的司墨扒着门缝看了半天,又回头瞅瞅眼巴前儿的大红喜服,一边套一边还念叨:“先生啊先生,你千万不要怪我啊。” 才刚要出门,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搭住了肩膀。 成亲的流程原本冗长,但是依着祝南星简办的意思倒也没有用去多长时间。 伴随着“礼成,新郎新娘入洞房”的声音,祝南星只觉得一双冰凉的手牵起自己的,与之一起迈向不确定的未来。 烛火摇曳,映照着美人如水的面庞,平添了几分羞赧之意。 就连言子卿的那张俊脸也不比往日那般苍白了。 祝南星大大方方地自己掀了盖头,顺着酒味儿来到了桌前。 斟满合卺酒递到言子卿面前,颇有些男子气概地说道。 “这一杯酒南星敬先生,多谢先生搭救之恩。” 言子卿撩袍坐定,看着祝南星手里的酒杯神色难辨。 “夫人言重了。” 祝南星听了这一声夫人,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些别扭,于是摆摆手说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先生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 言子卿挑眉逗她:“哦?夫人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对言某负责咯。” 祝南星挠挠头,话说的好像真有点骗人成亲的意思,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继续说道。 “我与先生并非真心爱慕才结成连理,有些话南星觉得还是事先说明白的好。” 说罢祝南星放下酒杯。 “我的条件很简单,婚后你我同吃同住但不同房,互不打扰相敬如宾,满一年后若是先生另有打算,我绝不纠缠。” 言子卿听完轻笑:“夫人倒是爽快,接下来轮到言某提条件了?” 说着,他挽袖将手腕横放在祝南星眼前,想借机试试这位新婚夫人的本事,用内力改变了脉象。 祝南星双指搭扣上言子卿的脉搏,低着头,指尖微微用力之际已经将那股内劲退了回去,这让言子卿有些惊讶。 “夫人,好身手。” 他干脆放松身体,任由祝南星诊明脉象。 祝南星也不堪示弱:“夫君你也不差啊。” 身为教书先生,竟有功夫在身,这言子卿绝不会像看上去那般简单。 两个人的明示暗探到这里打了个难解难分,片刻之后见祝南星秀眉紧蹙,言子卿先说道。 “敢问夫人在下的病情如何?” 祝南星白了他一眼,“夫人”这个称呼多听两遍也还算顺耳,就懒得纠正他了。 “脉象表面看上去平稳,但凶起来极快,不少时又恢复如常,绝而无根,看似是普通的不齐之症,实则是中毒之相。” 说着祝南星盯着言子卿的脸看了良久又问:“先生这毒,由来已久吧。” 言子卿想不到被她说的分毫不差:“夫人果真医术高明,在下佩服。” 他顿了顿又说:“这其中的原由还恕我不便同夫人明说。” 祝南星心里其实有疑问,不过人家不说也没有办法。 “既然答应了先生,南星定会尽力而为,只是…” 话说到这,她的神情有些闪烁:“只是先生毒已深入五脏六腑,我只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拔除仍然不容易,若是来不及…” “三年。”言子卿说。 祝南星问:“先生的意思是…” “无论用何种办法,我要夫人为在下续命三年。”言子卿目光灼灼。 祝南星暗下思索,以言子卿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能活一年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父亲留下来的医书《南毒玉钥》当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治病法子,续命一事应当不是问题。 思虑片刻之后,祝南星想试探下他的底线。 “如果我没有这个本事,先生是不是立刻就要送我一纸休书?” 言子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夫人以为呢?” 言下之意已经表明了态度。 “如果只是这样,那先生也未免太看不起我祝南星了。” 一开始祝南星确实只打算利用言子卿保住百草堂,至于治病一事,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言子卿的话,着实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倒是激发了祝南星的胜负欲,不就是毒嘛,她还真就非得治好不可了。 “我可不是为了骗你成婚才说能治好你的病。”祝南星说:“先生若是信我,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妙手回春。” 祝南星的自信与笃定似乎也影响到了言子卿。 多少年来他从大夫眼中看到的都只有无能为力几个字,随时面临死亡已经成为了习惯,此刻的祝南星却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眸光定定地看了祝南星好久,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先生这样盯着我看…” 言子卿虽然看上去温润如玉,但是很少展露出真正的笑颜,此刻唇边的笑意在望向祝南星时染了不少真诚。 “夫人好看。” 祝南星还没有被男子这样当面夸过,脸一瞬间好似多蒙了层胭脂般红了个透,顾左右而言他。 “咳咳,时…时候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言子卿唇边的笑意更盛:“春宵苦短,夫人这是邀请我一同歇息的意思?” 祝南星站起身来嘟囔:“没想到先生还是个风流才子。” 抬脚欲走,可脚下却不知是被桌腿还是别的什么腿绊了一下,朝着桌角就撞了过去。 言子卿则是不慌不忙,伸手一捞,人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怀里。 “夫人当心。” 第7章 夫君竟然是玉面阎罗 祝南星对上言子卿的目光,心想:该死,这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若是生成个女子,定又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正在她沉迷男色无法自拔的时候,外间传来栀香的拍门声。 “小姐,小姐你歇下了吗?药庐,药庐失火了!” 祝南星连嫁衣都没来得及脱,连忙就跑回了百草堂。 言子卿也跟在其后。 远远地,两人就瞧见火光冲天,将百草堂上方的天空都映照的如同白昼。 此时夜还未深,周围还是围了些人的,只是没有一个愿意去以身犯险,只能从外围一点一点地接水泼着。 可面对冲天的大火,这点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祝南星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要往里冲,却被言子卿一把拦住。 “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你冲进去也是白搭。” 可祝南星急道:“父亲的医书还在里面!” 言子卿听到事关救自己性命的医书,从旁边拦下了一桶水,浇在自己身上,随即脱下外衣罩在头顶,快速地冲了进去。 祝南星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能学着他的样子,自己也将外衣浇了个透,冲进火场。 这两个不要命的家伙性格上有些相像,都是为了达目的可以将性命都置之度外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互相帮衬之下,祝南星顺利地在浓烟之中找到了放医书的箱子,并且在言子卿的帮助下,毫发无伤地离开了火场。 栀香和司墨见两人出来,赶紧迎上来,递上绢帕仔细擦拭着。 两人虽然此时狼狈不堪,但是好在医书还算完整。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祝南星让言子卿先行回家后,又在一片焦黑之中呆坐了良久。 栀香见不得小姐这般模样劝道:“天灾不可逆,小姐不要伤心了,今日还是你大喜的日子呢。” “天灾?”祝南星眼角闪烁出一抹狠厉:“我看倒像是人祸。” 栀香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姐难道怀疑…” 祝南星又问:“你觉得这火的起因是什么?” 栀香回忆了一下方才报告火情之人所说的话,说道:“据说是因为烛台打翻在药材上才引发的火灾。” 祝南星摇摇头,指指面前的焦土:“起火点一共有三,后院存放药材之处和下人所休息的厢房这两个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栀香你看,这处起火点明明就是我的卧房,昨日我大婚,卧房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又怎么可能打翻烛台引起大火呢?” 栀香仔细辨认了一下,这里还真就是小姐平时休息用的卧房。 祝南星捏紧拳头:“贺氏她们担心一处星火不足矣烧毁整个百草堂,于是多处放火,殊不知这样恰恰暴露了起火的真实原因。” “贺氏见自己得不到药庐,干脆就烧了它?!”栀香打心底觉得这对母女阴狠,真是好一副蛇蝎心肠。 “哼!”祝南星冷哼:“不过这样也好。” 栀香满脑袋的问号:“小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平日最宝贝老爷留下的这间铺子,此时被贺氏烧毁你怎么还说好呢?” 祝南星拍拍衣角,焦黑中的大红喜服尤为刺眼。 “药庐毁了可以重建,她们这一烧,正好烧断了与药庐之间的联系。” 栀香似懂非懂:“小姐你是说?” “今日之前,百草堂是父亲留给我的祝家资产,但是今日之后我已经是言家的人,即便百草堂再起,也与祝家再无任何关系。” 栀香恍然大悟,不过看祝南星话虽然说得轻巧,但是难掩心疼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于是跟在身后一同收拾起来。 “栀香,皇后娘娘的生辰是不是快要到了?” 祝南星没来由地蹦出这么一句来。 栀香回答:“是吧,听说这次番邦进献了梅花鹿作贺礼,就以鹿鸣命名生辰宴会呢。” “这样啊,那确实应该去长长见识。”祝南星喃喃自语。 栀香一百个不理解:“小姐你不是一向觉得达官显贵多虚荣势力,怎么今日对宫里的鹿鸣宴有了兴趣?” “过生日收到只鹿,就大肆开宴会显摆难道还不虚荣?”祝南星讽刺道:“不过听闻皇后每次生辰宴都会赏贺礼之人,若是遇到十分喜爱的,更是可以让进贺之人在宫中随意挑选一件东西作为奖赏。” “是有这么个说法。”栀香点头:“可是按照规定,庶女是没有资格进宫贺寿的,所以每年都是祝兰芝进宫贺寿,小姐你想去恐怕…” 祝南星接着道:“作为祝家的庶女确实不行,但言先生好歹是太子伴读,我作为言夫人去不是顺理成章?” 栀香恍然,可转念一想还是心有疑问:“行是行,可是小姐你怎么突然想去参加宴会了?” “贺氏母女烧了百草堂里的多数草药,我要给言子卿治病就得用宫里的一件东西…”祝南星说。 “何况祝兰芝不会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那我就新账旧账跟她一起算。” 就在祝南星绞尽脑汁地去琢磨给皇后贺礼的同时,言子卿也没闲着。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名男子被铁链吊在空中,整个人被打的跟个血葫芦似的。 而这当中站着一个白衣出尘的男子,即便身处修罗地狱,身姿也犹如神只。 “还是不想说?” 男人开口一如清泉沁透人心,只是此时的目光阴冷无比,星星点点的寒芒有如利剑。 血葫芦头朝下,脸憋得绛紫,嘴里血沫子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 言子卿没有听清他说什么,稍微走近了两步。 血葫芦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向言子卿啐去。 “玉面阎罗?我呸!你...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血沫子混着唾液迎面飞来,言子卿却不躲也不闪,正好吐在了面具上,任由那血沫子从面具嘴角处滑下来,整个人平添了一丝妖异。 突然室内有鹰隼低空掠过,背羽好似龙鳞铠甲,勾爪有如脚踏金靴。 在空中转了一圈下来后,稳稳地停在言子卿一侧带甲胄的肩膀上,爪子抓挠金属的声音听得人牙根痒痒,而言子卿却步履轻健地走过来。 “想做硬汉?”他嘴角弯弯,平时言笑的样子此刻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那你要问过奥苏才行。” 语毕,那只名叫奥苏的鹰隼平铺双翅,经过的瞬间,血葫芦的一只眼睛就被血淋淋地叼了出来。 等反应过来之时,疼得他是嚎啕之声不断。 第8章 夫人交代的任务 “蝉衣阁...你...你们行事...心狠手辣...为武林所不齿!!!” 言子卿纠正他:“心狠手辣?我看他们对你就十分礼敬,让你还有力气在这里废话...” 说着一声口哨过后,血葫芦的另一只眼睛也变成了血窟窿。 言子卿召回了奥苏,看它意犹未尽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冲血葫芦接着说。 “你知道鹰、雕、鹫等猛禽在啄食兽类时,除了先啄伤眼睛以外,还喜食什么部位吗?” 血葫芦疼得直抽气,嘴里还不停地咒骂:“你...你得不...得不了好死...” 言子卿不理他,继续道:“它们用尖利的喙把兽的眼睛啄瞎,兽失去视力便无法有效地进行反抗。之后,猛禽们就在兽的肛门处下口,三两下就、啄出大肠头,把肠子唏里咕噜拖出来。兽类被抽了肠子,更无力反抗,猛禽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饱食其肉...” 讲解过程中,奥苏都十分兴奋,时刻准备着只要言子卿一声令下,它就会冲向血葫芦两腿之间,将肠子拖出来美餐一顿。 血葫芦开始浑身颤抖。 言子卿依旧声音清朗:“因为行刑的方式有些像抽龙筋,所以古时人们管这种刑法也叫做,哪吒闹海...” 血葫芦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早就听闻蝉衣阁阁主,是个有着玉面修罗名号的狠角色,只是他没有想到,说起这些已经失传已久的残酷刑罚,这位有如谪仙的男人却好似如数家珍。 言子卿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尽头,短促地口哨伴随着鹰隼尖利地叫声,在阴暗的地牢中好似勾魂的厉鬼在嘶吼。 就在那阵风快要临近自己身边之时,血葫芦心理接近崩溃,大声喊道。 “我说!我说!!” 他只后悔自己没在还有眼睛的时候,看清楚这玉面修罗的样子,光听声音他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姓名?” “杜勇夫。” “身份?” “鸣刀第二代执刀长老。” “为何进京?” “奉...令,回朝受领...协助嫌犯入...京,审...审问之事。” “一个江湖人,协助护送嫌犯入京,你奉谁的令?”这句话是言子卿亲口问的。 杜勇夫迟疑着:“奉...奉...” 言子卿:“我耐心有限。” “奉...原征西都督徐康的令...” “身份?” 言子卿身形压近,给足了杜勇夫无形的压迫感。 “鸣刀派...” “身份!” 言子卿声音阴冷到了骨子里。 血葫芦知道自己瞒不过去,无奈回答。 “原...西凉...军统属...昭信...校尉。” 言子卿带着奥苏走近血葫芦,鹰隼的尖喙就在其耳际摩擦。 “七年前镇西将军萧肃叛乱一事,可是你将消息传回?” “...是...” 血葫芦供认不讳。 “整个西凉军全军覆没,为何只有你...逃了回来?” 血葫芦似乎不愿回忆起这段往事,回答地支支吾吾。 “因...因为有人...提...提前告知...让我早...一...个时辰...就离开了军...军营...” 言子卿双目赤红。 “是谁,提前告知于你?” “兵部...太仆寺寺守...” 血葫芦和盘托出。 言子卿捏紧的拳头捣在一旁的立柱上。 片刻后,语气恢复了正常:“你原是西凉军校尉,该知道临阵脱逃构陷主帅的下场是什么,还有什么要求么。” 血葫芦知道身子震颤了一下,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给...给我个痛快...” 言子卿从暗牢中出来,这才摘下面具透口气。 看着天色有些阴沉,不难看出将有雨水落地,他拉紧领子,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污渍。 指节分明的手伸向司墨,对方意会,往他手心放上一枚糖果。 “先生去哪,带上伞吧。”司墨问道。 言子卿摆摆手:“回家吧,夫人交代的百雀朝凤图我还没画完。” 地上已经有不少的雨点掉落成荫,言子卿说完就一头钻进了雨帘里。 转眼到了鹿鸣宴的日子。 当祝南星打扮好站在言子卿面前时,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眼中也难掩惊艳之色。 只见她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身披白玉兰散花纱衣,袖口上用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将雅致做到了极致。 裙摆的颜色上浅下深,随着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刚好展开一副蓝色海水云图。 随意札着流苏髪,还在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唇色不点而赤,显得娇艳若滴。 祝南星见言子卿过来,轻摇玉步走上前来,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当真是应了那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先生?” 祝南星的话唤回了言子卿的思绪。 他轻咳一声回答道:“夫人今天打扮得甚是别致。” 祝南星的眸子本就水灵好看,此刻笑得眉眼弯弯:“怎么说也是宫宴,不能太寒酸了给先生丢脸。” 言子卿轻笑:“无妨,我从来也不看重那些。” 祝南星却摇摇头:“哎~今日非比寻常,当出众时可不能谦让。” 说着,走过来挽住了言子卿的胳膊。 “夫君,我们这就启程吧。” 明明是做给外人看得,可如此近的距离,祝南星能够闻到言子卿身上浅浅的墨香混合着淡淡草药的味道,一时间心里竟然擂起了小鼓,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再去看言子卿,他虽然在自己挽上来的时候稍显诧异,可马上就恢复了往常那谦和温厚的浅笑模样。 那张笑脸祝南星并不陌生,好像个面具一样在初见时就被他戴在脸上,掩盖了所有真实的表情。 祝南星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那人察觉有异目光扫了过来,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 言子卿先一步上了马车,而后将手递给身后的祝南星。 “夫人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祝南星的错觉,她此刻搭上那支手,触感却不像新婚那日那般冰凉了。 第9章 鹿鸣宴上遭陷害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很快到了宫门口。 祝南星下车才刚刚站稳脚跟,就听见身后有人惊叫。 “祝南星!?你个庶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的是锦城府府尹的小女儿孟雪,一直以来都跟祝兰芝以好姐妹相称,却因为段位太低,每次都给祝兰芝当炮灰。 祝南星四下望了望,果然祝兰芝也在附近。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她不答反问。 孟雪一脸趾高气扬,嗓门高的恨不得整个皇宫内院都能听到:“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寿宴只有名门望族的嫡女能参加。” 祝南星看了一眼孟雪,疑惑道:“我记得锦城府尹大人的嫡长女是孟娇吧,怎么你是来送长姐赴宴的?” 孟雪脸色稍微一红道:“我长姐身体不适,我是替她前来参加宴会的。” “哦~”祝南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就是只有嫡长女无法出席才能出来的替代品咯~” “你!?”孟雪在家仗着府尹的宠爱也是个盛气凌人的主儿,听到祝南星这么羞辱自己哪里肯服。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好歹跟长姐一样是正妻所出,不像你,连自己娘是谁,从哪来都不知道的野种。” 言子卿刚刚下了马车,就听到孟雪如此咄咄逼人。 再看祝南星的背影,似有些不可察觉的颤抖一瞬即逝。 “所有府中的子女都应当称呼正妻为母亲,你说不知道我娘是谁,岂不是在说我祝家无人?” 祝南星盯着孟雪一字一句道,话却是说给祝兰芝听的。 孟雪不自觉看了一眼祝兰芝,发现她脸色不怎么好看,解释道:“兰芝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祝兰芝慢慢走过来,只是瞥了一眼孟雪,就经过她身边径直走向祝南星,作势要去握她的手。 “我知道妹妹一直想来宫中宴会见识一番,可到底是不合规矩...” 祝南星身子朝旁一转,别过了祝兰芝的手。 “我今日是随我夫君前来赴宴,与我是否为嫡女无关,怎么不合规矩?” 祝兰芝手僵在原地,有些下不来台,看着言子卿优雅淡定地走过来,一如往日俊美无涛,妒忌之情快要溢出心口了,可还要装着温婉矜持的样子,无奈之下拉孟雪做台阶。 “原来是这样,是阿雪唐突妹妹和妹夫了。” 言子卿对夫君这个词已经很习惯了,但是妹夫这一称呼却怎么听怎么都不顺耳。 “时候不早了,我夫妻二人先行一步。” 言子卿不想与祝兰芝多纠缠,牵住了祝南星的手腕,顺势放进了自己的臂弯,这才款步向皇宫走去。 两人默契十足的模样,让祝兰芝看了眼里要冒出火来。 心想:祝南星你别得意,日后我的夫婿一定是王公贵族,强过你十倍百倍,届时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神气。 随后叫孟雪一起进宫。 孟雪一双眼睛还挂在言子卿身上下不来一边走还气道。 “你说言先生看上那个野种什么了?我爹当初那么明显地想要招他入赘他连理都不理,真是气死人了。” 祝兰芝暗笑孟雪不自量力,嘴上却把祝南星编排了一通。 “他娘亲勾引我父,她有样学样呗。” 孟雪也附和:“哼,跟她娘一样都是狐狸精。” 两人正说着,祝兰芝一眼看到了抱着东西往偏门去的栀香,心想这一定是祝南星那个野种的寿礼。 “栀香你过来。”祝兰芝招招手,快步走上去将人拦住。 栀香不情愿地给祝兰芝见礼:“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祝兰芝示意她手中的物件:“这是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这是小姐和姑爷准备进献给皇后娘娘的贺礼,百雀朝凤图。” 祝兰芝眼睛一转,想到自己准备要进献的凤钗,计上心来。 她装作体贴的样子说:“贺礼都要先存放在后殿,献上时由宫里的人拿上来,你没来过肯定路不熟悉,把东西交给春兰,我们一起给你带进去。” 栀香有些为难:“这…” 祝兰芝干脆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随意地扔给春兰而后说:“还不快滚!” 栀香低着头走开。 孟雪提议:“扔了这个狐狸精的寿礼,看到时候皇后娘娘怎么罚她!” 祝兰芝却摇摇头:“既然要罚,轻描淡写怎么能够,她不是从未来过深宫内苑吗,那这次就让她在诸位官家小姐面前出出名。” 说着,她从袖管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春兰:“给她加点料。” 如果进献的贺礼有毒,祝南星肯定会被治罪,别说出人头地了,就是自身性命恐怕都保不住,至于那言子卿,也是活该,谁让他跟祝南星这个野种扯上关系呢。 今日的深宫内苑因为鹿鸣宴的举办格外热闹,整座宫殿在暖阳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极尽繁华尊贵。 宴会在御花园举行,池台廊间雕栏画栋,珍奇花木环绕在侧,中间是一个高搭的半圆形高台,下面养着皇后娘娘的小鹿。 后位居正中,宾客席位分列两侧,今日来的,大多数都是官宦家族的女眷,还有后宫之中的嫔妃,看起来颇有些众星捧月的味道。 祝南星跟着言子卿一路在侍从的引导下落座,位置竟然还挺靠前,谁不知道这种宴会的位置就是身份的象征,不由得对自己这位夫君另眼相看。 “没想到夫君竟然在宫里颇有人望。”她小声朝言子卿嘀咕。 言子卿微微一笑:“夫人过奖了,陪读就是能在宫里混个脸熟,大家给个面子而已。” 祝南星说:“夫君不必谦虚,官场上你于他人有用,人家才会给你面子这一点我还是懂的。” 言子卿挑眉:“哦?夫人很懂官场?” 祝南星白眼儿一翻:“这不是常识吗?别想套我话。” 言子卿摇摇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祝南星被看得不自在了,伸手去掰他的脑袋回正。 这一幕正巧落在了对面而坐的祝兰芝眼里,就成了有情人彼此之间的甜蜜互动,看得她眼睛里都冒出火来,手里的绢帕也揉成了一团。 恨恨道:祝南星你别得意,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与此同时,前来送太子贺礼的侍卫步凉,也准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祝南星的身影,见她端庄地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侧,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第10章 她的打算 宴会在皇后落座之后开始,高台上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好像处在凡间仙境一般。 每个献礼的人为了奖赏,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礼物夸的天花乱坠,皇后的脸上始终都带着不凉不热的微笑,只是时不时地点头致意。 “前太医院院士之女,祝兰芝献礼!” 祝兰芝看了一眼祝南星后得意地起身。 她今日身着一袭浅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有几只蝴蝶,眉目间画了耀眼的兰花,于鬓角斜插一支紫色流苏发簪与衣着辉映,煞有一番少女的温柔与活力。 皇后看在眼里,不免想到自己也曾是娇俏的花朵,如今过次生辰,眼角的皱纹就多添一道,不由得心绪低落。 祝兰芝没有察觉到这些,只要能在祝南星之前献礼,后面就可以等着看她笑话了。 这么想着,她柔声说道:“臣女祝兰芝贺皇后娘娘生辰,愿娘娘萱花挺秀,婺宿腾辉。” 这两句词原本的意思是祝愿皇后身体康健,容颜换发的意思。 可是刚刚皇后才想到自己已经青春不在,现在被这么一说心里倒有些膈应,有些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起身,连看贺礼的兴致都没了。 祝兰芝没听出皇后话里的意思,于是将准备好的话术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臣女献上的是由玉镶金打造的一副步摇,取名,百雀朝凤。” 此话一出,言子卿先是眉头微皱,随即看向祝南星,谁知她并没有因此急切,反而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这功夫,宫女已经手捧一套金钗送到皇后面前,只见那金钗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一支白玉簪子为底,雪亮剔透,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几条流苏为凤尾,随风而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体下来娇巧无比,华贵非常,让在场的女人们看了都格外眼热。 皇后原本阴郁的脸色,也在看到这幅金钗步摇后好看了许多。 顺手拿起来放在手中把玩。 “祝家丫头有心了,只是这凤有了,百雀在何处?”皇后问。 祝兰芝将手平伸:“臣女与一并前来贺寿的女子都是雀鸟,一起恭贺娘娘生辰,愿娘娘福寿绵长。”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孟雪在台下带领一众女子齐声道:“我等愿为雀鸟追随皇后娘娘,愿娘娘福寿绵长~” 皇后终于露出了笑颜:“好,好,都起来吧~来呀,将番邦进献的缎子拿来,给几个丫头做身新衣服。” “谢娘娘赏赐~” 祝兰芝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太子伴读言子卿之妻,祝氏献礼!” 随着侍从高声呼喊,在场众人将目光全部集中在起身的祝南星身上。 一来言子卿身上带着太多女子的爱慕,女人们都想看看是谁这么好运,嫁给了这位相貌与才情皆备的男人; 二来言子卿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男人们都想知道拒绝了众多提亲说媒的言子卿究竟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姐。 祝兰芝笑意更盛,想着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隐隐地有些期待。 一旦祝南星她们的贺礼在众人面前打开之时,就是她们夫妻二人身败名裂之日。 祝南星从容不迫,一袭水蓝裙摆在步履中摇曳生姿,恭恭敬敬地上前拜贺。 “妾南星贺皇后娘娘生辰之喜,愿娘娘福泽绵延,庆衍萱畴。” 祝南星生的本就美貌,今日又是精心打扮,使自己既没有少女那般亮丽出挑,又比那些老气横秋的妇人多了精致和优雅。 而且她的祝词更侧重祝愿皇后和皇上的感情和睦,子孙昌盛。这对于处在深宫之中的女人,可谓是说到了心坎里。 宫中每天都会有年轻漂亮的女人来来往往,没有什么比和皇上的感情和睦,多生皇子更能带来安全和富贵的了。 所以皇后再看祝南星,衣着端庄,精致大方,心底也就多了分喜欢。 “快起来,子卿是我儿的伴读,早就听说你们成了亲,也没机会见一见你。” 说着她向身旁宫婢用了个眼色,宫婢会意拿了个锦缎的小盒子递给祝南星。 “这个就算是给你们新婚的贺礼,拿着吧。” 祝南星一听,言子卿还真是条“大尾巴狼”,连皇后都给几分薄面,忙谢恩。 “多谢娘娘赏赐。” 一旁的宫婢提醒祝南星道:“夫人的贺礼,快些给娘娘看个新鲜。” 祝南星应声:“妾献上的是我夫君所做画作。” 皇后好奇:“哦?子卿是我大天朝有名的才子,他的手笔一定不会差,快快让本宫看看。” 侍从一左一右,展开画作,大家也十分好奇,纷纷探头去看。 只见画布之上乌漆嘛黑的,一滩一滩的墨汁并无章法可言。 不仅皇后没有看懂,在场的人也都是没有看懂言子卿所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言子卿皱眉,今天出门时还好好的百雀朝凤图,此时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要说没人做手脚鬼都不信。 可看向场中的祝南星,却已然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顿时了然这手脚很有可能是她在来之前所做。 言子卿收起了折扇,他到要看看自己这位新婚妻子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这…是何物?” 皇后忍不住问道。 “皇后娘娘不防走近些看看清楚?”祝兰芝抢先说道。 祝兰芝眼中的光好像刀子一般锋利,想立刻马上就将祝南星的心肝都剜出来。 第11章 这招叫以退为进 皇后从座位上起身,近前观看,没想到一阵风吹来,用手去挡,随即感觉到身上脸上开始钻心地痒。 “你这画上有什么东西?!”宫女首先想到的就是祝南星的画上有古怪,随即大声质问。 两个拿画的侍从也浑身不自在地扭动起来。 一旁的宫官儿赶忙上前维护:“大胆祝南星,竟然敢暗害皇后!?来人给我拿下!”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言子卿也不例外,可他想要冲上前去求情,却被就近的侍卫给按住身子。 祝南星悄悄给他打着手势,示意他不要惊慌,好戏还在后头。 皇后此刻身上脸上痒地钻心,是贴身宫女在一旁拉住她想要抓脸的手。 “娘娘可不能抓呀,抓坏了要留疤的。” 眼看着侍卫上前来就要将自己拿下,祝南星不急不忙地辩解。 “妾自幼学医,请娘娘允许妾上前查看。” 皇后没说话,宫女却说话了:“你把娘娘害的还不够惨吗!?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将她拿下!” 侍卫马上将祝南星双手反剪在身后,就要带走投入大牢。 祝南星也不反抗,继续说:“太医院来人少说还有一时半刻,到时娘娘的容颜恐怕有损。” 女人的脸那是多重要的东西,皇后听此拦住了侍卫。 “你说你能解,可是实话?” 祝南星点头:“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好吧,那你上前来。”皇后招手。 “娘娘…”宫女劝道:“不可相信她一面之词啊。” 皇后没好气道:“那你给本宫治脸?” 宫女低下头不再说话。 祝南星稍稍活动一下被扭疼了的胳膊,走上前来,刚要查看一下皇后的脸,却听到皇后低声威胁她。 “若是你治不了本宫的脸,本宫,就治你的死罪。” 祝南星微微含身,算是默认,随即抬起眼睛仔细观察皇后的脸。 脸颊的一些地方已然微微泛起了红肿,之中细如米粒的疙瘩密密麻麻地浮现了出来,若是用手挠破,保管留下疤痕。 不过这等小病小痒可难不倒祝南星。 她命令宫女打一盆清水来,将画布放在水中,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往上面撒了些什么,静待了不大会儿功夫,将画布撕下一角从水中捞出,整张敷在了皇后的脸上。 皇后本来脸上奇痒难耐,一挠又火辣辣的疼,此刻被湿润的画布一贴,顿感清凉,灼热和痒痒的感觉也缓和了许多。 细细闻了闻,脸上还有芳香四溢,着实惬意。 祝南星见皇后安静了下来,又用手帕沾了水去给那些侍从擦洗沾染了痒痒粉的皮肤。 不多时,她取下皇后脸上的画布,又让人拿了铜镜过来。 “娘娘请看。” 皇后身上的异感已然消失,正在享受那画布带来的清凉与舒适,此刻听祝南星的话睁开眼睛,脸上别说红肿和小痘消失不见,就连肌肤也比平时看起来透亮了许多。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无非就是祝南星好手段,这一时片刻的功夫,就连太医院来治恐怕都不能如此快生效。 皇后见容貌无损,放下心来,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祝南星问道。 “刚才你在本宫脸上敷的是什么,竟有如此功效?” 祝南星道:“回娘娘的话,不过是些寻常草药,妾闲来无事自己所制敷面的药贴,可清热消炎,补水洁面。” “哦?”皇后觉得甚是奇特,同时也对祝南星的医术有赞赏之意,不忍再罚她:“念你之前是无心之失又救治有功,功过相抵,你下去吧。” 祝兰芝觉得可惜,就差一点,皇后怎么不马上叫人将她拿下呢。既然一计不成,祝兰芝故意用孟雪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她怎么刚好就有解药呢,别是故意的吧…” 孟雪觉得这是个让皇后注意到自己的好机会,抢在祝南星回话之前说道。 “娘娘不可!在座这么多人献礼都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到了她这娘娘刚好就中了毒,又那么巧她又有解药,说不定是早有预谋,暗害了娘娘再救治邀功的,用心歹毒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祝南星弯弯嘴角,果然上钩了。 皇后听了孟雪的话略微思索了一下,向祝南星道:“你怎么说?” 祝南星收起表情伏低身体:“娘娘中毒实属偶然,并非妾所为。” “偶然?!”孟雪嗤笑,头脑一热就想着乘胜追击:“真是笑话,娘娘所中那蜜萝粉毒岂是随处可见的?” 祝南星眸子一亮,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世上可令人奇痒难耐的药粉何止千余种,你怎知娘娘中的是蜜萝粉毒?” 祝南星问。 孟雪到底段位太低,自知失言,吞吞吐吐起来:“我是,我是…看到娘娘脸上的症状…猜的。” 祝南星继续追问:“看来孟小姐也懂医术?既然如此那可否说出我这药贴中都放了那些草药?” 孟雪哪里懂什么医术,情急之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祝南星步步紧逼:“孟小姐看一眼娘娘的脸就知道中的是蜜萝粉毒,现在却为何说不出我解毒的配方呢?” 孟雪支支吾吾,只能求救祝兰芝。 “兰芝姐姐…” 孟雪这个笨蛋的说法已经引起了皇后的怀疑,祝兰芝肯定要置身事外的。 “臣女不敢妄自猜测。” 孟雪见祝兰芝不帮她,吓得赶紧跪在地上,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祝南星做的手脚,娘娘查一查她的画便知。” 祝南星自然要推波助澜,行大礼跪在皇后身前。 “妾自知不敢居功,却也不愿冤领‘无心之失’,还请皇后娘娘还妾一个公道!” 祝南星说的真诚,皇后看不出破绽,随即给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近前查看。 宫女靠近画作查验了半天,之后又在祝南星和孟雪身边转了两圈这才回禀。 “禀娘娘,并未发现异常,” 画泡在药液里,就算有异常也都被稀释掉了,自然什么都不会留下。 祝南星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不怕她们查验。 此时不用特意去看,也知道孟雪的脸一定是一片惨白。 没有头脑一味地冒进,最后当然只能沦为炮灰。 第12章 现仇现报 孟雪深知搞不好这次会惹上大麻烦,只想要赶紧撇清自己的干系。 “臣女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害娘娘,如果说谁有蜜萝粉,谁就有可能是要谋害皇后娘娘的人,既然如此,查一查在座的各位便知分晓。” 说完还不算,孟雪想了想又说:“臣女愿第一个接受宫人的搜查。” 下药的又不是她,自然是不怕。 只是祝兰芝袖口里的蜜萝粉瓷瓶,怕是不太好交代。 她一边暗骂孟雪没脑子,一边趁没人注意到自己,偷偷将药瓶交给春兰,低声嘱咐她有机会就先溜出宫去等自己。 春兰手忙脚乱地收好,连药粉蹭在了袖口都没有注意到。 皇后此时一脸的难看,今日生辰宴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搜吧,恐怕会让众人都失了面子,不搜吧,孟雪这丫头话赶话赶到这里了,有些左右为难。 祝南星就在距离皇后很近的地方,看其脸色明白了大概,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 “妾斗胆,以为搜查一事万万不可。” 皇后一听有台阶可以下,让她继续说下去。 祝南星也不客气,干脆挺直了腰板。 “娘娘是蜜萝粉中毒一事只是孟小姐的猜测,春季风干物燥,很有可能异痒感只是由于对某种东西过敏所制此为其一…” 说着她余光看了一眼心虚的祝兰芝,接着说。 “如若并非中毒之症,即便是搜出来蜜萝粉,也不能证明其毒害娘娘此为其二。” 她知道以祝兰芝的心机,断不可能将毒药藏在身上,干脆就送在座各位一个顺水人情。 “鹿鸣宴是娘娘为款待众人所设,若闹得全员搜身离场未免有些难堪,岂不是枉费娘娘的一番心血。” 皇后点点头,祝南星的话说进了她的心里。 好好的生辰宴,弄得鸡飞狗跳确实让人看笑话。 于是顺着这个话头故作沉思后说。 “本宫的确在途经御花园时就偶感不适,还真是有可能过敏了,素秋去将方子抄下来,让太医院配了药,给各宫都送去些备着。” 众嫔妃起身谢恩。 皇后亲自走下座位,先行看到了跪在一旁的孟雪,一脸没好气道:“如果孟家的人不知道宫中规矩,以后也就别来了。” 孟雪跪坐在地,知道连同长姐的进宫之路,都被自己给毁了。 皇后不再看她,反而将祝南星从地上拉了起来。 “多亏了你这丫头,只是可惜了子卿的画。” 祝南星眼睛一眨,笑着说道:“这本来是一个惊喜,请娘娘移凤步至水盆前。” 皇后疑惑地看向祝南星,待走到近前,宫女先是没有忍住惊呼一声,侍卫们唯恐皇后凤体有失,急忙围了过来。 众人不得见此间发生了什么,只听皇后爽朗的笑声自人群中传出。 “好好好,好个化腐朽为神奇!” 侍卫们听从命令散开,众人纷纷探头望去,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画布上黑漆漆的墨渍全部在水中散开,虽然被撕下不少,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图画中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而那飘在水上的墨,随波而动之态,远看竟然像极了一只只雀鸟围绕着凤凰翩翩起舞。 “这才是真正的百鸟朝凤吧!” 人群中有人高声感叹。 一时间会场人声鼎沸,无外乎是赞叹言先生技法高超,言夫人妙手回春。 皇后更是惊喜万分,一扫之前的不愉快,宫里奇珍异宝虽然多,但是这祝南星的礼物好像变戏法一样有趣。 “本宫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会动’的百雀朝凤,你这个鬼机灵的丫头哦,该赏!” 祝南星见时机已到,重新在皇后面前跪好。 “雕虫小技,能让娘娘开心妾荣幸之至,本不该讨要奖赏,只是确实需要一样东西为我夫君补养身体,还请娘娘能够恩准。” 皇后看向座位上的言子卿,一脸磕到了的神情:“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说吧,你想要什么?” “长生果。”祝南星回答。 “这…” 如果说别的东西,以现在皇后的心情,肯定想都不用想就会答应祝南星。 可是这长生果由不死树结出,原产自十数年前覆灭的南慕国,被如今的丞相荀膺移回天朝栽培,是宫中至宝。 平日里都是皇上和太后才配得享用,就连贵为皇后的自己,也只是在每年生辰受赏时能得到一颗。 这祝南星可真是会找好东西讨要。 皇后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吧,一会儿你跟着素秋回宫中去取就是了。” 祝南星伏身谢恩,一时间不知收到了多少人羡慕的目光。 鹿鸣宴鼓乐不停歇,一出闹剧也平稳收尾。 祝南星与言子卿约好稍后在宫门口集合,就先跟着素秋姑姑去皇后宫里去长生果了。 素秋在皇后身边待的久了,也是个心思澄明的人儿。 见四下里无人,同祝南星说话。 “夫人今日的表现,不光得到了我们娘娘的赞赏,恐怕也收买了不少人心吧。” 祝南星不置可否:“姑姑哪里话,都是娘娘明察秋毫,我们感恩戴德是应该的。” 素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前面的争吵声吸引去了目光,快走两步上前问道。 “步凉侍卫,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步凉,在回宫中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先行离开宴席的春兰,见其行动鬼祟,就上前询问,谁知她神色慌张转身就跑,两人一来二去拉扯的时候,一个小瓷瓶从袖口掉出,步凉正准备拉她回去对峙。 素秋拿过步凉手中的小瓷瓶看了看,最后还是交给了祝南星。 “夫人医术高明,能否鉴定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春兰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吓得腿直打哆嗦。 瓶子里的蜜萝粉毒肯定瞒不过祝南星的眼睛,届时不提暗害皇后的事,就是窝藏毒药穿梭宫闱,也是死罪一条。 祝南星接过瓷瓶,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用看就心知肚明。 如果她实话实说,春兰肯定是没了活路,可祝兰芝要是咬死不认,倒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故意离远了些,走到几人的下风口才打开瓶盖,不大的功夫对素秋说。 “你家小姐要是觉得药贴好用,直接管我要药粉就好了,不必这般偷偷摸摸的让人家误会。” 素秋疑惑:“夫人是说,瓷瓶里面装的是敷面药剂的药粉?” 祝南星点头:“正是,姑姑不信的话…” 说着她将小瓷瓶递给春兰:“你擦来让姑姑看看。” 虽然扳不倒祝兰芝,但是出口气还是可以的。 春兰眼泪汪汪,都快哭出来了,不过为了保命却不得不听从祝南星的吩咐。 颤抖着用手接了些蜜萝粉涂在脸上,怕被人看出异样,强忍着奇痒钻心片刻都没敢耽误,就行礼退下了。 步凉欲言又止,但碍于在宫中身份所制,想要叫住她说两句话却不知怎么开口,只能看着素秋带着祝南星离开。 不过擦肩而过时,祝南星用极小的声音向步凉说了句话。 “过段时间,我去看你和婆婆。” 祝南星说罢就快步跟上素秋,转角离开了步凉的视线。 第13章 谁占了便宜 好不容易脱了身,祝南星手捧着长生果从宫门走出来,没见到相约等待的言子卿,倒是见了一脑门汗的司墨。 “夫人不好了,先生,先生他…” 祝南星让司墨压低声音问道:“别着急慢慢说,先生怎么了?” “先生…”司墨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先生他毒伤发作,疼得厉害。” 祝南星皱眉,来的真是突然啊。 随即小跑着赶回到了马车上。 掀开帘子,就见言子卿脸色白如巾纸,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被还是抖个不停,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司墨快,把这些棉被全都撤了。”祝南星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动手去扯棉被。 司墨着急道:“先生本来就怕冷,撤掉岂不是…” 祝南星此刻没有时间跟他解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不想你们先生死就听我的!” 司墨知道祝南星的本事,不敢怠慢,跟着迅速将言子卿身上的棉被全部掀在一边。 光是去除棉被还不够,祝南星用力按下言子卿的脉搏感受了片刻,又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服,连亵衣都没放过。 祝南星看司墨愣在当场,头也不抬地说道:“还等什么,回家呀!” 说完也不等司墨反应,就放下了车帘,从座位底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随手在发间扯出银针,开始施救。 这本是祝南星的习惯,将银针藏在发髻中,必要时刻可以防身,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派上了用场。 言家的灯火亮了一整夜,栀香和司墨跑进跑出的身影,诉说着言子卿这次毒发来的不轻。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病榻上的人儿悠悠转醒,眼睛干涩看不清东西,朦朦胧只知道有个人影趴在自己的床边,呼吸浅浅地睡着。 言子卿口干舌燥,想要动一动手招呼司墨倒杯水,抬手却看见上面扎着的细针。 仔细看去,不光手上,身上还有多处都插着银针。 联想到以往醒来,浑身的水分好似都被蒸发殆尽一般难受,这次清醒却只是觉得口渴,看来是这些银针的功劳。 等待他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目光游离到了床榻边人影的身上。 祝南星还穿着参加鹿鸣宴时的衣裳,好像出了不少汗,脸上有些狼狈。 靠近去瞧,她的睫毛长而浓密,卷翘起来好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却让言子卿此刻看得有些失神。 慢慢的,他觉得体内隐隐又有火热的感觉上涨,呼吸有些粗重,眸色加深的同时,本能地凑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床上人有了动作,祝南星睁开眼睛。 对上她眸子的那个瞬间,言子卿没有被惊醒的尴尬,反而觉得自己的夫人越发好看,舍不得移开目光。 咫尺之间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 而祝南星昨夜累得狠了,才迷糊了一阵,现在仍旧睡眼惺忪,看见言子卿的俊脸,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摸,口中喃喃有声。 “我夫君病了都这么好看…” 言子卿也不躲,也想感受那一片柔荑触碰脸颊是什么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脸上也有银针,被祝南星一碰,倒吸一口凉气。 “嘶~”地一声,也惊醒了祝南星。 她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动作:“醒了?身上感觉如何?” 言子卿嘴角弯弯:“好多了,夫人果真…咳咳果真是妙手回春。” 祝南星知道言子卿有揶揄她的意思在,也不在意:“你该庆幸自己命大,要不是正好得了长生果做药引,这次情况还真是危险。” 说着从桌上倒了杯水来给言子卿润润口。 言子卿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撇撇嘴:“难怪我觉得醒来后唇齿间涩得厉害…” 祝南星眼睛瞪得老大,摆出一副教训的姿态来:“能醒过来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咳咳…”言子卿被她吓了一跳,见她生气的样子倒也可爱,随即改口道。 “天地不仁,依在下看最应该谢的是夫人才对。” “这还差不多。”祝南星接过言子卿的杯子,自己也觉得口渴得厉害,转身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有糖吗?”言子卿觉得口中苦涩难忍问道。 “多大的人了,喝药还吃糖?”祝南星调侃他。 “不过这药是苦,为了喂你我也尝了不少,确实有待改进。” “咳!咳咳咳咳咳…” 听了祝南星的话,处变不惊的言先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喂…喂药?” 吓得祝南星赶紧将他扶起来使劲在背上拍了拍,一边回答:“是啊,你昏迷着嘴都张不开,当然得硬喂进去了。” 说完还有些好奇。 “这是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什么喂药方式,还需要她亲自尝药啊。 言子卿联想到一些嘴对嘴喂药的画面,耳廓染了一圈红晕,烫的吓人。 祝南星深知他体内是火症,好不容易凌晨时分压制住了,这会儿反复难道是用药不对? 于是探手就要去贴言子卿的脑门。 可手还未触碰到额头,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攥住。 “你我虽有夫妻之名,但…”言子卿不知何时说话也支吾起来:“但夫人不必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祝南星被说的一头雾水,后知后觉发现言子卿的手掌已经不似往日冰凉,恢复了正常人的温度,这是热毒散出来的征兆,有些惊喜,顺势反握住想要再仔细感受一下。 谁知言子卿在下一秒就将手抽了回来,脸上羞赧的样子一闪即逝,就像是头一回上花轿的大姑娘。 祝南星有些好笑,随即好像看出了什么,故意凑近问道。 “夫君的话南星听不懂,你以为我是如何喂药的?这样?” 说着,她将红唇凑得更近,呵气如兰。 察觉到了祝南星是故意逗自己,言子卿突然将脸回正,迎接祝南星原本凑近的唇。 蜻蜓点水,却以让两人心中的火热一发不可收拾。 “你…你你你…”祝南星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回头,这下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登徒子…”祝南星暗骂。 言子卿抿抿嘴,觉得口中好似没有刚才那么苦涩了。 他勾勾嘴角,苍白脸色因为双颊的一丝绯红好看了许多:“夫人此前难道不是这么做的?” 祝南星还未回答,司墨就从外间又端了药进来。 “夫人,药熬好了,你看…先生?” 听到司墨进来的声音,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人快速分开。 司墨见言子卿已经醒来,而且稳稳地坐在床榻上,脸上挂着笑意,似乎已经没事了。 “先生你醒了!”司墨冲到床榻前,好像不敢相信。 以往先生毒伤发作,没有个三五天,意识都清醒不过来,如今这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已经能坐能说话了,对祝南星佩服得是五体投地,转身就跪在了祝南星面前。 “夫人当真是华佗在世啊!” 祝南星此刻没什么心情听他赞美自己的医术高超。 “既然你来了,剩下的药你来喂吧。” 说着将手里的一根芦苇杆扔给司墨。 司墨不明所以,挠挠头:“啊?先生都醒了,还需要用芦苇杆喂药吗?” 第14章 不速之客来了 原来祝南星所说的喂药,是先从一头用嘴吸了汤药,再将另一头放进言子卿口中滴灌,不想却被言子卿误会成了嘴对嘴喂药。 再抬头之时,祝南星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言子卿拿过那跟芦苇杆,抵住眉心连连摇头,自己向来清心寡欲,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呢。 司墨还不明所以,递上一个漂亮的小玩意儿。 “先生,糖...” 等一切收拾妥当,天光早已经大亮,祝南星拖着疲累的身躯正想回房休息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鬼鬼祟祟之人在大门外往里探头。 “什么人?!” 祝南星首先想到可能是贺氏派人来打探消息,但是看两人的打扮颇具江湖之气,心想难道是之前悬赏令的仇人找上门来了? 那两人听到祝南星的质问,猛然抬起头来,有些惊慌失措。 祝南星下意识去摸发髻,暗叫不好,随身的银针全都扎在言子卿身上了,这要是真动起手来怕是无力防身啊。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门却从里面打开,言子卿已然换回了平常的衣衫,素衣如雪,一副出尘谪仙的模样。 祝南星唯恐他们伤及大病刚醒的言子卿,快步走上前来,挡在面前。 “你们有事就对我说,莫要惊扰我夫君。”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会直接叫出夫君这一称呼,想必是经过昨夜的患难,祝南星已经没有那么从心里防着言子卿了。 言子卿闻言稍是一愣,随即还是那副浅笑焉焉的样子,伸手将祝南星往后一拽,身上虽然虚弱,但是手上却紧紧攥住了祝南星的。 “你们怎么来了。” 言子卿认得这两位不速之客,示意二人赶紧解除误会。 来人见言子卿给自己使眼色,当即拱手作揖,齐声道:“嫂夫人有礼~” 祝南星眨巴眨巴眼睛,随即看向言子卿:“嫂…夫人?” 来人当然是蝉衣阁中言子卿的左膀右臂,听闻自家清心寡欲的阁主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亲,一时间无比好奇女方是何许人也,所以前来打探。 祝南星挠挠头:“你们是亲兄弟?” 这长得也不像啊。 言子卿自是清朗俊逸,可这两个人五大三粗,要说是保镖倒还能让人相信。 言子卿轻咳一声,其中一个人立刻回答道:“嫂夫人误会了,言先生是我们二人的远房表兄,表兄。” 另一个听他如是说,也马上附和:“没错,在下梅透,这是我兄弟梅闹。” 噗嗤,祝南星一听,一个梅透一个梅闹,兄弟两个加起来就是“没头没脑”啊,这得是多心大的父母能起出来这样的名字。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笑意问道:“你们干什么来了?” 兄弟两个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异口同声道。 “借钱。” “上礼。” 随即听到互相的说法,又再一次异口同声道。 “上礼。” “借钱。” … 言子卿扶额黑线,不忍直视。 祝南星问道:“到底是上礼,还是借钱啊?” 梅透说:“先上礼,然后再…借钱。” “好吧…”祝南星也是被两人打败了。 刚想请两人进屋坐坐,栀香就过来低声道:“小姐,王家老爷的浓疮又发作了,请你过去看看。” 祝南星知道这是夜卫巫有事的暗号,于是对众人道:“我有事出去下,二位表弟不必拘礼,请进屋说话吧。”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之时,言子卿叫住了她。 “夫人留步。” 祝南星心想:不会吧,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 言子卿则是将一织锦缎斗篷披在了祝南星身上:“乍暖还寒之际,夫人当心着凉。” 祝南星身上虽凉,不过感觉心里有一丝暖意攀上,心想自己也不能就穿成这样去夜卫巫吧,抬脚就回了房中。 言子卿目送祝南星离开视线,让司墨扶着自己来到了书房,之后将祝南星的话又问了一遍。 “你们干什么来了?” 梅透和梅闹两个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再一次向言子卿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我们两个仅代表蝉衣阁上下,恭贺阁主大喜。” 言子卿摆摆手:“行了,别叫我夫人听见。” 梅闹问:“哦?您没告诉夫人实情啊?” 言子卿还没说话,一旁的司墨都听不下去了。 “怪不得你们两是没头没脑呢,阁主的身份能随便泄露给别人吗?” 梅闹平日里最喜欢欺负司墨了,反问道:“不能随便泄露身份,就能随便成亲?” 司墨声音更高了:“那是阁主自有安排。” 梅闹还想继续还嘴,但看言子卿稍一皱眉,立马恢复了恭顺的样子。 “若只为了此事而来,就回蝉衣阁领罚吧。” 言子卿说。 梅透赶紧解释:“别别别呀,您在意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言子卿折扇轻摇,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梅闹回答:“明着是大理寺拿人,暗中朝廷却已经让夜卫巫接手,据可靠消息称,目标现已经快到朝凤了。” 言子卿点头:“此番计划不容有失,早些回去准备吧。” 梅透和梅闹也看出了言子卿脸色不好领命退出书房。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却看见了已经换好衣物准备出门的祝南星。 祝南星阿嚏阿嚏地,喷嚏打得响亮,见到没头没脑两兄弟顺势迎了上来。 “二位兄弟这就走啦~” 梅透和梅闹点头。 “多谢兄长和嫂夫人的款待,我们这就告辞。” 祝南星却拦住两人:“等一下。” 说着拉着两人来到廊下背人的地方,把声音放轻问道。 “你们借多少银子?” 梅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银子?” 梅透给了他一巴掌:“啊银子嘛,这个…” 祝南星见他们两人不知怎么回答,还以为是不好意思开口,顺势从袖口拽出一沓银票塞进梅闹的手中。 “你们表兄不过是个穷书生,没什么积蓄,日后若是缺银子了尽管来找我。” 说罢也不管兄弟二人作何反应,转身带着栀香就往夜卫巫走去。 留下没头没脑两兄弟互相看不懂对方眼里意思。 梅闹拿着钱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你说这钱,我们是不是得还给阁主…” … 夜卫巫的首领莫怀,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锦衣,五官冷硬。 此时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桌案前,整理最近得到的情报文书,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头也没回就道。 “来了。” 祝南星见立马被识破了,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第15章 新的任务 “真没意思,每次都能猜到是我。” 祝南星说着话,干脆翻身到了桌案对面,一屁股坐在了本该是首领位置的那把椅子上,抄起旁边桌上的水果就啃。 莫怀对祝南星这幅没大没小的样子已经习惯了,从袖口摸了个厚厚的信封扔给祝南星。 “上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祝南星稳稳地借住丢过来的信封,一摸之下就觉得有些不对。 “哎?你老莫一向抠门,怎么这次这么大方,给这么多啊~” 莫怀直起腰来:“我与祝大人八拜之交,你成亲我自然要封个大红包。” 祝南星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将银票贴身藏好:“能宰你老莫的机会可真不多啊,我收下了!” “财迷。”莫怀低声骂道:“从小娇宠惯了,连成亲这么大的事都敢不提前知会了。” 祝南星抱怨:“有把人扔到刀林剑雨中娇宠的吗?” 莫怀反问:“不是你自己要求要出任务赚钱的吗?如今翅膀硬了,反倒怪起师父来了?” 祝南星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贺氏母女两巴不得我自生自灭,我不学点技能傍身,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祝南星看了看莫怀桌案上的图,一条穿插路线做的格外漂亮,于是问道:“首领大人不轻易叫我来总部,有什么重要任务嘛?” 莫怀知道这丫头鬼精灵,什么都瞒不过她,于是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镇西将军叛国一案的疑犯,近日由边陲押送回都御审,如今马上就到朝凤了,一路之上并不太平。劫囚的暗杀的,牵扯的势力不止一方,圣上的意思是,让夜卫巫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安全送到大理寺待审。” 祝南星有点搞不清形势:“镇西将军,萧肃的案子?” 莫怀点头:“不错。” “那件案子不早结了嘛,人头都落了一地,怎么又出了个疑犯?” 提起七年前的镇西将军萧肃叛国一案,祝南星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惨状。 萧肃一家男女老少二十余口人全部砍头,萧肃更是被凌迟处死,昔日战功赫赫的英雄,一夕之间竟成了遭万人唾骂的叛国贼子,令人唏嘘不已。 莫怀摇摇头,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案情如何变化,就不是我等角色需要知晓的了,要想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我思来想去,也就你去最为妥当。” 祝南星只接悬赏令,并不是暗卫,就算任务出现什么闪失,也不会让人怀疑与夜卫巫有什么牵扯。 而且祝南星跟莫怀学了一手好轻功,真碰上什么紧急情况也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祝南星知道来大买卖了,搓着手问:“事成之后,我能拿到多少赏银?” 莫怀摇摇头:“是赏,金。” 祝南星一听这次的奖励竟然是金子,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儿,迫不及待就要接下任务时,莫怀提醒她道。 “这次的任务不比以往,你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然当心小命不保。” 祝南星一抹鼻头道:“我你还不知道,第一要紧是钱,第二要紧就是命。” 莫怀摇摇头:“我就是担心你要钱不要命。” 随即将任务信函递给祝南星。 “放心,我惜命地很~”祝南星接过信函:“不看着贺氏母女死在我前头,我是不会闭眼的。” 说罢她快速地将任务流程过了个遍,就放在烛灯上烧毁了。 不过随即想到家里还病着的言子卿,祝南星想了想对莫怀说。 “对了,有个事儿老莫你得帮我。” 莫怀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祝南星。 “近来天朝周边战况愈演愈烈,行商的不好做,一些药材进不来,你帮我弄点。” 说着给了他一张单子。 莫怀看看单子上的草药,又上下打量了祝南星一个遍,才说:“你又不靠那间铺子赚钱,这么急着弄药做什么?” 祝南星笑笑:“新婚夫君是个病秧子,我得好好给他补补啊。” 莫怀皱着眉头看祝南星:“这些可不是寻常的草药,你这位夫君得了什么病,需要这些东西调理滋补?” 祝南星深知他多疑的性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怀最终还是保留了意见,将写有草药名称的单子揣进了袖口。 祝南星笑嘻嘻地:“那一切就拜托师父了!” 于是拜别了莫怀,一溜烟赶回了家中。 莫怀看着祝南星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有声。 “庆环啊,你当初救回来那襁褓中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大成人了,你说该告诉她原本的身世吗…” 空荡荡的房间里寂静无声,没有人能回答他。 祝府之中。 祝兰芝和贺氏一个坐在堂上,一个坐在堂下,春兰哭哭啼啼地跪坐在厅前,脸上是一片一片已经溃烂的水泡,散发着恶臭,看着好不吓人。 祝兰芝用手帕掩住口鼻,却难掩嫌恶之色。 “那个野种当真为你开脱?” 贺氏不相信地问道。 春兰脸上又痒又疼,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口齿不清地回答。 “不敢欺瞒夫人,当时真的是二小姐说瓷瓶中的是普通的药粉,奴婢才捡回一条命。” 春兰眼泪噼里啪啦直掉,碰到脸上的伤口又疼得厉害,别提有多惨了。 祝兰芝还一脚踢在春兰身上。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说罢祝兰芝提高了声音:“来人,把这个臭烘烘的东西割去舌头拉到外面卖了。” 春兰大惊失色:“小姐饶命,夫人饶命啊!” 说着扑到祝兰芝的脚下拼了命地求饶。 “奴婢从小侍奉小姐,替小姐和夫人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小姐夫人绕奴婢一命吧,绕奴婢一命吧!” 祝兰芝甩开春兰的手,踏在上面,听着春兰的惨叫说道。 “就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才更不可能留下你。” 说罢抬起脚时,还不忘让身边的侍俾擦干净自己的鞋面。 “不过就算当时她反咬我是毒害皇后娘娘的人,蜜萝粉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我也可以将一切推在你的身上…” 祝兰芝嘴里的话狠绝毒辣,跟那张大家闺秀的脸完全不相符。 “要怪你就怪祝南星那个野种好了,谁让偏偏被她撞破了我的秘密呢,来人,拖出去!” 春兰的惨叫一直到下人将她的舌头整个割了下来,都没有停止。 祝兰芝将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娘,我思来想去,都觉得祝南星那个野种另有目的。” 贺氏也同意祝兰芝的看法,念叨着:“步凉...” 祝兰芝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叫步凉的侍卫,不就是以前跟那个野种走得很近的小狼崽吗?” 贺氏点头:“不错,以前老爷从朵甘边境救回来的,后来考了武状元,才去给太子当了侍卫。” 说到此处,祝兰芝计上心头。 “做女儿家的,名节比自然什么都重要…” 贺氏立刻会意:“芝儿是说,利用步凉?” 祝兰芝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你说如果她不守妇道同侍卫有私情,那言子卿还会继续与她做恩爱夫妻吗?” 第16章 青梅竹马哪有夫君香 百草堂自从上次被烧毁之后,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段时间基本全凭祝南星和栀香跑腿上门送药,还不算进货和抓药的辛劳,忙的是四脚朝天不亦乐乎。 手上最后一份方子抓完,祝南星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栀香一边蹲下给她捏腿,一边说:“光我们两个人不行,要不把先生身边的司墨借来用两天?” 祝南星晃晃脑袋,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不行啊,先生身体不好,时刻得有人跟着,还是应该想办法把百草堂建起来才是...” 明明是思索解决办法,栀香却从中听出了另一层味道。 “哦~原来是放心不下先生...” 祝南星歪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栀香笑着:“就是觉得小姐自从上次给先生治病以后,越来越有身为人妻的样子了~” “好你个栀香,敢拿小姐我打趣儿了?” 两个姑娘笑闹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轻声迈进门的步凉。 还是祝南星一直往后退着,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 “步凉?你怎么来了?” 步凉跟喜穿白衣的言子卿正好相反,常年都是一身幽黑,就连炎炎夏日都不例外。 可是步凉脸上不见一点汗渍,倒是祝南星被汗水湿了额前的碎发。 步凉失神儿地想要伸手去撩开它,不让其遮挡住姑娘的眼睛。 这一幕落在监视百草堂的祝府下人眼里,赶忙回去报信儿。 手马上要碰到祝南星额头却被突然躲开时,步凉这才觉得自己失礼。 “药没了,婆婆她...” 祝南星听到婆婆的药没了,怪自己这猪脑子,都忙晕了。 “婆婆怎么了?”祝南星急切地问道。 步凉吞吞吐吐:“婆婆她...” “到底怎么了!”祝南星都快急死了。 “哎呀,算了,我自己去一趟吧。” 祝南星从小没有娘亲,格桑婆婆为其缝缝补补,拿她当亲孙女儿看待,所以一听说婆婆可能有事,祝南星想也不想地就说罢拽着步凉的衣袖就往城西跑去。 锦城城西大多数是外来的商客云集之地,宅子又坐落在一个驿站附近,人来人往地吵闹自不必说,厨房茅厕都是公用的,想想就知道并不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她跑的急,以至于跑进大门时,还差点撞到一个怀着孕的孕妇,幸亏步凉眼疾手快,将祝南星拉进身边,才免于磕碰到。 祝南星此前并不觉得什么,但是自从成为言夫人之后,就开始反感同其他男人有肢体接触。 她一眼就看到在灶台旁边忙活的婆婆,连忙上前查看。 “婆婆!” “最近身体还好吧,药没了就让院里孩子来说一声啊。” 婆婆一见到祝南星,慈祥的目光中闪着泪花儿。 “星儿你来了,快坐,婆婆给你和凉儿炖了肉,快尝尝手艺退步没有。” 见格桑婆婆身体并未有什么异常,狠踹了步凉一脚。 “还好婆婆没事,你怎么说话不说清楚,害的人白白担心。” 步凉还没说话,格桑婆婆就拉着祝南星的手说。 “步凉这孩子不善言辞,就算你们成了亲,可也别总欺负他呀。” “成亲?” 祝南星一下子将手从格桑婆婆手掌中抽了回来。 “婆婆,谁说我跟步凉成亲了?” 格桑婆婆疑惑:“哎,凉儿不是前些日子去找你提亲了吗?街上还敲锣打鼓地办喜事来着。” 格桑婆婆的病,确实会让人记忆出现混乱,将以前发生的事错误地安排在一块。 “这...”祝南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的好。 步凉这时候从婆婆碗里夹了一大块炖好的牛肉,塞进嘴里。 “好吃。” 格桑婆婆见步凉吃的香甜,也忘了刚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脸满足地笑容。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星儿,你也吃~” 说着,将一块冒着热气的肉块递到祝南星嘴边。 祝南星没办法去跟一个有些痴傻了的婆婆较真,张嘴咬住送到嘴边的肉,质地韧嫩,干香味浓,确实很好吃。 步凉一边将婆婆搀扶进屋内,这才解释说。 “之前听说了祝家逼你成亲的事,我就同婆婆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嫁给地痞流氓,想要上门提亲,再做打算。” “不曾想还没容得我与太子告假,就传出了你同言先生成婚的喜讯...” 步凉的脸上,多有一些落寞之态。 “婆婆一直认为此前街上吹吹打打,是我们喜事...没将实话告诉她是我的错,要怪你就怪我吧...” 祝南星快步走过来,从另一侧搀扶着格桑婆婆。 “算了,也怪我,想着完婚之后亲自来送个喜糖也好,却一忙就什么都忘记了。” 祝南星抬眼问他:“你刚才在支支吾吾,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解释婆婆的误会吧。” 步凉神情微动,积压在心底多日的情绪就想脱口而出。 “南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步凉。” 祝南星打断他的话:“你我相识多年的这份兄妹情谊,在我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潜台词是在说,你我二人之间,有且只会有兄妹之情存在。 步凉在太子身边谋差,即便不擅长也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祝南星话中的意思。 只能遗憾一步未及,失之交臂。 祝南星还是不放心格桑婆婆的身体,在坐定之后就想为她诊脉,可是声音从院门外逐渐扩大到了小院中来,不知道在吵吵嚷嚷些什么。 “祝南星!荡妇,不要脸,你出来!!” “荡妇祝南星滚出来!” “听见没有!滚出来!” 祝南星让步凉先送婆婆回屋,关好房门,一脚踏出灶台间。 围过来的众人以女人居多,一见祝南星出来,纷纷指手画脚,恨不得嚷嚷地全锦城的人都听见。 “祝南星!你已有婚约在身却转头改嫁他人,还知不知羞耻!” “就是,祝南星你平日装清高烈女,私下里却行为不检,与花街柳巷之人频频往来,凭什么去祸害言先生!” “祝南星,识相点就将一切实情告知言先生,然后领一纸休书走人,别闹得最后大家都不好收场。” “没错,你个不知廉耻的荡妇,配不上言先生!” “对,配不上言先生!” 祝南星看着这一帮跳梁小丑有些好笑,嘲讽道。 “都说北地娘子喜耕猎,苏杭娘子擅秀织,怎么锦城盛产的都是长舌妇,就有一张嘴张口闭口乱嚼人舌根。” “你说什么你!?” 围观的妇人们不乐意了。 “我们是早就看清了你清高背后的荡妇嘴脸,前来揭穿你的。” “同样是祝家小姐,大小姐祝兰芝知书达理,到了二的这里就作风不良!” “听说她母亲就是外室,怪不得跟青楼姑娘熟络,人家没准本来就是一家。” 祝南星娘亲的身份,在她心中一直是块心病,果然此话一出,她就变了脸色。 “脏话说多了,当心闪了舌头。” 谁料这群人一看踩在了祝南星命门上,更加嘴无遮拦,肆无忌惮。 “有脸做没脸让说啊,我就说,不光说,我还要砸烂你个臭鸡蛋!” 说着有人带头,从框里拿了坏了的鸡蛋,冲着祝南星就砸了过来。 步凉眼看着那枚鸡蛋就要砸在祝南星脸上,可她却死拧着劲儿,梗着脖子躲也不躲,就想拉她闪躲。 可已经来不及了,臭鸡蛋马上就要砸在祝南星脸上之时,门外一道月白的身影,稳稳地挡在了祝南星身前。 而那枚臭鸡蛋,也正正好好打在了来人展开的扇面上。 “不知拙荆做了什么,竟让各位如此恼怒于她?” 言子卿唇边带着三分浅笑,只是站在那里,便皎如玉树临风前。 第17章 玷污她的名声 祝南星深知言子卿身上的余毒未清,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刚想出言询问,就听不知哪个长舌妇叫嚷着。 “呦这不是言先生嘛,也赶来捉奸?” 言子卿将扇子上的污渍甩下,敲着扇骨道:“我夫人前来访友,何来的‘奸’?” 底下的妇女不依不饶,用手指着身后的步凉说。 “他们二人从小就混在一起,听说还有婚约,如今她祝南星已经成了言夫人,两人还来往密切,不是奸夫淫妇又是什么?” 步凉是习武之人,直来直去惯了,这些人可以误会自己,但是污蔑祝南星他可不惯着。 长剑出鞘,带了杀气的剑尖儿直指说话的那人。 “休要胡言乱语。” 那婆子先是被步凉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随后笃定他不敢在众人面前怎么样,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怎么?被人揭发奸情,就想杀人灭口啊!” “大家快来看啊,奸夫杀人啦!” 说话间有人带动节奏,更多的辱骂之声袭来。 以祝南星的吵架功力自然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刚想铆足了劲开怼,却被言子卿闪身挡在了身后。 叫喊声中,就听他依旧不忙不急,声线温润。 “这种小事不劳夫人费心。” 说着他走上前,拍拍步凉横剑的手。 “步兄的剑斩凶伏恶,不可指向我锦城民众,若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恐怕有损殿下声名。” 步凉思及太子这才作罢,但看那婆子一脸蛮横,仍是心有不甘,收剑时特意偏了几寸,削下了她几缕头发。 若是再偏个几分,恐怕耳朵也要整个被削下来。 婆子觉得耳后一凉,后怕之下收敛了不少。 可是其他人暗地里收了祝家母女两个的好处,见言子卿示软,立刻跳着脚折腾。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率先嚷嚷起来,说话中气十足,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亲眼看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私定终身,对不对啊!” 说着人群中立刻有人起哄。 “对!没错!” “没错,我能作证!” “我也能作证!” 领头的妇人见围观的人不停冲着祝南星指指点点,继续煽风点火。 “言先生,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娶这种女人回家,免不了要给你戴绿帽子滴。” 流言蜚语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即便没有这回事,背后议论的人多了,也会暗戳地人脊梁背生疼。 若是今天的事传开了,以后祝南星都洗不掉“荡妇”这两个字。 更何况祝南星和步凉从小一起长大,常来常往那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想要从这一点上进行辩驳明显是吃力不讨好。 言子卿上下端详了说话的人,云淡风轻道。 “这位是李胜的娘亲吧。” 说话的妇人一愣,诧异道:“先生怎么认识我?” 言子卿继续道:“李胜之前在书香卷就读,家访日在下还曾经接待过二位家长,怎会不识得。” 祝南星立刻就明白了言子卿的意思,喃喃道:“好家伙,我作为祝家庶女都没资格进书香卷,这西城的大杂院果真是卧虎藏龙。” 闻言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交头接耳之声。 “书香卷啊,那里面的少男少女可都非富即贵。” “可不是嘛,咱们这大杂院里有一个算一个,给人家小姐少爷提鞋都没机会吧。” 这时不知是谁捏着嗓子问道:“这李胜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这大杂院的街坊,哎你们见过吗?” 看热闹的街坊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头。 “我没有。” “我也没有。” “没有,没有。” 那个公鸭嗓继续道。 “哟李胜娘,那日见你还衣着光鲜,怎么一下这般落魄了?男人做生意把裤子都赔了吧?” 妇人迷信得很,哪里容得下别人诅咒自己家生意,连忙四下里张望回怼:“呸呸呸,你才赔了,我们家二奎财源广进,大富大贵!” 这一句话说出来不要紧,自己这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穷苦大杂院人设可就崩了。 谁又愿意去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呢?谣言不攻自破。 言子卿故作沉思,上前劝诫。 “李胜这孩子虽然顽劣,可正是读书的年纪,现下算算辍学也有半载了,当父母的有督教之责,不该任其荒废才是啊。” 李胜娘诧异地问:“辍学?今早上他还早早起来去的学堂,怎么会...” 妇人一边说,一边想起每每要送儿子去上学时,他都百般推脱,现在看来肯定是这个混小子拿着学费去胡花海花了。 “这混小子,看老娘回去怎么收拾他!” 后院起火,妇人也顾不得再去管祝南星这般那般,扭头就钻出人群。 言子卿见无人领头,其他不过是跟风倒草之辈,成不了气候,是该了结这出闹剧了。 只见他轻咳两声缓声续道。 “我与步凉侍卫同在东宫任职,深知其为人刚正,断不会做什么有辱纲常之事,此番也是我托夫人前来探望的行为不当,才让大家有此误会。” 言子卿将此事的由头率先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众人也就不会说什么。 说着,他朝步凉拱手作礼。 “步侍卫,是在下考虑不周。” 步凉摊手刚想推说是自己的问题,却见言子卿给自己使眼色,会意之下只能还礼。 “先生严重了。” 祝南星见这哥俩一个比一个会演,正看戏看得热闹,却不想言子卿转回过身来,牵起自己的手,向前一步说道。 “言某自知以我夫人的才学和样貌,此前定然求娶之人众多,能娶夫人为妻,是我言子卿万幸之事。” 言下之意祝南星聪明优秀,未嫁人前有些许追随者很正常,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说着顿了顿,声音高了些许继续道。 “在下虽然是读书之人,却并不迂腐,只要她愿意同我一起,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痴情书生的形象配合上言子卿这张俊脸,现场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对祝南星能嫁给这样一个夫君,都无比羡慕嫉妒。 就连祝南星也有一瞬间的晃神儿:假话都能说成这样,读书人真是可怕。 原本祝氏母女的意思是离间他们二人的感情,现在倒好,让二人在大家面前狠狠秀了一波恩爱。 司墨适时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站在台阶之上紧握着手的两人叫道。 “先生,步侍卫,太子殿下有请!” 第18章 霸道护妻 东宫的传唤不等人,言子卿立刻拉着祝南星离开。 远离人群之后,祝南星才将手从言子卿掌心抽出来。 “没看出来,先生还有些做戏的天赋。” 言子卿知道她可能有些在意自己擅作主张,于是解释。 “挑事之人的目的不仅仅是败坏你和步兄的名声,最重要的是离间你我夫妻二人感情,若是这桩婚事作罢,于谁有利想必夫人最是清楚。” 祝南星早就猜到,会这样无事生非陷害自己的,除了祝家那母女两个没有别人。 “今日的事,与其去费力澄清不如让众人认为我对夫人情根深种,也好早早断了想要拆散的念头。” 言子卿说得一脸无可奈何,好像自己为了帮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祝南星撇嘴:“就算你不来,我也有办法解决。” “如何解决?”言子卿问:“与那一干婆子妇人吵个天翻地覆?” 祝南星不服:“是又如何,从小到大我吵架还没输过谁。” 言子卿笑道:“原来夫人这张三寸不烂之舌,是在市井中吵出来的。” “市井怎么,民生之所在民生之所系也...”祝南星纠正他颇有些看不起走穴经商的态度:“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从市井而来?” 言子卿拱手称是:“对对对,夫人教训得极是。” 祝南星胜了一言半句得意扬扬,转头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步凉已经不见了踪影。 “哎?步凉人呢?” 司墨指指太子府的方向,自嘲地说:“步侍卫觉得自己在这里好似灯烛,过于明亮,早就先行一步了。” 言子卿用眼神责怪他说话没规矩,将手里满是鸡蛋液的折扇递给司墨,从他手中换了一个新的摇着。 再看向祝南星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说道:“抱歉让步侍卫误会了,若是夫人在意,我亲自向他解释清楚。” 祝南星大大咧咧一挥手:“我跟步凉是好兄弟,在意这个干什么。” 言子卿嘴角微挑,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但稍后,就听祝南星又说。 “等你们处理完公事,一起回来吃晚饭吧,我下厨~” 言子卿听得祝南星还会做饭,应了下来,并隐隐有些期待。 约定好后,祝南星这才同二人挥手作别。 看集市上河虾格外新鲜,背了整整一篓回去准备露一手。 忙活着一来二去天色暗了下来,等到言子卿到家,祝南星的六虾面已经上桌,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问。 “步凉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言子卿神色微变,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他没来你很失望?” 祝南星没在意言子卿话语里的微微酸意,忙将另一碗面收到灶台的蒸笼里热着。 “这面吃的就是头口的新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着不顾言子卿的目光,自己低头先嗦了一口,而后一脸满足溢于言表。 言子卿从进门就闻到屋里子飘出的鲜味儿,正逢肚中饥肠辘辘,早就想大快朵颐。 可是自己的妻子头一句话就问别的男人,胸中那股子气儿就怎么想,怎么不顺。 “一碗面而已,晚膳我在东宫用过了,你自己吃吧。” 说罢就欲拂袖而去。 “先生等一下!” 祝南星心想:我也没招你没惹你,怎么好端端地发火了呢还。 他心里即便是有气,也不该朝自己发。 言子卿全然没有理会,也不想当下同她理论,便没有停住脚步。 “嘶,嘿~” 祝南星小暴脾气上来,提起裙摆一个垫步凌腰,施展轻功直接跳到了言子卿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 这也是她第一次未曾以薄纱覆面,在人前施展功夫。 “先生听不见好言留步,想必定是突发耳疾,赶快让我诊治下为好。” 说着伸手就去搭言子卿的脉搏。 言子卿巧妙躲闪,见招拆招之际,祝南星几次连其衣袖都没有碰到。 “不劳祝掌柜费心。” “祝掌......” 祝南星原先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别扭性子,听他叫“夫人”叫惯了,换成了“祝掌柜”这心里也是别提多不习惯了。 一晃神儿的功夫,言子卿已经回屋将书房门带上,这闭门羹吃得祝南星莫名其妙。 司墨回来也是饿得前心贴后心,见灶台的火上还温着面,端起来就先炫了几口。 入口的丝滑紧致和浓郁鲜香,差点好吃得让他叫出声来。 看见气鼓鼓走过来的祝南星,上前问道。 “这面是夫人做的?” 祝南星正气不顺:“什么夫人,谁是你家夫人!以后放尊重点儿,叫祝掌柜!” 她特意将祝掌柜几个字说得贼大声,恨不得每个字都灌到言子卿耳朵里。 司墨鼓着腮帮子嚼着,差点咬了舌头。 “夫人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祝南星一记眼刀给吓了回去。 “祝...祝掌柜手艺...真好,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司墨话虽然真心,但不知道哪里惹到祝南星,就连夸赞的话都没敢多说。 祝南星转身欲走,看见司墨囫囵就吞了半碗进去,又回来一把抢走。 “哼,一家子没良心的。” 她只顾着骂着痛快,没留意自己现在也算是言子卿的家人,这一骂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上了。 司墨意犹未尽地擦擦嘴,困惑之余还是先去向言子卿回复。 书房之中的言子卿也没有心思翻看书籍,见司墨进门将身子背过去问道。 “探听清楚了?” 司墨回禀:“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阁主一声令下。” 言子卿一个深呼吸后,才做下决定。 “这次,我亲自走一趟。” 司墨有些意外:“阁主,几堂的兄弟都能独当一面,还用得着您亲自出面吗?” 言子卿自然知道没有这个必要,只是刚才发生的事,让自己颇有些不愿出现在祝南星面前,正好借机出去躲两天清净。 司墨见言子卿不说话,联想到刚才祝南星的态度。 “莫非是跟夫人发生了些不愉快?” 言子卿立刻厉色打断:“多事。” 第19章 深夜拆房 司墨赶紧退后半步:“属下不敢,只是...” 言子卿见他吞吞吐吐,就问:“只是什么?” 司墨挠挠头:“只是方才见夫人神色失落得紧,连晚饭都没吃完就回房了...” 摇着折扇的手一顿,言子卿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小孩儿心性。 原本就是同夫人约好,带步凉一起回来吃晚饭,是自己没有交代其未到场的原因,反而去责怪出言询问的祝南星,给人家甩脸子。 这事放谁身上恐怕都会生气吧。 言子卿合起折扇抵额,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夫人还说了什么?” “夫人说...” 司墨是个小机灵鬼儿,可知道实话不是在这个时候说的,将话锋一转。 “夫人说先生若是饿了,饭菜还在灶台温着。” 说到此处,言子卿就觉得腹中饥饿难忍。 司墨赶紧就坡下驴:“先生,这哄女孩儿其实简单得很,说两句好听的也就过去了,主要是个认错的态度...” 言子卿挑眉看他:“你很懂女孩子?” 司墨忙低下头:“您也知道,我家里别的不多就姐姐多,这女孩子的心思,还是能猜个七八分的。” 说着话,还不忘偷偷瞄一眼言子卿的反应,见其还有些迟疑,揉揉肚子又说。 “就算您不为夫人着想,也得为咱们这五脏庙着想不是。” 话音刚落,咕噜声就从言子卿腹中传来。 他清清嗓子:“那依你看...” 司墨一脸兴奋凑过来:“先生,您如此这般...” 这边主仆两个正为了晚饭密谋如何与祝南星和好,那边栀香端着剩下的汤面小菜到了祝南星房里。 “小姐晚饭都没吃上几口,这会儿又饿了吧?” 抬头看祝南星正收拾行李,忙不迭问:“小姐,就算你跟姑爷闹别扭,也不用离家出走吧。” 祝南星白了栀香一眼。 “我是那种受了委屈就闹着回娘家的人吗?” 栀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说,还真像。” 祝南星放下手里的包袱吐槽:“你说这读书人是不是都属狗脸的,说变就变,下午走前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甩脸子给谁看呢,真当我是他夫人了!?” 栀香接过祝南星手里的东西,将人拉到桌面按下。 “您可不就是言先生的夫人嘛~” 祝南星连忙纠正她:“哎,人家现在叫我祝掌柜,我才不上赶着当那黄脸婆。” 栀香一边附和一边将筷子递给祝南星。 “是是是,小姐您国色天香,咱家已经有了一个白面先生,要是再添一个黄面婆子可就热闹了。” 祝南星一边吃一边问:“什么白面先生?” 栀香回答:“不是有白面书生的说法么,而且我方才从书房路过,姑爷的脸色好似比刚进门的时候又白上了几分...” 祝南星停下嗦面的动作,若有所思。 栀香看祝南星气也消了大半,接着说。 “姑爷身子本就虚弱,食少餐多,听说今天为了赶过来给小姐解围,午饭就没顾上吃,之后又被叫去太子宫,忙到天黑才回来...” 祝南星撇嘴:“他自己说在东宫吃过了...” 栀香又说:“那还不是怕小姐你担心。” 祝南星反问:“那你还把剩下的这点虾面端我这来了?” 栀香没想到这么快引火烧身:“那我做点新的给姑爷送去。” 祝南星放下筷子拦住她:“算了,我去吧。” 栀香在一旁偷笑:“是~” 深更半夜的灶台间在今日显得格外热闹,祝南星还没进门就被里头烟熏火燎给呛了出来。 “栀香?栀香快来!灶台间走水了!” 祝南星话音刚落,就见言子卿灰头土脸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咳咳咳,不是走水,不是走水...” 祝南星见状,连忙扶言子卿在廊下坐好,仔细检查了安全无伤之后,这才步入厨灶间,熄了火并且将所有窗户都打开。 见确实没有其他隐患了,再看言子卿那张花猫一样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先生就算恼怒我,也不用把火气都撒在这厨灶间吧,难道以后搬到书房做饭不成?” 言子卿气才喘匀:“我不过是想动手做点吃的...” 祝南星吃惊不小:“你?自己做?” 言子卿用袖子抹着脸上的灰:“原以为这厨灶之间的事也没有多难,没想到....” 祝南星看他擦得吃力,用帕子沾了水,俯下身去给言子卿仔细擦拭。 “煎药煮饭都讲究一个火候,你不知其理上手就做,没把灶房烧着了就算谢天谢地了。” 祝南星话里有话,明显也在责怪言子卿说话做事过分,不讲火候。 明月当空,为夜色披上轻薄的纱衣。 言子卿对上祝南星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眼波流转。 伸手握住那双柔荑,片刻之间竟然舍不得放开。 “夫人教训的极是,都是我的错。” 这一个错字,借着自己不懂烧饭来向之前胡乱对着祝南星甩脸子的事道歉。 祝南星听得言子卿改回了“夫人”的称呼,感到手间传来的温热,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烧起来。 “这还差不多。” 正当两人之间暧昧渐生,一阵不适时宜的“咕噜”声再次传来,打破气氛。 言子卿尴尬地松开手。 祝南星却抿嘴而笑:“想要快点吃上东西,还得先生亲自帮厨才行。” 栀香从井中取来剩余的河虾,在祝南星的指导下,带着言子卿和司墨一起下手干活。 又忙活了半个时辰,才重新将热腾腾的汤面盛在碗中。 言子卿和司墨饿得连桌都顾不得上了,端起饭碗坐在廊下狼吞虎咽起来。 最后一口虾汤下肚,言子卿觉得刚才剥虾壳、摘虾脑、取虾籽、抹虾粉的头昏脑涨顿时一扫而光。 想问祝南星这面为何如此鲜香,又觉得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于是用胳膊肘撞撞已经吃得找不着北的司墨,示意他去打头阵。 司墨人会意,开口询问。 “夫人这面我从来没在外面见过,怎么会如此好吃?” 祝南星看了一眼低头扒饭的言子卿。 “当季的河虾最是鲜美,汇集其全部精华所在制作的这六虾面中,能不好吃才怪。” 司墨继续不耻下问:“怎么叫六虾面呢?” 第20章 带着拖油瓶上路 祝南星解释:“虾壳先熬汤炼油,再炒干磨成虾粉制面,虾脑提味,虾仁做卤,虾籽拌在其中,一口六味,故而称之为六虾面。” 言子卿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汤面,经过自己这一番劳作,才知道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六虾面,做起来有多不容易。 自己之前还如此作践人家的心意,怪不得祝南星会生气。 “咳咳...”他刻意清了清嗓音,想着把误会解释清楚。 “我并非没有邀请步兄过府用饭,但步兄认为经过今日之事,应暂时避嫌所以推辞了,我便让司墨买了些补品给他家阿婆送了去...” 说着,他认真地看着祝南星:“事前没有说明,还望夫人谅解。” 祝南星原本气就已经消了大半,再者天朝的男人,尤其是读了圣贤书就觉得高人一等的读书人,肯如此谦卑向自己夫人认错的,可实在不多见。 于是摆摆手,捧起汤碗,好似劝酒一般:“全在汤中了。” 言子卿失笑,学着她的样子碰碗对饮,堂堂祝府深闺的二小姐,身上竟然一股豪爽的江湖气,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司墨见两人和好如初,一脸磕到了的神情。 栀香则是偷笑着,有意无意地提起:“那小姐,咱们还收拾行李不?” 言子卿问道:“行李?夫人要出门?” 祝南星瞪了栀香一眼,怪她多嘴。 其实她此前收拾行装,一来是因为跟言子卿赌气不假,二也是由于夜卫巫那边传来消息,催她起程。 现在被栀香捅破,也正好为出门找个理由。 “噢,是以前的一个病人,原住在乡下,现年迈体衰不方便前来,所以就让人来接我出诊,估计要去个几日。” “什么时候?”言子卿问。 “明天早上。” 言子卿点点头:“我让司墨送你去。” 祝南星连说不用:“司墨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跟着我多不方便。” 她心想,带这个盯梢的我还怎么执行任务,赶忙找借口推辞。 言子卿不这么认为:“乡下路远,还是有个男人跟着安全些。” 祝南星多少有些心虚:“有栀香跟着就行,以前又不是没到乡下出过诊。” 言子卿反驳:“以前你是祝府的小姐,现在是我言子卿的夫人,你的安全我当然在意。” 祝南星一时语塞,想要拒绝,可是心中这突然涌上来的暖意,让她本能地去贪图不想推开。 “可...”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言辞有些暧昧,言子卿半天又补上一句。 “你若出了危险,我也定活不过今岁。” “...” 祝南星汗颜。 她是不是对这位言先生抱有过高的期待了。 言子卿趁她没有立刻反对,来了个板上钉钉。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司墨你跟夫人走一趟。” 翌日,祝南星黑着眼圈钻进厢车里,一路上全都在想该怎么摆脱这个跟屁虫。 栀香看祝南星从昨晚就开始愁眉苦脸,忍不住低声劝道。 “姑爷这么做也是怕小姐出危险...” 祝南星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说他是自己怕死呢?” 栀香指指车窗外。 “小姐也别太着急了,等出了城,还愁没办法甩掉司墨吗?” 祝南星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撩开一个小口看了看前面赶车的司墨并没有异常,才示意栀香将声音再放低一些。 心想:被言子卿常年带在身边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好蒙混过关。 “老办法,到时候见机行事。” 车子一路飞驰,不一会儿已经驶出了锦城城门。 祝南星正在心算在哪里脱身比较合适,就听车外一阵狂风吹过,而后从道路两旁钻出十几个壮汉,挡住了车子的去路。 “抢劫!车上的人将金银细软交出来!” 为首的一个蒙面大汉叫道。 祝南星眼睛一眨:机会来了! 司墨则是勒紧缰绳严阵以待,拿出一包银锭子。 “小弟奉家主之命出城办事,这点钱各位兄弟拿去买酒,还望能行个方便。” 司墨往常跟着言子卿出来,即便是路遇抢匪,提起蝉衣阁的名头,江湖上就没有不敬畏三分的。 可这次保护祝南星的安全,不能暴露身份,只能试图去跟对方交涉。 若是碰到一般的劫匪,也就罢了,这一帮人却是祝家那便宜两母女找来假扮的,丧心病狂地想要除掉祝南星这个祸患。 所以壮汉劈手抢过司墨手中的银两,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明知故问道:“车里的是什么人?” 司墨忍气吞声:“是我家夫人。” 壮汉一听目光中带了些猥琐。 “哦?那便请夫人下来说话吧~” 说罢一把将司墨从车前拽了下来,横刀一挥将车帘斩去了半截。 祝南星装作恐慌:“各位好汉,金银都给你们留下,希望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几个近前的人见话没说两句,就赚了这么多银两,兴奋地交头接耳。 “要知道打劫的活儿这么好干,咱们弟兄干脆都改行当劫匪得了。” “我说也是。” “等完了这票,咱们一起跟大哥建议一下,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为首的壮汉原本任务就是杀人劫货,可此时见到祝南星眉目标致,竟起了歹心。 “好妹妹,那就看你能不能给兄弟几个伺候高兴了,哈哈哈哈!” 说着,他就用刀尖儿去掀祝南星的裙底。 栀香想要挡在身前,祝南星却将其拦住,并故意大声尖叫。 “你别这样,我害怕!” 壮汉一把摘下自己的面纱:“小娘子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说着手脚并用地就往车厢里钻。 司墨看着自家夫人要被人强行非礼,忍不住就要上前阻止。 可是那壮汉钻进车厢之后,反而没了动静,片刻之后又缓慢爬了出来。 “来...来啊!你们...看着他们两个,我带...这位小娘子去后面快活快活。” 说罢将栀香也推下来,自己驾着车往小路尽头走去。 确定已经离开了司墨的视线,祝南星才从壮汉背后闪出。 再看那壮汉,已经满脸都是冷汗,正眼都不敢去瞧祝南星。 “刚才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壮汉连连点头:“记...记住了...” “若是被问起我的行踪,该如何作答?” “这...这...” 壮汉有些支支吾吾。 祝南星厉声道:“快说!” “夫人反...抗小人强迫,不...不小心摔落悬崖,寻...寻找无...无果...” 第21章 夫妻会师朝凤 祝南星给他塞了一颗药丸儿,这才将银针从死穴上拔了下来。 见那壮汉虽然一身横肉,但并不像一般常年混迹绿林的劫匪一样黝黑。 而且绿林之间多数交流起来都用黑话,比如称打劫为“别梁子”或者“打签子”,他们却毫不忌讳,张口闭口抢劫。 于是留了个心眼,试探着问。 “你们这伙人胆敢在距官道如此近的距离杀人越货,怕不是头一次干这种缺德买卖没经验?” 壮汉一听自己竟然连身份都被人家识破了,几尺高的汉子腿肚子竟然发起抖来。 “不瞒夫人,我们弟兄都是临时凑起来的,有的是车行的力巴,有的是员外家的家奴...” “我们是接到了夫人的准确行程,特意在此地等候的。” 祝南星了然,那就是故意冲着她来的呗,而且已经想到了定是祝家母女干的好事。 也罢,这次歪打正着算帮了自己。 “回话的时候,也按照之前的说法一并交差了就是。”祝南星说。 壮汉连连点头称是。 贺氏母女固然要收拾的,但眼下任务为重。 于是对着壮汉继续威胁道:“你服下的剧毒,五日之内若没有解药必将肠穿肚烂而亡,胆敢说错半个字...” 那壮汉立刻跪地求饶:“姑奶奶饶命,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祝南星打发他回去,自己则解下马的缰绳翻身而上,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等到了朝凤,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夜卫巫在每个城镇都有隐秘的联络点,祝南星人困马乏,原本想先好好休息一下,不料到地就被催着来到了密牢,与押运的军官交接。 押解官是个三十来岁的高瘦男人,脾气那是又臭又硬,而且目中无人,相当自负。 见到大名鼎鼎的朝廷暗卫竟然派来一个女子负责看护,心里那是一百个不服气。 上下打量了祝南星一番,逼逼赖赖地絮叨。 “咱们弟兄在外头拼死拼活,人家暗卫呢?随便派个人过来应付一下就能得到圣上的重视,奖金赏银那是数不胜数,要不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呢!” 说着故意凑近祝南星:“你说呢,这位小娘子?” 祝南星借着脱下披风的动作,甩了那押解官一脸灰土。 “这位官差大哥,我劝你这样的话少说,要是传到御前,轻重都是不小的麻烦。” “怎么?还想告我的状不成?”押解官轻笑:“行,既然来了,总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吧?你们暗卫之间的联络暗语是什么?” 祝南星不答。 “你要是说出来还则罢了,要是说不出来,就是冒充暗卫,到时别怪本官先拿你治罪!” 押解官步步紧逼。 祝南星知道他想给自己下马威。 “暗卫密语每日轮换,不知大人想问哪一天的?”祝南星稳得很。 押解官:“明日的。” 祝南星答:“那只有明日才能知晓。” 押解官算算时辰,觉得问今日的密令似乎已经没用了:“你们暗卫这次来了几个人,都叫什么?” 祝南星有些提防:“暗卫都是分别执行任务,彼此之间大多并不相识。” 押解官仍觉不够:“那你们这次的任务如何安排?” 祝南星猜到这位押解官可能与老莫有些过节,但是这些问题比起证明自己的身份,似乎更倾向于刺探夜卫巫的密事,立刻引起了警觉。 “分属不同部门,夜卫巫似乎并没有向大人禀报计划的义务。” 押解官大怒:“小小暗卫,阶品全无就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说着他抽出佩刀,在祝南星脖子附近比划。 “别说你只是个小娘们儿,就算是莫怀那条老狗来,我也不放在眼里!” 祝南星最讨厌这些当兵的嘴里不干不净,当即用两根手指,将刀片弹开。 趁机在押解官耳后和喉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两根银针。 不疼不痒却憋胀地难受,张口也无法发出声音。 “我最烦人话多且密,反正是交接,换个人就好。” 说着她指了指右边的一个小兵:“你,对就是你,将交接文书准备好。” 押解官气不过,粗着脖子劈刀就从祝南星身后砍来。 别看祝南星功夫还行,但那些不是轻功就是巧劲,这么近的距离跟一个常年打打杀杀的武官正面交手,并不占上风。 只能躲来躲去,任由那人挥洒尽力气。 由于穴道被银针封着,没过多久那押解官就气力不支,败下阵来。 他一边拄着刀喘息,一边后悔自己小看了针扎的这两下,最后竟是咬着牙,撵住针头给拔了下来。 “你..你...” 虽说是能说话了,可声音格外地沙哑。 “等回了锦城,我定要...向荀相禀...禀明,参你们暗卫一本!” 祝南星心想,你参去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夜卫巫的人。 至于老莫,以前那么多人跟他结仇,都没整垮他,会怕你一个小小的押解校尉? 随后有些懒散地问:“到底还有没有人能先把交接做了?” 前脚祝南星这边跟官兵斗智斗勇,后脚言子卿这厢也已经赶到了朝凤。 蝉衣阁接待的见到自家阁主亲自来了,都不敢怠慢。 梅透领头这次行动,一直觉得阁主也太过小看自己,不过就是劫个人问点事,根本用不着言子卿亲自出面。 此时天边已然泛白,他端着热茶出来相迎。 见只有言子卿孤身一人问道:“阁主怎么这回亲自来了?司墨那小子没跟着一起?” 言子卿不答反问:“都布置好了吗?” 梅透一脸志在必得:“全部安排妥当,只等阁主一声令下!” 言子卿那张俊脸因为昼夜赶路,显得有些苍白,目光看向东方隐隐的光亮,喃喃自语着。 “爹,娘,孩儿誓要将当年的事查个一清二楚,还你们一个公道。” 第22章 藏木于林 经过半日的了解和沟通,祝南星总算把囚犯的护送事宜安排妥当。 “如此,就有劳各位兄弟照应了。”祝南星拱手相谢。 她对着中天的火阳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已经是一日一夜没有合眼了,不禁感叹这金子还真是难赚。 为了不引人注目,也为了保证精神,她将任务安排在了晚上,准备找间客栈好好睡上一觉。 押解官铁青着一张脸目送着祝南星离开后,立刻叫过来身边的一名兵卒,低声交代了些事情,挥手让其退下。 “莫怀啊莫怀,这种两边为难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怎么选...” 祝南星是个嗜睡的人,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休息地并不安稳。 不到约定时间,她就早早收拾好自己,坐在窗边看着客栈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猛然间她想起些什么,立刻将这几日的联络密语串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夜卫巫的联络暗语每日都由统领亲自更换,也就是说,这串联起来的句子是莫怀传递给自己的一道命令。 “莫进京!” 时间很快来到了戌时,离执行任务还有不到三刻的功夫。 阴暗中黑风四起,不知藏匿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吱呀声伴随着重重地铁链擦地声,朝凤地牢大门打开,从中驶出一辆双匹骏马拉驾的黑色厢车,缓缓往城门官道方向走去。 一伙蒙面黑衣的人趴在墙头跃跃欲动。 为首的那个见马车出来,做了个等待的手势。 “老大,这车跟那小娘们和我们约定的时间不一样,肯定有问题,我们不上?” 一个小弟等不及问道。 为首的男人呵斥:“你懂什么?那小娘们说藏木于林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小弟摇摇头:“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高明的隐藏办法,如果想隐藏一棵树,森林是最好的地点,那如果藏一个人呢?” 为首的黑衣人说。 小弟自作聪明答道:“我知道了,人群当中!” “还不算太笨。”黑衣人说:“刚刚才出去一辆车,等着吧,肯定有大头在后面。” 话音刚落,地牢里再次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黑衣人得意道:“我就说吧,凭她一个小娘们儿想跟我斗!?准备动手!” 马蹄声不断,陆陆续续从地牢之中驶出六七辆同样的黑色厢车,前往的方向也是四面八方哪里都有。 最终黑衣人将目标锁定在一辆往城北乱葬岗方向去的马车。 “这辆车辙印迹最深,一定是安排了多人守卫去的方向也最为僻静,兄弟们切记,等出了城再动手。” “是!” 黑衣人们自以为抓住了线索,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好落进了祝南星布置好的圈套。 而就在另一头的房梁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梅透听了探子的汇报,悄声跟言子卿回禀。 “阁主,有动静了,听那边的意思,布置这次行动的是一个女人。” 言子卿连眼睛都没挣:“男人女人于我们并没有什么分别,车子都出去了么?” “都已经离开地牢了。” 梅透说着,将几辆车的情形和去往的方向都跟言子卿一一汇报。 “我们是不是也跟上去乱葬岗的那辆黑车?” 言子卿眯起了眼睛,半晌之后才说:“我们去追最早出发的那辆。” “啊?”梅透疑惑:“那辆去往的方向可是官道啊,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往进京方向走,意图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书生折扇轻摇:“既然已经藏木于林,自是不必再去做无谓的功夫。” 梅透虽然将信将疑,但既然是阁主的决定,他带着人就悄悄跟了上去。 祝南星此时当然是在第一辆前往城门官道的车上,听得城北和城西喧嚣声渐起,仍然不急不忙慢悠悠地晃荡着。 眼看出了城,再拐上官道就算大功告成,她此时的心绪更多都放在了莫怀的暗语上。 “莫进京”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不让她返回帝京锦城,还是不要让钦犯回来呢? 左思右想并无头绪之际,谁料车子猛地颠簸了几下突然停住,四周的杂草中异动不止。 祝南星摇摇胳膊晃晃脑,看来这好几拨势力中,还是有聪明人在的。 车是蒙对了,可是祝南星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不过此时对面没有动静,她也选择按兵不动。 半晌过后,见车中动静全无,梅透扒拉开弟兄们向着马车喊话。 “蝉衣阁众,欲请车中阁下移步叙话。” 祝南星一听:蝉衣阁?那不是在近两年才在江湖上声名骤起的组织嘛。 听说他们神秘地很,虽然声名在外,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由谁所创,分布在哪,做着什么样的营生,有着什么目的。 他们怎么会也对朝廷钦犯有兴趣呢? 而且人家劫囚都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们倒是光明磊落,率先把自己的名号报上来了。 方才这个说话的声音没头没脑的,听着有些耳熟,祝南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既然人家以礼相待,祝南星也不好一直躲着不回话。 可她是女人,一说话就会露馅,所以敲敲隔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由他人搭话。 “抱歉,我等奉命押送朝廷要犯,恐不能与阁下移步叙话,还请诸位速速让开道路。”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气力也虚弱,可却极据威严之感。 梅透等人站立不动,祝南星却在手上已经捏了银针,就在以为对面马上就要攻车之时,又有人说话了。 “若我没猜错,车中的便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小姐吧。” 祝南星一惊,这次行动,应当只有负责行动的暗卫和押运一行人知道,果然这其中是有内应的。 连自己是女人都知道,再根据城北城西先后都有动静来看,内应说不定还不止一人,而且级别并不低。 既然被识破了,祝南星也就不必藏着掖着,钻出车来。 面前的这些人全部身穿暗色常服,头戴黑金色的面具看不出样貌。 只有侧边一个月白长袍的男人戴着银色月牙面具格外显眼,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首领一般。 祝南星一抱拳:“这位就是蝉衣阁主吧。” 言子卿颔首默认。 祝南星由于以薄纱覆面,又把自己藏在阴影里,面容自然不必担心被别人看了去,可是要想去看别人的长相,却也不容易。 “既然阁主猜到车中的是我,那也就不必再做纠缠,这里外除了我与车夫再无其他人,各位兄弟看来是追错车了。” 梅透指挥着手下弟兄,在尽量不失礼的情况下将车子上下翻找了个遍,确实都如祝南星所说。 暗暗砸拳:阁主这次可玩脱了。 第23章 博弈 言子卿似乎是对目前的情形早有预料。 “哎呀呀,如此看来是在下疏忽了,以为如此重要的犯人,指挥官一定会亲自押运...” 他故作懊悔的模样:“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公事做不成了,可否请二位到在下的地盘一叙,也好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祝南星摸不准对方这是要做什么,心想怎么这蝉衣阁主如此轻佻,事没办成,见来人是女子还非要请人喝茶。 “不必了,我二人还要回去复命,不劳阁主费心。” 说罢回头就要上车。 言子卿一个眼神让梅透拦住她,自己也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 祝南星怕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连忙道:“阁主难道还要强留我们不成?” 言子卿并不回答,还在一步一步地向前。 祝南星心想这人好善于温水煮青蛙,看似不温不火,却足够让对方在心理博弈先上输掉一成,而后自动露出马脚。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祝南星知道就凭脸上这层薄纱要是在三步之内,基本等于没戴。 祝南星心想自己反正不是他们的目标,到时候怎么都走得脱。 但若是侵犯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会被怎样对待。 于是她略微思虑了一下,跟对方讨价还价道:“既然阁主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这车夫胆子小,还望诸位不要为难于他,放他回去复命。” 言子卿笑道:“这恐怕不行,因为在下此番就是为他而来。” 语毕在场之人都有些惊愣。 车夫?? 这次由校尉军官押解,夜卫巫护送的朝廷钦犯,竟然就这么全无束缚地任由他驾车而行? 这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就不怕人直接跑了?! 见祝南星有些疑惑,言子卿一指方才勒马的缰绳解释道:“普通的车夫是不会如此系挂缰绳的,只有拉战车的战马,性子烈,才要用这等绳结,松弛有度地控制于它。” “那押解的车夫就不能是军从啦?”祝南星不死心,说这是破绽她可不依。 言子卿笑笑:“可这是西凉军特有的系法,由一代代的老将军传承下来的,旁人可都不知情。” 说着话,言子卿还在慢慢靠近,他倒是有些欣赏这次布局的人,心思颇为精巧细致,远看身形又有些她的影子,不由地想要离近些看个清楚。 察觉到了祝南星的慌乱,车夫却在此时说话了。 “老朽可以跟你们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女娃子与此事无关,是汉子的,就别动她。” 老“车夫”放开嗓音,底气已经不再浑厚,声音也有些沙哑,可是气势依旧,说出话来掷地有声。 言子卿在距离祝南星五步之外,调转了脚步向车夫走去。 步履之间竟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踉跄,似乎讶异这位所谓的钦犯竟然是他。 “多年不见,严老令公身体可还康健?” 车夫的惊讶更甚,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令公”来称呼他了。 “你?是...是你啊...” 车夫似乎也认出的眼前这个男人,神情颇为不可思议。 但马上就转为懊悔和失望,后退几步才说:“你...不该来啊!” 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泪划过。 面前的男人后退半步,竟然朝他行了个跪拜大礼。 这人究竟是谁? 祝南星在这会儿时间里迅速思考着这二人的身份。 男人称呼老车夫为令公,这个称呼在天朝多被用来称呼武将将军一类,加上莫怀说这名钦犯乃是当年镇西将军萧肃叛乱时期的重要证人。 “严令公...莫非是西凉军都统严兵,严老将军?” 祝南星小声嘀咕。 他不是早同随同西凉军葬送在七年前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了,怎么会还活着?又莫名其妙变成了当年事件的疑犯? 面前这个男人与其看起来十分相熟,大概也是曾经西凉军的一员吧。 费劲心思劫囚,他又与当年的事有着怎样的联系? 看起来萧肃叛国一事,可能并非坊间传的那样,也许另有隐情。 这些应该都是重要的线索,祝南星暗暗记下,想着回京之后一定要告诉老莫。 老“车夫”颤抖着手想要将男人扶起来,可顾及到代表着朝廷的祝南星还在当场,摔袖背过身去。 纵然脊梁已经佝偻,却依然能看出来当年叱咤沙场的影子。 “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回去吧。” 梅透有些不懂,既然严老令公都认出了阁主,怎么还不肯走了呢? “老令公啊,不说这一路危险重重,就算是回到了锦城,依照朝廷的规矩,会怎么对您咱们心里一清二楚,阁主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您可不要倚老卖老啊!” 月白长袍的男人眼中有了寒意,让梅透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敢再造次说话。 祝南星看出了这里头的门道。 “不愿意同你们走,自然是不想连累你们呗。” 严老将军先是一愣,而后大笑:“哈哈哈,女娃子你可不要乱说,老朽与他并不相识,你倒不如说老头子我不愿意连累你啊。” 祝南星心想:都是千年的妖精你个老狐狸也就别装蒜了。 随即她在这群“强人”的注视下,将严兵老爷子请到自己身后。 “既然令公不愿跟你们走,我看你们也不要强求了,朝廷要他回去自然有道理,有罪治罪,即便有冤也定会有机会申诉。” “申诉?呵呵...”言子卿嗤笑:“去阎罗殿申诉么?” 祝南星见他杀气毕露,浑身不由一凛,做好了战斗准备。 第24章 你与他有过节? 眼看着人慢慢围了上来,祝南星有点底气不足。 就凭她这三脚猫功夫和下毒的本事,应付单打独斗,或者少量的一对多还游刃有余,可今日身陷囹圄,傻子才会跟这么多人正面刚呢。 她脑瓜正飞速旋转,严老令公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没想到老夫也有被女娃子护在身后的一天...” 说着,他翻掌成风,推向离着最近的一名蝉衣阁众,打得他急退数步,兵器也掉在了地上。 严兵老将军抬脚踢起兵器,颇有当年怒马横刀,万夫不敌之勇的风范。 “我还没有老得提不动刀,女娃子莫要小看老夫。” 要不说打起仗来,将军都要冲在第一个呢,确实振奋士气。 哪怕此时祝南星这心中只有三分胜算,也想要奋力一搏。 凉凉夜色沉静如水,倾泻在众人手握的兵器上,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言子卿迟迟没有召集阁众上前,在半空的手僵持了不知有多久,直到身后有人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祝南星明显见男人的身躯一震,隔着半截面具都能感受到脸色的变化。 只看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手一挥,撤走了里一圈外一圈的人。 来时迅速,走时也不拖泥带水。 等只剩下祝南星和老将军大眼瞪小眼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走了?!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梅透。 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阁主明察暗访了数年,费劲了心血,如今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他都替阁主不值。 “阁主,要不我再派几个弟兄去盯一盯,没准能趁他们不注意,将人...” 言子卿打断他:“派人去暗中保护就好,送他们回锦都。” “那...”梅透:“那案子的细情...” “回到锦城,想办法再同令公见面就是...”言子卿脚程很快,有什么万般火急的事情似的。 梅透也看出他的焦急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锦城。”言子卿想也不想说道:“我夫人遇到麻烦了。” 祝南星不知言子卿派了人暗中护送,只觉得一路上倒也平稳,几波势力似乎同时消停了。 她一边赶车一边心想:老莫是不是情报有误,这金子挣得着实不怎么难啊。 想到莫怀,祝南星咂摸着那句暗语。 暗卫那都是当今圣上的心腹,依照自己对莫怀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对朝廷有二心的。 何况自己拿钱办事,老莫又是自己的师傅,还是听他的话比较好。 但不进京,又能去哪呢? 总不能拉着这老头满世界晃悠吧。 也不知道栀香那里能帮着拖多久,自己长时间音讯全无,别说言子卿那个人精了,就连司墨恐怕都会有所怀疑。 一时间嘟嘴捧着脸,满面的愁容。 正逢严兵撩帘下车,祝南星眼睛一转,干脆问问老头子。 于是捡了几根树杈,回来一边生火一边有意无意地问。 “我说严将军...” 严兵打断她的话:“不敢当,老朽当年是战场脱逃之人,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哪里还称得起将军二字啊。” 祝南星撇嘴:“那严老!我听说西凉军属纪律严明,作风硬朗,您身为将领也断不可能是贪生怕死之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兵摇摇头:“这件事牵连重大,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祝南星不是不识趣儿的人,见他不愿提及,转换了问题:“那您知道莫怀这个人嘛?” 严兵稍愣:“哼,自然知道。” “你们之间有恩怨?”祝南星接着问。 严兵刚想回答,随即想起来眼前这个女娃就是莫怀手下的暗卫。 “怎么?现在的暗卫都忘了三不问的规矩了?” 祝南星笑道:“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自由人,纯粹是好奇罢了。” 这倒让严兵惊诧不已:“你小小年纪,竟然是接悬赏的赏金猎人?” 祝南星得意:“糊口的营生而已。” “哈哈哈哈哈....”严兵看着祝南星,颇有些当年萧将军家小公子的样子。 “一个女娃子,怎么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糊口?” 祝南星道:“您告诉我跟莫怀有什么恩怨,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接悬赏。” 严兵不为所动:“老朽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嘿~”祝南星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送到莫怀家,让你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去。” 严兵不以为然:“我们能走到这里,是老头子看你秉性不坏愿意与你同行,不然你以为能轻易控制老夫?” 祝南星眨眨眼睛:“你现在动一下试试?” 严兵顿感不好,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乏力,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你...什么时候...” 再看祝南星一脸得逞的笑意,指了指烧得正旺的柴火堆,一缕异香若有若无从中飘出。 “老爷子以为你是为什么才能自由活动到现在的?还不是我敬重您的为人,又见您愿意服从朝廷安排,不然我们可能就得扮做进京瞧病的乡下爷孙了。” 严兵无奈:“好一个有手段的丫头,要杀要剐,老朽随你处置!” 祝南星比他还无奈:“谁说要杀你剐你了,问点事儿而已。” “好奇心...”严兵身体不能随便活动,但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是会害死猫的。” 祝南星反问:“那您老不知道猫,是有九条命的吗?” 严兵自知说不过她,干脆闭上眼睛。 就在祝南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到那苍老的声音,有种穿透时间的力量。 “老朽想请姑娘,帮一个忙。” 祝南星奇怪:“我能帮你什么忙?” “回朝受审之前,能不能先送我,去见莫怀...” ... 锦城三面环山,城南半山腰的老宅是祝庆环早年为采药歇脚所留,贺氏并不知情,也就成了后来祝南星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她将严兵安排下后,给莫怀送了信儿。 直到快傍晚,莫怀才从余晖中走来。 路过祝南星身边连看都没看她,现将一个挺沉的钱袋子扔给她。 “做得不错,这里没你的事了。” 祝南星还想着能不能从旁偷听些什么,点点头,留在原地没动。 莫怀对她的那点小心思了如指掌。 “再不回去,你家里就要翻天了。” 祝南星一拍脑门,自己竟然忘了这茬,随即提醒莫怀不要忘了锁门,就翻身上马跑远了。 第25章 我后悔了 栀香这两天拉着司墨在山里溜达,腿儿都跑细了不止一圈。 还未入夏,谷底已经是藤蔓丛生,走着相当吃力。 就在无数次提出想要歇会儿的时候,司墨甩手抱怨。 “到底是你家小姐丢了,你怎么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着急?” 栀香跟着祝南星这么多年,诡辩的技巧也学了一点。 “噢,是我家小姐,就不是你家夫人啊?” 司墨莫名其妙:“正因为是夫人,我才这么没白天没黑夜地寻找,不然怎么跟先生交代?” 栀香撇嘴:“小姐丢了两天了,你怕不早就将消息送出去了,也没见先生露面...” “你还说!?”司墨眼都急红了:“夫人丢了,先生那边也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栀香不领情:“你家先生在学堂能出什么事?走路扭到脚还是写字扭到手?” 司墨无言以对:“我不跟你吵,还是赶紧找夫人要紧。” 栀香心里也着急,小姐去了那么久,自己就这么硬拖着也不是办法,就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催下祝南星的时候,司墨好像看见救星一般,向前冲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言子卿押着一个彪形大汉从远处而来。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路遇的劫匪。 别看膘肥体壮能顶言子卿两个了,却在人家手里像个打蔫了的黄瓜,指东不敢往西。 栀香下意识心想:这下糟了! 司墨跑到言子卿面前跪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先生,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夫人!” 言子卿脸上挂着倦容,几天没合眼了似的,他没理会司墨,反而问向汉子。 “是掉落在此吗?” 他声音也喑哑得厉害,几乎听不出原本温润如玉的声线。 汉子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应...应该在此处的...” “那便找!”言子卿仿佛一条低声咆哮的虎豹,眼中是嗜血的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找不到就找一日,一月找不到就找一月...” 汉子一听这是没完了,抱着侥幸心理问道:“那...那要是一年都找...找不到呢?” 言子卿目露凶光,下一刻就能将他吞入腹中一样。 “那我就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去喂狼...” 汉子擦擦脑门上的汗,一边是肠穿肚烂,一边是葬身狼腹,自己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左右没个好死。 就在考虑要不要说出祝南星的事,讨一个痛快的死法时,就听栀香发现了什么。 “你们快看!那边好像有一户人家。” 几人抬目远望,幽幽谷底深处,真的有炊烟袅袅升起。 言子卿问汉子:“那里是什么去处?” 汉子也不是真正的绿林劫匪,对这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所以支吾着回答不上来。 言子卿将人往前踹去探路,叫上司墨和栀香,一起去查看究竟。 到了房子近前,栀香闻到熟悉的草药味儿,也不顾司墨提醒她小心有诈,就将房门撞开。 看到蹲在地上熬药的祝南星,一头扎在祝南星脚边。 “小姐...我,我可找到你了!” 这其实是祝南星给栀香的暗号,到谷底的草屋放烟,传递自己完成任务平安归来的信息。 所以她推门的时候才一点都不担心有什么陷阱。 祝南星偷偷拧了一下她的脸,看到门口的司墨和言子卿。 “你们来了啊~” 言子卿将手中的大汉交给司墨:“你们出去。” “先生?” 言子卿立刻呵斥:“出去!” 司墨从没见言子卿发过这么大火,立刻扭着汉子的胳膊,出门去了。 祝南星有些看不懂他:“你要干什么?” 言子卿往屋内挪了两步,对栀香语气有所缓和:“你也出去。” 祝南星朝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剩下了两人面对着彼此。 言子卿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但是满布血丝的眼睛出卖了此前焦急的心情。 身上的浅色袍子上面斑斑点点,有被划破的痕迹,就连脸上手上都不例外。 祝南星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不被人怀疑,她特意从一个不算太高的坡上狠心滚了下来,细小的划痕和青肿不止一处,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清楚可见。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祝南星被看得有些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两天不见不认识了?” 话刚说完,言子卿就快步上前,将人整个搂在了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让祝南星惊诧之余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言子卿将下巴放在祝南星的肩膀上,她隐隐似乎听到了一两声抽泣,随即不再乱动。 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言子卿不说话,只是手臂越收越紧,直到祝南星有些喘不过来气。 “言子卿,你...你弄疼我了...” 言子卿这才想起来她满身是伤,手劲儿松了下来。 祝南星顺势推开眼前人:“你发什么神经?”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给家里报个平安?”言子卿兴师问罪。 祝南星转身去端药,顺便给言子卿倒了一杯热水。 “我摔下山来扭到了脚,找到这处屋子,敷了草药这才好了些,这不想着升起炊烟,看是不是能引来注意的人嘛。” 言子卿看着祝南星有些委屈的小脸儿,满是自责。 “我应当亲自陪你出诊,不该只让司墨跟着。” 祝南星笑道:“你一介书生,就算身上有些功夫,又怎么能跟常年混迹绿林的山匪相比?” 说着她又把那杯水朝言子卿推了推。 “不过也还好...” 言子卿问:“还好什么?” 祝南星眨眨眼睛:“还好那匪首见色起意,为了与我好事这才放松了警惕,至少让司墨栀香他们两人逃出去了嘛~” 其实是她威胁匪首的汉子故意松懈看管的。 言子卿又是一阵静默。 “我后悔了。” 祝南星看看他:“你...什么?” 第26章 离就离! 祝南星被言子卿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蒙圈,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别看言子卿是个读书人,说起话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他重复道:“我后悔与你制定了当时的约定。” 祝南星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瞪大了眼睛,好像防贼一样看着言子卿。 “洞房里那次约定?” 言子卿点点头。 “不是吧大哥!”祝南星据理力争:“你们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您这匹骏马刚上道就尥蹶子啊!?枉费我救你一命,还...” 还丢了初吻。 祝南星回忆起那个现在想起,还能让自己脸红发烫的吻,有些说不下去了。 言子卿歪头询问:“还有什么?” 显然他是故意的。 祝南星支支吾吾了半天:“还...还有什么不重要,反正你不能单方面终止约定!” 别看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次玩大了,要是言子卿真兔崽子心性硬把自己休了,那祝家那两母女还不乐死了。 背后使坏没搞成破坏,自己倒是给了这个机会。 言子卿似乎更执着于祝南星后面没说完的话。 “夫人若是忘了还有什么,为夫来帮你回忆。” 说着他大步向前,欺身压了上来。 “你...” 祝南星话还没说完,后面的尽数被言子卿吞在了口中。 与上次的蜻蜓点水不同,此刻的热烈足够将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如同要把对方拆碎、重组、而后与自己的生命糅为一体般。 亲密距离的进犯,让祝南星本能地去抓发间的银针。 可是双手却被高高禁锢在头顶,腰身紧紧靠着墙,就是想要挣扎,也没有任何余地。 奶奶的,谁说书生都手无缚鸡之力的? 言子卿力气大得好像一头倔驴,还是一不顺心就尥蹶子的那种。 等仔细品尝完少女的唇瓣,言子卿才一脸不舍地放开她。 祝南星立刻捂着嘴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跳开,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脚踝上的伤口,身子一歪,倒在了旁边的草席榻上。 言子卿顺势想要去扶,祝南星却跟着连滚带爬躲到了床榻另一端。 见她的小脸儿白了红,红了紫的,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言子卿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一天一夜的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定,早就饿了的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了,果真秀色是可餐的。 祝南星哪里吃过这种亏,生气道:“你别过来!想要悔婚,还要硬占人家便宜,如此小人行径,我也不屑于做你夫人,离就离!” 言子卿摸摸嘴唇,上面似乎还有余温。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做死在牡丹花下的风流鬼...”他喃喃自语。 原来所谓的清心寡欲,是还没遇到那个让自己可以产生冲动的人。 言子卿撩袍坐到床榻上。 祝南星这次学精了,紧紧盯着言子卿的一举一动。 “你干什么?你再有逾越规矩的行为,我就要喊人了!” 言子卿反问:“这荒山野岭,夫人就算气力再好,方圆几里也只有我们几人,再者你我本是夫妻,何来逾矩之行?” 祝南星暗骂一句“登徒子”。 “我们是假扮的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假扮?就是只有夫妻之名,没有,也不能有夫妻之实!”祝南星气得手脚并用。 “再者!你刚才都说要合离,我们就不再是夫妻,男女授受不亲,同在一个屋内不成体统,还请你出去!” 言子卿不仅不走,还故意往跟前凑合凑合。 “我何时说要与夫人合离?” 祝南星说:“你刚才说后悔与我约定。” 言子卿继续说:“我只说后悔约定,又没说要悔婚。” 祝南星坚持己见:“约定就是以成婚为前提,你不是悔婚是什么?” 言子卿无奈摇摇头:“我们当初如何约定?” 祝南星挠头想了想:“你同我成婚,我答应为你续命三年。” “三年太少,所以我后悔了...”言子卿追着她晶亮的眸子:“我想活下去,一生一世都同你在一起。” “你这就是欺负人了!” 祝南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下意识地进行反驳。 “哪...哪有人这么无赖的,三年不够还想一生一...” 说着说着,她似乎抓住了言子卿话中重点所在。 呆愣住之余,脸唰一下红了个透。 言子卿的笑意和宠溺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他收起了方才那所谓的“登徒子”的表情,正色说着。 “我知道会很难,可我愿意为了一生一世去努力尝试,无论多疼多苦,我都会咬牙撑过去,但前提是,你必须在我身边。” 方才还炸着毛龇牙的小野猫,此时用温顺无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初见温润如玉,相处时会有小脾气,深情起来又让人没办法说不。 她突然有些看不懂言子卿这个人。 “你这个人...好会花言巧语,怕死就说怕死,我都说了会想尽办法解你的毒。”祝南星目光有些躲闪地说。 言子卿靠近了些。 “在我得知你摔下悬崖不知所踪的时候,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毒怎么办,而是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男人的眸子里有星辰点点。 “如今找到你,我便再也没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说着祝南星就看到他抬手伸向自己,但在碰不到的地方却又停住了。 “我这的确算是一种自救,就好像这次在悬崖边的是我,你如果不抓住我,我就会掉下去...” “那么怎么办呢祝神医?”言子卿问得好像一个渴望得到糖的孩子:“你愿意用妙医圣手,救活我这个病入膏肓的人吗?” 在将选择权交给她的同时,言子卿将自己的生死,也交在了她手里。 言子卿不再靠近,祝南星知道他可以向着自己走九十九步,但是最后一步,却希望自己能够主动走向他。 良久的沉默,让言子卿手都举僵了,仍然没有得到答复。 栀香听见之前自家小姐还在屋中高声骂人,这会儿又没了动静,担心之余趁司墨不注意推开房门。 “小姐,你没事吧?” 第27章 百草堂重新开业 栀香的闯入打破了屋内微妙的气氛。 祝南星好像做贼一样,生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和言子卿的不寻常,本能地就用手牵了他的手然后又按下。 “没,没事,你突然闯进来干什么?那个...那个匪首头子呢?” 栀香疑惑的眨眨眼睛:“不是司墨...在看着嘛?” 司墨同样用疑惑的目光望向祝南星,同时勒紧手里那汉子的衣领,惹得他一阵求饶。 “哎呦喂,姑爷姑奶奶,小的就是有眼不识泰山,惹到了二位祖宗头上,您二位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咳咳!” 祝南星生怕他将之前的事说出来,清嗓子提醒。 “得得得,你少到处认祖归宗,我可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后代子孙!” 说着她偷偷看了一眼言子卿,可人家目光全程都在自己紧紧握着的双手上,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祝南星掌心像是被灼烧了样热,连忙抽回手继续说道。 “你要是想活命,就,就老老实实地按照要求去办,否则...” 汉子求爷爷告奶奶地哭喊:“小的明白!照办照办,一直照办!” 祝南星这才满意,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给他丢去。 “身上有伤就治,别说我们虐待病人。” 汉子一个恶狗扑食,将药瓶攥在手里。 “谢姑爷姑奶奶!” 祝南星本来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言子卿,让他姑爷姑爷叫的心烦抬脚就踹。 “还不快滚!” 汉子如蒙大赦手脚并用跑出了草房。 司墨指指那人逃跑的方向:“先生,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了?” 言子卿嘴角微挑:“一切都听夫人的。” 祝南星刚端起药碗想喝,就被言子卿一句话呛得咳嗽起来。 见他还想说话,连忙将自己喝过的药碗递到言子卿嘴边,对准了就灌。 “谷底湿寒,药里我放了姜片,你多喝点。” 司墨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看见言子卿喝药,从怀里摸出他常吃的糖果递给他。 “先生。” 言子卿接过糖果,又看了看祝南星,转而将那漂亮的小果子交到她手中。 “没事,夫人熬的药,不苦。” 这下换司墨愣住了,先生这是怎么了? 以往最是怕苦了,喝完药后一定要跟上一枚糖果才能缓解。 甚至面见了不好的场景,也会用那片刻的甜意去抵挡心中的苦涩。 今天一大碗苦汤下肚竟然说没事,莫非两天不见转性了? 祝南星不知言子卿这个一直以来的习惯,看着手里的精致糖果,就已经感受到了它传递而来的那股子香甜的气息。 言子卿说道:“谷中确实阴寒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家吧。” 说着拉起祝南星的手就要往屋外走。 祝南星本能躲闪,却听言子卿又说。 “我不会催你,回家慢慢想也来得及。” 祝南星这才由他牵着自己,同乘一匹,回到了锦城宅中。 连续几日的劳累和伤痛,让祝南星疲惫不已。 正好悬赏小赚了一笔,她拉了个药材清单让司墨去进货,自己安安生生享了两天清福。 言子卿自从回来之后格外忙络,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人,月上枝头才回来。 当祝南星端着热好的饭菜送去时,往往人已经在书房的书案上睡着了。 这天祝南星仰在躺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问栀香。 “你说这段时间,言子卿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栀香不解:“小姐你是不是想多了,姑爷躲你做什么?” “姑姑姑姑,姑什么姑,自己人面前你还叫他姑爷?”祝南星拿瓜子皮扔她。 栀香躲着:“不是小姐你说,做戏要做全套,省得在外人面前嘴快说漏了么?” 祝南星漫不经心道:“那你还真把他当姑爷了?” 栀香越听越听不懂了:“不是姑爷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我以后叫,老爷?” “去去去去!”祝南星越听越不像话:“人家才多大就叫老爷,还是...还是姑爷吧,姑爷中听。” 没等栀香再次回话,门口传来司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声。 “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吧!百草堂那里,那里...” 祝南星一听百草堂出了事,“腾”的一下就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就知道贺氏这对毒妇闲不住,那百草堂现在也就还有一块儿地皮儿,还不想放手...” 祝南星愤愤道:“走,栀香,我倒要看看她们还想耍什么花样!” “那个,夫人!”司墨叫住她:“您,就穿着这身去啊...” 祝南星瞥了他一眼:“怎么着,骂人我还得盛装出席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 司墨挠挠头,尴尬的笑笑跟上。 几人才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前面围了不少的人。 百草堂原址在街角靠里,不算僻静可也跟喧闹挂不上边。 街坊们闲来无事,有个大事小情都愿意围着凑热闹,这可给前来“应战”的祝南星增加了不少压力。 “让一让,让一让!” 跟栀香一起用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挤到了前面,可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自己守了多年的药铺。 眼前的这栋建筑可以算得上气派。 顶瓦锃亮,飞檐吊角,偌大的门面足足容得下十余人来往。 牌匾正中“济世仁心”四个金色大字笔体隽秀,雅致中又不乏苍劲。 祝南星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是自家百草堂的地址没错啊,怎么凭空又冒出一间药铺来啊。 邻里街坊更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二婶我记得这地儿原来叫百草堂吧,小中药铺子怎么摇身一变成大作坊了?” “我也纳闷,不会是祝家丫头自己顶不住,盘出去了吧。” “哎哟那样就可惜了,祝大人和祝小姐大多好的人啊,百草堂变回春堂,恐怕医药钱就不是翻一倍的事儿了。” “可不是嘛,这样一来,咱们这老百姓谁还看得起病啊...” 一时间周围变得怨声载道的。 现在抢生意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我要看看这牛皮哄哄的回春堂,是谁的买卖! 祝南星正琢磨着上前砸门,就看见铺子门左右一分,言子卿衣袖翩然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在底下发愣的祝南星,浅笑着打招呼。 “祝掌柜来了?” 伴随着他话音刚落,三个做事的小厮高声呼喊。 “回春堂恭迎祝掌柜!” 第28章 要不把钱还我? “祝...” 祝南星被这震天动地的一声“祝掌柜”叫得糊里糊涂,连忙抓着言子卿就问。 “这是谁的铺子?我怎么成祝掌柜了?” 言子卿看着搭在自己臂弯处的手格外满意。 “怎么?才几天不见,不认识自己的铺子了?” 祝南星比画比画以前铺子的大小,又比画比画现在的。 “鸡窝变狗窝,换你认识啊?” 言子卿被她的动作逗乐了。 虽然以前言子卿嘴边也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可却显得格外生分。 最近祝南星发现他真的很常笑,而且亲切又自然,搭配上那张脸,简直能迷死人不偿命。 祝南星却被他笑得浑身发毛。 “哎呀你别笑了,到底怎么回事?” 言子卿实话实说:“那日路过,看到街角那间店正在转让,我一想之前的百草堂名声虽大,可是铺子的位置有些偏,正好就盘了下来,趁着机会重新收拾了一遍。” 祝南星激动的脸都红了:“也就是说,这间店,是...我的?我还是掌柜?” “不知夫人对这个‘狗窝’可还满意?”他微笑着问。 祝南星止不住地点头:“满意满意,十分满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只要是自己的,怎么都满意!” 随即想想这铺子的里外装潢,估计要花费不少,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这下恐怕都得付给改造工程。 言子卿看出了小娇妻的心思,轻咳一声。 “咳咳,改造的银子已经结了,夫人不必担心。” “结了?!”祝南星惊讶:“你一个游学到此的教书先生,哪来这么多钱?” 言子卿看着她:“再不济我也是太子的先生,没有官职,工钱还能少了我的?” 祝南星想想也是:“那这样,我也不能白要你的,改造的银两我算你入股,以后每年拿分红~” 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不过铺子里的事,不管是销售台面还是进出货,都得我这个做掌柜的说了算。” 言子卿用扇柄敲了敲她的脑袋。 “放心,比起这几日的上下操劳,我更喜欢做甩手掌柜。” 祝南星想到自己之前还猜疑过,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天,你都在忙活药铺的事啊,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自己一个人盯着。” 言子卿挑眉:“心疼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祝南星连忙摆手:“我那不是怕累着你,毒伤复发还得救你...” 言子卿意会:“嗯,明白了,心疼我就是心疼自己。” 祝南星点点头,然后感觉似乎不怎么对又摇摇头。 这人说话怎么总带着坑,让人不注意就往里踩。 她这么抱怨时都忘了,以往给人留坑的都是她自己。 言子卿见她不说话,上下打量了一下:“好歹是开业,夫人你怎么不干脆穿着被子来?” 提到这个祝南星斜了司墨一眼。 “还不是他,有话不能好好说清楚,害得我以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司墨挠头:“我那不是为了给夫人一个惊喜嘛。” “好了,我夫人披个麻袋都美。” 言子卿帮她理了理鬓间的碎发,问道:“想不想进去看看?” 祝南星想也不想地就疯狂点头,可是脚刚迈了一步,又退回来。 “我...我没想清楚之前,什么承诺都不能答应你的,献殷勤这种事,对我不管用的。” 言子卿定睛看着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势利的人?” 祝南星摇头摇得很坦诚:“不是,顶多算会做买卖。” 言子卿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声道:“要是用一间药铺就能换心上人来,这买卖确实也不亏。” 祝南星歪头:“你说啥?” 言子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熟悉的东西。 木质金漆的三块板子,上下分成两个三角形,中间一块整形上刻着一个“济”字,上接铁钩,下角底部坠有金色木雕双鱼一对。 “这药幌子,还得咱们掌柜亲自来挂。” 祝南星看着用了多年的药幌子,同父亲一起行医的往事浮上心头。 终于她也从老一辈那里,接过了这个担子,站在一个全新的起点,向未来出发。 街坊们头里听小厮们口喊祝掌柜,后又看祝南星亲自给回春堂挂上药幌子,纷纷上前询问。 “哎呦祝大夫恭喜恭喜,敢情这是您的铺子开张啊,这回我们可就放心了。” “早先百草堂没了,我们买药都要跑到城南那头去。” “是啊是啊,我们一家子从老祝大人在的时候就在这瞧病,要是换了别人,还真不习惯呢。” “可不是,哎问一句咱们这药钱...” 祝南星深知这些老街坊的境况,手头宽裕的不多,其中更不乏家里困难的。 但病痛可不会因为你穷,就不会找上你。 她拍拍手对众人道。 “诸位乡亲,咱们药材铺子区别于其他商家,虽说您来买的是药,可救的确是命,古有壶公谢元悬壶济世,今日既然这济世仁心的牌匾高悬在铺子正中,我祝南星秉承先人和亡父遗志,在此承诺各位,您之前什么价儿拿药,往后一文不涨!” 一番话落地,人群里炸开了锅。 “哎哟,要是真能分文不涨,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我们快多谢小祝神医~谢谢神医大仁大德!” “多谢祝神医,多谢言先生!” “哎你这个人怎么把一家人拆成两家念,这祝神医也是言夫人啊!” 人群随即齐刷刷改口。 “谢谢言先生,谢谢言夫人!” 一番山呼海喝夸得祝南星耳朵有些红。 转头看,言子卿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明明是我定的价,怎么叫成言夫人后好像功劳一下子就被抢了似的。” 她小声叨咕。 言子卿不与她在众人面前计较,随即吩咐敞开店门。 一时间客如蜂拥,差点踏破了这新装的门槛。 言子卿做了个请的手势:“祝掌柜请~” 祝南星立马想起一件事,在言子卿耳边说着。 “既然先生这么有钱,不如把借你表哥的银两还给我?” 第29章 天上掉下个亲娘来 这回春堂重新开业,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贺氏看着祝兰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自己也心烦。 “芝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转了,让为娘看了也闹心。” 祝兰芝想起来在回春堂看见祝南星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就恨不得把她那张脸抓烂。 “娘,是你说的言子卿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翻不起什么风浪,如今呢?人家连铺子都给那野种重新置办上了,足足扩大了近三倍的店面呢!” 贺氏板起脸:“怎么跟娘说话呢?” 祝兰芝手里的绢帕都揉成了一团:“女儿这不是着急吗...” 贺氏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可又不愿意承认。 “现在着急当初干什么去了,我早就觉得这个姓言的既然能当太子的老师,那一定是有点手段的,可你呢?眼里只有那些个纨绔子弟,要是听我的早点下手,轮得到祝南星那个野种?” 祝兰芝也悔不当初:“他表面装得穷酸,谁知道实际还挺阔绰的...” “是啊。”贺氏也频频摇头:“那时候书院安排先生家访,他别家不去偏偏到咱们家来,摆明了是对你有意思,可你呢,有机会没把握,现在想起跟为娘抱怨来了?” 祝兰芝听贺氏的意思,像是话里有话。 “娘,你是说?” 贺氏在堂前端坐下来:“既然他之前对你有那么点意思,那就趁着火苗还没完全泯灭,把人重新给抢过来。” 祝兰芝有些迟疑:“能行吗?可是娘,他就算家底还算殷实,但无官无名,我可是要嫁给达官显贵的!” “你懂什么?”贺氏早就打好了小算盘:“现如今有钱什么事办不了,到时候让你小姨舒贵妃给圣上吹吹耳边风,给他个一官半职。” 祝兰芝明白了贺氏的意思:“娘,您这是培养潜力股啊~” 贺氏一脸得意:“那些纨绔子弟就算你嫁过去,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贴补上娘家,这言子卿要是依靠着咱们升迁,以后还不对咱们娘俩唯命是从?” 祝兰芝心里乐开了花:“还是娘有办法。” “至于那个野种...”贺氏看了看眼前放着的一枚发簪:“她别想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开张营业。” 朗朗读书声传出,言子卿背着手正在学堂中踱步。 突然有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钻入耳朵,男人睁开眼,就看见司墨正跟一个人在门口罗里巴嗦地掰扯不清。 下课钟声适时响起,言子卿有条不紊地布置完课堂作业后遣散了学生。 一手就将司墨从屏风后面拎了出来。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课堂上搅扰。” 司墨不服气还扯出来梅闹。 “先生是他像个牛皮糖,赶也赶不走。” 梅闹也不甘示弱:“我是来找阁主报告情况的,是你非要添乱。” 言子卿返回书案前坐好,干脆闭上眼睛,等这两个活宝吵完。 司墨到底是跟着言子卿时间长,机灵一些,立马闭上嘴巴,只是瞪了一眼梅闹,就乖巧地站在了一旁。 梅闹也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阁主,你不知道这臭小子越来越过分了,没少使唤我,天天就是熬药送药,我都快成药铺的伙计了。” 言子卿睁眼挑眉看着司墨。 司墨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这不是最近夫人店里忙嘛。” “忙也尽量让别人去,夫人见过他们,要是碰见了不好交代。” 司墨低下头:“是,那我先去回春堂了。” 言子卿点点头算是默认。 梅闹得意地朝司墨做了鬼脸,等人走了,才正色跟言子卿汇报。 “阁主,上次那女人有些手段,接走老令公后我们一路跟随,还是在进城前跟丢了。” 言子卿放下手里的折扇,若有所思。 “官府那边是谁要截人,查清了吗?” 梅闹将一份整理好的信笺递给言子卿。 “是押解官动的手脚没跑了,他原来不在军中供职,反而曾经以较高的武考名次留京,后来自请调命,才去了戍边。” 言子卿暗暗思褚:武考前几名大多是宫中侍卫和暗卫的备选,如果志在沙场,去参军不是更直接一点? “再查查看同期有没有同这个人交好的京中官吏。” 梅闹猜测:“阁主认为他可能是被当成棋子,用完就丢了?” 言子卿不置可否:“有人想要踩着别人上位,那他的脚下不一定全是尸体,兴许能找到两个喘气的,对权利富贵仍然不死心。” 梅闹点头:“明白,属下这就去。” “慢着。”言子卿拦住他。 “阁主还有什么吩咐?”梅闹完全没想到即将有祸临头。 “你是不是...”言子卿看他:“问我夫人拿过银子?” “哎?” 梅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恍然大悟:“那,那个阁主,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他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门外已经跑远了的司墨又折返了回来。 “先生,您快去看看吧,回春堂有人闹事,都快打起来了。” 祝南星真是没想到,世界之大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店中地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妇人,那叫一个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就一个,白拿药不给钱。 按说一次两次,祝南星原本是不在意的,可架不住这人天天来。 而且你抓一副两副药,也没人真跟你计较,这人可倒好,第一次拿走了十来副,扭头就去市集倒手卖了。 第二天第三天接茬来,今天更是过分,张口就问回春堂要一筐车前草,不给坐地就开始哭喊,任谁来说都不行。 祝南星实在忍不住了:“我这里是药铺,您老就算把我当财神爷好歹也拜拜吧,再这么没皮没脸地硬要,我就要报官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妇人抱着祝南星的大腿就开始嚎。 “快来人看看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呀,要报官抓她亲娘呀!” 第30章 想抢回去?没门! 提到娘这个称呼,祝南星是十分陌生的。 从懂事起身边就只有父亲,没有娘亲。 每当小祝南星问起娘亲的事,祝庆环大人都会神色黯然,最终都是连哄带蒙地糊弄过去。 等到小姑娘长大一点了,知道提起娘亲会勾起父亲的伤心事,久而久之,娘这个词,再也没从祝南星的口中出现过。 今日从这妇人口中再次听到,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你刚刚说什么?” 祝南星有些晃神儿。 妇人一看她的语气和表情变了,明显受到了影响,便更加卖力地哭喊。 “孩子,我就是你亲娘啊!” 祝南星一脸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就在妇人以为她是想要扶自己起来时,手掌却按在了她的脸上,左揉右捏起来。 “你干什么?” 妇人被捏得难受,向后闪躲。 祝南星拍拍手站起身:“这话应该我问你,冒充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妇人仍不死心,继续扯着嗓门叫嚷:“来人啊,快来看看这个不孝的孩子,自己发达了就认老娘了,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哭着喊着还不算,妇人干脆转身坐在了店门口,引得来来往往的人频频侧目。 祝南星被她嚎得心烦,对小厮道:“架出去,要哭让她去路边哭。” 小厮们不明就里,有些为难:“掌柜的,这样架出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真当她是我娘了啊,你们不敢我来!”祝南星白眼儿一翻,说着话自己就要动手。 妇人见此开启了就地打滚模式。 “你个不孝逆女,不认亲娘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祝南星小脾气也上来了:“不认亲娘可能确实会,但是不认你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影响。” “什么意思啊,你怀疑我不是你娘啊?” 妇人问出口的时候,祝南星都气笑了。 她从柜面上拿了面小镜子扔给妇人。 “不是怀疑,你压根就不是。” 妇人不明白这小镜子是干什么用的。 “看吧看吧,我就说,这人一发达了就容易忘本,有钱了就不认亲娘。” 祝南星也不在乎外头聚集了多少人往这边看,耐着性子指指她手里那面镜子。 “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长相举止不说七八分,好歹也得有五六分相像吧,你对着镜子照一照没有,顶着这张脸就敢来胡乱认亲戚!” 围观的人群之中窃笑不止。 谁都知道祝南星那可是拔了尖的美人儿,她的娘亲即便不是风华绝代,那也绝对是容貌端正,风姿绰绰。 而这个妇人一副肥腰扎屁股,扁胸阔腮的模样,说跟祝南星是母女也确实没法让人信服。 言子卿此时刚好赶到门口,就听见祝南星对人一通挤兑。 果然只对自己温顺的小野猫,一旦亮出爪子,就有人要遭殃了。 妇人被说得面红耳赤却还不死心:“俗...俗话说!儿不嫌母丑,你不但不认为娘,还,还恶言中伤!你是像你父亲多一点,又怎么了?” 祝南星看看她不慎露出的小臂,上面的红点有些刺目:“这位大婶儿,出来装人家娘亲也要把守宫砂擦掉吧?” 妇人一愣:“什...什么?” 祝南星一把拉住她,将衣袖推至肘部。 “成年壁虎晒干磨成粉再用以朱砂,点在未经人事的女子小臂处就成了守宫砂,与人行房则会消失,要不要我检验下,你到现在还是不是个‘黄花老闺女’?” 妇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急色。 “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在众人面前如此坦然地说出行房之事,真是好不害臊,为娘...咳咳我都替你丢人。” 祝南星拽着妇人胳膊,往门外扔去。 “大夫面前无男女,我并不觉得治病救人羞耻,反而你这种拿着无知当光荣,为了家财来冒充人娘亲的才是无耻。” 语毕,人群中全是叫好之声。 妇人脸上也挂不住,趁机就想溜。 言子卿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个眼神,就让司墨给按住了。 “冒充人亲的事我夫人可以不计较,但白拿药材倒卖这件事,我作为回春堂的东家之一,不能任由你亏账,今日你要是不把银子吐出来,别怪我报官处理。” 妇人一听这,口风软了下来。 “呦,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混点饭吃。” 祝南星继续道:“我朝自先皇后在时解放女性,所有女子在出生时不必再点守宫砂,你是从外乡来的吧,上来就直奔我的铺子,别跟我说是偶然。” 妇人一双眼睛心虚地看着地上,正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之际,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 “妹妹这新铺子开业,怎么也没告诉我和娘一声,也好前来恭贺。” 祝兰芝满脸堆笑。 祝南星看见她就明白了,这人九成是这对贪婪的母女两派来的了。 “前来恭贺,还是落井下石?”她没好气地问。 祝兰芝话是对着祝南星说的,可是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去瞄言子卿。 “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瞧瞧这铺子,敞亮又大气,装潢没少花银子吧,要是有困难了就跟我和娘说,有我们做后盾呢。” 祝南星心想,什么时候后盾成了在人背后捅刀子的意思。 刚要开口,言子卿却先说话了。 “不必劳烦,我们夫妻二人尚能自食其力。”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以后药铺跟祝家,跟贺氏母女没有关系了。 祝兰芝可是很久都没有跟言子卿对话了,如今再看他,倒是越发地英俊潇洒了。 “都是一家人,先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先生? 祝南星眼珠子都翻烂了。 之前鹿鸣宴时祝兰芝明明一口一个妹夫,这会儿又叫回先生了。 再仔细看看今日祝兰芝的着装,粉嫩端庄,落落大方,与以前穿金戴银的招摇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祝南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两母女不会见言子卿有钱,就想连人带钱从自己手里抢回去吧?! 第31章 中毒 这么多年来,祝南星对贺氏母女可谓是了如指掌,她们心里那点弯弯绕,听她们说话看她们做事就能猜出个七八分。 以前琢磨着抢铺子,现在好了,想要连人带铺子一起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祝南星抱着手往言子卿旁边一站,有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如果祝大小姐没事的话,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说罢拉着言子卿就要走。 “你们还没吃呢啊?” 祝兰芝挡在言子卿面前,笑盈盈道:“正好母亲在家准备了饭菜,不如随我回府用饭吧。” 她眼里全是言子卿,完全把一旁的祝南星当空气。 正在三人明里暗里较劲的时候,人群有人惊叫起来。 “哎呀!你们看那个妇人怎么回事呀?” 祝南星闻声一看,只见方才那个冒充自己娘亲的妇人,此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她连忙上前查看,脉都没来得及号呢,那妇人两腿一蹬没了气息。 “怎么回事?这人不会死了吧?” “你看她动也不动,不是死了是什么?”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她不会是吃了回春堂的药才...”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这人是在回春堂门口没了气的,之前又跟祝南星起了不小的冲突,加上是不是来讨要草药,她出了事,回春堂和祝南星一时半会儿是有理也说不清。 祝兰芝装作惊慌。 “哎呀这怎么还出了人命了?哪位好心的帮忙把官差叫来吧。” 祝南星冷眼看她。 刚才妇人在店中找事的时候没想到让官差协调,现在可能牵连上自己了,到想起来报官了,真是好一颗黑心。 见祝南星对自己怒目而视,祝兰芝唉声叹气。 “妹妹你别怪姐姐大义灭亲,这人命关天,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是清白的,官府到时自然就会放你出来了。” 最好在里头能扒你一层皮,放出来的时候只剩半条命。 祝兰芝只要想到祝南星之后的倒霉样,心里就格外舒坦。 祝南星知道眼前的情况,自己免不了要去公堂走一遭,对言子卿说。 “账目和货单都在柜面上,告诉司墨好好对照着检查下后院的药材,这样取证的时候我们不至于太过被动。” “还有记住了,你只是东家负责出钱,剩下的一概不知懂吗?” 言子卿见都这个时候了,她做起事来依然有条不紊,不忘了把别人先摘出来,心道临危不乱不愧是我夫人。 可是转念一琢磨,这之前得受了多少欺负,现在才能如此独当一面,不禁又有些心疼。 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 “别担心,一切有我。” 祝南星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开口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头笑笑。 不大一会儿功夫,衙门里就派了人来。 临走前祝兰芝还特意给祝南星“宽心”。 “妹妹放心,这段时间有我帮忙照顾铺子和先生。” 祝南星大大的白眼送给她: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阴冷黑暗的牢房里,常年斑驳着潮湿腐朽的味道。 无尽的黑暗在这里就是永恒的主题。 祝南星抱膝而坐,身靠着湿冷的墙壁暗暗等待着什么。 渐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祝南星的牢房门前。 “怎么又弄到这里来了?” 祝南星一抬头,就看到莫怀黑着一张脸。 “还不是贺氏她们,我都习惯了。” 莫怀拿小石子丢她的膝盖,力道不大,却让她疼得吱哇乱叫。 “看来腿还没习惯啊。” 祝南星揉揉膝盖,摸到近前扒着牢门,可怜巴巴地用眼睛看着莫怀。 “师父,那坏人作妖能怪好人太好欺负嘛?你这个思想可不对。” 莫怀扔过来一个包袱,里面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也就走个过场的事儿,你安静待两天就能出去。” 祝南星刚要点头称遵命,狱卒带着一个食盒就进来了。 “祝南星,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了。” 莫怀看看那食盒对祝南星说:“不错,有人惦念了。” 祝南星有那么一瞬间的脸红,拿过食盒退了两步,把自己藏在了阴影里,胡乱塞了两口吃的。 “哎对了师父,那老将军安排在哪接受审问啊?” 莫怀闻言脸更加黑了:“不该问的别问。” 祝南星撇嘴:“不问就不问呗,那么凶干什么...我又...” 话说到一半,祝南星明显觉得嗓子有些不对劲,而且脸上火一般的热辣,一碰针扎一样疼。 “师...师父...” 莫怀见了她状态不对,勒令让狱卒打开牢门。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祝南星已经浑身冷汗直冒,话都说不出来了。 “刚刚是什么人来送的吃食?”莫怀问狱卒。 狱卒惧于暗卫的权势,说话都不利索了:“一个丫鬟,说是言家府上的。” “栀香?”莫怀看看祝南星问。 祝南星摇头。 如果是栀香来送饭,不会只送到牢门处让狱卒帮拿,一定会想办法进来看看祝南星的情况。 看来是贺氏两母女,借着言子卿的名义来送吃食好让祝南星放松警惕。 只不过歪打正着因为莫怀的调侃,反而比原计划顺利得多。 莫怀看着祝南星脸因为窒息都快由紫变青,这颗护犊子的心都快炸了。 “叫大夫!” 祝南星却拦住他,说不出话来,就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莫怀看完眉头紧皱:“你确定?” 祝南星点点头,用手指指身上的几处穴位,让莫怀以指为针,用力刺下。 不出片刻,她就哇哇蹲在地上吐个不停。 莫怀瞪了一眼狱卒:“去打盆水来,这件事要是说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狱卒连连称是,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南星胆汁都吐出来后,终于消停了下来,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喘着大气。 莫怀跟狱卒说了些什么后,就让他把食盒拿走了。 回来后看见祝南星的惨样,问道。 “真的不用替你解开穴道?” 祝南星沙哑着嗓子回答:“如果不想以后看我变成麻子脸,还是封着吧。” 第32章 连本带利讨回来 祝南星现在只有眼睛嘴巴能动,小脸已经密密麻麻起了不少黄豆大的脓包,里头包裹着脓水有青有黄,看起来说不出的恶心。 此刻又疼又痒难受至极,如果此刻不是被莫怀封着穴道,恐怕早就忍不住上手去抓了。 身为大夫祝南星清楚地知道,一旦她一抓,这些泡泡破裂,那这张漂亮脸蛋就算是完了。 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女人最有竞争力的武器失去了,即便再有能力,一辈子也都将活在人们的嘲笑中,抬不起头来。 而且说不定言子卿也会嫌弃自己。 祝南星心里琢磨,如果不是师父碰巧在这里,自己真的毁了容,言子卿还会希望与自己共度一生吗? 见祝南星想得出神儿,莫怀以为她在考虑怎么跟贺氏母女算账。 莫怀本想多说她几句,但是见她已经被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训斥的话开口也就成了安慰的。 “放心,已经让狱卒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祝南星这才回神儿,虚弱地说:“知道了,谢谢师父。” 莫怀不放心把这样的祝南星一个人扔在牢房里。 “我还是让人把你带出去吧,这里又阴又潮,不利于伤口恢复。” 祝南星不能动,就用力地眨眼拒绝。 “别呀师父,是你教我被人欺负了要想办法讨回来,这可正是我反制贺氏的好机会。” 莫怀负气背手:“随便你吧。” 虽然是生着气走的,可还是让狱卒给祝南星准备了干净的用品和外伤药,铺盖也多垫了一层。 祝南星被官差带走后,言子卿就被祝兰芝以商量怎么救其出来,硬拉着回了祝府。 自从带上了有钱人的滤镜,贺氏再看言子卿,比之前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一顿饭上净是让祝兰芝为他添酒布菜。 “以前小女在书香卷就读,多亏了言先生对其关照,来,老身敬先生一杯。” 言子卿碍于那好歹是祝南星的家人,说话还算客气。 “分内之事,祝夫人言重了。” 贺氏笑道:“哎呀都是一家人总这么客气,你是南星的夫婿,那自然是要叫我一声岳母的呀。” 言子卿也端起酒杯:“小婿敬岳母大人。” 祝兰芝在忙着给言子卿布菜,一盘鸡鸭鱼肉都夹满了,时不时也羞涩掩嘴而笑,好像已经带入到言夫人的角色当中。 “先生长兰芝几岁,我能称呼你为子卿哥哥吗?” 祝兰芝迫不及待地想拉近跟言子卿的关系。 言子卿还是那副假笑着推辞:“我已同令妹成亲,祝小姐还是称呼我妹婿的好。” 贺氏也帮腔:“你们年轻人不用那么多礼,哥哥妹妹的听起来亲近。” 言子卿还惦念着祝南星:“星儿的事,不知岳母大人预备如何处理?” “星儿?” 贺氏听言子卿对祝南星称呼还挺亲昵,脸子掉了下来,故作地说道。 “这丫头从小就是这样,做事不着边际,你看这次惹了大祸。” 言子卿对于别人说他夫人这件事,那可不会置之不理。 “依小婿之见,这件事与星儿无关,她是被陷害了。” 祝兰芝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试探着问:“什么意思?南星她与人结仇了?所以有人想要害她?” “星儿平日里待人亲切和善,断不会与人结仇,想必是...”说到此处,言子卿特意顿了顿,留意着贺氏母女两个的表情。 “想必是有人对她心生妒忌,才欲加伤害。” 贺氏连忙转移话题:“好了,既然那妇人的死与南星无关,那肯定不会有事,过两天就会放人回来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祝兰芝,祝兰芝朝她暗暗点头,而后也开解言子卿。 “是啊,官府定会查明真相还我妹妹一个清白的。” 言子卿觉得这母女两个演技还真不错。 啪嗒一声放下筷子。 “既然岳母不是来跟小婿商量星儿的事,那请恕小婿不奉陪了。”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祝兰芝欲要阻拦,就看见送饭去的丫鬟正好拿着食盒回来。 “夫人,小姐,饭菜已经按照吩咐送过去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 祝兰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随即很好地掩饰起来。 言子卿随口问道:“祝夫人这是给星儿送饭去了?” 祝兰芝刚想回答,却被贺氏抢了先。 “哦没有,是给一个朋友。” 言子卿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考虑到祝南星在狱中估计没什么胃口,急忙告别准备吃食去了。 祝兰芝见言子卿走远了,将手帕扔到桌上撒气。 “不识抬举。” 贺氏给她宽心:“行了,这种事哪能一步到位,慢慢来吧。” 说着她想起丫鬟拿回来的食盒问道:“都吃了吗?” 丫鬟回禀:“回夫人,奴婢特意检查了,虽然吃得不多,但是绝对动过了,那狱卒也说二小姐接过饭菜,当着他的面吃下去的。” 贺氏满意道:“那就好。” 祝兰芝看是从牢里拿回来的东西,嫌弃道:“好了好了,晦气东西直接扔了吧。” “慢着。”贺氏还是有些不放心下人做事。 “打开我看看。” 丫鬟将食盒放在地上,伸手打开了盖子。 贺氏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晰,将脑袋凑过来,想要瞧个仔细。 好似有一股子霉味传了过来,还有一两只小黑虫见风就飞。 祝兰芝捂着鼻子。 “这种饭菜,也亏得那野种吃得下去。” 贺氏确定那饭菜有动过的痕迹后,也挥挥手让丫鬟拿下去。 “她能吃过见过什么好东西,要不怎么能扒着言子卿不放呢。” 祝兰芝轻蔑地冷笑:“我看这回,她还能用什么勾引男人。” 贺氏还惦记着回春堂那间大铺子,提点祝兰芝。 “最近一段时间你多往铺子跑一跑,争取给那个言子卿留下好印象。” 祝兰芝当然愿意趁虚而入,可是她无论对于药材还是生意,那都是一窍不通啊。 贺氏立马责怪她:“傻呀,你都不懂,他一个读书人就更不懂了,再说就算亏了错了,你就往祝南星那个野种身上推就好了呀。” 祝兰芝会意:“还是娘有主意~” 说着她发现有个黑色的小虫,落在了贺氏的脖子上,转眼间就不见了。 “娘,你的脖子...” 贺氏疑惑:“我的脖子?” 第33章 以彼之道换彼之身 片刻之后贺氏的脖子一侧肿出了个大包,而且越来越大,像是从脖子上长出了另一个小脑袋,畸形又恐怖。 贺氏看祝兰芝吓得连连后退,赶忙让丫鬟拿来镜子。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之下气没捯上来,当场晕厥了过去。 言子卿让栀香准备了些平日里祝南星爱吃的点心,亲自带着前往牢中。 只是在门口等候通传,言子卿就感受到了从狱中吹来的阴风冰凉的刺骨,祝南星身上旧伤未愈,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中,该是怎么样的难熬。 “你是祝南星的家属?” 狱卒慢悠悠地从里面晃出来。 言子卿提着食盒向前:“正是。” 狱卒不耐烦地摆摆手:“祝南星牵涉命案,州衙吩咐下来不允探望,你回去吧。” 言子卿拦住欲走的狱卒。 “这位大哥,我夫人体弱,即便不允探望,也请帮忙将这些东西代为转交。” 说着,他拿出一枚银锭子,塞在狱卒的手里。 “有劳有劳。” 狱卒垫了垫,这才接过食盒。 “反正也用不了几天了。” 说罢就抻了个懒腰,关上了大门。 其实狱卒所说祝南星用不了几天的意思是,她在狱中待不了几天就能出去了。 可当这句话传入了言子卿的耳朵,就变了味儿。 他捏紧了折扇:自己曾经的一切都毁在了牢狱里,他不能再让这座吃人的怪兽,将祝南星也吞噬殆尽。 所以当司墨听着言子卿不冷静地想要安排人劫狱时,第一次跟没头没脑两兄弟站在了统一战线。 看着言子卿仔细研究牢狱的构造,思考进攻撤退路线,梅闹偷偷拉着司墨嘀咕。 “阁主这是怎么了,以前多会运筹帷幄的一个人,寒沙州万江城那么大的事,他一封书信就圆满解决了,怎么现在做事丝毫不考虑后果?脑子坏了?” 司墨揍他:“你脑子才坏了呢,我觉得阁主这是...关心则乱...” 梅闹疑惑:“关心谁?那个...夫人?” “那个夫人?咱们蝉衣阁还有别的夫人?”司墨反问。 梅闹不屑一顾:“阁主才不是那种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年准备的人。” 梅透提醒他:“那严老令公的事...” 梅闹:“...” 司墨心里还是向着祝南星:“阁主夫人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我可亲眼见识过她的手段。” 梅闹嘲讽:“钓男人的手段?” 司墨压低声音:“阁主很看重夫人,你可别去触这个霉头。” 梅闹胡乱应付点头称是,随即指指伏案工作的言子卿。 “那现在怎么办?” 司墨想了想,厚着脸皮上前问:“阁主,劫狱的事咱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言子卿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牢狱已经埋葬了我的过去,不能再埋葬未来。”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图纸。 “这是我的私事与阁中弟兄无关,你们不必随我前去冒险,即便不成,他们抓到的也只是言子卿。” 说罢转身离去,剩下没头没脑兄弟和司墨大眼瞪小眼。 夜色逐渐变得深沉,为隐藏身形提供了最好不过的条件。 今日的大牢似乎格外热闹,已经过了戌时还有马车进出。 言子卿身穿夜行衣飞檐走壁,趁着狱卒打盹儿,借同马车反向而过,溜进了大牢之中。 由于事先摸清了祝南星关押的牢房,所以找起来并不费力。 只是他到了近前,才发现牢房中早就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已经过了审讯的时间,祝南星不在牢里,就连早先送来的食盒、铺盖也没在狱中看到。 言子卿心中忐忑,升起不好的预感。 正巧看见了白天开门的狱卒,他跟着其来到死角处,现身反拧住胳膊,匕首就抵在那人喉间。 “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狱卒连忙求饶。 言子卿声音沉闷:“牢中的犯人呢?” 狱卒说道:“这牢里那么多人,不知好汉问的是哪个,身犯何罪?” 言子卿回答:“回春堂的掌柜,祝南星。” 狱卒汗颜:“怎么今天的事儿都跟祝掌柜干上了。” 言子卿的匕首又近了几分:“少废话,她人呢?” 狱卒连忙解释:“日落前祝掌柜的家人向府衙递交了证据,证明她与那妇人的死无关,大人已经开恩,放其回家了。” 此刻的祝南星,当然是在不久前才从大牢中出来的那辆马车之中。 由使唤丫头伺候着,直接回了祝府。 在车身停止摇晃后,祝南星掀开车帘,破天荒地看见祝兰芝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 她挂好面纱,这才从车中钻出来。 祝兰芝见到祝南星用纱巾挡着脸,心里暗爽:看你个狐狸精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我娘病了,你赶紧去看看怎么救治。” 祝南星不忙不急:“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不会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祝兰芝一改在外人面前对祝南星客客气气的样子。 语气尖酸刻薄,幸灾乐祸道:“说到遭报应,妹妹你的脸是怎么了?” 祝南星反唇相讥:“这该我问你才对。” 祝兰芝反问:“这就是你对待救你出牢狱恩人的态度?” “恩人?”祝南星冷笑:“若非是你们找不到有办法救治贺氏的大夫,巴不得我死在监狱里吧。” 只有陷害的人,才会这么快找到无罪的证据。 祝兰芝不置可否:“我们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你的东西,强留也是留不住的。” 百草堂是,言子卿也是。 祝南星顺着她的意思想:“那既然这样,祝夫人的病听天由命就好,还请什么大夫。” 说着,她从袖口里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掌心把玩。 “与人抢东西都遭报应,何况与阎王爷抢呢?” 祝兰芝看见那小盒子里,满满的都是之前见过的那种小黑虫。 “祝南星,果然是你。” 祝南星挑眉的动作愈发地有些像言子卿。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罢了。” 第34章 谈判 祝兰芝一点都没有做坏事被戳穿的负罪感,反而将一切过错都推在祝南星身上。 “你要是老老实实地接受娘安排的婚事,不去招惹那言子卿,我本来是打算与你老死不相往来的。” 祝南星点头称是:“届时恐怕我还没老,就已经没命了。” “哼...”祝兰芝阴笑着:“不过也多亏你,让我知道原来言先生是个如此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祝南星反问:“噢,原来不止想要铺子,还想要抢人?” 祝兰芝提到言子卿心情一片大好。 “你还不知道吧,前脚你被抓进牢房,后脚他就登门谢宴了。” 说着她拿出一柄折扇,上面的关山行旅图祝南星不能再熟悉了,是言子卿亲自临摹的。 见祝南星的神情一滞,祝兰芝更加得意。 “喏,他把随身的扇子,都留给我做信物了,说与你合离后立刻同我成婚。” 祝南星心道祝兰芝八成是骗她,可还是别过视线不去看。 “带我去见祝夫人。” 祝兰芝趁祝南星路过身边之时,一把狠狠地扯下她的面纱。 红肿着的脸颊上,泡已经被挑破,薄皮有的没清理干净,粘在露出的嫩色皮肉上,以后肯定会留下不少坑疤。 “哈哈哈哈,我没想到你对自己也能这么狠啊,啧啧啧,可怜了这张小脸儿了。” 说着将手上的面纱扔在地上,生怕她的脓泡传染自己手上似的。 祝南星矮身将面纱从地上捡起,抖落上面的灰土后重新戴上。 “我们彼此彼此吧。” 祝兰芝立刻警惕起来,让丫鬟好好看看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对。 “祝南星,你个野种对我做了什么?” 丫鬟冬芽是刚来不久的,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小姐,您脸上什么都没有啊。” “我不信,你再好好看看。”祝兰芝说着,仔仔细细地摸着自己的脸。 “呀,小姐...您...您的手...” “我的手?” 祝兰芝目光往自己手上看去,只看一个小黑虫转眼不见,不一会儿的功夫,从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长出了一个小肉瘤,不仔细看以为多了根手指一样。 祝南星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么爱去参加锦都名媛聚会,只怕不多时人们就都知道祝家有个六指的大小姐了。” “祝南星,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祝南星知道她不是做主的人,谈判的话还是要找贺氏。 “你不打紧,无非多一根手指,可是你娘如果再耽搁下去,等到虫包大到跟脑袋一样,就是虫子吃掉大脑的时候了。” 祝兰芝一听急了:“那我的手指也会被虫子吃掉吗?” 祝南星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呢?” 祸及自己,祝兰芝明显比之前紧张多了。 “你...你个毒妇没有好下场!” 语毕将气全部撒在冬芽身上:“还愣着干什么?去夫人院里!” 贺氏此时躺在床榻上,感觉脑仁中有什么东西在刷刷作响,每呼吸一次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似的。 见到外面脚步纷杂,知道女儿已经将祝南星接了回来。 心里虽有不甘,可是下人在城中跑了一天,愣是没找到能治的大夫,费尽心思做的一个局,只能暂时放弃。 “娘!”祝兰芝大步跨进来。 “你看那个野种做的好事!”说着伸出手来,原本小小一个肉瘤,已经快有半个手指大小。 贺元容说话有气无力,可是目光却带着鄙夷与嫌弃。 “我说无缘无故怎会钻出这么个黑虫,原来是你做的手脚。” 祝南星并不打算礼让:“你们如果没有害人之心,又怎会中招?” “哼。”贺元容说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娘,跟她还提什么条件!?”祝兰芝颐指气使:“祝南星,你要是不把我和我娘的病治好,就一辈子都蹲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吧。” 祝南星无所谓:“没问题,在这之前,我应该还有时间给‘大娘’送终。” “你!我看到时候言子卿还会不会要你这个丑八怪!” 祝兰芝劈手就要打。 祝南星本不耐烦与她纠缠,可是提到言子卿,心里不由地一阵烦躁。 挡下祝兰芝的手,反手还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 “你竟然敢打我?!” 祝兰芝又急又气。 贺氏打断她的话:“芝儿,你先回房去。” “娘,可她...” “回去!” 祝兰芝捂着脸,瞪了祝南星一眼不情愿地走了。 贺元容硬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 “说吧,你要怎么样?” 祝南星明人不说暗话:“第一,我要百草堂的地契。” 贺元容咬着后槽牙:她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这些年你利用地契逼迫我每月度上交百分之三十的盈利,原本我都不该花钱去买,可念这块地是父亲在时与你一同购得,你出个价钱,从此不管是百草堂还是回春堂,都与你祝府贺氏再无瓜葛。” 贺元容冷笑:“百草堂是祖产,岂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祝南星分辨:“百草堂的招牌可以算是祖产,地契与房契是父亲在时与人签订,临终前又交给我,是你不愿放弃这一杯羹汤,私自修改了父亲的遗书。” 贺元容了解祝南星的命脉,知道话怎么说能刺在她心尖上。 “我当你是真的孝顺,不愿看着百草堂没落,原来不过也是有了新铺子就扔了老招牌的商人。” 祝南星眼波微动接着说:“如果这几年我对百草堂不过问分毫,恐怕招牌也早就砸在你们手里了。” “行,你要买给你,只怕你付不起这个价钱。” 以后要是没了每月捞油水的地方,贺元容自然是要将利息也要出来的主儿。 祝南星毫不在意:“那夫人的命呢?值多少价钱?” 贺元容心想:这死丫头,真不好对付。 不过看看她的脸,反正言子卿这个金龟婿迟早要进芝儿的门,药铺那点银子也算不了什么。 “还有什么条件,你一次说完。” 贺元容感受到头越来越沉,想着至少先让这个野种把这该死的肉瘤子去了。 祝南星见她肯放手,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才继续说道。 “我要祝家为我娘立牌祭奠。” 第35章 惹夫人生气了 贺元容当即怒由心生:“不行,没得商量!” 把野女人的孩子接回府中养大,已经很让她不爽了,现在还要给这个贱人立牌,贺元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祝南星知道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 “这几日我会住在府中,夫人有的是时间慢慢思考。.” “住在府上?”贺元容似乎抓住了什么:“也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怕不是要将枕边人吓死。” 祝南星不再理她,往自己以前住的小阁楼走去。 祝庆环生前在太医院供职,德高望重,贺元容大小也是京中官吏之女,还有个嫁进宫的妹妹,所以祝府几进的院子,也是亭台楼阁要什么有什么。 唯一没有的,就是祝南星的容身之处。 再次踏进小阁楼,久未打扫的灰尘呛得人连连咳嗽。 里面的陈设没有改变,还跟曾经一模一样,小的只能放得下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贺氏除了将她关在这里那次,几年中都没有再踏进来一步。 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一开始是祝南星的“监牢”,但慢慢地她发现,比起明亮却睡不安稳的卧室,还是这个小黑屋更能给自己安全感。 打开窗子,月光就挤了进来。 祝南星将面纱摘下,双手抱膝靠在床边。 学着父亲之前陪自己数星星的样子,看着夜空。 不多时,她发现夜幕中似乎有颗星星动了,奔着她的阁楼而来。 “什么人?” 她下意识去摸发间,可是由于不久前才被封了周身的穴位,此时难免动作有些迟缓。 手才举起来,来人却已经冲到了近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祝南星心道:这是碰上采花贼了啊,正好有气没地撒呢。 于是她用膝盖,猛击对方要害,趁着其腰身一软,将人按在窗框上。 “是哪个小贼,采花采到你姑奶奶头上了!” 说罢就去抓那人的眼睛。 言子卿才受到猛击,眼前又觉得一花。 “夫人手下留情。” 祝南星看清楚来人面目,连忙收住动作。 “怎么是你?你干嘛穿成这样?” 随即想起来自己的脸,忙重新把面纱带上。 言子卿斜靠着窗子,面容依然清俊,连拧着眉头看起来都别有一番忧郁美感。 “我放心不下夫人,可狱卒又不让人前去探望,只能出此下策。”.qqxsnew 他没有将想要劫狱的事告诉祝南星。 祝南星吃惊不已:“不让探望你就扮做小偷溜进去?” 言子卿点头:“我想你,想见你,不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只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祝南星后退一步问:“你的扇子呢?” 言子卿不知道祝南星为何会问到扇子。 “应该,在家吧。” 祝南星语气酸酸道:“怎么?才当做定情信物送给祝大小姐,这么快就忘了?” 言子卿不明就里:“什么定情信物,什么祝大小姐?” “呵呵,前脚刚与人家海誓山盟,转眼就不认了,难怪都说你们读书人朝三暮四,薄情寡义。” 祝南星突然想到祝兰芝那句如果言子卿看到,还会不会要自己这个丑八怪的话。 原本不让他知道是不想让他担心,现在,倒真想试上一试。 “你想同我一起,无非是看中我的医术能救你性命,如果我的容貌就此毁了,你还愿意天天看着一张鬼脸,与我共度一生么?” 言子卿察觉出今晚的祝南星异常,一直戴着面纱,就连声音和行动,也有些不似往常。 “你怎么了?” 祝南星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她走到窗前,任由月光倾泻在她的脸上,随即摘下了面纱。 脓疱留下的伤痕有的开始结痂,祝南星肤白,在月光下衬得脸上斑驳一片,有些触目惊心。 言子卿不禁向后退了一小步,有些不敢置信。 对于女子来说,容貌何其重要,尤其是像祝南星这样漂亮的女人,她今日被构陷入狱后,竟然还经历了这些,而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祝南星何等敏锐,她弯弯嘴角,似乎是对自己天真的嘲笑。 “你看到我了,我也没事,你回去吧。” 祝南星将门打开。 言子卿向前走一步,祝南星就往旁边让一步。 “夫人,你...” “夫人这个称呼,你还是留着称呼祝大小姐吧。” “我...”言子卿没有安慰过女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细微的一个举动,有多伤她的心。 “先生请。” 祝南星别过脸,在阴影中隐藏眼角的泪滴是很容易的事。 ... 司墨瞪大了双眼看着言子卿。 “所以呢?阁主你就回来了?” 言子卿疑惑:“不然呢?” 司墨一拍脑袋:“女孩子这个时候最脆弱了,需要哄需要安慰!” 言子卿皱眉:“她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愿意让我看到吧。” 司墨解释:“她不是不想让你看到她,而是不想让你看到后嫌弃她!阁主你要是再这么直男,可能马上就要变单身汉了。” 言子卿神情紧张:“有这么严重?” 司墨提高声音:“当然了,她是不是说自己没事?” 言子卿点头。 “她是不是看到你的反应之后就让你回来?” 言子卿还是点头。 “她是不是说以后不要再叫她夫人?” 言子卿继续点头。 司墨就差把“你完了”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转身坐在了书案上。 “阁主,这一关您要是想过去,可不太容易。” 言子卿若有所思,猛然发现司墨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抬手就想拿折扇去敲,可忘了自己换了衣服,扇子并不在手边,就抬脚对着其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去把我的扇子拿来。” 司墨扁着嘴:“是。” 言子卿接过折扇刚想要敲,就发现手里这个已经不是原来那把。 “那柄关山行旅图的呢?怎么给我换成了这个?”言子卿问。 司墨挠头:“您从祝府回来,就没拿着扇子啊,不是丢在哪里了?” 言子卿恍然,八成是落在祝家了。 祝南星以为自己将随身的扇子送给了祝兰芝,这才有了之前的问话。 是自己错过了机会跟她解释。 言子卿看着一旁揉屁股的司墨。 “咳咳,那现在,我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第36章 夫人吃醋了吗? 司墨戳着脑袋想了半天,先是抬头瞄了一眼言子卿,不确定道:“有是有,但有些冒险,阁主想试试吗?” 言子卿持怀疑态度:“有几分把握?” 司墨挠头:“就...不成功可能都会变成仇人那种...” 言子卿:“...” 翌日清晨。 祝南星醒得比往常要晚不少,还是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的。 极不情愿地对外面说了声“进来”后,翻个身想要继续打盹儿。 栀香带着做好的饭菜摸到床边。 “小姐,您从昨天就没好好吃东西吧,我做了你爱吃的小菜。” 食盒打开的一瞬间香味扑鼻,祝南星顿时馋虫都被勾了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啊...小姐,你的脸...” 栀香端菜的手没拿稳,差点直接掉在地上,幸好祝南星眼疾手快接住了托盘。 “看你激动什么,糟蹋食物可是要折寿的。” 祝南星一边说着,一边将水煎虾饺单手提起来往嘴里送去。 栀香连忙把清粥和小菜摆在旁边,而后竟然偷偷地抹起了眼泪。 祝南星确实饿了,塞了个半饱之后才发觉栀香的异常,她嘬嘬手指对栀香说。 “谁欺负你了?怎么还哭上了?”qqxδnew 栀香一头扎进祝南星怀里。 “小姐你放心,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栀香说什么都不会再离开小姐身边了!呜呜呜~” 祝南星一愣,摸着她的头当妹妹哄:“傻丫头,我又没事,乖不哭了。” 栀香一把抹去鼻涕和眼泪:“脸都成这样了,小姐你还说没事。” 祝南星一摸自己的脸:“你说这个啊,过来我告诉你,其实是...” “什么?小姐你...” 祝南星赶紧捂住栀香的嘴,生怕她这个大嗓门嚷嚷得满世界人都知道了。 栀香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压低声音说:“小姐你这是假的?” 祝南星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家小姐我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 栀香拍拍胸脯顺口气:“我就说,莫大人不会放着小姐不管的。” “不错,还知道给我师父报信,越来越机灵了。”祝南星一边表扬栀香,一边将最后一个虾饺也放进嘴里。 栀香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是姑爷提醒的我,说老爷在朝时,有没有官场上信得过的朋友去传话照顾下,我这才想起来莫大人...” 提到言子卿,祝南星有些神色黯然。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 栀香疑惑:“姑爷又惹小姐生气了?怪不得他与我一同来祝家,却让我自己上来送饭。” 祝南星眼波微动,端起碗来继续喝粥。 “他又来干什么,你一会儿你去告诉他,我不会见他的,让他赶紧回去吧。” 栀香一边收拾一边说:“姑爷不是来找小姐的,听闻大夫人病着,提了东西前去探望了。” 祝南星一口粥差点呛死自己:“你说什么!?” 正堂中,祝兰芝正热络地跟言子卿聊着天。 祝南星一到门口,就听见她那刻意温婉柔情的声音。 “母亲身上病着不方便见客,就让我代为感谢子卿哥哥的好意,多费心了。” 言子卿破天荒地竟然没有纠正祝兰芝的称呼,反而是礼貌的笑笑,这让祝兰芝意外之下,颇为惊喜。 心想:看来这个书呆子是想开了,那个野种有什么好,就不信她能硬逼着成亲的人自己会拿不下。 说着,她让下人去泡茶:“今日难得空闲,就留在府上吃饭吧,母亲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言子卿本想拒绝,但是司墨在一旁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示意门边飘进来的一角衣裙,使了使眼色。 言子卿会意,拱手作礼:“既然这样,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同样的一句“恭敬不如从命”,数月之前是同意一桩天上掉下来的婚事,今日就又这么轻易地送给了祝兰芝。 祝南星心里打翻了一片酸楚,可又不晓得这气从何来,抬脚迈进了正堂。 祝兰芝见到她来,像是故意炫耀一般。 “呦,妹妹起来了,我留了子卿哥哥在府中用饭,只是今日的厨子是川渝来的,擅长辛辣之味,妹妹有伤在身,恐怕食之不妥吧。” 祝南星斜了她一眼,又看看言子卿,尽量保持着一份冷静与气度笑着说道。 “祝小姐称呼我为妹妹,却称呼我夫君为哥哥,这中间似乎差辈了吧。” 祝兰芝刚想回答,言子卿抢先一步。 “我确实年长一二,祝小姐称呼我为兄长倒也在情理之中。” 祝南星暗暗掐了掐手心。 行啊,这就先袒护上了。 “既然府上的饭菜不合吃,冬芽去账房支些银子来,给二小姐出门打打牙祭。” 祝兰芝摇摇手里的折扇,得意地看着祝南星。 栀香气不过,想替自家主子拒绝。 祝南星却觉得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白不要顺势接下:“那我就谢谢祝大小姐的好意了。” 祝兰芝一早就觉得枝头的雀鸟叽叽喳喳叫得吵闹,原来今日是有好事临头了。 “妹妹你平常吃食就太过朴素,今日我来招待子卿哥哥你放心,出去尽管挑贵的吃。” 祝南星一听,这是变着法的嘲讽自己穷酸,言子卿跟自己成亲也没享受过好日子啊。 行,难得今日吃香喝辣不用自己掏腰包,不好好吃喝玩乐一场,还真有些对不住这场面。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祝大小姐,栀香我们走。” 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身对祝兰芝道。 “还要再提醒一句,多食辛辣容易造成过敏,祝小姐还需当心身子。” 祝南星故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虎口处提醒她肉瘤所在,见祝兰芝赶忙拉下衣袖遮盖的局促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栀香往门外走去。 直到祝南星转身,言子卿目光才敢追随其走远。 祝兰芝一边吩咐下人今日的菜单,一边问言子卿:“饭做熟还要一会儿,子卿哥哥是想参观一下花园,还是品鉴下家父留下的一些藏品?” 言子卿不知祝南星何时才能回来,硬着头皮说着“随意”。 中途找了个方便的借口,与司墨在廊下的转角窃窃私语。 “怎么样?方才夫人她,吃醋了吗?” 第37章 做错了事就该骂 司墨回忆刚才祝南星的表现。 “一般来说,女人吃醋的话会故意逃避她喜欢那人的目光。” 可言子卿在她进来后就没有敢睁眼瞧人家。 司墨又歪着头想:“那肯定会对情敌冷嘲热讽。” 言子卿琢磨琢磨也不对:“她本来就不喜欢祝大小姐,一直以来说话就不好听。” 司墨挠头:“会乱发脾气变得无理取闹!” 言子卿:“...” 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同时闭眼摇头。 今日祝南星的表现可以用淡定来形容。 言子卿斜靠在柱子上:“司墨啊,那我是不是没希望了。” 情感小专家司墨这时候也摸不清祝南星的脉。 “阁...咳咳先生,祝大小姐对您有意思这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如果夫人也在意您,一定不会放心留您一个人跟祝大小姐吃饭的,刚才可能只是置气,要不我们再等一等?” 言子卿摊手:“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等还能怎么样呢?” 说罢叹了口气,有些失魂落魄地往书房走去。 司墨看着他的背影,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眼前这个为了妻子患得患失的丈夫,说什么也跟以前玉面阎罗的形象联系不到一起去。 只怕先生日后治好了身上的病,又会多了心病。 一转眼天色都暗了下来,言子卿望眼欲穿都没把祝南星从外面盼回来。 好茶一壶接着一壶,好画看了一副又一副。 祝兰芝把自己前半辈子的话都挤在这半天中说了,可言子卿只是偶尔礼貌地点点头,别提说笑了,就连说话都能省则省。 趁着续茶的功夫,她跑到贺氏院里抱怨。 “这言子卿真是个书呆子,我都这么主动了,他愣是能做柳下惠,真够坐怀不乱的。” 贺氏此时一个头两个大,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听着祝兰芝念叨糟心事更是烦闷。 “他们这些自负学识的男人都一个样儿,死要面子,表面装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你那死爹不就是?” 贺氏一提起祝庆环,满肚子都是牢骚。 “当年有直接高升的机会,人家不要啊,非得做什么随军军医,还带回来一个野种。” 贺元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去看自己的样子。 “现在闹着要给她那狐狸精娘亲立牌,哼!真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祝兰芝深得她娘贺氏的自私血统,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言子卿拿下的事儿。 贺氏最了解她,看了一眼提醒道:“至于言子卿嘛,好歹是男人,是猫就没有不偷腥的,我抽屉里还有你小姨给的合意香,你拿去试试,还怕他不就范?” 祝兰芝登时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我还是姑娘身子啊。” 贺氏却说:“就是要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算他想要赖都不行,我们要是捅到太子宫去,闹个强人姑娘身子却始乱终弃的名声,到时别说锦都,管教他从此之后再无脸面于天朝立足。” 祝兰芝思虑之下觉得这个办法好。 只要能得到言子卿,自己会成为锦城女人最羡慕的对象不说,诰命加身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太子的老师,以后那就是太傅,说不好还会是个一品诰命夫人。 想到这里,祝兰芝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拿了熏香就去准备了。 夜幕低垂,祝南星大包小包满满挂了一身,这才回到祝府。 刚踏进门就看到客房的书屋中依旧烛影摇晃,对窗映照出一男一女的身影,时而并肩吟诗作对,时而接耳诉说情长。 祝南星感觉胸中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般,郁结一口气憋得难受。 “我这还没死呢,两人就巴不得整天粘在一起了...” 祝南星此时就恨不得冲进去指着言子卿的鼻子,骂他薄情负义不是个好东西。 栀香明明都看到她一脚已经迈出去了,可是片刻之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继而退了回来。 “栀香。” “啊?怎么了小姐?”栀香慌忙应答。 祝南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走,我们回屋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栀香汗颜... 在小阁楼里,似乎要比别的地方更接近月亮。 栀香看她借酒消愁的样子,也是心疼。 “小姐,你要是真生气真难受,为什么不找姑爷说清楚呢?”m.qqxsnew 祝南星手里捧着桃花酿,已经绯红了半边脸,夜风徐徐格外凉爽,她拿起面纱,口齿还依旧那么清晰,就好像头脑也丝毫没有受到酒精的干扰似的。 “他怕我,怕看到面纱之下的我,就算我今日能找他说清楚,以后我能永远带着面纱而活么?” 栀香明白祝南星的担忧:“可是小姐你明明没有毁容啊。” “而且小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看见你的脸毁了心里纵使又急又气,头一眼表现出来的就是震惊害怕和无法面对,姑爷或许也是一样,为什么不多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呢?” 祝南星摆摆手:“你不懂,在谷底时他伸出手让我救他,说要与我一生一世,可如今半月还未过去,他因见我容貌损毁就转而去讨好另一个女人,如果替代品随处可见,可想而知对原品也没有多重视。” 栀香扣手:“额...其实,有没有可能是...姑爷他为了试探小姐的心意...故意惹你吃醋?” 祝南星歪头思考,似乎觉得也有可能,不过下一秒,她就将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 “但是!他招谁不行,去招惹祝兰芝!?” 祝南星脸蛋红扑扑的,不经意间,把自己的毁容妆都蹭掉一大块。 “他试探我的心意也好,真的移情别恋也罢,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就是不能是祝兰芝!” 说着祝南星语气里少见的带了丝哭腔。 “他明知道我有多恨贺氏,多恨祝兰芝,怎么能去招惹她呢...” 栀香拍拍她的后背:“小姐,你可从来不是这么唯唯诺诺的人,依着您的脾气,就该冲进房间去骂他个狗血淋头才痛快。” 祝南星迟疑地望着她:“骂..骂他?” 栀香用力点点头。 祝南星随即一拍桌子:对,骂他! 第38章 奖赏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即便有如祝南星这种平时不怂的人喝了,也能趁着醉意,萌生些平日里理智不允许的念头。 脚步虚浮地冲到客房,里面的烛光模模糊糊映照出两个人的影子。 一高一矮,一仰一俯,一接一迎。 登时祝南星心中的怒气好似火山爆发,再也压抑不住。 抬脚哐当踹开房门。 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 “言子卿,你个道貌岸然的大骗子,寡情薄义的负心人!说一套做一套,你配不上做我祝南星的夫君,活该你中热毒疼死,喝药汤苦死,一生一世没有知心人孤单死!” 屋中的时间好像暂停住了一般尴尬。 司墨保留着倒茶的动作,抬头看看怒气值爆满的祝南星,吞了吞口水。 “那...那个夫人您,您喝茶么?” 祝南星伸手拽着司墨的耳朵,前前后后地看了好几遍问。 “小书童,怎么是你?言子卿那个王八蛋呢?” 司墨往旁边指指。 言子卿正歪在一旁的床榻上,一手拄在脑侧一手抵额,有红晕团团绕在脸颊两侧,俊过任何一个娇宠的美娘子。 看他时,他仍然闭着眼睛养神儿,但祝南星明显感受到自己胸腔中的愤怒烈火跟遇见千年寒冰似的,温度唰地一下降了下来。 果然长得好看,就连吵架都占优势,让人看了之后就不忍心再发火。 而且因为两人影子在烛火前互相重叠的关系,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亲密无间的动作,实际可能距离不止两个身位。 司墨偷瞄了一眼栀香,栀香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 “先生他晚饭后就头晕不止,不知道是不是毒伤反复。” 大约大夫与生俱来的敏感,让祝南星听到毒伤两个字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她接过司墨手里的茶盏,闭着眼睛就泼在了自己脸上。 “夫人?!” “小姐?!” 司墨栀香同时惊讶。 祝南星却用袖子草草沾去了脸上的茶水,清凉感使之恢复了理智,就要上前去查看言子卿的脉象情况。 栀香本来想要跟着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不,就被司墨连拉带拽,带离了客房。 越走近,祝南星就越能清晰地闻到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在其影响下有些气血翻涌的燥热油然而生。 她顾不得自己身体上的不适,翻过言子卿的手腕,三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仔细感受间,就觉得其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 除了呼吸时略显浮动与分散,完全是一副常脉之象。 祝南星正在奇怪,手却被反握在掌心,抬目看去,见言子卿正眉眼含笑地盯着自己。 “夫人,一日不见甚是思念。” 祝南星立刻意识到可能被骗了,登时就想抽手离开。 不料言子卿没有再给她退开的机会,反而抓得更紧。 “放开我,言子卿你就是骗人成性的王八蛋,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祝南星还不忘来时的目的,对这言子卿破口大骂。 言子卿听了不怒反笑,口中喃喃说着:“乱发脾气,无理取闹。” 祝南星闻言矢口否认:“明明是你骗我在前,怎么就是我乱发脾气无理取闹了?” 言子卿眼神不知为何带了些迷离,仍然紧紧盯着面前人儿的表现。 祝南星被他盯得发毛,眼神躲闪:“怎么没话说了?” 言子卿没有回答她,依然自顾着念叨:“故意逃避我的目光...” “你不要再妄想跟谷底一样,试图用甜言蜜语迷惑我,留着去跟祝兰芝那个没脑子的拜金女说去吧。” 祝南星想起两人在一起说笑,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没有留意到,此时男人嘴角弯得更加肆无忌惮。 “故意诋毁情敌...” 祝南星被他说的莫名其妙:“祝兰芝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不会是喝傻了吧。” 他翻身下榻,转而将祝南星困在臂弯与床笫之间。 祝南星本想挣扎,可是奈何身上软绵绵的,用不上什么力气。 “全中!祝南星,你露馅了。”qqxsnew 言子卿乐得笑出了声。 祝南星再一次跟他距离咫尺之间,怀里好像抱了个小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什么露馅了,我又不是虾饺露什么馅?” 言子卿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侵略性地靠近。 “与我共度一生,夫人可想好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祝南星梗着脖子问。 “你不是移情别恋上祝兰芝了,连定情信物都给了她,又来问我做什么?” 言子卿早就做好了功课:“扇子是我不小心落下的,那日你被官差带走后我心急如焚,她们与我说一同商量如何解救你,我才来的。” 祝南星轻笑:“那今日也是为了我才同她谈笑风生的?” “当然。”言子卿据实相告:“为了故意惹你吃醋,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意我与别的女人说笑。” 祝南星觉得这个借口怎么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你...”祝南星瞪眼:“你试探我?!” 言子卿又靠近一点:“你不是也装毁容试探我?” 祝南星下意识摸摸脸,面纱还放在阁楼,来得着急没带出来。 “别藏了...”言子卿用手抹了一下祝南星脸蛋上的红肿,蹭了一手红色胭脂:“都被茶水冲掉了。” 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祝南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也灼热起来。 “你离我远点,这样看着我好不自在。” 祝南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男人眼里多有诱惑力。 言子卿低下头,唇齿靠近祝南星耳朵,嗓音温润。 “夫人如若再晚来一会儿,我可能就忍不住要去泡凉水了。” 祝南星进来时就看到屋内有个大个儿的木桶,里面装满了水。 正在她不解是做什么用时,言子卿探身从床底捞出一个冒着烟的香炉。 里面细如丝线的盘香,烧的只剩下一半不到,那股子香甜的气味儿,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她瞬间警醒:“合意香?” 言子卿微笑:“你那个姐姐还想对月共饮,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如此恪守男德,值不值得夫人奖赏一番?” 祝南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高兴的:“我穷鬼一个,不如祝家大小姐家财万贯,没有银两赏你。” 言子卿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祝南星没有听清:“什么?” 言子卿低头在佳人朱唇上浅酌一口,而后看着她惊讶娇羞,但并未拒绝的模样笑道。 “你不给,那我就自行讨要了。” 说罢用身子压下来,挡住了祝南星眼前摇曳的烛光。 耳鬓厮磨间,共赴巫山看云雨翻涌。 司墨和栀香在门口并肩而坐。 “现在的月亮,才真是圆满起来了。” 第39章 人是我的! 破晓的旭日第二天迟迟未到,在浓浓的泼洒中颤了三颤,才披着烈烈的酒气上升,将无垠的醉意朝田野辽阔的天空酣畅地播散开来。 言子卿带着朦胧的睡意睁开眼睛,身边已然是空空如也,怀抱里还残留着旖旎的香气,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害羞的丫头。” 院里一阵吵闹,让他没心思再躺下去,叫着司墨的名字。 司墨端了水盆和洗脸帕进来:“先生,夫人没事吧,看起来好像身上不太舒服。” 言子卿接下温过的帕子。 “不妨事,缺乏锻炼的原因,我会督促她练习的。” 说罢问司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司墨似懂非懂:“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祝南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坦然地接受着来自祝兰芝的对视。 “你为什么会从子卿哥哥的房中出来?” 祝兰芝问。 祝南星反问:“我从我夫君房中出来,有什么问题?” 她本想悄悄起身,偷偷先回小阁楼去,可无奈昨天折腾得太晚,腰部以下全部酸软无力,才一出门,就跟祝兰芝撞了个正着。 祝兰芝探头往屋子里面看:“子卿哥哥呢,在房间里吗?” 说着就要越过祝南星往屋子里闯。 祝南星看见丫鬟手里端着的饭食,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啃。.qqxsnew “还送早饭,真是情真意切,只不过用错了地方。” “你什么意思?”祝兰芝比祝南星高了半个头,可气势上却丝毫压不住她。 祝南星将早点暴风吸入后,嘬嘬手指。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以后我的东西你少惦记,百草堂是,言子卿也是。” 祝兰芝不知道昨天自己点的合意香阴差阳错助攻了祝南星,还觉得言子卿心思全在她身上。 “你的东西?哼,子卿哥哥是人,是有头脑有思想的人,你这样死皮赖脸捆绑着他,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 祝南星一听,甜不甜这事她好像目前最有发言权。 “我已经尝过了,挺甜,再说瓜是我的,要强扭还是轻摘也是我说了算。” “你...”祝兰芝腹无经书,脑子空洞,自然不可能吵过祝南星的。 只是在瞪着祝南星的时候,发现她的脸格外不对劲。 “你,你的脸?” 祝南星后知后觉道:“哦,你说这个啊。” 说着她顺手揪下丫鬟手里的帕子,将自己脸颊外围的胭脂尽数擦去,而后捏着鬓间的一角,慢慢的,整张脸皮好像都被她揭了下来。 祝兰芝开始觉得惊恐,后来看到面皮下面祝南星的脸,嫩滑得好似剥了皮的煮鸡蛋,气得手都在颤抖,咬牙切齿道。 “你的脸,竟然没事?” 祝南星将那张皮团了团,塞进丫鬟端着的篓子里。 “让你失望了。” 祝兰芝立刻意识到,祝南星可能告诉了言子卿自己并没有毁容的事,才这么胆敢光明正大地跟她抢。 “子卿哥哥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就算你的脸完好如初,他也不会对你一个毒妇产生任何兴趣的。” 祝南星望天:看脸不看脸都叫你说了。 于是她干脆大方地推开房门。 “有没有兴趣,你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 祝兰芝趾高气扬,她才不相信自己会输。 刚要进门,言子卿已经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 祝南星看到他春风满脸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平衡。 都一样的做,凭什么他跟个没事人似的。 祝兰芝一见言子卿,换了张温柔委屈的面孔。 “子卿哥哥...” 言子卿立即打断她:“我是你妹妹的夫君,祝小姐这么叫恐怕差了辈分。” 与之前祝南星一模一样的话,祝兰芝听到的瞬间就蔫了。 “可是...”她还不死心。 “你明明给了我这把折扇,难道不是当做定情信物的吗?” 祝南星当即抢过那把扇子,由于动作太大,幸亏言子卿在旁揽腰扶住,才避免一脚踩空。 她递给言子卿一个你先退下的眼神,才对祝兰芝说。 “男未婚女未嫁那叫定情信物,你这样就叫插足,下次千万别弄错了,不然让人笑话。” “你...”祝兰芝气得脸都红了。 言子卿也适时补刀:“家教严,失礼了。” 祝兰芝一把打翻丫鬟手里的饭食:“我们走!” “站住!” 祝南星开口拦截。 “你还想怎么样?”祝兰芝恨不得将面前两个人都扔到池塘里去喂鱼。 祝南星慢悠悠地道:“我娘亲的灵位还有百草堂的地契准备好了么?” 祝兰芝下意识地盖住自己右手。 祝南星提醒她:“你的还能盖住,祝夫人的病要是再不诊治,大限恐怕就在这两天了。” “我去跟娘说。” 祝兰芝语毕,愤愤地离开了。 言子卿掌心贴着祝南星的腰身,昨日温存犹在目前。 “这些事你该早些告诉我。” 祝南星思虑片刻:“当时已经不小心中招了,就想着利用贺氏做些事情。” “不过...”祝南星双手圈住言子卿的脖子,柔声哄道。 “我保证,以后的事都与你商量~” 言子卿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不商量就罚你。” 司墨和栀香同时捂眼: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不一会儿,贺氏差人来说灵位已经准备好了。 由下人带着前往祝家祠堂时,祝南星进门就见一块空白的灵位突兀地扔在角落。 做事的小厮说因为实在弄不清楚二小姐亲娘是谁,所以夫人只让准备了这样一个灵位。 成色不好的杉木,上面毛毛刺刺有些扎手,还是四块拼接起来的,甚至边角都掉了漆。 比起其他用整块松木或者柏木制成的灵位来,档次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处处透露着准备之人的不重视与敷衍。 可即便是这样,祝南星仍感觉到满足,心底的哀思到底是有了寄托之处。 她正跪在灵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娘亲,孩儿来晚了。” 第40章 一波未平 祝南星一向在外人面前乐观开朗,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空白的灵位,眼角忍不住地湿润。 贺氏那边却急不可耐,还没容得祝南星哀悼,就派人来催促。 “二小姐,夫人那边您快点去看看吧。” 祝南星不为所动,虔诚地点上香。 “急什么,等我给娘亲上完这几柱香。” 下人一直以来都没把祝南星放在眼里过,又怕晚了贺氏怪罪,情急之间就想伸手去拽。 还没碰到祝南星的衣袖,扇柄就敲在手背上。 力道之大,差点骨断筋折,疼得他哇哇直叫。 言子卿一个眼神过去,司墨顺势捂住他的嘴。 “灵祠之内若要再如此放肆无礼,言某不介意替祝家好好管教下人。” 祝兰芝来到祠堂,本想趁机再挖苦下祝南星是个不知道娘亲姓甚名谁的野种,以此出气,谁知刚进门,就看见司墨对下人动手。 打狗还要看主人,祝兰芝铁青着脸上前。 “住手!你们干什么?” 祝府的小厮一见撑腰的来了,连滚带爬跑到祝兰芝身后。 “小姐你看,这都是他们下的手。” 说罢将手掌给祝兰芝看。 祝兰芝可算有了出气的理由。 “这里是祝府,不是你们言家,要教训下人也得过问一下主家的意思吧,私自行刑我可以去官府告你们。” 祝南星对着灵位无奈摇摇头:“娘你看到了吧,这一家人都不叫人安生。” 她手撑在膝盖上刚想站起身来,身侧有一支手已经伸了过来,掌心温热,让人安全感十足。 “我即便嫁出去了,也还是爹的女儿,祝府的人见我还是要尊称一声二小姐,别说教训下人,即便是清理门户,我也是有资格的。” 祝南星的腰杆挺得溜直,别说士大夫之女了,就是皇帝的女儿金枝玉叶,恐怕也就是这个气度了。 “哼...”祝兰芝冷哼:“入了祖宗灵祠又能怎样,说到底还不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外室,连妾都算不上。” 祝南星眼圈微红,这是她唯一没办法反驳的地方。 “怎么?没话说了?”祝兰芝得意:“也就是我爹心善,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都当‘二小姐’养,结果养出个白眼狼...” 祝南星捏紧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紧张的情绪,言子卿用手掌包裹住祝南星的安抚着。 “据言某所知祝家没有别的产业,自从祝大人离世之后,除了每月朝廷的抚恤外,府上大部分开销都依靠百草堂供给,而百草堂一直由我夫人经营,严格意义上来说,祝大人这是给夫人和小姐,养了个衣食父母出来。” 扑哧,祝南星差点就笑出声来。 她怎么忘了,言子卿的吵架功夫也不比自己逊色。 祝兰芝一张脸从红到绿又转青,颜色变幻的实属让人看了好笑。 “我娘还病着,祝南星你立刻过去医治!” 祝南星却转过身:“你先去吧,我要给我娘烧纸。” 祝兰芝见祝南星这个架势,恐怕一时半刻也完不了事。 贺氏身旁的下人也觉得回去晚了夫人那里不好交代。 “二小姐...夫人那里?” 祝南星头也没抬:“怎么,夫人也需要我去烧纸?” “祝南星!你竟然敢这么咒我娘!?”祝兰芝怒不可遏。 “你该知道,如果我一时忘了这病怎么治,可就不是咒了。” 说着,祝南星揉揉右手,告诉祝兰芝她和贺氏的命,都捏在自己手里。 下人连忙拦着:“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夫人吧。” 祝兰芝甩袖而去。 足足一个上午过去,祝南星让言子卿回家等她,这才迟迟来到贺氏的房中。 一进门就看到祝兰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别以为有人撑腰就了不起。” “有总比没有好。” 祝南星铺开诊具,伸手拽过她的手臂,一根针狠狠地扎在肉瘤上,一条小指粗细的虫伴随着毒血流出,疼得祝兰芝黄豆大的眼泪直掉。 “祝南星,你故意的!” 祝南星不理她的谩骂,转身往床上看去。 贺氏此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让下人准备一个盆,烧好热水,随即对祝兰芝说。 “你先出去。” 祝兰芝捂着手上前道:“我不,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万一对我娘下毒手怎么办?” 祝南星先是将一个药包点着,放在肉瘤附近,而后手速奇快,瞬息间已经将六七根银针刺入贺氏的颈间。 “那你别后悔。”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肉瘤开始了剧烈的抖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皮而出。 祝南星在这个时候拿出一柄小刀,划破肉瘤的表皮,与祝兰芝情况不同的是,这个肉瘤里面竟然还有一层透明如鸡蛋膜一样的东西,而下面青青黄黄的液体中,是十数条手指粗蠕动着的黑虫。 “呕...” 祝兰芝当场就吐了出来。 祝南星脸色有些难看,这病发展得似乎比自己预计的还要迅速。 她手底下的动作不停,命令屋子里的下人道:“去拿烧得滚烫的热油来,要快!” 不一会儿,下人将一口大黑锅直接贺氏的院子里来,祝南星这边也已经将虫子全部用针挑出,端着一盆还在翻滚着的黑虫冲出来,直接倒进了热油锅里。 虫子入锅的一瞬间,焦黑的烟升起,伴随着一股股恶臭飘散开来,不一会儿,油锅中就没了动静。 祝南星最后给贺氏清理完创面,对祝兰芝道。 “病期你们给她吃的什么?” 祝兰芝不情愿地回忆道:“就是些活血化瘀的汤药,怎么了?” 祝南星暗叫开方子的人真是废物:“血虫以血为食,顺着血液流向活动,你给她吃活血的药,是不是人嫌死的太慢?” “我怎么知道?”祝兰芝狡辩:“再说了,要不是你放那黑虫,我和娘能这样吗?”.qqxsnew 祝南星心说再争辩也是无用,于是告诉了后期护理的注意事项,就出了祝府。 回家的路上,见栀香手里拎着糕点迎上来。 “小姐,莫大人让你去一趟。” 第41章 一波又起 祝南星到了夜卫巫时,莫怀竟然不在。 执勤人与她很是相熟了,知道这是统领大人的宝贝徒弟无需限制行动,打了个招呼就忙自己的去了。 祝南星开始还耐心地等待,但半天还不见莫怀的人,就开始东摸摸西看看。 夜卫巫的地牢也在此处,而且审问狠辣那是出了名的,所以不时有行刑声或哀嚎声穿过厚重的墙壁,飘进祝南星的耳朵。 修罗地狱也就是如此了。 祝南星听得后脊背发凉,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向地牢深处走去。 对于审讯祝南星并不好奇,但身为大夫,她十分佩服暗卫在行刑时候的手段,能用极少对人体的伤害,造成最大程度的痛苦。 这样在给足犯人压力的同时,不至于在没有交代清楚问题前就死亡。 莫怀极少带她来地牢,用他的话说,这里面关着的都是即将变成鬼的人,不适合女孩子进入。 与一般的官府大牢不同,祝南星一路走来,不在行刑当中的犯人,连抬眼看来人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扒着牢门请求放自己出去的了。 有的甚至见人就躲,听见脚步声就缩成一团,生怕被提走审问。 走到一间水讯室的门口,祝南星停住了脚步。 那个被绑在旋转木上的人披头散发,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挺的笔直的脊背。 是严兵老将军。 他还是没有逃脱被暗卫审问的命运。 祝南星心里一阵酸楚。 此时的审问明显告一段落,她躲在一旁,等待清理现场的暗卫出门,才蹑手蹑脚地进来。 将水袋放到严兵的嘴边,祝南星才说。 “严老?您喝一口吧。” 严兵全身湿漉漉的,嘴边还留有血沫,睁开浑浊的双眼。 “是...是你...” 他的声音不再孔武有力,反而透着一股子死亡的气息。 祝南星点头:“我偷偷溜进来的,您快抓紧时间喝一口吧,一会儿等人回来了,就没得喝了。” 严兵艰难地张开嘴,可是在水流淌到嘴里的瞬间,又疼得颤抖。 祝南星清楚地看到他口中也满是烙铁烙过的伤痕,不由别过了目光。 桌上的笔录还是一片空白,祝南星忍不住劝道。 “老令公,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您这又是何必呢...” 严兵惨笑着:“人的身躯终将化为尘土,可是有些东西却能长存于世...” 说着他呕出了不少鲜血,明显内伤过重,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女娃子,你与莫怀是什么关系?”严兵问。 祝南星实话实说:“他是我师父。” 严兵又问:“你不是朝廷的人?” 祝南星摇头:“朝廷不要女人,我只接夜卫巫的悬赏。” 严兵思虑了很久,似乎做着什么艰难的思想斗争。 良久,他才说道:“老朽求你一件事。” “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祝南星回答。 “你身上有利刃没有?” 祝南星的诊具正好在身上,伸手摸出一把亮锃锃的小刀。 严兵看了看她刀具的长度继续说:“我肋下三寸,刀入七分。” 祝南星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做。 严兵到底是常年征战沙场,对于疼痛的忍耐力都要高于常人,刀子刺入身体连哼都没哼一声。 祝南星手稳刀快,刺入后就感受到好像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刀锋的去势。 “拿出来...” 严兵的气力明显已经跟不上了。 祝南星一狠心,将手探进去,摸了个油纸包出来。 “这是...” 肯用这种自残的方法藏入体内,祝南星直觉这一定非常重要的东西。 而且暗卫不择手段审问为的,也许就是这个。 严兵瞧知道祝南星聪慧,继续用颤抖的嘴唇说道:“将这个送到城外十里的雨竹轩,如果十日之内无人来取,那就毁了它。” 祝南星有些迟疑:“您不怕我交给我师父?” 严兵笑道:“你若会交给你师父,今日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说罢他顿了顿又说:“有些东西不该随着某些人的死而长埋地下,你去吧...” “可是严老你的伤口?”祝南星担心。 要知道这个油纸包有成人一个手掌大,若是放任伤口不管,严兵迟早会失血过多而亡。 严兵却制止她想要缝合的动作。 “死也是一种解脱,老头子我还要谢谢你这个女娃子呢。” 祝南星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匆忙收拾起东西,临走冲严兵点了点头表示哀悼,便隐入了一旁的暗处。 严兵盯着祝南星离去的方向良久,才喃喃道:“谢谢你,祝南星...” 回到夜卫巫的大堂,莫怀已经在等待了。 “我才晚到一会儿,又跑到哪去了?”莫怀一边看口供一边问。 “随便转转,嘿嘿。” 祝南星藏好丛严兵那里拿来的油纸包。 “老莫你太不厚道了,叫我来自己又不见人。” 莫怀抬头看她,目光中带了猜疑:“只是转转,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见不该见的人吧。” 祝南星被抓包,收拾好心虚的表情才说。 “要我说这里最不该见的就是你老莫,每次见不是有任务就是挨骂。” 莫怀道:“那你还想不想接任务赚钱了?” 祝南星一听钱两眼就放光,最近回春堂重修雇伙计,花的都是言子卿的银子,进货总不能再管他要了,于是笑嘻嘻地凑过来。qqxsnew “当然接!谁跟钱过不去啊,哎老莫,什么活儿啊?” 莫怀抬眼看看她,还是一脸财迷样。 “江湖近几年新起了一个组织,上次任务你应该也遇见过了,叫蝉衣阁。” 祝南星对这个组织记忆犹新:“我记得,想要劫囚车还差点成功的那个。” 莫怀点点头。 “他们最近手伸得太长,已经惊动了朝廷,上面想要派人去查查这个组织的底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祝南星的反应。 “你上次与他们接触,有什么发现?” 第42章 调查蝉衣阁 提起蝉衣阁,上次劫囚车时的交锋至今都让祝南星印象深刻。 他们的围剿行动过程迅速有序,又不过分张扬,人人下手又狠又准,尤其是那个头戴面具,一身月白长袍的男人。 看似儒雅有礼,可当真的触碰到其逆鳞时所毕露的杀意,让人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传闻这蝉衣阁神秘得很,阁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江湖人都不曾亲眼见过他,要不是上次有着一样的目标,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可不容易。” 祝南星抱着手臂说道。 莫怀点点头:“基于这点,这次任务你有三个月的时间。” 祝南星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指名道姓是我了?老莫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掺和这么复杂的事嘛?布置的任务不是找东西,就是抓采花贼的...” 莫怀摸出三根金灿灿的金条放在桌子上,看的祝南星眼睛都直了。 “我是不介意把这东西拱手送人的。” 祝南星搓搓手:“别别别别呀,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莫怀却一把按在金条上。 “既然知道这趟活不容易,就收收平日里胆大妄为的毛病,有任何消息马上回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横生枝节。” 祝南星很少见莫怀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知道他是有些介意上次自己擅自将严兵带到半山腰小院去相见的事。 “不是老莫你传话让我不要进城的嘛,我总不能带着一个钦犯去住旅店吧。” 莫怀不吃她这一套:“那就能带着钦犯住自己家?而且我什么时候传话不让你进城了。” 祝南星立刻警惕了起来:“每日的行动密令,拆出首字来,就是‘别进城’啊。” 莫怀盯着她:“你一共就去了两天,哪里来的三个字?” 这一说祝南星也有些恍惚,她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 “我刚到朝凤的那晚,送信儿的口令监说是内部有渗透风险,为了确保安全才再次修改密令确认身份...” 莫怀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任务交给你了吧。” “不会吧,暗卫这么机密的地方也有内鬼?老莫你失察啊。” 莫怀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外间匆匆跑进来一名暗卫报告。 “报统领,柒玖间严兵掉了。” 掉了是夜卫巫的黑话,全称叫掉链子。 指的是犯人所掌握的线索还没有供出来,人就死了的意思。 祝南星下意识去摸自己袖子里那个油纸包,心道了一声惋惜。 “知道了。” 莫怀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转身若有所思地盯着祝南星看了许久。 “蝉衣阁行事诡谲多变,其阁主手段狠辣有玉面阎罗之称,你去摸他们的底细需格外小心。” 说着,莫怀将一枚刻有暗字的令箭,连同自己的腰牌一起交在祝南星手上。 “如果中途遇到阻碍,可执此腰佩到治下府衙求助,非到万不得已令箭不可升空,记住了吗?” 祝南星接过两样东西,郑重地点点头。 腰牌是担心有官身的内鬼为难于她,令箭则是关键时刻召唤暗卫的保命手段。 “放心吧。” 辞别莫怀,祝南星一路上都在琢磨。 如果当初“莫进城”的口令不是莫怀传达的会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 严兵突然地死在地牢中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是人为,那大概率是那个内鬼干的。 暗卫作为朝廷最保密的机构有外人渗透,按照祝南星对莫怀的了解,他怕不是早就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哪里会轮得到这个内鬼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 还有严兵临死前给自己的那个油纸包,现在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他是否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才将这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托付给自己呢? 太多的疑问塞进祝南星的脑袋。 不过她此时要面临最紧迫的问题就是,如何在有了上次“遇险”的经历后,说服言子卿同意自己独自出门调查。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回到家门口,就看到司墨正忙着将收拾好的行李搬上一辆马车。 “家里有人要出远门吗?” 祝南星疑惑着上前问道。 正巧言子卿从大门出来。 “朋友大婚寄来了请帖,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一同去凑个热闹?” 祝南星眨眨眼睛:“大婚?什么时候?” 由于时间来到了饭点,两人就来到了天香居,等到饭菜上桌,言子卿才将详细情况告诉祝南星。 “所以说是你游学时结交的朋友,为了感谢之前的帮助,寄来了请帖邀请去喝喜酒?” 祝南星也是折腾一天,就早上吃了两口东西,饿得急了,两个腮帮子鼓得跟个仓鼠似的,边嚼边说。 言子卿笑她贪吃,可手底下还在不停地投喂。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放一放铺子里的工作去外面转一转。” 祝南星正愁没理由出门,当然一百个乐意。 “好是好,不过...” 她抹抹油光发亮的嘴。 “这个所谓的朋友不会是个女人吧。” 言子卿夹菜的手一顿,还真叫她说中了。 邀请之人正是两人大婚当天,言子卿还去见了一面的万江城城主之女,曲素瑶。 祝南星从上到下打量了他许久,颇有些醋意地说。 “先生风流倜傥又博学多识,游学之际怕就是不少红颜佳人心中的如意郎君吧。” 言子卿定睛看她:“那请问一下这位红颜,在下这郎君做的可还让人如意?” 祝南星听出他话里有话,暗骂了句:流氓。 言子卿不再逗她,盛起一碗羹汤递给祝南星。 “江湖儿女大多性情直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与我这种人有风流债的?” 祝南星眼睛一亮:“你还有江湖上的朋友?” 言子卿抬头:“这个世道除去庙堂,可不就是江湖么。” 祝南星觉得这个机会正好,想要了解江湖事,自然要投身江湖中。 她看看言子卿,装作毫无目的地问道:“那你知道蝉衣阁么?” 一句话差点让旁边续茶的司墨将壶掉在地上。 言子卿挑眉看她:“夫人也知道蝉衣阁?” 第43章 我的感情不需旁人接受 祝南星当然没料到她随便一嘴就问到当事人,也没在意旁人的小动作。 “坊间都是关于他们的传闻,想不知道都难。” 言子卿若有所思:“哦?传闻都是怎么说的?” 祝南星歪头想了想:“呃...有说他们是前朝王室遗孤,个个身怀绝技的,也有说他们是绿林豪杰,劫富济贫的...” 说着说着,祝南星越来越兴奋:“还有更奇葩的,说他们是从修罗殿爬出来的索命小鬼儿,连阁主都有玉面阎罗称号的。” 言子卿汗颜:“坊间传闻大多捕风捉影,听听也就罢了。”仟仟尛哾 祝南星摆摆手:“我倒是觉得玉面阎罗这个外号有几分贴切。” 言子卿对自己这个“雅称”也略有耳闻,不过他倒是更想听听祝南星怎么说。 “夫人见过蝉衣阁主?” “见倒是...咳咳...没见过...”祝南星心道差点被套出话来,连忙改口。 “不过我曾经救治过一个江湖中人,据他说蝉衣阁纪律严明,比起江湖帮派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我想一个严于治下的统领者,是该有阎罗那样的魄力才对,至于玉面嘛...” 祝南星想了想才接着说:“应该就是长得好看的意思呗~” 言子卿被莫名夸了一顿,颇为受用,他摇着折扇笑说。 “看起来夫人对这位玉面阎罗很有兴趣。” 祝南星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调侃说:“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身为女人愿意看长相帅气的男人也不是什么罪过嘛,对吧~” 言子卿目光瞬间冷了一下,啪地一声将折扇收起,顺势挑起祝南星的下巴。 “夫人自然是做什么都不为过的,但那些所谓长相帅气的男人,最好叫他们小心一点。” 祝南星吞了吞口水,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此时此刻言子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与那晚自己对峙蝉衣阁主时的有些相似。 “咳咳...” 她抖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岔开话题:“好了,见惯了夫君的美貌,别人再想要入眼都难。” 言子卿收回目光,一副这还差不多的神情。 “言归正传,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祝南星问。 “明日一早。” 梅雨季将至,入夜总会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凉亭的外围青竹林立,倒是和雨竹轩的名字十分契合。 忽然间一阵竹影摇动,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从凉亭横梁上侧身翻下,手里还躺着个油纸包。 那人神情激动,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地将油纸包打开想要一看里面的东西。 也不知道拆了多少层,终于下面的纸张上有了字样。 黑衣人定睛去看,红纸黑字用楷体写着工工整整几个大字——如意坊烤鸭!? 所以当祝南星第二天舒服地半躺在厢车中嘬着鸭脖时,喷嚏就一直打个不停。 司墨紧催胯下骏马,赶上前面的言子卿问。 “我们此番去,夫人真的没问题么?” 言子卿耸耸肩膀。 “她自己就是大夫,应该有分寸的。”说罢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都怪昨晚阵雨,被子全让祝南星卷走害他着凉。 临行前被灌了老大一碗苦药,弄得他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司墨摆手,凑得更近了一点:“我说的是去寒沙州喝喜酒一事,夫人不知道阁主身份,这样贸然前去万一穿帮了...” 言子卿纵马闲庭信步:“江湖上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没有几个,此次只当做是寻常的走亲访友即可不引人注目。”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里面不时传出阵阵香味和女孩子的说笑声。 “万一不慎穿帮了,那就直接坦白便好,反正以后都是要告诉她的。” 司墨自然是对老大言听计从,可是蝉衣阁中自从言子卿成亲,就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自从老将军离世的消息传来,说阁主为了夫人而错失良机的大有人在,恐怕以后要他们接受夫人,并不容易。” 司墨有些担心。 言子卿倒是毫不在意。 “当初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我的,况且我的感情何须他们接受。”他见司墨仍然有些困惑,才耐下心来多解释了几句。 “我们调查真相并非是为了将罪人全部杀光,是为了世上能够少一些像我们这样,因冤狱而遭受苦难的家人罢了。” 司墨重重地点头。 阁主固然有些时候行事狠辣,是因为他知道要行正义事,需修非常道。 说到此处,司墨显然已经不再迟疑,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话说回来阁主,上次万江城和寒沙州的婚事是可以说是我们亲自搅黄的,他们怎么还会愿意邀请咱们为座上宾呢?” 言子卿嘴角微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万江城只怕早就变了天。” 江湖上有三大帮派鼎足而立,分别是万江城、寒沙州和新起之秀蝉衣阁。 就在言子卿与祝南星成婚当日,祝南星接取了夜卫巫的悬赏去抓采花贼的同时,言子卿也没闲着。 只身前往万江城“探望”城主之女曲素瑶,同时还修书一封送往寒沙州燕无名的手中。 从而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化解了某一方家臣想要联合起来共同吃掉蝉衣阁的阴谋。 司墨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言子卿简直神机妙算。 “先生,您在信中到底跟燕少盟主说了什么,万江城那些老家伙当时竟然就那么乖乖听话取消了婚约?” 言子卿见一路无事,正好给司墨上一课,就慢悠悠道。 “成婚的事一度在江湖上闹得沸沸腾腾,可当时老城主身陷囹圄,万江城可谓是风雨飘摇,曲家小姐这个时候打算与无名兄成婚,怎么想来都蹊跷无比。” 司墨一边开动脑筋,一边说道:“所以先生才说我们一定要亲自去探一探曲小姐的意思?可那日因为那些老东西的阻拦,一共也没有跟曲小姐说上几句话呀。” “几句便足以说透。”言子卿继续道:“问题就出在一封婚书上,曲小姐当日说是收到无名兄的求娶信,又迫于家臣的压力才松口同意,无名兄数日前来拜访也曾经提到收到曲小姐的一封求婚信,说其觉得无所依靠,想要尽快成婚。他这才刚回信儿将婚事提上日程,整个江湖就知道了,是谁这么快就将消息放了出去?那封促成二人姻缘的婚书又为何消失不见?” 司墨联想到当时在祝家,祝南星被催婚的情景,抢先说道:“奥~是有人想要他们尽快成婚,不得反悔!” 言子卿点点头:“确实是夫人的经历提醒了我。” 第44章 奇怪的毒 一件事如果在做之前就先传扬出去,那么收回的成本就会变得十分高昂。 “那么万江城和寒沙州中,谁最希望他们二人成婚呢?” 言子卿摇着折扇驱赶路边飞起的小虫。 司墨想也没想就答道:“肯定是万江城掌事,他们向趁老城主不在的时候篡位。” 言子卿欣慰地点头,继续听司墨复盘。 司墨难得有表现的机会,于是整理思路接着说道:“老城主才落难,曲素瑶在城中根基不稳,掌事想将她嫁出去取而代之,顺便拉拢寒沙州孤立我蝉衣阁…” 言子卿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所以我临行前将有可能被孤立的是万江城的种子给掌事的老者种下,之后交代燕少盟主将此次的婚事动静闹大,他们心里反而就会不安稳。”.qqxsnew 司墨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有传闻说燕少盟主求娶曲小姐是有意吞并万江城,而且在迎亲路程中安排重兵,闹得万江城那些老家伙们以为只要曲小姐被接走,万江城定是朝不保夕,这才害怕不已,从而不敢轻易地将这根救命稻草送出,最后不得已出面解释是误会一场。” “计谋不错只可惜头脑不行,又善猜忌。”言子卿将折扇在手中转了几个圈说道:“这才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不仅解了我们蝉衣阁的难题,还让曲小姐重新在万江城建立了威信。”司墨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说怎么这次的请帖是万江城送来的,感情人家是来还这个大人情来了!” 正说着,突然一个有些幽怨的声音从身后飘出来。 “谁的大人情?” 祝南星不知何时骑着骏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似乎还有些灰头土脸的。 “夫人,您不好好在车里歇息,怎么跑到前头来了?” 司墨一边问,一边心想:刚才跟先生的谈话要是让夫人听见了可了不得。 祝南星气鼓鼓地瞪着两人,扬手对着司墨的马屁股就是一鞭子。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扎进一旁的树林里就开始闷头狂奔。 司墨压根没准备,不断有枝杈从头顶身旁略过,抱紧马脖子求饶。 “马儿马儿好马儿,你跑慢一点啊!!先生!” 声音一路走远,祝南星还没有消气,扭头对着言子卿就是一顿输出。 “你们两耳朵塞驴毛啦,我喉咙都快喊破了也没人理,一个劲儿地往前走都不看看后面的马车掉沟里了!” 言子卿这才发现祝南星不光脸上脏的像个小花猫,身上的衣服也蹭上了好多泥土。 不由得忍俊不禁。 “马车怎么会掉沟里的?有没有伤到?” 祝南星看他嘴角笑意盈盈气道:“你还笑?!都翻车了能没伤到么?” 她指指左边心口位置:“这里!伤心啦!” 言子卿翻身下马,来到祝南星跟前,拍拍她的裙角仰头看着。 “走,我随你回去看看。” 祝南星摊手:“就我们两个人回去也没用啊,马车那么沉,我让栀香在原地看着,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村落能叫点帮手吧。” 言子卿点头,手一扶马鞍,抬脚就跃上了祝南星的马背。 手环过她的腰身:“我护着你,就不会摔沟里了。” 祝南星纠正:“我骑术精湛,才不需要你护着。” 言子卿笑笑,干脆将下巴放在姑娘的肩窝里:“好,那夫人护着我吧。” 祝南星刚想反驳,就见司墨脸色发青,身子一歪一斜地自远处驾马跑了回来。 “先生,夫人!前面....” 话还没说完,人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 祝南星在言子卿的帮助下从马上下来,连忙蹲下来查看。 只看她手指搭在脉搏上,不时去翻开司墨的眼皮,眉头越拧越深。 言子卿看她神情不对劲,问道:“他怎么样?是马匹疯跑的时候撞到哪里了吗?” 祝南星有些质疑自己的判断:“没有外伤,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中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而且还是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 祝南星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塞在嘴里,而后让言子卿将人放在马背上。 “这药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素,要想解毒需知道所中何毒,他这个样子还是先放回马车那边,让栀香看着,我去前面瞧瞧。” 言子卿收起折扇,不放心道:“我陪你去。” 两人安顿好司墨,就顺着他来时的方向找了过去。 此处的官道两旁种着罕见的香樟树,茂密地连成一大片,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凝聚在山腰处浓重的绿色云烟,盈盈绕绕,不散不灭。 虽说此时已经快要入夏,正是蚊虫滋生的节气,但由于香樟树特有的气味,置身其中并不会受到这些小东西的骚扰。 祝南星顺手摘下几片叶子,在自己和言子卿的手上、颈间抹了一抹后,将剩下的揣在怀里,顺便科普道。 “香樟树其根茎叶又能提炼香樟油,有强心镇痉,祛风散寒的功效。” 因为不知道司墨一路过来是触碰了什么东西导致的中毒,所以两人走的格外小心。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眼前的树林开始稀疏,甚至在不远处,已经大面积的露出沙黄色的土地,鲜少有植被存活。 祝南星直觉告诉自己马上要接近目的地了,将手里的防毒药丸也给言子卿塞了一颗,这才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这片沙地看起来格外奇怪。 边缘地区干旱,但沙地的中间部分却十分湿润,站在原地还能感受到一股子阴寒之意,伴随着阵阵恶臭传到身边来。 言子卿指指中间清晰的马蹄印记,提醒祝南星刚刚司墨应该是跑到过这里。 祝南星点点头,明显地感觉到此处的空气又潮又冷,仔细去分辨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掺着什么杂质,使这里好似笼罩着层浓雾一般。 两人并肩慢慢往沙地中心走去,祝南星突然感觉脚下硬邦邦的,低头一看隆起的鼓包竟然成人型。 自地底伸出的两条手臂白森森的,张牙舞爪地想要抓路过的人。 第45章 尸体上头长人参 祝南星目之所及不由让她惊叫出声。 言子卿连忙将人护在身后,俯下身子想要仔细查看那到底是不是个人。 “小心有毒。” 祝南星胆子不小,过了那个紧张劲儿后提醒言子卿。 她借过言子卿的折扇,在那双手臂上戳了戳。 “是人的尸体。”祝南星说道。 “而且死了很久了,不过由于某些原因,导致它的指甲还在生长...” 祝南星指指那双手上,长得已经打卷的指甲,而后从香樟树林中找了一根比较长的枝杈,开始刨土,想要将整个尸体都挖出来看个究竟。 由于土质松软,不一会儿那具尸体的全貌就展现在两人眼前。 全身的皮肤白的吓人,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下却干瘪不腐,不过鼻子嘴巴几乎快要烂完了,黑洞洞的骷髅中爬满了一片片的蛆虫。 言子卿一个大男人都用袖子遮遮鼻子,掩不住地嫌恶,祝南星却看得津津有味。 不远处的沙地中心,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类似的鼓包 “这里应该是处养尸地。”祝南星喃喃自语。 “养尸地?”言子卿好奇:“这土地有人种粮食有人种菜,还有人种尸体?” 祝南星点点头:“僵尸的肉是可以入药的,也叫闷香,我只是从父亲留下的那本南毒秘钥中了解过,之前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养尸地。” 言子卿联想起司墨的病症:“那司墨所中的是尸毒?” 祝南星也这么认为:“由此可见应该是。” 可是片刻之后又摇摇头:“可是我检查了,他全身上下并无外伤,怎么中的毒呢?难不成趴地上咬了僵尸一口?” 言子卿刚要说话,就见祝南星稍一挪动步子,忽然从她站立位置的沙土下,又伸出几只白森森的人手,紧紧地抓住其脚踝。 祝南星毫无准备,当即就被撂倒在地摔得满身是泥。 看来这片所谓的养尸地不仅仅在中心地带,就连边缘都埋满了死人。 言子卿上前帮忙,一边提醒祝南星扇骨中藏有一柄短剑,让她找出来防身。 祝南星来不及去找哪根扇骨当中有短剑,情急之下只能用脚去蹬踹,两人手脚并用地忙活了半天,这些手臂竟然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隐隐从地底发出更大的响动。 言子卿一看这样不行,再藏着掖着自己和祝南星恐怕都得在这里喂了僵尸。 于是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快如闪电地向那些手臂斩去。 只见寒芒先到,瞬间那些困住祝南星的森森白手应声而断,言子卿揽着她的腰身,脚尖在刚刚那根树杈上轻轻一点,人就腾空而起,往最近的一棵树干飞去。 祝南星一阵头晕目眩,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远离了沙地,站在树上。 她虽然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对轻功颇为熟络,方才言子卿用出的那招,没有个修炼十年八年的气力,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先生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她七分感叹,三分嘲讽地说道。 言子卿则忽略了她的嘲讽,装作不懂说:“我以为身上有些功夫这件事,新婚之夜夫人为我诊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祝南星一副你骗鬼的神情,还没容得她再问,言子卿先发制人。 “你说的僵尸是名词还是动词?它们这样活蹦乱跳地也是正常现象?” 祝南星撇嘴,指指轰隆隆作响的沙地面。 “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这地下的东西作怪...”说着她朝言子卿笑笑。 “而且它究竟是什么,我也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了。” 言子卿似信非信。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地底下的那个始作俑者已经破土而出,同时涌出数以百计的死人肢体残骸。 与方才见到的僵尸不同的是,这些残骸像是被某种植物团团裹住,利用根茎全部连为一体,慢慢地在沙土中蠕动。 而这东西的主体,也渐渐抖落周身的沙土,显露出来。 竟然是一棵罕见的巨大人参! “夫人你确定认识这鬼东西?”言子卿问。 祝南星让言子卿调整呼吸的深浅,尽量少的去吸入周围这些浓雾一样的空气,慢慢解释说。 “这是一种产自南地的山参,多在阴暗腐臭的沙土中滋生,能够汲取尸体当中的养分,古河床、墓穴或者乱葬坑之类的地方,都非常适宜它的成长,所以也有人管它叫尸参。” “传说从前有人其生长的附近,见过已死的人还能活动,就以为这东西能令人起死回生,其实不然,刚刚袭击我们的不是这些已经被吸干了的尸体本身,而是被尸参操控着其根茎所致。” 言子卿暗暗咂舌,世间的奇怪生物有时候能超乎自己的想象。 祝南星接着说:“这种植物比起人参,其实更像是食人花和食蝇草,能够用其强壮的根茎伸展出来捕杀人畜,而且根茎带毒,一旦接触到空气会产生毒气,让路过的人在不经意间吸入中毒。” 司墨肯定就是在经过的时候,由于没有防备便将毒气吸入体内。 言子卿接着问:“可有解毒之法?” 祝南星笑道:“你可听过任何毒物,在其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一说法?” 言子卿点头。 祝南星指着沙地当中晃悠的巨大尸参,两眼冒光地说道。 “这种尸参在出土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散尽周身的毒素,其根茎上抓着的人畜尸体,晒干后用特殊的方法加以炮制,便是十分贵重的药材,可以解上千种毒素,当然尸毒也在其中。” 说到这里,祝南星搓搓双手,那种对药材的热衷使得她有些亢奋。 “而且它的根茎也是好东西,割下来一点挤出汁液,就可以叫人全身麻痹失去知觉,就算你用刀剑去砍去刺,也不会有任何知觉,是世界上最好的麻药。” 在这里碰到这种尸参,是祝南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她抱着言子卿的腰,抬起头用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夫君你功夫这么厉害,等一会下去找准最粗的根茎给它切下来,我们就发财了!” 第46章 让人上头的味道 等到那像怪物一样的老尸参慢慢停止了蠕动,祝南星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挑了个最顺眼的位置,让言子卿下去整根切回来。 趁着切根茎的功夫,祝南星绕着老尸参左三圈右三圈地观察起来。 人参能长成手掌粗细就已经很不容易,更不要说如此巨大的尸参了。 这附近山青水美,而且前后十余里都没有村落人家,不大可能是平时弃尸的乱葬岗。 养尸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以这株老参根系里惊人的残骸数量来看,定是有人特意种在此处,每过一段时间拉来尸体,以其血肉饲养,才能够长得如此巨大。 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好歹是官道附近,时不时就会有过路的客商之类,要是谁一不小心闯入养尸地,成为老参的养料还好说,若是跟司墨一样跑出去,肯定会宣扬得人尽皆知。 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到位,这株老参附近肯定有看护的人。 想到这里,祝南星四处张望,猛一回头,老参根茎挂着半截脑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直接蹦了起来。 见到言子卿在旁偷笑,小拳头锤在他胸膛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 言子卿将老参放在地上,打开折扇散着周遭的恶臭。 “弄了这一身味儿,等下找个旅店,有劳夫人给我沐浴换衣了。” 祝南星财迷的蹲下清理这老参,张嘴就说:“那不是有司...” 意识到司墨还中着毒,祝南星暗叫嘴太快了,脑子没跟上。 “行,不就是沐浴么。” 反正你身上我哪没见过。 言子卿一脸得逞的笑容,将扇子靠近祝南星一同“沐浴”清风。 祝南星歪头看他,怕药效过去,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避毒的药丸。 知道他怕苦,可是此时身上没带糖果,又跟上了一个香甜的吻。 顷刻间,言子卿觉得自己在尸臭中忙活得这半天都值了。 祝南星看他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嗔怪道。 “都多大的人了,吃药还怕苦。” 随即想到刚才的猜测,接着对言子卿说:“我觉得这株老尸参不是偶然长在这里的,而是被人种在这的。” 言子卿也点头:“方才我在切尸参的时候,还有一个发现。” “什么?”祝南星问。 言子卿没说话,将她带到了刚才的位置,指着尸参根茎中的一具尸体说道。 “这附近的尸骸基本都是赤身裸体,但这两具身上却还残存着衣衫。” 祝南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错综复杂的尸参根系中,有一具尸体上身穿着蓝白相间的布衣,已经被撕扯地就剩几根布条,双腿以下几乎与根茎长成了一体,分不清是什么装束。 此时阳光正好,有什么东西折了太阳的光,刚好落进了祝南星的眼中。 她伸手捡起来,竟然是一截还未腐坏的腰带。 这东西只要是本朝之人就都不会不认得。 虎头牌腰带,只有官身之人才能佩戴,这老怪物是被官家养在这里的? 祝南星看看言子卿,对方眼里显然也同自己一样有着惊讶之色。 “这官家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到这种地方来,应该是专门派遣来看管和喂养尸参的。” 言子卿却从尸体身上衣服的颜色形制,推测出来这很有可能是看管牢狱的狱卒。 祝南星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测。 “他们用死囚的尸体来喂养尸参,怕被人发现,所以全部脱光了衣服。” 言子卿也同意祝南星的看法。 “这两名狱卒死得十分匆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可能是意外中毒,也可能是杀人灭口。” 两人交换了看法,明显更倾向于后者。 言子卿问祝南星是如何知道这怪物是尸参的。 祝南星答道:“南毒秘钥原是南慕国国宝医书,记录了有关南地几乎所有的毒虫毒物,尸参也在其中,是我父亲多年前随军出征,意外从南慕国宫中获得,也就是荀膺宰相移栽不死树回朝的那时候。” 说罢她仔细回忆:“按说父亲得到南毒秘钥的事,从没跟外人说过,官府之中有人知道这东西,那么那个人一定也在当年的随行队伍中。” 言子卿提到官家之人,脸色就不怎么好。 他想了想说:“如此秘密地用死囚尸体饲养尸参,没有上面的允许,几个狱卒是不敢私自进行的。” 祝南星点头,这事回头可以问问莫怀。 暗卫最能查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官府密事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解决了这尸参,如此巨大的身形,要是等它自己腐烂,恐怕周围数十里的土地作物都会受到影响。 言子卿不是不同意:“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如何处置这小山一样的尸参?” 祝南星估摸着毒素已经放尽,随手扯了两片香樟叶,放在了尸参上。 又从怀里摸出另一个小瓷瓶,随意往上面滴了两滴,而后眨眨眼睛对言子卿说。 “对付毒物,当然要以毒攻毒了~” 尸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不一会儿连同上面的断臂残骸都好似被火烧过一样,萎缩成一团。 言子卿看得后脊背发凉。 他见识过祝南星的医术,只是没想到用毒之术竟然还在医术之上。 想想前不久自己为了气她还故意跟祝兰芝亲近,那时候没给自己弄个死无全尸真是谢天谢地了。 不一会儿,尸参缩成了拳头大的一个黑疙瘩,祝南星扒下言子卿的外衣,将尸参裹了背在背上。 “全都带走,这好东西可是拿钱买不来的。” 言子卿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早知道能将它缩成这么小一块,那为什么还让我去爬尸堆砍根茎?” 祝南星回身吐了吐舌头:“谁让你只顾着自己说话,不管我马车摔坑里!” 两人说笑打闹着回来,离着老远栀香就捂着鼻子以为是有粪车路过。 好不容易找到家客店,给司墨煎了尸参熬制的汤药,看着其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祝南星这才放下心来。 心说可一定要好好洗洗浑身这让人上头的味道。 第47章 眼落星辰 月光像一条波平浪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间,听着房间人儿的悄悄话。 “嘶~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别动,等一下习惯了就好。” “那里...不行,太大了,放不进去的。” “我会轻一点的...” 房中人的话语声让月亮听了,都躲在了云层后面。 栀香原本端了热水来,可是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脸都憋红了就是没好意思敲门。 不过下一秒,房门竟然从里面打开,祝南星一手捂着耳朵迎头见是栀香,连忙让开了身位。 “怎么才烧好热水,快进来!” 栀香低着头进门,看见言子卿手中还拿着药品,祝南星从新在他身前坐好,提醒道。 “小心点,再弄疼我的耳朵跟你拼命啊。”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屋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场面,是言子卿在帮祝南星清理翻车时不小心划伤了的耳道。 栀香连忙放下水盆,红着脸跑了出去。 祝南星奇怪:“这丫头怎么了?” 言子卿嫌弃她东张西望,用手将脑袋扶正埋怨道:“你乖一点,别乱动。” 祝南星撇嘴:“怎么感觉跟哄孩子似的。” 言子卿笑道:“你不是孩子么?赶个马车还能让它翻沟里,幸亏碎石只是划伤了耳道,要是再小一点掉进耳朵里,那就危险了。” “知道了知道了...”感叹言子卿越来越像老妈子一样絮叨,祝南星打断他的话。 “我就是大夫,能不知道什么东西安全什么东西危险嘛。” 言子卿像是故意惩罚她,手劲儿加重了一些,惹得祝南星一个劲儿的闪躲。 “不是大夫么?手起刀落还这么怕疼。” 祝南星觉得委屈:“手起刀落那切的都是别人,疼得又不是我...” 祝南星摸摸耳朵,作为二把刀来说,他处理伤口的手法其实蛮利索的。 等到完成了清理工作,言子卿张开手看着她。 祝南星问:“干嘛?” 言子卿示意冒着热气的木桶:“该你履行承诺了。” 他说着将衣衫慢慢褪下来,整个人泡进木桶之中,看着在远处愣神儿的祝南星调笑她道。 “你站那么远要怎么洗,过来。” 祝南星拿着绢帕沾沾水,绕到言子卿身后,放在男人的肩颈处打湿脊背。 男人宽阔的脊背上,横七竖八地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已经很久远,有的还很新,应该就是这两年新添上去的。 她从不大点时就跟着祝庆环行医,如今这个年纪已经当了十来年的大夫了,本以为男人女人的身体在她眼中都是一个样子,谁知到了言子卿这里,成了例外。 不知怎么的,祝南星觉得鼻子有些酸,手下动作一顿一顿的。 言子卿以为她是害羞:“怎么了祝神医,又不是没见过。” 祝南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疼,故作轻松道:“没在点灯的时候见过...” 言子卿突然抓住祝南星的手,一个用力将人直接拉进了怀抱中。 温热的汤泉水在两人之间流荡,氤氲出一片暧昧的气氛。 祝南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低着头没有说话。 言子卿揽着她的盈盈腰身,调侃道:“怎么,生气了?” 祝南星摇摇头,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时,眼中好似被温水打湿了。 “每个读书人,背上都会有那么多伤么?” 言子卿一愣,他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之前练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得。” 祝南星正色道:“我是大夫。” 言外之意你这种蹩脚的谎话,根本说不过去。 言子卿怎么会不明白这种说法蒙不过祝南星,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祝南星感受到腰间的手松动了些,神情落寞,不过转而她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算了,我又不是痰盂,不给你没事就倒苦水,想说时再告诉我也不迟。”.qqxsnew 这次换到言子卿怔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稳稳地捕捉到如糖的蜜唇,辗转渐深。 直到祝南星喘不过气来,推着他的胸膛拒绝,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看着面前人儿脸颊因为自己的吻红了大半,嘴角不由上扬,声音都带了一丝喑哑的性感。 “那你是什么?” 祝南星歪着开头认真想,随即仰着头笑道:“你拿我当糖,我自然是蜜罐啊~” 看着她目光的那一刻言子卿才知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人眼里藏着会发光的星辰。 ... 不停地颠簸和外面的吵嚷,让祝南星将头从毯子里探出来。 “栀香,什么时辰了?” 栀香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给祝南星。 “小姐,都日上三竿啦!是姑爷说不让叫醒你,抱你上车时,还睡得正香呢~” 祝南星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心中暗骂。 要不是又被他折腾了半宿,自己也不至于困成这样。 “我们这是到哪了?”祝南星问。 栀香撩开车帘指指热闹的市集。 “喏,这里就是万江城,我们到了!” 祝南星一听到了,连忙让栀香放下车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这就到了,坏了坏了...” 栀香不明所以:“怎么就坏了,小姐你找什么?” 祝南星翻出自己的脂粉包扔给栀香:“快,快!给我梳妆,要是一会儿碰见言子卿的朋友,我这副样子怎么行!” 车里的动静传入马上人的耳朵里,言子卿紧催胯下俊马几步,将一支新买的白玉簪子递进车窗。 “不要弄得太漂亮了,小心准新娘嫉妒。” 祝南星低头莞尔,这人有学问也不错,总能变着法的夸自己。 笔直的入城大道,一路从城门口通向城镇中心,即便这里仅仅只是一个江湖帮派造起来的市镇,依然不停地有行商或者叫卖的游货商人与马车交错而过而过,这万江城的热闹与繁荣,由此可见一斑。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支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为了一点半点的好处,红着脸在跟客人讨价还价。 在一众的叫卖声中,车马停在了一处阁楼飞檐的酒楼客栈门前。 言子卿还没下马,就听见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卿哥哥!蓉儿想死你了!” 第48章 鉴茶师 听着这声甜腻腻的呼唤,言子卿心中警铃大作。 燕蓉?她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翻身下马,还没容言子卿回身去接车里的祝南星,眼见着从客栈之中窜出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朝自己扑来。 他稍稍侧身,这才避过来人的冲撞。 燕蓉扑了个空,笑嘻嘻地又要迎上来,被言子卿一折扇隔开。 “卿哥哥,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蓉儿的嘛?”燕蓉撇嘴撒着娇。 软糯甜腻的声音,让司墨听了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时用余光偷偷瞄向马车。 言子卿清清嗓音:“咳咳,你不在寒沙州等着接亲,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燕蓉是少盟主燕无名的亲妹妹,寒沙州说一不二的大小姐,无疑也是将言子卿作为梦中情郎的众多美少女之一。 燕蓉一下蹦到了他面前:“我想你呀,等不及要见你嘛,哥哥说这次你是准嫂嫂邀请来的,要先到万江城,我就提前过来看你啦~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言子卿扶额:意外是挺意外,惊不惊喜就看一会儿夫人打翻多大的醋坛子了。 他从马后绕到车子侧旁,对燕蓉说道。 “正好,过来叫人。” 说着言子卿扣响一旁的车厢,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咳,才撩开车帘伸出手。 祝南星扶着这双手,从车厢中出来的一瞬间,路过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惊叹到抽气。 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眉眼。 眉峰用笔勾勒出小山层叠的样子,眉心则点起一枚朱砂,再配以浅浅的一层胭脂扫过,似是从山间升起的一轮朝日,映照出的一片好风光。 这般美真可谓是别具一格。 言子卿登时都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别说其他人了。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在低头靠近言子卿的时候,祝南星口中就念叨着这句曾经被他用来夸赞自己的诗句。 “夫君看我这诠释的可还到位?” 将诗句转化成妆容,这世上除了祝南星恐怕没有心思这般玲珑的人儿了。 还没轮到言子卿正式介绍,燕蓉就凑到了跟前,热络地拉着祝南星的手说。 “好漂亮啊,蓉儿从小只有哥哥,做梦都想要一个姐姐,我以后能喊你姐姐嘛?” 祝南星心思微动:又来了一个叫差辈儿的。 言子卿则是立刻用折扇敲了敲燕蓉的头,纠正道。 “叫嫂嫂。” 燕蓉立刻装作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他们说你成婚了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把我哥哥的话当真,要等我长大娶我呢。” 祝南星一听:哦?这还有娃娃亲? 又是卿哥哥又是蓉儿的,两人跟这演射雕英雄传呢! 言子卿脊背发直,转头要跟祝南星解释。 燕蓉明显反应更快,抢着跟祝南星说道:“我们从小就这么开玩笑,漂亮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祝南星亮出一个端庄大度的微笑:“怎么会呢~” 燕蓉立刻笑开了花,拉着言子卿就往客栈里头钻。 “卿哥哥快来,蓉儿带来了好多你小时候爱吃的,再不尝尝就不新鲜了!” 祝南星看着言子卿一步三回头地被拉走,喊住了察觉到气氛不对想要偷溜的司墨。 “站住。” 司墨嘿嘿一笑:“那个,夫人有什么吩咐...” 祝南星不急不忙,摆出一副鉴茶师的姿态:“给我准备套茶具,看来今儿这绿茶是喝定了。” 说罢,她淡定地无视周围探头探脑的目光,走进客栈之中。 这万江城中最大的酒楼客栈,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仍然偏于安静,大厅之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来往走动。 “卿哥哥你看,我把整个酒楼都包下来了,你一路从锦城过来辛苦了吧,可不能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吵到你休息。” 声音入耳那祝南星就知道客栈人少的缘由了,到底是寒沙州的大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燕蓉余光看见祝南星进来了,伸手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嗯嗯,就是这个味道...” 说着将这块点心又举到言子卿面前:“你也快尝尝!” 言子卿无奈地别过头,从桌上又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觉得味道还不错,转手递给走进来的祝南星。 “寒沙州的莲蓉酥,做了很多年味道都没有变,来品尝下我的童年?” 祝南星刚要抬手去接,就被燕蓉一把抢了过来。 “哎呀,这块你都咬过了,怎么好意思给漂亮姐姐吃,来,蓉儿拿了块新的,给你!” 祝南星心说:这共食一块糕点的意义可被这小丫头拿捏坏了,祝兰芝要是有这个段位,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拿不下一个纨绔贵公子。 她接过燕蓉手里的糕点,浅尝了一口问道:“一路颠簸,不知哪里能净手呢?” 燕蓉意会:哼,果然仙女也是要上厕所的。 于是为了显示自己,自告奋勇道:“在前厅左转到后院就能看见,我带漂亮姐姐去吧。” 祝南星点头微笑:“那就有劳了。” 两人顺势来到后院,走在前面的燕蓉突然停了下来,一改在言子卿面前活泼可爱的样子,对着祝南星命令道。 “喂,我警告你,赶紧离开子卿哥哥身边,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祝南星就等着她原形毕露。 “就刚才的表现来看,他至少也不喜欢你。” 燕蓉否认:“你知道什么,他那个人一贯就是那副看似温和实则冷清的样子。” 祝南星“哦”地一声:“那是你没瞧见过他别的样子。” 何止不清冷,简直是个索求无度的流氓。 “你少来这套。”燕蓉一直秉信自己没见到就是没有的信条:“从他十几岁我们就认识了,向来话说不过三句,尤其是对女人,更是敬而远之。” 祝南星盯着她的眼睛:“哦,那你算不算在女人之类里?” 燕蓉心直口快:“我当然是女人..”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祝南星绕进去了,连忙反口:“我不一样,他的命是我爹和哥哥救回来的,他注定是欠我们燕家的!” 祝南星不屑一顾:“救人一命就非得让人家以身相许,江湖大派都这点风度?” 燕蓉继续叫板:“那也容不得你一个外人置喙!” 祝南星笑笑:“不好意思,现在我是内人。” 说罢不再理会燕蓉,矮身钻进了隔间当中。 第49章 先吃前菜 燕蓉是在寒沙州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吃过这种亏,气得直跳脚,心说这个祝南星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正想着她看了看距离隔间不远的沼气池,拿出随身携带的花鞭,一端缠在隔间门口的柱子上,一端拿在手里,想着等她出来绊一个狗吃屎。 祝南星俯下身子时,正好看到挂在灌木丛边的裙角。 这招可是她玩剩下的。 起身出门的当口,她故意用门将花鞭掩住,燕蓉看到祝南星从隔间中出来,猛地用力一拽,却丝毫未动,情急之下用尽全力去撤那根花鞭。 祝南星则是看准时机将门打开,燕蓉拽得正用紧,没收住力道自己就往旁边栽了过去,正好脚底一滑,半截身子都跌进坑里。 她嫌弃地看看自己脚底下,大声叫喊:“来人快来人!” 言子卿听到后院有女声呼唤,飞也似地冲了进来。 燕蓉见一众下人都没言子卿动作快,满心演绎着他将自己拉起来那一刻,要怎么顺势倒在他的怀中才更娇弱。 可刚伸出去的手,连衣角都没碰到,人就径直越过自己,冲向远处的祝南星。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祝南星眨眨眼睛,一副自己怎么可能有事的表情示意坑里的燕蓉。 “我没事,快把你的好妹妹拉出来吧,一会儿腌入味了。” 燕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站着的这个坑是做什么用的,忙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本小姐拽上去!” 言子卿觉得自己这么看着也不合适,歪头示意司墨也过去帮忙。 自己则是扶着祝南星先一步回到了客栈当中。 经过燕蓉这么一闹,万江城自然也收到了言子卿到了的消息。 晚饭时分,少城主曲素瑶亲自接待了一行人。 这也是祝南星头一次深入江湖接触其中大派,不由惊叹其包容性之强,本以为这能支撑起庞大家族命脉的女子,一定是个风风火火,英姿飒爽的主。 可真见到曲素瑶,却是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柔弱姑娘,不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曲素瑶则以茶代酒转敬言子卿。 “有劳先生跑这一遭,月前相助感激不尽,这几天就带着夫人好好游玩,让素瑶也好略进地主之谊。” 言子卿折扇轻摇,也十分自觉地将手里的酒换作清茶端了起来。 “不过举手之劳,如今再看万江城的生活气息,似乎比老城主在时的色调更加鲜活明快,是少城主治下有方。” 曲素瑶明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才是深谋远虑,兵用于纸笔之间,这份人情与告诫,让素瑶受用无穷,当真无以为报。” 祝南星一边低头扒饭,一边听着两人在一旁客套。 还好这曲素瑶就要成亲了,不然这份无以为报,说不准哪天也会演变成以身相许。 由于有太多琐事缠身,曲素瑶只在席间动了两次筷子就被叫走了,剩下一桌子菜,祝南星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筷子。 “怎么了?”言子卿知道祝南星爱吃鱼肚子,加了老大一块放在她盘里。 “是不是这饭菜不和胃口?”仟千仦哾 祝南星拄着腮帮子看言子卿:“是人不太合胃口。” 言子卿浅笑盈盈:“要是在下这张脸都倒胃口,普天之下恐怕没人能叫夫人有食欲的了。” 祝南星调侃:“没看出来我们家先生还这么自恋。” 言子卿捏捏她的脸颊:“这叫自知之明。” “快收起你的自知之明吧...”祝南星摆手:“对了,你之前帮过这少城主小姐什么大忙啊,这一顿饭上又是感谢又是感激的,就差相拥而泣了。” 言子卿一语带过:“也没什么,不过是帮忙写了封书信,顺便改造了下娇小姐的婚姻观。” “啊?”祝南星觉得有些好笑:“就你这为了活命甘愿失身的婚姻观,有什么可学习的。” 言子卿看着她:“不吃了?不吃那就换个地方说。” 说着他拉着祝南星来到客栈中的天井处,一边吹着凉爽的夜风,一边将当时万江城家臣想要将曲素瑶送出以篡夺城主之位的事,告诉了祝南星。 当然想要联手寒沙州对付蝉衣阁的事情,则被言子卿适当略过。 祝南星整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说,当时是你书信让燕无名将这桩婚事作罢的?” 言子卿点头:“可以这么说。” 祝南星坐在高处,脚在空中晃来晃去:“这样听来这个燕无名算得上是正人君子,没有真的趁机打万江城的主意,不然江湖三大帮派,可能会因此就剩下两个了。” 言子卿同意她的看法:“燕无名的确算是良人,他从始至终想娶的,都是那个独立自信的曲素瑶而已。” 祝南星少有地羡慕起别人的感情:“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倒是觉得曲小姐在最困难的时候能有个依靠也不错。” “可若是为了依靠,而将自己未来的生活完全依附于他人,最终葬送的只会是两个人的幸福。” 言子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也不让我插手回春堂的生意,想着等盈利了再把银子通过分红还给我。” 祝南星挠头:“我当然想一直当个米虫,可心想万一哪天你烧包把银两都花完了,我们两要没个活计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言子卿就这么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祝南星就怕他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随即拍拍肚皮。 “哎呀,刚才光顾着客套饭都没吃好,我最近手痒想下厨,某些人有口福咯~” 言子卿眼睛一亮,将祝南星从台阶上抱下来。 “不急,先吃前菜。” 第50章 雨落观花 早就觉得这万江城中别的都好,但唯有这鱼味儿,做得不尽如人意。 尤其祝南星还是个吃河鲜海鲜的行家,对晚饭间那道鲥鱼料理只夹了一筷子,就失去了兴趣。 趁着手痒无事,她问客栈要了灶台间和一整条鱼,扶着老腰忙活着。 言子卿斜倚在门框上看她,不时询问:“真的不用帮手?” 祝南星略带怨念地指着刚刚“战斗”过的地方:“不劳您大驾。” 她也是奇了怪了,平时那么清逸禁欲的一个人,怎么最近好像吃错药了似的,莫非是这么多年来憋坏了? 祝南星当然不知道,现在言子卿的眼中,她就好像大号的人型春药,一旦尝过味道之后便欲罢不能。 看着她此刻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食材上,小心翼翼地将鲥鱼连鱼鳞带鱼皮一同片下来,紧接着放入蒸屉和鱼肉一同蒸的景象,心想这丫头如果不当大夫,估计会做个厨子吧。 等盖上蒸屉,麻烦的蒸鱼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大大咧咧地靠在言子卿怀里,任由对方为自己捶背捏肩。 “不过是吃口鱼,用得着这么麻烦?”言子卿对她这么执着于吃,有些不解。 祝南星闭眼享受着:“老一辈人曾经流传过一道鲥鱼菜品,叫落雨观花,也就是将鱼肉剔下来打成肉泥,做成花朵的样子,再将带鳞的鱼皮放在上面一同蒸煮,鲥鱼鳞上的油脂掉落在鱼花上,这样既保留了鱼的精华所在,又省去了挑刺的烦恼...” 言子卿之前不知道,原来吃鱼也有这么多讲究,不由得更加期待蒸屉里的这条了。 “金灿雨露掉落在晨间的花瓣,为其注入诱人的清香,这难道不是上品的美味佳肴?” 说罢她又叹气:“不过还是可惜...” 言子卿问:“可惜什么?” 祝南星指指蒸屉:“我的刀工不行,没法去雕琢这晶莹剔透的鱼花,不然也让你好好感受下先人们为所刻在灵魂中的浪漫。” 言子卿笑她贪嘴:“平日里没看医书,净看菜谱了?” 祝南星辩解:“药食同源没听说过么,有时候药补还真就不如食补来的,既省去了很多苦涩,疗效也更好。” 说着,她指指蒸屉里的鲥鱼:“就拿这鱼来说,当季的鲥鱼味鲜肉细,有清热解毒之功效,能治疗疮、下疳、水火烫伤等症。” 言子卿自知说不过她,手下微微用力,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还没等祝南星骂人,司墨探头进来,给言子卿使着眼色。 “咳咳那个,先生...” 言子卿香软在怀舍不得放开:“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 司墨挠头,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燕家小姐备了酒菜,在房里等您好一会儿了。” 手下的动作一顿,就听祝南星阴阳怪气地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要是等鱼蒸好你还没处理完,那就别怪我自己都吃了。” 说罢起身离开不再理他。 言子卿扶着额头瞪了一眼司墨,怪他破坏气氛。 燕蓉在言子卿房间里左等右等,听见楼梯间终于响起了脚步声,飞似的冲出来挽着言子卿的胳膊。 “子卿哥哥,我晚饭没吃几口,有些饿就叫了酒楼的宵夜,可是一不小心弄错了房间,竟然送到你这里来了,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 言子卿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出来。 “你的房间与我南头北角,如此也能弄错,看来这坊间的下人是该调教了。” 燕蓉也知道自己的说法蒙不过言子卿,尴尬地笑笑。 “可是这样说,漂亮姐姐就不会生你的气呀,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吵架嘛。” 言子卿不疑有他:“我们本也不曾吵架。” 燕蓉低着头:“是吗,可是漂亮姐姐自从见到我就不是很高兴,还故意看我出糗...” 这个漂亮姐姐虽然是夸人,可言子卿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既然尊我为兄长,那我的夫人你该叫一声嫂子,再不济也该称言夫人,漂亮姐姐这个称呼不要再用了。” 燕蓉不服气:“可是,他们都说你是被逼迫成的亲,这样的嫂嫂我不认!” 言子卿挑眉:“他们?谁们?” 燕蓉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就...就梅透他们几个嘛...” 提到梅透,言子卿再次叮嘱。 “蝉衣阁的事,不要在我夫人面前提起。” 他不说还好,一提醒之下燕蓉好像抓住了小辫子。 “为什么,你没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言子卿不置可否:“暂时没有说明而已。” 燕蓉瞬间就有了一种自己的位置在祝南星之上的错觉。 既然子卿哥哥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告诉她,肯定是觉得两人不会长久,少一个人知道即是对自己的保护。 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就连祝南星白天对她的作弄,也不放在心上了。 言子卿本来肚子里就没食儿,看到满桌的酒菜更觉得饥饿难耐,只想赶快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偶然间一阵声响传入耳中,他思虑片刻,稍稍放大的声音,用长辈教训孩子的语气说道。 “这两天大礼在即,你如若再肆意妄为,我就只能叫人把你送回寒沙州,你亲哥身边去。” 燕蓉连忙摆手:“别把我送回去,我哥天天就知道让我练剑读书,都快闷死了。” 说着她从屋子里挑了几块点心。 “我这就回房间去,子卿哥哥晚安!” 看着燕蓉身形远去,言子卿一没有回房,二没有再去灶台间,反而顺着楼梯往上走,从阴影里扯出一个人来。 “站累了吧?” 祝南星就偷听到一个小尾巴,觉得没劲,连托盘带鱼放在言子卿的手上。 自己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屋中。 “这燕小姐还真是疼你,看这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皇宫内院的厨子请到万江城来了呢。” 言子卿手中的鲥鱼味道正是鲜美,被他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第一筷子还是加了鱼肚子,放在祝南星面前。 “是吗,我倒觉得无论色香味还是寓意,都是夫人的手艺更胜一筹。” 第51章 一城之陨落 可能是言子卿搬出燕无名警告燕蓉的做法初见成效,这两天她都老老实实没再来两人跟前晃悠。 祝南星乐得自在,让言子卿陪着在万江城中吃吃逛逛,一来二去时间就来到了大婚的当天。 到底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派结亲,热闹的场面自然不必多说。 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色绸带,织就了数十里的红妆。 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得一见的婚礼。 祝南星因为言子卿的关系,坐的是上宾的位置,可她到宁愿去下面的流水席,吃的自在而且能顺便打听打听蝉衣阁的事情。 见言子卿忙于应酬,她一个脚底抹油,叫上栀香就溜了出来。qqxδnew 栀香还陶醉在盛大的婚宴当中:“早知道姑爷不差这点银子,就该让他给小姐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好过在这里羡慕别人。” 祝南星一边寻摸着目标,一边点点栀香的脑袋。 “不是每个人都憧憬一场声势浩大的婚宴昂,我看是你自己羡慕了吧~” 栀香好久没听到祝南星调侃她了,脸一下子红了,顾左右而言他。 “小姐,我们在这里找什么呀?” “找消息啊。” 祝南星正说着,就发现一个脸红脖子粗,但还端着碗要酒喝的胖子,捧着一坛子杏花村凑到近前。 “这位仁兄海量,能否留个姓名。” 胖子也不客气,拍了拍胸脯:“江中人称双锤小霸王的于振远于爷是也!” 祝南星好像个小弟似的,将胖子手里的海碗满上:“于兄果然豪气冲天,却不知是这结亲的两盟之中,哪一方的把头?” 于胖子仰头一饮而尽,口齿都有些不利索了:“寒...寒沙州,漕运的二把手!” 祝南星暗叫幸运,谁不知道砍价是行商的精,消息那是跑船的灵啊,于是趁着他一心醉酒全无戒备打听道。 “要说这燕少盟主可谓是年轻有为,寒沙州又掌握着江湖诸多命脉,与万江城这等老字号的江湖帮派并立倒也无可厚非,就是这蝉衣阁,竟然也会在短的时间里发展的如此迅速,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原本胖子在桌上吹嘘,大放厥词,此刻听到祝南星提起蝉衣阁,突然好像打了蔫的玉米,连忙按下祝南星。 “你这个小丫头,说话怎么如此不知忌讳,那蝉衣阁岂是你我能非议的。” 祝南星不知原来江湖中人竟然忌惮蝉衣阁到这种地步,偏偏用激将法说道。 “不会吧于爷,有您这两膀子力气还怕蝉衣阁?” 胖子一翻脸:“那怎么的,你可知道蝉衣阁这名字的由来?” 祝南星摇摇头。 胖子一时兴起,打开了话匣子。 “这蝉衣阁中人,个个都是化妆易容的好手,就算是你身边的人,都不一定能够看出其中的分别,他们早先就以此为便,潜入各大派组织刺探其内部的信息,并以高价卖给想知道的人。” 祝南星听得入迷,还不忘在胖子说的口干舌燥之时,添酒为其润润嗓子。 “那这些丢了秘密的帮派,就没有清查过帮众?” 胖子大手一挥:“怎么可能没查过,可即便是发现蛛丝马迹,蝉衣阁中的人总能使用金蝉脱壳的妙计摆脱各家的追踪。这年头谁家没点子秘密在,所以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蝉衣阁的人。” 说着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我跟你说,没准蝉衣阁的人就乔装在周围,把你我之间的谈话记录下来,留以后用。” 胖子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递给祝南星一碗酒,自己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祝南星看着手里的酒觉得好笑之余,倒是理解其中道理。 江湖人一重信,二重义,有的甚至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若是被蝉衣阁将扬名立万前所做的亏心事捅咕出去,就算只是些编排牢骚的话,被针对了只怕也是无法在江湖中立足。 所以上次与他们交锋,阁中之人无论是谁,都带着一副面具,一人千面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看来,这蝉衣阁是靠倒卖江湖各家的消息起家壮大,倒是与皇家的亲信,经常暗中调查官员密事的夜卫巫有些相像呢。 提到夜卫巫,祝南星掰着手指头算着莫怀给自己的期限,猛然间注意到在流水席间一人的靴面上,竟然有流萤粉的痕迹。 这流萤粉是用萤火虫碾碎后,加以特殊材料制成的夜光粉。 平时粘在衣物上并不显眼,可是到了夜晚,就会发出荧荧的光亮,是祝南星参考南毒秘研究了好久制成的,比起一般的夜光粉来说,更加细腻不易被人发觉。 最重要的是,可以利用其留下的独特味道,特制虫体确认方位,是祝南星常常用来追踪的手段之一。 流萤粉当时被祝南星撒在了藏有严兵油纸包的雨竹轩中,这么说那个想要夺取油纸包的人,是个江湖人? 不过祝南星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个结论下的有些武断,寒沙州和万江城结亲的事人尽皆知,凭他们任何一方的势利,都可能在朝中有不浅的关系。 如今宴席才到中途,结束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功夫,祝南星干脆跟上那个带有流萤粉的人,看看他背后到底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言子卿鲜少以真面目出席江湖事,所以席间并没有多少认识他的人。 与燕无名和曲素瑶寒暄了一阵之后,他惦念祝南星一个人无聊,早早地就回到了位置。 可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席位。 他抬目四下里望去,看到了流水席间的栀香,挤到了面前问道。 “你家小姐又溜到哪里看新鲜去了?” 栀香刚打算按照约定好的说辞告知言子卿,就听门外一声急传,紧接着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声嘶力竭地哭喊。 “报,报少城主,城中遭贼人血洗,现恐怕已无人...生还...” 原本热闹的酒席瞬间鸦雀无声,曲素瑶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杯盏却已从手中滑落,撞在地面往八方碎裂开来。 第52章 真正的目的 山匪屠城,惹得在场人心惶惶。 好好的喜事,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断,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担忧。 尤其是曲素瑶,甩下凤冠霞帔就要冲回万江城。 燕无名眼疾手快拦住了她,觉得消息可疑但怕她关心则乱,在人群中寻找着言子卿的身影。 “言兄,请近前一叙。” 言子卿先让栀香无论如何去寻祝南星回来,自己心有疑虑地分析起目前的局势。 “趁大婚城中空虚时而入,显然是早有预谋,这伙绝对不是普通的山匪那么简单。” 听了他的话,燕无名也点头同意:“言兄所言极是,整个江湖都知道今天我们成亲而齐聚寒沙州,万江城中主力空虚不假,可是有如此迅速的屠城手段,还真不是一般帮派能做到的。” 曲素瑶好歹也总览万江城事务有段时间,对众多帮派情形也大多了如指掌。 “照这么说这样的江湖帮派,今日应该都在这里才对。” 言子卿意有所指:“江湖上的都在,可庙堂的就不一定了。” 燕无名想到了什么,他挥手,周围人识趣儿地退开几步之外。 “夫人,这里没有外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老城主入狱前,留下过一箱东西格外隐秘...” 曲素瑶尽量冷静下来思索:“不错,爹爹格外重视那个箱子,一度连我都瞒着不知藏在何处,数月前他在服刑期病逝,临终前才将消息传回,说让我一定小心看护,必要时能够救全城人的性命。” 燕无名直言不讳:“箱子现在何处?” “在城下地道的暗室当中,里面机关密布,外人轻易是进不去的。”曲素瑶如实相告。 言子卿疑惑,问那个送信儿的人:“屠城的人没有提什么要求?” 那人摇摇头:“那些人冲进城门后就大开杀戒,嘴里喊着烧光抢光一个不留,一路往主宅方向去。” 言子卿又问曲素瑶:“暗室可在主宅当中?” 曲素瑶摇头:“没有,暗室在靠山的祠堂之中,不过城中地下暗道侏罗密布,主宅当中有可以直接通往的分支。” 言子卿习惯性地摇起折扇:“那现在看来,还不能确定他们知道是否箱子的所在,贸然回去很可能当了引路的尖兵。” 曲素瑶急切:“那该怎么办?” 言子卿一声口哨,瞬间从人群当中钻出不少看起来长得有些相似的人,相信多多少少都易了容。 其中就有从醉酒胖子于振远身边径直出列的,吓得他酒醒了一大半。 “打探消息,自然是蝉衣阁的拿手好戏。”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半月形面具戴上:“拙荆顽劣,不知去了哪里摸鱼,我出门的这一两个时辰就拜托无名兄照顾了。” 言子卿亲自带队,燕无名和曲素瑶自然是放心不少,满口答应着。 “没问题,等她回来,我让蓉儿陪她四处逛逛,蓉儿...蓉儿?” 燕无名话刚说完,却见一直跟在身边的燕蓉也不知所踪。 祝南星一颗心都铺在追那个鞋面上有流萤粉的人,自然不知道寒沙州中出了大事。 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致逐渐陌生,而作为母虫的小虫却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气得祝南星把小盒扔在地上数落:“养虫千日,用虫一时,这要是都跟丢回去我就把你喂了鸡。” 似乎是威胁起了作用,小虫渐渐明确了方向,祝南星也跟着再次启程。 只是这次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马蹄声响。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一个猫身,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中间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唔唔的声音。 祝南星探出头,见其中一匹疾驰而过的马上,还载了个麻袋。 几人也没走很远,转过了弯,停在了一处山洞前,见四下无人,掏出了怀里的响箭丢上了天空。 竟然是暗卫的联络方式?! 祝南星睁大了眼睛,看他们如何动作。 果然不一会儿,山崖上荡下来一根绳索,紧接着出现一个红衣黑靴的人。 好巧不巧,这人的靴面上还残留着不多的流萤粉粉末,正是此前的追踪对象无疑。 祝南星暗叫了一声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这对严兵所留之物感兴趣的人,怎么也会掺和到江湖事中来呢? 她想要听清楚那些人的交流内容,于是借着林深草密,蹑手蹑脚地往山洞边移动。 “大哥,弟兄们都按要求准备好了,我们回程的路上,还抓到了这个小娘们儿,在官道上鬼鬼祟祟的,不知有什么目的。” 其中一个汉子说着,将马上的那个麻袋扯了下来,头里的绳子一松,从中钻出来个小脑袋,祝南星定睛看去,好嘛,竟然是燕蓉这个小祖宗。 她一出来就吐掉了嘴里塞着的布条,对着几人破口大骂。 “瞎了你们的狗眼敢绑本小姐!知不知道这是寒沙州的地盘,赶快放了我,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黑靴子的人一看还有意外收获,喜出望外:“呦,这不是寒沙州的大小姐嘛,看来这次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他让一众人等先去将马匹上的东西搬下来放在洞口,自己则蹲下来看着燕蓉问道。 “听闻寒沙州同蝉衣阁交情不浅,你身为大小姐,应该见过蝉衣阁主吧。” 祝南星听到他们提起蝉衣阁,耳朵竖的更尖。 燕蓉明显不想跟绑架自己的人好好说话:“什么蝉衣阁主,不认识!” 黑靴子有的是时间跟她耗:“不能吧,我怎么听说大小姐与那蝉衣阁主青梅竹马,好像还有过婚约呢?” 婚约一事之前是燕蓉自己嚷嚷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言子卿的注意,可是人家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早就在江湖上澄清过了。 祝南星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细情,心说这小丫头片子看着不大,感情史还挺丰富,一边有着婚约,一边缠着有妇之夫,真是会玩。 燕蓉虽然骄横,可不是那种喜欢卖友求荣的人。 “你说的我听不明白,蝉衣阁的事不问蝉衣阁的人,欺负到寒沙州头上,小心让我哥知道,管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53章 被困洞中 黑靴子一脸无奈:我们要是找得到蝉衣阁,还用得着问你? 不过此时万事俱备,他想要消息也不急于这一时,反而看燕蓉略有姿色,不由起了歹心。 “到底是从小宝贝大的,长得都细皮嫩肉,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滋味怎么样?” 燕蓉往后挪:“你想干什么?” “反正是当人质,只要活着就行...” 黑靴子说罢提了人就往洞中走去,反正山高林深,也不怕她喊叫。 祝南星扶额,怎么这些贼人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消息没听着几句有用的,现在还得费心救人。 不过想想连言子卿那样看起来清冷禁欲的主儿,要起来都没个够,瞬间也就释然了。 她虽然不喜欢燕蓉,但却不愿意见死不救。 四下观察了这些人的位置,两个在远处放哨,三四个在整理马匹说笑,卸货的见有好事眼馋,却被黑靴子赶了出来。 此时洞中应该除了黑靴子与燕蓉,再没有其他人了。 祝南星悄悄来到洞口上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处,点上一根虚筋软骨的迷香让它自然飘往下风向人群处。 然后顺手从灌木中截取了一段中空的带在身上,往洞中摸去。 山洞之中还有不少大个儿包裹,正好便于祝南星藏身。 到了近前就是一股刺鼻的味道,祝南星立刻反应了过来,是硫磺与火药。 这些人在寒沙州附近的山中藏这么多火药是要做什么。 祝南星当下没有头绪,只能留着一会儿问这个黑靴子了。 燕蓉还在奋力地哭喊,声音在山洞中回荡,震得人耳朵发麻,黑靴子解下她的衣带,绑在口中,接着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的衣衫。 一边脱一边笑淫淫地说:“疼没关系,忍一下,哥哥会好好对你的。” 黑靴子正准备上下其手,就听到洞中还响起一个不屑的声音。 “就你这尺寸,恐怕扎到黄花闺女身上都不会疼吧。” 黑靴子没料到洞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着实被声音吓了一跳,登时就软了。 “谁?谁在说话?!” 余光看到包裹后面有个阴影,他故意装作不知道人在哪说道:“哪里来的小贼敢戏弄爷爷!” 眼看距离将近,黑靴子纵身向黑影扑去却失手扑空,再抬起头来时,就被蹲在上面伺机而动的祝南星,迎面撒了一把香粉。 双眼当时就瞎了,胡乱挥舞着拳头抵御。 祝南星连理都没理他,走向一旁的燕蓉给她松绑。 燕蓉神情复杂,既庆幸自己获救,却不愿祝南星看到自己这番惨样。 解下口里的衣带时,还嘴硬:“本姑娘是一时不慎才被他们抓住,根本不用你来救。” 祝南星看她的外衣已经被扯烂了,脱下自己的丢给她。 “行,算我多管闲事,你不好好在城里待着,出来干什么?” 燕蓉当然不会说她是看祝南星行为奇怪所以才跟着出来,本以为能抓住情敌的小尾巴,却没想到自己先被贼人发现,还绑架来了这里。 “我,我随便转转不行么,这里是寒沙州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qqxsΠéw 祝南星白眼一个直接翻到了天上,转头去查看黑靴子的情况。 黑靴子双目失明,又折腾地没了力气,不得不靠着石洞的岩壁休息。 祝南星靠近后没有说话,率先用夜卫巫的暗号,有规律地敲打着石壁。 黑靴子果然有了反应:“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暗卫的密语?”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祝南星道。 黑靴子闭口不言。 燕蓉刚才受了奇耻大辱,现下得救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千刀万剐,就在祝南星问话的时候,她提着刀就冲了过来。 寒光一闪,祝南星差点就没拦住她。 “你干什么?” 燕蓉咬牙切齿:“看不出来吗?我要杀了这个人!” 祝南星黑线:“你没看见我正在问话呢,先把刀放下。” 说着话她就伸手去夺燕蓉手里的刀,燕蓉不肯放手,两人就在互相争抢之时之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油灯。 祝南星一看暗叫不好,拉着燕蓉就往洞中滚去。 只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石洞都被震得摇了三摇,不断有土石从头顶落下,祝南星只能带着燕蓉东钻西藏,慢慢就退到了山洞深处。 等到终于尘埃落定,祝南星点起一根火折子,见到通往洞外的路已经被碎石彻底堵死,挠头叹气。 燕蓉先开口:“都怪你抢什么抢,这下好了,谁都出不去了。” 祝南星一看她还恶人先告状,用力拍拍身上的土。 “真是蜜罐里泡大的不知道世间险恶,我就应该让那个贼人强了你,也好长长记性。” 燕蓉见祝南星打着亮子往山洞里头走问道。 “喂!你上哪去?” 祝南星反唇相讥:“洞口出不去难道在这困死啊,当然是找出路啊。” 燕蓉觉得洞中阴暗潮湿,不愿意再走。 “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人来救比较好吧,毕竟刚才那么大响动,城里听见肯定会派人来查看的。” 祝南星忍不住戳戳她的脑袋:“你这脑子长得是摆设啊,寒沙州的人来得快还是洞外那些守卫来的快啊,现在不走等着他们来抓你当人质吗?” 燕蓉在原地踌躇,但火折子在祝南星手中拿着,四周一下暗了下来有些害怕,急忙跟上去。 两人在洞中摸索了一阵,还真让祝南星找到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路。 只不过有些狭窄,仅仅能容一人通过。 燕蓉紧紧跟在祝南星的身后,又觉得洞中过于安静,没话找话道。 “喂,你确定这里面有出路?” 祝南星没好气儿回答她:“这是你的地盘,你都不确定我怎么确定。” “那你真的喜欢子卿哥哥吗?”燕蓉接着问。 祝南星被她这四六不搭的问题搞的头昏脑涨,随便应付道。 “管你什么事?” 燕蓉立刻站住了脚步:“子卿哥哥的事当然关我的事,你一点都不嫉妒我们两的关系,一定对他不是真心的!” 第54章 带毒的壁画 祝南星弄不懂她的逻辑:“我不嫉妒就不是真心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嫉妒。” 燕蓉反而被她问蒙了。 “你...嫉妒的话应该跟子卿哥哥闹别扭,两个人应该吵架才对。” 祝南星笑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歪理。 “所以你就一直故意往他身边凑,目的就是为了看我吃醋?” 燕蓉叉腰:“是又怎么样?我嫂子要是看见我哥跟别的女人多说几句话,就会拧他的耳朵。” 扑哧~ 这倒是把祝南星逗笑了。 燕蓉问道:“你笑什么?” 前面的路愈发不好走,祝南星知道就算把手递给燕蓉,依照她的性子也不会牵着的,所以将自己的裙摆撕开一个角,扔到她手里。 一边继续向前摸索,一边说道。 “我吃不吃醋,不取决于有多少女人往言子卿身上扑,而在于他的态度。” 祝南星认真回答。 “他又没与你过分亲近,只是普通朋友的话,有什么可生气的。” 燕蓉看看手里的裙角,刚想说话,就见前面的祝南星放慢脚步,好似发现了什么。 “岩壁上有东西,你过来看看。” 祝南星举着火折子靠近岩壁,上面无数线条繁杂错综地交织成一个图腾,看上去竟然有些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燕蓉用手在岩壁上擦了擦。 不止眼前这一小块,后面的岩壁上大多都绘制着壁画。 不过可能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洞中又潮湿,有的还剩个轮廓,有的已经模糊不清了。 燕蓉奇怪道:“我从小就在这山上玩,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藏着壁画的山洞。” 祝南星指指刚刚她们来的方向。 “这条小路以前可能被人为封死,这次是火药爆炸后威力过大,重新给震开了。” 燕蓉仔细盯着壁画,分辨着上面的内容。 “这些画是串联起来的,里面的人好像是在举行着某种仪式。” “是在制药。”祝南星确定地说。 燕蓉见又被她抢了先,有些不乐意:“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看不像,没准他们是在聚餐呢。” 祝南星一副专业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是大夫,每天的工作不是看病就是制药,你说我凭什么。只不过画上的这些制药方式已经很是久远,现在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么原始的办法制药了。” 燕蓉还不服气:“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有人把制药的工序画在石壁上?” 祝南星却指着壁画脱落的一处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些绘制壁画的石板,与洞穴里的天然洞壁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壁画不是被人画在上面的,而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整块取下,拼接镶嵌在这里的。” 燕蓉再次贴近洞壁想要看个仔细,可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你为什么把火折子灭了,我还没看清楚呢,快点上。” 祝南星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着的好好的火折子,又看看燕蓉。 用手在其眼前试探了一下,见其毫无反应,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m.qqxsnew 燕蓉见半天没动静,自然而然地就靠近手正扶着的岩壁。 祝南星灵机一动,连忙将燕蓉从洞壁旁扯开。 “别过去,壁画有毒。” 话刚说完,祝南星就觉得自己眼前也有些模糊,塞了一颗避毒的药丸在口,这才没有跟燕蓉一样失去视力。 燕蓉被扯了一个跟头,撞得灰头土脸。 “毒,什么毒?你倒是快把火点上啊,要吓死我吗?” 祝南星实话实说:“火一直都没灭,是你眼睛被毒感染,暂时看不见东西。” “那怎么办?我以后要瞎了吗?!”燕蓉大喊大叫,她才不要当一个瞎子。 祝南星将裙角的薄纱撕扯了下来,先给燕蓉绑在了眼睛的位置,并迅速地将几枚银针,钉在了燕蓉额间的几个穴道上。 感受到刺痛,燕蓉又开始不老实。 “好疼,你在做什么?” 祝南星唯恐这里空间狭小,两人继续在此可能还会被感染,于是呵斥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似乎是被这份气势吓到,燕蓉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等待祝南星处理完。 祝南星三下两下搞定后,扶着燕蓉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去。 借着昏暗的火光,壁画的内容开始变得诡异。 先是依着古法制药的人们开始得一种怪病,而后就是有人将这些身患怪病的人,连同制好的药一起扔到了一鼎丹炉里,放到神嗣前祭拜。 神嗣后面的天上是一片黑雾缭绕,却有一双大的出奇的眼睛,在俯视着地上的一切。 祝南星看得不寒而栗,干脆专心赶路。 漫长的洞穴小路好像没有尽头,不过好在那种奇怪的壁画,后面没有继续出现了。 燕蓉由于看不见,被祝南星带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早已经是没了力气。 “不行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休息一下吧。” 祝南星也被她压得一侧肩膀酸疼,将人放下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从里头掏出两三片枯叶,放在火折子上烤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药香就飘了出来。 燕蓉问:“这是什么东西,还挺香的。” 祝南星看火候差不多,吹灭了枯叶上的明火,靠近燕蓉的眼睛。 “草药,给你自己拿着熏眼睛。” 燕蓉接过枯叶,却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针,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堂堂寒沙州的大小姐呢,小病小疼就叫唤成这样。” 祝南星收起药包,拿着火折子去照更远的地方。 别的不知道,燕蓉这脾气绝对是大小姐级别的,张口就怼。 “说得轻巧,被扎的又不是你,有本事你给本小姐把针都拔了。” 祝南星随口答应:“我是没问题,不过到时候你眼瞎口哑耳聋可别来找我。” 燕蓉觉得祝南星故意吓她,嘴上不肯认输:“你少来这套,我才不信有那么严重。” 话刚说完,燕蓉就觉得眼睛中好像有小虫子在游动,那感觉别提多吓人了。 “感觉到了吧。”祝南星慢条斯理地说:“这种毒虫极小无比,之前藏在壁画里沉睡,火折子的光热使它们苏醒,从而进入你的眼睛才导致的失明,如若不用银针封住它,继续让它游走在五官七窍之间会怎么样,不用我继续说了吧。” “那你怎么没事?” 燕蓉反问。 祝南星回答:“我从小接触各种毒虫草药,一来是有了抗体,二来趴在墙上看壁画的又不是我。” 第55章 巨蟒 一想到有虫子在自己眼睛里,燕蓉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摸索着起身:“那你还等什么?快把它从我眼睛里弄出...啊!!” 正说着,燕蓉突然一脚踩空,身子一歪往旁边的深处跌落下去。 祝南星听闻燕蓉处发生意外,心说真是个惹祸精,眼睛看不见了都不耽误闯祸。 赶到近前时,燕蓉差点就要抓不住那块小石头了。 “快把我拉上去!” 祝南星双手紧握着燕蓉的小臂,可那到底是一个大活人,她一个女孩子就算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就这么徒手将人拽上来。 “你自己也用力呀。”祝南星努力坚持着。 脚边的石子还在簌簌地往下落着,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被燕蓉拽下去。 就在进退两难的当口,祝南星竖起耳朵听了听后对燕蓉说。 “不好意思,我拉不住了。” 燕蓉急道:“你...你敢撒手的话,我哥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哦。”祝南星并不在意,反而故意将手松了松。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燕蓉平时虽然有大小姐的架子,但这会儿是真害怕了。 “我错了,你千万别松手,我还不想死啊!” 祝南星借机讨价还价:“那你以后不能再缠着言子卿,对我也要礼貌有加,不许再喂喂的了,能做到不?” 燕蓉有些迟疑:“你不是不生气我跟子卿哥哥来往么?” 祝南星故意又将手松了松,燕蓉立马改口。 “我答应我答应,以后子卿哥哥就是我亲哥哥,你就是我燕蓉的亲嫂嫂!”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祝南星将手猛地一抽,失重感让燕蓉瞬间怔愣地说不出话来,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惊声尖叫。 “别嚷了,一人高的距离还摔不死你。” 祝南星说着,自己也扑通一声跳到了燕蓉的旁边。 擦亮火折子,她仔细分辨着更远一点的地方是什么去处,明明洞穴的尽头是处死路,倒是被燕蓉这一滑,摔进了一个新的天地。 燕蓉经过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对祝南星那是又怨又恨。 “你故意的,明知道下面有路,就欺负我看不见!” 祝南星对火折子发誓:“天地良心啊,我刚刚为了救你火折子都扔了,两眼一抹黑咱两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去。” 燕蓉更急眼了:“难道你刚才真的想摔死我,好你个毒妇...” 祝南星直接塞了个药丸在她嘴里:“我要是想让你死,你还能活到现在?是听石子坠落的声响,猜到悬崖下面有东西的。” 燕蓉本想吐出口中的药丸,可是尝了尝还挺甜的,而且吞了之后明显眼睛处的灼热和异物感好了很多。 “谁叫你故意整我...”燕蓉嘟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祝南星比她还想知道:“不管是什么地方,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得赶紧找出口才行。” 燕蓉奇道:“为什么时间不多了?” 祝南星探着脑袋去看石台下面有没有路,一边回答燕蓉。 “刚才那群人卸了不少火药在洞口,还说按计划准备好了,准备好那么多火药做什么呢,总不能是修桥铺路吧。” 燕蓉终于智商在线了一次。 “他们要炸山?” 祝南星点头:“从他们选择的这处洞穴来看,要么是知道这里头的秘密,奔着壁画而来,要么就是干脆想毁掉线索,炸了一了百了,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我们都是必须要灭口的存在。” 燕蓉后怕道:“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跟我们寒沙州对着干?” 祝南星想起那个黑靴子可能跟暗卫有关联,不敢小觑:“这些人的来头恐怕不小,总之...” 她话说到一半,回头去看燕蓉的时候,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燕蓉已经上过一次当,就觉得这次祝南星也在故意逗她。 “你的套路本小姐早就摸清了,别想再故意吓我。” 可这一回即便胆大如祝南星,也震惊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将声音尽量压低提醒道。 “你别站在那个地方,蹲下来,慢一点蹲下来...” 燕蓉不屑一顾,一副老娘什么也不怕的样子抻了抻懒腰,可是手刚抬起来,就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嘶嘶~ 伴随着沙沙的一阵声响,从暗处慢慢探过来一个头方口阔的巨型三角脑袋,两端的竖瞳瞪起足足有西瓜大小。 由于大部分身形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楚它是从何处而来,但在火折子的光亮下,头上的鳞甲泛着诡异的光芒。 燕蓉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鼻子还好使。 只觉得身后一股子腥风逼来,自己就被祝南星顺势扑到在地。 那怪物见一击不成,顿时暴躁起来,可有些畏惧祝南星手中的火折子,不敢轻易靠近。 岩壁上的石子被他身躯磨蹭地纷纷掉落,只等待着两人稍有不慎,它就会卷土重来,扑上近前将人一口吞入腹中。 “是壁画上的山神。” 祝南星扶着燕蓉已经退到石台的边缘处,她一眼就认出那双竖瞳就是壁画中出现过的眼睛。 燕蓉此时抱着祝南星好像抱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壁画上不都是些制药的流程吗,哪来的什么山神啊。” 燕蓉之前看壁画时被小虫子毒瞎了眼,所以对壁画后面的内容不得而知。 祝南星一边思索着退路一边说:“那种古老而原始的制药方法,就是在炼制一种特别的草药来供奉山神,只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壁画里黑雾的背后,竟然是一条能生吞活人的大蟒!” 说着,她看了看脚下问燕蓉。 “刚才的事再来一遍你没问题吧?” 燕蓉不明所以:“什么事?” 祝南星深吸了一口气,眼看着那大蟒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吃人的冲动,对着燕蓉就喊。.qqxsnew “跳,快跳!” 第56章 江湖风云渐起 言子卿自从带队前往万江城打探消息,一路上眼皮就在不停地跳。 虽说燕无名已经打了包票,找到人后一定第一时间将消息带给他,可是没能亲眼看着祝南星平安无事,心中总有些忐忑。 勒马停步,言子卿的动作引来其他人的询问。 “阁主?” 说话的是除了没头没脑兄弟两个外,另一坐堂的堂主,名叫段磊,在蝉衣阁中以手段凌厉,身法奇快闻名。 同时,他也是蝉衣阁中另一派声音的代表。 “你们先走一步,我办点事,稍后就来。” 言子卿说完催马欲走,却被段磊挡在去路。 “阁主,属下多言,此时恐怕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言子卿皱眉,已经明显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让开。” 段磊听后不为所动。 “万江城刚遭血洗,寒沙州人人自危,明显这伙人是冲着几年前的旧事而来。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背后之人出手,这个时候不该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前功尽弃,严老令公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言子卿怒道:“放肆,你该晓得是在跟谁说话。”qqxδnew 段磊干脆下马而跪。 “属下自知是在犯上,可是不愿阁主为美色迷惑,置阁中大事于不顾,如此不光弟兄们会寒心,九泉之下的亲人也会不得瞑目。” 言子卿捏着缰绳的手上青筋尽露,双腿一夹马肚,纵马直接从段磊跪着的身上跨了过去。 “我再说一遍,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更是我的爱人,最亲近的人,如果一个人为了报仇而置身边人于不顾,那才真的会令人寒心。” 言尽于此,两匹骏马分别载着言子卿和司墨,脱离队伍往远处而去。 另有人也翻身下马,将段磊从地上扶了起来。 “段堂主,阁主他就这么走了?” 段磊再看向言子卿背影的目光中,带了丝狠辣。 “通知弟兄们,按备用计划行事。” 说着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大力扔在一旁的树坑中。 “既然他领不了这个头,那就别怪老子不配合了。” 司墨走远后频频回头看向队伍的方向。 “阁主,他们不会另有过激的举动吧。” 言子卿显然是早有应对之策,他一声口哨过后,鹰隼鸣叫破空而来,在头顶盘旋不去,正是许久未见的奥苏。 司墨见到奥苏颇有些惊讶:“哎?这小白眼狼不是一直跟着梅闹来着,怎么今日舍得飞回来了?” “自然是我让他带回来的。” 说着,言子卿将一个小纸条塞进奥苏脚边的竹筒里。 “动起来也好,就怕他们不动。” 话音刚落,就听到山中隐隐有爆破声传来,土石横飞间有一道烟尘缓缓上升。 言子卿眺目远望,心想:别是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 祝南星抱着燕蓉从石台上一跃而下,正好躲过巨蟒迎头的一击。 火折子由于动作过大而忽闪欲灭,祝南星明白,一旦这一点光亮泯灭,那巨蟒便再无顾忌,加上黑暗之中看不清道路,两人一定有死无生。 可是那巨蟒动作奇快,来去如风,已经容不得祝南星慢慢再做打算了,摇头摆尾间,已经又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这一次它扬起蛇头,微微后倾,想要找准机会一击毙命。 祝南星深知这刚落脚的石台也已经不再安全,强拉硬拽着燕蓉往下一块跳去。 头顶碎石一片片地掉落,祝南星和燕蓉就抱在一起,一路从一个又一个石台上滚下来。 直到重重地一声闷响,两人似乎已经滚到了底,身上这碰一下那刮一下的可没少受罪。 祝南星也觉得身上跟散了架似的,而火折子早就已经在翻滚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燕蓉催着祝南星:“那怪物追上来了吗?我们安全了吗?” 祝南星破罐破摔:“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的?你又没瞎!”燕蓉此时全部的希望就是祝南星,可不允许她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祝南星拍拍手:“我总共就带了两根火折子出来,现在全都没有了,跟你没有什么区别。” 燕蓉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那怎么办,我不想死!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祝南星一听:嘿,你还挑上了。 不过她们掉到洞底后,好像确实没有了那条巨蟒的踪迹。 祝南星趁机在地上摸索,指望着能够将丢失的火折子再找出来,至少能看看眼前是什么所在。 摸着摸着她登时周身神经就是一紧,还没容得张口提醒,身子就被巨蟒缠了个结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蓉听到黑暗中有什么声响,但是呼唤祝南星却无人应答,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还在么?别吓唬我,喂!” 祝南星听声音,知道燕蓉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可是那巨蟒筋力绝伦哪里是她能够比拟的,只觉得身上被越勒越紧,口鼻中不断有腥臭味传来,想必蟒头已经到了近前。 蟒蛇因为无毒,都喜欢在绞杀猎物之后整个吞下。 祝南星一想到自己即将死的又痛苦又丑,眼前的黑暗就变得更加浓稠了。 说不清楚是燕蓉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祝南星真的有主角光环命不该绝。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知碰到了哪里的机关,霎时间洞壁上的火把依次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整个洞底。 冷血动物大多惧怕火光,尤其在这阴黑的洞穴中,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的巨大蟒蛇。 被突如其来的火光一吓,缠绕的力道一松,被祝南星找到机会将手抽了出来。 她知道巨蟒不多时便会适应火光,自己的生死可能就在这毫厘之间。 于是悄悄摸出在洞外截取的苇子杆,里面是早就塞好的一枚淬毒银针,对准巨蟒的一只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吹了出去。 巨蟒吃痛,放开了祝南星,在地上疯狂甩动身体。 祝南星还没来得及跑远,身体就被巨力带上了半空。 仅剩一丝理智,她心想自己也真是倒霉,没被蟒蛇绞死,到了却逃不过被它拍死的命运。 第57章 他总是能及时赶到 身体像破口袋一样斜飞了出去,祝南星心道这次难逃一死了。 眼看就要撞到洞壁上,预期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反而像是落入了棉花堆中,还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失重感让身上颇为不适,所以祝南星扭动了一下,不料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制止。 “夫人,小心别动。” 祝南星艰难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绝伦的侧脸。 在火把映照中,好似神只一般令人安心。 言子卿一手扯着飞索,一手揽着她轻飘飘的落地,谁知祝南星身上真的没什么力气了,脚下发软径直跌了下去。 但她此时完全不需要担心,知道下一刻就会有温暖的怀抱在等着她。 “你来的,好慢啊...” 祝南星哑着嗓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抱怨。 言子卿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以示惩罚:“你是属泥鳅的吗?一转眼就能不见。” 祝南星眯着眼睛傻笑。 这会儿功夫,司墨也已经扶着燕蓉,往两人这边汇合过来。 燕蓉已经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巨蟒还在东撞西撞,洞壁上有不少火把已经在其翻滚之中熄灭掉了,不过几人借着剩余的火光,还是将这怪物的样子瞧了个一清二楚。 它全身遍覆琉璃鳞甲,上面印有大大小小好似铜钱的印记,在火光之中变化莫测。身体前粗后细,尾部更是细如钢针,能行而生风,也能竖起扑咬猎物。 祝南星直叫一声好家伙,竟然是传说中早已经绝迹的森林金钱蚺。 蚺是蛇之最大者,而这条周身遍布铜钱的金钱蚺不知活了多少年,体型更是巨大,足有三四百斤的重量。 这只刚刚被祝南星弄瞎了一只眼,独目之中红丝乱系,凶光闪动射着寒星,犹如红烛,在这阴暗的洞底,好似鬼火一般上下窜动。 蚦类多栖丛林密集之处,按说不常在这中原一带的北方活动,搞不好又同那尸参一样,是被什么人故意养在这个地方的。 祝南星觉得喉咙干涩难耐,一看自己的手掌有些发黑忙扶着言子卿站起身来。 “快,这蚺是有毒的,不能让它在这个狭小的洞底放出毒气。” 一般来说蚺类无毒,都靠绝伦的筋力绞杀猎物,可唯独有一种例外,名字叫做锦鳞蚺。 传说锦鳞蚺也被称为“淫龙”,一旦女人为其所缠必定以尾入阴,生还的寥寥无几。而且在其口中有一个毒囊,可以吐毒,即便是以治蛇毒的方法治好了,也会留有后遗症。 这森林金钱蚺,就是锦鳞蚺当中最厉害的一种。 祝南星自恃从小对多种毒物都有抗体,可是偏偏遇到了这条快成了精的金钱蚺,被缠绕的时候抵着蚺口将毒气尽数吸入体内,很快游走周身,再不施救命将休矣。 言子卿见祝南星脸色黑青就知道不好,问她应该怎么做,还有没有解毒的药剂。 祝南星摇摇头,指指燕蓉脸上残存的几根银针,又指指身上的几处穴位。 “能解蚺毒的尸参我没有带出来,不过...金钱蚺的尾骨是难得的良药,你先...将我的穴位封住,再...杀蚺取骨...” 眼见着祝南星体力慢慢下降,言子卿红着眼,替她封好穴位后,抽出腰间软剑。 取下一根墙壁上的火把,叮嘱司墨。 “将她们两个看好了。” 说罢就飞身上前,与金钱蚺开始了肉搏。 燕蓉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而且视力也在逐渐地恢复。 她看到祝南星全身无力地靠在岩壁上,关切之心竟然胜过了与金钱蚺搏斗的言子卿。 “喂,你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祝南星摇摇头,已经懒得再去提醒她称呼这件事了。 她暂时没理燕蓉,借着火光将周围的地形看了个大概。 不远处有一个巨大模糊的影子,她联想到之前的壁画内容,将司墨叫到身边说道。.qqxsΠéw “先生他一个人,恐怕敌不过这个传说中的怪物,你拿着我这根苇子杆还有火把,去...助他一臂之力。” 司墨想说这世界上还没有他们先生搞不定的事情,可是看着金钱蚺确实太过于巨大,就附耳在她嘴边,仔细听着如何布置陷阱圈套。 等待祝南星说完,早已经是气力不支,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 司墨有些手足无措:“夫人?” “我没事...”祝南星此时眼中的光都暗淡了不少。 她示意身边的燕蓉:“这不还有大小姐在呢。” 司墨点点头,转身跑开。 金钱蚺浑身鳞甲刀枪不入,他的软剑杀伤力显然受到限制,即便用尽全力去砍,也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燕蓉见言子卿正在利用灵活的身法,一边躲避巨蚺的袭击,一边考虑着如何从被动局面下摆脱出来进行反击。 担心之余,问祝南星:“你的办法行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们几个人没准都得给这怪物打了牙祭。” “行不行由天定...”祝南星说着用脚踹她:“反正我们两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问你点事?” 祝南星还不忘自己要调查蝉衣阁的事,只不过从前是为了奖金,现在是为了满足临死前的好奇心。 “什么?”燕蓉问。 祝南星挪一挪后背,尽量让自己靠的舒服一点:“你当真曾经跟蝉衣阁主有过婚约?” 燕蓉得意:“当然,本姑娘从不骗人。” 被澄清的婚约,也算是婚约嘛~她心里这么想。 “那...”祝南星:“蝉衣阁到底是个什么去处,他们的阁主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 燕蓉当然想说,蝉衣阁里的两个核心成员就在眼前,你干脆问他们好了,可转念一想自己答应过言子卿,不对祝南星说起他真实身份的事,只得推脱说。 “蝉衣阁的事,没人比子卿哥哥更了解了,你还是问他吧。” 这个回答出乎祝南星的预料,她将目光看向远处同金钱蚺周旋的言子卿,恍惚间好像重叠了那个头戴半月面具,身穿月白袍子的身影。 “言子卿..原来最了解蝉衣阁的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第58章 还来了帮手? 言子卿虽说拥有着上层的功夫,可是在面对金钱蚺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也占不了太大优势。 一来这巨蚺瞎了一只眼,与生俱来的暴虐性子让它杀红了眼。 二来与之距离需要格外保持好,近了,难免被它张嘴一口毒气喷中,远了,又怕它吐毒祸害洞里的其他人。 所以他在于巨蚺的搏斗之间,仔细观察着祝南星所说的那个毒囊的位置。 就在一个转身之间,言子卿动作稍慢被蚺头追上。 金钱蚺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将这个左逃右窜的食物吞入腹中,言子卿脚蹬岩壁一借力,生生在半空中转了方向,紧接着寒光闪动,一剑将巨蚺口中的毒囊挑掉。 这一幕看得众人胆战心惊,祝南星更是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真是个亡命之徒。” 燕蓉则是满眼的崇拜:“子卿哥哥哪次任务不是九死一生,可他都能化险为夷,有这份英雄胆略还能如此翩若谪仙,你说他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祝南星总是善于抓重点的:“九死一生?” 燕蓉自知说露馅了:“我,我是比喻。” 其实不用燕蓉说,祝南星是多么心思玲珑的一个人,无论是其背后的刀伤剑伤,还是今日勇斗金钱蚺时表现的临危不惧,都说明他绝不止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那么简单。 尤其当燕蓉告知她言子卿很有可能与蝉衣阁有关时,祝南星瞬间有些后悔说了要等他主动告诉自己的话。 就应该将人绑在椅子上,拿着小皮鞭审问。 即便此刻祝南星想的再好,也都只能等待几人能平安脱险时再说了。 金钱蚺被剃掉了毒囊,黑青色的血留了满嘴,看起来更加恐怖,同时也冲撞地更加凶猛,整个洞底都被它庞大的身躯震荡地簌簌掉着灰土。 言子卿担心地朝祝南星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愈发不好,可就是这一分心的功夫,背上挨了金钱蚺尾巴的一记平扫,身子歪了歪,往旁边的洞壁撞去。 他单膝跪地,手拄着软剑,口腔中全是腥甜的味道。 不过他硬是紧咬着牙关,不能在这个时候吐出脓血让夫人担心。 金钱蚺一击得手有些飘飘然,它将身子弓起老高,居高临下地看着言子卿,似乎在说看你这下怎么逃。qqxsnew 言子卿正紧盯着它的动作,判断躲闪的时机,就听司墨在旁边叫道。 “先生,这边,这边!” 巨蚺见言子卿眼神飘向别处,趁机突袭,卷着腥风就扑了过来。 言子卿身小灵活,往旁边滚去,起身后径直冲向司墨。 眼看着血盆大口就在身后,金钱蚺存了一个猛冲,蛇信子嘶嘶地作响,言子卿见时机已然成熟,趁蚺头再一次向自己咬来,往旁边一闪。 金钱蚺收不住力道,一头就钻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容器之内。 司墨反手就将门关住,又拿外面的铜栓压了个结实,任由金钱蚺力量再大,也休想从这当中出来。 然后他依照祝南星的说法,将烧的所剩不多的火折子点燃,放进苇子杆中,对着炉内一吹,滔天的火光从容器中冲起。 言子卿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竟是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眼见着怪物伏诛,祝南星在燕蓉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炼丹炉焚力非比寻常,而且由于常年炼化丹药,药液和油脂肯定是布满炉壁,任这巨蚺再厉害,片刻之后也会烧成灰烬。” 祝南星轻咳着,将一个帕子甩给言子卿后别过脸去。 “想吐就吐吧,不用掖着藏着。” 言子卿惨笑:到底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一个医术精明的大夫。 不过他还是舍不得弄脏了祝南星的帕子,转头吐下一口黑血后问道。 “这么继续烧下去,还能取到完整的尾骨吗?” 祝南星回答:“没事,蚺类尾骨的坚硬程度远胜过铜铁,尤其是金钱蚺,尾骨好似一枚枚的铜钱串起来一样,万金难求分寸。” 说着她露出惋惜的神色:“要不是中了毒,整条卖出的话这下半辈子都不用愁银子花了。” 言子卿笑她财迷:“不用如此,你也不愁银子花。” 燕蓉:你们一定要在眼前虐狗吗? 透过炉子上的孔眼看去,金钱蚺巨大的身躯在火舌一吞一吐间逐渐焦黑。 反正也是在等待期间,就在言子卿问祝南星巨蚺尾骨如何入药时,洞底四壁开始剧烈地震颤。 他将祝南星护在身前,仰头向上看去。 只见土石翻滚间,有一个相比更为之前的金钱蚺更加硕大的脑袋从岩壁中钻了出来。 它从高处游下只用了眨眼的功夫,目标对准了正在燃烧着的炼丹炉就撞了过去。 几人由于离得太近,不免被翻到下来的火星砸到,互相搀扶着向后退开。 而那新出现的怪物用它庞大的身躯,硬是在摩擦之间将金钱蚺身上的火扑灭了。 眼见着火堆之中的焦黑已经没了生气儿,怪物目中凶光大盛,看向几人躲开的区域。 “完了。” 祝南星咂舌: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洞中竟然还有一条身形更为巨大的母蚺呢! 母蚺不同于金钱蚺有着特别绚烂的鳞甲,反而是通体漆黑,硕大的脑袋上隐隐有两个凸起,好似龙未成形的犄角一样,再让它养上个百十来年,没准真会化龙飞上九重天去。 它看向众人的竖瞳中全是愤恨,尾巴不停地拍地,恨不得即刻就将这几个人给生吞了。 燕蓉哆哆嗦嗦地问:“是不是我眼睛还没痊愈的过,怎么这条蛇比上一条看起来还大了一圈?” 她说着,用胳膊肘撞撞祝南星:“喂,现在怎么办?” 炼丹炉已经被黑蚺撞得四分五裂,再无重塑的可能。 在火把的映照下,其身后影影绰绰好似有块东西矗立在那,将原本就不大的洞底通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祝南星不舍地看了看那条黑色巨蚺身下的金钱蚺尾骨,吞了吞口水道:“跑...” 燕蓉好似没听清楚:“什么?” 言子卿转身背起祝南星大喝一声:“跑!快跑!” 第59章 其中的关联 巨大的黑蚺准确地捕捉到了几人的动向,它不慌不忙,先将身下那条金钱蚺的尾骨一口吞入腹中,裹着汹汹来势就冲向几人。 言子卿也看到了黑蚺身后的东西,先带祝南星等人逃了过去,自己则抽剑继续充当引开黑蚺的诱饵。 到了近前祝南星才看清,这是由一整块石板组成的巨大石门,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看不懂的文字,与壁画上的文字倒是有相像之处。 燕蓉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一条不行还来了一条更大的,看来这次是死定了,不过好在有子卿哥哥在身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能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也值...哎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祝南星当头一个暴栗敲了个正着。 “你打我干什么?”燕蓉对着祝南星怒目而视。 祝南星目光依旧没有从面前的石门上离开:“我敲醒你这个恋爱脑,小小年纪就想着死啊死的,我还没活够呢,能不能别乌鸦嘴。”仟千仦哾 燕蓉被怼得有了免疫力:“不说我们现在根本逃不出去,背后还有一个怪物跟着...” 说着指指祝南星灰青的脸色:“就算是能逃出去,没了金钱蚺的尾骨,解不了毒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祝南星闻言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寻找开门的方法。 燕蓉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那个,我的意思是既然都凶多吉少,那我们死在一起好歹有个伴儿,黄泉路上不孤单...” 正说着,突然从身后飞来一块碎石,穿过燕蓉和祝南星,深深地嵌进了石门上。 大约是言子卿和那黑蚺激战之中,被巨蚺用怪力扫起的石子不小心甩到了这边,要是稍微歪个几分,不是燕蓉的脑壳被贯穿,就是祝南星的脑浆涂地了。 祝南星看着燕蓉那吓愣了的表情:“还想死么?” 燕蓉用力地摇摇头:“我闭嘴,你快找开门的方法。” 石门严丝合缝,一定是有什么机关控制,可是原本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找寻就已经很是不易,何况还要承受着随时被巨蚺吞入腹中的恐慌。 祝南星心中也慌乱不止,而且受毒素的影响,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突然她想起燕蓉此前曾经不小心误触过火把的机关,洞底不可能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机关控制,就让她努力回想。 燕蓉绞尽脑汁:“不行,我上次是胡乱摸的,而且眼睛看不见,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的机关。” 祝南星又问:“那总有触感吧,仔细回忆一下,你难道不想因为救命之恩被你子卿哥哥记一辈子嘛!” 可能是被临近死亡的那种气息感染到,更有可能是被祝南星的说辞动摇道,燕蓉神情亢奋,紧接着闭起眼睛在石门上摸索着。 “由于是要操控的机关,所以高度大概率会在肩腹的位置上...” 祝南星推测,一边带领着燕蓉的手去触碰石门。 巨大而古老的石门,凸起的石刻更加为其增添了古朴的力量。 燕蓉一分一毫地摸索,突然她感觉有一块熟悉的纹路。 “就是这!”说着,她指着一处像蛇一样的文刻处,用力按了下去。 顷刻间,洞底开始回响起轰隆隆似闷雷一样的声音。 “我找到了,竟然找到了!子卿哥哥门开了!” 燕蓉兴奋地喊道。 祝南星点点头:这丫头多少带了点狗屎运在身上的。 言子卿与黑蚺周旋了良久,体力明显有了下降,见到祝南星她们这边成功开启了石门,且战且退用内力一掌打在一个石柱上,将扑身而至的黑蚺压了个正着。 不过这样一来仅仅给自己赢得了片刻的脱身时间,等重新将祝南星背在身上时,那巨大的黑蚺已经拧身将石柱绞了个粉碎。 蚺头一窜,身子就从那堆碎石之中出来,它用力太过猛劲,带起了不少碎石和灰土,像是卷起一道沙尘暴朝几人扑来。 祝南星就觉得背后劲风一带,几乎就要抓不住言子卿的肩膀飞出去。 好在言子卿察觉到身后异样,躲闪将祝南星转了个圈抱在怀中,垂眸之余见到她脸上的黑气已经开始蔓延到了脖子上,甚至开始走向前胸。 祝南星伸手抹去言子卿额头上被碎石划伤的细小伤口,用力挤出一个微笑。 “快走,带他们出去。” 几人不敢再做迟疑,连忙躲进了石门之后。 不知为什么,那黑蚺似乎对石门颇为抵触,只在远处愤怒地转来转去,不敢靠近。 燕蓉一看黑蚺认怂了,觉得如获新生,一边在甬路中前行,一边凑到言子卿身边。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哎对了子卿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成亲仪式已经告一段落了吗?我哥不会发现我跑出来了吧?” 言子卿没有隐瞒,将万江城遭不明人士血洗的事情,告诉了祝南星和燕蓉。 祝南星联想到之前暗卫的出没,若有所思。 “我们也是因为被一群黑衣人追赶,误打误撞跑进了这个洞中,我们来时的洞口已经出不去了,既然你们能从外面进来,我们只需要原路返回就能出山。” 言子卿却摇摇头:“和金钱蚺搏斗时,已经被它撞下来的石块堵住了。” 燕蓉指指前面的路:“顺着这条路出不去吗?” 祝南星说:“刚才在洞底时,尚且能够感受到有气流的流动,如今却感受不到一点,我恐怕这个尽头是条死路。” “死路!?”燕蓉不信邪,拍拍屁股就往里面冲去。 言子卿不放心她自己前去,让司墨带上火把紧紧跟着。 果然小亮点在不远处就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惊叫,燕蓉小跑着冲了回来。 “里...里面全是死人骨头!!!” 祝南星似乎是早有预料,在言子卿的搀扶下,两人来到石门通路的尽头。 满地的白骨多数都已经发黑,看起来似乎都是中毒而死。 “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试药而死的。”祝南星说。 寒沙州的后山有这样一个秘密炼药场所,连燕蓉都不知道,再联系起万江城的秘密箱子,她大胆猜测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第60章 彼此的默契 祝南星正低头思量着其中的关联,就听燕蓉指着白骨上面的一处雕刻说道。 “哎你们看,这些石头好像...会动...” 几人顺着燕蓉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通路的尽头,成堆的白骨上方,雕刻着一整面石画图腾,与外面壁画上的笔触风格颇为相似。 最让人惊奇的是,此刻这些图腾全部按照一个方向,好像水流一样缓缓移动,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同时看到,恐怕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燕蓉慢慢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石头怎么会动的...” 她话还没说完,雕刻突然就停止了“流动”,此时燕蓉才看清,图腾的凹槽间汇集了成千上万的小虫子。 它们聚集在一起平时一直沉睡,遇火光而苏醒,顺着雕刻按照一定的方向共同移动,远远的看起来就像是壁画雕刻动起来一样。 感受到生人的靠近,小虫们停止移动,全部摆出了警戒姿态,随时准备一拥而上。 “用布条裹住眼睛!别看!” 祝南星认出这就是外面壁画上能够令人失明小虫的成虫状态,她紧走两步上前,抓着燕蓉手臂,利用惯性将她甩了回来。 可自己却正面暴露在了虫群的面前。 虫子们此时受到了惊吓,嗡嗡卷成一团,黑云压城一样就冲向祝南星,瞬间就将人层层裹住。 “喂!危险!” “夫人!” 司墨和燕蓉惊叫着。 言子卿神色一冷,口中让司墨带着燕蓉往后退,自己却提剑冲上前去,剑锋划出一条血路,来到祝南星身边。 他用袖子将祝南星整个脑袋都捂住,无暇顾及自己的弱点正好暴露在虫群当中。 眼中一阵酸疼过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祝南星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扒着言子卿的肩膀去看他的眼睛。 大概由于虫群数量太多,言子卿两眼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已经肿得跟核桃一样了,而且眼角流出淡黄色的眼泪来。 无论祝南星怎么去擦,都还是有新的浊泪渗出,心疼的她一个劲儿埋怨。 “我都说了先挡住眼睛,你是傻子吗?!” 言子卿却不以为然:“就算以后真要瞎了,我也希望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你。” 明明情况危急,可是言子卿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安心之余还能顺带着拨动心弦。 祝南星象征着一拳打在他胸膛上,却被他一把攥住。 “你怎么样?” 说来也奇怪,祝南星原本以为在甬路上时,是仗着自己从小接触草药,身体有些抗毒性,而且没有接近那些壁画才免于失明。 现在都被虫群围住了,可眼睛除了不时被粉尘迷住以外,并没有其他异状。 “我没事。”祝南星发现自己是例外之后,反而去仔细观察围绕在身边的虫群。 发现只要自己稍一靠近,虫群就会自动避让开来。 她试着伸出手,慢慢地拉着言子卿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去。 燕蓉和司墨的虽然幸运没被虫群淹没,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此刻也都成了睁眼瞎,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妄动。 祝南星来到两人近前,赶走了身边的毒虫问道。 “大小姐,司墨,你们有没有受伤?” 燕蓉已经成了泄了气的球:“我又看不见了,这下咱们是彻底出不去了,四个瞎子还怎么玩啊。” 祝南星哭笑不得:“好消息是,我还没瞎...” 燕蓉一听惊讶不已:“哦?为什么?为什么两次你都没事,是不是偷吃什么解药了?” 祝南星摇头:“有解药的话,我才不会搀你那么久。” 燕蓉想想也是:“这是好消息,那还有没有坏消息?” 祝南星声音一沉,她手臂上的筋脉几乎已经都变成了黑色。 “坏消息就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不知道还能给你们当多久的眼睛...”m.qqxsnew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一紧,言子卿让她不要胡说。 她将几人安排在石壁处坐好,吹灭了手里的火把。 火把一灭,虫群好像失去了活力,重新在石壁上列队趴好。 祝南星把身上剩余的流萤粉全部拿了出来洒在地上,借着这些光亮寻找逃生的线索。 “哎?” 当她把目光聚集在石壁上时,发现重新聚集起来的虫子排成了不同于之前的图案。 图腾的中心,之前被虫群覆盖的地方此时让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档,绕成盘蛇的模样,与周围的石刻有着明显的分界。 “这上面似乎有一个机关,我要不要试试?” 祝南星问众人。 燕蓉是不介意死马当活马医的,言子卿叮咛了句注意安全后,还是不放心,摸索着想要站起身来跟着。 祝南星看他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赶紧拦住他:“行了行了,老太太扶墙杀怪是吧,我自己有分寸。” 说着她独自一人来到机关前,深吸一口气对着机关就按了下去。 初始并没有什么动静,正当祝南星怀疑这个机关是不是假的时,轰隆的闷响伴随着土石碎裂的声音,一道口子自脚下蔓延开来。 祝南星正好靠近边缘,没站稳就往深处跌了下去。 多亏了言子卿耳听得灵敏,顺着方向窜过来,一手拽住了她下落的身体。 等到裂隙稳定下来不再扩张,祝南星拍拍脸上的灰土抬起头。 “眼睛看不见都这么厉害,不愧是你。” 言子卿见祝南星还有心情玩笑,就知道她没受什么伤。 祝南星轻功一直就不错,借着言子卿用力的方向,顺势攀了上来。 不断有风从下面的通道吹上来,几人在裂缝边缘站定。 听祝南星介绍下面是什么去处。 借着昏暗的荧光,能看见地洞中深不见底,两侧是无数根交错的石梁,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有的甚至只有成年人一个巴掌宽。 别说现在几人看不见,就是能看见,稍有不慎都有坠入深渊的风险。 祝南星先说道:“接下来就是考验我们彼此之间默契的时候了。” 燕蓉听了将头摇成拨浪鼓:“我跟你能有什么默契,这不就是让我去送死?” 第61章 你死也别想逃开我 祝南星一摊手:“留在原地也是等死,跳与不跳随你。” 燕蓉左右摸索,拉着言子卿的胳膊:“那我要跟着子卿哥哥一起。” 言子卿眉头皱了皱,还没等拒绝,祝南星率先去挤到言子卿和燕蓉中间。 “不止你,我们所有人都得靠你子卿哥哥接应。” 说罢不再理会燕蓉的胡搅蛮缠,问众人:“准备好我们就开始了。” 见言子卿和司墨都点点头,祝南星分辨着这些石梁哪些跳上去能更安全。 “左三尺,宽两尺半,高度半人,跳。” 一声令下,言子卿毫不迟疑地就迈开了步子。 稳稳落地之后,他仰面点了点头,祝南星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司墨,你第二个。” 司墨虽然也信任祝南星,可是眼前的障碍让他略有些惧怕,不过听着言子卿剑柄敲击石梁的声音,多少还是能辨别出大概的位置的。 几个深呼吸之后,他也稳稳地跳下,落在了言子卿的身旁。 燕蓉到了边上,半个脚掌悬空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挪动一步,气得祝南星只能用腰带将人和自己捆在一起。 “如果跳不好,跟你同生共死的可就是我了。”她威胁道。 燕蓉都快哭了:“谁要跟你同生共死,你也配呜呜呜....” 祝南星瞅准了位置:“少废话,跳了!” 燕蓉被祝南星一个向前的力道带动,歪歪扭扭的也跟着跳了出去。 言子卿感官灵敏,即便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光听声音就能判断人的大概方位,伸手就将祝南星接在了怀里。 燕蓉由于在身后,只撞在了他的肩膀处。 落稳后还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没有掉下去。” 祝南星拍拍她的肩膀:“高兴太早了,还有十几道梁子呢。” 燕蓉:“...” 几人就这样,由祝南星指挥,言子卿领路,险象环生地一路从高处往洞底跳着。 眼看着脚下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石梁,却遥遥不见地面,能站脚的位置也越来越窄。 祝南星眉头轻拧,开始将腰间帮着燕蓉的带子扯下来。 燕蓉不明所以:“喂,你做什么?为什么解带子啊?不是打算在这种地方把我抛下吧?” “下一道石梁据我们足足有9尺远...”祝南星解释道:“而且仅能容一人站立,为今之计只能用它当跳板,落到下面去。” 说着她用扶着言子卿确认方位:“面前9尺,高一人,宽...哎?小心!” 祝南星还没说完,言子卿已经箭步窜了出去。 落地时还是差了一点,身子在祝南星的惊呼中向旁边歪去,还好手中软剑插进了石缝当中,这才避免落身深渊。 祝南星手抚着胸口:这份无条件的信任,无论何时能都轻易打动人心。 “司墨,小心一点。”言子卿嘱咐道。 司墨也抽出短剑,预备在关键时刻救命用。 跳向空中时,言子卿拽住他的手顺势一荡,人就轻飘飘地落在下一处石梁上。 “该你了。” 祝南星将燕蓉推到前面,可燕蓉却一个劲儿往后退。 “不行不行,你还是绑着我吧,我自己不行!” 祝南星身后都快被她挤得没了退路:“咱们两一起跳,非得拽断你子卿哥哥的手不可...” 话音刚落,几人就听头上腥风阵阵。 祝南星仰头一看,不得了了,那条黑色的巨蚺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身子一起一伏间,就卷碎了上面的石梁。 眼看着沉重的碎石从天而落,就要砸到祝南星所在的石梁上,她把心一横,对着言子卿喊了一句“接好了”,双手用尽全力,将燕蓉推了出去,自己则朝着反方向倒下。 脚下的石梁被砸断一半,现在她同言子卿的距离已经不是纵身一跳能够得到的程度了。 燕蓉尖叫着被言子卿接住,却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司墨拽着她的脚将人接下来,上面却失去了祝南星的动静。 “星儿!” 言子卿恨透了眼前的黑暗,只能盲目地呼唤。 可四周除了巨蚺摩擦石壁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 “祝南星!”言子卿声嘶力竭:“你要敢死在我前面,别怪我撕毁契约!回春堂会据为己有,祝兰芝会接替你的位置续弦,你娘亲的牌位永远都不会供奉在祝家祠堂!” 许是这段威胁奏了效。 不一会儿祝南星的抱怨从脚下传来,动作之间还有些许水声。 “姓言的你也太狠了吧,亏我还打算跟你一生一世,你的心眼估计还没有针尖大,你们都下来吧,底下是水!” 听闻她没事,言子卿当先就放开了抓着软剑的手,笔直坠入水中。 摸到祝南星身边才恨恨地说。 “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死也不行。” 燕蓉作为单身狗感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你们就不能等到安全了再秀恩爱吗?话说子卿哥哥,你连续弦都不考虑考虑我,这样真的对得起和我哥之间的交情吗!!” 几人听闻都是一额头的黑线。 巨蚺由于身躯过大,当前困在了交错的石梁间,祝南星等几人就趁这个功夫,纷纷爬上岸。 大概是水洗轻了虫毒,众人纷纷感觉眼前有了人影晃动,不再是漆黑一片。 祝南星心道这巨蚺一身怪力,估计石梁困不住它多久,也不管这通路之中是否还有那种致人失明的小虫,干脆一人点起一根火把,撒丫子就往通路的尽头跑去。 燕蓉体力率先不支,脚步稍慢就差点被惊醒的虫群缠住。 祝南星把自己当成了驱蚊香,以身挡在虫群和众人之间,招呼着司墨和言子卿赶紧架起燕蓉逃命。 不知狂奔了多久,前面洞壁上开始出现植物的根系,不远处也开始有着亮光点点,好像是人点起了火把聚集而来一般。.qqxsΠéw 逃生的出口近在眼前,几人更加卖力地狂奔。 祝南星侧耳倾听,知道巨蚺也摆脱束缚冲将到了附近,若是让它逃出来,外面无论有多少人也都得遭殃,更别说还有成群的毒虫群。 看见洞口周围的大箱子,祝南星想到这是黑衣人用来炸山的火药,在众人全都冲出山洞之时,反而停下了脚步。 第62章 自己作的还得自己哄 言子卿由于视力没有完全恢复,同时还要兼顾着燕蓉和司墨两人,导致祝南星掉队之后,回身都没有拉住她反向跑回去的衣袖。 “祝南星...” 等到他再想回去与祝南星汇合,身体就被爆炸的气浪推出洞外,摔下来的时候距离地面足足有一人多高。 迷蒙间看着来时的洞口,直到被碎石堆积起来之前,都没再见到祝南星出来的身影。 “祝南星!” 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祝南星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外头的光刺得眼睛生疼,祝南星想要抬手去挡,可是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木然着不听使唤。 “喂,你终于醒啦!” 床榻边有人影闪动,等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是燕家大小姐。 她一见自己醒来,就冲出门去嚷嚷了一通,直到栀香把大夫带进屋中,嘈杂的声音才消停了片刻。 “好吵...” 祝南星别过头,想就此再来个回笼觉,却被一个冰凉的帕子将脸整个盖住,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燕蓉拍拍手对着大夫道:“看,还是本小姐这招管用!我哥当初就是这么叫我起床练功的。” 祝南星回了魂儿,第一件事就不忘吐槽。 “练的都是嘴上功夫吧,遇事数你嚷得最欢。” “你!?”燕蓉叉腰:“算了,我答应了子卿哥哥,不跟你计较。” 说着一拍手,端着药的婢女们列队进入屋中,足足有五六个之多。 燕蓉指着颜色不一的苦汤:“喝吧,我接了军令状的,得看着你灌下去。” 祝南星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这么多!喝药还是上供啊?!” 燕蓉耸肩,一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的架势。 估摸着是言子卿交代好的,祝南星也不打算跟燕蓉絮叨,直接问:“言子卿呢,我去跟他说。” 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由于火药爆炸的威力过大,受到气浪冲起的碎石如雨点砸落,即便祝南星护住了要害,后背和四肢仍然有不少擦伤划伤和撞伤,一动就跟扯肉一样疼。 “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还乱动。”燕蓉难得的一脸为难:“而且我劝你还是不要现在去见他比较好...” 祝南星愣住:“他怎么了?” 提起言子卿,她也顾不上身上诸多疼痛了。 “受伤了?还是毒又复发了?” 别看言子卿平时跟个没事人似的,身上的热度发作起来可是会随时要了人命的。 就在燕蓉不知该怎么开口之时,祝南星已经等不及听她的答复,连滚带爬从床榻上滑下来,一瘸一拐地撞出门去想要自己看个究竟。 言子卿正从外面回来,站在院中与人说着话。 树下长身而立,透过树叶细碎的光打在他周身,好像在雕琢一块温润的美玉。 见到祝南星清醒过来,他摆摆手让身边人退去。 祝南星见到人没事,心放回了肚子里,快走两步就迎上去,可手刚刚抬起却从他衣袖间擦过,言子卿眼中如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径直向身后的燕蓉走去。 “你哥呢?” 燕蓉心虚地指指旁边的院落,神情间好像见了鬼一样。 言子卿得到了答案也不作停留,抬脚便走。 祝南星的手愣愣地举着,“夫君”两个字还含在嘴里未出,听得人早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栀香不忍看祝南星一直站在原地,小跑着过来。 “小姐,咱们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可抬头看见她眼中噙着的泪水将落未落,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姑爷也是,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小姐置气...” 燕蓉却一跺脚站了出来:“我觉得子卿哥哥生气没错,他那么无条件地信任你,可你呢?无论做什么决定有没有事先跟他商量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就这么炸死了,让他怎么活?” 祝南星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燕蓉,眼角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加上此时有些病弱,那样子梨花带雨,就连女子看了都生出我见犹怜之感。 “他...咳咳咳...”祝南星这才感受到胸中憋闷难受,咳了片刻后张口吐出一滩黑血。 “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栀香反而高兴了:“大夫说小姐心火难消,乃是郁结之状,要想全解金钱蚺毒,就差这一口瘀血,吐出来才能彻底痊愈。” 祝南星疑惑:“金钱蚺尾骨不是被黑蚺吞了,黑蚺又被我炸了埋在洞中,没有药引怎么做的解药?” 燕蓉抢着说:“当然是子卿哥哥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带人挖山,找你,也为了出了那条被炸死的黑蚺,你没见他十指都磨坏了八个...”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燕蓉干脆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我们这里的赤脚医生不知道金钱蚺尾骨入药的剂量,他就用自己的身体试药,你昏死时根本灌不进去药,他就自己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喂你喝...” “你睡了几天他就衣不解带地在床前守了你几天,祝南星,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该自己追上去,把子卿哥哥哄回来!” 燕蓉说到激动处,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泛红。m.qqxsnew 祝南星听完后消化了许久,她蹭蹭湿润的眼角问:“我睡了多久?” 燕蓉伸出手比划:“整整四天五夜。” 祝南星摸着自己的脉搏,从药汤之中拿了一碗仰头灌下。 “你们这里的大夫是不行,难怪我睡了这么久。” 说着她看了看言子卿离开的方向,抬脚欲走却被燕蓉叫住。 “哎等等,寒沙州那么大你找得到人吗?” 燕蓉招招手叫来了一个下人交代道:“去我哥的君子轩。” 祝南星疑惑平日里的小跟班突然转了性子:“你怎么不来?” 燕蓉嘴上说:“谁要去看你们秀恩爱...” 心里却全都是言子卿红着眼一脸杀气的疯魔样子,说他是玉面阎罗真是委屈了,真阎罗都没这么恐怖的好吧。 祝南星跟上下人的步伐,走了几步后却又停下来,转头对燕蓉道。 “谢谢你啊,大小姐。” 第63章 你是我最美的山药蛋 言子卿人虽然在君子轩,心早就不受控制地想要飞回到祝南星身边。 尤其看见那丫头已经清醒,拐着迎自己过来,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想要将她按在怀里的冲动。 燕无名见他走神儿,拍拍他的肩膀:“反正任务已经布置妥当,你该早点回去休息。” 言子卿摇摇头:“我们两相对峙,等就是对方稍微懈怠的那一瞬间,想一口气吃掉两个江湖大派,从而嫁祸我蝉衣阁的背后之人,实力不可小觑。” 君子轩中的气氛略显凝重,在祝南星昏迷的这段时间,江湖上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不知是什么人,借着这次万江城的事到处散布蝉衣阁将要取代万江城和寒沙州,成为江湖第一帮派的传言。 更有甚者说蝉衣阁欲联合朝廷,对江湖各大帮派进行劝降,归顺于自己,如有不从就和万江城同样的下场。 加上收到万寒两家喜帖前来吃酒的,大多都是江湖上有些名望的前辈,帮派中的长老,帮众们群龙无首,更加人人自危。 有的已经开始内斗夺权,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江湖都会沦为一盘散沙,届时无论是谁都能踩上一脚。 曲素瑶牵挂着万江城中的情况,问言子卿。 “如果真的如先生所猜测的那样,蝉衣阁中也有趁乱起事之人,那从万江城传回来的消息还如何可信?” 言子卿折扇轻摇:“嫂夫人尽管放心,万江城中无恙,只是被人封闭了城门入口,里外消息不得互通,至于为何传回的消息是遭贼人血洗,那就要好好问问前来报信之人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那人。 无意间看到门口司墨正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有事就进来说。” 司墨得到了言子卿的首肯,这才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回禀。 “那个阁主,夫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天了,这才清醒,久了身上的伤怕是...” 话还没听完,言子卿就身形一闪,众人回过神来之际,屋中已经没有了人的踪影。 燕无名调笑:“他算是彻底被人拿住了,那么大家就按照刚才分配的,各自准备去吧。” 君子轩中人领命后尽数散去,燕无名牵过曲素瑶的手。 感叹明日过后,不知江湖上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祝南星几天都没有吃喝,身上发虚,只等了半个时辰就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止不住地往旁边歪去。 言子卿赶到之时,她正抱着院里一棵树的树干苦苦支撑,誓有不见到人就等到死的觉悟。 “身上有伤不在房中好好歇着,跑到这里来是想威胁谁看?” 言子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祝南星惊喜仰头,就望进一双冷眸之中拔不出来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直入主题:“夫君我错了。” 言子卿挑眉。 “错哪了?” 祝南星困难地将身子从树干上直起来:“哪都错了...” “还想蒙混过关,不知悔改。”言子卿说罢转身欲走,可腰却被祝南星死死搂住。 “我错在不该什么事都不跟你商量,独自一人做决定,错在见解毒无望想要牺牲自己把你单独撇在世间,错在...错在...” 祝南星口中不停,似乎是要将一辈子的错都在这一时半刻认了。.qqxsΠéw “错在爱你...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言子卿脑袋中轰隆一下,震颤的感觉不比被火药炸过的后劲小。 “言子卿...”祝南星委屈巴巴的:“我...我没有力气了...” 说罢紧扣在腰间的手脱力,头重脚轻地就往下栽去。 言子卿转身将人拦腰抱起,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儿揪得心疼。 祝南星用力弯弯嘴角,就这个挤出来的灿烂笑容,竟然比晌午的阳光还要耀眼,轻易就照亮了言子卿的整个世界。 “你不生我气了?”她怯生生地问。 言子卿感受到似乎有其他目光在往这边瞧着,大步迈开:“我们回去说。” 燕蓉和燕无名等人走了之后,才从躲着的树后出来。 燕无名看着言子卿抱着祝南星离去的背影,摸摸燕蓉的头。 “这样用情至深的两个人,不是蓉儿你能轻易插足的。” 燕蓉拍掉头顶的手:“哥,我一直怀疑嫂子到底看上你啥了,有你这么打击自己妹妹的么?” 燕无名看她:“我是劝你早些放弃,免得日后自己伤心。” 燕蓉早在地底洞穴之中,祝南星将她推向言子卿自己落入水中的时候就彻底放弃了。 不说才学样貌,这种对自己都狠的疯女人,胆敢抢她心爱之人的,一定是活腻味了。 燕蓉摆摆手:“江湖之大遍地芳草,我燕蓉堂堂寒沙州的大小姐,才不会那么死心眼在一棵树上吊死。” 燕无名叹息着摇头:那你都吊了十年之久了。 祝南星经过这一番折腾真所谓是身心俱疲,在回屋的这一小段路上都差点睡过去。 言子卿看着摆了一桌子的汤药,皱皱眉头质问。 “为什么不喝药?” 祝南星看他:“苦。” “我去给你拿糖。” 言子卿起身却被祝南星拉住手。 “不要糖,要你。” 言子卿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又被祝南星撩拨了个火热,要不是看她重伤在身,真想按在榻上当场办了。 祝南星看言子卿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摇摇拉着他的手好像小孩子。 “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言子卿自己在床边坐下来,把司墨和栀香叫进来去温药。 看看祝南星恨铁不成钢道:“我是该好好罚你,不过要等到你伤好之后。” 祝南星逃过一劫,摩挲着他的手。 想到燕蓉的话,偷偷掀开言子卿的衣袖,看着原本他修长的手指间,全部用纱布裹着,轻声问。 “不是手下有人,干嘛还自己动手挖,疼不疼?” 言子卿神情微动:“自己家山药蛋子,哪能让别人挖走。” 祝南星汗颜:“什么山药蛋子...” “从土坑里刨出来的可不就是山药蛋子?” 言子卿刮刮她的鼻梁:“不过,是最美的那个。” 第64章 他或许是蝉衣阁的人? 祝南星借着养伤,安安心心当上了米虫。 这几日燕蓉有时候会过来探望,基本都以两人斗嘴告终。 这天祝南星正仰在院里的躺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晒太阳。 栀香端着一盘中原难得一见的小香瓜来到跟前。 “小姐,这西陲边境的朵甘小香瓜就是好吃,咱们中原的压根没法比。” 祝南星老远就闻到味儿,伸手就抄过一块来。 香甜味美,汁水也多,吃得她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以前就听步凉说过,我当时还想不就是小香瓜嘛,中原也不是没有,真尝到才知道是自己没见过世面了...” 栀香也赞同:“只可惜朵甘在镇西将军叛国的同年就被灭族了,现在只有不多的人知道这小香瓜的种植方法,在外面可是一金难求啊,姑爷在寒沙州还真是有面子。” 提到这个,祝南星瘫痪了两天的脑细胞开始工作。 “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他是太子的老师,所以在后宫颇受尊重我还能理解,但是怎么到了江湖上,感觉他混得更如鱼得水了呢?” 栀香一边吃一边回答:“姑爷不是曾经帮万江城的曲小姐解决过一次难题嘛,人家为了报答呗~” 祝南星摇摇头:“不止这么简单,你想想,大小姐口口声声称和言子卿是青梅竹马,也就是说他是在江湖长大的,却不知为何放着那么好的身手不用去当了什么教书先生,这不奇怪吗?而且...” 说着,祝南星顿了顿又说:“大小姐说他十分清楚蝉衣阁的事,江湖上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只对蝉衣阁一知半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 栀香抢着答道:“莫非是燕家大小姐吹牛?” 祝南星汗颜:“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和蝉衣阁有关,甚至就是蝉衣阁的人。” “什么!?小姐你说...” 祝南星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栀香立刻会意,放低声音说道:“姑爷是蝉衣阁的人?” 祝南星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栀香思来想去:“既然小姐你有这样的怀疑,干脆找姑爷问问不就清楚了?” 祝南星悔得想拍大腿:“我那不是答应了他,就算不说也不会主动追问嘛...” 早知道就不把话说得那么死了,不然没准现在任务都完成了。 栀香给她出主意:“小姐我看要不这样,下次姑爷再去议事,你偷偷跟着去听听不就行了。” 祝南星一拍手:“这个主意好,小栀香越来越聪明了嘛~” 栀香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定是小姐你最近太累了,才会一时间没想到。” 祝南星若有所思,点点她的额头:“对了,你最近跟司墨走得很近啊...” 栀香愣了愣,脸突然红了,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我...我们那就是...因为你和姑爷才...” 其实祝南星就想让栀香平时多盯着点司墨动向,毕竟他是言子卿的亲信,也是最知道底细的人。 谁知道一问这还问出了点新情况。 祝南星眨巴眨巴眼睛:“才...才什么?” 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捏着栀香耳朵:“对了,上次在祝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言子卿是故意气我才跟祝兰芝来往的?” 栀香揉着耳朵供认不讳:“我也是看小姐你为情所困,借酒浇愁...” “借酒浇愁那是后来,你这叫胳膊肘往外拐...”祝南星纠正道:“再说了我这么开朗乐观,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借酒浇愁?” “原来我在夫人心里,只是区区一个男人...” 两人正打闹得欢,就听言子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 祝南星好像被抓住了小辫子,忙堆起了笑脸。 “不是不是,夫君在我心里伟岸高大,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男人可比,嘿嘿~” 栀香偷笑:还是姑爷能治小姐。 祝南星瘪嘴:这个男人太小心眼了,惹恼他自己也不好过。 言子卿听完语气里反而带上了丝危险。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靠近过来,俯下身。 “哦?那夫人还为了别的男人借酒浇愁过?” 祝南星立刻上纲上线:“我可没有你别瞎说,从小到大我接触的男人中说话超过三十句的,就我爹,我师父还有你,栀香可以作证。” 栀香在祝南星威胁的目光中,也忙跟着点点头。 言子卿若有所思:“不对吧,那步凉呢?” 祝南星还真认真想了想说:“他从小话就少,属于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那种,算下来真到不了三十句。” 言子卿一百个不信:“十几年下来,三十句不到都能对你痴情至此,再说多了是不是就得非你不娶了?” 这次换祝南星一百个不信了。 “他?你别开玩笑了,我们那是纯纯的兄弟情谊。” 言子卿正色道:“我是男人,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我能看出来的。” 回想起步凉看向祝南星的眼神,他心里就不是一点的别扭。 祝南星摆手:“别说这个了,对了,万江城的事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言子卿回来正是同她商量这件事的。 “城中没事,有人故意传来屠城的假消息,目的是为了寻找老城主收藏的一个秘密箱子。” 祝南星摸着下巴:“我们误入的那个洞窟,寒沙州的人怎么说?” 言子卿摇头:“燕无名之前也从不知晓。” “那就奇怪了...”祝南星分析:“两家分别都有连现任管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本身会不会就是一个联系?” 言子卿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只知道有一方势力掌握了这个秘密,想要趁机一改江湖格局...” 他说着,摸摸祝南星的头发:“我最近会有些忙,没有时间陪你,你乖乖养伤不要让我分心。” 祝南星一听机会来了,拍着胸脯保证。 “去吧去吧,我你还不放心嘛。” 言子卿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心说:就你才不让人省心! 祝南星想了想又说:“对了,我这边有栀香陪着就行,你身上热毒未祛,司墨还是带在身边有个照应才好。” 第65章 行动! 祝南星心说:你可别再派个眼睛盯着我了。 言子卿似笑非笑:“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即便司墨不在,也有人替我好好看着你。” 祝南星暗道不妙,可气势上不能输:“有你这么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夫人的吗?”.qqxsnew 言子卿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不是防,是爱。” 等到祝南星和燕蓉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才知道言子卿说的那个负责盯着她的人就是燕蓉。 “我说你好歹也是堂堂寒沙州的大小姐,怎么就那么甘愿给一个教书先生当跑腿呢,不丢面的吗?” 祝南星啃着瓜抱怨。 燕蓉就坐在她面前的小圆凳上,她什么姿势,燕蓉就什么姿势,一样翻着白眼啃着小香瓜。 “我就是爱给他跑腿儿,你管得着嘛!” 论起怼祝南星,燕蓉要是第二恐怕没人敢做第一。 而这次言子卿的条件就是,在不影响祝南星养伤的情况下,燕蓉可以自由发挥随便怼。 当然他也知道以燕蓉的功力,开足马力恐怕也只有被祝南星欺负的份儿。 “那我睡觉你也看着?”祝南星问。 燕蓉四周看了看,目光定格在里头那张红木床榻上。 “没事,我寒沙州的床铺够大,你什么时候躺下我就什么时候躺下,你什么时候起身,我也什么时候起身!” 祝南星目光呆滞:“言子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给他卖命?” 燕蓉得意扬扬:“你懂什么?这是崇拜的力量!” 祝南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她见对付燕蓉这种骄横大小姐来硬的不行,就笑嘻嘻地凑上来。 “我这个人睡觉有毛病,半夜喜欢梦游,你说你要跟我同床共寝,到时候吵得你没法安睡那多过意不去。” 燕蓉不以为然。 “没关系,大不了我白天再睡。” 祝南星顺势接着说:“我梦游喜欢给人扎针,你也知道我是大夫嘛。” 燕蓉不理这茬:“我还没听说过梦游给人扎针的,很想见识见识。” 祝南星瘪嘴:“你不怕我给你扎残了?” 燕蓉挑着眉毛看她:“大不了给我治呗,你不是神医嘛。” 祝南星一看这绝对是言子卿给提前套过招的,不然这丫头不可能就这么死命地跟自己耗着。 “栀香!” 言子卿他们是傍晚起程的,祝南星看看外面,月亮已经攀上了枝头,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小姐?”栀香从外边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小香炉。 祝南星朝她眨眨眼睛:“点上安眠香,我要睡觉!” 燕蓉自以为头一次胜了祝南星一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大大方方地先在红木床榻上找好了位置躺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祝神医你自便。” 祝南星恨恨想到:等你一会儿睡踏实了,我再自便不迟。 明亮的月夜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微风与云的翻涌,反而更加衬出了一种安谧祥和的气息。 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安稳而绵长,祝南星悄悄爬起身来。 “大小姐?燕大小姐?” 她轻轻呼唤了几声,确定燕蓉已经进入了梦乡,不到明天天大亮是不会醒的。 于是蹑手蹑脚翻身下床,栀香已经把夜行衣准备好放在柜橱的里边。 祝南星换上后简装而行,想着加快脚步的话没准可以赶上最后出发的那批人。 传说江湖上有一种请轻功,叫做凤舞九天,能做到所过之处,踏水不起波澜,踩花不伤其根茎,像是凤凰在空中起舞一般飘逸自在,能够日行百里有余。 祝南星就曾经救治过会此绝技的高人,有幸跟着学过一些皮毛。 就是这一点皮毛,已经足够祝南星在追踪和赶路上远超一般人,尤其是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 寒沙州多山道,所以祝南星就借着这点本事疯狂抄小路,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看到了不远处的火把长龙。 最前面打头阵的正好被路障所阻,就见从路障那头出来一个腰挎金刀的汉子,朝着大部队喊道。 “我们首领想请万江城少城主过府一叙!” 打头阵的也不含糊,回怼道:“我家夫人岂是你说请就请的?” 挎刀汉子大笑:“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是请,再晚一点可就不好说了。” “好大的口气,我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是你。” 燕无名从队伍中催马出来,一记掌风就将那挎金刀的汉子掀翻在地。 “咳咳...噗...” 祝南星看得咂舌,不愧是寒沙州的少盟主,这一掌只用了三分绵力就能打得那汉子毫无还手之力,要是用尽全力,这人还不得毙命当场啊。 挎刀汉子吃了苦头,不敢再口出狂言,闪身退后之间,让出一个人影来。 “燕少盟主,久仰久仰。” 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被言子卿派下山去执行任务的蝉衣阁堂主段磊。 燕无名认出了他,挑眉说道。 “果然是你。” 段磊不疑有他,踱步上来寒暄:“怎么听这意思,少盟主好像早就料到会在此偶遇在下。” 燕无名摇头:“不是我料到,是你们阁主。” “哈哈哈哈,他知道也无妨...”段磊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醉心于儿女情长的乳臭小儿,不配领导我蝉衣阁。” 祝南星支棱着耳朵:这还有意外收获?听起来这位叱咤风云的玉面阎罗,还是个多情种子恋爱脑啊。 燕无名甩甩马鞭:“你既然已经打算明牌,那么我也多说无益,就请劳烦通传上面一声,我燕无名愿替夫人出席,与之见上一面。” 段磊却不为所动。 “少盟主,我们要见的是夫人。” “哦?”燕无名明显脸色有些不悦:“看来尊驾是不打算给我寒沙州这个面子了。” 段磊呵呵笑着,将武器佩剑拿在手中:“这个面子,还当真给不了。” 眼看双方就要兵戎相见,这时从队伍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贵方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 曲素瑶一身戎装看起来飒爽干练,她催马上前,对于段磊这种倒戈阵营的向来低看三分。 “不过我有个要求,必须由夫君陪我一同前往。” 段磊对她嫌恶的眼神早就见怪不怪。 一拱手:“好说,两位请。” 第66章 又是大小姐背锅 祝南星也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廊亭,一路上还寻思怎么没见到言子卿的身影。 他明明是跟着这队人一同出发,难道半路被派去做别的什么事了? 正想着,就看廊亭中又走进来一个人。 祝南星擦擦眼睛,哟,这不是自己之前跟踪的那个黑靴子嘛,之前跟燕蓉在山洞里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烛火引爆了火药,竟然没把他炸死。 虽说命大没死,但看黑靴子走路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废了一条腿。 只见他一脸牛皮哄哄走到近前,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张口却是对段磊说道。.qqxsΠéw “怎么就他们两个,蝉衣阁的那位没来?” 段磊胸有成竹般:“放心,我已经知道了其死穴所在,他跑不了。” 黑靴子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先从万江城和寒沙州入手吧。”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曲素瑶。 “曲少城主,听闻老城主离世前托付了你一个箱子,要想你万江城中的人平安无事,还请你跟我们去把东西给找出来。” 曲素瑶到底是有几分飒爽的江湖气在身上的,直接甩了那黑靴子一个耳光。 “你也配。” 段磊欲上前帮他找回场子,却被燕无名拦在当中。 “我们应约前来,但贵方似乎却没什么诚意。” 黑靴子单手抹去嘴角的血沫子,拍拍手,手下的黑衣人带进来几名老弱妇孺。 曲素瑶似乎是认得她们:“秋姨,小豆子!” 黑靴子得意地走到几人近前,抽出靴子里的一把尖刀,在那个叫小豆子的孩童脖子间比画着。 “听闻少城主以宽仁治下,对待城中人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那么对这几个是不是也一视同仁呢?” 曲素瑶上前一步警告:“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拿老人和孩子做什么文章!” 黑靴子大约是缺德事儿做惯了,对曲素瑶的这点警告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们只是想告诉曲少城主,早点交出秘密箱子,大家都好交差,不然的话...” 说罢他拿着小豆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手里的匕首一横,登时就想将她的手指头削下一个来。 廊亭中的几个人对这一幕没反应过来,倒是祝南星眼疾手快。 一枚银针顺着苇子杆就吹了出去,正钉在黑靴子拿着匕首的手腕上。 他惊声痛呼,匕首掉落之间,燕无名趁机将孩子从黑靴子手里领了回来。 祝南星暗叹一声好悬:差点就过不了审了。 坏人见过千千万,这个黑靴子着实让祝南星看不上眼,等找个机会好好整治一番。 段磊见黑靴子遭到突然袭击,警惕地派出下属去周围查看。 祝南星见这个位置不能久留,反正也没见到言子卿,干脆跟在一个巡逻小黑人的后面,打算摸到这帮人的老巢去看看。 离着廊亭大约五里地左右的官道边上,是一家供旅人歇脚用的驿馆。 祝南星到了的时候,就看见一小队人马正从外面回来,将一个麻布包扔进一个房间,出来时还跟门口放哨的交代。 “好好看着,能不能让蝉衣阁主顺利就范,都靠这个小娘们儿了。” 祝南星立刻回想起刚刚段磊在廊亭中说的话,莫非这蝉衣阁主所谓的死穴,真是一个女人?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祝南星回忆起那个月光下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清冷男人,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他为之倾心呢。 祝南星搓搓手,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旺盛的好奇心眼下就能得到满足。 她蹑手蹑脚地跳上驿馆的后窗,躲过四下巡逻的人,一个鱼跃就钻入了刚刚放麻包的屋子当中。 可一进来她就傻眼了,屋子里大大小小堆了不止十来个麻包,长得都大同小异看不出差别。 她又不能开口询问,只能一个一个检验。 一连用手指头戳了五六个麻包,里头都全无动静,祝南星不由奇怪。 总不能是自己看错了房间吧,正想着要不要出门确认一下,脚踩到靠近门口的麻包,引来了里面一顿扭动。 祝南星这个佩服自己的运气,连忙蹲下身子打算看看这个令蝉衣阁主神魂颠倒的女人是个什么样。 可麻包刚松了个小口,祝南星就被里头的人迎头来了一记痛击,疼得她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里头那人明显也不是善茬儿,借着撞倒祝南星这个功夫,已经手脚并用地从麻袋中出来。 见到外面的竟然是祝南星时,口中唔唔叫个不停。 祝南星捂着额头一看,呦呵,今天见的可都是熟人,刚想替人松绑,就听见房门外响起“老实点”的呵斥之声。 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拿下姑娘塞在口中的布条。 “真巧啊燕大小姐。” 燕蓉一路上弄得灰头土脸,看起来像是小花猫一般,布条松开后直接上来扑抢祝南星挂在腰间的水壶,仰头就灌了一半儿。 祝南星咂舌:原本应该好好在寒沙州睡觉的两个人,竟然意外在这个地方相见,也说不好到底是谁更加不好意思一点。 转念想起来这个屋里关的应该是蝉衣阁主的人,她继续在麻包中间翻找。 燕蓉喝饱了问祝南星。 “你在找什么?” 祝南星再一次让她压低声音,又指指门外:“小点声,惊动了外面的人,你又要被塞布条了。” 燕蓉学着她的样子对麻包点点戳戳,小声问:“那,你在找什么?” 祝南星一边戳一边回答:“听外面的人说,他们抓了蝉衣阁主的女人,我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燕蓉黑线:“那不就近在眼前嘛。” 她指的当然是祝南星。 可祝南星不明所以当时就一脸震惊:“不会真的就你吧。” 燕蓉心说:你祝南星也有骑着驴找驴的时候,不过想到自己是代她受过,有些不服气。 “是我怎么样?本小姐花容月貌,难道不配?” 祝南星板起脸来一本正经教训道:“小小年纪好的不学,怎么就学会脚踩两只船了,他们正打算用你威胁蝉衣阁主就范呢。” 第67章 两个燕无名? 燕蓉本来就觉得自己委屈,刚想解释转念一想她是被绑来的没错,可是祝南星在这里就有些说不过去吧。 而且自己平日里睡觉也不是雷打不动,今天沾床就着,不用想也知道是祝南星搞的鬼。 于是叉着腰道:“我年纪再小也知道明人不做暗事,不像某些人,净做些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行径。” 祝南星歪头看她:“不是我小人行径,可能就是咱们两个被裹在麻包里了,还能有脱身的机会?” 燕蓉指指外头一摊手:“现在充其量是一个在麻包里一个在麻包外,说脱身还为时尚早吧。” “脱身倒是不难...”祝南星眼睛滴溜转了个圈:“不过就是太便宜这些施暴者了。” 想到黑靴子用妇孺老人和孩子要挟曲素瑶的样子,她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有混进敌人内部的机会,就这么逃出去着实可惜,大小姐,现在有个立功的机会近在眼前,你想不想听我说上一说?” 燕蓉狐疑地看着祝南星,两人交头接耳了一阵。 燕大小姐的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样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祝南星劝道:“没事,你只要记着我跟你说过的巡逻规则,走我进来的那条路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燕蓉反驳:“我是说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祝南星摆手:“没事,你不也说这些人是摸黑给你绑来的嘛,肯定没瞧见过样子,我不会露馅的。” 燕蓉心道:是不会露馅,本来人家都绑错了,你还非要给纠正回来,要是被他哥和言子卿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是她燕蓉贪生怕死,那可不行。 “反正就是不行,要走咱就一起走,非要留一个的话,那就我留下。” 祝南星挠头:这大小姐,要命的时候倒讲上义气了。 正当她见好说歹说不行,又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门外窸窸窣窣响起了脚步声。 燕蓉忙把祝南星挤到众多麻包中间藏好,自己装作刚从中里面挣脱出来的样子。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抬脚迈进来一个人。qqxsnew 燕蓉抬头去看,却被其过分恐怖的一张脸,吓得失声惊叫。 那人脸上大部分都是烧伤过后留下的疤痕,半边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 他一进来就直奔燕蓉所在的位置,大约是烧伤影响了视力的缘故,看燕蓉的时候都快把脸贴上去了,惹得大小姐一个劲儿地后退。 半晌那人抬起头来,用沙哑无比的嗓音说着。 “我当是什么金枝玉叶,原来是寒沙州燕家的丫头,早该想到啊。” 燕蓉强装镇定着说:“既...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赶快把我放了,不然...我哥和蝉衣阁,都不会放过你们!” 那人呵呵地笑着,可在燕蓉眼里,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放心,我们只是想借着跟三位当家的相聚,来清算一下以前的旧账,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燕蓉能打听一点是一点,怕但还继续问道。 “什么旧账?想要炸山毁掉那些壁画和炼丹炉的人,是不是你们?” 那人“哦?”了一声。 “你见过壁画和丹炉?” 燕蓉眼看着那双冰冷的眼中射出可怖的光:“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想起来毁尸灭迹,我哥才不会让你们计谋得逞。” “哈哈哈哈!”那人忽然哈哈大笑。 “你这小娃娃真有意思,倒颇有几分当年燕霸天的影子。” 燕蓉一脸严肃:“你认识我爹?” “不止认识...”那人依旧笑得渗人:“交情还不浅呢。” 燕蓉不屑一顾:“我爹才不会跟你这种人有什么交情,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人就听着燕蓉骂,不气也不恼。 “松绑。” 说完,那人也不作停留,转身就踏出了小屋。 燕蓉忙挺直了脊背,生怕被解绳子的人发现身后藏着的祝南星。 她揉揉被绑疼了的手腕,顿感轻松了不少,等到所有人都退到屋子外面,忙转过身去叫祝南星。 “喂,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可话音落下半天竟然无人响应。 燕蓉在麻包中间找了半天,在这个屁大点儿的地方,愣是没找到祝南星的踪迹。 “奇怪,人到哪去了?” 祝南星此时当然是跟着那个毁容男人的后面,一路往秘密的中心走去。 男人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库房的地方停了下来,挥手退去了周围的人,自己一个人钻进房间。 祝南星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直觉告诉她控制住这个人,可能就能控制住这场纷争的走向。 正当她想用带了麻药的银针放倒这个面容可怖的男人时,男人却先开口说话了。 “这里没有别人,就请出来说话吧。” 祝南星心说这人好灵敏的感知啊,自己这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刚准备着以薄纱覆面,出去会一会他,却另有一人从货架的阴影中先一步走出。 “到底是五爷,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 祝南星瞪大了眼睛,那个从阴影中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寒沙州的少盟主燕无名。 这就奇怪了,燕少盟主不是在几里外的廊亭中跟曲素瑶在一起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这人还会分身不成? 毁容男人将带有金属色泽的物件儿丢给燕无名。 “这个东西当年是你父亲交给我的,如今也是时候交还给你了。” 燕无名伸手接住,竟然是一柄镶钻的短刀。 “五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向来为父亲所器重,为何突然被赶出寒沙州?” 被称为五爷的毁容男人转过身,指指自己那张恐怖的脸说:“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这张老脸的账,还是得提前跟燕少盟主算个清楚。” 说罢,他身形一闪,来到了燕无名的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模样与方才扔给燕无名的那把颇为相像,直逼其要害。 由于速度快得出奇,燕无名再想去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猫腰向下,将将躲过之余,头冠却被匕首斩落。 第68章 可怜之人 祝南星在房梁上看得惊心动魄,这位“五爷”下手可是真黑,燕无名若是再迟个一时半刻,恐怕被削掉的就不是头而是脑袋了。 本以为五爷会继续进攻,燕无名摆出防御姿态,可等了半天,人家却将手里的刀一甩,扎在旁边的货架上,入木三分。 “削发祭首,当年的恩怨已了,你走吧。” 丑脸男人背过身去,不打算对燕无名闯入的事情再做追究。 可是燕无名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五爷,如今万江城危在旦夕,寒沙州遭人胁迫,眼看江湖血雨腥风渐起,若是前辈愿意念以前的旧情,还请指点晚辈一条明路。” 说着,他单膝跪地,给这位五爷行了个大礼。 丑脸男人没有转过身来:“十数年前的寒沙州不过是一个新兴起的帮派,可却是最干净的一个帮派,你父亲当年将我赶出门派,是对的...” 他的身子微微抖动,懊悔与不甘通通涌上心头,变作了眼角的浊泪和低低的啜泣。 事情要从昔日的武林盟主携妻退隐说起。 当时的江湖纷争四起,都为了争任新一届的盟主而互相厮杀。 燕霸天却另辟蹊径,干脆跟武林中人做起了生意,无论吃穿用度,陆运漕运,都先后成立了小型行会,开始是为了同行业的小业主们能够团结起来,应对复杂的市场环境,慢慢发展到后期,就形成了一种垄断局面。 无论你帮派大小,只要正常生活的就离不开与这些行会打交道,寒沙州也就渐渐成了江湖中的行会龙头,引得不少江湖中人和商贩前来投靠,与老牌的江湖霸主万江城,并立成为第二大门派。 后来又由于纷争多年,盟主的位置一直空缺,江湖中亦不能群龙无首,有事也就基本让寒万两家牵头,各门派派出代表,大家围坐在一起商量来就是了。 直到有一个人找到寒沙州负责医药行当的把头五爷,也就是未毁容前的这个人。 说自己是官家出身,有一笔药材生意想要通过行会流通江湖,等到五爷询问是什么药材时,他从行囊中拿出的竟然一切下来的一小截尸参。 听到“尸参”两个字,祝南星的眼睛亮了亮。 看来那株老尸参没准就是那个时候伺机种下的。 五爷接着回忆。 当时他不知道尸参的厉害,只看那玩意儿是能解百毒,而且寸长寸金,是个能挣钱的活计,想到寒沙州虽然是所有行会的总把头,但是平时例银收得本来就少,要发展壮大少不了银两开支。 五爷是个有野心的人,看上了燕霸天身边副总把头的位置,脑袋一热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签条款的时候,税银比一般商家都高出了两成。 官衣对银两方面很是大方,说双方的采买到时候要劳烦五爷多通融些。 五爷就当他是花钱买了个方便,而且官商的物品质量应该更有保证,也就没有多想。 谁知不到一月就出事了。 开始只是不断有人中毒身亡,大家权当他们是吃错了药,或者与炼毒世家的唐门有什么矛盾,致使人家投毒报复,可后来竟然不断有大量的人员失踪,不得不引起了各大门派的重视。qqxδnew 仔细一查,他们身上的共同之处,都是在购买这位官衣的药后,才或者中毒而亡,或者全无踪迹。 燕霸天就找到五爷,向他询问这个官衣到底是什么来头,五爷当时只顾着数契约里的银子了,哪里记得问那官衣是什么来路呢。 而且与此同时行会中还有人反映,最近一段时间有人大肆低价收购一些药材,又以次充好制成药丸高价卖出,致使市场混乱之余,也危害人们的身体健康。 五爷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在燕霸天面前立了军令状,一定将事情的始末查个一清二楚。 他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官衣,并且偶然间发现了他私自开山,在山洞中偷偷炼药喂蚺的事情。 他质问官衣为何,官衣却不以为然,甚至想拉拢他入伙,并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五爷虽有野心,但志不在这点黄白之物,他当即便想将事情的始末如实告知燕霸天,谁知官衣将他祖宗八辈的底细全都摸清了,还用他妻小的性命相要挟,令其就范。 五爷到底还是有良心的人,表现上答应了与官衣合作,将中毒的事情抹过去,实际却暗地里收集参与这次制药的人员名单和进出货记录。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摸排一条线索的时候,发现万江城也牵连其中。 当时的老城主膝下不止曲素瑶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曲毅,说不清楚也是受了这个官衣的蛊惑还是什么,私下里发了不少帮工的消息,而对于这些人的失踪更是不闻不问。 五爷发现这件事越查下去,牵连的就越多,自己拿不准之际,还是选择跟燕霸天和盘托出,燕霸天一个劲儿地说他不该如此糊涂,上了贼人的当。 这官衣哪里是做药材生意的,简直就是贩卖人口!拿江湖人不当人看。 两家坐在一起一商量,觉得这是内部丑事不宜曝光,于是私自带人处置了那些藏药炼药的山洞,毁去了那官衣的行商资格。 只不过在去抓人的路上,不小心露了风声,官衣闻讯而逃,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老城主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当即与曲毅断绝了父子关系,并勒令其永远不得再踏入万江城一步,任由其自生自灭。 至于五爷,燕霸天痛心疾首,将其关入寒沙州的地牢,等待进一步的处置。 就在当晚,地牢突然失火,燕霸天赶到之时火势已然冲天,五爷即便后来被救出,容貌尽毁,成了一个人人见到都害怕的怪人。 五爷之前由于气焰太盛,在寒沙州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失去了燕霸天的信任,沦落到扫大门的地步,那些昔日受过其气的小肚鸡肠之人便伺机报复。 一时间,五爷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第69章 放不下过去的是你自己 说到此处,五爷那张早已辨认不清面孔的脸上,淌下浊泪两行。 祝南星倒是不以为然,如果人人犯错后都能用泪水洗轻罪孽,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后来..燕盟主似乎也觉得我有碍门风,一怒之下将我驱逐...” 五爷接着说道。 “可是我不甘心!” 突然他提高了声音,整个被烧伤的面部因为愤怒变得异常扭曲可怖。 “即便是我,做错了,可是人人都会犯错!何况我的初衷是为了让寒沙州能够更好,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什么都没做的人也能够骑到我头上,为什么...最终连盟主都将我视为弃子,扫地出门...” 燕无名对他有同情,却无法苟同其看法。 “所以你在外的这些年,就是为了报复寒沙州和万江城而精心准备?” 五爷有一瞬间的诧异:“我确实想过报复,可是自从老盟主因病卸任,我的怨气大半已经随着他的离世而消弭了大半,今日见你,无非是想将当初的承诺还了,这两把匕首是我出任药材行头时,老盟主送给我的...” 说着,他目光追随着那柄镶钻的短刀。 “我原是朵甘族人,部落陨灭后投身江湖,他依照着旧历做了这两把匕首给我,说摘小香瓜时,还是用朵甘的快刀斩下藤蔓,才能保留住其最甜美的味道...” “我也对他承诺,一生衷心寒沙州,即便日后有再大的仇怨,也只挥一刀...” 五爷指指燕无名的头冠:“我跟寒沙州的恩怨已了,至于其他的,也无权过问。” 燕无名点点头,他并不认为五爷会故意有所隐瞒。 “炸山的那帮人,也是五爷领的道吧。” 五爷不置可否,似乎炼药的记忆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当年之事除了我,恐怕只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官衣知道,即便是到了如今,我们也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跟人联系时,会用敲一种特殊的暗号。” 听他说起官衣奇怪的联络方式,祝南星心中警醒,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当年那个官衣很可能是暗卫。 因为据她所知,暗卫当中有一个部门叫药监,专门跟药材打交道,负责给皇宫内院的贵人们提炼灵丹妙药,功能有且并不限制于养颜健体,还包括激发快感和长生不老等。 当年老莫跟自己老爹祝庆环走得近,其中也有一部分药监部的缘由。 如果当年的官衣真的是暗卫授意,那么尸参和炼药的事就很好解释了,大概率是某位地位崇高的官家,想要追寻长生不死之术,派暗卫下江湖搜寻秘方。 而且当年父亲祝庆环得南毒秘钥的事,很有可能药监也是知晓的,这才按照秘法,用死囚饲养尸参。 不过这些也就只有身为赏金猎人的祝南星知晓,燕无名和五爷都无从得知。 燕无名还是在意那名官衣的身份,也许这次的阴谋,就是经由他手也说不定。 想着哪怕五爷能再想起来点什么也好。 正打算详细询问,就见门口有个黑影一闪即过,随手“簌簌”就是两枚暗器,朝着五爷的脑后就飞了过来。.qqxsnew 燕无名眼疾手快,推开五爷的瞬间,自己的脖颈处被那暗器划伤了一道口子。 只有祝南星远远一看就觉得不好,青冽带紫的光扎进了眼里,暗器上有毒。 五爷并不吃惊,似乎对于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这件事早有预料。 他心愿已了,对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执念了。 但燕无名因此受伤,却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习武之人,向来对这点小伤不屑一顾,燕无名也是如此。 只看他像没事人似的摆摆手,还没踏出一步,身子就抽搐着歪了下去。 祝南星一看,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你?” 燕无名此时已经窒息到说不完全话了。 祝南星礼貌地冲他笑笑:“不要运气,减缓毒素在经脉中的流淌速度。” 说着就要动手去解他的衣服。 五爷对于突然出现的祝南星并不信任,尤其是看到了她衣服中,由于动作太大而掉出来的那块令牌,拦住她的动作。 “你是什么人?” 祝南星看他:“救他性命的人。” 五爷依旧充满怀疑,直到燕无名拍拍他拦住祝南星的手,示意他认识面前这个女人这才作罢。 救人如救火,祝南星白了五爷一眼,怪他耽误功夫,从头上拔下来一个白玉簪子,两头一拧,簪子从中间分开,倒出里面的一小把银针。 之前祝南星就发现把银针藏在头发里,不但带不了几根还容易误伤自己,干脆将常用的一个玉簪子拿去钻了个中空,灌上一小把银针备用。 她手速奇快,将燕无名上身扒了个精光之时不忘提醒。 “扒你衣服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言子卿。” 说着以最快的速度在他胸前扎出一个护心阵,随即征求燕无名的意见道。 “我这最后一针扎下,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在此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燕无名不假思索点头,他目光转向五爷吃力地说。 “父亲当年遣你出门,并非是因为觉得五爷你有损门风,而是不好在众人面前,公然维护做错事的你...”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柄木刀,小巧精致。 “他无法时刻管住闲人的嘴,只能用这种方式放你走,希望你能在新的地方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那柄短小精致的木刀,正和当年燕霸天赠与他那把镶钻短刀一模一样。 燕无名此时毒气已经逼近心脉,多亏了祝南星的护心阵才能够顺畅地将一句话说完。 “父亲离世前,还不止一次惦念,嘴里念叨着不知五爷是否安好,五爷,或许一直没有放下曾经过错的,是您自己...” 五爷的表情瞬间好像被雷击中一般。 他用双手捧住那柄短刀,眼角已经不止一次地湿润。 “老盟主...” 燕无名用尽了力气,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少盟主!!” 第70章 好管闲事祝南星 祝南星拍拍五爷让他暂时让开身位方便自己施救,可垂目之时却被燕无名手臂上的一块青紫痕迹吸引了注意。 “这是...” 她眉头一拧手指探上他的脉搏。 “怎么会?” 五爷看祝南星喃喃自语,忙问:“怎么了少盟主他,有什么不对吗?” 祝南星指指那块青紫的痕迹,在其周围按了一下,瞬间就是一个坑,皮肤回弹异常地慢。 “当然有问题。”她说:“你见过活人身上有尸斑的么?他中的是罕见的尸毒。” “什么?” 五爷听到祝南星如此说,既焦急又无能为力,只能盲目地喊着。 “这帮人该死啊,真是该死!” 祝南星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你知道这尸毒。” 她语气平淡,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五爷知道这种毒。 果然,五爷点点头:“当年那些或重病或失踪被抓去试药的江湖人,中的,就是这种毒啊...” “哦。”祝南星一边说一边思索:“那看来这件事背后的人,跟当年的就算不是一波,也一定有所关联咯。” 她把那句被同一拨人利用两次的话语咽了下去,怕五爷太受打击从而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些试药的人后来都是怎么处理的?”祝南星问。 五爷迟疑着,还是不想说。 于是她就指着身上浮现更多尸斑的燕无名。 “现在不是追究你当年助纣为虐的时候,你要是再掖着藏着,我可说不好他的毒能不能解。” 五爷叹了口气,罪孽这个东西,就算你不曾跟任何人提起,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找上来,让你永远逃脱不掉。 他闭起眼睛,似乎这样能加深那段记忆。 “开始那些人只给他们吃一些普通的草药,也没多少不良反应,最多拉稀发烧,但过个几天也就好了,慢慢地开始加大药量后,有的人就觉得好像身体僵硬不受控制,更有甚者会全身起脓发泡,最后内脏溃烂而死...” “死去的人,那些人就会把尸体扔进蛇窟,喂养群蚺,直到有一只蜕变成为能够吐毒的金钱蚺。” 祝南星疑惑:“试药不是为了寻找解毒方法,而是为了养蚺?” 五爷点点头:“没错,所以不是我不想说,是觉得就算说了,可能也对解少盟主的毒无用啊。” 这大大加深了祝南星的不解:“如果是为了毒药养蚺,直接将炼好的药喂蚺就行了,何必那么费时费力还找人吃了,等待毒发再喂蚺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五爷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叹息摇头。 祝南星突然想到洞穴里那些骸骨,虽然并没有看得十分仔细,但清楚地记得它们中没有骨头发黑的情况,反而是有的头骨与骨架分离,明显是外伤致命。 也就是说当年试药之人当中,有一部分人是成功解毒康复了的。 之所以失踪,是担心秘密被泄露,才惨遭灭口。 理解了这个,又有一个困惑在祝南星的心中升起。 这么大动干戈,就是因为一个身份尊贵的人中了相似的尸毒?好像不太可能。 据祝南星了解,这种尸毒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邪术的一种,只在南毒秘钥中记载过。 传说中南慕国人善于用毒,精于炼蛊,更有秘密的邪术是国之秘宝,也是抵御外敌入侵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从古至今有不少觊觎南慕国财力的种族或国家,欲将其占为己有而大举进兵,死在其毒术或者邪术上的将士们不计其数,到最后都没能如愿,唯有天朝成功将其歼灭。 难道朝廷当时派暗卫到此,就是为了寻找能够解这尸毒的方子? 祝南星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门路,五爷却在旁不住地哭喊。 “是我害了少盟主,是我害了少盟主!” 祝南星拍拍他:“好了好了,人还没死就叫你哭死了,死不了的,我有办法。” 五爷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可看了看祝南星却又怀疑:“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祝南星眨眨眼睛,早有准备地从怀中摸出一根萝卜样的东西。 五爷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东西的样子:“尸...尸参?!你怎么会有尸参的?” 祝南星拿过短刀,切下一小片尸参,将其贴在燕无名的伤口处,后又在其将要溃烂的尸斑附近一顿操作。 等到抬起头来之时,燕无名的脸上的青黑色眼见着消退了许多。 五爷的表情从震惊转变为钦佩:“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祝南星处理完燕无名的伤口,将最后一根银针收进发簪一耸肩。 “一个运气好的,好管闲事之人。” 燕无名片刻之后清醒了过来,祝南星心说醒了就好,此地不宜久留,叫五爷背上燕无名。 “走吧,大小姐还在柴房里头关着呢。” 路上,燕无名问祝南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南星说她是言子卿这个狗头军师安排的接应人员。 燕无名一百个不信,就他那恨不得将媳妇儿全方位保护起来的样儿,能舍得让她来做这么危险的任务? 祝南星憨笑,既然确定了这个是真正的燕无名,那么陪曲素瑶在廊亭中的就一定是易了容的言子卿了。 怪不得一路上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祝南星确实猜对了一半,廊亭中那个燕无名确实是假扮的,不过易容之人却不是言子卿。 真正的蝉衣阁主言子卿正一个人疾驰在万江城的密道之中,依照曲素瑶给的图谱,一边巧妙地避开各种机关,一边往祖祠冲去。 与山洞中的甬路不同,万江城的隧道宽阔而明亮,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在地下开凿的,只不过中途的机关数不胜数,若不是手握通路的图谱详解,即使千军万马进来,也只会是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言子卿脚步如飞,很快就来在了一个岔口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个钻进去,再里面是一道石门,足有千斤重。 仔细在石门上摸索了半天,言子卿终于找到了图谱上面指引的机阔,双指一按,重重的石门向两侧打开,颇给人一种四两拨千斤之感。 里面的烛火应声而着,照得门内一片明亮,正在言子卿预备进入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有人鼓掌的声音。 “我当是谁身手如此迅捷了的,原来是蝉衣阁主大驾。” 第71章 跳下去 言子卿似乎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脸上的面具在烛火的映照下色彩显得诡异多变。 “曲兄,多年无恙吧。” 言子卿口中的这个少城主当然不是曲素瑶,而是多年前被老城主驱逐了的独子——曲毅。 来人似乎意外至极,看向言子卿的目光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不愧是一阁之主,竟然能猜到是我。” 曲毅这时候也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既知晓万江城的秘密,同时又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本来也不多吧,不是寒沙州的医药行头五爷,可不就是你老城主之子,曲毅么。” 说着他特意闪开门口位置,让曲毅上前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教唆万江城那些老家臣将少城主嫁予寒沙州从而夺权的,就是你曲兄吧。” 曲毅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言子卿。 “不错,原本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谁料却被狗拿了耗子,阁主,您说是吧。” 言子卿闭口不答。 曲毅歪歪头:“不过令我完全意想不到的还是曲素瑶,她还当真是能将落败的万江城接到手来,管理的这段时间以来隐隐有复兴之势,老爷子在天有灵要是知道,应该也瞑目了吧。” 他说起自己去世的爹,如同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没有半点情感波澜。 “至少应该会比交在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逆子手里要放心。” 言子卿跟祝南星时间久了,多少沾了点她爱吐槽的毛病在身上。 曲毅对于名声这块早就已经被人说得麻木,全然不在乎了。 他步向门里那个放在正中间的箱子。 “我好歹放过了万江城人一条生路,要是依照上面那位的意思,拿到东西的同时,万江城这个江湖的老字号,恐怕也就消失了。” 箱子的周围空无一物,曲毅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言子卿做了个请的手势。 “阁主先行。” 言子卿挑眉:“我为什么要先行?” 曲毅拿出一根红珊瑚的簪子,一脸为难。 “不仅要行,还要行得让我满意,不然尊夫人恐怕撑不到见到明天的太阳。” 言子卿瞳孔放大,攥紧拳头:“你若敢伤她一根毫毛...” 曲毅却十分欣赏言子卿现在的神情,挑衅着上前。 “啧啧啧,一开始听闻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蝉衣阁主是个情种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qqxsnew 其实这枚红珊瑚簪子能出现在曲毅的手中,还真是个巧合。 就在言子卿派燕蓉看着祝南星的时候,这大小姐见梳妆镜前的红珊瑚簪子格外精致好看,就管祝南星要过来试戴。 祝南星不同意,她就趁其不注意的时候揣进了怀里,打算玩两天再找个机会还给她。 早前片刻手底下人去问燕蓉要个信物,用来威胁蝉衣阁时,燕蓉不小心将簪子掉落在地上。 取信物那人一看,不知道燕蓉是因为怕弄坏了没办法还给祝南星而紧张,觉得这个东西肯定比较重要,顺势就收走上交给了曲毅。 所以这红珊瑚簪子才阴差阳错的,此时出现在言子卿面前。 言子卿不知道中间这些个巧合,以为祝南星又遭了意外。 “你还真是,喜欢拿女人做文章。” 言子卿咬牙切齿。 曲毅反而笑了:“非也,只是想要告诉你们这些假惺惺的英雄好汉,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朝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管吃管喝还有赏钱,不比自己跑江湖赚来的轻松?” 他说着笑容开始变得阴损起来:“阁主大人,开始吧。” 只一个曲毅,是无法掀起那么大的风浪的,他早就猜测其背后的势力与朝廷有关。 可惜那段磊和他领导的那一众蝉衣阁中的弟兄,原本对庙堂恨之入骨,却还是受人蛊惑成了其手中的屠刀。 言子卿将万江城地下通道的图解皮卷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地上仔细研究。 曲毅也凑过来,眼中是数不尽的嫌弃。 “原来历代城主之间传承的,就是这么个破玩意儿。” 他说着拍拍言子卿的肩膀。 “这些机关既然都是我的祖宗们费心安上去的,不让它有用武之地未免太可惜了,咱们这回稍微加大点难度,你去将它们全部触发,也好让我领略下先人们的智慧。” 言子卿动作稍顿:“若是我一命呜呼,曲兄可就要自己来解这复杂机阔了。” 曲毅笑得肆无忌惮:“我相信阁主的实力。” 顺便晃晃手里的红珊瑚簪子。 “不然以后,谁来护美人周全呢?” 言子卿冷哼一声,看看箱子周围的地砖,尽量将图中的机阔位置记在心中。 站起身来之时,脚尖点地,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箱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毒箭和暗器一一贴着言子卿的身子划过,甚至有几个割破了其衣衫,直到站定在箱子旁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些破烂不堪。 回身再看过来的一路,地砖已经参差不齐,下面是高一人多深的陷阱,四壁抹了猪油,无论是谁掉下去都难逃一死。 曲毅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 “阁主如此胆魄和武功,曲某敢说当世能出其右者,绝不会超过五个。”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箱子近前,借着手里的红珊瑚簪子,对着锁头就是一阵捅咕。 知道的这曾经是万江城城主的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偷小摸到了。 咔嗒一下,锁头应声而开。 曲毅对里面的其他珠宝看也不看,直接将一本账目拿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是阁主,您还得再为我办件事。”、 “什么?”言子卿问。 曲毅一指那深坑:“辛苦阁主,跳下去。” 第72章 你是暗卫?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这石门后的机关,是专门为了保护重要物件而设,每样拿出来都足矣令私闯者毙命。 这坑里的陷阱就更不用说了。 众所周知,即便是再厉害的轻功,也是需要着力点的,陷阱的四壁涂满了猪油,纵然身手如言子卿,如果掉入其中也断然不可能有上来的机会。 这是在逼他自杀啊。 曲毅一副为难的样子:“你也不要怪我,刚才见识到了这般手段,不如此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呢,您说是吧。” 言子卿半眯着眼睛看向曲毅。.qqxsΠéw “我夫人呢?” 曲毅保证道:“这个还请放心,只要你这边一跳,我立马通知手下,让他们放人!” 说着他捻捻手里的红珊瑚簪子。 “不然我可不好保证夫人的安全。” 说完他阴笑着,突然将手里的簪子扔向深坑,威胁的意味明显,不再给言子卿以考虑的时间。 言子卿把心一横,也跟着飞了出去。 探手接住那簪子时,整个人都已经落入了深坑的陷阱当中,顷刻过后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正在曲毅得意之时,突然有一根飞索从眼前划过,径直飞向了坑中的言子卿,卷住了他的腰。 一拉一拽之间,言子卿凝神提气,借着这股子力道身子竟然腾空又从陷阱中跃了出来。 站定之后听见一个有着三分戏谑,七分抱怨的声音响起。 “喂这位帅哥,千万别被猪油蒙了心!这人脸上一看就没长着信守承诺的五官,人要是真在他手里,你这边一跳,我保证那边立刻被先奸后杀你信不信?” 言子卿听闻又气又笑。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转身就看祝南星插着手神采奕奕地看他,身边还站着五爷和脸色略显苍白的燕无名。 曲毅原本对于自己既取到了账本,又能除去蝉衣阁劲敌的一箭双雕做法颇为得意,可这半路突然杀出来的三位让他的完美计划泡汤,心里很是不爽。 不过转念他又乐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燕少盟主大驾,脸色看起来不佳呀,没休息好?” 燕无名冷哼一声:“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曲毅这时候摇摇头:“唉,本来不想大动干戈的,既然你们非要送上门来,我也只能照单全收。” 说着,他又朝祝南星抛媚眼。 “这位姑娘,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到这里来,但是你身边的那些人就要死了,想活命的就随了我走,小爷一高兴,说不定纳了你,从此之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言子卿别的都能暂且不与之计较,但是当面调戏他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的。 可没来得及出手,就见祝南星微微一笑,向着曲毅走了过去。 曲毅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人不爱钱,但绝对没人不怕死。 他近瞧祝南星,当真是绝世的一张脸,他的八房侍妾加在一起恐怕都比不过。 垂涎之余,曲毅上手就想搂住祝南星的纤腰。 祝南星却是嘴角微挑,一个侧身抢过了他手里的账目,照着屁股后头就是一脚,曲毅三晃两晃地就朝深坑陷阱跌去。 “好你个小浪蹄子,竟敢害我!” 曲毅功夫不行,在强烈的求生欲下,还是被他单手扒住了边,愤怒地朝祝南星叫嚷。 祝南星觉得好笑,她抽出五爷那把镶钻的短刀在曲毅的手指间比划着,也尽情地享受了一把威胁人的乐趣。 “现在还敢骂我,你勇气可嘉啊,是哪根手指不想要了呢?” 曲毅冷笑:“别以为就凭你也能威胁我,听到外面的杀喊声了么,等我的人冲进来,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祝南星深深地为这人的智商感到着急。 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别人反正你也跑不了,快杀了我垫背嘛。 于是她手起刀落,扎在离曲毅手掌不到一寸的地方,吓得他一个大男人都惊叫了起来。 “你再仔细听听,外面那些被追的惨叫的,才是你的人。” 说完,在场之人全部侧耳倾听,果然地道中似乎不止一方兵马,互相斗了个火热。 燕无名和言子卿互相以为是对方的人,也就没有在意,祝南星心疼地摸摸腰间那个空令箭壳子,止不住地可惜。 曲毅这才脸色大变。 “别...别杀我,大家都是江湖人...” 祝南星站起身啦:“他的命我要没用,你们看着办吧。” 离开前不忘在曲毅手上狠狠踩了一脚,算是帮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蝉衣阁主出了口恶气。 正巧地道中的杀喊声减弱,祝南星听到敲击暗号的声音,估摸着外面的人已经被收拾地差不多了。 于是看留下燕无名他们,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回复。 她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没料到动作让五爷看了个满眼。 转身之际,就看到一张恐怖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差点妈耶一声叫出来。 五爷却先说话了:“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个联络方式的?” 祝南星见燕无名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作,就打算糊弄过去。 “什么联络,我闲的没事敲敲墙壁你老人家也管?” 五爷冷起一张脸:“当年那官衣敲击过的规律,我就是到死都会记得,你休想蒙骗老夫。” 祝南星连忙叫他小声一点,拉到一旁这才道。 “老爷子你怎么开口就是死啊活啊的,呐我好歹救了燕无名的命,你可不要恩将仇报啊。” 五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祝南星这么说是在打他的老脸。 “你是寒沙州的恩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可你若是插科打诨,那老朽就只能叫少盟主来问。” 燕无名要是知道了自己跟暗卫有关系,铁定会告诉言子卿,依着他的脾气,肯定会阻止自己再做这么危险的买卖。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这可是她的来钱之路,是当富婆走向人生巅峰的捷径。 于是跟五爷约定:“我可以告知您我所知道的一切,但前提是,您要替我保守秘密。” 五爷点头:“我只想知道当年是谁陷害的我。” 祝南星指指不久前掉出来的腰牌:“这是夜卫巫统领的令牌。” 五爷吃惊不小:“夜卫巫,你是暗卫?” 第73章 刺杀蝉衣阁主 祝南星认真地看向五爷:“我不是暗卫,只是接取暗卫布发悬赏的赏金猎人。” 五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下了然。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想要找这一个故意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她将此前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五爷,暗卫出手必定是得了某些大人物的授意,至于江湖人不过是其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此时燕无名已经反拧着曲毅的胳膊过来,却不见蝉衣阁主的身影。 祝南星一边用眼神示意五爷刚才同自己的约定,一边问道。 “怎么就你?那个神秘的蝉衣阁主呢?连声谢谢都不说就走了?” 燕无名心说:你想听他说谢谢还不容易。 嘴上却替他遮掩道:“他说有事先行一步,我看我们也快些接上蓉儿返程吧。” 几人押着曲毅从地道之中走出,一路之上所见的黑衣人或死或伤,看来方才的战斗不可谓不惨烈。 曲素瑶等人正好也已经到了万江城中,除了段磊和曲毅的人马,无论是那个会暗卫联络密语的黑靴子,还是曲毅话语中的朝廷中人都已经消失了踪迹。 索性城中人大部分安然无恙,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祝南星因为救了燕无名的性命,又被留在万江城中游玩了几日,直到不得不道别之时。 回想刚到万江城之时,燕蓉还故意在挑拨言祝二人的关系,可真到了走的这天,最舍不得祝南星的竟然也是燕大小姐。 她解下腰间常用的小辫子递给祝南星。 “喏,这个给你。” 祝南星笑着问:“大小姐送我这个东西,莫非是嫌我们夫妻生活不够有情趣?” 燕蓉翻了个白眼送给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知道子卿哥哥看上你哪了。” 说着,她拿过祝南星手里的鞭子,朝着面前的一处空地翻身而去。 少女娇小的蛮腰随之扭动,霎时间软鞭在燕蓉的手里被挥舞地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一般,使人眼光撩乱。 半晌,她结束动作跳回祝南星身边时,重新将鞭子郑重其事地交在眼前人手上。 “这鞭子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亲手做的,如果以后子卿哥哥要是辜负你,让你伤心,你就用这个好好抽打他,记住了么?”仟仟尛哾 祝南星眼中明亮,得意地看了看一边挥着折扇的言子卿,又还了燕蓉一个肯定的目光。 “我记住了。” 古有梁祝十八里相送,今日万江城前的仪仗队也铺了半城。 甚至在几人骑着骏马已经跑到了山腰,身后山梁上还跳跃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嫂嫂!后会有期!” 言子卿看看被驯得服服帖帖的燕蓉,略带不解地问向祝南星。 “你是怎么做到让这丫头心服口服叫嫂嫂的?” 祝南星挥了挥手上的小皮鞭,打在马屁股上。 “这就是女孩子之间奇妙的吸引力呀!驾!” 此时的策马奔腾的几人,并不知道遥遥山间,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临近锦城的时候,路过雨竹轩,祝南星想起距离严兵之死已足足一月有余,据请来盯梢的人说,雨竹轩除了那晚的黑靴子来过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虽说严老令公声明,如果十日之内没有人来取就毁掉,可直觉告诉祝南星,被保护地如此之好,一定是个重要的东西。 而且既然那黑靴子有暗卫的背景,说不定在联络暗号中做手脚,企图在城外拦截老令公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东西。 可惜在万江城事件中,还是让他逃掉了。 祝南星一路上想的认真,没留心已经引起了言子卿的注意。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扬手将拿了很久的红珊瑚钗子,戴在了祝南星的发间。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祝南星被抓包,就想顾左右而言他:“想我夫君到底是何许人也,就连江湖最大的两个帮派,都如此给面子。” 一句话说的言子卿有些怔愣。 他本不想继续隐瞒,但经历过万江城事件后,觉察到在暗中,似乎一直有一股不明势力伺机而动,对整个江湖格局都虎视眈眈。 如若处理不好,恐怕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言子卿催马退开几步,觉得有些不好回答。 祝南星心思何等的澄明,早就瞧出来他不想说的意思。 “不就是蝉衣阁的人嘛,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闻言不光言子卿,连司墨都彻底镇住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怎么可能是...蝉衣...阁的人...” 司墨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差明说你拆对了,我们两都是蝉衣阁的人了。 祝南星没有理会司墨,继续问言子卿道:“扮成燕无名与曲素瑶去廊亭中对峙的,难道不是你?” 言子卿这才意识到她可能想错了,于是将错就错,连忙拉住司墨想要解释的动作。 “夫人慧眼如炬,原来早就猜到了。” 祝南星干脆直球出击:“那你在蝉衣阁里,是什么身份?” 言子卿想了想:“军师。” “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出谋划策和帮派外交。” 这么一说祝南星甚至还觉得一切都十分合理了。 “怪不得你跟万寒两家走的那么近...” 司墨就这么听着言子卿把自己堂堂一个一阁首脑,说成了跟班小弟,止不住地汗流满脸。 而祝南星也不客气,既然身边这个就是蝉衣阁的人,当然要好好问个清楚。 不过言子卿说来说去,其实跟在寒沙州宴席间那个胖子说的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独家的内部消息。 终于等到没什么可问的之后,几人也看到了锦城的大门。 祝南星一进城就找了借口掉队,往夜卫巫回命去了。 见到莫怀时,他还是一副被别人欠了银两的臭脸,头也没抬就问祝南星。 “去了这么久,玩的可还开心?” 祝南星恨不得已经看见了黄灿灿的金子,放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兴奋地一股脑将自己对蝉衣阁的调查全吐露了出来。 莫怀算算日子:“才一个月,就查到了这么许多,看来接下来的这个任务,你应该也能完成地很好。” “什么任务?”祝南星问。 “刺杀蝉衣阁主。” 第74章 进宫侍疾 祝南星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在接取夜卫巫的悬赏令,但也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和底线。 首先一条就是除非罪大恶极,否则不接伤人性命的差事。 这蝉衣阁怎么说也只是个江湖大派,虽然靠着窃取别人帮派的机密起家,但也没听说其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于是问莫怀道:“刺杀蝉衣阁主?为什么?” 莫怀定睛看她:“你不是一向只问价钱,不管缘由吗?” 祝南星否认:“那是因为以前老莫你布置的任务最多只是抓人,不是杀人啊!” 莫怀不置可否,他起身绕着将油灯灯芯剪了剪,继续道。 “他们触碰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蝉衣阁主若是遇刺身亡,阁内群龙无首不说,寒沙州和万江城都还未从劫难当中缓过来,此时蝉衣阁再倒,势必会影响整个江湖的格局,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想到言子卿是蝉衣阁的军师,到时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算上万江称这次,祝南星好歹跟这位传说中的蝉衣阁主有两面之缘,感觉他不像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论者,就想帮忙做点什么。 她想了想对莫怀道:“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要不将人请来问清楚再下悬赏令不迟啊。” 莫怀却对祝南星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似乎格外袒护这位蝉衣阁主?” 祝南星一摆手:“我才见过他两次,这人死活都与我无关。” 莫怀表示怀疑:“既然如此,这单你接还是不接?” 祝南星当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能接。” 莫怀也不强求,眼神深邃地看了祝南星一眼。 “那便回去吧。” 说罢就要走。 祝南星将人拦住:“哎等下,上一单任务完成了的呀,工钱还没给我呢。” 莫怀头也不回:“两单算一单,不接刺杀工钱全免。” 祝南星愣在当场半天:合着这一趟自己全白忙活了? 亏本的买卖祝南星可是很少做,不过她是再聪明不过的人,知道什么东西该自己知道,什么东西不该知道。 既然蝉衣阁都能因为知晓了朝廷的秘密而引来杀身之祸,更不用说她这个一无家世,二无权力的弱女子了。 虽说没有享受过家世带来的好处,但她马上就要承受家世带来的责任。 前脚刚到家门口,身后就传来一个尖锐的嗓音。 “祝家嫡次女祝南星接旨~” 祝南星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嫡次女?这是在叫她?” 她在祝家这么多年以来,就连个正儿八经庶女的名号都没混上。 这上来忘名字前边加了个嫡次女,着实让她没反应过来。 宣旨太监等了半天见无人响应,又高声喊了一遍。 “祝家嫡次女祝南星在吗?出来接旨!” 此时院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出来搭话儿。 当下正直午后,是夏天里最热的时候,传旨太监汗流浃背一时间有些闹心。 他偏头看见在门口的祝南星,上前问道。 “这位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是这家院里的人不?” 祝南星点点头。 宣旨太监算看见了救星:“快些叫祝南星出来接旨!” 祝南星清清嗓音:“咳咳,我就是祝南星。” 宣旨太监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抓着她的手腕儿就扯她跪下。 “那你耳朵聋了,我喊了那么半天让祝南星接旨,成心刁难杂家是吧,赶紧的!” 祝南星原本还是个善茬,但就是看不惯有些个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的样子,于是故意挺直腰板。 “祝南星接旨。” 宣旨太监挥手:“放肆,这是太后懿旨你敢站着接,是不是不要命了?” 祝南星丝毫不放在心上:“大天朝是自由民主国度,更有先训说,如遇圣旨非罪即可不跪,依着你的意思,太后懿旨难道比先祖圣上的旨意还要大?” 宣旨太监一时语塞:“这...” 左右是交差,这天气热的他耐心全无:“也罢,你就站着听吧,先皇明德太妃自入夏后食欲消退,胸闷气短,近日病重更甚平常,奉太后娘娘诏命祝家嫡次女祝南星,即刻进宫侍疾。” 祝南星一听,当即明白了这“嫡次女”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先皇太妃名叫祝烟凌,是祝庆环的堂姐,按照辈分祝南星和祝兰芝都应该叫她一声姑母。 明德年间嫁入宫中,开始深得先皇宠爱一度成为皇贵妃,在后宫之中位份仅在皇后和太后之下。qqxsnew 那时贺氏已经和祝庆环成婚,祝家和贺家在当时可没少受这位皇贵妃的荫庇。 不过好景不长,先皇因病殡天,新皇登基,祝烟凌由于膝下并无子女,就成了孤苦的太妃,移居顺德宫。 吃穿用度全部缩减了大半不说,就连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势利眼得很,有门路的都去重新巴望个得宠的主子,就是留下来的,也都能混则混丝毫不尽心,一度面临着冻饿之死的局面。 多亏了当时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时不时照拂才残喘至今。 一准儿就是贺氏母女早就从宫中听到了风声,觉得侍疾这事儿本来就晦气,而且还是这么个连自己生计都保持不好的过气太妃。 就把祝南星推出去接这趟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可庶女自古以来都没资格进宫,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祝南星个嫡次女的名号。 无论是祝烟凌还是祝南星,贺氏母女算是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套两面三刀的把戏玩明白了。 宣旨太监见祝南星又是半天没动静,催促道:“愣怔干什么,接旨啊。” 祝南星后知后觉地将旨意接过来,转身就要进门。 “哎?祝家娘子你做什么去?赶快随杂家进宫啊。” “现在就走?”祝南星问。 宣旨太监气急指指懿旨:“那上面不是写了,即刻进宫!” “那我去跟家里人交代一下总行吧,再说了不带药箱,就算我当下进了宫也没用啊。” 说着她回身一摔,将气急败坏的宣旨太监关在了大门之外。 第75章 在唇角上盖个章 言子卿刚一回来,就见到站在门外热得跳脚的宣旨太监。 他常入宫,当即就认出了这是太后身边的带班总管海生,迎上来问道。 “不知海公公大驾,有什么公干?” 海公公可算碰上了救星。 “哎呦喂是言先生啊,这家,这家的女子真是好不讲理,杂家前来宣旨,她不送上口清茶也就算了,还闭门不让,让杂家在这大太阳地里等她!真是无礼,无礼至极啊!” 说着他翘着兰花指擦擦脑门上的汗。 “言先生不是得太子召见入宫去了,怎么此时会来这里呢?” 言子卿心说我当然是回家了,但想到海公公口中说的无礼至极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夫人祝南星,思索着怎么赔个不是的时候,大门重新被打开。 祝南星已经收拾完毕,背着药箱从中出来。 “夫君,你回来了!” 言子卿汗颜:得,这下没得解释了。 海公公看看祝南星又看看言子卿。 心想这言先生彬彬有礼,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没礼貌的悍妇当娘子。 转念又想到自己刚刚当面诋毁人家夫人,这言子卿可是东宫的红人,以后不会记仇给自己穿小鞋吧。 于是马上换上一副堆笑的嘴脸:“原来是言夫人,杂家方才失礼了。” 祝南星知道言子卿在宫中的面子大,可没想到这老太监也对其忌惮三分,看他的阴阳两副面孔,觉得好笑故意高声说道。 “夫君我不能耽误了,刚才这位公公说要即刻进宫,耽误了时辰我吃罪不起的。” 海公公连忙解释:“不止于此不止于此,那个...二位先聊,我到旁边等候就行。”.qqxsnew 说着带着一众人等退开。 言子卿拉过祝南星的手:“好了,你就别拿海公公打趣儿了,好端端的是谁召你入宫?要做什么?” 祝南星将侍疾的事同言子卿一说,反问道。 “你还说我,不是说好先回来等我的,回到家除了栀香一个人都没有。” 言子卿将她的发丝挽在耳后。 “我也是刚到门口就接到通传,才从东宫议事回来。” 祝南星见其脸色不好,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言子卿先让司墨进门去将放好的行李再打好包,一边对祝南星说道。 “边关告急,太子请战,我这个做老师和军师的,自然也被安排随军出征。” “随军出征?” 祝南星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不过转念一下也好,现在蝉衣阁不知道触碰了哪位大佬的逆鳞,以至于暗卫将收买蝉衣阁主的项上人头作为悬赏。 言子卿要是此时再与之联络密切,难免会受其牵连,边关战场虽然危险,但是他一个当军师的,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上阵杀敌吧。 于是问道:“要去多久?” 言子卿略微思考了片刻说:“少则数月,多则半载。” 这次蒙鞑作乱是继朵甘灭族后,西北边陲的又一次不安宁。 不过蒙鞑以游猎为生,不会大部落聚集,即便之前也曾经屡屡进犯,但大多是纵马抢些粮食牲畜,没有掀起过什么大的风浪。 原本当今圣上想要借机历练太子的,根本用不上什么军师一同前往,可是据蝉衣阁的消息,称蒙鞑之中尚有当年西凉军遗属,言子卿就想同去查个究竟。 像是感受到了祝南星的不安,言子卿轻声安慰道。 “不过是一些游民,论战斗力也就相当于强盗劫匪,夫人不必担心,这次太子前去,主要也是想借机整顿边陲,拉拢一些民心,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祝南星低着头,而后翘起小拇指朝言子卿道:“三个月,三个月一到,你就要立刻回来就见我,不然...” 言子卿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不然怎么?” 祝南星想了想,随即咧嘴笑得灿烂:“不然我就去边塞找你呗,还能怎么办~” 言子卿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不过即便是军师,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小心敌人偷袭...”说着她靠近言子卿的耳朵:“你级别够不够,要不再问你们阁中申请一个随从,也能跟司墨换个班。” 言子卿感受来自耳边的呵气,有些气血翻涌,他按下祝南星的肩膀叮嘱。 “我没事,倒是你,进到宫中要好好收敛一下火爆脾气,得罪了人不好行事。” 祝南星嫌他老妈子一样啰嗦,于是伸出小拇指。 “好了好了我记住了,呐,拉钩!” 言子卿捧着她的脸浅笑:“还是盖章为定吧。” 说罢薄唇印上了她的嘴角。 互相约定好后,祝南星跟言子卿道别,一路跟着海公公来到皇宫内院。 想着上次来时还是初春,大多珍稀植物尚未抽芽,这次再来已经是盛夏,御园当中花团锦绣却连蚊虫都很少,谁能说不是个享清福的好地方呢。 只不过风光的表面背后,却吃人不吐骨头。 祝南星一边走一边这么想着,没留心药箱就蹭到了一个宫婢的裙角。 嘶啦一下,从宫婢的裙摆上就扯下了一大片薄纱。 宫婢瞧祝南星眼生,又背着个药箱,就以为是太医院刚来的医女,张口就骂。 “哪里来的没长眼睛的东西,愣是往姑奶奶身上撞!” 祝南星倒是知道宫里登基和压榨并行,却不想刚进宫门就让自己遇见了。 她抬眼看看面前的这个宫婢。 身上穿的是银纹秀的度花裙,脚下踩的是花开并蒂的莲花靴,更不用说头上的珠饰金钗,整个造型比她这个大户人家的“嫡次女”还要华贵。 一看就是哪个宠妃手下呼风唤雨的宫娥。 祝南星还记得跟言子卿的约定,并不想一入宫就找麻烦,而且确实由于自己的不专心,才划破了人家的衣服,于是先行了个欠身礼,随后略带歉意地说道。 “箱角锋利,宫娥没受伤就好,我这里有薄银数两,算是赔偿衣裙之用。”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到那宫婢的面前。 宫婢见她好欺负,气焰更加嚣张:“笑话,这是郁贵妃娘娘的赏赐,岂是你这点破钱就能赔得起的?” 第76章 娘娘先请 这郁贵妃是当朝都察院御史贺献的嫡女,也就是贺元容嫁入宫中的胞姐。 与先皇明德太妃之前的贤良淑德不同,郁贵妃仗着有圣上的宠爱,在宫中那是横行跋扈,无所顾忌,有时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其手下的宫娥,就也养成了逮谁欺负谁的霸道样子。 祝南星见宫婢将自己的银两反手打落在地,没耐心地问。 “你想怎么样?” 宫婢名叫丹烟,本来今日奉命去领月银,可是遇到了皇后宫里的大宫女素秋,被明嘲暗讽地排挤了一通心里气正不顺呢,看着祝南星远远地过来,故意侧着身子撞上去,想借机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宫娥绕着祝南星转了两圈,上下打量。 “看你这穷酸样子就知道肯定赔不起,这样吧,你脱光了衣服在这御园中跑上三圈,我就饶了你。” 海公公刚刚在祝南星这里吃了瘪,此时远远站在一旁打算袖手旁观。 祝南星可不是宫中好欺负的莺莺燕燕,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为了故意找茬来的,干脆将药箱放在地上,上前就扒宫娥丹烟的衣服。qqxsnew 丹烟被她吓了一跳,去推祝南星的手。 “你这贱人,我让你跑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祝南星虽然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对付这种宫娥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反拧着丹烟的胳膊,单手一边解她的腰带一边说。 “宫娥身份尊贵,穿着这破烂的衣服到处走似乎不太合适,我帮你把它脱了。” 说着手上用力,三下两下就将外衣给宫娥扒了下来。 丹烟此时就剩了件肚兜和亵裤在身,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后无不指指点点,有的甚至捂嘴偷笑离开。 她自从跟在郁贵妃身边,除了皇后那里太后那里,平时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骑到她头上。 当即提着嗓子骂道:“你这个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的贱人,等我告诉贵妃娘娘,非要断了你这两只手不可!” 说着又对旁边已经被吓愣住了不动的其他宫女说道。 “你们是傻子吗?快过来帮我!” 祝南星才不是被吓大的,她一个眼刀甩过去,那些宫娥便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慢条斯理地说。 “娘娘也得讲理吧,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维护贵妃娘娘的面子,省得别人笑话贵妃娘娘小气,赏赐给宫中下人的衣服都是坏的。” “是谁在造谣说本宫不讲理的?” 话音刚落,祝南星就见一个高贵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 她一身黄色烟罗纱用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风髻雾鬓斜插一字排开龙凤簪,后别一朵露水的玫瑰,就差把富贵两字绣在衣衫上了。 尤其那一双狐媚眼睛高高吊起,带着几分妖异和凌厉,腰身袅袅娜娜走来的样子,显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宫娥丹烟看到来人顺势挣脱了祝南星的束缚 连滚带爬地跑到跟前仰头道:“娘娘,娘娘要为奴婢做主啊!” 郁贵妃略带嫌恶地看了看丹烟:“来人,把衣服给她穿上,退了毛的鸡一样像什么样子。” 说罢她又斜了一眼祝南星。 “举止傲慢口出狂言,送她去宫司领二十板子。” 一句话说罢海公公“哎呦”一声,这才过来请安。 “这人是太后请来给明德太妃侍疾的,要是打坏了,老奴可没法交差。” 郁贵妃这才正眼看祝南星。 “哦?你就是祝家那个...叫什么来着?” 海公公恭敬回答:“祝家的嫡次女,祝南星。” 替换祝兰芝这个嫡女进宫为明德太妃侍疾这件事,明显贺氏让郁贵妃在宫中吹了不少耳旁风。 郁贵妃表情不屑一顾:“哼,这才当了也不知有没有一刻钟的嫡次女,就敢打罚我宫里的人了,要不怎么说野种就是野种呢,没有一点教养,跟她那个下贱的娘一样。” 祝南星无所谓她怎么侮辱自己,可是提到她娘亲,还是捏紧了拳头。 “我既是祝府的嫡次女,当然夫人贺氏就是我母亲,贵妃娘娘纵然是长姐如母,说自己的胞妹下贱,似乎也有些过于严苛了吧。” 祝南星一句话,就将原本骂自己娘亲的话转嫁到了贺氏的头上。 郁贵妃冷笑:“好一副伶牙俐齿,来人,给本宫掌嘴!” 丹烟刚刚受了祝南星的气,怎么能放过这么好报复的机会,抡圆了胳膊抢着上前。 祝南星不动声色,在手指缝间藏了一枚针,在丹烟的巴掌落下来之前先挡在了脸侧。 丹烟只听见“啪”一声,却不知是打在了祝南星的手背上,随即掌心刺痛传来,落下了滴滴红梅入土。 “啊,娘娘,她...她带凶器入宫!” 祝南星平摊双手:“我是大夫,入宫为了侍疾,身上当然要带些小针刀和银针治病了。” 郁贵妃将丹烟踹在一边:“打人自己还能受伤,没用的废物。” 随即转回过头来对祝南星说。 “在宫中还轮不到你一个野种以下犯上,来人!送到宫司去,太后怪罪下来本宫承担!” 祝南星神色如常,她一指郁贵妃身上的刺绣。 “若以下犯上就要被送到宫司治罪,那娘娘岂不是要与我同行?” 郁贵妃瞪着眼睛:“你说什么?” 祝南星继续不慌不忙地说:“按照本朝嫔妃宫制,只有中宫正主,也就是皇后和太后才有资格在常服上绣以金色凤凰为饰,而其他妃嫔,即便身份尊崇如贵妃娘娘您,也只能绣彩凤...” 说着,她望向两相为难的老太监。 “我说的没错吧,海公公。” 海公公纵使害怕得罪贵妃,但还不至于跟中宫对着干,点头称是。 可是即便如此,在场的人当中哪里有敢把郁贵妃送进宫司接受惩罚的? 别人不敢,可祝南星却敢:“既然同是无视规矩,以下犯上的罪过,那就请海公公先回去禀告太后,待祝南星同贵妃娘娘领了板子回来,再去侍疾不迟。” 说着,她朝郁贵妃一伸手。 “娘娘先请~” 第77章 吃了没文化的亏 海公公哪里敢这么去回禀。 可现在郁贵妃不肯松口,祝南星又不肯服软,两人大有手拉手一起去宫司挨板子的势头,当即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这时候皇后宫里的素秋也领了月银回来,见祝南星跟郁贵妃对上,在旁听了许久。 郁贵妃在宫中嚣张跋扈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僭越这种事,宫人们都习以为常,见到了也当看不见没人去触这个霉头。 今日祝南星也算是为皇后出了头,素秋过来装作不知情地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道太后在太妃宫里已经等着急了?” 海公公也是个会见缝插针的人精,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若是太后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可吃罪不起,就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改日老奴必带着这丫头登门谢罪。” 言下之意您就算是贵妃,也不该耽误了太后的传召。 郁贵妃虽然行事跋扈,可不是那种吃眼前亏的愣主儿。 素秋来一看就是想息事宁人的,事情要是闹到皇后和太后那去,自己这身金凤刺绣还真是有些扎眼。 于是她恶狠狠地对祝南星道。 “行,今日看在太后的面上就饶了你,以后在宫里做事可要注意着点,再要犯在本宫手上,我可不介意替胞妹清理门户。” 语罢对众宫娥太监命令道:“我们走。” 终于送走了这尊瘟神之后,素秋看了看祝南星。 “在宫里,可不是你骨头硬就能解决一切的。” 说着,她朝海公公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海公公如获大赦,忙拉着祝南星就往太妃的顺德宫走去。 皇宫内院自是雕栏画栋,可是祝南星这一路从繁华处走来,偏偏是在步入一片落败后停住了脚步。 眼前这处院落中杂草遍生,周围只零星点着几支歪歪扭扭的竹,被风摧残的快要折了一般。 海公公推开门,祝南星只感觉到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而来,在金色的日光下放肆飞舞,在人走后又落在长满苔藓的花坛上。 这里完全是一派冷宫的样子啊。 祝南星挥手赶走那些霉味儿,跟着海公公走近屋中。 “回太后,祝家嫡次女祝南星带到。” 太后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此时正亲自端着一碗汤药,慢慢喂着床榻上之人。 海公公立刻接过来:“哎呦喂,哪能您老人家亲自上手啊,这屋里的丫鬟都死绝了吗?”仟仟尛哾 太后却摆摆手,语气有些指桑骂槐:“是哀家不让她们动手,一个个手脚毛躁,哪里是能伺候人的?” 说着她又看向祝南星:“你是祝家丫头?抬起头来。” 祝南星仰起脸,太后一看就不住地点头,说罢拍拍太妃的手。 “不错,看着比那个大的懂事。” 说罢她看见祝南星身后背着的药箱又问。 “你会医术?” 祝南星回答:“出身岐黄世家自然少不了耳濡目染,略知一二罢了。” 太后冷哼一声:“哼,我看贺氏生的那个志不在此,也没这个天分,祝家这点衣钵怕是要丢咯。” 明德太妃身子虚弱,不过见祝家有小辈来了,还是硬撑着直起身来。 “我这里阴寒,别总跪着快起来。” 说着将祝南星从地上拉了起来。 祝南星搭上的这双手冰凉至极,简直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而且一股别样的味道钻入鼻腔,许是方才喝药时留在太妃身上的味道,联想到太后懿旨上说起太妃的病症。 祝南星皱了皱眉:“这每日服用的汤药,可是从太医院开的药方?” 太妃点头却不明白祝南星为何有此一问。 “宫中人生病,方子可不就是从太医院出嘛,有什么不对吗?” 太后也奇怪,凝神等着听祝南星的答案。 祝南星看了看周围说道:“南星斗胆,请太后娘娘命人送上用过的药渣,并且屏退左右。” 太后扭头示意贴身的嬷嬷前去,并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等待嬷嬷取回药渣之时,屋中仅剩下了太后、太妃和祝南星三人。 祝南星在乱七八糟的药渣中一顿翻找,终于在片刻之后,找出了一粒一粒黑乎乎的东西。 于是又问太后。 “太后娘娘近日一定给太妃带来了不少人参类的补品吧。” 太后吃惊道:“你这丫头怎么知道?” 为了避免宫人像以前一样克扣,好几次还是太后亲自盯着,让太妃将人参汤灌了下去的。 祝南星了然。 “太妃原本脾胃虚寒,可入夏以来却总是出现燥热头晕的状况,实际上症结就在这里。” 说着,她将手摊开,指着手里的黑色小豆豆说到。 “中医当中讲究十八反,十九畏,也就是说有些中药由于药性的不同,是不可以同时服用的,不然就很有可能会削减药性,甚至出现中毒的情况。” “这东西名叫五灵脂,对心腹冷气,行血止痛有奇效,可是与人参类东西同吃,就会令人头晕目眩,重者可能危及生命。” 太后大惊:“有这么严重?” 祝南星点头,并诉说着自己的猜测。 “这方子本是清热解暑,夏日服用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偏偏多了一味可有可无的五灵脂,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南星不敢妄加猜测。” 太后若有所思,交代了贴身嬷嬷回头去要一手药方。 而后看着太妃面无人色,顺手将桌上的阿胶递上来。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愿意将这宫中的阴暗面放大。 “是哀家不查,就以为人参补气血是好东西,没想到吃了没文化的亏,差点害了你。” 太妃还没说话,祝南星尴尬地伸手阻拦。 “那..那个太后娘娘,阿胶性寒,不宜在此刻让太妃服用。” 太后像是颠覆认知一般,惊讶道:“这阿胶竟然不是热性药?那为什么有时哀家吃多了会出现口舌生疮或破碎,甚至鼻子出血的反应呢?” 祝南星耐心解释。 “太后娘娘平日里吃的阿胶,大多是加入较多的黄酒、桂圆肉、胡桃肉、红枣等热性滋补品制成的贡胶,多了自然会上火。” “太妃娘娘手脚冰凉而且畏寒,可以在熬煮阿胶之时加入黑芝麻和木耳等利肾之物才更佳。” 太后一脸不好意思:“你看你看,要不怎么说还是有个懂医术的在身边放心呢。” 第78章 深宫似海 祝南星心思何等玲珑,低着头谦卑的说道。 “祝家是岐黄世家,听闻太妃入宫前就素有圣手的名号,南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她点明太妃也会医术这一点,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说自己知道方才阿胶的事,是太后故意试探自己的。 太后见祝南星聪明伶俐,而且有着看破不说破,行事规矩分寸的准则,对这个丫头是越看越顺眼,明德太妃有她在一旁照顾,当下也放心不少。 于是叫嬷嬷将她扶起来,叮嘱祝南星道。 “既然你来了,那开方抓药的事就不必劳烦太医院了,有什么需要就让下人们去找,或者...” 太后顿了顿,似乎是有什么顾忌但没有点明。 “或者直接告诉喻嬷嬷也行。” 身旁的老嬷嬷朝着祝南星微微点头示意。 “行了,哀家就不打扰你们姑侄两个说话了,走了。” 祝南星扶起明德太妃:“恭送太后娘娘。” 等到送走了太后,祝南星为太妃仔细地诊了一诊脉象。 太妃没有什么架子,反而跟祝南星拉着家常。 “早就听人提起过庆环的小女儿医术高超,到今日才得一见,果真是青出于蓝。” 说着,她审视着祝南星的表情问道:“我这病,可还有康复的希望?” 祝南星没有搭话,探身将窗子掩上后,才神色难辨地看着太妃。 “若是太妃想,那自然就是有希望的。” 闻言太妃愣住,收拾好心虚的神情继续道:“看你这丫头说的那是什么话,哪有病人不希望病好的。” 祝南星将一把黑色的小豆豆放在太妃面前的床榻上。 “五灵脂入药熬汤后微苦并无异味,因此不易被人发现,可是这一把却有难掩的腥臭,是等待药快熬好时,后来加进去的...” 说着她指指那深色的药汤:“十九畏乃是行医者的常识,太妃不可能不知晓,还能神色如常地在服用参类补品的同时,将药也尽数喝了,难道不是故意让自己病得更重?” 明德太妃感叹祝南星的聪慧:“好一个心细如发的丫头,宜修当真是没有看错人。” 宜修是太后的闺名,祝南星知道太后与太妃的交情不浅,可没想到这落魄至此的太妃,竟然敢直呼尊贵无比太后的闺中之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后对此事也知晓?” 祝南星问。 太妃却摇头:“她不知,你也只需做好侍疾的分内工作,别的一概不要多问为好。” 深宫似海,祝南星好歹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来给别人顶包的。 于是开门见山道:“我不是个好管闲事之人,自当尊重病人本人的意见,可若是太妃在侍疾过程中有什么意外,似乎于我不利。” 尤其是今天,太后还把开方抓药的事全权委托了自己,要是人再出现什么问题,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逃脱干系的了。 太妃似乎早就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放心,你在的这些时日,我好好养病就是了。” 祝南星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太妃一摆手。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祝南星只得收拾好药箱,从屋中退了出去。 在院里溜达了半天,才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宫女,上前问道。 “劳驾,我住哪里?” 宫女连正眼都没看祝南星一眼,指着一处杂草丛生的偏门说道。 “就那吧。” 祝南星推开门,见其中横七竖八地倒着大小不一的干柴,不但破败,甚至连张像话的床榻都没有,转身又问:“这难道不是柴房?” 宫女不耐烦道:“有个屋子让你睡就不错了,别以为让太后夸了两句就能上天,在宫里,还是小心点的好。”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南星深吸一口气,感觉这宫里的空气都带了些霉味儿。 想起言子卿叫自己隐忍的话,不知道他晓得自己一进宫就得罪了郁贵妃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言子卿... 祝南星从包袱中抽出他惯用的折扇,扇着屋中的难闻气味儿,不知即将前往前线的他们,起程了没有。 言子卿此时正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不住地打着喷嚏,一旁的司墨瞧见,掩嘴偷笑着调侃。 “此番路途遥远,想必定是夫人惦念得紧,这才让先生打了这些个喷嚏。” 言子卿斜了一眼司墨:“有这么样的说法?那夫人现在岂不是喷嚏打得要比我凶?” “夫人去宫中侍疾,又不是上战场打仗,先生还这么不放心?” “当然。”言子卿回望了下那高大巍峨的皇城。 “战场上是明枪,内宫便是处处暗箭,更加难以防范...” 尤其是他家祝南星那个性子,聪慧是不假,但是锋芒毕露,容易被别人忌讳从而看作眼中钉,就好像从前的萧家和自己。 司墨给他宽心:“先生不必过于忧心,大不了我们就速战速决,早点完事儿接夫人回家不就行了。” 言子卿对于司墨用“家”这个字眼显得格外满意,从他悠闲地摇着折扇就能看出。 司墨想起段磊留下的烂摊子已经处理妥当,见四下没人注意这边向言子卿做着汇报。 “段磊经叛乱一事已经被除名,他堂下的弟兄经由阁中再三审查,资质尚好且受到蒙蔽的留了下来,由梅闹暂管,其他的则连同段磊一起,赶出了蝉衣阁。据曲毅手下人交代当日在万江城中与之交战的那伙人,可能是暗卫。”仟仟尛哾 言子卿对暗卫的成见颇深,听到他们也可能参与了上次的事,奇怪道:“暗卫?他们因何得出的这般猜测?” 司墨回忆:“好像是其中一人在交手时,见到了来人身上挂着暗卫独有的鹰头腰牌。” 言子卿若有所思:“我记得上次你说在雨竹轩鬼鬼祟祟的那人,也是暗卫吧。” 司墨点头:“阁主记得没错,当时听闻严老令公有遗物留存于世,弟兄们一直争相打听,只可惜晚了一步,被暗卫捷足先登。” 言子卿持不同意见:“那倒也未必,虽然还不知道令公留下了什么东西,可如果暗卫得手,动作一定会比现在要大。” 第79章 丢东西了! 司墨点头,那倒也是。 “听说老令公将东西交给了一个女子,其身份如何到现在都没能确定。” 蝉衣阁众没打听出来的消息,言子卿却是心有成竹。 “或许我知道是谁。” 司墨吃惊不小:“当时在雨竹轩蹲点的弟兄们都没看见人,阁主您又没去,怎么知道的?” 言子卿眼前浮现出一个巧妙的身影:“接老令公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司墨立刻回忆起言子卿所说,是他家夫人出意外坠崖的那个时候。 不过稍后就觉得有些不对。 “可那女人不是派来押送老令公回朝受审的吗?他老人家至死都没吐露的重要东西,怎么会轻易交给一个朝廷的走狗呢?” (祝南星喷嚏:说自家夫人是走狗,司墨你过分了。) 言子卿也不是神,摇头表示不知。 司墨却抓住了这番话里的另一个重点。 “阁主,那个...夫人知道您到现在还记挂着另一个女人这件事吗?” 言子卿摇扇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直接就敲在了司墨的头上。 “记挂?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措辞的?” 说着他命令司墨道:“别趁机在给夫人的信中打小报告,要是被我知道就将你扔在边关,不带回来了。” 司墨挠头:“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言子卿指指他包袱后面藏着的谷粒。 “你不是出门前给栀香留了只送信的信鸽么?” 司墨知道言子卿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连忙保证。 “我这完全是为了阁主您时刻掌握夫人的动向,联络感情用的,咱们这个家可不能没有我啊!” 言子卿嘴角微挑,笑颜撞进了路过不知多少大姑娘和小媳妇儿的心巴巴里。 两人边走边合计,不知暗处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祝南星在顺德宫住的这几日,当真就没有一件事办得顺畅。 宫人们别说伺候,就连偶尔进门都绕着太妃的寝宫走,生怕被叫着干活。 而且想要抓药就得亲自去太医院拿,祝南星刚刚进宫不熟悉道路,沿途问了不知多少个宫娥太监,才摸到了太医院的门。 可人家呢,听闻自己是顺德宫里的,就拿些边角料糊弄,临了还得来句就这给她都嫌浪费东西。 又有什么办法呢?主位的太妃是个没权没势遭人嫌弃的主子,月例赏赐一样都到不了她手里,就连每日的吃食,都是别的宫剩下来的隔夜饭。 祝南星才吃了几天,就觉得这脸色都跟那剩菜似的,更不用提身子虚弱还在病中的太妃了。 要不是太后隔三岔五地派人过来看看,只怕一宫主位死在宫中都没人知晓。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明德太妃是怎么熬过来的。 伺候太妃喝完了药,祝南星就觉得早饭的两口稀粥又不顶事了,想着一会儿去太医院抓药回来,找点什么东西垫肚才行。 今天是太医院中的院判到各宫中请平安脉的日子,所以就把祝南星打发到了典药局自己抓药。 也是冤家路窄,丹烟正好在典药局中替郁贵妃讨要红参,见祝南星进来斜着眼睛看人。 “呦看看是谁来了,这不祝家的野种嫡次女嘛。” 祝南星特意看了一眼她尚未痊愈的伤疤,阴阳怪气地说道。 “丹烟姑姑,脸好些了?” 提到这个,丹烟下意识捂着脸,离远祝南星远了些,好像她身上有刺会扎人一般。 “你还有脸问?”丹烟横眉怒目,“知道我被你害得有多惨吗!” 宫里的小道消息传得飞快,当天晚上,几乎所有太监宫女就都听说,毓秀宫的掌事宫女丹烟,被一个入宫侍疾的医女给整治了。 由于平常毓秀宫人行事都跋扈,不招人待见,丹烟又伤在脸上格外明显,弄得她只要出门办事,对方初见时自然是客客气气,背过身准就会道一句活该。 祝南星耸耸肩,学着她的语气说:“呦,姑姑管天管地,连宫中的蛇蚁毒虫都管,却管不了宫女太监口中的闲话?” 丹烟吃了祝南星的亏,又听说这丫头巴结上了太后不敢正面对抗,没少在背后使绊子。 像故意拖晚给顺德宫的饭菜啊,偶尔扔点毒虫毒蛇进祝南星所住的柴房中什么的,反正就专挑那小人行径地做。 这事要放在一般姑娘,半夜正睡着,突然从柴火堆里钻出来条蛇,肯定要吓晕过去的。qqxsnew 但祝南星是谁,世界上一半的毒虫蚁都被她做成了药,遑论一条菜花蛇了。 正好那天晚饭没吃饱,填了个蛇羹打牙祭。 丹烟神色略微心虚:“你说什么蛇虫,我不知道...” 祝南星哂笑:“知与不知,姑姑心知肚明。” 丹烟不想跟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随口催促着。 “娘娘要的红参好了没有?!” 典药局的掌司满头大汗着递上来一个盒子。 “让姑姑久等了,近日里的好参都叫太后和皇后宫里拿去了,只...只剩下这个...” 丹凤不耐烦地掀开盖子,捏着里头不足手掌大的红参怒道。 “你敢如此怠慢我们娘娘,这东西是人参嘛,给狗狗都不吃!” 祝南星心说,宫里尚有吃不饱饭的太妃,却也有把手长的红参喂狗的宫娥,真是世态炎凉。 她弯腰从地上将这株参捡起来,好好地放在盒子里。 就听那掌司一个劲儿地给丹烟赔不是。 大概意思就是由于边关战事的影响,药材和上好的人参都进不来锦都,等这次太子前去平定了,货一到,一定将最好最大最完整的头号山参,亲自送到毓秀宫赔罪。 丹烟一听这还差不多,再白了一眼祝南星,见其站在红参盒子面前,没好气道。 “还不把东西收好,这典药局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都能来,别看在眼里再拔不出来了,趁你们一个不留神,揣自己怀里带走。” 祝南星心道丹烟这流程说得够熟练,也不知道是不是亲身历练过很多回了。 正想着,一个药倌儿就从内堂中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掌司不好了!丢东西了!” 第80章 暖男出场! 皇宫内院的好东西不少,所以有一两件的丢失也是常发生的事。 但典药局不是藏宝阁,什么人会来这里偷东西呢? 那掌司多少沉稳一些,就问药倌儿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药倌紧张得一头冷汗,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说。 “今日喻嬷嬷托人捎话儿来,说过了晌午要来拿太后喜欢的那件凤首雁足琉璃玉细,我才到库房,就看到...看到...” 掌司催促他快说:“看到什么?你要急死我呀!” 药倌儿说着,将锦盒捧上来:“就看到玉细成了这个样子...” 掌司顾不得在场还有丹烟和祝南星在,接过锦盒查看。 只见一对晶莹的琉璃玉器正好好地躺在里面,掌司指指里面的东西问药倌儿。 “你逗我玩呢?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 药倌儿急切地看看锦盒又看看掌司。 “不是,您看这里。” 说着,药倌儿手指着其中一件玉细的雁足位置,强行整理着思路成人能听懂的语言。 “这个玉细的雁足原本是有东西盛在里面的,温度升高的话,会沿着玉细的径口向上升起,您对比着看看。” 掌司这才看到,这对雁足凤首琉璃玉细其中一个的雁足处,有着鱼尾灰的液体存放,却并不会因动作而摇晃,好像就是原本长在那里一样。 但是另一个雁足处却空空如也,一丝一毫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掌司惊讶:“还真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雁足凤首琉璃玉细,当年西朝走西域进贡而来,本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难道这雁足处的东西竟然比整个的玉细还要值钱,可就算是偷,为什么只偷了一个,另一个还好好地放在这里呢? 掌司此时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可是不管什么缘由,东西是存放在典药局丢了的,要是太后怪罪下来,他这个掌司就算是当到头了。 祝南星却有些疑惑,按说这雁足凤首琉璃玉细也算是件装饰摆设,即便是存,也该在藏宝阁或者库房才对,怎么会将这东西,放在典药局中保管呢。 在场人都心思各异,丹烟却一改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那个..你们既然...忙着,那我就...改天再过来。”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祝南星嗅出了一丝猫腻儿的气味儿。 “丹烟姑姑刚才还急赤白脸地要走,这会儿又急着走,该不会同这玉细中宝物的丢失,与你有什么关系吧。” 丹烟一听就急了:“能与我有什么干系,我警告你,别血口喷人!” 祝南星见她这个反应,就知道事情一定与她有关。 “我只是随口一问,姑姑不必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吧。” 丹烟当然是被祝南星说中,此时俨然已经化成乱咬人的恶犬,呲着獠牙。 她心说:好,既然祝南星你这么上赶着,那这口黑锅,就由你替本姑姑背吧。 于是镇定下心神,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们也不必着急了,我看这东西肯定是在她的身上。” 丹烟一指祝南星。 “要不怎么东西在典药局一直好端端的,她一来就出了问题。” 祝南星真是佩服她倒打一耙的能力。 “姑姑这是看事情即将败露,临时想找个背黑锅的?” 丹烟得逞的笑挂在嘴角,一副我就是让你背锅又怎样的表情。 “这里是皇宫内院,不是你家祝家堂屋,偷窃可是重罪,来人!将她拿下!” “慢着!”祝南星挥手:“无凭无据说我偷窃,皇宫内院也不能没有法理可言吧。” 丹烟凑到祝南星耳边:“你没听说嘛,在宫里,得宠的人手里捏的就是王法...” 说着掀开门帘对着外面的侍卫大喊。 “来人!将这个小偷给本姑姑抓起来!送到宫司审问!” 祝南星刚想解释,就听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是谁这么大张旗鼓地在我太医院拿人?” 那把声音凉薄而低柔,带了一丝慵懒的味道,偏偏独特的尾音上翘,好似春夜里低鸣的洞箫。 进来的人正是太医院的掌院院士云珩,也是自天朝开朝来,最年轻的正三品院士。 如果说言子卿给人的感觉清冷禁欲,如同远在天边的谪仙,那么云珩就是温暖而亲切,好似近在咫尺的汤婆子。 此时他刚从中宫请脉回来,就听见典药局这边吵吵着要拿人,过来一看究竟。 丹烟见了云院士,说话的声音都放温柔了许多。 “是云院士啊,这个女人偷了雁足凤首琉璃玉细中的宝物却拒不认账,我正要将其送到宫司去以正典型呢。” “哼...”祝南星嗤笑:“丹烟姑姑既然认定我偷窃,那丢的东西是什么总该知道吧。”仟千仦哾 云珩此时也看向她。 丹烟支支吾吾,指着那对玉细。 “不就是这雁足中的鱼尾灰色圆形宝石!” 祝南星笑她蠢笨。 “你听说过会根据温度而改变形状的宝石嘛?” 丹烟语塞,但就听祝南星又说:“姑姑若是此前没见过这玉细,又怎知这丢失的东西是圆形宝石呢?” 丹烟胡搅蛮缠:“就算以前没见过,这不东西就在眼前呢,容不得你抵赖!” 可当她真的重新汇聚视线到那玉细上时,身子却如遭雷击了一般。 那另一尊玉细的雁足处鱼尾灰的部分,形状并不是什么板正的圆形玉石,而是紧紧地贴合雁足,形成了与之一样的形状。 祝南星盯着她青一阵红一阵的脸。 “你拿不出我偷窃的证据,可我却能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据。” 药倌儿听闻先是一脸不可思议:“这位姑娘,我们连是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您说提供不在场证据这不说笑呢嘛。” 云珩显然心里十分清楚玉细的事跟祝南星无关,此时抱着手臂想看她如何解围。 祝南星却似有城主在胸,先问云珩。 “敢问院士,近一段时间太医院中,可有人员集中生病的情况出现?” 云珩点头承认:“没错,确有此事。” “敢问发生在什么时间呢?”祝南星接着问。 云珩捏着手算了下:“大约月前发生吧,药监局的账司和药倌儿轮流发烧,院中一度以为是什么易传染的瘟症,还紧张了几日呢。” 祝南星又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玉细中的东西就是那时丢的。” 第81章 古代体温计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云珩外,都震惊无比。 丹烟更是觉得祝南星是胡说八道。 “哼,反正没人知道,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祝南星无视了丹烟的嘲讽,走到锦盒的面前,伸手拿过其中一件玉细研究了一阵,而后突然就将那凤首当着众人的面摘了下来。 掌司和药倌儿皆惊,心说姑奶奶您可留点心,好好的一对玉细一个已经破损,要是另一个再出现什么问题,他们有几个脑袋也没法跟上边交代啊。 祝南星却毫不在意对丹烟说。 “丹烟姑姑您看好了,是不是这样的圆形玉石。” 说着将玉细头上脚下颠倒过来,不出片刻,一颗颗好像珍珠一样的小球从中滚落了出来。 丹烟脱口而出:“对!就是这样的玉石!跟当时的一模一样!” 祝南星眼睛微眯,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哦~”只听她尾音上翘:“当时。” 而丹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就退开了几步,却被云珩拦住了去路。 “想必之前另一件玉细当中的‘玉石’,就是这么不见的吧。”祝南星意有所指。 云珩见掌司和药倌儿都听得云里雾里,就当先对祝南星说。 “本院对这件事还真是挺好奇的,姑娘不防详细说来听听,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祝南星先是把玉细重新正面朝上盖好,才悠悠道来。 “其实这雁足凤首的琉璃玉细还有另一个名字,名为人体冰瓶。” 冰瓶原是早年间人们为了测量温度而制成的一种器皿,在瓶子中放入清水,然后观察水的变化,即从水到冰为寒,从冰到水为暖。 慢慢的这种方式被西朝的人学了去,以汞换清水,放在琉璃制成长且窄的玉细当中,封好盖子可以测量人体的温度。 例如头风、畏寒、伤风等病症都伴有人体温度升高的症状,有了它便可以根据体温来判断究竟是何病症。 只是由于由于制作工艺较为复杂,寻常医馆药坊都用不起,更别提普通的人家了。 这一对雁足凤首琉璃玉细更是被做成了工艺品,进献皇族。 “只是这汞为剧毒,而且在常温状态下容易挥发,想必定是被人不小心打翻在地,又没时间清理,才造成的之前那次药监局人员集体生病事件。” 一听说有毒,在场之人立刻从那灰色的小球边上远离,生怕自己中招。 祝南星却并不害怕,她拿了一根细长的签子,对着那小圆球戳来戳去。 说来也奇怪,看似固体形态的小球竟然是软的,被祝南星用签子直接戳了个对穿,而后拿起签子时又恢复了小球的模样。 这一次祝南星从桌案上拿下两张纸,一左一右分手而拿,轻易就将那小球从地上滚在了纸张的中心。.qqxsΠéw “汞中毒者,轻则发热、头晕、震颤,重则晕厥、癫痫危及生命,不过由于这玉细中的汞含量极少,所以对人体构不成生命威胁,顶多就是头晕头痛,容易以普通伤风论治。” “既然有毒,还请姑娘速速将其处置了才是。” 掌司捂着口鼻离得老远说道。 “这东西很好收敛...”祝南星不急不忙问云珩:“敢问院士,可否借硫磺粉一用?” 众人奇怪,硫磺粉不是驱蛇的嘛,她要来做什么。 云珩却越听越有意思,挥手叫人拿了一大包硫磺粉。 “姑娘尽管用~” 祝南星也不客气,将硫磺粉捏了少许,放在那灰色的小珠子上研磨,不一会儿小珠子消失,黄色的硫磺粉也变成了朱砂般赤红。 她举起手里的朱砂粉末。 “如此一来,这东西就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了。” 说罢她就在屋中转悠起来,在一块桌角旁椅子下,找到一块较周围地板颜色略深之处,继续用硫磺粉研磨,慢慢也有一小部分硫磺变成了如刚才一样的朱砂色。 “这里应当就是玉细打翻的地方吧。” 祝南星说着话站起身来:“姑姑说我是偷窃之人,试问月前我可还没进宫里来,怎么可能与这琉璃玉细中汞的失窃,有关系呢?” 云珩眼中尽是赞许之色:“妙啊,一番难题叫姑娘一说有理有据,而且证据充分,丹烟姑姑...” 云珩转而面向丹烟,嘴角虽然是在笑,可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危险的味道。 “您在宫里服侍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呢?” 他似乎已经同祝南星站在了一边,话里话外都在内涵丹烟贼喊捉贼。 丹烟此时无论作何解释都显得尤为苍白无力。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觉得锦盒里这对琉璃玉细精致好看,就想看一眼,谁料娘娘催得急,我一个手滑没拿住就...” 说着说着她低声哀求起来。 “云院士求求你,别把我送到宫司,娘娘会要了我的命的。” “去跟太后娘娘求情,看她会不会原谅你咯。” 祝南星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尤其还是这块总给自己找麻烦的老玉。 云珩也不知道是真的可怜丹烟,还是别的什么,竟然问祝南星道。 “纵使是丹烟打翻了这玉细有错在先,过了这么久药监局都没有发现,也是有收纳不慎之罪的,这可是太后娘娘珍视之物,到时可能连我这个院士都要受罚...” 说着他一双桃花眼儿盯着祝南星。 “姑娘聪明绝顶,不知能否对这一对琉璃玉细进行一番补救呢?” 祝南星见在场之人无论掌司还是药倌儿,都期待地望着自己。 她略微沉思片刻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制作工具倒是还算常见,就是过程可能要费些功夫。” 云珩眼睛一亮:“太医院上下全听姑娘差遣!” 第82章 制汞妙招 祝南星让人去准备了朱砂石、磁石、瓷锅和一点石灰粉,利用竹筒和苇子杆,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密闭装置后,就开始小心制汞。 她先吩咐下人将朱砂石研磨成细腻的粉末,又用磁石将没有用的杂质吸了出来,剩下赤红如血的粉末放进瓷锅当中,盖好盖子就等候在一旁。 由于蒸煮的时间有些长,中途还往水中加入了石灰粉,加速蒸馏的过程。 不一会儿功夫,祝南星用潮湿的绢帕捂住口鼻,将通过苇子杆进入竹筒里的汞,一点一点地装回了玉细当中。 进贡的雁足凤首琉璃玉细恢复如常,这让掌司和药倌儿都对祝南星感激涕零,高高兴兴地往慈康宫中送去了。 丹烟也借口宫中事务繁忙,只朝云珩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云珩打发下人进来收拾残局,自己看了看丹烟落荒而逃的身影对祝南星说。 “姑娘真是还脾气,要是换了我,这种故意陷害自己的人可不会轻易饶过。” 祝南星在云珩的帮助下,顺利凑齐了方子中的药材。 “算了,她可是郁贵妃宫里的人。” 云珩桃花眼微微眯起,样子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哦?看方才的表现,我还以为姑娘是个不畏权贵的人。” 祝南星整理好药包提在手上。 “遇事不卑不亢是谓不畏权贵,抓着一点过错就非要置人于死地,那就是傻子。” “哈哈!”云珩朗声而笑:“姑娘果真是个妙人,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侍奉?” “我也是日前才进宫,为明德太妃侍疾。”祝南星回答道。 云珩心思微动:“你是祝家人?怪不得医术上乘,知道这玉细的功用。” 祝南星也不打算多跟他解释:“多谢院士大人帮衬,不然我也不会如此顺利的脱身。” 说着她见天色已经不早,就推说有事想离开。 “我可不接受口头上的谢。” 可云珩对她甚是好奇,在其经过身边之时,顺势接过了她手上的药包。 “我也许久没有去太妃宫里给她老人家请安了,我们正好同路,姑娘请~” 祝南星见云珩不容分说提了自己的药包就走,只能快步跟上去。 云珩在宫中的受欢迎程度可不比言子卿差多少。 而且他为人谦和热情,即便是最低阶的宫女,若是找他看病也会被好好接待,仔细叮嘱。 即便是后来升作院士之后渐渐忙碌,也会固定找时间为宫中的太监宫女做义诊,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 所以当祝南星同这位会发光的小太阳走在一起时,宫娥宫婢无一不侧目观瞧,同时还窃窃私语。 “云大人身边的人是谁?还帮她拿东西呢。” “听说是个医女,被太后召进宫到顺德宫侍疾的。” “啊?医女啊,那不是跟云大人特别有共同语言?”m.qqxsnew “谁说不是呢,刚进宫就有说有笑,时间长了还不知道生什么歪心思呢。” “我听说啊,这医女是前太医院院士祝大人的私生女,到现在都不知道谁是自己亲娘!” “天啊,那不就是野种嘛。” “嘘!小声点儿,我看她没准想借着有几分姿色勾引云大人,好飞上枝头。” “云家是那么好进的?那可是太后娘娘的本家。” “架不住人家云大人乐意啊。” 几人正说得忘我,就听身后传来那低柔慵懒的声音。 “我乐意什么呀?” 宫娥们被抓包,立刻又是叩头又是赔罪。 “奴婢乱说,请云院士责罚!” “奴婢乱说,请云院士恕罪!” 云珩抱着手臂调侃道:“那我到底是责罚还是恕罪呢?” 宫娥们恨不得将脸都贴在地上。 “奴婢知错了!请云院士恕罪!” 云珩“啧啧”了两声:“好歹我也是一院的院士,背后被你们这么议论实在有些丢面子,这样吧,就罚你们...” 他说着,故意拉长了尾音,享受她们担惊受怕的样子,就好像一只狐狸崽子在戏弄自己的猎物。 “罚你们将这些药送到顺德宫去,要是我到了药还没到的话,再罚。” 宫娥们如获大赦,忙从祝南星和云珩手里接过药包,小跑着往顺德宫去了。 祝南星揉了揉被药包勒得不过血的手指。 “看不出云大人也是好脾气啊,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背后嚼自己舌根的人。” 云珩一耸肩:“谁叫有人同在下说,抓着人家过错不放的是傻子呢~” 祝南星乐得轻装上阵,再走时却一前一后同云珩保持了一定距离,惹得云珩时不时就停下来等她。 似乎是觉察出来对方在有意避嫌,云珩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进太医院时就是祝大人带我,他的女儿我多照拂些也是应该的。” 祝南星低眉浅笑:“云大人费心了。” 云珩又问:“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闺名南星。”祝南星答。 云珩喃喃道:“祝氏,南星...” 祝南星纠正:“是言祝氏。” “哦?”云珩的表情似乎有些可惜:“你成亲了?男方是什么高就?” 祝南星点头:“书香卷的白衣先生罢了,不可跟云大人比拟。” 她话虽然说得谦卑,但提到言子卿的骄傲之感却不经意挂上了眉梢。 云珩也是混足了官场的人,要说书香卷里姓言的先生,可就那一位。 “原来是言夫人,失敬。” 说着他再看向祝南星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考量。 “南星性温,但有微毒,恰似夫人这般进退有度,祝大人当真是起了个好名字呢。” “大人谬赞,那些宫娥想必已经此时进了宫门,等候云大人良久了。” 云珩听得出来她话语间的催促之意,不再多做停留。 见到云珩跟祝南星一同回来,太妃有些意外,她踉跄着起身。 “云大人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云珩连忙伸手搀住太妃下榻行礼的身子。 “我是晚辈本应常来探望,可太医院终究是杂事缠身今日才得了闲,又恰巧碰到祝姑娘来抓药,就一道送了回来。” 第83章 儿媳妇儿太多也难管 明德太妃对云珩格外客气,说道:“这么点小事还劳烦云大人,真是折煞我这个病秧子了。” 云珩摆手:“太妃说的哪里话,您的日常用药本就该由太医院准时送来,要不是祝姑娘,我还不知他们竟然以次充好,如此慢待,即便不告知太后,我也肯定要好好惩戒一番的。”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话,等到祝南星将熬好的药端上来,云珩才迟迟离去。 她看着那人将宫人叫到一起,半掩上了一边宫门才训诫的背影,问太妃。 “云大人以前常来顺德宫走动?” 虽说都是皇宫内院,但这顺德宫偏僻非常,连那送药的宫女都险些走错路耽误时间,云珩倒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太妃抿了一口药汤,因其味苦而皱了皱眉头。 “他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侄儿,先帝还在时就常带他来玩,初搬到顺德宫时,也是他忙前忙后的归置来着。” 祝南星惊讶:原来方才那宫女说云姓是太后的本家,她以为是什么远房亲戚呢,竟然是直系的侄儿,还是最宠爱的那个。 那他还故意用怕惹太后生气当借口,让自己复原琉璃玉细。 依着这个受宠的程度,只怕当场把玉细砸了都不会有一句埋怨之言的。 祝南星恨恨道:“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院的院士。” 太妃却摇摇头:“你父亲当年也说过他天资聪颖,只可惜玩心未定,与你肯定是尚且有些差距,不少时也定然是配得上妙手仁心这四个字的。” 祝南星心说:那是自然,论医术她还真就没服过谁呢。 大概这药实在是苦,太妃喝了两口就推到一旁。 祝南星也不强求,毕竟只要她不乱吃药,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太妃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的药汤。 “好了,近两日的身子也轻巧了不少,是时候找时间去慈康宫给太后请安了。” 有了前几日祝南星拆穿雁足凤首琉璃玉细的事,丹烟似乎近来安分了许多。 就算是跟着郁贵妃去慈康宫请安,跟祝南星撞了个正着,也多少懂些避其锋芒了。 只是郁贵妃依然我行我素,除了圣上和太后,一切人都不放在眼里。 “呦,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妃卧床这么许久,如今都能起来跟众姐妹一起请安了啊。” 明德太妃是长辈,按照位次理应坐在除皇后外,靠前的位置。 可是叫郁贵妃矮皇后一头也就算了,再给太妃让座就有些不乐意,于是就当着众人的面,肆意发泄心中的不满。 明德太妃也不跟她计较,起身就往后面走去。 郁贵妃却还觉得不够,声音提高了说道。 “烟儿,我平时是怎么跟你说的,提前过来把座位打理好,别让上面的污秽东西弄脏本宫的衣服。” 宫女太监入到宫中,无论本名是什么都应该避讳主子的名字。 例如太妃的闺名当中带有一个“烟”字,按理说丹烟名字中的“烟”就应当去除或者是换掉。 郁贵妃不改不说,还当众借着教训奴婢来明嘲暗讽,任谁看了都有些过分。 偏巧此时皇后扶着太后从屏风后面出来,叫住了欲往后走的明德太妃。 “明德来一次不容易,可是近日来身子好些了?” 太后看见太妃竟然能下榻行走,有些惊喜。 太妃端庄行礼,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范。 “给太后请安,多亏了连日来侄女的照拂,臣妾觉得好多了。” 闻言太后看向身边的祝南星。 “这丫头不错,小小年纪医术了得,真该叫珩儿跟着好好学学。” 话音刚落,云珩从门外信步进来。 “我就知道您的这么说我,所以我来了~” 语毕他恭恭敬敬地朝在座的各位嫔妃行礼。 按照规矩,他一个太医院院士只能算是三品,是不该受各宫的回礼的。 可是祝南星却看到从贵妃位往下,人人都站起身来,朝太后皇后请安之后,又对云珩施以欠身礼。 就连太妃,也冲他点点头。 “云院士。” 祝南星心说:到底是太后的亲侄儿,这尾巴大的恐怕不输言子卿啊。 云珩一眼就看到祝南星,屁颠屁颠地过来。 “姑娘可听见了,是姑母让我跟着你学医术的,回头我去顺德宫,可不能给我打出来啊。” 众人皆抿嘴而笑,祝南星却尴尬得要命。 他故意没称呼言夫人而是姑娘,搞得好像不知自己已经嫁人了似的。 郁贵妃一口气打鼻子眼里斜着出来。 “依我看众姐妹也应该跟这位好好学学,尤其是那些十天半个月也盼不到圣上的,学学怎么迷惑男人。” 皇后感受到太后的不悦,率先说道。 “听妹妹说的,圣上又不是幽王纣王,岂是能失了心智被谁迷惑了去的?再说...” 她说着瞥了一眼郁贵妃平坦的小腹。 “算日子,圣上去妹妹那里最多,可这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咱们姐妹互相能帮衬就帮衬着点。” “你...” 郁贵妃生平最恨别人拿她生不出孩子说事,站起身来。 “那也比你替别人养孩子强。” “放肆!”说罢就见太后两眼一瞪:“你们还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郁贵妃不情不愿地欠身低头。 “母后恕罪。” 有了郁贵妃领头,当即屋中的人妃嫔全部诚惶诚恐地跪下,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请母后恕罪。” 云珩偷偷扯了扯祝南星的袖子,示意她也跟着自己跪下。 祝南星觉得一进宫,这膝盖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了,天天碰到谁都得下跪,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大清早,不是吵闹就哀声哉道,现在又跪了这一屋子,你们这哪里是来请安的,简直就是来哭灵的!” 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抚着胸口,看样子气得不轻。 “臣妾不敢。”众妃齐声道。 “都下去下去!明德留下,跟我说说话。” 郁贵妃是头一个跪的,站起来也是头一个,她甚至连礼都没做,扭头就离开了慈康宫。 皇后轻轻在太后身边耳语了几句,也就带着嫔妃们退了出去。 太后指着她这些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媳儿,对云珩说。 “你将来要也娶这么一个过门,看我不替你爹打断你的腿!” 第84章 给名花松松土 云珩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偷瞄了一下身边的祝南星,故意道:“那些个歪瓜裂枣也就您儿子看得上,我即便要娶,也自然是娶像祝姑娘这样的。” 祝南星闻言,不等太后反应,当即半跪在地。 “云院士玩笑了,本朝名媛千金众多,南星只是个连太医院都进不了的普通医女掌柜,怕是入不了大人的眼。” 云珩见她这么认真自谦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如果说连让我姑母都夸赞的医术都算是普通,那我这个院士也没脸在干下去,干脆卸任算了,何况姑娘还美丽端庄,听说自己还在经营药坊,比起那些就知道争宠的女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云珩爱开玩笑太后一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怎么的感觉他今天的话里,却意外带了几分真诚之意。 “你个兔崽子...”太后抬脚就踹,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她的侄儿都不可能娶一个连自己娘是谁都不知道的庶出女儿。 “你当朝堂是儿戏呢?想当就当,不想当就卸任。” 祝南星既想同云珩保持距离,也不想被太后误会,故意在话语中说出自己已经成亲的事实。 “谢云院士夸奖,家夫若是也能像您这样想,那就是南星的福气了。” 云珩微微皱眉的这一小举动,也落进了太后眼里, 她率先问道:“哦?明德你可从来都没说过,你这宝贝侄女已经婚配了啊。” 太妃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是臣妾疏忽了,侄女来了这么几天也没问过。” “我就说嘛...”太后又道:“这么优秀的女子还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她说着还不忘看了看云珩。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福气?” 祝南星低眉顺目,只是还没等她回答,云珩却抢着答道。 “是叡儿的先生,此次一同去边关镇压叛乱的那位。” 太后惊讶云珩竟然知道,随即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子卿啊,哀家当时还说为其说媒,却听皇后说人家已经有了一位蕙质兰心的妻子,如今一见,原来都是自家人,世界可真小啊,你说是吧珩儿。” 她有心提醒云珩,可云珩却不以为然地耸肩。 “我说是他运气好才是,好歹我也跟了祝大人这么些年,要是早知道师父膝下还有位这么优秀的庶女,今天我们才真算是自家人呢。” “珩儿!”太后觉得他有些过分:“不可胡言乱语。” 祝南星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扯开道:“原来云大人还曾经是我父亲的高足?” 云珩笑嘻嘻的点头:“是啊,只可惜我学医不精,跟着父亲学完还得跟女儿学。” “亏你还有脸说。”太后恨铁不成钢,说着走下来,拉起祝南星的手。 “听说你来了竟然这么久都住在柴房?”.qqxsΠéw 祝南星避重就轻道:“顺德宫阴凉,唯有柴房中干燥,而且距离太妃寝宫近,我照料起来也方便。” “顺德宫里伺候的下人什么样,哀家还能不清楚?真是丢皇家的脸。”太后说。“喻嬷嬷。”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一听就知道太后想要整顿顺德宫。 “太后放心,一会儿老奴就跟着太妃走一趟。” 太后这才点点头,拉着太妃又说了几句注意身子之类的话。 直到临走时,还特意叮嘱道:“你我都老了,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孩子,身体好也就是为了孩子省心,你说对吧。” 祝南星听了却有些奇怪,太妃膝下并无子女,为何太后要说这样一番话。 不过她也没有细想,喻嬷嬷已经在头前领路,她扶着太妃也就跟了上去。 太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是真心觉得祝南星这丫头有几分眼力见在身上的,心里是喜欢得紧,只可惜是个庶女。 她是皇家人,也是最在意嫡庶有别的那一类人,所以警告云珩道。 “你玩归玩,但要是让我知道你对这个祝南星认真,可别怪我这个做姑母的做事不好看。” 云珩摘下果盘中的葡萄扔进嘴里。 “您都在人前把我当傻子骂了,还能怎么不好看。” 太后叹息一声:“叡儿还小,言子卿是不可多得的一位谋士,有他辅佐,叡儿日后才好同朝廷里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 云珩听了不以为意:“姑母你就不觉得这个人冒出来的有些奇怪?” 太后让他接着说。 “皇后膝下无子,叡儿是我们硬塞过去的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他却是在叡儿过继给皇后之前,就已经是他的先生了。” “才华横溢却不求名也不求利,这样的人愿意给叡儿当先生,说他提前不知道点什么,我是不会信的。” “所以...”太后想让云珩说得更明白一点。 “所以我才想要借着接近祝南星的机会,想摸一摸这位言先生的底。” 云珩直言不讳。 “而且这祝南星医术了得,能保住太妃的命不也是姑母您老人家愿意看到的吗,保不齐她哪天就想通了,愿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对我们对付朝里的老顽固,可是大有益处。”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头,在她还没有完全认同云珩的做法之前,就听他又说。 “要是顺便能给名花松松土,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云珩已经预料到太后的巴掌扬了起来,往一旁闪去,顺手还摸了她身上慈康宫的金牌。 “献殷勤这种事,就不劳姑母替我费心了。” 说罢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慈康宫。 留在太后一个人在宫中气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哀家早晚让这个败家子给气死!” 撇下祝南星她们回顺德宫一番整顿不说,此刻在毓秀宫中的院里,丹烟跪在当中在地上写写画画,周围紧紧盯着她的人中,除了郁贵妃,还有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 丹烟的草图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一间宫殿的格局,她指着其中一个小格子房间说。 “回娘娘,回大人,她就住在离太妃寝宫最近的这间柴房之中。” ... 第85章 谋杀改陷害 夜幕赶不走皇宫的喧哗与浮嚣,但是在如冷宫一样的顺德宫中,却能拥有一方静谧。 祝南星坐在游廊拐角的石阶上,抬头望着弦月挂在树梢,不禁想边关的月亮,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 “小姐。” 栀香端着祝南星爱吃的点心走近。 “这是姑爷特意交代给你带的杏仁豆腐...”栀香举着一块白而滑嫩的糕点,送到祝南星嘴边:“您尝尝。” 她原本到宫门口来送吃食,跟侍卫揪扯,却刚好遇到了要出宫去的云珩,听闻她是来找祝南星的,就特别准她进了宫门,还亲自带路领到了顺德宫,宽限她若是天色晚了,就明日再回。 栀香估摸着祝南星侍疾肯定休息不好,就想着给她帮帮手留了下来。 祝南星呆呆地张嘴,任由栀香将东西送进口中。 说是杏仁豆腐,其实只是口感比较像,糕点原料中并没有真的豆腐。带有杏仁清香的糕体甜而不腻,直击人的味蕾。 “姑爷还在信里说了什么?”祝南星一边嚼一边问。 栀香回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叮嘱小姐你收敛脾气,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啊还有...” 她说着,特意清了清嗓音:“别乱给其他男人放电。” 祝南星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在他心里就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呗,逮谁给谁抛媚眼。” 栀香咯咯地乐着。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姑爷的心思,任谁放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独自在家,也不放心吧,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边说边继续给祝南星投喂。 “就比如白天送我来顺德宫的那位云院士。” 祝南星囫囵将口中的糕点吞下说道。 “你可要记得自己是哪一边的人,要像上次在祝家那样胳膊肘往外拐地给别人通风报信,小心我把你还卖回春香楼去。” 栀香扬手,露出那个玉镯子。 “小姐你才不会呢。” 祝南星举举拳头,就当作威胁了。 “对了,你刚才说姑爷他们走到哪了?” 栀香回忆飞鸽传信中的内容。 “说是到洪安郡了,估计明天的这个时候,就真正抵达与蒙鞑接壤的边陲了。” 祝南星点点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如预想的那样顺利。” 栀香给她宽心:“小姐你就放心吧,以姑爷的才智,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祝南星没有接话,她倒是不担心战事如何,就是关于暗卫发布的刺杀悬赏多少有些在意。 赏金猎人不止她一个,也不知道这次由着言子卿躲到边关去,到底是福还是祸,如若蝉衣阁主真的被杀,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正想着,她突然觉得头顶上黑风一卷,一个人影踩着廊桥上的瓦当往柴房中去了。 祝南星正兀自奇怪,这年头连老鼠都嫌弃而绕路走的顺德宫,竟然也会遭贼? 可是下一刻一声女人的惨叫响起,划破静谧的夜空。 祝南星当先跑了过来,只见一个宫娥倒在血泊之中,两眼无神地望向门口。 她当即上前为其诊脉,却发现宫娥已然魂归西天。 不多时,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聚集,想必是方才的叫声引来了宫中巡逻侍卫的注意。 “怎么回事?” 随着侍卫们的一拥而入。 众目睽睽之下,只看祝南星双手血污地蹲在已经死去的宫娥身边。 “大,大胆女子竟敢在宫中行凶,来人啊,去请郁贵妃!” 侍卫们有些迟疑。好像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但还是让人现将祝南星拿下,禀告上去再说。 祝南星听到这些人要请的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后,竟然是郁贵妃,就知道事情不好。 想起栀香跟自己说起云珩在带她来顺德宫的路上,曾经告诉她自己在宫中的歇脚的,如果有事就去找他。 当即对栀香使了使眼色:去找云珩! 毕竟现在只有云珩和太后,是真正希望她们姑侄两个活着的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郁贵妃的身影就出现在顺德宫门口。 她嫌恶地用手里的绢帕捂着口鼻,一边往柴房这边瞧。 走到近前看见还好端端站在那里的祝南星时,也是显得尤为震惊,连忙问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长出来,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回贵妃娘娘的话,我们几个正巡逻至此处,忽听宫内惨叫声,进来就看到这个女人已经将人杀死,满手是血地站在当场,于是命人抓获。” 郁贵妃才往柴房中稍一探头,就觉得血腥味令人作呕退了出来。 见那侍卫长也朝她使眼色,当即明白了过来。 “竟敢在皇宫内院伤人致死,真是好大的胆子,祝南星,人证物证俱在,本宫这回看你还怎么抵赖。” 她双肩被侍卫押着,头却倔强地抬起。 “我也是听到惨叫这才到柴房查看,娘娘何以无凭无据,说我就是凶手?” 郁贵妃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证据?哈哈真是可笑,这屋子里就你们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你双手是血地被人当场抓获,还管本宫要证据?” 祝南星道:“娘娘说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是看不见那个突兀的脚印吧。” 说着,眼神扫过柴火边的地上,上面有一个硕大的黑色脚印,那尺寸一看就不是一个女人脚掌的大小。 郁贵妃捂着鼻子:“哦,你说那个啊。” 她一指身旁的侍卫长:“去处理一下。” 祝南星眼见那侍卫长正大光明地,将柴房内那个黑色的脚印用鞋底蹭掉,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她们故意而为。 只是看郁贵妃和此前侍卫的反应,也许那黑衣人原本的目标可能是自己。 但是由于不知道今日喻嬷嬷前来整顿,强行让祝南星跟其中一个宫人换了房间,杀错了人这才想要将计就计,诬陷于她。 郁贵妃走到祝南星近前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往柴房中指了指。 “你再好好看看,屋子里还哪有线索,我好一并处置了。”qqxsnew 正在这个时候,太妃也被宫中的动静吵醒,饶是夏夜,依然畏寒地披了件外衣,一个人步履蹒跚的就从寝宫走了出来。 “没皇上和太后的懿旨,谁也别想动我宫里的人!” 第86章 会一点验尸之术 别看太妃平日里有病在身,总显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此时话一出口,还是将在场之人都震慑住了。 她走到祝南星身边,对郁贵妃说道。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郁贵妃就急着抓人,难道不知道她是奉太后的懿旨进宫为本宫侍疾的吗?” 太妃欲把太后搬出来,压郁贵妃一头,使之不敢轻易在顺德宫放肆。 可谁料郁贵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祝南星涉及杀人重罪,是危险分子,恐怕不宜继续留下给明德太妃侍疾...”说罢示意侍卫:“将人带走!” 明德太妃枯瘦的手臂抓着将祝南星擒住的侍卫。 “郁贵妃是皇上的爱妃,又有左都御史的娘家,你们也有吗?” 言下之意如果抓错了人太后怪罪下来,郁贵妃有皇上和御史大人撑腰,最多被训斥几句,可是将人抓起来的侍卫们就不一样了。 要是没个有权有势的后台,到时上面断送了前程不说,还有可能受到重罚。 侍卫们当即有些迟疑,动作就是一顿。 “愣着做什么?”郁贵妃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不管别人的死活:“要是不拿人本宫现在就将你们一起治罪!” 两难之下,侍卫们也只能先顾及眼前,提了祝南星就要走。 “郁贵妃要想拿人,除非从本宫尸体上踏过去。” 祝南星最知道明德太妃的身体状况如何,久病使她的脊背都有些佝偻,稍微大点的风一吹都有可能稳不住身形,此刻却独自一人将“狂风骤雨”拦在身前。 祝家的人都是有骨气在身上的。 “啪!” 响亮的一记巴掌打在太妃的脸上,力气之大直接将人都打得向旁边踉跄了几步。 郁贵妃非但不怕她的威胁,甚是还有些期待连太妃一起整死的画面。 “你当本宫不敢?” 她一步一步靠近明德太妃,一把薅过她的发髻在其耳边说道:“早一点弄死你,我也好向大人交差。” 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就要往太妃脖子上扎。 “我已经叫人通知太后了!”祝南星连忙阻止:“贵妃娘娘要是就这么私自将我们弄死,太后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郁贵妃听闻太后两个字,这才停下了动作,眼睛扫了扫周围。 “哼,你少用太后吓唬本宫...”郁贵妃见顺德宫里的人都在,当下以为祝南星在哄骗她。 “你们这种小蚂蚁,就算叫本宫碾死了,太后也未必敢替你们出头。” “是吗?哀家现在在宫中,连这点地位都没有了?” 一路灯带蔓延到了顺德宫门口,太后由喻嬷嬷搀扶着,什么时候出现都那么肃穆威仪。 郁贵妃还是不敢跟太后当面较劲的,改了说辞。 “媳妇儿的意思是,您老人家每日参禅礼佛,不可能连一个奴婢的事都亲自过问。” 太后只斜了她一眼,很不满意她用了普通人家儿媳妇儿的这个字眼儿。 “参禅是为了向佛祖祈求国运昌隆,后宫和气,偏偏有人唯恐内院不乱,今儿个儿晚上又因为什么这般吵闹?” 她说着,正巧看见了大开的柴房门,里面宫娥的尸首就陈在当中。 太后到底阅事无数,纵然震惊,片刻之内就恢复了镇定。 “这是怎么回事?” 云珩从太后的身后闪了出来,见祝南星还叫侍卫们押着,当即呵斥。 “祝姑娘是太后的贵客,你们也敢如此对待,还不快松手。” 侍卫们相视,立刻放开了祝南星。 郁贵妃是断不会因为太后的到场而轻易放过祝南星的。 “回禀母后,这祝氏行凶被侍卫当场抓获,儿媳正要将其送往宫司治罪呢。” 太后一摆手:“妻妾有别,你还是称呼哀家太后的好。” 说罢她不顾郁贵妃一下黑了的脸色,问祝南星:“人可是你杀的?” 祝南星当然摇头:“臣女到场时,人已经倒地,应是被利器划破气管身亡。” 郁贵妃不依不饶:“你说是就是啊。” 祝南星不理会她,只对太后继续说:“云院士也在此,若是太后娘娘不信,可叫其复验。” 太后还没说话,云珩就撩袍进到了柴房中。 不一会儿已经带来了勘验结果。 “姑母,尸首的颈间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与她所说吻合,的确是被人割喉致死。” 郁贵妃又说:“就算是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又如何证明与祝氏无关呢?” “这...”云珩显然不知从何说起。 祝南星却向前一步。 “太后娘娘请看,这道伤口右深左浅,而且方向是自右下往左上,说明持刀行凶之人惯用左手,是个左撇子,而臣女一直惯用的都是右手,这一点太妃和太后都亲眼得见。” 太后点点头:“的确如此。” 郁贵妃不以为意:“你也可以故意在杀人的时候用左手来迷惑众人视线啊。”.qqxsnew 祝南星又指指那伤痕的边缘处。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伤痕的方向除了能判断出其惯用手外,还能大概推测出凶手的身高...” 她一边说,一边手持发簪在地上沾了些灰土,走到一个比自己矮小的宫娥身后。 “若是想要造成那样方向的伤痕,凶手和被害者的身高差距至少应在十公分以上,就像这样。” 说着,祝南星握着发簪,从宫娥的颈间划过,一道黑灰的印记,形状与方向清晰可见,与尸体上的一般无二。 “而我与死去的那宫娥身高相当,同样站在原地的话是不可能造成这样伤痕的。” 郁贵妃不信。 “那就不能是人躺在地上被你偷袭的?” 祝南星笑她不懂常识,可还是耐心地跟太后等人解释。 “如果人是躺着遇袭,血迹就应当是从低往高处喷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高处往地处掉落,而且根据高度的不同,血液滴落的形状也会有所不同。” 话音刚落,她就快速地抽出一截身边侍卫的佩刀,割破自己的手指。 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祝南星分别在不同的高度挤落几滴,指着其中形状的差异对众人道。 “娘娘请看,这一最高处血滴的样子,是不是与尸体附近的最为相似。” 第87章 隐藏的真相 在场之人无不为祝南星的说法信服,同时更惊叹其为了证明自己不惜自残双指的凌厉手段。 太妃因太后看向祝南星的目光皱了皱眉头,好像看到了自己前半生的命。 太后将自己的帕子递给祝南星。 “你这孩子,用几滴清水说明就行了,何必伤了自己。” 祝南星接过谢恩:“只因清水与鲜血的浓度不同,臣女只是想尽量说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说罢她又看向郁贵妃:“因有人故意破坏证据,导致贵妃娘娘此前不信这柴房当中除了臣女和死去的宫娥,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臣女却有办法,让证据再次浮现在众人眼前。” “哦?什么办法?”太后问。 祝南星向云珩道:“云院士,借酽醋一用。” 酽醋就是浓度很高的醋,经常在行医中,用来活血化瘀。 云珩虽然因为是太后的亲侄子,所以拜太医院院士,但是跟着祝庆环学徒这些年,对药理药性即便不如祝南星也是相当精湛的,当即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从药箱中翻找片刻后,将一个棕色的小瓷瓶递给祝南星。 祝南星接过瓷瓶,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那温润的触感一下就钻进了云珩的心里。 不过祝南星并未留心这些,当先依照记忆,将一整瓶酽醋都倒在了黑红色的脚印被擦掉的地方。 不出片刻,一个脚印清晰地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 众人奇道。 郁贵妃和侍卫见到被自己毁去的脚印如今又再次出现,脸色都跟见了鬼一样。 祝南星用手大约丈量了一下那脚印的长和宽,又说。 “这黑红的印记,就是凶手踩了被害者的血后留下的脚印,目标大约是一个身高八尺,脚底有疮的男人,脚尖朝向柴房的后窗,若娘娘不信,可派人一路沿着血迹追踪,相信不出多久就会有结果。” 云珩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许之情。 “没想到姑娘还会几分仵作的功夫。” 祝南星被他直白的视线弄得有些不自在,只能自谦道。 “医术和验尸之术都是研究人体,或多或少有相似之处罢了。” 太后除了看看明德太妃,神色难辨。 “既然有了凶手的线索,那就都别愣着去追吧。” 说着又看了看郁贵妃:“宫中的大事小情都有皇后管着,你没有那个能力就别瞎操心,这两天就待在宫里少出门,下去吧。” 郁贵妃不但没除掉祝南星,反而被太后三言两语软禁在毓秀宫中,临走时看向祝南星的那个眼神,好像要吃人一般。 祝南星熟视无睹,对于郁贵妃的嫉恨她也是没有办法,她是想按照言子卿说的凡事尽量隐忍,可是今天要是再忍,可能就连小命都忍没了。 夜已经深了,太后安抚了明德太妃和祝南星几句,就将舍不得挪动步子的云珩也拽离的顺德宫。 太妃一反常态地让祝南星去她寝宫陪伴,祝南星就先让栀香回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宫,就扶着太妃回到屋中去了。 祝南星知道,今日要不是明德太妃死拉着侍卫不放,拖延时间直到栀香搬来救兵,被郁贵妃带走的自己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当即伏在太妃的床榻边跪好。 “侄女儿多谢姑母的信任,和救命之恩。” 太妃想摸摸祝南星的脑袋,可手伸出去的下一刻,又退了回来。 “不必谢我,相反要不是我,你可能也不会招致此番灾祸。” 祝南星听出了太妃话中有话,无论是此前太后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还是今天郁贵妃口中的“向大人交差”,让她确定太妃身上一定有某个秘密,再或者是,她知晓某个秘密,才会被这两方人如此区别对待。 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问出口。 “请恕侄女多言,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躲是躲不掉的。” 太妃知晓瞒不过祝南星,可是不愿意将兄长最看重的女儿也牵扯进来。 “我会向太后求情,放你出宫去,你只需记得日后有任何人问起,都当没有我这个姑母。” 祝南星觉察到了什么:“我出宫之后,您就会继续吃那些药性相克的药物和食物吧。” 太妃不置可否,只叹息着摇头:“人各有命,而这,就是我的命数。” 祝南星是经常从阎王手中抢人性命的大夫,从来都不信什么天数命数,她猛然间想到一件事,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姑母,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也另有隐情?” 祝庆环一向身体康健,但突然有一日发心疾而去,原本祝南星以为他是操劳过度,又碰巧那几日心绞疼痛没有引起重视,这才耽误了治疗。 如今看来他甚至在死前写下了遗嘱,显然是对自己的命数早有预料。 “你这孩子想得也太多了...”太妃身子有着不明显的抖动。 “兄长是劳累过度引发的心疾,哪里会有什么隐情。” 祝南星紧盯着太妃,怎么可能没有捕捉到她身子的异状。 不过她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明德太妃都死咬着一个秘密不放,无论太后和郁贵妃如何逼问都不曾开口,也定然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只是父亲的死若不是意外,那她势必就要查个一清二楚。 “天色不早了,姑母早些安歇吧,我就在外间,有事唤我便可。” 说罢,祝南星就头也不回地掩好房门出去了。 明德太妃看着女儿家的身形,在烛火摇曳间慢慢隐入黑暗。 她知道以祝南星的脾气断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默默地从眼角溢出两滴浊泪。 “兄长在天有灵,请保佑这个孩子,祝家不能为这件事,再付出一条人命的代价了。” 祝南星一夜无眠,不仅仅是为了差点就被郁贵妃陷害丢了小命,还因为自己敬重深爱的父亲,可能也是受了奸人的设计而亡。 整个事情看起来好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而她隐隐觉得太妃知道的事情,可能就是其中一条蛛丝,顺着它就能挖掘到真相。 仟仟尛哾 第88章 七巧节宴 有了祝南星的准确描述,凶手很快就落网了,虽然闹到最后是个畏罪自裁的结果,不过好在是还了祝南星一个清白。 明德太妃自从上次之后,口风比从前更紧,无论祝南星怎么拐弯抹角地探听,都没有再透露过任何信息,甚至到了最后每日坐在窗前发呆,连话都很少跟祝南星说。 云珩最近跑顺德宫倒是跑得很勤,这天又带着大包小包来找祝南星。 祝南星将一撮草药放进药碾子当中抱怨。 “你们太医院那么多药倌儿不用,专程跑到这来使唤我有意思嘛云大人?” 云珩一边对照医书写着药方,一边对祝南星说。 “刺客的事,我怎么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本来我的提议是以身相许,是你自己为了报答选择当牛做马的,怪不得我。” 祝南星撇嘴。 “你听听,堂堂一个太医院院士,逼着一个有丈夫的女人以身相许,这是人干的事?” 云珩早就习惯了祝南星这张利嘴,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正我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你既然不愿意欠我人情,那我就可劲儿地把它用回来就是了。” 祝南星心里将这只狡猾狐狸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反正撵药嘛,又不占着嘴,祝南星干脆将探听消息的主意,打在了云珩的身上。 她故意放软了语气。 “云大人,听闻你小的时候就常跟在太后身边进宫,当时太后和太妃两位的关系就这么亲如姐妹吗?” 云珩乐得祝南星跟自己唠家常,他摇摇手指回忆道。 “正相反,先帝初登大宝时未册立皇后,姑母和太妃她老人家可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 “其实比起姑母,先帝更看重太妃,更是在两人都怀有身孕的时候立下誓言,谁先诞下皇儿,就册立谁为皇后,她的儿子自然就是未来的储君。” “哦?”祝南星不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可是我听说太妃一生孤苦膝下无人,是孩子后来出了什么意外吗?” 云珩叹息着点头。 “没错,当时太妃的孩儿先落地,只可惜是个女孩儿,不到三岁就夭折了,姑母就十分幸运,诞下皇儿,这才奠定了后来的位置。” “幸与不幸,真的是上天决定?”祝南星保留了怀疑。 可云珩听了放下手中的书卷,问祝南星。 “你什么意思?” 祝南星偏头思考:“我就这么一说,事关皇储大事,不排除有人做手脚的可能啊。” “你呀你呀,这也就是让我听见,换了其他人,那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要治罪的。” 云珩抄起手里的医书对着祝南星就砸。 “宫里的女人虽然平日勾心斗角,可都不会去打皇嗣的主意,就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告发,别管你是皇亲还是贵戚,都逃不过诛九族的罪过。” 说着,云珩起身站到祝南星身边数落。 “落子汤在我朝是禁药你不会不知,以后少看那些夸张的宫斗戏文。” 祝南星没想到一句话招来他这么多说辞,点着头说记住了。 由于最近郁贵妃被太后禁足的原因,宫中安静了很多,可是现在又眼瞅着热闹起来,祝南星就问云珩宫里是不是在筹备什么活动。 云珩算算日子:“七巧节就要到了,每次都是太后牵头,带着宫里的女人们聚个餐什么的,只不过参加这个宴会是有门槛的,需要根据每年的选题表演才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的关键词好像是‘数九’。” 祝南星好奇:“聚餐还要根据选题表演这么卷?现在皇宫里没点才艺连节都不配过了呗?”.qqxsnew 云珩点头:“就当是搏个彩头,你不也在鹿鸣宴上,赢走皇后一颗长生果么?怎么样,反正闲着没事,要不要去试试?” 祝南星倒是无所谓,但是以明德太妃现在的状态,估计对宴会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一宫主位都不参加,她又哪里来的资格去参与后宫的席宴呢,于是摆手拒绝。 “算了,太妃需要人照顾,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云珩在一边出主意:“太妃不去,你可以算我的家属参与,一样没人敢说什么的。” 祝南星白了他一眼不理这茬。 云珩却说的正开心:“每年七巧节家宴虽说是姑母主持,但却是各宫轮流操办,今年应当轮到瑶华宫,说来也巧,这瑶华宫就是太妃以前居住的宫殿呢,你就不想去看看?” “哦?瑶华宫?”祝南星兴趣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没留意太妃已经从屋中出来到了近前。 “倒是好久没去过瑶华宫了。” 见太妃出来,祝南星当先放下手里的药碾子,上前搀扶。 “您怎么出来也没叫我一声?” 太妃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外面阳光正好,我就出来遛遛弯儿,碰巧听到了你和云大人的谈话。” 云珩给太妃见礼:“是我口无遮拦,让太妃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太妃摇摇头:“前晌我还在想,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走一遭瑶华宫,现在云大人就带来了其承办了今年七巧节家宴的消息,可能上天怜悯我,才给了这个机会。” 祝南星和云珩都是吃惊:“您的意思是,想去参加七巧节宴?” 太妃点头:“不知我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云珩当先说道:“资格的话是您言重了,姑母要是知道您有这个兴趣还不知多高兴呢,至于考题,可以由身边的祝姑娘代劳。” 祝南星原本想拒绝,可是直觉告诉她太妃想回瑶华宫,绝不止是回忆往昔那么简单,就问。 “刚才的话说到一半,我还没来得及问大人,这‘数九’是个什么题目?” 云珩解释:“简单的很,就是参加宴会的人需要从一到九这几个数字中,抽取一个作为核心,表演一个与之有关的才艺罢了。” 听上去倒是不难,可是要做到有新意却也不简单。 云珩看祝南星容貌绝美,身段歆长,想着要是能翩然而舞定是很美的,于是故意引导。 “例如以前,就曾经有嫔妃表演了‘一曲惊鸿‘五’’。” 祝南星挠头,确实美貌女子都有那么几项才艺傍身,可是到了她这里,唱歌跳舞简直就没有一个沾边,治病开药才是常态。 云珩大包大揽,说只要听他保证没问题,转身出门就去抽签去了,不到片刻拿着一个小纸条回来。 “九?” 第89章 凤育九雏 锦都的盛夏风轻无雨,只有骄阳炙烤着大地,炎热的思念和滚烫的红豆交织着象征爱情的七巧节,连空气中的絮语,都在诉说着流火般的纪念。 祝南星一连琢磨了好多天,怎么将才艺这关应付过去,最后还是看到云珩食盒里的鸡腿,计上心来。 当云珩顶着一脑袋鸡毛,将九只鸡送进顺德宫时,压根就没想明白祝南星是怎么把它们和才艺,联想到一块的。 难不成当众表演老鹰捉小鸡? 祝南星也不多解释,按照自己的思路忙活起来,一连好几天硬是连云珩都没看到人影。 好不容易到了宴会当天,不只是各宫的丫鬟忙前忙后,就连宫中的主位,都在为才艺展示而匆忙演练。 相比之下祝南星从容了许多,只拿提着一个大食盒,搀着太妃就来到了瑶华宫。 郁贵妃已经解了禁足早到一步,见到祝南星,冷嘲热讽道。 “这宫里的席宴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住在冷宫的太妃和不知名的野种都能来参加,你们也都绕着点走,小心沾染了晦气。” 祝南星心想反正得罪了她,也不差怼上两句,刚要张嘴,就听已经有人帮腔了。 “顺德宫历史悠久,只是近年来修葺不善才略有荒败,在前朝甚至还曾经是皇后的居所,贵妃娘娘怎么能说其是冷宫呢。” 云珩今日未穿朝服,仅仅作为太后的侄子前来参与家宴。 只见他一身湛青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一般。 整个人丰神俊朗,吸引了在座大多数人的目光。 郁贵妃也有少时的注目,不过尖酸刻薄的言语不会因为这个男人长得俊,就少说两句的。 她大力推了推身边的宫娥。 “都把眼睛收一收,云大人青年才俊那也是你们能垂涎的对象?只可惜眼光不行,锦城那么多名门千金看不上,尽是往一个二手货身边凑。” 祝南星不以为意:“依照娘娘这么说,今日这七巧节宴,不就成练摊市场了?” 如果说嫁过人的都是二手货,那宫里的嫔妃可不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她骂的序列里了,连皇后和太后都不例外。 “你...” 要不是碍着刚被太后解了禁足,郁贵妃恨不得上前撕了祝南星的嘴。 话说着,珠帘一翻,喻嬷嬷当先从中出来。 “太后驾到!” 在太后和皇后的主持下,七巧节宴总算开始了。 众人言欢中,与数字有关的才艺也纷纷而至,果真是如云珩所说,大家为了别出新意而绞尽脑汁,甚至还有嫔妃互相帮衬,完成了四手共弹一把琵琶的新奇花样。 由于祝南星领到的是“九”,所以表演顺序较为靠后,只是她没有想到,郁贵妃竟然也耐心端坐了许久,前面八个数字皆与之无关。 终于轮到宫人叫“九”,郁贵妃当先站起身来。 她脱去繁重的宫衫,只留下了舞裙与轻纱,衬得身材妩媚而撩人,连云珩都不自觉地别过了视线。 接着只见郁贵妃用红布蒙眼,在悠扬的伴奏声中展现曼妙的舞姿,其中无论音律还是动作的变幻,都不一样。 懂行的人细数之下,她竟然用了古今9种民族的节奏和动作特色,编排了这曲特别的“凤舞九天”。 祝南星心说郁贵妃能得圣上多年眷宠,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如今见其倾力一舞,连自己都感受到了纣王的快乐。 一曲舞罢,在场无论是阿谀奉承的还是真心敬服的,都拍起了手掌。 太后看看吃了整场瓜的祝南星,已经等不及宫人叫号,就点名到了她的头上。 “祝家丫头第一次进宫赶上七巧节宴,这次替太妃准备才艺,不知过程可还顺利?” 祝南星突然被cue,回了回神儿这才回答。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粗鄙,比不得宫里的娘娘们多才多艺,只是将擅长之事露上一两手,聊以让诸位开心罢了。” 太后一听,颇为好奇:“哀家看了这么多年,除了唱歌跳舞左右也就是琴棋书画,你还能玩出别的什么新奇来?” 祝南星当前一比画手里的食盒。 “还真与众位娘娘有别,今日臣女要表现的,是厨艺。” 听闻郁贵妃哈哈大笑。 “哪里有女儿家当众表演厨艺的?是拿这宴会现场当灶房了?” 祝南星不受她的影响,当先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几根大小不一的胡萝卜,甩开身上的厨刀,就开始雕刻。 云珩不知其过程需要多长时间,怕在座的各位无聊,问其中一位娘娘借过手里的筝琴,撩袍坐定后,潺潺流水之声自指尖流出。 一人雕花,一人伴奏,还颇有一番意境可言。 祝南星的手速也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玄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太后看了问道:“这凤凰怎么没有翎羽呢?” 祝南星故意卖了个关子。 “等下诸位就知道了。”仟仟尛哾 说着,她将食盒全部打开,从里面又端出9个瓷盘,里面分别装着用不同方法烹制的鸡肉。 祝南星一边摆盘一边解释。 “这每一道凤凰的翎羽,都由一种风味的鸡肉代替,分别是顺德的酱油鸡,绍兴醉鸡,芙蓉鸡片,叫花鸡,松花鸡卷,金锦熏鸡,鬼城麻辣鸡,扒鸡和脆皮烤鸡。” 九色九味九种厨艺汇集一身,当祝南星完成最后一道凤凰翎羽时,一只展翅欲飞的灵鸟似有翱翔九天之意。 “这本是民间的一道菜,名字叫做一鸡九吃,可臣女觉得不能展现其艺精巧,为其特地取了另外的名字,是谓凤育九雏。” 第90章 故技重施 凤凰与龙一样,作为天朝祥瑞的象征,代表了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威。 此次七巧节宴的主持人又是太后,所以不少嫔妃都拿凤凰做起了文章,而要论心思最巧妙的还是要数祝南星。 只见她正礼跪拜太后娘娘。 “凤育九雏,各有不同,有如郁贵妃娘娘一舞倾城者,也有如贵人歌喉潋滟者,亦有如我这般厨艺拿不上台面者,相同的是我们同在太后羽翼下成长,愿娘娘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现场一时寂静无比,云珩勾了勾嘴角,当下学着她的样子叩拜。 “侄儿借佳节,同祝姑母寿疆南山!” 有了云珩带头,嫔妃们都站起身来,齐声贺太后万福。 “好好好!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可真会借花献佛。” 太后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亲自站起身来,下场扶起了祝南星。 “怪不得明德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想必是有你这个可心的人儿在身边哄着,想不好都不行哦。” 祝南星谦虚道:“借太后娘娘洪福,臣女不敢居功。” 太后拍拍她的手:“再要自谦下去可就显得假了,今日家宴没有外人,你且看什么想吃,就让下人们给你和明德加什么,知道了?” 祝南星点头:“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一挥手:“时候也差不多了,都拿起筷子来,咱们开席!” 说着她让喻嬷嬷动手,在祝南星做的那道凤育九雏的每一道翎羽上都挑了一片,剩下的给其他人分发了下去。 “这醉鸡隐隐有桂花酿的香甜,味道真是不错。” “妹妹我从蒙鞑边境来,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口松花,没想到宫里竟然也有人会做,太惊喜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还是喜欢外焦里嫩的烤鸡。” “哎,你们尝尝这个扒鸡,肉脱骨松懒,你说她怎么做到的呢!” 郁贵妃听着身边的嫔妃对祝南星厨艺的夸奖,没好气道。 “知道的你们是皇上的妃子,不知道还以为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没出息。” 说着,自己随便夹了一片放进嘴里,下一秒就好像舌头被蛰了似的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辣死本宫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拿水来!” 祝南星看她又是扇风又是灌水的样子忍俊不禁。 她做的这道麻辣鸡,用的可都是顶级小米辣,这下够郁贵妃喝一壶的。 正想着,突然会场有人惊呼。 “快来人啊不好了!太妃娘娘吐血了!” 祝南星闻言连忙转回过身,就见明德太妃脸色苍白,口吐鲜血伏在小桌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还仓促地往袖中藏了什么东西一般。 不过此时救人要紧,已经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眼花,祝南星连忙上前,手指就搭上了太妃的脉搏。 “怎么样?” 太后焦急地问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祝南星眉头微蹙,看了看桌上动了一筷子的鳝鱼。 太妃平常可是最不喜欢闻这鱼腥味儿的。 只见她又探听了一下脉象,才起身回禀道。 “回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脾胃皆寒,想必是吃了什么不对付的东西,休息片刻便可无碍...” 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太妃。 后者尚有气力,坐起身子。 “终究是我身子不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郁贵妃小声嘟囔:“知道添麻烦就不该来。” 太后斜了她一眼,她便不再说话。 紧接着又对明德太妃说:“这个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你还能撑住吗?要不让南星扶你回宫去?” 明德太妃面露难色:“我一向如此已经习惯了,去后殿歇息一下也就是了。” 太后一想也是,这七巧节宴刚开席,就有人退出实在是不够吉利,就对云珩说。 “你也跟着送下。” 云珩领命,跟祝南星一起架起明德太妃,就往瑶华宫的后殿走去。 跟顺德宫比起来,瑶华宫的装饰显然好太多了,就说这后面的寝殿,顶有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奢华至此,想到明德太妃曾经也是住在这里的,却落到如今这副模样,祝南星心底生出对深宫的敬畏。 明德太妃靠着抱香枕,手指抚摸着榻上的软纨蚕冰簟,觉得恍若隔世,片刻之后意识到云珩还在当场,抬起头来道谢。 “有劳云院士了。” 云珩将外间的帘子放下:“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太妃现在可感觉身上好些了?” 太妃点头:“好多了,这里有南星就行,不要耽误了您跟太后娘娘的相聚。” 云珩本想就留在这,一边跟祝南星套套瓷,一边看看能帮着做点什么。 可太妃提到太后,七巧节本就是家宴,他在此耽误时间长了,姑母肯定又要怪罪,两难之下还是选择先回去。 临走嘱咐道:“那您好生歇息,有事的话,就让祝姑娘到席间找我。” 祝南星微微点头,同太妃一起目送云珩离开。 眼见着人消失在寝殿门口,祝南星四下里看看,连窗户都关了才转回身对太妃说。 “您不惜装病也要到这寝宫里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 太妃稍愣:“什么装病?” 祝南星蹲下身,探进太妃宽大的袖口。 感受到太妃手指僵硬,用力抠出了些她掌心里的东西。 捏着一小节带有紫花的绿色植物,祝南星语气不急不忙。 “荆芥有去除鱼腥味的作用,所以经常用来烹饪鱼虾,可有一种鱼例外,那就是鳝鱼,恰巧今日席间就有一道红烧黄鳝。” 说着她目光中审视的意味更重:“两者相冲虽不致命但却令人呕血,太妃故技重施,难道不是顺势进入曾经居住的寝宫,另有目的?” 明德太妃摇头:“庆环真是有个好女儿,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祝南星却并不意外。 “早在您听见今年七巧节宴的举办地是瑶华宫时,就已经在这么打算了吧。”.qqxsnew 她身为大夫,无论如何不能看着太妃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就算您不打算将心中的秘密告诉我,至少不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幸亏我在您今日的药膳中,特地加了几位滋补,您就没想过要真吐血晕过去,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第91章 当年的药方 怪不得太妃觉得身上尚有气力,原来是这丫头早有准备。 “也罢。”她将袍袖中的一个小布包拿出来,里头都是这种紫色的小花。 “反正没你帮忙,我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可你要答应我...” 太妃说着,枯瘦的手钳制着祝南星的手腕。 “拿到东西之后,不要继续留在我身边了,明日一早就出宫去。” 祝南星不是故意想驳太妃的意,只是思索着这样做是否合适。 “可是您今日才身体抱恙,我突然离宫不正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太妃却已经拿定了主意,固执道:“你若不答应,那我宁愿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直到我死。” 祝南星不想任由秘密被埋葬,主要也是因为觉得父亲之死或许与之有关,不得不管,思量再三之后,还是点头同意。 太妃深拧的眉头,到现在才有了些许的放松。 她松开祝南星的手腕,抚着前胸剧烈可咳嗽起来,直到祝南星将一小片尸参放在其口中让她含着,片刻之后,才慢慢停歇下来。 “就算我同意,太后那边能允许我明日一早离开?”祝南星还是觉得不大靠谱。 太妃早就想到解决办法:“这你不必管,先扶我起来。” 祝南星将人从床榻上扶起来,站定时就听太妃又说。 “将这榻子从这里移开少许。” 祝南星瞅瞅这雕花的六尺宽沉香木阔床榻,心想太妃这是拿我当苦力用了吧。 徒手肯定是没戏了,祝南星干脆将一旁的床帏顶杆卸了下来,抵在墙角和床榻之间,用足了吃奶的劲儿,总算让这张床榻挪动了数寸。 太妃见空隙差不多了,让祝南星停下,自己则蹲下身子,探手向里面摸去。 就在繁重的雕花镂空处,似是因为磕碰而掉出来的一个小孔洞,远看并不明显,除非是知道这个位置的人故意去摸,不然绝对会以为只是装饰的一部分。 祝南星眼看着太妃将一个小纸条拿出来,像是拿一件宝物似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土,而后又慢慢地郑重交给自己。 太妃没有立刻告诉她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吧。” 祝南星接过那张不大的纸条,才展开一个角,见到跃然的第一行字就愣住了,不到片刻就湿了眼眶。 纸条上的字,竟然是她离世父亲,祝庆环的笔迹。 手有着不可控制的颤抖,控制声音不带哭腔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 “父亲写的药方...为何会在此处?” 太妃问祝南星:“太医院开药时会与各宫一份,再手抄一份备案这件事你知道吧。” 祝南星点头。 太妃指着上面参差不齐的痕迹说:“这原本是留在太医院的一份抄录,几年前的一天,你父亲带着这个残缺药方进宫找我,要我无论如何都将其藏好,不能翻折,也不得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祝南星仔细看着药方上用到的草药,明明都是些熟悉的名字,可凑在一起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看出了祝南星的情绪,太妃说自己也不知这药方的功用。 “你父亲当年随军征讨南慕,获得一本南毒秘钥,或许上面会有答案。” 祝南星在记忆中搜索良久,却没有一点印象。 按说她已经将大部分南毒秘钥上半册,也就是治病偏方都学了个大概,如果不在其中,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毒法秘术的下半册。 这是张害人的方子! 太妃不知道祝南星顷刻之间想了这么多,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 “我自从先帝驾崩搬出瑶华宫,想着这东西就放在这里也好,至少他们目光都盯着我,不会想到方子我竟然没有带在身上。” 祝南星向来懂得抓重点。 “他们是谁?” “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去找你的。”太妃笑了,三分凄苦外加七分自嘲。 祝南星不知道太妃为什么想通了:“您将这件事告诉我,就是为了让我同意离开皇宫?” “你得罪了郁贵妃,若是继续留在宫里只怕会死得更快。但若是离开皇宫,在此之前有我做挡箭牌,你还可以查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太妃将目光自面前平铺开去,明明屋子只有方寸之地,她却好像一下看出了很远。 “外面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可宫里的人何尝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 太妃按下祝南星的手:“或许我不该因为怕付出代价,而埋没一些更肮脏的勾当,至于是福是祸今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祝南星记得父亲告诉太妃让其不可翻折,于是从随身的药包里,找出一个小竹筒收藏。 紧接着将床榻恢复原样,才又扶太妃靠在床沿上。 直到忙完这一切,太后放心不下,在云珩的陪同下来到了寝殿。 太妃以有话同太后商谈,让两人暂且到寝殿外等候。 云珩拿出一个小包袱,里头裹了点心和干粮递给祝南星。 “别太感动哦。” 祝南星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却因为没胃口,直接摆摆手拒绝。 “多谢云大人记挂,我不饿。” 云珩小算盘落空,却也不在意,自己抓起一块点心,坐在游廊下就开始啃,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试探祝南星的口风。 “这瑶华宫以前可是太妃的住所,现如今就这么荒废着实可惜,姑母说想趁着近些日子修葺一番,当做选备秀女的储秀之地。”qqxδnew 祝南星口中应付着。 心想如果重新修葺,那床榻后的纸条还真有可能被别人翻了去,看来太妃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冒险要来这一趟的。 云珩见祝南星若有所思。 “不过要是太妃舍不得,我可以帮着跟姑母说说,让你们姑侄两个在这宫里怀念几天。” 祝南星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必了,我想必在宫里待不长久了。” “你刚刚说什么?” 由于祝南星声音不大,云珩没有听清想凑近再问时,寝殿的门从里面打开。 太后当先从里面迈步出来,神色比往常冷峻了许多,她没有理会祝南星,而是直接叫着云珩就离开了。 云珩都走到宫门口了,还不舍得望向祝南星的方向。 “姑母,出什么事了?不等太妃她们一起吗?” 太后一脸被算计了的样子冷哼:“你不是对祝家那个丫头有意思吗?现在我同意了,你最好,是能将她从言子卿那里抢过来,越快越好。” 第92章 今天的炸糕格外香甜 太妃果真没有食言,几句话就为祝南星换来了出宫的通行证。 离别之时,两人互相皆没有不舍,祝南星只是如往常一样,给太妃喂完最后一点汤药后,行欠身礼离开。 她要是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太妃,一定会抓着她将当年的事情再说清楚些。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祝南星前脚刚离开,后脚一行人就推开了顺德宫的大门。.qqxsnew 太妃寝宫里一下子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陈年的灰土都被扬起,弄得乌烟瘴气。 宫娥将一个太师椅放在当中,伏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个略有些瘦削的中年男人逆着光,掸了掸椅子上的浮尘,坐在与太妃相对的位置上。 “听闻太妃派人相请,不知有何贵干?” 男人的语速不疾不徐,带了点书生气,相比较面容来说,声音要更显得上了年纪。 太妃依旧眯着眼,甚至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要知道她即便在面见云珩时,都是谦逊有礼的。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么,现在可以拿去了。” 中年双目狭长,隐约间带了丝病态的厌黄,此时看向太妃的目光中堆满了审视。 “太妃这话从何说起,往宫中定期送药可是您的意思,不是如此,您如何能一直装病以逃避太后的问责呢?” 中年男人越说,语气里威胁的意味就更重。 “不过祝家确实不愧是岐黄世家,不光有祝太医和太妃您,就连那个美貌长相的侄女儿,都是一把行医的好手,只可惜已经被您送出宫去了,要不改日我请到府上好好款待一番?” 明德太妃眼睛蓦地睁开,里面装着的是愤恨和不甘。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中年男人的面容一直藏在逆光中,看不真切。 “我一直想要的,可不是您的性命,而是比您性命还重要的那张药方。” “药方早就被我烧了。”太妃道:“如何给你?” 中年男人没有一个字是相信她的。 “您这就不厚道了,这些年来我可是没少替太妃您做事啊,而且您当年要保留祝太医和祝家的声誉和人望,我不也让他死得干干净净的么?” 提起死去的祝庆环,太妃手指僵硬。 觉得再说下去也是无用,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满是花枝的破败花瓶。 “在...在那花瓶的瓶底,只要你遵守诺言,不再伤害祝家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就紧走几步,当先拿起那个花瓶。 左摇右看并没有看出玄机,一怒之下干脆大力摔了出去。 瓷瓶撞到地砖之上,碎裂开来,残枝和仅存的一点浑水撒了一地。 中年男人低着头分辨,终于在看到有一指厚的瓶底被摔开了一个小缝后,目光中有了焦距。 他让人将那块瓷片拿起来,拆出里头的一小张纸条。 由于保存得完好,甚至还能看出当年写字的人因为不慎擦花了的墨渍。 他这时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早这样,太妃也就不用受这些年来的苦了。”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紧接着中年男人连声咳嗽,声音嗡嗡的,连胸腔都震得生疼。 他一伸手,下人立刻识趣儿地递上一颗药丸,伺候中年男人吃下,片刻后,咳嗽声才渐渐减弱,直至完全停止。 “你说这也不是要命的事儿,可偏偏发作起来就那么难受,可见世界上的事不是非生即死,夹在当中才最为痛苦,太妃您说是吧。” 中年男人顺势又接过另外一颗药丸,递给太妃。 “这个服下之后,您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明德太妃颤抖着手,接过那颗血一样红的药丸,一刻的犹豫都没有仰头就吞下,可见她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中年男人冷眼看着太妃将药丸服下,步到外面想要仔细查看一下药方。 种类、名称甚至字迹都分毫不差,难怪之前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是被明德封在了瓷器之内。 他一边想着,一边望向药方时发现了什么不对,这张药方处处做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是上面的印痕尚不清晰。 意识到这是太妃做的一张假药方,他连忙返回太妃的寝宫之中。 “快,将药从这贱人的嘴里抠出来!” 下人们不知大人为何突然要求,擦拭太妃嘴角的宫娥疑惑地抬头。 “大...大人,太妃已经去了...” 中年男人扬手就给了那宫娥一巴掌,将其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废物!都是废物!” 宫女太监瞬间跪了一地。 中年男人恨恨的看着面容祥和的明德太妃。 “竟然用这种法子蒙骗我,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他越看越气,竟然伸手去掐那已经死去太妃的脖子:“你最好是真的将药方烧了,否则我会让祝家人,一个死的比一个难看!” 祝南星走在宫外的热闹街市上,第一次感受到自由才是人间幸事。 栀香老远就来迎她,手里还提着她爱吃的小吃。 ”小姐你听说了吗?听闻太子已经顺利镇压蒙鞑叛乱,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真的?” 祝南星喜出望外,当先就接过红糖馅的炸糕啃了一口。 这意味着言子卿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才不到两个月不到,比当初预想的还要顺利。 进宫的这段日子,她还真是有些担心言子卿的身体,毕竟身上的余毒未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好了,等他回来还能顺便利用一下蝉衣阁的眼线,帮自己查一下父亲当年的事。 只是不知道言子卿在蝉衣阁当中的话语权有多少,能不能指使动人。 正考虑着,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背后飘过来,慵懒而低柔,还带了几分埋怨。 “亏我一个太医院院士,为了你又抓鸡又送药的,你可倒好,出宫都不告诉我一声的?” 祝南星不用回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云珩。 她插起了腰说道:“我是出宫又不是出家,用得着您这么依依不舍的?” 云珩几步来到了面前,劈手将她咬过一口的炸糕抢了过来,咬在她的位置上。 “嗯,今天的炸糕格外香甜~” 第93章 吃瓜吃到自己家 见祝南星盯着手里的炸糕不放,云珩复又递还给她。 “要不再还给你?” “既然香甜,那云大人就自己留着吃吧。” 祝南星只求能在言子卿回来之前,赶紧摆脱这个跟屁虫,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 “小姐小心!” 她只管向后退着,丝毫没有留意身后有车马经过,听到栀香提醒时已经来不及了。 云珩离她最近,正愁没什么能打动佳人芳心的好招数,上天就给了他这次英雄救美的机会,于是伸出手去,想着最好能将人拽回来的同时扑到自己怀里,揽一把温香软玉也不算白忙。 祝南星这时候迫于自救,已经抓住了云珩伸过来的手。 只是让云珩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因为拉拽而失去重心向自己怀里跌去,反而因为两人互相用力错了位,祝南星是拉回来了,自己却没收住力道往那马车方向栽去。 “吁!” 车夫见从路边撞出一个人来,连忙紧勒缰绳,终于是在离云珩还有两三步距离处停了下来。.qqxsΠéw 马儿虽然停了下来可是格外地不爽,打了个响鼻,连鼻涕带口水全都甩在了云珩的身上。 云珩此时气得心尖疼,一指驾车的车夫:“锦都城内,除御用和行军外,其他车马一概下车牵行这一点,你不知道吗?” 车夫只是寻常送货的粗人,皇宫内院的官几乎没见过,加上平时嚣张惯了,身处市集当中,走路过路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即便撞了也就当白撞了。 见云珩没事还不依不饶,也没好气地喊着。 “我还没追究你惊了我马儿的罪过,你倒上赶着找骂,知道这是谁的车吗你就敢拦!” 祝南星也见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又看云珩身形隐隐有些颤抖,就以为是受了伤,连忙上前故意大声询问。 “云大人你没事吧?” 车夫一听祝南星管那人叫大人,心想不会这么寸吧。 云珩借着祝南星这一问,久违了的官架子摆了起来。 “本官无事。”随即一指那车夫:“但你有事了,给我下来回话!” 车夫不仅不照办,甚至还觉得他们两个故意欺诈自己。 “大人?呵呵,这锦都城遍地都能碰到大人,唯有这里不会,你们见过哪家身份尊贵的人,不坐车不乘轿,不带仆人自己走着来市集的?” 说着他哈哈大笑,只不过没等他这口气喘完,就见祝南星指指云珩腰间的鹤头腰带,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虎头牌的官差,鹰头牌的是暗卫,这鹤头牌,就是宫中的内官。 车夫见识短浅,可也听说过宫里的内务和医官都是穿带有鹤头的腰饰,知道这下闯祸了,连滚带爬地滚下了车。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请您恕罪!” 云珩哼了一声,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擦脸,随即用力扔到车夫身上。 “你是哪家的仆从,这车里装载的又是何物?” 车夫稍有迟疑,云珩就立刻威胁道。 “本官现在已经很不高兴了,劝你还是实话实说。” 车夫连叹了三声倒霉,还是据实相告。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回春堂的伙计,车中是祝掌柜让送去夜卫巫的药材。” 祝南星本来打算一旁看好戏的,没想到吃瓜竟然吃到自己头上。 “你刚刚说自己哪里的伙计?回春堂?!” 带着众多疑问来到小街的祝南星,刚拐进巷子就看到回春堂前堆了小山一样的草药。 祝兰芝正纵使丫鬟在铺子门前,将一干前来买药的街里街坊死命地往旁边挤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大步上前,隔开丫鬟的手:“祝兰芝,这回春堂几时由你做主了?” 祝兰芝没想到祝南星这么快就能从宫中出来,本想趁这段时间将这铺子嚯嚯光的。 反正她得不到的,祝南星也别想得到,现下被抓了个正着倒也无所谓。 她刚想奚落祝南星一番,却见其身后跟着个男人。 把嫁给官宦子弟当成目标的祝兰芝,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云珩,继他和祝南星的父亲祝庆环之后,接手太医院的最年轻的院士,还是正三品。 她可不会放过这个攀高枝的好机会,奚落的话出口也变得软腻腻的。 “妹妹怎么要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派人去宫门口处接你呀。” 祝南星对她这幅面孔再熟悉不过,八成是想在云珩面前留个好印象,只可惜她不是那成人之美的人。 将身边那个车夫一把推了出来。 “我可不敢有劳这种横行街市的人接。” 祝兰芝眉头微皱:“不是打发你去送药了么?” 车夫连连扣头,说着路上纵马疾驰,不小心差点撞了云珩大人。 祝兰芝一听,迎着云珩上前作势就要跪。 “兰芝管教不当,还望云大人恕罪。” 她原本以为云珩说到底是父亲的学生,怎么可能真看着恩师的女儿给自己下跪,所以只是做做样子,话说完身子还没有真正跪下。 可她僵持着等了半天,云珩却没有半点动静。 等到腿都酸了,才终于听云珩慢慢道。 “祝大小姐要是不会管教下人,还是少让他们出门的好,这次是碰上了我,要是别人只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将人给你送回来,送到牢里倒有可能。” 说着从她的身边经过,走到祝南星跟前儿。 “祝掌柜好大的威风,我竟还不知道你在锦都有间这么大的药材铺子,看来得让你好好给我赔个不是,正好我饿了,君又来如何?” 祝南星斜他:“你不是刚吃了炸糕么。” 祝兰芝还一直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见云珩同自己说话不凉不热,与祝南星倒是热络。 心说:祝南星这个野种,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到哪里都能勾搭男人。 祝南星一边安抚前来买药却被祝兰芝赶在一旁的街坊,一边看着堆成小山似的药材问。 “这些药材好好的,为何全部堆弃在此处?” 祝兰芝扶着腰过来:“妹妹你店里的药材卖的太不讲究了,我就替你将这些成色不好的都挑出来,以免客人说咱们以次充好。” 第94章 捡起来用别浪费! 祝南星拾起地上的一把肉豆蔻,不说个个品相极品吧,好歹也是圆润饱满,怎么就成了祝兰芝口中充好的残次品了。 伙计们面露难色,同祝南星解释。 “掌柜的,大小姐是您的嫡姐,她吩咐的,小的们也不好强行拒绝,您看这...” 街坊们也都纷纷觉得可惜。 “她二婶,你看那白术和莲子哎呦喂还都好着呢,就这么扔了?” “人家铺子大了,不在乎这点,没看见跟掌柜在一块那位公子都是穿官衣的嘛。” “上好的药买不起,这中档的扔了都不卖,这不是成心让咱们老百姓没药吃嘛。” “当初说得好听,药钱分文不涨,是不涨了,可也不卖了啊,走吧走吧都散了吧。” 祝南星粗算了一下,光是今天倒出来的这些个药材,只怕就下不来几百两银子。 再要让祝兰芝这么扔下去,她这间铺子连进药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要是将药材重新整理起来继续售卖,确实难免会落人口实,说回春堂的药都是垃圾捡回来的。 而且她明知道自己铺子的老主顾以平民居多,还如此大张旗鼓地扔,摆明了就是想搞臭回春堂在锦城的口碑,彻底毁了这个招牌。 事已至此,祝南星知道就算想找祝兰芝算账,也得把眼前回春堂的名声给挽救回来再说。 还有眼前的药,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于是吩咐堂里伙计道。 “你们愣着干什么,既然药材已经搬出来了,那就架起锅开熬吧。” 伙计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懵逼。 “掌柜的,熬什么呀?” 祝南星一指堆在地上的药。 “当然是熬本掌柜特制的药贴啊。” “药贴?!” 此时不光伙计们不明所以,就连祝兰芝都格外诧异:祝南星是不是气糊涂了,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祝南星此时却思路清晰,她高声问祝兰芝。 “别人没有印象也就罢了,可祝大小姐你不该不记得才对...”qqxsnew 她特地将“祝大小姐”念得清晰,与祝掌柜做了明显的区分。 “当时皇后娘娘的鹿鸣宴上,我就为其制作了这养肤消炎的药贴,在后宫之中还颇受好评呢。” 祝兰芝当然记得这件事,只是她不知道祝南星提起这个,与当下有什么关系。 “那又怎样?” 祝南星则装作沉思状:“我前段时间在宫中侍疾时就在想,这药贴既然如此好用,那只在后宫里传用岂不是太可惜了,所以就想着回来之后,当着大家的面亲自熬制一次,也好跟诸位讲解如何使用。” 云珩当时有公干所以缺席鹿鸣宴,不过事后去各宫请平安脉时,确实见有宫里的娘娘在脸上敷着一层纱布,期间还散发着丝丝药香。 好奇之下询问,才知道是最近才在宫里传用的,无论脸上是过敏起的红疹,还是因干燥起的干皮,甚至上火起的痘痘,在敷完药贴之时都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而且敷完之后肌肤水嫩透滑,好像剥了皮的煮鸡蛋一样,深受各宫娘娘的喜爱。 原来这东西竟然是祝南星带进宫里去的。 伙计们在祝南星催促的目光中,从店内搬出一口最大号的砂锅,依照她给的方子,从药材当中抓出部分放在其中。 不一会儿,柴香裹着袅袅的药香就升了起来。 在场的邻里街坊看不懂回春堂这是要闹哪出。 “怎么回事?不是扔药赶人吗?怎么开始制作什么药贴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药贴一事不假,我家妹子在宫里当差,她就曾经在探亲的时候给我带过一份,是主子赏的,敷完当时这个脸啊,好像年轻了五岁!”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奇?” “你看你还不信,不信你等一会儿祝掌柜熬完了药,你买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知名的东西,要买你去买。” 祝南星听着众人的讨论,拉着栀香耳语了一阵。 栀香发挥着她的大嗓门,朝众人喊道。 “我家掌柜说了,为了让大家看到药贴的熬制真材实料,所以特意让祝大小姐将用得到的药材全都摆了出来,第一锅全部免费请大家试用!” 一句话,人群又炸开了锅。 “你听见没?第一锅免费试用!” “不会吧,宫里娘娘用的东西,咱们也能白用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位姑娘!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我也要!” 一时间,现场的沸腾程度不亚于锅中熬煮的汤药。 大家纷纷翘首以盼,能第一个试试这传说中养护皮肤的药贴。 祝南星也没闲着,在人群中挑好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其面部因为风吹日晒变得有些粗糙,上面还有不少晒斑。 只见她将人领到回春堂的高阶之上,用刚熄了火的药汤浸透扯好的纱布,等其温度稍稍降下来些,敷在了那妇人的脸上,一边敷还一边教授。 “盛夏炎热,脸上容易有汗渍油脂堆积,最好先用清水将面部擦拭一番,再敷用药贴,静候一段时间之后,即可看到效果。” 说着,祝南星让栀香点上一碗茶,自己轻摇慢品过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轻轻地将妇人脸上的纱布一一取下。 “到底效果怎么样,还是请大家来评判吧。” 她给妇人递上一面铜镜,将人推到众人的眼前。 妇人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觉得那镜中明明还是自己的脸,却与之前粗糙的黄脸婆形象截然不同! 不仅暗沉和一些浅斑消失不见,还格外地清透白皙,清爽得好似换了张脸一样。 祝南星适时地插上了两三句解释。 “这一方药贴主要的疗效是美润肤色,淡化斑纹,当然,药贴依据不同的药理,还有止疼消炎,修复痘印等功效,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面部情况选择体验。” 说着,又让伙计将药汤盛出,照方抓药后,继续熬上了下一锅。 “我的天啊,要不是这人就在我眼前,真以为这祝掌柜是在变戏法吧。” “这何止年轻了五岁,十岁也有了!” “祝掌柜,我能试试吗?” “我也要我也要!” 第95章 兴师问罪 一时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要体验一把这药贴的魅力,就连云珩也不例外。 他伸手拿起一片纱布先敷在了手背上,顿时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十分清爽。 “这东西还怪新奇的,你是怎么发现的?”云珩问。 祝南星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是以前熬药剩下的药渣,有些还有功用,我觉得扔了可惜,用帕子蘸着来洗手洗脸用的,谁知道效果却意外地好,于是就把它整理了起来。” 说着她捏着下巴心算:“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几十种不同功效的药贴方子了。” 回春堂一直以来为人们看病抓药,本来赚不了几个钱,有时候碰上时节不好药材进不来,或者病人穷苦的情况还要往里搭,想要靠它发家致富,不知道要跑到猴年马月去呢。 所以祝南星一早就想增加回春堂贩售商品的种类,只不过一直忙于各种细枝末节没有将想法付出实际,这一次祝兰芝闹得这么一出,正好将药贴这个新品类的上架提上了日程,还白白给她张罗了一番人气。 只不过时间太过匆忙,要不现场的气氛肯定会比现在更加热烈。 即便祝南星这样想,现场试过药贴的女人们,颇有些为之疯狂的意思。 有关于药贴的询问也是此起彼伏。 “请问祝掌柜药贴多久敷一次效果最佳呢?” “是啊祝掌柜,这东西女人能用,男人能不能用呢?有没有年龄限制呢?” “我比较在意价钱,既然是宫里娘娘们用的,那肯定很贵吧。” “祝掌柜,请您详细说一下吧。” “对啊,请说一下吧。” 祝南星耐心地一一解答,直到碰上有人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敢问祝掌柜,这药贴怎么售卖呢?也跟看病一样,照方抓药么?” “这...” 祝南星有些犯难。 如果照寻常的办法照方抓药,那么方子泄露出去,以后人们大可以按照她的方子去别家药房抓药,这样无形中也给其他药房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而自己这边则会被分去一杯羹,并不合适。 可是如果是售卖已经治好的药贴,由于其中大部分成分是水,不好保存,就这么徒手拿着若是买后稍加耽误,到客人的手上时,也许就已经成了一张干涸的纱布,没有丝毫作用了。 果然这药贴在没有想好保存方法时,上架之时还是不能急于一时吗? 正当祝南星这么想着,云珩在一旁云淡风轻道。 “哎呀,也不知道我那被蜡油浇封,放在木头锦盒中的点心有没有发霉发坏?”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祝南星。 是啊,水分蒸发大部分是由于空气流动,那么如果这个空间是密闭的,不就是能保存很久吗? 于是上前说道:“药方是商业机密恕不外泄,药贴都是制成售卖,首次购买十张以上赠送保存所用的锦盒,以后每次再来回春堂,可凭锦盒清减费用一成。” “这么方便,我想要十盒!” “你别都要了啊,给我也留一盒!” “我要那个美白的,今天还有没有啊?” “我要补水的!” “我也要!” 祝兰芝眼看着祝南星将自己想要搞破坏的场面,再一次盘活,如果眼神能杀人,只怕是她早就将祝南星碎尸万段了。 可气的是身边的丫鬟看着药贴也跃跃欲试。 “小姐,您最近脸上也有些干皮,我们要不要也买一盒试试?”.qqxsΠéw “买买买,买你个头!”祝兰芝一把将丫鬟推倒在地,任由哄抢药贴的人在其身上踩踏,自己转身就走。 车夫见势也想溜,却被祝南星眼疾手快,抓住了后脖领子。 “我问你,要送去夜卫巫的药在哪里,是谁要的?” 车夫哪里还敢有半个字隐瞒,一秃噜全都说了出来。 “药还在车里,是,是夜卫巫的统领莫大人差人来要的。” 竟然是老莫? 祝南星想来大概是因为自己进了宫,莫怀才直接送信来回春堂拿药。 也罢,正好自己现下无事,给他送过去也就是了。 于是放了车夫,探身将药包从车里拿了出来,余光瞥到顶上盖着的药方摘下来检查。 这是从百草堂就留下来的规矩,为了避免客人来抓错药,或者是拿错药包,只要是带了方子前来的,都会跟药包绑在一起,送出前再检查一遍才能出店。 只是祝南星原本以为就是普通的外伤药,却不想一看之下,竟然手抖将药包掉落在地上,瞬间散成一片。 云珩发现祝南星神情有异,还不等他拨开人群上前询问,祝南星就红着眼睛往夜卫巫跑去。 莫怀听见外面吵嚷,将手头的账目图纸之类的东西先收了起来。 紧接着就看祝南星一把推开看守的暗卫,抬脚就踏入了堂前。 “属下说了大人您正忙,可祝小姐非要见您,我们也不好硬拦...” 暗卫看着莫怀阴沉着的脸回禀。 “越发没规矩了,连我的门也敢硬闯。” 莫怀冷硬的声音不怒自威,挥手让暗卫先下去。 祝南星好像哭过一般,将药方拍在莫怀面前的书案上。 “这药方,你是如何得知?” 她连称呼都省了,大有问罪之势。 莫怀瞥了一眼药方,只是神色微动问道:“不过是普通寻常的一副药,我就不能有生病的时候吗?” 祝南星一脸我不是那么好骗的表情:“那敢问莫统领,这方子所医何病,又是何人所开?” 莫怀想直接将药方收回,可祝南星随即就是一掌按住桌上的药方,险些将这梨花实木的书案拍得粉碎。 “莫统领不说,我也知道。”祝南星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这药方是我父亲生前所开,是明德太妃用性命守护的秘密,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莫怀眸子一凛:“不该问的别问,这是夜卫巫的规矩你忘了?” 祝南星苦笑着看他:“你跟我说实话,我父亲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你对我倍加照顾,到底是因为与他的情谊,还是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第96章 不惜与暗卫为敌! 莫怀看祝南星今天不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不会罢休了。 他平常多的是审问别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当面质问他。 “你听听你现在的语气是在跟师父说话吗?” 祝南星少有的没有被他的话牵着鼻子走,反而条理格外清晰地问道。 “你还对我隐瞒了多少?师父。” 莫怀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他紧紧盯着祝南星的目光说道。 “你难道就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莫怀说着将一个油纸包扔到祝南星面前。 “别以为你偷偷地去看过严兵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他就告诉了你哪里的鸭子好吃?” 祝南星隐隐攥紧了拳头,原来黑靴子真的是暗卫的人。 那他后来在江湖上搞的那些事,包括多年前偷养尸参和用人试药的罪魁祸首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就是眼前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师父”。 莫怀眼神冰冷但却并不阴森,毕竟他对祝南星一直都很好。 “怎么不说话了?”莫怀道:“还有你打听来的那些关于蝉衣阁的内幕,难道不都是从那为蝉衣阁办事的夫君口中得来的?” 祝南星讶然莫怀竟然知道了言子卿的身份。 “你偷偷调查过他,也监视过我。” 祝南星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地在叙述一个事实。 她早该想到,在万江城替他们挡下了曲毅人马的暗卫,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响箭就来得如此迅速,一定是早就跟随在附近。 那个令牌和响箭不是莫怀用来保护祝南星的,相反是用来监视她的。 “当然。”莫怀大方承认。 “我不可能任由夜卫巫的赏金猎人,自己的徒儿,去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所以你就利用我。”祝南星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一样。 莫怀紧盯着祝南星的反应,见她虽然没有过激的举动,话却有如刀刃,似要一点一点将人的心剜出来。 只不过被取心的人,是她自己。 “我没有杀害你父亲。”莫怀从来做事很少愿意去解释:“也绝不是你说的故意利用你。” 莫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祝南星却丝毫没有退却。 他伸出手:“将严兵给你的东西交出来,这里面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祝南星摇摇头:“尸参是不是你叫人养的?” 莫怀略有疑惑:“你知道尸参?” “我爹的那本南毒秘钥,现在我手里。”祝南星回答。 这么一说他就了然了,也是,祝南星在医术上天赋异禀,南毒秘钥在她手上,才不算埋没。 祝南星亦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她见莫怀疑惑的不是自己在哪里见到的尸参,而是为何会认的,当下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尸参即便不是他养的,他对此事也绝对知情。 莫怀知道问出的问题已经透露了自己知道尸参内幕的事,不由叹息这丫头如今这么敏锐,也离不开自己当年的训教,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还是那句话,有些东西你不该知道,而且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那个身在边关的蝉衣阁夫君。” “子卿...” 提到言子卿,祝南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紧张道:“你们想怎么样?他只是蝉衣阁万千阁众的一员,暗卫要杀的不是蝉衣阁主吗?关他什么事?” 祝南星头一次正正地迎上莫怀的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和对师父的尊敬,充满威胁的意味。 “你们要是伤他,就是逼我与暗卫为敌。” “你这是当真对他上心了?” 莫怀看着她炸毛,哪里还有一点从前乖顺的样子。 “至少他是真心待我,不会骗我利用我。” 祝南星用另一句话代替了回答。 莫怀笑笑:“我不想对他怎么样,只是夜卫巫的赏金猎人不止你一个,你不接的活自然有别人接手。” 祝南星恍然:“是我暴露了言子卿是蝉衣阁的人。” 莫怀不置可否:“你若是想救他,这次的事之后,拿着积蓄与之远走高飞吧,无论暗卫还是蝉衣阁的事,都不要再过问。” 莫怀不是没有劝过要祝南星不再当赏金猎人这件事,这一次比起劝诫,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忠告。 趁她还没有接触到核心的秘密,在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之前,尽早抽身离开去过平常的日子。 祝南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刚进门时的冲动已经克制了下来。 太妃说这个药方牵扯重大,在她的概念里应当只有开药的父亲,太妃和背后黑手三个人知道,可是她现下仔细想去,有没有可能莫怀也在追查当年父亲去世的真相,顺势查到了这个药方呢? 或许她一直忍住没有翻看的那个油纸包里,会有什么线索。 在保留了一丝怀疑的情况下,祝南星面对着莫怀后退了一步。 “我是什么性子的人您最清楚不过,想要严老令公留下的东西,除了要等我带夫君毫发无伤地回来,还要拿您知道的内幕交换。”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夜卫巫。 莫怀看看桌上的那个药方,将地灯上的蜡烛拆了下来,一把扔在了桌上。 连同那张贵重的梨花实木桌,也跟着烧了起来。 “果然你当年留下这张药方是对的...”莫怀喃喃自语:“只怕我想像你一样干干净净地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祝南星从夜卫巫出来,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云珩。 “你怎么在这?” 云珩迎上来,手里是她之前洒在地上的药,捡起来又重新打了个包,递上来道。 “我看你药都没拿就来了,夜卫巫可不是好惹的,没有被为难吧。” 祝南星回头看看,拉着云珩走远。 直到看不见夜卫巫的门头,才停下来问道:“太医院的药方是不是一直都有备份?” 云珩不知道她的重点是什么,只是觉得胳膊被美人拽着心里美滋滋。 “太医院大多服务皇家,无论药方还是病历自开朝始都有备份。” 祝南星当即决定:“带我去看看。” 第97章 怀疑 边陲行军大帐内,司墨再一次放下灯芯剪,给言子卿递上一杯高碎浓茶。 “先生,都三更了,您也该休息了。” 司墨指指对面太子营帐早就熄了的灯火。 “自从到了蒙鞑边陲,战略战术先生定,街巷走访先生去,就连平常军士的训练也都是先生抓,太子殿下就出兵的时候露面讲两句...” 说着司墨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哪里是圣上给太子的考验,我看是给先生您的考验才对。” 言子卿近日来确实消瘦了不少,白皙的脸上黑眼圈尤为明显。 “夫人给的体力丹丸还有吗?” 司墨赶紧捂住口袋:“先生,临行前夫人再三交代,这补充体力的药不能连续服用,会产生依赖性不说,更会透支身体机能,您本来就因中毒身子虚弱,再这么服用下去肯定会出危险的,到时候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言子卿用扇子敲着司墨的脑壳。 “这也要跟夫人交代,那也要跟夫人交代,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夫人的?” 司墨摸摸脑袋:“自然是先生的,可夫人最懂如何对先生好,我当然是要帮着夫人一起,看好先生。” 提起祝南星,言子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也不知道她进宫侍疾怎么样了。” 司墨想起前日里收到的信鸽,表情有些为难。 言子卿转转已经僵硬了的脖子问道。 “有什么就说,还能被别人拐跑了不成?” 司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先生,您真不愧料事如神,这种事也能猜到?” 言子卿瞬间变了表情,他原本就是开玩笑地随口一说,竟然当真有人敢惦记他的心尖人。 随即眼神一凛:“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我的人也敢碰。” 司墨连忙解释:“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栀香提到有一次夫人遭到别人陷害,让她去找一个叫云珩的太医院院士,听闻以前是祝大人的学生,那次帮夫人解了围之后,两个人就常有往来...” 言子卿不禁有些担心:“遭人陷害?她一定是没好好听话,惹了宫里那些小肚鸡肠之人。” 司墨帮腔:“夫人向来为人谦逊,从不主动找麻烦,肯定是宫里那些人故意找茬,这些先生以前不是...” “住口。”言子卿没有让司墨继续说下去:“什么事情能提什么事不能提,你该有分寸。” 司墨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闭紧了嘴巴。 言子卿向他伸出手去:“药拿来。” 司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先生,您...” 言子卿解释:“处理完这些琐事,我才能快些回锦城,回到她身边去。” 他心说祝南星肯定不是瞎搞的人,但以他家夫人机智慧敏又爱帮忙凑热闹的性子,惹人注目而又美不自知,放在任何一个男人眼里都是要命的吸引力。 想当初他自己也是在不知不觉陷进去的,因此决不允许其身边有觊觎之人。 一边是可能会被别人追跑的夫人,一边是身子不堪重负的先生。 司墨两相为难。 正在言子卿打算动手抢时,围帐边角的铃铛作响,有人进到了帐中。 定睛一看,居然是侍卫步凉。 言子卿知道他武功高超且耳力过人,不知此前自己与司墨的对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步兄有事?” 步凉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将一包东西扔到言子卿面前的书案上。 “这是异香榴,有助于提神醒脑。” 说罢不等言子卿反应,抬脚就离开了大帐。 司墨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好奇着一边打开一边道:“这步凉侍卫真是人如其名,凉情薄幸,好像多说一个字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言子卿却摇头苦笑:凉情薄幸不过是因为对某一人一往情深罢了。m.qqxsnew 看来是时候开展一场清扫烂桃花的运动了。 他正想着,司墨那边已经打开了步凉扔过来装异香榴的袋子。 顿时一股说不清楚的刺鼻味道就散发出来,酸臭无比而且散开得极快,马上整个帐子里都是那种味道,呛得人无法呼吸。 司墨离得最近,当下眼泪就下来了,还是叫言子卿一把拎起,两人同时到了帐外去呼吸新鲜空气。 说来也奇怪,自从闻过那直冲脑门的酸臭味道后,被夜风一吹,两人灵台瞬间清明起来,不光之前的乏累一扫而光,浑身还涌出一股子使不完的干劲儿似的。 言子卿点点司墨的脑壳:“以后别谁给的东西都接,害得我竟然要承情敌的情。” 司墨一百个委屈,心说你也没说不要啊。 不过这样一来,先生既抖擞了精神,又不用再吃夫人给的药,他就不用为难了。 刚预备抻抻懒腰,就看到远处有蝉衣阁的信号亮起,不一会儿,梅闹在树梢上朝两人打着手势。 “先生?” 司墨询问言子卿是自己去还是两人一起,言子卿大手一挥:“走,过去看看。” 梅闹见此时正是夜晚四下无人,来到言子卿面前。 “阁主,有消息了,上次在万江城中挡了曲毅的那波人,现已经证实是暗卫没错。” 言子卿点点头,他在看到那些黑衣人出手的位置又准又狠时,就已经猜到了。 只不过他一早知道万江城的事有朝廷暗卫参与,只不过立场不明,却不知为何这批人关键时刻竟然倒戈向自己一边,救了他一次。 梅闹带回来的消息似乎还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只听他继续说。 “最近江湖上都在风传,有人出高价要买阁主的项上人头,您一定要格外小心。” 司墨当先不屑一顾:“有人眼热我们蝉衣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最后不是都让阁主收拾了么?” 梅闹打断司墨的话:“可是最近略显不同,似乎同时还有人在到处搜罗关于‘言先生’的消息,不知阁主的身份是不是遭到了泄露。” 言子卿略微皱了皱眉头:以前无论怎么有人打听,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莫非是... 因为他此前向祝南星松口说自己跟蝉衣阁有关,才引来了这些人的注意? 第98章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梅闹看看言子卿凝重的表情,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见他搔头挠脸,司墨学着言子卿的样子训道。 “有什么就说,一脸便秘的样子当别人看不出来啊。” 梅闹瞪了司墨一眼,但看言子卿也瞧向他,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不下去了。 “阁主,小的多嘴,自从上次您跟夫人说了自己与蝉衣阁有关,消息才散得漫天都是,会不会...” 司墨当先飞起一脚,踹在梅闹屁股上。 “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夫人将故意将先生在蝉衣阁的事泄露出去的,再说了,她也不知道先生就是阁主这件事啊。” 梅闹揉着踹疼了的屁股解释。 “谁说是夫人泄露的了,我的意思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利用夫人,暗中查探我们蝉衣阁的情况。” 言子卿若有所思:“那个女人呢?查到是什么人没有?” 梅闹摇头:“暂时还没有,只知道这次到处买‘言先生’消息的也是个女人,不知是不是同一个。” “想要知道洞里的是什么蛇,引出来看看就是了。” 言子卿摇着扇子,样子颇有些兴奋。 “阁主的意思是,放出风声让她自投罗网?”梅闹提议。 言子卿则摇头:“不,这次我亲自为饵,引她现身。” 梅闹和司墨对视了一眼,想起在万江城时的千钧一发,同时上前拦阻。 “阁主万万不可,哪怕着一个兄弟化妆成阁主的样子也好,您不能再亲自上场了。” 司墨也附和:“是啊,最近因为太子的事您本身就操劳过度,要是那女子趁机偷袭,得不偿失啊。” “怎么,是不是多日没有与你们论剑,给了你们本阁现在很孱弱的错觉?” 梅闹和司墨立刻想起了刚进蝉衣阁时,训练中被言子卿支配的恐惧。 “属下不敢!!” 言子卿这才作罢。 不知为何,想到月夜下的那个轻盈的身影,就觉得她一定不会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就好像他的夫人祝南星一样。 如果有机会,还是自己亲自去见她一见。 思定后,他将安排说与梅闹听。 正值这个功夫,不远处的树梢突然窜下来一个黑影,手中寒光一闪,对着几人就飞出了几根银针。 梅闹正要替言子卿挡下,却见言子卿快速闪到他前面,挥袖挡住了银针的来势。 甚至在如此近的距离间,他还看到言子卿徒手接住了一根,装作中招在他耳边道。 “计划从现在开始。” 即便早就对其实力有了解的情况下,亲眼目睹言子卿快速做完这一切动作的梅闹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因为有热毒在身,自家阁主这个功力怎么也跟孱弱两个字,挨不上边吧。 三人应声倒下,远处那黑影等了半天才靠近过来,找到言子卿提在手里,又飞身而去。 司墨眯着眼睛见人已经走远,翻身起来,顺便将梅闹也蹬醒。 梅闹起来就挠着头问司墨:“你说阁主是不是有点脚踩两只船的意思啊,明明已经有夫人了,还对那神秘女子尤为在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阁主对夫人那是一心一意,真心全意!” 梅闹赶紧捂住司墨的嘴,怕他大嗓门再惊到前面的人。 “嘘,你小声一点,没听说过表忠心要靠声大的,再说了又不是说你,这么急干什么。” 司墨狠狠一口咬在梅闹手心里,疼得他差点一跃而起。 “我是阁主和夫人的cp头子不行么!再说了什么叫尤为在意啊,有人想要你的命,你能不在意?” 梅闹说不过他,指指前边女子已经放慢了速度。 “好了好了小心点别被发现了,不然就咱两今天的表现,非得让阁主狠削一顿不可。” 这边言子卿以身为饵,想要一探神秘女子的身份。.qqxsnew 那边祝南星心事重重地跟在云珩的身后,翻看着以往太医院的病例和药方。 云珩眼都要找花了,放下手里的医卷问祝南星。 “我早就说过了,药方和病例记录都有专人看管,不可以随便篡改,更不能外传,因为你是祝大人的女儿才破例带你进来的,平时只有院士才能进出。” 祝南星心说:我爹不就是前任太医院院士。 他一直就是个固执刻板的人,破例将备份带出,还冒险送进宫一定有什么理由的。 云珩看祝南星找得认真,想来难以劝阻,就说了让她先找,自己去拿点吃的和茶水过来。 祝南星抬头看看有着同样年号的病例足足有几上千件,想在这其中找到原始的药方备份简直如同大海里捞针。 一定还有什么漏洞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 祝南星见云珩不在,拿出那张药方来凝眉苦思。 突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对照着医册闭起眼睛一番摸索。 果然!每张药方虽说都是由毛笔书写,但是背后都有被什么东西印刻过的痕迹,就好像用树枝蘸墨在纸上写字,因为树枝尖利,力道过重的话,除了会在本张纸上留下字迹,纸张的背面也会有印痕。 太妃不让自己折叠,就是怕折痕与印痕重叠分辨不清。 而且这张方子是竖着的,但太医院的药方备份却是横着的。 祝南星为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不同而跺足捶胸。 或许是这张药方有人不想让父亲备份,但父亲留了一手,将治病人和开药人的内容用硬笔书写在了药册上。 因为纸张特殊,目前整个锦城只有太医院的药册在用,所以从上面撕下一页随便写了几味药,引人来太医院查证。 依照着这个线索,祝南星找来了太妃所说距离父亲进宫,相差无几日期的药册,只翻看其中有没有哪一页缺失的。 就这么又翻了几本,还真叫她找到有着明显撕扯痕迹的一页。 祝南星登时有些兴奋,手边没有碳棒,她就在院里捡了块红砖,砸成粉末涂抹在医册之上,不一会儿再轻轻拍掉,一个个字迹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药方的上药材的种类与明写的大同小异,只是多了一味名叫京天芽的药。 但是病人的名字竟然是七年前被认定叛国的镇西将军——萧肃! 第99章 这个力道合适不? 萧肃的名字往往跟血雨腥风脱不开关联。 无论是他作为镇西将军时,拥有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威名,还是叛国案出后满门飘红的惨状。 父亲怎么会跟他有所关联呢? 而且看药方的时间,几乎就是他回锦都受审的那段时日,听闻询问过程惨不忍睹。 开始的时候萧肃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与敌国勾结,致所属西凉军十万之众尽数覆没于朵甘边境。 大理寺无奈,就请来了当时善于审问的暗卫统领帮忙,莫怀当时还是副指挥使,无权参与。 后来在暗卫和大理寺协同刑讯逼供之下,萧肃最终还是低头认下了叛国罪名。 行刑那天,风声呜咽不停,刽子手的刀洗了十数遍都还能淌出血来,萧家满门忠烈,就这么全部斩于屠刀之下,魂归西天。 以至于到了现在,萧肃一案在天朝都是禁忌一样的存在,从不许人们妄论。 祝南星心中警铃大作,自己从小到大最亲最近的两人,竟然都跟七年前那个案子有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珩透过小窗看着皱眉思索的祝南星,勾勾手指叫来一个下人,将手上的小纸条交给他。 “速速送回宫告知太后。” 做完这一系列操作,他佯装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端着糕点正欲推开房门,就被栀香撞了个正着。 栀香一边给云珩赔不是,一边去叫祝南星。 “小...小姐!鸽子,鸽子它...” 祝南星收好药方起身,见到云珩也在门外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就问栀香道。 “鸽子,什么鸽子?” 栀香怀里抱着一只满身是血的鸽子急道:“这个,这个是与姑爷送信的鸽子...” 祝南星仔细检查了鸽子身上带血的部位,脸色越发难看。 “鸽子没事,并没有受伤。” 栀香睁大眼睛:“鸽子没事?那小姐这?” “姑爷他们可能出事了。” 栀香更是不解:“啊?不是说太子已经顺利平复蒙鞑叛乱,马上就要带大军回锦都了,怎么还会出事呢?” 祝南星猜到可能是有其他赏金猎人找到了言子卿。 虽然他身手不差,但是江湖上高手云集,只怕这次的这人是个狠角色。 她不想耽误时间,立刻辞别了云珩,让栀香回去快速收拾东西,自己则又向着夜卫巫跑去。 莫怀刚刚审讯完身上血迹斑驳,就看祝南星去而复返,眼睛眯了眯。 “刺杀蝉衣阁主的单子我接了,请大人马上撤回上一悬赏令。” 祝南星微微喘息,挡在莫怀的去路上。 夜卫巫的悬赏令在江湖上都十分有名,更是有一令一人的说法,也就是一项任务同时只会交给一个人去完成。 这样既可以保证任务的完成质量,追责到人,也可以免于人们为夺取赏金互相残杀的局面。 莫怀甩手:“悬赏令一经发出,非是失败不可撤回或重发这是规矩,你不要太过胡闹。” 祝南星扬扬手里的药方。 “当年萧肃作为朝廷钦犯,却不知被何人授意的情况下吃下了我父亲开的药方,我用这一消息的证据当做交换条件给暗卫,恳请统领撤回悬赏令。” 莫怀定睛审视她,却只在落星的眸子里看到了坚定两个字。 祝南星见莫怀有所迟疑,继续道:“悬赏令是朝廷和江湖在暗中达成的协议,说到底不过是一桩交易,既然是交易,大人选择更有价值的一方也是无可厚非。” 莫怀略带怀疑地问:“你当真有真凭实据?” 祝南星其实更想将证据捏在自己手里,查明当年的真相,只不过此时为了救言子卿,她没有其他选择。 “不然我也不会得知,用了这药方的人正是萧肃将军。” 莫怀思考了片刻,还是挥手将悬赏令撤回的事安排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祝南星,目光中的坚决似乎比她更甚。 “等回来交了差,别再让我在锦城看见你们。” 说罢就负手离去。 祝南星紧攥着的衣角没有因莫怀的同意而放松,反而更加用力,直到指甲都被其掐进了肉里,连悲哀的时间都没有,转身就跑开了。 放下祝南星星夜兼程赶往边陲不说。 言子卿一路被黑衣女子带到了草原背坡的蒙古包内,甩在地上就被当头泼了一脸的盐水。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黑衣女子笑道。 “没想到啊,鼎鼎大名的蝉衣阁,也会收像你这么弱的人做军师。” 言子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 其实他早在那女子刚刚近身之时,就知道了不是月夜那晚遇到的那个,高高在上的谈话姿态自不必说,就连身形气质都是相去甚远。 见言子卿不理睬,女子踱步到他面前。 “不过这模样是真俊,这样吧,你如实告诉我你们阁主的所在,我就饶了你怎么样?” 言子卿偏头躲过了女子的挑逗。 “我们做个交换,你告诉我是什么人在背后买卖关于我的消息,我就告诉你阁主的事。” 女子越看言子卿这张脸,越是觉得好看,有那么一瞬间竟有种连身为女人的自己都自愧不如的感受。 “到底是个军师啊,还知道用自己的情报做交换...” 黑衣女人拔出佩剑,指向言子卿。 “不过我改主意了,当下不想知道蝉衣阁主的事,就想问先生你,有没有兴趣共度春宵...” 说着她用佩剑划开言子卿的外衣系带,任由其柔顺滑落。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问第三遍,是什么人在买卖我的消息?” 女人似乎就喜欢故意激怒他,看看漂亮男人生气是个什么样子。 她剑指一路向下,直到不可描述的部位才停下。 “呦,别这么无情嘛,想来我一路也费了不少功夫,现下该是你‘出力’的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言子卿看着凑过来的女人,闭眼再睁开之际,手已经作爪状,死死地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仟千仦哾 “咳咳...你...你放...放手...” 言子卿漂亮的眸子微微眯着。 “不是想要我出力?这个力道你看可还合适。” 第100章 完了,马甲要掉 女人脸胀得红紫,慢慢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即将咽气之前,言子卿才收回手。 剧烈的咳嗽声在蒙古包里响了半天,直到言子卿烦了,一脚将女人踹出帐外。 “来...来人啊!” 黑衣女子终于能发出细微的声音,于是想要寻求帮助,可谁料喊完了来人,出现的竟然是两个头戴面具的人。 司墨和梅闹将几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推在了言子卿面前。 “这几个就是在附近的全部了。” 言子卿点头。 女人见给自己打掩护的人都被抓了出来,一时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她清清楚楚看到男人眼里的狠厉,抚着脖子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言子卿从怀里拿出一个面具带上,回头看去。 “你要找的人。” 没有月光的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洒银白,落在男人的身上,身姿好似谪仙,阴寒俯视着的样子却如同修罗。 “你...咳咳咳...”女人不可置信道:“你竟然就是...玉面阎罗?!” 那她刚刚居然胆敢调戏蝉衣阁的阁主,真是嫌命太长了。 言子卿一跺脚,将之前女人的佩剑拿在手中,往她的喉咙间指去。 女人颤抖着身子,一边往后倒趴着,一边求饶。 “阁主饶命,我刚才不是有意得罪...” 言子卿依旧冷着脸不愿说话,只看他以内里灌入剑身,下一秒钟就掀翻了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压迫力和威慑力让女人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他。 在他没有耐心地再一次举剑之时,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哭喊到。 “是夜卫巫,夜卫巫!” 言子卿暂停了动作,听她继续把话说完。 女人有了喘气的时间,却不敢多耽搁一秒。 “我是从夜卫巫接了刺杀蝉衣阁主的悬赏令,又从中得到消息说,太子身边的先生是蝉衣阁中人,这才跟着来了蒙鞑,想要问出目标的下落...” 言子卿挑眉:“那你现在知道了。” 就算没有玉面阎罗的名声在外,这些人才被教育了一顿,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就怕言子卿一个心情不好,自己脑袋就搬家了。 而且听闻蝉衣阁主最擅长的就是折磨人,哪怕是只在传闻当中出现过的酷刑手法,要是惹怒了蝉衣阁主,他能带你挨个试个遍,都不带重样的。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又是叩头又是赔罪。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就请阁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将我们当屁放了吧。”m.qqxsnew 言子卿依旧不说话,慢慢步向女人。 黑衣女子想起了什么,打算用蝉衣阁一向看重的消息来换自己的小命。 “我还知道暗卫里其他赏金猎人的身份,其中一个就是锦城回春堂的掌柜,祝南星!” 话音刚落,戴着面具的三个人最开始全都愣在了当场,过了片刻尤其司墨反应最大。 “你说什么?夫...”他原本下意识地想说夫人,还是在出口前改了称呼。 “你说祝掌柜也是暗卫的人?开什么玩笑?” 女子就差管司墨叫祖宗了。 “大爷,事到如今我哪还有开玩笑的心啊,千真万确,就在我接悬赏那日,还看见她从夜卫巫统领的衙门中出来的。” 女人绞尽脑汁地回忆有关祝南星的行迹。 “还有,还有那次,护送钦犯进锦都那次也是她抢的单,听说夜卫巫的莫怀统领跟她有特殊的交情,所以才将赏银多的单子给她留着。” 言子卿神情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女人在仲夏夜中起了一身冷汗,才等到面前男人淡然开口。 “将人带回阁里,仔细问问清楚。” 说罢,踩着杂草走远开来。 梅闹一边将哭喊着的几人收押,一边还跟司墨说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漂亮女人最会骗人了,你还信誓旦旦地给她作保,这要是让阁里的弟兄知道,保不齐刚刚因为逐段磊出阁消停两天的非议,又得闹起来。” 司墨心气正不顺,干脆把手里的人扔给梅闹,自己快步去追走远的言子卿。 草原上的风远比锦城要更凉一些,即便是在盛夏酷暑也是一样。 言子卿将面具摘下,却不知是收起来好,还是继续放在手中好。 司墨轻手轻脚地靠近:“先生,我们此番出来的时间不短,是不是早些回去以免引人误会。” “无妨。” 眼下蒙鞑之祸已平,军中对除兵士以外人的进出管的没有战中严格,何况言子卿又是太子的老师,这个时间应当是没人去打扰的。 司墨知道言子卿将祝南星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甚至多次为了她将自己投入一年心血的计划放弃,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打击肯定更胜于自己。 “这事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而且这女人所说的话也不能尽信,劫囚那次,不正是我陪同夫人出诊之时吗?” 他说着,好像找到了那女人话语里的漏洞般。 “夫人被劫匪劫持不小心掉下悬崖,还是先生亲自救回来的,怎么可能分身去百里之外押送严老令公呢?” 言子卿没有动作,只语气冰冷地问。 “你亲眼看见她掉落悬崖了?” 司墨语塞:“可夫人身上的伤是千真万确,她不能为了骗过我们自残吧。” 言子卿回忆着她当时的模样,虽然满身划伤样子狼狈,可却没有一处像是高空坠落造成的伤痕。 从山到谷底的距离,即便是他自己摔下,也很难保证毫发无伤。 要么是祝南星的轻功举世卓绝,要么就是她根本没有从劫匪所说的位置摔下,而是绕路到谷底,装作受伤的样子等他们前来相救。 至于之前司墨他们寻找的那段时间里她去做了什么,除了去问本人,只怕是没有再好的办法。 只是言子卿现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祝南星真的是暗卫,那么在万江城地下通道里发生的事,就很好解释了。 她或许是真的舍不得自己死在当场,或许是还另有目的,才通知了埋伏在附近的暗卫,与曲毅的人打了个时间差。 他不怪她与自己所痛恨的暗卫有关系,只是无法无视她欺骗自己这个事实。 司墨想着要不要书信给栀香通个气儿,就发现口哨已经唤不回信鸽。 抬头之际就看到远处火光攒动。 “先,先生...”司墨指着越来越亮的远处:“好像是大营的方向...” 第101章 这下误会更大了 “快来人,救火呀!救火!” 行军大营之中粮草间莫名走水,使得原本静谧的夜在此时,热闹地好像熊熊燃烧着的火。 两个深色的身影借着夜色的遮掩,趁军士们的注意力都在救火上时偷偷溜进了大营。 “兄弟,咱们不告诉大姐私自行动能行吗?万一让人发现,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中一个佝偻背的问道。 另一个歪瓜裂枣,活像个山药蛋子,他一脸嫌弃地看着佝偻背说。 “大姐长大姐短,咱们哥俩没饭吃你看大姐管不管。” 说着,他又勒了勒自己的裤腰带。 “你说说咱们跟着她多长时间了,别说赏钱了,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让咱俩看着,你受得了这气我可受不了。”.qqxsnew 佝偻背的五官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以前最多是小偷小摸,这绑人咱两可从来都没做过,尤其还是在这么戒备森严的行军大营里,能行吗?” 山药蛋脸都饿绿了,此刻只要是能换钱的勾当,别说绑架了,就是杀人他也能干的出来。 “你没见有人传话来说悬赏令撤回了,这可是咱们兄弟的大好机会。” 佝偻背并不看好他的想法。 “哎呀兄弟呀,就凭咱们两个想接悬赏令,怕是不行吧。” 山药蛋啐了一口:“悬赏令接不了,我们可以买卖消息呀,你没看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因为悬赏令在打听这个先生的下落,只要我们将人绑到手再放出风去,到时候谁给的多,这人就交给谁,至于谁能靠这人找到蝉衣阁主,跟咱们兄弟又有什么关系。” 佝偻背听着也有道理:“只怕这也不简单吧。” 山药蛋指指其中一个帐篷。 “绑一个书生能有多难,大哥你看着那个帐子,有守卫过来的话就按照说好的给我信号。” 说罢,就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军师大帐的跟前儿。 言子卿和司墨这时候也翻了回来,在同样避开守卫的情况下回到营中,就看到山药蛋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军师大帐之中。 司墨当即想要喊人,却被言子卿拦阻。 他示意在远处蹲着放哨的佝偻背:“把那个也带进来。” 山药蛋刚进到帐中,就觉得身后厉风一扫,紧接着就侧飞出去,身子撞到了一旁放置盔甲的木桩上。 他见就言子卿一个人,当即抽出身后的短刀就起了杀心,谁知腿还没迈出,又是一阵掌风袭来,拍掉了手里的短刀,紧接着人就到了跟前儿,反拧住了右手的胳膊。 山药蛋见自己敌不过,就想用空闲着的那只手发信号给自己大哥帮忙,可还没容得动作,就看到佝偻背已经被司墨同样五花大绑,带到了帐中来。 佝偻背一见到山药蛋,就哭天抹泪。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让你来你让你来,这下好了吧...” 山药蛋虽说有颗为非作歹的心,却无奈没有那个本事,他一听大哥埋怨自己,生怕被言子卿他们知道绑架是自己的主意,当即就跪下来叩头认错。 “这位大人别杀我们,我们不过是替人卖命的小角色,看在也没造成什么损失的份上,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没什么损失?” 外面抢火之声依然在耳,司墨威胁道:“粮草间的火是你们放的吧,信不信我禀告中军,将你们军法从事?” 山药蛋一听,吓得脸都变了颜色。 “大人饶命,我们都是遭人指使,才一时鬼蒙了心窍,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我们兄弟两个送到中军处置啊!” 言子卿受够了两人的哭喊,开门见山:“替何人卖命,要你们做什么?” 山药蛋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是...是一个女人...” 他也不是故意说的模糊不清,只不过确实跟着那个黑衣女人的时间尚短,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而且他不知晓女人早先因为掠了言子卿而被抓的这回事,只能把锅往别人身上甩。 可这一迟疑,却叫言子卿误会了。 “女人?最近想打我主意的女人还真多...” 司墨知道他意指祝南星,想要维护却又怕惹怒自己先生,只能把气全撒在面前两人的身上。 “还有呢?那女人让你们做什么!?” 山药蛋当然不可能说让他们过来绑人的话,就闭着眼睛胡编乱造。 “让...让我们前来打探消息,限一日之内返回,要...要是超时未归...一定会有所...怀疑,请大人开恩!” 言子卿闻言继续问:“她现在人在何处?” 山药蛋一听有门,顿时冒出了主意,要不就趁机把他们引到黑衣女人的地界去,这样如果能将人擒住,就说是自己充当诱饵,冒领大功一件。 如果连黑衣女人也拿他不住,自己也能把事情都推在她的身上。 于是就说:“在,在离此处二十里外的镇子上。” 言子卿原本就难以遏制自己对祝南星的思念之情,听到人就近在咫尺的消息,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 “也罢,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言子卿说什么也要去向祝南星问个明白。 说着让司墨将这两个人先捆在一处,扔到角落里。 司墨前脚刚藏好人,后脚太子派来询问的人就进了帐子。 “先生一直在帐中?可曾见过可疑人等?” 言子卿将短刀藏在袖下:“不曾,火势如何?” 军卒如实汇报:“大火已经被扑灭,只是粮草略有损失,太子殿下正在差人核实具体数目,先生无事的话,属下就先退下了。” “等等...”言子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我随你同去。” 祝南星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在夜深之前进了这个名叫盘陵的小镇。 由于早已经过了打尖儿的时候,客店之中的伙计忙活完一天正在打盹儿,祝南星拍拍柜台将人叫醒,好说歹说要了一份吃食。 正在她预备填一填五脏庙时,就听见身后脚步纷乱,又进来一帮人。 “小二!把最好的饭菜拿上来,可饿死大爷了!” 为首的一个高个儿大汉把手里的武器哐当扔在桌上:“奶奶的,等老子抓到这个书生,准叫他先吃一顿胖揍再说!” 第102章 抓蝴蝶的高手 盘陵镇这里地处蒙鞑边境,来往的不是当地人就是些过路的马商货商,读书人谁来这种鬼地方。 所以祝南星听这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说起“书生”两个字,几乎是立刻就知道那人肯定是言子卿,于是把耳朵竖了竖,听得更加仔细。 高大个儿估计是饿极了,饭菜一端上来,他就先炫了两个馍馍,一边吃还一边吐槽:“他奶奶的,天天吃这些东西,真不如以前烤牛烤羊来得过瘾,哪怕是来点肉干呢。” 他这一句话出口,围坐在桌旁的几个汉子都深有同感。 这时候一个身形稍瘦的男人站起身来,给高大个儿又是倒酒,又是夹菜。 “那颜连日奔波辛苦了,我先替我家主人敬您,等到功成之日,一定再次把酒言欢。” 高大个显然不太吃画饼这一套,而且很是看不起这人的狗腿样子。 “哼,真到了那日,你不一定有资格跟老子同桌!” 那人倒着酒的手顿了一下,半天才尴尬地说。 “那颜说的是,是小人僭越了。” 高大个儿大手一挥:“最烦你们咬文嚼字这一套,跟那个狗样的书生一个德行。” 说着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酒坛子,对着坛子口豪饮。 “痛快!哎,你说的那个位置准确不,我们在那里蹲守就一定能埋伏到太子?”.qqxsnew 那人连忙压低了高大个儿的声音。 四下看了看这店子中仅有的人,还在角落专心地低头干饭,这才说道。 “这事可不敢大声说,万一走露了风声,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祝南星借着角落里的大柱子藏着身形,将几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大致判断这几个是蒙鞑人,扮做了马商的样子潜入天朝,目的是设伏回锦都的太子。 只是如今两族冲突正紧,按理说从蒙鞑入境要接受相当严格的盘问,他们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乔装过来,看来少不了瘦削男人和他口中那个“主人”的帮助。 天朝有人在暗中帮助蒙鞑作乱。 高大个儿不以为然。 “你特娘得少吓唬老子,太子小儿要不是仗着那狗日的书生给他排兵布阵,现在早就被我兄长斩于马下了!” “怀吉那颜自然是威猛不凡,可是现下咱们还没解决那位先生,万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那人擦擦脑门上的汗,似乎觉得跟这些莽撞的鞑子沟通起来颇为费力。 高大个儿得意说道:“老子早就买到了消息,要跟抓了他的那帮人交易,等人一到了手,老子要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咣当!” 祝南星一听言子卿果然出事了,手里的杯子掉在桌上,引起了那边几个人的注意。 “什么人?” 高大个儿的手下立即拿着武器看过来。 祝南星顺势整个人都趴在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喊着:“小二!再...再拿酒来!” “原来是个醉鬼,吓老子一跳。” 高大个儿斜了一眼祝南星:“你们这里的女子酒量太差,这么小小一杯就醉了?” “那颜稍坐,待我去看看。” 瘦削男人明显警惕性更高,说着话就往祝南星的方向走来,想要检查她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故意装蒜。 祝南星放于桌下的手早已经捏了根针,准备蒙不过去就来硬的,正好问一问他们言子卿的下落。 眼看着男人慢慢靠近,马上就要到了祝南星的跟前儿,这时候从对面角落里冲过来一个人影,撞了那瘦削的男人一下,就朝着门口飞了出去。 瘦削男人骂道:“走路没长眼啊?” 但随即一摸身上,钱袋子已经不见了,准是叫那个人给偷了去。 正巧高大个儿他们也吃喝完了,几个人叫嚣着冲出门想要抓住那个小贼。 小贼身法极快,在镇上左躲右躲就摆脱了身后跟着的追兵。 正在他想要打开钱袋子看看今日收成时,回身就发现祝南星正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真是巧啊,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小贼吓了一跳,意外怎么会有人身法比自己还快。 “你是人是鬼,怎么没点动静的?” 他显然没有认出祝南星。 祝南星却一抿唇。 “花蝴蝶,你现在都采到男人身上来了?” 这个小贼就是祝南星成亲那日,接悬赏令抓的那个绰号花蝴蝶的采花贼景飞。 景飞看看祝南星手里的针,总算是想起来了。 “妈耶!”一声就要夺路逃窜。 祝南星抢先一步挡在他逃跑的后路上。 熟悉的套路,反拧着手臂,银针刺进穴位,景飞第二次落到祝南星手里,还是没逃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的结果。 “姑奶奶,你弄错了吧...”景飞一看逃跑失败,干脆试着跟祝南星讲理。 “我是刑满期到被放出来的,不是逃出来的。” 祝南星矮身将他顺的那个钱袋子拿在手上。 “既然出来了,还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再回去?” 景飞解释:“哎呀刚才您也看到了,那几个就是乔装混进来的蒙鞑,不是什么好人,拿他们的东西不算多大的罪过吧。” 祝南星琢磨着好像也有道理,当先把东西揣进了自己怀里。 “行,那就算你劫富济贫了。” 景飞无语:哪有你这样的贫啊。 不过他最是清楚祝南星的手段,敌不过只能暗叫倒霉。 “那个姑奶奶,东西您拿走,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 祝南星思索了片刻。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的话...” 景飞身子上其他部分动不了,就拼命地眨眼。 “您说您说,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怎么会到这蒙鞑边陲来?” 景飞一脸苦瓜相:“还不是因为月前万江城的事,现在江湖上乱得很,很多帮派都在清查与朝廷有关的人,我又刚从里面出来,想着待下去的话,还得继续被人盘问来盘问去,不如到边陲避避风头。” 祝南星又问:“你可懂蒙鞑话?” 景飞回应:“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的,懂一些。” “那这里的地形和附近情况你最为熟知了?”祝南星接着问。 景飞这一点毋庸置疑:“那是当然。” “很好...”祝南星弯了弯嘴角:“那这几天就由你给本姑奶奶带路吧。” 第103章 美人想要救英雄(1) 景飞没有反应过来,依旧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着“对对对”“行行行”。 可话出口了发现不对。 “哎姑奶奶?不是说好了我实话实说,您就放了我么?” 祝南星才不认账:“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放了你的话。” 说着她摸出一颗黑红色的药丸送到景飞嘴边。 “张嘴。” 景飞从眼神到浑身的汗毛都在拒绝,回想起祝南星的话知道上当了。 “您真是我亲姑奶奶,咱们不带这么坑骗孩子的啊。” 祝南星也是少有地耐心:“那你是想继续就这么摊着了,要不要我去把那些蒙鞑人追回来?” 景飞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算是彻底被祝南星也拿捏了。 “您到底想干什么呀!” 祝南星开门见山:“我有急事,但是对这边地形不了解,语言也不通,只能靠你打探消息。” 她说着,掰开景飞的嘴把那粒药塞了进去,顺势拔出了他穴位里的针。 “放心,只要事情办完,我立刻给你解药,但如果你敢私自逃跑,或者是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坏了事,这万蚁噬心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景飞恢复了一些力气,可还是觉得身上酸的难受。 他吞了口口水,趴在一边想要将祝南星塞进去的药丸抠出来,呕声连连。 祝南星则站起身来。 “与其做那无用功让自己难受,不如先帮我去客栈开一间房,我累了,想休息。” 景飞气恹恹地直起腰:“姑奶奶,这边请。” 正要转身,祝南星看到从其袖口掉落出来的东西喊住他。 “慢着。” 景飞以为她改主意了,连忙停下脚步看向祝南星。 祝南星捡起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这个你从哪里得来的?” 景飞回忆了半天才说:“就,刚才顺的那几人其中之一带着的吧。” 他光捡着值钱的摸,没注意这东西竟然是块腰牌。 祝南星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就在月前,莫怀还亲自将一模一样的腰牌给过自己。 “这是夜卫巫的鹰头牌。” 景飞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那个帮蒙鞑人潜进边境的人是暗卫!” 暗中勾结蒙鞑杀害太子可是要背上叛国罪名的,祝南星着实有些堵得慌,她心里不希望莫怀跟这帮人有关联。 于是瞪了一眼景飞,将腰牌先揣进怀里:“只是一块腰牌,说不定跟你我一样是捡来的。” 说着她催促景飞先找地方住下。 为了避免祝南星一个姑娘,又是生人,在这边太过扎眼,景飞先带她采买了一身长袍,换掉了原本的衣裙,这才来到客栈以夫妻的名义开了一间屋子。 祝南星是真累着了,反正不担心景飞跑了,进屋倒头就睡。 景飞好像个受气包。 “这屋子里就一张床,姑奶奶睡了这让我睡哪啊。” 他是没胆量再去招惹祝南星,蹑手蹑脚地溜出门。 心想都怪那帮子蒙鞑人,要不是摸了他们的东西,也不至于被祝南星盯上。 可能冤家是真的路窄,他刚从楼上探出头,就看到那帮蒙鞑人驾马路过,引起一溜烟尘。 景飞想起他们方才说的交易肯定要用不少金银,估摸着还能再顺点,就飞身在后头跟了上去。 蒙鞑人一路到了背风的洼地,在一片胡杨树林边上停了下来。 为首的那个高大个儿扬扬马鞭,向对面的一个佝偻背,一个山药蛋喊道。 “喂!是你们抓了那个狗养的书生?” 佝偻背见来人他不认识,不晓得是不是消息传达的有误,没有到黑衣女人那里。 “是,你们是什么人啊,大姐呢?” 其实黑衣女人原本就打算问出蝉衣阁的事后,就把人卖给这帮蒙鞑,这样打一份工能赚两份钱。 可谁料被言子卿一窝端了,只剩下了脑子不好使,功夫又不行的两兄弟还不知道细情,以为大姐还在盘陵,想把人引到这里来收拾。 言子卿将计就计,假装被两兄弟绑架到手,想要来看一看领头的人是不是祝南星,谁知消息被这群蒙鞑提前预知了。 两拨人阴差阳错地就汇聚到了此处。 高大个儿在还有银子的时候,就想着见面不给钱将人给抢回来,更别提现在浑身上下的金银都被小贼摸了去,就更预备把蛮狠之力施展出来。 “大姐没有,这里只有你大爷!” 说着轮着手里的斧子就朝两人砍来。 佝偻背和山药蛋外不强中不干,见来人是个高大个而且上来就砍,大呼救命。 景飞追到此处时,就见突然从那高大个儿身后出来一个头戴面具的清俊男子,只抬了抬手就把人掀翻在地。 高大个儿不服输的扭动身体,可下一秒头就被一脚蹬进了泥里。 景飞好歹是江湖中人,一眼竟认出了那假面从来都只属于一个主人。 他捂紧嘴巴。 “玉...玉面阎罗?!” —— 祝南星一觉还没有睡够,就被一个人大力摇醒。 “姑奶奶快别睡了,咱们先跑路要紧啊!” 祝南星以指代针,戳向拉拽自己的那个人,就听“哎呦”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松懈开去。 她睁眼一看是景飞,没好气地问。 “天都还没亮,你这时候发什么神经?” 景飞一脸急切:“那...那几个蒙鞑人也住进这家店里了!” 祝南星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打着哈欠道。 “他们又没看到是谁摸了钱财,你怕个什么劲儿。” 景飞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光他们,还有...”他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 “还有蝉衣阁的人也来了...” “蝉衣阁?”祝南星闻言清醒了许多:“他们来做什么?” 心想难道也是来找言子卿的?.qqxsΠéw 景飞想要贴近祝南星的耳朵去说,才靠近又被祝南星一脚蹬远。 “你站那说就行。” “哎呀我滴个姑奶奶哎!”景飞指指对面的房间,示意她小声再小声。 “他们就进那间屋了,要是发现我们在背后议论,搞不好要被灭口滴呀。” 祝南星知道蝉衣阁在江湖中的威名,可是也到不了被人听了谈话就灭口的份上吧。 景飞顺了口气儿,继续说:“刚刚我跟着蒙鞑人去偷看,听到他们在树林里说要处置泄露消息的叛徒。” 祝南星心里咯噔一下:泄露消息的叛徒? 不会指的是身份被知道了的言子卿吧! 第104章 美人想要救英雄(2) 蝉衣阁一直以来都以神秘着称,向来是他们探查别人的密事,很少有有关自己阁内之事被泄露的情况发生。 这次言子卿破例被发现身份,引来了朝廷和江湖上不少势力的觊觎。 祝南星心说不好,要是蝉衣阁真把账算在言子卿头上,自己可就害惨了他。 “那他们口中说的叛徒可是已经被抓获?” 祝南星担心地问道。 景飞摇摇头:“应该还没有,我跟去的时候那帮蒙鞑人是赶去交易,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遇到的却是蝉衣阁的人。” 祝南星松了口气:只要人没被抓住,就还有希望。 她细细思索了一阵,对景飞道。 “这样,小蝴蝶你利用在这里的关系,去办两件事,一是尽快打听到底谁抓了那位先生,如何交易,二是...” 说到此处,她稍微顿了顿,仿佛暗中下定了什么决心。 “二是?” 景飞不明所以。 “去散布个消息,就说接取刺杀蝉衣阁主悬赏令的赏金猎人,已经到了盘锦。” 将蝉衣阁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或许言子卿那边能多拖一阵。 “赏金猎人...” 景飞琢磨着祝南星口中的话,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哆哆嗦嗦地指着她。 “你你你,你说的有事...不会就是刺杀蝉衣阁主吧?!” 祝南星不置可否:“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话。” 景飞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 “姑奶奶你说你长得漂亮又医术高明,不愁吃不愁穿的,什么营生不好做,偏偏要接那找死的活?” “嘶...”祝南星举手就打:“你怎么说话呢,不想要解药了?” 景飞也硬气了一回,他知道要是劝不住祝南星,帮忙的自己迟早也得上了蝉衣阁的黑名单。 “不要以为能治住我,就觉得蝉衣阁也是好惹的,那个蒙鞑的领头大汉记得吧,一眨眼可就被人家阁主干翻在地了!” 祝南星闻言吃了一惊:“蝉衣阁主亲自来了?” “是啊!”景飞急切道:“人家搞刺杀都是小心隐瞒自己的身份踪迹,您可倒好,自己往刀口上撞!” 看来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一定要比蝉衣阁先找到言子卿的踪迹。 祝南星说:“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就说悬赏令是你接的。” 景飞欲哭无泪:“姑奶奶,我跟您无冤无仇,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折腾呢...” “你去不去?”祝南星眼睛一瞪。 “去,我这就去,我...唉...” 景飞哭丧着脸出了门。 由于要安置和审问抓住的蒙鞑人和两个贼匪,所以言子卿他们包下了客栈的整间后院。 司墨整理好床榻,见言子卿还站在窗口愣神儿,上前劝道。 “阁主,您数日来都没好好歇息,身体会吃不消的。” 言子卿还是冷冰冰的神情:“找到两个贼匪说的窝点了么?” 司墨如实禀报:“找是找到了,但是没发现人。” “罢了...”言子卿扶额:“她一向狡黠多智,顺利找到才是怪事。” “阁主...”司墨还是觉得这一切背后指使的人,不会是祝南星。 “这么长时间,夫人对您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她...” “够了。”言子卿摆手,他心绪不宁,杂乱到了极点:“等找到人,再下定论不迟。” 正说着,门外有人前来禀报。 “报阁主,问出来了,那伙前来交易的壮汉的确就是蒙鞑人没错。” 言子卿近日以来多次跟蒙鞑短兵相接,一眼就看出那壮汉是蒙鞑人,所以并不意外。 “他们潜进天朝的目的是什么,暗中可有接应的人?” 言子卿问。 蒙鞑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大多有勇无谋,乔装偷偷潜入这件事若是没人帮忙,想必他们不会进行地这么顺利。 禀报那人支支吾吾:“属下无能。” “本阁亲自去看看。” 这边门一响,祝南星刚想迈出去的脚步,登时收了回来。仟仟尛哾 那一身清冷的面具男子所带来的压迫感,即便隔着道门,祝南星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直到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人是往后院去的,她拍拍脸打起精神,也悄摸摸地溜出了客店。 言子卿走到一半突然顿住脚步,回头往身后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阁主?”司墨不知他为何停下,开口询问。 “你回头去查查看,我们对面那间房中,住的是什么人。” 祝南星在外面奔波一天,凭借着跟景飞所学的一点俚语,基本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知道不少关于西凉军的事。 原来蒙鞑边境的盘陵镇,之前也曾由西凉军镇守。 由于生存环境和气候恶劣,昔日的蒙鞑部落不得不到处抢占别人的粮食和土地,久而久之拥有了一支最为骁勇的骑兵,铁蹄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欺负小部落尝到了甜头,当时的首领就把目标对准了物产丰厚的天朝,屡次犯进扰得边陲百姓苦不堪言。 蒙鞑擅长长途奔袭作战,而且打完就走不跟你多纠缠,即便朝廷派了诸多良将,都没能平息这场祸乱,最终不得不派遣兵力最优良的西凉军应战。 当时的西凉军统帅还是严兵,萧肃不过是其手下的校尉一名,在战会上提出大军正面佯攻,并同时以小股尖兵渗透的方法,成功擒住了其首领。 蒙鞑群龙无首,很快就被西凉军一冲而散。 萧肃也因此一战成名,受赏颇丰。 在西凉军的镇守下,蒙鞑边陲恢复了宁静,直到七年前征战朵甘时全军覆没,萧肃也落了个叛国的罪名。 茶摊的客商们三两个一堆,互相谈论着。 “原以为萧将军死后,没人能制得住蒙鞑这帮强盗呢,没想到太子殿下一来,立刻就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个说。 “我听说那可不是太子的功劳,是一个教书先生出谋划策的成果。” 另一个又说。 “你看那镇子外的军官,跟蒙鞑打了那么多年交道,还不如人家从锦都来的先生了解情况,再这么下去天朝无将咯。” 第105章 这一把,她必须要赌 早就知道言子卿肚子里有墨水,只是竟然连行军布阵都有如此心得是祝南星没有想到的。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客商们的谈论,丝毫没注意有个人已经摸到了自己身边。 直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姑奶奶,原来你在这里,真是叫我好找。” 花蝴蝶景飞刚一坐下,就大口大口地灌着茶水。 喝完还不算,连同面前的小点心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口中送去。 祝南星看他吃吃喝喝起来没个够,就伸手抢下了茶碗道。 “别光顾着吃,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景飞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吃食,拍着胸脯道。 “我干活您就放一百个心,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就是接下来得格外小心蝉衣阁的人来砍。” 祝南星一脑袋的黑线,也算是完成了其中一件。 “那先生的消息呢?” 景飞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听从军中来镇子上采买的一个哥们儿说,那位先生确实不在营中,最后一次见他时,身边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有些驼背,另一个长得好像个山药蛋子。” 祝南星听的一脑袋雾水:按说言子卿身边应该是司墨跟着才对,那看来这两个男人八成就是将其劫走的人。 景飞嘬着牙花子寻思。 “不过我昨天跟踪那帮蒙鞑人时,远远看着与他们交易的人,似乎身形就不怎么挺拔。” 祝南星好不容易得到一丝线索,忙问。 “那他身边有没有一个面容清俊,书生模样的先生?” “好像没有...”景飞摇摇头:“不过如果那个罗锅真的就是绑架那位先生的人,只怕现在都已经落入蝉衣阁手上了。”m.qqxsnew 祝南星最后一点希望也因此破灭。 她暗暗捏紧自己的衣角,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刚刚那群客商关于萧肃如何对付蒙鞑的谈论,倒是给了她一个思路。 既然知道了蝉衣阁阁主的行踪,或许她也可以来个擒贼先擒王。 时间已经紧迫到无法仔细判断计划的可行性,祝南星只知道再这么耽搁下去,言子卿的命就危险了。 这一把,她必须要赌。 客店后院。 言子卿接过司墨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手上黏腻的鲜血。 蒙鞑首领的那个高大个儿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白面小儿...背后偷袭算...算什么本事...敢不敢跟老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言子卿连眼皮都没抬,掌风削去了绑住他的绳索。 高大个儿颤颤巍巍地起身,朝着言子卿一个蛮力就撞了过来。 马上就要将人捏在手里时,却突然眼前一花,喉间一紧仰面被打在了地上。 眼前是言子卿那张没有表情的假面,只见他薄唇轻启。 “我给过机会了,可你不中用。” 高大个儿被掐地满脸绛紫,蒙鞑人彪悍的性子是他们从不轻易服输,但像这般被蚂蚁一样捏死,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你...有种...杀了我吧...” 言子卿却突然手一松,放开了他。 “我再问一遍,是什么人暗中接应你们偷到盘陵?又有什么计划?” 高大个儿剧烈地咳嗽,猛地吐向言子卿。 “老子也再回答你一遍...要杀就杀,用不着那么多废话!” 即便有面具挡着,言子卿仍然能感受到那口水的恶心。 他好像并不在意他瞧见自己的模样,索性将面具拿了下来,就在高大个儿面前,自顾地擦着。 高大个儿见到言子卿的真容,眯着眼瞧了半天。 瞬间脸上变化了颜色。 “是...是你!?你竟然...没死!?” 言子卿冷笑:“你们可汗被生擒尚且能忍辱偷生,我又怎么会轻易离开人世?” 高大个儿好像见了鬼一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会...” 他说着,又看了看言子卿擦手的帕子,上面赫然绣着太子中军的印记。 “怪不得此番与天朝作战我蒙鞑处处落了下风,原来背后出谋划策之人...是你...” 言子卿原本想趁他震惊之余,口风松脱,问出内鬼是什么人,可见梅透从外面回来,好像带了很重要的消息。 “阁主...” 言子卿抬手:“出去说。” 两人一边走回客房,梅透一边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言子卿。 “暗卫确实最近发了悬赏令,要拿阁主的性命,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伙黑衣女人,应当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既然已经失手,相信很快下一批人就会到来,阁主需格外小心。” 言子卿不屑一顾,如今无论朝廷还是江湖,能轻易要了他性命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她的消息呢?” 如果那黑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下一个接悬赏令的会不会是她? 梅透摇摇头:“没有夫人的消息。” 言子卿正要叮嘱他再多加查探,就见房门口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只死虫。 他稍一沉思,让梅透先下去,自己只身一人推开了客房的门。 屋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如水,从窗户边上倾泻进来,好像为房间蒙上了一层轻纱。 言子卿一步一步走向灯台,从桌上取了火折子就要点上,在烛光亮起来的一瞬间,一枚极细的亮光穿火而过,钉在了他的穴位上。 “呃...” 他闷哼一声,就觉得颈间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匕首上面淬了毒,想要活命就别声张。” 祝南星以薄纱覆面,冷冷地威胁道。 言子卿口鼻中都是她身上冷栀花的香气,听得那朝思暮想的声音,即便是威胁也格外动听。 他轻轻点头,言轻语弱:“你想杀我?” 祝南星将匕首稍稍拿远了些:“我并无恶意,只是你的属下拿了我最重要的人,迫不得已才与阁主以这种方式见面。” “重要的人?” 言子卿怕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蝉衣阁向来恩怨分明,不知姑娘说的那个人,是谁?” 祝南星也不隐瞒:“贵阁的军师,当今太子的先生,言子卿。” 第106章 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大夫,锦城人。 瞬间一个名字跳入言子卿的脑海。 “带我去看看。”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就来到了柴房。 那人头上带着黑色布套子,在杂乱的柴草间还能端坐而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大夫,倒像是个有官衣在身的。 听到门口有动静,那人先从容不迫地开口。 “在下为寻朋友远路而来,与贵方无仇无怨,不知道各位能不能行个方便?” 言子卿听到朋友这两个字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别扭。 “所寻者何人?”他问。 那人恭恭敬敬地又回。 “哦,是我同师的小师妹,可能也是行医至此,兄台或许见过。” 行医的小师妹,言子卿掐了掐手心。 难道祝南星真的在盘陵? 那人等了等,见没人搭话又问。 “兄台?兄台要是能高抬贵手,我这里还有金银少许,给各位留下买些酒吃。” 说着他在怀里摸索,掏出一个钱袋子的同时,还不经意间掉出一本小册子。 司墨眼尖,当先拾起来后交在言子卿手上。 “阁主,是官牒。” 言子卿蓦地瞳孔一紧,只见上面写着:太医院院士,云珩。 柴房门重新被大力关上,只剩下云珩还手足无措地举着钱袋子。 司墨紧紧地跟在言子卿身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眼看着到了客房门口,前头的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时没刹住,司墨当下就撞在了言子卿的背上。 他余光见言子卿冷着脸,紧紧地盯着门前那多出来的几只死虫。 “想必是店里的小二打扫不用心,我这就...” 司墨受不了这个压抑的气氛,就想借着清理虫子的事由出去喘口气。 可刚伸出手,就被言子卿阻止。 “你下去。” “阁...阁主...” “下去!” 言子卿的口气冷峻粗暴,不容拒绝,即使司墨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很少见他这副样子。 司墨抱拳退下时还心想,阁主这回是真生气了,死虫子恐怕只是发泄的理由。 言子卿定定地看了死虫许久,等到司墨走远,才重新将面具戴好,自己只身一人推开客房的门。 屋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如水,从窗户边上倾泻进来,加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一同为房间蒙上了一层轻纱。 言子卿屏息一步一步走向灯台,从桌上取了火折子就要点上,在烛光亮起来的一瞬间,一枚极细的亮光穿火而过,钉在了他的穴位上。 “呃...” 他闷哼一声,当即就觉得颈间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匕首上面淬了毒,想要活命就别声张。” 祝南星以薄纱覆面,冷冷地威胁道。 言子卿口鼻中都是她身上冷栀花的香气,听得那朝思暮想的声音,即便是威胁也格外动听。 他言轻语弱:“你要杀我?” 祝南星将匕首稍稍拿远了些:“我并无恶意,只是你的属下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人,迫不得已才与阁主以这种方式见面。” “最重要的人?呵呵...” 言子卿心中当先就出现了云珩的名字,胸中烦闷异常。 “我才将人拿下,你就找到了这里,消息当真是灵通的紧。” 蝉衣阁主当真名不虚传,即便被人封住死穴,刀架在脖子上尚且能镇定自若。 只是祝南星不知为何在话语里听出一些醋味,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他已经承认言子卿在手上,祝南星大着胆子试图去跟他交涉。 “只要阁主答应放人,我保证他今后不会泄露有关蝉衣阁任何一个字,而且从此不在你眼前出现。” 言子卿语气渐渐透出危险。 “我若是不放呢?” 祝南星立刻将匕首换成反手握,从其身后来到身前,双指抵在方才银针刺入的地方。 “我这条性命不值钱,但是阁主的好像却值万两赏金。” 悬赏令向来阅后即焚,知道赏金何许的,只有接取悬赏的赏金猎人一个。 “当真是你...” 言子卿紧紧盯着祝南星的水眸,那里面往日的温情不复存在,此时看向自己的情绪只剩下了鱼死网破的坚决。 “你当真以为这点雕虫小技可以制得住本阁?” 说着他不调动丝毫内力,抬手变肘击,轻松卸掉了祝南星抵在颈间的匕首。 祝南星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反拧,随即脸朝下按在了桌上。 茶具摔落一地,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响声。 司墨远远地听到,想到此前言子卿的冷脸,要推门去看看可又不敢。 梅透看看他犹豫的样子,劝道。 “阁主心情不好,我们就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司墨想想也是,这才跟着梅透下楼去了。 祝南星上身动弹不得,就用脚去踹言子卿的下盘,可皆被他一一躲过。 “呃...” 她用尽全力想要摆脱钳制,却只能在桌上留下咚咚的闷响。 “不要以为用银针封住了我的内力就行了,拼招式你照样没有取胜的可能。” 言子卿探身在祝南星耳边说着,姿势虽然暧昧无比,语气却无半分情义。 祝南星仍觉得不对,他不可能神到在进门之前,连自己点了软筋香都能猜到吧。 言子卿下一刻就给了她解释。 “曾经有人告诉我有一种香,少许会使人安眠,点重会叫人松筋软骨,丧失力气,虽无色无味也无影踪,但却能杀死蝇虫。” 他说着,目光瞄向客房门口。 “下次记得在先将那些小东西藏好。” 这人竟然能小心谨慎到这个份上,什么人才能杀得了他啊,怪不得暗卫能出那么高的价钱。 祝南星在心里暗叫小命休已,却一时忘了将此事告诉言子卿就是她自己。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本阁谈条件吗?” 言子卿靠她越近,胸中那团压抑着的火就撩拨得越是旺盛。 尤其此刻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若是换了平常,早就一发不可收拾。qqxsnew 祝南星却感受不到他的热烈,只觉得在这仲夏夜中,身后好似贴着一块冰,直把她冻得脊背发直。 祝南星向来不肯轻易认输,思绪在飞快地转圜。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有一张牌可用,于是问道。 “你想如何处置我都好,可严老令公的东西是不是叫旁人要了去也行呢?” 第107章 这个吻醋味好大 言子卿手上的力道一滞。 “你说什么?” 祝南星道:“当初严老令公临终前,曾留下一件东西在世,阁主不会不知道吧。” 言子卿当然知晓,此前还曾经派人在雨竹轩中盯过梢。 没想到自己派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的东西,却在自己的枕边人手里。 祝南星倒也不是故意留着那油纸包,不按老令公说的放在雨竹轩中。 只是好奇心重的她在打开油纸包时,就见内里还写着一句话。 妥善收藏,宣日自取。 而且这个“日”字并非中空,上面还印有清晰的纹路。 虽然她不理解这个宣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但是妥善收藏几个字还是能看懂的,可自己当时已经身在雨竹轩,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顺势在雨竹轩中放了个假的从而脱身。 “你想如何?” 言子卿问。 “放人。” 祝南星目的明确。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言子卿又问。 祝南星把心一横:“我留下做人质,直到阁下确定东西的真伪为止。” 言子卿喉头一甜,捏着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愈发用力。 “为了救他,你连自己的性命也能不要?” 想到言子卿多次舍命救下自己,自己为了他又有什么不可呢。 祝南星语气里不带丝毫犹豫。 “纵如此,不足以报情分之万一。” “好,好得很...” 他干脆将人翻过来,仰面躺在桌上,一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暴力扯下她的面纱,对着那樱唇就吻了上去。 狂风骤雨,没有半分爱怜。 祝南星防线被破,拼命抵抗,可是整个人都被他压在桌上,即便想要挣扎都无从发力。 最终不得不张嘴咬在那人的唇瓣上。 言子卿吃痛却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攻城略地辗转渐深。 直到抬起头来时,两人皆是气喘连连。 月光正明,照在佳人脸上。 祝南星眸子里的水光更甚,好似将要溢出来似的。 言子卿眼底却布满阴云。 “刚才不是还大言不惭虽死不足以报情分之万一,这就怕了?” 祝南星半天才松开紧咬着的嘴唇。 “可杀,不可辱。” 她说完,就觉得额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落。 鼻头腥甜一片,是血? 抬头看去,那薄唇嘴角上还挂着一抹鲜红。 她心想自己刚才咬的那一下不至于如此,难道他身上有伤? 言子卿却毫不在意,单手将其抹去。 “也罢,既然你在这里,我们之间的事与他一个外人无关。” 他说着,用脚垫起一个茶杯,往门口踢去。 粉碎的同时房门应声而开。 “来人!” 司墨当先冲了过来,见房间内杂乱一片,那个被阁主压在桌上的竟然是他家夫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仟千仦哾 直到言子卿眼神示意他隐藏身份,才忙不迭地戴好面具地进来。 “阁...阁主有何吩咐?” 言子卿语气依旧冰冷。 “将柴房里那个男人带上来。” 说罢直起身,放开钳制着祝南星的手。 片刻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近前。 祝南星此刻活动自由,当先朝着那人跑去。 言子卿岂会让她如愿,单手就拎住了她的后脖领子。 他抬了抬手,司墨就将云珩头上的黑布袋子拿了下来。 “人已经给你带来了,东西呢?” 祝南星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怎么云珩也会在盘陵,还被蝉衣阁给抓了? 言子卿见祝南星盯着云珩目不转睛的样子,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没好气地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问你话呢。” 云珩此时也适应了眼前的光线,见祝南星就在面前,还跟一屋子戴面具的人在一起,也有些懵。 “你怎么也在这里?” 祝南星心想:我还没问你,你倒反过来问我。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既然蝉衣阁主会错了意,以为云珩就是自己要救的人,也只能先硬着头皮,让他先行离开。 “阁主先行放人,稍后我自会将东西原样奉上。” 言子卿负气挥手:“松绑。” 祝南星唯恐蝉衣阁主变卦,也担心云珩不合时宜地问太多问题惹怒他,就安抚着说道。 “你先离开,稍后我再去与你汇合。” 云珩还想说什么,但看祝南星冲自己微微摇头,知道以自己之力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拿起地上的药箱。 “我在镇上的药房等你,不来我便不走。” 等到祝南星微微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着离开。 言子卿见人已经走远,祝南星还盯着窗外不肯收回视线,就收回臂弯,将人带到身前。 “看够了没有。” 虽然半张脸都被面具遮着,可是祝南星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明明也是漂亮的桃花形状,却明显与自己夫君言子卿的不同。 言子卿就算平时凉薄了些,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永远带着温润和宠溺,可这人的眼神却陌生地很,带着一股子慑人的阴戾之气。 祝南星生怕他再对自己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下意识就往后退去。 这一退,却引来那人更加用力的拉拽,险些跌到他胸膛之上。 “你怕我?” 言子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在祝南星的眼中看到自己陌生的光芒。 祝南星想试探言子卿的下落,尽量让语气平和下来。 “阁主的手段自是凌厉非常,只是我认为,至少不该用在忠心耿耿的下属身上。” 言子卿皱眉。 “你什么意思?” 祝南星深吸一口气,迎着那目光道。 “贵阁的军师言子卿,并未泄露任何阁中密事,不该背负叛徒之名,还请阁主看在其功劳和苦劳的份上能够宽恕以待,事情因我而起,若您非要问责找我便是。” 闻言言子卿先是一愣,紧接着看向司墨。 司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意思像是在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军师言子卿”,就成了蝉衣阁的叛徒了。 不过听她问起自己,言子卿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你...” 他慢慢靠近:“你付得起责吗?” 第108章 阁主头上有点绿 如果说以前的祝南星无论遇到何事,都能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但不知怎么的,面对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脚下的步子却始终一退再退。 她暗暗想,自己也没做亏心事啊,怎么就那么没底气呢。 而且他明明有燕大小姐这个意中人,还喜欢强吻别人。 要是让燕蓉知道自己抢了她的子卿哥哥在先,又“勾引”蝉衣阁主在后,自己恐怕永远也没有安宁的那一天了。 眼看着男人又要欺身近前,她到底还是伸出手阻止他进一步靠近。 “阁主请自重,我是有夫君的人。” 心说当着我的面维护别的男人,亏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夫君。 言子卿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逼近。 “我当然知道你有夫君,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能刺杀本阁。” 他说着,眯着眼瞧祝南星的反应。 “我从未想过利用他来达到刺杀的目的。” 何况悬赏令是她为了保住言子卿才接下来的,并不是真的想赚这份赏钱。 “真的?” 虽然祝南星诧异为什么蝉衣阁主这么在乎这个答案,但求生欲使她立刻伸出三根手指保证。 “千真万确!” 言子卿冷哼。 “别以为本阁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东西交出来。” 祝南星挠头:“那个,东西现不在我身上。” 眼看着面具后的脸又要变得铁青,祝南星继续解释。 “边陲险乱,我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嘛。” 言子卿伸手捏过她的下巴。 “你尽可以继续七拐八绕,本阁能放人,自然也能将人再抓回来。” 说着他抬手欲令,祝南星丝毫不怀疑蝉衣阁的行动力、 “别!” 她心说不能再把云珩牵扯进来了,不然让朝廷知道太子的先生竟然是蝉衣阁的人,他一样活罪难逃。 “我不是有意拖延,只是东西真的没有贴身存放,反正我人都在阁主您的手上,等回了锦都再交东西不迟。” 言子卿紧紧盯着她:“受人之托却不忠人之事,令公当真是看错了人。” 祝南星却不这么以为:“令公只是让我拿了东西,既没说让我交给什么人,也没说不能落在什么人手里,换言之我拥有这东西的绝对处理权,即便是给阁主您,也无可厚非吧。” “惯会耍嘴皮子。” 言子卿轻声埋怨:“既然如此,回到锦城之前,你只能待在屋子里哪都不能去。” 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 “如果你想让自己的好好夫君没事的话。” 祝南星登时睁大了眼睛。 “先生他果真被蝉衣阁抓了?” “你说呢?” 言子卿紧皱的眉头微散,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说着他特意挑了一个祝南星没见过的蝉衣阁众。qqxsnew “你盯着她,记得寸步不离。” 祝南星虽然有不满,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指指对面的屋子。 “我房间就在那边,就先回去,不打扰阁主您了。” 说罢抬脚就要溜。 言子卿平举的手撑墙,挡在她的去路上。 “慢着。” “阁主...还有什么吩咐?” 祝南星警惕道。 言子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展开胸怀指指肋下的地方。 “你打算将那根针在本阁身体里留多久?” 祝南星哑然。 “取出来。” 言子卿命令道。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根针由自己钉进去后,还得亲手给拔出来。 当时只记得为了确定能够封住其内力,自己也费了不少劲来的,只怕早已经穿过皮肉进到穴位当中了。 “您随便叫您一个属下就能用掌力给震出来...” “不行。” 言子卿打断她的话。 “就你来。” 祝南星看看男人平整无痕外袍。 “那个阁主...我就会依照三脚猫的招式,没有内力傍身,只怕是...” 言子卿这时的表情多少有些玩味。 “那是你的事,就算用嘴吸,也得给本阁吸出来,不然...” “我取!” 祝南星就知道他得拿言子卿的性命吓唬自己,硬着头皮也得答应下来。 只是答应是答应了,自己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其他男人的衣服吧。 她四下里看看,最终对着门口那个身形有些像司墨的蝉衣阁众,请求道。 “这位大哥,能不能麻烦帮我找块磁石来。” 司墨一句“是,夫人”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被言子卿一瞪,这才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怀里揣着三块磁石回来,交在祝南星的手上。 祝南星还是小心翼翼地掀起男人的外袍,将磁石放在穴位附近。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针顺利从言子卿体内吸出。 祝南星擦擦额头上的汗:幸亏自己为了提升针的硬度,没有用全银的细针,不然还真不好过关。 她尴尬地一手举着磁石,一手捏着针收起来。 想到他之前还曾经口吐鲜血,而且近看这脸色苍白的不比自己夫君强多少,职业病作祟当即就想要去探男人的脉搏。 可手还没伸到近前,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你还想搞什么花样?” 祝南星连忙解释:“您别误会,我是个大夫,见您气色不好之前还呕血...” 言子卿甩下手里的她打断道:“多事。” 祝南星敢怒不敢言。 “那这样的话,阁主我就先退下了,您有事再招呼我。” 说罢逃也是的,溜回了对面的房间。 司墨还真没见过祝南星如此局促的模样,来到言子卿身边。 “阁主...夫人她...” 言子卿自嘲道:“你也听到了,她是暗卫,来杀我的。” 司墨震惊,但口气还是向着祝南星。 “夫人是不知道先生和阁主就是同一个人,不然也不会冒险跟阁主求情。” 言子卿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还留有怀疑。 “先看好她就是了,还是要多留意蒙鞑那边的动静。” 正说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在对面的房间站定。 由于门大开着,所以言子卿能清楚地听见那人一边敲,一边叫着“娘子开门”的话。 梅透适时的补充。 “噢,刚才问过店小二了,对面那间房是以一对夫妻的名义...开的..” 话刚说完,就见言子卿将茶杯捏碎,咬牙切道。 “祝南星,你到底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招惹了多少男人...” 第109章 有点偏心 云珩脱身之后,在镇中的药房留了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去往了中军大帐。 由于时间才刚到凌晨,太子一边打着哈欠起身,一边迎着云珩进入帐中。 “我说舅舅啊,您老人家来也不挑个时候,这大半夜的本宫想搞个欢迎仪式都不行。” 云珩看看自己这个纨绔的外甥,让他过来退蒙鞑察民生,他把活全推给人家先生自己就会寻欢作乐。 开口想要教训,不过念在人前,还是多给他留出了几分薄面。 “中军不是儿戏,殿下凡事不要总想着玩乐才是。” 太子耳朵里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好了好了,舅舅你就饶了我吧,在宫中祖母和母后说,出来都不能消停...” 云珩环顾四周,太子见此立刻会意,只留了心腹伺候,屏退了帐内的军士和下人,步凉也在其中。 见没有外人,云珩才又开口道。 “圣上在您这个年纪可就已经等独立上阵杀敌了,这次虽说特意准许先生在旁提点,可也得自己用功才是。” 太子低着头,一点都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威仪。 “我开始就说了自己不行,当时外祖母还不如选舅舅你当这个储君呢。” “殿下!”云珩厉声打断。 “殿下本并非皇后亲生,是姑母力排众议才能使殿下坐到如今的位置,可是宫里宫外觊觎储君宝座的人比比皆是,您但凡行差踏错,会连累的人可不在少数...” 太子一听到这个,脸上不但没有慌乱懊悔,反而更多的是不耐与不服。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这样教训本宫,真的当本宫是太子吗?” 云珩知道此时与他理论这些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妥协服了软。 “是臣僭越了。” 太子虚张声势,打心眼里其实也不敢真的和云珩叫板。 他毕竟才是太后心中最信赖,最宝贝的人,比自己这个孙儿强多了。 “本宫一时言重,还望舅舅不要介意。” 云珩这才说回正题。 “眼下虽然大获全胜,可是传回锦都的消息中,一大部分都说胜利的原因归功于殿下身边的先生,所以这次我来,一是为了顶替在与蒙鞑交战时不慎牺牲的军医,二是替姑母传句话,不可对这位先生放松提防之心。” 太子能做了那么久的东宫之主,自然不会一点心眼没有。 而且他向来贪恋玩乐,只是把言子卿当作办事的工具而已。 “请外祖母和舅舅放心,我自有分寸。” 云珩见他答应,也算是对宫里老太太有个交代,想到祝南星还在一帮身份不明的人手中等待救援又道。 “眼下还有一事,需得太子殿下准许。” “舅舅但说无妨。” “前太医院院士祝大人的女儿祝南星,现在贼匪手中情况危急,臣想请太子殿下出兵,将人救出来。” 太子闻言,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云珩,没回答之前先是捧腹大笑。 “舅舅多年来也算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他们说起您最近钟情一个医女时本宫还不信,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咯?” 云珩表情稍顿,而后才神情自若地说道。 “殿下有所不知,她可不是普通的医女,尤其太妃临终前,还曾经教给她一项重要的证物,这对我们彻底扳倒那位,可能提供不小的帮助。” 太子稍稍有些惊讶:“有这样的事?太妃她...还是去了?” “正是。”云珩点点头:“与其说我钟情于她,不如说我是对巩固云家现有的地位钟情,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证据旁落他人之手可是得不偿失的。” 他说着,想起太后临行前跟自己说的,不由牵了牵嘴角。 “正好眼下她有难,我若是能趁此机会英雄救美,保不齐她感激涕零,那么献上证据报答岂不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太子略微思索之下觉得有理,不过转而也笑云珩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时怕不光能自然而然献上证据,以身相许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云珩当然希望如此,只是估计以祝南星的性子,想成其美事也没有那么容易。 “既然如此,还请太子殿下出兵。” “啊这...” 太子虽然答应的好好的,可却有些为难道。 “不是我不出兵,只是您也知道我对行军作战还不熟练,先生又没在营中,恐怕是不能立刻前去救人。” 云珩疑惑:“先生不是随军驻扎的吗,为何会不在军中。” 太子据实相告。 “实不相瞒,蒙鞑攻我军不下,所以总以袭扰为主,可此前在营中放火被拿住的却是我朝人,先生恐怕边陲遭到敌军的渗透,所以带着人去查细作了。”m.qqxsnew 云珩若有所思。 “竟有此事?” 太子点头。 “而且大军一动,蒙鞑自然得知讯息,万一因为救人损兵折将被人偷袭,本宫没办法跟圣上和太后交代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云珩也有些犯难。 正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帐前铜铃响起,一个素黑的身影单膝跪地。 “步凉有事,报太子殿下。” 祝南星回到房间后,也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前时不时出现那张头戴面具的阴森脸。 直到景飞被绳索勒得难受,扒到榻前。 “姑奶奶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祝南星翻身坐起来,无奈地耸耸肩。 “咱两的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凑合着睡吧。” 景飞像一个小媳妇儿似的抽泣。 “明明都是人质,凭什么你躺着我站着,我捆着你放着,这不是明摆着偏心嘛。” 祝南星摸摸下巴:“可能是你花蝴蝶的名声太过响亮,怕你一个不小心给我采了吧。” “哎呦喂你借我两个胆子吧...” 景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还不如接着让我蹲大牢呢。” 祝南星拍拍他的肩膀教育道。 “这就是告诉你,勿以恶小而为之,做人一定要遵纪守法,良善为先,但凡有作奸犯科的,即便官府当时没逮到你,事后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110章 不像看犯人,像伺候夫人 盘陵这个小镇前有草原,后椅青山,如果没有战乱,倒算是个不错的看景去处。 祝南星伏在窗台上抬目远眺,既然活动受到了限制,就在心里暗暗整理着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 从严老将军的油纸包,到父亲留下的神秘药方,虽然其中牵涉的人不止一个,庙堂和江湖中的势力不止一方,但是线索统统指向一处,那就是七年前的镇西将军叛国案。 这个案件在当时造成的轰动不可谓小,甚至用举国瞩目来形容都不过分。 萧家是将门世家,天朝创立之初就是开国元勋,代代忠良,为镇守河山而挥洒热血,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手下的西凉军也是军纪严明,深受百姓的爱戴。 所以当叛国的公告一出,不止锦都大街小巷跪了一片,就连边陲的老百姓都万人血书,要求朝廷详查此事,不要冤枉忠良。 镇西将军萧肃的声望由此也能看出一斑。 可是当皇帝的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更不允许自己的子民用血书请愿这等威胁的方式,替一个臣子求情。 到后来天子一怒,受到牵连的萧姓子孙不在少数。 至此萧姓一脉在天朝没落,即便有留着性命在的,也都苟延残喘度日。 如果说当年案件的背后另有隐情,那么这个让一个家族从此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人,一定也是权势滔天的主儿。 祝南星想到此处,摸索着腰间的那块鹰头牌。 暗卫是皇族的眼线,要是跟多年前私养尸参和以人炼药之事有关,到还说得过去。 如今这令牌又出现在盘陵,被一个接应蒙鞑人入关的神秘人携带,难道皇家还能联系外人来侵占自己的地盘不成? 所有的事情盘根错节,似乎冥冥中有一双大手,将所有的一切打乱裹在一起,久而久之形成一个绳结,彼此越拽越紧,再也分不开来。 早知道当时就该翻开老令公给的那个油纸包,看看里头究竟包着什么东西,说不定证据链一连,就能大概猜到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脑子里混乱一片,所以就看着夜空出神儿。 言子卿正从外面查找蒙鞑的联络人回来,余光看见趴在窗口的祝南星,目光柔和了一些。 他问身边的司墨。 “这两天她都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要逃跑的打算?” 司墨摇摇头。 “没有,据我了解,夫人除了会跟看守的人打听先生的情况以外,就是像现在这样在房间里发呆。” “打听我的情况?” 言子卿知道她会闲不住。 司墨解释:“哦,不是阁主您的情况,是言先生的情况,例如最近身体怎么样,旧伤有没有复发,有没有受到阁里的责问,有没有吃亏等等。” 言子卿了然。 在祝南星的理解里,她夫君是蝉衣阁的人,又因为出卖蝉衣阁的消息为阁主引来杀身之祸,被抓后自然会受到阁中的为难。 “你回头透点消息给她,就说先生没事,一切都好。” 司墨心说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阁主没跑了。 “我今天已经交代过了,而且怕夫人起疑,还把您平时用的那把扇子给了她,让她相信人就在蝉衣阁中。” 言子卿点头,吩咐司墨去将今天的药准备好,就步入了客店。 祝南星在楼上看得真真,心说这蝉衣阁主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不过忙点也好,忙着就顾不上追究她夫君的罪过。 她正想着,觉得口干舌燥。 回到屋中倒了杯水,抿了两口又问倒在一旁打盹儿的景飞。 “小蝴蝶,你要不要喝水?” 景飞本来睡得也不安稳,听到祝南星一叫就睁开了眼睛。 “喝,喝!” 祝南星倒了一小杯,蹲在他面前慢慢地扬手喂他。 景飞咕咚咕咚干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舔着嘴说道:“姑奶奶,那什么你看你说的事我也都做到了,现在咱们两都属于是人家的阶下囚,要不你就把解药给我吃了吧,万一...” 祝南星还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打算的,伸手一拧,景飞歪着脑袋直求饶。 “哎呦,您轻点哎。” 祝南星反而力气更大:“万一哪天我惹蝉衣阁的人一生气,小命呜呼了,你身上的剧毒未解也会跟着我陪葬对吧。” 景飞满脸堆笑。 “您大人洪福齐天的,不会有这个万一,不会的嘿嘿,我就是觉得咱两现在同病相怜...” 祝南星当即打断他的话。 “谁跟你同病相怜,我可是为了救人自愿留下的,不像你...” 说着说着她就生气。 “哎你说你怎么想的,本来在外头还能照应我一下,却偏偏回来自投罗网,这下好了,弄不好咱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景飞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我出去的那点功夫,您大人就硬着头皮刺杀人家阁主去了。” “我...”祝南星承认当知道言子卿被蝉衣阁抓了的时候,自己是有点冲动了。 早知道他们如此看重老令公留下的东西,直接交换那多安全呀。 可是事情都已经做了,没地买后悔药去。 而且她到现在还奇怪,云珩这小子怎么会突然跑到盘陵来的,还那么巧就被蝉衣阁的人抓了。 要不是碰见自己,阴差阳错地救了他,只怕现在都脱不了身。 回去就用这个人情要挟他,以后太医院用药都从回春堂进。 景飞倒是一旁屁颠屁颠地给祝南星出主意。 “依我看即便是现在,也不一定就没有脱身的办法。” “什么办法?”祝南星问。 景飞用眼神对着祝南星从头到脚比划了一周。 “英雄难过什么?美人关呀!姑奶奶您这身段这长相,那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啊,这要是描眉画眼往人前一站,再梨花带雨那么一哭,哪个男人看了能遭得住呀。” 景飞越来说的越精神。 “而且我一向听说蝉衣阁主手段狠辣,对背叛之人那是毫不留情,您刺杀他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放在之前那我是想都不敢想啊!”仟千仦哾 祝南星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 景飞当即点头如捣蒜。 “不说旁的,就说这屋里吃喝水果一应俱全的样子,这蝉衣阁哪里像是看犯人,倒像是伺候阁主夫人的。” 第111章 送我回去 景飞这番话一说,要是换了旁人没准还真就自以为是地信了。 可祝南星不傻,她不久之前还在万江城救下了与蝉衣阁主有婚约的燕蓉,知道那是他最看重的女人。 一般像蝉衣阁这样大帮派的领袖,就算不是大英雄豪杰辈儿的,肯定也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 到时候自己再弄巧成拙,不光没办法脱身,还得再得罪燕大小姐一次。 不过景飞这倒是提醒她了,如果能想办法跟燕蓉取得联系,让她去跟蝉衣阁主求求情,说不定就能宽恕了言子卿。 正琢磨着,她就听景飞叫她。 “姑奶奶要我说啊,你就,你...你真...真好看...” 说罢脑袋一歪就仰在床榻边上,呼声当即响了起来。 祝南星奇怪,这人就算再不靠谱再懒惰,怎么会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于是去拍他的脸。 “小蝴蝶,喂小蝴蝶你搞什么,快起来,喂...” 说着说着,祝南星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黑,紧接着头晕目眩之感没有任何预兆地袭来。 不好。 她看看手里的茶杯。 这水里有迷药。 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她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但是没来得及咽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言子卿一边跟梅透交代着搜索范围如何扩大,一边就看门口的守卫慢慢躺倒了下去。 听得头顶有脚步声响传来,抬眼间,一个黑色的人影踏破瓦片,落入了屋中。 长剑一挑划断了灯芯,霎时间屋中就是黑暗一片。 言子卿扶住腿软的司墨,抽出腰间软剑迎敌。 在灯火泯灭的瞬间,他看到那人黑发黑衣黑剑,以黑布蒙面,而且出手快如闪电,即便是自己身手优于常人,在黑暗中也只能且战且退。 空隙间,就听得耳边掌风阵阵。 言子卿到底是思绪敏捷,耳朵一动,软剑逆着掌风冲去,当即对面那人闷哼一声,知道不敌,留下一句蒙鞑语,转身就跳窗而逃。 言子卿原本不想去追,但是听见那人竟然会说蒙鞑的语言,想到跟去也许会查到细作的线索。 当下也不知黑暗中还有没有人清醒,说了句看好那些蒙鞑人,提剑也追了出去。 梅透领了命,先是将房间的灯点亮,安置好了司墨准备出门去看蒙鞑人的情况。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楼梯间一个人影鬼鬼祟祟。 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放走的那个从锦城来的大夫。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见到梅透之时,快速地眨巴了眨巴眼睛,先发制人,朝着人面门就扔了一把灰粉。 梅透当即被呛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 云珩微微一笑,手指在梅透身上轻轻一点,人就歪向一边。 他抓紧时间吩咐身边的那个侍卫。 “快,快上楼救人!” 月夜风高,言子卿一路追着那个黑衣人跑出了几里路不止。 周围的房屋飞一样地向后掠去,眼看就要到了无垠的草原,再那边就是蒙鞑边境。 他厌倦了这种追逃,于是看准了身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双脚猛然蹬在上面用力,身子如同离弦的剑一样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已经来在了黑衣人的去路之上。 黑衣人也不含糊,趁着言子卿脚步刚落,提剑就刺,想要借着他重心不稳杀个措手不及。 言子卿闪身躲去,可还是迟了一点。 躲过了剑锋,却没有躲过黑衣人转手就砸的剑柄。 当即面具的额角被敲掉了一块,露出白净的额头。 他眼神一凛,觉得这招似曾相识,于是开口说道。 “你不是蒙鞑人,这种用剑的方法常见于短刀或轮刀,是朵甘常用的招式,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默然不答,干脆也不逃了。 他撇下长剑,顺势从衣袖中摸出一对圆环,分双手而拿。 圆环的上半截外圈有着锋利的刀刃,下半截则是细小的锯齿,中间留有手握的刀柄,不管任何方向被攻击,都能做到能攻能守。 言子卿正要再仔细分辨那人的容貌,就见黑风带着千钧的力道而来,不得不抬剑去阻挡。 兵器相接,不断在夜色中耀起寒芒,说不清是反的月光,还是彼此之间的点石火光。 祝南星迷迷糊糊间就觉得自己身子一上一下,颠簸得厉害。 尤其是肚子附近,吃过的饭菜都快给垫出来了。 张口想要说话,可是胃里翻江倒海,不能自控地吐了出来。 “呕...”仟千仦哾 听闻人醒了,云珩立刻叫侍卫放下呕吐的祝南星。 一边用帕子给她清理呕吐物,一边倒上一杯清水递在嘴边。 “来喝一口,喝下去就没事了。” 祝南星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迷晕了,又不知道身边的是何人,肯定不能听话张嘴。 想到药丸还压在舌底,当先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被夜风一吹,灵台清明了少许。 在去看眼前,就见云珩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醒了?” 祝南星唯恐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见真是云珩,抱起他递过来的水就猛灌了几口。 “怎么是你啊,我这是在哪?” 云珩一边让她慢点,一边说明。 “你为了救我甘愿留下来当人质,我又怎么可能放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管,他们今日茶水中的水都被我下了药,又让步凉侍卫去拖住他们之中武功最高的那个,这才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祝南星心说幸亏老娘就抿了几口那茶,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想到自己要这么离开,那好不容易在蝉衣阁主那里争取来的信任就没了。 那蝉衣阁主的武功深不可测,步凉肯定不是对手,这么干简直就是送命。 而且言子卿又还在他们手里,保不齐这两罪并罚,会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于是挣扎着坐起来说道。 “不行,我得回去。” 云珩摸摸她的额头,也不烧啊。 “你没事吧,费劲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 祝南星没空跟他解释。 “这事关系重大,你要是信我就送我回去。” 第112章 醋坛子又翻了 祝南星当然不能把言子卿给卖了,而且也没时间解释,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回走。 “不行。” 云珩上前拉住欲走的祝南星。 他才不管祝南星自己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一出也就算了,如今药也下了,人也惊动了,现在送回去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这么做太危险了,你不能回去。” 祝南星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抱着水袋又灌了几口后,觉得清醒了不少。 “我要是不回去,危险的就是步凉了。” 说罢不再管云珩什么反应,甩开他的手快步跑远。 月夜之下,草原与胡杨树林之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缠斗在一起,激起飞沙走石一片,有些功力的知道这是高手在过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闪烁的星辰落在了当场。 步凉借着手里特殊的兵器优势数次发难,同时将不同力道的内力灌于手掌间,找准机会就对着言子卿挥去。 言子卿见招拆招,接连化解了几次步凉的攻势,久而久之看出了其出招的习惯,再一次以足对掌之时加大了力道。 “砰!” 周围尘草渐起,将两人同时裹在了其中。m.qqxsnew 步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预备在尘埃散尽之时奋力一击。 可当灰土慢慢落下,面前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在找我?” 言子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剑啸龙吟逼近。 步凉暗叫不好,抬刀去挡,可圆刃与软剑短兵相接之时,竟然没有预兆地应声而断,掉下来的利刃划破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了冷毅的面颊。 要是言子卿再用力一点,只怕步凉的脸也要多上一道长长的伤疤。 见到蒙面人竟然是步凉时,言子卿当下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绝对是冲着祝南星来的。 想必是之前放走的那个院士,去太子军营搬来的救兵。 他倒并不担心祝南星现在的安危,只是眼下还有她不能离开的理由,所以抬脚准备赶回阻止。 步凉的任务就是拖住他,为营救祝南星争取时间,当然不能放任他就这么回去,于是飞身又攻了上来。 言子卿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已经对他的攻击方式了然于胸,软剑轻挑,就再一次打飞了他另一只手上的武器。 没有武器在手,步凉就近身肉搏,反正信号响起之前,他即便拼了性命也不能让这人回到店中。 言子卿与步凉同在东宫任职,对他的武功也有所了解,虽然不是自己的的对手,可要是硬拖还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掉的。 早就知道他和祝南星关系匪浅,可是如今看来颇有点情深义重的味道。 言子卿心中酸闷,长剑龙吟声起,借着一个空档指在了步凉的面门。 “让开。” 说着脚步慢慢向前,剑尖也离步凉越来越近,随时都有刺破对方咽喉的准备。 步凉却一步都不愿再退,干脆伸手攥住了剑锋。 “休想。” 红色的血滴逐渐掉落在沙土之上,两人就这么彼此僵持谁也不肯让。 月光下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至少光明正大,可越是光亮照不到的角落,阴影间越是容易滋生罪恶。 之前与蒙鞑人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峙的两人。 “那颜你看,就是戴面具的那人,带走的斧达那颜。” 他低声跟身边的黑壮汉子说着。 那汉子长得有些像被抓了的黑大个儿,一看也是蒙鞑人乔办的。 “就是他?那还等什么,兄弟们跟我上,抓了他就能去换斧达。” 说着拎刀就要从树林间冲出来。 瘦削男人连忙拦住他。 “那颜稍安勿躁,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利不迟,而且...” 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摸出一个小药瓶。 “这是我家主人新研制出来的药,还没在人身上试验过,眼下这倒是个好机会。” 黑壮大汉不尽兴地甩甩手。 “你们锦都人都惯会耍心眼,不像我们蒙鞑男人,站出来真刀真枪见输赢。” 瘦削男人不以为耻,问他身边的另外几个蒙鞑人要了几支羽箭。 将那个小瓶里的药倒出来,在箭头上仔细涂抹了一番,复又递还给蒙鞑人。 “好戏才刚刚开始,您就请好吧。” 祝南星一路顺着打斗的痕迹找到附近,开始身后还跟着试图劝阻的云珩,后面借着来到一个转角的机会,干脆施展轻功飞上房顶,甩掉了小尾巴。 虽然此时是夜晚,但好在有半轮明月相照,出城后前面的视野还算辽阔,不出多远就看到了伫立着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见步凉没事,祝南星庆幸自己赶上了,便赶紧又加快了脚步,也不知道现在再去跟蝉衣阁主解释,还有没有用。 她自顾地向前跑着,距离稍近后就看到面具男人手里的那把剑。 纤细非常,有些像之前言子卿斩尸参时用过的软剑。 不知怎么的,两个身影竟然在脑海间重合,莫名有些相似。 不应该啊。 祝南星愣愣地想,虽然蝉衣阁主时常带着面具,看不到面目,但是两个人的声音并不相同啊。 等等,这可是蝉衣阁啊。 世界上最会变装假扮别人的组织,无论外貌声音,甚至是体型据说都能切换自如。 想到刺杀当晚他扯下自己薄纱时的表情,再联想到他的特殊举动,尤其是当得知自己为了救云珩不惜甘愿为人质,留在蝉衣阁中时的反应。 好像与很久之前吃步凉醋时的表现过分相像。 祝南星脑子里混乱一片,正想着,余光被一道亮闪闪的光亮所吸引。 这里又不是城镇当中,而且已经是深夜时分,谁闲的没事不睡觉,大晚上的来这里溜达。 可当她再定睛一瞅,那反光之处依稀有个人影,正在引弓欲放,目标正是月下蝉衣阁主和步凉对峙的地方。 “步凉,小心左边的树林!” 在确定其身份之前,祝南星还是保守起见喊了步凉的名字,当即飞冲过去,寂静无人的夜里,叫喊声立刻让两人同时向这边看来。 第113章 敢伤她者,死! 言子卿也立刻觉察到阴影处有人在搞什么小动作,但是对于有危险时祝南星竟然当先提醒的是对面的步凉一事,相当介怀。 然而祝南星也只是发现了左侧胡杨林中欲发的箭矢,却没有留意到右后方的长草中,也爬着蒙鞑人。 他们见踪迹马上就要被发现,会丧失偷袭的绝好机会,纷纷拉满弓,瞬间五六只箭矢朝着当中的两人就射了过去。 言子卿的剑尖此时还在步凉的手中,为了抵挡当先抽出,纵然心中有气,但还是披向将要射中步凉右臂的羽箭。 步凉见此也先放下与面前男人的缠斗,专心应付四周密集的箭雨。 祝南星轻功力好,所以闪躲的身法还算不错,身处其中倒也还游刃有余。 但言子卿怕祝南星躲闪不及,左右挥砍之间想要往她的方向靠拢。 步凉以为他还是不肯放过祝南星,趁机拾起地上的圆刀,向前掷了出去。 他这一掷不要紧,就将弱点暴露给了侧面胡杨树林里的蒙鞑人。 破空声传来,羽箭朝着步凉的肋下就飞了过来。 言子卿本来还有一步就能抓到祝南星的手臂,可是她见步凉有危险,脚轻轻一点自己的肩膀借力,人就迅速朝前面飞了出去。 那只羽箭也在离步凉还有两步远的地方,被祝南星生生截了下来。 瘦削男人见前面的几发毒箭都没能正中目标,干脆自己拿起一把弓,阴恻恻地依次比着场中的三个人。 由于冲得太猛,所以祝南星到了步凉身前才将将收住力道,手掌被锋利的羽箭割破,当时血就溜了出来。 看着两人一左一右相似的伤痕,言子卿感觉心都要烧起来了。 正逢那瘦削男人手中的箭离弦,往自己的方向飞来。他负气将手中的软剑扔了出去,刚好砍落了那根箭矢。 可是没想到瘦削男人会双箭齐发的绝技,在先发出的那枚箭矢落地时,还有一支通体黝黑的羽箭紧随其后。 祝南星心思何等玲珑,一看那箭头上斑斓的反光就知道绝对涂了东西。 “还有一支箭,你别愣着啊,快闪开!” 言子卿定定地站在原地,脚下竟像生了根一样不愿挪动。 那一刻他甚至有想要摘下面具的冲动,看看祝南星在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后,会不会也奋不顾身冲过来相救。 祝南星不知道他此时的别扭想法,就觉得这人好像突然傻了,站在原地等着那箭往身上戳。 其实要是蝉衣阁主受个小伤,无论对自己脱身,亦或者是对救言子卿来说应该都是个好消息,但是... 祝南星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伸手去拉那面具男人的衣袍,可是谁知自己伸出手去的瞬间,他竟然故意往后退去,不让自己碰到。 眼看着羽箭离人越来越近,再想要借力去飞已经来不及了,祝南星把心一横,利用惯性整个人朝前扑去。 言子卿后退的步伐停滞,下意识地就将双手向着她敞开来。qqxδnew 温香软玉入怀的那一刻,黑色羽箭贴着祝南星的锁骨略过,两人滚落在一处,他一手拦着祝南星的腰,一边还细心地用手护住了她的头。 祝南星有些恍然,仿佛回到了月前与言子卿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也是喜欢这么抱着自己,谈天说地互诉衷肠。 察觉到了敌人的大致方向,步凉提着地上的软剑当先攻了过去。 霎时间长草中人影横飞,兵器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祝南星也在男人的搀扶下起身。 看着他额角碎裂的面具后面,是深如潭水的眸光,忍不住埋怨道。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怎么性子跟我家先生一样别扭,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啊,看见箭来了都不带躲的?那箭一看就有毒,你是也想跟他一样,时时刻刻受毒发危及性命的苦恼吗?” 似乎觉得教训得还不够,她又将指尖按在男人的腕线处。 “这要是有什么大病就看,我都说了我是大夫,你...” 她说着说着话停住了动作,目光中与其说是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惊喜的错愕。 祝南星放开手,此时还扑在男人的身前,她猛地一拳捣在他胸膛上。 “你再跟我说一遍你是谁?” 言子卿愣愣地瞧着她,反复琢磨着方才的那句话。 “你刚刚说什么?” 祝南星心说你还想抵赖,推开他后退了一步。 “我问你是谁!是蝉衣阁主?还是我夫君言子卿?” 男人摇头:“不是这句。” “啊?”祝南星被他说蒙了圈。 不由地仔细回忆方才自己的长篇大论。 “我说这箭一看就有毒...你是想跟他一样...” 话到一半,祝南星就说不下去了,脖子下方锁骨处,赫然一道划伤在目,就连渗出的血也慢慢开始变成了紫黑色。 二人当先往箭矢射出的地方看去,可那些人一击得手,哪里还会留在原地,早就跑没影了。 要不是步凉牵制住了长草中的那些,只怕连根毛都不会留下。 一股窒息感突然袭来,祝南星张大嘴想要汲取氧气却于事无补,言子卿接住她欲倒的身子,焦急万分。 没有解药,不知道祝南星还能撑多久。 他忽然想起自家娘子有个习惯,那就是无论何时随身都带着一个小盒,里头的应急药物和施救的银针多少应该能有些帮助。 可是这样一来,也就无疑在向祝南星承认自己的身份,蝉衣阁主和言子卿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他却没有片刻的犹豫,也顾不得是否得体,低头解开她的外衣细细翻找起来。 中途曾经还想要摘掉了阻挡视线的面具,却被一双纤细的手制止。 此时的祝南星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脸都因为窒息憋得绛紫,她指指腰封的位置上。 言子卿立刻会意,解下了她的腰带,只见内里绣着一个小布袋,当中有不少的药丸。 祝南星强打精神,可是手已经不停使唤,在言子卿的帮助下囫囵吞了几颗,这才说道。 “快去找...云...珩...” 说罢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时蝉衣阁中也有人赶到,对着言子卿就喊。 “阁主,客店中的兄弟都遭了迷药,蒙鞑人趁机被救走了,您赶快回去看看吧。” 言子卿闻言,先是轻手轻脚地把祝南星安置在面前的地上,像是怕摔坏什么宝贝一样。 而后手握黑色箭矢的翎羽部位,周身杀气毕露,飞身冲进长草之中。 第114章 糖果和我选一个 等到两人将剩余没跑来的蒙鞑悉数挫败,教育赶来的蝉衣阁中后,步凉才看到奄奄一息的祝南星。 可不等他靠近,言子卿已经把人抱了起来,飞身上马朝着客店的方向疾驰。 盘陵客店的后院之中,早就没有了那伙蒙鞑人的踪迹。 司墨已然清醒,言子卿抱着祝南星回到客店之时,他正在正带着人,一边清理现场,一边统计这次人员的受伤情况。 看到祝南星昏迷不醒,他当即想要迎上来,可看到后面还跟着一身是血的步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地上摸了个兄弟的面具戴上。 “阁主,这是...” 言子卿踢门而入,在花蝴蝶景飞惊恐的目光中,将昏迷不醒的祝南星放在床榻上,转头对司墨命令道。 “去将前几日放了的那个大夫找来。” 祝南星在恍恍惚惚间,好像沉入了很深的水底,叫人不能呼吸,即将失去力气之时,是一双手将她拉住,而后轻轻托起,向着水面的光亮处浮去。 分水而出的那一刻,她本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但是当她用力睁了睁眼睛,却发现目之所及,已经不是方才言子卿和步凉交手的盘陵镇外。 那是一片自己从没有到过的地方。 偌大的镜湖当中,伫立着一座小岛,远远地看去当中还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好似遮了面的女子,不能将其面容看个真切。 祝南星回想起蝉衣阁主就是言子卿的事实,轻轻呼唤了一句他的名字,可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般,连同步凉和那些射箭偷袭的人在内,全部失去了踪迹。 只有远处小岛上的花红独自盛开,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一般。 她想往前走去看个究竟,却一脚踩进了水里,险些绊倒之时这才往脚下看去。 水中慢慢地浮起小儿圆润的石台,由近到远一直延伸至小岛上去。 索性这些石台不远不近,刚好够她一个大步迈过去,于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前进。 等到双脚终于在岛上站定,稳住了身形,祝南星满眼都是灼灼桃花,整个将人都围在了一处。 或红或白,白如玉琢,红似朱唇,好像宿妆的少女,泽泽娇羞。 她身处其中香味扑鼻,差点就迷离了眼睛,失去了方向。 拨开面前的一大苁粉红花簇,远看树隙溪径之中,有一条极窄的小路,祝南星一直沿路走了好久,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虽然周遭的环境让祝南星感到陌生,可是对这怪模怪样的树却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从小生活的锦城地处中原,粗大的树木倒是不少,但由于土壤气候的原因,能长成这么巨大的却很少见。 祝南星拼命在记忆中搜索,别说锦城,就连长大后她为了接取悬赏令到过的每一个地方,也都没有这样一棵树存在的。 她想再走近些去观瞧,那股子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嗡地叫个不停。 祝南星用力敲了敲脑壳,停下脚步时,那种感觉却又立刻消失不见。 看来只要不过与靠近这怪异的树,就不会头晕脑涨。 既然不能靠近,祝南星干脆在远处观瞧起来。 大树拔地参天,巨大的绿色华盖好像擎天的巨伞张开在半空当中,千千万万条气根从树干上流苏般地垂挂下来,当中还挂了不少长相怪异的果子。 远看好似刚出生的婴孩儿,或嬉或笑,或哭或闹。 祝南星心说这不会是孙猴子当年偷的人参果吧!? 自己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跑到神仙的地盘来了? 正在她这么想着,考虑要不要忍着头疼伸手摘一个果子下来尝尝鲜,顷刻间那树上的果子全部变作了血淋淋的人头。 祝南星受到惊吓,当即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慌忙之中想要向后退去,却被从地底伸出来的苍白人手拉住了脚踝。 “啊!” 她情不自禁叫出了声来,起身的一瞬间脑壳跟什么东西撞在了一处,疼得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方才所有恐怖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目之所及正是自己和花蝴蝶景飞被看管的客店客房。 “呃...” 向身边传来闷哼之处看去,言子卿也捂着鼻子,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醒了?” 言子卿生怕又是自己的一场梦,伸手在祝南星眼前晃了晃,又在自己的手上掐了掐,直到痛楚真真切切地传来,这才声音沙哑地问道。 祝南星轻声应着,明显还没从方才的心惊肉跳中回过神来。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看看床榻边,一脸担心可想靠近又不敢的言子卿,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不是武艺高超吗?不是身法卓绝吗?不是怕死让我想办法给你解毒吗?那毒箭来了为什么不躲...” 言子卿干裂的嘴唇微张:“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的幼稚行径,可下一刻,祝南星拽着他的衣领探身过去,有些苍白的嘴唇贴上他的。 言子卿就觉得唇上一疼,被她张嘴咬住,轻微地“嘶”了一声。 近在咫尺的眸光中潋滟着水色,眼中有气,可是转而就变成了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委屈。 他温柔舔舐安抚,极具耐心,眼前人片刻之后也终于开始抵挡不住,水眸微闭,双颊慢慢飞上了落霞。 末了还是祝南星吃痛轻哼,言子卿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怎么样?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祝南星只感到身体中有一种燥热肆虐,可整个人却手凉脚凉如坠冰窟,这种内热外冷的折磨,好似要把自己撕成两半,而后吞噬殆尽。 他皱了皱眉头,将早就熬好的汤药端上来,祝南星打鼻子前边一闻,就知道里面用了什么药材。 “这是你毒发时我开的药?怎么回事?”qqxδnew 言子卿并没有当即回答问题,反而是从袖中拿出一颗糖果。 “这药苦得很,喝完之后,糖果和我你可以选一个。” 第115章 那就以身相许吧 这药方是祝南星写的,而且上次喂言子卿的时候自己也尝过,至今仍然对它的味道记忆深刻。 可身上冷热交聚的冲击实在是太过难受了,再这么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还得昏死过去。 留着命在,才能听他解释。 祝南星没办法,接过言子卿递过来的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药汤初入口腔醒神却不强烈,但慢慢开始有了夹舌的酸涩,到最后咽下喉咙的那一刻,祝南星整个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言子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仟仟尛哾 “我早说很苦的,没有骗你吧。” 祝南星咧着嘴不说话,仿佛多动一下,那苦味就会多加一分。 她想起了言子卿手里的糖,伸出手去要。 言子卿将糖衣去掉,抬手就放进了自己嘴里,一手捧着祝南星的下巴,一手拖着她的后脑凑上去,将糖送进她口中。 香甜入口,满嘴的苦味就渐渐散去。 祝南星推开他:“你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啊。” 言子卿将她的发丝挽在耳后,说不出的深情款款:“不用选,我都给你。” 说罢他握了握她的手,不像之前那么冰凉了,问道:“感觉可好些了?” 祝南星一脸骄傲地点头:“当然了,你也不看是谁开的药。” 说着她将手指搭在自己的腕线处,发现除了与言子卿身上相似的热毒外并无其他,有些奇怪道。 “你们找到云珩了?” 言子卿摇头:“他虽然人就在附近,但是找到的时候身边跟着太子的卫队,司墨没办法下手,又不敢耽误太久所以就回来了。” 闻言祝南星就更不明白了。 “那箭上涂抹的一看就是烈性毒药,见血封喉,我即便从小接触药物有些底子,也绝对撑不到现在,你们一帮门外汉怎么做到的?” 提到这个,言子卿多少有些自责。 “换血。” “换...换血?”祝南星吃了一惊:“这在南毒秘钥当中都算禁术类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言子卿指指躺在枕头边上的那本医书。 “可不就是从这上面知道的。” 他这么一说祝南星就了然了。 “我中毒的时间尚短,毒素还没有流转全身,所以只需要将毒血排尽,输入新鲜的血液即可。” 他一边点头,一边熟练地翻开一页书,放在祝南星跟前。 “当时你的情况刻不容缓,蝉衣阁虽然人多,可是在眼前的只有司墨他们几个,我按照书中所说,先进行了适配的比对,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只有我的血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一边是没有解救办法毙命当场,一边是要受热毒之苦但却尚有一丝存活的机会。 言子卿即便有些忐忑,但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这才发现比起自己,言子卿的脸色明显要更加苍白一些。 “你是傻子么?”祝南星一想起来他拿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就心情烦躁。 “这换血之前至少要找到三个或者以上的人作为储备才能进行,而且操作之难连我都没有试过,最重要的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万一不管用怎么办?万一需要的血太多怎么办?可着你一个人抽吗?” 她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到后来眼睛都红红的。 言子卿摸摸她的脸蛋儿。 “这世上我唯有对你可以不计较性命,但是...” 说着,他手指微微用力,大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 “你却为了区区赏金要来杀我,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祝南星肉嘟嘟的脸都被掐起来一块,配合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谁让你瞒着我自己的身份了,我一直以为言子卿只是蝉衣阁的军师,接悬赏令是以为有人为了刺杀蝉衣阁主,从而对先生不利,要不是司墨传信的那只鸽子浑身是血地飞回锦都,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祝南星一边解释,一边学着鸽子扑棱翅膀的样子。 “那甘愿以身犯险留在蝉衣阁,换那个劳什子大夫逃出生天,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交情已经深厚到这个地步了?” 祝南星天大的冤枉。 “我压根就不知道他到边陲来了好吧,小蝴蝶偷听到蝉衣阁和蒙鞑人的谈话,说是要处理叛徒,我就认为是你因为泄露蝉衣阁的事被抓,这才铤而走险的...” 言子卿愣住:“是...为了我?” 祝南星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 一向拿捏别人的她,如今在对上这位玉面阎罗的时候,倒是被治得服服的。 “谁知道书香卷的教书先生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蝉衣阁主。” 祝南星小声抱怨。 言子卿挑眉:“夫人原本不也是回春堂的医女,怎么一夕之间就成了暗卫?” 祝南星连摆手带摇头:“我只是赏金猎人,才不是什么暗卫。” “哦?”言子卿掏出一块金闪闪的东西。 “夜卫巫会随意给赏金猎人,也配备这鹰头腰牌么?” 祝南星被他这一提醒,还真想起来了。 “这块腰牌不是我的,是小蝴蝶从与蒙鞑人交好的一个天朝人身上顺来的。” “你见过那个人?” 言子卿正愁找不到暗中帮蒙鞑进入边境之人的线索。 “若是再见到的话,还能认出那个人吗?” 祝南星点头,那日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当即明白了自己也会错了意。 之前景飞偷听到的叛徒,指的不是蝉衣阁中人,而是勾结蒙鞑入侵天朝的人。 言子卿颠颠那块腰牌,若有所思地看向祝南星。 “那人极有可能是暗卫,你久在夜卫巫活动,此前难道没有见过?而且这鹰头腰牌权限不低,那位掌管夜卫巫的莫大人...” “绝不可能是他!” 祝南星果然听到莫怀的名字,比之前要激动了许多。 “老莫虽然行事偏激了一点儿,但是卖国求荣的事,他断然不会做的。” 言子卿问。 “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祝南星言之凿凿。 说着她看出了言子卿有套自己话的意思,在其胸膛上推了一把。 “倒是你,隐瞒身份不说还害我受伤,要怎么补偿?” 言子卿顺势抓住她的手,按在床榻边上。 “以身相许可好?” 第116章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1) 言子卿看看床榻上人儿甜甜的睡颜,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安心的弧度。 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被角,唯恐打扰了她休息,只在额头浅浅地印下一吻转身欲走。 可锤在身侧的手被牢牢拉住,他回眸就看见祝南星滴溜溜地眼睛正看着她。 “折腾这么久,你该好好睡一觉。”qqxδnew 祝南星撇嘴,被子下的手揉揉酸疼的腰身:“吃干抹净你又要去哪?” 言子卿拍拍她的手坐下:“步侍卫还等在外面,太子那边怎么也要有个交代。” 祝南星这时候才意识到步凉应该已经知道言子卿的身份了。 她挣扎着起身:“我也去。” 言子卿皱眉看她,祝南星在他还未开口之前就表明了立场, “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身份尴尬,有些事我去解释要更方便一些,不是说那帮蒙鞑人也跑了么,也许这正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盘陵镇外,太子的中军帐中。 巡逻的侍卫五个一列,在深深的夜色当中,不辞辛劳地巡视着。 突然一支飞箭破风而来,落在了营帐前的火盆当中,慢慢的一股紫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向军营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 太子正新得了一个曲谱,叫两三个歌姬陪同仔细研究,听得帐外扑通扑通地声音越来越多,有些不耐烦冲着卫队道。 “外面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敲鼓呢,赶紧去看看,别干扰本宫的韵律。” “是。” 卫队的首领领命走出帐外,依然半天没有任何回音。 可那扑通声却愈演愈烈,开始一两个,后面四五个,最后干脆还伴随着兵器稀稀拉拉摔落之声,环绕在太子营帐四周。 太子气急,挥手让歌姬舞姬退去,自己也跟着站起身来。 就在歌姬走出帐篷的一瞬间,也当即失去了知觉,在太子亲眼目睹之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太子这才后知后觉营中不对,高声呼喊。 “来人啊,来人!护驾!”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 “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蒙鞑人中的那个黑壮汉子代替卫队和守卫,出现在大帐之前。 太子惊讶道:“苏赫巴兽,怎么是你?” 苏赫巴兽在蒙鞑的语言里是猛虎的意思,对应上黑壮汉子这浑身的肌肉疙瘩,倒是分外贴切。 只见他提着一个人散漫地走近帐中,丝毫不顾及这是身在敌营,将手里的卫队长扔在太子的脚下。 “你希望回来的是他对吧?” 太子不死心,依旧大声呼唤。 “来人啊,有没有人?人都哪去了!” 苏赫巴兽那颜(将军)瞧他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的人都中了我的毒烟,别说这一时半刻,要是没有解药,他们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说着,他从后背摘下一截羽箭,指了指那青紫的箭头又道。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几支箭就让你的中军守卫形同虚设,那书生不在,你们竟如此不堪一击,所谓的天朝太子,不过是个只会寻欢作乐,依靠军师取胜的废柴罢了。” 太子此时大敌当前,身边却一个能护驾的人都没有,说话都没了底气。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要是胆敢伤我一分一毫,小心我父皇震怒,派兵荡平你们蒙鞑!” 苏赫巴兽那黑壮汉子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荡平?哈哈哈,拿什么荡平?是,你们天朝之前有严兵,有萧肃,甚至连那小儿萧暄与斧达对战,都能平分秋色,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是都被你们自己人,给咔嚓!杀完了么?” 太子佯装镇定:“你们蒙鞑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说是人前交战,真刀真枪,可是如今不也用一些阴损的手法,毒害我天朝将士?” 说着他似乎找到了反击的余地:“你要是还在意沙场上军士的尊严,就老老实实把解药交出来,我们拉开架势,排兵布阵,然后再决输赢!” “呸!” 苏赫巴兽伸手掐住太子的脖子,轻松就将他举起了起来。 “你当我在这你跟过家家呢?把太子印信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一条全尸,否则...” 他一边说,一边拿过那箭头,从太子的鬓角划下,一直到嘴角才停止。 看着毒血慢慢变黑淌出,才算满意。 “你就等着跟你的全军将士,一同在这荒凉的边陲,发烂发臭吧,哼!” 说罢,他将人甩在一旁,太子立刻感觉胸膛上好像压了一块巨石般透不过气来。 “你...” 太子捂着喉咙,声音好像被踩住了脖子的鸭子。 “你敢如此...对我...怪不得蒙鞑都传...怀吉可汗更看重斧达,我...本宫要...与他再,战...” 苏赫巴兽最是忌讳别人同他和斧达那颜相提并论,黝黑的脸上满是怒意。 “不要提斧达那个蠢货,要不是我将他从那个客店的柴房里救出来,他还在那啃草呢!” 说着,他觉得太子的毒发有些慢,踩住他扶在地上的一只手恶狠狠道。 “他如今已经在被我送回蒙鞑的路上了,你们要是惺惺相惜,我不介意也送你一程,不过,要等待你交出太子印信,放我们蒙跶的铁骑勇士入境之后。” 就在苏赫巴兽以为自己对太子印信势在必得的时候,就觉得从脚面以上,膝盖以下莫名有些酸胀,抬起来一看,就看足踝处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针。 正在他不明所以时,就看刚才还趴在地上窒息欲死的太子,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你早说他没来,我就不费这个劲儿演戏等着了。” 苏赫巴兽登时警惕起来:“你...你没有中毒?” 太子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神色坚定且面带威仪,与之前那股胆小慌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以为取得了太子的印信,就能入天朝国门如入无人之境?你也太小看戍边的军卫们了。” 苏赫巴兽不可置信道:“我明明在箭上淬了毒,你又被其割伤...怎么可能没事?!” 第117章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2) “太子”这时候指指自己面上的伤痕。 “你说这个啊?” 然后用手在耳朵后面扣弄了片刻,紧接着整张脸皮都被他用力扯了下来。 苏赫巴兽没有想到的是,这面具的后面竟然露出了一张倾城的女子容貌。 祝南星揉了揉下巴说着,对地上躺着的卫队长说道。 “步凉侍卫,纵然是夏夜,地上也多有阴寒,还是早些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黑衣人动了动,然后鱼跃而起,冷面冷眸,不是步凉还会是何人。 他翻身而起后,对着黑壮汉子的膝盖就是一脚,踹的他重心不稳,跪坐在地,黑剑也随之出鞘,抵在了面前人的脖颈间。 “不可能!” 苏赫巴兽还想挣扎,可无论是喉间的剑锋,还是筋脉已经被祝南星封死的一条腿,都叫他此刻毫无还手之力。 “他明明闻了我的毒烟昏厥,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了意识?” 祝南星啧啧道:“你自以为见血封喉的毒烟,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儿把戏,还不光是步凉,你再转头看看外面那些。” 苏赫巴兽听了她的话扭头望向帐外。 只看星星点点地火把逐渐连成了一条火龙,慢慢地往这边移动。 他所带来的那些蒙鞑汉子,皆被太子卫队和军士所擒。 真正的太子在云珩的陪同下,撩开大帐的帷幔。 “多亏事先服食了祝姑娘准备的解药,不然此番要是真的遭了蒙鞑人暗算,我边陲不保啊。” 祝南星恭敬地俯身跪伏在地。 “民女私穿朝服,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摆摆手:“祝神医哪里话,你如此也是为了本宫的安全着想,又何来责怪一说呢,快快请起。”仟仟尛哾 苏赫巴兽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已然是阶下囚的事实。 “这毒烟乃是最新研制,而且作用迅速,你一个女子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事先就准备好解药,绝不可能!” 祝南星觉得他嗓门大得震耳朵,皱了皱眉。 步凉见此将手中剑又往前送了送,迫使黑壮汉子用不上力气。 人安静下来,祝南星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 “这还要多谢那位帮你潜入盘陵的友人,要不是他事先给了我一箭,还真未必能这么快就配制出解药。” 她说着,玩味的心渐起,拿起地上的青黑箭头在苏赫巴兽眼前比划。 “怎么样,想不想试试自己这毒药的效果?看看你从毒发到身亡,能撑的了多久。” 苏赫巴兽瞧出了对方没有将自己立刻处决,一定是自己还有价值。 “你们杀了我,可就再也别想找到那个暗中帮蒙鞑入关的人了。” 太子心中一动,正中下怀于是亲自问道:“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苏赫巴兽却把头一扬:“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条件是放我安全离开。” 祝南星嗤笑:“那颜真是一把谈判的好手,你带着这么多人夜闯中军,就自己回去恐怕不好交代吧。” “哼,人命生来有贵有贱,不然你也不必假扮贵朝太子了。” 苏赫巴兽只觉得自己是怀吉可汗的次子,将一切人等都不放在眼里。 祝南星适时地补上尾刀,对那些被擒获的蒙鞑人说。 “这本是你们蒙鞑内部的事,与我天朝无关,只是今后要擦亮眼睛,看看这样的首领值不值得你们四处征战且为此付出生命。” 被俘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寂了片刻后,有一个用不大流利的天朝话,对太子和祝南星等人说道。 “那位大人就在距离盘陵五里路的一处牧民家里,平时只跟我们两位那颜单线联系。”他说着,指指苏赫巴兽的腰间。 “那串狼牙就是信物。” 苏赫巴兽顿时怒目圆睁,几乎要将眼睛从眼眶中瞪出来一般。 他知道,一旦内奸的线索泄露,自己就没了谈判的条件。 “你!你竟然受此女的蛊惑离间,看我回了蒙鞑,必将你的整个部落都斩于双斧之下!” “等你有命回到蒙鞑再说吧。” 祝南星不顾苏赫巴兽的叫嚷,从他的腰间扯下那串狼牙配饰,对太子道。 “太子殿下,先生他已经启程,若是没了信物想必无法取得内奸的信任啊。” “这好办。”太子招招手,侍卫就牵了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本宫这是西域的宝马,能日行千里,追上先生也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来人。” 一名头戴羽翎的令官走近帐内。 “太子殿下。” “你换上蒙鞑的衣服,速去将此物送与言先生,若是迟了,军法从事。” “是!” “等等!” 祝南星叫住欲走的令官。 “民女觉得,还有一件东西也一并带去才最为稳妥。” ... 言子卿此时正扮作斧达的样子,驾着一匹高头骏马疾驰。 远远看见草原上,零星的几只羊正沙沙地啃着草皮。 他一个催马来到了近前,对着木门就踹。 “奶奶的哪去了,老子都回来了还不出来?” 一个瘦削男人手捧着精巧的茶壶,从内间里闪身出来。 “哎呀,斧达那颜怎么回来了?说好了回去蒙鞑养伤呢?” “斧达”劈手夺过他的茶具,仰头就往嘴里倒去。 “要不是我半路中转回来,苏赫巴兽那边差点就被那狗养的书生玩死了!” 瘦削的中年男人吃了一惊。 “那先生不是被绑架了,连我们都没找到人,怎么竟然又好端端地回去营地了?” “斧达”一瞪眼:“我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 他说着,觉得小口喝茶不够过瘾,让瘦削男人换一个大碗来。 “反正事情已经办妥,你给你家主人送信吧,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可以开始了。” 瘦削男人警惕性还是很强的,看看对面的蒙鞑大汉,语气虽然毕恭毕敬,但是眼神却向其腰间扫去,见其并没有携带狼牙信物,言语间顿时有了试探的意味。 “辛苦那颜重伤还亲自出马,只是事情既然办妥,那...” “斧达”不耐烦道:“那什么那?” “那就请那颜,现将太子印信交予在下,我好一并承给主人。” 第118章 你比我家夫君,差得远了 太子印信? 他们胃口还真是不小。 原本言子卿以为他们伏击或者刺杀的目的,最多就是扰乱边陲的治安,从而让前来的太子大败而归,在圣主面前失了势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打着太子印信的主意。 他虽然不知这些通敌之人与蒙鞑约好了什么,但是也反应极快,当即绷起了一张脸。 “印信不能给你,老子要是有了它,就能让边境的那些狗腿子大开城门,率领蒙鞑铁骑走大道入关,省了像现在这样窝囊着,打得也不痛快。” 瘦削男人面露为难之色。 “那颜,这跟我们开始说的不一样啊,没有见到印信前老奴也不能做这个主,私自联系主人的。” “斧达”提着那瘦削男人的领子,整个人都从地上抬起来数寸。 “你敢违抗我?” 瘦削男人叫苦不迭,可是一双贼眼中精光四射。 “小的不敢违抗那颜,要不这样,您先把印信给我,等待上呈了主人得到确切的回复,您要用再亲自管他要就是了,相信主人一定会给那颜这个面子的。” “斧达”额间眉头皱起来老高。 “看来你是非要见到太子印信,才肯传话不可了?” 瘦削男人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高大蒙鞑人。 “这是主人特意交代的,老奴也是没有办法啊。” 言子卿心想要是一再坚持威胁,大抵会引来这人怀疑,当先将人甩在一边,琢磨着应对之法。 正在这时,外面一声骏马的嘶鸣闯入耳际,紧接着脚步声踩得木制地板砰砰作响。 “苏赫巴兽那颜有物呈斧达那颜。” “斧达”一挑眉:“让他进来。” 瘦削男人就看一个身形并不如眼前这些粗壮的传令官,贴着斧达那个高壮汉子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斧达点点头,挥手让人先下去。 随即他瞪了一眼不时往这边偷瞄的瘦削男人,将一个锦囊模样的东西扔给他。 瘦削男人慌手忙脚地接过,还未看到里面的东西,就见锦囊的绳结上拴着一小串狼牙当坠子。 敢情这蒙鞑人将与自己的联络信物,就这么随意地绑在布袋上了? 瘦削男人即便心中有气,也是没有办法,自从与蒙鞑人联络以来,他们身上的野蛮气息浓厚,稍有心情不佳就对自己呼来喝去,如此对待信物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也不敢吱声,将那个狼牙解下来的同时,锦囊也慢慢被打开。 里头的东西不重,只是轻飘飘的卷着一张纸。 瘦削男人展开来,看到上面竟然有一个浆红的印章。 “斧达”不屑一顾地问道:“你好好看看,这可是你们天朝太子的印章?” 其实想要仿制太子的印信倒也不是很难,难的是这印信每盖一章,都会用到一种特殊的印泥,也就是皇家御用专用的龙泉印泥。 据说这种印泥是用藕丝混合特殊香料制成的,具有良好的吸湿和抗霉功能。能够冬不凝固,夏不走油,水浸不烂,火烧留痕,能保证至少上百年都不褪色。 瘦削男人似信非信地拿起这张纸,仔细观看之后又将鼻子贴上去闻了半天,直到若有若无的藕香传来,这才换上一副笑脸。 “千真万确,是太子的印章,只是...” “斧达”一拍桌子。 “你还只是什么只是,印信先留下待接引我们猛打勇士入关所用,你要回信,就拿这个盖好的印章交差吧!” 瘦削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斧达”挥手打断。 “老子警告你,我蒙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要是惹急了老子,就不管与你们之前的什么狗屁约定,直接带着大军踏平锦都!” 瘦削男人见狼牙和太子印信皆在,大抵已然相信苏赫巴兽那边冲营成功,又迫于压力,只能到外间一声口哨,叫了只传信用的鸽子。 言子卿看着他将计划成功的口信儿,连同那张带有印章的纸一并塞进了鸽子脚边的竹筒,这才安下心来。 “报那颜。”司墨身穿的蒙达服饰颇有些大,连他的靴面都盖住了。 “院子的前后都已经清理干净,就剩下了这些麻绳。” “哦。”言子卿干脆也不装了,原本温润清朗的声线替换掉了斧达那糙汉子的声音。 “反正只捆一个人,这些也就够了。” 瘦削男人听得“斧达”顷刻间好像变了一个人,脑筋有些跟不上了,看着司墨手拿麻绳向自己逼近直愣愣地问道。 “我已经完全按照那颜您的吩咐将事做了,这是要干什么?” 言子卿勾了勾嘴角:“这做太子什么滋味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却可以试试。” 太子中军驻地。 步凉将祝南星送到为其安排好暂住的营帐中,转身欲走。 “哎步凉...” 祝南星叫住他:“那个...” 她看了看周围不时经过的巡逻卫兵,想要感谢他对言子卿身份的事守口如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总之,谢谢了。” 步凉轻轻摇头:“不必言谢,只要是你,我自当尽力。” 说罢提着剑连头都没回就走远了。 “啧啧啧...” 还没容得祝南星回帐中休息,云珩酸溜溜的语气从身后冒了出来。 “我还以为只有自己自作多情呢,看这步侍卫平常少言寡语,没想到也是个痴情种子。” 祝南星回头白了他一眼。 “步凉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你少把这个跟儿女私情混为一谈。” 云珩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祝南星就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那么耳熟,细一思索想起来言子卿好像也说过类似的。 她知道跟云珩聊天,就不能被他带着话头走,于是插科打诨。 “我要是男人,你总这么缠着我就是断袖之癖,是病,得治。” 说着也不理会他什么反应,抬脚走进了大帐之中。 云珩一点都不避嫌地打算跟进来。 “你要真是男人,即便是被世人戳着脊梁说断袖我也认了,怎么样?如此深情厚谊比你那言先生如何?” 祝南星却伸手一拉帐帘,将人挡在了外头,自己则是探出个头说道。 “你呀,差得远了。” 第119章 以全新的身份,娶你进门 正如太子得胜回朝的消息飞一般传回锦都一样,途中遭蒙跶伏击兵败的事,也在一天的清晨,传遍了锦城的大街小巷。 皇后手里的杯盏“砰”地一下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她不可置信地问将消息带回来的大宫女素秋。 “你再说一遍,太子殿下他怎么了?” 素秋脸上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被皇后这一问,连忙跪坐在地上。 “回娘娘的话,他们都在传说太子殿下的大营受到蒙鞑的突袭,如今已经...已经...” 皇后唯恐后面的话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颤抖着声音问。 “已经...什么?” “已经薨了,尸体正由中军运回,不日即将抵达锦都...” 皇后眼睛一闭,整个身体瘫软下来,要不是宫人在一旁搀扶,只怕立刻就要晕厥在地。 “怎...怎么会如此呢?” 皇后瘫坐在榻上,喃喃自语道:“之前不是说已经挫败了蒙鞑的叛乱,大胜还朝吗?怎么突然就...” 说着,她定睛望向素秋。 “那言子卿呢?他不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吗?怎么会允许蒙鞑偷袭这种事情发生呢?” 素秋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细情。 “言先生因看护不力,已经被中军关押,回了锦都只怕也是要下狱的了。” 皇后两眼一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打击。 “这可如何是好...” 与皇帝成婚的这十数年来,她一直未曾怀有身孕,之前为了保住皇后的宝座,她不惜借亲生妹妹的独子,接进宫当自己的孩子养着。 皇帝迫于太后那边的压力,这才答应在嫡子未出之前,立这个孩子为太子。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想尽办法,都没能有孕,如今太子要是也没了,那她这个皇后也就做到头了。 突然,她想起一个人,连忙对素秋说:“快,快去请太后娘娘。” 话音刚落,还没容得素秋动身,翊坤宫外有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丹烟扶着郁贵妃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皇后眉头一皱,暗叹一声“她倒是来得快”,瞬间将失措的表情管理起来,抬起下巴道。 “平日里请安不见郁贵妃身影,今日怎么得闲来本宫这里唠家常?” 郁贵妃还是一贯地不用正眼看人,两鬓的胭脂抹得似乎也比往日更艳丽了些。 “咱们这后宫里孩子缘浅,宫内这么多姐妹也就熹妃平妃她们膝下,有几个讨人嫌的姑娘,圣上特地叮嘱过,要是哪家的娘娘身子有喜,定要先报知皇后,这不,我就来了。”.qqxsΠéw 说着她故意挑衅般地用手拍拍小腹。 皇后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你怎会这么巧就怀了身孕?” 郁贵妃原来就经常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没得允许呢,就坐在她的榻子上,那样子恨不得明天就想要试试坐在后位上是什么滋味。 “怎么不可能,昨天才叫太医看过的,说可能是个皇子呢~” 皇后冷着脸:“云大人早前已经被派往中军,没有太医院院士的会诊,岂是你说自己有了身孕,就是有了身孕的?现在就给本宫出去。” 郁贵妃就喜欢欣赏皇后此刻脸上阴郁的表情。 “云嫦。” 她似是已经得意的忘了形,叫起皇后的闺名来。 “你别仗着自己是皇后就敢对本宫大呼小叫...” 说着她贴近皇后的耳朵:“再过个十天半月,这后位上坐着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你!?” 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郁贵妃却笑了又笑:“招呼我已经打过了,你也快些将皇子的生辰宝册拿给本宫吧。” 后宫之中的嫔妃在怀有身孕后,都要上报中宫领取未出世孩儿专属的生辰宝册,记录其孕期到生产期间所有的吃食和药物记录。 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还要交由太医院确认脉象并记录在册。 只不过申领过后的生辰宝册都会先由专人填写和记录,直到婴儿出世后,才会交在其母妃的手上。 为的就是不让嫔妃在上面弄虚作假,混淆皇家血脉。 如今郁贵妃竟然堂而皇之地跑到皇后宫里讨要,可见她的身子到底是真是假,都有待查证。 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感叹她竟然如此不避讳地上门来要,真当自己倒了,她就是后宫之主了。 “郁贵妃可以仗着圣上宠爱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可是太后呢?他老人家能如此纵容你假借有孕,意图逼宫么?” 提到太后,郁贵妃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担忧,不过下一秒就完全被上位的欣喜而冲散。 “太后她怕是也早就对你失望了吧,换句话说,只要太子是云家的人,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在意皇后的人选么?” 皇后此时才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正在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就听宫人已经跑进门,大气上不来直喘的样子。 “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车队如今马上就要到锦城门口了。” 皇后脸上又白了不止一分。 “头前带路,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见皇后魂不守舍地往宫外走去,丹烟问郁贵妃。 “娘娘,就这么让皇后去看能行吗?” 郁贵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 “让她去吧,一个死人而已,还能看出什么花来?” 祝南星没有跟着大军一同回城,反而是猫在一辆小厢车内,死死地抱着言子卿的腰不肯松手。 “你再要不放手,我可能真的会以从事不利的罪过,被太子殿下入狱。” 言子卿摸着眼前人的头发,语气里是难掩的宠溺。 祝南星哼哼唧唧:“反正位列江湖前三的蝉衣阁都是你的,这个无奉无禄的教书先生,有什么好当?” 言子卿哑口无言,突然一股不知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星儿,等这次的事结束了,我们再办一次婚礼,你看可好?” 祝南星仰着头看他。 “好好的,为什么要再办一次?” “我想娶你。”言子卿眼中情绪万千:“以一个全新的身份。” 第120章 我竟然死了!? 祝南星直到看着言子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也没想明白他方才所说的,换一个全新的身份是什么意思。 当初成婚的时候,自己只知道他是书香卷的先生,太子的老师,现在多加了一个蝉衣阁主的身份。 难道他想这件事结束之后,就退隐江湖? 祝南星挠挠头,对了,最近都忙昏了头,她早该当面问问言子卿,为什么蝉衣阁会对严兵老将军留下的东西那么感兴趣。 而且以她近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早在夜卫巫发布对蝉衣阁主的暗杀令之前,他对暗卫似乎讳莫如深。 讲道理,即便之前偷养尸参,与曲毅合谋私炼秘药的那个官衣真的是夜卫巫的人,可也没有直接在他蝉衣阁头上作怪,以言子卿的性格,肯定不会事出无因,那他们之间的梁子又是怎么结下的呢? 他说的等事情完结,指的只是朝中有人勾结蒙鞑,暗害太子的事么? 还有太多的疑问找不到答案,祝南星干脆也不去想了,反正这次将计就计的主意是她自己出的,太子假死和言子卿获罪入狱都是为了引朝堂上那个幕后黑手现身。 如今太子的灵柩已经归朝,是狐狸早晚要露出尾巴来的。qqxsnew 于是她驾起小车,准备先回家将自己藏的那个油纸包找出来再说。 锦城的大街小巷,飞满了白色的纸钱,整座城似乎都沉浸在痛失一国储君的悲哀当中。 祝南星老远就看到凤鸾驾辇出城迎接,看到灵柩时,皇后甚至飞扑上来,抱着棺椁哭成了个泪人。 太子并非皇后亲生的这件事,祝南星也是在进宫时听说的,但见她此刻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真的是同太子感情深厚,还是为了自己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她远远地朝押入囚车的言子卿挥挥手,转而抄小路驾车回去了。 大抵是受到了太子薨逝的影响,祝南星就觉得整座城都笼罩在纸钱和沉香的压抑气氛当中。 可当她走着走着,直到了进了胡同口才发现。 好家伙,敢情这飘着白绫,挂着刺目白帐灯笼的不是别处,正是自己家的大门啊。 祝南星阴沉着脸,随手拽过一个围观的老乡。 “这家是谁过去了?” 那老乡一边往门里面张望,一边还哭天抹泪地道。 “是祝大人家的二小姐,听闻此前去蒙鞑边陲寻夫,一不小心被人擒了,可怜那医女小姐花容月貌,竟受尽折辱而死,听说连尸体都没要回来...哎...” 受尽折辱而死的祝家二小姐本人抽动着嘴角。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那老乡指指那灵堂中的人继续说道。 “当然是祝家的主母和大小姐了,一听说二小姐香消玉殒,祝家马上广发哀帖,这锦城中啊,受过二小姐一药之恩的人可不在少数,这不,大家听到消息,都赶来送二小姐最后一程...” 祝南星心说这红白事算是让贺氏这对母女玩明白了,半年之前才借着嫁女敛了一笔,如今这也不知是谁传回的消息,连真假都没确认,直接给自己灵堂都置起来了。 想必收敛了白事钱,就要去收铺子了吧。 祝南星见那老乡也算情真意切,可却在外面抹泪,不禁问道。 “那你们怎么不进灵堂悼念,却在门外堵着?” 那老乡原本心情就不佳,有些不耐祝南星一个劲儿地问,干脆抱怨起来。 “还不是夫人跟大小姐立的规矩,要想进门悼念者,得出二两白银换哀帖,这还不算上香钱和烧纸钱...” 说完他惭愧地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人里,几家都凑不齐一桩份子,只能在这升天路上,远远地看二小姐一眼,也算对得起她予我们的恩德了。” 周围有不少人都低着头轻声呜咽,肃穆哀悼的神色中,不乏也有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无可奈何。 祝南星这也算借贺氏母女的手,看到了自己的身后哀荣。 她伸手拍了拍那位老乡的背。 “好了,你们的心我感受到了,但下一次这种坑冤大头的事,不要再跟风了。” 说罢,她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贺氏这对母女真是作威作福到连“死人”都不放过。 那老乡还在寻思这人怎么如此说话,可抬头就觉得面前这个女子过分的眼熟,不出一会儿就张大了嘴。 “啊...这...那...” “这不就是祝家那位医女小姐嘛!?怎么活过来了?” 祝南星在周围一干人等诧异的目光中,迈向自家大门。 “站住!” 门前仆从的样子有些眼生,想必是贺氏临时雇来的。 “你有哀帖吗?” 祝南星看也没有看他:“没有。” 仆从不耐烦地指指大门边上专门为记账而设的桌子。 “没有哀帖的人不能进,想要的去那边排队,二两银子一张。” “笑话。”祝南星扬起下巴:“这祝家的白事,我祝家人参与难道还需要哀帖?” 仆从脑子也不大灵光,上下打量了祝南星一周道:“祝家的当家主母和大小姐都在灵堂内,二姑爷又身陷牢狱,你算是哪个祝家人?” “这话问的好...”祝南星指指灵堂上的那个纸糊一样的棺材。 “自然,就是‘死’了的那个。” 祝南星说着,不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仆从立刻好像见了鬼一样,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唇齿抽动着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鬼啊!” 那人叫嚷着跑出胡同口,临走前将大门口烧纸的铜盆都踢在了一边。 此时祝兰芝正一脸嫌弃地接过上香钱,刚点着没容得那人叩拜就用帕子掩住口鼻,催促其完事快走。 一边退还一边抱怨。 “真是呛死本小姐了。” 要不是为了挣钱,谁家会给一个野种置办灵堂,又脏又晦气。 只不过,门口这边动静越闹越大,自然就惊动了灵堂中的贺元容和祝兰芝。 “怎么回事,是谁在门口喧哗?” 祝兰芝原本就不愿意在灵堂中待,刚好趁机从屋内出来透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祝南星。 第121章 纸钱也是钱,你喜欢就拿去 “祝南星?”祝兰芝也同吃瓜群众一样,张大了嘴巴。 “你到底是人是鬼?” 祝南星向着她又踏前一步,不答反问:“你说呢?” 祝兰芝有些恍惚,她在得知祝南星前往边陲的时候,不是没有盼着她死在那里。 当太子欲刺和言子卿下狱的消息从宫中郁贵妃那里传来,却迟迟并没有祝南星的踪迹时,她跟贺氏就打起了回春堂的主意。 想的就是不管她到底死没死,至少在锦城,至少在祝家她不能活。 等到房子的地契到手,即便之后祝南星再回来,铺子已经改名易主,再想挽回也就来不及了。 原本她们的目的只有那间回春堂的,可是消息传出去之后,她来到祝南星与言子卿在锦城的宅院,准备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并捞走时,竟然看到有不少人自发前来拜祭。 于是能省则省置办了这个灵堂,怕被人问起尸首的事,干脆编造了一个死因,这样即便日后对不上,也可以说是前方传回来的信息有误,与她们母女两个无关。 可紧赶慢赶,竟然让原主赶上了自己的白事,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祝兰芝明显慌了手脚,面对祝南星的质问说不出话来。 可周遭前来祭奠却进不了门的乡里乡亲却忍不住了,一个赛一个高声地说道。 “这就是祝家二小姐没错,我老伴儿从三年前摔了腿,就一直在她这里看病,我认得她。” “是啊,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鬼怎么可能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肯定是人!” “没错,你看还有影子呢,是祝二小姐没错,二小姐没死,二小姐没死!”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挤进门来,祝兰芝生怕他们对自己不利,连忙上前握住祝南星冰凉的手。 “哎呀,妹妹,你看是嫡姐不好,听信了别人的谣言这才以为你...” 祝南星冷冷地将手抽回来。 “哦?不知祝大小姐是在哪里听得的消息?” 祝兰芝唯恐祝南星和在场的人不信,将自己的小姨,也就是郁贵妃的大名搬了出来。 “是母亲五日前去宫中郁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回来,说你有了意外我这才...” 五日前... 他们为了提前准备事宜做局,三日前才通报了各州县太子棺椁即将过境的消息。 若是在五日前就收到讯息,那就只能是经由内奸通传了的。 祝南星眉头一紧,早就猜到了敢跟蒙鞑勾结之人的势利一定庞大,只是没想到连后妃都牵扯在了其中。 祝兰芝不知她心里想的不止眼前这一桩事,一转话头:“不过看见你安然无事,当姐姐的我也就放心了,母亲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我这就先回去告知她。” “慢着。” 祝南星拦住她欲走的步伐。 “我可以不追究你意图私吞我府上财产和药铺的事,但...” 祝南星向着门外一伸手:“既然我还未身死,那就把哀帖和香火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带你去见官。” “你?!” 祝兰芝没想到她还不依不饶。 可是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自己来硬的肯定也讨不到好,于是换了软绵绵的语气。 “妹妹的声望高,前来悼念的人有那么多,我哪里能都记住差多少银两啊,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祝南星就将一本册子甩在了她脚边,正是此前在门外一边售卖哀帖,一边登记所用的账目。 “不如先从这上面的开始算起吧。” 祝兰芝原来打算统计收成的,此时成了祝南星退银的凭证,于是气道。 “我没有带那么多现银在身上。” 祝南星一把拽下门前的白绫:“还请各位互相转告,没领到退银的移步南苑祝府,有一个算一个,直到退清为止。” “哀帖上都是你祝南星的大名,要退当然也应当是你亲自退!” 祝兰芝为了这点银两,在破灵堂之中还跪了两日,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么退钱回去。 祝南星顺势从地上抓了一把纸钱递给她。 “给,拿去。” 祝兰芝嫌晦气,将她的手拍在一边。 “你这是做什么,咒我啊!” 祝南星眨眨眼睛:“祝大小姐见过‘死人’收真金白银的么?纸钱也是钱,要不我再都退一些给你?” 祝兰芝还想说什么,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乡亲们领钱咯”的话,瞬间人头攒动,将自己围在了一处。 连同那句“祝南星你给我等着!”的话语,也一并淹没在了鼎沸的人声当中。 祝南星不再去理会院中的纷闹,当即想起自从进门开始还没见到栀香的身影。 心说不好,不会被这对缺德的母女给卖了吧,于是在家里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的找。 索性,在杂物间找到了被捆住了手脚的栀香。 祝南星进门的时候,栀香眼睛都肿成了核桃,见到她家小姐下意识就哭。 “小姐,你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告诉栀香,栀香一定都帮您办到。”.qqxsΠéw 祝南星大步过来将人扶起来,用袖口擦了擦她花猫一般的脸。 “我以为只有贺氏母女傻,没想到连你也信了那鬼话,我死了谁给你找婆家?” 栀香吸着鼻子,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相信。 “小姐,您还活着?” 祝南星敲了敲她的脑门:“现在还活着,再饿一会儿就不一定了,手脚能动不?贺氏母女没有欺负你吧。” 栀香先是懵着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之后又摸摸祝南星的脸,触感柔软而温暖,一时间再也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就哇哇大哭起来。 “太好了,我还以为小姐你,呜呜呜呜!” 祝南星拍着她的头安慰:“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端端的在这么,以后长点心,别人说什么都信...” 栀香却哭得更大声:“要是旁人也就算了,那日我在外面阻止她们挂白绫白帐,见到就连莫大人都上了一份纸钱...” 祝南星当下愣了片刻,将栀香从怀里拉出来。 “莫大人?夜卫巫的统领莫怀?” 第122章 密信上是莫怀的字迹 “是啊,小姐向来与那位大人亲厚,我见他上门,就跪着求他帮忙找找小姐,可大人却让奴婢不要再找,也不要再过问,只当您已经去了。” 栀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然后递给奴婢一份纸钱就回去了,贺氏她们听说姑爷被下了狱,现在连莫大人都这么说,这才确信您已经身死的事实,变本加厉地捞银子。” 祝南星细细思索。 暗卫的眼线众多,以老莫的手段,要想确认自己的生死轻而易举。 可是就连他都默认贺氏母女如此借着自己的名声敛财,难道是从上次接取悬赏令之后,以为自己听了他无论成功与否,都退隐山林不要再回锦都的话? 不过既然她已经回来了,父亲药方的事是一定要去找莫怀问个清楚的。 打定了主意,她问栀香。 “祝兰芝和贺氏她们,有没有带走府里的什么东西?” 栀香摇头。 “这几天都在办丧事,还没来得及。” 祝南星点头:“那便好,你去将临行前,我交给你的那个锦盒找出来。” 栀香胡乱地将眼泪和鼻涕一抹,拍拍手站起身来走远。 不一会儿又小跑着回来,一手拿着锦盒的同时,另一手还端了一个点心果盘。 “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小姐你长途跋涉肯定饿了,先用这个上供的凑合一下吧。” 祝南星还真觉得腹中空虚,也不忌讳,伸手拿过一块枣泥酥饼狼吞虎咽了起来。 反正上供也都是给她准备的嘛。 她咬着酥饼,手上不停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张药方和一个半打开的油纸包。 目光在油纸包上游离不定,内心有些纠结。 前一段时间她也确实想要打开油纸包看个究竟来着,只是瞧见内里的字,感觉让人家猜中了想要偷看的小心思,所以又重新包好,放回了原处。 如今得知言子卿对这个东西格外在意,那颗躁动的心又无法平复了。 而且想到言子卿,不知为什么祝南星始终觉得他身上绕了层神秘的面纱,即便现在得知他是蝉衣阁主的事实,也依然看不真切这个人。 思来想去,祝南星咽下最后一口枣泥酥饼。 管他呢看吧,反正都让人猜到了,他没说不让看就是可以看。 祝南星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再一次打开那个油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封上了火漆的密信。 只是如果她早知道信上内容会引发的后果,一定憋死也会管住自己这双手。 栀香被绑了这么多天,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祝南星吃的有些噎得慌,捏了两块点心就想先去给她沏壶茶润口。 可才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碗碟碎裂的声音。 转头看,祝南星正呆呆地看着地上,手边是被锦盒砸碎了的点心果盘。 “小姐,小姐?” “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呀...” 祝南星仍是半天没有回应,直到栀香用手在其眼前挥了挥,才慢慢找回了意识。 “栀香...” 祝南星喃喃道。 “小姐我在呢。” 栀香紧张地看着祝南星的状态,见她身形有些摇摇欲坠上前搀扶。 “将这两个东西收好,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说罢魂不守舍地往门外走去。 “那小姐您呢?”栀香想要跟来,却被祝南星摊手阻止。 她忽然觉得被怀中什么硬东西给咯了一下,摸出来竟然是那块鹰头令牌。 “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我去问人要一个说法。” 祝南星只留下这么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快步出了大门。 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回想方才看到的那封密信。 内容不长,只有寥寥数字,可却包藏了七年前那桩镇西将军叛国案的关键内情。 而严老将军也是因为得到了这封密信,知道了当年整件事的细情,这才被人强行灭口。 据当年的信报上说,镇西将军萧肃同朵甘部族勾结,故意将大军引入圈套,以致十万西凉军于朵甘境内全军覆没。 可祝南星的那封密信,却是一个人写给西凉军的一个都尉的,让其根据指示在利用大军的指南车,将西凉军带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却压根不在朵甘,是在天朝边境的一个山谷。 那时的作战消息祝南星并不知情,但以从未听说过朵甘入境的消息来看,杀死西凉军十万人的,明显是自己人! 只是最后大军的尸体怎么又突然出现在朵甘,这点想必只有当年在背后操作一切的人,或者说写这封密信的人知道了。 虽然书信的人没有写自己的名字,但祝南星却对那运笔和落笔的笔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是每次接取悬赏令都能看到的,她的师父——莫怀的字迹! 南星自从护送严兵老将军回锦都受审那时,就觉得夜卫巫中不太平,尤其联系起最近发生的事,几乎都能与之牵扯上干系。 可无论事情如何进展,她内心里始终都没有怀疑过莫怀。 夜卫巫虽然在世人眼中,就是皇权的走狗,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但祝南星眼中的莫怀,却是个处世尚有分寸,恩怨分明的人。 由于暗卫只听从当今圣上的调遣,上可审皇亲国戚,下可拿奸佞宵小,权力之大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多少人怕就有多少人巴结。 但莫怀这个人却深居简出,独来独往,从不接见官员以私人名义的会面,当上统领之后更是严禁暗卫中人私收贿赂,违者情况严重的可就地格杀。 所以你可以说夜卫巫行事雷戾狠决,却绝不会拉党营私,随意诬陷忠良。 祝南星一向都这么觉得,直到这封密信出现之前。 她想要快些赶到夜卫巫,连同父亲药方的事找莫怀问个清楚。 越是思考,她脚底下的步子就越快,却不想身侧的马车已经疾驰到了近前。 车夫见此再去勒马已经来不及了,祝南星只感到身子被一股怪力拉扯到一旁,高扬起来的马蹄蹭着头发丝落在了面前。 “这回我算是真真正正地救了你一命吧~” 祝南星回头,就见云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第123章 哀家有事相求 车夫见他们两人愣神的愣神,驻足的驻足,没人管自己在城中超速一事,趁机驾着车就溜了。 云珩后知后觉还有点懊恼,在后面跳着脚抱怨。 “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看见你一次讹你一回!” 他一边说着,一边瞧祝南星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就去探她的脉搏。 “怎么了?上次差点被车撞了也没吓成这样...” 祝南星却将手抽回来:“我没事。” 说罢转身就要走。 云珩拦在她的去路上:“哎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毛病我忍很久了,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话还没说完就要走?” 祝南星今天是真没心思跟他逗闷子,沉着脸问道:“有什么事就说。” 云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不会还没回过家吧,连衣服都是分别那时的。” “你有事没事?有事就请当面说明,没事的话请恕我不能奉陪。” 说罢祝南星行了个欠身礼,绕开云珩接着往夜卫巫的方向走。 “我自是有事找你,但是...”云珩后撤几步,继续挡在她面前。 “但是?” 祝南星有些不耐烦。 “但在这里说话未免太过嘈杂,能否移步舍下?” 祝南星果断拒绝:“既然说话还要找地方,那看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云大人要想找人解闷,何不直接去春香楼更好。” 说罢拨开云珩的身子想要继续前行。 云珩察觉到今天祝南星状态有些异常,平日里就算再怎么不想搭理自己,至少会假模假样地应付,今天连这个功夫都没有,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于是他也不再吞吐,只用了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 “太妃过世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祝南星果然主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云珩。 “太妃她?” 云珩点点头:“就是你出宫那天发生的事,太医院得到消息时,人已经硬了。”.qqxsΠéw 祝南星虽然同这位太妃没什么姑侄上的情分,但好歹一起同吃同住了将近一个月,那是他父亲的胞姐,也算是祝家最后一点辉煌。 “怎么会?” 她皱着眉头,脸上惋惜和哀念明显,本以为自己就算出了宫,太妃继续像从前那样吃一些药性相克的食物,按照其身体状况,应该也能撑上一阵,不该那么快就撒手人寰。 而且之前她精神恍惚,身心皆疲,多半是身处深宫,心中还藏着药方这个巨大的秘密,但交给自己之后,明显已经有了改善,怎么还会如此突然? 如果不是太妃因为心愿已结,自行了断,那就应该是有人得知秘密有外泄的风险,杀人灭口。 祝南星紧紧盯着云珩:“你早就知道,却为何现在才对我说起?” 云珩摸摸鼻子:自家姑母老太太不让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爹刚从老太太那里拿来一盒新茶,听说祝大人有这么一个妙手的女儿,早就想见见你呢。” 祝南星略一沉思:“还请云大人,头前带路。” 云家是天朝四大家,又是太后的娘家,早就听闻府上不同一般,今天一见,祝南星才觉得真是不凡。 巨大外影壁,琉璃的瓦顶,深灰色的檐头,整个墙面的四条飞龙栩栩如生。 大门两侧分列两个石墩,赫然两座雄狮在目,狮王所蹲之石上,尽刻的牡丹凤凰,凤凰是鸟中之王,牡丹是花中之王,雄狮乃万兽之王,也便喻为“三王狮”墩。 总而言之一句话,处处都显示着派头。 云珩在前头引路,很快就来到了后院。 如果说云府门头的关键词是气派,那么后园的关键词就是雅致。 红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将一座小型花园,围在了当中,身处园中异香扑鼻,祝南星瞥见这花园当中竟然还有平日里用得到的药材。 园中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其间复杂掩映着的小路更不必说。 院中又有甬路互相衔接,山石点缀,两三间小小的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 祝南星被带到了一处凉亭间,锦城的盛夏虽然暑热,但身在其中倒也觉得阴凉沁人。 口鼻之中偶有香氛流过,祝南星挑眉,看着在一旁站定,尚未落座的云珩道。 “云大人到了自己家都这么拘谨,想必今日要见我的不是令尊吧。” 云珩当即有些惊讶:“哦?可以见得。” 祝南星顺着那股子香味,从床几椅案的角落拽出一个香盘,上面还留有一层未烧尽的残香。 “月华冷沁花梢露,芳意恋、香肌住...”祝南星将那香放在云珩面前的桌上。 “这古龙涎产自海上,历经上百年才能成香,价格非常昂贵,因此被称作海上浮金,一直以来都只进贡皇家御用。眼前这个加入了鸢尾根和芫荽调制,沉静庄重的香甜味道给人以雅致和惬意,一般以女性所用者居多...” 说着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咳,连忙转身向着台阶之下的屏风欠身行礼。 “民女祝南星,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话音刚落,就见那屏风后面步出一人。 “早知道你这丫头聪明,可没想到这样也能猜出是哀家到了,真是不简单呀。” 云珩见太后露面,忙上前顶替了嬷嬷的位置搀扶着,一边朝祝南星眨眨眼睛。 “本朝有规矩,后妃不能擅自出宫,这次姑母只是想家所以回来看看,祝小姐就只当是见了个寻常的长辈,不要太过拘礼了。” 祝南星岂会不知道他这是故意卖了个口实给自己,以便让自己放心询问有关太妃的事情。 “南星受云院士所邀,过府商讨太医院进药之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太后满意她的说法,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好了,想必太妃的事,你已经听云珩说过了,这次叫你来是哀家的主意,实在也是有事相求。” 第124章 这就叫谈判吧 什么样的事,竟然能让高高在上的太后,说出有事相求这样的话。 祝南星登时觉得这趟可能又趟进了浑水里,不过想想那封密信,再回忆回忆那张药方。 自己恐怕早就深陷泥潭之中了,还在乎多上个一件两件么? 于是她再一次端庄地正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折煞南星了,如有力所能及,自然倾尽全力。” 太后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说道。 “想必入宫那段时间,你对太妃之事也有过一些了解的,是哀家看护不到位,以至于其遭奸人谋害,若是如今哀家告诉你,有机会为你的姑母报仇雪恨,你可愿助哀家一臂之力?” 祝南星没猜错,太妃的的确确是被人害死的。 “南星能做什么?”祝南星小心询问着。 “太妃出事前,可与你说起过什么?或是交给过你什么东西没有?”太后问。 祝南星眼睛一转,随即想到也许今年的七巧节宴会在瑶华宫举办,也并非是纯粹的巧合。 她看看太后身边的云珩,知道那天去太医院查找药方的事,一定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太妃确实曾经将一张药方交给我,可南星才识学浅,遍查医书,也没能查到方子是何功效疗用。” 太后从袖口翻出一张药方,递给祝南星。 “可是这张方子?” 祝南星接过药方一看上面的药名,与自己手上那张并没有什么区别。 幸好那天自己查看完太医院的备案后,将开方子的人和受用人的姓名都抹去了,如今太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张连药引都缺失的普通药方而已。 “正是。”祝南星回答道。 这时候太后的眉头深深地拧在一处。 “竟然连你也不知道这药方的功效...” 祝南星趁势刺探内幕讯息,如今这个局面,知道的相关内情越多,越是对理清头绪找到真相有利。 “敢问太后为何如此在意这药方,它与太妃和祝家,又有什么关联?” 太后低着头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祝南星的问题。 片刻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仟千仦哾 “事到如今在掖着藏着也没什么意思,当今太子不是皇后亲生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祝南星点点头,继续听着下文。 “当今圣上福泽缘浅,即便后宫佳丽三千,可却子嗣凋零,即便偶有后妃诞下皇子,也都英年早夭,至今没有一个活过三岁...” 太后好歹也是当年后宫争斗的王者,见云家的女儿即便坐上了皇后之位,但是由于多年来未曾有过嫡子,在朝堂上,受那些言官的声讨,在后宫中,以郁贵妃为首的后妃们对其皇后宝座虎视眈眈。 眼看着圣上身子孱弱龙体欠安,恐有朝一日他倒下后江山旁落他人,是太后找到他,替皇后与之做了一个约定 那就是将皇后胞妹的孩子,改了姓氏过继到自己膝下抚养,立为太子以稳定当时的朝纲,并以十年为限,如若期间皇后再次孕有嫡子,则顺理成章的改立为太子,若没有这个福分,就择能者居之。 如若两项都不成立,那么现在云家的这个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 这段往事在后宫中不是秘密,如今十年之约就要临近,皇后肚子里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所以有些妃子就开始联合朝堂上的官员打继任太子的心思。 太后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郁贵妃的野心,并且在通过调查后,掌握了一些朝廷大员的暗中密谋,其中太妃手里握着的药方就是关键性的证据。 太后回忆起往事,有些不堪回首的感觉。 “当年哀家与太妃曾经就皇后的位置有过竞争,关系并不好,所以当面请求她将所知道的内情告知时,遭到了拒绝,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消息走漏,那些人也知道了太妃手中证据对自己不利,多次暗中加害,哀家一介女流之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只能多跑多走试图保护,没想到最后还是...” 说着她有些摇摇头,脸上神色虽然不好看,可看上去更像是丢了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只有可惜没有哀思。 祝南星听明白了,合着就是太后去找太妃,想要利用其手中的证据扳倒暗中觊觎太子之位的朝臣,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 可是太妃一直坚持父亲对其的警告,就是死守着秘密不站队,太后没办法之下,只能先想尽办法留着她的性命,慢慢再做工作。 所以祝南星见到的明德太妃都已经虚弱到那个份上了,性命俨然沦为了争权夺利的工具,既死不了,也活不成。 “如果能知道这张药方是做什么用的,或许就能知道那些人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其阴谋败落伏法之时,你自然也就能告慰明德的在天之灵了。” 说着她拉过祝南星的手。 “我听珩儿说了你在中军当中勇救太子之事,也知道你们后面将计就计的谋划,不过老婆子的提议是,数罪并罚以给其致命一击。” 祝南星心说你想的倒是美,将与自己的势利根除殆尽,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还不都是你太后一个人说了算。 之前拉拢明德太妃不成,现在想继续糊弄自己站队,这老太太已经把持后宫这么多年了,到这个年纪了还不肯放手,权力富贵当真有那么大的诱惑力,能叫人迷失本心,无法自拔? 亦或者始作俑者本就是她,不能让证据旁落别人手里? 祝南星当下有些琢磨不透。 太后见祝南星迟疑着不说话,继续又道。 “你是祝大人的女儿,又医术卓绝,要想探查药方的功用,没人比你更适合了,当然,老婆子不会白白让你忙活,就如你来时所说,以后太医院用药一切用药,都由你回春堂说了算!” 说罢还觉得不够,继续道:“奥对了,还有你那药贴,听闻效果不错,明日就叫珩儿以太医院的名义起草备案,只许你回春堂一家可以售卖。” 第125章 阴毒之计 祝南星原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太后竟然当真将太医院的用药渠道交给了自己,还连同药贴的独家售卖权,一并授予了回春阁。 依照祝南星的奸商性子,如果以前有这等好事一定先揽下来再说,虽说只是了解药方的用途,可如今要是答应了下来,难免要被太后拉到她们一伙当中。 别看现在老太太说得热络,她又没有背景,到关键时刻一定就会被当成弃子,第一个抛出来背锅。 太后见祝南星仍然迟疑着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够丰厚,想了想又说。 “若你觉得还是不够,现如今东宫中太子妃之位尚缺,哀家可以替你做主,嫁进我皇家,不仅不必担心受人欺凌,就连未来皇后的位置,也可以是你的。” 前提是你要帮太子保住他现在的位置。 “姑母!” “太后!” 此话一出不光祝南星,连云珩都大吃了一惊。 “姑母,这事是不是还要从长计议...” 太后却打断他的话。 “哀家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虽说那先生确实才学卓绝,可到底一介白衣,你们还是没有经历过不懂,要想在当世立住脚步,谁都得谋个一官半职...” “太后请听南星一句。” 祝南星看太后价码越来越大,连未来皇后之位都可以轻易许诺,这样子是势在必得啊。 “药方之事即便太后不说,事关太妃之死,南星也会想办法弄明白,只是我同夫君情投意合,太子妃之位也万万不敢妄想,只有一事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明显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耐下心来听她的条件。 “你说。” 祝南星思虑再三才张口。 “等揪出刺杀太子的元凶,查明药方的功用后,请太后做主,以太医院的名义收购回春堂,准许南星和夫君,远走萍县老家度过余生。 太后定睛瞧着祝南星,仔细辨认着她话语里的真假。 祝家虽说是官宦世家,可世代从医,坐到最大的官也无非就是太医院的院士,好不容易有飞上枝头的机会,这丫头竟然选择激流勇退? “你可想好了?” 祝南星听着太后的问话,当下才知道为什么临行边陲之前,莫怀让自己远走高飞不要再回锦城,因为有些事情一旦沾染,脱身事外就成了最大的恩典。 “请太后成全。” 祝南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只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要为父亲,为太妃,为自己不明白的一切讨个说法。 “罢了,你既然有这个心,那哀家也不再强求什么。” 太后嘴上应着,可却叫云珩去扶跪在地上的祝南星。 祝南星在他伸手的同时,已经快一步站起身来。 “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看了看她又说:“知道你这是退以求哀家心安,可哀家不是鸟尽弓藏的那种说话不算话之辈,不妨把条件放在这里,若有一日你后悔了,自可以再前来兑现。” 祝南星只欠了欠身,就在婢女的引领下,往云府外面走去。 云珩看着祝南星走远了的身影,有些不忿地对太后说。 “姑母,您当初可是答应了把人许给我的,这才多久就变卦了。” 太后斜了他一眼。 “她连太子妃之位都不屑一顾,能看上你一个区区太医院的院士?” 云珩将近日得的折扇一摇。 “我说姑母是打对了算盘可是算错了人,关于那言子卿的身份,侄儿探查之后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姑母想不想听一听?” “哦?” 说着,云珩凑到了太后耳边,声音小得即便是淙淙流水,都足以盖过了去。 祝南星还是决定在回家之前,去一趟夜卫巫。 可到了却并没有见到莫怀的身影,手下的人说,莫大人接到密旨,连日来都早出晚归,想要找他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即便如此,祝南星还是决定在他办公的书案处稍等片刻,就算等不到人,也能看看他最近忙于什么案子无暇分身。 桌上正好有一封未写完的信,祝南星望向那字迹,不得不将此前的密信联系起来。 据她所知,无论是萧肃还是西凉军,都跟莫怀划不上一点干系,他有什么理由去陷害一个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于死地呢? 还是说他也是被人利用,亦或是受人指使? 可夜卫巫向来直接听从天子的直接调遣,谁还能威胁得了他不成。 她随意翻看着莫怀的书案,心中的疑问没有解决,倒是发现了一张纸上,画着一个巨大的萝卜形怪物,俨然就是自己之前见到的尸参。 页底竟然还留有页码,好像是从什么书上撕下来的似的。 想到尸参原本就是在那本南慕国的医书——南毒秘钥中记载的,而且就连纸张也有相似之处,她微微惊讶,莫非这医书原来竟不只一本? 其中一本被当时当随从军医的父亲获得,也就是自己手上的这本,还有其他的,被莫怀偶然所得,所以这起于南慕国的怪物,才会出现在天朝的地界。 至于用处,那就不可细数了,或者是解毒,或者充当药引入药都有可能。 提到药引,祝南星不禁联想到那张药方,如果配以尸参入药的话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这么想着,祝南星顺手就将纸张翻了过来,上面依旧密密麻麻写着不少药物的名字,仔细一看,不正是父亲所开药方上的种类吗! 而且已经不用祝南星再另作调查,就在这张书页的最后,赫然写着:食用可致幻的功用。 此时即便再傻的人,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有人传密信给西凉军校尉,让他在指南车上做手脚,将大军引到一处山谷截杀。 之后又派人将尸体运往朵甘,造成了将军萧肃勾结朵甘,致使十万西凉军惨死的假象,将叛国罪栽在他身上。 回锦都受审之时,因萧肃铁骨铮铮拒不认罪,就利用尸参入药,喂其喝下令其致幻,在不知不觉中认下罪状,把自己和整个的萧氏一族都推上了断头台。 第126章 夫君还有一身马甲? 大理寺监牢就坐落在皇城之外,在锦城中也算是繁华地段。 墙外阳光明媚,牢里腐臭发霉,没有经历过牢狱的人们无法想象,仅仅一墙之隔,环境相差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潮湿阴暗的地牢中,冰冷刺骨没有一丝生气,细窄密闭的牢房铁门缝隙处,连一只手臂都伸不出,四周高耸的墙壁上面斑斑驳驳,潮臭味道四溢呛鼻,如同绝望的气息直达人的四肢百骸,好像头顶时刻拉扯着一根快要断了的神经。 言子卿盘腿坐在一边的稻草上,即便在如此不堪的环境中,仍然能感受他的从容与镇定。 身上的袍子有些破损,血痕般般,看来是经过了一番审问。 远处的牢门作响,脚步声慢慢向自己这间靠近。 他半抬起眼睛,见是一个眼生的狱卒,越过前面鬼哭狼嚎的声音,打开牢门将饭菜依次放在了桌上。 “言子卿,想通了没有?好酒好肉在这里放着,只要说出你为什么勾结蒙鞑暗害太子就能吃,我要是你,才不会受这皮肉之苦,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你说你坚持个什么劲呢?” 言子卿闭上眼睛。 “大理寺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规矩,一个没品阶的狱卒也能审讯太子身边的人。” 狱卒“嘿呀”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太子?呵呵...”他的笑声在这阴臭的牢房中尤为恐怖瘆人。 “太子现在在哪呢?嗯?”狱卒凑近他:“你也就是个布衣白丁,投入大理寺不过是因为你所犯之罪与皇族有关,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说着,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捏了几颗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送去,连腰间的令牌露在外边也全然不知。 “即便是太子还在,他连自身都难保,还有功夫搭理你?别开玩笑了,依我说啊,这里有酒有菜,咱们一边吃着喝着,把活干了就完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狱卒的腰牌与大理寺的不同,言子卿当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只是看在眼中不点破说明。 “案情尚未询问清楚,就私自定罪,阁下怕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吧。” 狱卒听了笑笑:“这你就不必管了,要怪就怪自己太自负,没那个本事却非要揽这个差事。” 说罢他满倒了一杯酒,品得啧啧出声。 “想当年这牢里还关过一个硬骨头,到最后怎么样?该招还不是也招了。” 言子卿本来一直面无表情,没想到这句话说完,身子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狱卒只顾着饮酒说话,不曾留意言子卿如此细微的动作,而后似乎不满意只有自己喝,也端了一杯到言子卿面前。qqxsnew “行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要被抽成烂鱼我也拦不住,这杯酒权当我来送过你,请吧这位先生。” 言子卿冷眼瞧着他,竟破天荒地接过他手中的酒盅。 狱卒见或许是自己的劝诫有了作用,双眼神采奕奕地盯着言子卿的动作。 就在这时,牢门又是一阵响动,狱卒生怕自己被人发现一样,忙站起身来,连言子卿是否饮下那杯酒都没功夫确认,灰溜溜地锁上门离开。 言子卿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动作也是慢条斯理,等待声音平静下来,瞥了一眼角落的阴影处,才幽幽出声。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叙?” 角落中有一团影子动了动,随之闪出个人来。 不是别人,正是祝南星等了半天都不见人的夜卫巫统领,莫怀。 “若你不回来,该还有一线生机。” 莫怀的脸依旧冷硬,连说出的话都带了一丝阴寒的味道。 “果真是暗卫...”言子卿抬眼看了看来人腰间的鹰头腰扣:“你可是来确认我有没有饮下那杯毒酒的?” 说着将端着酒盅的手一翻,里面的琼浆玉露就洒落在地牢阴湿的地上。 莫怀不置可否地看着言子卿熟悉地操作着酒壶的暗格,斟满一杯端在手上,仰头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只是阁下不知同样的套路只能用一次的道理么?” 莫怀一半的身子还在阴影中,阴阳两副脸孔看起来有些诡谲:“你的样子看起来倒有些面熟。” 言子卿不知不觉中已经捏紧了拳头。 “看来阁下不光好手段,也有一副好记性。” 如此一说,莫怀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猜得没错。 “你是镇西将军萧肃之子,萧暄。” —————————————————————————————— “什么?你说言子卿竟然是多年前那个叛国之将萧肃的儿子?!” 云府后园中,太后听了云珩的猜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珩却一脸十分中有八分可信的样子。 “当年叛国案后,萧家一门斩首于锦都,尸体仅用草席卷了弃于城郊,由于无人收敛以至于争相被野狗扑食,几乎没有完整的尸骨留存。” “加上萧肃当年认罪认得不明不白,坊间有传闻说萧家冤枉,所以亡灵在弃尸之地盘旋不去昼夜号哭,人们就将那个地方起名为将哭塚,常常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尸体、死去的婴孩儿甚至死猫死狗也扔在此处,慢慢就形成了乱葬岗。” 云珩慢慢解释着,就怕有所遗漏。 “原本时间久远人们也就将当年的事渐渐忘却了,可近一年时间里却频出闹鬼的消息,有的说看到尸体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有的人说半夜路过能看到有鬼坐着数自己的骨头,反正奇怪的事层出不穷。” 太后也有印象,当时还听云珩当怪事趣闻提到过,于是点点头,继续听云珩说着前因后果。 “侄儿当时还派人去查验过,确实有一些刨过的土坑,而且几年以上的沉尸消失不见,于是猜测有人在寻找萧氏一门的骸骨,而那时正是这位言先生,刚刚在锦城崭露头角的时候。” 太后觉得这个说法证据不足。 “可当年萧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都登记在册,监斩要一一对照不可能还有漏网之鱼,何况还是萧肃的独子,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第127章 先生,小心偷家! 具体情形如何,云珩也不得而知。只是说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言子卿绝对不是普通教书先生那么简单。 太后若有所思:“所以太子此番去边境平息祸乱,你才坚持主张他将人一并带到蒙鞑去?” 云珩点头:“正是,蒙鞑之祸在我朝由来已久,诸将都对其打法琢磨不透,除了久与之为邻,互相了解的西凉军外,谁还能如此准确地击其要害而退之呢?” 太后也觉得所言有理,但随即有些怪云珩自作主张。 “仔细想想,那孩子眉宇间确实有些像已故的萧肃,可是他到底是叛贼之子,你不事先对哀家说明,反而任由他跟去边陲,如若其想要对太子不利,那我们岂不更加被动?” 云珩轻摇手中的折扇,而后盯着扇面有些出神。 “萧家百年忠骨,他隐姓埋名如此,定是为了查清当年案件的原委,告慰萧氏一门的亡魂,我们手中不就攥着一份那位的小辫子么?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太后明白了云珩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他主动接近我们,是察觉了云家人手上有当年的线索?” 云珩点头:“很有可能,只可惜太妃还是去了,祝南星手里空留有一张药方,也不知晓内情,不然借着这次针对太子出手的机会,也许能撼动那棵大树也说不定。” “我觉得朝堂上觉察到他身份的不止我一个,所以要想利用这个有效的人证,我们还需帮他洗刷身上的不白之冤才行。” 太后略微沉思:“可这跟祝南星又有什么关系?恢复了他的身份,那小女人不正好有个世家子弟的夫君?” 云珩唇边攀上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能甘心夫君是为了刺探案件内情才与自己成婚的吗?” 太后一脸不相信:“他未必就知道那祝南星手里有...” 说着话,她看云珩笑得潋滟,知道他绝对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 云珩却故意卖起了关子。 “我们这一箭射出,姑母就等着看能中几只雕吧。” —————————————————————————————— 大理寺牢狱。 言子卿不知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打上了祝南星的主意,全部注意力都在面前这个神鬼莫测的暗卫身上。 他极有可能跟眼下这桩勾结蒙鞑刺杀太子的案件有关系外,甚至还参与当年萧肃案的审讯。 莫怀见言子卿没有否认,而且也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当即皱了皱眉。 “太子当真薨逝了?” 言子卿挑眉:“看来大人反应很快嘛,不知当年审问我父亲的时候,心思是否也曾经如此玲珑。” 莫怀一向不愿解释,可是面对萧将军之子,又是爱徒祝南星的夫君他还是开口了。 “当年负责审讯之人,是昔日夜卫巫的统领裴见,我那时只是副使,没有权限过问此等案件。”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而且脚程之快令人咋舌。 “副使...” 言子卿当下意识到这人不是裴见,而是现任夜卫巫的统领莫怀! 那当年的事也是... 回忆起祝南星曾经在谈话间,有意无意地偏袒向他,言子卿不敢多想,可眼下还没有探明口风,又怕错失了这个引蛇出洞的机会,再三思索之下,还是放出了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就在他这么一晃神儿的功夫,莫怀俨然已经即将走出大理寺的牢门。 幸好之前早有太子的卫队埋伏等待,这才没有让人顺利溜走。 阴暗的监牢瞬间被点燃的火把驱走阴霾,莫怀的这张脸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比他此前躲在阴影间看不真切时,要显得更为戗硬无情。 此刻面对着众多持刀侍卫,他更是阴下脸。 “你们可知我是谁,夜卫巫要走,也敢拦着?” “他们不敢,那朕总有资格吧。” 一抹明黄的身影在牢狱中出现,声音响起之时,连莫怀都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臣,夜卫巫统领莫怀,参见圣上万岁。” 中年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锦绣,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无风而动,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孱弱,可却自带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莫怀啊莫怀,你可知罪?” 莫怀脖子侧面的青筋绷了绷:“还请圣上明示。” 皇帝眯了眯眼睛:“来人,将桌上的那壶酒拿来。” 此时言子卿正好在旁,顺势将酒壶拿着走出牢门,交在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手里,也正姿跪在了一旁。 皇帝左看右看,发现了把手上面有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小孔,他走到墙边,按住小孔将酒倒在了一旁的杂草堆中,被几只饿得饥不择食的灰鼠舔了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活蹦乱跳争抢舔舐酒香的灰鼠,已经口吐鲜血而亡。 皇帝指着此番景象问莫怀。 “还要朕继续说下去吗?” 莫怀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又以眼神示意,一个狱卒被侍卫带上前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当场。 “你且说说为何这大理寺的狱卒,身上会有你夜卫巫的腰牌?” 此时莫怀还没有说话,那名狱卒明显快被吓破胆了,一股脑儿地交代出来。 “圣上饶命,饶命啊,这一切都是统领大人叫小人做的,小人也是受其逼迫不得已才为之啊!”.qqxsΠéw 圣上任其哀嚎不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言子卿身前,先将人扶了起来。 “先生为了我儿受苦了。” 言子卿当即回答:“圣上言重。” 莫怀见此情形,只能开口试图辩驳。 “臣听闻太子殿下薨逝,觉得这位先生身份有异,欲在圣上问起之前先行了解一番,至于这狱卒身上的腰牌从何得来,臣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 皇帝显然并不接受这套说辞。 “难道夜卫巫的管理已经如此松散不堪,连只有副使及以上职位才能配有的鹰头牌也能随意得到?” 说着,他来到莫怀的跟前。 “你可当真是丢尽了朕的脸面。” “我曾听人说当年西凉军镇守蒙鞑边境,萧肃的独子萧暄年仅十一就挂帅领兵,途中曾经被蒙鞑人擒获,鞭笞受尽在其背部留下不少伤疤,被救出后还曾经受到当今圣上的接见,表彰其小小年纪就有英雄气概,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第128章 各自为营 莫怀对以上提出的两点,无可辩白。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半天才对身后道。 “人家既然都已经猜到太子薨逝是诈,你也别掖着藏着了,出来吧。” 话音落地,太子和大理寺卿在内的多名朝廷官员相继露面。 “儿臣参加父皇。” “臣等参加圣上。” 皇帝似乎是觉得这么人在一处,地界未免显得过于拥挤。 于是对大理寺卿招招手。 “这里是你的地盘,给我们君臣几人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吧。” 大理寺卿恭恭敬敬:“回圣上的话,公堂早已准备就绪。” 皇帝点点头,于是对众人说。 “也好,这大理寺的公堂,朕还从来没有来过。” 虽然相比皇室中的朝会或者上书房简陋许多,但好歹宽敞明亮,比时时闻着那阴酸腐肉的味道强多了。 言子卿与莫怀位于公堂中央,朝臣们位于公堂两侧,倒是真有几分上朝的味道。 太子当先伏跪在地。 “父皇明鉴,儿臣此次平息蒙鞑祸乱虽大获全胜,但途中不止一次受内奸影响,险些送命,受先生及其夫人指点,诈薨以引出背后主使之人实在是不得已而为,还请父皇恕儿臣不敬之罪。” 皇帝抬了抬手。 “念在你事先全权报予朕知,不必多表,堂下这个可是你们所言的真凶?” 太子看了看莫怀。 “回父皇的话,此人先是勾结蒙鞑,意图致儿臣于死地,又指使属下冒充狱卒,向先生递送毒酒灭口已是事实,心思叵测令人胆寒,只不过暗卫向来由父皇御用亲调,旁人没有审讯权利,儿臣斗胆请父皇请详加查问。”仟千仦哾 皇帝皱了皱眉头。 “莫怀,你可有什么说辞?” 莫怀只是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皇帝执政多年,看出言子卿好像对此事有不一样的看法,于是问道。 “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言子卿听到皇帝转而将话头引向自己,内心中其实纠结万分。 一来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开始皇帝只是就夜卫巫的管理松懈提点莫怀,想来可能并没有就认定,毒酒和刺杀之事一定就是他所为。 直到那名狱卒攀咬,而后太子的话,才让皇帝不得不有所怀疑。 所以皇帝本人只怕也是相信莫怀的。 二者即便不明白祝南星和莫怀的关系,但无论是她多年来身为夜卫巫的赏金猎人一事,还是她对于莫怀深信不疑的态度,都表明二人的关系不一般。 如若让莫怀不明不白地背上勾结蒙鞑,刺杀太子的罪名,他也没办法跟自己的夫人交代。 想到这里,言子卿还是决定给他一个自述的机会。 “回圣上,此事尚有疑点,若直接说莫大人就是勾结蒙鞑的元凶恐会令其不服。” 他此话一出,太子有些着急。 有些小声地对其发问。 “先生这是何意,莫怀有罪是铁定的,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什么疑点的?” 皇帝十分不满太子这种公堂之上交头接耳的行为,打断他们。 “你说说有哪些疑点?” 言子卿先向太子叩拜后,才将自己的看法,对众人说了出来。 “首先就是在边陲,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其与蒙鞑人勾结,而且由内奸传回的信鸽与密信并没有找到。” “其次就是他完全可以收买真正的大理寺狱卒,让其毒酒带进牢狱再引导我喝下,这样难道不比差人冒充风险要低很多?” 言子卿说着,随即看向莫怀那张冷硬的面孔。 “还有第三,身为暗卫统领,真的有必要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亲自前来确认我的死活吗?” 而且结合莫怀出现的时机,言子卿甚至觉得说他是来阻止自己喝下那杯毒酒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剩下最为关键的一点,他犯案的动机何在。” 这几个疑问提出后,那些个平日里受尽夜卫巫气的官员开始了对莫怀拉踩。 当先出来的就是锦都府尹。 “此言差矣,夜卫巫行事不同我们一般的府衙,向来是确保万无一失,亲自前来确认也没什么奇怪。” “是啊是啊。” 说着一位大理寺士丞为了替自己人说话,也随即帮腔道。 “我大理寺的狱卒岂是那么好收买的?相比较之下,用他自己的人要更放心一点呗。” 言子卿看看那个还没审,就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的假狱卒。 把事交给这种货去办,能放哪门子心? 这时一个看起来官不如前面这两位大的,怯生生地开口。 “内奸不是已经被你们抓住了么,干脆提上堂来对峙不就能一清二楚了?” 皇帝闻言,看着堂下众人道。 “人现在何处?” 众官本以为站出来的会是大理寺卿,可没想到却是太子。 “回父皇的话,为了防止有人暗害,我们将人暂时藏在了棺椁当中。” 众官:... 这主意可够损的。 言子卿浅笑,能想出这种鬼马主意的当然是祝南星。 皇帝只是闭了闭眼,就让人去将内奸带上堂来。 太子同侍卫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等待那人再回来之时,已经满额头都是汗。 “回...” 他说话的时候明显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吓得。 “回太子,回圣上,人...人他...” 太子恐怕事情不好,忙问:“人怎么了?” 侍卫这才说:“人已经断气多时了,尸首就放在了公堂之外。” 众人皆大惊失色,就连言子卿也拧住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是死了...” 太子喃喃自语。 皇帝却一挥手。 “抬上堂来。” 大理寺卿也适时地向身后属下传话道。 “快去将仵作也找来。” 等到尸体就位,仵作也姗姗来迟,随即得了圣上的准许,就在这公堂之上开始验尸。 这边对峙的人已经死了,太子一方唯恐事情再横生枝节,干脆对皇帝建议,现派人将莫怀家中连同夜卫巫的所有资料都查抄起来,以免被人再毁去关键性证据。 祝南星此时还在夜卫巫当中,莫怀的书案前,对着那纸南毒秘钥的残页愣神。 侍卫冲进来时,大肆搜捕,竟然连同她也带到了公堂上。 带到了众官和言子卿的面前。 第129章 敢在我面前扶我夫人? “圣上有旨,夜卫巫统领莫怀涉及勾结蒙鞑,刺杀太子,下狱大理寺并着令内卫没收全部书卷。” 祝南星一路上都在回想刚刚侍卫到时所宣布的话,直到被一并带上公堂,被醒木一拍,才发现言子卿正满身是伤,眼中却全是担心地看向自己。 “你是何人,在夜卫巫中做什么?” 对祝南星的突然出现,皇帝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祝南星倒也不是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而胆怯回禀,只是信息量太大,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沉默了许久的莫怀终于开口道。 “此人是回春堂的掌柜医女,是臣近日来旧疾复发,诏她来夜卫巫诊治的。” 莫怀隐去了祝南星是赏金猎人之事,连她是祝庆环之女都没有提。 言子卿和皇帝都看出了他的袒护之意。 “要说这位医女掌柜可不简单。” 云珩即便在面圣之时,整个人也恣意随性。 只见他今日换了件颜色跟言子卿很像的长袍,不过言子卿喜月白,而云珩却身着井天蓝,明明都是浅而淡的蓝色,月白透彻而井天灰蒙。 他上来先是给皇帝行了一礼,而后又依次对太子和各位朝臣点头示意。 那样子活脱脱的纨绔公子一名,狐狸眼上挑着带了些玩世不恭,是以祝兰芝为首的锦都城小姐们最想要嫁的人选。 公堂正在议事,他未有通传就敢直接上堂来,从皇帝脸上却没有一丁点不悦的神色来看,一定平时就很受重视和宠爱。 皇帝见他卖关子,于是问道。 “你说这女子的身份不简单,是什么意思?” 云珩看了看一脸紧张的祝南星。 “此女是前太医院院士,就是我师父祝庆环之庶女,明德太妃的侄女,闺名南星,年初嫁予咱们太子身边这位军师先生为妻,也是这次计划的提议人之一呢。” 莫怀不提有关祝南星身份的,有人却一上来就一股脑儿地全补充了出来。 “原来竟是祝家之后。” 皇帝这时对祝南星虽说没有另眼相看,但是总归不像看犯人似的了。 云珩伸出手摊在祝南星面前,显然是要她搭着起身回话的意思。 可祝南星却并不想理他这茬,云珩就兀自举了很久,才尴尬地小声对祝南星说。 “好歹给个面子,咱们俩这么僵持着,最后不好看的可是你夫君和当今圣上。” 祝南星心想你这套歪理别想在关键时刻给我使绊子,伏身叩拜后,口中念的是“谢圣上恩典。”仟仟尛哾 言子卿下意识地挑挑唇角。 这一细微的动作没有落进起身的祝南星眼中,却被转头的云珩看了个满眼。 狐狸心想:别得意,看一会儿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皇帝打眼那么一扫,就知道了三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猫腻。 云珩那是个无腥不欢的主,莫不是看上了这位有夫之妇的小女子? 云珩接着说道。 “不过堂兄误会了,我说这位医女不简单指的不是身份,而是医术,老祝大人就已经有妙手之称了,这位祝二小姐,用神医圣手的称号都不为过。” “哦?竟有此事?” 祝南星瞪了云珩一眼,连忙谦虚道。 “南星不才,不敢当云院士谬赞。” “怎能是谬赞?”云珩接着说:“姑母还说有机会让祝二小姐再进趟宫,给她老人家也保养一番。” 皇帝当即想起来了,太后确实提起过一个祝姓家人妙手回春,前段时间在后宫中流行的药贴,好像也是她的杰作。 不过他也是有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有意无意地说。 “云院士可不常当众夸人。” “咳咳...” 听到言子卿轻咳,祝南星当即被这微妙的气氛弄得,背上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众朝臣:哎?刚才案子说到哪了? 皇帝见扯得远了,适时地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夜卫巫不是你这样的女子所去的地方,下不为例。” 说着他又问负责查抄的侍卫。 “可找到与内奸通讯的密信?” 侍卫长上前回话:“回圣上,大部分都搜过了,没有找到。” 太子有些急切。 “如此重要的证据,肯定早就销毁了,怎么可能在身边留着?” 祝南星听到密信两个字,暗暗攥了攥拳头,侍卫冲进来之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下意识将那纸残页揣进了怀里。 偏头之时看到仵作正在检验一个人的尸首,竟然是言子卿好不容易活捉的,塞进太子棺椁运送回锦都的那个内奸。 仵作此时也正好验尸完毕,一脸沟壑之中道道写满了难看。 大理寺卿见此,先出声问道。 “怎么样?” 仵作擦擦头上的汗。 “禀圣上,禀大人,人看起来像是...窒息而死...”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看起来像是?你这个仵作这么多年是白干的?” 太子看了看莫怀当先发难:“这一看就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对峙,才故意杀人灭口!” 现场有人当先不干了。 “人是东宫押回来的,还是放进棺材里秘密运进来的,谁能事先觉察杀人啊,没准是你们路上将棺材盖扣得太死,活活闷死的吧。” “一派胡言!”太子还想跟他们据理力争,却被云珩拦住,轻轻摇了摇头。 祝南星远远地看那人脸色绛紫,确实有些像窒息而死的样子。 可是她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临行前,特意叮嘱人在棺盖上凿了几个小洞,以供里面之人呼吸所用。 那仵作已经年老,又逢今日圣上亲临,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祝南星目光看向言子卿,见对方也望向自己,片刻之后会意地点点头。 她欣然微笑,这世上果然只有他最了解自己。 下定决心之后,祝南星略显文弱的声音响起,即便在这众人吩吵的公堂之上,也尤为清晰。 “臣女斗胆,请求现场复验,望圣上准许!” 现场立刻针落闻声,就连云珩也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 皇帝眯了眯眼睛,露出不太相信的神情。 “你也会仵作验尸之法?” 第130章 你不行就换我来 早前在祝南星进宫那时,就曾经因为郁贵妃的陷害,施展过一次验尸的小技巧。 不过当时那个凶手本来的目标是祝南星,意外才将一名宫女当成了替罪羊,而且慌中出错,留下的证据不在少数,所以祝南星才借着找到了屋子中的血脚印脱身。 目前的情况与那时大不一样。 一是在御前,有任何差池都将被朝臣们放大。 二来这次的案子牵扯到太子和夜卫巫,两者都是圣上重视所在,造成任何后果都是她一个小小民女承担不起的。 至于第三... 祝南星看看莫怀。 这次嫌疑最大的,是曾经自己当成父亲一样崇拜和依靠的师父。 如果验出来的结果真的同他有关,那就自己无疑就是在亲手给他定罪。 可是即便袖手旁观,朝臣们,尤其是天天忍受地位被觊觎的太子和其背后的云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样的话还不如让自己来查个清楚。 面对皇帝的质疑,祝南星恭然行礼。 “回圣上的话,略通一二。” 皇帝有心要试一试祝南星的本事,于是道。 “好,不愧是名门祝家,那朕就特准你公堂验尸。” 云珩在此之前见过祝南星验尸,刚想自告奋勇地上前帮手。 “堂兄,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皇帝打断他。 “这是在公堂之上,不是你们家后花园,称呼朕当用圣上。” 云珩当即拱手称是。 看起来皇帝对这件案子是相当重视的。 祝南星旁若无人地观察着尸体。 “这位仵作大人,能否借用下您的家伙?” 老仵作慢吞吞地将一个布袋铺开放在地上,里面针、挑、钉、锤等工具一应俱全。.qqxsΠéw 倒也不是他大方,只是祝南星这样主动请缨,不管查出查不出,圣上和大理寺卿都不会将责任怪在他的身上。 祝南星先是拿了一个滴壶,在尸体表面大致撒了一圈水。 完整的皮肤光滑有弹性,滴水在上边水会流走,而伤口部分的皮肤组织僵硬,水流到伤口附近的皮肤会停滞不前,由此断定伤口的位置。 不出意料地,尸体通身没有伤口,就连细小的针眼都不曾发现。 于是她将重点放在了尸体的五官处,依次检查了眼耳鼻口。 最后似是有什么发现,用针锥挑起了粘在舌头之下的一片糖衣。 大理寺卿距离最近,当先就此发出疑问。 “这是何物?” 被他这一喊,朝臣们围拢了过来。 其中有眼尖的,指着那片糖衣说道。 “这,这是不是暗卫的秘制毒药?云院士你看?” 夜卫巫作为皇室的鹰犬,手里不光掌握着朝臣的隐私,更有皇家秘密,所以在上任之前会有一番特殊的训练。 尤其应对在执行任务被有心之人擒获后,逼问相关机密的情况,要做到宁死不透露分毫。 所以暗卫在执行任务之时,都会在身上藏下一枚特制的毒药,在熬不住的时候吞食自尽。 这种毒药是由统领在执行任务前,亲自发于暗卫手中。 而且经过太医院联合炼制,只夜卫巫的统领和太医院的院士两人手中留有解药。 云珩当先接过针锥,前后左右看看,又凑近闻了闻这才回答。 “不错,正是太医院所制。” 云珩按照辈分来说,是太子的舅舅,云家与东宫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会是他指使人刺杀太子。 那么嫌疑自然又来在了莫怀的头上。 祝南星综合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心里有些乱地禀报着。 “此人的死亡时间应当是昨天夜里寅时到卯时,死因是因中毒引起的窒息,所以面色绛紫周身无伤,至于毒源...”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便是没有这枚暗卫特有的毒药,她手中还留有在盘陵之时,景飞从内奸身上摸来的腰牌。 看起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夜卫巫的统领——莫怀。 “父皇。”太子当先说道。 “既然这人是服用特有的毒药而亡,身份已然确定是暗卫无疑,定是见事情败露恐被人灭口,于是自裁了之。” 皇帝摸摸下巴。 “有些道理。” 太子见皇帝松口,率领一众自己派系的朝臣下跪请愿。 “无论盘陵内奸还是假冒狱卒的,都是暗卫中人,臣等恳请圣上将统领莫怀下狱,仔细盘问让真凶早日伏法。” 皇帝微微拧眉。 “太子殿下这般说,莫非是觉得这莫怀背后还有其他人?” 这时从公堂之外,慢步上来一个身着华贵紫袍的中年男人。 虽然能看得出来上了些年纪,但是身躯欣长又挺拔有型,给人感觉十分精明干练。 衣裳的雪白滚边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与头上仅有的一枚玉簪束发遥相呼应,给他人设上又增添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这人一露面,别说满堂的朝臣们跪了一地,就连太子和稳坐的皇帝,都起身相迎。 “荀相来了。” 他就是当朝的宰相,也是将不死树移植从南慕移植到皇宫中的人——荀膺。 祝南星即便之前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贤相”,但是也在锦都人口中不止一次地听人提起他的事迹。 一般身居高位的人,或者本就出身名门有家族撑腰,或者才学超群,如言子卿一般文韬武略双全,被人引进府上做门客,帮助府上建功立业的同时等候一举成名的机会,入朝为官。 再或者就是富甲一方,直接用真金白银捐了个官,靠着一点一点积(shou)累(mai)的人脉,加上自己上任后也有些政绩,慢慢青云直上。 公堂之上的朝臣多数就以上几类。 可早年的荀膺是个例外。 他是穷酸秀才出身,才是末科的进士,入官场后一没有后台,二没有财力,才学也有限,一路摸爬滚打三十余年,才靠打拼到了现在的位置上。 大大小小的官就没有他没做过的,任间平朵甘、灭南慕、改科考等诸多大事都熬过了多少个苦夜无人得知。 官拜丞相之时,就成了锦城争相传颂的典范,在朝堂之上也颇受众家的尊敬。 第131章 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皇帝伸手免了他的日常礼节,询问道。 “荀相近日来身体可康健了?” 荀膺恭敬作答。 “已无大碍,让圣上挂怀了。” 皇帝一边客气一边说道:“荀相若是还有不适,就让人去告诉云珩。” 荀膺拱手:“臣那是老毛病了,不敢劳烦宫里的院士大人。” 说着,他的目光放在了祝南星身上。 “再说这锦城也不是没有医馆,比如祝家二小姐的回春堂,老朽近日就常光顾。” 都说荀膺为人谦和有礼,可祝南星却明显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不自觉地就逃避与之相对时的目光。 太子就刚才荀膺提出的问题进行询问。 “荀相刚刚所说,是觉得这小小的夜卫巫统领,就有胆敢陷害本宫之心咯?” 荀膺回答。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老臣只是觉得这暗卫只听皇家御令,您非要说此人背后另有指使,莫不是在说圣上也与此事有关?” 太子哑然,当即跪拜在地。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 皇帝又问荀膺:“那依荀相之意又当如何?” 荀膺意味深长地看看莫怀:“毕竟涉及皇族家事,老臣以为,即便要审,这人也不能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应该交还暗卫密审才是。” 此话一出,公堂之上略有微词。 “这怎么行啊?” 暗卫密审就意味着,与案情有关的一切,不必公开信息。 这对一直想要靠这次行动,瓦解丞相一派的太子方明显不利。 “怎么不行?” 荀膺如勾子般的目光巡视了当场一圈。 “暗卫乃是朝廷机要部门,在大理寺公审岂不是置皇家颜面于不顾?” 太子脸色有些难看。 “荀相这是何意,莫非是想包庇这预谋叛国和杀害本宫之人?” 荀膺反唇相讥:“他莫怀早就已经是一卫之统领,除了圣上还有何人能命令其办事不成?” 太子意有所指:“怎么没有,比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啊。” “放肆!” 皇帝受够了他们在公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矫情,出言打断。 祝南星在一旁听了许久,朝堂之上的波云诡谲可见一斑,看着莫怀一言不发心里不是个滋味。 云珩似乎是对出现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憋了很久的大招已经准备就绪。 只见他暗自向身后的人递了个眼神。 那人会意,从朝臣分列两边的队伍之中踏前一步出来。.qqxsΠéw “圣上,荀相是因为案件涉及皇家机要,才觉得交由暗卫密审的好,但是微臣这里,还有另一桩案件,需要莫统领协助调查。” 皇帝见出来的事刑部的侍郎周大人。 “周卿请说。” 刑部侍郎大人俯身跪地:“微臣斗胆,翻阅了七年前的镇西将军萧肃叛国一案,发现诸多疑点,似也与莫统领有关,恳请圣上重启调查。” 语毕,别说诸位大臣和皇帝,就连祝南星和言子卿,脑海中都“嗡”一下子。 皇帝的脸色眼见着开始难看起来。 “你说什么?” 荀膺问着,余光却在留意着公堂上那个明黄人影的表情。 周侍郎跟抱了必死的决心似的,又大声宣读了一遍。 “微臣斗胆,恳请圣上就疑点重启叛国案的调查!” “萧肃叛国之事已经定案,周大人如今再说发现了疑点,是否有些不妥?” 荀膺脸上阴晴不定,可周侍郎熟视无睹。 “微臣身为刑部侍郎,只会觉得案件有冤错是谓不妥。” “你?!” 荀膺胸中有了怒意。 “即便如此,你只是刑部一个侍郎,既无原告,何以资格来谈重启叛国一案?” 云珩却在周侍郎回复之前,头一个站了出来。 “周大人你这就不对了,萧将军的独子尚在现场,怎么轮得到你来发声呢?您说对吧,萧家公子?” 七年前那桩案件已经将萧氏一门屠杀殆尽,诸位官员无不惊骇。 萧家公子?!是谁? 祝南星杏眼圆睁,顺着云珩的目光,落在了许久都不曾出声的言子卿身上。 连日来的震惊快要将她的精神线拉垮,可是都不足以同这个消息带给自己的震撼巨大。 她的夫君,不仅仅是名震江湖的蝉衣阁阁主,竟然还是七年前受那场哗变影响,而被灭了满门的萧氏后人,萧暄!? 难怪他能那么准确地捕捉蒙鞑人的动向以击退。 难怪他听见暗卫两个字就神情落寞。 难怪他身为太子先生,却不想入朝为官。 在场人的惊诧和云珩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包括皇帝会不会因此而降罪自己,言子卿统统没有放在眼里。 目光在影响祝南星之时,才有了片刻的胆怯。 如果说之前她也隐藏了赏金猎人的身份,自己多少能跟她扯平,可是眼下当众被揭开是萧肃的独子,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荀膺脸上虽有震惊,但马上就平复下来。 他看着皇帝从座位上走下来,到了言子卿的面前,话却是问向云珩的。 “你所言当真?有何凭证?” 云珩此前已经做好了功课,开口侃侃而出。 “我曾听人说当年西凉军镇守蒙鞑边境,萧肃的独子萧暄年仅十一就挂帅领兵,途中曾经被蒙鞑人擒获,鞭笞受尽在其背部留下不少伤疤,被救出后还曾经受到当今圣上的接见,表彰其小小年纪就有英雄气概,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朝臣们听闻互相点了点头。 云珩说完亦走到言子卿的面前。 “不知先生可否退下衣衫,让我们看一看后背上的伤痕呢?” 言子卿慢慢在祝南星的注视下,渐渐解开衣衫。 道道鞭笞的痕迹,混杂着一些刀伤剑伤,那是祝南星每看一次都会替他痛一次的地方。 之前他给出的解释是练马之时,不慎被树枝划伤。 祝南星眸子里水光一现,就听云珩对自己说道。 “可否请祝二小姐当众验证,言先生后背上的伤痕究竟有多少是鞭笞留下的旧伤?” 他就要祝南星亲眼确定后心如刀绞,以后才能对言子卿的隐瞒和利用时时不能忘却。 第132章 霸道护夫 言子卿身上此时只剩下一层单衣,上面还留有一些才刚受审的血痕。 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清理,已经和衣服粘在一处,动一动都好像剥皮一样疼。 皇帝转在了他的身后,只是用手拎了拎他的衣领,就惹来一阵闷哼。 “圣上。” 祝南星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还是民女来吧。” 说着她叫人打了一盆温水来,又问仵作要过一把剪刀,刚刚靠近就被言子卿攥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时,祝南星能明显看到对方眼中的歉意。 可她还是别过脸,将手挣开他的束缚,顺势将剪刀放在领口,沿着没有伤痕的地方一剪而下。 一般审讯用的鞭子都要蘸过盐水,这样既可以增加被审讯者的痛楚,也能减缓伤口的愈合。 当祝南星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块衣衫时,上面血迹、汗渍、盐水留下的痕迹混作一团,伤口的皮肉都向外翻着,看起来触目惊心。 于是她先用帕子浸在温水中,让已经结痂的伤口保持湿润,而后尽量用最轻的力气,一点一点将衣物揪起,不去碰到伤口轻柔地拔下。 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一个武将模样的官嘟嘟囔囔。 “脱个衣服也这么慢。” 说着话他就仗着自己离得近,弯腰捡起言子卿半褪的里衣一角,欲直接扯掉。 双手无暇顾及的祝南星反应也是极快。 她一脚踏在了言子卿的衣衫上,然后飞起右脚踹在那武官的关节内的穴位处。 疼得那五大三粗的武官儿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这女子好生野蛮...” 他话还没说完,祝南星张口就怼。 “连荀相和圣上都在耐心等候,这位大人莫不是比这二位还急?” 其实荀膺和皇帝也不见得就不急,只是祝南星此话一说,正好也堵住了他们的嘴。 那武官儿吃了瘪,甩手退回自己的位置。 祝南星只顾着专心清理粘连住的衣物,没注意到言子卿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好不容易将背上的衣物清理干净,连带将药也一并上了,饶是手稳如祝南星,此刻都忍不住颤抖。 云珩斜了一眼两人,问祝南星道:“如何?” 祝南星指腹冰凉,轻轻触摸在言子卿背上时,也带起了他阵阵的战栗。 “回禀圣上。” 祝南星明显听自己的声音都带了哽咽。 “先生背部伤痕二十有七,其中八道是新伤,十九道旧伤之中,包含有两刀箭伤,三处刀伤,剩余十四道都是笞伤,距当下至少有七八年之久。” 云珩适时地接住话茬,敲着下巴琢磨。 “想来有十余年了吧。”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 “这么说,你当真是萧肃之子?” 沉默了许久的言子卿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目光中除了先生的隐忍和睿智,可也带了丝少年将军的坚毅。 “罪臣之子萧暄,叩见当今圣上。” 官员们彼此交头接耳。 “听到没?真的是萧将军之后。” “那又怎么样?叛国之将的后人,还是早就该死在监斩台上的人,看来这次难逃一死咯。” “我看不一定,不是说有新证据了?” “你懂什么,这是云荀两家的党派之争,咱们还是别卷进去为妙。” 祝南星即便耳力并不超群,也能听到他们的私心疯狂作祟。 皇帝却见怪不怪,回到了座位上。 “大胆萧暄,你可知私逃死罪在我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私逃罪责者与主犯同刑。 当年的萧肃因叛国罪而被凌迟处死,如今言子卿,也就是萧暄因为当年私逃枭首,如今也要按照同样的罪责处以极刑。 祝南星张嘴欲说,可是被言子卿在身侧捏紧了手。 云珩因此见缝插针,重提了周侍郎的请求。 “圣上我主明鉴,如今既然要面临如何为萧小将军定罪,那么当年叛国案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被人构陷,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不如先听听周大人发现了什么端倪,荀相,你说呢?” 荀膺咬了咬后槽牙。 “证据确凿,云大人想翻案只怕并没有那么容易。” 云珩并不在意他言语中明里暗里的威胁之意,见皇帝没有阻止,于是说道。 “周大人,请。” 姓周的侍郎将一封卷宗,双手平举。 “臣日前翻看卷宗之时,见有一处写着败军之将萧肃带领大军前往朵甘途中,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可当时大军既没有修整也没有扎营,为何本来只需要数个时辰即可抵达的朵甘边境,大军行进却用了两天,行军路线对不上此为疑点之一。”.qqxsnew “回到锦都后,萧肃虽然一心求死,却绝口不认叛国一事,一度让大理寺同夜卫巫共审,都没能松动丝毫口风。可关押数天之后,却又莫名其妙地认罪,行径突然发生转变此为疑点之二。” 周侍郎说着,看了一眼云珩。 见对方微微冲自己点头,才继续道。 “至于疑点之三,就在这位萧公子身上。” “当年萧肃败军的消息传来,萧家正在大办丧事,称其子萧暄突染恶疾,不治而亡,为避免瘟疫殃及其他人,连夜送出锦都埋葬,可是臣专门去所埋之地勘察,却并无尸首,想必萧公子就是那时出逃的。” “可那时没人说过萧将军会以叛国罪论处,却有人提前就知道萧氏即将大祸临头,助公子逃出生天以留续香火,这个人的身份就是疑点之三。” 说罢他看看言子卿。 “萧公子可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在那时曾经去萧家拜访?” 言子卿至今都记得有一个晚上大雨倾盆,娘亲用被子死死地蒙住自己的脸,朦胧间有一个男人的身影闪过,可却再也没有睁眼的力气。 再清醒时,已经身在一处自己并不认识的草屋之内。 桌上只留下了娘亲的一封信,告知他从此以后忘记自己是谁,好好生活。 他其实一直猜测那个提前回来报信的人是严兵,可至今都没有机会当面询问那时的情况。 不过现在严兵已死,再提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第133章 我到底该叫你子卿,还是萧暄 听罢刑部周侍郎的话,此时此刻在场之人当中,怕是没有人比祝南星更了解七年前那桩案件的来龙去脉了。 她觉得事态发展如此令人作弄人。 苦苦追寻数载真相的言子卿至今还是罪臣之子,而自己明明是个局外人,却意外得到了案件关键性的证据,甚至还不止一件。 可两人竟然结成了夫妻,不知道是否也是冥冥之中的刻意安排。 言子卿并不愿意透露严兵的事,只能干巴巴地说。 “时隔多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不记得有过周侍郎口中这个人的出现。” 云珩也没指望能靠着周侍郎的一番话,就能拉拢言子卿,于是对皇帝继续说道。 “如此诸多疑点,却被定以叛国之罪,当年负责监押的大理寺难道是屈打成招?” 大理寺卿自然不肯背这个黑锅。 “臣等皆是按照程序办案,再说了那萧肃一身铁骨,岂是...” 说着他感受到来自言子卿的冷冽目光,打了个哆嗦。 “岂是用刑就能屈服的?” 皇帝揉揉太阳穴:“朕被你们吵得头疼,周卿你说这事跟莫怀有关,又是怎么回事?” 周侍郎继续言明。 “臣也是听小道消息,讲说当年的莫副使曾经在萧肃收押之时有过探望,期间两人相谈甚欢,萧肃将军手舞足蹈好似醉酒一般,而副使走后不久,他就认罪了。” 皇帝听完问莫怀:“可有此事?” 莫怀据此回答:“回禀圣上,有。” “如果朕记得没错,夜卫巫中只有当时的统领裴见裴大人才有协助审理权吧,你去做什么。” 皇帝的怀疑越来越盛。 莫怀的肩膀动了动:“臣...” 祝南星知道或许那副药就是这时被莫怀送与萧肃的。 云珩一直在观察祝南星的神情,将事情的前后联系起来,想起了那张药方,看来这次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 “想知道莫大人当时去做什么,问一问萧肃将军或许就知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问一个死人?云大人您没有搞错吧。”一名官员问道。 云珩却侃侃而谈。 “周侍郎所说萧肃将军的状态,十分像我见过的一个病例,只不过那手舞足蹈的不是醉酒之状,而是中毒。” 云珩的话每次说出都能引起在场诸位大人的热论。 “中毒?!” “没错。”云珩顿了顿没有大理寺卿身边的仵作,却是朝着祝南星走了过来。 “请问祝二小姐,可会煮骨验尸之法?” 祝南星略一思索答道:“蒸骨可验伤,煮骨可验毒。” 云珩笑嘻嘻的。 “那就好办了,如今只要找到萧将军的尸骨一验便知。若真留有毒素,那很有可能是有人威胁其认罪耳。” 朝臣们一个个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云大人,话是这么说,可是那萧肃已经死去七年,浑身血肉都被刮干净了,尸骨遗弃在哭坟塚如今早被野狗叼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就算想验也无从下手啊。” “这...”云珩显然早有打算。 “就要问萧家公子了。” 言子卿心说,看来自己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云家的耳目。 “萧氏一门的尸骨,确实已被收敛,如今葬在城西的半山之腰。” 他如实相告。 皇帝已经头疼欲裂,挥手道:“行了,那明日派人起了尸骨再行勘验,这两个人...” 他说着略微思考:“暂时收监大理寺。” 祝南星看着言子卿与莫怀一左一右被押走,心中思绪万千,直到公堂上人都走干净了,云珩靠过来。 “明日验尸的事,就全有劳姑娘了。” 祝南星微微含头,心中惦念着言子卿身上的伤,回身准备伤药去了。 月上梢头,牢房门处传来阵阵响动。 祝南星拎着一个大盒子迈步进来,她将东西全部放在地上,看了看那个样子即便狼狈至此,腰板依旧挺拔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相对无言。 片刻之后,祝南星将盒子中的饭菜放在桌上,兀自拿着绷带和药膏走向言子卿身后。 言子卿却向后躲了躲。 祝南星动作顿了顿,紧闭着嘴巴伸手去拽他的衣袖,试图让人转过身来。 言子卿稳如泰山,没有动摇分毫。 祝南星带气地看向他,见其不肯退让,干脆将东西一并甩下,拎起盒子转头就走。 “你就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 祝南星顿住脚步。 言子卿则慢慢靠过来。 “要是父亲尸骨上没有中毒的迹象,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完整的我了。” 如果萧肃不是被人陷害,那他也要因为私逃枭首而被凌迟处死。 提起这个,祝南星眼泪就不争气地留下来。 她脚下不停,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也死死不肯松口。 只是没轮到祝南星继续走出牢房,前路已经被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拦在牢门的木桩,身子已经被一拉一扯之下回转过来,后背将牢门重重地关上。 唇上瞬间冰凉一片。 男人带着苦橙的气息席卷了过来,盖住了满嘴的血腥味。 良久言子卿放开她,嘴里咸咸的。 “以后别再咬嘴唇了,听到没有。” 祝南星如珠的泪水好像断了线一样。 她张了张口,喑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该叫你子卿,还是萧暄。” 言子卿愣住。 祝南星又问。 “我嫁的,又是言子卿,还是萧暄?” 言子卿唯恐自己会有不测,又怕祝南星悲哀神伤,本来已经将写好的休书捏在了手里,可看见祝南星哭成这样,瞬间心疼不止。 他拉过身前人儿的小手,包在掌心。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们聊聊好么?” 说着他看着祝南星委屈的小脸儿,再一次吻了上去。 如果说刚才的吻短促而热烈,那么现在这个则温情而绵长。 他一点一点地安抚着怀中人的情绪,小心地好像在抚摸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祝南星也慢慢没了那股子别扭的样子,任由他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不小心触碰到他腰侧的伤口,这才将手抵在胸膛上想要推开他。 唇齿稍分,她微微喘息。 “话都是这么谈的?” 言子卿在她唇上浅酌了一下:“只对你是。” 第134章 你敢死,我就敢给你带绿帽子 祝南星看着他这张脸就没办法生气。 她推推言子卿的胸膛,想让他坐下,可人却一直在自己面前,一丝一毫也不舍挪动。 “坐下,我给你换药。” 听她这么说,言子卿才放松下神经,乖乖地在祝南星面前坐好。 可能是刚才的动作有些过大,之前已经清理好的伤口就又裂开流血,让祝南星看了好一阵心酸。 “没事,不疼。” 言子卿安慰她。 祝南星吸吸鼻子:“也不知道这帮狗腿子是在鞭子上沾了什么,用了药还这么不容易结痂。” 言子卿想说其实刑讯逼供用的都是粪水,不仅不易结痂还容易感染,相比之下打他的鞭子只是盐水,已经很幸运了。 “要是知道他们会这么猖狂,就不该冒这个风险接受叫你假装入狱的提议,太子的命又不比别人的金贵,尤其是你的。” 言子卿很高兴听她如此说。 “这不能怪你,朝堂上派系众多,你知道谁是谁的耳目呢,当然要装得像一点。” 两人借此机会做着简单的复盘。 “我们两个好像都被那个死狐狸给算计了。” 祝南星从今天上了公堂就觉得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而这个人就是云珩。 他和太后早在一开始想要抓到某些人的把柄而拉拢太妃,谁料太妃软硬不吃,还装病躲避,所以就借机让祝南星进宫,获取太妃的信任后再百般照拂。 多亏了祝南星脑子清醒,没有被糖衣炮弹迷惑,卷入宫里的斗争之中。 得知太妃病逝,首先猜到她是将秘密传递了出去,祝南星就成了必须争取到的一张底牌。 蒙鞑边陲识破内奸的计划后,祝南星提议将计就计,借着太子假死的机会,看看背后之人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可云珩却中途提议推出一个替死鬼入狱,引诱对方上钩,如今看来言子卿的人选也是他早就打算好了的。 平反萧肃的案子不过是个幌子。 一来必要时候点明他的身份,可以以性命相威胁,将人死死地控制在自己这边,多一个队友,少一个敌人。 二者可以要挟祝南星,不想夫君送命就早早查清药方的用处。 再三如果真的能为叛国这么大的案子平反,也证明着云家的势力足够强大,能吸引更多投靠者前来,继续壮大力量。 至于第四嘛... 有没有第四祝南星就不知道了。 言子卿当然也知道,自己这趟即便是能替萧氏一族平反,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弄不好韬光养晦这些年白白耽误了不说,连命都得丢在这牢里,最后同样落得个凌迟的下场。 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时不在乎生死,现在却舍不得看着祝南星孤独终老。 “明日验尸,你有几成把握?”言子卿问。 祝南星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沉稳如她也不小心将纱布掉在地上。 重新捡起来才说。 “云珩说的那毒我也知道,可时隔这么久,却不知道能验出来几分。” 是生是死或许在明日,就会有结果。 言子卿坐直身体。 “父亲他不可能叛国,我不是罪臣之子。” 祝南星扶着他的肩膀。 “我知道。” 她心中相信莫怀就一如言子卿相信他自己的父亲。 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密信和药方之事说出来。 言子卿不知道她早就知道了真相,迟疑了半天,还是将那封休书放在了桌上。 “若是...” 头一次祝南星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哽咽。 “若是这回真的被定罪,答应我,不要去刑场。” 祝南星目光落在了那个“休”字上,手上报复性的一用力,惹得身前的人儿吃痛“嘶”了一声。 “言子卿,你真是个浑蛋。”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药膏用力摔在桌上,之后转身就走。 似乎是觉得不够解气,又回来将那封休书拿在手中,威胁道。 “你要敢死,我就敢给你戴绿帽子。” 言子卿闻言下意识去抓她,可是奈何背上一疼抓了空,被祝南星后退一步,躲在了牢门之外。 “不管换多少名字也好...” 祝南星当着他的面将休书一撕为二。 “你都是祝南星的夫君,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说罢转身离去。 祝南星路过莫怀的牢房,却始终没有提起勇气跨进去。 从气氛压抑的大理寺出来,明月当空,她慢吞吞地走在街上,直到快要临近住处时,才停下脚步。 “你一路尾随,是想跟着我回家么?” 云珩折扇一开,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比你家先生更像翩翩公子?” 祝南星冷着脸不说话。 “我还以为你就好这口呢。”云珩说着,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论样貌我也没比言子卿差到哪去,论家世他是将门之后,我好歹也是云家翘楚,怎么就不如他讨女孩子欢心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祝南星问。 云珩见此兴致阑珊。 “不做什么,天色晚了我见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怕你出危险。” 祝南星心说:有你在才是最危险的。 她瞥见云珩靴子上沾着大理寺牢狱中的枯草。 “你去见过莫怀?” 云珩顺着她的视线,将挂在脚边的杂物弹掉。仟千仦哾 “不错,可是他那个性子,我问不出什么,不过...\" 祝南星拧着眉头看他。 云珩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他似乎对你格外关心。” 祝南星即便不说,云珩也能查得到,于是说道。 “他与我父亲是好友,从小看着我长大,是我师父。” 云珩“哦”了一声。 “那这就难办了,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师父,一边是情投意合的夫君,是我的话我也两头为难。” 祝南星语气里有些嘲弄。 “这还不是要拜云大人所赐?” 云珩立马撇清干系:“你这话说的,好像让莫怀去大理寺将言子卿灭口的人是我一样。” \"明天验尸的结果出来,他们二人之中必有一死...\" 云珩说着靠近祝南星。 “你希望是谁?” 祝南星紧紧地盯着他。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第135章 自己的夫君自己救 云珩见关子也卖得差不多了,于是说道。 “如果我说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想不想试一试?” 祝南星精神恍惚着回到家中,栀香已经把饭菜准备好,叫了她几遍都没有反应。 “小姐!” 祝南星这才回神儿。 “啊?什么?” 栀香看祝南星心不在焉的状态颇为担心:“我说司墨回来了,但是在外头不敢见您。” 祝南星闻言,好不容易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人在哪?快让他进来。” 栀香指指院里,有一个人一边探头探脑的,一边驱赶着身边的蝇虫。 祝南星见此故意提高了声音:“今日在公堂上,有人提出了当年萧肃叛国,其独子在逃,如若被人揭穿身份,恐怕要难逃与他父亲一样凌迟处死的下场了。” “萧肃?当年的镇西将军?” 栀香不明白为什么祝南星会莫名其妙提到这个人。 可是门外的司墨听见却风一样冲了进来。 “老将军他没有叛国!夫人,您...” 说着,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夫人您还是让栀香收拾一下东西,去乡下躲一阵吧。” 祝南星狠拍了一下桌子,那气势不比惊堂木的威力小多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萧暄被同以叛国罪论处,你觉得我身为他的夫人,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司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夫人,您,都知道了啊。” “我若是不知道,你们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栀香初听闻此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姐,你都把我说糊涂了,您的夫君是言先生啊,跟那萧肃将军的公子萧暄又有什么关系?” 祝南星话虽然是对栀香说的,但目光却一直看着司墨。 “言子卿就是萧暄。他既是萧将军的独子,也是蝉衣阁阁主,我两次接取悬赏令,目标都与蝉衣阁有关。” 栀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回头看看司墨。 “那...司墨你...” 祝南星接着说:“他也是蝉衣阁的人。” 栀香感觉祝南星出门了一趟,回来后好像世界都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她脑袋宕机了半天,才举起拳头打在司墨身上。 “小姐真是要被你们害死了!” 司墨任由她打不还手。 “我们从没有想要害夫人,只是,只是...” 祝南星替他说:“只是想利用我的手,来替言子卿,也就是萧暄解身上的热毒,对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 司墨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先生不幸身染热毒,又想在有生之年替萧家平反,开始确实因夫人妙手才答应成婚,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 祝南星继续问。 司墨挠头道:“后来也就是阁里出动想要劫囚车救下严老将军的时候,阁主他听闻夫人有危险,连计划了很久的任务都放弃了,连夜赶回来抓那绑匪,寻找夫人的踪迹...” “后来甚至因此遭到过阁里堂主的不满,一度险些让蝉衣阁内乱,可先生一直都在维护夫人,说夫人等同于他的家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提起内乱,祝南星抓抓袖口,想到在万江城时曲毅能提前预知寒、蝉两派的动向,一定有这些意图内乱的堂主帮手。 她让司墨坐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墨尽量长话短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年叛国案发生之前,有个神秘人找到老夫人,提前告知有人意图陷害将军的事,老夫人没办法,只能让公子服下一种特殊的药,扮成假死的样子送出城去。” “我的双亲都是西凉军中人,在朵甘战死了,是公子后来找到了我,还有其他一些军中其他人的亲属,为了给这些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也为了亲人之死讨一个说法,创立了蝉衣阁,并一路摸爬滚打至今。而公子本人也因为服用假死的药给身体留下了病根,每隔一段时间热毒发作,痛苦不已。” “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阁中弟兄从山匪的手中救下了一个锦都的游学先生,公子就借他的身份,秘密回到了锦都,暗中开始谋划着查明真相,为当年的冤案平反。” 祝南星若有所思。 “叛国案在当年轰动一时,想要重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才冒险进了东宫,借太子的力量暗查?” 司墨点头:“正是像夫人说的那样,太子是云家扶持上来的,在朝中的根基不稳,事情时常都会靠给先生,我们因此获得了不少消息。” 祝南星觉得也就是言子卿,有这个胆识和心智能将这群朝臣玩弄于鼓掌。 可是太子的背后是云家,只云珩那个纨绔子弟就能看出,他们家的人都跟成了精一样恐怖,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择手段。 太妃一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苟延残喘着度日就是个例子。 现在自己和言子卿也被牵连进来,用云珩的话说现在的处境就是两相为难。 想起明天要为萧肃煮骨验毒,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去见了他老人家,该怎么做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您的儿媳妇儿,初次见面也没带点什么,给您验个尸吧? 祝南星摇摇头,赶走脑子里这种荒谬的想法。 “既然你们拿小姐真的当亲人,当家人,就该早些告诉我们真相,眼下要是姑爷被论罪,那岂不是连小姐也连累了?” 司墨解释:“先生就是怕连累夫人,这才命令我们也三缄其口,只要您知道的越少,就是最好的保护,只是没想到夫人如此聪慧过人,有时候连先生都未能事先反应,再说了这次说到底还不是被人利用...” 祝南星撇嘴:“你的意思是我招惹了云珩,才惹下这样的后果的?” “没有没有!”司墨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祝南星又是单膝跪下。 “司墨想说,先生对夫人情深义重,还请夫人救一救先生吧!”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紧接着簌簌地落下好几个人影,其中不乏祝南星熟悉的没头没脑两兄弟。 “请夫人,救救阁主!” 祝南星拿出一阁之主夫人的架势,站起来道。 “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被定罪的。” .qqxsnew 第136章 蒸骨验尸 当天夜里,祝南星睡得并不安稳。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处桃花盛开的岛上。 只不过这一次上面荒芜破败,而且没有了桃花。 连同小路尽头的那棵大树,都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若不是有着之前的记忆,祝南星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同一个地方。 由于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缘故,当栀香去叫祝南星起身的时候,她觉得浑身格外的疲惫不堪,有一种被梦透支了全部精力的感受。 她食不知味地对付完一顿早点,出门就看到云珩已经摇着扇子,等候在一辆厢车旁边。 祝南星现在看到他就想起自己连同言子卿都被摆了一道的事实,快走了几步一把将他手里的扇子抢了下来。 仔细看看竟然就是言子卿曾经用过的扇面。 云珩刚想张嘴,祝南星将扇子一合,比在了他嘴边。 “哎,我知道云大人要说什么,好心好意等车接我嘛,那祝南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她当先把药箱推进车里,自己也一下子蹦上车。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出发吧,不要让各位大人也等太久了。” 云珩被抢了对白,没明白过来之际就想跟上车来。 谁知祝南星用扇柄将人推了出来。 “我是个有夫之妇,又与云大人男女有别,还是请您在车外面落座吧。” 紧接着她就反手关上了车门,剩下车夫看看我们院士大人,有点尴尬。 “大人,这赶车位总共是两个,您看...” 云珩这才反应过来祝南星这是在报复自己呢。 “行,那本院士就亲自给祝二小姐当一回车夫。” 谁知拿起马鞭之时,就听祝南星又说。 “是言夫人。”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萧氏坟地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已经等候在当场,旁边囚车里的是言子卿和莫怀,一起等候圣驾到临。 云珩见到言子卿目光扫过来,故意自己打开车门,让其主意到同乘而来的祝南星。 祝南星当然知道他有心为之,但只是朝言子卿眨了眨眼睛,没有理会云珩伸出的手,自己跳下来。 示意只不过为了蹭个车而已。 所谓的萧氏坟地,不过是比乱葬岗好点的山坡上。 一个个土包排列整齐但堆的并不高,只有浅浅一层,连墓碑都没有,只是立了几个木牌在前。 想想也是,萧氏一族背负着叛国罪名,怎么可能立碑书写平生事迹。 就算不会被朝廷追责,也会被百姓将坟包踏平吧。 祝南星不敢想象言子卿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掩埋自己亲人的尸骨,听说很多骨骼都已经残缺不全,连一副完整的尸骸都凑不齐。 即便在这盛夏之际,靠近都能感受到一阵阵阴凉,不时回旋起的风卷着沙土,一如亡魂在低低哭诉自己的冤屈。 祝南星走到近前,在不确定萧肃是否被下毒才签下叛国罪状的当下,不顾是否会被降罪,不顾诸位大人的眼光,恭恭敬敬地正跪在地,叩头三拜。 言子卿见此眼圈有些红。 这个女人无形中透露出的温柔与坚韧,是最能蛊惑人心的良药。 “圣上驾到~” 在宫人的传达声中,皇帝的驾辇终于到来。 他稳坐在宫人搬好的椅子上后,就挥手道。 “速速开始验吧。” 等到差役和侍卫逐渐将坟茔挖开,一具具颜色不一的尸骨出现在众人眼前。 祝南星整理好思路,先从被枭首的尸体开始,逐一查验。 “此间尸骨共计二十有三,其中头颈处有明显断裂者十三,为枭首刑;喉骨断裂者七,为自缢刑;另有无明显外伤者二和年长者一,待继续查验...” 祝南星将所有尸首大致过了一遍,就觉得腰已经快直不起来了。 将善后工作交给大理寺的老仵作之后,来在了一具已经遗失了胸骨的尸首面前,上面肉眼可见地留有在削去皮肉时,小刀刮在骨头上的印记,还有野狗啃食过的痕迹。 从性别和骨龄上来看,这就是当年统领西凉军,将蒙鞑拒于边境之外,威震一方的镇西将军,萧肃。 祝南星心中悲凉一片。 她在众人面前,从袖口拿出三道香点燃,插在了已经掘好的一处地坑边。 方才祝南星当中拜祭就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现在又点香,不免招来一两句闲言碎语。 “现在萧肃是不是被人下毒还说不好,你这女子当众祭奠是恭然对圣上不敬。” 祝南星头也没抬,继续用清水洗净萧肃的尸骨。 “这位大人莫不是眼神不好,我哪里有过对圣上不敬,又公然祭奠了?” 说话的那个官员留着两撇小胡子,听闻祝南星的话,吹胡子瞪眼的。 “你这女子还敢抵赖,我们在场这么多眼睛,都看到你来时就叩拜这些坟包,现在又插香在侧,不是祭奠,难道是想跟尸骨拜把子啊?” 祝南星用麻绳穿骨定形,又用簟子盛定,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耽误怼人。 “科班的仵作进门前都要拜祖师爷的,民女只是通晓医理,连日来担了不少验尸的活计,不想三弊五缺的麻烦事找上门,这叩拜就相当于自报家门,自然是免不了的...” 八字胡一脸我就看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神情。 “那点香呢?不能也是为了忌讳吧。” 祝南星点起柴,顺势从袖子中又摸出一小节同样的香来。 “我这并非普通的供香,而是特制能祛除腐臭的沉香,点上是为了能更好的从尸体上得到是否毒变的线索。” 八字胡不屑一顾,欲上前来查验祝南星手里的香。 “一派胡言,本官从来就没听说过这种验法的。” “大人这就不懂了。”祝南星立刻将香收回袖子里。 “验尸也分望闻问切,有时候味道也是查验是否中毒的方法之一,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骸,又被土掩埋了数年之久,那味道能好到哪去?” 祝南星说着,故意朝着八字胡的方向抖了抖盖尸身的布单,瞬间一股恶臭迎面而来,呛得那人脸都青了。 要是没皇帝在场,保不齐八字胡都得吐出来。 “你..咳咳咳...你...” 祝南星继续说。 “大人若是不信,尽管上来再闻一闻就是了。” 八字胡摆摆手:“不必了,你快些验,莫要叫圣上久候。” 仟千仦哾 第137章 相信萧将军,也相信我 特殊行当确实有三弊五缺的说法,不过以言子卿对祝南星的了解,她大概率在胡说八道。 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好好给父亲上一炷香。 祝南星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言子卿灼灼的目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尸骨上。 的穴是按照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挖掘的,先将柴碳点燃放在其中燃烧,直到地表微微泛起红色,再将其拿出,用事先准备好的两升高粱酒和酽醋混合,泼进其中。 热气袅袅足足升起数丈之高。 祝南星趁机赶紧将盛尸骨的簟子放在地穴口,让热气慢慢穿骨而过。 此时快到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当空,原本就烤的人发软,更不用说祝南星端着篦子靠地穴太近,脸上已经潮红着,额间布满汗珠。 可即使是这样,她仍然不敢松懈,也不愿中途换人,以免影响验尸的效果。 言子卿看了心疼,却在现场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帮她的人。 由于这处山腰是附近村民前往锦城集市的必经之路,一帮人在这里又是挖坟又是架柴蒸骨地,一来二去就围拢了不少吃瓜群众。 “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你还不知道?这是当官的一早就过来挖坟验尸了。” “验尸?验谁的尸?你不说我还忘了,前几年从这边过,没见过这么多坟茔啊。” “听说是后来移到这里的。” “这么多全是一家的?那这家人恐怕都死绝了吧。” “嘘,你小点声!当心让别人听见。”其中一个老乡用手捂住另一个的嘴。 “据小道消息说这里埋着的,是七年前被处死的萧家。” 萧家?! 人群中议论声更多了。 “怎么会是萧家呢?他们不是叛国嘛,尸首可不让入土为安啊,谁那么大胆子?”.qqxsnew 有人远远地指了指囚车中的言子卿。 “好像是言先生干的。” “真的假的?他冒那么大风险去收敛萧家的尸骨做什么?” “我听说这言先生就是萧肃的儿子,少年将军萧暄。” “可不敢道听途说,这是要砍头的呀。” “你看那囚车里的是不是言先生嘛,还我胡说。” “还真是有点像,咱们走近些去听听怎么回事。” 人群你挪我也挪,终于是在差役设置的隔离线附近,被强迫停了下来。 这边祝南星好不容易等到了计算好的时间,两只手都举得没有知觉了,她趔趄地将篦子递给身旁的老仵作,两手互相敲打着手臂,对云珩道。 “找一把红色的纸伞来。” 不一会儿,下人将红伞交给云珩,祝南星让他撑开走到尸骨边上。 指着上面诸多暗红的痕迹说道。 “人在活着的时候被打,血液会渗入骨质,如果是毒血入骨,更加会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就比如...” 祝南星用折扇放在一处胫骨处:“这里两头各有血晕,说明...” 她余光看了看言子卿,才继续说道。 “说明小腿胫骨是在生前活活打断,与之相似之处,在这具尸骨上还有不下数十处...” 言下之意当年萧肃在接受审讯时,遭到了非人一般的毒打。 这样都没能让叛国这样的字眼,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嘶,活着被打折了身上的大部分骨头,想想就疼啊,这萧将军真是条汉子。” “是啊,你说这样的汉子保家卫国我信,说其叛国,打死我也不信哦。” 祝南星的话让现场的人对萧家的忠骨表示敬佩,可却并未让皇帝动丝毫的恻隐之心。 可能在帝王的眼中,战争中殒命的将士不过是他脚下皇权的一块石阶而已。 “那这些伤痕处,可有留下中毒迹象的?” 皇帝冷语问道。 祝南星仔细观察着尸骨,还真让她发现了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挑起头骨下面的一小块喉骨仔细研究。 这上面有些许红色纹路交织,而且在最中间靠下的地方,逐渐有紫青色出现。 “找到了,这里应该就是血毒浸染的地方。” 荀膺今日并未亲自到现场,但是仍是在大理寺官员中安插了眼线。 此时眼线高声问道。 “只有颜色不同你凭什么说这就是中毒?” 祝南星并不在意这人的质问,重新将柴火支起来,并且在上面放上一个小锅。 “是不是毒,验一下就知道了。” 等待锅中的水开始沸腾,祝南星拿着骸骨左右踌躇不定,最终还是走到皇帝面前。 “民女斗胆,恳请圣上开恩,让萧公子执行这最后一项煮骨验毒。” 皇帝眯着眼睛看她。 “这...” 云珩见祝南星长跪不起,而这又是个拉拢言子卿的好机会,也上前求情。 “是啊堂兄,这煮骨怎么说也有些重口味,怪让人害怕的,还是让萧将军本家来好一点。” 皇帝挥手:“罢了,先让人出来吧。” 言子卿的手脚早就被镣铐锁麻了,见祝南星捧着父亲的尸骸过来迎接,当即顾不得酸麻胀痛,跳下车来。 他双手接过萧肃的一段喉骨,在祝南星的带领下走到锅前。 想要去放,却也提不起勇气。 一是以死者为大,即使是为了平反冤罪,煮骨也是过于不尊重逝者。 二者是他心里害怕,怕最终验出的结果没有毒,怕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落空。 热水沸腾,都溅在了言子卿的手背上他也浑然不觉。 祝南星看他这个样子,就猜到了他内心的彷徨与担忧,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鼓励道。 “相信你父亲萧将军,也相信我。” 言子卿咽了咽口水,在祝南星手掌的扶持下,缓缓将骸骨放入锅中。 祝南星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想尽力将自己身上的每一点温热,都传递给心中凄凉的他,一同等待着结果。 一刻,两刻,三刻过去了,锅中的水依然清澈。 就连那喉骨上的黑红都没有掉落一分。 围观里开始有人等的不耐烦。 “我打赌这样验不出什么东西来。” “就是就是,猪骨还能炖出点高汤来呢,这清汤寡水的,肯定没用!” 第138章 以身试毒 周围的声音不断钻入耳朵。 祝南星能明显地感受到言子卿紧紧攥着的手中,开始一点一点冒出手汗。 比起怕死,他可能更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帮父亲洗清冤屈,让整个萧氏一门都不得安息。 官员们也开始躁动不安,他们一个一个都是穿金戴银的主儿,要不是皇帝也在当场,哪里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在这毒太阳底下晒着。 “到底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是啊,总这么等着算怎么回事。” 由于太子今日没有到现场,所以有些官员就开始做云珩的工作。 “云大人,我们都知道您和太子想要替萧肃将军伸冤的心情,可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是不是先叫大伙回去啊,这天太热,我们受得了那圣上能受得了嘛...” “这...” 云珩其实料到了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而且他也早就同祝南星交代了应对之法。qqxδnew 昨天他特意在大理寺牢狱门口等祝南星,将一个小瓶交在了她手上,意思是如果验毒不顺利,可以稍微做一点手脚。 这个瓶里的毒无色无味,甚至连毒素都没有,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危害,但要是滴在水中却可以使其变得浑浊而深,以银针放入取出会变得黑紫,与中毒毫无二致。 祝南星看到云珩不断地朝自己使着眼色,知道他是在催促自己快些做抉择。 其实从祝南星的角度来说,她已经从当年的密信和药方知道了,萧肃将军当年确实是被冤枉的。 就算现在故意在煮骨水中做手脚,也无非是顺水推舟,并无不妥。 但她心里始终留有一丝疑虑,那就是莫怀和父亲祝庆环,到底在这件事中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萧肃到底是不是因为父亲开具药方中的致幻作用,才在意识不清楚时签下了罪状,以至于让整个萧氏一门遭到了灭顶之灾。 如果现在按照云珩说的做,目前是可以解决言子卿的问题,让其免受牢狱和欺君之罪,也可以为冤案平反。 但是这块喉骨,作为仅有的证据很有可能因此而遭受污染,以后也无法验出真正的毒素是什么了。 而且既然萧将军是被人陷害,那么罪魁祸首就肯定会留有蛛丝马迹。 祝南星一直都这么坚定着,她知道言子卿心里,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松开言子卿的手,走到锅子前浅浅地舀了一勺煮骨的热水,取出银针静待其温度稍降下来再试毒。 周围的人群议论声不断。 毕竟有一些老实的庄稼汉,对祝南星所做的这些不明所以,于是不耻下问。 “劳驾我问一句,这是在干什么呢?” 有人敢问就有人敢回答。 “这你都不知道,银针试毒呗,要是这煮骨的水有毒,这针往其中一放就会变成黑色的。” “那要是不变呢?” “那就是没毒呗~” 大家想当然地猜测着。 祝南星见温度差不多了,缓慢地将银针放入水中。 可是半天过后银针并未变色,眉头还是拧作一团。 “喂喂你看到没,银针可没变色,说明这水里没毒。” “哎是啊,可惜了,看来当年是萧将军的确是自己认罪的。” “那这言先生也难逃一死咯,明明都蒙混过去了,你说还非得回来锦城干什么,哎~” 大理寺见机出来说道。 “既然无毒,请问圣上此案是否可以定案?” “慢着。” 祝南星阻止道。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自己又验尸忙活了半天的缘故,祝南星就觉得太阳的光晕光亮刺得人眼睛生疼。 低头复又抬头之时,有点胸闷。 可她还是强打精神,举起那根丝毫没有变色的银针说道。 “各位老乡所说的并不尽然,银针试毒变色其实所适用的范围相当局限,以我天朝来说,毒药以鹤顶红居多,溶于水后银针自然可以试出,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毒素有更多的复杂性,单凭银针是否变色来判断有无毒素与否,未免太过武断。” 这时别说官员们,就连老乡们似乎都并不买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验个什么劲儿。” “就是就是,我家的大黄狗就是用银质的钗子试出来的毒,这才让隔壁那做了亏心事的赔钱。” “要我说啊,这水看着干净得很,根本就没毒,验不出来也是自然的。” 皇帝也抬了抬下巴,在等她说明。 祝南星知道此时光凭嘴说,不如让众人看到效果。 于是走到诸位老乡面前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个篓子里有鸡蛋的妇女面前。 “大嫂,借你鸡蛋一用。” 妇女弱摊摊地伸出手:“俺这鸡蛋是卖的...” 祝南星付过钱拿着鸡蛋走回来,顺手就扔进了锅里,待水重新煮沸,她将鸡蛋捞出,连壳带蛋白一起拨下,将银针插入了蛋黄中。 不一会儿,浸没在蛋黄中的银针变黑,如同染了毒一般。 祝南星高声道。 “这鸡蛋黄中有与毒药相似的成分可以使银针变黑,可是诸位能说这平常吃的鸡蛋里也有毒么?”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个挑着鸡蛋的妇女。 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解释道。 “这不关俺的事啊,俺这鸡蛋都是刚从鸡窝拿出来的,怎么可能有毒的呢,不可能啊。” 祝南星安抚她道:“大嫂请宽心,您的鸡蛋里没有毒。” 说着将剩下的一半鸡蛋黄塞进了口中,果然依旧能说能笑的。 云珩的脸上略有怒意,祝南星这样做,将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变得复杂起来,而且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背着手问祝南星,语气里多少有些责备。 “那如今银针试不出来这人中毒与否,这个案子岂不是要僵持在这里了?” 祝南星将那盛有煮骨水的水舀子端在手中,沉思了片刻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仰头给喝了下去! “星儿!” 言子卿快步走上前来,抢下了她手中的水舀子,二话不说就一手捏着她的嘴,一手拍着她的背。 “听话,快吐出来!” 第139章 夫君我想你了 七年来,言子卿多少个午夜梦回之时,都在想如何替父亲平反,替萧氏申冤。 在得知萧肃当年的审讯可能受到了毒药的影响后,更是想尽办法如何得以证明。 可此时祝南星大胆的举动,却让他头一次生出了希望这水中无毒的念头。 祝南星早在言子卿走近之前,就将口中的水咽了下去。 除了血腥味和微微的腐臭之外,确实还有一丝药材的异香自唇齿间流过。 她迎向言子卿焦急而担忧的目光,拍拍他的手朝其笑道。 “要是这毒能致死,也就不用费尽心力让萧将军画押了不是?放心。” 说着她将从云珩那里抢来的扇子递还给言子卿。 “这个还是在你手里最好看,别人谁都耍不出你的风姿。” 刚刚祝南星的举动着实让在场之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皇帝也开口问道。 “祝家的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祝南星轻咳了一声,言子卿这才放开她的肩膀,可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回禀圣上,如同民女之前所说,想要知道这水里到底有没有毒,没有比以身试药更简单直观的方法了。” 说着她头一回行礼行到了云珩身前。 “云院士,我和我夫君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 当晚。 祝南星在自己床上醒来,就觉得脑子里好像灌满了浆糊一样。 “栀香...栀香?” 等到眼睛适应了朦胧的烛火,祝南星含含糊糊地叫道。 可是栀香没有及时应答,倒是枕侧传来一人又是无奈,又是庆幸的叹气声。 “可算是醒了...” 温润的声线中透着喑哑,有难掩地疲惫感扑面而来。 祝南星立刻清醒了一半,猛地坐起身来。 “夫君,你...”她看见言子卿就在眼前时,眸子映着烛火,里面的水光清晰可见。 “我回来了。” 言子卿摸摸她的头,好像在安抚小鹿一般。 祝南星当即就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四个字再动听的情话了。 她扑进那个专属于自己的怀抱里,脑袋用力蹭了蹭,想要记住他身上的苦橙味道。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嗯?” 祝南星听着他上翘的尾音,将头埋得更低,糯糯道。 “我想你了。” 她说的想,并不是很久没有见面的想念。 是两个人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家中,说上一两句体己的话。 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能撞进彼此的怀抱。 是再也没有任何隐瞒,任何负担,任何算计的坦然相对。 言子卿闻言弯弯嘴角,他将人从怀抱中推起来,把她整个人都望入眼底,修长的手中还带着她身上特有的药香味。 祝南星有那么一两缕头发顺着脸颊垂下来,仰头之时被他温润而柔软的唇蹭过眉心。 紧接着,就看他慢慢扫过了鼻尖,脸颊,直到最后停留在自己的唇瓣上。 言子卿的吻从来都不会只是蜻蜓点水。 因为祝南星于他就像是越靠近,越会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上,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想要放手。 由于他近似疯狂的掠夺,两个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胸肺间的起伏,那种仿佛心跳频率都在逐步相同的感觉,异常的亲密。 “小姐您醒...” 栀香看到房间里有了人影晃动,又十分关心祝南星的情况。 推门而入时,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墨捂住了嘴巴和眼睛。 只见他嬉皮笑脸地说着。 “那个,先生,夫人,你们继续,我跟栀香去弄点吃的再过来。” 说罢就拖着栀香往屋外走去。 祝南星摊在言子卿怀里,指指司墨。 “这鬼小子是你从哪里淘换来的,上辈子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吧。” 说到这里,言子卿眼里的光暗了暗。 “他父母都是军人,他就是在我父亲的军帐中出生的,那年我才五岁。” 祝南星坐直了身体。 言子卿此时还穿着身在牢狱时的衣服,上面不仅满是血迹斑斑,而且有的已经开线裂口,再加上散落在两鬓的碎发,活像个许久没吃过饭的叫花子。 她伸手将言子卿的头发掩在耳后。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萧伯父的案子是不是...” 言子卿挑眉看她:“萧伯父?” 祝南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 跟人家儿子成了婚,自然要称呼公婆为自己的爹娘。 “叫爹。” 言子卿带了些威胁的意味在。 “那个...” 祝南星一时间支支吾吾,竟然有些难说出口,余光看见言子卿偷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 “好啊你,我这么大的闺女你也敢要?” 祝南星粉拳一捏,做事就要打。 言子卿不躲,反而迎上来用大手包住她的小手。 “别说你现在正值青春年华,即便以后老到走不动路了,我也敢要。” 祝南星被他说的脸有些红,娇嗔道。 “谁跟你说这些了。” 说罢正了正神色。 “说正经的,当年的案子怎么样?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足以说明萧肃将军是被陷害的吧。” “没有那么简单。”言子卿摇摇头。 “因你以身试毒,呈现出来的症状虽然好似醉酒,也只能说明当年我父亲可能并不是出于本身的意愿,签下那份罪状。可是西凉军全军覆没是事实,现在没有一份证据证明勾结朵甘之人不是他。” 他说着,神情依旧没有丝毫的放松。 “现如今朵甘已经在后来的征战中被全族剿灭,参与当年之事的人也都不复存在,想要了解完整的事情经过谈何容易。” 祝南星咬咬嘴唇。 “如果我手里,有证据呢?” 言子卿歪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有什么证据?” 祝南星迟疑了一会儿,将严兵留下的油纸包中,是一封与当年有关的密信之事,原原本本地跟言子卿讲了一遍。 说完,她还坚持着自己下床,找到房间里那个被栀香收好的锦盒打开。 连同那张药方,一起交在了言子卿手上。 第140章 中毒都不忘了轻薄夫君 原本只放了两张纸的锦盒,言子卿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祝南星看着他神色复杂地看完那封密信,不经意间用力的手指将纸张都捏皱了。 “好,好,有这个东西就好,只是可惜这信上没有留下书信人的姓名。” 言子卿说道。 祝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从一堆书信中翻出一封帖子,递给言子卿。 他见那是两人成婚时上礼用的大红信封,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觉得上面一些东西看着眼熟。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仔细对照着那封书信,上面的笔迹跟大红帖子上的竟然一模一样。 “写这封信的人,你认识?” 言子卿说话的时候,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要知道这封书信的主人,是害他父亲萧肃从一个振国将军成为人人喊打叛徒的罪魁祸首。 是害他一家人全部成为刀下冤魂的仇人。 而这个人,竟然是祝南星身边的人。 祝南星沐浴在他此刻有些冷冽的目光中,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 这是她头一次鼓起勇气,跟言子卿提到这个事情。 “他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师父,莫怀。” 言子卿似乎早就从祝南星的迟疑中猜到了一两分,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果然是他,果然是暗卫。” 他控制着目光不去看祝南星,怕眼里的阴冷吓到她。 祝南星却偏偏凑了过来,双手扶着他的脸,坦然地迎接着他所有好的不好的情绪。 “还有这个...” 说着,她摊开那张自己临摹的药方。 “这张药方,已经确定是我父亲开的,根据南毒秘钥中的说法,配以不同的药引,会有不同的效果,萧将军当年喝下的,很有可能是以尸参做药引的致幻药剂。” 虽然他在极力的隐藏,可是祝南星仍然能从那双星目中看到的仇恨大于错愕。 “那...你为什么不说...” 言子卿的眼睛红红的,他双手扳着祝南星的肩膀,指节因为僵硬得发白。 “在大理寺,在验尸现场,在官员和皇帝面前!你为什么不说?” 明明只要她拿出这些证据,就足可以让当年的冤案昭雪,可是事关她亲近的师父,朝廷阴险的爪牙暗卫,她选择了隐瞒。 祝南星扶着他的腰,才不至于被他的力气带倒。 “跟你分开那天,我是想要去找他问一问的,可是中间有事耽搁了,再见就已经是在公堂上...”仟仟尛哾 “你还要去找他询问?那跟串供有什么分别!?” 言子卿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一不注意语气就带了主观色彩。 “言子卿,你冷静一点。” 祝南星察觉到了他情绪里的波动,即便被吼得有些心酸,但还是不让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来。 她说着,将目前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复盘。 “你不觉得事情一出,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一个人这有些奇怪么?” 言子卿此时少有的冲动占据了绝对上风。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事情如果不是他做的,线索和证据自然也就不会找上他。” 祝南星理解他多年来的委屈,耐下心来解释。 “莫怀为什么去牢里找你我不清楚,但是你仔细想一想,既然已经安排了人去送毒酒,他为什么还要亲自到现场,那不是故意趟进浑水里弄脏自己的脚吗?” 言子卿别开祝南星的目光。 “暗卫做事,向来以求稳妥,许是怕我没死呢?” 祝南星觉得他有些故意怄气的意思。 “那便更不可能了,事情成败与否都能全身而退是谓稳妥,即便没有将你灭口,只要到时候另想办法就是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了阶下之囚。” 甚至她听云珩的描述,莫怀在关键时刻阻止他去喝那杯毒酒,也许是有心救他一命。 而且听说他到现在也没有提过有关案件的一个字,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 亦或者是在保护什么? “还有以我父亲如此费尽心思地去藏这张药方来看,肯定不是为了袒护莫怀那么简单,相反依照他的脾气,恐怕揭露罪行才是当即就会做的事。” 祝南星看此时的言子卿,好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可却依然对自己隐藏着锋利的爪牙。 她拽拽他的袖口,好像撒娇一样摇晃着男人的手臂,试图缓和他的暴躁与紧张。 “就像你相信你父亲一样,我也相信莫怀。” 她一边说,一边将暗卫的腰牌拿出来。 “这是景飞从那个内奸身上顺出来的,如果你要揭发,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证据了。” 言子卿心底的那一分柔软被唤醒,他连带着祝南星的手一起,握住那块腰牌。 “你连这个都有,但却还是选择相信他?” 祝南星笃定地点点头。 “我选择相信的是,欲加之罪一定都会给足表面的证据,你难道没有发现陷害萧将军这个事情,莫怀根本没有动机吗?” 听她这么一说,言子卿发现自己之前确实进入了思维死角。 祝南星见他又被说动的迹象,继续着自己的分析。 “暗卫既然是皇家的爪牙,只听从皇帝的差遣行事,萧将军叛国与否,都与之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刺杀太子一事,身为夜卫巫统领的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说着,祝南星摇摇头。 “没有。” 庙堂之上虽然暗流涌动,有着诸如太子派、丞相派等诸多派系,但是暗卫,却始终处于一个中立的态势。 “那你预备怎么办?” 言子卿想认真听听祝南星的意见。 祝南星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 “我预备...先吃晚饭!” 她话刚说完,就见栀香推开房门,将一盆熬得喷香的生滚鱼片粥端了上来。 祝南星将言子卿拉到饭桌前坐好。 “人是铁饭是钢,我一天没吃了特别饿得慌,夫君不如我们吃完再议?” 言子卿看她一脸馋虫样子,心里那份阴霾被驱散了几分。 几口热粥下肚,祝南星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 “我中毒的时候是什么反应,真的好似醉酒一样?” “咳咳...” 言子卿当即就被粥呛了一口。 “你真想知道?” 祝南星懵懵地点了点头。 言子卿见她手下的碗已经见底,干脆将人从凳子上横抱了起来,往里屋走去。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第141章 什么时候签的卖身契!? 或许是因为有言子卿在身边的缘故,这一夜祝南星睡得很沉。 混沌之中她依然来到了那座小岛上,但是与前两次都不同的是,这次沿着烧焦的枯草走到小路尽头时,那原本大树伫立的位置上,既没有郁郁葱葱的枝蔓,也没有成堆的灰碳。 就好像那棵大树从来没有出现在过这个地方一样。 祝南星敲敲脑袋,她的记忆力已经差劲到这种程度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发现在却黑的树坑里,竟然有一棵小小的树苗从泥土中探出头来。 正在祝南星想要再靠近仔细看看时,却被人从睡梦中唤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言子卿已经换下了满是血污的衣服,正拿着一方帕子为自己擦洗。 从纤细的脚踝慢慢向上,掠过修长的小腿依然没有停手。 祝南星赶紧缩回被子里。 “你干什么?” 言子卿顺着力道将双臂撑在她的耳侧。 “我发现你还是喝醉了可爱些。” 祝南星警惕地拉紧被子,只露出了两个水汪汪的眼睛在外面。 “什么意思?” 言子卿俯下身子,一吻落在了她的眉间。 起身的时候,将一张契约书撑开递到她眼前,继而指了指署名的地方。 “看好了,这是你自己的笔迹吧。” 祝南星茫然地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契约上的内容,眼睛越瞪越大。 说话就要伸手去抢。 “言子卿你过分了,休书就算了,怎么还弄了个这卖身契一样的东西,我跟你说,不算数的啊!” 言子卿却一扬手,身高优势使祝南星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白纸黑字签下的,容不得你耍赖。” “我...” “你这个丫头胆子太大了,为了避免以后再做出以身试毒这种冲动的事情,现在开始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本人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再任意妄为,听到没有?” 祝南星据理力争:“可是...” 言子卿打断她:“没有可是。” “那我...” “不行。” 正在两个人较劲的时候,栀香学聪明了,先敲了敲房门。 “小姐,姑爷,云大人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言子卿轻微地挑了挑眉,借机将契约书重新收在怀里,伸手扯过祝南星裹住的被子。 “请到堂中稍候。” 等祝南星收拾妥当,与言子卿一起出现在会客堂中时,就看到云珩正坐在椅子上品茶。 见到两人成双入对地进来,立刻起身。 “言兄哦不,我该称呼萧世子才是。” 萧肃在当上镇西将军的时候,已经天朝的外姓郡王,而萧暄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年纪轻轻却早已战功赫赫,自然能称得上一声世子。.qqxsnew 言子卿单手托起云珩想要行礼的手。 “眼下父亲的案子并没有水落石出,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一句先生就是。” “也好。” 云珩应着。 就在祝南星以为云珩接下来就要同自己打招呼时,他却撩袍又坐下了。 这大大出乎了祝南星的预料,而且反应过味来时,她发现言子卿对云珩的态度也有了一些改观。 这两人莫不是在自己中毒的时候,建立了什么深厚的友谊吧。 这么琢磨着,就听云珩终于想起旁边还站着自己这么个大活人。 “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祝南星愣是迟疑了半天,没敢搭话。 他可是从来都称呼自己祝二小姐的,破天荒地冒出一句夫人来,让人浑身都不适应。 言子卿见祝南星愣神不说话,轻咳一声提醒她。 “牢云大人记挂,夫人她喝了药之后已无大碍。” 云珩条件反射地挠挠脖子,这一举动让祝南星瞧见,顺着他手的方向发现一块青紫色的齿痕赫然在目,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说云大人,您这脖子是怎么了?” 云珩闻听此言,立刻像触电了一般浑身激灵一下。 “小事而已不劳夫人挂怀。” 说着他继续阐明此次的来意。 “自从昨天夫人以身试毒,重现了当年萧肃将军的中毒之态后,夜卫巫统领莫怀大人遭人举报,曾经向当年的太医院求过一方,在审讯的时候他透露想要见一个人,之后会将当年的内情和盘托出。” 说着话他看了看祝南星。 祝南星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那我跟云大人走一趟。” 语毕调教就要动身。 “夫人且慢。” 云珩却叫住她。 “莫大人想要见的人,是先生。” 比起之前言子卿所在的大理寺牢狱来,夜卫巫的暗狱明显要更加阴森恐怖得多。 几缕残阳在言子卿开门的那一瞬间照进来,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丝毫没在残破的泥墙上泛起一点涟漪。 好似这里面的空间沉闷得像是一具棺材,低矮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凑巧还是讽刺,莫怀被锁在了之前严兵断气的那间水牢之中。 听见脚步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来了。” 言子卿甚至觉得那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是一头濒临死亡的猛兽,在用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街门每路过一个人,都让祝南星以为是言子卿回来了。 她对于莫怀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竟然选择见言子卿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于是她在院里转来转去,几乎要把栀香和司墨晃的眼都要花了。 “小姐,你已经这样坐立不安的快一个时辰了,姑爷他有云大人陪着,不会出危险的。” 栀香递上一把瓜子,让祝南星磕着解解烦闷儿。 祝南星现在哪有这个心情。 “你知道什么?就是有云珩这只死狐狸在我才不放心...” 想来想去她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不行,我得跟去看看。” 祝南星抬脚刚要出门,胡同口就被一辆全黑的马车堵了个严实。 她刚想张口骂人,就见燕蓉从一边催马上来,一见祝南星就大喊着“没错就是这里。” 胡同太小,这辆马车又宽,赶不进来之时,燕蓉就招呼着车夫从车上抬下一个人来。 她自己则是跑到祝南星面前。 “好嫂嫂,你快救救我哥吧!” 第142章 发芽的印记 祝南星低头一看,那仰在车上奄奄一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万江城的新郎官,寒沙州的少盟主燕无名。 只见他此时脸色青紫,紧闭双眼,祝南星翻了翻他的眼睑,上面满布血丝,明显是中毒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m.qqxsnew 祝南星一边招呼着把人抬进家中,一边问燕蓉。 燕蓉左手抹了一把鼻涕右手抹了一把眼泪的哭诉。 “我不满意族长给找的婆家,一赌气跑了出来,不小心闯入一片开阔地,那里有好多尸体特别吓人,大哥追上我正想往回走,却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暗算了,是迅风带我们拼命跑了回来,哥当时就不省人事了...\" 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祝南星。 “在这之前我们也请了很多大夫,可是没有一个有办法的,我这才想起你的医术最是卓绝,特地赶过来相求,我哥他...还有救么?” 开阔地,很多尸体? 祝南星以前似乎也到过类似的地方,莫非燕蓉说的是那处用死刑犯私养尸参的所在? 她将燕无名左侧肩头缠着的绷带解开,瞬间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仔细看伤口已经肿胀,好像婴儿的嘴一样向外翻着,而且流着黑色的脓血。 明显是中了尸毒的症状。 “还好你来找的是我,应该还来得及。” 燕蓉听到祝南星这么说,急切道:“那你快救救我哥啊!” 祝南星手上虽然有能解百毒的尸参,但是还缺一位药引,也就是僵尸肉,俗称闷香。 她抬头看了看屋子里挤满的身影:“来两个人跟我出去一趟,栀香你去回春堂把剩下的药配齐,我们一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祝南星收拾妥当之后,就带着几个寒沙州的人出了门。 往城外乱葬岗去之前,她特意看了看在相反方向的夜卫巫,决绝地转回了头。 闷香可不是那么好弄到的药材,尤其是要根治燕无名的毒,需要百年以上的僵尸肉特制而成。 不过他运气还算好,在锦城乱葬岗附近,住着一个古怪的阿婆。 她专门收集人的尸体,留着制作功用不同的闷香,或是自己入药或是倒卖出手,虽然也看病救人,但是因为其方法大多跟尸体有关,所以熟悉她的人都称她尸婆。 小时候祝南星刚跟着父亲学医的时候,就曾经前去拜见过,还一度被老太太认为是继承她衣钵的好苗子,非要留下来收作徒弟。 可那时候祝南星觉得成天跟尸体打交道未免太过恐怖,好几次都婉言拒绝了。 后来父亲去世之后,自己独立掌管药房的生意也就再没去过。 这位尸婆有个古怪的习惯,那就是无论看病还是买药都不收钱,只收尸体,所以祝南星出门前管燕蓉要了两三个苦力,在乱葬岗刨了半天,可算是找到两具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骸。 带着尸体来到尸婆的住处,祝南星老远就看到院里有一道道黑烟升起,那味道比眼前的腐尸还要冲鼻。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装药的小瓶,给自己和几个寒沙州的人分别倒了几粒,不至于被臭味熏晕过去,这才抬着“货”近前扣响老阿婆的栅栏。 “阿婆?阿婆是我,南星啊,我来收点闷香!” 老阿婆穿的有些褴褛,但是她自己却并不在意。 听到声音脑袋微微侧向门口。 “南星?哪个南星啊?” 祝南星以前就知道阿婆的眼睛不大好使,现在年纪大了看来愈发严重。 于是先是自己跨过栏杆来,然后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就是祝家的小女儿,南星呀~” 阿婆手虽然在祝南星脸上摸索,可是最终还是用鼻子嗅了嗅,才点点头道。 “哦,原来是你这个小毒女,怎么你老子舍得让你过来跟老婆子学本事了?” 祝南星解释道:“不是,一个朋友病了,我来找您买点闷香。” 阿婆脸上有失望的神色略过。 “是这样,东西带了么?” 祝南星让人将尸体抬进来放在院中。 阿婆好像嗅到了鱼腥味的猫,趴在尸体上闻了又闻,好像那上面散发着的不是腐臭,而是清香一般,看得那几个寒沙州的人一个劲儿地犯恶心。 “不错,还算新鲜。” 阿婆检查完满意地点点头,她蹒跚着回到屋中,半天才拿着一个小包出来。 “拿着吧。” 祝南星将盖在药上面的帕子掀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小节拇指长短的黑色肉块。 寒沙州的人见了,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我们忙活了那么半天,就只换了这么点药啊?” 说完就见阿婆脑袋一转,白而混沌的眼珠里,连瞳仁都快看不清了。 只听她语气阴森。 “嫌少?那就商量商量把你们当中的谁留下来,老婆子能还你们一整具的闷香。” 闻言几个寒沙州的人全都吓冒了冷汗,其中一个弱弱道。 “祝神医,我...我们还是去外面...等你吧。” 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院子。 祝南星知道尸婆刚刚说的只是为了吓唬他们,这闷香虽说只有小小一块,可是足矣救活十个燕无名了。 于是将其收好揣在怀里,对阿婆告别。 尸婆却鼻子一动,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拉住欲走的祝南星,贴在身上仔细地闻起来。 祝南星即便知道尸婆没有恶意,可被人这么上下一通乱闻也觉得别扭。 “那个阿婆,怎么了?” 尸婆围着祝南星整整转了一圈,在其后背停了下来。 又是沉默了半晌才道。 “发芽了好,发芽了好啊。” 祝南星没弄明白,阿婆怎么会对着自己说发芽了呢,她是人又不是树。 原本她想要继续问问清楚的,可是燕无名还躺在家里等着救治,只能暂时作罢。 “阿婆,那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说完,祝南星就揣着那一小块闷香,赶上了先走的那几个寒沙州人,一同返回锦城家中。 尸婆听祝南星走远,一直摊开的手放在鼻子下边,又是一阵猛闻。 嘴里依然叨叨着同样的话。 “发芽了好,发芽了好啊。” 第143章 血色凝香 祝南星一路揣着闷香,小跑着赶回了锦城的家中。 还没进门就看到燕蓉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自己回来风风火火地迎上来。 “怎么样?拿到药了吗?” 祝南星拍拍她的脑袋瓜:“放心,你哥有救了。” 她叫上栀香,一边回屋处理闷香,一边将药材按照定量的比例分成几小份。 将其中一份投入砂锅之中,最后放入处理好的药引,一直不停搅动直到药汤变成了深褐色,这才倒入碗中给燕无名灌了下去。 忙完这一切之后,祝南星揉着肩膀看看天色,又问栀香。 “姑爷一直都未曾回来吗?” 栀香摇摇头:“从早上跟云大人走后就一直到现在了,司墨也没回来报个信什么的。” 刚刚为救治燕无名忙碌时倒不显,现在闲下来那股子不安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 提到云珩,祝南星想起他有些反常的举动。 “对了栀香,你知不知道今天云珩是抽什么风了。” 栀香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尴尬。 “那个,小姐您...” 祝南星一脸好奇,端了杯茶润嗓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栀香一想这件事都在锦城传遍了,就干脆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您中毒之后呈现醉酒之状,非要拉着云院士给他诊脉,说其那方面不行,回春堂最近有不少龟龄集到货有空就去拿。” “云院士最近跟您走得很近,所以大家都在猜测他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在回春堂治...咳咳治杨威之症...” “扑哧...” 祝南星差点让口中的茶呛到。 她就说怎么云珩突然转了性,之前一直往自己身边靠,今日反而见了就躲。 反正已经在灶房忙活了半天,见大家都还饿着肚子,祝南星决定先做点什么充充饥也好。 刚才还在寻思做饭,门口立刻适时地响起了叫卖的声音。仟千仦哾 “刀鱼咯!新鲜的刀鱼!” 祝南星向来最喜欢河鲜海鲜,不过这鲜活的刀鱼价格昂贵,平时她可舍不得吃。 不过正赶上今日燕蓉这个富家大小姐在,于是挑了几条成色最好的刀鱼,拿回家放在了案板上。 燕蓉哭丧着脸捂着钱袋。 “我说南星嫂嫂,你这就有点趁火打劫了,再说了什么鱼要二两银子一条,金子做的么?” 祝南星借着跟她唠嗑的功夫,缓解心头的不安情绪。 “刀鱼作为长江三鲜之一,鱼肉必须鲜活的时候烹饪才能做到别有的鲜嫩,可是它成活能力太弱离水即死,所以活鱼的价格就极其昂贵。” 祝南星一边将青菜碎放入锅中炒香,一边将大米和高汤放进锅里。 最后更特别的是将处理好的刀鱼,用钉子钉在了锅盖上才算作罢。 燕蓉看着她别具一格的烹饪方式,不以为然道。 “我爹在世的时候就喜欢钓鱼,为了保鲜就跟冰块放在一起,回来再烹也十分鲜嫩,不知道你这两条鲜活的鱼,值不值这么贵的价钱。” 祝南星朝她眨眨眼睛。 “等到你吃的时候,就知道这钱花得值不值了。” 不出一会儿,锅中的香味四溢开来,祝南星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将锅盖一掀,之前钉在上面的刀鱼已经全剩了骨头。 雪白的鱼肉则好像破碎的白玉一般散落在米饭上,看得人食欲大增。 栀香盛好一小碗饭,在祝南星的示意下,先递给了燕蓉。 “大小姐请。” 燕蓉尝的第一口就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天啊,这也太好吃了吧。” 明明是一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焖饭,可是有了刀鱼的加持却变得极为美味。 “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玉碎三消~” 往口中塞了一大口饭的祝南星,边嚼边说。 她脸上身上都因烹煮的蒸汽热的红扑扑的,见反正当下也没有外人,于是解下了外面套着的对襟,低头扒饭。 燕蓉吃得一脸满足,余光看到祝南星后背衣衫上的一个暗扣开了,露出里面一朵鲜艳的花型。 “南星嫂嫂,你这个纹身哪里纹的,还怪好看的,我也想去弄一个。” 祝南星一脸懵:“纹身?我哪里有什么纹身?” 燕蓉睁大了眼睛,指着她的后背,将栀香也叫过来。 “你过来看,这不是个鲜红色的不是纹身吗?” 栀香也好奇地靠过来,望向燕蓉所指之处时,也惊诧不已。 “小姐,真的有个精致的花型在您背上,可是...” 可是她服侍了祝南星那么多年,从来也没在其背后见过什么花样的纹身啊。 祝南星只听她们两个说,看不到之余更加好奇自己背上到底多了个什么东西。 “栀香你先把剩下的蒸饭拿一个食盒装上,我换完衣服给先生他们送过去。” 她说完径自回了房间,只剩下燕蓉弱弱道。 “都装走啊,我还没吃饱呢。” 祝南星这一路从灶台间出来,被微风一吹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以至于在脱下衣衫时对着铜镜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她们所说的那处纹身。 后背稍稍有些痒,她反手又够不到,于是看没人,抵在床沿上蹭了蹭这才缓解了不少。 余光瞥向镜子之时,后背上的一抹鲜红吸引了祝南星的注意。 本以为是刚才蹭得有些大力,导致周围的皮肤破皮出血,可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并不是血迹,而是渐渐出现的鲜红色花纹。 刚刚燕蓉和栀香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可是祝南星丝毫没有印象,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背上的,而且还是以这么奇怪的方式。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尸婆曾经拉着自己猛闻的地方,好像就是这里。 口中还喃喃有声地说着什么“发芽了”之类的话语,难道说的就是这个发芽了? 祝南星脑海中乱作一团,正巧这时栀香已经拿着食盒到了门口。 “小姐,饭已经给姑爷装好了,奴婢这就送去吧。” 祝南星当先披好衣服,打开房门从栀香手中接过那个食盒。 “不用了,我亲自去送。” 第144章 最后一个请求 锦城的一处高门大院中,风吹过茂密的竹林不断有沙沙声传来。 竹影摇晃间,时不时掩映着凉亭里一跪一坐的两个身影。 坐着的那个品了一口香茗问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跪着的那个恭敬作答。 “回大人的话,尸参那边已经处理干净,至于中途捣乱的那两个人,男的中了尸参之毒,想必撑不了多久,至于女的,属下正在全力追查。” 坐着的人影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我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不要想当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跪着的那人抱拳举过头顶。 “是,属下立刻就去确认。” “慢着...” 那人拦住他。 “牢里那边,消息送过去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已经通知到了,他明白应该怎么做。” 坐着的人影这才舒缓了紧绷着的面部表情,重新拿起桌上的香茗就往嘴边送,谁知还没张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多时咳出了血丝,一口吐在茶盏里。 下人听到动静连忙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枚药丸,端着一杯新茶跑上前来。 “大人,您的药。” 将药丸用茶水顺入腹中之后,那人的咳喘才渐渐平息,下人一边拍着他的背顺气,一边挥挥手叫跪着的那人先下去。 可那人回头没走出两步,又被那位“大人”,叫了回来。 由于吐血的缘故,所以现在的声音格外沙哑。 “还有,那个丫头的诊脉手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肯定不是祝庆环所教,你去跟进一下,务必弄清楚其师从何人,记得,一定做得隐秘。” 跪着的人影抱拳称是。 “谨遵大人密令。” 夜卫巫暗狱之中。 云珩在这阴暗的环境里待得都有些起湿疹了,可莫怀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有些急躁地揪住莫怀胸前的衣襟。 “事按照你的意思办了,人也给你带来了,再不说出你的幕后主使,别怪小爷大刑伺候。”m.qqxsnew 莫怀自己就是夜卫巫的人,对于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刑罚心里清楚得很。 他看了看云珩,用下巴指了指言子卿说:“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云珩脸色有些青,他想了想然后靠近莫怀的耳边。 “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可说不好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迁怒祝南星,万一到时懿旨一下,无论是言子卿还是我,可都保不住她。” 莫怀“呵呵”地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直到云珩退出牢房,身影消失在转角,言子卿才走上前来。 在两人都没有开口之前,先是撩袍跪在地上,恭敬地叩了三叩。 “你是星儿的师父,这三个头算是还了你在我们成亲之时上的礼钱。” 莫怀笑得有些自嘲,不过提起祝南星,嘴角还是带了一点自豪在的。 “那个皮猴叫了那么多年的师父,加起来也没有你今天拜得多。” 说着他紧紧盯着言子卿的眼睛。 “即便是给杀父仇人叩头,也没有关系吗?” 言子卿面色凛了一凛。 “我只相信证据,相信自己的判断,若父亲真的是被你冤枉的,自然会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哈哈哈哈。” 莫怀大声笑起来,只不过那声音中更多的是无奈。 “应有的惩罚...没错,我是有罪,你可以随时取我的性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放过祝家,放过祝南星。” 言子卿剑眉微拧。 莫怀见他有所怀疑接着说。 “当年药方是我找祝大人开的,他事先对于要用什么药引佐方并不知情,是受我连累,没有直接参与谋害萧将军一事。” 言子卿知道他曾经调查过自己的事,恐怕是误会了自己想要查案子才故意接近祝南星。 现在又怕自己知道祝家人也有份,从而迁怒祝南星,于是道。 “事情到底如何还有待查清,即便祝大人真的参与了,上一辈的事也跟星儿没有关系,她是我的夫人,我自当会护她不被牵连。” 莫怀以为他跟云珩一样,是想要以祝南星当人质,逼迫自己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可有担心他并无此意,自己这么说反而提醒了他, 思虑再三,他重新措辞,尽量在没有点破的情况下对言子卿说。 “待我伏法,萧家会一洗冤屈,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届时萧世子将会接过大将军的封号和爵位,成为扶风郡王,而祝南星不过一介民女,王妃之位于她的确有些高攀,不如放她归于田园。” 莫怀示意桌上的供词。 “只要萧世子同意,某愿以供词和性命换一纸休书。” 莫怀心说只要你身在朝堂,即便地位高如侯爵,想要保护周全一个人,也是不可能的,让她远远地离开是非之地,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言子卿不动声色,可半晌过后却也低低地笑起来。 “呵呵...” “若在下真的依莫统领的话做,不成了飞黄腾达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宵小之辈了?” 莫怀眼中不自觉带了丝杀意。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言子卿并不觉得自己与祝南星的感情,非要让莫怀理解。 “你认罪与否同我和星儿是否合离没有关系,若是无事,在下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转身欲走。 莫怀当先拦住他。 “萧世子且慢!” 他瞄了瞄牢门的方向,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裙角。 “既然如此,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说完绝对不再多做纠缠。” 言子卿估计着出来的时间不短,再要不回家祝南星该着急了,于是道。 “什么?” 莫怀看了看周围的守卫,意思是不想被别人听见。 “请萧世子附耳过来。” 言子卿知道即便是在暗卫的牢狱,也会有其他人的眼线盯着,所以并没有怀疑什么走近锁人的刑架。 莫怀开始只是小声地嘟囔着,言子卿听不清,于是凑得更近。 “你说什么?” 突然莫怀猛的一发力,硬生生将锁着的镣铐挣脱开一手一脚。 随即他的左侧袖口滑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言子卿刺去。 言子卿被偷袭下意识往后退去,可脚下的步子却早已被莫怀洞悉,只见他仅仅一只脚别住自己,单手朝自己抓来。 重心不稳之间,言子卿反而朝着莫怀的方向跌去,眼看就要撞在那匕首尖上。 片刻之后金属入肉的声音传来,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水牢的地上。 祝南星手上的饭菜掉了一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师...师父?” 言子卿低头看去,怪不得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那匕首刺进的竟是莫怀的胸膛。 “师父!” 第145章 现在你开心了? 莫怀口鼻皆涌出鲜血,他靠近言子卿的耳朵。 “还请萧世子记得今日所说护她周全的话,若是祝南星有丝毫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祝南星跌跌撞撞地从牢门处跑进来,一把推开言子卿。 莫怀的身体失去支撑,瞬间倒了下去。 祝南星用自己的肩膀撑住他下滑的身体,一手紧紧地按在血流不止的伤口处,一边憋着眼泪道。 “没事师父,这点小伤我还是可以治好的,你撑着...” 她说着,心里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带着药箱,转头对守卫的人大喊。 “来人,快拿药和绷带来!” 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作。 如今莫怀既然已经不是夜卫巫的统领,那么祝南星的面子在这里也就没那么好用了。 祝南星瞬间看透了这官场的人情冷暖,冷着脸道。 “他是朝廷钦犯,圣上还没有亲自审问过,万一要是性命有个闪失,你们吃罪的起么?” 果然这话一出,守卫们都急了,有的见云珩走进来,忙去请示。 “云大人,您看这个?” 云珩见莫怀伤重也变了脸色,恐怕他还没说荀膺的把柄就一命呜呼。 “看什么看,听大夫的赶紧救人啊!” “是!” 得到了云珩的首肯,守卫们这才翻找治疗外伤的药,交给祝南星。 祝南星一个转头拿绷带之际,手被莫怀拽住。 “别费事了,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他让祝南星松开捂着的伤口。 祝南星这才发现沿着刀柄流出的血已经成黑紫色,于是转头望向言子卿的目光中带了满满的质问。 “你竟然,还用了尸参之毒?” 言子卿错愕间仿佛再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道。 “星儿,我没有...” 可祝南星气血都冲上了头,根本连他后面的话听也不听地,继续回身去处理莫怀的伤口。 她先是撕开伤口附近的衣物,看到刀尖刺入的位置心里一凉。 毒入心脉,确实已经回天乏术。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在那匕首繁杂的刀柄之上。 言子卿想要去擦,却被祝南星将手狠狠地甩开。 “别碰我。” 见祝南星落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莫怀自嘲地想:还算这丫头有些良心。 力气逐渐从四肢流逝,他的时间俨然所剩无多。 师徒一场,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跟祝庆环一样,没能同她好好的道个别。 他自怀中拿出一份已经写好的供状,用手指蘸血按了个指印上去。 “我莫怀,因嫉妒同僚功勋升迁,陷害萧肃一门叛国在...前,又以谋取私利勾结蒙鞑,意欲刺杀太子...在后,谋逆犯上罪不容恕...” “今...咳咳...经萧世子审讯...已深感悔悟,望上...成全某以死...谢罪...” 莫怀说到最后,已经满口血沫吐字不清,可还是坚持将罪责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祝南星心中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 “师父,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不可能是你做的...\"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莫怀说。 “萧家的事过去那么久,不是依然能找到疑点翻案么,师父你不要放弃,你坚持住,我一定,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等我!” 祝南星看着莫怀胸口剧烈而快速的起伏,身为大夫的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以后说什么我都会听,不接危险的悬赏,不入宫去侍疾,不去掺和官场上的事,找个世外桃源去隐居,从此再也不回锦都...” 她此时好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什么冷静,什么缜密,什么应对,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余哭喊。 “师父,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别丢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莫怀目光涣散前,还是落在祝南星的哭花了的脸上。 他抬抬手,想去帮她把泪珠抹掉。 祝南星就原地不动,哭得更凶,似乎只要自己一直哭,他就需要给自己擦眼泪,从而舍不得走。 可莫怀此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说完那番话更是耗尽了全部力气。 手只抬到祝南星下巴处,就蓦然垂下,正好落在她摊开的手中。 云珩一见事情不好,招呼守卫去叫人来。 他自己则上前一步将莫怀留下的供状拿在手里,仔细看完所有内容之后,短叹一声摔在地上。 那上面没有提到有关荀膺的任何瓜葛。 本以为能够趁这个机会,给那老东西下一剂猛药,即便整不垮他,也要动摇其在圣上面前的根基。 现在莫怀将所有事情都归结到自己的贪权夺利上,承担下来了所有罪责,再想要做什么就难了。 祝南星感受到最后一丝温热,也从掌中消失。 用手握着莫怀的手,胡乱蹭着脸上的泪水,一时间弄得满手满脸都是血,看上去有些恐怖。 言子卿唯恐那血中的毒素伤害到祝南星,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其带离莫怀身旁。 云珩也见机让去守卫将尸体收敛起来。 祝南星见有人动她师父的身体,又被言子卿禁锢着动弹不得,整个人好像疯了似挣扎着。 “他还没有死,我师父他没有死,放开我,放我去救他,放开我!” 言子卿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星儿,你冷静一点。” 祝南星张口咬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力气之大以至于都出血了,他还是纹丝不动,直到莫怀的尸体被抬出去,才放开紧锁着的手臂。 可祝南星回身,轮圆了胳膊对着言子卿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之声过后,鲜红的指印好像烙在了言子卿的脸上一样。 “骗子...” 祝南星手也被震疼,火辣辣地忍不住颤抖。.qqxsΠéw “你说过查清真相之前不会动他了。” 言子卿知道以现在祝南星的情绪,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其中的原委,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自己也有切肤之痛。 “我们先回去,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祝南星闻言却摇摇头,许是刚才哭喊地力气太大,这时扶着牢门又哇哇吐了起来。 言子卿欲上前,却被她制止。 “现在我同你一样彻底变成了孤儿,你开心了?” 第146章 重新开始 言子卿闻言有些怔愣。 他讨厌孤儿这个词,因为那意味着家人的蒙冤和屈辱。 即便现在萧家的案子已经沉冤昭雪,可是所有至亲至爱之人都离自己而去的感受依然痛彻心扉。 尤其是现在,在祝南星这里他重新找回了家人在身边的温暖。 此时此刻面对着她的质问,言子卿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一把从暖房中拽出,推向冰冷的水里一样。 他只有紧抿着薄唇,才能不让人看出来是在颤抖。 这样一来,很多解释的话,就都没有办法对祝南星说了。 祝南星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最后看了一眼言子卿,就离开了牢房。 一路上她就感觉所有人侧目而视,路过一个饰品摊,才发现自己一脸的血污。 她也不计较,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来,借着摊位的水盆浸湿了就往脸上擦。 闻着洗下来的血水,腥气扑鼻,眼泪就在她整理妆发时,再一次不争气地落下来。 急的小摊主是一边跟人解释,一边劝祝南星赶紧离开,别在这惹人误会,搅和生意。 祝南星收拾完毕后并没有觉得清爽很多,反而脸上干巴巴的,涩得连张口都难。 回到家中,栀香见到祝南星就迎了上来。 “小姐...” 她原本想说小姐你回来了,可是见祝南星脸上和身上都脏兮兮的,收回了后面的话。 “您这是怎么了?不是送饭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说着她往祝南星身后看去。 “姑爷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祝南星原本低着头没说话,此时抬头看到大门口的牌匾上,四四方方印着“言府”两个字,踏进去的脚,又退了回来。 燕蓉此时已经汤足饭饱,剃着牙出来看见祝南星,于是笑着问她。 “呦,这是怎么了?自己家不认识了?” “家...” 祝南星喃喃道:“也是我姓祝,这言府怎么会是我家...” 她四下找了找,拎起墙角的一块砖头,对着上面大大的“言”字就扔了上去。 可牌匾钉的牢靠,岂是她随便扔个砖头就能撼动的? 红砖应声而落,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的小块。 一如祝南星此时对这所院子的心境,想要再回到当初已经绝无可能。 燕蓉和栀香都被她这一举动吓坏了,尤其是燕蓉,躲着碎砖块跳到她面前。 “你疯了吧,那牌匾好端端地挂着它招你惹你了?” 一边说,她还一边帮祝南星拍拍落在了肩上的灰。 “再说了,你不一直都强调自己是言祝氏嘛,那言府不是你家哪里是你家?” 祝南星愣愣地有些出神,木木地重复燕蓉的话。 “祝府也不是,言府也不是,那哪里才是我家?” 燕蓉摸摸她的额头:“不烧啊。”qqxsnew 正不明白祝南星抽什么风之际,言子卿也后脚返回家中,看到门口发生的一切,心好像被荆棘紧紧缠绕,即便只是跳动,都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燕蓉则是与他打着招呼。 “子卿哥哥!” 言子卿走上前来时,眼中只有祝南星,对燕蓉为何会在此没有办法好奇。 祝南星察觉到脚步靠近,只跟栀香说了句去回春堂后,就从门口退开。 言子卿趁她经过身边的时候,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明日为莫大人公审。” 祝南星咬了咬后槽牙,半天甩开他的手反问道。 “还重要么?” 说完就迈开脚步,在言子卿回过头之前,走出了胡同口。 栀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不能任由自家小姐就这么一个人去回春堂,看了看言子卿,见他点头后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燕蓉则是凑过来:“你们...吵架了?” 言子卿这才收回视线,语气平淡道。 “你怎么来了?” 赶到回春堂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余晖从药幌子木鱼的缝隙中照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铜钱状的光斑。 祝南星伸手去捞,手指挡住了光线,“铜钱”不在,徒留下了一片阴影。 店里的伙计见到掌柜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问好,祝南星抬头看看,挥了挥手。 “店里的病人我来招呼,你们先回去吧,走的时候将铺子门关上。” 栀香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看伙计们都往外走,进门帮祝南星拿药打下手。 两个姑娘忙活完,祝南星脸上都没了血色。 才将门板放下来,就眼前一黑歪在一边。 “小姐!?” 栀香连忙上前扶住她,门板“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声音让祝南星重新睁开眼睛。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栀香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去送饭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 “师父...师父他...”祝南星抬头看看栀香,眼睛早就已经哭得又红又肿了。 “师父他不在了...” 栀香吃了一惊:“什么?这...” 她掐掐自己的手,确认并不是在做梦。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只下狱了,怎么就突然...” 随即她想到祝南星对待言子卿的态度。 “难道是姑爷...” 祝南星摇摇头:“一路走回来时我就知道师父应该是自戕,可心里却没办法不怨。” 她一边说着,那股子恶心又不合时宜地打断她。 祝南星让栀香先去把门板装上,然后烧点热水来。 一天水米未进,加上悲伤过度,有呕吐的欲望也是常有的。 祝南星这么猜测着,不过随即她愣了愣想起来什么,手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栀香端来了热水,还特地从保留着的百草堂的卧房中,拿出珍藏在地窖中的一小坛杏花村,一起递到祝南星的面前。 “小姐,我知道您心情不好,我嘴又笨不知道该怎么劝,干脆像以前一样陪您喝酒吧,喝完睡醒一觉就没事了。” 祝南星接过栀香递过来的酒盅,手一歪洒在了地上。 “小姐?” 栀香以为她虚弱得连酒盅都握不稳。 祝南星却嘴角攀上一丝苦笑:“栀香,我累了,咱们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第147章 小小管家婆 洪亮的钟鼓鸣声打破了皇城的静谧。 分列在殿前的文武百官分立两侧,山呼着万岁的盛名。 伴随着一声“扶风郡王之子萧暄上殿”的传唤,唤醒了言子卿的沉思。 他此刻的眼中虽然有着一如既往的坚定,却再也找不到任何憧憬的痕迹。 镇西将军萧肃叛国一案的公审,在这威仪的朝殿拉开帷幕。 由于祝南星提供的密信,还有莫怀临死前的供状,都表明当年萧肃和萧氏一门都是被陷害的。 祝庆环虽然是致人疯癫药方的开理者,但念在其不知会用往何处,药方上又只有佐药没有药引,而且人已经身故的份上,没有追究祝家的责任。 贺氏和祝兰芝侥幸逃过一劫。 可她们对于宫里的贵人也好,有权有势的大人也好,都没有了利用价值,生活来源都成了问题。仟仟尛哾 期间百官还说了什么,太子说了什么,皇帝说了什么言子卿基本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在“退朝”之后,手里多了份沉甸甸的郡王印。 明明是早就盼望着成真的事情,可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司墨在宫门口候了半天,见到言子卿出来迎上来。 先是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改口道。 “世子。” 萧暄明显更习惯与他叫自己先生,叫自己阁主。 对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份,心里五味杂陈。 司墨想着萧氏一门终于能够沉冤昭雪,好歹是一件喜事,就问。 “锦都城郊的郡王府已经收拾妥当,我们这就接上夫人,哦不,是世子妃回家去吧。” 萧暄抬眼看他,想起她昨日那责怪的眼神,有些不太确定。 “她还能愿意同我回家么?” 司墨摸摸头,开解言子卿道:“世子妃她最是聪慧过人,即便当时误会了世子,冷静了一晚上总也该想明白了。” “夫妻之间吵架,还能有隔夜的仇嘛。”说着,他指指萧暄手中的诰命。 “再说我们得把这东西给世子妃送过去,不然世子您恢复了身份却不见诰命,一准儿让栀香嚼舌头说您有了另娶的二心。” 萧暄被司墨这么一说,这才有了一些去见祝南星的勇气。 马车停在回春堂之时,就看门口已经等起了长龙。 就连伙计们都关在了门外。 “星儿她一向起得早,怎么回春堂都这个时候了还未营业?” 司墨先扶着萧暄下来,将折扇递给他。 “世子妃肯定是昨天借酒消愁,所以今儿个才起晚了,您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他说完,脚步轻快地攀过高墙,从另一侧百草堂的屋中迂回了过来。 萧暄一边等候,一边打开手中的折扇。 正是此前祝南星验尸那天,从云珩手中抢回交给自己的。 她坏笑着说自己摇起来好看,即便累得满脸是汗,整个人也明媚阳光的好像不知疲倦一般。 想到此处,萧暄不自觉地就勾了勾唇角。 祝南星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同她在一起的人,都能受到其乐观冷静、没心没肺的影响,很容易就能开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昨天在夜卫巫的暗狱中,都被自己逼到一个痛苦呕吐的地步。 萧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也好,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以前的一切就都已经过去。 从今天开始自己就用新的身份面对她,珍惜她,爱护她。 他默默在心中发誓,就发现司墨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即便是每间屋子跑个遍,也该找到祝南星了。 难道她还是不愿意见自己? 正如此想着,司墨急得连店门都没顾得上开,拿着一封书信原路从墙里翻了出来。 开口就忘了萧暄现在的身份。 “先生,夫人她留书出走了!” 六年后的又一个夏至临近。 栀香听到竹屋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临近,一边咳嗽一边大力地挥舞着手上的被单。 “咳咳咳咳...” 不多时一个小脑袋瓜从门外探进来,走进来一个瓷娃娃样的小人儿。 声音奶奶的,却不难听出带了一点点生气的味道。 “栀香,这大热的天,你又咳嗽又瞪眼的莫不是病了吧?” 说着她踮起脚去够栀香的手腕。 “有病得趁早治,你看小花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医治,现在坟前草都长得老高了。” 栀香被拽了个趔趄。 “小花?” 小瓷娃娃仰着圆圆的小脸儿,笑得像朵花似的。 “对啊,就是那只被我解剖了的青蛙。” 栀香听她说完忍不住后背发凉。 这两个姑奶奶可真都不是省油的灯,帮着这个糊弄那个的事情以后还是能推就推吧。 这么想着,小瓷娃娃好像通过脉搏知道了她的心理活动似的。 一个小粉拳就打在了栀香小腿内侧的痛处。 栀香吃痛“嘶”了一声,她怎么忘了小祖宗还有这招呢。 “让我猜到了吧,娘亲又让你帮着糊弄我什么了?她人呢?我刚才都看见她在屋里子了!” 说着,拨开栀香的身子,就往帘子后面钻。 “娘亲~” 祝南星被这软糯的一声叫的心都化了。 连忙擦擦嘴,从后屋出来。 将小娃娃一把从地上搂到怀里,蹭着她的小脸儿道。 “娘亲在这呢,我的好思思想娘亲了?” 瓷娃娃鼻子猛地动了动,伸手推开祝南星的脸。 “娘亲你又贪凉,偷吃荔枝了吧。” 祝南星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有啊,荔枝那不是昨天都吃完了嘛~” 瓷娃娃翻了个白眼,伸出小小手。 “那娘亲敢不敢让思思探探脉搏?” 祝南星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那个...思思啊,娘亲也是医女你忘了么?你的岐黄之术还是娘亲教的,像诊脉看病这样的小事,自己来就行。” 瓷娃娃撅起的嘴都能挂个油壶了。 “娘亲!” 她打断祝南星的话。 “不是思儿平时管得多,你既然是医女,就应该知道自从生了我之后体质虚寒的厉害不能贪凉!” 祝南星一脸“是是是是”。 “所以才多吃了几个荔枝嘛,荔枝性温,不碍事的。” 瓷娃娃五官都快挤在一块去了。 “单独吃荔枝是没事,但是娘亲你弄这么大个冰鉴在这,是当思儿瞎了吗?” 第148章 天生的读心术 祝南星狡辩的功夫小时候可就没落后过。 “这冰鉴啊,屋子里总煎药熬药太热了,我就弄了一个降温用。” 小瓷娃娃看了看祝南星,撅着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再抬起眼眸来的时候里面像是藏了一汪清泉。 “娘亲不听也罢,到时候真要有个闪失,就让思儿去当没人要的小娃娃去吧!” 见瓷娃娃是真生气了,祝南星这才败下阵来。 一边哄一边承认错误。 “好了,是娘亲的不对,这冰鉴除了降温,还是用来冷藏荔枝的。” 瓷娃娃一脸“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了来着”的表情。 “娘亲,您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总跟个小孩子一样让人担心行不行呀...” 她其实也不想的,只不过因为体内的热度作祟,一到酷暑就燥得难受,只能通过吃一些冰凉的东西缓解。 祝南星一边听着瓷娃娃的训诫,一边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栀香。 栀香摆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出门继续晒被单去了。 祝南星心中暗想:以前就被言子卿这么管着,那么管着,谁知道都远离锦都了,偏偏又生了个小管家婆不许自己这个,不许自己那个的。 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们言家的,哦,不对,现在应该是萧家了吧。 “娘亲...娘亲?你有没有听见思儿在说什么呀!” 瓷娃娃双手将祝南星的脸摆正,强行把她从思绪里拽了出来。 “嗯?思思说什么?” 瓷娃娃白了她一眼说:“我说,快要到一月一次送药的时候了,但是陈伯家媳妇儿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们老两口要在家照顾,不能赶车去镇子上卖肉了,我们要不自己去送吧。” 祝南星若有所思,盯着眼前跟自己足足有七八分相像的瓷娃娃。 好像在同自己说话似的。 “思儿是想借机去镇子上,找步凉叔叔和星宇玩吧?” 瓷娃娃脸蛋红扑扑的。 “那个,那个是星宇总跟我吹牛,说镇子上多么多么热闹,我去的话就带我吃好吃的,可娘亲不让思儿去,星宇都白白跑了好几次单了...” 祝南星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你呀,还说我贪嘴偷吃,自己还不是惦记着去镇子上吃好吃的?”仟仟尛哾 瓷娃娃这才满脸堆笑。 “嘿嘿,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祝南星看看格子里的药材,已经所剩无多,想着确实不能总让人家步凉帮忙跑腿。 当初从离开锦城的时候,她是在城门口看见步凉的。 自从当上了太子侍卫,祝南星很少能见到他穿常服的样子,看他即便脱下官衣也是一身玄黑,不免感到有些亲切。 不过想到他可能在此的用意,祝南星冷下了脸来。 “即便你拦着,我也还是会走。” 可谁知步凉将后背的包袱一甩。 “你想去哪,我护送你去。” 就是这一送,竟送了六年。 祝南星后来才知道,步凉在临行前就已经辞去了官职,早就打算好了祝南星走到哪,他就去哪。 他原本想接上格桑婆婆一起走,可是无奈婆婆年纪大了,她怕成为两人的负担,就留在了锦城。 步凉放下一笔钱,拖邻里街坊照顾。 路上两人救下了逃荒快要饿死的小男孩儿,就是小瓷娃娃口中的星宇。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想的,来到了这处大天朝的最南边,快要到达南慕的清源郡,停了下来。 祝南星知道朝廷和蝉衣阁的眼线众多,所以没在镇中落脚,而是选择了距离一条清繁江很近的地方搭了一座小竹楼,取名林溪小筑。 由于自己和言子卿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所以祝南星一直在研究新的配药方法,清源郡毕竟跟南慕接壤,南毒秘钥中提到的很多珍稀药材在这里都能找到。 于是每当确认新方子的时候,就先拿自己试药,觉得有所改善的就保留下来。 变更的药方就借着往镇中送药的时候,拖镖局送回锦都去。 为了避免言子卿猜到自己的所在,祝南星甚至会特意将药方中转一次,再送回锦都。 想想女儿自出生起,五年来几乎没怎么出过门。除了自己和栀香,终日跟溪涧和山林的鸟兽药草作伴。 偶尔跟着步凉来送吃食的星宇,就是唯一的朋友。 思虑再三,她捏着瓷娃娃的小脸说道。 “哎呀,那其母嘴馋了想去镇子上打打牙祭,其女觉得怎么样呢?” 瓷娃娃“好耶!”一声。 祝南星看着瓷娃娃团成个球,在地上滚来滚去也不阻止,反正这竹楼在搭建时已经在防虫药中浸了几天,不怕咬了她。 但是团子滚到一半突然又站起身来。 伸出三根手指:“那,号脉!” 祝南星将手腕平摊给她,瓷娃娃将手指搭上去,不一会儿脸上乐开了花。 “太好了!思儿和娘亲要去镇上玩了!” 这是她们母女间特殊形式的“拉钩”。 祝南星本以为自己在医毒双术已经是天赋异禀,可是谁知道瓷娃娃更是青出于蓝。 而且她还有个绝招,就是能通过诊脉感应到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就如同开了挂一样。 祝南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但是身边有个人型测谎机,很多时候让她的一些小心思无处遁藏。 要是师父还在,保准得把人当宝贝似的供着。 提起莫怀,祝南星心中依然有些波澜,但相比较几年前,情绪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了。 果真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痕的良药。 她不禁由此想到言子卿。 他现在应该已经得偿所愿地替萧肃洗清冤屈,重振萧氏一门的风采了吧。 虽然自己在想办法隐藏踪迹,那他呢? 也会曾经想尽办法地寻找吗?还是已经早早放弃,身边有了其他红颜知己的陪伴呢? 祝南星没有答案。 快要临近清源的官道上,萧暄正端坐在厢车之中闭目养神。 司墨轻轻地敲了敲窗子:“王爷前面就是清源镇了。” 萧暄眸如漆星,即便微拧着眉头也有天然一段风韵在身。 “嗯。” 这些年来,他的嗓音较之前有了些许变化,沉磁中透着一些冰凉。 第149章 哪个挨千刀的害我娘亲?! 天朝的爵位世袭制度是,非军功不世袭。 也就是说无论是亲王还是郡王,儿子是不能直接从老子那里继承来的,必须通过建立军功来承袭爵位。 这也就造成了在天朝,如果你没有军功或者政绩的话,甚至有可能降级的局面。qqxsnew 而萧暄明显在被恢复世子身份之初,就是帮助太子镇蒙鞑,察民生的首功。 又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自请前往盘陵戍边。 与蒙鞑进行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数场交战,最终将蒙鞑一族退至关塞山外,边陲百姓再也不用时刻担心被这帮“土匪”骚扰了。 皇帝为表彰其贡献,授予安西将军的称号,并着其继承父亲萧肃的爵位,为扶风郡王。 由于萧暄在化名言子卿的时候教授太子读书,也算是东宫的客卿,若是留在锦都自然要被划为太子与云家一派。 他虽然擅谋但不喜权,所以一直以来都奔波于边陲之间。 除了大势已去的蒙鞑之外,在南慕覆灭之后就将其占领的鲜衣怒族,还有朵甘旧部天山以西不知名的种族,众多新的势力正在悄悄崛起。 萧暄一边打探各方对于天朝的态势,一边借着周走大江南北的机会,寻找祝南星的踪迹。 司墨自从祝南星走后,几乎就没有再见自己家王爷露出过笑颜,甚至有些沉默寡言。 这些年的想念,都只能通过有时隔上几个月,有时会隔上半年的几张药方缓解。 明明加起来也就那么几十个字,可是萧暄已经反反复复看过上千次不止。 甚至对于其中药名的顺序都能倒背如流了,还是会有时间就拿出来观瞧。 听见萧暄声音闷闷地从车中传来,司墨想要是夫人还在,定有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那个...王爷,其实这次与怒族互通官牒,根本不用您亲自来,我跑一趟不就行了?” 即便才智不如夫人,司墨还是尽力给萧暄解着闷儿。 萧暄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腿上的医方之上。 “互通官牒自然并不重要,你没发现最近的接连两次方中所增加的草药,大多都来自南慕么?” 司墨似懂非懂。 “王爷是说夫人开的药方?” 萧暄低低地“嗯”了一声。 “可是方子我仔细查问过,都是从不同的地方来的,而且镖局都有收发人的记录,绝对不会有错,上面可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南慕的地名呀。” 萧暄却坚持。 “方子可以通过转运的方式改变发出人的准确地点,越是没有,倒越显得刻意。” 司墨挠挠头,觉得也有些道理。 “可是王爷,即便夫人在南慕,可是依照她的脾气,恐怕就算找到了也不会轻易松口,跟咱们一起返回锦都的吧。” 他可了解祝南星的脾气,以前不论多艰难的困境,她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可是这次萧暄夺走了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那种被放大了的孤独感,西凉军的从属都能够体会的。 萧暄听了司墨的话,沉思了片刻才道。 “她若是不愿回,我便留下。” “王爷想要离朝辞官?” 司墨听萧暄这么说,心里还真有一点高兴的。 毕竟比起在官场上被条条框框束缚,哪里有在江湖的自由驰骋。 可是转念想起最近一次萧暄回朝面圣,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你能把怒族的事情处理妥当,是完完全全可以破格晋升亲王的。 那可是除了皇帝本姓的人,不可能有的待遇。 要是就这么放弃,着实有些可惜。 而且就算没有高官厚禄,王爷这些年在朝中多多少少也得罪过那么一两个小人。 要是真重新变成布衣白丁,搞不好会在背后搞鬼也说不定。 萧暄则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她能为我放弃锦城拥有的一切,我又何尝不能为她也这样一次呢?” 车驾一直在官道上艰难地行进。 倒也不是因为地形崎岖,而是这南边的气候太过于潮热,尤其是在盛暑的当下,各种见过没见过的植物横生,有的几乎占了一大半官道。 车队自从昨天开始,就一边走一边砍,直到清理出来路才能继续前行。 萧暄本就身中热毒,此刻更觉得潮热难耐,于是打开车门问当地的一个向导。 “还有多久能到?” 那向导天朝的官话说得并不利落,只能蹩脚地解释。 “要是顺利的话,还有三天吧。” 司墨一脸失望。 “三天之前你就说的还有三天吧,到底行不行啊?” 向导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下还没有进入雨季,要是再过些时日恐怕就更难走咯。” 这时去外面探路的尖兵回来报告。 “爷,这前边有个山洞,厢车怕是不大好过。” 祝南星将处理好想要卖到镇上的草药包整理好,其中还带了不少在锦城热销的药贴,放在一辆小驴车上正盘点着数目,身子就被什么东西撞得一趔趄。 瓷娃娃从后面赶紧抱住祝南星的腿,帮她保持平衡。 “娘亲小心!” 祝南星用手撑住身体,转身将瓷娃娃也抱了起来,放在车上。 “思儿乖,娘亲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瓷娃娃嘟起小嘴在祝南星脸上嘬了一口,然后甜甜道。 “好~” 栀香要留下看着还在蒸煮的药锅,没有跟着一起。 瓷娃娃一路上看见什么都新鲜,对着祝南星问个不停,可是过足了出门的瘾。 祝南星说的口干舌燥,打开水壶却先给身边不知疲倦的小人儿递过去。 “思儿你留着点力气,要是到了镇子上倒头就睡,还怎么跟星宇玩?” 瓷娃娃想想也是,于是不再上蹿下跳。 抱着水壶先是喝了一口,然后就懂事地推给祝南星。 “娘亲也喝。” 说罢就趴在枕在祝南星的大腿上,保存体力。 祝南星顺势拿了颗药丸塞进嘴里,才用水去顺。 瓷娃娃看了有些心疼道。 “到底是谁害娘亲中了这怪毒的,怎么研习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根治的办法呢?” 第150章 下毒的人终于出现了 祝南星脸上有一丝怅然闪过,然后摸摸宝贝女儿的头。 “不可以这么说,那人原本是想要救娘亲,才不小心将毒带到了娘亲身上。” 瓷娃娃撅撅嘴。 “那也是坏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能轻易给别人看病呢?怪不得现在医馆跟病人的关系那么差,都是让这种人闹的。” 她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银针。 “要是让思儿碰到,肯定狠狠教训他一番,替娘亲出气。” 祝南星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应该教她行针飞针的技巧。 思思这小暴脾气,就算是当年的自己也比不过,而且从她从小跟着自己在清繁江畔隐居,没怎么接触过人,始终对其保持几分敌意,万一真伤了谁可怎么好。qqxδnew 于是她将瓷娃娃抱起来,正色对其说道。 “思儿记住,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针都要谨慎使用,这就好像是习武之人手里的兵器,一个不小心会致人伤残的。” 瓷娃娃似懂非懂。 “那思儿用它救人也不行吗?” 祝南星耐心的解释:“娘亲知道思儿的医术天赋异禀,但是现在掌握的还不够纯熟,小花就是因为思儿手法偏重,最后没挺过来的对吧?” 瓷娃娃点点头:“思儿知道了。” 见她因为自己的责怪有些失落,祝南星心里一阵于心不忍,为了让思儿重新开心起来接着说道。 “不过小花做成的田鸡粥还是很好吃的,思儿说呢?” 瓷娃娃吧唧吧唧嘴,咧开嘴甜甜地笑着。 “对!娘亲,我们这次到镇子上,也能吃到田鸡粥嘛?” 祝南星点了点她的额头,瓷娃娃真是跟自己如出一辙,从小就是个吃货。 “不光田鸡粥,今天卖了药还了钱,带思儿去镇上最大的酒楼,想吃什么点什么可好?” 瓷娃娃高兴地蹦起来:“太好了!” 撇下祝南星跟瓷娃娃一路说说笑笑往镇上走不提。 萧暄这边走的可不容易。 山洞之中又湿又滑,还有一条地下河穿山而过。 他们只能把行礼装备什么的,用防雨布裹了,绳索捆了才拖进来,外面就下起了雨。 萧暄在大家砍竹子的时候,点燃了火把仔细观察了下这处岩洞。 与中原的山洞有很大差别,初进来时很宽,但是里面的高低落差极大。 高处走一辆马车绝对没问题,但是低矮处仅仅能容一个人猫着腰通过。 而且头顶悬着不少奇形怪状的石头,据向导说那是几千年来才能形成的溶岩。 洞里在没人的时候格外安静,除了潺潺的流水声之外,就连几步之外下属们砍竹子的声音都传不进来。 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样。 好不容易等竹筏扎好,一行人筏子前段站一个,中间两个,末端一个,四个人乘坐一个竹筏的形式,往洞中行去。 司墨带着一队人在前边为萧暄开路,提着火把报备前面的崎岖地形,即便是这样,后面依然有人被倒悬着的钟乳和石笋撞个正着,扑通扑通跌下水的声音。 萧暄不时会见到成群磷火在远处忽明忽暗地闪烁,这说明洞中有动物甚至是人的尸骸。 “提醒大家小心一点,这洞可能有问题。” 他刚对身边的人提醒,就觉得水流突然急了起来,筏子上的人通通拿起了另外准备好的短杆面前保持着平衡。 前后的竹筏原本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但当萧暄回头去看那在最后面乘载行礼的竹筏时,也不知是火把摇晃地太过剧烈,还是河道转弯的缘故,竟然半天都没有出现。 而且此时地下河中多处咕嘟咕嘟地涌上血水来,萧暄一看不好,随即抽出长剑。 “众人听令,速速弃筏上岸!” 说罢,他当先脚踩在凸起的溶岩上借力,往与地下河平行的岸边跳去。 同一个筏子的人脚步稍慢,就被从水中暴起的刀光剑影抹了脖子,当即丧命。 等到萧暄在岸边站稳,已经有一多半随行的人身子一歪,倒入了河中。 他手起剑落,先是将一个水鬼样从河中摸起来的人重新打回水中后,朝着司墨的方向询问。 “司墨,那个向导在何处,快把他擒来!” 司墨不用萧暄说,将竹筏当做落脚点,几个飞身之间就来到了队尾,那向导还贪恋行礼中的金银细软,忙不迭地往怀里揣呢。 看见司墨过来,扬手洒了一把粉末后转身就跑。 司墨被粉尘眯了眼睛,可手底下的动作依然利落,仅凭着他的声音就知道身在何处。 紧走两步追上,提着那人的后衣领子就回到了萧暄的跟前。 萧暄见司墨眼睛迅速肿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给司墨先服下。 然后将鱼剑架在向导的脖子上,对着周围一片漆黑道。 “何人在此截杀,请出来说话!” 不多时,一阵水花声响起。 “都说扶风郡王有昔日战神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战神是天朝的周边的一些部落给萧肃的别称,除了赞其智勇无双之外,还敬佩其对待敌人的尊重与仁慈。 所以萧肃当年除了战功赫赫之外,还备受手下败将的尊敬。 萧暄一听,知道可能是之前父亲在世时打过交道的南慕旧族,于是说道。 “萧家与你还没有这等关系,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那“水鬼”大部分隐在暗处,火光只能照出他一个大概的身形。 “南慕虽然不是你萧家剿灭,但到底是你天朝的大军,如今我们在怒族中夹着尾巴偷生,你们若是跟怒族修好,我们岂不是要给灭族的仇人上贡了?” 所以他们是来破坏和谈的。 萧暄心想。 “但要是你死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我们就能怂恿怒族开战,借他们的手血洗天朝屠族之仇!” “就凭你们?” 火光之下,倒悬钟乳晦暗的影子落在萧暄精致俊美的脸庞上,让他看起来冰冷阴沉得没有一丝人气。 “水鬼”阴恻恻道。 “我知道王爷武艺高强,但要是身上的毒发作了,那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第151章 娘亲,我们发财啦! 萧暄即便在前些年遍访名医,但都没有说明自己身上剧毒之事,所以除了祝南星这等医术顶尖的大夫,能诊断出他身体异样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身边的人,另外再知晓此事的,恐怕只有与给自己下毒的人了。 想到此处,萧暄的脸色又冷了一个度。 “可这毒并非无药可解,也不是你想它什么时候发作就发作的,在那之前要了你的命,我还能做到的。”qqxδnew 萧暄想要诈他一诈,探探这人的底细。 可是对面那“水鬼”一样的人闻听此言之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如恶鬼嘶吼的桀桀声在山洞里回荡,有些渗人。 “水鬼”笑够了才低低说道:“你以为你的那个部下为什么能够在中了香粉后,还能回到你身边?” 话音刚落,萧暄就觉得旁边司墨身上有一股异香扑鼻。 紧接着那股子火烧一般熟悉的感觉就被这香味诱发,瞬间席卷周身,而且痛感比以往要更加剧烈。 明明自从吃了祝南星的药以来,热毒发作的次数明显减少,而且即便发作也没有以前那般将五脏六腑都焚尽的痛不如生。 可是当下萧暄感觉就好像谁在身上点了一把火,慢慢地将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额头不断有虚汗冒出,体温却冰凉刺骨不像活人。 “怎么样?” “水鬼”见萧暄青筋尽露,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现在还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吗?” 司墨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傻子般被人利用。 “王爷!” 他摸索着扑到萧暄近前,将人挡在身后,眯着的眼睛中只能看见红乎乎的一个人影。 “想要动王爷,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祝南星将整整十二包草药从车上卸下来,已经累得满身是汗,她让瓷娃娃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要乱跑,进到一家草药店中等候结账。 店中的老板和老板娘用方言催了她两声,见祝南星毫无反应,又见瞧不像是本地人,于是用南慕族的话交谈。 老板说:“这药材倒是还算新鲜,就是有些贵了。” 老板娘答:“你看她憨不碌出(笨)的样子,肯定是外面来的什么都不懂,我们称重的时候少报一点,再给她的银钱里头搞一点石头压秤不就行了。” 老板悄悄对着老板娘竖起大拇指。 “还是你有主意。” 说着清清嗓音,用勉强能让人听懂的官话对祝南星说道。 “我们觉得你这药材报的分量不对,得过称确定一下。” 祝南星摊了摊手,意思是你们随便。 老板看了看老板娘,让她进到后面库房,推了一个称出来。 两人忙活了半天,这才摇摇头。 “小姑娘,你这个分量不对的呀,你看看足足少了七八斤,我们只能给你...\" 话说到一半,老板娘还想了想才忍痛比画着三根手指。 “只能这个数,不能再多了。” 老板借机将钱布袋丢给祝南星。 “喏,钱给你,缺斤少两的事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快走吧。” 周围买药的人听到店老板和老板娘的说法,也都纷纷对着祝南星指指点点。 其中不乏曾经在她这里买过药的店商。 “哎呀嘛,看着那么漂亮的小娘子,原来是个偷奸耍滑之辈,真是人不可貌相哦。” “就是,还带着个小娃娃类,也不怕教坏人家。” “行了行了,以后各位进药的记着点,不要再问她买不就行了。” “真是可惜了,这药材的成色还不错呢。” “不错什么呀不错,价格贵了一倍,还不错呢?” “哎你们别叫她走啊,我要赶紧回去检查一下上次采买的药,要是少了称肯定要找她补回来的!” 祝南星颠颠手里的钱袋子。 她带着孩子,原本不想跟这家计较。 可是他们当面诋毁自己的人品,让别的商家不敢再从自己这里走货,断人财路,这可忍不了。 于是她将钱袋子翻开,从里面翻了翻,找出一块质地明显要比其他碎银硬了不少的握在手心里,操着一口流利的南慕话对两人说。 “我就一实打实做生意的,遇到你们两个鬼头日脑(狡猾)的奸商才是走了背运。” 说着她用力将那块“银子”拍在桌上,将掌柜都砸了一个坑。 “各位乡亲父老赶紧看看自己的腰包,谁要是揣了块石头去买东西,小心被人家打出来。” 老板惊讶道:“你一个外地人,怎么竟然会讲南慕话?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听懂了?” 祝南星当然知道南慕话,因为南毒秘钥当中绝大多数注解,用的就是南慕当地的土话。 她小时候就跟曾经随军到过南慕的祝庆环学,不光不觉得晦涩难懂,还十分有天赋,一学就会,讲出来还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 祝南星走到那个称的跟前,前后看了看,又将其整个翻了过来,从底下摸出一块磁铁,上面还挂着不少铁块。 她拍拍手说道。 “我即便不会南慕话,看见你们放着柜台前的称不用,偏偏舍近求远从库房中将这称车推出来,也会觉得奇怪吧。” 说着,她将药口袋一收。 “做生意讲究一个信字,你们这般欺客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构成欺诈,再让我碰见,小心拉你们去见官,思儿,我们走。” 一听见官,老板和老板娘立刻成了打蔫的白菜,不敢再吱声。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却响起了掌声。 “我就说吧,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可能干这种缺德事儿的。” “小娘子这药还卖不卖?我的铺子就在对街,要不分两包给我吧。” “对对对,还有我,这种成色的干药我们店里都不一定能制成,你说一个数,我们长期进货。” “没错,加我一个!” 众人你一大包,我两大包的,不一会儿就将祝南星店里的药包给瓜分殆尽了。 瓷娃娃最后抱着银两的手都有些发软。 她划拉一下子全放在小驴车上,脸红扑扑地问祝南星。 “娘亲,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第152章 顺便定个娃娃亲 祝南星驾车,瓷娃娃就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钱袋子,财迷的样子简直跟祝南星如出一辙。 娘两个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来到泉乐坊的时候,就看到星宇和步凉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步凉还是一身素黑,在人群中一站格外的精神,冷峻的脸上直到看见祝南星,才微微缓和了点。 至于星宇就比较亲和了,十来岁的孩子本该是淘气的年纪,可他常常跟步凉一起,所以显得格外老成,一见到车上的小瓷娃娃,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思儿,你可来了!” 瓷娃娃本来都张开手,等着星宇把自己抱下车了,但是扭头一看车上的钱袋子,又将手缩了回来。 “星宇你等一下,我还有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 星宇皱着眉头,看向她眼睛盯着的方向。 “任务?” 祝南星看看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伸手将那个钱袋子拿在手上,对星宇道。 “好了,思儿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了,可让我消停一会儿吧。” 瓷娃娃揉揉瞪得干涩的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星宇就趁机将小人儿抱在怀里,像是抱起来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步凉迎上来。 “这些力气活,我都可以帮你做。” 祝南星摆摆手:“在百草堂的时候我又不是没做过,就是生了思儿之后,体力有些不如从前了。” 说着,她看看眼前的这处饭馆。 “怎么约在这里啊,不是喝鸡汤去吗?” 步凉指指泉乐坊上面的“泉”字。 “进去尝尝。” 语毕当先迈步进入店中。 这家店是里面的装饰一如这边南地区的统一风格,竹桌竹凳,上面吊着草帽灯。 几人选好一处位置坐好,步凉熟练地点好了菜,然后对祝南星说。 “听说这家的菌子火锅用的是山泉水,比一般的汽锅鸡汤要香很多。” 然后他收走了祝南星和瓷娃娃面前的汤勺和筷子。 “这些菌子在熟前都是有毒的,你们尤其是思儿多忍耐一下,开锅等一会儿才能吃。” 瓷娃娃将小手垫在下巴和竹桌当中。 一边晃着腿一边说。 “步凉叔叔,思儿饿了,这锅已经这么香了,肯定已经熟了吧。” 步凉摸摸她的头,虽然看起来依旧是冷言冷语,但是语气中还是带了丝宠溺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盒递给瓷娃娃,上面有一个按钮和一个小洞,用手指轻轻一按,就从孔洞中漏出个糖豆来。 “哇,这是什么东西,好好玩啊!” “这是糖豆盲盒,最近在镇子上很是流行呢。” 瓷娃娃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个东西吸引,不再死死地盯着锅里的菌子了。 祝南星见几个人就这么闲话家常,有些恍若隔世。 步凉一向沉默寡言,可是对待思儿都格外耐心细心,不禁想到如果言子卿在,看见思儿这么可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步凉捞起一块菌子查看了下颜色,觉得差不多能吃了,见她愣神儿,先放进了祝南星的餐碟中。 “好了。” 祝南星忙活了一整个上午,早就被锅里的阵阵鲜香引得食指大动。 可偏偏这边南的菌子很多在半熟之际都是有剧毒的,必须等到完全熟透才能享用。 要不是步凉提前将自己的汤勺收走,恐怕此时早就为了贪一口食儿进医馆了。 一口菌子下肚。 再舀上一勺入味的鸡汤,汤汁的清甜鲜美伴随着菌子的软嫩喷香在口腔中炸开,着实让人直呼过瘾。 “嗯嗯~好吃!” 祝南星一脸满足:“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手艺都快赶上我了。” 步凉只弯弯嘴角没说话,给小瓷娃娃也盛了一小碗,递到面前。 可是小瓷娃娃不但不领情,还撇撇嘴道。 “步凉叔叔就知道想着娘亲,思儿也饿,思儿不要这退而求其次的第二份。” 祝南星看着瓷娃娃嘴角憋着的笑,就知道她是故意揶揄自己和步凉。 于是伸手将那碗汤抄走,心说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瓷娃娃刚想说话,星宇盛了满满一大碗菌子和鸡肉,放在她的面前。 “我的第一碗给思儿。” 祝南星一看:好家伙这么小小年纪,就成了红颜祸水了,以后这还得了? 不过转念吞了一口汤里的豆花心想,嗯嗯,不愧是她祝南星的宝贝女儿。 几个人将连肉带汤,满满一大锅的菌子报销之后,瓷娃娃摸着滚圆的肚子,都快走不动路了。 “嗝儿~” “娘亲...” 瓷娃娃见步凉去柜台结账,星宇在桌前收拾打包的菜品,此处就剩下她和祝南星两个的时候,悄悄跟她耳语。 “其实我觉得步凉叔叔挺好的,对思儿也好,对娘亲更好,要是娘亲对他也有意思,给思儿当爹也不是不可以的。” 祝南星用力戳了戳她吃得滚圆的小肚子。 “一顿好吃的就把你收买了?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这是跟谁学的说法,栀香吗?” 瓷娃娃被她戳得又打了一个饱嗝。 摆着小手:“不是不是,思儿是看娘亲一个人抚养思儿太辛苦了,而且栀香姨姨说了,家里不能没有男人。” 祝南星拿出一个糖豆,给瓷娃娃塞嘴里。 “有思儿在,娘亲怎么会辛苦呢,再说了,以后万一见到你亲爹怎么办?” 瓷娃娃明显不买账。 “思儿没有爹爹只有娘亲,以后就算见到了,也要先替娘亲给他一顿胖揍,让他欺负娘亲。” 祝南星看着她气得圆嘟嘟的小脸一颤一颤,将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一边蹭一边念着“真是娘亲的好思儿”。 瓷娃娃由于吃得太撑,此时又被祝南星紧紧搂在怀里,用小手推着。 “娘亲不行,思儿快吐了,呕~” 祝南星赶紧放开她,塞了一颗有益消化的药丸在瓷娃娃嘴里。 她看着星宇将几人吃剩下的饭菜打包得井井有条,略微沉思着说。 “不过思儿说得也对,家里不能没有男人,我看星宇又懂事又周到,干脆以后到咱家入赘算了。” 瓷娃娃眨巴着眼睛:“行呀行呀,思儿最喜欢星宇了!” 第153章 思儿丢了 等步凉结完账,几个人都满意地摸摸肚子从馆子里走出来。 盛夏中的清源镇中树木无比繁茂,像是撑开的天然巨伞,走在其中让人觉得酷暑也没有那般难耐了。 祝南星受不了小瓷娃娃的软磨硬泡,让星宇陪着去街上看新鲜玩意儿去了。 她则跟步凉找了个茶馆,一边俯瞰小镇美景,一边品着香茗。 “还是这边南的白兰花茶最是清香,比锦城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祝南星说着,心里又在盘算着自己的小生意。 “按说这茶叶也有消肿提神的作用,而白兰花虽然是清香可是味道浓烈,可以中和药贴的冲味,这样一来也许会更受女人们的欢迎...” 步凉早就已经习惯她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一边喝茶,一边安静地陪伴。 想起月前送往锦城的药方,祝南星问步凉。 “药方的溯源处理好了吗?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步凉一向不会将话说得太满。 “按照计划都安排好了,但是锦城那位不是省油的灯。” 言下之意该做的都做了,但是你夫君手段厉害是出了名的,现在又庙堂江湖两把抓,他要是想找,谁都不能保证万一。 祝南星也明白这个道理,大不了就是能躲一时算一时呗。 “我家里怎么样?”她问。 步凉少有的脸上有些紧绷。 “你是问祝家。” 祝南星撇嘴:“那不然呢。” 步凉顿了顿才道。 “回春堂一直是萧家在派人打理,贺氏母女两个彻底沦为了弃子,债台高筑,现在到处变卖家产,生活现在已经俨然成了问题...” 他说完停了半晌,知道祝南星其实还是惦记着萧暄的情况。 “近几年皇帝病情每况愈下,太子监国,但并没有获得重臣的信服,倒是扶风郡王萧暄战功累累,政绩丰硕,深受边陲百姓的爱戴,已经获得了破格晋升亲王的机会...” 祝南星闻言,瞬间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明明人家只顾着重振家门荣光,早把她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可笑自己送张药方还费尽心思隐藏行踪。 就说以萧暄如今的地位,若是真想找一个人,怎么会六年都没音讯,搞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想着找。 才从壶里甄出来的新茶,祝南星吹也没吹地就往嘴边送去,结果不出意外地烫了舌头。 “噗...斯哈斯哈...” 步凉赶紧给她倒了口凉白开,祝南星沾了沾然后吐着舌头疯狂扇风,动作有些搞笑,让步凉弯起了嘴角。 正在这时,星宇满头大汗地跑进店里,连找了几个屋子才看到祝南星她们。 “对不起,我...” 他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我把思儿弄丢了...” 熟悉的身影从茶楼的角落一闪即逝,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方才想要蒙祝南星却被拆台的药铺老板嘛。 他胳膊下边夹着一个不断扭来扭去的深灰色麻袋,隐进了无人的小巷子中。 “我说老倌(老公的意思),你看这娃娃白嫩白嫩的,是不是得能卖个好价钱?” 老板娘见她夫君回来,对着布条裹住了嘴的小瓷娃娃,来回转了好几个圈,眼里都是满意的神色。 老板一边坐下喘气,一边说。 “什么叫是不是,我们这是要起坎(发财)了!” 老板娘也面露喜色,她摸着瓷娃娃的头说。 “要怪就怪你那多事的娘,好好拿了银子走人不就行了?非得出个风头,现在半个清源都以为我们家信誉不好,没人买药,我们就只能先卖了你过日子了~” 瓷娃娃想说是他们先要骗娘亲,所以弄成这样是自食恶果。 但由于被布条绑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抗议。 老板叮嘱老板娘道。 “就算要卖也得过了这两天再说,你是没见娘两身边那黑衣男人,一看就不好惹,我们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老板娘问:“那怎么办?放店里万一被人发现可就说不清了。” 老板略微寻思了一下,一拍大腿。 “对了,咱们山里不是还有间采药落脚的小屋嘛,我一会儿就把她送过去。” 祝南星几个人顶着烈日,将清源镇都跑遍了,都没有见到思儿的任何踪迹。 星宇见祝南星焦急的样子,走过来自责道。 “都怪我,买糖葫芦的时候牵着思儿就好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 祝南星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不能全怪你,思儿几乎没来过镇上,对什么都好奇,如果我们现在自己都乱了阵脚,还怎么找思儿呢?” 祝南星这话是在劝星宇,同时也在劝她自己。 说罢她发现几人现在停留的地方,正是上午那间药铺。 直觉促使她往店中张望了一下,原本就门可罗雀的店面此时干脆插上了门。 “就算我上午闹了一场,可也不至于这会儿就停业了吧。” 祝南星喃喃自语着,鬼使神差地扣响店铺的大门。 “谁呀谁呀,开门的时候左右等不来个生意,关门了在这里敲。” 老板娘那破锣一样的嗓音传来。 打开门一看是祝南星站在当场,当即被吓了一跳。 “怎...怎么又是你,还嫌害得我们不够?” 祝南星是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她故意没有直接询问思儿的去处,反而是找了个别的借口。 “我数药包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包,你们别是买卖不成就明抢吧。” 老板娘一听这话,顿时心里放松了下来。 插起腰道:“你哪只眼睛看我们抢你的药包了?哦,卸是你卸的,装也是你装的,现在跑来我们店里倒打一耙,当我们好欺负是吧,赶紧滚!” 祝南星也不多纠缠,撂下句狠话也就从门边退开。 星宇走过来:“祝姨,是有思...” “嘘!”祝南星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回头看了一眼被狠狠关上门的铺子,拉着星宇走开几步才道。 “他们店中原来是有夫妻两人的,现在铺子关了,老板又不见踪迹,一定有问题。” 第154章 遇事还得靠自己 老板娘返回店中插上门,从缝里巴望着门口去而复返的祝南星。 此时老头子去山里送那孩子了,店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免有些害怕。 “娘娘个腿儿呦,不是都走咯,怎么还回来了,不会是我刚才说漏什么了吧。” 老板娘破罐破摔,祝南星她们要是赶紧来,她就报官,反正找不到孩子谁也奈何不了她。 “还好还好,那个老头子口中的男人不在...” 这厢正在喃喃自语着,突然就听一个冷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方才说,谁没在?” 瓷娃娃被套在麻包里,在药铺老板的肩膀上颠簸了半天的山路,整个胃里翻江倒海。 老板就觉得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股酸臭的味道,回身一看,小娃娃的呕吐物顺着麻包缝流出来,弄得自己一后背全是。 他“娘哎”一声,赶紧把瓷娃娃从身上放下来。 一边解麻包口,一边骂道。 “哎呀你个死孩子,吐哪里不好全吐在老子身上,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瓷娃娃从麻袋中出来,小手也顾不得泥土又脏又潮,趴在一棵树根底下又是一顿猛吐。 将中午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还不算完,似是有把胆汁也吐出来的预兆。 她虽然低着头,可是余光一直在看向店老板方向,见他转身清理自己的衣服,撒开脚步就往旁边的草里钻。 店老板开始觉得她实在是吐得让人恶心,所以没有靠近,眼下见小娃娃想溜,当先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了她的后脖领子。 瓷娃娃人本来就小,又呕吐了这么半天,力气还没用呢就跑了一半。 被店老板连衣服带肉地揪起来,“哇”的一声就哭了。.qqxsnew 她这一哭,店老板反而乐了。 “你个小娃娃哭吧,在这深山野岭里你就算是把嗓子哭哑,也没人能来救你的。” 瓷娃娃被他这么一说,收住了眼泪。 “亏你还识点抬举。”店老板见她收声,不哭得自己心烦意乱了,就将人放下。 瓷娃娃落地的一瞬间没站稳,当即摔了个大屁蹲儿。 “喏,瞧见没有?”店老板指指远处树林中,露出的一个屋子的檐角。 “我这两天就辛苦一点跟你在这里住,你要是乖乖不乱跑呢,在联系到买家之前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点吃的喝的,但你要是耍小聪明不听话...” 他说着,露出恶狠狠要吃人的表情。 “我就打断你的腿,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站起来了,听到没有!” 瓷娃娃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怯生生地点点头。 店老板这才满意,拽着绑在她手上的长绳子,跟牵小狗似的,将小瓷娃娃扯到了草屋中。 由于昨晚上为了从账目中克扣点私房钱,不让他老婆子知道,所以忙活到了很晚才睡,现在困意上来,就想先眯一觉再说。 不过店老板刚躺下,想了想自己睡觉太死,可不能让这到手的娃娃跑了。 于是走过来蹲下,意图将思儿的手脚捆在一起。 小思儿在他翻找绳头的时候,按到其脉搏,窥探到了他的这个想法。 眼睛滴溜一转,唔唔地用头拱手。 店老板见她一副想说话的样子,心说反正这地界没人,干脆将她嘴里的布条拿了下来。 “你又想干什么?” 瓷娃娃的嘴都被勒木了,现下说话都不是很利索。 “叔叔,你是要睡觉吗?” 店老板斜着眼睛看她:“是又怎么样?” “那个...”思儿睁圆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不做作。 “我有个小毛病,就是一害怕就想上厕所,要是叔叔你睡着了,我在这屋里,这样既不卫生又得清理怪麻烦的,不如您不要绑我的脚了,这样我想上厕所随时就能上。” 店老板一脸的怀疑:“那可不行,你要是趁我睡着跑了怎么办?” 瓷娃娃连忙摇头又摆手。 “不会的不会的,我再也不敢了,不信的话这个绳子头给你,叔叔你睡觉的时候抓着,我不就跑不远了嘛~” 店老板心说也不是不行,我将这绳子压在自己身子下边,这女娃娃又不知道自己睡觉好像死猪。 而且总不能任由她在草屋里方便吧,那样自己醒了还不浑身上下都被熏得臭烘烘的,于是勉为其难道。 “那你听好了,不要试图逃跑,我睡觉很轻的,有一点动静都能察觉到的。” 思儿点头好像小鸡啄米。 “叔叔放心吧。” 说罢她乖巧地去到一旁墙角的草垛处抱膝坐好,心想等你一睡着我就跑。 店老板实在是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倒头就睡,不一会儿鼾声渐起。 瓷娃娃小心翼翼出声询问。 “叔叔,叔叔?我去嘘嘘了~” 可店老板的呼噜一声连着一声,根本一点转醒的样子都没有。 瓷娃娃知道机会来了,立刻将草垛里的镰刀翻了出来,割绑在手上的绳索。 她刚才就是看到了镰刀的一角,才特意选了这个位置,用身子挡住了这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工具。 好不容易割断了绳子,小家伙儿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 然后瞅准了一个方向,撒开脚步就跑。 不过到底思儿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在树林子里兜兜转转就迷了路。 她灵机一动,拿出星宇给她的糖果盲盒,每走一段路就扔在地上一颗,既可以避免再走重复的路,也可以给前来寻找自己的娘亲留下标记。 边南山林的路要是出了名的难走,全被植物覆盖着走一步拌两下不说,有很多根本叫不出名字来的奇花异木下,散布着无数沟壑深谷,溪流险潭。 尤其是当下这个时节,毒虫横生,连蚊子都有老鼠那么大个儿,要是不小心被它盯上一口,起包自是不必说,万一带了什么瘟疫病菌之类的,顷刻间就能要了小命。 说来也奇怪,思儿穿着小裙子,浑身肤白肉嫩的。 南蚊子们一个个的全都在身边飞着,可就是谁都不敢上前去咬上一口。 仿佛那不是个白胖的娃娃,而是沾上就会要命的毒药一般。 第155章 偶遇亲爹 清源镇的四面都是群山,偏偏店老板带着思儿来的这处在一个山谷中。 一些沟沟坎坎地在阳光下清晰地能看见里面的一草一花,然而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幽深欲绝使人目为之眩,而有些地方则是云封雾锁,一派朦胧而又神秘的景色。 思儿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谷中摸索,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她的小脸上面都蹭花了,好像一只小猫,想起娘亲就委屈地要掉眼泪。 正在这个时候,左手边的高草中传来簌簌的脚步声。 瓷娃娃心想不会是店老板睡醒,见自己逃跑追上来了吧。 眼看着草中的压痕离自己越来越近。 思儿捏出根银针来,严阵以待,心想就算娘亲不让自己用,为了救命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齐腰深的高草往两边一分,登时从里面窜出个人影来。 “啊!” 瓷娃娃一边尖叫着,一边将手里的针对着人影胡乱刺了下去。 慌乱中她只听到一声闷哼,嘴就被捂住,身子也被带着滚在了一边。 “嘘,别出声。”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还伴随着一股异香扑鼻。 思儿睁开眼睛,就看到抱着自己的人并不是之前的店老板,而是一个清清俊俊的少年。 他的眼睛此时红肿一片,异香的味道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不一会儿功夫,就从刚才两人滚过来的路边,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响成了一串。 思儿瞪着两个大眼睛看去,只能看见经过之人的小腿。 不过思儿继承了祝南星的机敏和聪慧,当下认出他们脚下踩着的白竹履。 是南慕族的遗民。 她之前听娘亲说,南慕和怒族其实都算是苗族的分支。 以行医救人为主的南慕算是白苗,而相比起来更擅长下毒的怒族则是黑苗的一种。 他们找到了此处,徘徊不前,只听一个人说道。 “奇怪了,刚才明明听见动静的,怎么到跟前没人了?” 另一个也说。 “该不会是你立功心切听错了吧。” 刚开始说话的那人抡圆了胳膊,将周围的高草用皮鞭抽得啪啪作响。 也就是思儿被身后的人紧紧护住了头,才免于受伤。 “我还真就不信了,他们一个眼盲,一个毒发,还能跑出这片林子去不成,给我好好搜查!谁要是抓到了人,带回去找大姐请功!” 人们一个个高声应和,渐渐散开跑远。 思儿就发现这两天她竟是被捂得喘不过气来,于是用小手去扒嘴边的手掌。 意识到怀里小人儿的挣扎,少年松开手。 “对不起,我下手重了,没伤到你吧。” 思儿从他怀里钻出来,一眼就看到他手臂上一道长长的鞭痕。 于是奶里奶气地问道。 “大哥哥你受伤了?” 少年毫不在意道:“没事。” 听声音对方是一个小姑娘,于是少年蹲下身子。 “你是附近镇子上的人?可知道出山的路?” 思儿先没有回答他,左右看看,伸手摘下两片叶子来放在口中嚼碎后,给少年敷在胳膊的伤痕处。 “我很少出门,住在江边跟娘亲采药为生,今天是被人拐到这山里来的,也不知道回家的路。” 说着她仰起小脸,也不管少年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表情。 “大哥哥我一个人害怕,能跟你一起吗?” 少年听闻小姑娘是被拐来的,面色有些气。 “世风日下,竟有如此心肠狠辣之人...” 要是换了平时,别说带她一起待一阵,即便是送回家去也不是不行。 可是眼下他和王爷还遭人追杀,带这么个小娃娃上路,不仅没办法帮她,很有可能还会害了她。仟千仦哾 刚想要拒绝,就听小姑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哎?这里怎么还躺着一个人?大哥哥你们是一起的嘛?” 少年连忙转回过身,试图去阻止小姑娘碰他家王爷。 “小妹妹你别动他!” 说时迟那时却快,瓷娃娃的手已经拨开高草,去探躺着男人的鼻息。 “他烧得很厉害,要是不及时压制体内的毒,可能连今晚都过不了咯...” 思儿轻车驾熟地说道,语气老成得好像多年的老医师一样。 这眼镜受了伤的少年自然就是司墨,那中毒昏迷的也就是萧暄。 司墨闻言有些吃惊,连一个采药人家不大的娃娃,就能将自家王爷的病情说得八九不离十,这边南真如传说中所言遍地是名医? “那,那可怎么办?这附近可有医馆?” 瓷娃娃撇了他一眼。 “大哥哥,这是山里,哪给你找医馆去...” 可惜娘亲不许她行针,不然虽然无法根治,但是延缓毒素的扩散,让人撑到下山就医还是有可能的。 再瞧瞧双目紧闭的那男人,脸庞竟是那样的俊美好看,思儿瞬间变成了一个小花痴。 她原本以为她步凉叔叔就已经是一表人才了,没想到荒山野岭间,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儿,可舍不得让他一命呜呼。 看衣着应该还是个富贵人家,以后留着给娘亲介绍一下,没准还能成自己的后爹呢。 她看看手里的针,又看看昏死过去的男人。 “呐大哥哥,我要是救了他,以后见到我娘亲,你可不能给我说漏了陷哈。” 老板娘在祝南星目光的监督下,步凉长剑的威胁下,带着几人在山林里行进着。 好不容易在日落之前,瞧见了草屋的影子。 老板娘指指前面。 “就是那里咯。” 祝南星当先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思儿,思儿?” 可是眼前的草屋里,除了还在熟睡的店老板和一捆绳索,哪里有瓷娃娃的影子。 步凉也进到屋中来,看了看情况,当先一把将店老板从草榻上拎起来摔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店老板还说着梦话。 “哎呀老婆子,人这么快就联系好了?” 祝南星听到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想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卖了,眼神温度骤降了下来。 “我联系你奶奶个香蕉大芭乐!说,我女儿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第156章 医术高是遗传的 店老板本来美梦做得正香,听到祝南星的声音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直到步凉将长剑一横,架在了店老板的脖子上。 颈间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回魂儿,再一看眼前站着的祝南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怎么是你...” 祝南星极力压制着心里的火气,情急之下用手握住步凉的剑尖,慢慢推向店老板的脖子。 “我女儿呢?” 步凉的剑是玄铁制成的杀人剑,所以格外锋利,店老板的颈间已经有了一道红印。 可祝南星并没有就此作罢,得到答案之前,她恐怕会一直推进下去。 步凉见她手上也已经见红,想要抽剑却更是怕力道一别让其伤得更重。 祝南星的耐心消耗殆尽,抵住他的退路,将剑又送进去几分。 “不说的话,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店老板吞了吞口水依然没有说话,眼神飘向墙角。 本来好端端坐在那的瓷娃娃已经不知所踪,只有一段长长的麻绳躺在地上蜿蜒着。 肯定是那小丫头片子趁自己睡着跑掉了。 反正人没了,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开始鬼叫:“什么女儿,我不知道!” “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被你绑到山里来的。”祝南星接着道。仟仟尛哾 店老板胡搅蛮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什么时候绑你女儿了?” 祝南星又不是傻子,当然对他的话是一百个不信。 不过见其眼神飘忽,也就顺着方向,往墙角看去。 星宇注意到她这个举动,于是来到墙角翻找,最后只拿着一根断了的麻绳和镰刀回到祝南星面前。 “这是什么?” 店老板含含糊糊:“这是...我用来绑打来野兽的绳子,有什么问题吗?” 祝南星眯了眯眼睛:“那怎么是断的?”“ 店老板是打算来个死不承认了。 “野兽咬断的呗,这有什么稀奇。” 祝南星却不吃这套,她指了指星宇扔下的断绳。 “这里明显是被利刃割开的,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什么样的野兽竟然还会用工具了?” 步凉趁机将剑收回剑鞘,只留下一小截威胁店老板。 “别耍花样,孩子到底在哪?” 店老板哭的心都有了。 “各位大侠,我这个小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要不信的话,自己翻好咯...” 老板娘听他这么说,不知道思儿已经偷跑了,以为是他将孩子藏到了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立刻改了说法。 “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的呀,那我就说我家老头子不可能去做那种拐卖孩子的事情的,搞不好小孩子就是自己跑出去玩了,然后算到我们身上,真是的...” 星宇脸都气红了。 “你狡辩!刚才还说确实是他带走了思儿,现在又改口,肯定是你们把星儿藏起来了,快些交出来,不然我就...” 老板娘连忙挡在老板面前。 “不然你就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去推步凉手里的剑。 “不然就怎么样,你打我一下试试?你们这样算是滥用私刑,我可是要报官的!” 星宇到底是孩子,受不了老板娘的挑衅,拎起麻绳就要抽却被祝南星拦住。 她小声说道。 “这婆娘说的对,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是他们绑了思儿,真要报官的话,会耽误我们寻找思儿的时间。” 星宇说:“那怎么办?” 祝南星低眉垂目,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再说小瓷娃娃。 她一边让司墨背起不省人事的萧暄,一边搓了根草绳绑在腰上,给他们两个人引路。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凹进去的山壁,虽不如洞穴宽敞,但好歹能避风挡雨。 尤其是边南的雨季一来,那眨个眼睛的功夫,一阵雨就已经下过去了。 “我找了些草,大哥哥,你把这个叔叔放下来吧。” 司墨点头,然后轻轻蹲下身子,将萧暄放了下来。 想要起身之时,却被小瓷娃娃拽住。 还没容得他询问,就觉得眼睛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这是什么?”司墨问,随即伸手去摸。 瓷娃娃见状立刻阻止他。 “你手上不干净千万别摸,这是我偷偷拿娘亲的冰片,敷上草药能让你的眼睛舒服点,有个三几天的功夫就能恢复啦。” 说罢,她从司墨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 “对了,这个东西借我用下。” 瓷娃娃不比祝南星随身携带针包,浑身上下找了个遍,只摸出了三根银针。 可是扎针阵至少需要十根以上的针,保持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见效。 寻思了半天,瓷娃娃只能挨个消完毒后,将针按照阵型的样子,扎进去再拔出来,如此反复一个时辰了。 司墨等候片刻,果然觉得眼睛的灼烧感好多了。 朦朦胧胧间已经可以有光亮在眼前出现。 他就靠着那一点点光亮,摸索着蹲到那个小小的人影身边。 “王...咳咳我家先生他怎么样?” 瓷娃娃一遍又一遍地行针,汗湿了满脸,有些滴落在萧暄的衣服上,打湿了一片。 “气血淤堵,不过好在他遇到了我。” 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瓷娃娃一下子累瘫,坐到了地上。 “大哥哥,你把他上身扶起来。” 司墨不敢耽误,依照瓷娃娃的说法,将萧暄扶起没多久,他就吐出一口黑血。 瓷娃娃拍这手道。 “行了行了,这就好了,接下来你们就好好休息,等大哥哥你的眼睛好了,再带他到镇子上找医馆医治就好了,不过...” 司墨问:“不过什么?” 瓷娃娃挠挠头:“不过我觉得镇子上的医生,都不如我娘亲厉害,嘿嘿~” 司墨点点头,随即矮身跪在了那个小小人影之前。 “多谢这位小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代我家先生,给你磕头了。” 瓷娃娃挠挠头,心想:原来被人感谢的感觉这么好啊。 她刚想说什么,头顶上的岩壁处有些许说话的声音。 “这里有血迹,走,我们下去看看。” 司墨心说不好,那些人追来了。 他提剑对瓷娃娃说:“你跟先生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瓷娃娃拉住他:“你眼睛看不见,又不熟悉路怎么引开人呢?” 说着就见她眼睛滴溜溜一转。 “我去或许可以。” 第157章 千万不能惹记仇的人 司墨闻言连忙摇头:“那些人穷凶极恶,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 他正说着,突然就觉得腿有些酸软,竟然莫名地用不上力。 瓷娃娃从他的伤口处,抹了点血在身上。 “没事,等把他们忽悠走,我就回来。” 说着一猫腰,从岩壁凹处跑了出去。 那些人追到附近,就看到草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一个箭步窜过去,提起了团子似的瓷娃娃。 瓷娃娃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儿了一阵,而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呀!大人欺负小孩啦!” 追杀的那些人当即愣在了当场。 其中一个拍着另一个的头。 “让你找人,你抓个小哭包出来干啥!” 那人一边拎着瓷娃娃,无辜道:“我那不是以为草里藏着的是咱们要找的人嘛,而且...” 他指指附近粘在草上的血:“咱们那不是追着血到这里的嘛...” “你看这个小娃娃身上被草割破了,那血肯定是她的呀,蠢货。”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不耐烦道:“能不能让她闭上嘴,哭哭哭地快吵死了。” 思儿眯着眼睛,听见那人这么说,更加大声的哭着。 “我要娘亲,娘亲呜哇哇!” 那人将瓷娃娃放下来,他也没应对这样的小女孩,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哎呀别哭了,你不是要找娘亲嘛,那你快去吧。” 瓷娃娃渐渐收声:“我...我可以走了?” 那人如蒙大赦:“对对,快走吧,你娘亲再找不到你要着急了,快走吧。” 说着,将思儿往外推了推。 瓷娃娃也不多停留,嗖地一下钻进了半人多高的深草不见了踪影。 “等一下...”头领想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她那么小的一个娃娃,即便身上受了伤,又是如何把血滴在比她还高的草叶子上的?”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头领一砸拳头:“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 思儿脚不敢停,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直到听见身后簌簌声跟了上来,心里砰砰地直跳。 正在慌不择路的时候,突然看见地上有自己故意扔的糖豆,于是顺着痕迹跑回了小草屋。 她想着那店老板一定还在睡觉,偷溜回去避一避这些人也好,可是刚刚来到门边,就看到屋中的祝南星几人正在逼问店老板。 而店老板和老板娘正以,反正人没在,你就拿我没办法的理由死撑。 气的瓷娃娃跺着小脚:“好啊你,害我在林子里转了那么半天,还不承认...\" 于是将一颗糖豆悄悄扔到祝南星脚边,自己则钻进了隔壁的小屋子里。 祝南星低头一看,认出了那个莫名其妙滚过来的糖豆之前女儿也吃过,心里激动之余,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瞄了一眼隔壁的方向,秀眉一挑,对那店老板说。 “你让我搜,那好,在这之前我们不妨来做个约定。” 店老板和老板娘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什么约定?” 祝南星继续说道。 “如果找了一圈人不在,那今日的事确实是我们误会了,日后带着东西登门给你们二位赔礼道歉,并且以后药材完全按照你们的进价销售,如何?” 老板娘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没有逼你哈。” “是我说的。”祝南星在步凉和星宇诧异的眼光中继续说着。 “那要是找到了人,二位说该当怎样?” 老板娘心想:以目前的情形看,那小丫头肯定是割断绳子跑了,这单买卖她们稳赚不赔,干脆把话说得很大。 “要是找到了,我们自己到官府自首!并且以后出来就离开清源镇,再也不贩药了。” 店老板碰碰她小声问道:“你疯了,自首也就算了,贩药那可是咱们的活计,你不干了我两吃什么喝什么?” 老板娘一脸势在必得:“你急什么,他们刚刚都折腾半天了,要是那孩子在,不早就出来了?” 说着她露出贪婪的笑容:“她刚才可说按照咱们的进价卖药,那我们自己将进价压到一成,岂不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店老板这么一琢磨,觉得也是。 祝南星要的就是他们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一拍手道:“好!”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隔壁的那个矮间。 伴随着吱呀呀的开门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过来抱住了祝南星的腿。 “娘亲,他们把思儿绑来这个地方,思儿好害怕...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此时不光店老板和老板娘,就连星宇和步凉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刚他们来时,明明就将四周看了个遍。 即便是没有仔细查找隔壁的这间带有灶台的矮间,可那里才有多大的地方,扫一眼就看光了,藏只猫猫狗狗都费劲,别说思儿这么大的娃娃了。 祝南星一把抱起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心疼的表情不是假的。 思儿将脸埋在祝南星的肩窝里,悄悄说着。 “娘亲,思儿的演技还可以吧。” 祝南星弯了弯嘴角:“你呀,真是被你给打败了。” 她连看都不想看店老板和老板娘脸上的表情,转回身一边走一边说着。 “二位别忘了依约定所言,下山之后去官府投案自首。” 店老板两人刚想说话,就见祝南星站住脚步。 “或者,让步凉送你们也行。” 二人看看步凉手里的长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我们自己去,自己去...” 正巧那批刺杀萧暄的人也追到了附近,迎面撞上祝南星抱着思儿走出草屋。 手下一人刚想上前把瓷娃娃抓下来询问,就被领头的那个拦住。 他换上一副笑脸,对祝南星问道。 “敢问这位夫人,在山中可曾看见两个受伤的男人?” 祝南星不明所以间,就听怀里的瓷娃娃说道。 “我跟娘亲不是本地人,倒是见了屋里的叔叔阿姨,救了两个重伤的大哥哥,你们去问问他们吧。” 几人闻言,见祝南星几人也确实不是自己要找的,哗啦哗啦全部冲向草屋。 祝南星以为思儿只是想要借机报复店老板他们两人,并没有多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就下山去了。 徒留两人的求饶,惊飞了落在草屋上的雀鸟。 第158章 恭敬不如从命懂不懂? 回来的路上,祝南星抱着瓷娃娃在前面走,步凉和星宇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瓷娃娃趴在祝南星耳边。 “娘亲,星宇怎么一直在后头不过来?他是不是不喜欢跟思儿玩了?” 祝南星脚步顿了顿,身后的人也同频地停住脚步。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回身去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问瓷娃娃。 “你跟娘亲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落在那两个人手里的?” 瓷娃娃挠着头发。 “星宇当时去买糖葫芦,思儿怕等他回来那个卖糖人的就走了,所以就跟着卖糖人的走到了街角,一转头就被麻袋给套住了......” 说着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祝南星的表情。 祝南星将怀里的小人放在地上,用手蹭蹭她花猫一样的脸。 “可是星宇以为是他没有照顾好你,才害你被那两个人抓走的,觉得娘亲再也不会让思儿跟他一起玩了。” 瓷娃娃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很大声地解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神情别提多认真了。 “是思儿贪吃,是思儿贪玩,娘亲不要怪星宇,要怪就怪思儿吧,思儿就星宇这一个朋友,千万不要不让星宇跟思儿玩...” 是大人们心思作怪,祝南星根本就没有责怪两个小家伙的意思。 她歪歪头,看着依然保持着距离的小小少年。 “听到了吧,我要是怪你的话,思儿也不会同意的,而且就算要怪,也应该怪做坏事的人不是吗?” 星宇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用袖子擦擦眼角偷偷挤出来的眼泪,点头笑开了花。 瓷娃娃“咯咯”地笑着,小眼神儿一个劲儿地往星宇身上飘。 祝南星一点她的额头。 “去吧。” 瓷娃娃迈着欢快的小步伐,就冲向那个蹲下身子迎接她的小小少年,那个画面真是温馨又美好。 看着两人青梅竹马互相离不开的样子,祝南星心想这丫头才多大呀,这就不中留了? 这么想着,就看两个小朋友跑到步凉的身后。 死命的将人往祝南星身边推着。 步凉那是练家子,依然步履稳健,倒是把推人的两个小家伙累得够呛。 祝南星不愿意拂了他两的面子,向前的脚步慢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行,瓷娃娃跟着星宇就跑开了,走前不忘冲步凉比画了个“加油”的手势。 祝南星一边嘱咐两人不要跑远,一边对步凉说。 “要不是星宇这孩子自尊心强,非要跟着你到镇子上打工,我就养在身边了,没事还能给思儿作伴。” 步凉向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男人应该担负起责任,星宇早些有这个意识是好的。” 祝南星看着星宇跟星儿,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步凉和自己。 同样是一起长大,同样是青梅竹马。 有时候她不禁想如果没有言子卿,自己会不会接受他。 步凉似乎是看出来祝南星的犹豫。 “你不用想着回应我,就像祝伯父收留我养育我,不是指望我为其养老送终一样。” 祝南星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步凉的心思远比他表面看上去要细腻得多。 言子卿或许是对自己感情最深的那个,可步凉却永远都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 朝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祝南星觉得当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是,我一个生过孩子的有夫之妇,年轻有为的步大侠没准还看不上呢。” 步凉明显愣了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南星点点头:“是是是,哎呀今天折腾一整天,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没了,要不买点菜,咱们回林溪晓筑,我给步大侠露一手?” 步凉点头:“也好。” 祝南星上下左右看了看他。 “唉,英俊是英俊的,要是再多一点表情就更好了。” “什么?” 步凉皱了皱眉,不是没听清,而是没听懂。 想要再去问祝南星,却看到人已经跑远了。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思儿,星宇咱们回家吃什么呀?烤鱼好不好?” 两个小朋友一蹦老高,齐声回应。 “好!” 瓷娃娃在下山前,回头望了望一眼山上,丢下一粒糖豆快步跟上祝南星她们。 栀香在家里等了一天,看见几个人都浑身脏兮兮地回来,就知道这次去镇上又没有那么太平。 等知道有人竟然要拐卖思儿,也是气得直骂街。 不过祝南星的心情还不错,卖了药材赚了钱,竟起了小酌一杯的兴致,于是拉着栀香和步凉一起喝酒。 “这...边南就...药还可以,别的什么...尤...其是...酒,真不如咱锦城的杏花村,一点都不...不香醇,一点都不...好,哼...” 栀香先安排两个小的回屋去睡觉,然后回来抢下她的酒盅。 “小姐,您累了,又喝了这么多,我们早点休息吧。” 祝南星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撒手。 “你才喝多...了,我没喝多...” “你别动...我!我...我会下毒,会扎...针,小心...我报复...你,报复你,让你欺负...我...” 祝南星一向酒品很好,但是今天栀香竟都有些控制不住她。 “来,步凉,我们...今天不...不醉不归...” 栀香哭笑不得:“小姐,是不醉不归。” 步凉一直默不作声。 看着面前的走路歪歪斜斜却不肯去睡觉的祝南星,走上前,利用身高优势,轻易地就夺下了她手里的杯子。 “哎?” 祝南星手里一空,觉得好像心也跟着空了似的。 推开栀香就要去抢。 步凉足足高了她一个头,无论她怎么跳脚,那酒杯就在头顶,可却怎么样都拿不着。 试了半天都不行,祝南星也不跟一棵树上死磕,转而去抱桌上栀香没来及收拾的酒坛子。 步凉见此,也快步上去阻拦。 但是这样就没注意手里杯子的高度降了下来,祝南星看准位置,就扑了过去。 步凉反应也是极快,紧紧握着杯子的下半截往回一收。 两人一拉一扯间,祝南星脚下不稳,就摔进了步凉怀里。 栀香见两人如此,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胸膛中坚实的心跳传来,让祝南星瞬间以为回到了锦城家中,回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她放弃酒杯,紧抓着“言子卿”的腰带。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口中喃喃骂着。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知道师父不是你...杀的,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 “我都,都已经...不怪你了,为什么你不来?” “解毒...翻案...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被狠狠地抛弃了...” “呵呵呵,祝南星啊,你可真是个傻子!人家已经不要你了,哭也...也不可能有用了...” 祝南星一边哭,一边骂。 步凉的手抬起,可又重新落回两侧。 这些年压在她心里的东西太多了,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即便她在自己面前,叫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听着祝南星的呢喃声逐渐被呼吸声取代,步凉伸手一捞将人揽在怀里,轻手轻脚地放在榻上。 掩好被角后,才转身离开林溪晓筑。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从门口的竹子间探出两个小脑袋。 思儿见娘亲睡着了,步凉叔叔也走了,拉上星宇从林溪晓筑跑出来就往山上去。 星宇被她拉着,一边跑一边问。 “思儿,我们这是去哪啊?” 然后又看看怀里抱着的小包袱。 “天气这么热,这鱼这么裹着不会坏吧?” 瓷娃娃走到一处,用小手在地上翻找了半天,直到翻出来一颗糖豆子,才对星宇说。 “不会的不会的,马上就到了。” 说罢继续带着星宇小跑着前进。 晚上的山路比白天的要更加难走,尤其周围太黑,不容易辨别方向。 幸亏思儿遗传了她娘亲过目不忘的本事,磕磕绊绊绕了两圈之后,终于找到了白天藏人的岩壁凹子。 看着里面不时传来的火光点点,瓷娃娃心说,还好人在。 刚要迈开步伐,又想到司墨的伤,于是对星宇说。 “我去附近找找白及,你先把烤鱼拿到那边去吧。” 还没等星宇说话,思儿就跳到下边去找草药了。 由于火折子在她手里拿着,星宇摸黑不好下去找,看见岩壁凹处有光亮,就先听从她说的,把东西放过去再等她过来汇合。 司墨视力还未恢复,只能勉勉强强拢起一堆柴火,驱赶林间的野兽。 虽然早就疲惫不堪,可是萧暄还昏迷不醒,又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到来,只能强打精神。 心中还记挂着小娃娃,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八成是被那些人捉了。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悔恨没拦住她,人家救了自己救了王爷,可自己却让一个孩子吸引恶徒的注意力藏身。 实在是不应该。 他越想越觉得当时应该自己冲出去,哪怕同归于尽,都没有现在来的自责。 即便是这么想着,睡意仍然来犯。 司墨打了自己一巴掌,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来得正好。 他自己的兵器丢了,就将手按在萧暄的鱼剑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星宇还纳闷,却也认为里面的火光是思儿留下来的并没有在意。 等靠近时听到剑出鞘的龙吟声,先是一愣。 常年跟着步凉习武使少年的反应也练得极快,说时迟那时快,立刻侧身闪过去,避过致命的一击。 司墨一剑刺到了星宇怀里抱着的烤鱼上,往外一挑就划破了包袱使之掉落在地。 星宇见此一矮身,从司墨的手臂下钻了过去,用脚去攻他的下盘。 两人不明所以地缠斗在一处,直到思儿拿着白及一边走,一边剥去上面的叶子,一脚踩在烤鱼上时,“哎呀”一声。 星宇和司墨同时听到思儿的惊叫。 立即都住了手。 “思儿!” 星宇率先循着声音跑过来,他可不能在同一天让思儿两次陷入危险。 司墨听那尖叫声也有些耳熟,随即想起这声音正是白天救下自己的小娃娃的。 当即追了过来。 一边追还一边喊。 “恶贼,你们有本事就冲我来,不要为难孩子!” 星宇被抓了个措手不及,回手就打。 两人就这么又滚在一处,轱辘着来到思儿的脚边。 瓷娃娃眨巴着大眼睛。 对着两个人喊道。 “你们怎么回事?烤鱼被弄脏了可怎么吃呀!!” 烤鱼?! 两人皆是一愣。 思儿蹲下身子去拉星宇。 “你们不要打啦,娘亲说,好孩子是不打架的!” “思儿?” “小妹妹?” 两人听到对方的话,又是一愣,交换了彼此口中对瓷娃娃的称呼。 “小妹妹?” “思儿?” 瓷娃娃将星宇拉起来。 两人又一起把司墨扶起来,坐下来解释清楚后,思儿才有些抱怨地对星宇说。 “这就是我说的大哥哥,他们受伤了,我好不容易偷偷拿出来的烤鱼,就是给他们吃的,还被你给弄掉了。” 星宇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处理干净。” 司墨忙说:“是我没问清楚来人就急着动手,幸好没伤到思儿。” 瓷娃娃小手用力一勒,这才将司墨手臂上的绷带绑好。 “哎呀好了,你们也都饿一天了,快吃点东西吧,这两天你眼睛不方便,我会天天都来送饭哒。” 司墨觉得这么麻烦两个孩子不好:“那怎么好意思。” 思儿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是嫌我娘亲做的东西不好吃?” 司墨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娘亲说...恭敬不如从命。”思儿学着祝南星的语气:“你们好好养伤就是对郎中最好的报答。” 司墨一想,王爷还昏迷着,自己眼睛看不清东西又不认识路,确实没办法照料,只能随着瓷娃娃去了, 啃了一口手上的鱼,竟是越嚼越有味道。 “好吃吧~”思儿自豪地说道。 司墨连连点头:“好吃,简直跟以前我家夫人做的不相上下。” 第159章 就是找夫人来的 思儿那是出了名的娘亲至上。 别说司墨拿他家的什么夫人比,就算是一国的公主搬出来,也别想比过她家娘亲。 于是撇着嘴道:“你家夫人,哼哼,你家夫人在哪呢?把她叫出来跟我娘亲比一比!” 司墨提起下落不明的夫人祝南星,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 心想还好现在王爷睡着,不然又要勾起他的伤心事了。 “夫人几年前与我家王...与我家先生走散了。” 司墨一个没留心,差点将两人的身份暴露出来。 思儿嘟着嘴:“走散了?那你们后来就没有找过她吗?” “找了,可是都没能找到。”司墨回答。 思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大哥哥。” 要是有一天她找不到娘亲了,肯定伤心死了。 不过司墨摇摇头:“没关系,也许这次能有收获。” 思儿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们到这是来找夫人的?” 司墨还没有说话,就听身后原本睡得好好的萧暄,剧烈地咳嗽起来。 “先生?” 小瓷娃娃跟在司墨身后过来,发现男人的脸色泛着一些青紫。 她连忙让星宇帮忙解开男人身上的衣服,果然在其侧腰上,发现一处外伤,正向外不断地冒着黄色的液体。 “哎呀,有点发炎了。” 思儿一边为萧暄处理伤口,一边让星宇再到刚才的地方多弄些白及来。 好不容易包扎完毕后,她长吁了一口气。 “幸亏今天带的绷带够多,不过再这么耽搁下去也不行哦,不如你们跟我回家去,我娘亲是很厉害的大夫,一定可以治好这个大哥哥的病的。” 司墨回忆今天遇到的那些南慕遗族,心说不能再连累小姑娘的家里人,于是拒绝道。 “蒙二位小英雄救治,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若再去家中叨扰,被先生知道肯定会责怪我的。” 说着,他怕小姑娘不肯又补充道。 “就像你娘亲会责怪你一样。” 思儿摸着下巴,神态跟祝南星格外相像。 只可惜司墨眼伤未愈,看不清晰小姑娘的样子。 “这样啊,那你一定要每隔一个时辰给他换一次药哦。” 思儿跟个小大人一样叮嘱。 星宇看天色有些晚了,提醒道:“思儿,再不回去恐怕会被香姨她们发现。” 小瓷娃娃将怀里的吃的用的全部掏干净,跟着星宇走了一段又回头道。 “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司墨心想,告诉两个孩子应该也没关系。 于是拄着剑摸索上前来,顺便将一块郡王府的腰牌交到小姑娘的手中。 “我叫司墨,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拿着这个到州县衙门,他们会替你做主的。” 思儿看着手里亮晃晃的牌子,甜甜地笑道。 “谢谢司墨哥哥~” 这两天星宇不用上工,所以留在了林溪晓筑陪瓷思儿。 两个人一连几天往山上跑,由于怕被祝南星发现,吃的喝的不敢明着从厨房拿,就把自己的饭食省下来,然后借口出去玩时带过去给司墨和萧暄。 不过小花猫再狡猾,也是母猫身上掉下来的肉。 祝南星发现了异常,这一天午饭把两人叫到一张桌上吃饭,而且故意放慢吃饭的速度。 期间就见思儿一个劲儿地给星宇使眼色。 于是暗地里戳戳栀香的胳膊。 栀香跟着祝南星多少年了,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瓷娃娃说道。 “思儿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都没怎么吃。” 小瓷娃娃正琢磨着怎么开溜,突然被栀香问道有些心虚。 “没有呀,是...是思儿吃饱了!” “是吗?”祝南星反问:“以往送去房间里的饭吃完后,还会再搀着我做各种零食,今天怎么吃这么点就饱了?莫不是生病了?” 说着,她就伸手去捉瓷娃娃的手腕。 此时此刻祝南星就抱怨,为什么诊脉能知道人内心想法的不是她。 思儿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是...是...” 祝南星故意板起脸来:“怎么回事?思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亲?” 星宇见事情瞒不住,就想替小瓷娃娃解释。 可是刚想开口,就被瓷娃娃抢了先。 “前几天不是下雨嘛,思儿在山上救了几只流浪的小猫小狗,这几天有时候会把饭菜省下来给它们吃。” “真的?”祝南星捏捏瓷娃娃的脸蛋儿:“那为什么不直接跟娘亲说,反而自己偷偷送吃的?” 思儿心想:那还不是因为大哥哥说最好不要向别人透露他们的行踪。 从座位上挪下来,凑到祝南星身边。 “怕娘亲知道不让思儿到山上去玩。” 祝南星似信非信,不过看着小瓷娃娃委屈的一张小脸,就不忍心再责怪了。 “不是娘亲不让,山上有毒虫猛兽,你自己一个人去太危险,要是再碰到坏人怎么办?” 瓷娃娃仰着头说。 “不会的,那些有毒的虫虫都不咬思儿,娘亲这个你是知道的,至于坏人...” 她指指一旁的星宇。 “有星宇保护思儿呢,没事的。” 自从那天见识到星宇对店老板和老板娘出手,连祝南星都觉得这孩子已经有了小大人的味道。 就连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都奈何不了他。 也就是有他在身边,祝南星才放心了许多。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嘴上还是多叮嘱了几句。 “星宇当然是个称职的小保镖,可你也不能仗着有人保护就肆无忌惮,明白吗?再遇到上次的事,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思儿悄悄掐了一下祝南星:“娘亲...” 紧接着又看了一眼星宇。 “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了嘛。” 祝南星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好,不提了。”说着又伸手拿了一个包子,放在思儿手里。 “那今天你们也将娘亲的心意,一并带去给小猫小狗吧。” 思儿眼里有了亮光。 “真哒?谢谢娘亲!” 说完转身就要跑,被祝南星拽住了衣领子,拖了回来。 “先把饭吃完。” 看两个小家伙风卷残云地吃完,蹦着跳着往山上跑去。 栀香见祝南星一直站在门边目送了老远,过来给她宽心。 “思儿从小有爱心是件好事,小姐不用太过于担心了。” 可祝南星拧着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放松。 这两天少了的可不只吃食,还有一些药草和绷带。 联想到那日救思儿遇到的那群人,口口声声要寻两个受伤的男人,祝南星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随手抄起一把割药的镰刀。 “小姐,你这是?” 祝南星临走前回头道。 “我就是怕她因为爱心,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一路跟着思儿和星宇,来到那日思儿被绑来的山上。 看着他们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这几天估计来过不少次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山壁的凹处,两个小家伙脚步慢了下来。 不一会儿,正待祝南星想探头看看究竟时,就听到思儿的哭声,连忙从藏身的高草中钻了出来。 “思儿!” 思儿和星宇反而被祝南星吓了一跳。 “娘亲?” 小瓷娃娃抹着眼泪:“娘亲你怎么来了?” 祝南星帮她擦擦眼泪,略有些尴尬道。 “娘亲也想看看思儿救治的小猫小狗呀。” 话说到这里,思儿的眼泪更多了。 “呜呜,他们,他们不辞而别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此时清源镇的一座茶楼中,靠窗的一间雅室装饰装裱显得格外有资调,要不是身临其境,还真不像是这种边南的小城镇,倒有些国都锦城的味道。 茶室中的方桌前,只有一人坐在一端,其余人等全部站立等候。 他低着头不断用手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其中一个女子头戴包带流苏的头帕,身着蓝靛底色的数纱绣衣裙套装,搭配前后围腰,正不耐烦地在茶室中走来走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的人到底还来不来?!” 一个身着官衣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些汗,不知是天热的,还是被这里的气氛给吓得。 只见他点头哈腰。 “使者稍安勿躁,下官已经派人去问,相信马上就会有回禀。”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好在我们面前立威。” 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女子,服侍虽然与刚刚那个很是相似,但头上带的却是银饰而并非头帕。 她进来之后就跟坐着的男人耳语了几句,随即那男人就面带愠色站了起来。 “阿莎说你们天朝的人,又扣了我们的商队,到底想干什么?” 官衣男人似乎是对这间事完全不知情,又不敢惹怒了这帮子异族人,万一影响到这次圣上十分重视的合谈,自己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哎呦尊使消消气,这事怎么我不知道呀,一定是下面的人没注意,我这就派人去传话,将贵方的人放了,来啊!” 他刚要传唤属下,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慢着。” 门口的帘帐一掀,一个男人正站在当场。 “人是我扣的,此时还不能放。” 只见他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眉梢染了些怒意,不似往常般清远疏淡,在此时给人明显的锋锐之感。 不是萧暄,还能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低,彬彬有礼之余足够生硬和官方。 官衣看到他如蒙大赦。 “郡王爷,您可来了~” 说着就要给双方做介绍。 萧暄一抬手。 “想必这位,就是怒族的首领,如今应苍寨的主人,龙波应苍吧。” 这是边南的习俗,一些有名望的男人,名字都是由本名加上尊称还有寨名称呼的。 比如这位来自应苍寨的寨主,本名为龙波,又是应苍寨的主人,所以萧暄称呼他为龙波应苍。 也可以称呼为,勾波应苍,其中勾是尊称“寨公”的意思。 龙波应苍也身穿蓝袍,上下打量着萧暄。 “你说人是你扣的,不能放是什么意思?” 此时萧暄环视满场,看到那个银色头饰的女人时,眼睛微眯了一下。 “南慕生长的古曼落花虽然有麻醉之用,但又因其的致幻功效和有依赖性,在天朝视为禁花,不得入境。” 说着,他踱步至桌前撩袍坐定。 “而贵方的车队中却发现了这种花,是不小心带上了,还是故意借着合谈入境销售还未可知,待详查之后自会给寨公一个交代。” 说起古曼落花,还是萧暄之前听祝南星念叨起的。 没想到这次刚进清源镇,就被他给碰上。 龙波看看那银饰女人,目光中带了些询问。 银饰女人本来以为萧暄肯定已经毒发身亡,此时一见还好好的,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即便是有,那人也应该交由我们族中处理,郡王爷这样管闲事,不怕被人说手伸得太长了么?” “涉及到我朝边境百姓的安危,本王义不容辞。” 银饰女人还想说什么,萧暄冷冽的目光扫过去,压迫感十足。 “这里似乎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紧接着又对龙波说道。 “寨公远路而来,既然已经晚了,那我们还是先来说说合谈的事吧。” ... 祝南星带着思儿和星宇两人,在山中采了些草药才回来。 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追问思儿到底救的是什么人,反正现在对方不辞而别,相信也不至于惹到什么麻烦。 反而是思儿,借着这次的机会有了实践经验,嚷嚷着回头要让娘亲看看自己的施针手法。 三个人边说边闹地回到家,远远就看见栀香跟谁在争执着什么,此外还有一些官差打扮的人围在一起。 推推搡搡之间,隐隐有打起来的架势。 一个大腹便便胖子指着栀香的鼻子,跳着脚喊道。 “我告诉你,这片地是我的,你们未经允许就私建房屋,今天正赶着官爷都在,要是不让我们拆了,就拉你们见官坐牢!” 说罢,煽动着手下的人一起高声叫嚷。 “对,见官坐牢!” 第160章 救救我娘亲! 祝南星见到此状,先将身上的东西拿下来交在思儿手里。 “星宇你带着思儿先不要过去。” 小瓷娃娃不干,拉着祝南星的袖子。 “娘亲,思儿也可以帮忙。” 祝南星摸摸小瓷娃娃的头:“思儿乖,娘亲先去看看什么情况,万一起了什么冲突,不能被一锅端了呀,那时就要靠思儿和星宇去镇子上找步凉叔叔帮忙呢。” 小瓷娃娃听了此话,这才撅着嘴留下。 祝南星看着星宇,说了句保护好她之后,转头离开。 林溪晓筑的竹楼被这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祝南星放轻脚步,确定身后的两个小人在高草中藏好,这才站了出来。 “不知我们犯了哪条戒律,竟然闹到了要见官的地步。”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有着不卑不亢的气度。 为首的那个胖子见祝南星回来,拉着一旁的官差说。 “官爷,就是她!” 事情要从祝南星和步凉他们刚到清源的时候说起。 由于祝南星一边要躲着萧暄的眼线,一边想着继续以贩卖草药为生,所以在选择住处时,先是看中了清源镇外不远的一处雅苑。仟千仦哾 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她和栀香两个女孩子住,就算日后添上个小家伙,也还算宽敞。 附近就是荒草地,开垦出来吃个新鲜菜没问题。 原本价格都跟中间人说好了,可是这个胖子听闻租客是个美女,心思活络了起来。 三番几次地跑来,话里话外都想占祝南星的便宜。 祝南星那时候是有些拮据,可还没有到为了降些房租委身的地步。 加上正是思儿在肚子里闹得凶的时候,折腾得祝南星吃不好睡不好,一上头给了那胖子几针,让他半年之内都不能行房。 胖子由此就记恨上了,收回了房子不算,还利用商会的关系,阻止镇子上的人租房子给祝南星。 没办法之际,祝南星只能把目光放在了草药生长茂盛,且不会有土地纠纷的清繁江畔。 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将竹屋给搭好。 没想到胖子刚安生了两年,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了林溪晓筑上。 官差衙役上下打量了一下祝南星,觉得身型有些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祝南星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不就是护送老将军严兵回锦都时,那个负责押送的校尉嘛,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官差走上前来,用刀一指祝南星。 “就是你未经允许抢占他人用地是吧,来人,给我锁了!” 胖子一脸得意:“对,锁她锁她,看她还怎么嚣张。” 祝南星可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 “且慢,无凭无据就说我强占他人土地,即便是官爷也不能这么武断吧。” 胖子听了在旁边煽风点火。 “您看见了吧,这个恶毒的女子,之前把小人骂了个狗血临头也就算了,如今连您都敢不放在眼里。” 官差的脸明显拉了下来。 他走上前,转到祝南星的身后,对着她的小腿肚就是一脚。 祝南星没有反应过来,膝盖一软,当即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小姐?!” 栀香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一旁的人死死按住。 “我当是谁呢?”官差经过这半天的功夫,似乎终于是认出了祝南星。 “原来是暗卫的走狗。” 说着,他一把拽起祝南星的发髻,扯得她头皮发痛。 “怎么,莫怀那老东西自作自受倒台了,现在还有谁能给你撑腰啊?” 祝南星咬了咬牙。 “我自认没有作奸犯科,当然有朝廷律法替民女撑腰。” 官差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朝廷律法,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来人,给她带上手铐脚镣,押到县衙去!” 他说罢,朝着那个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心领神会,扭头吩咐他们那一帮子属下。 “都愣着干什么,能砸的都给我砸了!” 碗罐乒乒乓乓的摔落声夹杂着人们的嘶喊声,充斥着林溪晓筑的每一个角落。 星宇看着这一切,死死捂着思儿的嘴,不让她哭出声来。 两个人一直到人三三两两走干净了,这才松口气从高草之中钻出来。 思儿眼里泪光泛滥。 “他们把娘亲带到哪里去了?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星宇帮她擦擦黄豆大小的泪珠儿。 “思儿别哭了,我们现在就去找步凉叔叔,他一定有办法救星姨的。” 思儿点点头,不过刚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朝着已经杂乱不堪的林溪晓筑跑去。 自己的房门已经被倒翻的柜子抵住打不开,思儿就让星宇托着,踩着窗户翻进去。 不一会儿她举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又钻了出来。 “还好这个没有被他们找到。” 星宇点点头,将思儿从窗子上抱下来,两个人着急忙慌地往清源镇跑去。 茶楼雅室中,两族的合谈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官衣笑眯眯地将龙波应苍一行人送出去,只留下了萧暄还坐在桌前没有动作。 司墨的眼伤已经好了大半,走上前来询问道。 “王爷,双方的条款都已经拟比好了,是现在看还是送回驿馆?” 萧暄刚要说话,喉头一甜当先吐出一口血来。 “王爷!”司墨赶紧上前,扶住人欲倒的身形。 萧暄并不在意,用袖口一抹道:“拿来。” 司墨担心他的身体:“王爷,反正龙波应苍还会在清源停留几日,不急着今天就签啊,您本来就有伤在身,小思儿说只是暂时帮您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还是先回驿馆请个大夫看看吧。” 萧暄却摆手道:“没有那么简单,若是我没有猜错,古曼落花一事只是个引子,条约尽快签署,能避免夜长梦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司墨提到的救命恩人。 “你说的小思儿,只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 司墨点点头:“是啊,只可惜我当时眼睛受伤,王爷又昏迷不醒,没能见到小思儿的样子,也不知我们突然离开,她找不到人会不会急的哭出来。” 他倒也不是不信这边南处处是药医,只不过这热毒当初可是连祝南星这种天才医女都有些难办的复杂病症。 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轻易看出他身中的剧毒,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萧暄心中微动,竟然隐隐之中有些期待。 他改口问道:“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 司墨愣了愣才摇头遗憾道:“梅透暗中将清源镇上近几年的外来人都问遍了...” 这时之前的官衣送走了龙波应苍回来,见萧暄还在茶室当中,过来问候。 “清源知县范尽,见过扶风郡王殿下。” 萧暄一抬手:“范知县不必多礼,龙波一行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万不可有一点闪失。” 范知县恭恭敬敬:“请郡王殿下放心,在下特地为殿下准备了一处安静的别院,还请殿下移步休息。” 萧暄瞧出了他想奉承的意思,直言拒绝。 “不必,本王还有些事,你派人将东西放到驿馆就好。” 说罢,在司墨的搀扶下起身:“那些货商关在了哪里?” 范知县虽然面露难色,可是萧暄问话又不得不答。 “那个...回郡王殿下,刚刚来报说人已经让那个名叫阿莎使者领走了,不过货还堆在县衙...” 萧暄没想到那人的动作如此之快,抬眼的瞬间,怪罪之意溢于言表。 范知县立刻跪下解释:“他们是龙波应苍的人,县衙担不起制造摩擦之嫌啊。” 萧暄冷言冷语:“是吗,那伙同外境之人走私的罪名,就能担当得起了?” 县令说着又要扣头,萧暄却站起身来。 “走,去县衙。” 思儿和星宇来到清源镇上时,正赶上步凉接了个急活出城去了。 两个小家伙无处投奔,跟着就来到了县衙。 看着手里明晃晃的腰牌,思儿问星宇。 “刚刚抓走娘亲的人,是不是就说自己是这个大门里面的呀,那我们这么进去,真的能救娘亲吗?” 星宇此时也不过就是十来岁的孩子,他只能从萧暄和司墨的衣着上来判断,两人确实非富即贵。 可这个大门洞里面的情形,他也无处得知。 眼下没有办法之际,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他蹲下身子,对思儿说。 “思儿别怕,有我陪着你。” 小瓷娃娃点点头,想到娘亲刚刚被打的样子,顿时鼓起了勇气。 她走到衙门口,用小手拍打着叫门。 差役们一早就因为怒族使者到来的事忙的脚不沾地。 方才又抓进来一个因为强占地界的泼妇,本来就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工而心情极差,见来叫门的是这么个小娃娃,顿时耐烦地挥挥手。 “哪里来的小屁孩,去去去去,县衙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有多远滚多远!” 思儿小小一只,被衙役们一推,险些没站稳从石阶上栽下去。 还好星宇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抱住。 “县衙本来是给百姓做主的地方,你们不接待也就算了,怎么还推人?” 衙役们看着星宇一脸正经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呦呵,县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告诉老子?” 说着拎起杀威棒就要打,旁边一个人拦住了他。 “哎算了算了,你没听知县大人派回来的人说,那位王爷马上到了,别在这个节骨眼找事。” 衙役这才作罢。 “要不是今天事多,老子高低教育教育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趁没改主意之前赶紧滚!” 思儿倔强,又担心祝南星,从兜里掏出那枚腰牌继续道。 “你们先看清楚这个再说!” 衙役们看看小瓷娃娃手里的腰牌,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几个人小声议论。 “这不是郡王府的腰牌么,怎么会在这个小崽子的手里?” “不清楚,该不会是郡王府的人?” “你想什么呢?郡王爷连王妃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也许是亲戚家的?” “亲戚你个脑袋,那萧家满门抄斩,他家的亲戚都死无全尸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琢磨不透这里面的门道。 思儿见衙役们没再继续赶他们走,以为是腰牌起了作用。 “我告诉你们,赶快放了我娘亲,不然,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衙役们登时更迷糊了,娘亲? 其中给一个反映了过来。 “哦原来说的是那个抢人占地的泼妇,依我看这小东西根本与郡王府不沾边,至于这腰牌,没准是哪里捡来,或者...” 他一边说,一边就从思儿手里将东西抢了过来。 “或者干脆就是偷来的!” “不是的!” 思儿当然不肯放手,因为这是此刻她救娘亲唯一的指望。 “不是偷来的,是一个大哥哥为了感谢思儿,送给思儿的!” 可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力气又怎么能敌得过成年男子呢,何况还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五大三粗的汉子。 一撒手,不仅腰牌脱手,连人都被惯性带着向后摔去。 星宇时刻谨记着步凉的话,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要尽量减少跟官府的冲突。 不过自己的事他可以一忍再忍,却不能放任这些人欺负思儿。 他当先跨了一大步,接住朝自己摔过来的小小身影,将人安稳地放在地上后,脚上用力,踹向那个衙役拿腰牌的手。 衙役原本也没拿住,又被星宇一脚踹来,手一麻,腰牌飞出去老高。 星宇趁着几人往上面张望的功夫,早就已经拔地而起,稳稳地将腰牌拿在手中。 “你们...竟然公然在县衙动手?!反了天了不成!” 衙役们觉得在自己的地盘被一个孩子抢了手上的东西有些丢人。 于是气急败坏道:“我看你们这两个小刁民不像好人,胆敢冒充郡王府的人,来人啊,给我打一顿,统统抓起来收监!” 星宇受够了他们这些拿着官银不办人事的作风,带着思儿先是退到了一边,才撸起袖子,跟衙役们打成一片。 思儿抱着那块腰牌,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就看到一个玄服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地往这边来了。 她连忙擦干眼泪,冲着车队又是招手又是呐喊的。 “喂,大哥哥,司墨大哥哥,快救救我娘亲呀!” 第161章 我叫祝思卿 司墨正带着车队往县衙这个方向行进。 隐隐地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四下张望过去,奈何路上车多人也多,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扣扣耳朵,全然没有在意。 “王爷,我们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车帘翻上去迎接萧暄。 萧暄的脸色依旧还是白的吓人,从厢车之中出来见县衙门口吵吵嚷嚷挤了不少人,皱了皱眉头。 范知县是个顶会察言观色的人,先一步来到了守门衙役的面前。 “这怎么也不管一管,官门堂快成菜市场了!” 其中一个衙役揉着腿,一边对县令点头哈腰,一边给后面的人打手势。 “县令大人说的是,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县令只看见三几个差役押着什么人离开的背影,没有当一回事。 想起不久前刚从别处调任的那名监管地方兵马的监押,提醒几人道。 “那个宋安怎么样?这几天在衙门你们可见到了?” 衙役一脸苦相。 “见到了,那位爷架子可大得很,这不他刚抓回来一个女人,对兄弟几个都没知会一声,就拖到刑堂里去了。” 县令摇摇头:“罢了,这几天忙就先由着他吧,我听说他是锦都里传话调过来的,有些来头,你们说话办事一定要恭敬着点,别给我惹麻烦听见没有!” 衙役点头称是。 县令这才将萧暄让进衙门里。 “郡王殿下,请。” 萧暄一进门,先是询问了被扣押的车和货的位置,然后都没进堂内,就来到后院车马间。 扣押的货物杂乱地摆在地上,依然保持着刚刚抄来时的样子。 萧暄只留下了司墨在身边伺候,将县令打发走之后,才扶着车板休息。 “王爷...”司墨将货物中藏着的花翻了出来,摆在萧暄面前的地上。 “这就是这批货中所有的禁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多,也许就是她们商队之中有人用的呢。” 司墨说着,分出一朵来,看看花又看看自己胳膊上的伤。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传说中说的,有那么神奇的止痛功效。” 萧暄被毒痛折磨的不轻,可还是半点都没有尝试一下这花的意思。 而且还提醒司墨道。 “你小心用一次就再也离不开了。” 司墨即将贴到伤口上的手顿了顿,“嘿嘿”笑着拍打在身上。 “我就这么一说,不是真想试。” 萧暄白了他一眼,伸手也抓起一朵花,将花蕊捻开之后,顿时一股子异香扑鼻,精神竟然在一瞬间不再萎靡不振,莫名地兴奋起来。 仅仅是闻到花香,就能达到这个程度,要是误食或者误用,还真不知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萧暄将花重新扔了回去。 反复寻思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些人不惜趁合谈之时走私,绝对不会只想侥幸运进来这么一点东西。” 说着,他问司墨。 “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蒙鞑边陲之时,那个打了败仗的孟将军吗?” 司墨回忆了片刻,点头道:“记得,听闻他之前骁勇善战,是个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后来一次跟蒙鞑交手负伤之后,就变得有些懦弱易怒,再上战场连刀都拿不动了,多亏我们援军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萧暄再看看眼前这些鲜艳的花朵。 “焦躁不安,全身乏力,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些表现都跟吸食这种怪花上瘾的表现别无二致。” 司墨吃惊。 “您的意思是,他也是...” 可随机一想不对啊。 “从没有听说他有这种癖好,而且据了解,孟将军家境贫寒,每日严于律己,除了训练几乎都不出大帐,怎么会有这种纨绔子弟易染的臭毛病的。” 萧暄若有所思。 “如果是在不知不觉中沾染的呢?比如...” 他说着,眼睛眯了眯。 “负伤时所用的药物。” 司墨看看自己的手上,还残留着古曼落花瓣的余香。 “您的意思是,他为了减少受伤时的痛苦...可也不对啊,这古曼落花产自边南,怎么会流到西北蒙鞑边陲上去?” 司墨说着,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有人故意在制药时添进这种花的成分,混在平时的用药里,就是为了让人们上瘾。” 其实孟将军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司墨就曾经在巡视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军帐的人全都面黄肌瘦。 当时的处置方式是由于逃避训练,打了十几军棍后赶回家去了。 如今看来,那些人说不定也是在负伤之后才出现了身体上的异状。 “古曼落花可不是廉价的东西,这要是铺满天朝的大街小巷,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真的有人负担得起吗?” 司墨还是没弄懂这里面的玄机。 萧暄却摇摇头。 “无需举国上下都成为禁花的傀儡,只要让我们的军队彻底丧失战斗力,那么打开天朝的大门,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清源镇作为边境收售药物最多的县镇,也是军工药源最大的产地。 萧暄后来注意到这一点,才请愿来到此处,目的除了合谈之外,就是探查清楚含有古曼落花这一批药物的来源。 司墨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感叹这背后之人用心之歹毒非常人可比。 “可是要打入军工药备,每次都靠人运也太少了。” 司墨一边说着一边挠头。 “而且说不好被查了,还会揪出一大批同伙,想实现怕也不那么容易。” “除非...\" “除非什么?”萧暄让他继续说下去。 “除非能在境内种植,这样不但减少了运货的成本和风险,还能随时采用,产量好的话,顶上一年的军备药物也说不定。” 萧暄面露赞许之色。 “有些道理。” 司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这么一说,都知道这是禁花,运送种植使用都是重罪,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天朝境内种植这种花呀,再说了,种子又从何而来的呢?” 萧暄敲敲手中的折扇,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打开。 “那就要问今日那个头戴银饰,名叫阿莎的女子了。” 两人商量了片刻,觉得这档子事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解决的,司墨以身体为重,强行拖着萧暄回驿馆休息。 路过县衙大门的时候,就看到衙役正在死命地将两个麻包放到收垃圾的推车上。 倒不是萧暄有意去管衙门里这档子闲事。 只不过看见从那其中一个麻包里掉出来的精致手绢帕子,有些莫名其妙。 “等一下。” 他叫住了那个收拾垃圾小推车的力巴。 示意司墨去将那帕子捡起来。 其实他原意是让司墨将东西捡起来还给力巴,可谁成想人还没走到跟前儿,衙役们反而蜂拥过来,争先恐后地阻止司墨靠近垃圾车。 “哎哟这位兄弟,您是王爷身边的贵人,这垃圾车又脏又臭,可别碍了您的眼,我这就让他走。” 说着,将帕子捡起来往怀里收了收,一脚踹在那推垃圾车的力巴身上。 “说你呢,还不快点走!” 力巴哪敢得罪官差啊,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吃力地推起车子就走。 期间还不小心压倒门槛之时,将一个大个的麻包给摔落在地。 “唔...唔...” 里面若有似无地传来些许动静,反而引起了萧暄的怀疑。 看着衙役们七手八脚地去拖地上的麻包,他用手中的折扇敲落其中一个衙役的手。 “既然是垃圾,你如此紧张做什么。” 说罢抽出衙役的佩刀,一下子豁开了麻包的束口。 即便身体在如此的情形之下,萧暄的动作依旧快得让人看不清。 麻包中的东西察觉到恢复自由,立刻向就近的萧暄猛撞而来。 “王爷当心!” 司墨抢先一步挡在萧暄的身前,提膝去阻止他冲撞的力度。 大个儿的麻包受到阻力,往旁边一闪,双脚蹬地,在看不清局面的情况下,就跟司墨打的有来有回。 司墨左挡一下右扭一下,竟然也认真起来,后来趁机会抓住麻包的一角,整个提了起来。 可里面的人并没有因此受到限制,一缩身反而从里面钻出来。 转个身的功夫更是踢出了一把衙役身上的佩刀,将绑在手上的绳结割断。 县令这时也听到了动静,从内堂之中跑了出来。 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抢了衙役的佩刀,跟司墨两相对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有刺客!” 似乎是被他这一声提醒,衙役们也都慌神之中反应过来。 大喊着“抓住那个刺客”的同时,将少年围在了中间。 原本在垃圾车上的麻包因为两人的争斗,滚落了一地。 其中一个还滚到了萧暄的脚边。 “唔唔。” 眼看着跟之前是同样的情况,司墨提醒萧暄不要打开麻包。 萧暄见被围在当中的那个少年神情微动,大有不顾一切冲过来之势,俯下身子,伸出手,就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那个蠕动着的麻包。 少年见眼前有诸多障碍,无法近身。 于是就将手里的刀对着萧暄掷了过去。 萧暄抽手退步,那把刀就扎进了面前的地上,同时划开了麻包束口的绳索。 周围的人,尤其是衙役见少年手中没有了武器,纷纷举刀上前,重新将人控制住了。 而萧暄此时身前的麻包也是一阵扭动,就在司墨以为他家王爷还是会被袭击的时候,却从里面爬出来一个粉琢玉器好似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儿。 她歪歪扭扭地从麻包中爬出来之后,先是怯生生地看了看周围的人。 然后指着萧暄有些激动地说。 “是你,昏迷不醒的大哥哥!” 在场之人都被她这一声说,有些哑口无言。 尤其是几个衙役一脸大难临头的样子。 她竟然认识郡王爷!? 此时的萧暄看到小瓷娃娃的一瞬间,先是短暂地呆滞了片刻,紧接着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你说什么?” 瓷娃娃一直以来为萧暄换药行针,都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此时见他睁开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星辰,更加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好看。 只是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小瓷娃娃抱着萧暄的大腿,好像抱着救星。 “就是你,之前中毒受伤,都是我帮你医治的!” 萧暄手上的关节,都紧张得咯咯作响,他极力地抑制着不可置信的错愕,用有些颤抖地声音问道。 “你叫思儿?那你姓什么?言?还是萧?” 面前这张脸,是午夜梦回之时他所有的期待,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可此时却只想感谢命运的安排。 思儿见萧暄的表情有些痴狂,不自觉地就往后缩了缩。 而且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漂亮的大哥哥上来会问她这个问题。 小瓷娃娃摇了摇头。.qqxsnew “都不是,我姓祝,我叫祝思卿。” 脑海中“轰”地一下,泛滥的相思如同洪水猛兽冲向萧暄,大有将他连人带骨全部吞噬殆尽之势。 小瓷娃娃见他愣在原地,又抬起头去看周围,目光落在司墨身上。 “司墨哥哥,是我呀,思儿!我们不是刺客,你快让人放开星宇呀!” 司墨虽然当时眼睛受伤,看不见救治自己两个孩子的脸,可是那一声声软糯的声音犹如在耳,是小神医和她的朋友没错。 “思儿?”司墨连忙挠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瓷娃娃刚要开口,但是看见拿着刀的衙役们神情有些恐惧,抱着萧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萧暄蹲下身子,将小人板正上下看了好几遍,目光都变得炽热起来。 往日的低沉仍在,只是语气软了三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不用怕,我在这里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思儿看着萧暄确定的眼神,这才眼袋泪光,委屈道。 “娘亲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我没办法,就拿着司墨哥哥给的那个牌子到这里来,可是,可是他们说我的牌子是偷得,不仅不放我娘亲,还要把思儿和星宇也抓起来...” “你,你说什么,你娘她也在这里?” 第162章 我不在,你指望谁帮你解毒 所有的牢狱似乎都是一个样子,阴暗,潮湿,到处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祝南星这前二十来年一直跟牢狱打交道,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绝望,萌生可能会死在这里的想法。 宋安是个记仇的人,也是个会抓紧一切可利用时间的人。 刚把人带进审讯室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官府的十二道大刑,就已经在祝南星身上试过三四道了。 此时他看着祝南星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样子,成就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从桌子上拿起祝南星随身携带的针包,细数着里面一根一根长短粗细都不一样的银针,桀桀地笑着。 “这就是当初你扎我用的针吧,啧啧,名堂还挺多。” 说着他步向祝南星,在她耳边如同恶魔一样低语。 “我已经迫不及待将这些都在你身上试个遍了...” 只见他一挥手,从身后过来一个郎中模样打扮的人。 “杜大夫,这人体的奇经八脉和穴位你比我在行,我现在就想看看这个小蹄子浪起来是什么模样。” 那个姓杜的郎中,长了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枯树枝一样的手捻起一根针。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技术不纯熟,在祝南星腰上摸了许久,才下针。 一捻一转之间,酸麻感袭向祝南星,然而就连痛感都没持续多久,莫名有股火在体内点燃。 祝南星无法控制地从口中溢出一声呻吟,而后就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她本来就生得标致,此时受了些酷刑,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中微微走光,玲珑有致的身材前凸后翘,更加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看得在场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欲火焚身。 就连见惯了人体的郎中,都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哟呦,当真是人间尤物啊。” 宋安拽了那个郎中一把,故意用脚踢在他敏感部位上,把人踹倒在地。 他故意凑近祝南星,鼻息喷在她颈间,看着马上就变得粉嫩了的肌肤渴望着人的触碰,越发笑的狂妄。 “你求我,我就满足你。” “做梦。” 祝南星此时理智尚存,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改咬住自己的舌头,就是死,也不能让他如愿。 宋安似乎察觉到了祝南星的意图。 铁钳一样的手掐住她的下巴,而祝南星也因为身体上的异常,没能坚持个一时半刻就败下阵来。 该死,刚刚那个郎中不光在穴道上做了文章,应该还在针上涂了别的什么东西。 她尽量用说话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无凭无据抓人也就算了,你滥用私刑就不怕县令大人知道了怪罪吗?” “怪罪?”宋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权利富贵?一个无依无靠的婊子罢了,而我是荀相安排下来的人,就算是县令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胖子敢动用官府的人去帮他收地吗?实话告诉你,江边的一切土地都被征用了,这次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了祝南星的下巴。 “不过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为了堵范大人的嘴,这头一道菜,是不是应该让他先吃才对呢?” 眼看着宋安越凑越近,祝南星却动弹不得。 她从来都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如果对方敢送上来,她就敢咬断他的舌头。 宋安从眼神中洞悉了祝南星的意图,低头之前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qqxsnew 将人已经打得头晕不能思考之际,才低下头准备强吻。 想想从那樱桃小口中溢出的浪叫被自己尽数吞没在口,男人忍不住现在就将她扒光了爽个痛快。 可是还没轮到他品尝朱唇的滋味,肩膀就被人按住。 心想是哪个没有眼力的浑蛋坏自己好事,身子就被猛地一掀,往旁边撞开了去。 祝南星被宋安一巴掌打得撞破了额头,此时血蒙住了一侧的眼睛。 加上头晕脑涨,让她无法看清楚来人是谁。 可当苦橙夹杂着雪松的香味钻入口鼻,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无力再去思考,片刻下意识的安心,让她紧绷的神经断了去,人一下子昏厥。 萧暄看着软绵绵被吊着双臂的人儿,鱼剑出鞘,将镣铐斩断。 滔天的怒意快要演变成烈火,想要将所有伤害她的人都烧个精光。 宋安缓过神儿来,见萧暄抱着祝南星就走,上前阻拦。 “你是什么人,她是我的犯人,不能就这么被带走!” 萧暄目光一寒,鱼剑冲着他的喉咙刺去。 仅仅是顷刻之间,宋安再想要说话已是不能,捂着脖子到死都没有闭上眼,而萧暄的剑上甚至连血渍都未曾沾染。 范县令晚来一步,看到萧暄抱着祝南星从牢里出来。 一旁的宋安显然已经没了活儿气儿。 “哎呀郡王息怒,这个人他,他是荀相安排进来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交代?” 萧暄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祝南星披上才重新将人抱在怀里。 路过知县身边更是连停都没停。 “不过宰了一条狗,本王也用得着跟荀相交代?” 范知县立即噤声,直到萧暄走远,才吩咐人赶紧把现场收拾干净。 小瓷娃娃在司墨的陪同下,在门口焦急地转来转去。 见萧暄抱着人出来,立刻迎上来。 “娘亲!娘亲娘亲!” 可是叫了半天,萧暄怀里的人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哥哥,我娘亲怎么了?” 小人儿满眼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转。 感受到怀里人呼吸愈发灼热,他柔声对思儿说。 “我立刻带你娘亲去治伤,思儿跟着司墨也去休息一下,好吗?” 小瓷娃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思儿也是大夫,思儿也可以给娘亲诊治!” 说着她就用小手去扒拉祝南星,从衣服下翻找她的手腕。 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反而在撤回手的时候沾了血红一片,小瓷娃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娘亲!你别不要思儿,思儿已经没有爹爹了,不能再没有娘亲!” 不知怎么的,小瓷娃娃这一声“爹爹”撞进了萧暄的心里。 他先将祝南星交给司墨,吩咐他现在县衙找一间屋子将人带过去,并且准备好换洗衣物和热水。 紧接着,又蹲下身子安慰哭成了泪人的祝思卿。 “我用性命跟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娘亲有事的。” 小瓷娃娃哭声渐渐小了,不知为什么,她对面前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有着与生俱来的信任。 “真的?” 萧暄郑重点头:“嗯,真的。” 小瓷娃娃抽泣着说:“那,拉钩。” 萧暄不知道她的特异功能,只是按照平常拉钩的动作伸出小拇指。 可是思儿却快速地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按在了脉搏上。 良久之后,才点点头。 “好吧,我相信你了。” 劝走了小瓷娃娃,萧暄阴着脸让人将那个郎中带过来,一并去往了安置祝南星的房中。 昏迷着的祝南星此刻还在呓语阵阵,手脚不时地弯起,好像忍受着什么折磨似的。 萧暄将那个姓杜的郎中一脚踹进屋中来。 “这位大...大人...” 话才出口就有人纠正他。 “这是扶风郡王殿下。” 杜郎中马上改口:“郡王殿下...\" “小人只是个布衣白丁,都是姓宋的那个监押逼着我做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他可是亲眼看着宋安毙命的,知道眼前这个贵气的男人手段不是一般的狠厉,于是涕泪横流地求饶着。 萧暄一进门,目光就没从祝南星身上离开过。 一看她的样子就不像是普通的病症,绝对是被下毒了。 于是他对杜郎中说:“解药拿出来。” 杜郎中又是一脸为难。 “回郡王殿下,那个宋监押把这魅毒交给我的时候,就没给我解药...” 宋安早已经归西,就算是能配出解药来,他看了看祝南星的状态,恐怕人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打一桶凉水来。” 萧暄吩咐着,伸手拿过郎中背着的药箱,继续说。 “挑断他的手筋,赶出去。” 身为医师这双手既然不能救命,那留着也没用了。 说罢,他任由那郎中惨叫着被带出去,撩袍坐在了祝南星的身边。 祝南星下意识将手指尖碰到的一切东西,都抓在手里,随即往脸上贴去。 柔而无骨的样子媚而不俗,任谁看了都欲罢不能。 司墨用最快的时间,用冷水灌满了一个大木桶送进屋来。 萧暄抱起祝南星。 “都出去。” 祝南星迷蒙之间感觉做了好几个梦,似乎还梦到了许久未见的言子卿出现在了面前。 等到周身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一双星眸染了无边的欲望。 “嗯...” 她的指尖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发烫,可触碰在他身体上,却显得有些冰凉。 “你...”她娇喘连连。 好吧,反正是梦,那不如做的更放纵一点。 于是祝南星的藕臂圈住男人的臂膀,丝毫不惧风雨的摇曳。 “叫我的名字。” 旖旎的气息萦绕耳际,祝南星下意识喊道。 “子卿...” 男人嘴角自然的弯起,下一刻就印在了水润的朱唇之上。 “错了,是萧暄...” 再一次城池陷落的祝南星在听到“萧暄”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清醒了过来,近在咫尺的俊颜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她推开面前的男人,身子却软绵绵的用不上力,一下子掉入了整桶的凉水之中。 蓦地一阵清凉将整个人都包围,祝南星只感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手脚挣扎之间,却被一只大手捞了起来。 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祝南星面色潮红地看着萧暄。 “你...你怎么会在这?!” 萧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炽热的除了欲望,还有望眼欲穿的想念。 “我不在,你指望着谁帮你解身上的魅毒。” 祝南星低头看下去,自己身上不着片缕,倒是萧暄趁着刚才的功夫,套了间亵衣在身上。 “你...你个趁人之危的流氓!” 萧暄并不在意:“你我本就是夫妻,行夫妻之事怎么就是流氓了?” 祝南星据理力争:“合离书我已经签了,我们从此不再是夫妻了!” 萧暄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封书信。 “你指的是这个?” 说着双手一份,将合离书分做两半。 “言子卿,你!” 男人的手用力将祝南星往身前又带了带,并以此打断她的话。 “言子卿写下的合离书,如何能做扶风郡王萧暄的决定,你这辈子除了我身边,哪都别想去。” 祝南星心说还郡王呢,比以前还能耍无赖了。 萧暄见她不说话,凑到她肩窝处。 “既然清醒了,那便再来一次。” 浑身无力的祝南星没有说“不”的权利,直到死鸭子嘴硬如她都开始求饶,萧暄才肯作罢。 祝南星任由他为自己清洗鱼水之欢过后的痕迹,还有身上的血迹,那种感觉恍若隔世。 忽然她听得外面一声尖叫,猛地坐起身来。 “思儿...” 腿软的她刚下榻就歪倒在地,萧暄扶她起来明知故问地重复。 “思儿?” 祝南星生怕有人欺负她的宝贝,下意识地说道:“我女儿。” 萧暄扬了扬剑眉:“你说是,我们的女儿...\" 祝南星当即愣住,然后说不清是因为赌气,还是别的并不承认。 “不是,是我的女儿,跟你没有关系。” 萧暄“哦~”了一声。 “跟我没有关系,却取名叫祝思卿?” 说着,他揽过祝南星的腰:“难道是夫人思念我,却害羞不肯说?” 祝南星一拍头,他是个妖精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萧暄嘛,思卿思的当然是过去,与你自然没有关系。” 说着她趁机捏起一根针,抵住萧暄的穴位。 “放开。” 萧暄看她如此,想必已经有所恢复,松开了手。 祝南星获得自由,也不管自己衣着是否得体,推开门就往声音的地方冲去。 第163章 不是哥哥,是爹爹 “啊!哈哈哈!司墨哥哥你不要再挠我痒痒肉了!” 小瓷娃娃正被司墨抱在腿上,梅透和梅闹也在,拉着星宇一起几个人各自施展技能,逗着小姑娘开心。 等到祝南星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跑出,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嬉笑打闹的情景。 “思儿?” 她微微愣神,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宝贝闺女跟萧暄的人如此熟络。 小瓷娃娃见到祝南星,当先“呀”了一声! 紧接着从司墨的腿上一跃而下,跑到祝南星身边一头就扎进了她的怀里。 “娘亲~思儿担心死你了!” 祝南星摸摸她的头,见星宇也走过来。 “星姨。”他指指司墨和跟在祝南星身后出来的萧暄,给祝南星解释道。 “他们就是我跟思儿在山上救下的人。” 祝南星略带询问的目光看向怀里的小瓷娃娃。 祝思卿戳着手指。 “对不起娘亲,思儿不该瞒着娘亲收了大哥哥给的牌牌,可是,思儿真的是想帮娘亲,不想娘亲因为制药太累了...” “后来见娘亲被他们抓走,又一时找不到步凉叔叔,这才想起来大哥哥说的,有事就拿着这个来县衙找他...” 祝南星搓搓小瓷娃娃的脸蛋儿,她怎么忍心去怪一个想办法救自己的女儿呢。 “好了,娘亲都知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先跟娘亲商量,不能自己做主明白么?” 小瓷娃娃见祝南星没有怪她的意思,重重地点头。 “嗯!” 随即小手轻轻碰了碰祝南星的外伤,才展开笑颜的小脸,又因为心疼皱成一团。 “娘亲,疼不疼呀...” 祝南星确实平日里最怕疼了,但是看着小人儿担心的样子,摇了摇头。 “傻丫头,你娘亲多厉害呀,这么点小伤没事的。” 小瓷娃娃伸出手,祝南星立刻会意地将手腕放上去。 发现的确没什么异样之后,她反而跑到萧暄的面前正姿跪下,庄重的模样好像个小大人。 “多谢大哥哥救我娘亲,思儿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萧暄刚要去扶,就见星宇也一同跪在了瓷娃娃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叩拜。 小小年纪,看起来就有翩翩少年气的星宇是不错,可是身上没有一点自己的影子,倒有些像...步凉? 一旦这个想法钻入脑海,萧暄当时就觉得有些胸闷。 祝南星还不了解他嘛,一看那个脸色,眼神又盯着星宇不肯动,就知道这货的醋坛子又翻了。 “咳咳。” 她清清嗓音。 “星宇快带妹妹起来。” 一句话看似是对星宇说的,可是萧暄闻言一下反应了过来。 是啊,祝南星离开几年,思儿如今不过才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有一个将近十岁的儿子呢。 于是宽了心,众目睽睽之下,当先将小瓷娃娃抱了起来。 “思儿不是也救了我的命,何须谢呢?” 小思儿除了星宇和步凉,从没有跟别的男人这么接近过,脸蛋红扑扑的。 “那...那扯平了?” 萧暄一刮她的鼻梁:“扯平了,不过有个地方思儿说错了。” “哪里?” 小瓷娃娃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样子跟祝南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是哥哥,是爹爹。” 噗~ “你...我...那个...” 小瓷娃娃惊讶得语无伦次,正在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祝南星不满他没打招呼就对思儿说明实情,上来就想将孩子抢回来。 萧暄早就有所防备,一侧身躲了过去。 可再看向祝南星时,却发现女子美丽而精巧的眉目间,换上了冷漠和森凉。 “郡王府何等名门大户,我们母女高攀不上。” 祝南星微微伏低身子。 “请王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星儿...”萧暄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我从未想过用你师父的性命,来换取今日的荣华...” 祝南星低着头,不去看他:“郡王爷言重了,师父莫怀陷害大将军罪孽深重,只是...” 话说到此处,她情不自禁又被泪水打湿了眼眶。 “只是他不该就那样死在狱中...” 再想起当年师父莫怀的死,祝南星冷静下来后不止一次怀疑,是自己和萧暄对于真相的执着害了他。 瓷娃娃并不知道两人有过那么心酸的过往,只是见到祝南星落泪,伸出小手去推萧暄。 “你...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欺负我娘亲!” 推搡之间,祝思卿就觉得抱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去探他的脉搏,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吃惊。 “娘亲说她是因为输了别人的血,才染上了这种热毒,难道说那个人是...” 说着说着,她似乎是已经确定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萧暄。 小手捏成了拳头。 “是你!就是你害我娘亲中毒的!打你打你!” “思儿!” 祝南星趁机将小人从萧暄怀里抢了过来。 “不要这样。” 萧暄此刻觉得头晕脑涨,想要解释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对不起...” 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幕,是看到祝南星抱着小瓷娃娃离去的身影。 等到再次醒过来,人已经躺在驿站的床榻上。 司墨一如既往地守候在旁边,见到人清醒过来后,递上一碗药汤。 “王爷,您可算醒了。” 萧暄一闻到药味,就知道绝对苦口难咽。 “有糖么?” 祝南星不在,他还是重新变成了那个吃药一定要有糖的人,孩子气得要命。 司墨却摇摇头。 “之前我们的行李都丢在洞里了,现在已经是三更天,这边镇不同锦都,只怕没地买糖去啊...” 萧暄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先放在那吧。” 司墨却着急。 “王爷,这药还是趁热喝的好...” 萧暄破罐破摔:“本王说不喝。” 司墨余光瞥了瞥身后,随即房间里响起一道熟悉的戏谑腔调,话语间还带了丝鄙视。 “你说不喝就不喝,听你的还是听大夫的?还想不想好了?” 萧暄意外,忙坐起身来确认。 只见祝南星将一个小毯子盖在熟睡的两个小人身上,又从司墨手里接过药碗。 “你着急死无所谓,别给我留下个医术不精的骂名。” 萧暄屁颠屁颠地接过祝南星手里的碗,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苦么?”qqxsnew 祝南星明知故问,这些年她也喝过不止一次了,那味道真是想忘也忘不了。 萧暄咬着牙,五官扭曲的样子差点就把祝南星逗乐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暄,拽过他的衣领,俯身亲了亲他的薄唇。 熟悉的习惯好像将两人带回到了以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只有两人彼此清楚,时间是回不去的。 祝南星原想碰碰就行的,可是唇稍分抽身离开时,却被萧暄按住了后脑。 司墨识趣儿地退了出去,离开时不忘掩住房门。 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祝南星咬牙切齿地再一次问萧暄。 “苦么?” 萧暄挑起唇角,轻吻落在祝南星的脸颊。 “有夫人在,就不苦。” 祝南星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为什么停了药,你不要命了?” 她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眼中满是埋怨。 萧暄惊讶,他家夫人的医术这是又精进了?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如果不是思儿为你行针,抑制了毒素的发展,只怕早在山上之时你就撑不住了。” 祝南星真是又气又怕,不敢想象如果殒命的消息传来,自己会不会因为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而后悔死。 萧暄看出了她眼底的害怕,不过他的理由说出来有些任性,所以并不打算告诉祝南星。 “哪里停了,这不是才喝过。” 祝南星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将小瓷娃娃拍醒。 “思儿?思儿来帮娘亲一个忙。” 祝思卿显然是从小就有当医女的觉悟,无论睡得多香甜,都能时刻准备着爬起来救人。 就连祝南星突然毒发时,也是她忙着救下来的。 此刻听到祝南星叫她,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糯糯道。 “唔...娘亲...” 紧接着晃了晃小脑袋,模样可爱又认真。 “怎么了娘亲?” 祝南星指指半躺在榻上的萧暄。 “娘要问他几个问题。” 小姑娘立刻心领神会:“思儿明白!” 说着爬到萧暄的榻上,做出了个把脉的姿势。 “娘亲,请~” 祝南星拿出银针,放在榻边的小桌案上。 “多久用一次药?” 萧暄不明所以,愣愣地回答道:“寻常十五日一次,毒发时一日两次。” 祝南星又问:“除了今日,上次喝药是在什么时候?” 萧暄迟疑着答:“十日...之前...” 祝南星看小瓷娃娃耸肩摇摇头。 一针就扎在了萧暄的肩窝。 萧暄顿时觉得奇痒钻心,可是伸手去挠又无法缓解,抓耳挠腮的样子好像个长虱子了的猴儿。 “夫人...夫人饶命..” 萧暄自己也是个用刑的行家,可是比起祝南星这专业的来说,还是逊色了一筹。 而且还有小娃娃思儿,为什么诊脉还能诊出自己是不是说了瞎话呢! 祝南星将针暂时拔了出来。 “你知道我没有耐心的,再问最后一遍,上次喝药是什么时候?” 萧暄张了张口,看见小瓷娃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一咬牙还是说了实话。 “一月之前...” 祝南星气得肝疼:“为什么?” 别看萧暄在江湖上是谈之色变的玉面阎罗,在庙堂是战神郡王,谁知到了祝南星母女面前,尤其是此时,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喘。 本王不要面子的呀! “因为...” 不过随即萧暄就想明白了。 面子什么的哪有夫人和女儿重要,随即吐露了实情。 “因为有了夫人可能在边南的消息,我想把自己弄得可怜一点,这样夫人见了就能心软,跟我回家...” “你...” 祝南星下意识地看看瓷娃娃,见她点头,心里有些不好受。 “你有病啊!” 她高高扬起的巴掌竟然舍不得落下,而萧暄知道这可能是唯一说动她的机会。 所以握着她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是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此生没有夫人这方良药,恐再难治愈。” “夫人将所有的信任给了我,我却让夫人失望了,这些年的相思蚀骨,便是对我最好的惩罚,我萧暄一生没有求过什么人,今日就求一回夫人,能否再给我一个机会,找出莫大人自裁的真相。” 祝南星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在思念中度过,可她过不了师父那一关。 听闻此时萧暄提起“真相”,问道。 “真相?你查到了什么?” 萧暄没有任何隐瞒。 “夫人说的没错,动机上莫大人的确存疑,并且我找到了当年送我出城的车夫,根据他的描述,那个来我家报信的人可能并不是严老令公,而是莫大人。” “是我师父?!” 萧暄带来的这一消息,直接让祝南星的脑中又陷入了混乱。 “也就是说他的确是当年叛国案的知情人,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揭露出来,只传递了消息,从而救下了你?” 萧暄点点头。 “若是能查出当年莫大人忍气吞声的原因,或许就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祝南星捏紧了拳头。 “还有我爹的死...” 萧暄疑惑:“祝伯父,他难道不是...” 祝南星将太妃的事一说,两人暗自感叹这件事的背后,竟然牵连了如此多的家庭,如此多的人。 “他们经过莫大人的事有所收敛,我全力追查,也只得到了这一点线索...\" 萧暄说道:“不过眼下有一桩事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他说着,大声地呼唤司墨,让他将一个小布袋拿了进来。 祝南星看看那布袋子里面的东西。 “竟然是古曼落花!?” 这花在南毒秘钥上都算是一等一的禁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入药的,因为它本身有太强的麻痹神经的作用,而且多食会叫人上瘾。 一旦用量稍微处理不好,可能就会从救人变成杀人。 第164章 醋坛子随时会翻 祝南星惊奇道。 “这东西是哪来的?” 萧暄对司墨点点头,他这才将两人在途中遭遇南慕族人的刺杀,还有进城后扣押了一行商贾货物一事,对祝南星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 祝南星听完后摸着下巴。 “怪不得这次毒发如此迅猛,原来竟还有诱发的东西,看来这毒确实来自边南,而且很有可能炼制的方法,就出自南毒秘钥之中。” 说着,她将祝庆环留下的那本书的拓本拿了出来。 “可惜我只有这上册,如果有以毒经为主的下半册,或许找到解毒的办法是很轻易的事。” 萧暄若有所思。 “给我父亲吃下的致幻剂,是以尸参作为药引,夫人曾经说过药方也是来自那本所谓的南毒秘钥?” 祝南星点头:“是,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得到这本南慕国宝之初,一定是上下册齐全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全部留在我父亲手里。” 萧暄大胆地猜测。 “会不会,在幕后之人手中。” 祝南星点点头,不一会儿又摇摇头。 她曾经也这样猜测,只不过当时莫怀认下所有的罪责,她又在其书卷中,发现了一纸内页,就以为下册是由莫怀珍藏,在获罪之后一并被朝廷查抄了去。 “早知道我该安排夫人你和莫大人见上一面,或许他会将知道的事情,透露个几分也说不定。” 萧暄肯在莫怀被定罪的情况下,还愿意改称其为“莫大人”,已经说明他也认定莫怀同自己父亲一样,是替奸人背负了罪孽。 祝南星心里的疙瘩小了几分,不过她清楚莫怀的为人,于是摇头道。 “他既然选择以死来顶下所有罪过,就不可能会透露给我。” 毕竟莫怀可是把祝南星这个徒儿,当亲女儿看待的。 “对不起...” 萧暄曾经在心里说过无数次对不起,此时终于能够在祝南星的面前承认。 “如果我没被复仇之心蒙蔽,早一点察觉的话,也许莫大人...” 祝南星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凶手的错,不是你的。” 说罢她联想到一些在牢狱时的细节,向萧暄确认道。 “你说怀疑有人私运古曼落花的种子入境,想要在天朝大肆种植是吗?” 萧暄点头:“正是。” “我曾经听那个押解官宋安提到过,说府衙内正在大肆回购清繁江畔的地界,却没说做什么用,那附近水源充足,又是山谷里少有的平原,现在想来,倒是个种植古曼落花的好地方。” 萧暄眼睛一亮,当即对着祝南星就嘬了一口。 “还是夫人聪慧过人。” 两人聊的兴起,一时就忘了还有个小人儿坐在榻上都要睡着了。 见眼前这个漂亮到极致的男人,对娘亲动手动脚,气鼓鼓地上来就要打人。 “喂,不许你碰我娘亲!小心我叫步叔叔打你!” 萧暄拦着祝南星的手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还紧了紧。 “步凉叔叔,常来看你们吗?” 他看着祝南星,话却是问的祝思卿。 “娘亲说,与人说话的时候要正目看着对方,表示尊重。” 小瓷娃娃站起来,把他的头摆正。 “好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是,步凉叔叔对思儿和娘亲最好了!”仟千仦哾 祝南星心虚地解释。 “那个,步凉叔叔...是娘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当然要对当妹妹的好了~” 思儿眨眨眼睛:“没错呀,就像星宇跟思儿从小一起长大,对思儿也好,所以思儿长大之后要嫁给他!” “噗!” 祝南星就感觉腰上被狠狠地掐了一把。 “娘亲已经嫁人了,自然就不能再嫁给步凉叔叔啦~” 小瓷娃娃挠挠头:“不是可以改嫁嘛?” 祝南星一脸黑线,这都是谁教给她的,手忙脚乱地捂住思儿的嘴,一字一句地纠正。 “娘亲很爱你爹爹,所以不会改嫁。” 萧暄看着祝南星的眼光有些恍惚,觉得如果这是梦境的话,也太真实了些。 “那...”小瓷娃娃明显已经松了口:“你真的是我爹爹嘛?” 萧暄收回了意识,握着祝南星的手,一起摊给思儿方便她诊脉查证。 “我是思儿和娘亲,这一世的靠山。” 思儿上上下下,认真审视了一圈萧暄,面前这个男人面容和身材当然无可挑剔。 只是她降生五年,就看着娘亲受了五年的热毒之苦。 要说一点都不埋怨自己的亲爹,也是假话。 “好吧,看你也算配得上我娘亲...” 其实祝思卿是想说,恐怕世界上没有比面前这个男人,更能配的上自己娘亲的了。 “不过!” 正在萧暄觉得面前的小人儿已经接受自己的时候,就听她奶呼呼地又道。 “娘亲原谅你不代表思儿也原谅你!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盯着你,要是你胆敢再让娘亲受一点委屈,我...我就...” 萧暄笑着问:“你就怎么样?” 思儿左找右找,见针包已经被祝南星收了起来,就伸出两个手指头,点在萧暄的死穴处。 “我有的是办法疼死你!” 祝南星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突然觉得几年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对萧暄点点头:“思儿的本事可不能小看,她用毒的技巧可是要远远高过我这个当娘亲的。” 小瓷娃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本以为可以吓住萧暄,谁知却被一把抱了起来。 “只要是女儿给的,我萧暄,甘之如饴。” 祝思卿眨巴着眼睛,用小手去推他。 “严肃一点,我在威胁你呢!” 几个人嬉笑打闹着,迎来了第二天的朝阳。 本来萧暄是打算亲自送大小情人回林溪晓筑的。 但是鉴于他连日来的疲劳,热毒也刚刚发作过,身体还很虚弱,拗不过祝南星和思儿一大一小两份医嘱,只能作罢。 让司墨点了几个靠得住的侍卫,加上梅透梅闹一起护送她们先回去收拾。 栀香一连两天都没有睡好,竹门上也贴着封条,她就干脆在药庐里凑合两宿。 听见脚步声靠近,扛着一根竹竿就跑了出来。 “谁敢再动,我就跟你们拼了!” 思儿和星宇拨开人群来到栀香面前。 “栀香姨姨,是我呀,思儿!” 栀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奶包。 “思儿?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小姐她怎么样了?” 思儿一指走在后面的祝南星。 “娘亲那不是好好地在那嘛~” 祝南星虽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可是颈间和手臂上的伤痕,还是若隐若现。 栀香见了,心里还是酸了酸。 “小姐,是栀香没用,没能看好林溪晓筑。” 祝南星将她扶起来:“不怪你,官府硬要收地,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她看看远处。 晨曦的光辉正照在清繁江上,江面上的白雾渐渐隐去,碰到江流湍急处,那蜂拥而来的层层白浪,像一行行展翅飞翔的白鹭,想要一冲而上云霄。 “栀香你记不记得,咱们附近还有几户人家?” 栀香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着。 “靠打山货卖肉的陈伯家,樵夫的李大哥家,织草席的许大娘家...附近江畔十几里,加上我们总共有七八户吧,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祝南星当即撕下竹门上的封条。 “走,我们去拜访看看。” 抛下去走访的祝南星不说。 步凉得知消息,星夜兼程地从外地赶回来林溪晓筑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些官卫和闲散人员,站在一片狼藉的竹院之内。 利剑出鞘,龙吟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住这个冷面男人的步伐。 梅透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外面已经倒了一地的人,刚要拔出武器应战,一把黑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他见持剑者反手握剑相威胁,身形手段有些不大像中原的功夫,随即问道。 “反刀斩,你是朵甘人?” 步凉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冷言道:“屋子的主人,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在哪。” 梅透一直操心着蝉衣阁的事,没见过步凉,不过闻言就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欺负他家夫人的那伙了,于是解释道。 “兄弟,别那么紧张,都是自己人。” 步凉的剑更进一步:“人在哪?” 正当梅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身份时,就听破空声音传来。 一把折扇横打在了黑剑柄上,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空档,但是对于像梅透这样的有功夫的江湖人来说,脱身已经足够了。 而那把折扇扫过步凉的头顶,转了一个来回,又重新回到了执扇人的手中。 “步侍卫,好久不见。” 萧暄一袭月白长袍,休息了片刻之后,还是不放心地跟来了林溪晓筑。 不料没碰到祝南星,却见到了步凉。 黑衣的步凉眉头微皱,他还是找到了这里来。 “我已不在东宫任职,步侍卫的称呼,不合适。” 他说着,询问祝南星和思儿的去处。 “你不该再来这里,为她们母女两个徒增烦恼。” 萧暄挥手让梅透等人退下,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些年,都是这个男人照看祝南星,占有欲疯狂飙升。 “她到底是我的夫人,是不是烦恼,也该她说了算。” 萧暄摇着折扇,给人的感觉却不再像以前那个翩翩佳公子,反而浑身散发着威仪,贵气逼人。 步凉紧紧攥着黑剑,随时准备着进行一场厮杀。 并非是为了恩怨,只是为了守护心底的那个人不再受到伤害。 萧暄看出了步凉的意思,合扇待攻。 “动手的话你没有胜算。” 步凉一转黑剑:“那也要试了才知道。” 说罢一白一黑两个身影交战在了一处。 祝南星和栀香刚到陈伯家,就见他们的小院已经贴上了封条。 要不是碰到了陈伯的儿子回来翻找能用的家当,都不知道他们的院落早在祝南星之前,就被官府以镇上的两件偏房给征收了去。 老人家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刚刚落生的婴孩儿挤在杂乱的偏屋之中。 说是两两置换,可两间屋加起来也没有之前的一个屋大。 而且他们一家以狩猎卖肉为生,要是住在镇子上,进山打猎要露宿荒野不说,就是打回来的野味,没有处理和晾肉的场所,也很容易坏掉。 要想继续以此为生,变得格外艰难。 祝南星即便同情,此时也是爱莫能助。 官府收地,不论地契,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找到他们想要私种禁花的证据,从而一举还地于民。 只是她从萧暄那里听说,这次的征地活动其实主要负责人是死了的那个宋监押,调度戍兵配合完成,县衙对此都没有过多的知情权。 现在宋安已死,想要询问是什么人在背后授意,也变得没有那么容易。 为今之计,或许找到种植在江畔的古曼落花,才有一线机会。 辞别了陈伯家的儿子,祝南星正因为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沮丧。 突然看到陈伯家封条的内容,与自己家的有着并不明显的区别。 首先是查封单位清源镇戍兵,还有庆历十年的日子并没有问题。 就是在末尾的印章上,一个小小的镂空处,写着一个并不为人熟知的印记。 幸亏祝南星还带着自家的封条,让栀香拿出来两厢做着对比,一比之下,果不其然,自己家的封条上这有这样的痕迹,只不过形状并不相同。 如果是旁人,一定猜不出这里面的玄机。 可是祝南星知晓南慕国的文字,一眼就看出来陈伯家封条上写着的是“肆”,而自己家封条上的印记代表着数字“柒”。 “四和七,对方竟然还给征收了的土地,标记了地块?” 祝南星喃喃自语。 她记得萧暄给她看装古曼落花的袋子上,也有类似的标记,貌似是数字“一”。 这么想着,祝南星望向蜿蜒没有尽头的清繁江,测算着这“四”和“七”之间的距离。 “栀香...”祝南星想起那个山中的传说。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距离这三十里开外的那个山谷,是个药谷对吧。” 栀香点点头:“边南的人都那么说,听闻那是南慕被灭族之前的圣地,谷中终日有毒雾弥漫,外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第165章 两个叔叔打起来了 栀香想起那个可怕的毒谷,就心有余悸。 之前林溪晓筑刚刚落成时,祝南星就曾经救治过一个沾染过毒谷中邪雾的采药人。 他来时已经浑身溃烂,几乎看不到完整的肌肤。 要不是祝南星将仅存的一点尸参研成了粉末,又加了些特制的草药敷上,恐怕人早就化为一滩脓水了。 这样的死法,让人光想象就不寒而栗。 即便是到现在,还给栀香留下了恐怖的印象。 “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听祝南星问起毒谷的事,有些担心。 “您不会是想就凭咱们两个人,去毒谷寻找古曼落花吧?” 祝南星心中虽然也有对毒谷的敬畏,但是更多的却打心底涌出一种兴奋。 “只有我们两个当然不行,但...” 她想起萧暄,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 “那不是还有靠山在嘛。” 祝南星并不知道此时靠山正在跟步凉缠斗,已经成了难解难分的状态。 步凉一改往日沉稳的性子,招招必杀逼向萧暄。 而萧暄虽然平时功夫能胜一筹,但此时身子还没有恢复,你攻我防之间,只能将将维持不落下风。 祝南星拿着封条回来之时,看到的就是所有人围在一起注目观瞧什么东西的画面。 “你们,这是...” 梅透等人一见自家夫人回来,连忙作鸟兽散,装作清理归置院落的样子,仿佛刚刚看热闹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正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思儿也发现了人群后面的祝南星,一边吃着干果,一边朝她招手。 “娘亲来!思儿找了一个好位置!” 祝南星蒙圈的走到近前。 “什么好位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思儿将干果举到祝南星面前,指指院外空地上,你给我一剑,我还你一扇子的两人说道。.qqxsΠéw “思儿也不知道,出来的时候王爷叔叔就已经跟步叔叔打在一起了。” 小思儿无论萧暄怎么威逼利诱,最终都不肯叫爹爹,无奈只能暂时用王爷叔叔替代。 “什么!?” 祝南星手上的干果掉了一地。 “你说那两个正在打架的是萧暄和步凉?!” 她瞪了一眼刚刚还在一旁看热闹的梅透梅闹两兄弟。 “你们这心也是真大呀,看着自家阁主跟别人拼命,不光不劝架还凑热闹?” 梅闹挠挠头:“那,我们这两下子身手进去就不是劝架,是挨揍了...” 祝南星将思儿抱起来,扔到星宇怀里。 “你们两个往后退。” 说着朝着一白一黑两股旋风之处走去。 “别打了,别打了!” 萧暄一看祝南星走到攻击距离之内,折扇收了力道。 步凉由于更擅长反手,所以黑剑回鞘之际还故意削去了萧暄的一缕头发。 萧暄察觉后又觉得气不过,在近身的距离以手肘撞击步凉收剑的手腕,想要一举卸下他的武器。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将祝南星夹在当中,仍然彼此怄气一样地过招。 因为手下都极有分寸,所以并未伤及祝南星分毫。 祝南星身处其中,发丝和衣裙随着掌风四下翻飞。 她闭了闭眼,而后大声喊道。 “都给老娘住手!” 随即一脚将步凉的黑剑踹回剑鞘,另一脚踢在萧暄的扇柄上,趁着腾空而起时劈手夺过他的折扇。 下落之时,更是担心两人再动起手来,一脚踩着一个的肩膀,使之分开一个横叉的距离。 “是你们听不懂人话,还是我说的不是人话,让你们住手耳朵都塞驴毛了!” 围观的众人见自家夫人这回是真生气了,纷纷退回到院子里以免被波及。 就连思儿,刚喊了句“娘亲好厉害!”也被捂住了嘴强行抱回了屋子。 此时萧暄想解释,可身子刚一动,就觉得肩上的力道又沉了几分。 “你...”祝南星用扇子指着他。 “不是让你待在驿站里喝药休息,为什么又跑出来?” 还没容得萧暄开口,祝南星又用扇子指指步凉。 “还有你,好不容易赶回来,就是找人打架的是吧?” 步凉冷着脸,没有出声。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带刀侍卫,一个是有着战神称号的郡王爷,我不过出去串个门的功夫你们也能打起来,两个大人还没有星宇一个孩子稳重?” 她一边说,一边问步凉。 “你不是说镖局送信没有问题嘛,那怎么他会找到清源来?” 萧暄一听,好哇,原来这些年都是你步凉帮祝南星隐瞒行踪,溜得我满天朝得转。 步凉没有解释,反而是给了祝南星一个暴力的解决办法。 “你若不想见他,那我就把他打回锦都。” 萧暄挑眉:“就凭你?” 步凉丝毫不畏惧:“足够了。” 两人针锋相对,一言不合就又要动手。 祝南星则是高举折扇,一人脑袋上给了一下。 “有完没完,我看你们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有力气没处用是吧,好,都给我去收拾屋子!” 祝南星长时间保持着横叉的姿势也难受,提了一口气,随即大腿用力,从两人身上侧翻了下来。 随即她挥挥手,高声叫停院里带头干活的没头没脑两兄弟。 “你们停下,把手里的家伙都给他两!” 梅透和梅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谁...谁两?” 不会是他家阁主吧? 连同那些侍卫们也有些不知所措,王爷扫地?这辈子也没见过的事。 “这...这能行吗?” 祝南星大大咧咧道:“怎么不行?剩下的人去帮栀香生火煮饭,我饿了。” 栀香头一次做饭时有了这种待遇,洗菜的、切菜的、生火的各有人负责,她只需要站在炉灶面前,将菜一一倒进锅里翻炒就行。 出锅后,还有人端盘子传菜,简直就成了一道流水线。 萧暄和步凉两个人全部灰头土脸,在祝南星的监工下,总算是将林溪晓筑恢复成能住人的样子。 等到饭菜上桌,就连萧暄都顾不上摆什么王爷的架子,低头扒饭。 祝南星夹走盘里最后一块小炒肉,眯着眼睛吐槽两人。 “你两是饿死鬼转世吧,不是能吵能打吗?有本事别吃饭啊。” 步凉一贯低着头不说话,萧暄却看看祝南星问道。 “夫人你说此前出去串门,是去江畔寻找线索了么?” 听到夫人两个字,步凉明显有些动容。 而祝南星也知道萧暄是故意说给步凉听的,白了他一眼道。 “不然呢?还真的去串门拉家常啊。” 她嘟嘟囔囔,可是声音并没有小道让近在咫尺的两人听不见的程度。 “两个人加一起也是半百的人了,怎么碰到一起还不如思儿懂事...” 说着,祝南星将封条,连同萧暄日前给她的那个布袋子,一起放在桌上,指指上面的编号,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两人听。 “我一路往前又看过两家,有的土地已经翻新,看样子像是种了什么东西下去的样子,有的则是架起大锅和晾干,看起来像是熬制晾晒草药之用,至于再靠近毒谷处的地方我们徒步过去太费时间,不过想来也是大同小异...” 祝南星顿了顿又说。 “所以我们是不是猜错了方向,他们回收江畔的土地并不仅仅是为了大面积种植禁花,而是将这一条路,变为加工和运输的生产线?毕竟清繁江距离县城还是太近,一不小心恐怕会有叫人发现的风险,但如果制成药就不一样了,很少有人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差异...” 萧暄感叹祝南星的心思缜密,从来都不会先入为主,而是通过观察和勘探,一次又一次的小心求证。 他回忆了下父亲生前对于南慕的评价,如是说。 “雾谷是南慕以前的王宫旧址,虽然战败之后被纳入了我天朝疆土,但因终年被毒雾笼罩,自从撤兵后就荒废了,至今无人镇守...”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被其遗族利用,大量种植古曼落花。 联想起那些中途刺杀的人,这么多外族出现在境内而不引起注意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许藏在雾谷之中的不仅有禁花,还有伺机而动的南慕遗民。 分析边陲之地邻国的态势与详情,向来都是他这个镇国将军兼郡王的职责所在。 即便南慕早在十余年前就被灭国,但仍然有其遗族和怒族的势利虎视眈眈,所以这些年来,从没有放松过警惕。 这一次合谈也是怕他们韬光养晦,联合怒族再一次将战火烧过天朝边境。 如果能借着探查古曼落花的线索,去雾谷中一查两族的底细,倒也是件举两得的事。 萧暄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安排人去调查清楚。” 祝南星一瞪眼:“凭什么?线索是我找到的,你想卸磨杀驴啊。” 萧暄耐心解释。 “雾谷内情形尚且不明,贸然前去太过危险,我是担心...” “你肯定要亲自带队进去的,对吧?” 祝南星打断他的话。 萧暄没办法隐瞒,只能点头:“这是我职责所在。” “边南地区毒物横行,更不用说有着毒雾笼罩的南慕王宫遗址,你们队伍里没有郎中,只怕还没摸到雾谷的边,就全军覆没了。” 祝南星说着,毫不谦虚地指指自己。 “我可是你们此行的安全保障。” 祝南星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只不过萧暄没办法说服自己,让其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一直默不作声的步凉这时开口。 “我也去。” 祝南星看看他:“你凑什么热闹?” 步凉抬眼看向萧暄:“我不觉得他能护你周全。” 萧暄立刻横眉冷对。 “若我都做不到,你一个手下败将又能如何?”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彼此之间暗流涌动。 祝南星干脆拍拍手,也不拦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启程,你们早些打完早些休息。” 说罢抱着思儿进屋去梳洗了。 由于身上有些伤,限制了祝南星的动作,所以擦背的活儿就交给了小瓷娃娃。 思儿向来都是祝南星的好帮手,一边浸湿帕子给祝南星擦背,一边问道。 “娘亲,你真的要去那个全是毒雾的地方嘛?” 祝南星歪歪头。 “娘亲是大夫,不去的话王爷叔叔他们会有危险的。” 小瓷娃娃撇嘴:“那思儿的医术也很厉害,思儿也可以去帮忙呀~” 祝南星不想以危险为由,打击思儿的积极性,所以换了一种说法道。 “思儿当然厉害,但是如果我们都去了,一旦全部发生意外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所以思儿才要坐镇大后方,万一娘亲也不幸中毒,好接替我医治伤员。” 思儿连忙捂住祝南星的嘴巴。 “呸呸呸,娘亲这么厉害,才不会中毒呢!而且有王爷叔叔和步叔叔两个厉害的人保护,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祝南星拍拍思儿的小手:“好,娘亲跟你约定,一定安全回来。” 小瓷娃娃这才点点头,继续刚刚的动作。 擦着擦着,祝南星就听她喃喃道。 “娘亲,思儿后背痒。” 祝南星转过身来,给掀开小瓷娃娃后背的衣服给她抓痒。 抓着抓着,就看用力之处有些微红,隐隐的有花纹显现。 祝南星惊讶,联想起自己后背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纹身,拿过思儿手中的帕子,在热水中浸了又浸,然后敷在了思儿的背上。 果不其然,肌肤受热体表温度上升,上面的花纹图案也慢慢完整了起来。 竟然与自己后背上的样子,别无二致! “娘亲?” 思儿不明所以,察觉祝南星半天没有动作之后,提醒道。 “娘亲,思儿后背是被什么虫虫咬了吗?有起包吗?” 祝南星回过神来:“哦,没有,娘亲刚刚手脏,所以帮思儿也擦了擦后背。” 说罢,她放下手中的帕子,从旁边拿了纸笔,将那个花纹图案临摹了下来。 它由三叶草纹组成,一叶大的平铺在中央,两叶小的簇拥在两边,由于造型曲卷圆润,看起来好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一直以来这个东西长在自己的后背上,所以祝南星从来没有仔细地观瞧过,如今看着纸上的图案,愣愣地出神儿。 第166章 我带你娘亲回来,你就要跟我姓萧 萧暄虽然席间跟步凉两个人又闹了不愉快,但也觉得这是几年来,吃得最安心,也是最有食欲的一顿饭。 他听了司墨的规劝,还是先让栀香煎了药服下,才预备去找祝南星商议明天的事。 一碗苦汤下肚,司墨适时地递上一颗糖果。 “王爷。” 萧暄知道祝南星正在气头上,无可奈何地接过纸糖,剥了纸放入口中。 “我看夫人喝药时的表情也没觉得那么苦,她是不是故意给我这里加了料?” 司墨听萧暄少有的孩子气抱怨,有些忍俊不禁。 “如果真是那样,王爷该庆幸夫人端上来的不是毒药。” 萧暄脊背一阵发凉,不由得想起武大郎和潘金莲的故事。 司墨的笑脸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晦暗,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对萧暄说道。 “王爷,这是锦都加急送往县衙的最新一道密旨,圣上的意思是如果与怒族和谈的事久攻不下,不排除会强行让王爷接受和亲的建议。” 萧暄的脸阴了阴。 “圣上的意思?哼,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底是谁在背后操作别人不知,你我难道还不知?” 司墨挠头:“王爷是说,背后推动和亲之事的是云家人?” 萧暄想到云珩此前为了争取祝南星所做的手脚,嗤笑一声:“八九不离十。” “这件事...”司墨有些迟疑:“不告诉夫人能行吗?” 萧暄唇边挽起一丝坏笑:“当然,不行。” 祝南星前脚还盯着那奇怪的花纹愣神儿,后面听到萧暄此行来的目的竟然还有和亲一说,气得直跳脚。 “人家和亲为表诚意,都是派王子啊公主去的,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外姓的郡王吧,这样不尊重人家的部族,真的不会越谈越急眼吗?” 萧暄见祝南星一脸的醋意,心情都变得开朗了许多。 “这不过是对怒族求和态度的一次试探罢了,权谋之术耳,那龙波应苍的小女儿如今才不过十岁,嫁过来不是要当女儿养?” 祝南星撇嘴:“哦,自己的女儿不养去养别人家的女儿?” 萧暄让她小点声,不要吵醒已经睡着了的小瓷娃娃。 “我在女儿心里的地位已经够危险了,这件事千万别让她再知道。” 说罢示意祝南星手里的花纹:“这是...” 祝南星正愁自己看不见后背,没办法比较两个花型,于是利落地解开自己的外衣。 萧暄有些不知所措:“在孩子面前,不好吧...” 祝南星捣了他一拳:“你想什么呢?” 说着将花样和手帕都递给他:“你比比看,两个花纹有没有什么区别。” 萧暄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用帕子浸了热水,依照记忆中的位置,敷在祝南星的后背肩胛处,直到那花纹显现。 祝南星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 萧暄仔细分辨:“笔法形状和图样,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夫人你背后的这个并不止绽放开三片花瓣,而是五片...” 说着,他提笔在祝南星画的图样处,又填了两笔指给她看。 “竟然还不一样?” 祝南星喃喃说着,转过身来看着萧暄。 “我原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所以才忘了什么时候找人纹了个这样的花型在背上,可是今天给思儿挠痒的时候,发现她的背上竟然也有一个,你手上拿的就是我刚刚临摹下来的。” 萧暄也吃惊不小。 他对祝南星情根深种到记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如今想想若不是她自己心血来潮纹了个这东西在背上,其出现的时机还真是有些突兀。 “夫人你天生有耐药性,思儿又不受毒虫毒物的侵扰,或者是家族遗传下来的?” 祝南星摸着下巴回忆。 “以祝兰芝那个性子,如果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绝对会嚷嚷得满世界人都知道,所以肯定不是祝家...” 如果不是遗传自祝庆环,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祝南星那个早逝的娘亲了。 想到此处,她神情可见地落寞下来。 萧暄用手掌覆盖在祝南星的背上。 “没关系,我们慢慢查,这一次有我陪你。” 或许是有了萧暄在身边,这一夜祝南星睡得尤其安稳。 梦中她无数次来到那个奇怪的岛上,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祝南星很快地来到那棵烧焦了大树旁。 焦黑的树坑内,嫩绿的芽已经长起了成了小腿高。 祝南星抓了一把地上的土,摊开手任其簌簌地落下。 突然那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直到将祝南星整个人都盖了起来。 “啊!”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阳光透过竹窗中照进来,打在萧暄那张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孔上。 思儿也抬着头看她。 “娘亲,王爷叔叔他们早就起床等你啦,快来把早饭吃了呀~” 祝南星揉揉眼睛,对萧暄说:“你一直没回去?” 萧暄将手帕打湿,为她洁面。 “夫人在这,我还能回哪里去?” 说着,他早就对思儿的称呼有些不满,于是跟她商量。 “王爷也是叔叔,步凉也是叔叔,这样叫是不是对我有些不公平?不然这样好了,你叫王爷爹爹怎么样?” 思儿一撇嘴,叉着腰道。 “你也对娘亲好,步凉叔叔也对娘亲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呀!” 萧暄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别人拿他跟步凉相比较。 “那对于思儿来说,也不一样吗?” 小瓷娃娃一脸认真。 “对哦,这么多年来步凉叔叔都对思儿很好,依你的说法,思儿要认步凉叔叔做爹爹!” 说完脚底抹油,直接冲出竹屋,对着守在门口的步凉就是一个滑跪。 “干爹在上,受女儿一拜!” 祝南星看萧暄因为弄巧成拙而气到内伤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萧暄一掐她的腰:“还不是你生的小捣蛋鬼。” 祝南星笑笑:“给她一点时间,任谁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亲爹,也不能接受吧。” 萧暄皱眉,别的他都可以等,但是自己的女儿管别人叫爹这事,换谁也不可能等的好吧! 尤其这个“别人”还是情敌。 于是他思索了片刻,牵着祝南星来到步凉和思儿面前。 “祝思卿。” 小瓷娃娃听到有人连名带姓地叫她,诧异地回过头来。 只见萧暄长身而立,站在阳光下美好的模样,胜过世间任何华丽辞藻的形容。 “本王跟你打个赌,这次我保你娘亲毫发无伤地回来,你就要改口叫我爹爹,并且改姓祝为姓萧,如何?” 梅透一整个无奈住了,拉着司墨小声嘀咕。 “咱们家主子这命也是绝了,明明是亲爹,想要宝贝闺女改姓还得打赌...” 司墨用胳膊杵了他一下:“要我说王爷这叫投机取巧,不打这个赌他能看着夫人受伤?” 梅透愣住:这么说好像也对。 果然,小狐狸哪里是老狐狸的对手,当即击掌为誓。 “成交!” 祝南星扶额提醒她:“你怎么不问问他要是输了怎么办?” 没想到话没说完,萧暄和思儿竟然统一了战线,异口同声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 由于这次行程的目的是探查,不宜大部队一起行动。 所以萧暄只让司墨点了几个身手好又伶俐的侍卫跟着,在附近找了一个以采茶为生的向导,加上步凉和祝南星一共正好十个人,向着传说中的雾谷出发。 有祝南星在,一行人并没有过多受到蚊虫的叮咬。 采茶的贩子一个劲儿地夸这防虫药好,改有时间再进山,一定问祝南星采买一部分。 边南的天气阴晴无常,刚刚还明日高悬,晒得人冒烟,转眼间阴云密布,说话就要下起雨来。 茶叶贩子指指山腰处的一处洞穴,问萧暄几人。 “几位大人,下雨的山路太过危险,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洞穴,不如我们从中穿过去吧。” 司墨因为有了之前被暗算的经历,对改路进洞一事有些敏感,当即揪起茶叶贩子的衣领。 “谁不知道这边南的溶洞地形复杂多变,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你处心积虑把我们引进去有什么目的?” 茶叶贩子欲哭无泪。 “大人误会啊,这下雨又不是小人能控制的,再说洞中也不是全然辩不清楚方向,这不还有清繁江的支流引路么?” 茶叶贩子说着话,雨点就已经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步凉看了一眼天色道:“这个时节的大雨容易引发山洪,冒雨走山路确实有一定的危险。” 萧暄也明白这个道理,递给祝南星一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往茶叶贩子口中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好了,这下不管他是想见财起意扔下我们,还是另有目的都不怕了。” 祝南星拍拍手对茶叶贩子道:“我不想形容没有解药会死得多难看,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 茶叶贩子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将大伙儿带到大片的香果树和杜鹃花的附近,指着林立的翠竹弱弱地说。 “大人,山洞低矮,走水路方便些。” 司墨为了保险起见,轮流让人看着茶叶贩子,这才跟步凉进到山洞中探了一下水路的深浅。 两人带头忙活了一番,扎起了五个竹排推入水中。 步凉站在头一个,固定住竹排以防它被水冲远,一边向祝南星伸出手。 萧暄原本手摇折扇侧立一旁,见此情景当即伸手握住步凉的,另一只手揽了祝南星的腰肢,推她上了竹排。.qqxsΠéw 事后还不忘对步凉说了句“多谢”。 幼稚的样子,常常让祝南星觉得这两人加一起有五岁么? 司墨带着两个侍卫走在最前面开路,几张竹排紧跟着,慢慢驶入洞穴深处。 边南的暑热与锦城不同,潮湿的空气伴随着热浪打在人身上,说不出的黏腻。 而这山洞中的气温却并不高,水更是凉得有些刺骨。 茶叶贩子解释说,这是临近雾谷最高的山峰上面有雪线的缘故,或许有雪水融化后流进了清繁江中。 祝南星格外好奇,也问别人要过来一个火把,四处观瞧着。 由于火把的亮度有限,并不能照到远处的景象,多数嶙峋怪异的石挂,只是在火光前一闪,就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加之上面夹杂着莹莹点点的光,让人仿佛进入了光怪陆离的迷宫之中。 在溶洞中行驶,光源成了最重要的因素,为了防止祝南星在四处观望时被撞伤,萧暄和步凉点亮好几只火把,一同帮她照明。 有了更多的火光,不远处的两侧洞壁上的情形也能很好的观察到。 全是一排排天然形成的光滑的溶岩梯田,层层叠叠的如同大海扬波,真像是一片凝固了的银色海洋。 一个巨大的朱红色天然石珠倒悬在河道正中,在石珠后边,河水流进了一个巨大兽头的口中,那巨大的石兽如蛇似蝎,好像正在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咆哮,露出满口的锋利獠牙,想要吞咬那颗石珠。 而时间就凝固在了这一瞬,它的姿势被定了格,恐怕在这里已经保持了几千几万年。 “这好像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吧,我们也许快到了?” 祝南星指指那个怪异的兽头。 司墨闻言问那个茶叶贩子。 “前面是什么去处?” 茶叶贩子最远曾经到过雾谷的边缘,期间走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溶洞,印象中并没有一处如同眼前这般,有这么巨大的石刻啊。 于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似乎...穿过这个山洞,好像...就能看到雾谷的入口...” 茶叶贩子刚说完,四周隐隐有什么东西窸窣作响。 司墨想起上次被阴的经历,一把刀就架在了茶叶贩子的脖颈间:“这是什么声音?你又耍什么花样?” 茶叶贩子欲哭无泪:“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祝南星却让他们收声:“嘘,别吵。” 萧暄和步凉一前一后将祝南星夹在中间,也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 这时身后的竹排上,有人看到上面爬着两三条扁圆的肉虫,奇道。 “哎?这是什么?” 祝南星闻言拿着火把照过去,立刻高声提醒道。 “别动!那是蚂蟥,会吸人血的!” 第167章 巫蛊邪术 等到祝南星出声提醒时,已经晚了。 那扁圆的虫子扭动了两下,钻进了将它拿起的那人的手掌中。 不多时,哀嚎声传来,等到蚂蟥从人手掌的另一侧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比刚才大了一圈不止。 感觉到走岔了路,继续拼命地往人胳膊里钻。 旁边的人一见虫子露头,揪住它的身体想将其从手中拽出来,可谁知不拽还好,越用力,虫子越是往身体里钻劲儿越大,哪怕断成两截,虫子头依然越钻越深。 就在这个功夫,竹排面上剩余的几只蚂蟥也扭动着身体,分别从其他人的脚底或者小腿钻入,大口地喝着人血。 祝南星从背着的药箱中取出两根香,朝着距离最近的人扔过去。 “将香点上,放在蚂蟥钻进去的血洞口拍打,也许能出来。” 侍卫接住香刚点燃,那边竹排上有人已经疼晕了过去,一头栽进水中,激起朵朵的水花。 至于剩下的则是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可也只能打在四周的岩壁上,无济于事。 此处的洞顶开始变得低矮,不时有被刀剑削下的石块落水,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若是任由他们继续下去,恐怕这一整个竹排都会被掀翻。 祝南星想过去帮忙,却被萧暄拦住, “你待在这里别动。” 说完足尖轻点竹排表面,向后面飞跃而去。 他先是稳定了摇晃的竹排,使上面的人和剩余行装不至于翻落在水面。 而后剑指点在了受伤几人的穴位上,让他们安静了下来,这才招手让前面手拿着香的侍卫,挨个帮他们拍打钻进身体里的蚂蟥。 本以为这段小插曲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谁知“扑通”的落水声竟然多了起来。 可是竹排上的人们都好好站着,别说落水了,就是一个乱动的都没有。 祝南星举着火把往洞顶照去,不由地失声尖叫。 “你们看上面!” 众人纷纷抬头去看,只见洞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吊着很多大头朝下的人。 “是尸体!” 众人惊讶,难道刚刚不停掉进水中的是这些死人不成? 祝南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用长长的竹竿挑过来一具,观察了一会儿说道。 “不是死人,是皮俑。” 正待祝南星想要再凑近瞧瞧,那人型的皮俑的面部、身体甚至是四肢上都开始出现裂纹。 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虫卵来。 有一些碰到竹排表面上的水,突然就活了过来,并且迅速吸收水分变大,转眼间变成了几只比手指还要粗大的蚂蟥,扭动着身体向四周探视,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步凉反应极快,当先挥剑将蚂蟥从中间一分为二,又一脚将皮俑踢进了水中。 那些开裂的地方迅速涌出无数气泡,所有的虫卵遇水全部苏醒,好像吸水的棉花一样越涨越大。 此时不光祝南星她们眼前的这一具皮俑,水面好像开了锅一样,连同之前掉下来的那些皮俑,水花一翻,蚂蟥成群地涌了上来。 蚂蟥这种东西,常年生活在水田或者沼泽之中,吸食人或者牲畜的血液为食,而且行动敏捷,飞一样冲向靠近水面的一切生物。 祝南星经常以晒干了的蚂蟥入药,可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可能会被成群的蚂蟥吸成人干,那画面想想就后悔生下来。 于是高声提醒众人。 “大家远离水面!蚂蟥虽然咬起人来十分厉害,但是不会飞无法离开水面,只要咱们在竹排上就是安全的!” 众人听了祝南星的话,全部挤在了竹排的中央。 这时就看这些在水中翻滚蠕动着的蚂蟥,在肚子两侧迅速地长出像是小翅膀一样的东西,忽闪着拍打着水面,隐隐有起飞之势。 司墨咽了一口唾沫,问祝南星。 “夫人...您刚刚说它们不会什么来着?” 祝南星一头黑线,仔细一瞧,它们确实跟寻常的棕黑色蚂蟥不同,体色更浅有的甚至已经白化,尤其是那些生出鱼鳍状东西的,动作也更加迅猛,碰到人就是一顿猛钻,不喝饱了绝不出来。 眼看着之前掉进水里的那名侍卫,已经被蚂蟥连血带肉吸得只剩一层皮,祝南星率先拿起竹竿猛扫即将要飞扑上来的蚂蟥。 “还愣着干什么!把它们打下去呀!” 众人也都从恶心和恐惧中缓过神来,纷纷抽出武器,打落附在竹排前段和两侧的蚂蟥。 好在那些能飞的白化蚂蟥只是少数,几个人围成一圈警醒着点的话,就不会让它们扑上来。 不过蚂蟥越聚越多,即便他们可以把表面上的打掉,还有一些蚂蟥牢牢地吸附在了竹排的底部。 竹排原本的吃水量是计算好了的,现在重量越加越多,不仅不再往前走,还开始有了下沉的趋势。 一旦人落入水中,后果不堪设想。 祝南星不想被系成人干,对萧暄喊道。 “快先想想办法!” 萧暄仗着自己内力深厚,腾空而起,紧接着重重落在竹面上,力道好像隔山打牛一般,将吸附在竹排底部的蚂蟥震落了一大部分,而竹排却纹丝未动。 祝南星见此,感叹自己还是见识短浅,她都不知道内力还可以这样使用。 三脚猫的功夫果然是不能跟武林高手相提并论。 步凉也学着萧暄的样子,腾空再落击,将竹排底部的蚂蟥震入水中。 竹排减轻了重量,随着水的流向重新恢复了行驶。 萧暄也回到了祝南星这只竹排上。 “你没事吧?” 祝南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她一贯是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蚂蟥又有极高的入药价值,就想捞一个试试。 萧暄想到她见到尸参时候的样子,制止了她的这个行动。 “这东西来路不明,还是小心的好。” 说着对众人命令道。 “前面还有不少类似的皮俑,大家要格外小心,不可再将轻易触碰。” 祝南星抬头看去,果真洞顶还有类似的皮俑。 有人疑惑:“怎么会有人做这么恶心恐怖的东西,而且这到底是什么皮子做的俑啊。” 这可问到了祝南星的强项上。 她不忍地看了一眼那些皮俑,语气同情地回答。仟千仦哾 “当然是人皮。” “那也太残忍了!” 司墨说到。 “这制俑的方法,是边南流传的一种巫蛊之术,利用虫子和毒将人置于死地的残忍法术。” 她指指那有的已经干瘪,放在水中也不会苏醒的虫卵继续解释。 “一些被用特定方法制成的毒虫也叫虫引,需要在人活着的时候将其吞下,寄生在体内产卵,只需要不长的几天时间,人体中的血肉五脏就会成了幼虫的养分被分食殆尽,到了那时,人皮就会迅速干枯,而幼虫没有食物就会进入假死的状态,以这种形态能够保持上千年之久。” 众人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了祝南星所说的话,胃里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 更是连说这手段的血腥残酷。 司墨有些不理解。 “这雾谷不是南慕王宫遗址么?也就是两苗之中白苗的代表,都说他们善医避毒,怎么竟然会放这么恐怖的东西在必经之路上?” 萧暄幽幽出声。 “你别忘了,以怒族为首的黑苗,也曾经是南慕国民的一部分。” 几人边说,竹排已经带着越过了这处蜿蜒的河道,进入一个较为宽敞的山洞。 众人看头顶没有了那些装满了蚂蟥的皮俑,随之长舒一口气。 祝南星看看竹排底部,依然还有不少蚂蟥吸附在上面。 虽然已经不至于被重量压沉竹排,但还是要小心不让其从缝隙中钻过来咬人。 于是叫众人将打湿了的外衣脱下来,铺在竹排表面上这才放心。 经过一番折腾,众人都有些手脚酸麻,司墨算算时间,抓过那个茶叶贩子来。 “前面还有多远?” 茶叶贩子也被蚂蟥吓得失了神儿,好半天才说话。 “方才出事之前我还知道方向,现在...” 说着他一指水流。 “不过有这清繁江水在,我们顺流而行,相信不会太久了。” 想来一路清繁江确实没有再分叉,司墨扔下茶叶贩子,继续探路去了。 水流时急时缓,不一会儿的功夫前面的河道越来越宽,并且水温开始回暖。 祝南星看看萧暄:“看样子马上就能从这个黑不溜秋的洞里出去了。” 萧暄见她发丝有些乱,正预备替她重新把头发挽好时,手穿过祝南星的耳际,一按她的后脑,人就伏在了身前不可描述的位置。 侍卫们有的所在位置略微奇妙,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感叹。 王爷可真是会玩。 这个念头才起,头上就多了一个湿乎乎的毛绒东西。 抬目一看,一对血红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吱吱叫着尖牙已经朝着侍卫的双目剜来。 “呃啊!!!!” 在一片碎石响动中,黑色的巨大动物在边缘的岩石间快速移动。 步凉见到萧暄的举动,当先黑剑出鞘,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斩断了飞扑过来的黑色不明物,热血贱了他一脸。 司墨大声喊着:“火把!” 火把调转角度照过去的时候,就见碎石掉落之间,是一只如小羊羔般大的黑色老鼠,站起来足有一人高,正在一处平缓的岩石上,瞪着鼠眼看着竹排上的众人。 “我滴个妈耶!” 人群中惊叫出声,老鼠平时大家见得多了,可是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啊。 “是水鼠。” 步凉这几年常在野外走镖,没少见过这种老鼠。 它与一般的老鼠不同,能够在水下潜游一段时间,以捕食浅水中的鱼虾存活。 水鼠是老鼠中体型较大的,寻常长个五六十斤也不在话下。 可是眼前这只大的有些夸张,定是之前藏在洞里躲凉快,被祝南星一行人惊动。 此刻正对着众人吱吱地尖叫,那声音足以穿破耳膜般尖利,惹得众人直捂耳朵。 巨大的水鼠就趁此机会,跳下岩石,裹着一股子腥腐的臭气钻入水中。 祝南星问步凉:“我记得你之前说,水鼠是蚂蟥的天敌,它现在应该只想饱餐一顿,不会攻击我们吧?” 谁知话刚说完,竹排就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随即重重地落回水面。 萧暄看着围过来的水鼠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比狗大,让人抽刀应战。 “要是之前也就罢了,可是此时我们竹排底下这点蚂蟥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他指指被步凉一斩为二的水鼠尸体。 “何况我们不由分说就弄死了人家的后代,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祝南星见到了这个时候,萧暄措辞还明里暗里埋汰步凉,白了他一眼。 紧接着竹排又被巨大黑色水鼠的脑袋一撞,向前窜出好几丈。 再落回水面的时候,竹排上仅仅还剩他们三个能保持平衡,身上的衣服也不只是被水淋的还是冷汗出的,全部都湿透了。 眼看那水鼠身子又潜了下去,估计再撞一次,这竹排就得散架。 祝南星看看落入水中的侍卫们,被蚂蟥钻了好几个大个儿的血洞,还有水鼠在伺机而动,搂住萧暄的腰。 “这玩意儿光吃鱼肯定长不了这么大个儿,我可不想给它打了牙祭。” 萧暄却还有心情调侃她。 “怕了?说句夫君救我来听听。” 祝南星迎头往上看,气鼓鼓地放开声音大喊:“步凉!救命!!” 黑色的剑光一闪,又是几只试图靠近的水鼠变成了尸体。 与此同时,巨大的水鼠也已经冲到了萧暄的身后,它这一击明显不打算撞竹排了,预备窜起来伤人。 祝南星指指后面:“小心身后!” 萧暄何等敏捷,早就察觉了,他低低咬着祝南星的耳朵。 “回头再收拾你。” 说着,拽着腰带把人往岸上一丢,鱼剑出鞘,架住了那巨大水鼠冲击过来的力量。 由于竹排已经距离岸边很近,祝南星只是一脚踩进了水里,而后触电一般赶紧抽了回来。 之前站着的竹排上,萧暄和步凉两人配合倒是默契,你一剑我一剑,饶是那水鼠身形巨大,也吃不住两人这轮番猛攻,渐渐力量开始不支。 祝南星四下看了看,有的竹排已经分散成了好几截,行李物品将将浮在水面。 她用长竹将东西挑过来,从行礼中找出一大包石灰粉,一边往河道中撒去,一边朝着萧暄和步凉大喊。 “你们快上来!” 第168章 你们配合的比我好啊 萧暄见此,跟步凉一同将那水鼠踹进河道中,顺势拎起几个还活着的侍卫,往岸边丢去。 不一会儿,河道中的水翻滚欲沸,烫得那些水鼠不停地挣扎嘶吼。 等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萧暄让司墨带人清点一下物资和伤亡情况。 还好茶叶贩子被司墨照顾得周全,就是被吓坏了,并没有多受什么伤。 祝南星问了他几遍话,他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目前想要靠他继续寻路是不可能的了。 司墨递过来一个水袋,边走边跟萧暄报告。 “王爷,跟来的兄弟折了两个,剩余的都是小伤还算乐观,但是携带的物资丢了不少,尤其是水袋,就剩眼下这两个了。” 萧暄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飘在河道水面上的水袋。 多数已经被水鼠咬漏,即便寻回来恐怕也没有多少。 虽然临近水道,但估计没人会喝这被恶心蚂蟥泡过的水。 这还没到雾谷,就没有了能喝的水,确实令人担忧。 祝南星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她早就看到之前巨型水鼠出现的那处大岩石出现的奇怪,现在终于有闲暇去查探。 步凉也跟在其后。 不多时,萧暄看不见祝南星的身影,四下寻找起来。 “星儿?” “我在这!” 半天祝南星才应声,从岩壁间再出来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 萧暄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去做什么之前,就不能与我商量一下?” 祝南星拍打着身上的土,笑嘻嘻地说。 “我这不是替咱们找路去了嘛~” 萧暄也帮着掸了掸她脑门上的灰。 “找到了?” 祝南星迟疑了一下说:“我找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萧暄回答。 祝南星指指那块大石头。 “那里应该就是山洞的出口,可惜被那群水鼠钻塌了方,要想出去需要将碎石全都搬开,我们这几个人少说也得五六天的功夫...” 众人一听,这可真是个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出口被堵,没了水喝,而且就连竹排大多也都已经散架,想退回去都没可能了。 难道真的要一边喝着从死人皮里钻出来的蚂蟥水,一边挖洞离开? 看着大家无精打采的模样,萧暄继续问。 “还有好消息?” 祝南星这时看看迟迟才回来的步凉,见他点头,才接着说。 “这群耗子钻塌了一个洞,好消息是还钻出来另一个洞,刚刚步凉去探过了,里面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们要不要去试试看走不走得通?” 一听有别的路,侍卫们纷纷探头探脑。 萧暄也有意外之色,拉着祝南星。 “说过多少次了,别离开我身边太远,还有...” 萧暄盯着她的眼睛:“有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你,不必找步凉。” 祝南星反握住他的手:“知道了,夫君快来。” 两人手牵着手来到一处低矮的洞口,祝南星眼看着萧暄的脸色由晴转阴,笑道。 “咳咳,那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郡王爷先请~” 萧暄见祝南星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一挥掌风,将原有的那个洞口扩大了将近一倍,可容人弯腰通过。 祝南星撇嘴:果然功夫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嘴上说着小心震塌了洞顶,一边紧跟在萧暄的身后,猫腰钻入洞穴。 在阴暗的洞穴中,几人越走越深,火把的火焰微微摇晃,司墨惊喜。 “有空气流动,前面有出口!” 这句话一出,众人也都觉得有了希望,纷纷加快脚步。 直到听见隆隆的水声,祝南星心中一喜,看来他们应该是绕过了那处坍塌,走到了方才水道的对面来。 果然,又走了不一会儿,前面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同时伴随着潮湿的热风灌了进来。 就在大家满心觉得出口近在眼前之时,却发现面前依然挡着一块巨大的山岩,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 想必那潮热的山风就是从这里吹进来的。 可光和风能够通过细小的洞口进来,却没有找到一处足够大到容一个成年人通过的窟窿。 祝南星戳戳手指。 “那个夫君,要不你再打一掌试试?” 萧暄好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之前那是碎石,以掌力可破,这个可是一大块天然的溶岩,你让我怎么打?” 祝南星就知道,颓然地坐下。 “看来好消息都变成坏消息了。” 步凉仔细聆听水声,却另有意见。 “这水声比起之前河道里的,也未免太大了些。” 祝南星不明所以,眨着眼睛道:“什么意思?” 萧暄却立刻会意,将祝南星拉到身后,同步凉站在了对面。 只见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同时抽出佩剑运以内劲,向脚下扎去。 开始并没有什么动静,祝南星还说两人这是做上法了? 刚上前两步,就见萧暄脸色惊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脚下就是一软,紧接着身子随着岩层和土层一起坠了下去。 “祝南星!” 萧暄伸手去拉她,可是距离还是差了一点,就在要失之交臂时,步凉推了他一把,刚好够到了佳人的手臂。 祝南星眼见着石子落入脚下的水中,足有几丈之高。 而且水流湍急,汇集了不止一条水道,俨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瀑布。 这要是掉下去就算还有命在,也得断胳膊断腿。 祝南星心有余悸地抬头,只见步凉手拄长剑,另一只手拉着萧暄的腰带,萧暄半个身子都探过来抓着自己。 “咳咳你两配合得比我好...” 萧暄白了她一眼,手上用力一提,将人拽了上来。 司墨带人往下面顺了根麻绳,率先站在了瀑布旁边的土地上。 终于不用再呼吸山洞中酸臭的腐败味道,几个人的心境都豁然开朗起来。 萧暄接祝南星下来后,指指他们原来所在的地方,问茶叶贩子。 “那里是不是才是你们采药贩茶的途经之处?” 茶叶贩子这时候也清醒了不少,看看周围的景象,伸手在瀑布里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这才好受了许多。 “回王爷的话,正是,那个河道转弯处,还有我们临时歇脚搭建起来的草棚。” 萧暄点点头:“看来这里是后来南慕覆灭之后才偶然被采药人发现的,不然其族人也就不用开凿那条水道作为运河了。” 祝南星也有这种感觉,他们竹排所到之处,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绝对不是自然形成。 可是眼下这处地方常年被江水雨水冲刷,山洞中水流又轻易就会改道恐怕山底早就被冲成了筛子,于是对茶叶贩子说。 “这山迟早会塌,回去告诉附近的山民和百姓,不要再冒险到雾谷当中采药贩茶了。” 茶叶贩子见识了一路上的凶险,不用说自然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向萧暄递上了司墨给他的银两,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 萧暄想了想,没有收回他的赏钱,反而是让他带着受伤的几个侍卫,一起回镇子上去等消息。 “王爷,这怎么使得?” \"是啊王爷,您还在这里,我们怎么能贪生怕死先回去呢?\" “这样回去我们怎么跟其他兄弟交代,这不是打我们哥几个的脸么!” “我们誓死追随王爷和夫人!” “对,誓死追随!” 祝南星明白萧暄的用意一摆手呵道。 “现在不是表忠心的时候,雾谷之中全是毒障,我光顾着看你们王爷都看不过来,还得把药分给你们,真当那是大风刮来的,不用费力做啊。”.qqxsΠéw 侍卫们闻言,有些迟疑。 祝南星见人们不再过分坚持,这才缓和下语气来。 “再说了,这次是渗透探查谷内情形,人多反而不好办事,你们王爷可是拿士兵侍卫当兄弟的人,如今已经折了两个人,要是到里面再遇到什么机关陷阱的,叫你们搭上性命,回去还不叫他心疼死?” “这...” 侍卫们开始还坚持跟随,但是听了祝南星劝说,也就作罢,休息了片刻跟着茶叶贩子起程返回。 一行人里除了祝、萧、步三人外,只剩了司墨。 萧暄看看司墨,司墨立刻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祝南星拍拍萧暄的肩膀:“我有再好的口才,怕是也劝不动他们两位,也好,总得有人拿东西不是?” 司墨差点崴了脚。 夫人,你就这么坑我的啊! 四人顺着瀑布走到尽头,虽然水流继续向前,但是已经重新成了地下河,穿山而过。 几人所在之处比外面的地低矮很多,所以无法继续再看河流的走向。 不过好在攀爬过一处坡度极陡的山地后,前面豁然开朗,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密林,还有连祝南星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奇花异草。 看起来欣欣向荣,格外美好,但是只有身涉其中,才知道里面的风险。 司墨打头阵,步凉断后,祝南星和萧暄走在中央,即便格外小心之际,还是踩破了不少被植物覆盖着的泥潭沼泽。 祝南星回忆当年父亲祝庆环随军之时,说曾经在雾谷入口处血战。 因为地势险要,南慕死守,不得已只能炸毁了一个堤坝,这才破城而入。 于是四人边走,边找寻那个堤坝的遗迹,只要能够找到,就能确定雾谷的位置。 极具民族特色寨子的竹楼里,几个蓝袍灰袍的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这时有一人悄声进入屋内,与满头银饰的女人耳语了几句。 龙波应苍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开口问道。 “阿莎,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名叫阿莎的南慕族女人,早就因为擅自行动颇受龙波的不满。 阿莎却挥挥手先叫那人退下,才回答说。 “没有什么,我已经叫人去接了商队的兄弟,县衙的人没说什么。” 龙波应苍拉下了脸。 “我们这次来跟天朝和谈,为的是让两族平战交好,让你们白苗跟着已经是破例,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阿莎心里并不服气,可是脸上却不露分毫痕迹,低眉顺目地说。 “寨主说的是,我这就回去警醒手下。” 语罢跟着就出了竹楼。 屋里其中一个蓝袍男人问龙波。 “我听说天朝的那位使者来时受到了埋伏暗杀,会不会...” 龙波嗤笑:“哼,还什么会不会,肯定是她做的。” “那万一要是查到咱们头上,只怕是对这次的和谈有弊无利啊,到时候只怕不得不把小阿妹嫁进天朝,成为人质啊...” 龙波应苍只有一个小女儿就是阿雅,但是为了部族的长治久安,也不得不妥协交换。 他扶额叹息。 “这个什么郡王的,他身负重伤却还敢来赴约,是条汉子,阿雅一心想嫁给勇士,这样一来倒也不算亏待了她。” 竹楼里的谈论声一大,就将两人的话语声盖了过去。 阿莎从中出来,见四下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停下来。 “你确定是他们进到谷中来了?” 报信的人点头称是。 “千真万确,而且目前已经过了雾峰山,走近河谷中来了。” 阿莎心里发了狠。 “好啊,正愁没法子解决他们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报信儿的人有些迟疑。 “我们就这么私做主张好么,要是叫寨主知道雾谷中的事,只怕也不能善罢甘休吧。” “你懂什么!?”阿莎当即一个耳光甩过去。 “他们黑苗在南慕本就是下等民,谁给一点好处就能知足,可你们呢?我呢!?尊贵的白苗南慕族血统,能甘心从此被他们,被天朝踩在脚底下吗?” 报信人捂着脸,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阿莎趁热打铁:“记住了,卑微求不来好日子,只有将曾今的一切悉数奉还,才能让那些下等民众知道,我南慕之魂未死!” “属下明白了。” 看到眼前人复仇的火焰重新被自己煽动起来,阿莎这才面朝着王宫遗址的方向。 “天朝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我们就用整个南慕王宫,给他们当做葬身之地吧。” 第169章 本王只有以身相许 自从进入密林之中,祝南星她们的脚程明显慢了下来。 一人拿着一根长棍拄地,确认前方没有被落叶覆盖住了的沼泽或者泥潭,才放心落脚。 而且密林之下灌木犹多,除了祝南星以外的三个男人轮流开路,工作量也是极大,有的甚至无法用刀剑砍断,只有攀爬上去才能通过。 几个人相互照应着,一点一点向山谷深处挺进。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漫长一段时间的跋涉,四人似乎是来到了林子的中心。 周围那些阻人脚步的灌木开始减少,反而一些参天的大树开始增多,有的一度遮蔽了太阳。 祝南星嚷嚷着要几人把火把点上,可是由于林子里潮气太重,火把着一会儿就熄灭,点上也跟没有差不了多少。 步凉见附近有不少荧荧点点的光亮,就在休息的时候捉了几只,管祝南星要了薄纱的手帕包裹起来。 祝南星手捧着萤虫,啧啧感叹。 “这边南地区的虫子似乎都比中原的大上不少,就连这萤火虫都是。” 萧暄见祝南星新鲜的样子,伸手管她要过来。 “给我也看看。” 祝南星不疑有他地递过去。 就见萧暄连看都没看,直接将手帕包抖落散开。 里面的萤火虫重获自由,四下飞散。 “你...” 祝南星别了一肚子的埋汰,刚打算冲着萧暄一顿输出。 萧暄没等那些萤虫飞远,反手又给捉了回来,顺便还扯了一根附近的藤条牢牢捆住,重新递给祝南星。 “除了我,别人给的一律不准要。” 此时不光是祝南星,就连司墨也被自家王爷这点肚量给气笑了。 祝南星心说:怪不得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说少年都是抬举萧暄,妥妥的熊孩子一个。 这个时候步凉突然站起身来,往一个方向走去。 祝南星叫住他:“哎步凉你别生气,他就是故意的,林深路远我们还是别分开走的好。” 司墨一脑袋黑线:夫人这劝了又好像没劝。 正打算自己上去拦住他,却见步凉抬起手。 “有声音。” 萧暄收起了玩笑的模样,拉了一把祝南星,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 几个人屏息凝神,不一会儿祝南星觉得耳膜有些刺痛,发现阴暗的树林中,确实偶尔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调。 若有似无,好像小孩子的嬉笑,也像是阵阵铃铛。 四个人两两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司墨率先活跃着气氛,也不知是说给其他人听,还是给自己壮胆。 “这林子里的虫鸣和鸟叫真是奇特哈。” 祝南星觉得那并不是所谓的虫鸣,或者鸟啼,虽然那声音只出现了一瞬,但她一定没有听错,绝对是小孩子的笑声。 “大家小心,这林子里肯定还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说着她问司墨:“司墨,把驱虫的药包拿出来煮了,药水每个人都擦一点,周围的虫子越来越多,万一被有毒的咬到就麻烦了。” 司墨在附近找了些细小的枝杈堆起来,好不容易将火给点了起来。 几个人依照祝南星说的,将药水在周身涂抹了个遍,这才继续往林子深处找寻堤坝的遗迹。 司墨好奇,于是就问祝南星。 “夫人,听说小思儿在林间树丛行走可以不受毒虫蚊蝇的侵扰?怎么做到的,有空你也调理调理我呗,那样每年夏天就不用被蚊子叮一身包了。” 祝南星笑他投机取巧。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那更像是思儿与生俱来的一种特殊能力,不止不会受蚊虫侵扰,就连不小心吃下有毒的菌菇,也能安然无恙。” 祝南星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有一次栀香带她进山去采药,结果中途迷了路,两人把身上的干粮吃完还没等来救援的人。 于是就采了些树下岩缝边的蘑菇煮来充饥。 边南的蘑菇没有熟之前,大多数有毒这一点几乎是常识。 由于实在太饿了,还不熟的时候思儿就嘴馋尝了一口,可把栀香给吓坏了。 等到祝南星拉着步凉找来时,栀香抱着闭上眼睛的小思儿都哭成了泪人,谁知诊脉之时,却发现小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太累睡着了。 从那之后祝南星就发现,祝思卿是内则百毒不侵,外则蚊虫不叮,一时间羡煞了她的这种体质。 司墨挠头:“之前在寒沙州的山洞里,那可令人失明的毒虫不也对夫人不起作用?想来应该跟思儿的体质差不多吧。” 祝南星强调着两者之间的差别。 “差多了好吗?我是因为从小就被家父强灌各种草药,浸药浴才勉强对毒性有一点抵抗,但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并不能做到思儿那样百毒不惧。” 说着看了一眼萧暄。 “不然也就不会跟你家王爷一样种热毒了。” 萧暄误把祝南星的玩笑话当了真,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 祝南星心思何等细腻,看出他眉梢眼角的歉意,大大咧咧道。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昂,反正欠我的还多着呢,不少这一桩。” 萧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今生无以为报,唯有...” 说着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啄了一口。 “以身相许了。” 祝南星推了他一把,可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病秧子一个,谁稀罕。” 司墨确定以及肯定王爷绝对是故意的,偷偷瞄了一眼步凉的神情。 却不论怒意或者是醋意,都没有在他脸上找到。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将情绪隐藏得太好,还是大家都错看了他对祝南星的感情。 正想着,步凉突然看向司墨,好似做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一样,把他吓了一跳。 “步...步大哥,怎么了?” 步凉示意他们看看周围。 “附近的植物,越来越少了。” 他话一出口,几个人才四下里观瞧。 不论是茂盛参天的大树,还是连绵成一片又一片的灌木,都不知在何时变得稀疏起来。 而且不远的前方则更是空旷得像片空地一般。 明明身处潮热的夏日,可四下里竟然连虫鸣之声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变得荒凉无比。 “好像是哎,这是怎么回事?”司墨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不仅如此...”步凉说着,指指距离几人最近的一处灌木。 “我为了不在林间迷路,特意在一些位置做了标记,可这里明明有标记,眼前却是我们没有来过之地。” “啊?”这下司墨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萧暄若有所思:“这片林子的植物是在移动的?” 步凉点头。 “植物不都是生长在地上的吗?怎么可能会移动?” 司墨觉得自从进了石洞水路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在打破自己的认知。 几人就见步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不一会儿黑剑出鞘之际,一块土皮被直接掀了起来。 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切面边角,无疑证实了此前两人的猜测。 祝南星摸摸下巴:“在丛林里能做出这种机关,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这南慕的究竟是什么去处?” 到现在她才算真正理解当年对南慕的征讨时,天朝的军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就这样竟然还打赢了?! 萧暄抽出鱼剑,表情严肃。 “不管是什么去处,既然有人想要我们到这里来,总不能是列队欢迎吧,大家警惕一点,前面就可能有潜在的威胁存在。” 说着,他再一次认真地看向祝南星。 “跟在我身边。” 祝南星点点头,她也不是不分时候的到处乱蹿,此时揪着萧暄的衣角,慢慢地向前行进。 司墨眼尖,当先指着左前方叫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的空地上,有株巨大植物,根茎足足有一丈来高,最上面顶着一朵鲜艳无比的紫红色花苞。 好像平时巷子边长出来的牵牛花,却大了不止十倍。 而且这花相当妖艳,还只是花骨朵的状态,离几人还这么远,司墨等人的就觉得已经移不开目光。 好似在看什么花中的仙子一样,魂不守舍。 祝南星对药性毒性颇为敏感,头一个反映了过来。 “看来周围之所以植被稀少,八成是因为长了这个怪花的缘故。” 萧暄和步凉也有同感。m.qqxsnew 大约是这花的属性太过霸道,将周围土壤中的养分全部吸收了个一干二净,所以才生长不出其他的植被作物。 只是说了两句话的功夫,那朵怪花悄悄地从顶苞上裂了一个口子,紧接缓缓绽放开来。 紫红的颜色格外绚丽,盯得时间长了竟然让人有震撼于其美丽之感。 祝南星揉揉眼睛,对众人提醒道。 “这花瓣上有荧光粉,不要看。” 话刚说完,就见萧暄步凉和司墨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立马察觉周围已经异香阵阵。 她暗叫一声“糟了”,而后将衣摆扯成一块一块的布条,用水壶中存放的药剂打湿,绕过鼻头,系在三人的脑后。 “呕!” 司墨回过神来,先是扶着腿一阵干呕。 看着萧暄和步凉目光澄澈起来,祝南星才长舒一口气。 “你们感觉怎么样?” 萧暄和步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司墨呕完酸水儿,无比庆幸地对祝南星说。 “幸亏您没中招,不然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祝南星,除了已经感染的热度之外,好像确实近几年来,并没有再受到过其他毒性侵扰。 就算是那棘手的热毒,在她身上发作的频次也比普通人少了很多,因此并没有萧暄此前那般受折磨。 她一直都将这些,归功于祝庆环还在时,定时让自己服食的药汤、洗的药浴。 如今看来,或许那药汤和药浴并不如之前所想,而是另有其他作用?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祝南星刚想让众人后退几步,离那怪花再远一些,就忽听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 “小心!” 萧暄长臂一揽,带着祝南星卧倒。 与此同时,步凉也按下司墨的头,两人躲过侧腰的短箭往旁边滚去。 “看来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祝南星早就看不惯这群只敢在背后下手的宵小之辈了,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可是刚站起来,就重新被萧暄按在怀里。 周围不断响起乒乒乓乓地武器还击声,明显步凉和司墨那边也加入了战斗。 这里场地空旷,几人身在其中简直就是活靶子。 “靠过来!” 萧暄一声令下,步凉和司墨一个空翻来到两人面前。 三人又是将祝南星围在中间,往林间退去。 “其实我也是能比划两下的。” 祝南星不满萧暄将她当残废一样保护,弱弱地吐槽。 萧暄却冲她一挑眉。 “就这些蝼蚁之辈,还用不到夫人出手,看好了。” 说罢,他确定祝南星在两人的保护下,不会出什么问题之后,抽剑飞身离开。 祝南星的目光追过去的同时,随即明白了他让自己看什么。 只见萧暄一个人将鱼剑舞得是龙吟阵阵,来回穿梭躲避着箭矢的过程中,竟然能做到轻而易举地反击,而且速度比他们三个直行的人还要快。 不断地有惨叫声从周围的林间灌木中发出。 虽然不知道对方出动了多少人对付他们,但是仅被萧暄一个人就压制住了。 祝南星啧啧出声:他绝对是来炫耀的。 不过随即脑筋一转,骄傲之色溢于言表:不愧是我夫君! 就在激战酣畅淋漓之时,祝南星听到有闷声从脚下传来。 不一会儿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往上顶着,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不多时,带有尖刺的藤条扬起地上的诸多灰土,扭动着朝萧暄就扑了过去。 “阿暄!” 祝南星只顾着提醒萧暄,却不想有一条藤蔓像蛇一样,缠住了自己的脚腕。 动一动就仿佛连皮带肉都要扯下来似的。 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好似枯藤一样的东西上,数不清的锯齿小刺锋利无比,挨到一点就会划破一大道口子。 步凉和司墨身上也都挂了彩,还在勉强支持。 而正在祝南星想要将脚上的藤条取下时,一枚箭矢冲着她的心口飞来,顷刻间就要将胸膛射穿。 第170章 尊贵的身份要瞒不住了 几个人被带刺的藤蔓包围之际,步凉和司墨已经自顾不暇,即便想要去帮祝南星,也是没有办法。 而祝南星小腿牢牢地被那天杀的藤缠着,动一动就扯得皮肉生疼,完全没有活动能力。 千钧一发之际,祝南星闭了闭眼睛,她还有最后的底牌。 果然就听“当啷”一声,箭矢在离祝南星仅仅一指宽的距离被斩落。 萧暄脱不开身,就将自己手中的鱼剑对着祝南星掷了出去。 而祝南星也是很有默契地站立着不动,这才刚好没有被鱼剑划破咽喉。 没了武器的萧暄战斗力虽然下降了些,但拿出折扇开守合攻,也应对得游刃有余。 祝南星弯腰捡起鱼剑,咬了咬牙,将剑尖儿贴着小腿肚,插进与藤蔓的缝隙处,随即一歪,整根被划断,流出深红色的液体。 “竟然是血藤...” 祝南星赶紧收回腿,回忆着南毒秘钥上有相应的记载。 血藤这种植物相当厉害,好似食人花和猪笼草,有些许的灵智,懂得布下诱饵吸引猎物靠近。qqxsnew 而且其中的液体具有腐蚀性,尤其颜色越深腐蚀性越强,沾染一点就能烧掉一层皮。 祝南星大惊失色,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这么危险的植物,于是提醒还在战斗的三人。 “斩断藤蔓时小心不要被里面的液体沾到,会被腐蚀!” 步凉和司墨原本已经切了不少这缠人的鬼藤,再看身上的衣服,果然被烧出不少小洞。 只不过两厢激战之时没有注意,如今这些藤已经裹到了眼前,要不是祝南星提醒,非得把一对招子(眼睛)都废了去不可。 周围“簌簌”声依然飞个不停。 祝南星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只能先将裤腿勒紧止血。 奶奶的,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病喵是吧。 于是她提着鱼剑,施展轻功也来到了灌木丛边上,正巧一条藤蔓卷了过来,祝南星手一横,将藤蔓切水果一样切成好几截。 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之际,里面的红色液体撒得满处都是,藏身在灌木丛中的鬼东西们被淋个正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真打起来的话,祝南星一个女子可能不如藏匿着的这些壮汉,但是论灵巧却无人能出其右。 她忍着痛,引着几条手臂粗的藤蔓在偷袭的人群中跑动。 每每等藤蔓追到近前,突然一闪身,遭殃的就换成了偷袭的一个汉子。 他猝不及防被那藤蔓团团卷住,连拉带扯拽到了半空。 倒刺深深地扎进皮肉里,而后胸腔腹腔都被划开。 里面的内脏抖动着,任谁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祝南星一阵后怕,这些植物虽然恐怖,但是更恐怖的是想要利用它们来对付自己的那些人歹毒的心肠。 而她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人见祝南星的打法发生了变化,也学着她的样子,利用藤蔓还击偷袭的人。 慢慢的,箭矢开始少了,直到最后再没有羽翎箭从灌木丛中飞出。 祝南星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想去将这些藤蔓也平复下来。 她手揣着一把青色的粉末,朝着巨大的怪花腾空飞去,挥手洒落之时,怪花的花瓣好像萎缩了似的,重新卷在一起。 与此同时,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藤蔓,此时也安静地趴在地上,不再到处抽人。 祝南星向众人比画了一个完成的手势,转身就准备飞回来。 一条藤蔓原本高悬在半空,此时脱了力从怪花的顶端落下来,马上就要砸到祝南星的背上。 步凉和司墨连话都没来得及说,身侧一个人影就冲了过去,带起枯叶随风摇曳了几下。 长臂一揽,祝南星就被萧暄搂住了腰,旋转跳跃转圈圈的功夫,就脱离了藤蔓的攻击距离。 可能是太过自信的原因,萧暄在藤条的尖端处停了下来,没有计算到它顶花带刺的那一部分。 “嘶啦!” 祝南星后背上的衣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光洁的腰身整个都露了出来。 反正面对着的两人看不到,萧暄没有着急给祝南星披上,反而是趁机大手游离了一把。 刚刚一番激战,祝南星身上早就透了汗,肩胛之处的纹身鲜艳欲滴,被萧暄修长的指节,撩拨起一幅香艳的画面。 祝南星娇嗔:“流氓。” 说罢伸手将萧暄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 萧暄笑道:“夫人脱我衣服,却叫我流氓,本王真是好生冤枉。” 祝南星掐了他一把:“冤不冤枉你自己知道,方才是真的没计算好距离吗?我说你就是故意看我出糗。” 说罢扭头就走。 看着身型小巧的她,披着自己的外衣,娇艳之花和玉背若隐若现。 萧暄小跑着追上祝南星,跟她咬着耳朵。 “我虽然没有让其他人欣赏我们亲热的爱好,但夫人要是再这么撩拨下去,我可不敢保证...” 祝南星跺脚:“萧暄!” 两人只顾着笑闹,没有注意一切行动都落在了阴暗处的一双眼睛中。 “你说什么?那女子的背后竟然有我南慕的卷草纹腾?!” 阿莎听着从林间回来探子的禀报,不可置信地问道。 “可瞧清楚了?” 探子点头:“千真万确,是偶然被血藤划开后背的衣衫看到的,而且花瓣的数目不少,不是三片就是五片。” “居然有三五片之多?!” 阿莎转过身去,从铜镜中看着自己后背中央,也有一个浅浅的印记。 不过卷曲的根茎上,只有一片花瓣摇摇欲坠。 而她手下大多数南慕族人,只有光秃秃一根草杆的样子。 “这卷草纹腾是南慕贵族才特有的印记,花瓣越多地位则越尊崇,她一个中原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会有?” 边南苗地以草为生以草为尊,所以崇尚草纹。 无论白苗黑苗,每个部落都有其特定的草纹图腾,而这卷草纹腾一半像花,一半像云,便是南慕部落的象征。 南慕开始与众多善于用毒的苗的部落一样,用毒虫毒蛊等术抵御其他部落的入侵。 那时无论黑苗白苗全部炼毒制蛊,如果你想要收服哪个部落,就必须炼制出比其更厉害的蛊虫,不然不仅一败涂地,更有甚者直接全族都被对方的蛊虫吃掉。 部落之间的征讨,宛如一场炼蛊之战,谁能存活下来,就能成为这边南的王。 直到南慕一个药女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 她竟然拥有百毒不侵的药体,并且可以利用自己的血为药引,根据不同蛊虫的毒性进行诱导,使之不再听从其原主人的吩咐,进入休眠状态。 而与之有着相同血脉的亲人族人,体质不同所以本身的抗毒性也有差异。 于是就将自己本族的卷草图腾纹在背后,并以其花瓣的数量来表明其体质。 有单枝、双杉、三萃、五茗、七苒之分。 征战的汉子自然要挑选抗毒性最好的,久而久之其战功和地位也就越来越高。 渐渐地在南慕族人的带领下,边南逐渐得到统一,并以其部族的名字建立朝国,称南慕国。 南慕族为皇族,统领归顺的各部。 阿莎多年来以南慕皇家遗族自居,更是仗着只有一瓣花的单枝卷草纹,号令小部落的黑苗白苗为其驱使。 如今要是让大家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尊贵的南慕血脉尚存人间,恐怕自己的地位不保。 “大姐,如今怎么办?身负五茗卷草的,很有可能是南慕的公主殿下啊!” 阿莎看了看此处除了自己和那名探子外,并无他人在场。 目中寒光一闪,匕首就割破了那个探子的喉咙。 探子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来。 他到死都没想到,追随的大姐竟然会对自己下杀手。 只是喉咙被割破,无法发出声音,只有鲜血咕嘟咕嘟地冒着。 阿莎看着探子倒下去的身躯,冷冷道。 “公主殿下早在国都陷落之时陨命,是你看错了。” 不过只是杀了探子还不够,只要那女子在人间一日,就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阿莎暗自盘算着,回到南慕王城的地宫之中。 从一众尸骨的最高处,寻出一个风格迥异的箱子。 “既然你敢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祝南星几个人刚刚经历了血战,所有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的点彩。 可是他们脚步不敢停,生怕那些偷袭的人再卷土重来,直到找到一棵足足有两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钻进一旁的树洞里,清理着伤口。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有人在雾谷中种植禁花的话,那么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 祝南星一边帮司墨包扎伤口,一边对众人说。 “谷中确实有人在谋划着什么,为保秘密,所以对于闯入的我们才会痛下杀手。” 说着,她看看萧暄。 “或许与那些行刺你,意图破坏和谈的是同一拨人。” 萧暄不置可否,当即想起来那个满头银饰的女人。 司墨一直让自家夫人给包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借着外出寻找清水的功夫,拿着水壶躲了出去。 只留下了步凉在树洞口守着,与祝南星和萧暄互相看着不同的方向警惕。 “现在怎么办?” 祝南星问萧暄。 “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而且敌在暗我在明,接下来的路可能并不好走了,但即便是要退,恐怕也不会容易,除非...” 萧暄见她有另外的主意,也来了兴致。 “夫人另有想法?” 祝南星的一双眼睛,即便在这潮暗的树洞里,依然明亮有神。 “除非我们能一举擒获在这雾谷之中搞鬼的人,拆穿其中的阴谋。” 说着她看看萧暄。 “你不是也说,那龙波应苍并不反对合谈,甚至有意将部族的女子送往天朝与你和亲,这样一来至少说明这边南苗地,不是所有人都想跟天朝开战。” “但是...” 祝南星气势一矮,低下头来。 “但是如今我们连雾谷的边都没摸到,又怎么能找到那些人的藏身之地呢。” 步凉闻听此言,阴鹜的眸子中泛着冷光。 他弯腰走近树洞来,用黑剑指着萧暄。 “你已有了夫人,为何会答应和亲?” 祝南星把步凉不知道和亲这茬给忘了,一时不慎说漏了嘴。 萧暄定定地迎着剑锋站起身来。 “我从未答应和亲。” 步凉看看祝南星,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祝南星嘿嘿笑着,当起了和事佬。 她推了推步凉的黑剑。 “是啦,不然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亲自跑到这雾谷里来查古曼落花,不过眼下咱们的进度堪忧,想来要是不能成功,他也没命回去另娶他人。” 萧暄心说这话虽然也对,但怎么听怎么别扭。 步凉看看祝南星,收剑入鞘之时,拽起她的手腕就想离开。 萧暄当然上前阻止。 “你干什么?” 步凉不客气地回怼:“你若做不到始终如一,我便将她带走。” 萧暄冷语:“她是我的夫人。” 步凉丝毫不怂:“但不是你权力的牺牲品。” 祝南星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既不希望他们在这里打起来,也没法当即跟步凉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意。 萧暄看着步凉。 “你既然如此看重她,为何早在我们成亲之时,没有阻拦?” 祝南星丝毫不怀疑,萧暄这是把多年来藏在心中的疑问,借着这次机会一并问出了。 步凉长剑一横。 “以前我不拦,是她没有开口,如今只要她开口,就是死,我也不会再让她回到那个水深火热的锦都城,做你的金丝雀。” “当着我的面,与我夫人情深意切,你可想过后果?” 萧暄语气逐渐阴森。 可步凉却半分没有退却。 “不要用你的心思去揣度我的用意,步凉眼中除了男人女人,还有恩人,亲人。” 祝南星这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心想这辈子有步凉这个好哥们,也是值了。 随即一拍萧暄的肩膀。 “怎么样,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跟步凉那是分不开的亲情,亲情!” 步凉正在纳闷,就见萧暄已经收了手里的剑。 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 “多年来,感谢步兄对星儿的照料之恩,萧暄没齿难忘。” 第171章 夫人喜欢大,鸟? 步凉或许不了解萧暄的为人,但是祝南星却从其问起成亲之时,就知道他这试探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步凉看着萧暄如此郑重其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祝南星一拍他的肩膀。 “既然都说开了,步凉你有什么看他不顺眼的地方,可以趁机出出气~” 萧暄依旧保持着正姿跪拜的姿势,似乎是默认了祝南星的话,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步凉见祝南星朝自己点头,黑剑蓦地一挥,冲着萧暄的头冠就劈了过去。 司墨刚回来,就正巧看着步凉挥剑欲斩自家王爷的一幕。 当即吓得连找来的水壶都掉落在地上。 “王爷!” 可他说话时,剑气已经飞了出去。 要不是祝南星了解步凉,恐怕也要认为他那一招是动了杀心的。 萧暄纹丝未动,那道发白的剑气贴着他的头皮而过,劈在了后面树干上,直打的整个树洞震颤了一番。 司墨抽出武器挡在萧暄和步凉之间。 “步凉!你干什么!” 步凉黑剑回鞘。 “只有他真的定而不躲,这剑气才不会伤到他。” 他见祝南星脸色还是变了变,于是解释道。 说罢步子坚定地朝萧暄走去,前胸都抵在司墨的兵器上,对其伸出了手。 “司墨。” 萧暄示意他退下,可是司墨多少有些不放心。 “可是...” “退下。” 萧暄的语气不容拒绝。 直到司墨推开一个身位之外,他才稳稳地握住那双手,站起身来。 “有劳。” 步凉则还是那一贯凉薄的样子,点点头就抽身到了一旁。 萧暄看看祝南星:“他这个性子,怎么好意思取名叫‘不凉’的?” 祝南星一边给司墨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边笑道。 “外冷内热,薄而不凉,挺适合他的不是吗?” 说着她从萧暄耳朵后面拿下一缕断发,不得不佩服步凉在分寸上的拿捏。 “你呀才真应该学学步凉,什么阴谋诡计都放在心里,要别人怎么了解,怎么体谅你呢?” 祝南星在他隐瞒蝉衣阁的事时没有怨过,在得知他是萧暄的时候没有怨过,所以才会在他间接“害死”师父莫怀的时候悔恨非常。 如果她早一点知道他就是蝉衣阁主,就是萧暄,也就不必有后来那些个误会。 也许莫怀不用身死,也许思儿降生就有爹爹疼爱。 所以她离开锦城的这些年,变得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愿再与不熟悉的人来往,宁愿住在深山江畔,与草虫作伴。 萧暄见她经历如此多的一切,仍然舍不得打骂自己一句,反而是借着玩笑的话语埋怨。 一瞬间过往全部释然。 上天带走了他的全部家人,却独独又赠予了这一份偏爱,足矣。 他浅笑着靠近祝南星,将手腕递在她眼前。 “好,从今以后,萧暄无论任何事,都不会再隐瞒祝南星。” 祝南星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干什么?我又不是思儿,能通过诊脉断定你是不是说谎。” 萧暄旁若无人地揽过祝南星的腰。 “诊脉不行,也许别的却行,夫人要不要试试?” 祝南星看着他凑近的薄唇,又碍于司墨和步凉就在身边,伸手去挡。 “萧暄,你丫就是一流氓!” 不知是不是这一嗓子太过大声,竟然将树皮震掉下来一块,阴冷的风吹得几人一个寒颤。 司墨靠近看了看,指着那个阴森森的洞口说道。 “这,这里竟然有个密道!” 祝南星特意跑到外面看了看,才发现这棵大树似乎并不是生来就长在这里的,倒像是经过挑选,故意放在这个位置的。 她忽然灵机一动,对着众人问道。 “南慕国为了防止外族入侵,特意在山谷周围布置了一圈毒雾,经年不散,那你们说那些在毒谷中偷种古曼落花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 “总不能人人都有抗体,无惧毒雾吧。” 萧暄理解了她到底想说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密林中有绕过毒雾,通往南慕皇城的暗道?” 祝南星打了一个响指:“没错,就像我们眼前的这个一样。” 司墨挠挠头:“那夫人您怎么知道这不是通往山外的路,而是去往雾谷内部的呢?” 祝南星一摊手:“我不知道啊。” 众人黑线。 不过随即她指指外面的密林。 “反正我们在林子里也像无头苍蝇似的瞎绕,时间长了,跟怒族的和谈恐怕会被别人钻了空子。” 萧暄觉得祝南星说得有道理。 “一味地止步不前也不是办法,探一探倒也没有坏处。” 但是几人就这么走显然是不明智的。 于是萧暄一声口哨,唤来了一只展翅高啼的鹰隼。 他从衣衫上扯下一缕布条,将安排的事宜尽数写上,而后系在了利爪之上。 扬手之间,鹰隼再次扇动着翅膀冲天而去。 片刻间的功夫,把祝南星都给看呆了。 “这是什么鸟?也太帅了吧。” 司墨一边整理几人现有的物资,一边跟祝南星解释。 “这是王爷当年从大漠捡回来的鹰隼,从小一直养到现在,名叫奥苏。” 祝南星惊诧:“你还去过大漠?” 萧暄一脸这有什么稀奇的表情。 “南征北战之时,哪里没去过。” 说着他见祝南星一直盯着头顶上盘旋的奥苏,直到其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若是喜欢,等我们出去后让你亲自喂养一段时间,奥苏自然就会同夫人亲近。” “真的?!”祝南星已经开始幻想,肩膀上停着一只鹰隼,模样该有多霸气了。 萧暄却好奇地问道:“夫人喜欢鸟?” 祝南星点点头,不过随即想想又不对,纠正道:“我喜欢大的。” 她的意思是喜欢像奥苏这种,能够自由自在遨游天际云端,又威猛又帅气的雄鹰。 可是话听传入在场人的耳中,却变了一个味道。 萧暄唇边带着坏坏的笑。仟千仦哾 “本王明白了,怪不得夫人如此中意在下。” 祝南星也意识到他们想歪了,暗骂一声幼稚,随即第一个点起火把,走入那处密道之中。 阿莎将那个箱子从尸骨堆之上拿下来,交给前来报告的手下。 这名手下脚踩白竹履,明显也是南慕族人。 “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阿莎先问到。 那名南慕族手下对眼前这个箱子似乎充满恐惧,捧着的手都有些颤抖。 听闻阿莎提问,这才整理好思路禀告。 “回大姐的话,他们误打误撞进了祭祀的明楼。” “哦?竟然被他们去到了那里,真是...天助我也。” 手下见阿莎不但没有担忧,反而带了一些庆幸,不由疑惑。 “祭祀的明楼与雾谷的入口相连,要是被他们找到进入皇城,那我们私种古曼落花的事,可就暴露了...” 阿莎回身呵道。 “这祭祀明楼是历代南慕皇族的陵寝,由机阔世家曲家建工而成,里面机关陷阱数不胜数,莫说被他们找到通往皇城的路,就是性命恐都难保。” 手下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低下头。 “大姐教训的是。” 阿莎将令牌一亮。 “站场无父子,以后叫我将军。” 手下马上改口:“是,将军。” 阿莎的手上摸索着那个铁皮箱子,喃喃说着。 “不过你的担心也对,为了确保万一,你用这个去给他们送送行。” 手下吃了一惊,要知道他手上这个东西,可是当年皇族明令禁止使用的杀器,若使用不得当,可能会将这周边几十里变作赤地。 “大...将军,有必要对这么几个人,用上这个吗?” 阿莎目光不善,手下见此立刻修改了说辞。 “属下的意思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阿莎却冷冷笑道:“就当是,给她的尊重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祝南星几个人从树洞的密道进入,一直都走在黑漆漆的洞中,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这种压抑的黑洞子里了。 不仅空气稀薄呼吸难受,洞顶矮小的就连她这个小女人都无法直立行走,更不要说他们三个大男人了。 好在密道并没有很长,不多时祝南星下脚之处硬邦邦的,与方才踏过的土路明显不一样的感觉。 “是地砖,我们走出来了。” 萧暄唯恐祝南星在前面遭到不测,将人拉了回来。 四个人同时向面前张望过去。 只见所在之处,是一间宽敞的大殿,建筑结构下方上圆,下边四四方方,见棱见角,平稳工整,上面的形状好像蒙古包的顶棚,呈穹庐状。 “这,咱们这绝对不是在地下的吧。” 司墨才感叹着这大殿的雄伟壮观,但回过头来想到他们是从一处树洞进入其中,要是这天圆地方的殿堂是在地下落成,那可真是打破他的认知了。 祝南星则指指大殿一角攀附的植物根系。 “你见过植物在地表扎根的吗?” “这么说?” 司墨挠挠头:“我们还真的是越走越深了?那这间大殿不会是阎罗殿吧。” 祝南星走到一旁敲了敲他的头。 “是也所谓啊,反正你家王爷不就是玉面阎罗嘛,让他罩着咱们。” 萧暄听两人调笑,气氛稍微缓解了不少。 步凉习惯了到一处地方,先对其进行探查,不一会儿指着大殿的四壁说道。 “上面有东西。” 祝南星等人闻言,走到附近用火把靠近。 墙壁上是一些没有上色的壁画,只描有轮廓,却惟妙惟肖。 有的是日月星辰,有的是宫娥宫婢。 她们个个身穿异族服侍,有的手托玉壶,有的端着乐器,好像是一派宫廷生活的绘卷一般。 祝南星等人心里的疑惑更胜,这边南苗疆的习俗真是奇怪。 在树洞中藏密道,在地下建宫殿,在墙上绘画卷。 突然祝南星似乎想到了其内在的关联,拉拉萧暄的袖子。 “搞不好,还真让司墨说对了。” 她声音不大,但是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们确实来到了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一句话让司墨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夫人,你别吓我...” 萧暄白了他一眼:“夫人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是南慕的皇陵地宫?” 祝南星心说:果然最了解她的人是萧暄没错。 司墨这才反应过来。 “奥,皇陵地宫...” 紧接着他又是一阵脊背发凉。 “那我们不就是在陵墓之中?!” 祝南星一边用火把观瞧着墙上的壁画,一边吐槽司墨。 “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最后没被敌人干掉,被你吓死了可就不值了。” 司墨捂紧嘴巴,跟在萧暄身后警戒着。 说来也奇怪,要说是古墓皇陵吧,那这里应该有墓主人的棺椁或者是灵位才对,怎么会如此空旷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祝南星慢慢摸索着。 由于火把的光照范围有限,几个人只能走走看看,并不能一观大殿的全貌。 步凉自己点着一支火把,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口中还念念有词。 “柴胡、蔓荆子、常山、白薇...” 听着听着祝南星睁大了眼睛。 这不都是清解萧暄和自己体内热毒的配药吗? 步凉虽然每每会帮自己送药方,但是他对药性一知半解,而且自己连换了好几次书写顺序,他不可能记得住。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所看着的墙壁上,有这几味药名。 于是快步来到他所在之处,举着火把想要一看究竟。 步凉让开一个身位,让祝南星仔细观瞧。 这墙壁上的画不知从哪里开始,不再是管弦丝竹之乐,变成了炼药制药的场景。 其中有几幅壁画上面缺失了一部分,让她不禁想起在寒沙州山洞中,所看到的那些。 想到此处,祝南星连忙让步凉带着火把远离壁画,唯恐之前那种令人失明的小虫会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见步凉没有异常,祝南星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为确保万一,还是让几人后退了几步,只有自己上前观瞧。 壁画上面的症状与用药的方子,无疑就是治疗热毒所用的解药。 祝南星兴奋地回头看向萧暄。 “我们有救了!” 第172章 要命的虫子 原来祝南星只是猜测,那热毒的来源是边南,如今看到这些壁画,这才真正确定下来。 步凉方才念道的药品,都被画在一页残章之上。 而通过其页脚的特殊标记,祝南星轻易就认出,这壁画雕刻着的正是南毒秘钥下半册的毒方内容。 “怪不得见过的毒方也都是残页,原来真正的下半册竟然被当成壁画藏在了这里。” 祝南星多少有些激动,但随即又感觉不太对劲。 南毒秘钥的上半册大多数可都是南慕文字啊,怎么这下半册的毒经却是中原文字呢。 萧暄看她的表情一会儿一变,上前问道。 “怎么了?” 祝南星将自己的顾虑一说,在场的众人都无从解答。 而萧暄到底思路比较开阔,眉头一皱说道。 “也许,利用毒蛊邪术在引起苗疆战乱的,就是中原人也说不定。”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人人提到巫蛊之术,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边南苗疆。 因为毒蛊的制法,就是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如蛇蝎、蜥蜴、蝎子蜈蚣等,放进同一个器皿之内,使之互相啃食、残杀。 最后剩下唯一存活的毒虫,就是蛊。 边南由于气候原因,极其利于毒虫毒草生长,而且种类繁多,具有炼制毒蛊的先天优势。 最有代表性的例如有蛇蛊、犬蛊、蝎蛊、虫蛊、飞蛊等等。 曾经有一个传说,讲的是在苗地有一位身上带蛊的母亲,由于她的蛊看上了自己的儿子,昼夜撕咬不休,没有办法不得不妥协将自己的儿子献给蛊。 但是这位母亲的怪异举动引起了儿媳的注意,于是赶紧跑到了正在村边割草的丈夫那里,告诉他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吃母亲给的任何食物。 说罢儿媳先行回家烧了一锅的开水,等丈夫回来之后,果然他母亲端上来一盘炒得喷香的饭菜。 儿媳却说在丈夫回来的这一段时间里,饭菜早就凉了,还是热一下再吃的好。 说着就把桌上的饭菜倒入滚沸的开水中,而后盖上木盖死死地压住。 只听锅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儿媳即便害怕,却更是不敢松手。 等到力气即将用尽,锅里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揭开锅盖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条皮都被烫掉了的大蛇。 这个传说在中原流传得相当之广。 虽然蛊表面上是有形之物,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有心之人加以邪术炼化之,变成了人们印象里能够变幻、发光,或者像鬼怪一样能够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邪法。 死在巫蛊毒术上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人们一提到苗疆或者苗地,都会不自觉地带上一层异样的眼光。 无论黑苗白苗,南慕亦或者是怒族,都会被中原人认为是只会放毒蛊的野蛮之人,所以苗疆还有一个别称,就是南蛮之地。 现在经过萧暄一说,有些颠覆众人的认知。 祝南星摸着下巴。 “无论怎么样都好,当下的首要目的是找到解热毒的办法...” 她顿了顿,指着壁画上面一处地方继续说。 “这药方中的药材并不是什么难寻之类,只是最后的药引处,让我有些看不懂。”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药引那一栏既不是中原的汉文,也不是南慕那晦涩令人难以看懂的文字,而是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这如果不是真的要用人的眼睛做药引的话,那就是在指一个长得像眼睛的东西。 至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几个人都是毫无头绪。 司墨有些泄气。 “这个雕壁画的人也真是的,要么就不要告诉人真正的解药是什么,既然都告诉了还装模作样的在这里打哑谜...” 祝南星却从来都是乐观的那个。 她毫不客气地撤下萧暄外衣,撕了一片下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不管怎么样,先记下来再说,毒既然能被控制住,那么有的是时间查清楚这个眼球样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萧暄如今身上的外衣只剩下了半边,在祝南星专心记录之时,叫司墨从包袱里重新拿一件换上。 他环视四周,就听司墨收拾包袱的时候“哎呀”一声。 “何事?”萧暄问道。 司墨摆摆手:“没什么,被一个小虫子叮了一口,还怪疼的。” “什么样的虫子?” 祝南星突然出声,让司墨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你记完了?” 祝南星的声音明显带了些急迫:“可是一种透明的小虫?” 司墨低头去看自己脚背,弯腰用指甲盖捏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小虫子。 “还真是,夫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刚问完,就见祝南星变了脸色。 她指指墙壁上的画。 “噬魂虱,快跑!” 她话音刚落,就见脚下地板的缝隙间,涌出无数刚刚那样的透明小虫子,用极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司墨一边跑,一边被小虫咬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这是什么东西,小小一个咬人竟然这么疼。” 祝南星回忆刚刚壁画上的介绍,一边跑一边说。 “画上说这小虫专吃活人活物身上的生气,要是被它们追上,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给咱们留下。” 萧暄也是头一回听说竟然有这种虫子。 见有几只跳到祝南星身上,挥袖将它们赶下去。 不小心被叮了几口,除了好似被钢针抽取骨髓样的疼之外,更是每疼一阵,身上的力气就跟着减少一分。 等到全身萎靡再也动不了的时候,估计就是大限将至的时候了。 刚刚几人所站的位置,瞬间被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壳子,好似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远远看去还挺壮观。 不过身在其中的几人,此时没有一个有心情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致。 饶是祝南星提醒得及时,几人动作够快,还是被这些冰屑一样的虫子围在了大殿中央。 它们似乎是有着统一的指挥枢脑,并不是全然无意识的行动,还知道将猎物两头堵死,断了退路在慢慢享用。 三个男人把祝南星围在当中,萧暄带头抽出鱼剑,以内力灌注,朝着虫群劈过去。 祝南星从司墨的包袱里,找出一壶烈酒,倒在萧暄的剑锋上。 他会意往地上一划,火蛇窜起一丈多高,朝着汹涌而来的噬魂虱潮就烧了过去。 火焰噼里啪啦声中,一部分的虱虫被烤出了焦糊的味道。 三人轮流上阵,算是暂时阻挡了它们包围过来的步伐。 不过几人心里也都明白,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眼下虫子虽然进不了身前,但是远处仍有源源不断的虫潮涌来。 等到火光燃尽,就是毙命之时。 只是片刻的功夫,萧暄等人的气力就已经不如方才。 司墨更是胳膊和腿上,都有透明的小虫在肆意撕咬,疼得他抓着兵器的手格外用力,指甲盖都陷进了肉里。 该死,这些虫子也太多了些。 祝南星暗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四处观望寻找着逃生之路。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还真叫她发现了可退之处。 在大殿的正中,有一个粗铁条搭建起来的架子,缝隙处以铁汁进行浇筑,顶上的圆台中,有一个小小的泉涌,此时正在呼呼地冒着水。 虽然她不知道陵墓的宫中放泉眼有什么讲究,但看那些噬魂虱都躲着水走,灵机一动。 也许这些东西怕水? 眼下的局势容不得她考虑太多,能不能行试试就知道了。 噬魂虱一波被烧焦,另一波就已经又围了上来。 几人所在之地,与殿中的高台尚有距离,而中间隔了一地的噬魂虱,就算以祝南星的轻功,都不一定能够提着一口气不放地跃过去。 “萧暄,步凉!” 祝南星决定拼一把。 两人闻声回头,就见她已经将裙摆全部系在腰间,冲着两人一指高台。 “那什么,肩膀借我踩踩。” 说罢,步凉先一个箭步跃了出去,一脚站在了噬魂虱群中,将黑剑横在肩膀上,朝还在原地的祝南星点点头。 萧暄则是饮了烈酒一口,喷在还有火星的剑刃之上,趁着高涨的火势,给祝南星暂时拼开一条路,抱着她的腰,将人朝步凉就扔了过去。 步凉见祝南星到了身前,将黑剑举过头顶,形成一架稳固的桥梁,更是在她足尖儿点到之处,用力抬了一下,以防止其上升的力道不够。 司墨一边摘着自己身上的虫虱,一边感叹三人之间的默契。 但凡其中有任何一个节骨眼不对,他家夫人就会掉落在虫虱群里,死无全尸。 不仅需要各自过硬的本事,还有彼此互相的信任。 王爷不是一向视步凉为情敌么,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就在司墨胡思乱想的功夫,祝南星已经单臂挂在了高台的边缘。 她一个收腹抬腿,后翻站上了高台,而后没有半分停留地踢起旁落的一根精铁所制的长柄,对着泉眼就敲了上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泉眼周围的石块应声而落。 可预想中的清凉并没有袭来。 祝南星望着水流愈发小的泉眼,绝望地闭了闭眼。 其余三人见她颓然的样子,也都咬紧了牙关。 由内而外被抽干灵魂的痛苦,不亲身经历是完全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可是英雄气概如萧暄,如步凉,却不想就这么被虫子给吃了,双双拿出仅剩的一点烈酒,一仰头倒入口中。 步凉的情况尤为危险,此时小腿上已经爬满了晶莹的小虫,正在一点一点撕咬他的裤靴。 等到外面这层衣物被啃食殆尽,或许他连站立的力气都不会再有。 不过也正因为他在包围圈里,虫虱更多被吸引了过来,使得萧暄和司墨那里的情况好了许多。 于是,他将外衣也一并点燃,任由火焰劈啪作响而纹丝不动。 他这是想用自己当诱饵,宁愿被烧死也要给众人争取那么一点点无望的生存时间。 “步凉!” 祝南星大声喊道:“快把衣服扔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步凉听到了她的喊声,可是依旧不为所动。 这是他能为众人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萧暄想要提剑冲到近前去帮他,可是手里的酒囊最后一滴已然在方才耗尽。 噬魂虱群如波涛般疯狂卷动,别说分开路进去了,就是靠近一点都会被吃的连皮都不剩。 祝南星深知步凉的脾气,劝是没有希望了。 忽然,她摸索着身上,虽然有些许痛楚,而且衣角上也爬着些噬魂虱虫,但除了疼痛,似乎并没有那种脱力的感觉。 她又看看萧暄和步凉,他们额头的虚汗明显,而且颤抖着的手已经出卖了他们苦苦坚持的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 祝南星联想到自己所谓的抗毒体质。 也许这所谓的噬魂虱,并不是真的能吞噬人畜的魂魄。 而是口器中含有麻痹神经的毒素,一旦咬上一口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如同麻药一般。 可是痛感仍在,所以死去的时候备受折磨。 如果是这样,祝南星看看那锋利地铁管,随手抄起向着步凉的方向一跃而下。 “夫人...” 听闻司墨抽气之声,萧暄看着祝南星从天而降,想要伸手去拉,已然拖不动脚步。 步凉身前的噬魂虱已经叠起了一座小山,眼看着就要朝自己倾倒下来。 祝南星在电光石火间飞身落在了两者之间,一扬手,铁刺划破了手掌,鲜血飞溅出去。 步凉人是冷峻,可是面对死亡不可能做到毫无动容。 尤其还是这么个痛苦不堪的死法。 可是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之际,周身的尖刺之感少了很多。 抬目就看到祝南星的身影挡在前面,指缝中淌出的鲜血滴落在地,有如盛开的鲜艳蔷薇。qqxδnew 而蔷薇盛开之处,噬魂虱避之不及。 祝南星见一切如同自己所想,更加坚定了信念。 举着划破的手掌,一边架着步凉,慢慢地往萧暄的方向移动。 好不容易两厢汇合,萧暄和司墨接过步凉,看着祝南星的神情复杂而犹豫。 祝南星却笑了笑。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省着点用,没准能支持到咱们找到出口。” 第173章 一样的图案 祝南星前一秒还在开玩笑,紧接着脑袋就是一歪,往后栽去。 她知道会落进一个怀抱里,所以并不担心。 少时那阵眩晕感退去,只觉得周身凉意渐浓,祝南星睁开眼睛,就见司墨撑着外衣,正朝着自己看过来,而旁边就是萧暄略带责怪的双眸。 “步凉呢?” 祝南星挣扎着起身:“他没事吧?” 萧暄将人扶起来一些,扬了扬下巴,示意一旁靠坐着的步凉,而后反问道。 “你没事吧?!身上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还省着点用,就是把你身上的血流干了,我们也出不去。” 祝南星可能确实血流的有些多,脑子懵懵的不大好使。 “那现在...这水是...” 司墨连忙解释。 “是王爷攀上那个高台,将泉眼又扩大了些,水流喷涌而出,冲退了那些虫子,不过此时大殿也被水淹了,我们现正在高台的一半。” 高台上的泉涌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早先割破的手掌也已经被碎布包裹了起来。水滴落在祝南星的手背上,神智竟然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这水怎么...” 祝南星感觉浑身力气恢复了一些,挣扎着从萧暄的怀抱里出来。 萧暄见此处还算安全,也就由着她去了,跟着向其诉说着自己的猜测。 “这并不是普通的水,倒有些像是水胆。” “水胆?” 这个词祝南星还是头一回听说。 萧暄点头,接着道。 “一些古墓依照风水秘术而建,若是有水流经其中生气凝聚之地不散,就会化为水胆,也有人称其为龙浆玉液,有去百毒除百病,起死回生之奇效。” 祝南星啧啧出声:“早就听闻葬术博大精深,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萧暄看看那些飘在水面上的噬魂虫虱,一个个体白如雪都胀得滚圆,没有一万也有几千。 他伸手捞起一个,只见那透明的是其浑身长着的毛发,硬挺地立着,肚子圆滚滚的,两侧生有三对触足,跟寻常所见的瓢虫似的。 “龙浆玉液的说法言过其实,我倒觉得不过是这山中的潮气遇冷凝结,存在了矿石中的清水罢了。” 祝南星接了一捧往嘴中送去,只觉得清甜可口。 “那我百年之后也要找这么块风水宝地下葬,到时万一有人路过盗个墓什么的,见到里面的水胆,好好叫其折服一番。” 萧暄知道她财迷,只是没想到连这样的便宜也要占,于是点点她的额头。 “这水胆可能需要上千年才能形成,可遇不可求,而且天底下哪有人盼着别人倒自己的陵墓的?” 祝南星不以为意:“反正成仙一说纯属瞎掰,子孙嘛也轮不到我去荫及,图个面子嘛。” 说着她想起来如今萧暄也是大名鼎鼎的扶风郡王,两眼一亮。 “哎?你有没有资格提前选个陵址什么的?都当郡王了,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吧。” 萧暄真是服了他家夫人的这个脑回路。 “活得好好的提什么百年之后,晦气不晦气?” 祝南星正要说话,就听司墨驳他家王爷的面子。 “这大殿也不知有没有出口,要是再任由这水流下去,咱们都不用选,跟这个墓里凑合挤挤就上路了。” 祝南星坐直身体一看,可不是么,水都已经漫了半腰来深,要不是几个人攀上了高台,早就跟虫子一样泡发了。 萧暄给祝南星换上了一双干净的鞋袜,让其能够舒服一些,随即回头看看步凉的状况。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要抓紧上路。” 祝南星指指台下的水:“这么大水怎么上路,游出去?” “这些虱虫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就一定有通路,比如...那里...” 萧暄却已然是胸有成竹,指指水面一个若有似无的涡旋。 还没容得祝南星反应,已经手抄铁刺一个鱼跃入水。 不多时就听得闷响几声传来,漩涡卷得更深了。 祝南星有些担心地看向水面问司墨道。 “他一个人能行嘛?” 司墨一脸的骄傲:“夫人放心,要说水性,王爷当第二就没人敢做那个第一。” 祝南星白了他一眼,嘴比脑子还快:“那这么说,你家王爷姓萧名暄字杨花咯?因为水性杨花嘛。” 司墨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线。 夫人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冷了。 两人说话的这个功夫,面前的漩涡越卷越大,连同几人所在的台子,都被这股子力道卷得动荡,与此同时,水位开始下降。 祝南星让司墨看好物资行李,自己则护住了伤重的步凉,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萧暄露头。 直到水位退尽,原来平整的地面缺了一块,好像黑洞洞的一块补丁。 想必萧暄就是找到这处地砖下面的空缺,让水倾泄到了别的地方。 “阿暄?” 台子虽然不高,但是大殿中光线主要来源就是几人手中的火把,所以除了眼前这一块地方,其余地方都是灰暗暗的看不真切,也并没有发现萧暄的踪迹。 他该不会被水流冲到地砖下面去了吧。 祝南星越想越后怕,舒展了一下胳膊腿还是决定下去找人。 青黑色的地砖上依旧湿漉漉的,一脚踩上去就会打滑。 祝南星几个人从进入清繁江的洞中水道开始,走到现在没少遇到幺蛾子的事,早就折腾得身心疲惫。 况且她刚还留了那么多血,根本没有力气去控制身体的平衡。 眼看就要滑倒,就见月白的影子一闪,来到自己身侧撑住后腰。 “夫人小心。” 祝南星听到熟悉的声线,温润中带了一丝戏谑,心里那块石头算是放了下来。 “你死到哪里去了?” 手攥成拳头作势要打。 萧暄轻易地就将她的玉指包在了掌心里。 “听夫人这话说的,我是去找出路,又不是去鬼混。” 祝南星挑眉。 “那可找到了?” 萧暄悻悻地摇头:“没有。” 祝南星学着他之前的样子点点其额头。 “笨,这不就是?” 说着指指面前黑洞洞的地砖洞口。 “刚刚从你下来,到殿中的水倾泻而干,这中间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是说这底下的空间应该不小,也许会有通路也说不定。” 萧暄不得不感叹祝南星这个敏捷的思路。 “那为保万一,我们先休息片刻,等水流走再下不迟。” 萧暄带着祝南星重新回到了高台上,几人约定轮流值哨休息。 毕竟这处地宫中危险密布,背地里还有人在虎视眈眈,他们可不敢全然放松去睡觉。 泉眼中水胆的水已然不再涌出,地砖表面的水渍也没什么残留。 几个人又撬开几块地砖,还是像来时那样,司墨打头阵,步凉断后,祝南星和萧暄在中间,依次进入了地道之中。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相信这地道刚才还有水流涌过,看来这间地宫的通风做得极好,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依然做到迅速抽湿干燥。 终于又走了片刻,来到了一扇大石门之前。 祝南星举着火把靠近观瞧:“你们看这门的形制和样式,跟寒沙州洞里的那个是不是格外相像?” 萧暄和司墨也走上前来,还真的如祝南星所说。 只不过这处石门上的图腾,是实打实雕刻上去的,上面没有那些能令人失明的虫子,也不会变换形状。 而这个时候,萧暄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掩盖住了一部分图腾问祝南星。 “夫人你看,这不就是你背后的花样?” 祝南星眯着眼睛再次瞧去,虽然并不精细,但是不看萧暄挡住的部分,确实跟自己和思儿背后的花样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司墨挠挠脑袋。 “这是南慕皇族的地宫,莫非...” 众人都等着他说下半句。 “莫非给夫人纹身的那个师傅也来过南慕?觉得这个花样好看,就学了一半去?” ... 萧暄若有所思:“南慕国是由边南众多部落组成,所以图腾上采用了组合的形式,这个花纹样式占据了整个图案的大部分,可能是某个重要部落的图腾,亦或者是南慕族本身的。” 说着他看向祝南星。 “如此一来,夫人很有可能是其后人。” 联想到自己正是祝庆环随军时带回家中抚养,祝南星喃喃着。 “娘亲...” 正在这时,也不知是萧暄的手过于用力,还是凑巧碰到了哪里的机关。 机阔触发的脆响在长长的地道中响起,让几个人同时神经紧绷。 眼前这石门尚没有发现打开的方法,地道又窄小细长,真要再有什么能吃人魂魄的虫子追击过来,连躲都没有地方躲。 就在几人惊魂未定之时,忽然就看见漆黑的地道远处,亮起了一簇簇绿幽幽的惨淡光芒,好像漂浮在冥界的鬼火一般。 “是磷粉。” 萧暄简明扼要地说。 可是来时他们并没有在地道中发现人畜的尸骨,如果不是天然的磷火,那...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攀升,萧暄下意识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鱼剑之上。 紧接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动静,自黑暗中传来。 祝南星与萧暄对视了一眼,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 黄橙橙的火光因为染了磷粉也变得幽绿,不过却能够将暗处的情形照个一清二楚。 只见地道的两侧同时探出不知数量的铁皮蛇头,大张着嘴,绿幽幽的磷火正是从蛇眼处冒出,闪烁着好似活过来一般。 萧暄的脸色比萤火映照地还要难看,以他多年的从军经历,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糟了,是一窝蜂。” 这一窝蜂是一种特制的木桶火箭,外面是长长的木头盒子,上大下小,旁边有火门,上头有活盖,点火后可以数十支火箭同时发射,火力不可谓不猛。 由于射出的样子好像群蜂出巢,所以取名一窝蜂。 在如此狭窄的地道中遇到这种东西,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机阔已然激活,根本不容人反应只见铁头蛇眼处的火焰突起,短时间内就会将在场之人打成筛子。 萧暄握了握祝南星的手。 “看来这次要在思儿面前食言了。” “阿嚏!” 林溪晓筑里,思儿一边学着祝南星的样子筛草药,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栀香拿着帕子走过来。 “思儿你去歇一会儿吧,这些留给香姨做就行了。” 小瓷娃娃却摇摇头。 “娘亲这趟一定很累,思儿想让娘亲知道,思儿长大了,可以帮娘亲干活了。” 说罢,她眨着大眼睛问栀香。 “香姨,你说娘亲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栀香摸摸小瓷娃娃的脑袋瓜。 “思儿放心吧,不是还有王爷叔叔和步叔叔保护她吗?而且还有思儿惦记,小姐她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阵话语声。 “娘亲!是娘亲回来了!” 小瓷娃娃扔下手里的筛子,兴奋地跑出来。 可是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娘亲祝南星,而是一帮身穿蓝袍,脚踏白竹履的异族男人。 为首的那个看见小瓷娃娃走上前来,笑眯眯地问道。 “小家伙,你娘是不是叫,祝南星?” 南慕皇族地宫中。.qqxsnew 就在祝南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身穿百孔而亡时,铁皮蛇头却发出一阵阵“嘶嘶”声。 接着从蛇口中喷出的并不是火药或者箭矢,而是一缕缕的浓白色的烟。 祝南星当即想上前查看,却被萧暄挡在了身后。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最近一个蛇头前,伸手一抹,上面的潮气还在,当即庆幸地说。 “大概是方才水流倒灌,使其中的火药受了潮,所以...” 祝南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抢着说:“所以我们这是又捡回一条命?” 萧暄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不知这地道中还有多少机阔,总不可能个个都哑火,这石门处的机关既然是置人于死地的,那便不会有出路,我们换另一个方向试试。” 祝南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石门上的图腾,收拾好心情,抬脚跟着众人往对面走去。 第174章 步步杀机 才走出没几步远,就听身后火炮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 祝南星回头看去,半截地道在一窝蜂的狂轰乱炸下烟尘四起。 无数带火的箭矢在狭长的地道中飞来飞去,声势惊人,如果身在其中,任凭你功夫再高只怕此时都没命在了。 “还好这个地道里,只有尽头那一截有暗器。” 司墨庆幸及时走出了一窝蜂的射程范围。 祝南星撇撇嘴:“这哪里是暗器啊,明明是火器好吧。” 见祝南星看得眼睛都直了,萧暄用手遮了她的眸子。 “小心热浪伤了眼。” 正说着,忽然远处的黑暗中,发出阵阵轰鸣,好似有什么庞然巨兽在低声吼叫一般。 “呼哧呼哧”的粗气声渐起,也不知道是身旁众人的,还是那头不知名的巨兽的。 “你这嘴开过光吧。” 祝南星吐槽司墨的功夫,地道里轰隆之声越来越大。 几人现在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探路的火把,而且身后就是齐发的乱箭,退无可退,只能任凭黑暗中的东西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在火把摇晃的光线中,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冲到面前。 “闪开!” 萧暄一边指挥众人,一边将祝南星压在墙壁上。 黑影带着千钧力道呼啸而过,重重地撞在了尽头的石门上。 在一窝蜂的箭火中,众人终于看清,那是一张嘴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的蟾蜍铜像。 面目畸形丑陋,腹部圆鼓,健硕的后肢坐在地上,前肢好像在对什么东西进行朝拜,高举过头顶。 鼻孔上翻朝天,两个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好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这要是让它撞上,都得成了人肉馅饼。” 祝南星趴着萧暄的肩头往外看。 本以为躲过了那一撞就算完了,谁知那蟾蜍的肚皮似乎并不是铜的,竟被一窝蜂的箭火钻了好几个窟窿。 缕缕黄烟从中冒出,如同稠墨一般化不开来。 祝南星暗叫不好:“烟是有毒的,快跑!” 说着从怀里掏出小瓷瓶,红色的药丸一人分发了一颗,略作抵挡。 几个人尽量屏住呼吸,加快脚步往地道的另一头退去。 射在墙上的箭矢被浓烟一压,顿时熄灭,地道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众人忙着赶路,根本看不见毒烟已经追到了哪里。 祝南星后悔没选山路而跑到这南慕国的地宫中来,每走一步都是机关,连环杀机令人是防不胜防。 正想着,在前面的萧暄突然停住了脚步,祝南星没收住力,一下撞在他的后背上。 “没路了。” 萧暄说着,点起手里的最后一根火把。 四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步凉,他伤得比较重,一直有司墨架着走在后头,估计多少受了毒烟的影响。 祝南星让司墨将人放下,打发他们四下找找出口,自己则按着步凉的脉搏,眉头越拧越深。 他双腿之前被噬魂虱咬过的地方,有些因为被水浸泡而肿了起来,像是肉瘤,往外边流着脓水,要不是那虫子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只怕此时已经疼得四下翻滚了。 祝南星拿出一柄短刀,说了句:“忍着点。” 而后用火稍微烤了烤刀面,去剜他腿上的肉瘤。 步凉愣是咬着牙,直到祝南星给他上完药之前,都一声没吭。 让司墨直呼“真汉子”。 祝南星扬扬手里的刀:“那你要不要也来当一回真汉子?” 司墨虽然身上也有被噬魂虱咬过的地方,但好在并不多,又及时用水冲洗过了,所以并没有步凉那般严重。 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点小伤哪敢劳烦夫人,我找出路,嘿嘿,找出路。” 他说完就在墙上一顿乱按。 说来也是凑巧,又是“咔哒”一声。 祝南星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圈,被隔板翻进了墙面里头。 这场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萧暄飞也似的冲到近前,却只来得及撕下她的一片衣角。 一墙之隔的祝南星感觉身处在斜坡上,根本控制不住地向下滚去。 好不容易停住了身形,眼前却是几双穿着白竹履的人,没等祝南星抬起头来看看那些人的样子,脑后就被重重地来了一下,就此昏厥过去。 思儿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装进麻包里了。 其实她原本是有机会大声呼救的,可是听到来人提到自己娘亲,以为祝南星也被这些人抓了。 于是大着胆子,故意被抓住,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娘亲,给她帮忙。 而且不仅仅是她,星宇早在这些人刚离开林溪晓筑时,就从后面偷偷地跟了上来。 可怜这些蓝袍白履的人,还自以为轻易完成了任务,扛着麻包往清繁江的上游,雾谷的方向行进。 只是走到一半,也被人给拦了下来。 “站住!” 一个看起来像是巡林人的瘦高个子高声喊道。 “你们是哪个寨子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带着思儿的一行中,有人站了出来,他一拍胸脯。 “没看见这蓝袍吗?我们都是龙波应苍手下的人,奉命去山里采些草药,识相的快快让开!” 那个瘦高个儿又问。 “身上背的是什么?” 蓝袍人明显有些不耐烦,暗暗将武器抓在手里,随时准备进攻。 瘦高个还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见没人回答,径自走上前来,瞥见他们脚下踩着的是白色的竹鞋。 “你们不是龙波的人,你们到底是谁?” 蓝袍人当先发难,将刀架在了瘦高个的脖子上。 “阿莎将军托我给你们带好。” 说话就预备横刀要了那个瘦高个儿的性命。 谁知肩上的力道一卸,他挥手之间没能将瘦高个的喉咙割破,反倒是自己的手先飞了出去。 直到血窜起老高他才发现,捂着断臂哀嚎不止。 而此时从四周的林子间,出来更多身穿蓝袍的人,只不过与眼前这波不同的是,他们脚下的竹鞋,都是黑色的。 瘦高个儿一闪身,龙波正在其身后,表情冷硬地端详趴在手上的一只小虫。 “阿莎现在身在何处?她今日为何没有前来参加部族的商定?” 断了一条手臂的那个男人汗流了满脸,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回...回寨公...” 他只看了一眼龙波手里的那条小虫,就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将军她,她在雾谷国都之中。” 这个答案早在龙波的意料当中。 “她去那里做什么?”龙波接着问。 断臂男人开始有些犹豫。 “这...” 龙波应苍的脸一下子黑了,直接让手上的那条小虫飞跳到了那人身上。 瞬间的功夫,小虫就从断臂的伤口处钻进了身体里,而那人则张着嘴,眼球凸起,似乎有什么难忍的痛楚开始蔓延,不一会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瘦高个又指了指身上背着大麻包的那个人。 “他不愿意说,那你说。” 那人当即手脚发软,背着的麻包也掉落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寨公饶命,将军,将军她是想要复活圣虫...” 龙波闻言,也大惊失色。 “冥顽不灵!” 他早就知道阿莎一直在背后搞着什么小动作,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圣虫是南慕能够降服边南诸多部落的不传秘宝,相传其体型巨大,通体覆盖着有如龙鳞般的黄金铠甲,而且能够口吐毒雾,普通人沾之毙命。 怪不得一向不愿参与同天朝和谈的南慕遗族,这次会同意龙波的邀请,原来她竟然是打的是回到雾谷中的南慕皇城,复活圣虫的主意。 一旦圣虫被唤醒,阿莎势必要同天朝开战,以报当年的灭族之仇。仟仟尛哾 想到自己被利用了,而且战火即将再次蔓延到边南,龙波心中震怒无比。 “来人!将他们带上,我们也去雾谷找阿莎问个清楚!” 说着,他一声口哨,想要唤回适才那人身上的小虫。 可等了半天竟然毫无动静,低头一看,一个半身还在麻布袋里的小娃娃,正将一个小肉虫拿在手里,左戳戳右戳戳。 而那小虫不但没了刚才那股子吃人血肉的狠劲,在小娃娃手中任其摆布,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龙波大惊,要知道这可是他炼了一辈子的本命蛊,这些年来斗败过无数蛊虫,这才将龙波送到了寨公的位置上,从来就没有怕过谁。 然而竟对一乳臭未干的娃娃服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龙波矮下身来,对着小瓷娃娃说道。 “你是哪个寨子的,养的是什么蛊虫?” 祝思卿抬头看看对自己说话的黑脸大叔,眨巴着眼睛。 “咕...咕咕?那是它的名字吗?” 龙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单手将小瓷娃娃从麻布袋里提了起来。 思儿身子忽然腾空,不停地扑腾着双腿。 “啊呀大叔!你放开我,我把咕咕还给你就是了!” 龙波正要说话,忽然身后一阵风卷了过来,他下意识回身去挡,手里的娃娃却被人抢了过去。 星宇一手抱着思儿,一手将武器一横,要攻能攻,要守得守。 思儿却埋怨他:“哎呀星宇,你藏得好好的怎么出来了!” 由于天气比较热,思儿被带走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裙,被捂在麻袋里半天,早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她此刻被星宇抱着,正好背对着龙波,待看清楚其后背上的鲜艳纹身时,龙波脸上的震惊之色更胜之前。 “卷草纹腾?!你是...南慕国主的后人?” ... 祝南星被敲晕后,迷糊中又来到了桃花岛屿之上。 只是这次睁眼竟然人就已经在焦黑的树坑里,那树苗纤细的枝杈上,攀附这一只巨大的金色甲虫。 叫人意外的是,树苗并没有被金色甲虫的重量压弯,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不一会儿就窜起一人来高。 祝南星拿眼睛一扫就知道这金色的甲虫绝对有毒,只是面对这么个庞然大物她竟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打心底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正想靠近再看个究竟,一桶凉水自头顶淋下,强行将意识拉回了现实。 祝南星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满头银饰的异族女人。 “大姐...” 有人开口说话,但立刻被阿莎一个眼神给刀了回去。 他立刻改口道:“将军,这个女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用不用属下直接...”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异族女人却摆摆手。 “她我另有用处,你先下去。” 祝南星见女人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一翻手,机阔之声传来的瞬间,失重感也疯狂朝自己涌来。 祝南星挥舞着四肢,本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周围都是虚空一片,只有风声跟自己的惊叫声作伴。 “扑通!” 等到终于接触到了地面,祝南星就感觉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疼。 她勉强抬头去看,那个异族服侍的女人身影依稀可见,这里距离被扔下的地方,也不过两丈,可却摔得她头晕眼花。 顾不得研究磕碰到了哪里,祝南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因为她听到阴暗处有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和碎石声响成一片,像是有很多人踏岸而来。 祝南星此时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即便是装银针的发簪侥幸没丢,可同时要对付很多人的话,估计也发挥不上什么大的用处。 头顶上唯一的光源,就是异族女人插在墙壁上的火把。 忽明忽暗间,一张巨大的黄金怪脸进入到了祝南星的视野中,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慢慢向她靠近。 祝南星自恃见过不少蛇虫蝇蚁,可是等到看清楚眼前这个东西时,心里咯噔一下。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 那金黄巨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中间一个窟窿,里面是一张血盆大口。 开合之际能见到大口中还有一张形状样子都相同的小口包在其中,说是小口,一下吞掉两个祝南星也跟玩似的。 别看它没有牙齿,可是口腔中的黏液滴落在地上,都能带起一阵滋啦声,能够轻易腐蚀任何一种活物,不在话下。 第175章 降服圣虫 祝南星娘哎一声。 自从到了边南地区,她已经接受这里的动植物,长得要比中原的高大这一事实。 可再怎么说眼前这个也太夸张了。 原本她还想仗着发簪里的银针,和偷藏的给步凉剜肉瘤用的短刀搏一搏。 现在见这怪物光一张嘴都跟脸盆一样大,藏在黑暗中的身体看都看不全,自己即便拼了命,估计还不如人家一个屁劲儿大呢。 不过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虽然看起来壮观,却没有一上来就袭击她。 这也就给了祝南星观察的时机。 那黄金巨脸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并不是怪物本来的颜色,像是特意打造的一副黄金面具。 等等,还不仅仅是面具,随着怪物的靠近,它身上的龙鳞状黄金铠甲愈发的耀眼,下面更有无数不停动弹的巨足,最细的也跟祝南星大腿一般。 想必那“万人踏歌来”的声音,就是这玩意儿弄出的。 联想到方才一开一合皆是朝着四周的血盆大口,眼前这怪物是一只无比巨大的虫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祝南星绝对不敢相信一只虫子可以长到这么大个儿,吃什么长大的啊。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现,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相似的虫子。qqxsnew 巨虫虽然没有眼睛,但却好像能准确地捕捉到祝南星的位置,仰头俯身,看样子下一秒就会扑过来。 祝南星手里没有能应对的武器,不敢硬拼,只能在腥风卷起的那个瞬间就地卧倒翻滚,刚好避过其一头猛攻。 头顶的火把烧得滋滋作响,却依然不能点亮四下里的黑暗。 等待眼睛逐渐适应,就看一道金光撞在自己身旁凸起的岩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祝南星差点被掀起的烟尘埋没,屏住呼吸,双脚借力在虫子变幻莫测的金甲上一蹬,将身体向反方向划开。 由于没能即使确认周遭的地形,祝南星只知道前边是岩壁,没想到身后也是岩壁,一头撞了上去。 她可没有甲虫那么硬的脑壳,这一撞之下顿时眼冒金星。 可不多时,她发现眼前荧光点点,不止是自己被撞了一下的缘故。 掩盖着巨大虫身的水中,漂浮着一层虫茧样的东西,上面裹挟着幽幽的青光。 黄金巨虫的脾气极差,一击落空便再次发起对祝南星的又一次攻击。 她此刻叫苦不迭,莫说此刻手中没有武器,就是有,寻常的兵刃恐怕也无法刺透这巨虫身披着的铠甲。 不过祝南星不是那轻易就会认命之人,手脚并用地来到黑水边上,顾不得恶心,挑上来一只发着青光的虫茧。 借着巨虫再次张着大口攻来之时,迅速扔进了它的嘴里。 那巨虫也是凶猛,无论什么送到嘴边都照单全收。 趁着巨口开合,行动速度也有所减缓之际,祝南星心里发狠,借着短刀,扎在巨虫的鳞甲缝隙处,踉跄着攀上了它的身上。 等到黄金巨虫察觉出来异样,祝南星早已在其高昂的头部站稳脚跟。 顾不得自己被巨虫晃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将短刀一横,准确地刺入巨虫唯一没有被鳞甲覆盖的眼睛处。 身下的虫子吃痛,祝南星耳中立刻听到一股沉鸣的哀嚎。 不似豺狼虎豹般高亢,却能震得人胸闷异常。 感觉到两耳中似乎有液体流了下来,可奈何双手都腾不出闲暇。 巨虫此时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将四周的岩壁撞得砰砰作响。 祝南星知道要是此时松手,一定会被巨力甩飞出去,要是落在水中还好,万一运气不好撞在岩壁上,绝对是个脑袋开花的结果,所以苦苦坚持。 不过好在巨虫扭动了一会儿,在祝南星精疲力尽之前,慢慢平息下来。 就在她以为终于有机会喘息之时,从岩壁的上方落下来一个绳套,正好套在了祝南星的脖子上。 头顶上传来女人的鼓掌声。 “不错不错,不愧是南慕皇族之血,竟然能令暴躁的圣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平静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扣动了什么机关。 顿时岩壁上的火把被一起点亮,四周立刻亮如白昼,而阿莎也在祝南星的注视之下,不急不忙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祝南星擦了擦脸侧,手上顿时黏腻一片。 由于受巨虫方才的低鸣后劲儿太大,现在又被绳套紧紧地束缚着脖颈,导致女人走到近前,她抬手的动作已经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短刀轻易就被女人给卸了去,顺势划开了自己的后背衣衫。 女人看了看她后背上似火的卷草纹腾,嫉妒的神情挂在了脸上。 “竟然是五茗卷草,当初南慕皇城陷落,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祝南星敌意地看着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银饰女人却并不打算卖关子,她跺跺脚,铠甲下的黄金巨虫温顺地趴在地上,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跟方才恶狠着扑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圣虫自从南慕覆灭之后,沉睡了多年,我献祭了无数生命才将它从沉睡中唤醒,正愁不知该如何让其为我所用之时,你却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女人用短刀在祝南星的脸蛋上比划着,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还不明白?圣虫只臣服于南慕皇族之血,而你,应该就是世上仅存的皇族后人,或许我应该称呼你,公主殿下。” 也不知是被女人说的话所震撼,还是方才虫鸣造成的后遗症,祝南星脑海中“轰”地一下炸开。 “你说什么?” 从小生活在锦城祝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跟多年前覆灭的南慕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此一来,她根本就不是父亲祝庆环在随军远征南慕的途中,与其他女子私生,而是直接从战地带回来的,拥有着尊贵血统的南慕族公主! 银饰女人脸色一沉,一扯她颈间的绳圈,将短刀抵在她的喉咙处。 “别装了,你如果一点都不知情,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第176章 当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祝南星当然是毫不知情。 事情还要从当年祝庆环随军征讨南慕说起。 他那时只是太医院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虽然出自名门,却不愿意利用家族的关系上位。 贺氏自从进门后,始终觉得他窝囊,三番几次的吵闹令祝庆环烦闷不已,于是趁着朝廷远征南慕的机会,随军当起了军医。 边南地域的仗并不好打。 一来无论是兵卒还是将领,大多都是中原人,不适应边南地区的潮热气候,初到生病的比比皆是。 二者这里的蛇虫很多,一不小心中毒就有要命的风险。 所以祝庆环自从来到边南,工作量就变得巨大,不是治疗生病受伤的伤员,就是制作研制解毒的药剂。 当然,最惨烈的战况还要数进攻雾谷的那场。 南慕不但拥有地理优势,易守难攻,而且山谷中有毒雾保护,凡是沾染上的士兵,全部都浑身溃烂而死。 大军无法进入,一时间战局僵持在原地。 当时莫怀也在军中,正是一名校尉,带兵攻了好几次都溃退下来,由于没有解毒良计,最后一次也中了招,而医治他的人正是祝庆环。 祝庆环不忍天朝的将士全部葬送于此,跟莫怀商量去中军帐里去找当时的主帅,也就是荀膺请愿。 至少要给他们这些当军医的一点时间,找出解毒的药剂再进攻不迟。 原以为荀膺作为主帅,不会听从两人的意见,谁知他沉思片刻,交给祝庆环一张药方。 上面除了药引之外,佐药齐全,虽然不能彻底康复伤重的士兵,但是足可以延缓创面的发展,等待救援的时机。 祝庆环喜出望外,发誓尽快试出药引,解中军将士于苦海。 而莫怀也被当时的荀膺留下,交代了一项特殊任务。 第二日,天朝的兵士已经在雾谷处集结,但却以叫嚣为主作为佯攻,荀膺亲自带领一支小分队,寻着清繁江河流的走向,从一处采药人诉说的山洞处,直取连接皇城所在的地宫。 雾谷中的浓雾终于有了片刻的消散,大军直取南慕皇城。 祝庆环来到皇城脚下之时,一队苗人的兵卒正踉踉跄跄地逃离。 他们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露着的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与慌张,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往地上淌落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记。 他们见祝庆环只是手无寸铁的郎中,挥舞着手里的武器迎面砍过来,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追到的天朝士兵将头颅一下子斩落。 鲜血溅了祝庆环一身,兵卒的尸体才堪堪倒下。 许是这段时日以来天朝兵士们被毒雾的恐惧所支配,当有了可以反攻的机会,出手就变得丧心病狂起来,这样血腥的场面也只是南慕陷落惨剧的一隅。仟仟尛哾 祝庆环被人护着,来到荀膺的面前。 莫怀正押着一行身穿华服的异族人跪在他的面前,他也跟外面的兵士一样满身满脸都是血。 荀膺却周身干净得好似没有经历过这一场战乱般。 只见他目光贪婪地看向正殿后院的方向,直到军士们联手,将一株参天的古树横抬了出来。 荀膺从上面揪下来一个果子,对着祝庆环招招手。 “我朝将士能不能顺利渡过难关,就看祝太医的了。”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晦涩难明的话语,转身离去的同时,那一行跪着的异族人立刻身首异处。 正在祝庆环恍恍惚惚抱着那颗果子,准备返回时,一支箭对准了他的心口。 祝庆环不会功夫,而此时身边唯一一个护送的兵士,也在他之前被一箭穿心。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毙命当场的时候,一个身穿蓝袍的中年女人冲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替祝庆环挡下了要命的一箭。 等到祝庆环抬头再去寻找那个放箭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抱起那个妇人的头,询问其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妇人口中鲜血涌出,使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用手指着躲在一旁角落中,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孩儿,一歪头没了气息。 祝庆环觉得自己欠了这个妇人一条命,也不忍心这个落世不久的娃娃死在屠刀之下,于是偷偷抱回了军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养了起来,并取名为“南星”。 《南毒秘钥》这本不世出的医书,就裹在祝南星的襁褓之内。 由于自己在边南战场上立了功,又被当时就位列三孤的荀膺所倚重,所以回锦都后立刻受到重视,立刻升作了太医院的提点,离院士只有一步之遥。 开始祝庆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家里多了张吃饭的嘴。 可是久而久之,祝南星在医毒之上的天分开始显露出来,而且背后的卷草纹腾愈发明显。 去过南慕的祝庆环当然知道那个图腾代表着什么。 可私藏南慕皇族余孽本身就是不小的罪过,何况祝南星这么多年跟在身边,已经同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总不能看着她送死。 索性她在自己这个行医世家生活,医术好点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便查古籍之下,终于被他找到了暂时压制南慕血脉中抗药性的方法。 南慕血脉受到压制,卷草纹腾竟然也不再明显。 所以祝南星小时候的药浴也好,药汤也罢,不是为了让其增强体魄,而是为了隐藏其真实身份。 不过这一点还是让心思缜密的莫怀发现了。 他逼迫祝庆环说出真相,却意外地没有将祝南星交出去。 说到底,当时他带队冲进皇陵地宫,破了南慕的毒障,手上沾染了太多南慕人的鲜血。 面对如此聪明伶俐,又无辜的祝南星,他下不去手。 两人合计之下,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隐藏起这个秘密,只当她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女孩儿,在一片安全自由的天空下成长。 只是两人如果知道祝南星会在这种情况下,了解自己的身世,一定会选择在还能开口之时,亲自说给她听。 第177章 你和你女儿,只能活一个 自从在石门处,见到了和自己背后纹身花型一样的图腾,祝南星就觉得萧暄所说有理,也许自己真的是边南某一个部落的后人。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南慕皇族唯一尚在人间的公主。 聪慧如祝南星,已经猜到父亲给自己常年喝的药汤,洗的药浴,大概起到了压制南慕之血的作用,好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人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为什么纹身近期才开始突然显现,想来是与在盘陵镇,萧暄给自己输血有关。 南慕之血本来也许可以抵抗热毒,但是多年来受到压制,这才让祝南星不幸感染,但是症状却比萧暄轻了许多。 想明白了这些,祝南星几乎确定眼前这个银饰女人说的话,应该不是谎话。 只不过看她的态度,可不像是要拿自己当公主般尊敬的。 祝南星看看抵在自己脖子前的短刀,试图去跟她谈判。 “不管我知情与否,都在无意中帮你制服了脚下这个怪物,我们来谈个交易怎么样?” 银饰女人嗤笑。 “我还没见过命都捏在我手里,还敢谈交易的,你凭什么?” 说着她将手里的短刀,又往前送了送,锋利的刀刃已经在祝南星白皙的脖颈间,留下一道红色的血印。 祝南星略微吃疼,心中不免有些燥。 就在这时,原本两人脚下踩着安静了很久的巨虫,竟然也像是感受到祝南星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蠢蠢欲动。 阿莎吃了一惊。 这圣虫认主后的感应还真是快啊。 祝南星从她脸上的表情,结合脚下金甲巨虫的状态快速做出判定。 “就凭我能控制这个浑身金甲的怪物,你也不想自己死在它口中吧。” 这一番话明显见了成效。 阿莎收了脖颈间短刀的力道。 就在祝南星以为她有谈条件的余地时,银饰女人将她整个人都拽到了甲虫背甲的边缘。 由于脖子上还圈着绳套,一股窒息感袭来。 脚下的巨虫虽然不安,可却没有了进一步的举动。 “脑子倒是动得挺快,你以为我有办法将它唤醒,就没能力收服?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 阿莎说着,指指水面上漂浮着的荧荧青光。 然后贴近祝南星的耳朵:“只要把你的血放干,制成那样的虫茧,自然而然就可以让圣虫听从我的意愿行事。” 祝南星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那虫茧里的都是,人?” 阿莎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却笑了。 “将蛊虫喂怀孕的女子吃下,等到快要临盆之时折断四肢,虐待而死,这样女子的怨气就会达到顶点,然后再将她腹中早已经将胎儿吃掉的蛊虫剖出,反抱在背上淋上松蜡,这样就制成了圣虫的口粮...” 说着她似乎觉得这是什么光荣的事一般。 “这么大一只甲虫,你猜它一顿需要吃多少?” 祝南星“啐”了一口。 “真是个疯子...” 一想到水面上密密麻麻的荧光,都是屈辱惨死的女子,祝南星就觉得后脊背一个劲儿地发凉。 “你就不怕遭报应。” “呵呵报应?我为国复仇理所当然,怎么会遭报应?!” 阿莎似乎很不满祝南星这个反应。 “当年南慕皇族统一边南各部落建国,挑选适合的毒虫毒蛊,还有自己的血肉喂养出了这只圣虫,原本可以借此一统天下,可惜却只让它喷吐毒雾用来隔绝山谷...” 她越靠近祝南星,用不甘的语气问道。 “你说的没错,南慕族的人都是疯子,只可惜当了一辈子的疯子,却在最后选择当一个傻子,你说我替皇族做了该做的事,为什么会遭报应?” 祝南星没有理会阿莎的挑衅,反而注意到她话里的玄机。 “既然造成山谷中那些毒雾的是这只虫子,它又是自南慕破国后一直沉睡,直到最近才被你唤醒,那之前谷中的那些雾是怎么来的?” 阿莎不屑一顾。 “自然是谷中的雾气,边南沼气瘴气横生,外人不知道圣虫的存在,只要稍加编造,就能让人对雾谷敬而远之,这样一来无论我们在其中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祝南星联想到萧暄之前所说,有人将古曼落花制成药,输送到天朝的军备之中,单凭南慕这些外族人肯定做不到,一定还有接应的内线,于是想借机将话套出来。 “所以山谷中的古曼落花,是准备送往天朝的对吗?” “哦?连这些你都知道?” 果然让自己猜对了。 祝南星心里这么想着。 阿莎大约很久没人听其大放厥词,又觉得祝南星无法逃离自己的手掌心,干脆一吐为快。 “古曼落花是南慕的国花,自身带有较强的毒性和麻痹神经的作用,搀在平日里天朝军队的药中,时间长了,人全都成了朽木疙瘩,半分战斗力皆无,到那时天朝的国门就跟向外敞开没什么两样。” “事关军备,你的内应不会是小角色,你确定自己可以支配他?” 阿莎似乎格外信任天朝中那个帮助她,将搀有古曼落花的药材送往各大军营的人。 “这你就不必担心,谁都可能背叛我,唯有他不会。” 说着,阿莎目光中带着的贪婪,已经快要溢出来。 “刚刚你提到报应,我告诉你什么叫报应,有朝一日圣虫踏破他们的国都锦城,将那些磨刀霍霍杀进南慕的天朝人,那些披着人皮的强盗全部吞进口中,那才叫报应!” 阿莎将眼睛都说红了,可这一出惨烈的复仇大计在祝南星看来却十分讽刺。 “那些因为你的复仇而失去性命的人呢?” 祝南星反问。 “那些原本可以活着,却因你一己私利而惨死族人呢?你这么做又跟当年的刽子手们有什么分别?” “够了!” 阿莎踹向祝南星的左脚,重心不稳间,窒息感更甚。 “别以为你贵为公主,就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这些年你苟活于天朝,根本不知道我们看着各部落脸色,在夹缝中生存的苦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复仇的机会,你也该为你的族人尽一份力了...” 说着,就要将祝南星从甲虫身上推下去。m.qqxsnew 而祝南星也早就将银针捏在手里,若是阿莎再敢靠近,她定让其知道知道,自己这个公主可不是白叫的。 阿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乎早就对祝南星的动作有所预料。 可是她既没有选择停手,也没有选择打算反手攻击,而是在靠近之前轻描淡写地说。 “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不介意用你女儿的血祭奠圣虫。” 祝南星拿针的手僵住。 正在这时,上面传来阿莎手下的声音。 “将军!我们把那个小丫头带来了!” “思儿...” 祝南星立刻抬头看去。 只见身穿蓝袍的男人正抱着一个扭动的麻包,不一会儿祝思卿的小脑袋从中探了出来。 “唔唔~” 她的口中绑着布条,但是从声调上听,她喊的应该是“娘亲”。 “思儿!” 祝南星抻着脖子喊道。 阿莎借机大步来到没有防备的祝南星面前,干脆将双手全部摊开。 刚才她还想自己亲手将这位公主殿下推下去,现在却想要看到她自己跳下去的模样。 她挥挥手让上面的人先退下。 “给昔日的南慕五茗皇族留一个后人,已经算我仁至义尽了,怎么样,是留你,还是留你女儿?” 阿莎看着祝南星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样子,觉得心里那份嫉妒有了宣泄的余地。 五茗卷草又怎样,南慕的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吊死在自己面前。 祝南星自然不可能叫思儿去送这个命。 “好,我可以死,但是有一个条件。” “呵呵~” 阿莎一阵嘲笑,刚要开口,祝南星却打断她的话。 “你也不想手下其他人知道,尚有我这个皇族的公主在世吧。” 祝南星的灼灼目光盯着她。 “要是我没有猜错,你一直都是以南慕皇族身份自居,不然也不会有遗族和苗人支持、追随于你,如果让他们知道南慕皇族还有一位地位更加尊崇的公主,恐怕会取代你成为部落的领导者,哪怕是思儿这等小女儿家,届时你的一切安排都会化为泡影...” 每次提到关于圣虫,或者是南慕皇族的话题,阿莎都会避讳着手下这一点,早就被祝南星所洞悉。 果然她听完这些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你想怎么样?”阿莎问。 祝南星直入主题:“将我女儿交给地宫中的那三个人,放她们离开,我就如你所愿。” 阿莎在黄金甲虫的背上踱了两步,突然放声大笑。 “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南慕的血统还是不能留,来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动身上的铜铃。 方才那个钳制着祝思卿的蓝袍人,再次出现在头顶的岩壁上。 “将军。” 阿莎目露凶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蓝袍男人立刻抽出一把刀,眼看着就要落到思儿的脑袋上。 “不要!” 祝南星没料到自己竟然激发了阿莎的妒火,简直悔得想拿脑袋撞墙,此时想要立刻飞到思儿的身边,可无奈脖子还在绳圈里套着。 阿莎趁势往她挪动的脚步中央横插一脚,让祝南星失去平衡往虫身下跌去。 “谁也不能破坏我们的计划,我才是南慕族唯一的后人。” 祝南星只听得她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话,身子还没有感受到失重,呼吸先就是一滞。 她目光紧紧盯着祝思卿的方向,既想在临死前看一眼女儿,又怕由于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女儿死在眼前。 “呃...” 祝南星胸肺中的空气所剩无几,已经支持不住她再纠结下去。 迷离之间就听得耳边一阵龙吟传来,大虫的身躯晃了晃,脚下立刻有了支点。 可是祝南星窒息太久,脑筋已经开始迷糊,脚下的力虚浮,根本踩不住那就自己性命的“稻草”。 眼看着身子歪歪斜斜,还有再次被吊起的危险,小思儿急的伸手扯掉口中的布条。 “娘亲!!!”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阿莎疑惑祝南星脚下那根细长的鱼剑哪里来的时,一个月白的影子飞到了近前。 她见那影子来势汹汹,急忙伸手去挡。 可是人家根本没有跟她纠缠的意思,只是隔断了吊住了祝南星的绳结,向下翻身之时,将人揽在了怀里。 “王爷叔叔!接得漂亮!” 小思儿见祝南星终于脱离了危险,高兴地只拍手叫好。 抱着她的司墨有些黑线。 “那个,思儿,咱们露馅了。” 祝南星脸色依旧青紫,窒息感有如无底深海的水,四面八方地朝自己涌来。 就在越陷越深不能自已的时候,一双手将自己拉起,唇上虽然冰凉一片,但是暖意逐渐流遍全身。 司墨看到这一幕,捂了捂思儿的眼睛。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祝南星睁开眼,就见一双星眸望着自己,唇角的温热犹在,还多了一丝香甜的气息。 “我已经升天了,阿暄你怎么也...” 萧暄担心她站不稳,将人横抱起来,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放她坐上去,但依旧靠在自己怀里。 他笑得温柔又邪气,低低地跟她咬着耳朵。 “夫人想上天为夫可以帮忙,只不过这么多人在这,我怕你害羞。” 祝南星听着这熟悉的调笑,死了都要给气活。 目光重新有了焦点之时,开口先疯狂地咳嗽起来。 萧暄给她拍着背。 他转头看向黄金甲虫背上站着的女人,眼神逐渐染上冰霜。 阿莎一见到萧暄,咬牙切齿。 “是你,你还活着,命可真是大呀。” 萧暄跟着祝南星久了,将她毒舌怼人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 “不活着怎么看你死呢?” 紧接着他鱼剑指着巨虫的血盆大口,对她说道。 “是你自己跳进去,还是我帮你。” 阿莎冷笑道:“这里是南慕,不是你们天朝更不是你的中军,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求我,赐给你们一个舒服点儿的死法。” 说着她摇动身上的铃铛,周围立刻围上来一群蓝袍的异族人。 “将他们,全部拿下!” 第178章 代替苗地和亲,你女儿还不够格 阿莎一声令下,可周围的蓝袍人却站立着不动。 她不信邪,将手里的铃铛摇得“叮铃叮铃”作响。 “你们耳朵聋了?我说拿下他们!” 重试了几次之后在场依然没有人动作,阿莎终于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 想要逃离此处时,身后的退路已经被人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们的将军!” 阿莎在说话的过程中,手已经被蓝袍人反剪在了身后,手里的铃铛也就因此掉落下来。 萧暄几步踩上金甲巨虫,将掉落的铃铛拿在手中。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看看周围这些可还是你的人?” 阿莎闻言看向头顶,虽然穿着同样的深蓝色长袍,但是他们脚下踩着的却无一不是黑色的竹履。 这些都是怒族的黑苗人。 似乎为了印证银饰女人阿莎的猜测,萧暄举着拿东西问头顶上的人。 “龙波寨主,这就是你要的虫铃吧。” 在阿莎震惊的目光中,龙波应苍那张黝黑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暄顺势将手里的铃铛抛向上方,被龙波稳稳地接在手中。 他点了点头,对着蓝袍的族人挥了挥手,接着对阿莎说。 “阿莎,我说过,你要是再打着复兴南慕的旗号胡作非为,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略带怒意地将那些扮成黑苗怒族的,她派去抓思儿的手下扔在地上。 “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 阿莎虽然被限制了行动,可眼神无比的有侵略性。 “龙波...呵呵,看来你们黑苗身上的奴性,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根深蒂固,你就这么怕这些势单力薄的天朝人?” 龙波应苍并没有因为她的激将法失去理智。 “没有了虫铃,势单力薄的人是你,你且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听从你的命令。” 他也十分明白如何能让不可一世的阿莎,感受到绝望。 萧暄看了看眼前的虫子,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抱起祝南星,飞身回到高处的岩壁上。 思儿见坏女人已经被抓住,祝南星好好地回到眼前,眼圈红了红,从司墨身上跳下来。 “娘亲,思儿,思儿好想你~” 龙波应苍看着小思儿从身边经过,伸手想要去扶。 祝南星的意识才恢复清明,刚刚思儿被人抓住险些丧命的一幕,对于她来说太过于震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龙波要对思儿不利,当即冲过来护在小瓷娃娃面前。 “不要伤害我女儿。” 龙波他们刚刚并没有听见阿莎和祝南星的对话,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小思儿在背后扯扯祝南星的衣服。 “娘亲,没事的,黑脸叔叔不会伤害思儿,他们就是思儿带过来的哦~” 祝南星惊讶地回头看向小瓷娃娃。 “思儿你说什么?这些黑苗人是...你带来的?” 随即她看看萧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暄从地上拉起祝南星。 “不错,要不是思儿带龙波寨公他们前来相助,只有我们三人,还真不知该怎么对付这皇陵中那些个白苗人。” 小瓷娃娃环住祝南星的脖子,将自己是怎么被坏女人的手下给抓住,又在路上遇到了龙波一伙人的事,讲给了祝南星听。 “后来我们找到王爷叔叔和步叔叔,见娘亲你当时在坏女人手里,为了不惊动她,也为了给王爷叔叔营救娘亲打掩护,思儿才假装被他们抓住,故意拖延时间的。” 祝南星在人群中一扫,看见了身穿蓝袍,混在黑苗人中间的星宇。 他感受到祝南星的目光,低着头走出来。 “星姨...” 祝南星真的是要被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娃给吓坏了。 不过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次能够一举擒获阿莎,确实有一大部分是思儿的功劳,这性格当真是随了她这个当娘亲的。 整理好情绪后,祝南星对龙波一欠身。 “适才是我急切,还请见谅,祝南星在此拜谢寨公相救之恩。” 龙波向来是个豪爽之人,只是看了萧暄一眼道。 “夫人不必多礼,我们这次正巧在地宫相见,龙波和王爷不过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 祝南星不明白龙波话中的意思,但见萧暄的目光有些闪躲,大约猜到了龙波的条件。 “你不会是...” 司墨跑到祝南星耳边悄咪咪地说着。 “龙波应苍答应前来搭救夫人的条件,是叫王爷迎娶他的小女儿做正妃,以促成这次与天朝的和谈事宜,王爷他,答应了...” 果然! 萧暄当即也不顾龙波还在面前,就对祝南星解释道。 “权宜之计,事后我再想办法跟寨公推脱。” 龙波那张脸变得更黑了。 “王爷这是拿我们族人打哈哈呢?” 听着他不善的语气,司墨心说王爷这爆棚的求生欲也是没谁了,好歹别当着人家面说啊。 看着其身后的蓝袍苗人都围了上来,萧暄一把将祝南星和思儿扯到了自己身后。 “祸不及妻儿,寨公要打要杀,尽管冲着萧暄一人来即可。” 龙波脸上的怒意更盛:“你以为我不敢?”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祝南星却伸手拍拍萧暄的肩头。 “麻烦让让。” 接着她闪出身来,给了萧暄一个自信的眼神。 “这种事还是交给正宫处理的好。” 而后就看祝南星对龙波说道。 “不知寨公的目的到底是合谈,还是嫁女?” 龙波眼里的怒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上前一步。 “有何区别?” 祝南星揉了揉脖子,歪着头的样子看在众人眼中,颇有一番压迫感。 “若是嫁女,无论天朝还是边南都有无数血勇男儿,寨公何必要将爱女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受委屈?” 龙波应苍是个糙男人,并且苗疆一直都是一夫多妻制,并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虽不知祝南星口中这个“委屈”何解,但是想到小女儿听闻自己要出嫁时抗拒的反应,面前这个女人应该是在替她说话。 即便不想承认,他还是问道。 “若是为了合谈,又当如何?” 祝南星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若是代表边南苗地与天朝和亲,来达到促成和谈的目的,那寨公的女儿,似乎还不够格。” 龙波本来已经压下的怒火,此时高涨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祝南星却不慌不忙背过身,伸手抽过萧暄腰间的鱼剑,反手割开自己背衣的衣物,露出香艳的脊背。 龙波正欲发难,见到她背上的纹饰后,下意识地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五茗...竟然是五茗卷草纹腾!” 此时的南慕皇陵地宫中,寂静一片。 当祝南星露出身后的卷草纹腾还站着的,除了祝南星和怀里抱着的小思儿以外,就只有萧暄司墨了。 (步凉因为伤重,是靠坐在一旁的所以也不算站着。) 两人看着以龙波为首,跪倒一大片的怒族黑苗,有些不认识面前的祝南星。 等她再次转回过身来,龙波粗犷的声音中带着无比尊敬。 “怒族龙波率众,参见皇族公主殿下。” 司墨张大了嘴巴。 “公...公主?!” 这时也不知是哪个人反应有些大,踩落了岩壁旁的碎石,落在了下面黄金甲虫的身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巨虫,此时口中发出洪亮如牛的吼声,震得四周皆是一阵地动山摇。 “不好,圣虫醒了。” 龙波应苍可是亲身感受过这黄金巨甲虫子的厉害,急忙唤出自己的本命蛊进行抵抗。 萧暄看着脚下不断蠕动的抽剑而立。 他还不曾将什么东西放在眼里过,况且这虫子体型巨大,那么攻击速度就会慢很多,当即就要提剑冲上去。 可是金甲巨虫一改之前对待祝南星的攻击方式,回身绕到水中,大口一张一合之际,无数泛着荧光的虫茧女尸被它吞入腹中。 不多时,有浅淡的红色雾气,自其口中喷出。 “是毒雾。” 龙波如临大敌,招呼着大家退后。 此时有那么站在岩壁边缘,动作有些慢的怒族人当即被红雾追上,霎时间一条手臂起了大大小小不少脓包。 而且它感染的速度极快,马上就溃烂流脓,如同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露出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萧暄见此,寒芒一线,将那人拉回来的同时将手臂切了去。 怒族黑苗的哀嚎之声萦绕在众人耳际。 祝南星想起阿莎所说,一直以来山谷中存在的其实不过是沼气和瘴气,头一次见识这传说中毒雾的厉害,也能想象当年一战会是多么惨烈。 她左右去看阿莎之前操作机关的位置,可是时间短到根本不允许其仔细寻找。 红雾已经越来越浓稠,而一行人也已经是退无可退。 就算他们能够安全退出地宫,要是让这巨虫口中所吐的剧毒红雾再一次弥漫山谷,还不知有多少飞禽走兽要遭殃。 万一外泄,还会影响诸多人的性命。 如果在场之中尚且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祝南星。 她将思儿递到星宇怀里,伸手拽了拽萧暄的袖子。 “送我过去。” 原本以祝南星的轻功,这点距离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她的气力都在之前消耗了太多。 只怕还没到巨虫的跟前,自己就被拍飞了。 萧暄想开口反驳,但想起祝南星用血退噬魂虱那一幕,犹豫了。 祝南星冲他露出一个“安啦”的表情。 “相信我。” 他定睛看了祝南星良久,败下阵来。 顺了怒族黑苗人身上的一个飞爪,朝着对面的岩壁掷了出去,紧接着搂住祝南星的腰。 “可以,但我必须在你身边。” 两人看准时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朝着金甲巨虫飞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进入红雾的范围,她猛地一缩身,竟从萧暄的怀中溜了出去。 “祝南星!” 萧暄顾不上跟她置气,就要跟着她跳下去。 谁知祝南星早就用短刀飞向一边的绳索,萧暄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滚落在另外一侧的岩壁上方。 而她自己稳稳地落在了巨虫的背上。 由于周身一紧更没有了兵器,她咬破手指,让鲜血滴落在巨虫的口中,而后整个手掌贴在它的金甲上。 慢慢试着用意识去跟它交流。 就在萧暄以为祝南星这次九死一生之时,巨虫竟然闭上那血盆大口,再次陷入了沉睡。 祝南星也觉得此时身上疲惫万分,正想要抬头向萧暄等人挥手,眼前就是一黑,瞬间没有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南星从噩梦中杀喊的声音中惊醒。 眼前除了满目焦急的萧暄外,就连龙波等人也都在床榻前守着。 见到祝南星醒了,全部围拢过来。 “公主殿下...” 思儿当先冲过来,小手按着祝南星的脉搏,让周围人安静。 片刻之后,撅着小嘴儿有些奇怪。 “娘亲脉象虚浮,但是体内的热毒倒像是好了不少。” 祝南星摸摸思儿的小脑袋:“是啊,娘亲找到解药了。” 说着她看了看萧暄,想起地陵当中的壁画,对龙波应苍说。 “南星有一事不明,还望请教寨公。” 龙波的态度自从看见祝南星的卷草纹腾,后来又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令圣虫臣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公主殿下莫要折煞老夫,只管问就是,老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锦城的竹园内,黑衣人正跪在一人跟前,细细禀报着。 “大人,边南来的货,属下已经分派下去,相信不日就能抵达各军区作为战备。” 在廊亭中坐着的那人低头啐了一口香茗,头一次从阴影中露出本来的面孔来。 竟然是当朝的宰辅,荀膺。 “阿莎做事还是急躁了些,你稍后将我的书信快马传给她,圣虫一事暂且搁置也罢,不好控制的东西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黑衣人点头。 “是,大人。” 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一并禀报道。 “对了,还是叫萧家那小子顺利到了边南,前些日子送回来的消息称,正在跟怒族尽力合谈,只怕不日,就能成功回朝啊。” 荀膺唇边挂着冷笑。 “他比他爹还好拿捏,成功?只怕和亲一条就能让其抵死不从。” 说着,他搭了搭自己的脉。 “十几年的心血,已经胜利在望...”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是郁贵妃身边的宫人,一副急切的样子。 “大人...”他只匆匆行了个礼,接着说:“娘娘听到圣上谈起边南之事,说是郡王已经同意和亲,合谈细则正在快马加鞭送回锦都。” 这打脸来的有些过于快,荀膺差点没把手指头按断。 “你说什么?!” 第179章 夫人本身就够能蛊惑人心了 祝南星养伤的这段时日,将南慕与苗疆的前朝旧事向龙波问了个底掉。 首先就是他们在皇陵地宫中发现的那幅壁画,的确就是《南毒秘钥》下半册上的内容。 相传上面不仅有各种精妙的毒方,还整理了苗疆大部分部落的蛊虫和蛊术。 白苗在边南是药医的代名词,而南慕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早在很多年前就为各部族所尊敬,原本记录这些是寻找医治和解蛊的方法,补全上册,但为了避免这害人的法子落到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所以南慕的皇族将其列为禁书,上册只允许身有卷草纹的皇家血统,才能传阅。 而更加危险的下册,则封存在了机关重重的皇陵地宫之中。 至于为什么会被用中原文字刻在石壁上成为壁画,龙波只听说是一个罚入地底修缮皇陵的戴罪之人所为。 那个作为药引的“眼睛”,他也不知道具体代指了何物。 不过听闻阿莎的母亲与之相熟,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线索。 祝南星其实蛮不愿意与那个疯女人打交道,她把阿莎用怀孕的女子喂养黄金甲虫的事告知了众人,包括龙波这种老黑苗都觉得骇然。 他想了想告诉祝南星,其实那方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不算是蛊术,而要称之为痋术。 这种痋术与蛊术最大的区别,在于毒产生的方式。 蛊术是利用毒虫或者毒草本身带有的毒性,以施蛊人的血进行链接,达到控制其发作的目的。 痋术更多的则是利用将死之人的怨念,将女子死亡时的恐惧,哀伤,憎恨,诅咒等一并用松蜡封存,让原本无毒的虫卵吸食从而转换成毒害人。 是南慕族根据毒蛊之术所改良,也是边南邪术中最为厉害的一种。 祝南星当即联想到,那黄金巨虫或许开始并没有毒,是因为吃了女尸将毒素转化到了体内,才成了能够吞吐红雾的怪物。 “阿莎既然能知道使用这些痋术的方法,那她也一定是与南慕皇族有关联之人。” 祝南星听完龙波的讲述,知道即便自己再不愿意,这一趟无法避免。 不过为了防止她再用痋术害人,祝南星决定还是仗着自己血脉的抗药性,亲自去会一会她。 回林溪小筑的路程太远,所以几人暂时前往龙波的苗寨中歇脚。 祝南星正要出门,只见龙波正带着原来阿莎手下那群白苗人将她拦住。 他将一个长柄的铃铛,捧在双手中,恭敬地递给祝南星。 “寨公,你们这是?”祝南星不解。 “这是虫铃。”龙波一边解释,一边指了指面前的一众白苗人等说。 “他们的身上都被种下了蛊虫,只要有这个在手,就可以命令其去做任何事,包括送死。” 龙波说着,黑脸上难见地有一丝怜悯。 “如若有人胆敢不从,那么摇动虫铃就会让其体内的蛊虫嗜咬宿主,另起痛不欲生。” “如今公主殿下回来,虫铃自然要交给您保管。” 祝南星皱了皱眉头:“这都是...阿莎做的?” 听到她的询问,那些一直低着头的白苗人抬起头来。 他们中有的是刚刚还被收服的小部落,有的是一直视南慕为神只的追随者,有的甚至是皇族的遗支。 但是如今他们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复仇的棋子。 但凡是被种下蛊虫的人,他们的锁骨和咽喉连接的胸骨上窝处,都有一个深红色的圆点,像是卖肉时会烙上的印记,格外的扎眼。 祝南星此时有些不敢去触碰这个铃铛,唯恐发出任何声响,会引发这些白苗人身上的痛楚。 她偏了偏头,萧暄立刻会意地替她收下。 祝南星攥攥拳头,留下一句我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话,就往关押阿莎之处走去。 阿莎自打从地宫中出来,就一直被限制了行动,关押在苗寨的竹楼当中。 萧暄只将她送到了门口,自己站住了脚步。 祝南星一进门,就看到阿莎那不屑的眼神。 “你来做什么,耀武扬威么?” 祝南星看着她的脸,与寻常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带了苗地女子特有的清秀。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算得上好看的皮囊,手上却沾满了鲜血。 她并不与阿莎绕圈子说话,直接问道。 “你的卷草纹在哪里?” 阿莎懒懒地用眼睛瞄了瞄后背。 “一枝独秀而已,比不得公主殿下尊贵。” 祝南星走到她的身后,在看到那特殊的图腾之后,感觉心里跟堵了什么东西似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慕的皇族也会用虫铃来约束苗人为其所用了?” 阿莎却并不以为意。 “人一多嘛,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这样能省去不少功夫。” 她说着看看祝南星:“我只在乎结果,并不拘泥于手段,这一点相信你身边那位郡王也是同意的。” 祝南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气过。 她将阿莎头上的银饰头冠一把扯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代表南慕皇族的头冠,你不配戴。” 阿莎的头发少了银饰的束缚披散下来,与之前相比更像是疯婆子一个。 “呵呵,我就说他们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奴性吧,谁的身份尊贵转头就去投靠谁,恐怕到时候把他们卖了还得替你数钱。” 祝南星冷笑:“总比吞下痋引,被做成虫子的饲料要好得多。” “哦?龙波那老东西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阿莎惊讶祝南星的信服力,恐怕她身上除了尊贵的血脉以外,确实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祝南星发现她跟阿莎多聊一句,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刀了她的心情,干脆直入主题。 “我身上的热毒,药引是什么?” 阿莎想也不想地答道:“不知道。” “反正你身怀南慕之血,这点毒算什么...还是...”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瞄了瞄门外,紧接着故意放大了声音,阴阳怪气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知道如何调制解药,救你那位冷面心肝贵公子吧,哈哈哈!” 祝南星掀开阿莎的衣领,手拿着银针对着她威胁道。 “你可以不说,但即便不用虫蛊,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莎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话锋一转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祝南星放开她,但是依然紧抿着唇角:“要说就痛快点。” 阿莎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期待,她舔了舔干裂的唇。 “想要解药,就必须去到虫窟寻找一种黑蛇,它半身漆黑如墨,腹部流萤若火,剧毒无比,要是被咬上一口,不出片刻就会毙命当场...” 说着她顿了顿,盯着祝南星的目光中带了玩味。 “纵然是拥有南慕之血的你,一旦沾上也救不得。怎么样?如此你还敢去么?” 祝南星不愿意同她争论,只是将心中的疑问尽数问出。 “既然是蛇,那为何壁画上面画着的却是一个眼睛的形状?” 阿莎接着说:“寻常蛇胆不过扁豆大小,但蛇王之胆却大如孩童拳头,而且样子就跟人的眼睛一样,不过这种蛇在南慕虫窟数以万计,但是蛇王只有一条,能不能摘取蛇胆救你的如意郎君,就要靠本事了。” 见她不光是想看自己知难而退,甚至更想看到自己死在虫窟,祝南星反倒相信阿莎所言不虚。 她松手放开女人的衣领,却意外地在她胸骨上窝处,见到如同竹楼外那些白苗人身上一样红点,顿时有些怔愣。 “你曾经说过那人不会背弃你,究竟是不会背弃,还是这些根本就是他想要利用你手去做的事,利用南慕族人心底的仇恨...” 听到祝南星这句话说完,阿莎的脸上终于显现出片刻的局促与不安。 她拉紧自己的胸口,将惶恐藏好。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经历当年惨剧的又不是你。” 祝南星看着阿莎同自己相差无几的年纪,头一次竟然觉得她也同外面那些白苗一样,不过是人手中的工具。 “没错,可也不会是你。” 她的提醒只能言尽于此。 祝南星知道被下了蛊的人,有些事是一定会被禁止做的,就比如让阿莎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强行逼问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有可能会要了她的性命。 所以祝南星丢下有些失魂的阿莎,离开了竹楼。 萧暄见人出来,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一边上前用手拍拍她的头顶,一边询问。 “没事吧。” 祝南星看看萧暄,惨淡地一笑。 “为什么当年的西凉军可以人人在不被毒蛊控制的情况下,依旧奋勇杀敌毫不退却呢?还有蝉衣阁,包括你现在统领的兵甲,也很少有听闻出过逆反之辈,难道同族的人,比起天南海北到来的陌生人还难以说服,非要用蛊虫这么可怕的东西来管理吗?” “这就是有着南慕皇族血脉的后人,所应该做的事吗?” 萧暄知道她还在为如何处理那些白苗人,处置那个虫铃而犯难。 “管人不过管心二字,我相信不是所有南慕的皇族,都会去用蛊虫控制人的行动为自己牟利,不然,他们也就不会将那只虫子锁在地宫里,也就不会留下那本记录了各种救人秘术的良方了。” “西凉军之所以英勇善战,很大一部分是源于镇西将军萧肃,因为他们的将领,就是这样一个会将每场战斗,都当成此生最后一战去拼的人...” 他说着,忽然将祝南星最爱的那把扇子抽出。 打开折扇的瞬间,一股伴随着苦橙药香的凉意,吹开祝南星脸上惨淡的愁云。 “寨公他只是将东西交在了你手里,但是用与不用,是公主殿下,你自己说了算的。” 说着,他抬起祝南星的下巴,望进她如水的眸子里。 “我不就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qqxsnew 祝南星感觉自己被萧暄两句话,就将浑浊如水的心思说得澄澈起来。 她弯弯嘴角,用手反去刮了刮萧暄的喉结。 “是吗?小心点哦,我现在可是边南的公主,会放蛊的那种。” 萧暄剑眉微挑,摇摇头。 祝南星反问:“不信?” “是不用。”萧暄答:“因为夫人本身就够能蛊惑人心的了。” 言罢,低头噙住那片樱唇。 祝南星在萧暄的启发下,站上寨中的高台,摇响了手中的虫铃。 清脆的铃声借着潮热的风,传了很远。 可听在那些身上有蛊的白苗人耳中,显然并不动听。 那种感觉就宛如站在一块火热的烙铁前,一不小心就会被其迫害地遍体鳞伤。 而此刻不光是白苗人,就连龙波寨中的黑苗等也统统站在台下,等待着这位公主殿下的训话。 步凉的伤也有所好转,听闻铃声,与司墨两人带着小思儿和星宇,一同前来凑着热闹。 看着台下越来越多的人,祝南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不是作为萧暄的夫人,而是作为南慕的公主,去给一众人等训话。 手掌心紧张地出汗。 萧暄攥了攥她的手,算是给了她一些勇气。 祝南星终于在几个深呼吸之后,开了口。 “我知道,你们当中不止有一个人会想,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随口说的命令,自己就要拼了性命去做,有的甚至是白白送死都在所不惜,难道就因为她身上有所谓象征着南慕皇族的卷草纹,身份凌驾于你们之上?亦或者因为她是南慕皇族唯一仅存的公主,要带领你们向天朝复仇?” 紧接着,她啐了一口。 “我呸!” “都不是,是因为我手上的这个虫铃,因为如果有胆敢不听者,就会被体内的蛊虫折磨得死生不能!” 语毕就又是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代替了祝南星的话语。 在场的白苗中,有的已经由于胆子过小,干脆捂住了耳朵,仿佛只要自己听不到铃声,体内的蛊虫就不会发作。 反而就是如此掩耳盗铃的做法,争先模仿的人竟然不在少数。 他们不仅仅是老弱病残,有的甚至是一些高壮的青年,在最该一展力气的年华,畏缩成惧而不前的蝼蚁。 由此可见,这种利用蛊虫控制族人行为的方式,是赤裸裸的人身警告,是威胁,是绑架! 祝南星见到这一切,更加确定自己接下来这一举动的必要性。 “这个,不该是一国公主所拥有之物,也不该是任何一个领导者为了巩固统治,可以去使用的。” 说着她将虫铃高高地抛出,然后抽出萧暄早就准备好递上的鱼剑,只是挽了几个剑花的功夫,虫铃悉数碎裂,掉落在众人眼前。 “我在此,将以南慕统治者,皇族最有一名公主的身份郑重起誓!” 祝南星将手里的鱼剑一横,举向天空。 “永不会使用虫蛊之术,来控制人心,从今天开始白苗族人们,你们,自由了。” 第180章 乖,等爹爹回来! 自由这个词对于身中蛊虫已久的白苗人来说,既是诱惑,也是奢望。 以至于在他们从失落已久的公主殿下口中听到时,感觉那么不真实。 静默了良久后,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出来问道。 “公主殿下,老头子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取蛊之后恐怕没有办法再承受更换新蛊的痛楚...” 他说着,身子已经跪了下去。 “请您开恩,就允许这只蛊留在老头子的身体里吧。” 祝南星看着老者恳切的模样,不知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宁愿日夜担心受蛊虫折磨之苦。 她从高台上走下来,弯腰将老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不会再有新的蛊虫了,从今以后,你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谁也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强迫我南慕国的子民。” 祝南星此时虽然身处平地,但身形却比之前在台上更显高大。 老人仰起一张皱巴巴的脸,激动得热泪盈眶。 “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祝南星的声音不大,可却足够让现场无论黑苗白苗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了么,公主说会取出我们身上的蛊虫,不用再忍受每日两次发作的苦了!” “听见了听见了!我以为这一辈子,都再也离不开这该死的虫子了。” “太好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有救了!” 此时最激动,莫过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她简直高兴地要跳起来。 祝南星目光看过去,只见她虽然肚子很大,可身板却很瘦小,想必蛊虫从她身上得到的营养,比腹中的孩子还要更甚。 孕妇拨开人群冲到祝南星面前,却被龙波的手下拦住。 祝南星挥挥手,示意让她过来没关系。 女子走过来,想要去拉祝南星的手,却在伸到一半时又退了回来。 她双手握拳,将大拇指翘起,两手相对平放在嘴边跪身而拜。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杰可蒙,杰可蒙!” 小思儿挠挠头:“什么蒙?” 祝南星当然知道这是苗语里“感谢”的意思,但是对于她大着肚子,还行跪拜这种礼节太不方便,上前想要将人扶起来。 “本该如此。” 可她手上的一带之力,并没有使女子起身。 反而身旁越来越多的白苗人以同样的方式,跪拜下来。 “南慕,万岁。公主,万岁。” “南慕万岁,公主万岁。” “南慕万岁!公主万岁!” 山呼一般的声音瞬间将祝南星淹没,最后连龙波还有其率领的一众黑苗,也朝着祝南星欠身。 “这是苗域最崇高的礼,象征着我们的臣服之意。” 即便他不解释,适才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祝南星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成为南慕国中,身份最崇高的那个人。 她平举双臂,暂时让人群安静下来,不忘回头给了萧暄一个明媚的笑脸。 萧暄纵身从高台上跃下,动作干净利落。 “请公主殿下明示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他原本只是顺嘴一问,谁知祝南星真的仔细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去虫窟,取蛇胆。”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又给了在场之人不小的震撼。 众所周知,边南苗地有很多恐怖之处。例如闷热的天气,各种带毒的虫蛇和植物,还有令人谈之色变的蛊术。 而虫窟,又是一个让当地苗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龙波应苍黑着一张脸猜到。 “公主殿下,想必您是从阿莎那里知道了关于眼睛的线索?” 祝南星点头:“是虫窟中那些黑蛇蛇王的胆。” 谁知她刚说完,手就被刚刚怀孕的那女子一把握住。 “去不得呀公主殿下!” 人群中此时也都是劝退之声。 “是啊,蛇胆可怎么取的,更别说那可是日月蛟王的胆。”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前去冒险。” 祝南星万万没有想到,苗人会忌惮那黑蛇到如此程度,于是问道。 “为何不可?” 龙波叹了一声气,慢慢地说道。 “人人都知道苗的善于用毒,更是创造出不少毒物,但是即便是皇族的人,都没能研制出对抗其蛇毒的良药。” 祝南星惊讶,她知道阿莎肯定不会将一个安全的地方告诉她。 只听龙波应苍接着说。 “虽然那里名为虫窟,可其实最开始住的是人,正是突如其来的蛇难,才渐渐荒废变为了现在的虫窟。” “那蛇背脊如黑夜一般漆黑,肚皮却似火一般,分别于白天吐热毒,发作时叫人好似烈火焚身,夜晚吐阴毒,中者如坠极寒地狱,所以也称日月蛟。” 他本身也擅长用毒,可提起日月蛟蛇仍然忌讳非常。 “龙波恳请公主殿下为了南慕,不可以身犯险。” 小思儿也拽拽她的衣角:“娘亲,既然那么危险,你就不要去了,咱们继续再找其他的办法就是了。” 祝南星回忆那好像火烧一样的焚身之痛,至今都无法忘却。仟仟尛哾 自己还好,而萧暄却在痛苦中,整整熬了将近十年。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解毒的线索,她不可能放弃。 “我是南慕国的公主,可也是一个人的妻子。”说着,她看看萧暄。 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祝南星示意龙波免了礼数:“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试上一试。” 由于此次去虫窟找日月蛟王属于个人行动,所以祝南星并不打算让苗人跟自己一同去冒险。 最后只是在龙波的坚持下,带了个引路的捕蛇人,就同萧暄和司墨三人一起上路。 临行前小思儿刚从祝南星的怀抱中蹭出来,转而就抱着萧暄的腿不肯放手,连祝南星亲自劝都没有用。 萧暄以为小瓷娃娃是舍不得她娘亲,无奈只能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脑袋保证道。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照顾好思儿的娘亲,王爷叔叔向来言出必行的对不对?” 说着他按照惯例,将手腕递给小瓷娃娃请她确认。 小思儿红着眼点头,小手伸出去却没有去摸萧暄的脉搏。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了解,萧暄的为人如何大家早已经是有目共睹,他对祝南星的感情,不光受到了步凉的认可,也逐渐让小思儿放下心防。 “那,思儿乖乖的,等娘亲和...” 说着她顿了顿,再次抬头对上萧暄那张英俊不凡的脸时,笃定地说。 “思儿等娘亲和爹爹回来!” 萧暄被小瓷娃娃一声爹爹,叫得心都要化了。 他笑着狠狠在小娃娃白嫩嫩的脸上嘬了一口。 “乖,等爹爹回来。” 一路上祝南星就看萧暄的嘴角弯上了天。 “被女儿叫声爹爹,就这么开心?” 萧暄听着祝南星的话语里,怎么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将她拉到身前端详。 “怎么,有人吃自己女儿的醋了?” 祝南星斜过眼不去看他:“要不是为了解某人身上的毒,我现在还抱着女儿晒太阳呢。” 萧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其实...” 祝南星可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岔。 “我可记得有人说过三年太短,怎么?如今过了六个年头嫌长了?” 萧暄拧了一把她的腰。 “没有你在的日子,确实太长,但此刻你在身边,一辈子都太短。” 司墨跟捕蛇人走在前面,可是耳朵却一直被身后两人的对话填满。 不带你两这么虐狗的吧! 蜿蜒的山路走了将近一日,快到日落时分,捕蛇人指着前面的一处高地说道。 “前面就是虫窟了。” 祝南星借着残阳的余晖望过去。 一座好像巨大蜂巢般的环状古城,少说也有十丈之高,就这么突兀地陷在郁林丛丛之中。 围着它的也全是白花花的岩石,上面的洞穴数不胜数,这一带与周围葱郁的森林截然不同,几乎是寸草不生。 而在偌大的城中并非是死一般的沉寂,伴随着呜咽的风声而来的,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过的沙沙声。 离着老远祝南星就闻到一股蛇腥味儿了,要不是她常年与这些毒物打交道,一准儿就得吐出来。 黑苗的那个捕蛇人指指城顶那不知道从何处滚落的巨石。 “日月蛟是一种盘踞在高处的蛇种,如果要找蛇王,那里的机会最大。” 可几人看着那密密麻麻被蛇钻出来的洞,有些头皮发麻。 “那我们怎么上去?” 祝南星拿出硫磺,想说这日月蛟就算再厉害,终究是蛇不是蛟龙,用硫磺粉肯定没错。 她刚想动作,就被捕蛇人拦住。 “公主殿下不可,这样不但不能抵御蛇的靠近,相反还会刺激它们,几位可以穿上这个。” 说着,捕蛇人从竹筐中,拿出一双草编的鞋递给祝南星。 “这是僵尸草编制的草履,是林中的日月蛟最讨厌的味道。” 几人将草鞋拿在手中,顿时被一股子恶臭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司墨一边呕一边吐槽。 “这不光是蛇最讨厌的味道吧,也太难闻了!” 祝南星却知道这僵尸草,捏着鼻子踩在脚下。 “别看它难闻,苗疆确实有不少人都将其晒干点着放在院里,用来驱赶毒虫猛兽。” 只不过这编成鞋子,还真是头一遭。 迟疑的这一会儿功夫,天色更加暗了下来,要是再晚一点,恐怕这些喜冷的动物活动会更加频繁,于是顾不得难闻与否,登上僵尸草履,朝着古城的最高处攀去。 山路即便再不好走,好歹有东西可以抓扶。 可是这光秃秃的古城遗迹,除了沙土就是光溜溜的石头,想要借个力都不行。 几人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集结在一起路过的蛇群,由于有了之前的渲染,所以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心里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 两面都是看不到顶的峭壁,此外也就是左边有一大块深绿色的巨岩,高有十几米,想爬上去且得使些力气。 几个人来到岩石的下方,刚伸手触摸到冰凉的石壁,耳中便听到山上道路的远端,也传来了一阵阵碎石摩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迅速从山林深处爬出来。 众人心头一沉,听那声音来得好快。能用身体把山路磨得如此光滑的,不是那传说中的日月蛟王,还能是什么。 不过此时几人所在的地方苔藓横生,比石路还要滑脚。 就在捕蛇人招呼着大家赶紧躲起来时,祝南星不小心一脚踩空,眨眼的功夫就往下层石路掉去。 岩壁太窄,祝南星又滑地太快,导致萧暄想要回身去拉已经来不及。 而她的正下方,就是一个蛇窝,相互簇拥着不下十几条日月蛟,一旦要是摔上去,被它咬上一口,南慕之血也救不了她。 说时迟那时快,祝南星手脚乱抓,除了尽量延缓掉落的速度,还拼命地寻找可以着力的地方停止自己掉落的身子。 萧暄将衣带一扯,交给旁边的司墨,也松手坠了下去。 拽住祝南星手臂后,紧接着他腰身一挺,收住了下落力道的同时,手将腰间的衣带打了个结,还好在她落地之前,将人稳稳地护在了怀中。 祝南星抚着胸口,还好萧暄给力,不然自己今天就要以身祭奠这些黑蛇的五脏庙了。 萧暄却在她耳边提醒。 “夫人要是再乱动,为夫的衣服可就掉了。” 祝南星这才看到,他丈长的腰带此时还在手中的寥寥无几,衣服的前襟已然大敞,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 这男人的身子还真是看多少次都不会腻啊。 “咳咳。” 祝南星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脸上有些燥热,心想肯定是这个鬼热的天气闹得。 萧暄却挑起嘴角,收了收放在祝南星腰间的手。 “夫人忍一忍,等我们从这里回去,你想看多久都行。” 祝南星一撇嘴:“谁稀罕。” 萧暄示意上边的司墨将两人拉回去,可是抬头之际没看到司墨的影子,一个比巨石小不了多少的椭圆形脑袋,从旁边的房顶上探了过来。 “王...” 司墨下意识就喊,幸好被捕蛇人阻止。 “千万别说话,要是被它发现我们是活人,无论是谁都跑不了。” 第181章 智取蛇胆 祝南星扒在萧暄的胸口,头能扬起来的角度有限。 她此时即便看不见那从石岩处游下来的东西,巨大到什么程度,但从其在月光投下的阴影,就能看出一般。 司墨在上头看着真切。 这条大蛇足足有水缸粗细,全身的鳞甲森然,背上漆黑如墨,腹部流萤若火,游离之际见首不见尾。 在其头部的两端,甚至隐隐有两个像角一样的突起,再多给它些时日,说不定真的就会蜕变成蛟龙。qqxsnew 这条一定就是这些日月蛟的蛇王无疑。 上有蛇王拦路,下有蛇群接底。 两人此时被衣带吊着,在中间两厢为难。 这时候到底还是苗寨的捕蛇人经验丰富,他从背篓中拿出一把新鲜的僵尸草,用麻绳捆了缓慢地顺着岩壁,往两人的附近坠去。 僵尸草在新鲜的时候味道并不浓烈,所以开始并没有引起蛇王的注意。 直到接近了吊着的两人,祝南星明白了其用意。 她将麻绳抓到自己面前,背靠住石岩用身子蹭了起来。 有了麻绳分担他们的重量,暂时不用担心衣带碎裂断去,而在祝南星把僵尸草皮蹭破,汁水流出来时,两人差点就被那味道熏晕过去。 蛇王原本警惕着靠近,突然被僵尸草的味道给顶了回来,它吐了吐信子,而后扭头向上盘去。 捕蛇人和司墨矮身躲在岩壁的缝隙处,看着蛇腹从眼前掠过,捂着口鼻不让那腥风将自己刮下去。 好不容易等蛇王走开,两人将祝南星和萧暄拽了上来。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扶墙呕吐。 祝南星也知道自己身上是个什么味道,但几人又没带换洗的衣物,只能塞了颗闭气丸在嘴里,将就着前行。 有了祝南星和萧暄这两个人型的避蛇药,他们倒是不担心路上还会有日月蛟蛇的袭击了。 说来也奇怪,别看这日月蛟王体型巨大,可普通的蛇也就成年男人手臂长。 而且别的蛇都是越到尾巴越细,这蛇倒是匀称,除了顶着个脑袋,全身上下几乎一样宽度,看起来好像直接被斩断了一般。 等几人终于攀爬到了古城的顶点,脚踩在那巨石的上头。 就看那巨石的背面竟然是镂空的,蛇王平时应该就是在这里休息藏身,肚子饿时才爬出去觅食。 祝南星看那蛇王藏身之处黑气漫天,腥不可闻,要是贸然进入肯定会遭到攻击。 到时候别说蛇胆取不到,还得搭上几条无辜的性命。 熟知蛇性的人都知道,大蛇穿山过岭,来去无碍,怪躯所到之处,连百年老树都能绞而断之连根拔起,没有什么兵器是能将其瞬间射杀的,而且一旦让它找到空隙,即便是临死前,也会暴起伤人,当其锋芒者立毙。 不过再厉害的动物都有弱点,大蛇的弱点是贪恋巢穴,而且出入只走一条路径,是其习性使然。 要不还得说捕蛇人经验老到,他见这古城的顶端还算宽阔,旁边的山岩甚至还长出了不少高耸竹子,就对打算在这摆个“剥龙阵”抓蛇王。 他带着祝南星等人将砍下来的竹子,用利刃削成长短大小都不一样的签子。 在里洞口近的地方放上一些细如牛毛的竹签,越往远处走竹签就越长,越宽,直到最后已经好似短刀一般扎在土里。 刃上更是涂抹了不少古曼落花制成的麻药。 几个人一直忙活到月上中天,才将这个“剥龙阵”准备好。 这时候问题又来了,脚下的这座古城何其巨大,更不知那大蛇栖身何处,要是它早就饱餐一顿,回去睡上个十天八天的,几人还得在这个地方等上小半个月不成? 祝南星抬头看看圆月,打定了主意。 “既然它不出来,我们可以引蛇出洞。” 萧暄见她一副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心里一定在打什么危险的主意。 果然当她从地上拿起一把小竹刀,有些心虚地看向萧暄。 “那个,我其实是想抓一只山鸡来的,可是...” 随即萧暄打断她:“可是这里乌漆嘛黑,逮一只山鸡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对吧?” 祝南星不肯否认,萧暄已经把她吃得死死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祝南星现在人就在他眼前,不管有什么动作都会被拦下了,除了好好的做思想工作已经没了其他办法。 于是她委屈巴巴地看着萧暄。 “要引这蛇王出来,南慕之血肯定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我轻功好,在平地上想要躲过蛇王的攻击并不是难事,不会出什么危险的。” 萧暄紧盯着她,他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知道再耽搁下去,几人的体力一消耗,只怕会越来越危险。 见他紧抿着嘴不出声,祝南星拽拽他的衣袖。 “这不是还有你在嘛。” 萧暄最终妥协:“把麻绳系在腰上,万一情况不对,就大声呼喊我们拽你回来。” 祝南星得到首肯之后还略微有些不太适应,直到看着萧暄亲自将麻绳给她系在腰上,这才确定下来。 她握着小竹刀保证。 “遵命!” 几人脱掉脚上的僵尸草履躲在一旁,祝南星一人站在巨石上,准备好后用竹刀割破手心。 鲜血顺着石壁滴落,掉往不知深浅的洞底。 一滴两滴,整个手掌都快要被鲜血染红。 正在祝南星快要失去耐心,想要探身下去时,脚下传来了蛇腹鳞甲摩擦石壁的声音。 她心道一声来了。 脚步往后踏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日月蛟王的头从石头后面探出来,贪婪地吐着信子朝祝南星靠近。 由于她身上还有尚未消散的僵尸草味道。 所以蛇王一边仔细分辨,一边小心靠近。 祝南星意识到这个问题,将外衣一翻,朝岩壁下面扔去,白皙的脊背上卷草纹鲜艳地扎眼。 她将划破的手高高举起,紧紧攥着拳头,试图让血更多地流出来。 蛇王果然受不了诱惑,再也不管那恶心的僵尸草味道,蛇头一矮,慢慢从巢穴中游出来。 祝南星见蛇王上当,慢慢移动着脚步向后退去。 蛇王才出洞口,贴地而行的腹部就已经被细如钢针的竹签划开道道口子,不过它身形巨大,皮糙肉厚,并没有把这点疼痛放在眼里,继续追逐着血腥味蜿蜒而行。 可着身体下的竹签越来越长,已经慢慢逼近竹刀的范围。 祝南星一步一步慢慢退着,眼见着大蛇腹部血流如注,却浑然不觉疼痛,甚至受那古曼落花的影响,还有些莫名的亢奋。 不管是巨蟒还是蛟龙,既然已经在阵中,就休想全身而退。 祝南星看已经差不多了,扯扯腰上的绳索,另一头的萧暄手上的麻绳一收,借着踩蛇头的力量,就从阵中退了出来。 蛇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想卷住祝南星将她碎尸万段。 可它越是猛地向前冲刺,身下就被那些竹刀划得越狠。 紧接着行动也越来越慢,蛇身更是越来越沉重,腹下腥红一片,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蛇腹哪里是蛇血。 等肠穿肚烂之时,蛇王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拖着长长的血痕继续匍匐在前面更加锋利的竹刀林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开膛破肚,蛇头无力地垂在一边,没了生气儿。 捕蛇人显然要比祝南星等人兴奋得多,他利索地将大蛇抽筋扒皮,整个蛇头都砍了下来,用绳子捆好了放在一边,忙活了一阵直到祝南星上前去催,才手拿长刀,将蛇胆剖出。 看着那眼球一样的形状,祝南星一时间既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废了这么大功夫,终于将方子里的药引拿到了。 害怕的是万一这方子是假的,亦或者没有效果,让人白白期待一场。 萧暄看出了祝南星的纠结,托住她捧着蛇胆的手。 “比起方子,我更相信夫人的医术。” 言外之意是即便这方子不能根治他的热毒,还有祝南星这个妙手医女在身边,他不介意再花个十年去等待。 亦或者就算身上的毒今生都无法祛除,他也愿意死在祝南星的枕边。 听病人都如此劝解自己,祝南星收回自己的思绪,刚要将蛇胆揣起来之时,就见司墨张大嘴巴,指着两人背后。 “王爷,千万别动...”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高竹上,垂下来小小的一个椭圆形脑壳。 就在司墨说话的功夫,已经快要顺着竹杆爬到萧暄的肩膀上。 几人集中注意力对付蛇王的同时,竟然忘了此时古城内还有成千上万条小型的日月蛟盘踞。 而且比起蛇王,它们的行动速度更快,也更加致命。 明显失去了僵尸草的庇佑,又被城顶浓重的血腥味吸引,小蛇们开始往这边靠近过来,快要游到萧暄肩膀上的只是其中一条。 蛇信子的“嘶嘶”声就在耳朵后面,祝南星反握住萧暄的手,示意他去看自己手里的竹刀。 萧暄也反应极快,当即明白了祝南星想要做什么,于是朝她点点头。 祝南星深吸一口气,口型数到三,抄起竹刀就往萧暄的脑后劈去。 与此同时,那条小型的日月蛟蛇也按捺不住人肉的香甜气息,将蛇头弓起老高,对着萧暄就窜了过去。 幸亏祝南星动作够快,在它的毒牙还没碰到萧暄之前,就将蛇头的削成了两半。 剩下失去力气的蛇身坠落在地,不甘地扭动了两下之后没了动静。 萧暄一挑眉:“我就说更相信夫人吧。” 祝南星一撇嘴:“这话还是等咱们安全从这里回去再说吧。” 两人跑动期间,更多的小蛇被唤醒,游动着身体将几人包围。 捕蛇人此时背篓中的僵尸草早一紧用尽。 而且即便是还有,还无法用于对抗这蛇海般涌来的日月蛟。 祝南星一看只有捕蛇人脚上还踩着僵尸草履,顺手将自己手里的蛇胆扔给他。 “你先回去,这里我们想办法脱身。” 捕蛇人此时在三人的对立面,岩壁的下方,想要避开蛇群出城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公主殿下...” 他老婆孩子都是白苗,因为有祝南星,才有机会祛除他们身上的蛊虫。 所以当龙波问起有没有人愿意当向导时,他明知道要去的地方是虫窟,还是选择举起了手。 现在让他当临阵逃兵,好像怎么也说不过去。 祝南星打断他的话。 “好不容易取的蛇胆,不能就这么丢了,先走,这是公主的命令!” 捕蛇人一咬牙,背起竹篓攀山而去。 看捕蛇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司墨问祝南星。 “我们现在怎么办?” 祝南星几人现站在剥龙阵的中间,那些小蛇追到附近,都被蛇王的血肉吸引,并没有再继续靠近。 目前虽然不那么紧张,但是等小蛇吃光地上的血肉,恐怕就是剥龙阵也不能救几人的性命。 萧暄看看身后蛇少的方向说。 “我们或许可以先去蛇王的洞中,试试运气。” 都说蛇这种动物等级划分鲜明,除非是在寒冷的冬天会挤在一起取暖外,寻常时候小蛇是不敢靠近大蛇的洞穴的。 三人一商量有理,趁着现在小蛇们的注意力都在分食蛇王的血肉上,风一样地窜上巨石,一个挨一个滑入蛇王的洞中。 巨石空处与下面的古城相连,也不知这蛇王在其中生活了多久,下来后每走两步,都能看到蛇蜕的痕迹。 伴随着特有的蛇腥味儿,呛得几人不住地犯晕。 祝南星忍着恶心,指着被蛇钻出来的巨大空间说。 “我们沿着蛇王的痕迹走,应该碰到那些小蛇的几率会小很多。”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不知距今有多少年的古城中行进。 城内偶尔有月光从蜂巢般的孔洞漏下来,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勉强能让人辨明方向。 祝南星看有的屋中,还保留着这座城池被蛇王占据前,人们生活过的样子,不禁有些唏嘘。 “这些奇怪的蛇到底是怎么来的,不可能就这么凭空出现,害了一座城的人吧。” 萧暄摇头刚想说话,可是灵敏的感官告诉他有什么东西靠近过来了。 鱼剑蓦然出鞘,指着墙角一个若有似无的影子。 他的声音冷似冰霜,缓缓说道。 “出来。” 第182章 蛇城中的人 似乎是感觉到萧暄的杀气,角落的影子动了动,慢慢走入几人的视野范围之中。 祝南星看清楚那黑影的样子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座俨然已经成为蛇窟的城里,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呢?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黑影的肩膀抖动了两下,没有作答。 司墨冲两人点点头,走近那个黑影,用剑挑起了那人身上斗篷一样的东西,露出底下面黄肌瘦的一张脸。 “!!” 三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 瘦削得好似一个外面裹了层皮的骷髅,又在五官处深深凹陷了下去。 身上的衣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在举手投足的时候,看到肘窝附近依稀是苗族人惯会穿的蓝色袍子。 散乱不堪的花白头发上面,零星别着几个银饰,说明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白苗的女人。 她见到面前的几人,神色控制不住地有些慌乱,在被祝南星问话之时,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祝南星心说,也许她是在这蛇洞里太久,忘记了该怎么跟人交流? 于是跟萧暄交换了个眼色之后,小心翼翼地对着她伸出手去。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女人抬起头来看看祝南星,确定从她的眼中看不到戾气过后,这才渐渐放下了心防。 “我...我...” 但是她说起话来仍旧吃力。 祝南星见司墨身上还带着几人装干粮的袋子,从中翻出一块饼,交在那女人的手中。 女人一看到食物,好像饿狼看见羊一样,也顾不得害怕与否,抢过来后头也不回地往洞穴深处钻。 祝南星回头道:“走,我们跟上去。” 在跟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白苗女人走了一会儿后,几人来到一户人家中。 房子的半截屋顶都被蛇王磨榻了,只留下了一个角落,刚好够一个人容身。 那白苗女人就背靠着墙角蹲在那里,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手里的饼子,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手掌大的一块饼,被她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祝南星将身上装水的竹筒递给她,同时招呼司墨再拿出来一块饼说道。 “慢点吃,我这里还有。” 见那女人不为所动,担心她是不是听不懂中原话,特意用苗语又说了一遍。 等到白苗女人一连吃下了两三块饼,这才怯生生的抬头。 她还没有忘记祝南星的问题,沙哑着嗓子,口齿不清地说起来。 “我...我是...南慕的药...药医,在这里是...要...” 说着她又往口中猛灌了一口水,才继续说。 “要执行取...蛇...蛇胆...的任务...” 祝南星等人吃了一惊:“你是南慕的药医?” 白苗女人以为祝南星不信,转过身让她去看自己背后的卷草纹。 虽然只有孤单一个花瓣,却比依旧无比显眼。 祝南星想要靠近点看看清楚,因为她后背的皮肤也干瘪枯瘦得厉害。 可那女人却猛地回过身,又紧紧地将背部靠在墙上。 似乎那是除了自己的性命外,最不能被抢走的东西。 祝南星只好作罢,继续问。 “你说你在这里是要取蛇胆?” 女人点点头:“取...取蛇胆,救...救命...” “救谁的命?” 女人开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祝南星隐约觉得这人出现得有些奇怪。 姑且她要取的是这日月蛟蛇王的胆,可要救的人是否也是身染热毒?她又是怎么知道收录在南慕秘钥下半册上的方子的? 亦或者这蛇王的胆还有其他作用? 不过虽说身负卷草纹的人不多,但是祝南星眼下就认识一个,而且也是单独一个花瓣。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又问。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阿莎的人?” “阿莎...” 女人重复着祝南星的话,突然眼中迸发出一种难掩的光芒。 她冲上来想要抓祝南星的手,却被萧暄横握鱼剑,挡在身前。 祝南星轻拍他的手肘,示意不要紧。 那白苗的女人此时也不惧怕所谓的利刃了,跳着脚朝祝南星喊道。 “阿莎,阿莎!女儿,我的女儿!” 众人吃了一惊。 “阿莎是你的女儿?” 白苗女人一时间老泪横流。 ''是女儿,我的女儿!'' 祝南星想起在地宫皇陵事,她确实说过自己家族曾经是南慕皇族药医的这件事,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多在意。 “那你说要救的那个人,是你的女儿阿莎?” 祝南星大胆地猜测。 谁知白苗女人摇摇头:“蛇胆,救...救王后,只有她,才能救南慕的,子...子民...” 祝南星的神情黯然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知道在这地方生活了多少年岁,竟然不知道南慕已经覆灭了的事实。 感觉胸中有些憋闷,见此处靠近蛇王钻出来的大洞,勉强有风通进来,干脆扯下脸上的布条,想着缓一口气。 谁知那白苗女人见到祝南星面貌的一瞬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王后,阿盈参见...王后!” 这下换祝南星愣在当场了。 萧暄碰碰她的手臂。 “夫人既然是南慕的公主,样貌跟王后有几分相像也是正常的。” 祝南星脑袋转过弯来之际,看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又看看萧暄喃喃道。 “娘亲?” 见萧暄点头,她终于忍不住,将那白苗女人从地上拽起来。 “你说,我娘亲她怎么了?” 名叫阿盈的白苗女人提及此,身子有着明显的颤抖。 祝南星今天势必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于是端足了架子,再次向那白苗女人问道。 “王后,怎么了?!当年的南慕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苗女人说话依然不十分清晰,但几人还是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当年事件的大概情况。 时光流转,回到了南慕灭国的前夕。 那时的阿盈还是模样标致的妙龄女子,以药医的身份跟在王后身边,每日为她请脉,照顾她和她腹中的胎儿。 有一日,正在修葺的皇陵地宫不幸发生坍塌,有不少工匠都因此受了伤。 皇城里的药医忙得脚不沾地,阿盈也自请前往帮忙。 就是那次机会,她认识了一个自称阿靡的中原男人,他当时是天朝外派来南慕的使者,带了一帮匠人帮助其修建皇陵。 由于地宫之中设置了不少机关,阿盈在送药的时候不小心迷了路,要不是这个叫阿靡的中原人,只怕这时候已经死在了机关暗弩之下了。 死里逃生的阿盈为了感谢他,每次借着到地宫帮手的时候,没少给他带吃的用的。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有一次阿盈见他的脸色不好,就问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靡早就闻言苗疆的药医的医术卓绝,能够借用蛊虫活死人,肉白骨,于是将自己从小患有家族病,而且见过的郎中都说他活不过四十的事情,告诉了她。 而那一年,这个叫阿靡的中原人三十有七。 阿盈身为药医,虽没有悬壶济世的远大抱负,但是也不忍心身边的朋友遭受病魔的困扰。 她回去翻遍了所有的医书,终于在偶然接触的南毒秘钥上,找到了或许能缓解的方法。 于是阿盈跟阿靡相约三日后,利用自己的本命蛊为他尝试续命。 治疗的过程很顺利,除了阿盈受到了一些本命蛊的反噬之外,还是缓解了中原人身上本该出现的症状。 中原人阿靡为了答谢她,每次都会将外面一些有趣的事讲给她听。 阿盈从小生活在南慕,对山谷外面的世界很是向往,但是由于毒雾的存在,始终没能去山的另一边看看,所以对阿靡讲述的事格外感兴趣。 两人你替我治病,我给你讲故事,一来二去竟然萌生了情愫。 阿盈即便在皇城内院,也渐渐地开口阿靡闭口阿靡的说着。 王后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察觉出来阿盈的小心思,有心替她做主。 可南慕的药医身上有卷草纹腾,其实算是皇族的远亲,她们的婚事也不能草率确定,尤其阿靡还是天朝的使者,是中原人,于是提出了想要见一见的意思。 阿盈自然是十分乐意,在和阿靡沟通一番之后,寻找了一个工匠不忙的时候,将人带到了皇城之中。 王后当时怀有身孕,他们入宫的时候正在休憩。 阿盈就带着人在宫里的花园中溜达。 途中两人经过一棵参天古树,上面接着红红绿绿的果子。 阿盈告诉他那是不死树,接出来的长生果有延年益寿,治疗百病的功效。 阿靡眼中立刻露出神采,询问可不可以摘下一颗,也许会有利于自己的病。 阿盈无奈地摇摇头,说这长生果是只有南慕的皇族才能享用的,而且每用一颗都会白纸黑字地记录下来,旁人根本无福消受。 正在遗憾之时,王后派人来叫他们回宫。 阿靡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这棵模样有些奇怪的树,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王后见到阿靡其人之后,也感叹中原人确实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 别看他现在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精神抖擞,脸即便有些瘦削,但是脊背倔强地挺得笔直。 由于南慕皇族的规矩,阿靡没能见到珠帘后面王后的模样,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温柔的女人。 王后依照惯例询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在得知其以后势必要回到天朝,有些不放心。 南慕的女子不外嫁,这是规矩。 一来苗地的南慕始终是小国,在山谷中放有毒雾的原因就是防止外来入侵,若是外嫁之地的人从其口中知道了进入雾谷的办法,难免会危及整个国家。.qqxsnew 二来药医是可以翻阅南毒秘钥的,皇族并不想其中的任何内容外传。 听闻婚事并不如想象般的顺利,阿靡给王后跪下,称阿盈已经怀有自己的骨肉。 阿盈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即便在苗疆小国亦然。 而且他们的交往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不明白阿靡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刚想解释,就听阿靡小声在耳边劝着,如果想要顺利成亲只能如此,并称这么做都是为了将深爱的她娶进门。 阿盈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就默认了下来。 王后一直不知该怎么处理,只能让两人先下去,等她思虑过再行决断。 阿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哄骗阿盈跟自己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而在这期间,地宫中又出事了。 传说南慕的地宫不止是皇陵,更有着一只身披黄金铠甲,能够吞吐毒雾的巨型甲虫,被南慕人尊称为圣虫。 这次修葺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将原本关押它的地方,再进行一次加固,使其不会贸然挣脱锁链而出。 工匠中有一些是中原人,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虫子心中害怕,不小心就从高处跌落了下去,惊醒了沉睡的圣虫,张牙舞爪地朝着人们冲撞而来。 监工一看情形不妙,赶紧请了王后过来。 终于是在事情闹大之前,控制住了圣虫。 王后却在回宫之后就病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些症状竟然跟阿靡的家族病有着些许的相似。 阿盈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找了机会向阿靡打听究竟。 阿靡却说那是王后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机关,这才不幸染毒,而且叫她不要担心,反正宫中的不死树上结了那么多果子,随便摘下点来就能够救治了。 阿盈觉得是他惦记长生果,故意让王后身陷险境,威胁着说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谁知阿靡却不以为然,将她带到了关押黄金甲虫的地方,说如果王后得不到救治,那么这只黄金甲虫就无人能够制约,到时如果发起狂来,整个南慕的子民都将丧命于虫口。 阿盈急了,逼问他救治王后的方法。 阿靡指了指墙上的壁画,说如果她能将日月蛟蛇王的胆交给他,治好自己的病,那么王后也就自然而然会好起来。 第183章 不愿回到那个陌生的世界 祝南星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叫阿盈的白苗女人竟然有着,这样一段过去。 不知不觉中,对这个曾经跟在自己娘亲身边的人升起了同情之心。 “你就是那时候答应了他,来到虫窟冒险取蛇胆的?” 谁知阿盈,或许现在应该叫她阿盈婆,听了祝南星的话却摇摇头。 她的口齿已经比刚刚见到几人的时候,流利多了。 “我那时候只是利用身为药医之便,帮助他偷了长生果出来,想着说问一问那蛇胆该如何入药之时,他就得知天朝正在边南征兵戍边,想办法投到军中,离开了苗地。”m.qqxsnew 又是一个负心人。 祝南星心想,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个叫阿靡的中原人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阿盈婆的药医身份,为其治病。 “那之后呢?”祝南星问:“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阿盈婆点点头:“我从那次后,就有了身孕,一直到孩子生下来,都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踪迹。” “想来也是,我们在一起时他就不止一次说过,自己迟早要出人头地,不可能只待在边南这巴掌大的地方,了此残生。” 祝南星摸着下巴。 这么说如果不是长生果确实治好了那人的病,就是那人后来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才再没有了消息。 “既然那人已经消失了,为什么后来你还会独自一人到这虫窟中取蛇胆,是不是王后她...” 祝南星隐隐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阿盈婆那张枯瘦的脸上顿时爬满了泪痕。 “宫中的药医都认为王后身上流淌着南慕之血,寻常的毒是不会将其怎么样的,可能是生产让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当年看起来已经痊愈的毒,竟然隐隐的有复发之兆。” “王后待阿盈深情厚谊,甚至连女儿阿莎都格外照顾,要不是我与外人纠缠不清,怎么会让王后也陷入危险当中,想起了当年那人说过的话,也许找到日月蛟蛇王,取得蛇胆,王后就能有救...” 想要找到日月蛟蛇王或许简单,但是要想从其身上取得蛇胆却并不容易。 阿盈婆就这么一直等待机会,在蛇窟中一待,就是将近二十年光阴。 突然她仰起脸问祝南星。 “我是不是出来太久了,王后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祝南星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随即摇了摇头。 “不好?!” 阿盈婆感觉愧疚感快要将她压垮,连忙手忙脚乱地去翻袍子下的一个破布袋子,里面是她手抄笔记的一些病症和药方。 一边翻一边还磕磕巴巴地说。 “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常有头疼胸闷的情况出现,可以用川芎、白芷加上...” 她越说越快,后面干脆使用的苗语让祝南星都听不懂了。 祝南星上前去按住她翻找的手,却被阿盈婆怪力隔开。 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后一直是我在服侍的,我可以帮助她,我可以的,找到蛇王之胆就一定可以的!我去找,我去找...” 说着,她站起身来,想要从塌陷的洞窟中钻出去。 司墨立刻在萧暄的授意下,上前强行让阿盈婆冷静下来。 “南慕早在十几年前就灭国了,王后也早就不在人世,你就算找到日月蛟王的胆,也已经没有用了!” “司墨...” 祝南星觉得他有些太直截了当,可萧暄却给她拍拍衣裙上的灰土。 “总有一些现实,是必须要面对的,这一点谁也帮不了她。” 阿盈婆动作在听完司墨的话后,就突然停止了下来,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了飞翔的力气,直直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口中还喃喃自语。 “怎么会,南慕...” 说罢还不可置信地看看祝南星。 “可是,公主明明...”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看着王后生产,落地的是一个男孩儿,那公主的降生,就一定在他之后。 司墨接着解释:“公主殿下当年是被人所救,送到了天朝养大,前不久才刚刚被你的好女儿阿莎给抓回来,差一点献祭了圣虫。” “司墨!” 祝南星觉得司墨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于是上前阻止。 阿盈婆却听得真切。 也许在虫窟的这些年,逝去的不止她的年华与光阴,还有对这个世界的联络与了解。 “阿莎她...为什么这么做?南慕还剩下其他人了么?” 司墨刚想回答,却见阿盈婆抬起枯瘦的手制止他,目光诚恳地看向祝南星。 那样子仿佛将所有都寄托在了她的答案上一样。 “跟我们回去吧。” 祝南星最终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王朝覆灭的绝望,多年来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孤独感,使她很轻易就能联想到那种无助。 所以当初她才会那么去帮助萧暄,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都是孤儿,而自己尚且有过祝庆环这个“爹”在。 阿盈婆没有从祝南星的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但是心中已经了然一切。 她面朝着祝南星的手后退了几步,指指左前方的一条路低矮的角落上面,那个浅浅的痕迹说道。 “这座城的岔路纷乱错杂,一旦迷路绕上三天也不一定能走出来,公主殿下只需寻着我做下的标记,就能够顺利走出古城...” 祝南星瞧出了她的意思。 “跟我们一起回去,昔日的南慕虽然不在了,但只要有我在,有那么多的苗人同胞在,我们可以一起,将南慕再重新建起来...” “至于阿莎,我相信有你这个当娘亲的劝说,她会改变当初的看法。” 阿盈婆低着头,喉头哽咽。 “外面,已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乱糟糟的头发上,摘下一枚银质的发簪,表面已经泛黄发黑,仔细看去却无法否认它的精致。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要是阿莎还愿意认我,烦请公主殿下,把这个东西交给她。” 估计此时阿盈婆的心中有太多疑问,例如南慕是什么时候覆灭的,王后到底是以身殉国,还是因为病痛而过世,女儿阿莎为什么又怎么会做出用公主献祭圣虫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就像她说的,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几个问题就能重新融入的,她宁愿继续自己的使命,假装王后还在等待她拿蛇王的胆回去救命,假装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无论别人再怎么询问或者劝解,也都再没有开过口。 祝南星想,好歹将蛇胆已经取得,送回苗寨部落的这件事告诉她也好。 萧暄却说:“蛇王在与不在,都已经不是她所在意的了。” 祝南星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骨瘦如柴的背影。 是啊,或许那是她一个人在全是蛇的古城中,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祝南星让司墨将身上吃的、喝的、火折子等一切能用的东西全部放下,这才握着那枚银簪子跟上萧暄的步伐。 古城池中到处都是岔路,即便有阿盈婆的标记引路,几人从这满是蛇腥味道的城中走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走在山腰处回首望去,古城部落依然陷在黑暗之中,宛如死去了一般。 可祝南星却隐隐地看到一丝灯火在其中闪烁,那可能是一个人最后一点光热。 捕蛇人回到村中后,并没有只是等待,而是又叫上了一队黑苗的壮汉,拿了捕蛇的家伙重新踏上了前往虫窟的路。 还好这中间只有一条路,一行人在山脚处接到了精疲力竭的祝南星等人。 小思儿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前脚刚踏进寨子,后脚她就像有感应似的跑出了屋子。 远远地看见祝南星和萧暄回来,她铆足了劲儿,叫了一声“娘亲!” 刚想扑在祝南星身上好好温存一会儿,没想到却被人从中截胡。 萧暄一脸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思儿乖,走之前我们约定什么来着?” 小瓷娃娃捂着自己的小脸儿,有些嫌弃他身上的味道,目光却一直往祝南星身上飘。 见她微笑着点头,这才张开胳膊,在萧暄的脸上嘬了一口。 “爹爹,娘亲!欢迎回家!” 原本祝南星想要尽快研究蛇胆入药的办法,却被萧暄强制命令其先将的身体养好再说不迟。 所以蛇胆交给了寨中的黑苗暂时保管,这几天祝南星吃了睡,睡了吃,安心地当起了米虫。 这天她终于得到了萧暄的首肯,将从虫窟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放在面前。 目光游离了一遭,最后落下的位置竟然不是蛇胆,而是那枚已经不再鲜亮的银质钗子。 祝南星决定在开始制药之前,先给她一个交代。 萧暄本想跟祝南星同行,却因迟迟没有敲定和谈的事宜,与龙波应苍一起被叫回了清源县。 临走前他放心不下祝南星,想来想去有一个人看护自己才最踏实。 所以当祝南星看着门外等候自己的步凉时,白眼都快给她翻烂了。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可以互相托付的好兄弟了?” 祝南星眯着眼睛问。 步凉一直都是那副死人样子。 “因为托付的人,是你。” 祝南星开始有些后悔开解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不再针锋相对。 本来有一个玉面阎罗萧暄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真阎罗。 没有反抗余地的祝南星,只能任由步凉跟着,往关押阿莎的竹楼走去。 进门时,她明显觉得阿莎的精神不如上次。 不过态度还是那样不可理喻。 “啧,又来。” 她翻了个身,甚至都不愿意去看祝南星。 “这次去虫窟,不仅拿到了蛇胆,我们还见到一个人,你不想知道是谁么?” 祝南星问。 “我没兴趣知道,也跟你没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祝南星早就对劝降这种事不抱幻想,她将那枚簪子放在阿莎背对着的小桌上。 “你且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阿莎没有耐心地回转过头来。 “我说你这个人烦不烦...” 她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被小桌上的银簪所吸引。 那并不是什么精致的首饰,却代表着阿莎想要却得不到的关爱。 “你刚刚说从哪里找到的这个?”阿莎问。 “虫窟,也就是苗地那个因为日月蛟而成为死地,以前叫做古阿(这里读e,一声)的城池。” 阿莎双肩有不可察觉的抖动。 “你,见到了她的人,还是她的尸体...” 祝南星向前一步:“我们见到时还是人...” 但是也许不就之后就会成为尸体。 阿莎突然笑了,那样子确实跟阿盈婆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是吗?对我来说她早就已经死了。” 她抓起那枚银簪,双手一用力,将其折成了两半,紧接着像随手丢弃的垃圾,丢在了角落里。 “她说利用这么东西就能让我乖乖听话?哼,真是笑话,她当自己是谁,我阿娘么?” 祝南星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地扯扯嘴角。 “来之前我确实想借着这枚簪子问你几个问题,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 “你什么意思?” 阿莎却拦住她问道。 祝南星头也没回:“就像你说的,人一旦有了奴性,即便日后拥有获得自由的机会,也不会再去为自己争取。” 随即她指指一个路过的白苗小姑娘,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 “蛊虫在身上久了,就忘记了该如何正常的生活,这是一种悲哀,如果连银簪都无法提醒你,我再多说无益。” 说完,祝南星摔门而出。 就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阿莎弯腰捡起那银簪时,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出来,样子倒有些像天朝人经常会用到的腰牌。 思绪被蓦然打开,祝南星突然有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大相信的想法。 就想叫上步凉去清源县,找萧暄确认。 只是还没容得她开口,适才那个白苗的小姑娘就气喘吁吁地来到祝南星面前。 “公主殿下不好了,有人要与你斗蛊!” 第184章 公主可不是白叫的 别看这段时间祝南星接触的蛊虫不少,但是对于斗蛊的了解,仅限于一些江湖传闻和南毒秘钥上的部分讲解。 至于怎么养蛊、喂蛊、斗蛊,她虽然贵为南慕的公主,却是一窍不通。 这要是外来部落的人想要跟自己较量一番,那可就真丢了祖宗的脸了。 不过她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佯装冷静地问小姑娘道。 “是什么人?” 小姑娘指指身后气势汹汹簇拥而来的一众人等,有些不好开口。 “是...是寨公家的小女儿,阿雅。” 祝南星对这位寨公的小女儿可谓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早先差一点抢了自己的夫君还没计较,怎么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远远就看乌泱泱的人群中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异族少女走在最前。 只见她也就是十来岁的模样,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 虽然大家都是蓝袍打底,但是眼前这个少女的小衫上,银线勾勒成一条闪耀的银带,上面缀有盘成花朵的珍珠纹饰。 袖口、裙摆处都挂有银叶子的流苏,走起路来叮铃作响,一看就是自小被宠惯了的娇小姐模样。 阿雅趾高气扬地走到祝南星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 “你就是南慕的公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祝南星还没说话,小思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挡在祝南星面前叉着腰回怼。 “呵你怎么不说是你眼睛有问题,看不出来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阿雅是龙波年逾三十才盼来的宝贝疙瘩,而且对蛊虫蛊术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很多大孩子都降服不了的蛊虫,她却能手到擒来。 加上苗地的习俗与天朝不同,向来以女子为尊,所以从小到大受到的,是整个黑苗上下独一份的崇敬,小小年纪就已经预定了下一届黑苗首领的位置。 可以说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被这样指着鼻子嘲讽过。 她见对方也是个小姑娘,于是气焰更盛。 “有问题的是你们,原本就是一些外人,突然就闯进我们的寨子,抢了本小姐的男人不说,还如此大言不惭,今天我要是不叫本命蛊把你们折腾的跪地求饶,我就不叫阿雅!” 祝南星一整个无语住了。 合着萧暄莫名其妙成了她男人了? 阿雅年纪小到底是气焰更盛,祝南星刚想解释,抬目之际却与一双竖瞳撞了个对眼。 那是一条白头细蛇,已经从她的后颈处缠了上来。 耳边传来“嘶嘶”的吐信子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一口咬下来。 祝南星也真是纳了闷,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净跟蛇干上了。 不过她再不了解蛊术也知道,眼前这条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蛇,就是苗地令人闻之色变的蛇蛊。 表面上看起来是蛇的样子,其真身可能是随便一种或者几种毒物组合而成。 小时候祝庆环曾经带她去一个小村落出诊,刚好碰见村长家正在办丧事,请他去给自己死去的发妻梳理妆发,讨一个过场。 祝庆环是锦城附近最有名望的郎中,想着去行这个方便但是奈何官衣在身,就让祝南星代劳。 等到祝南星拿着梳子刚梳了第一下,村长发妻的头盖骨竟然直接脱落了下来,紧接着看见的一切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恶心。 只见村长死去妻子的脑袋里空空如也,全部都是如米粒大小的蚂蚁在扭动,原以为她是生病不治而亡,却不想是被蚂蚁吃光了脑浆和脑子导致的死亡。 祝庆环立刻拉着祝南星退后,说村长的妻子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蛊。 如今这令人谈之色变的蛊虫就盘在脖子上,想到也许下一个被吃掉脑子的人就是自己时,即便冷静如祝南星,额头此时也冒出汗来。 阿雅捕捉到了祝南星脸上的恐惧,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她高昂着下巴对祝南星说。 “怎么样?怕了吧,那就恭恭敬敬地给本小姐磕三个响头,或许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置你们。” “阿雅!” 这时龙波应苍赶了过来,当即对少女怒目而视。 “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 阿雅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跺着脚冲龙波喊。 “阿吉!你为什么要认这个女人当公主,就算她身上有卷草纹,可是你看她连本命蛊都没有,也不会驭蛊驱蛊,我看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龙波呵斥她。 “公主在天朝长大,接触的蛊虫蛊术当然没有身在苗地的你多...” 而且她在没接触过驭蛊之术的前提下,尚且能够轻易将黄金圣虫收服,这要是再让她研习个几年那还得了? 阿雅并没有见识过祝南星收服黄金圣虫的场面,打心眼里觉得谁的蛊虫厉害,谁就能胜任寨主的位置,于是对祝南星又道。 “别说本小姐没有给你机会,小白只是我养的众多蛊虫其中一只,论毒性也不是最大的,你不是口口声声称自己有南慕之血吗?要是敢让它咬一口,我就当你是真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阿雅!”龙波高声呵斥她。 小思儿趁着他们争吵的时候,偷偷转到祝南星的身后。 “娘亲,娘亲你不要动听我说,你这样...那样...” 阿雅从小被龙波宠坏了,此时非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鼓动起寨子里其他黑苗围拢过来。 “阿吉你不要管,看我怎么让这个冒牌货露出马脚来!” 说着也不顾祝南星接不接受她这个挑战,径自拿起虫哨“嗡嗡”地吹起来。 祝南星一边听小思儿说着话,一边就感觉到有一股黑风已经到了近前。 步凉此时已经黑剑在手,抬手之间小白蛇的脑袋就被斩掉。 可没有血从那断了的蛇身处喷涌而出,而且那小蛇没了头,身子竟然还能活动,转眼间竟然分离出三条一模一样的。 一条留在祝南星的脖颈间,一条往步凉身上扑去,最后一条掉落在地上,往小思儿的方向爬去。 步凉见一击不成,干脆将剑舞成了花,去招呼那条距离自己最近的小白蛇。 谁知不管还好,凡是剑锋劈砍到之处,小蛇不仅没有被消灭,成倍的增加了。 一时间在场满地都游荡着那通体雪白的生物,粗的有如人的手指一般,细的那就更数不清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破土而出的蚯蚓。 阿雅见到此番场景“哈哈”大笑。 “没用的,本小姐的蛊虫岂是你用刀剑就能了结性命的?还是好好劝劝你们这位公主殿下,下跪求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回头蛇从耳朵眼爬进脑袋里,可不要哭着来找我哟~” 步凉被这越砍越多的小蛇搞得有些烦躁,不过他瞧出来了那蛇不会劈砍断之后直接重生,往往需要过个一时半刻才会重新游动着身体爬过来。 于是以内里灌入黑剑,将自己和阿雅中间暂时劈出一条路来。 脚尖踩地,垫步拧腰,转眼黑剑指着的已经不是那小蛇头,而是阿雅的喉咙。 “收蛊。” 阿雅向来是比较崇拜勇士的。 可惜苗地即便有青年壮汉,大多也都喜用蛊术争较高低,舞刀弄枪之类的体术之战也有,但是远不如中原人功夫博大精深。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旦雾谷遭人侵入,南慕皇城在数日之内就会兵败城破的主要原因。 所以步凉在这片刻之间所展现出来的剑术,着实够让阿雅大开眼界的。 看着步凉冷峻的侧脸,不知怎么的,少女的双颊染上一丝不可察觉的绯红。 但是性格使她并没有那么轻易地服软,依旧梗着脖子。 “你敢当着我阿吉的面伤我?不怕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步凉何惧这样的威胁,将黑剑一横打落了她手中虫哨的同时,更加靠近其白皙的脖颈。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谁先横尸当场。” 阿雅心中一震,连蛊都忘了放。 这时就听龙波应苍呼唤她的名字,顺势说道。 “听到了吧,他们压根就没把我们寨子放在眼里,阿吉你不要再劝我了,今天我一定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龙波应苍摇摇头,他倒是丝毫不担心步凉会伤到阿雅。 “我不是劝你,我想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龙波用眼神示意她看向祝南星,放任自己目光中的崇敬。 黑色的土地现在已经被白花花的小蛇挤满,可祝南星周身半径之内的小蛇,却全部抬着脑袋,好像太阳花朝拜太阳一般。 祝南星此时闭着双眼,高举着的食指上有被咬破的痕迹,鲜血将凝未凝,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意飘散开来。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眼前发生的事阿雅尚且能够理解,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则让她这个曾经的天之娇女也感到自愧不如。 只看祝南星慢慢睁开眼睛,只是用眼睛瞥了一眼缠绕在脖子上的小白蛇,它就乖乖地从身上游了下去。 跟“蛇群”一起,用力直起上身的同时,脑袋不再高高扬起,而是深深低下,看起来像是在朝祝南星膜拜。 而当祝南星抬起脚步,随着她逐渐向阿雅的方向逼近,满地的小白蛇竟然自动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而且隐隐有后退的趋势。 阿雅有些看呆了。 她承认这不是身上最厉害的蛊虫,可本命蛊那是所有苗人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对于一个连本命蛊都没有的人,竟然需要她以性命相拼? 而且就目前这个架势,就算阿雅她拼上了自己的本命蛊,也不一定就能斗得过祝南星。 这下可真是栽了。 祝南星却不慌不忙,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阿雅面前。 “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本命蛊是何物,不过在南慕地宫之中,有一只全身黄甲铠甲的巨虫,或许它应该知道。” “要不...” 祝南星说着,身上的那股子血香越来越浓厚。 “我将它叫出来给你问问?” 脚下的黑土地立刻有动荡之势,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翻腾一般。 阿雅立刻像是打了蔫的茄子。 她一开始打定祝南星是骗子来的,想着只凭一个花纹就到寨子里吆五喝六令人十分不爽。 可身为南慕子民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那能够吞吐毒雾的黄金圣虫,就是皇族代代相传的本命蛊。 而且一般人驭蛊,或多或少手里都会有一两件道具,比如阿莎之前拥有的虫铃,阿雅她自己手里的虫哨。 甚至更厉害的一些苗人如龙波应苍,则是利用口哨就能让蛊虫乖乖听话,却从来没有见过向祝南星这样,睁眼闭眼之间,用意识就可以跟蛊虫交流感应的。 祝南星朝步凉摇摇头,让他放下手中的剑。 倒不是担心他手下没准伤了阿雅,只是为了给龙波应苍一个面子。 步凉见祝南星没事,自然也就没了僵持的必要。 似乎是为了警告阿雅不要再轻举妄动,他特地在收剑之时,划断了其鬓边扎起的一截花辫。 碎发还未落地,黑剑已然入鞘,动作干净又利落。 龙波还是打心眼里疼这个丫头的,所以抢先一步站在了祝南星和阿雅中间。 “小女年纪尚轻,要是冲撞了公主殿下,龙波在这里愿替她受罚。”仟千仦哾 祝南星也没有真的责怪他们父女的意思,只不过自己初到苗地确实威仪不足,今日的事传出去,正好也可以起到警示他人的作用,并不介怀。 这么想着,她半拳着手朝着龙波应苍伸出去。 阿雅会错了意,以为祝南星真的要以不敬来治她阿吉的罪,伸手是为了放蛊虫嗜咬,当即闪身上来双手将她的手牢牢地抱在胸前。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放蛊就朝我来,不要迁怒我阿吉!” 小思儿从祝南星身后探出小脑袋瓜来。 “我娘亲宽宏大量,才不会跟你这种小丫头斤斤计较呢,对吧娘亲?” 祝南星朝她点点头,随即张开手,一枚精致的虫哨从掌心滑落,刚好掉进了阿雅摊开的手中。 “看在寨公的面子上,就先还给你,要是再娇纵跋扈,我就将她扔进圣虫的口中,你再也别想拿到。” 第185章 什么时候都不忘吃瓜 阿莎见虫哨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不好意思地放开祝南星的手。 祝南星也正顺势抱起地上的小思儿,轻轻地跟她咬着耳朵。 “思儿你是怎么知道如何驭蛊的?” 小思儿煞有其事地捂着嘴,小声在祝南星耳边道。 “思儿不知道呀,思儿第一次见到黑脸叔叔的时候,他的虫虫就跟思儿玩耍过,思儿只是将当时的做法告诉了娘亲而已。” 祝南星这次也是歪打正着。 她并不知道那身披黄金铠甲的大虫就是皇族本命蛊之事,要不是凑巧阿莎强迫其用血忌虫,恐怕今日还真让阿雅这小丫头给看扁了。 而且她方才也没有与远在地宫中的圣虫取得感应,只不过由于最近雨水比较勤,山里时不时有冲塌下来的巨石堵路,有的甚至会导致地面有一些明显的晃动,祝南星就顺势将话题引到圣虫身上,没想到还真就让她糊弄了过去。 龙波先是朝祝南星深躬一礼,而后对着阿雅训斥道。 “还不快将蛊虫收起来。” 阿雅这才一吹虫哨,满地的小白蛇先是集中成一圈,而后慢慢变成一条,最后剩下的一条也在游动中越来越小,最后竟然缩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白壳甲虫,嗡的一声飞起,落回了阿雅的手心里。 祝南星一边感叹蛊虫的变化多端,一边突发奇想,既然这只蛊可以由小到大变幻身形,那地宫里那只能不能由大变小呢? 反正都收服了,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总是没有坏处的。 正想着找个机会请教一下龙波,就见不远处萧暄大步流星而来。 见到眼前情况,从祝南星手中接过小思儿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祝南星耸耸肩:“也没啥,证明了一下某些人在派往和亲之前,就已经有主了而已。” 萧暄挑眉调笑着:“哦?争风吃醋?” “啧啧,美的你,最多算物归原主。” 祝南星说罢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龙叔早都回来了。” “一说这个,你猜我在县衙的记录中查到了什么?” 祝南星问:“什么?” 萧暄刚想要解释,就听得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从关押阿莎的竹楼处传来。 龙波的女儿阿雅动了动鼻子。 “有虫,应该是那刚刚声音所在的地方。” 苗地的女子因为养蛊,对味道都很敏感,她们在私下里都管已经种在人身上的蛊叫虫,有虫的意思就是有人身上的蛊虫发作的意思。 想到阿莎还跟那些白苗的人一样,身上不知被什么人下了蛊时,祝南星心说不好,急忙让司墨抱着小思儿先回住的地方,自己则朝着竹楼跑去。 龙波带着女儿阿雅紧随其后。 才刚到门口还没进屋,就闻到恶臭阵阵从竹楼中溢了出来。 地面上仰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看起来像是从竹楼顶上跳下来似的,看衣着正是阿莎。 阿雅见祝南星他们跑得飞快,连同步凉在内都快到了那人跟前,连忙大声喊道。 “你们没有护身蛊,不要靠近!” 听闻她这么说,祝南星他们几人才放慢了脚步。 阿雅熟练地安排身后跟着的黑苗:“你,你还有你去这边,你们去那边,剩下的你们几个跟着我,不要让人靠近。” 说罢就从祝南星身前挤了过去。 龙波这时跟走在前面的祝南星和萧暄解释。 “人身上的蛊虫一旦发作起来,就会进入癫狂状态,它们分不清敌我是人就咬,阿雅这么做,也是怕没有护身蛊的你们被殃及。” 祝南星点点头:“那就有劳寨公传达下情况了。” 龙波刚刚应允下没多久,阿雅周身环绕着一群飞蛾,走回到众人面前。 “人还活着,大概是因为蛊虫发作,痛不欲生,想自我了解,所以从竹楼的最高处跳了下来。” 说着,她摊开手,让众人看一个黑色方巾上爬着的小虫。 “她现在浑身都起了浓疮,里面就是这样的小虫,挑出来的瞬间就会扑人,十分厉害,要不是刚好我有护身蛊挡住了,估计此时已经中招了。” 祝南星看着围绕在阿雅飞舞的蛾子,想必这就是她的护身蛊了。 紧接着目光向着黑色方巾上的那个小虫扫去。 只见它头细尾粗,有些像喝饱了人血的蚂蟥,饶是被一根针从头贯穿到尾,仍然没有死透,还在不屈地扭动着身体。 祝南星又问:“有办法解吗?” 阿雅跟龙波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不同于那些白苗身上休眠的蛊虫,她身上的蛊虫已经苏醒,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蚕食其身体的血肉,除非找到控制蛊虫的道具,亦或者找到母蛊毁去,否则...” 龙波没有继续说下去。 祝南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左右看了看四周的青山。 “控制蛊虫应该有个距离限制吧,就像刚刚我同阿雅斗蛊,也只是利用了山里地质的晃动,并不是真的感应到了圣虫,阿莎此时体内蛊虫发作,是不是说明那下蛊的人就在附近?” 其他人一拍脑袋,对啊! 虽说蛊虫确实是会阶段性发作,但是突然就这么严重的,肯定是受了下蛊人的驱使。 龙波立刻安排手下的人巡山,说什么也要把暗地里搞鬼的人捉出来。 只有阿雅当即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你刚刚原来不是想要把圣虫从地宫中叫出来啊?” 祝南星不露痕迹地往萧暄身边靠了靠才道。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把它叫出来问问,又没说要叫到苗寨里,是你想多了。” 阿雅被她耍得团团转:“那方才的地动是怎么回事?” 祝南星摸摸鼻子:“也...也许是哪条路又让山上冲下来的石头堵了吧。” 阿雅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你,你耍赖!” 作势又要放蛊咬人。 步凉抢先一步抓住了她要去捏虫哨的手,使其动弹不得。 挥动着白色翅膀的飞蛾就这么在两人外圈旋转,怎么看怎么有一丝别样的暧昧气氛在氤氲。 阿雅看看步凉,又看看抓着自己的手,顿时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祝南星眼尖得很,当即觉察出来好像有什么猫腻,她碰碰萧暄的胳膊示意他去看两人的状态。 萧暄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位夫人真是心大,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瓜。 不过他倒宁愿步凉赶紧有段姻缘转移对祝南星的注意力,不然他始终觉得好像有人在觊觎自己的宝贝似的。 但要是成了亲就不一样了,届时自然有人管他放好自己的位置。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见龙波手下的黑苗人,将一个织得细密的网子,罩在阿莎的身上,这才将其抬回竹楼。 “在找到下蛊人之前,是否还有办法为其延长生命?”萧暄问。 “下蛊人有些手段,这寨子里恐怕只有我能与其一较高下,不过时间上也...” 龙波先是叹息,而后将希望的目光望向祝南星。 “若是公主殿下能真正将圣虫收为己用,或许拖延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这句话正说在祝南星的心坎上。 “我方才还想就这个事请教寨公,不如我们回去说?” 一行人站在寨子中说话也不是个事,说着话,就一同回到了龙波的竹楼里。 龙波应苍先是让手下去准备些吃的,而后搬出了一本厚厚的古书放在祝南星面前。 “我们对于圣虫的了解有限,不知道其驯养的方式是否如同一般的蛊虫,而如今还在世的南慕皇族恐怕只剩公主一人,只能依照古书慢慢参寻方法,不过好在公主之前已经将其收服,只要是在不被攻击的前提下,想必摸索起来安全得多。”qqxδnew 祝南星也是这个意思,当即谢过了龙波,躲在一旁翻阅去了。 阿雅早就肚饿,看祝南星忙活得连递到跟前的点心也不吃上一口,语气有些不屑道。 “她利用我们黑苗和白苗的兄弟姐妹替自己办事,不知道害死多少人,干脆让她就这么痛苦的死去好了,还救什么救?” 祝南星确实头也没抬,一边继续翻着那些早就泛黄的古页,一边下意识地回答道。 “她身上还有值得挖掘的信息,而且就算她以前作恶多端,但好歹是一条性命,不能就这么让人害了。” 阿雅听完,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能用那么短的时间,让身为寨公的阿吉,也对其唯命是从,尊敬有加了。 她尊重每一个人,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愿意为了那些与之无关,甚至是曾经加害过自己的人,或者通宵达旦,或置身险境。 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她作为一个部落的领导者,令人不得不服。 于是阿雅端着一份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盘,走到祝南星的对面坐下。 一把将古书抢过来的同时,点心反而被她推到了对面。 “这上面竟是一些古黑苗文字和图腾,你在天朝待了那么久能看懂么,还是得本小姐来...” 祝南星眨了眨眼睛,正想开口,嘴里就被阿雅塞进了一块绿油油的团子。 一咬下去绵软柔糯,白蒿幽香。 “好吃吧,这是我阿婆蒸的绵菜粑,管叫香掉你的牙,哼。” “阿雅...” 祝南星想说有些烫,但是阿雅却会错了意,以为她要说什么感谢等酸溜溜的话。 于是赶紧摆手道:“你不要觉得我这就接纳你了,我是要等你将圣虫收成自己的本命蛊,再同你公平地斗一次,只有在斗蛊时赢了我,我才承认你是我苗地的公主。” 说罢拿起一块绿团子,往自己嘴里塞去,瞬间又吐了出来。 “呼,好烫!” 祝南星掩着嘴偷笑:“你也知道烫啊。” 手里的凉茶刚递到一半,转而给了更远处的步凉。 “你之前也确实太过强硬,喏,送过去就当是赔罪了?” 步凉向来不会驳祝南星的面子,当即将凉茶端在手里,递给朝着自己的嘴一个劲儿猛扇风的阿雅。 萧暄看祝南星还有心思给别人牵红线,过来挤着她的蒲团坐下。 祝南星有些不乐意,刚想离开他方寸,腰就被牢牢地扣在身前。 “夫人躲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祝南星眯着眼看他。 “这正忙着呢,你又想干什么?” 萧暄邪魅地一笑,轻轻将头歪在了她耳边,声音中满是情欲的味道。 “想干你了...” 祝南星拔针威慑。 只见萧暄瞬间恢复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仿佛刚刚金虫上脑的那个不是他一般。 “夫人刚才问我为什么在县衙中耽误了,其实我是发现在县志中记载的一件事。” 祝南星心说这男人真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见他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只能按下回家再收拾他的心思问道。 “什么?” 萧暄见祝南星被逗的脸有些红,心情大好,随即正色回答。 “当年朝廷为了戍边征兵,确实有一批兵士是从边南这里直接拉到的朵甘前线,你猜当时担任校尉的人是谁?” 萧暄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征兵戍边的事,而且就在最近,虫窟当中的阿盈婆曾经说过自己被一个叫阿靡的人给骗了,那人之所以能离开苗地,就是响应了征兵的号召,难道是找到了当年想要偷盗长生果,不惜害自己的母后中毒的罪魁祸首,阿莎的亲生父亲? 祝南星渐渐被勾起了兴趣。 “是那个叫阿靡的中原人?” 她的语气已经无限接近于肯定,只等着萧暄一锤定音。 果然,萧暄点点头。 “阿靡不过是个假名,他真正的身份,或许就是当朝的丞相,荀膺。” “竟然是他?” 这是祝南星在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他不一直号称官宦世家嘛,怎么会沦落到南慕,当一个什么戴罪的工匠去修王陵地宫呢?” 萧暄好歹当了几年世子的人,对于以前朝堂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天朝开国到现在不过百年基业,除了当家做主的乔姓皇族势利最为庞大以外,还有萧、云、曲,合称四大家族并立,荀姓在荀膺拜相之前,可从来都没有在朝堂站稳过脚跟。” 第186章 敢不敢斗上一斗? 几个人将目前的线索整理了一番,基本得出了荀膺的一条时间线。 他是庆历前考的进士,开始仕途并不如意,更是因为没有家族关系和靠山,屡屡被同僚欺负。 同为朝廷官员,在一个衙门当差,那些个名门出身的官吏,上来就能坐正堂,挑清闲事,不光将一些脏活累活,甚至一些不相干的活都交给荀膺去做。 一直以来像奴才一样指使她干活也就算了,还瞧不起他的出身。 不过是个人就有脾气,即便一味忍辱求全的荀膺也不例外。 在一次宴会上,大家聚在一起拿荀膺开起了玩笑,由于多喝了几杯,所以言语上有些过火,将其与烟花之地的女子相比,说是只要你有钱有权,就能当他亲老子等等的不堪言论。 正巧让赶过来给恩师践行的荀膺给听见了。 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荀膺拎着酒坛子,上去就把人给开了瓢。 发泄出来一时爽,事后被追究获了罪,而且还故意夸大了罪名,先是到矿上去扒了两年石头,后来因为表现好,被送去边南给南慕修皇陵。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家族遗传病。 先是仕途没落,又身无长物,现在更是连还有多久活头都不知道。 荀膺一度认为自己会死在边南,连尸骨都不会有人送回到天朝老家,落叶归根。 然而机遇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均等的,在修葺地宫的同时竟然让他无意中找到了南毒秘钥的下半册,里面记载了不少毒方蛊术等方法。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有些毒术从以毒攻毒的方面,对治他的病竟有奇效。 于是他开始有所期待,想要知道这以救人为主的上半册上,是不是就会有根治自己的办法。 无巧不巧的是,偏偏又叫他遇到了年轻的阿盈,于是想尽办法去接近。 继而利用其涉世未深,对自己产生同情,慢慢一步一步探寻着治疗旧疾的方法。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见识到了长生果和不死树,不禁有些欣喜若狂,毕竟当时已经快不惑之年,即便不能根治,能拖延个一段时间,也好让他再多找找方法。 就这样,阿盈婆就成了他势在必得的一步棋子,笼络到身边,成为了当时的首要任务。 或许在这当中荀膺对阿盈婆是有感情在的,不过最终还是逃不过对权利的追逐。 天朝选吏上重文轻武,文官要经过层层筛选,最后不见得能够比得过那些官宦之家,武官则以军功评级,英雄不问出处。 只要你忠于天朝,家族史上没有出现过叛国者的罪名,都可以去军中历练,能者可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下。 荀膺仗着自己读过几年兵书,又在多年的摸爬滚打中练就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 所以在众多泥腿子出身的武官里,算是有些谋略的。 而且他极会见风使舵,当校尉的时候,自己的功劳是自己的,有时候手下兵士的功劳也是自己的。 低阶的一些武官大多直率豪爽,倒是让他混得如鱼得水。 慢慢地等到回京之时,已经是高居正三品的参将了,期间笼络的一些地方官员,为他走上拜相之路,奉献了不少力量。 祝南星咬着笔杆子琢磨。 “要说这荀膺也是个人物,一般人经历这些估计早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他还能东山再起,确实有自己的两把刷子。” 萧暄看着祝南星这个动作,不知怎么的有些想入非非。 回忆起不知道多少年前看过的一些高人画作,确实有类似的情形,难免安耐不住心中对她的幻想。 他轻咳了两声,极力压制住现在就想将其扑倒在案前的想法,将笔杆从她嘴里拿出来。 祝南星诧异刚还叼着的笔杆,怎么自己动了。 于是咬住了往回拽拽,嘴唇碰到了萧暄的指尖,好像燎原的火般,将他蓦地点燃了般。 祝南星就觉得放在腰间的手,温度热得吓人。 莫不是热毒这个时候发作了?她在心里想。 连忙将其从背后拿出来放在桌案上,伸手就去探他的脉搏。 虽然此时快如擂鼓,可是并没有虚浮之象,没事啊。 后来又一想不对啊,就算热毒发作也应该是通体冰凉,这高居不下的热度难不成是... 祝南星再去看萧暄的脸色,只见后者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狼性肉眼可见。 这男人大约是憋久了,该找时间泄泄火了。 于是摘下发簪,笑眯眯地对着萧暄说。 “郡王殿下有些内火,需要行针调理。” 说罢就抵住其后腰的一处穴位,用簪子头狠狠地怼了上去。 萧暄一阵吃痛,就觉得自小腹升腾起的一股热流还没漫开来,就被一到截断,那种落寞感只要是个男人就接受不了。 他想要给祝南星一记警戒,但是奈何她先下手为强了,只能用眼神威胁道。 “是吗,夫人还请手下留情,毕竟这关系到日后你自己的幸福。” 一屋子的人,大约除了龙波应苍之外,几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正在两人明里暗里较劲的时候,阿雅有些没听懂,追问道。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天朝人给阿莎和白苗他们下的蛊?不能吧,这蛊术是苗家秘传,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似的有贵族血脉支持,基本都是童子功,后期再想要炼成也是很难的,对吧阿吉。” 龙波闻言也点点头。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众人都瞪着眼睛看向龙波应苍。 “什么?” 只见龙波眼角飘过一丝遗憾。 “蛊是阿莎自己种的。” 祝南星到底是门外汉,眨巴着眼睛,也顾不上跟萧暄较劲了。 “还能自己给自己下蛊?” 龙波只是看了一眼祝南星,立刻一只跟蜈蚣一样的毒虫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嘴唇轻动,只听若有似无的哨声响起,那小虫就跟疯了似的,张牙舞爪地朝龙波应苍冲去。 “寨公!” 就在祝南星以为下一刻,那小虫就会咬在龙波叔的脖子上时,瞬间被一条长舌头粘住吞入了口中。 阿雅一脸骄傲地说。 “我阿吉好歹是一方寨主,护身蛊岂是能够小觑的?你问问方圆百十里...” “好了阿雅。” 眼看着宝贝女儿又要长篇大论地一阵吹嘘,龙波应苍赶紧打断她。 紧接着又对祝南星等几人解释。 “黑苗一般养的蛊虫,除了本命蛊和护身蛊之外,其余地都没有规定不可以嗜咬自身,只是下蛊时必须要吞下一种可以令本命蛊和护身蛊,暂时进入休眠的药,才不会攻击新下的蛊虫,不然就会像方才那样。” “亦或者...” 说着话,龙波的表情更加难看。 “如果中的蛊虫过于厉害的话,势必会威胁到本命蛊,如果中蛊期间本命蛊被其吞噬掉,届时其力量暴涨,不但人会一命呜呼,活下来的蛊虫也会再次寻找新的宿主,若一直无人能够驯服,事情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祝南星联想到地宫中的黄金甲虫。 “那圣虫就是...” 龙波感叹她反应竟然如此迅速,当即点头。 “没错,黄金圣虫就是在反噬掉最初种下它的,南慕皇族的本命蛊,才逐渐成为现在这般强悍的蛊虫。” 祝南星听闻这一番话后,突然灵机一动。 她将阿雅手里的古档一合,对着两人说。 “我有了一个能够快速让圣虫为我所用的方法。” “什么?” 龙波和阿雅问道。 “不行。” 萧暄当先否定了祝南星。 综合到龙波方才的话,他显然猜到了祝南星这个所谓速成的办法。 祝南星眯着眼:“那时间紧迫,你有更好的法子?” “冒进是大忌,而你偏偏就喜欢犯忌讳。” 萧暄想要伸手去拉祝南星,可身体竟然还用不上什么力道。 祝南星一拍他的肩膀。 “但是你得承认,每次的高风险都获得了高回报。” 萧暄像严父一样叮嘱她。 “你不会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阿雅不想再听他们两个打哑谜,于是问道。 “我汉文不好,怎么听不懂你们说的话?” 龙波到底是老黑苗了,当即明白了祝南星的意思。 “公主是想让我们,在圣虫面前以蛊虫袭击你,以此来唤醒本命蛊的护主之心?” 阿雅闻言摆摆手。 “怎么可能阿吉,要是圣虫不理她,那岂不是就真的要任蛊虫在身体中肆虐了?” 说完,她见在场人都不说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你真打算这么做?疯了吧!” 祝南星反问她:“有什么不可以吗?” “不可以当然不可以!” 阿雅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下蛊,不止是在你身体里放一个小虫子那么简单,虫蛊一旦施出那就是不死不休,而且想要激起圣虫这种怪物的护主之心,还不能是寻常的普通小虫那种级别的。” “致命蛊中以蛇蛊最为厉害,更猛的还有生蛇蛊和阴蛇蛊,随便一个都能让你痛不欲生的。” 说着她指指关押阿莎的竹楼。 “看到她了吧,你只会比她惨上一百倍!” 祝南星心虚地瞄一眼萧暄。 “有那么严重嘛,你们别下死手不就行了,再说了,那些白苗人中了蛊术不也没有要死要活的。” 阿雅一拍桌子。 “你在置疑我?” 祝南星将手平推在面前。 “学术探讨,学术探讨,你别急眼啊。” 萧暄:“换谁能不急眼?” 祝南星:“你别起哄,有事回家说。” 龙波拉住阿雅:“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 阿雅声音大的都快把竹楼的顶棚掀了。 “不对她无礼她就要去送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性格够大胆,本小姐喜欢!” 萧暄心说:谢谢你,我也是。 龙波站出来缓和尴尬的气氛。 “想要激起圣虫的护主之心就必然要斗蛊,与白苗他们的情况不同,而且在斗蛊的过程中,并不是随时都能做到收放自如,蛊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有一个收不住,基本就不能再取蛊,就像阿雅说的,不死不休。” 祝南星闭了闭眼睛。 “反正没有什么事能坐享其成,总不能再同之前一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说罢她看了看萧暄,后者立即明白了她是在说平反萧家一案之事。 原本两人已经是先做了功课,却还是被人利用,虽然最后也算达到了目的,却损失惨重。 尤其是祝南星,她不允许师父莫怀的事再次发生。 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我挺你,就当提前与你再都一次蛊了!” 阿雅拍着胸脯说。 龙波大惊失色:“阿雅,你的蛊术还没有修炼到家,知道对抗圣虫什么后果吗?” 阿雅满不在乎:“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跟圣虫一较高下的,不是吗阿吉?” 龙波无言... 他对自己这个小女儿再熟悉不过,钻研起蛊术来,就像是一个武痴,只要能够成为苗疆驭蛊第一人,无论让她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萧暄十分怀疑祝南星趁机封了他的穴道,转眼去看身边的步凉。 “你就打算一直不说话?” 祝南星立刻懊恼,糟了,怎么把步凉给忘了,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接不了两招就得报废。 他倒是不至于伤害自己,但是让自己无法去地宫,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或者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替萧暄解开穴道,就够她喝一壶的。 “那个,步凉...” 话还没说完,步凉转身走向门口,长剑倚在门边。 “我只能保证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人能走出这间屋子,你们抓紧时间。” 祝南星如获大赦,跟阿雅对视一眼,两人从来没有过这般默契,冲出门一溜烟跑没了影。 外面阿雅叫人备马的声音还没落下,萧暄叹了口气。 他看看步凉。 “你在听到荀膺过往的时候,脸色就一直不大对,又故意放她离开,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她知道么?” 步凉张张口,声音淹没在一阵马蹄飞扬之中。 以祝南星和阿雅两人的身份,在苗地无论去哪里都能畅行无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皇陵地宫。 距离祝南星上次来,仅仅过了数天的功夫,她踏入这里之前,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祝家庶女,如今已经是一国的公主。 不知道自己该担起什么样的担子,至少不能够让南慕或者是朵甘的悲剧,再次上演。 祝南星小心翼翼地走在地宫的甬道上,阿雅有些笑她紧张。 “喂,好歹也是个公主呢,这地宫不就跟你家一样?瞧瞧这个害怕的样子...” 她话还没说完,似乎是得意忘形踏错了一步机关,顿时前面的地砖陷落,地下是一排排地尖兵利器。 阿雅没稳住重心,当即朝里面栽去。 幸好是祝南星眼疾手快,将人一下拉了回来。 阿雅一边扶着胸口感叹好险,一边就看祝南星似笑非笑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感受到我家待客的热情了么?” 阿雅拍掉她抓着自己的手。 “什么人家,弄这么多机关陷阱,不藏金银珠宝,去藏一只虫子...” 祝南星越是靠近黄金圣虫,越能感受到它的气息,所以没了跟阿雅斗嘴的兴趣。 两人来到那个巨大的地洞面前。 对于阿雅来说,圣虫之前只存在在人们的口中,要不就是在古黑苗语的书档中,亲眼看到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忍不住发出感叹。 “哇,这真的是蛊虫么?也太大只了一点吧。” “怎么样,还敢斗上一斗么?”祝南星问。 阿雅立刻装作毫不在意地讲。 “有什么不敢,我崇拜勇士,当然自己也应该有向死而生的勇气,这点程度还...咳咳还吓不到本小姐!” 祝南星看看她,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 “哦?勇士...你指的是,步凉?” 第187章 动我男人?吃豹子胆了吧! 阿雅被祝南星言中心思,下意识就去反驳。 “他?切,本小姐见过的勇士多了,他还真不算什么?” 祝南星“哦~”了一声。 “那我回头去告诉他,就说寨公的小女儿觉得他不够神勇,想要配得上勇士之名,还是好好修炼一番再说吧。” “哎?” 阿雅脸上有些红,她拦住祝南星。 “你怎么跟个长舌妇一样,再说了,我何时那样说过?” 祝南星想着反正这种事要看两个人的意思,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将话题又引回面前的圣虫身上。 “怎么样?有把握嘛?” 阿雅之前虽然一直呈现出来不可一世的骄傲,但是面对这么个庞然大虫,也有些肝颤。 不过答应都答应下来了,于是硬着头皮说。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最多被吃了蛊受点小伤,休养两天就好,你就不一样了...” 她说着,心里更担忧的还是祝南星。 “一旦开始可就不能停止了,你真的想好了?” 祝南星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坚定地说。 “来吧,本公主也不能叫你看扁了不是?” 阿雅点点头,从斜挎着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挑挑拣拣了半天,用带着手套的那只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截蚯蚓。 只看她攥了攥拳头,张开手的瞬间“蚯蚓”消失。 紧接着虫哨响起来的同时,祝南星立刻就觉得心口一疼,呼吸接着一滞。 片刻过后,全身好似被千万只大蚂蚁一齐撕咬般,剧痛瞬间犹如倾泻的洪水,翻江倒海般将她整个人吞没... 竹楼中的步凉一语言罢,只觉得鼻子痒痒难耐,不过还是收住了打喷嚏的欲望。 萧暄捏着眉心沉思,半晌才开口道。 “你是说当年与朵甘交战时,那个曾经提供地图,给内奸带路,把西凉军引到埋伏地点的朵甘少年,是你?” 步凉脸上为数不多的有了表情,悔恨中带着一丝愧疚。 他点点头。 “是,当年我跟随阿帕(父亲)给市集送羊奶,独自一人看管牛车的时候,一个天朝打扮的人找到我,他先是要了一桶羊奶,而后得知我们住得离一座峡沟很近时,就问我附近有没有地势比较险要的地方。” “那时边境两族关系紧张,我不愿与他多说,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敌意,告诉我天朝的军队马上就要压境,如果不阻止,我的家我的部落就会被其吞并。” “他现在有办法让其退兵,但需要我的帮助,若是带他去找到适合埋伏的地点,届时不但能拯救部落,没准还能获得英雄的封号。” 萧暄紧抿着嘴唇,片刻才说。 “这对一个少年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 “不止如此,待确定了地点后,我听从他的话,将一封不知名的信,送去给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 步凉看着萧暄渐渐捏起的拳头,他摇摇头苦笑着说。 “直到后来我到了天朝,才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什么,如果当年征战朵甘的是西凉军,是萧肃将军,也许我的阿帕阿娜(母亲),就不会在破城的那天惨死...” 虽然步凉的做法保住了朵甘那一时,但是事后天朝仍然没有放弃对朵甘的征讨。 而且新换的那名将领,更是在朵甘战败之日残忍地下令屠城,就如同当年的南慕一样,将一个部落变成了历史,将满城的生命变作了冤魂。 步凉向来是个强悍之人,但是那一瞬间,他握着黑剑的手有些颤抖。 “你父亲是我间接害死的,所以你即便要我偿命,我亦无话可说。” 萧暄看了看他。 “你特意挑星儿不在之时说,是怕她会阻止我杀你。”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步凉点头:“不错,你有处我死刑的权利,我不想因为她让你有手下留情的顾忌,也不愿影响你们之间的情谊。” 言罢,他抽出黑剑,在龙吟声消失之前将剑柄朝向萧暄,剑尖指向自己。 萧暄接过剑,抵住他心脏的位置。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天朝人是荀膺,对不对?” 步凉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面貌相似但身形瘦了很多,我也不能确定。” 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完后,就默不作声,静静等待着接受萧暄的处置。 龙波应苍无权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能在旁皱眉观看。 萧暄将剑稍微往自己这边撤了一些,而后带着内劲向前刺了出去。 步凉闭上眼。 习武之人都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出手几乎就没有生存的可能,自己必会被一剑穿心。 一阵好似哨音的剑锋之声略过,面前的人并没有血溅七步,反而是嘶啦一声棉布破裂的声音传来。 步凉睁开眼,见胸前的衣服被穿了个大洞,一直撕裂到了身侧肋骨的位置,而自己却毫发无伤。 萧暄将剑扔还给他,拍拍手。 “古人有割发代首,我们就割袍断旧吧,从今日起,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他知道步凉心中也不好受,或许经受着亲人离世和自责的双重折磨。 见步凉张了张口,或有再言之意,他挥袖侧身而立,出言打断他。 “伤了你,星儿不会放过我,还是你想看到我们因此决裂?” 步凉还未说话,一直沉默了许久的龙波应苍出声了。 “小心,放虫人似乎接近了。” 几人不敢怠慢,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从竹楼中走了出来。 此刻天边最后一抹红晕也被夜色渐渐淹没。 寨子里的人们大多依然如常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随着若有似无的一阵笛音响起,寨中几个蛊术高超的人还是感应到了。 他们见龙波已经站在了寨中,都向这边聚拢了过来。 “寨公。” 龙波应苍放出一只小虫,看它上下左右搜寻之际,对着几人安排道。 “告诉大家先回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还有...” 龙波说着,神色前所未有的紧张。 “将寨子里所有的蛊师都招呼出来,今天我们要碰的,估计是硬茬子。” 几个黑苗汉子各自行动开来。 龙波的小虫子飞了一圈,没有发现确切的结果,这让他十分忧心,随即对身后的萧暄和步凉说。 “你们也先回去。” 步凉想说什么,但是被萧暄拦住,两人暂且退回到了竹楼当中。 笛音婉转之间仿佛越来越靠近。 随着月亮渐渐升起,龙波只见一个身穿紫黑服侍的女子,一步一步往这边而来。 她手中搭着一根长笛,身后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毒虫与毒蛇。 饶是见惯了蛊术蛊虫的龙波,此刻也忍不住头皮一个劲儿发麻。 那女子脚步轻挪,慢慢从寨子后门外的空地上踱步而来。 “龙波寨公,好久不见。” 龙波神色冷峻,声音寒凉。 “紫鸢,你来做什么,寨子不欢迎你。” 名叫紫鸢的女子笑靥如花。 “寨公这么凶做什么,我可不是从前那个被你的蛊虫吓得直哭的小女孩儿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小蛇放在手里把玩。 “不过是想要问寨公打听几个人罢了,您最近可有见一个头戴银饰,名叫阿莎将军的消息呀?” 她话尾音婉转,好像一只唱歌的雀鸟,只是在末端染了一层魅惑。 龙波冷笑一声。 “你明知道阿莎代表白苗,这段时间一直与我一起同天朝和谈,怎么?暗害不行就想来明的?” 紫鸢用手指在蛇头上点了一点。 “话不用说的那么难听,你不是也不爽她的做法很久,想早点除掉她,一统黑白苗嘛,我这也是替你扫清障碍不是?” 龙波接着道:“只她一人需要出动这么多蛊虫?何况你不已经将人折腾的半死不活了么。” 女子“咯咯”笑着再一次靠近,“我的宝贝儿们告诉我,寨子里最近来了贵客,要不想整个寨子的人都给它们打了牙祭,劝寨公还是早些将人交出来,以免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龙波应苍召唤了一只甲虫在手,随时准备着进攻。 “我要是说不呢?” 紫鸢只是笑着看他,身后那片毒虫毒蛇忽然疯了一样朝着龙波应苍而来。 他丝毫不虚,后退几步将手里的小虫弹飞,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似的,毒虫毒蛇不敢靠近,转而扑向竹楼下的牲口。 龙波眼睁睁地看着一头牛惨叫着,瞬间化为森森白骨。 它们将圈中的牛羊席卷一空,见无法突破龙波应苍面前的那道屏障,纷纷像是会思考一般攀上了面前的一颗大树。 面前无路可走,毒虫蛇蚁们竟然想要绕路而行。 只见它们的速度极快,下一瞬间便纷纷掉落在龙波的面前。 不过龙波应苍凭借着护身蛊,片刻之间也就将少数跃过来的小虫吞噬殆尽。 女子见此不禁拍了拍手。 “不愧是龙波寨公,过去了那么多年,实力依然不减,只是...” 她一边说,一边转了转手里的竹笛。 “就算把你护身蛊的肚皮撑破,想必也是装不下这一地的毒虫蛇蚁吧,等到你撑不住的时候,你身后的那些族人,又有谁来替你保护呢?” 说着她吹响竹笛,加大了蛇虫们的进攻趋势。 这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竹楼里蓦然飞出。 寒芒一闪之间,杀到了女子的面前。 然鹅女子只是稍微向后错了错脚步,就躲过了月白人影的奇袭。 紧接着虫海一掀,朝着那人就裹了去。 萧暄故意以自己为诱饵,其实真正致命的是能够融于夜色的步凉。 他转身之时将鱼剑以内劲推出,朝着女子后心扎去,抽出折扇来抵挡着面前的虫子。 她若是没有察觉不去闪躲,那么这一灌注了自己七分内力的剑,必将伤到她,若是闪躲,便会撞在步凉的剑口之上。 萧暄将扇面大开,扇风扫过之处,落地滴滴红梅。 瞬间带起的劲风连同虫蛇一齐扇向女子,试图为步凉做一个最后的掩护。 那女子却并不在意飞扑向自己的虫风,留在原地没有闪躲。 步凉心说好机会,黑剑握在手里,马上就要贯穿女子的胸膛。 谁知那女子不急不缓,似乎周身都长了眼睛一样,身形古怪地一闪,就避开了步凉的攻势。 错身之际还不忘笑着看看他,仿佛再说这点小伎俩,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步凉却是不信,再度飞身上前,而且速度比刚刚还快,却怎么也无法靠近那个名叫紫鸢的女子。 她一直与自己保持着几步的距离,饶是步凉用剑挥砍,愣是半分用都没有。 一时间满地的虫蛇残躯和剑锋扇风,交织成一副血雨腥风,纷纷扬起,又噼啪落下。 龙波应苍见女子忽然将竹笛收了起来,预感到不好,随即朝步凉和萧暄两人喊道。 “小心她的蛊!” 萧暄和步凉两人挡的挡,攻的攻,根本来不及思考面前这个女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人下蛊。 只看她身法诡谲,瞬间就摆脱了步凉的追击,来到萧暄的面前。 “看来有人心比较急呢~” 萧暄闻声望去,见到的不是说话的女子,却与一条脊背漆黑,腹部似火的蛇,对上了眼。 竟然是他们之前在虫窟中所见到的日月蛟! 他下意识去闪,就觉得颈间一凉,那蛇已经缠了上来,伴随着一阵吐信子的声音,女子笑道。 “扶风郡王,幸会。” 龙波和步凉见此,心里都是一紧。 女子一扬手,收了面前的虫山蛇海。 “啧啧到底是享誉天朝的美男啊,这小模样我看了都流口水,只可惜...” “要不是主人说留你不得,我还真想与你聊~个三天三夜,讲讲那在蒙鞑、朵甘遇到的离奇事...” 她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 那盘在萧暄肩上的日月蛟高高扬起头。 “希望下辈子你再投胎时,可不要再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眼看着蛇头对着萧暄脖颈就要咬下。 “这话还是给你自己留着吧~”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自寨中响起。 萧暄抬眼望去,却看祝南星微喘,身上的衣衫也有些脏乱,正与龙波的小女儿阿雅一起,迈着坚定的步子从远处走来。 第188章 一枚弃子 几人抬头望向祝南星的时候,萧暄颈间的日月蛟可没有停下动作,张着大口就咬了下去。 这时一道极细的破空声传来,日月蛟上一秒还要咬人,下一秒整条蛇都飞了出去,被根银针钉在了不远处,圈牲口的围栏上。 祝南星开口提醒他。 “还在原地干什么,舍不得走啊!” 萧暄立刻反应过来,脚一蹬地,退出几步开外,未弄清楚这女人的手段之前,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紫鸢见人就在自己眼前被救,顿时有些恼火。 她本身是个用蛊的高手,而且做事不拘泥于手段。 就像刚刚,人人都会以为她将用蛊术对付萧暄时,她反而出手的是一条带有剧毒的日月蛟蛇,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点能被龙波她并不意外,但是被祝南星这个,甚至没有出现过苗的斗蛊名单上的人准确拦击,却是她不能理解的。 也许是她身边的阿雅告知的吧, 紫鸢心里这么想。 祝南星见萧暄暂时脱离了那女子的攻击范围,顿时放下心来。 她跟身边的阿雅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放开脚步,朝着虫群当中的女子继续走着。 寻常人在虫少的时候都踮着脚尖,生怕被咬到。 但是祝南星和阿雅却大步流星,根本不在意脚下是否会踩到一只两只。 相反的是,地上即便偶尔有翻越屏障掉下来的蛇虫,也对两人避之不及,稍微靠近一点,就好像大难临头般扭头就跑。 有的甚至撞到屏障上,还会一个劲儿地吱吱乱叫。 阿雅一边走一边小声朝祝南星说。 “我终于能理解当时跟你斗蛊,虫蚁全部后退的那种感觉有多爽了。” 祝南星朝她眨眨眼睛:“更爽的还在后面。” 龙波见两人过来,张口想问圣虫的情况如何了,可奈何强敌还在当场,便只能闭紧了嘴巴。 从眼下毒虫退避三舍的情况来看,似乎应该是好消息,于是暂且收了护身蛊化为的屏障。 直到阿雅走到身边,龙波发现她肩膀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已经被简单滴处理过了。 “没事吧?”他开口询问。 阿雅大大咧咧:“小伤,等处理完面前这个女人,再跟阿吉好好讲讲对抗圣虫的时候我有多么威猛!” 说罢她冲祝南星一挑眉:“是吧?” 祝南星明显身上的伤痕更多,但大多更为细小,隐藏在衣衫的下面,不容易被发现。 她翻了个白眼:“啊对对对,既然这样,你还是不要再靠近了,剩下的交给我。” 阿雅跳着脚嚷:“那怎么行?哪有师父上前战斗徒弟后边观战的?” 龙波惊讶的眼睛都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了。 阿雅在当地可是出了名的寨霸,从来没服过什么人的,就连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有过这种殊荣。 这种目空一切的小霸王,竟然拜了祝南星当师父?! 不过只有祝南星知道,阿雅想要跟她学的可并不是他阿吉认为的什么蛊术。 这都是后话。 紫鸢被人无视也不气也不恼,就这么盯着两人,等待着她们靠近。 与方才萧暄和步凉两人上前斗时掀起的惊涛骇浪不同,祝南星身边跟着阿雅往前走,紫鸢在原地安静地等待,气氛一时间竟然诡异的和谐。 紫鸢还是先开了口。 “哟,这不是寨公的千金嘛,好久不见~” 阿雅却毫不客气,往地下“呸”了一口。 “别借机靠近乎,本小姐跟你,不熟!” 祝南星问:“你认识她?” 阿雅一副嫌恶的样子:“认识,以前是我们寨子药婆的女儿,为了炼蛊把她娘都给害了,这种臭虫,我真想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从方才的情形就能看出,紫鸢在蛊术方面的造诣很高,尤其她竟然能驱使日月蛟这种毒性极强,堪称蛇中之王的货色,手段定然不简单。 紫鸢并不在意阿雅当着面说自己的坏话。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来叙旧的,只要你们老老实实不插手,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不然的话,别怪我...” 阿雅做出攻击态势:“就凭你?” 说着将一只小虫反握在手,复又张开之际,手中小虫没了身影。 反而是紫鸢面前多了一条体大如盘的黑蝎子,尾巴高竖,举着一对大钳子黑风一般攻去。 紫鸢只是转了转手里的竹笛,那快要扎在自己身上的尾针,就被一个从地上飞起的肉虫给挡了去。 阿雅对祝南星说:“快,先把你男人从虫海里带出来。” 祝南星点头,刚迈开脚步,紫鸢冷哼。 “呵呵,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说着竹笛在半空中画了个圆,铺天盖地的虫蛇如洪流一般扑向祝南星,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影。 “星儿!” 眼看着步凉也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阿雅当即拦住两人。 “先跟我走!” 她话音刚落,趁着两个和紫鸢都分神看向祝南星那边时,自己反而跳到虫子的中心,一手拽一个,欲将萧暄和步凉提回龙波应苍的屏障之内。 紫鸢心说不好,连忙重新组织起虫墙去挡,可谁知刚要吹动竹笛,手上就是一疼,被一块小石子将笛子打落。 正奇怪是哪里来的时候,就听祝南星的声音从虫群中传出。 “我没说你可以动了。” 萧暄从来没想过,祝南星的声音可以这么冰冷刺骨。 与步凉一样,自从祝南星被虫子围住就胆寒心惊,生怕等到虫群全部散去时,留下的仅有一具白骨。 这个空档的功夫,阿雅已经带着两人回来,见两人目光依然定在祝南星身上,胸有成竹地说。 “哎呀行了,公主不急太监急,你们再仔细看看?” 听了阿雅的话,包括龙波应苍在内的三个男人一齐朝虫群看去。 只见一众虫蛇并没有方才堆的那样高了,露出祝南星那张白皙但倾城的面孔。 明显刚刚这是两人商量好的,祝南星看起来是要去救人,其实只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那个,一旦紫鸢去攻击她,那么剩下的阿雅负责救人。 紫鸢开始毫不怀疑地就去攻击祝南星,是因为通常吸引注意力的角色,都是战力好的。 阿雅是苗地数一数二的控蛊高手,难道这个女人竟然比龙波家的女儿还厉害? 抱着这种想法,她再次让蛇群一股脑地扑上去。 谁知这次还没等靠近,顿时从虫墙处升起万点金光,朝着外围散开来。 紫鸢一看立刻停住了脚步,并且阻止虫群去挡。 那金光就像是长了眼,专挑虫蛇就撞了上去。 所过之处,虫蛇翻腾,满地的不明颜色的液体和残肢,不一会儿的功夫,紫鸢召唤出来的虫群渐渐散去,只见祝南星脚下伏着一只通体覆有黄金铠甲的虫子。 它盘成一圈,将祝南星很好地保护在了中间,使之即便被虫群围了这么许久,依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紫鸢狼狈的后退了足足有好几丈远,脸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反而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金蚕蛊,破甲...” 龙波应苍看着紫鸢那张脸逐渐变得铁青,没想到祝南星真的将圣虫收服成了自己的本命蛊。 而且还学会了蛊术里面最难,也是最不容易成的一招,破甲。 阿雅得意扬扬的给萧暄和步凉解释。 “这破甲顾名思义,就是无论你的蛊虫再厉害,只要被蛊钻进肚子,也左右过不过一个死,不过这一招对蛊虫的要求很高,至少也得是有表面覆有硬甲的那种,不然走在人家的肚子里没出来,就权当美食被享用了。” 偏偏南慕地宫皇陵中的金甲圣虫通身铠甲,纵然穿的是铜墙铁壁也不在话下。 阿雅一边说,一边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嘟囔着。 “回头得让她还我一只厉害的蛊虫才行。” 这边闲话家常,紫鸢那边可谓是如临大敌。 主人让她来灭口阿莎和抓人的时候,可没告诉过她苗寨中有这么一个用蛊的高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紫鸢问。 祝南星转了转手腕,那条躺在脚边懒洋洋的金色虫子也动了起来。 只见它逐渐弓起身子,好像一条随时发起攻击的蛇,只等待着祝南星一声令下,就冲出去连虫子带人,撕个粉碎。 联想起阿莎现在的状态,祝南星冷冷道。 “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吧,是你自己主动给阿莎将蛊解了,还是我让它帮你?” 祝南星指指身侧的金甲圣虫。 紫鸢深知这次的任务可能不那么好完成了,于是收拢虫群准备护着自己先撤。 可她稍一有动作,就见那金甲圣虫不见了,转眼间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说实话,她还从没有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蛊虫。 又见它的样子除了小了些,跟传说中南慕地宫的那个能吞吐毒雾的巨大圣虫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中升起一股骇然。 “圣虫...难道你是...南慕皇族遗脉?” 黄金圣虫的攻势代替了祝南星的回答。 它先是卷着身子呼啸而过,从虫海中挤出一条路,冲到了紫鸢面前,张口一股浓郁的红雾翩然而出,紫鸢避之不及被喷了个正着,登时满脸血色皆无。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水泡,隐约间能看到里面蠕动着的小虫。 她惨叫一声,当即跪坐在地。 祝南星此时也已经走到紫鸢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随时担心自己会全身溃烂的滋味不好受吧。” 紫鸢看着祝南星,又见识了她驭蛊的手段,也不知嫉妒的是她绝世的容貌,还是血脉上的天赋。 为了炼就今日的功夫,她不仅如阿雅所说,亲手喂自己的阿娘吃下毒蛊,更是一度险些毁去了这张脸。 若不是在奄奄一息之时遇到主人,恐怕这时已经没有命在了。 直到今天为止,依然需要每月都经受一遍焕颜蛊的嗜咬,将整张脸皮吃去,才能重新张一副新的出来。 “你想怎么样?” 紫鸢现在疼的连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可祝南星半分对她的同情都提不起来,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三次,解掉阿莎身上的蛊。” 紫鸢笑得有些自怨自艾。 “你都能使出破甲和类它两种传说中的禁术,还愁解不了她身上的蛊虫?” 祝南星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能够复制别人蛊虫的方法,在蛊术中名为类它。 她只不过在来之前,先去了阿莎所在的竹楼,从她身上取下一只虫子放在金甲圣虫的口中,想让面前的女子也尝尝被自己下的蛊术攻击是什么滋味,根本没想到这竟然也是蛊术里最高阶的用法。 “咳咳。” 她清清嗓音:“我这是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罢当即提起紫鸢的衣领,将她整个人甩在圣虫的背上,叫上剩下的几人,往阿莎所在的竹楼走去。 紫鸢自小就经受蛊虫嗜咬,身体已然空虚,所以没抗多久就动手吹响竹笛,将阿莎身上的蛊虫引了出来。 正待阿雅想伸手去捉,祝南星身边的金甲圣虫一低头,将那蛊虫当点心一般衔在口中。 气得阿雅直跺脚。 “师父,快叫你这只死虫子把蛊给本小姐吐出来,我还想喂我的护身蛊呢!” 可任她在身上又捶又打,圣虫就是死不张口,反而一抻脖子,咕咚咽了下去,肥嘟嘟的脸上还露出一股满足的神情。 龙波见阿雅闹腾地厉害,敲了敲她的头让其安静。 祝南星好歹是大夫,见虫子已经出来了,立刻上前为阿莎清理创口。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阿莎除了脸上,四肢和躯干几乎都被缠了个结实,活像个大粽子一般。 或许是她生命里比较顽强的过,在祝南星处理完毕之后不久,竟然幽幽转醒了过来。 第一眼看到紫鸢的那一刻,她显得有些激动。 “是...他把我...接回来了?” 紫鸢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任务完成的如何,你心里清楚,如今你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第189章 再给你生个弟弟吧 阿莎有些迷糊,又看了看四周,不仅还是之前的竹楼,就连祝南星等人也都在现场。 “不,不可能...” 她下意识用手撑床想要坐起身来,接触榻面的一瞬间却因为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被迫得使不上力气,重新重重地摔回榻上。 “啊...” 阿莎失声痛呼。 龙波的小女儿阿雅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没有完成任务,在这里就失去了价值,不是所有人都对亲生女儿当宝贝一样供着的!” “阿雅。” 祝南星提醒她说得太多了。 可阿莎明显瞳孔就是一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起初见到荀膺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苗地总的来说虽然是母系社会,但谁又不想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呢,于是在阿莎求了不知多少次后,母亲阿盈婆才将当年的一切告诉她。 即便阿盈婆千叮咛万嘱咐,可是阿莎还是执意要去找自己的生身父亲。 原本以为找到人,就算不能劝他回南慕,至少自己有时间的话,可以带着娘亲去找他。 没想到“爹”没劝到,回来连娘都没有了。 阿莎返回南慕的时候,正是阿盈婆再一次出发去虫窟的时候,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了生父又丢了娘亲的阿莎,在自己孤身一人打拼了几年后,又经历了南慕的惨败与灭国,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已经是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连可以失去的东西都没有了。 不过她的亲爹,等着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阿莎低头看看身上的绷带,又看看祝南星手边一盆洗满了浓疮的污水。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奢望从我这里得到有关他的任何线索,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阿雅这时候已经气得鼻孔冒烟,她指着执迷不悟的阿莎对祝南星说。 “看到了吧,就这样的东西你救她做什么?别人都要灭她的口了,还在拼了命的维护!” 说罢她复又看向阿莎。 “要不怎么说养狗就要养你这样的,忠诚!” 祝南星拉了拉阿雅让她少说几句,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枉费口舌这种事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会去做。 不过她确实有想要利用阿莎做的事情,所以才不惜铤而走险,也要拿下圣虫。 金甲圣虫本来就体大,饶是小了这么好多也将原本地方就不大的小屋挤了个水泄不通。 祝南星见都挪不开脚步了,想要将圣虫再缩小到带出来的样子,可张了张口,那生涩拗口的术语一时间忘却了,小声询问阿雅。 “对了徒弟,那个缩小咒是啥来着?” 众人:... 这到底谁是谁师父啊。 好不容易跟着阿雅将术语念出口,圣虫总算成了普通甲虫大小。 由于目前没有容身之处,它就蛄蛹着大脑袋,暂时钻进了祝南星的发髻里呼呼大睡。 见它藏好后,祝南星才说。 “到底是什么人做了这些事你知我们也知,只是我们这里还有一些事,可能是你不知道的。” 阿莎嗤笑:“不要试图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离间计对我也是不管用的。” 祝南星也快被她给气笑了,怎么会有如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两耳不闻别人规劝的人啊,荀膺给她下的恐怕不是蛊而是迷药吧。 她努力地措了措辞,这才对阿莎说。 “话我会说完,你听也好,当屁放了也罢,那是你的事。” 说着,他问萧暄县志有没有一起拿回来。 萧暄眉毛一挑,这个准备他还真是做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土青色的本子,上面还印有天朝的县章。 祝南星接过来,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认得上面这个县章,这是我天朝如假包换的县志,你可以看看后面对那位的介绍,也可以看看到底是谁带兵,造成了当年南慕的灭国惨剧。” 阿莎听祝南星提到当年南慕灭国之事,有些动摇。 “你,说什么?” 阿雅可算找到发泄的地方,她当先抢过祝南星手上的县志,差一点直接飞在阿莎脸上。 “说什么你自己不会看,你的这点脑子估计给蛊虫,虫子都不愿意吃!” 阿莎对天朝文字多少不太精通,但是对于那两个字,却能看得明白。 “不可能,我不相信,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 等待她看完重要的篇章,立刻将手中的县志扔了出去,满脸的死灰加上她身上的绷带,不知道的人看了还得以为真是个死人躺在床榻上。 祝南星神色黯了黯,倒是不觉得阿莎可怜,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想她做的那些事,连累了不知多少的族人,落到如今这个连亲爹都要将其灭口的下场,也不值得同情。 祝南星只是觉得他们日后要面对的,是一个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说灭口就灭口。 同样是人心,身为大夫的她都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或许权势真的是那种可以令人放弃一切的东西吗? 不,她要证明并不是。 几人留阿莎和紫鸢在竹楼里,祝南星特意交代龙波派一个人看着她们,而后自行散去。 回到自己的主楼时,小思儿已经睡着了。 祝南星跟萧暄蹑手蹑脚地靠近,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她。 思儿好像年画里的娃娃,从被窝了滚出来,看着两人甜甜地笑了。 “娘亲,爹爹~抱~” 祝南星将小棉袄抱在怀里,连一天的疲惫感,都扫清了不少。 “思儿怎么不睡了?” 她柔声问道。 小瓷娃娃抱着祝南星的脖子不肯撒手。仟仟尛哾 “娘亲好久没有陪思儿睡觉了,今天可不可以不走了啊~” 想想最近,确实一忙起来就连轴转,就连以前约好的,一周至少要陪思儿睡着两次,都没能完成。 祝南星越看她绵软的小脸越是觉得可爱,对着就嘬了一口。 “好,今天晚上娘亲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思儿,直到思儿睡着。” 思儿却摇摇头。 “不是哦,以前思儿总是让娘亲陪,其实那样有点不准确,是娘亲陪思儿,思儿陪娘亲,我们一起睡觉,是互相的哦~” 说着,她看看一旁的萧暄,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他训话。 “所以爹爹也要体谅娘亲,娘亲要你陪的时候,她同时也在陪你~” 祝南星有些惊讶,因为小孩子并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一定是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于是问道。 “思儿为什么这么说,是爹爹跟思儿抱怨,娘亲不陪他了嘛?” 小瓷娃娃捂住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不是,我不能告诉娘亲!” 祝南星何等聪明,她看到门外错脚打滑的司墨,当即就知道这些话语是从谁的口中出来的。 萧暄更是将人拎进来,直接踹了一脚,惹得思儿捂嘴偷笑。 司墨苦着一张脸,嘴角都快耷拉到鞋面上了。 “王爷,不是您说这次再见夫人,感觉她事事都不依仗你,回回冲在最前面,让您有些没有用武之地...唔....” 话还没说完,萧暄就捂住司墨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思儿从中间说和,让两人多在一起说说话,解开误会。 但是思儿人小单纯,就理解成爹爹说自己总是抽时间陪娘亲,娘亲却不抽时间陪爹爹,以此来说和。 祝南星还真是不知道,萧暄也会有那种想要自己处处依赖他的大男子主义想法。 也会怕自己太强大到不再需要他保护的那天,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只是看着萧暄,就足够告诉他自己有话要说。 萧暄毫不留情面地将司墨一脚从屋子里踹了出去,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了床榻的对面。 祝南星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几乎一天都没怎么喝水,嘴巴干得要命,自顾地走到桌前。 伸手去碰那茶壶,还热得很,一定是司墨刚刚续上的。 她突然灵机一动,倒茶的手抖了抖,将一部分洒在了杯子的外面,瞬间抽回了手。 “嘶...” “怎么了?烫到了?” 萧暄立刻条件反射般冲到祝南星的面前,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使劲搓着。 薄唇轻轻的呵气没能降低祝南星的手指间的温度,反而让其好似染上一层胭脂般,红透好看。 “唉~” 小思儿看着这个情形,干脆捂着眼睛背过身去装作睡觉。 祝南星心说她这个演技可谁都蒙不过去,跟谁学的呢,不会是跟自己吧。 刚想到这里,就觉得指尖一疼,收回了视线之际,就看萧暄眸子染了一层似火的霸道,正盯着自己,意图一口吞下。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祝南星犟嘴。 “我要是会照顾自己了,那要你干什么?” 萧暄笑得温柔灿烂,刮了刮祝南星圆润的鼻头,话却是对思儿说的。 “思儿...” 小娃娃睡得很快,这么会儿功夫没人理她已经有些睡眼朦胧。 她喃喃搭话。 “啊?” 萧暄将祝南星腰身揽在怀里,就势压在面前的桌上。 看着无限与自己贴合的腰身,他声音蛊惑地要人命。 “爹爹和娘亲,再给思儿生一个弟弟可好?” 当然因为有思儿在屋子里,萧暄还不敢太过分,他一把抱起祝南星,侧身从房门中挤了出去。 竹楼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木。 许多苗寨都用这种木头搭建其部落的吊脚楼,但此时未经雕琢的紫杉与萧暄身上特有的苦橙味结合,催化出让祝南星不断沉沦的味道。 “阿暄...” 祝南星想说在外面她还是不太适应。 每座苗寨的大门口都有可以俯瞰整个地域的望楼,以此来巡逻是否会有猛兽突然夜袭,或者一些潜在的风险。 这要是被看到,那还不得尴尬地钻到地底下去? 可是话听在萧暄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你这样叫我,算是邀请?” 祝南星知道她再不拒绝就晚了,但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萧暄将后面的字全吞进了肚子里。 是谁说过的,少女拥有一对雀跃的白鸽,藏在衣衫中等待着有人来将它们放飞。 萧暄将祝南星压在一棵高大的紫杉上,呼吸浓重而且深长。 他总是知道该如何让她就范。 祝南星的脸上潮红一片,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这一片柔情蜜意里。 谁知萧暄就趁这个功夫,将压抑了许久的炙热完全奉出,娇喘替代了露骨的呢喃。 “呃...” 怀里人儿的轻哼,却让萧暄更加肆无忌惮。 偏偏在这无风的夜里,祝南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狂风骤浪要将她淹没。 白皙的藕臂轻飘飘地悬在男人的颈间,好似摇摇欲坠的芦苇般,祈求能够温柔一点。 可萧暄越是看她,越觉得血脉喷张无法控制自己。 直到翻来覆去好几遍,一朵娇艳的花儿快要凋零,他才停了下来。 手背擦去她的香汗,看着祝南星已经累得在怀中睡着,萧暄将她抱回竹屋,放在了熟睡的小思儿身边。 他望了望天边将近的明月,就好像现在的情形,他方唱罢我登场。 提笔在纸上写下来几个字后,一声口哨,唤来了奥苏。 萧暄将纸条放进它脚下的竹筒中,这才安心地搂着大情人和小情人沉沉睡去。 祝南星这段时间既得了药方,又收了圣虫,没事就在屋子里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被寨子里的大呼小叫声吵得实在是心烦,才从屋子里出来。 正午的阳光尤为盛烈,萦绕着苗地花雨的气息,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当它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滤过,漏在祝南星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光晕,变得有些亲切而迷人。 她老远就看见寨子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嘈杂声中间似乎还有步凉的身影。 不能吧,以他的脾气性格,热闹绝对是避之不及的事才对。 再说了,他不是一早就陪阿雅去谷中找什么新的虫蛊了吗? 正巧萧暄在阶下陪思儿讲着故事,见到祝南星出来朝她招招手。 第190章 原来是这么个师父 祝南星抱着这等疑惑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思儿摇头晃脑地说。 “唉,可能是我步凉叔叔太优秀了,某些人没有发现,却被另外两个有眼光的姨姨给慧眼识珠,这不,三人正在寨子门口吵起来了。” “哈?” 祝南星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思儿的意思是除了阿雅,这寨子里还有人对步凉有意思?! 萧暄听到自己女儿这么夸别的男人,尤其还是曾经对祝南星“情深义也重”的步凉,心里有些不大爽快。 他戳了戳小思儿的侧腰,痒得她在自己的怀里打滚儿。 “优秀?比爹爹还要优秀吗?” 小思儿从小就是人精,当即知道萧暄这是有些吃醋了。 于是张开手臂,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脖子上,冲着帅脸就是“吧唧”一大口。 而后咧开小嘴儿甜甜道。 “爹爹当然优秀,而且是只有娘亲才能配得上的优秀!步凉叔叔就不一样了,思儿只能给他降低一点要求,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萧暄指指思儿,对祝南星说。 “看看,看看,有时候你还不如女儿会说话。” 祝南星对此嗤之以鼻,从萧暄怀里抢了小思儿就往寨子门口跑。 一边跑还一边跳着脚叫。 “我女儿当然是我教出来的!” “跑慢点,别摔着!” 萧暄的意思是既不要摔倒思儿,也不要摔倒自己。 祝南星自从收服圣虫之后,身上的热毒已经祛除干净。 但是她时刻惦记着自己身上的余毒未清,所以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研究新药。 到底那皇陵地宫中的方子是否有用,还尚不可知,南毒秘钥的下半部如今在哪里也没有消息。 萧暄经过这段时间与她们娘俩的相处,对死一事已经看淡了许多。 一来是祝南星确实离开自己也能活得得很好,二来是即将要面临的一切,他不希望妻女与一个会给自己亲生女儿下蛊的疯子去对峙。 如果一定要,那就让他来。 祝南星只顾着冲到看热闹的最前线,完全没有察觉到萧暄的心思变化。 等到她跑到近前,就听阿雅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跟一个同样脾气大的女子对骂。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我阿吉的寨子,你要耍大小姐脾气好歹要挑对地方,不怕本小姐给你毒哑了?” 另一个也不虚她。 “你再说一遍你什么玩意儿?就算这寨子里的鸡都是你的,你也不能张口闭口要啄人吧,本小姐是被请到寨子里的,你以为我愿意来?” 阿雅“嘿呀”一声,算是遇到了对手。 她刚想掏出装蛊用的小盒子,就听见对面那人又说。 “哎呀呀,说不过别人就要用阴招了,我知道你们苗地的女子都擅长用蛊术,可我寒沙州也不是吃素的,不服的话给你一把长剑,我要是后退一步就是你养的!” 与阿雅对峙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当然就是燕蓉。 只是祝南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愣神儿的功夫,那边阿雅已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燕蓉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一句话不和,就往阿雅的脚下扔了一把武器。 “怎么?怕了?不用你们苗疆的蛊术就怂了?” 阿雅哪里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直接将剑踹到一边。 “我怂了?本小姐是不稀罕用你的这把破剑!” 说着,她跑到步凉旁边。 “步大哥,能不能让我用一用你的剑?” 这段时间阿雅没少跟祝南星取经,到底怎么样才能拿下这尊冷面神。m 所以当初拜她为师,根本就不是看上祝南星会多么厉害的蛊术,而是借着她抢了自己的男人为由,追到步凉以作交换。 祝南星出的主意是让她投其所好,既然步凉喜欢功夫,阿雅自己也那么崇拜中原武功,不如就死切白列地跟在他旁边,求他教授功夫。 这样技能趁机接近步凉,又能增进自己的武艺,一举而两得。 就这样,祝南星亲自出面,跟步凉说好了至少要教会阿雅个一招半式,不要辱没了中原功夫。 步凉开始是拒绝的,但是耐不住祝南星阿雅外加小思儿三个人的软磨硬泡,松口答应。 阿雅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有事没事就跟在步凉身边,不管去哪都要问他去不去。 一来二去她也知道步凉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拿下他又多了一分希望。 步凉的黑剑锋利异常,正当他提剑在手有些犹豫之际,就被阿雅一把抢走。 龙吟声出,剑尖指向正是燕大小姐的身前。 第191章 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心!” 步凉下意识地提醒阿雅。 祝南星绣眉微挑:步凉什么时候竟然在意起别人的死活了? 燕蓉见阿雅提剑而来,也不甘落后。 “呵呵,以为借到一把好剑就能打赢本小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她将手里挥舞的金蛇鞭收起来,也从旁边人剑鞘中抽出一把。 “别说我欺负你,看招!” 说话间,两人就打在了一处。 燕蓉到底是江湖世家,虽然这长剑不如金边用得顺手,但是照样舞得虎虎生风,剑影翻飞。 一道道白色的剑气四散开来,逼得周围人都不断向后撤去,别说才开始练剑没多久的阿雅了。 不会儿她就支持不住,握剑的手一抽筋,正巧被燕蓉抓住机会,将黑剑从手中挑飞。 眼看她还不打算住手,剑尖直直地指着阿雅的喉咙。 祝南星正欲上前阻止,就见漆黑的身影已经先一步飞了出去。 不仅截获了半空之中的黑剑,电光石火间也来在了交战的两人中间。 燕蓉本来也没打算真的伤她,只是想趁机吓唬一下,就在以为自己将要得手的时候,面前黑影攒动,下一秒,冰凉的剑刃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之间。 步凉手持黑剑侧身而立,手里揽着的是惊魂未定的阿雅。 他向来与人保持距离,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这么护着这丫头。 再看阿雅,一双眼睛都挂在步凉身上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呢。 祝南星心说:看来阿雅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燕蓉不服气,见祝南星还躲在人群看热闹,跺脚道。 “亏我还当你是我的好嫂嫂,你倒好,看着别人欺负我管也不管!” 祝南星连忙摆手。 “别瞎说,你亲嫂嫂是万江城的曲小姐,再说了,这不是你先找事欺负别人的?” “谁让她故意使坏了,我前脚刚跟寨子里的人打听了步大哥的住处,想说当面问个好,她后脚就把人叫走了,半天不回来,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步凉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祝南星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又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得没先给你一口一个的好嫂嫂打声招呼问声好呢?” 燕蓉刚想回答,稍一动脖子就蹭到了冷冰冰的剑刃上。 怨恨地看了一眼步凉。 步凉这才收回黑剑退开来。 燕蓉一下子跑到祝南星身边,委屈巴巴道。 “我昨天晚上就到寨子了,是子...萧暄哥哥说不让打扰你的,算算时间今天我哥他们也该到了,就过来寨子口等,谁知人没等到,等来一肚子的火...” 阿雅跳脚:“谁不是一肚子火啊,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拱起火来,祝南星连忙做起了和事佬。 “少盟主也来?” 她扫了一眼脚步迟迟的萧暄。 “出什么事了么?” 萧暄并不打算瞒她,摇着扇子指指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队伍说。 “看来人齐了,是时候说说我们的返程大计了。” 锦城,皇宫内院。 金色帘帐的大殿内,宫人们脚步匆匆。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不间断的咳嗽声催促着。 “荀相...荀相还没有来吗?” 宫人低头哈腰着提醒回禀。 “回圣上,已经派人去催了...” 仅仅是过了几年时间,穿金色龙纹的中年男人精气神儿大不如前,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就捂着胸口,气喘如牛。 宫人递上来一杯新茶。 “圣上,润润嗓子吧。” 可他不堪忍受欲裂的头风,还有那无法控制的咳喘,大手一挥,将茶盏一半打翻在地,一半打翻在了宫人的前襟。 “再去催!” 宫人被烫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敢立刻去擦,忍着痛伏身告退时,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圣上怎么这么大火气?” 荀膺姗姗来迟,身边还跟着一两个郎中模样的人。 皇帝看到荀膺的那一刻,好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荀相,荀相,你可来了,快,快!朕疼,疼得受不了了!” 荀膺依然还是那副瘦削的样子,只不过努力挺起的背脊,如今也有了弯驼的趋势。 他慢悠悠地来到皇帝的面前。 “圣上不要着急,微臣这就为您诊治。” 他对身后的两个郎中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跪在榻前待命。 宫人们一如既往地端着一个托盘来到殿中。 “圣上,长生果送来了。” 皇帝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强忍着难受对荀膺点了点头,就闭目等待着。 荀膺走到宫人的面前,掀开盘中的盖布看了看,将长生果和旁边那开得正盛的花束都拿起来,递给殿中的郎中。qqxδnew “下去吧。”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条金子做的小鱼儿,偷偷塞给了那个端盘子的宫人,紧接着对他说。 “下去吧。” 宫人离去之后,两个郎中开始制药,不一会儿,新鲜的两枚药丸成型,摆在了荀膺的面前。 荀膺将一颗摊在手里,将一颗递给皇帝。 “圣上,臣先请了。” 说罢将药丸塞进口中,甚至连水都没用,就咽进肚里。 皇帝见他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艰难张开嘴。 荀膺适时地将新的茶碗递过去,伺候皇帝将药吃下去。 身上的剧痛逐渐消失,皇帝看起来这才有了人样。 他此刻不用人搀扶也能坐起身来,挥挥手让殿中的人全部退下。 “要不是当年荀相将不死树移来天朝,朕还不知要受多少罪过,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啊,呵呵...” 荀膺自然不会将这种场面话当真,不过他之所以能够走到今日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确实多亏了这棵所谓的不死树。 既帮他讨好了皇族,又帮其延缓了寿命。 “圣上之需即是微臣之需,言谢便是折煞老头子了。” 皇帝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与刚刚那个要死要活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甚至精神还有些亢奋。 “太过自谦就是自傲了,荀相你说是吧。” 荀膺也不再推辞,这才就势起身。 “今儿个这是初几了?”皇帝问。 荀膺原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却故意算了算才道。 “初三。” “扶风郡王去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和谈的事到现在总算是定了下来,折子还在桌上,爱卿瞧瞧吧。” 荀膺将目光投向桌案,拿起一个黄澄澄的奏折细细看着。 “哦?郡王爷想在回锦城的那日,正式迎娶边南的女子入府?这可谓是...” 他话说到一半,表情突然莫名一变,如同此时说话的节奏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双喜临门啊!” 皇帝对他的态度持怀疑态度:“哦?荀相也这么想?朕还以为你一向主张武力征讨呢。” 荀膺干笑着:“圣上还以为臣是什么年岁?如今我天朝国力强盛,苗人愿意归顺亦是大势所趋,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皇帝突然觉得脑仁一疼,不过转瞬即逝,也就没有在意。 “既然如此,那这个事情就交给荀相了全权处理了。” 说罢径直走向床榻,享受这片刻的安愉。 寝宫的门再一次重重地关上,荀膺看了一眼上头那块金字辉煌的牌匾,那样子像是在看什么即将要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边南苗寨中。 “什么!?” 祝南星并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但是听完步凉的说法后,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境和感情。 “当年给严老将军送那封密信的人,是你?” 步凉点点头,随时准备承受祝南星如雷的怒火。 “那封信...那封信是...荀膺仿造的?” 祝南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利用得团团转。 原来害了师父的那个人不是萧暄,而是她自己。 萧暄知道这对祝南星来说会是一个打击,但是为了确保计划能够万无一失地施行,他没有办法隐瞒祝南星。 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这不是你的错,仔细想想,其实早在进入夜卫巫的地牢前,两人就想好了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 祝南星不理解:“你什么意思?” 萧暄如今要做的,就是将一切事实尽可能地串联起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严老令公入狱之前,曾经单独跟莫大人相处过一段时间。” 祝南星点头。 “没错,当时我误以为是师父用暗语提醒我不要带老令公进城,就将人带到了以前采药父亲...哦,不,是祝大人带我常去的院子,有什么问题么?” 萧暄若有所思。 “可能不是误以为,当时提醒你的人,也许就是莫大人,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让你错以为还有另一方势力在。” “不会的...”祝南星却觉得可能性不高:“他这么做目的何在呢?” “就比如...”萧暄剑眉微挑:“做戏给某些人看...” 祝南星稍加思索,事情的起因转折在脑海中形成了大概的轮廓。 “荀膺?” 萧暄点头:“正是,他如果真想要灭口,为何还要将人带回锦城之中,在夫人你说的院子里解决不是更好?” 突然觉得这个局有些大的不可思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处在其中的哪一环节里。 萧暄此时思路正好,于是接着说。 “两人一个想要保护你,一个想要保护我,这才联手给荀膺演了一出苦肉大计,因为莫大人知道他一定会将自己作为替罪羊推出来...” “老将军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也知道我定会不顾一切为家族平反,可当时的言子卿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在朝中与荀膺抗衡的地步,所以才会接受莫大人的提议,以性命为代价,隐瞒起一半的真相...” 在场之人但凡有个思路慢的,就追不上萧暄的话。 “所以...”祝南星哽咽着:“师父是故意给我留了空子,好叫我溜进地牢见到老令公,从而将那封伪造的密信当成真的证据,带了出来。” 回想起当时严兵藏信的伤口,确实没有陈年旧痛的样子,反倒是附近,有一个刚刚缝合没有多久的创面。 不知他是怎么忍着肋间剧痛,将裹着密信的油纸包,又向下挪了三分的。 祝南星心酸如是。 至于莫怀,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招来有心之人的关注;二者是他太了解自己的脾气,凡是不问个清楚明白,誓不罢休... 或许是为了偿还当年确实不得已,参与了萧肃将军一事,这样也算是跟萧暄有个交代。 祝南星看看步凉:“原来祝大人一直将真的‘证据’,放在了我们身边。” 说完她靠近过去。 阿雅唯恐祝南星和萧暄两人会冲动伤害步凉,挡在中间。 “你等一下,虽然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说来说去大家都是被那个叫荀膺的人给陷害了,就算是要报仇也应该找他不是吗?” 祝南星挑眉:“看来,我连割袍断义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着,她朝步凉伸出手。 “对不起,这些年来不知道你肩负了这么多...” 萧暄也学着祝南星的样子,同样伸出手。 步凉迟疑着将手举起来,却被阿雅一把拽了过去,搭在了萧暄和祝南星的手上。 “没关系,步大哥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众人相视一笑,过往才算是真的成了云烟。 只不过有的债可以一笑泯之,有的仇却不得不报。 萧暄拿出一封黄橙橙的折子,对众人说道。 “我已经将上表的折子快马加鞭传回锦城,想必现在已经到了皇帝手上,那个人一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祝南星看看在场这一众人等,随手翻着折子。 “需要把这么多人都牵扯进来吗?” 萧暄还没有回答,燕无名就先说话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廷要是变天,也会影响到江湖这是肯定的,而且说起来,当年跟着荀膺到边南修葺地宫,布下毒烟暗箭的,正是阿瑶的同族,可能我们早就跟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第192章 叫我王妃 祝南星听燕无名提起这个,一拍大腿。 “原来当年帮助南慕修筑地宫皇陵的,是万江城的曲家!” 许久未见的曲素瑶站起身,依然落落大方。 “家父曾经与我提起过,当年负责这件事的是我三叔,他在南慕覆灭那年,侥幸从地宫的盗洞中脱身,回到了万江城,还带回来了这个。” 说着,她将一卷保存完好的羊皮画卷,还有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册递给祝南星。 祝南星不明所以,等到展开羊皮画卷之时才兴奋道。 “是地宫的机关暗器图?” 曲素瑶点点头:“正是,另外那本是我三叔在地宫拓印的一些壁画,听闻是南慕的不传秘宝。” 壁画、不传秘宝... 饶是祝南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在看到内容的一瞬间,还是格外惊喜。 “是南毒秘钥下册!?” 她兴奋地看看萧暄:“这回热毒肯定有解了!” 萧暄看着她远比自己还要急切的模样,有些动容。 指了指祝南星手里的折子:“看完了么?觉得如何?” 祝南星其实只看完了一半刚想要继续,却愣了愣,直接将折子合上。 “我们这里这么多人,等每个人都传阅一遍天都要黑了,而且还有不习惯中原文字的我们苗人同胞,干脆你直接概括一下算了。” 萧暄眯了眯眼睛。 “你确定?” 祝南星眨眨眼睛:“这还有什么不确定的么?讲吧讲吧。” 她将折子丢给萧暄,正姿坐好,一副认真听先生讲课的样子。 萧暄扬了扬下巴,也好。 于是他将奏章重新折好,交给了一旁的司墨保管,而后清了清嗓音。 “既然夫人要求了,那在下就口头向表述一下接下来的想法和安排。”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众人中间,像是大战前发布战令的元帅。 “我们从阿莎处得知朝廷有一股势力,已经将混有古曼落花的伤药分派到了天朝各大边塞的军营中,目的就是使之丧失战斗力,一旦边疆战事突起,天朝将面临史无前例的灾难...”qqxsnew \"对此,萧某特地将无名兄请来,是想通过寒沙州和万江城,包括我蝉衣阁在内三大盟会的名义,号召一部分江湖上的兄弟前往蒙鞑和朵甘等边境,助其兵士一臂之力。\" 燕无名大手一挥。 “没问题,于公就像我方所说的,朝廷波荡势必会影响到江湖,自己的土地我们自己守,也是理所应当;于私,我与萧兄情同亲生手足,嫂夫人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这个,就交给我们。” 萧暄冲他一抱拳:“那就多谢少盟主与少城主了。” 很明显他如此称呼燕无名和曲素瑶,因为保家卫国是公。 紧接着他又说。 “由于不知道这批药具体渗透到了哪里,锦城的兵众也很有可能受其影响,此次龙波寨公应邀带着合约书回锦,按照规矩,除了随行服侍和近卫,不能携带任何兵士,为了确保安全,除了我蝉衣阁外,还希望向无名兄借些人马,乔装保护。” 燕无名知晓,这就是萧暄在私人关系上寻求的帮助,也表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两厢布置妥当之后,祝南星当即有些疑惑。 “以静制动的办法并不是不行,但是一旦调动起江湖的朋友们,那便是以劳待逸了,我们并不知荀膺会不会因为龙波叔的出使而狗急跳墙,万一他耐下心来就不动手,我们岂不是又被动了?” 萧暄让她稍安勿躁。 “所以这次我想送他一个天赐良机...” 祝南星继续问:“什么良机?” 萧暄等这一刻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 只见他撩袍,正姿跪在了当场,准确的说是半跪在了祝南星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祝南星有些蒙圈,心想他这是发什么神经,周围还这么多人呢。 萧暄一双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除了眼前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想让在座的诸位做个见证,镇国将门萧氏后人,扶风郡王萧暄,今日郑重向南慕皇族后裔南星提亲,承诺一生相护,白首不离,不知公主殿下愿不愿意再一次,嫁给我。” “我...” 祝南星原本以为这就是一场作战大会,没想到竟会演变成现场提亲,当即有些语塞,小脸憋了个通红。 萧暄却旁若无人地等待她的答复。 阿雅和燕蓉都是小女儿心态,尤其是燕蓉,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呜呜呜,要是有人这么真诚地跟我提亲,我一定立刻马上就答应他~” 阿雅之前虽然有些不爽祝南星抢了她的男人,但是事后听步凉说起他们两人之间经历的一切,觉得幸好自己没有往中间去插一脚,不然照苗疆的规矩,她这样的做法可是会被情蛊反噬,咬个肠穿肚烂而亡的。 不过她也明白祝南星对萧暄的情义,这时的迟疑不过是缺个人去推那么一把。 于是抱着手臂对萧暄道。 “我们苗疆的公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情蛊听说过没有?想要证明自己的衷心,就要接受蛊的检验!” 祝南星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反问道。 “情蛊是什么?” 阿雅一脸嫌弃:“亏你还是公主呢,连这个都不知道,情蛊是一对子母蛊,母蛊留在自己身上,而子蛊可以让一个爱你,或者你爱的人服下,如果他要是生有背叛之心对他人动情,子蛊就会咬得他肠穿肚烂,到死都会倍受折磨...” “好了好了...”祝南星听着就恐怖:“我自小在天朝长大,对苗地的习惯还不甚了解,而且我是对自己多没信心,才会利用一只虫子去控制心爱的人,说到利用子蛊鉴定忠心的话,我也不是没有。” 阿雅惊讶:“啊?你有子蛊?” 祝南星早就看见躲在门缝边偷听的小脑袋。 “别藏了出来吧,我早就看见你了!” 小思儿跳着脚跑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歉意的星宇。 “对不起星姨,思儿她一定要来。” 祝南星摆摆手,将小瓷娃娃一把抱起来对阿雅说。 “这就是我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小‘子蛊’。” 紧接着又问萧暄道:“准备好一辈子接受这只‘小蛊虫’的监督了么?” 萧暄一手拉着祝南星,另一只手握着思儿的。 “吾之所幸,求之不得。” 祝南星的笑意攀上了眼底,完全不用在任何人面前隐藏。 她将萧暄拉起来:“所以,这就是你留给荀膺的天赐良机,娶我?” 萧暄还沉浸在方才的澎湃中,语气里多少还带着柔情蜜意。 “我说过,要以全新的身份再同你办一次婚礼,眼下的这个机会虽然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你我二人的。” 祝南星撇嘴:“你的意思是,我两这种心眼多的人连成亲都在算计别人?” 萧暄不置可否:“从上次的经验来看,倒也没错。” 祝南星一拳捣在他胸膛上。 “我都堂堂一族公主了,就配不上一个全心全意的成亲典仪?” 萧暄安慰她:“在下一百个真心诚意。” 祝南星白眼一翻:“那所以你是想借着大婚的机会,让荀膺放心大胆地动手,我们在暗中见招拆招?” 萧暄点头:“不愧是夫人,具体的情形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阿雅这时候有些听不懂了。 “等一下,所以我们是要去吃喜酒?还是打仗?” 祝南星与萧暄同时坏笑。 “都是。” 详细的应对方式,萧暄一遍又一遍地同在场的众人确定着,他们这次要想抓住荀膺这个老狐狸的尾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祝南星觉得云家的老太后和云珩那只小狐狸,是可以联合的对象,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正谈论着自己可以出面游说的时候,龙波手下的黑苗进来禀报说,阿莎想要面见祝南星。 自从那日帮她解除了体内的毒蛊,处理完伤口后,祝南星就没有再踏进过这座竹楼,换药基本上都是龙波手下人做的。 此时来到门前,就觉得里面药味扑鼻,比之前酸腐的臭味强了不知道多少。 抬眼一看,阿莎竟然在门外的竹栏处等她。 “找我所为何事?” 祝南星开门见山,她并不想跟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女人多说什么。 阿莎纵目远眺,手里还攥着那只,被她扔向窗外的,满是斑点的银钗。 “不知道我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还有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 祝南星看她的神情中,褪去了一丝戾气,多了一些不甘。 “那就要看你的底牌,值不值得我去冒这个风险了...” ———————————————————————— 日子转眼到了要回锦城的这一天。 祝南星身披盛衣华袍,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被梳在了头顶,第一次戴上了象征南慕皇族的繁重银饰头冠。 两边长长的凤凰榴珠步摇上,还坠有苗疆特有的孔雀蓝宝石,细密地镶嵌在银丝之上,伴随着女子动作而摇曳,碰到其娇嫩倾城的脸颊,似有不忍般快速地移开。 而她本人也并不是平日里那般不施粉黛的模样。 黛眉轻染,朱唇微点,脸颊两侧的胭脂淡淡向两边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哪里像是有了一个五岁孩子的娘亲,额头贴了花钿,多了的那一层妩媚让嫣红都黯然失色。 祝南星在龙波的陪同下,先到皇陵地宫按规矩祭拜先祖。 因为有了曲素瑶拿来的机关图,她们这一趟走的格外顺利。 大红的喜袍在火把的映照下,给这阴暗不见天日的地宫,都染上一抹温暖的颜色。 祝南星来到一处高立的石门前,按照图谱上的机关说明,打开了这道沉重的历史闸门。 入目并不是像中原那般,一个牌位接着一个牌位的样子,而是一座足足有六七层高的塔楼,样子有些像苗地的竹楼。 其中摆着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小罐子,旁边还点配着油灯,闪烁的样子有如天上的繁星点点。 祝南星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对龙波说:“我怎么感觉那些灯好像眼睛一样,在看着我...” 龙波虔诚叩拜,反问道。 “难道不是么?” 祝南星释然一笑,可不嘛,自己在人间的作为,他们应该都看得到吧。 学着龙波应苍的样子,叩别自己的祖先。 起身时见到最下面一排右侧,有几盏油灯在开门的时候,被风灌入而有些摇摇欲灭。 祝南星拖着长长的嫁披,管身后的人要来灯油,脚步虔诚地走了上去,仔细添一添油,挑一挑灯芯。 当走到一座牌位面前,看到上面只有生辰,并无忌日,祝南星还诧异了一下,于是靠近去擦了擦牌面。 直到看见其姓名的时候,瞬间愣在原地。 “婧...宸?” 龙波闻言,似乎为了证明她的猜测一样俯身跪低。 “王后...” 只有生辰没有忌日代表着,祝南星的娘亲婧宸王后,是在南慕覆灭之前,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叫人将自己的牌位送到了地宫之中。 祝南星的嘴巴张了张:“娘...娘亲~” 终于,见到您了。 时间并没有充足到允许祝南星与婧宸王后,做更加细腻的道别。 她将掉落在灵位上的泪滴擦去,重新摆回了原位。 挑亮灯芯的瞬间,恍若有一双温柔的目光,透过时间的长河,慈爱地注视着她。 “娘亲,等女儿回来。” 石门再一次重重地关上,将过去彻底断绝在了另外一边。 祝南星抬起头来,走出地宫之时将挡面的花胜戴在面庞。 伴随着一声“启程!” 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锦城的远山长路。 萧暄已然将锦城的成亲事宜,全权安排给了没头没脑两兄弟,所以并不着急先行回锦。 他一身大红婚服,腰间扎有同色的金丝珠纹带,黑发竖起以相璧鎏金冠固定,修长的身形挺得笔直,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仪。 见到祝南星款步向自己走来的样子,饶是见过她身披红妆,心情也无比激动。 他朝着祝南星伸出手,手指交握的瞬间低头问祝南星道。 “准备好了么,萧夫人?” 祝南星盈盈一笑:“叫我王妃。” 第193章 一家人,在一起 锦城云家府邸。 太医院院士云珩捏着手里的信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只听得远处脚步声错综响起,一个妆容精致的老妇人在下人的引领下,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听闻边南来信了,说了些什么?” 云珩迅速起身,伏身行礼之时,将手里的书信也递了上去。 “姑母,您还是自己看吧...” 太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信接了过来。 就在太后快速阅览这封信的时候,太子姗姗来迟,见云珩和太后都已经在场,一脸惶恐地上前行礼。 “太后,舅舅。” 太后对于这位扶不上墙的太子早就已经丧失了信心。 眼下皇帝病重,却迟迟不让太子监国,朝廷的大事小情有逐渐被荀膺一派把持的趋势,他却好似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照样每日是寻欢作乐,在朝中的声望已经是一降再降。 之所以还没有废掉他,是因为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替代。 太后连正眼看他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就任由其行礼的手僵在空中。 还是云珩摆摆手,让他先站在一边。 太后看完了信的内容,目光游离在落款人的名字上时,脸上的神情愈发地让人捉摸不透。 “祝南星...她不是早就离开锦城不知去向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珩摇头:“人还没到,书信先行...” 说着,他一指假山坐亭下热闹街巷的另一头。 “我道为何萧家那个小子竟然会同意边南的和亲,姑母您猜怎么着,这普普通通的祝家庶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南慕苗疆的公主。” “你说什么?!” 这句话显然出乎了太后的意料,但是这么多年在后宫中的岁月,让其无论听见多么令自己震惊的事情,都可以快速地稳定下情绪来。 “她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云珩怕太后不信,特地将盖有印有郡王府印章的身份说明,从信封中起出。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诰命给了祝氏。” 云珩一句话说的,像是一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酸溜溜地徘徊在葡萄架下舍不得离去。 太后想起萧暄,有些庆幸当年云珩力主帮萧氏平反叛国一案的做法。 即便萧暄最终并未能够为云氏所用,但其力量的崛起,仍是很好地限制了荀膺势力的扩张。 “世间女子千千万,谁让你挑了最有心眼的这个。” 太后打击起人来,可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亲侄子。 “不过她倒是很会做生意,条件开得不可谓不诱人,好像我们错过这次,还真不一定会再有机会扳荀膺这座大山...” 太后说着拿白眼一翻身边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太子。 “没了这块心病,哀家还要这个废物做什么...” 太子闻言浑身就是一个战栗,感觉太后的目光随时都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云珩揉着眉心:“姑母的意思是,这个局我们要跟?” 太后一拍大腿:“跟了!” 祝南星被车马晃得摇摇欲睡,头点得都快赶上小鸡啄米了,还是不肯将南毒秘钥放下。 由于银冠太沉,所以在车上祝南星就让栀香给自己摘了下来。 此时她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被窗外的微风轻拂,不时撩动着脸颊。 栀香轻轻地去拿她手里的册本,却将其惊醒。 “思儿!” 祝南星将睡欲睡间,小瓷娃娃那张委屈的小脸又出现在眼前,恍惚间还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娘亲~”。 栀香拍拍她的后背。 “小姐,县衙守卫重重,思儿身边又有星宇照顾,您就放心吧。” 祝南星这才恍然,她怕林溪晓筑不够安全,就将小思儿托付给了清源县衙,临行前思儿说什么都不愿与自己分开,想要一同跟着前往锦城。 可这一行危机重重,就连祝南星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否安全回来,所以硬是无视小人儿的软磨硬泡和耍赖撒娇,头也不回地上了喜车。 想必是脑海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念想,所以在刚刚困倦之时,才会又泛上心头。 她伸了个懒腰,点头道:“我知道。” 不过随即想起了什么,抓着栀香的手一紧:“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栀香不明白她的重点,试探着回答:“您就放心吧?” 祝南星摇头:“不对上一句。” “思儿有星宇在一旁照顾...” 对!就是这个! 她怎么忘了,每次要是思儿自己一个人还好,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即便是有着伶俐的小脑袋瓜,有一些事做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是有星宇在旁边那就不一定了。 这孩子虽然平日里稳重听话,但正因为他对思儿的有求必应,导致很多时候都是小思儿出主意,星宇帮着完成。 偶然间救下遭人暗算的萧暄如是,故意被阿莎的人抓走,借机找到人家的老窝亦如是。 祝南星一拍手,连忙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向四周围张望。 当看到车队后面不远处的山岗上,有一个快速向自己靠近的小黑点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于是连忙叫停了车夫,将外披脱了就翻身从喜车上跳了下来。 萧暄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听到喜车中有动静,回身去看的时候,就见一抹亮眼的红,朝着车队后方狂奔而去。 不过在他将目光放远时,瞬间明白了祝南星的意图。 萧暄叫停队伍,手勒缰绳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祝南星就听哒哒的马蹄声靠近过来,紧接着身子就是一轻,被人直接揽腰给抱上了马背。 萧暄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坐稳”,就纵马飞驰。 当两匹马相对而跑时,马背上人相见的速度就快了一倍。 星宇怀里的小瓷娃娃冲着向疾驰而来的两人,一边挥手一边喊道。 “娘亲!爹爹!” 等跑到近前,祝南星下马还没站稳时,小瓷娃娃就一个飞扑,挂在了她怀里。 由于担心被责怪,将头深深地埋在祝南星肩窝,说话时都带上了哭腔。 “娘亲,别丢下思儿,我们一家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在一起~” 第194章 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萧暄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娘俩,星宇一副将锅已经背好了的神情,牵着马缰绳,站在一旁。 不过不论是祝南星还是萧暄,却都从来没有一次怪过星宇纵容思儿,反而会因为思儿身边有这么个尽职尽责的小保镖安心。 祝南星跟萧暄交换了个眼神,抬起小瓷娃娃的脸。 “好,就听思儿的,无论怎么样,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思儿眼睛一亮:“真哒!娘亲不能骗人!” 祝南星忍俊不禁,就要将手腕露出来给她证明。 小思儿却将她的手往后一推:“不用,思儿相信娘亲。” 接着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暄一眼:“也相信爹爹。” 聪明如祝南星,怎么会听不出来小思儿话外的意思。 她眯着眼睛看萧暄。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萧暄当即就是一愣,但看着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尤其是思儿,大有你不自己说,我就给娘亲打小报告的意味在。 他这才回想起来就在燕无名到寨子的那天,自己还跟司墨交代过,如果这次回锦城遇到危险,哪怕将人打晕,也要将祝南星带到安全的地方。 萧暄低垂了眉眼,紧接着抬起如星的眸子,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祝南星闻言握拳欲打。 “好哇你,还想谋害发妻不成?” 萧暄将她的手紧紧攥住,保证道:“我发誓,下不为例。” 祝南星抱紧思儿自嘲道:“我们两个大人,这种事竟然还要让思儿教,说起来真是惭愧。” 萧暄捏捏思儿的脸蛋儿。看书喇 “我们有时候都自以为是在替对方着想,却反而没有思儿考虑的单纯。” 他想到自己家族的惨剧,独活在世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一家人,在一起。” 说着,他将祝南星和思儿拥入怀中,又向一旁的星宇伸出手去。 星宇:“...我?” 祝南星欣喜他的转变,也冲星宇招招手,调侃道:“女婿也是家人啊~” 思儿的小脸红彤彤的,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丫头了! 这出小插曲,并没有给回锦城的车队耽误多少功夫。 在行驶了三天两夜后,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锦门山城的脚下。 此刻正值清晨,太阳还在云端旖旎,透过一丝泛红的霞光,叫醒熟睡中的人们。 远远的仪仗非凡,太子带着一众官员亲自为远道而来的苗地贵客,也为完成任务回锦的扶风郡王萧暄,接风洗尘。 萧暄勒马停步,太子首先就迎了上来。 “王爷这趟出使辛苦非常,本宫仅代表满朝文武,贺今日大婚之喜~” 萧暄看看其身后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云家的势力,就知道祝南星拉拢云家的方案已经初有成效。 果然太子客套完了之后,借着萧暄低头还礼的时候,小声地将太后想请祝南星过府一叙的事,悄悄告知。 车队并没有在城门前停留多久,等随行的众人也全部系上大红的腰带后,乐队们吹吹打打,一对新人再一次迈进了锦城的大门。 祝南星从车窗的缝隙中,看着所经过一处处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中五味杂陈。 尤其是路过早已经门庭凋零的祝府,久远的回忆又在眼前出现。 “星儿,把芍药给爹搬过来!” “大娘骂你也是关心你,不过你不想听就可以不听,爹罩着你!” “都进药堂这么久了,怎么连五加皮和香加皮都分不清?这不像你的性格,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爹说说...” “我的星儿长大了,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不知爹爹有没有机会看到你出嫁时的模样...” “爹...” 祝南星好似又在那门楣前看到祝庆环的身影,他目光依然慈爱深沉,一直目送行亲的队伍转过街角。 离开锦城之前,她虽说只是祝家一个不受正室待见的庶女,但因为有祝庆环的庇护,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缺爱的孩子。 如今以南慕公主、郡王妃的身份返回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竟然觉得当初平淡的日子,格外弥足珍贵。 “娘亲,娘亲你怎么哭了?” 小思儿用手擦擦祝南星的眼角,仰着圆圆的小脸儿问。 祝南星回过神儿来,鼻尖蹭蹭小思儿的。 “娘亲没事,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怀念而已。” 思儿眼睛发亮道:“对哦,娘亲以前在这里生活过,那思儿可不可以四处逛逛,感受一下娘亲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呢?” 祝南星哪里会不动她的小心思,感受是假,想要趁机去玩才是真。 于是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提醒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一定不可以对不认识的人,说明自己的身份,还有,星宇一定要跟在身边。” 思儿一声“万岁!” 跳起来的时候头都磕在了车顶,“咚”的一声,让祝南星好一阵心疼。 小瓷娃娃却满不在乎,一颗心已经压抑不住从车窗飞了出去。 同样对锦城琳琅满目的新奇物件抱有浓厚兴趣的,就要数龙波应苍的小女儿阿雅了。 一路上拉着步凉问这问那,要不是龙波拦着说先进宫面圣,只怕是早就跳到马下逛个痛快了。 看着步凉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认真给她解释的神情,萧暄心说自家夫人的眼力还真是准,这两人虽说年纪上差了一些,但是却意外地合拍。 “王爷,我们到了。” 正想着,司墨提醒他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湛蓝的天空下,皇城那高耸朱门上的门钉都格外耀眼,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好似随时都会腾空飞去一般。 车队在这里驻足,因为依照规矩,所有人到了皇城内院,都应当步行觐见。 而此刻宫门口也已经聚集了不少高官侯爵,荀膺一袭绛紫色官袍伫立在最前面,固执地将脊背挺得笔直。 他眯着眼睛,觉得萧暄大红的喜袍落在眼中格外刺目,不过还是在瞬间之后,换上一副笑脸上前作揖。 “贺郡王大喜。” 第195章 欲将吉时变忌日 与人交际是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早就是萧暄的拿手好戏,即便是面对荀膺这样的老狐狸,也能很好地隐藏情绪。 “承蒙荀相出面相迎,萧暄何德何能。” 荀膺捻着胡子:“郡王这几年不仅战功赫赫,就连南慕覆灭之后,依然问题颇多的苗疆都能让其归顺,名门将后,哪里是老朽这种酸文人可以比的?” 他这一句话说得十分阴险。 不仅嘲讽了苗人当年就是天朝的手下败将一事,还将人家形容成问题频发之地。 等于当着龙波等人的面子,拆了萧暄作为天朝使者,想要两族修好的台,若非中间有着祝南星这层关系在,任谁也不能容忍别人这么糟践自己的部落族群。 果然阿雅听了之后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喂,你什么意思?我们国都覆灭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天朝人使诈得逞的!” “阿雅!” 龙波应苍为了防止事态的扩大,连忙拦住她。 只见荀膺目光向后瞄了瞄,官员中就有人高喊起来。 “荀相小心这苗女放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原的人对于苗地的蛊术还是十分忌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沾染上,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苗人最是阴险毒辣,看谁不顺眼就让虫子吃光他的脑子!” “不会这么邪门吧!李大人可不敢在这里乱说啊。” “我乱说?赵大人,你去问问其他诸位大人,真实情况只会比我说的还要更邪门一百倍!” “哎哟,那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万一染上岂不是没有活路了?圣上也真是的,这还谈什么呀,依我说,干脆...” \"就是,我看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圣上龙体,他们还是就在这宫外等候比较好。\"看书喇 霎时间宫门口处嘈杂纷纷,众人隐隐都有不想让苗人靠近的意思。 萧暄冷眼看着隐有得意之色的荀膺。 “龙波应苍可是圣上要见的人,更不用说本王这轿辇中坐的,可是堂堂南慕族的公主,荀相如此阻止其进宫觐见,就不怕圣上怪罪?” 荀膺冷哼一声。 “郡王这说的什么话,诸位大人眼睛自然雪亮,何来老夫阻止一说呢?”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太子迎完众人,就先赶回东宫换了朝服,与云珩再到宫门口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大红的喜车撞进了云珩的眼里,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心想祝南星啊祝南星,你如今这个身份回到锦城,是当真不会给我留一点机会了。 接着感受到太子的目光,云珩收回了视线。 “舅舅,这怎么办?” 云珩说:“还能怎么办?照约好的办。” 说完就大步走进宫门。 “哎呀诸位大人都在,哟,荀相也在啊,云珩有礼了。” 荀膺没想到云家的人也会来掺上一脚,不情愿地还了礼。 “原来是云大人,怎么?这个时辰进宫请脉?” 云珩一摊手,并没有药箱在身。 “非也,今扶风郡王携苗地尊贵的客人回朝,又欲于同日举行大婚,圣上和太后她老人家生怕照顾不周,这不一早就吩咐我随同太子殿下到城门口迎接...” 他说着,又靠近荀膺一步继续道。 “难道荀相不也是如此,在此地引领贵客觐见的吗?” 荀膺还没有说话,其身后那个之前大放厥词的李大人又冒了出来。 “他们放蛊咬我们也就算了,万一有心对圣上和太后不利,届时就晚了!” 萧暄这时一个眼刀飞过去:“大人可以试一试,是苗疆的蛊术厉害,还是我天朝的铡刀快。” 言下之意龙波等人是圣上和太后要见的,此时在宫门处作梗,那便是欺君之罪。 李大人这这那那了半天,也没了后续。 荀膺一吹胡子:“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说着往后一闪身,让出一条路来。 萧暄让龙波带着人跟着云珩和太子先走,自己则是回到喜车前,接祝南星下来。 荀膺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位前来和亲的苗地女子,只觉得身量体型有些熟悉,长久以来的疑心病,让他不禁想到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是谁都好,既然上天给了这个机会,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将吉时变忌日了。 祝南星虽然带着花胜,但还是将荀膺的一切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她紧咬着嘴唇,情绪还是被身旁的萧暄发现了。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声音沉稳而有力量。 “这一次,他会付出代价。 祝南星跟在萧暄身后,走进皇宫。 接待的地点设置在了鸿胪殿。 鸿,声也;胪,传也。所以传声赞导,故曰鸿胪,是天朝专门用来接见他族使臣的地方。 六根盘龙立柱撑起一方天地,殿顶的中央藻井上还有一条巨大的雕龙蟠龙,华贵而威仪。阳光使得殿中的华贵摆设闪烁着光芒,从龙口吹下的银白色圆珠,正对下面的朱漆方台。 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的宝座,背有雕龙围屏,此时一个看起来有些羸弱的中年男人坐在其中。 见到祝南星和龙波等人进来,强打着精神坐直身体。 “臣萧暄,引苗地使节龙波参见圣上。” 皇帝比起祝南星之前的印象,已然沧桑了很多,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仪感,饶是这一殿的人加起来,恐怕都不足以将其打压下去。 “咳咳,苗地来使朕心甚慰,快...咳咳咳快请起。” 皇帝说着话,就想要起身去将龙波扶起来,可是还没容得动作,就又抚胸猛咳起来。 龙波见皇帝重疾在身,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尽量用天朝惯用的语气和说法继续道。 “皇帝陛下龙体欠安的情况下特来接见,龙波感激涕零,只是此次代表苗地出使的并非龙波,而是我族自南慕皇城覆灭之后,失落多年的公主殿下。”看书溂 “哦?” 此时不止是皇帝,就连在场的诸位大人,包括荀膺在内都吃了一惊,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 “南慕皇族的公主尚在人间?是哪一位,快请出来相见。” 皇帝看了看殿中的一行人,也不像是藏了什么尊贵之人的样子,难道说... 他目光向殿外迎去,正好赶上龙波往后一让,引出银冠华袍的祝南星来。 “这位即将与贵朝郡王完婚的,就是我南慕苗国的南星公主。” 第196章 殿前找茬儿 皇帝仔细端详着走向前来的祝南星。 只见她身形体量优于寻常女子,就连后宫的嫔妃,能出其右者也是寥寥无几。 虽然大部分的脸颊被花胜遮住了,但是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仿佛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 “南慕早已覆灭,不知公主近年来何处栖身?” 祝南星在平反萧家的叛国案时,曾经因为蒸骨验尸在百官和皇帝面前大出风头,要是胡编乱扯迟早会被人发现,到那个时候反而被动,就干脆让龙波和盘托出。 “回圣上的话,南慕城破时公主尚在襁褓之中,蒙贵朝前太医院院士祝大人收养,才得以保全性命。” “哦?那你是。。。” 皇帝惊讶之余,心中想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祝南星却首先将花胜摘了下来,露出精致倾城的面容。 “臣女之前的名字,叫祝南星。” 百官之中,之前参与过萧肃和莫怀案子的不在少数,尤其大理寺卿对祝南星的印象最深,此时纷纷探头张望。 “祝南星?是那个曾经蒸骨验尸的那个祝南星?” “没错,我当时就在现场,看的真真儿的,是她没错。” “可不就是祝家的那个丫头嘛,她爹还在的时候老夫经常去百草堂拿药,原以为是个私生的庶女,没想到竟然是南慕的公主。” “这么说的话,那祝大人岂不是私藏。。。” 一位身穿鹤袍的大人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将后面“南慕余孽”的字眼憋了回去。 若是放在之前,祝庆环此举确实有包庇南慕族余孽的嫌疑,若是被人揭发恐怕有连累同族的风险。 但是现在正处于两族交好和谈时期,昔日南慕的公主马上就要成为天朝扶风郡王的王妃,以前的事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瞪了那个乱说话的大人一眼,随即引开了话题。 “公主在我朝长大成人,说来也是大天朝跟南慕的缘分,今日你们大婚,来人,赐。。。” 正说着,荀膺突然打断皇帝的话。 “圣上且慢,老臣有句话不得不说。” 皇帝包括在场之人都看向荀膺。 “荀相但说无妨。” 荀膺扫了一眼祝南星,目光犀利。 “南慕已经覆灭多年,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公主来,是不是有些突兀?” 他一边说,一边仗着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势力,在殿中当着皇帝的面,于众人面前踱来踱去。 祝南星就料到他会有这一问。 “荀相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公主的身份有假?” 荀膺也不拐弯抹角当即点头承认。 “没错,你说你是公主,怎么也得拿出证据来吧,不然随便大街上揪一个女子过来就称其是某个覆灭部落的公主,那岂不是乱套了?” 祝南星扬起下巴,摆足了公主的架子。 “龙波,你来告诉他。” 龙波应苍上前做了一礼,然后才说道。 “凡是南慕皇族,身上都有一个卷草纹腾,并且根据其花开瓣数由少至多象征着身份的高低,而南星公主后背上的卷草纹是五瓣,也就是高贵五茗卷草,公主身份如假包换。” 祝南星接着龙波的话,问荀膺道。 “说到卷草纹,该是没人比荀相更为清楚了吧。。。” 她话里有话。 “当年带兵出征南慕,并在不死树前下令,将身上带有卷草纹的人,一个不剩执行枭首的不正是荀相您本人吗?” 荀膺眼睛眯了眯,诧异她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随即余光看到其身后的苗人,都在用一种看仇人似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有那么一丝心虚。 不过祝南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转身用后背对着荀膺。 “是真是假,荀相一看便知。” 她将外衣褪至肩胛的下方,由于苗族的婚服后背一片镂空,只用轻纱覆着,又因天气炎热,穿着如此繁重婚服的祝南星,后背早就汗浸浸的,卷草纹鲜艳如血,呈现在众人面前。 荀膺当年看了不少南慕人身后的卷草纹,能有祝南星这等着色和瓣数的,确属嫡系皇族无疑。 他冷眼瞥了一下祝南星,甩袖而去。 萧暄立刻上前,将祝南星的外衣仔细穿戴好,大有谁再看一眼,就剜其眼珠子的意思。 祝南星趁萧暄高大的身影挡住自己之时,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安慰。 紧接着在其回撤到原来的位置时,马上恢复了冷静沉稳的表情,继续对荀膺说。 “若是荀相还有疑问,想要如何证明,本公主都可以奉陪到底。” 荀膺思虑片刻,联想到自己即将要实行的计划,心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只是对祝南星等人拱了拱手,算是承认自己失礼,而后退到了一旁。 皇帝心里有怨,却不得不亲自圆场。 他让身旁的宫人将玉玺取出,在桌案摊开的和谈书上重重的印下。 “今日是我天朝和贵族结盟之日,也是二位新人的大好日子,不高兴的事就不提了,来人啊,将朕亲自挑选的礼物拿上来,送与郡王和郡王妃。”看书溂 朝会和觐见在宫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中结束,一干人等也在谢恩过后,从大殿中退了出去。 本欲出宫直接回到郡王府等待仪式的开始,可祝南星却突觉腹中绞痛难忍,在宫女的引领下,借了一处偏僻宫殿的茅房一用。 一进去就是半天。 就在宫女等不及,想要进去询问情况时,人才迟迟掀开帘帐出来。 萧暄扫了一眼出来的“祝南星”,只是说了一句走吧,就大步流星着离开。 皇帝在下朝之后,就被太后身旁的嬷嬷以太后身体不适为由,叫到了宫中。 “母后,听闻您身上抱恙,现在可好些了?” 他一进门就寻找太后的身影,直到看见人正坐在位子上,好端端地喝着茶,才开口问道。 “母后?” 太后站起身来,拉着皇帝的手,看他苍白的脸色,说不心疼是假的。 “我儿近年来受苦了,都怪现在太医院不争气,这不,母后呀给你从苗疆找来一个郎中,且看看能不能对我儿的病情有所帮助。” 说着,她让那还在原地人转过身来。 皇帝抬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是你?” 第197章 究竟是病还是蛊 荀膺下了朝后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特意绕路去御花园的后面,去看那棵从南慕皇城中移栽过来的不死树。 秋分已至,宫中许多树的叶子都开始发黄,随着阵阵秋风,纷纷扬扬落下。 可唯独这棵不死树,依然生机勃勃。 叶子虽然已经不再翠绿,但却固执地扒在树干上,任凭秋风萧瑟,它自独立枝头。 看着上面为数不多的长生果,荀膺负手而立。 大约是气候不太适应的缘故,这不死树移栽过来虽然成活,但结出的果子却一年不如一年。 “快了,快了。” 他喃喃道:“等新药配好,老夫就将你付之一炬,看看传说中的不死树,是否真能做到长生不死。” 荀膺一边阴恻恻地笑着,一边拂袖而去。 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刚好碰见耽误了出宫时间的萧暄一行人。 他原本并不想打招呼,只是下意识去看祝南星时,觉得她此刻走在萧暄之后,龙波之前的位置,有些反常。 “郡王爷不是先行一步,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才走到这里?” 闻言萧暄也注意到从暗处走出来的荀膺,暗叹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心中微动但神情并未透露一分,这个功夫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宫人已经快步来到荀膺面前,跪回道。 “见过荀相。” 荀膺弯下腰,语气森凉地问那宫人道。 “从鸿胪殿出宫似乎并不应该走这里,你是怎么带的路?”看书溂 宫人听得头顶的质问声,害怕地不敢抬头,继续伏地回答。 “回...回荀相,只因路上南星公主腹中急痛,奴婢这才改路来到人少的宫中,为公主寻个方便。” “哦?是这样?” 大约弯的太久,荀膺手扶着侧腰,这才慢慢直起身来。 他越过面前的萧暄,将视线落在其身后的祝南星身上。 “公主殿下身体不适,怎么没有传太医前来诊治一下?” 说着抬脚就要上前。 萧暄适时地挡住他迈过来的脚步。 “荀相莫不是忘了,公主她自己就是医术精湛的医女,这点小问题就不劳太医院费心了。” 荀膺眯了眯眼睛。 “公主现下是异邦的贵客,请太医怎么能算是劳烦呢,再说这是身处天朝的皇城中,要是身体真出现什么问题,也不好跟这位苗人寨公交代。”看书喇 于是对那跪着的宫人加重了语气。 “还用我说第二遍吗?” 宫人立刻连说了几个“不用”,说话就要往太医院跑。 可是抬起脚来,看着还在现场的萧暄等人。 “只是...” 只是将郡王等人就这么留在宫中的甬路上真的可以么? 似乎是看出来宫人的为难,荀膺挥了挥手。 “你且放心去,郡王爷这里有本官相陪。” 宫人得了允许,不敢再做停留,一溜烟往太医院跑去。 萧暄看荀膺大概看出了什么,这才不依不饶。 余光看向头快低到锁骨处的“祝南星”,身上不时有着不可查觉地颤抖。 只怕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露馅。 这么会儿的功夫,只要荀膺稍稍抬脚,有那么个往祝南星跟前凑去的意思时,其身边的侍女就会莫名紧张。 他是个看人的老油条了,自然已经明白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 “咳咳...” 只听他清了清嗓音,对银冠高戴的准新娘说道。 “老臣一向崇敬南慕皇族,对各部落图腾也略有研究,方才在大殿上没有看清,不知可否再有幸一观?” 萧暄面不改色地向后递去了一个眼色,一直作为喜娘跟在身边的栀香,扶着准嫁娘的手,带着她往宫墙的阴影里凑去。 “这恐怕不合适。” 萧暄神色一冷,拦住荀膺的脚步。 “公主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适才在大殿之上,为了向圣上证明身份,实属不得以才如此,如今荀相再次要求,岂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荀膺嗤笑一声。 “郡王爷误会了,老朽并非这个意思...” “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苗疆的公主,南慕皇族的纹腾,岂是你一个糟老头子说看就能看的!” 阿雅仗着当下自己人多,对方只有荀膺一人,出言打断他的话。 反正当下是在你们天朝的皇宫内院,你还能公然对人怎么样不成? 荀膺当即脸色变了变。 “阿雅。” 龙波明显是这群人里唱红脸的角色,他阻止了阿雅的出言不逊,踏上一步来同荀膺解释。 “这位大人,只有南慕皇族才拥有的卷草纹腾,平日里痕迹皆无,只有体温达到一定的高度时才会显现,适才见到公主殿下纹身确实无异,只是眼下温度骤降,即便是公主殿下和郡王爷不在意,您也不一定能观察到那图腾的样子,何必伤了和气呢...” 阿雅唱白脸而不自知。 “阿吉你对他那么客气干什么,当年就是他荡平了南慕国门,要我说看图腾是假,借机讽刺我们公主才是真!” “阿雅!”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时,栀香扶着的准嫁娘轻咳了两句。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 “荀相想研究,可将这个东西拿去。” 说话的途中,栀香递上来一副手帕,上面正是此前祝南星临摹小思儿后背上的卷草纹。 荀膺看着举到面前的帕子,伸手去接也不是,不接好像也不是,正在踌躇之际,身边跑过来一个宫婢,耳语了几句如此这般之后,他当即收回手。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东西,老臣不敢私俱,府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抬脚离开。 直到看着荀膺的身影走出甬路的转角,几人才长出一口气。 萧暄将那方帕子仔细折好揣进了怀里,看了一眼全身瘫软靠在宫墙喘息的银冠女子。 “将她扶起来,我们也该快些出宫去做准备了。” 这位银冠华服的女子,当然不是祝南星。 此时真正的祝南星正在太后的寝宫中,凝神为皇帝诊脉施针。 太后看祝南星的眉头一直紧皱着,等不及问道。 “怎么样,我儿究竟是病,还是被人下了蛊?” 第198章 梦中的不死树 祝南星虽然接触毒蛊的时间尚短,但是好歹有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赋。 而且她如今不需要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隐瞒什么,做起事来自然畅快了很多。 “脉象绵而无力,看起来是病,实则八九分为蛊虫作祟...” 说着,她翻掌在上,放在了发髻处,不一会儿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金色虫子钻了出来,饶是见过世面的太后都被吓得连连后撤。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祝南星解释道。 “太后娘娘莫要惊慌,这是南星自己的本命蛊,想要揪出圣上体内的东西,非它不可。” 说完不知做了个什么手势,那虫子“嗖”地一下,钻入了皇帝半张着的口中,一时间惹得他咳嗽连连,脸色越来越难看。 太后“哎呀”一声,埋怨祝南星没个轻重。 “你都说这东西是蛊了你还敢给皇帝吃?” 太后直接走过来抓着祝南星的手,厉声说道。 “当真是不怕哀家杀了你?!” 祝南星让她稍安勿躁,指着趴在床榻边疯狂呕吐的皇帝说。 “太后娘娘请看仔细再发怒不迟。” 闻言,太后往龙床上看去,手里依然没有放过祝南星。 皇帝开始只是扶着胸口,憋闷的同时,不停地向外呕着酸水,样子活活像害了喜的孕妇一般。 可能是最近食欲一直不振的缘故,呕了半天不见东西吐出,反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憋得脸都红了。 祝南星见势不妙,动了动手,却感觉太后力道只紧不松。 “请太后娘娘放我进行施救。” 太后手指都快掐进祝南星的肉里了,见她依旧沉稳如常,而皇帝那边却隐隐有些撑不住了,这才松开了手。 祝南星得到自由,快步来到了皇帝的身后,看他喉头间有什么东西在鼓动,对着后心用足了劲,一掌拍下。 “噗!”的一声,皇帝将一团裹着粘腻液体的东西咳出,顿时气息恢复了通畅。 不多时感觉精神都好了不少,力气也逐渐从躯体正中,流向四肢百骸。 “我儿可感觉身上好些了?” 太后不是瞎子,能清楚地看到皇帝状态在这片刻之内的改变。 皇帝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管宫人要了一口水,润过之后才回复太后道。 “母后,儿臣感觉从未有过的轻快,这祝家的...哦不对,应该说南星公主,的确有两下子。” 祝南星一边将那团粘糊糊的东西用夹子夹起,直接扔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药汤中,一边紧紧地盯着其中的动静。 转眼的功夫,就见深褐色的药汤好像重新沸腾起来似的,咕嘟咕嘟冒着泡。 瞬间飞起一条小指头粗细的虫子,撞向祝南星的面门。 皇帝和太后两人看得真真的,祝南星连动都没动,那条小虫瞬间飞起又瞬间消失,影子在眼前晃了一晃就没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方才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眼花了一般。 只有祝南星知道,那是金甲圣虫,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半空中截获了小细虫子,将其吞进了口中。 圣虫吃饱喝足,蛄蛹着肉乎乎的身体,趴在祝南星的发髻上,往头发里面钻。 样子憨厚丑萌,哪里像是人人谈之色变的蛊虫。 “让圣上沉疴体弱的原因,是一种名叫心眠虫的蛊,我曾经在南毒秘钥上见过记载,它以宿主的心头血为食,会叫人力弱体虚,久而久之精血被消耗殆尽,最终长眠不醒。”看书喇 祝南星将钻到一半的它捉下来,放在手心里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摊开。 “如今它被这金甲虫吃掉,圣上只需要适度调理,龙体自会慢慢回到原来的状态。” 太后尚有疑虑,扫了一眼那金甲虫一眼道。 “哀家怎么知道你没有利用这只虫子,再做手脚?总之在皇帝彻底康复之前,哀家不能兑现与你的承诺。” 祝南星挑眉,老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一清二楚。 皇帝的身体早在中蛊虫之前就已经虚弱不堪,即便自己用出浑身解数,最多也就是给他续上几年的寿命。 不过她祝南星可不是冤大头,这种与人有益,与己有伤的事是不会任其强加在自己身上的。 正在她准备伏低身体,为自己据理力争之时,皇帝却开口了。 “母后,儿臣的身体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何苦为难别人呢,你起来吧。” 说着他挥挥手,看到祝南星站起身来后接着问。 “依你所说,荀相一直在以替朕炼药为由,将长生果骗去治疗自己的隐疾?” 祝南星点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大有这个可能,若是翻看其煎药剩下的药渣,定会有所收获。” 皇帝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罢了,这件事就按照你说的去查吧,朕自己的身子如何还是其次,但如果用活人试药的事情属实,那么他这个宰相也确实当到头了。” 说着皇帝竟然有力气,也从床榻上下地站起来。 太后见了甚是欣喜。 当然除了确实为了养子的康复而高兴外,更多的还是为能保住自己在后宫的位置而放心。 她摆摆手,让一旁想要伸手搀扶的宫人退下,自己顶替了宫人的位置。 皇帝显然今日欲放祝南星一马,于是对太后说。 “孩儿好久没与母后散步了,不如趁着今日阳光正好,一同送友邦公主离宫如何?” 太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压下了话语,只是点点头。 所以祝南星也算是天朝开国以来,头一个“架子大到”被皇帝和太后送出来的人。 虽然心有惶恐,但不敢拒绝,就这么一直跟在二人的身后,往寝宫外走去。 路经御花园的时候,祝南星隔墙看到了不安分探出一岔枝叶的老树,觉得上面的叶子如此特殊,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皇帝见祝南星的注意力被吸引,转变了脚步的方向,往后园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 “这不死树从南慕移栽到我天朝,到如今也是一十又三个年头了吧。” 祝南星闻言,目光追随着皇帝转过矮门,就看到一棵参天古树伫立在当场。 树的末端高得吓人,苍劲有力的枝条直插云霄。 无论是模样亦或是形态,都与梦中岛屿上见过的那个一般无二。 第199章 让一棵树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原来她梦中所见的那棵,竟然就是在南慕皇城中存活了几百年的不死树。 它从繁盛到被火烧尽,再到复苏,通过自己的兴衰,在梦中为祝南星生动形象地演绎了南慕王朝,从繁荣到被屠灭,再到有了祝南星和祝思卿血脉延续的过程。 如今这位历史的见证人就在眼前,招着手让祝南星靠近。 伸手触摸其树干,隐隐有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想必如果南慕没有经历被屠灭的那一遭,自己也许会在儿时扶着它蹒跚学步,亦或者是跟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绕树奔跑,再或者不顾长辈的阻拦,偷偷爬上树梢去够长生果... 然而这场相见,却因为两个国家的战争,迟到了二十年。 祝南星收回手,目光看着太后和皇帝从未有过的坚定。 “与太后娘娘的交易中,我想再加一个条件。” 太后余光瞄了一眼皇帝,见他脸上并没有明显抗拒的神色,这才有些责怪地对祝南星说。 “哀家从不与人做交易,你莫要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 祝南星只是笑笑:“这棵不死树,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能够允许我将其带回苗地。” 太后闻言立刻拒绝。 “那不行,皇帝的身体尚且需要长生果的调养,你将树挪走了,不是变相在要我儿的性命么?” 皇帝却按下太后的手,代替她回答祝南星。 “朕答应你。” “皇帝!”太后震惊。 祝南星属于那种只要有台阶,绝对抢着下的人,既然得到了皇帝的松口,立刻伏身谢恩。 之后看他们两人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便叫宫人带自己离开。 直到祝南星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后,太后才问。 “皇帝是不是介意那女子口中交易一事?即便是如此,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怄气...” “母后...” 皇帝打断太后的话。 “交易这个词,从你我二人成为母子的那一刻,就成了生活中的主旋律,我怎么会介意呢?” 太后敏感至此,听到了皇帝对于称呼上的转变。 “皇帝...你...” 皇帝的话唤回了太后对于当年的记忆。 是的,在当年先皇诏书天下,皇后与皇贵妃谁先诞下麟儿,就册立其为太子时,先生产的确是皇后没错,可当婴儿落地,没有半个时辰就不幸夭折。 但产房的喜讯已经传到了外面人的耳朵里,同样是十月怀胎,皇后不甘心就这么将后宫之主位拱手送人,于是叫贴身的嬷嬷去外面找一个孩子替代。 也许是太过凑巧,路过皇贵妃宫里时,产婆正抱着一个婴孩儿在墙角拍打个不停。 仔细一问才知道皇贵妃因为生产而晕厥了过去,孩子由于憋得太久,落生之后脸色绛紫,张着大嘴,哭不出声来。 所以产婆将孩子抱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想要通过倒立拍打的方法,为其通一口气。 贴身嬷嬷心中一动,上前帮忙,终于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婴孩“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产婆见此十分高兴,刚想抬脚回宫,就被嬷嬷拦住,用一个死婴替换掉了怀里的孩子。 产婆吓得大惊失色,但是嬷嬷是皇后宫里的人,又得罪不起,只能听从其安排,称孩子最终还是没被救活。 而皇贵妃宫里的孩子,则被带到了皇后宫中,也就成了后来的皇帝。 皇帝遥遥地看着通往以前皇贵妃宫殿的甬路。看书溂 “当年我从产婆那里得知真相的时候,母后是怎么与我交易的?还给祝家一个太子,我就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太后多少有些心虚。 “可后来那也是因为祝家人丁凋零,选不出一个可入宫为妃的女子才...” 但随即她想到一件事,问皇帝说。 “这么多年来后宫嫔妃之间少有子嗣莫非是...”看书喇 皇帝冷冷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大约是报应。” 太后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在忽视了最容易做手脚的人,顿时觉得胸闷气短。 “哀家所做,不过是让你换了一个屋檐成长,别忘了,你才是真正让祝家血脉绝于当朝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让时间倒退,只能又说。 “既然身子好些了,今晚我让皇后来服侍,你若还有心,就不要再一意孤行。” 说着就要上前拉皇帝回宫。 皇帝侧身躲过了她的手臂。 “或许在母后看来,太子只是从瑶华宫搬到了慈康宫,但一姓门楣却因此凋零,更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或许这段话已经藏在皇帝心中多年,直至今日,才敢如此畅快地说出。 “朕同意不死树的移栽,并非拿自己的身体赌气,而是想让它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手摘下一个干瘪的长生果。 “不然继续再继续下去,结出的长生果也不会再有以前的功效。” 说罢,就径直朝着御书房走去。 祝南星当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段宫中的隐秘往事。 只是按照约定好的路线走到宫门口时,等待自己的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只是左看右看不见赶车的车夫。 祝南星不疑有他地走近,才掀开车帘,就被一个大力拽入车中,落在一个粗布麻衣之人的怀里。 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捏银针,可却在闻到人身上苦橙味道时,有一瞬间的怔愣。 迟疑之时,唇瓣已经被噙住,熟练地辗转着。 祝南星缓过神来,推开前面的人抱怨。 “府里那么多事需要操持,你怎么穿成这样在这里?” 来人当然是萧暄,他舔着唇瓣,还在回味方才的那个吻。 “放不开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就不会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何况接下来的事,夫人为主角,人身安全当然是本王首先要考虑的。” 祝南星撇撇嘴:“啧啧,偷懒都能让你说得这么有道理,以后要是吵起来的话我不是输定了?” 萧暄勾勾唇角:“能让夫人想到吵架这档子事本身,就是本王的不是,我在这里先跟夫人道歉。” 说着欺身上来,在祝南星的唇边轻啄了一口。 祝南星一脸嫌弃:“你这是道歉?” 萧暄将脸凑过来:“夫人要是不想要,还回来也行~” 第200章 故乡遇故人 虽然有句话叫做人靠衣装,但是长成萧暄这样的,就算穿成叫花子,也难以掩盖其英俊贵气的一面。 偏偏祝南星就吃这一套,人家都把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沾点便宜岂不是太浪费了。 于是装作登徒子一般,捏住萧暄的下巴,朱唇印了上去。 萧暄属实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如此主动,情不自禁之间,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另一只手长伸,握住套马的缰绳,轻轻一挥,马车应声而动,带着两人往皇城外走去。 绿树不如盛夏时蔚然,但相互交错着枝蔓间系着红色的纱幔,晌午的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盈照在地面,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了凡间。 待到清风轻拂,树叶飒飒晃动,纱幔飘扬舞动,给一向繁荣热闹的锦城街道,更添了几分灵气。 此时人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洋溢着欢笑,但只有祝南星和萧暄知道,眼前一切美好的背后,尚有可怕的暗流在伺机涌动。 萧暄将祝南星换装前往慈康宫后,几人遇到荀膺的事告诉了她。 祝南星一边把玩着萧暄的衣带子,一边点着头。 “能让其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拆穿机会,想必不会是简单的事,我们还是得小心应对才行。” 正说着,她见到车窗外的街道一侧,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朝着中间指指点点。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祝南星眼尖,看到抬手欲打的那个高个子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星宇。 如果说星宇在这里的话,那么附近一定少不了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影。 祝南星立刻叫萧暄停住马车,自己来不及解释,当先翻了下去,拨开人群就往里面钻。 还没到近前,就听一个破锣样的嗓音叫嚷着。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抢了东西还想打人啊!” 一个小瓷娃娃从星宇的身后跳出来争辩。 “你胡说,明明是你和这个大姐姐抢了我娘亲的东西,现在又诬陷我们,星宇只是想阻止你们推推搡搡,才不是像你说的要打人呢!” 妇人哂笑:“三岁看老,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说瞎话,以后肯定也不会有出息。” 小瓷娃娃气得直跺脚:“我没有说瞎话!” 可是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孩子,没有人听她们的解释,这个空档倒是给了另一个端庄小姐模样的女子,一个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手帕沾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诸位街坊作证,我祝家是落魄了,但是之前的家底还在,这金岷点珠桃花簪原本就是一对,是当年明德太妃还是皇贵妃时,赐给我这个当侄女的,小妹妹你非要说是你娘亲的东西,可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这对没事找事的母女,可不就是祝南星那“嫡母”贺氏,还有“嫡姐”祝兰芝嘛。 围观的人群不认识思儿和星宇,但却对她们二人却是熟悉的。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赛一个地嚼着舌根。 “祝家好歹是名门大户,即便现在不如从前,也用不着从一个小娃娃身上抢东西吧。” “我说也是,就那个什么什么簪子,那可是个稀罕物件,不管是祝夫人还是祝家大小姐,以前可没少在人前显摆。” 说这话的大娘婶子们一边谈论,一边还偷偷去看贺氏的脸色,她可不想因为只言片语,惹到这位不可一世的祝夫人。 见贺氏并无反应,才更加肆无忌惮地猜测。 “可不是嘛,看这个小娃娃身上粗布麻衣的,想必娘亲也肯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就是就是,教这么小的孩子偷抢,想必大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没准这簪子也是她偷来的呢。” 小瓷娃娃一看这群人说自己还不行,还连带着把脏水泼在娘亲身上,顿时火了,挥舞着小拳头要打人。 “我娘亲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这只簪子是娘亲的爹爹在生辰时送的,后面还刻着娘亲的名字!” 说罢刚要举起簪子给众人看,就被祝兰芝劈手夺下。 尖利的簪子前端,差点划破小人儿娇嫩的小手。 祝兰芝显然没了耐心跟她掰扯。 又为了避免话语被其他人听了去,于是低下头,表面上装作和善的样子,话语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小妹妹,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我可就要报官了,到时把你抓进大牢里,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娘亲!” 小瓷娃娃一听进大牢,无疑就带入了之前在清源县衙的一幕,眼泪挂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祝兰芝看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就示意贺氏用同样的方法吓唬抓着衣领的星宇。 贺氏会意,又端出太医院院士夫人的姿态来。 “还有你,当街打人罪加一等,小心我找关系,给你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想来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定然禁不住这等威逼。 就在贺氏母女觉得这枚簪子马上要到手之时,一个倩影掠过,手里的簪子还没有握热乎,反倒是一股子热流顺着手腕滴下。 祝兰芝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面前的那个人时,心里的震惊覆盖了手上火辣辣的疼。 “是你?你还活着?” 祝南星用手指蹭掉小思儿眼角的泪,又对星宇挥挥手,让他放开贺氏,这才开口。 “怎么?你们不闻不问的人,就全当死了呗?” 思儿抱住祝南星的小腿告状。 “娘亲,她们抢了娘亲的簪子,所以思儿才跟她们理论的。” 祝南星摸摸小人儿的头:“娘亲知道。” 贺氏被星宇抓得久了,整个人有些提不上气,好不容易呼吸恢复了通畅,见到祝南星的那一刻,心里又是一滞,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面前眉眼脸蛋相似度如此之高的母女两个,她说怎么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有些眼熟,原来竟然是祝南星的女儿。 在这个山穷水尽之时碰到她,还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第201章 如数奉还 自从祝南星几年前不辞而别,贺氏母女算是没了冤大头坑。 又加上好吃懒做习惯了,根本没有一点傍身的技能,在祝家这棵大树倒了之后,只能靠变卖以前的家产过活。 以前萧暄在锦城的时候,还能厚着脸皮,隔三岔五地到门上讨要些生活钱,自打听说了人去了边南,王府的大门就再也没有叫开过。 眼下虽说郡王爷已经要另娶他人,不过只要祝南星没死,她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赖着她,吃穿是不用再发愁了的。 祝南星没空理会贺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将思儿叫在面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思儿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认认真真地讲了起来。 早在车队预备进入皇宫的时候,祝南星不想让思儿也暴露在权谋斗争的漩涡中心,就让星宇带着她从集市先返回王府。 小思儿老早就盯上了锦城集市中,琳琅满目的那些新奇玩意儿,正好祝南星应允,乐呵地叫上星宇一溜烟钻进了其中。 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容,无一不反衬出天朝大众对泱泱盛世的得意其乐。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小思儿见什么都新奇,在其中蹦蹦跳跳,挑挑这个摸摸那个。 说来也巧,贺氏母女去王府讨银子花吃了瘪,就从首饰里面挑了几样成色好的,打算带到当铺去换了钱。 谁知道当铺给的价钱太低,两人不乐意,于是想着到商贩的摊位上找找便宜。 正在跟摊主讨价还价的当口,撞上了走走看看的小思儿。 小瓷娃娃就觉得满桌子的金银首饰分外夺目,可是都不如贺氏母女手中的那个簪子精致好看,而且格外眼熟,好像娘亲曾经送自己的那个。 她翻翻随身的小口袋,将那簪子拿出来对比,不看不知道,一比之下竟然真的一模一样。 摊主是个识货的,说这金岷点珠桃花簪要是按一对收,价钱肯定比现在高出数倍,单支的话确实不怎么值钱。 贺氏母女见小思儿身边除了星宇这个半大孩子,也没有大人跟着,当即就想将东西据为己有。 这才有了之前祝南星看到的那一幕。 她用帕子将小思儿的花猫脸擦干净,然后站起身来。 “道歉。”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不带多余的情感。 祝兰芝看了一眼贺氏,就知道了她与自己有一样的想法。 为了继续让祝南星出钱养着二人,也为了在众人面前维持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连忙上前打着圆场。 “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真的就是妹妹你的孩子,有这档子事,实在是误会。” “误会?” 祝南星冷哼一声:“依你的说法,寻常人家的孩子,就能随意欺负,平白地遭受污蔑了?” 现场有好多都是平民百姓,听到自己家的孩子有可能会因为穿着朴素,而被随意诬陷成为小偷,顿时也不干了,纷纷对着祝兰芝和贺氏指指点点。 “我从头听到尾,这母女两个打一开始就鼻孔朝天目中无人,都落魄成什么样了,还当自己是高门大户呢,看不起我们这些寻常的小老百姓。” “可不是,刚才欺负两个孩子的时候嘴里那叫一个振振有词,如今被人拆穿了,还屁颠地摇起尾巴了,呸,什么东西!” “就是,祝大人在世的时候仗着祝大人,祝大人没了就吃小女儿的药铺,这母女两个,整个就是吸人血的寄生虫!” “对没错,寄生虫!” 祝兰芝听着刚才帮自己说话的,和现在帮着祝南星骂自己的明显就是一波人,心说真是一帮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但是面子上还不能显现出来,于是强忍着不甘凑上前来,伸出手去抓祝南星的,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妹妹,你听我说...” 祝南星冷冷地抽回了手:“除了道歉,你多说无益。” 贺氏见祝南星穿戴明显不如以前,好像个丫鬟似的,那股子势利眼的劲头儿又冒了出来。 她一把推开近前的星宇,来到祝南星面前。 “芝儿你跟她客气什么,要不是她祝家能落到这步田地?她倒好,抛母弃姐消失了几年,如今怕不是郡王爷早就瞧不上她,回来领休书的!” 祝南星倒是给气笑了:“你说什么?” 贺氏当初看着祝南星对萧暄情深义重,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软肋,说话变本加厉。 “今天是郡王和边南公主的大喜之日,你就算回来也当不成郡王妃,要我看着郡王爷不像是那么寡情薄幸的人,你还不如趁着彼此还有几分情义,将回春堂要回来,不然就算回来哭着求我,祝家也不收留闲人。” 祝南星听完这一大套说辞,实在是没想到人的脸皮,竟然还能厚到这种程度。 她牵着思儿的手问贺氏。 “祝夫人和祝大小姐的日子过到今天这般田地,哪里来的优越感觉得我还会投奔祝家?” 祝南星一字一句地说。 “还有什么抛母弃姐?你不会还觉得我有责任和义务,给你养老送终吧?” 贺氏闻言,一张老脸先是震惊,而后哭丧着让街坊给她做主。 “各位街坊亲友你们听听,这还是一个秉性良纯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嘛,这就要不认我这个嫡母了呀,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祝南星看够了她这副做戏的嘴脸。 “从懂事起你除了会跟达官显贵攀比还会什么?身为嫡母,既不持家,对百草堂的生意亦是不闻也不问,手里没银子花了知道到账面支取,我是祝家的女儿,不是你的摇钱树。” 她似是要将这些年来的委屈,如数奉还。 “身为母亲不是你作威作福的资本,当子女的也没有义务要为你所有的开销负责。” 第202章 公主殿下不给我个名分? 说罢祝南星不想在此多做纠缠,拉着思儿扭头欲走。 贺氏好不容易找回昔日的摇钱树,深知饿肚子的感觉远比人说几句难受得多,哪里又肯轻易放她走呢。 追上来就要抓她的头发。 祝南星知道身后有异动,却并不理会。 星宇只是伸了伸脚,就将贺氏绊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娘!” 祝兰芝立刻上前去扶,可却不是心疼贺氏的身体,而是为了继续以此为把柄要挟祝南星。 “妹妹你来府上这么多年,母亲她虽然平时严苛了一些,但好歹有着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算你不顾及我们之间的姊妹之情,也不能对母亲不管不顾呀,总归你是姓祝的。” 贺氏装模作样的半拥着祝兰芝哭诉。 “让她走,就当祝家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 小思儿明显能感受到祝南星牵着自己的手,有着略微的颤抖。 抬起圆圆的小脸问道。 “娘亲,思儿和娘亲姓祝,她们也姓祝,真的是我们的亲人吗?” 祝思卿从小一直在林溪晓筑生活,身边除了娘亲祝南星就只有栀香这个所谓的姨姨,见别人家一到过年过节,都是叔叔伯伯一大堆,自然也就会幻想自己的亲人,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见到祝兰芝和贺氏,那对于亲情的向往,多少有些破灭。 祝南星用力握了握思儿的小手。 “不是只有同姓才是亲人,相反栀香姨姨,步凉叔叔,包括星宇,他们才是我们的亲人。” 思儿懵懂地点点头,祝南星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身后清朗的声音响起,中间还略带了几分埋怨。 “我就不是亲人了?” 众人还在好奇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时,就见萧暄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纷纷让开道路。 “郡王爷不是今日大婚吗?怎么在这?” “不知道啊,而且这粗布麻衣的是什么打扮,车夫吗?” “嘘,妄议郡王你不想要命了...” 萧暄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径直朝着祝南星而去。 他当先将小思儿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惹得她咯咯直乐。 然后看向祝南星:“你这么教孩子,我可就要怀疑夫人你另有私心了。” 祝南星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听贺氏已经忍不住地腹贬。 “郡王现下还顾得上以前的夫人,马上新王妃入府,这夫人的称号怕不是要换人了吧。” 萧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贺氏,只是牵过祝南星的手。 一手牵着美人,一手抱着美人小号高调宣布。 “郡王妃由始至终,都只会是我身边的这一位。” 一句话就让人群炸了锅。 “什么意思?看郡王今天这穿着,莫非是不想跟那边南公主成婚要私奔?” “不能吧,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就是,这女子再怎么说也只是祝家的庶女,就算以前帮了郡王翻案,那身份还能有公主殿下尊贵?” “哎别说了别说了,郡王看过来了...” 萧暄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群,最终还是将目光定格在了身边的祝南星上。 “要是再不澄清一下,我俩可就要成在新婚之日私奔的奸夫淫妇了,还请公主殿下,能给我一个名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聚拢在身边的人群听了个一清二楚。 “喂喂,你听到没,郡王管祝家的女儿叫公主呢!” “不会吧不会吧,这可真是凤凰掉进鸡窝了。” “谁说不是呢,之前都以为这祝家没娘的小女儿,是祝大人在外头跟别人的私生女,怎么也没想到...” “哟,那以前岂不是经常让公主殿下给我瞧病,哎哟,真是折煞我也...” “可今天不是大婚吗,郡王和公主穿成这样是体验生活来的?” “哎呀达官贵族的事你少管,没准人家就有这个爱好呢...” 祝南星眼看着议论声快要将人淹没,眯着眼睛问萧暄:“话都叫你说完了,还问我做什么?” 贺氏更是在不可置信之余,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将方才的话都收回来。 祝兰芝也不顾刚才还说围观的人是墙头草,拉着贺氏给祝南星赔礼道歉。 “方才...是母亲她口无遮拦,开罪了公主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计较。” 祝南星本来也不想跟她们多说,只是想起刚才有人提到祝家的宅子已经被母女两个抵出去的消息,心中颇有微动。 她看看萧暄。 “你身上带银钱了嘛?” 萧暄不知她的具体想法,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子递了上去。 祝南星接过银票,转身对贺氏和祝兰芝说。 “宅子我可以赎回来,但是有一个要求。” 两人闻言两眼开始冒光,嘴上说有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心里想的却是只要银子骗到手,拿去做什么还不是她们母女两个说了算。 可接下来祝南星的话,却打破了两人的幻想。 “给你们三天时间,收拾东西从祝家搬出去,离开锦城,从此再也不能踏进这里一步。” 祝兰芝前一秒还在点头称是,后一秒意识到祝南星这是在赶两人的时候,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祝南星却是再也不想看到两人的嘴脸,丢下一句我会派人监督的话后,任凭她们如何哭喊,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思儿搂着萧暄的脖子,偷偷去看祝南星的表情。 一边小声地问:“娘亲,既然她们对娘亲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还要替她们出钱呢?” 祝南星垂目浅笑:“因为有一个很棒的人,在那里给了娘亲一个家~” 小瓷娃娃似懂非懂,随即想起什么事情,顾不得去理解祝南星话里的深意,连忙汇报道。 “对了,思儿跟星宇路过城里的水井,在沿边发现了这个东西。” 说着,她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纸包来举给两人看。 ———————————————————————————————— 另一边荀膺赶回相府,看到堂上站着的紫鸢时,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 “怎么用了这么许久,都处理干净了?” 第203章 意想不到的证婚人 紫鸢听到荀膺的声音后肩膀有不可察觉的抖动,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铃铛交给荀膺。 “黑苗里的人都会用蛊,碰上了点麻烦耽搁了。” 荀膺有些不耐烦:“除了龙波那个老黑苗,你什么时候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过?” 他对紫鸢的实力是抱有一些期待的,可是对这次的任务却有些失望。 不过荀膺知道萧暄没有那么好对付,既然虫铃拿回来了,也不算是空手而归,眼下还有用得到这个女人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做更多的苛责。 他单手拿起那只虫铃,然后啪一下扔在桌上,顺便还用桌边的帕子擦了擦手,好似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对了,南慕的公主是怎么回事?你去时没有碰到?怎么不报消息回来。” 紫鸢的目光还在荀膺随手丢的虫铃上,突然被这么一问,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回答道。 “听闻是阿莎想要复活圣虫的时候,抓来的那么一个人,可在她落入敌手后就没了消息,还以为已经喂了虫子。” “愚蠢!” 荀膺有点勃然大怒的意思,走上前来用枯瘦的手抓住紫鸢的手。 “事无巨细,统一汇报,出门的要求你都忘到脑后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加大手里的力道,好像铁钳一样,箍的女子的手臂都青紫了。 “还是最近对你们的惩罚实属太少,让你们觉得我,老了?快不行了?” 紫鸢不顾手腕还在荀膺的手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任凭手臂撕裂一般的疼痛,懦声回答:“属下不敢。” “哼。”荀膺冷哼:“我看你敢得很。” 随即放开了紫鸢。 他向来是个敏感多疑的人,想到方才紫鸢盯着虫铃发呆的模样,开口询问。 “方才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要问本相,说吧,不用吞吞吐吐。” 紫鸢自知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老奸巨猾的荀膺,清了清嗓音。 “咳咳,您不问虫铃的主人怎么样了么?” 荀膺回过头来,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她半晌,这才说话。 “她,走时如何?” 紫鸢极力控制自己的哽咽:“蛊虫发作,肠穿肚烂。” 荀膺闻言闭了闭眼睛,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扶额沉思。 正值这个时候,下人端了一杯新茶上来,路过紫鸢时被她拦住。 下人在得到荀膺的允许后,这才将茶盏递给紫鸢。 紫鸢端着茶盏上前,恭敬地递在荀膺的手上。 荀膺也难得的语气柔和下来,好似在对紫鸢解释,也好似在说服自己。 “我希望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能带回来好消息,这个结局不是我希望的。” 说完,他朝紫鸢挥挥手:“去吧,下次谨记。” 紫鸢伏身颔首,步子朝外面走开来。 却在迈出厅堂的门槛时,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那时荀膺正在面无表情地品着他的香茗。 直到紫鸢的身影消失在影壁的后方。 荀膺垂目看了看手里的茶盏。 “来人,换一杯新的。”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可是锦城的街道反而因为十里红妆,在烛火中摇曳生姿。 郡王府好像一个被红绸扎起来的大绣球,满目皆是潋滟。 祝南星此时也将银冠和绣袍换下,一袭云锦描金勾勒的流霞嫁衣穿了起来。 萧暄从外院步进来,就看见坐在经前的女子,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娇美的面庞,如水波流转的眸子旁边还贴着金色的花钿,华贵与艳丽相互辉映,看得他当时呼吸就是一滞。 伸出手去,只摸到了其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缀着南珠的喜帕就放在一旁,不多时会暂时罩住她的绝代风华。 栀香见萧暄都走到了身后,祝南星还没有反应,还直直地盯着南毒秘钥在翻找着什么。 于是碰碰她的胳膊,自己则悄声退了出去。 祝南星回头看见萧暄,好似是因为有了喜服的加持,变得更加气宇轩昂。 “啧啧,什么时候你要是混不下去了,至少还有这张脸,绝对保证饿不死。” 萧暄勾勾嘴角,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祝南星才说。 “你我二人彼此彼此,不过就是心眼太多,只怕会祸害了别人,还是互相凑合凑合算了。” 祝南星“嘿呀”一声。 “凑合?怎么着,以前你可以说我配不上,但现在我好歹是一族的公主,不比你这个郡王差多少。” 萧暄点头摇扇:“是是是,是在下高攀了。” 祝南星踮着脚在他侧脸啄了一下,没成想还没离开,就被扣住腰身,捧着脸好好温存了一番。 外面“吉时已到”声音响起,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萧暄帮她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轻声问:“出了这个门,一切就不能回头了,想好了?” 祝南星自己拿过喜帕,双臂一转盖在发髻上。 “走!把那些习惯了阴影里活动的人,拖出来好好晒晒太阳!” 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祝南星看着院中满座的宾朋时,还是小小地吃惊了一把。 以前萧暄还是教书先生的时候,朝中的势利到底比不上江湖,现在可不一样了,坐上了郡王的宝座,拜访送礼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踢破了。 尤其听说最近还有可能破格晋升“亲王”,对本次的婚仪那可是极为重视。 从喜帕中偷看萧暄,他倒是镇定得很,步入喜堂之前还不忘将白玉般的手,伸到自己的眼前。 “在此之前,让我们好好享受一下大婚的氛围。” 说罢牵着祝南星,稳步向前走去。 成亲的流程大同小异,就在司仪准备拜堂之前,门外响起了宫人沙哑的呼唤。 “圣上驾到!” 在场所有人,包括祝南星和萧暄都对皇帝的到来表示惊讶。 皇帝的脸色看起来较之前好了不少,只见他在宫人的搀扶下,走过来,看着跪了一院子的人,挥手让其平身后,才来到萧暄和祝南星的跟前。 “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不知道朕有没有这个荣幸,当你们的证婚人?” 第204章 血色的婚礼 皇帝的话,掀起了现场的一片沸腾。 从天朝开朝之初算起,能让当今圣上做证婚人的殊荣可谓屈指可数。 就连镇西将军萧肃都没有这个待遇。 萧暄和祝南星自然是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担心。 “圣上的心意萧暄没齿难忘,只是...” 皇帝却摆摆手:“出宫前朕已经从母后那里听了很多龙体长龙体短的话,有最好的医女在这里,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说罢,就大步朝礼堂而去。 “除了谢恩你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快进来吧。” 祝南星掀起一角喜帕,朝萧暄耸耸肩,那意思是,也只能如此了。 伴随着礼官高声的宣和,大婚仪式正式开始。 皇帝笑盈盈地接过两人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后放在桌边。 男人们把酒言欢,女眷们纷纷朝祝南星投去羡慕的目光。 正当“礼成”的声音盘旋在郡王府的上空,另有一道杯子碎裂的声音划破众人的耳际。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她不知怎么的,晕厥过去了!” 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搅扰了安静的席间。 那位被称为老爷的人闻言刚刚站起,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冲头,顷刻间两眼一翻,重重地摔回了座位上。 就在众人以为这只是席间一个小的插曲外,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盘子和碗摔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打好了要成为喜宴中主旋律的主意。 祝南星一把扯下自己的喜帕,暗叹一声来得好快,而后与萧暄交换了个眼神,就往堂下跑去。 她刚想找一个最近的人,探脉查看一下究竟是什么病症,不料手指刚刚放上去,那人突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随即捂着肚子倒地翻滚。 祝南星被吓了一跳,脚步不可控制地往后退去。 “哎呦喂,圣上!” 宫人连忙的公鸭嗓连忙呼唤祝南星:“郡王妃,您快给看看,圣上,圣上这是怎么了?” 祝南星此刻也觉得腹中带了丝绞痛,可皇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于是干脆忍下不提,先回到喜堂。 宫人一边催促,一边不停地搓着手。 这要是万一圣上有个闪失,太后不会将皇帝怎么样,但是自己的脑袋是铁定要搬家了。 于是屡次出声询问:“怎么样?圣上他可有大碍?” 祝南星按着皇帝的手指愈发用力,可是却越用力,颤抖得就越厉害,最后就连宫人都发现了。 “呦,郡王妃您这手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郡王府的周围便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听便是带了辎重都的兵甲到了。 由于今日大婚开门迎客,所以郡王府的大门并没有关闭,不多时,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荀膺...” 萧暄同样也忍着腹中绞痛,当先一步挡在了祝南星前面。 “荀相迟来多时,是带着手下的所有弟兄都来讨杯喜酒喝么?” 荀膺瘦削的影子被门口的大红灯笼拉得老长,好像每走一步都能扎破地面似的。 他听到了萧暄的话,却一直走到堂下才开口。 “本相接到举报,说扶风郡王预借大婚对朝堂不利,这不才带着人来看看...\" 紧接着他指指现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达官显贵继续道。 “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萧暄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见其步入喜堂的过程中被一个躺倒的人所阻挡,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一脚就将其踹向一旁。 可当荀膺看到喜堂中那一抹明黄,脚步少有迟钝。 “圣上...” 显然皇帝亲自来给二人当证婚人的这件事,也出乎了荀膺的意料。 不过随即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他大步迈入喜堂,饶是萧暄想要阻止,可伸出去的手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轻易就被荀膺挡开。 祝南星见他上前来,挡在皇帝面前。 “你想干什么?” 荀膺轻飘飘的就从祝南星手里拽过皇帝的手,三指探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他又看向祝南星。 “我就说嘛,平白无故出来个南慕的公主,十有八九真不了。” 祝南星咬着牙。 “什么意思...” 荀膺却放大了声音:“苗疆以毒蛊为尊,而南慕又是为数不多能制得住诸多黑苗的厉害世家,怎么会被区区泄肠蛊感染。” 祝南星挑眉冷语 “荀相怎么会如此确定在座的都是中了泄肠蛊,莫非这蛊毒是你故意投放?” 荀膺很是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且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对其造成威胁,所以并不介意跟祝南星多说两句。 “是不是呢?” 他挥了挥手,让手下的兵甲带进来一个人,一副蓝袍打扮,样貌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 “今日本相正在城中巡视,发现这个人在井边鬼鬼祟祟,抓起来一问才知道他是得了公主殿下的授意,将泄肠蛊投入这全城都会打取的井水中,如今只怕不光这个院里,偌大一个锦城里,都是腹中绞痛不止的臣民。” 祝南星攥紧了拳头,她想到了荀膺是疯子,可没想到他为了达到目的竟将全城百姓的性命作为要挟。 她冷哼一声:“就算你可以对全城的百姓下蛊,但就如你所说,身有本命蛊的黑苗人却不会中招。” 祝南星向后堂递了个眼色,尽量用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呼唤。 “龙波应苍何在?” 谁料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一脸不可置信,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嗓音中难免带了些喑哑。 “龙波应苍何在!本公主的黑苗护卫何在!” 荀膺如同看戏一样看着祝南星,随即他挥挥手,龙波黑着一张脸,从堂下走上来。 祝南星长舒一口气,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场中的荀膺。 “将其,拿下。” 龙波抽出丈长的苗刀,慢慢靠近了过来,手起刀落的瞬间,贯穿的却并不是荀膺的胸膛,而是萧暄的。 鲜血滴落在满是红绸的喜堂中,竟然没有一点突兀。 人慢慢倒下去的时候,祝南星张了张口,那句“夫君”还是没能叫出声来。 第205章 为了活命而已 喜堂中大红的地稠不出片刻就被鲜血浸满,祝南星只能眼看着萧暄血流如注,而后渐渐没了气息。 “不!!” 极致的震慑与痛楚,让她在嘶吼一声过后,趴在地上疯狂地干呕起来,期间隐隐有血丝咳出。 余光扫到站在堂中的龙波应苍,只见他虽然面色无常,但是神情却木讷得很,明显是中了什么能够控制行动的蛊。 荀膺见血逐渐蔓延到自己脚下,嫌恶地踩着萧暄的衣袍擦了擦,往旁边挪去。 一阵清脆而又熟悉的铃铛声响起,荀膺一点都不避讳地将虫铃在祝南星面前晃来晃去。 “这个还认识吧。” 他一边说,铃铛的声音引来了更多蓝袍黑苗人,可是无一例外都同龙波应苍一样,动作透着些许僵硬,脸上看不出表情。 而且都是之前龙波最信任的手下无疑。 祝南星眸子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你是怎么又拿到虫铃的?” 荀膺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一般。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有什么奇怪的?” 祝南星想到临行前,寨子里竹楼的守卫并没有特别严密,有些顿足。 “是紫鸢?” 荀膺毫不避讳点头称是。 “没错,有时候养一条好狗,是真的有些作用,而且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 祝南星只觉得绞痛已经从腹部蔓延到了胸口,好像有小刀在其中旋转拧动似的。 可当看着荀膺一副小人得志的一股样子,又不甘心地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是什么?” 荀膺觉得虫铃有些碍于自己的发挥,很自然地将其放在龙波应苍的手上,而后拍了拍巴掌。 掌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传了很远,祝南星只看眼前飘过一抹紫色,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子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是忠诚。”荀膺也继续着他的炫耀。 “你以为将人抓住再用点小伎俩就能逼人反水?太天真了,某要是连她在茶杯中做了手脚都看不出,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祝南星看向紫鸢。 后者只是扫了她一眼道:“对不起,荀相才是我的主人。” 而祝南星还没有反应,荀膺优先表达出了对这一番话的不满。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对你的敌人表示抱歉,当他要杀你时,不会因为觉得抱歉而就此罢手。” 紫鸢当即俯首称是。 “属下明白了。” 不过荀膺说完之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出来,只能归结于久远的目标终于有了即将达成的趋势,反而让人束手束脚。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他只能把这份心思先压下来,继续同祝南星交涉。 “刚才说到哪里了?奥对,手下的忠诚和猜疑,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秉持的信仰,不过即便是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就是你,当知道你可能是南慕皇族的余孽时,我真是有些悔不当初,也许治病的路上可以免去这许多波折,不用每每头风发作就去宫中骗取长生果了。” 由于荀膺所说之事祝南星之前早已经猜到,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并没有过多的震惊。 荀膺惯会察言观色,见祝南星丝毫不讶异自己所说的话,当即了然。 “噢~果然你已经知道了,那看来我此时下手还不算晚。” 说着,他似乎是有些累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祝南星知道他没有立刻将自己也了结,定是因为于他而言还有着价值,于是试探着问。 “你不杀我,总不会是想留着我听故事的吧。” 荀膺摇了摇头。 “的确不是,虽然现下知道你不过是个冒牌货,病治不了,但是谋逆之罪还是可以帮我背负一下的,而且你做得远比我想象还要多,竟然能将皇帝也哄来此处,当你们的证婚人,这倒是省去我不少麻烦。” 祝南星冷哼:“留下我而不是萧暄,是因为自己擒不住他?” 荀膺不置可否。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我还没放在眼里,不过相比一个代代忠诚的将门之后,还是被灭族的亡国公主假借和亲前来复仇,要更容易叫人信服一点。” 祝南星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来,将身子靠在另一边的椅子腿上喘息。 荀膺有些惊讶:“中了泄肠蛊还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真难得你还能直起身来,看来身上还是带了些本事的。” 祝南星就当他是在夸自己了,一字一句地问道。 “反正今天我背了这个黑锅之后与你利益甚大,那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荀膺看看天色还早,正愁自己这一盘大棋总是少了观众,于是点点头。 “可以,我荀膺不是小气之人,凡是替我做过事的人,都不该受到亏待,哪怕你是被动的。” 祝南星也不跟他客气,干脆直入主题。 “数年前种植尸参和用活人炼药的,是否都是你由你指使,而又在莫怀死后栽在他身上的?” 荀膺拍拍手:“你跟萧暄都是聪明人,他又在江湖浸了那么多年,能探听到这些事我早有预料,没错,正是在下。” 祝南星暗暗捏紧了拳头。 “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覆灭南慕抢夺不死树都是留待自己治病,那侵占朵甘,陷害萧肃将军却又是为何?” 椅背中的身影轻咳了两声,确实不难看出已经是病入膏肓。 “人有时候位置不够,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之事的,就像如果我没有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怕在粘板上任人鱼肉的就是我非你了。” “我也并不想做的那么绝,但萧肃他是主和派,不拿下朵甘,我就无法顺利晋升,不晋升就没有话语权,更何谈讨伐易守难攻的南慕了。” 祝南星嘴角已经开始不断溢出鲜血,她惨笑着抹了一把,殷红在白皙的手背上流转,分外刺目。 “你手中的权力浸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那个位置坐起来不腥气么?” 荀膺却不这么认为。 “一将终成万古枯,哪个坐拥天下之人手里没有成百上千条人命,与其说我是为了权力,不如说我是为了活命。” 第206章 我让你杀了她 官做到荀膺这个位置,此时就连皇帝也不省人事的状况下,确实没什么可顾忌的,他不耐烦祝南星一句一句地问,干脆自己讲了起来。 其实事情的大概就如同祝南星她们猜测的一样。 荀膺因打人获罪高官,找了借口给送到了南慕去修皇陵地宫,途中才知道自己身患家族遗传病,如若没有有效治疗,命不久矣。 他在十分绝望的情况下,在地宫中发现了南毒秘钥的下半册毒经部分,打算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没想到初见成效。 可荀膺本人毕竟不是岐黄出身,毒经上的内容过于危险,稍有不慎就容易有性命之危。 也是他命不该绝,在这个时候地宫出事,让他结识了南慕的医女阿盈,利用她稳住了自己的病情。 看到不死树的那一刻,荀膺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可是一国之宝怎么允许他一个外人染指,权宜之计只能欺骗阿盈先救命要紧。 天朝的征兵草案下发到清源县的时候,一个计划逐渐在荀膺脑海中成型。 他果断地抛弃阿盈,踏往了军中,并依靠自己的手段重新回到了官场。 有了权利之便,他先是将当初那些欺辱过自己的,全部拉下了马,关进牢狱后又偷偷喂了尸参。 征讨南慕之前,比较了数个天朝周边小国的情况,其中瓦剌已经被自己所灭,蒙鞑强悍且居无定所,想要彻底铲除并不容易。 满真距离又太远,长途奔袭的话于己方并没有什么利处,一击不成其便会退回深山,无疑给自己找来祸患。 最终他将目光先放在了国力比之不如的朵甘,想要靠拿下朵甘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 可是当时的镇西将军萧肃不主张武力压制,一来天朝连年征战对不利于国民修养,二来朵甘不像蒙鞑野蛮,数次来朝表达想要与天朝修好的意愿,他们这一动手,岂不直接毁了几代人争取来的边境和平。 荀膺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征朵甘的机会,但皇帝却将主帅任命给了萧肃,让其如何甘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陷害萧肃叛国。 自己是检举的功臣,又一举拿下了朵甘,终于距离拜相只有一步之遥,病情已经拖到了极致。 但此时南慕仍然易守难攻,主要难以解决的麻烦,就是在山谷里终年不散的红雾。 这时候他想起来当年一同去修缮地宫的那名姓曲的工匠,听闻是江湖人士,便动用关系找到了还只是小门小户的万江城。 荀膺与老城主交易,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万江城上位,也可以在攻破南慕的时候救其三弟回中原团聚,条件是将曲家的机巧之术尽教于他。 老城主壮大家族之心太盛,一时间中了荀膺的下怀,好在是留有一些当时的账目,存放在了密道之中的铜皮箱子内。 之后他又以相似的办法,与寒沙州交易,要了人家的地盘以活人炼药,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在感染毒雾后,是否有办法延缓毒性的发作。 炼药过程中的残忍方法自不必说,还养出两条大蚺用以守护山里的秘密。 直至后来被祝南星等人撞破。 可南慕的毒雾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解药的,再一次病发时荀膺再也忍耐不住,不等万事俱备直接挥师指指南慕皇城。 后来城破,如愿以偿地将不死树移栽回了天朝。 世界上的人都是贪心的,尤其身体向来不好的天朝皇帝。 见荀膺将南慕国宝带回,就直接栽在了皇宫的御花园后,美名其曰可让其受到更好的照顾。 荀膺总归是不能跟天子对着干的,忍痛之下只能妥协。 反正树已经挪回来了,取用长生果轻而易举,谁承想后来天朝也学南慕那套,即便皇族之人采用都必须经过批准和记录,并专门派了一个部门管理。 看着好不容易到手的胜利果实,就这么被窃夺。从那个时候开始,荀膺就生出了谋逆的心思。 故事讲完了,荀膺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祝南星掸掸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他饶过祝南星,步向同样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皇帝。 “某虽然党羽众多,但是云家当真是块难啃的骨头,要不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死命地保住皇帝,他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说着,他将皇帝的头冠摘了下来,疯魔地想要为自己戴上。 “荀膺!这是谋逆!” 祝南星强忍着剧痛,也只能挤出口这么一句话。 荀膺却置若罔闻,下一秒金黄的头冠已然戴在了发髻间。 “谋逆的是你。” 接着他便像是一个戏子般,在当场转起圈来。 祝南星勾了勾带血的唇角,不知不觉地竟然笑出了声。 荀膺戒备地看向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自量力,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荀膺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趁他脚步还没有迈开,祝南星又道。 “如果我是你,就将在场之人全部灭口再离开,不然若是给到我翻身的机会,死的那个就是你。” 荀膺闻言还真仔细思索了下。 看着祝南星那碍眼的笑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也罢,交一具尸体上去并不影响事态的发展,但相反如果让她见到太后那边的人,难免横生枝节。 于是向龙波投去一个眼神。 祝南星眼看着龙波僵硬地动了动,而后提着那把洞穿萧暄胸膛的苗刀越走越近。 “被你最信任的手下了结性命的滋味,或许能让你在下辈子同我斗时,长长记性。” 说话间,龙波已经走到了近前,长刀一横,带着腥风朝着祝南星就刮去。 祝南星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只听“叮”的撞击声。 适才放在龙波应苍手中的虫铃被一劈两半,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荀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龙波单膝下跪,抬起黑壮的手臂,将祝南星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我是让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