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爱》 第一章 吉贝岛的艳阳下，五个小女生身着笨重的救生衣、光着脚丫子走在烫热的沙滩上，目标是前方清澈迷人的海水。 「天哪！妳们看，全部都是贝壳耶！」 袁煦暖不顾脚踩贝壳沙滩的疼痛，不时兴奋的弯身掬起海水，看着掌中可爱的贝壳，秀雅的脸上写着惊喜。 「没错！就是这些该死的贝壳——」朱家仪与袁煦暖的反应恰成两极，她龇牙咧嘴的大声抱怨，「我的脚都快痛死了！」 袁煦暖闪动着长睫毛，凝视着掌中贝，唇际浮现一个柔柔浅浅的笑容。 「妳不觉得这些贝壳美极了吗？」 「不、觉、得！」朱家仪哼着重重摇头。「我只感到天杀的痛极了！」 她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婆，骨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诗情画意的细胞，像暖暖那样，看到天与地的万事万物都感动，她做不来，也或许暖暖平常的自由太少了，才会看到什么自然景物都感动。 「虽然这沙滩很美，但我也觉得好痛哦！」李蓉皱了皱眉。「奇怪了，为什么不让我们穿海滩鞋啊？」 进入海滩前，游客全被规定将海滩鞋置于海滩乐园的管理中心，等到结束水上活动才能穿回。 戴雅羽微微一笑。 「小姐，刚才管理中心的服务人员不是说了吗？怕我们在水上活动中被海滩鞋勾住，也怕我们的海滩鞋掉了勾缠住别人，所以统一不能穿下水。」 「我觉得这不成理由。」朱家仪满脸不以为然。「鞋子穿在脚上，哪那么容易脱落？瞧瞧我们现在像什么？」她懊恼的说：「个个都像行动不良的老人。」 暖暖嫣然一笑。 「会吗？我觉得我们这样走路很可爱啊。」 一望无际的蓝绿色海水那么美，光是看着就心旷神恰，她无法理解家仪为何不欣赏海天一色的美景，却把注意力全放在贝沙很刺这回事上。 或许是因为她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吉贝岛上的所有事物，在她看来都新鲜极了，她呼吸着海水的气息，张开双臂汲取这些美好都来不及了，抱怨对她面言是很浪费时间的事。 自小，她在严格阿姨的教养下长大，规律得像个象牙塔里的公主，她那年届五十的大阿姨赵曼雅至今单身，身为「曼雅高中」的创办人兼校长，律己甚严，对她同样要求严格。 这次，在高一升高二的这个暑假，李蓉策划了这趟澎湖吉贝之旅，并亲自上她家，对她阿姨拍胸脯保证会好好照顾她，她总算得以挣脱鸟笼出来飞一飞了。 所以她觉得什么都好玩，什么都好美，因为这次之后，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有机会再度出来旅行。 她要把最美的回忆记在脑海里，在日后枯燥无味的日子里，细细回味。 「我们先去玩香蕉船吧！我要玩翻船的！」双脚一接触到海水，刚才还在喊痛的朱家仪马上忘了疼痛，一马当先。 「不要啦家仪！」五人里最胆小的何思娴马上花容变色。「我不会游泳……」 「就是不会游泳翻船才好玩啊！」 朱家仪兴匆匆，她拉着不情愿的何思娴跑向香蕉船的队伍里排队。 「假期开始喽！」李蓉兴奋的快步跟上，戴雅羽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的走着，目标也是香蕉船。 「等等我！」 暖暖连忙丢掉手中的贝壳，跟上众人的脚步。 她发誓，要走的时候，一定要来捡满满一罐子的贝沙回去，这是她十七岁夏天的纪念！ 「我不要啦……」何思娴敬谢不敏的把蛙镜推回朱家仪手上。她死都不要浮潜，这太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这里的浮潜提供蛙镜，却不提供呼吸管，连自备也不可以。 根据工作人员的说法，这是基于安全的理由。 虽然如此，但不会游泳的她，没有呼吸管，叫她怎么敢下水嘛！ 「不行，妳一定要！」朱家仪又把蛙镜塞回胆小的何思娴手中。 「我真的不要啦！」她又赶忙把手中的蛙镜丢回给好友，活像拿到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妳要！」朱家仪动作快得很，在瞬间又物归原主了。 「小娴，妳就认命吧，戴上蛙镜，我们大家一起下去，不然家仪是不会放过妳的。」暖暖安慰着好友。「瞧，我也不会游泳，但这里这么多救生员，不会让妳发生危险的。」 她这么说也是在给自己勇气，浮潜耶，像作梦一样，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浮潜。 何思娴苦着一张小脸。「可是，我一定会沉下去的啦……」 「妳沉得下去才有鬼哩。」朱家仪大剌剌的拍打她瘦弱的肩膀一记。「妳有穿救生衣耶，这样还沉得下去也算是奇迹了。往好的地方想，会上报哩！」 「家仪说的对！」李蓉也跳出来道德劝说。「来到海边就是要玩啊，妳刚刚不也死都不要玩香蕉船吗？后来还不是玩得高兴得要死，现在也一样，等一下潜下去看到鱼后，妳也会玩到不想起来的，搞不好还要我们架着妳才肯定哩。」 暖暖笑了。 李蓉就是这样，说话直截了当，是她们这群人里的带头大姊。 从高一开学，她们六个人一拍即合后，就组成了「六个梦」。 成员包括说风就是雨的李蓉、跟男人没啥两样的朱家仪、永远气定神闲的戴雅羽、胆小内向的何思娴，以及加入暑期剧团演出而没来的傻大妞高琬真和她。 六个梦，六个好姊妹，虽然没有歃血为盟，但她们誓言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这份纯真的年少情谊，永远不变。 「安啦！我保护妳！」朱家仪沿着海里的绳索，一下子就下水了，她伸手要牵何思娴。 「好吧……」何思娴哀怨的跟着下水。 「换我了！」暖暖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但还是兴奋不已的跟上。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浮潜，虽然已经做好会惊声尖叫的准备，但她没想到真的要不会游泳的她把头栽进咸咸的海水里会那么困难。 她战战兢兢的拉着绳索，看见六个梦的同伴们都已经在惊呼海水下的绮丽世界了，只有她，屏气凝神的拉着绳索却不敢轻举妄动。 真是说的容易做的难哪！ 原先打算心一横就潜下去的，可是现在呢，她却整个人僵在海水里，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失去平衡，自己就要沉下去。 「暖暖别怕，妳有穿救生衣，沉不下去的，家仪说的，沉得下去也算是奇迹，往好的地方想，会上报……」 她喃喃自语的替自己打气，眼睛却无助的在梭巡同伴的身影。 谁来帮帮她啊！她总不能一直这样泡在海里吧？ 「放轻松点，拉着绳子，双脚自然摆动，就像在走路一样。」 有个温雅柔和的男性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看到一个和她戴同样连鼻蛙镜的男子自在的浮在她旁边。 这种连鼻的黑色蛙镜是浮潜区提供的，她只能看到他浓密湿透的短发，还有一张有型的薄唇，以及线条很阳刚的下巴，全身充满男子气概。 「要我帮妳吗？」 在她看着他闪神的几秒之间，他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具任何胁迫性，还带着某种奇异的，令人安定下来的作用。 暖暖连忙重重点头。「要！」 刚才她有点恍惚。 她在恍惚些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 「来——」他轻松的托住她的身子，手臂像铁钳似的，充满了力量。「吸一口气憋着，把脸探进海水里，等到想呼吸的时候再起来。」 热潮又涌上暖暖的脸蛋。 「可是我怕……」 「放心，我不会让妳有事。」他淡淡一笑，鼓励她道：「别怕，或许妳会喝几口海水，但我保证妳会不虚此行，错过浮潜的机会太可惜了。」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好象魔法一样，她忽然有了勇气。 是啊，顶多喝几口海水而已，反正有他在，她不会有事的。 他说不会让她有事，这句话，让她的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好象正被他的羽翼保护着似的。 「那我……就潜下去了哦……」 说完，她有点下放心的再看了他一眼，这才遵照他的指点，深吸一口气之后憋着，快速将头潜进海水里。 梦境！ 这一定是梦境！ 水里的世界美极了！ 暖暖兴奋的体验她的首次浮潜。 原来近距离看到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这么有趣，虽然如他所说，她不小心喝了几口海水，但她认为值得极了。 「要不要过去那边看珊瑚？」 他温和的注视着她从海水里抬起的巴掌大小脸，虽然被咸咸的海水呛到有点难受，但喜悦的唇角写着兴奋。 他不自觉的微笑了一下。 是大都市里来的女孩吧！ 她的皮肤白净细匀，一看就知道很少晒太阳，而她喜悦的模样也像第一次跟海亲近。 「要！」暖暖秀丽的小脸毫不掩饰欣喜的笑意。 「好，那我们现在过去。」他叮咛道：「小心妳的脚，那里的珊瑚比较高，有些很尖锐，踩到会受伤。」 他带着她缓缓朝珊瑚区游过去。 在他的帮助之下，她看到了海里的珊瑚，依然有成群的美丽鱼儿在珊瑚旁优游着。 「妳自己一个人应该没问题了吧？」他再度叮嘱她，「记住，想前进的时候就像走路一样，自然的踢动双腿就行了。」 「你要定了吗？」暖暖慌了，绝对不是在做作，她的水眸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惊惶。「你不要走！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在水里……」 虽然他是个陌生人，奇怪的是，他在她才有安全感。 高城的心一动。她的语气像极了依青，勾起他记忆中一根细细的弦。 「好，我不走，妳别紧张。」他安抚着她，目光柔情似水，被自己过往的思绪给淹没了。 「谢谢你！」 暖暖笑逐颜开，放心的在海水里潜来潜去，玩得不亦乐乎，全是因为有他在她身边的关系。 「哟后——暖暖！妳在哪里？」 听到李蓉的呼喊，暖暖连忙扬起手来挥了挥。「我在这里！」 「上来吧，我们要去玩拖曳伞了！」 「哦——」她有种微妙的依依不舍，不想离开有他在的浮潜区。 「妳的朋友在找妳，我带妳上去。」他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不舍，怪的是，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两个人上了浮潜区，六个梦的其他人都上来了。 暖暖拿掉蛙镜，高城也拿掉蛙镜，他高了她一个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凝视着对方。 他看到一张眉目如画的秀丽脸容，柔柔的长眉，浓密的长睫向上微扬着，挺挺的鼻梁，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 她比依青还要漂亮，也比依青还要年轻许多，但两人的韵致却有那么一丁点相同，那文雅的气质，吸引着他的视线。 她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纯白荷花。 在他专注的凝视下，暖暖的脸微微一红。 「刚才谢谢你。」 他的五官立体而刚硬，瘦瘦高高、英爽挺拔，虽然不胖，但露在救生衣外的双臂与海滩裤下的小腿却是结实的，是一种经常在阳光下洗礼的健康颜色。 刚才她就一直在猜测他的长相，但没想到他有一副这么「硬」却帅气不已的五宫。 他的双眸深邃无比，好象有很多故事在其中，虽然只有短暂的相处，她却可以感受到他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不客气。」高城察觉到自己停驻在她天使面孔上的时间好象过久了，他修长的手指向高空上鲜艳的拖曳伞，引开她纯净的眸光。 「妳跟朋友去玩拖曳伞吧，记得，人一飞而上的时候，别紧闭着眼，睁开眼看看脚下的蓝绿大海。」 说完，他转身，修挺的身躯又跃下了浮潜区。 暖暖有点失落的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身影。 他要去帮别人了吗？ 就像刚才义不容辞帮她一样吗？ 「干么、干么？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他跟妳搭讪吗？」朱家仪好奇兮兮的凑到暖暖身边。「是不是艳遇？」 「妳别乱讲。」暖暖的脸不断燥热起来。家仪的嗓门这么大，万一他听见了怎么办7. 她在心里回答家仪，就算是搭讪，也是她死不让人家定的。 「有人搭讪不奇怪啊。」李蓉用引以为傲的语气说：「暖暖本来就是我们六个梦里的小公主啊，拥有巨蟹座女生独特的温暖性格，单纯又善解人意，自然是人见人爱喽。」 「那妳呢？狮子座女王？」朱家仪不怕死的调侃起她来。「妳特有的皇族傲气是不是叫所有对妳有意思的男生都望而却步呢？」 「妳这个火爆性格的牡羊座男人婆才该要好好自我检讨哩！」李蓉很毒的斜睨得意中的她一眼。「妳应该知道自己连个对妳有意思的男生都没有吧？」 朱家仪不爽的皱了皱鼻子。「我才不希罕那些臭男生对我有意思哩。」 李蓉哈哈大笑。「等妳变成嫁不掉的老处女那天，妳就不会这么说了，到时妳会很希罕臭男生对妳有意思！」 她们一边抬杠，小船已驶离浮潜区了。 暖暖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看着已成一点的浮潜区，心里犹有余波。 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宇？他是这里的居民还是游客？ 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晚上，暖暖一行人在住宿的小木屋洗过澡，带着兴奋的心情参加晚上的营火晚会。 她们这两天的行程全部都将在吉贝岛度过，第三天才会返回澎湖的本岛马公游览，黄昏再搭机回台北。 这两晚，她们住在吉贝岛上房间数最多的「星光山庄」里的木屋区。 从大片有着不同颜色屋檐的木屋区到海滩，走路只要五分钟，夜里若是打开窗户，还可以听到海潮的声音。 而说到营火晚会，这是星光山庄办的活动之一，每个住宿星光山庄的游客都可以免费参加，除了带动唱之外，还有户外bbq，活动时间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满足过惯了夜生活的台湾游客。 「好爽！」 朱家仪直呼过瘾，烤虾一只一只的剥壳落肚，面前的虾壳转眼间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她们五人围着一张木桌坐，大口喝着啤酒，配着美味的烧烤海鲜，没有大人约束的世界真美妙，满足全写在她们年轻红润的脸蛋上。 「我第一次喝啤酒耶。」何思娴润了润唇，吐吐舌头。「可是我觉得啤酒苦苦的没什么好喝，我想喝汽水。」 「少没志气了好不好？」朱家仪微醺的瞟了她一眼。 真拿这笨妞没办法耶，要喝汽水等三天后回到老爸老妈的眼线管辖下，还怕没得喝吗？ 「没志气？」何思娴一头雾水的愣了下。 喝汽水为什么会没志气？ 「小娴，别理家仪胡说八道，我也想喝汽水，帮我拿罐雪碧。」戴雅羽笑吟吟的用胳膊轻撞旁边的人儿，「暖暖，妳要不要汽水？」 暖暖回以一笑，唇边带着个好可爱、好温柔的笑容。 「我陪家仪和李蓉喝啤酒。」 今夜好美。 她希望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和好姊妹们看着星星，恣意的谈天说地，不必早早入眠，也不必被阿姨精神训话。 戴雅羽用深思的眸光凝睇着暖暖酡红的侧脸。 暖暖的样子好象和平常不同，她轻轻打着拍子哼歌，看起来轻松惬意。 可怜的暖暖，平常真的被她阿姨禁锢太久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拥有一个完整的幸福家庭，这种感觉都是认识暖暖之后才有的。 暖暖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分开了，父亲远在美国，母亲是个只追求自己理想的自由画家，行踪飘忽不定。 暖暖由严肃的阿姨扶养长大，也就是她们曼雅高中那位人见人怕的女校长，长年下来，她有心事根本没地方说。 所以，她可以理解暖暖今晚暂时的放纵，等回到台北之后，暖暖又得依循着她阿姨的规矩过日子，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那需要很大的过人耐力。 「各位星光山庄的嘉宾，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的第一个节目，由高城先生为各位自弹自唱的『寂寞公路』！」 暖暖跟着众人一起无意识的拍手，当她看到背着吉他走到中央坐下来的高挺身影时，她的双瞳不由得睁圆了。 是他——下午在浮潜区帮她的年轻男子…… 她深吸了口气，整张脸焕发出光彩，心跳在瞬间加速跳动。 这算是有缘吗？ 她是很想再见到他没错，但这么快……她没想过这么快就可以再见到他。 几个优美的旋律从他指间流泄，前奏后，他开始唱歌了。 第二章 说好和妳一起流浪　　失约的我独自飞翔 窗外景物不断的变换　　提醒我背叛的心慌 说好不让妳再流泪　　迷惑的我不知是错是对 下雪街头独自的行走　　握不住一杯温热的咖啡 newyork，das，losangeles　　寂寞公路每站都下雪 想念　　等侯　　流逝的梦　　寂寞公路每吋都伤痛…… （词：言儿） 高城独特的柔磁嗓音和满不在乎的神韵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头最专注的是暖暖。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城，脸上有股热切的表情。 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么快？ 为什么她再次看到他会有如此亢奋的反应？ 他好神奇，他怎么知道在拖曳伞一升空的时候，她会忍不住闭上眼睛？ 当时，她蓦然之间想到他的话，连忙睁开眼睛。 幸好她及时看到了碧蓝的海天一色…… 一整个晚上，虽然她人坐在这里，脑袋却都不停涌现同一个念头，她想在海滩乐园里到处走一走，或许她会再遇见他…… 没想到，她的愿望会成真，杂乱的人群里，他看到她了吗？ 「安可！安可！」 高城一曲结束，一桌桌的游客大喊安可，还有人吹哨喝采。 「大家别急。」主持人笑吟吟的说道：「高城先生今晚将在这里与各位嘉宾同乐，接下来，就由高城先生再为各位带来一首『神话』！」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　　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 他们说不要作梦不要写诗　　他们说我们都已经长大 谁听说成人的世界里　　还有童话 但是我遇见了你呀你　　遇见了你 是东方夜谭　　是童话是神话 走梦　　是诗　　还是画 （词：琼瑶） 暖暖屏气凝神的轻轻跟着哼唱，这也是她极爱的一首老歌，同学们都哈韩、哈日那些摇滚乐团，只有她，就喜欢些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 他也喜欢这首歌吗？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唱吧？ 主持人说，他叫高城，是很高的高，城堡的城吗？ 这是她直觉的联想，也或许他叫高成，或者高诚，就像她的名字袁煦暖一样，常有人以为她是袁栩暖。 「天哪！这臭男生的歌声还真是见鬼的好极了。」已有八分醉意的朱家仪不知是褒是贬的说。 「看到没？现场有多少女生在对他放电啊，数都数不清哩。」李蓉一脸不屑的表情，习惯当女王的她，看不起对男人投怀送抱的女人。 「刚刚还有人对他献啤酒，我看啊，她好像是想献吻。」戴雅羽好笑的说。那些女人好象把这里当成星期五餐厅了。 暖暖仿佛没听见好友们在说些什么。 她睁着圆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唱歌的高城。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她无法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也不想从这个有他的园地走开。 他实在是个出色亮眼的男人。 随便一件泛蓝的牛仔裤都能穿出不羁的帅气，随便一个拨弄吉他的动作就让她怦然心跳，他扣弦而歌，不看任何人，却能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看着他。 「安可！安可！安可！」 大家又是鼓掌，又是叫好，又是尖叫喝采。 夜深了，气氛依然热烈。 不可免俗的，在多数人的大力钦点下，高城吉他的弦音弹出了「外婆的澎湖湾」，他也唱了轻快的澎湖湾。 接着，他又唱了令人动容的「把悲伤留给自己」。 当他唱「让每个人都心醉」时，暖暖觉得她的心好象跟着隐隐作疼。 是歌的旋律太伤感了吧，所以她才会有这些异常反应。 高城唱了许许多多的歌，一直到十二点，曲终人散。 不知不觉，暖暖眼里燃烧着火焰，火焰里只有高城一个人的身影。 在吉贝岛迎接的第一个早晨，当窗外的天色还蒙蒙亮的时候，暖暖已经在枕头上醒了好久。 她睡不着。 不是因为睡在她旁边正在大声打呼的朱家仪，也不是因为陌生的枕头和棉被，而是因为她心里不停的在想着一个人，所以辗转难眠。 袁煦暖，曼雅高中最循规蹈矩的女孩，她居然会因为想一个男人而失眠？ 在昨天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可是她确确实实，从昨晚上床躺着开始，就一直在想高城，最后虽然好不容易累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是却不到五点就醒过来。 他是这里的驻唱歌手吗？ 他把吉他弹得那么精湛，又拥有一副天生的好歌喉，这样有才华的人，怎么都没有唱片公司来发掘他呢？ 除了驻唱之外，他还有没有别的正职？ 当然，她不是说驻唱不能当正职，而是白天的时间那么长，他说不定有别的工作，晚上的表演只是他的兴趣罢了……应该……是这样吧？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得出去透透气，不然有关高城的一切会不停的在她脑袋瓜里转来转去，她快负载不了了。 起身梳洗后，暖暖换上绿背心和卡其色的百慕达五分裤，外罩一件小外套，轻轻拉开房门走出去。 屋外，吹着阵阵令人舒服的暖风。 清晨的空气无比新鲜，暖暖哼着歌，信步走向海滩，欣赏海上晨曦的美丽。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他们说不要作梦不要写诗，他们说我们都已经长大……」 暖暖蓦地住了口，一颗心狂跳不已。 她在干什么？居然不自觉的唱起这首歌来…… 明天就要回台北了，她却对这个小岛上的一个男人魂牵梦萦，对方甚至不知道她的心意……唉——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高城的视线凝视着无边的碧海，这是情侣最爱漫步的吉贝沙尾黄金沙滩。 如果不是为了不破坏这片沙滩的美丽，此时此刻，当他独自漫步在沙滩上时，还真想抽根烟。 昨晚结束了表演之后，他还和吴允衡泡茶聊到了一点多才回小木屋休息，早上依然准时在五点就醒了。 多年来，他已习惯数个小时的睡眠，睡四个小时够了，生命不是用来浪费在睡觉的。 那么，生命该用在什么事情上呢？ 望着风平浪静的海，他微瞇了黑瞳。 对于这个问题，三十一岁的他，没有答案。 总之，他不喜欢让自己空闲下来，独处总会让他想起太多不该再回想的事。 他生命里最依赖他的那个「神话」，已随着天人永隔而灰飞湮灭，神话不是梦也不是诗，是残酷，是事实。 「但是我遇见了你呀你，遇见了你，是东方夜谭，是童话是神话，是梦是诗还是画……」 柔美的歌声传进高城耳里。 他怔了怔。 他看到一个少女独自在沙滩上漫步，清晨的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微风拂起她的长发，她哼着「神话」，有时仰头看看晴空如洗的蓝天，有时用光踝的脚丫子踢踢海水，她的眼睛澄澈如水，唇边始终浮着满足的可爱笑容。 她是昨天在浮潜区的女孩，昨晚的营火晚会里，他也在人群里看到她，没想到会有第三次的偶遇。 高城凝视着她。 暖暖一抬头，看到他，心脏在瞬间强烈的跳动起来。 「嗨！」他勾起淡淡笑纹。 他得承认，这个漂亮的女孩在有意无意间吸引着他。 或许是因为昨天她在浮潜区对他的依赖让他产生的片刻悸动，也或许是刚刚她口里哼着的那首「神话」，更或许，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本来就无理可循。 自从依青离开他的生命之后，感情对他而言是个奢侈品。 虽然已事隔多年，但依青在他心里留下的分量太重了，他没有把握可以好好对待另一个女孩。 与其可能会伤害一个女孩子的心，他宁可自己一个人过。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眼前这个气质太过像依青的女孩，她那双羞怯却总是绽放着光彩的眸子，像是对万事万物都怀抱着探索的兴趣，令他情不自禁想靠近她。 「嗨，你好……」 无预警的偶遇让暖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用一双喜悦的眸子忘形的看着高城，心里涨满着奇异的情绪。 「只有妳自己一个人吗？」他将她惊喜的反应尽收眼底。看来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差不多，都不讨厌再度看到对方。「妳的朋友们呢？」 暖暖的脸发热了。 「她们还在睡。」 从她慌乱又羞涩的反应中，他察觉到这个女孩对他微妙的情愫，她的模样，仿佛他第一次在图书馆和依青说话时，依青的反应。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骑水上摩托车？」为了消除她的紧张，他以轻松自若的语气问她。 他看见她的双眸霎时燃起明亮的光芒。 「可以吗？」她真的可以跟他一起骑水上摩托车吗？ 高城淡淡的笑了笑。「当然可以，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兼职的。 知道他从洛杉矶回来后，他的大学同窗死党吴允衡就半威胁、半强迫的「邀请」他到澎湖来度假。 「星光山庄」和「海滩乐园」都是吴家的产业，目前由吴允衡接手。 那家伙以前挺玩世不恭的，现在不但结婚了，还有个满三岁的女儿，而他呢，原本计划在依青大学毕业之后就跟她结婚的，到现在却还在东飘西荡的。 所以，人生的变量是难以预料的。 你永远也无法知道生命在下一秒会产生什么意外，而那意外，却足以粉碎一切…… 目前，他住在星光山庄里，义务性的充当营火晚会的歌手，泳技精湛的他，平常也在海滩乐园半娱乐性质的加入工作人员的行列，对于下一步，暂时没有任何计划。 这些年来，他的生活已经没有计划两字，或许明天一早醒来，他就会飞离这座小岛。 人生总有许多未知的变化，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所以他老早就不去计划了，随心所欲的生活是目前最适合他的方式。 「原来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暖暖的心里，微有莫名的失落感。 这表示离开这里之后，除非她再旧地重游，否则他们将没有机会再见。 「走吧。」 高城迈开步伐，带着她走向停放水上摩托车之处，那里，停放着数十辆水上摩托车。 他熟练的发动，暖暖正要跨上后座时—— 「坐到前面来。」他想让她体验骑水上摩托车的刺激，很多女孩子坐在后头，除了闭起眼睛来叫，什么也看不到。 暖暖愕然的瞪大眼睛。「我、我不敢——」 她连机车、脚踏车都不会骑。 他淡淡的微笑起来。「放心，我不会让妳掉下去。」 那种不由自主的心动又来了，他简单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暗示性质，却让她产生无限浪漫的绮丽怀想。 他是喜欢她吗？否则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还不放心吗？」他微笑看着她。 「不——不是——」她说得结结巴巴，连忙跨上了前座，而他双手把着羊头，稳稳的挺站于她身后。 水上摩托车在高城的驾驶下冲了出去。 海风在瞬间吹乱了暖暖的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下、激起的海浪中，只有他们两个在戏水。 「啊——」暖暖忍不住惊呼连连。 她暂时忘记了与他之间只有短暂的缘分，一心沉醉在此情此景里。 她感觉到整个人都在他的保护之中，跟他在一起就像昨天一样，令她觉得好快乐，不想离开他。 「还会怕吗？」他大声的问她，柔磁的声音在她头顶上飘。 「不会！」 她也大声的回答他，双颊涌出美丽的红晕。 他的每一个转弯都引起她的一阵心跳，直到海滩开始有人走动了，两人才结束刺激的水上摩托车活动。 他们回到沙滩，肩并肩走向游客休息中心。 暖暖全心全意都在一种梦似的情怀里。 「妳知道入夜的海也很美吗？」 海风徐徐拂面，游客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经过，他泰然自若的与她闲话家常。 「我没机会知道，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吉贝了。」离开这个有他的美丽小岛。 暖暖语带遗憾，偷偷觑望向他，谁知道，他居然也同时侧头，眼眸含笑的凝望着她，她的心跳飞快加速。 「那么，妳晚上十点过来这里，我带妳看夜里的海。」 暖暖讶异的愣望着他. 他在微笑，一种令她脸红心跳的俊帅微笑，他比电视上那些偶像明星或什么师奶级的杀手都要迷人。 她的心脏狂跳下休，她平淡的十七岁生命，好象将有所变化了…… 因为朱家仪打呼超级大声的关系，没人愿意跟她睡，只有暖暖不介意跟她同房，也幸好如此，她才得以准时赴高城之约。 大剌剌的朱家仪，白天玩翻了，回到房间洗过澡，才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不支睡着了。 看到好友睡了，暖暖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披了件白色小外套，蹑手蹑脚的离开小木屋，就怕惊动熟睡中的她。 顺利离开小木屋后，她依然有作贼心虚的感觉，小手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不放，体内奔腾着想见高城的渴望。 天哪！她觉得好紧张…… 她的心脏咚咚咚的跳着，快得像要飞出胸口。 高城的出现已经在她心里掀起不可思议的震荡了。 今夜，这将会是她做过最疯狂的事。 深夜赴一个男人的约，虽然她信任那个男人，但这还是太大胆了，如果她阿姨知道的话…… 不不，阿姨不会知道的！只要她不说，这件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她生平的第一个秘密。 她不知道这将会在她生命里掀起多大的风暴，她只知道，她想见高城，好想好想！ 海边的夜里，黏腻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迫不及待、奔胞着到达约定的地点，她看到高城已经在等她了。 他修挺的身躯跨坐在机车上，视线看着遥远的夜海，远方海上看得见捕小管的船灯，还有洒落在海面上的月河。 凉爽海风吹拂着暖暖的长发，放眼望去尽是大海，星空越见明亮，此刻的海边就像清晨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她扬着睫毛凝视着高城的身影，心里像有浪潮一波波的朝她淹近，她的脸发烧，整个胸口都热烘烘的。 他的身影看起来好孤寂，她好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好想走进他的世界…… 她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发现她的存在。 她的心又不受控制的，蓦然一跳。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他从容的看着她问。 她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眸里燃烧着一抹似曾相识的热情。 这个女孩……他的心一揪，模糊的想，如果依青还在他身边，陪伴他在黑夜海边看星星、月亮的便是依青了。 依青……他永远难以停止对她的自责，原想把全世界给她，却让她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 暖暖眨动眼帘定近他。 细沙跑进了她的平底凉鞋里，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 「没什么。」他很快的说，淡淡的笑了记，爽朗的拍拍机车后座。 「逛过吉贝岛吗？我带妳逛一逛，晚一点再回来看海，大海越夜越静越美，到时候再来看，妳会有不同的感觉。」 她纤细的身上穿著一件淡粉色的无袖t恤，一件白色的及膝圆裙，雪白的足趿着一双露趾的淡粉红色平底凉鞋，手里搭着件白外套，简单的打扮却突显出了她的清秀。 她的眼睛，纯净得让人无法对她使心眼。 「好！」暖暖轻快的应声。 他的话让她整颗心都飞扬了。 原以为只能够跟他来看看夜海，没想到他会载她一游吉贝岛，她的快乐笔墨难以形容。 她从没想过，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让她这么开心，满心满怀都荡漾在一种奇异的情绪里…… 她会不会太傻气了？ 她可以把这种感觉让她六个梦的好姊妹们知道吗？她们会不会笑她傻？ 神话—— 她蓦地想起了「神话」这首歌。 她要向上帝祈祷，但愿她与高城之间不只是短暂的邂逅，不只是神话！ 她有点腼腆的侧坐上机车，双手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用机车载过。 「对了，妳叫什么名字？」他微微侧头问她。 「袁煦暖。」她脸红心跳，低声说：「袁世凯的袁，和煦的煦，温暖的暖，你叫我暖暖就可以了。」 「昨天听过妳朋友这么叫妳。」换他自我介绍了。「我叫高城，很高的高，城堡的城。」 高城……暖暖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 原来是这个「城」字，她终于知道他名字的正确写法了。 「好，暖暖，我们要出发了，现在抱住我的腰，不然妳会掉下去。」 他厚实又柔磁的声音传进了暖暖耳里，她脸一红，乖乖的听他的指示，双手羞涩的扯住他的深蓝t恤，还是不敢真的抱住他。 可是，等到高城驶离沙滩区之后，她就下由自主的抱紧了他的腰。 他的车速不快，但如果她继续扯着他的t恤，她根本就坐不稳，遗可能害他也跟着翻车。 这种感觉是微妙的，迎着夜风，在一座美丽的小岛，紧抱着一个男人结实的腰际……一切，像梦。 直到他将车子驶进了小镇的中心地带，热闹的气氛让她从喳缓的幻想中回神，她睁着眸子，好奇的张望。 这里的夜生活简直比台北还精采。 小镇上许多海产店都生意兴隆，许多纪念品店也还开张着，夜已深，但游客如织，人手n袋，努力的挑选着纪念品。 「要不要吃仙人掌冰？」高城体贴的在一个热闹的地区停了下来。「仙人掌冰是特产，在这里很有名，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 暖暖点点头，对他扬起一记浅浅的笑。「好。」 「妳先坐。」他停好机车，吩咐冰店老板，「给我两碗仙人掌冰。」 虽然只是暂住，但小小的岛他已经走得熟透，岛上的居民也泰半认识。 矮柜里的中年老板一边剉冰，一边笑嘻嘻的打量着暖暖。 「女朋友啊？好漂亮，看起来好小，你这小子，老牛吃嫩草哦。」 暖暖脸一红，假装没听到，拿着面纸拭汗。 「别胡说了。」她听到高城笑着驳斥。 「哦，不是女朋友啊。」老板坏坏的笑了。「你这样载着漂亮小姐吃冰，不怕吴大小姐吃醋啊？」 第三章 吴小姐—— 冰店老板口中的吴小姐是他的女朋友吗？ 回沙滩的一路上，暖暖无法让自己的脑袋停止去想这个令她介意的问题。 就算他真的有女朋友，她又要如何呢？ 明天早上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他只能摆在她的回忆里，她肯定自己将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可是他呢？ 他会记得某年某月某一个夏天，有个女孩短暂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吗？ 「我们走下去。」 高城停好机车，暖暖带着紊乱的心情跟着他的脚步。 夜深了，风好大，她莫名的希望他能够牵着她走。 「来，风太大了，我牵妳。」他从容的把手伸向她。 暖暖一愣。为什么他这么温柔？总会体贴到她心中所想的？ 对他的喜欢好象已经无法自拔了。 他的温柔，她好想一直拥有。 「谢谢。」 暖暖微带羞涩的把手递给他。 当他牵住她的剎那，她的心脏怦怦跳动。 他的手好厚实好修长，大掌布满了厚茧，却别有一番男子汉的粗犷味道。 幸好是在黑夜里，不然他一定会看到她脸红到耳根子去。 她偷偷深吸了口气，还是无法止住脸红心跳。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不然她不会深夜跟一个男人到海边来，如果家仪醒来看不到她…… 「吴小姐是我朋友的妹妹，不是我的女朋友。」 浪迹天涯数年，奇异的，纯净的她让他有停驻脚步的冲动。 爱情的发生往往在瞬间，对于她，他确实心动了，当他握住她小手的剎那，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种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过。 他又可以爱人了吗？ 暖暖怔了怔，她的睫毛闪了闪，睁大眼睛，有点不相信他会对她解释。 他说吴小姐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女朋友耶…… 心里的喜悦在片刻之间充盈了整颗心，她从睫毛深处凝视着他，鼓起勇气的问道：「那你……有女朋友吗？」 「有——」他直视着她跳跃着火焰的美丽双眸，看到她的表情滑过一抹无法掩饰的失望，他的心中竟悸动起一抹难解的怜爱，想拥她入怀。 「那她……一定很值得你爱。」她微哑的说。 她好羡慕那个能够拥有他的女生。 能够被他温柔的呵护，那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从小，她就在阿姨的严格要求下长大，她的母亲甚少回来台湾，有什么心事，她都写在日记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城——他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柔的陌生人。 她好想多跟他相处一些时候，即便他有女朋友也好，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她确实值得我爱……」依青巧笑倩兮的模样至今他仍不能忘。「她活在我心里。」 暖暖眨动眼眸，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的女朋友要活在他心里？ 她不懂，不懂他的话，她觉得自己好笨，他是个成熟的男人，而她，只是个无知的小女生…… 他会觉得和她难以沟通吧？她笨得连他的话都下懂。 「妳一定无法想象，有人的生命像轻烟一样。」他凝视着她。「在好几年前，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很多爱她的人，而我们，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哦……」她终于懂了，而她的喉咙也在同时间梗住了。 她说不出话来，无法遗忘已逝前女友的孤独男子，她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直到现在，他还悲痛吗？ 如果可以，她愿意代替那个女孩来安慰他。 只怕那女孩在他心中是无可取代的……想到这里，她的心一揪，眼光黯淡了下去。 垂下睫毛，她深思的咬住嘴唇。居然心会酸酸的，好象失恋了一样。 「妳怎么了？」看着暖暖瞬间变得落寞惆怅的小脸，高城不由自主的伸手勾起她低垂的下巴。 暖暖的心脏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咙口。 她迷惑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抹茫然的困惑，愣愣的看着他。 海风吹拂着两人，她纯洁无瑕的模样在他心底掀起不可思议的震荡。 他顺从自己的渴望，将她拥抱进了怀中，紧扣着她纤纤楚腰。 惆怅不见了，落寞飞走了，暖暖脸红心跳的仰望着高城炽热灼烧的黑眸，两人的眼神交缠着。 他深深的、柔柔的吻住了她的唇。 暖暖闭起了眼睛，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根本无法思考，完全沉醉在他温柔的深吻里。 如果她有魔法，她一定要让这一刻变为永恒…… 台北一如往常的闷热，三十五度的高温，即使都下午五点了，依然热得叫人抓狂。 松山机场人来人往，每个旅客的手推车上都堆满了大小包名产，六个梦的成员也不遑多让，其中以李蓉最夸张，住在大家庭里的她，买了一车名产，都快比她的人高了。 「好想再多玩几天哦！」一路上朱家仪一直意犹未尽的喊。 在马公机场上飞机的最后一刻，她还一直在说服大家多留一天哩，仿佛一结束假期她的细胞就会死一半似的。 「暑假还长得很呢，妳还怕没机会出来玩吗？」李蓉以带头大姊的身分发言。「再说琬真也快演出了，她辛辛苦苦的留下来排演，我们不去跟她探探班说不过去吧？」 「我们当然要去！」原本无精打彩的，瞬间，朱家仪的精神又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明天就去如何？」 「我没意见。」戴雅羽微笑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我随时都可以。」 「我好累。」何思娴一脸的苦瓜，在吉贝岛时，她被朱家仪拖着上天下海，整个人累得快瘫了。「可不可以回家休息一天再去啊？琬真应该不会怪我们才对。」 「不会才怪！」朱家仪马上推翻她的想法。「我们六个可是比亲姊妹还亲的好姊妹耶，都回到台北了，如果明天不马上去看琬真，那女人准翻脸！」 「可是，我真的很累耶……」 她觉得家仪根本是神力女超人来转世投胎的，普通人哪有她那种精力啊？ 「既然累都累了，就累个彻底，我们明天去看琬真，后天到我家来烤肉，大后天一起去游泳……」朱家仪兴高采烈的说个没完。 「停——」李蓉做了个手势。「我看哪，明天要不要出来，还是由暖暖决定好了，搞不好校长根本不让她出来，我们讨论半天也没用，六个梦还是少一个梦。」 「也对。」朱家仪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不再抬杠了。「我们六个人里，就数暖暖最没有自由了。」说着，她顺手推了暖暖一下。「暖暖妳说吧，我们要什么时候去看琬真？」 「嗄？」她回过神来，发现好友们个个盯着她看，微微一愣。「妳们——在看什么？」 「干么？在想妳的白马王子对不对？从早上就发觉妳不对劲了，一直在出神，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哦。」朱家仪大剌剌的说：「说人人到，这下妳不必再害相思病了。」 顺着她讥诮兼调侃的视线望过去，高挺俊雅的潘绪安大步走进机场大厅，朝她们五人走过来。 看到来人，暖暖的心一跳，有点心虚，有点不安。 虽然她跟绪安哥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在课业表现上向来非常聪明的他，会不会敏感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而跟她阿姨打小报告？ 「学长好！」 除了暖暖之外，四个女生齐声大喊。 潘绪安是曼雅高中三年级的学生，也是现任的学生会会长。 他外型俊俏、风采迷人，加上功课好得没话说，是学校里的万人迷，而万人迷当然是独钟她们六个梦里的小公主喽。 「妳们好。」潘绪安扬起爽朗的笑容。「澎湖好玩吗？」他的视线明显的落在暖暖的身上。「暖暖，妳好象一点也没晒黑哦。」 暖暖是曼雅高中校长兼创办人赵曼雅女士的外甥女，也是未来曼雅高中和整个曼雅集团的继承人。 他的父母和趟曼雅女士有深厚的交情，也因为这样，他从小和暖暖一起长大。 他喜欢秀丽又单纯温驯的暖暖，希望未来两人可以一起去留学，学成之后，就是两人结婚之时。 「暖暖天生就是白皮肤，根本晒不黑。」朱家仪代替她回答，还很不淑女的捏起自己手臂的肉给他看。「哪像我啊，简直晒得快跟黑炭没两样了，学长，你还认得出我来吗？我是朱家仪。」 潘绪安忍俊不住的笑了。「认得出来。」 「妳别耍宝了啦。」李蓉一把将她推开。「暖暖看起来很累，学长，你先送她回去休息。」 「妳们呢？」潘绪安笑望着几个学妹，表现出他尔雅的风度。「要不要我一起送妳们回去？」 「你们快走吧，我老爸待会儿会开他的箱型车来载我们和这一大堆的行李。」朱家仪口无遮拦，笑嘻嘻的说：「而且啊，暖暖从早上就开始魂不守舍了，八成是在想学长你，给你们一点独处的时间，以免你们怪我们不上道。」 「家仪！」暖暖慌忙叫道。 家仪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哪里有在想绪安哥，家仪这样说，真会害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别害羞了啦。」朱家仪对她挤眉弄眼。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潘绪安的心情显然很好，他接过暖暖的行李，与她并肩而行。 机场门口，潘家的司机与保养得雪亮的香槟色进口大轿车在等候着。 「暖暖，我们先一起去法式餐厅吃饭，然后我送妳回去换衣服，晚上有场钢琴演奏会，我已经买好票了，是妳很喜欢的钢琴家。」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大马路上，宽敞的空间冷气适中，潘绪安侃侃而谈他的精心安排。 「绪安哥，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了。」 她好想独处，好想有长长的时间可以来想高城，不受任何人的打扰，连六个梦的好姊妹也包括在其中。 高城……她的神话，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直到离开吉贝岛前，她都没有再见到他。 他明知道她今天早上就要离开吉贝了，他不是也住在星光山庄吗？为什么他不出来送送她呢？ 没看到他，上游览车的剎那，她真的好失望，那浓得化不开的失落感，让她差点落下泪来。 为什么她会那么牵挂他呢，甚至当家仪提议要再多留一天时，她好想举双手赞成，即使留在马公市也好，至少那里离他比较近。 现在她回到台北了，没有任何可以联络他的方法，他们会再见面吗？他会不会主动联络她？ 昨夜的吻还深烙在她心田，当他的唇离开她时，她几乎不能动弹，唇齿交缠的震撼令她忘形了，她只能屏息的看着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说，他暂时没有固定的居住地点，也没有使用手机的习惯。 于是他送她回小木屋前，她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写给了他。 他会跟她联络吗？ 想到他和他给予她的初吻，她的心跳下由自主加快了跳动，心脏滑过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那我们简单的吃点东西就好，看完演奏会我就送妳回去休息。」 潘绪安的回答传到她耳里，她从想念高城的情绪里回神。 「可是，绪安哥，我真的很累……」为什么要勉强她呢？ 她根本不想跟他独处。 绪安哥在学校里总是进退得宜，身为学生会会长的他，非常的有礼。 可是，她却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在父母和三个姊姊的宠爱下长大，他其实是有点霸道和独裁的。 「看来三天的旅行真的累坏妳了。」潘绪安虽然有点不高兴自己的精心安排不为暖暖所领情，但他并没有发作他的公子哥脾气。「那好吧，我去妳家陪妳吃饭，这样总可以吧。」 暖暖无奈的轻点了点头。 如果待会儿陪她一起吃饭的人是高城有多好…… 一想到晚餐要面对她阿姨和绪安哥，她的胃又开始选择性的感到有点疼了。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暖暖每天在家等待高城的消息。 可是她失望了，高城毫无音讯，她与他的邂逅就像场没有发生过的梦，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即便如此，每天早上听到邮差的摩托车声，她仍不顾一切的飞奔下楼，希望可以有他捎来的只字片语。 「小丫头，妳是不是在等什么人的信啊？」 邮差大叔一见她连室内拖鞋也没换就奔到花园外来开门，笑着问她，顺便把几封收件人全是赵曼雅的信交给她。 「没有啦。」暖暖羞涩的笑了笑，脸蛋蓦然之间嫣红了。「倒是您，怎么休息了两天？」 这位邮差大叔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 很小的时候，爸妈离婚后，她就和妈妈搬到阿姨家住，她天天出来坐在台阶上等人在国外的爸爸写信给她。 后来，等妈妈把她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飞出国后，她就常跑出来等妈妈寄信给她。 当她明白天性洒脱的妈妈根本懒得写信给她后，她就不再出来等信了。 现在她对妈妈的信不再期待了，她只想收到高城的音讯。 就算只是一张卡片也好，再不然，一张风景名信片也行，这个愿望很小很小，却是她目前唯一的心灵支柱。 不会有人明白的，她好想再去吉贝岛一趟。 她好想去找他，她想待在他的身边，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她无法控制自己想念他的情绪，现在她对做什么事都提下起劲，心里只想着他，只有他一个人…… 她相信，就算他从此消失不见了，她也不会忘记他。 她永远不会忘记高城是给她初吻的人。 「我小儿子回来了。」满脸都是风霜的邮差大叔开心的说：「那小子坚持要带找到处玩玩，我也就顺他的意，请了两天的假。」 「原来是这样啊，您的儿子真是孝顺。」暖暖微微笑道。总算可以放心了。 这两天她心里一直挂记着邮差大叔。 去年夏天，有次她目睹他的高血压发作，那天她还扶他进屋里休息，因此有点个放心他的身体。 对她而言，邮差大叔不只是邮差，也是她的忘年之交，有时她将落落寡欢的情绪抒发在琴声里，他送信时如果听到，还会特别按门铃叫她出来，关心她的情绪。 因此，她觉得邮差大叔就像她想象中的父亲一样，让她感到很温暖。 还有一个人也让她感到很温暖，那就是——高城。 第四章 「家有悍妻」公演的这天，小小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台上逗趣的表演让台下的观众笑得前翻后仰，台上台下融成一片，算是场非常成功的演出。 「天哪！我快笑死了！」朱家仪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想不到琬真那女人这么有表演天分，我待会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台亲她一下，聊表我对她的敬意！」 暖暖坐在她的旁边，反应虽然没有她那么夸张，但也觉得这场公演精彩极了。 琬真的表情千奇百怪，她非常放得开，戴着金色的爆炸头，身着蕾丝围裙演出凶悍的恶婆娘，而这个恶婆娘还是个来自外层空间的外星人，真够绝的了。 「家有悍妻」的对话爆笑，剧本也是出自琬真之手。 她觉得琬真真的很有天分，而且小姐她也老早立定了志向，要朝演艺圈发展，毕业之后要读剧校，除了当出色演员的目标之外，成为一流编剧也是她的理想。 她好羡慕琬真，因为她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跟琬真一样有主见。 她的未来早被阿姨安排好了，阿姨希望她读企管方面的科系，将来好接管属于曼雅集团的庞大事业体。 天知道她根本不是那块料，她只怕会令阿姨失望。 为什么有人会那么执着于安排别人的一生呢？ 阿姨没有儿女，对她视如己出，虽然她很感激，但被人一手操控的感觉却也是辛苦的。 对于阿姨，她有敬畏，但她们却无法和寻常人家的母女一样谈心逛街。 她倒情愿阿姨平凡一点，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校长。 如果阿姨平凡一点的话，她或许可以跟阿姨谈谈她所思慕的人，她所牵挂的高城…… 「怎么了，暖暖？」 戴雅羽坐在她的另一边，发现自从澎湖之旅回来后，几次六个梦的聚会，她都表现得魂不守舍。 「没什么。」暖暖嗒然若失的摇摇头，她的心好象掉在另一个世界没带回来，现在做什么事都感到索然无味。 高城……不知道他还留在吉贝岛吗？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段无疾而终的邂逅，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要永远深藏在心里…… 「天哪！实在太精彩了！」 谢幕前，朱家仪真的冲上台去狂吻高琬真，两个小女生在台上又叫又跳。 散场了，观众鱼贯走出表演场，六个梦留着等高琬真卸妆后一起庆功。 暖暖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却让她看到一抹叫她心跳瞬间攀升的修挺身影。 高城！ 是高城！ 她不顾一切的奔到人群里，纤细的身子拚命想挤向门口，看得李蓉等人目瞪口呆。 「这女人是怎么了？」李蓉不解的扬了眉毛。 「暖暖！」戴雅羽连忙跑过去拉住她。「人这么多，妳小心点！」 她失魂落魄的望着大门，那抹修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戴雅羽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都听不见，一心只系念着刚刚一闪而过的人影。 一定是她眼花了，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产生幻象！ 高城就算真的回到台湾，也不可能来这小小的实验剧场看表演啊，琬真他们的剧团并没有对外公开卖票。 只是，她刚刚看到的那个人真的好象高城，真的好象…… 九月开学了。 暖暖从一年三班升上二年三班，经过一个漫长的暑假，同学们一见到面都兴奋非常，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暑假心得，明亮的教室洋溢着笑声和兴奋的交谈。 「天气好暖和哦！」朱家仪半瞇起眼睛，做出拥抱风的动作。「我真是爱死我们班了，大家又可以聚在一起真好！」 六个梦在暖暖的座位四周围聚着谈天说地，因为她的位子在后排靠窗，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是一株株的枫叶。 虽然枫叶尚未转红，但景色差丽，还有数只麻雀在窗台上跳啊眺的，大伙都喜欢在她的位子小聚。 「放学后一起去吃炸鸡好不好？我请客！」朱家仪拍着自己平平的胸脯，一脸豪气千云的神气表情。 暖暖微微笑着，带着宠溺的眸光看着她。 家仪好坦白，任何情绪都可以毫不矫情的表达出来，不像她，就算有一百个心事也只会放在心里。 「知道我们这学期的导师是谁吗？」李蓉不等她们想就自己宣布答案，「还是吴芃旋老师！」 「哇！好棒！」朱家仪第一个欢呼起来，眼里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吴老师最好了，不但一点都没有老师的架子，简直跟我们的大姊姊没两样，我最爱吴老师了，希望她可以一直带我们到三年级毕业！」 「告诉妳们一个秘密，我叔叔也要到学校来教书了，而且会教到我们班。」 高琬真些言一出，六个梦莫不惊讶。 「妳叔叔？」李蓉下解的扬扬眉梢。「谁啊？」 六个梦对彼此的家庭状况多少有点了解，高琬真不是和父母、爷爷、姑姑住在一起吗？ 几时蹦出一个叔叔来了？ 「别说妳们觉得奇怪，就连我也对我这个亲叔叔不太了解哩。」高琬真笑个不停。「当他出现在我家饭桌时，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还想，这是哪来的大帅哥啊？一听到他是我叔叔，我差点没昏倒。」 「太离谱了啦！」朱家仪一副半信半疑的脸。「那妳叔叔到学校来教什么？他以前不是老师吗？」 「听说他长年在国外，英文很好，学生时代还是公费留学的高材生，他是念建筑的，得过很多大奖，很多知名的建筑师事务所都想邀他加入，他却从那个领域离开，现在竟来我们学校教书，真是不可思议。」 「听起来好传奇哦。」何思娴喃喃的说。 那是她永远达不到的境界，就算给她公费留学，她也会胆小到根本不敢离开台湾。 「那妳可好了！」朱家仪大剌剌的拍了高琬真一记。「有个叔叔在我们学校教英文，以后妳英文考试不必担心了，到时有什么考题情报，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几个情同姊妹的六个梦！」 「妳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高琬真马上敲碎她的白曰梦。「我叔叔好不容易肯回来台湾，我爷爷甚至喜极而泣，所以喽，我爸要我千万不可以在学校和叔叔相认，以免造成麻烦，又把叔叔给逼走了。」 「干么啊？」她不以为然的皱了皱鼻子。「妳这叔叔听起来像有什么忧郁症或自闭症，随便只要一点压力就会把他给逼走似的，这种怪ㄎㄚ我不欣赏。」 「才不是哩！」高琬真马上捍卫起自己的帅叔叔。「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总之内情没那么简单，妳们要替我保守秘密就对了，我也不想同学们知道，到时万一我英文考得好，也会变成被攻击的目标，妳们懂吧？」 「懂啦！」朱家仪对她挤眉弄眼，故意压低声音说：「不过妳要是真有什么考题情报，可不能不告诉我们哦！」 说完，她乐得哈哈大笑，看到高琬真气得鼓起腮帮子，她更乐，笑得更大声了。 暖暖也笑了，笑完忽然又觉得有点忧郁。 以前她也很期待开学可以和同学们见面，上学总比每天待在家里强多了，可以看同学们疯，看同学们笑，她也会被大家欢乐的情绪感染。 可是，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她却没有开心的感觉。 她的心里闷闷的、重重的，有一抹温柔的影子一直存在她心里，这并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是真的愁，那股淡淡的愁绪让她好困扰。 但愿这只是暂时的情况，等到冬天的时候，应该会好一点吧？ 曼雅是所严谨的高中，课业的负担并不轻，如果她再这么失魂落魄的，恐怕第一次段考成绩出来，会让她欲哭无泪，到时阿姨失望的眼色也会让她自惭形秽……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下午第二堂课时，全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兴奋。 「上课了！」班上消息最灵通的黄雅玫兴奋的扬声，「听说教我们英文的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大帅哥哦！」 她们全班都是女生，难得有男老师，因此一有男老师来，总会引起轰动。 喏，像一年级上她们音乐课的那位男老师，就被她们封为钢琴王子，虽然太瘦弱了一点，但仍然有很多忠实粉丝。 「真的吗？雅玫？妳哪里听来的？」 马上有好几个人追着她问。 「师生恋」这三个字对她们面言，不是禁忌，而是罗曼蒂克的代名词。 黄雅玫神气活现的说：「妳们快点坐好吧！想引起老师注意的，就装得淑女一点，老师就快来了！」 瞬间，每个人都迅速归位以待。 高琬真不停向六个梦的成员眨眼睛打暗号，表示她叔叔要来了，要她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是个超级大帅哥。 二年三班一片安静无声，当头长修挺的男性身影跨进教室时，瞬间引起一阵骚动—— 简单的翻领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高城知道自己这样的穿著不太像一个高中教师。 但他认为，如果穿西装打领带却不能把学生教好，那也只是空有老师的派头罢了，倒不如穿得轻松自在一点，和学生拉近距离，让学生能融会贯通他所教的最重要，至于穿著，他就不想拘泥了。 会来曼雅高中担任英文教师也是个意外，他的结拜兄弟吴允衡的妹妹吴芃旋在这所学校里任教，她力荐他来这里。 原本，他并不想停驻自己的脚步，当老师也并非他的专长，但是，当他回到台北的家，看到老爸眼见他归来的喜悦，他忽然动容了。 他决定留下，不再走。 人生的转折总是如此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永远留下，但他决定接受芃旋的好意，到曼雅来任敦。 学生们的心灵总是比较单纯的，很适合流浪后的他，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能够适应上班族的生活，至于建筑师…… 那是他不愿再去碰触的地方。 当生命如花灿烂的依青从他一手设计的建筑物上摔落下来，他生命里的建筑梦已经永远的离他远去了。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高城，是妳们这学期的英文老师，希望可以和大家相处愉快！」 站在讲台上，环顾二年三班这群洋溢着青春与活泼气息的小女生。 他露出朗朗笑意，诚心希望她们的英文在他的带领下能有所进步。 「老师，我认识你！」 身为班长的李蓉站起来，她扬着眉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直言。 全班讶异的骚动起来，暖暖只差没从椅子里惊跳到天花板上去。她的脑子又晕眩又昏乱，她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也不能移动。 刚刚看到高城走进教室，她以为自己在作梦。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想念了一个多月的高城出现了，却变成了她的英文老师…… 心脏怦怦怦的响着，她觉得有股热浪在她身体中奔窜，她带着震撼般的情绪呆呆的凝视着讲台上从容自若的高城。 他带着笑意，而她心思波涛汹涌，直到李蓉站起来墅言，她又被吓了一大跳。 「老师，我在吉贝岛看过你自弹自唱，歌声很好听，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会是我们的老师，否则我一定上去向你献花！」 李蓉大胆的话一说完，全班立刻响起如雷掌声。 高城笑了。 「没错，我是在吉贝岛待过一阵子，也在那里演唱。」 他直言不讳的回答，态度落落大方。 星光山庄的表演歌手受伤请假，在他好哥儿们吴允衡的一再拜托下，他在星光山庄的营火晚会表演了不下数十次，这个学生或许是当时去观光的游客之一吧。 他不以为意的淡笑一记。 缘分是件奇妙的东西，台北和澎湖的距离并不近，但他在这里的学生却看过他的演出。 蓦然，他接触到台下一对黑白分明的无垢大眼，那张鲜明的画丽小脸正定定的瞅着他。 他愣了愣，心里无法再保持泰然自若和轻松了。 她居然也是他的学生？ 这世界真小。 暖暖……这女孩，在吉贝岛那一夜，她惆怅落寞的神情敲动了他禁锢的心房，令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她的电话和地址他一直保留着，只是他下认为自己可以打扰她年轻的生命。 那夜的吻，只是意外。 他不要她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就像依青一样，他改变了她的生命，却也终结了她的生命。 他情愿让片刻的心动只维持在那一分那一秒，而不要天长地久的永恒，所以他没有联络她。 他的眼缓缓扫过暖暖的星瞳，只是没想到的是，她竟是他的学生…… 「那么老师，如果我们全班同学也想看你自弹自唱的精彩演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李蓉打铁趁热的为同学们争取福利。 「没问题。」 高城回答得很爽快，赢得同学们的一致鼓掌。 「不过，我也希望妳们对我有所回报。」在同学们不解的表情中，他绽了一抹笑。「请大家准备一本作业本，每堂上课前，回家背下一句简短的名家名句，当然是英文的，在下课前写好交到我这里，做为妳们平常的评分标准。」 「哇！太棒了！」 他的宣布立即引来热烈的喝采，因为这是变相的加分嘛。 只要回家好好背句话在课堂上写下来就行了，这比她们上学期那位动不动就来个抽考当平时成绩的魔鬼女英文老师人性多了。 「这个老师满可爱的，很上道。」朱家仪下了个评语。原本她才不信琬真的叔叔有多帅多好，这下她也倒戈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就只有暖暖笑不出来。 他是她的英文老师，她完了……因为，英文正是她最没有天分的一科！ 结束了二年三班的课，高城回到教职员办公室。 再度见到暖暖的震撼还没有平复，吴芃旋端了两杯咖啡走到他桌边，让他暂时停止想这件事。 「怎么样？我们三班的丫头们很可爱吧？」把咖啡递给高城，吴芃旋的唇角扬着微笑。「那些小女生的脑袋里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等你跟她们熟了之后，她们搞不好会邀你一起去郊外烤肉呢。」 「她们确实很可爱。」 他又想到暖暖了。 看她在台下定定瞅着他的样子，她眼里流露出太多澎湃的感情了。 他觉得有些不妥，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掀起了波涛。 她在想什么呢？ 她怎么看待他与她的那一吻？ 他无法解释自己那晚为何会一时心动吻了她，她还那么小，高二，才十七岁而已，他怎么可以…… 现在自责已于事无补了，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导正她的观念。 虽然邂逅之时，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身分，但现在他们已是师生关系，再说目前的她也不适合谈感情。 他非常明白，等着她的路还很长，她还要上大学，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如果她对他还怀抱着幻想，就由他来点醒她…… 「怎么了，高城哥，你在想什么？」 吴芃旋瞅着他出神的俊挺侧颜，心里有股冲动，她好想被他拥抱在怀里。 这个男人，她已经默默爱了他好多年。 他是她大哥的换帖哥儿们，她从国中那懵懂的少女时代就开始暗恋他了。 高中毕业后，她和死党陆依青一起留学美国，她大哥要人已在美国留学三年的高城照顾她们两个女生，于是，他们三人一起租屋而居。 她狂喜不已，认为是自己和他培养爱情的太好机会来了。 没想到，最后他却和文弱的依青陷入爱河。 眼看着他们相爱，她真的很痛苦。 那段日子，她强颜欢笑，就怕被相爱的他们发现她的真感情。 直到依青发生意外离开人间，她以为她的苦苦守候可以开花结果，没想到这个痴心汉，却宁可浪迹天涯也不回来。 纵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一直放不下他。 既然爱上了，如今他是一个人，她也是一个人，这机会她不想轻易放弃。 前阵子，他忽然飞到澎湖去看她大哥，知道消息后，她也连忙飞过去力劝他留下来。 她真的、真的好希望他可以留在台湾不要再走了，但他却一直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 直到他回台北看了他父亲后，老人家牵动了他心中柔软的弦，他总算肯留下来了，而她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也终可放下。 她立刻安排他到曼雅高中来面试。 学历一流、仪表堂堂、语言能力又绝佳的他，轻易获得了这份工作。 现在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他又在学校附近租屋而居，那里刚好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所谓近水楼台，他们即将有一个崭新的开始，而她更由衷期盼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没什么。」高城对吴芃旋淡淡的笑了笑。 她是吴允衡的妹妹，就跟他自己的妹妹一样，加上她和依青情同姊妹，也让他对她多了份特殊的感情。 虽然如此，但他不可能告诉芃旋，关于他和女学生曾在吉贝邂逅之事，芃旋正好是三班的导师，他不想让暖暖的生活受影响。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吴芃旋讨好的望着他，巧笑倩兮的说。「我知道一间川菜馆，师傅的手艺好极了，你很久没吃川菜了吧？就当做是替你洗尘，欢迎你加入曼雅。」 「让我来请客吧。」他温尔一笑。「妳喜欢西餐，我们找间意大利餐馆吃饭，不必迁就我到川菜馆去，再说妳不是不吃辣吗？」 听到他说的话，她的心在瞬间变得柔软无比。 她知道在他心目中，她只是他的「妹妹」，只是依青的好朋友，但他却从来不曾忽略她的喜恶，以前只要他替依青准备吃的，就一定不会没有她那一份。 这样的他，常让她有种错觉，以为他多少也是喜欢她的。 后来才发现，那是他的性格，是他天性温暖，对她绝没半点男女之情，是她一厢情愿的会错意。 他一直都是个体贴的男人，依青身体不好，他每天早中晚都提醒她要吃饭，夜里还会替她盖被子，只要依青一咳嗽，他就马上去找药，他的温柔体贴，真的无人能及。 而他的那份温柔，也是她深深眷恋的部分，她一直想拥有。 但愿老天可怜她，在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之后，让她拥有！ 想到这里，她笑瞅着他。「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吴芃旋的眼中焕发出自己也没察觉的美丽光彩，她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这么快乐了。 她的快乐来自他，一个她苦恋又深爱的男人，她要与他白头到老，连同依青没福气爱他的份，一起爱他！ 第五章 放学后，暖暖和戴雅羽一起往合唱团的练习教室走去。 从一年级开始，她们就因为琴艺出众而被选为学校合唱团的伴奏，再加上合唱团的指导老师就是她们的班导师吴芃旋，因此她们练习起来格外卖力。 「暖暖，我觉得妳这两天的心情好象很浮躁不安，有事的话，妳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总觉得这两天暖暖有些奇怪，不是魂不守舍，就是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东张西望，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暖暖咬着下唇。「雅羽……」 雅羽是六个梦里和她最谈得来的，也是六个梦里心思最细腻的，现在她碰上了无解的感情烦恼，她真的需要找个人说一说，下然，她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了那种无形的压力了。 于是，她把邂逅高城的始末告诉了好朋友。 「什么？」 听完暖暖的叙说，戴雅羽的神情又凝重又震惊。 她没想到向来是乖乖牌的暖暖，居然会在她们的澎湖之行和高城老师擦出了火花！ 很美很罗曼蒂克不是吗？ 如果她们已经出社会了，这当然很美。 但她们不是。 她们非但在学，还是高中生，加上暖暖的阿姨是学校里的校长，在教育界享有崇高的地位，那位严厉严谨又严肃的赵女士是绝不会容许暖暖发生师生恋的！ 「妳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暖暖彷徨的看着好友。 昨天高城的出现已经整个打乱了她的心，今天没有英文课，她又庆幸又失落。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停的想着他，她甚至想冲到教职员办公室去见他，至于见到他之后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是不是疯了？ 「暖暖，我想妳应该忘掉你们的邂逅，然后回归正常的生活，好好读妳的书，这样一切就没事了。」 雅羽说的她都知道，但……知易行难哪。 暖暖轻叹了一声。 「可是，我根本忘不掉他。」 如果人的感情是由自己控制的就好办多了，她可以关掉脑袋的开关，然后就不再想高城这个名字。 但，偏偏感情是不由人控制的，她就是想高城，好想好想他，在他昨天出现了之后，她更加想他！ 为什么他是她的老师？为什么要让她喜欢上老师？她心乱如麻，致使昨夜失了眠，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听说高老师今年三十一岁，也就是说，你们相差了十四岁，非但身分不配，你们的年龄也不相配。」 戴雅羽看了满眼苦恼的暖暖一眼，希望如此理由可以开导情窦初开的她放弃这段感情。 暖暖太感性了，她活在一个没有家庭温暖的世界里，这样的她，对爱情有太多幻想也是自然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相配呢？」暖暖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我喜欢他，如果要考虑那么多，我觉得很奇怪。」 她无法认同雅羽的话。 她只知道，高城吻她的那晚，他下是老师，她也下是学生，她相信他是对她有感觉才会吻她的。 「老师大妳十四岁，妳有没有想过，妳是恋父情结？」 暖暖一愣。 恋父情结…… 她没有想过自己对高城是否是恋父情结。 她自小就没有父执辈在身边，如果她会眷恋一个成年男子的温柔也不奇怪啊。 「暖暖，妳是因为没有爸爸，才会产生移情作用爱上老师的，将来等我们上了大学，妳交了男朋友就不会这样了。」 暖暖怔了怔，好半晌才问：「为什么一定要上了大学才能交男朋友？」 「因为我们现在未成年啊。」戴雅羽微感失笑。「如果妳现在谈恋爱，对象就假设是老师好了，妳的校长阿姨可以告老师诱拐未成年少女，妳有没有想过事情的严重性？」 暖暖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雅羽说的没错，以她阿姨好胜又好强的性格，不会放过高城的。 「"myheartislikethegoldenbasketofthykiss,"saidthesunsetcloudtothesun.」 高城看着本子上的这行短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才对。 短句翻为中文的意思是—— 晚霞对落日说道：「我的心经过了你的轻吻，便似一只黄金宝箱了。」 作业本上的名字是袁煦暖。 他抚额苦笑，谁想得到像她那样容易羞涩又文静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大胆到近乎暗示的举动。 她在提醒他的记忆吗？ 他想告诉她，他并没有忘了在吉贝岛的一切，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无论是哪一方，都无法跨越鸿沟。 「高城哥！」 一只温软的手拍上他的肩膀，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本能的阖上暖暖的作业本。 「怎么了？我好象吓到你了。」吴芃旋直觉到他的反应不对劲，她故作轻松的笑问：「刚刚你在想事情吗？想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得好入神哦。」 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女老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有点担心。 「我在看学生的作业。」他从容的回答，摊开另一本作业。 「这样啊。」她对他绽放甜甜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放心了。「是不是哪个学生有问题？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讨论。」 「妳找我有事吗？」高城不答反问。 「是有点小事想找你帮忙。」她忘了追究，甜笑道：「我想换台手提电脑，这方面你是专家吧，可以陪我去挑吗？」 以前，依青也是这样与他越靠越近的。 依青是出身富裕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不会，三个人住在一起后，依青常为琐事找高城帮忙。 是那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征服了高城的心吧？独立自主的她反而失去了亲近他的机会。 现在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如果他喜欢依青那种女孩，那她就变成跟依青一样的女孩，为了他，她愿意做一切的牺牲！ 「好啊。」他对她温和一笑。「什么时候要去，妳再告诉我。」 「择日不如撞日。」她嫣然道：「我想晚上就去。」 其实她已经准备好了几道家常小菜的食材，早上出门前，也已经洗了白米放在电饭锅里了。 等到买好计算机，她就顺口邀他到她的公寓吃饭，饭后他们可以一起喝咖啡、看影碟。 她租了部超浪漫的文艺爱情片，小小的只人沙发就挤靠着他们俩…… 吴芃旋的唇际泛起甜笑，觉得幸福的小夫妻生活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看到她写在作业本上的那句话了吗？ 他懂她想告诉他什么吗？ 暖暖看着在讲台上写粉笔字的高城背影，心里不断回绕这两个问题。 英文课除了星期四之外，天天都有。 也就是说，她见到他的机会非常频繁。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保持平常心来上课？ 她根本无心上课，不但英文课如此，连别科她也一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了，如果他再不给她任何响应，她一定会憔悴而死，那种近在眼前却无法亲近的感觉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各位同学——」高城写完几个例句回过身。「接下来有三天连续假期，请各位同学回去写一篇短文，题目不拘，传到老师的电子信箱，这篇文章的分数将与各位第一次段考的成绩平均除以二，当做各位的段考成绩。」 「老师万岁！老师万岁！」朱家仪带头喝采吹口哨。 现在她对高城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教学方法别出心裁，她们学起来也比以前起劲多了。 钟响下课，高城收齐作业本离开了教室。 目送他消失的身影，暖暖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的希望又落空了。 她多么盼望他会走到她的桌边，不着痕迹的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可是，这一切只是她的奢想。 他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就算她已经在作业本里对他表达了心意，他也无动于衷。 看来，他根本不记得她。 她觉得自己好傻好笨，为什么她要每天带着复杂的心情上英文课，看到他走进教室，她甚至还会脸红心跳，屡试不爽。 除了这个之外，她还有另一个烦恼。 她的英文是那种基本水准以下的，惨的是，除了英文以外，她其他科都不错。 为什么他偏偏是她的英文老师？ 如果他是她的国文老师该有多好，她对国文有一定的自信心，相信他看到她的作文会眼睛一亮。 可是，英文就别提了，如果他看到她考出来的分数，保管他对她什么好印象都不会有了，她甚至拿过三十分这种见不得人的英文分数。 她觉得好苦恼。 喜欢的人偏偏教她最不擅长的科目，她该如何挽救才好？ 周末夜晚，高城开启电子信箱，在一篇文法不通、用词不美、内容怪异的英文短文后，出现一句突兀的中文。 老师：你忘了在吉贝岛的一切吗？ 这是他规定三班的作业，在连续假期每人交一篇英文短文，而袁煦暖除了交上一篇写得并不好的短文外，还大胆的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看到这句话，他本能的心重重一跳，好半晌无法平静下来。 许久之后，他取出一根烟来抽。 在烟雾缭绕的房里，他逼自己正视这个问题。 看来，假装若无其事并不是最好的办法，那个意外之吻让一切都走样了，暖暖那傻气又单纯的女孩，她没那么容易忘记那个吻…… 事实上，他同样也是。 他们对彼此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那一夜心动的感觉，他也没忘过……瞬间，她清雅脱俗的脸庞浮上他脑海。 他默默注视着她秀丽的字体，字如其人，文雅工整。 她不会知道，每当他要走进三班教室之前，他都必须做好心理建设。 他命令自己对她视若无睹，他催眠自己对她深情的眸子视而不见，他要自己从她座位旁走过的时候，不带任何一丝留恋。 他感觉得到，她的心跟他一样浮动不安，每次在教室里不经意的瞥视到她时，总会见到她小小的嘴唇微微悸动，她的眼睛好象想对他说话。 他已经努力在控制自己对她的感觉不能越来越多时，而她却一再来挑战他的极限…… 这女孩……他摇了摇头。 她让他力不从心。 他必须跟她见面，跟她好好谈谈，不能再让她心存幻想，否则再这样下去，他可以想象，她根本无心念书。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他是大人，大人就必须有控制自己欲望的能力。 如果她一再痴痴的对他释放爱意，那么就只好由他来斩断情丝了。 第六章 当暖暖收到她日以继夜在期待的那件事时，不禁血液循环加快，心跳加速，她简直快乐得要飞上天去。 高城约她见面！ 高城真的约她见面了！ 她反复将媚儿看了十几遍，一再确认发件人是高城没错，这才满涨着喜悦情绪去开始准备要穿的衣服。 两、三个小时之内，她把衣柜里的衣服全翻了出来，看着那些怎么看都不够美的衣服，无法决定自己要穿什么跟高城见面。 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是正式的，还是休闲的？ 还是跟他在学校时一样，穿著轻松自在看起来又很帅气？ 他约她在一问咖啡馆见面，那问知名的连锁咖啡馆，她和六个梦去过一次，地点不难找。 难的是，明天是礼拜天，她要找什么理由出去呢？ 「暖暖——」 门外响起中年女子的声音，嗓音微微有些低沉。 「来了！」她心脏差点跳出胸口，连忙拉起被子盖住床上乱七八槽的衣物，飞奔去开门。 赵曼雅走进房间，严厉的眼扫了四周一圈。 「也没听见妳练琴，在房里做什么？温习功课吗？」 暖暖本能的垂下双睫。 「……我在看书。」 她根本不擅说谎，阿姨比法官还严厉的审视眸光让她望而生畏。 看到书桌上确实摊了本书，赵曼雅满意了，她温言道：「别太累了，假日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 年轻时致力于事业，错过多段好姻缘，等到蓦然回首，虽然已经是人人敬重的教育家兼企业家，但她也人老珠黄了。 幸好她那已离婚的没出息的妹妹，育有暖暖这个女儿。 她相当疼爱暖暖，并且视如己出，将来她的一切也都将留给暖暖，只要暖暖照着她安排的路走，她相信自己是后继有人的。 「知道了，阿姨。」她忽然想到自己破破的英文。「阿姨，我想补习英文。」 这当然是为了高城。 在心爱的人面前，她想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如果他看到她的英文成绩，自己一定会无地自容。 「真的吗？」赵曼雅欣慰的看着她。「果然是上了二年级，比较会想了，先前叫妳补英文，妳说什么也不愿意，还让我烦恼了好一阵子。」 她连点语言天分都没有，如果能加强这个部分，搭配上她出众的秀丽外型，她将会是未来上流社会最受瞩目的名媛。 暖暖惭愧的垂下了眼睫。「对不起，阿姨。」 「现在想通也不晚啊，还有两年的时间，妳好好拚，以后我的一切都是妳的，要管理学校和公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工商管理学系是妳努力的首要目标，如果没时间的话，合唱团就不要去了。」 好沉重的压力…… 练琴是她唯一感到快乐的时光，如果连琴都不能弹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灵还有什么时间是自由的。 「是的，阿姨，我自己会衡量。」说完，她鼓起勇气对阿姨说了生平第一个谎言。「对了，阿姨，明天是李蓉爸爸的生日，李伯伯平常很照顾我们，我可以去参加吗？」 赵曼雅无可厚非的点点头。 「嗯，记得带份礼物过去，不要让人家说我们没家教。」 暖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微笑飞上了她的嘴角。「谢谢阿姨。」 成功了！成功了！ 约会时间是下午三点。 暖暖两点多就到了，她以为自己会带着紧张的心情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高城居然比她还早到！ 这表示他重视这次约会不是吗？ 她快乐的走到桌边，看到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心里一愣。他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老师——」 高城两字无论如何已经叫不出口了，虽然她不想叫他老师，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还是只能叫老师。 「妳来啦。」高城深刻的看了她一眼，立即捻熄烟蒂起身。「这里是吸烟区，我们到楼上去。」 「好！」暖暖毫无异议的跟着他上了咖啡馆静谧雅致的二楼。 他真的很体贴，跟别的男生都不一样。 李蓉和家仪都有哥哥，可是每次她到她们家里去，那些男生都自顾自的抽烟，根本不会在乎她们女生的感受。 他刚刚有看清楚她今天的打扮吗？ 平常她对衣服要求不多，也少有机会逛百货公司，因此她的衣服很少，清一色都是素雅的颜色。 今天她挑了件白色上衣和浅蓝色牛仔布的及膝圆裙，居然意外的和他有点像情侣装。 高城身着白色上衣，下搭浅灰色的丰仔裤，她真的很喜欢看他这样清爽的打扮，简简单单戴一只运动表就展现了他的品味，跟她同龄的那些男生，清一色是流行时髦的嬉哈风，看起来很不舒服。 「坐。」他刻意不看她，服务生递上了menu。「妳喝什么饮料？」 她的心跳了跳，双眸望着他，里面燃满了期待，而笑意在她整张脸庞上荡漾。 「我要水果茶。」 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吸引着她呢？ 只是看着他，她就会心跳不已。 如果能跟他永远在一起就好了，就像他吻她的那夜，浪声迷人、月空明亮、星光闪烁，她的心几近失速…… 「给我一杯特调热咖啡。」高城把menu还给服务生，定了定神，终于正式的看着她。 今天，他将做一件很残忍的事——划清他们的师生界限。 看到她来赴约的第一眼，轻快飞扬全写在她轻灵秀气的脸庞上，她用她那对热情的眸子注视着他，不禁令他在瞬间失去了把握。 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完成今天的任务。 但他可以不完成吗？ 不能！ 她还小，他不能因为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特殊感情而害了她，她有美好的将来等着她。 而他，只会是她生命的小小过客，不会留下痕迹，也不能留下痕迹。 因为高城下发一语的冗长凝视，暖暖的脸微微一红。 他深邃黝黑的眼里闪着暗沉沉的光芒，他要对她说什么呢？ 刚刚看他点了热咖啡的同时，她下了个决定。 她以后也要试着喝咖啡，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咖啡里的苦味。 不过，喝咖啡会让她更像个大人吧？ 从来没有一刻，她这么希望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是个像她妈妈一样成熟又风情万种的女人。 「咳——」 高城轻咳一声，做为打破沉静的开场白。 暖暖的心重重一跳，连血液也沸腾起来，但她终究什么也说下出口，只羞涩的回报他一个沉静微笑。 上帝……她怎么会这么笨拙呢？ 虽然她一直渴望与他单独见面，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可是，只要这样看着他，她好象就满足了。 「袁煦暖，老师希望妳专心读书。」 她一愣，睫毛往上一扬，双眸澄澈如水。 为什么他的语气和表情「很长辈」？ 她定定的望着他，感觉到他好象刻意在与她保持距离，她忽然有些不安。 「还有，老师希望妳不要再想一些会影响妳课业的事，妳目前所要做的事是顺利完成妳的高中学业。」 他说完了，可是心里却也充满了沉重。 他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看到她小小的嘴唇紧闭着，呼吸变得急促而下稳定。 再怎么迟顿，她也懂了高城想对她说些什么了。 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但是她硬生生的压抑住了激动的情绪。她原本就是个不擅为自己争取些什么的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们现在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妳明白吗？」 他点到即止，聪慧如她，该懂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暖暖轻轻的点了点头，但是她的心在痉挛。 「老师希望能在课业上给于妳帮助，若有任何课业问题，都欢迎妳来问我。」 言下之意，除了功课之外，他是不能给她任何其他的一切。 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会错意了！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对他一往情深的是她，对这份意外邂逅的感情期望过高的也是她，他对她根本没那种感觉。 天哪！她怎么会那么愚蠢，居然在交出去的作业里，提醒他在吉贝岛所发生的事！ 他一定感到很困惑吧？否则他下会专程约她出来说清楚。 她好丢脸，她觉得自己好丢脸…… 原来他是约她出来拒绝她的，原来他已经不是那个在吉贝岛海边情不自禁与她拥吻的男子。 他现在是老师，老师就该有老师的样子，老师不能再吻她，只能给她功课上的协助…… 可是，她不想听这些，一点也不想听！ 咖啡和水果茶都送上来了，可是两个人都无心喝。 她的心沉甸甸的，昨天接到他媚儿的喜悦不见了，她只但愿自己没来赴约。 暖暖局促的推开椅子站起来，她噙着泪，根本不敢看高城，因为纤细敏感如她，觉得无地自容。 「老师，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潦草的对他一鞠躬。「造成老师的困扰很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她几乎是含着泪水离开的，小小的身子飞奔着下楼，快得让他于心不忍。 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不见，他好半天不动也不说话。 久久之后，他才啜了口早已凉掉的苦涩咖啡。 暖暖……日后，但愿她懂他的用心良苦。 自从跟高城私下见过面之后，暖暖虽然很想努力打起精神来过日子，却依然无精打彩，一个礼拜过去了，她只觉得一颗心依然沉重。 这天，她与戴雅羽从合唱团的练习教室离开，穿过操场边缘要去福利社买饮料时，戴雅羽突然主动停住脚步。 「是篮球队在练球耶。」她心仪的某个三年级学长也在其中。 暖暖被动的杵在原地。 快五点了，黄昏的夕阳很美，如果能一直站在这里看夕阳该有多好。 晚上有个她不想去的宴会，绪安哥的母亲生日，她阿姨也会去，她知道自己又要当一整晚的木头人了。 「想不到高老师的篮球打得这么好。」戴雅羽接续说道：「高老师现在是篮球队的指导敦陈。」 暖暖惊诧的在球场中央找到高城的身影。如果不是雅羽说，她是不会注意篮球场上有些什么人的。 他在打篮球，真的是他…… 虽然每次看到他走进教室，她的心就会滑过一阵猝然的酸楚，但是，他已经表达他的立场了，而她不想做个令他讨厌的人。 虽然她真的无法忘记对高城的感觉，那心动的感觉那么鲜明，只要看到他，她的心就会有怪异痉挛，阵阵抽痛，甚至要她用手压住心脏的部位才能好过一些。 为什么仅仅只是一晚的邂逅，她就这样难以理解的爱上他？ 这是个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喜欢的感觉能够转移吗？ 她但愿自己对高城的爱能够移到绪安哥的身上。 至少她知道绪安哥是喜欢她的，至少她知道自己若也喜欢绪安哥是不会对他造成困扰的。 她惆怅的凝目注视，引起戴雅羽的端详。 「暖暖，妳还在喜欢老师吗？j 希望她的猜测是错误的，可是暖暖看着篮球场的眼神又那么特殊，使她不得不产生联想。 「老师已经拒绝我了。」暖暖叹了口气，毫无保留的对好友全盘托出那次令她伤心欲绝的「约会」。 「果然是个成熟的大人，老师的作法很正确。」她欣赏的说：「既然如此，妳也不要让老师为难，好好把精神放在功课上吧。」 未来还很长，在她们这个年纪，好好把书读完才是最重要的，就如同她虽然很欣赏那位场中的学长，但她仍不会选择表白一样。 「雅羽，我根本做不到。」暖暖幽幽然的说：「虽然老师已经很委婉的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我了，但我……无法释怀。」 「我懂妳的感觉。」戴雅羽理性的说：「换个角度想，就算老师没有拒绝妳，你们也不可能会有结果的。妳也知道，妳阿姨不会让妳跟一个大妳十几岁的男老师在一起的，再说，我们都看得出来，妳阿姨属意的对象是绪安学长，你们各方面都很相配。」 暖暖的心滑过一阵低落。 雅羽说的是事实，她阿姨确实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还记得，当年她父母因个性不合要离婚时，她阿姨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怪她妈妈没本事经营婚姻，让赵家丢脸。 所以，如果她爱上了男老师，她阿姨也会觉得丢脸吧，阿姨她是绝不可能支持她的。 另一方面，关于她未来的伴侣，她阿姨属意的理想对象确实也是绪安哥没错。 他们是很相配，在各方面…… 可是，相配等于相爱吗？ 她对绪安哥真的没有悸动和触电的感觉，光是「门当户对」可以取代一切吗？ 「我们走吧。」戴雅羽率先迈开了步子。「妳别怪老师，就算老师也同样喜欢妳，你们两个之中总要有个人是理性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暖暖黯然的心在瞬间被她的话点燃了。 对呵，她怎么没想到高城或许是有苦衷的呢？ 她决定再为自己的爱情做点小小的努力。 高城在暖暖交回的作业本里看到几句泰戈尔所写的短文，翻成中文是—— 完全理智的心，恰如一把全是锋刀的刀， 会使拿它的人手上流血。 他的心霎时重重一震。 她已经知道他对她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只是身分和年龄的距离让他们不可能有结果。 他以为经过上次的见面，她已经完全死心了，没想到…… 他不该轻忽一个少女的执拗，他也深深的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这份认真和在乎让他感动。 但是他命令自己不能够动摇。 他已经对她心动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绝不能对她再有任何行动，他知道一个少女陷入爱情里是没有理智的，他不能耽误她。 所以，他所采取的作法是——相应不理。 就让她认为她只是掉进一场单恋里吧。 她有美好的前程，他下能给她什么，包括爱情。 台湾只是他暂时停留的港口，明年，他或许已经飞离这块土地也说不定，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搅乱她的生活？ 这样对她比较好，也是唯一他能给她的…… 就在他如此说服自己之后，隔天在课堂上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他注意到暖暖脸色发白，他很想关心她，又怕她会对他的关心产生过多幻想，所以他什么都没做，他该死的什么都没做，只是专心一致的上他的课。 「老师，袁煦暖好象很不舒服！」 朱家仪忽然举手发言。 她是上任何课都挺不专心的一个学生，课堂上总是左瞄右瞄，就是不肯把眼睛好好的对准课本。 不过也幸好她有这项不良习惯，才会正巧让她瞄到暖暖的异状，所以她毫不考虑就举手发言了。 霎时，所有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暖暖身上。 距离暖暖最近的李蓉马上到她身边蹲下探问。 「暖暖，妳怎么了？」 暖暖疼痛难当的摇了摇头，她的双手按着下腹部，没有力气说话。 疼痛的感觉一波一波的侵袭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早上还好好的，她只是这阵子的饮食比较不规律而已，为什么她的腹部会痛成这样？ 「老师，我看袁煦暖应该马上送到医……」 李蓉还没说完，暖暖已经软软的昏倒在桌上了，全班的女生同时惊呼一声，高城在第一时间丢下书本，大步的走向她。 该死！她昏倒了！ 他早看出来她人不舒服，为什么他却铁石心肠，连声探问也没有呢？ 「老师——」李蓉张口结舌的看着高城抱起纤细的暖暖，他的自责与焦急全写在脸上了。 「同学们自习，我送袁同学去医院！」 第七章 开刀房外，高城的表情掺杂着极度的担忧以及莫大的焦灼。 这绝不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应有的态度。 他很明白自己对暖暖的关心不仅仅是师生而已，他在意她，这感觉是在吉贝岛时就有的。 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在依青离开他多年之后，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可以爱人了。 他能毫无后顾之忧的爱她吗？ 就算他能丢掉自己老师的身分，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呢？这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事实，她的长辈能接受他吗？ 「老师！」 李蓉行色匆匆的走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曼雅高中的女校长赵曼雅女士，另一个则是三班的导师吴芃旋。 「暖暖怎么样了？」 赵曼雅几乎是巴着高城问的。 获知暖暖昏倒送进医院的消息后，原本她在和一名政府官员吃饭的，立即丢下那名要员便赶了过来。 「医生诊断过了，她是急性阑尾炎，要立即开刀，现在正在进行手术。」 他微有意外，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极端冷酷的校长会这么有人情味，小小一个学生入院，居然会急成这样。 「高老师，听说是你当机立断，抱着袁煦暖送医的。」吴芃旋刻意在校长面前为心上人说好话。 高城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知道芃旋是一番好意，想在校长面前为他加分，但暖暖的手术还没有结束，他真的没有心情应酬校长。 「谢谢你，高老师！真的谢谢你！」赵曼雅迭声不已的真心道谢。 「高老师还不知道吧？」吴芃旋好意的说明，「袁煦暖是校长妹妹的独生女，她们的感情就好象母女一样，校长对暖暖的期待很高，以后曼雅高中将会由暖暖接管，很不可思议吧？暖暖这小女孩，还在作梦的年纪呢。」 高城怔了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病房里像在开什么庆祝会似的，洋溢着一股生动的气息，六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 「妳知道吗？暖暖，当高老师看到妳昏倒的那一剎那，他的表情好焦急，立刻把课本往空中一拋，就大步往妳的座位走过去。」 朱家仪用最夸张的语气和动作，形容着下午发生在英文课上的事。 「对啊。」何思娴接口，「老师抱起妳的时候，我觉得好象好莱坞的电影哦，有种英雄救美的感觉。」 「我也觉得我小叔叔超帅的。」高琬真与有荣焉的说。 「还有妳们不知道的。」李蓉神气的扬起眉毛。「当我和校长、吴老师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高老师正在开刀房前走来走去，好象暖暖在里面替他生孩子一样，表情超级担忧！」 听到这里，虽然大伙都发出哈哈大笑，但暖暖心底却滑过一道暖流。 他担心她…… 虽然她醒来只有看到阿姨和吴老师，但知道他在开刀房外为她担忧了这么久，她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焦急是装不来的，也不是任何学生都会让他这么焦急，她知道自己这么想有些一厢情愿，但这份感情，她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了。 于是，当她出院恢复上课之后，她开始藉由每堂英文课交回的短句作业本，表达自己不变的感情意念。 她不奢望他会马上接受她，她只想让他知道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然而这份单纯又美丽的梦，却在第一次段考后被彻底粉碎了。 红字—— 她的英文成绩居然得了红字，全班只有五个人不及格，她就是其中之一。 「袁煦暖，五十六分，下次好好努力。」 当讲台上的高城这么说时，就像判了她死刑一般。 她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飞快领了考卷就冲回自己的座位，接下来课堂上在进行些什么，她全然不知道，脑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她英文不及格、她英文不及格…… 她简直难过得快死掉了，手里紧紧抓着那张中断她编织美梦的英文考卷，内心感到羞愧无比。 他会不会在笑她，有时间挖空心思在短句作业本里写些有的没的，却没时间把精力好好用在英文上。 这样的她，还妄想做老师的女朋友？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下课后，高城回到教职员办公室，一想到暖暖第一次不敢看他，那想找地洞钻的羞愧表情，他就忍不住莞尔的泛起微笑。 她的英文真的有待加强，可是也不必因此而感到丢脸啊，对语言没天分的大有人在，他相信她有其他的天分。 不知道她身体复元得怎么样了？ 虽然急性阑尾炎只是小手术，他还是希望她注意自己的身体，她太瘦了，也太苍白了，如果能多晒晒太阳应该会好一点…… 「这次段考三班有个同学在作文的部分写了一篇奇文佳作，我忍不住给了她满分，再加上她其余的考题都答对了，所以她的国文是一百分，二年级的唯一。」 负责教国文的张安芝和其余老师们闲聊起来。 「张老师，是不是我们班的袁煦暖啊？」吴芃旋笑吟吟的问。 她带了三班一年，知道袁煦暖的国文实力出人意表的好。 「没错，就是她。」张安芝抽出一张考卷，表情是啧啧称奇又赞赏。「真想不到一个小女生有那么细腻的文字，吴老师，我敢打包票，妳班上这位同学如果朝文学的路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是新来的老师，不知道她口中的小女生将是曼雅集团的继承人。 「恐怕她不能走文学之路。」吴芃旋意味深长的一笑，她轻快的走到高城身边去。「高城哥，你现在有空吗？校长请你到校长室去一趟。」 不知道校长特别找他有什么事？ 往校长室的途中，他不免想到是否和暖暖有关。 欣长身躯立于气派的校长室前，他敲叩门扉。 「请进。」里面传来低低的女声。 关于暖暖和校长之间的关系，后来他由芃旋那里知道了更多。 原来暖暖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她的母亲长年在国外，一直以来，她的监护人是校长，而校长对她的期望很高，管教也很严厉。 他可以体会，这样的她是渴望爱的。 他也更能够了解她对他的感情，或许只是一时的移情作用，或许是因为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男性长辈，她才会对他执迷不悟。 自从她出院之后，她又积极在课堂上交回的作业本里传达她对他的感情。 每当看到那些暗示性十足的文宇，他都会沉思良久，甚至会一再想到在吉贝岛海边的那一夜，与她擦出的心动火花。 她小小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的无从得知，但他十分明了，她的监护人是下会容许她爱上一个大她十四岁的老男人的。 他是老男人吗？ 他苦笑一记。 对其他女人而言，三十一岁的他，正是男人最有吸引力的时候，但对十七岁的暖暖而言，他真的太老了。 「高老师，请坐。」 赵曼雅难得对男老师露出笑容，这当然是因为高城算是暖暖救命恩人的原故。 「请问校长找我有什么事？」他可以感觉到这位女校长的生活一定很严谨，她脸上甚少表情，举止一丝不苟。 暖暖跟她生活在一起，压力一定很大吧？ 她瘦弱的肩膀承受得住吗？ 「我看过暖暖这次的段考成绩了，英文是她唯一不及格的科目。」赵曼雅收起笑容，态度严肃了起来。「我希望高老师可以替暖暖补习英文。」 因为英文段考成绩的打击，暖暖一整个晚上都提不起劲来，非但如此，她的闷闷不乐全写在脸上了。 「暖暖！」餐桌上，赵曼雅看着没扒几口饭的暖暖。「妳怎么了？没有胃口吗？」 她并不想太苛责暖暖，毕竟除了英文成绩见不得人之外，暖暖其余科目的成绩都不错，她认为只要加强英文部分，暖暖就会十全十美了。 「对不起，阿姨，我吃不下。」她放下碗筷，瞬间又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也就是她上台领考卷的那一个画面。 「阿姨知道妳在烦什么，我已经请高老师替妳补英文了，每周三次，一、三、五晚上，八点到九点半，就从今天开始。」 暖暖不信的睁大了眼睛。 她没有听错吧？ 阿姨请高城替她补习？ 「小姐，妳的电话。」佣人走过来禀报。「是妳母亲打来的。」 这简直是双重惊喜！ 推开餐椅，暖暖快乐的奔到客厅的电话旁。她母亲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打电话给她了。 「妈！」才叫唤了一声，她的泪水竟然不听使唤的流下来。 虽然母亲对她不负责任，可是对她面言，母亲还是比每天都在她身边的阿姨还亲。 她好想妈妈可以常常在她身边，让她倾吐心事，她好想象家仪她们一样，烦恼的时候，只要赖进妈妈的怀抱里就好了。 「小公主，妳好吗？」赵雪雅笑昵的唤女儿。 「我很好！」暖暖激动的紧握着话筒。「妈！妳好吗？妳在哪里？」 「妈妈在法国，再过几天妳就会收到妈妈寄给妳的礼物了，是几瓶香水哦，妳跟男朋友出去约会的时候可以用。」 暖暖垂下了密长的双睫。「妈……我没有男朋友。」 她好想告诉母亲，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她喜欢得好痛苦又好快乐，母亲会了解吗？ 「妈妈是开玩笑的。」赵雪雅戏谑的说：「谁都知道妳阿姨是个老古板，自己不谈恋爱，当然也不会让年纪小小的妳谈恋爱喽。」 「妈——」她润了润唇，鼓起勇气问：「如果我现在谈恋爱，妳会反对吗？」 「当然不会！」趟雪雅咭咭而笑。「妳妈我也是十六岁就谈恋爱了，妳遗传了妈妈的美貌，有男孩子追求妳一点也不奇怪。」 「真的？妳真的不会反对？」她放心了，至少有一个人是支持她的，而那个人还是她的妈妈。 因为这样，加上高城要来替她补习的讯息，一直到八点，暖暖都处于一种雀跃的状态中，脸上也一直浮着如梦似的微笑。 她坐立难安的在书房里等待高城，直到佣人领着他上楼叩门，她浑身的血液已沸腾到了极点。 「老师……你好。」 她相信自己的脸已经红了。 为了他要来，她还特别洗好澡，换了件素雅的洋装。 一阵淡淡的清爽香气袭来，高城本能的深吸了口气，佣人已经退下了，他看着暖暖热烈的水眸。 「一次的成绩不代表什么，不要气馁，我们一起努力。」 他原该拒绝校长的请托的，可是他没有。 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也大概是想到她仿佛是个被关在塔里的人，一种怜惜的异样感觉让他接下了这份工作。 他但愿自己有把暖暖当成学生的定力，他但愿她只把他当成老师，不要有其他的幻想。 「好，我会加油。」 说完，她还是感到耳热心跳，直到两人已经坐在书桌前摊开课本了，她仍然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一堂课，她知道自己上得心猿意马，时间咻的飞逝而过，转眼间已经九点半了。 看到高城收拾课本站起来，她有点舍不得他走，表情依依，离情依依，就像她要离开吉贝岛当天早上一样。 他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才简短的说道：「把今天上的再复习一遍，不懂的地方记起来，礼拜三我再替妳解答。」 暖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好。」 不要再不知足了，一个礼拜能够私下见他三次已经够了，这是老天赐给她的礼牠，她该感恩。 「那么，我走了。」他命令自己不许再看她幽幽然的模样，再看下去，他会舍不得走。 暖暖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他的车子驶远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舍。 幸好礼拜三很快就会到了，她要想开点，只隔一天的时间，这并不会难熬呵。 就算他只把她当成学生，把他自己当成老师，只要能常常见到她，她相信自己的一片真情会感动他的！ 悠美的琴声站在大门口就听得到，高城驻足聆听暖暖弹的「神话」，让他的心思飘远了。 他已经替暖暖上了两个多月的课，每次迎接他的，除了她柔柔的期盼小脸，还有她的琴声。 她总是弹「神话」这首歌，这表示什么泥？ 每当他想到这里，总命令自己不许再想，不管她想表达些什么，她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从思绪中回神，他按了下门铃。 没一会儿，暖暖浅笑盈盈的出来开门。 「老师！」她开心的笑瞅着他。 第二次段考的分数已经在今天揭晓了，她的英文成绩虽然没达到突飞猛进的地步，但七十一分耶，她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她没有辜负阿姨的期望，也没有辜负高城辛苦的教导，更重要的是，成绩有进步，这样她才有继续补习下去的理由，合唱团不久之后也要市赛了，有了好成绩，阿姨才不会阻止她参与练习。 「老师，你快进来吧！」暖暖兴匆匆的催促他。「今天阿姨不在，我准备了蛋糕，你跟我一起庆祝！」 入秋了，她穿著简单的湖水蓝裙装，外罩一件七分袖外套更显娉婷，年轻在她身上毫无润饰的展现着。 她的笑容让他心跳加速，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好象看到依青在对他笑，他的心蓦然一跳，像被针刺了一下。 「老师，你喜欢香草蛋糕吗？」上楼的同时，暖暖殷殷的垂询他的意见。 原本她喜欢的是巧克力蛋糕，可是因为是要与他一同分享的，所以她买了香草蛋糕。 香草是男人也可以接受的口味吧？ 这两个月以来，上课的时间已经变成她的精神寄托了，她小心翼翼的与他保持着分寸，不敢逾矩，就怕他又义正辞严的把她推拒于心门之外。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甜蜜的，然而要把他当成老师，连碰都不能碰他却是痛苦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只要他接受了她的情意，那么一切的障碍都不存在了。 「都可以。」高城淡淡的回答她，径自走进书房。 他不是一个粗心的男子，然而他却不能再对她温柔，他们之间存在的暧昧情愫已经一触即发了，他不能去点燃她。 「那我就切一块最大块的给老师！」她甜甜的说着，嫣然一笑，面颊晕红，眼光如醉。 他的视线几乎无法从她明灿的脸庞上移开，但他必须移开。 「老师，我还准备了热咖啡。」那是她亲手泡的，虽然口味不见得适中，但是她对他的一片心意。 就在她把咖啡杯端给他之时，却一个不小心将热烫的咖啡给打翻了，她惊呼一声。 天哪！为什么她这么笨拙，连点小事也做不好？ 「妳有没有怎么样？！」高城焦急的捉起她的手腕审视，关心溢于言表。 他拉着她的手……暖暖的心怦怦乱跳。「没事，我没事，只是吓到了而已。」 「真的没事吗？」他还是不放心，反复检视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有没有烫到？」 她的双眸瞅着他，默然不言。 他也喜欢她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假装对她毫不在乎呢？ 暖暖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他深幽的双眼。「老师，难道你一辈子只能当我的老师吗？」 从没有一刻，她是那么坦白，把心中所想都讲了出来。 高城浑身一震，感到无比震撼。 他迅速抬起头来看着她，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水眸里有着柔情万千和百种无奈。 他的心一揪，无法硬着心肠把她推开。 她的存在，每分每秒都在考验他的意志力，每当他来到这里，他都必须用加倍的定力才能把持住自己。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她的巧笑倩兮他早已深烙在脑海里，他并不是因为孤独寂寞才对她发生兴趣，他是心动了，真的对她心动了！ 当他的唇碰触到了她冰凉而柔软的双唇时，他有片刻的失神。 原来品尝她双唇的感觉这么美妙，原来他渴望这一吻已经这么久了，原来他对她的爱比他想象中还多！ 暖暖在他的热吻里得到了满足，她柔顺的依从着他，一任他湿热的唇舌在她唇齿问汲取。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他一个人…… 叮咚！ 清晰的门铃声传进两人耳里，暖暖慌乱的睁开了眼睛。 是她阿姨回来了！ 虽然在同时间，他们极有默契的迅速分开，但是她的心跳依然强烈，她的脸依然发烧，她整个胸口都热烘烘的。 「暖暖、高老师，你们已经切蛋糕了吗？」 趟曼雅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她带着难得的微笑，这当然也是因为这次暖暖段考的成绩令她极为满意的原故。 「阿姨一起来吃吧，我们还没切蛋糕。」暖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双颊泛着不寻常的江晕。 今天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他们已经越过藩篱，未来的路会很平顺，她终于不必再忍受相思的折磨了。 第八章 直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高城仍处于不断懊悔吻了暖暖之中。 他不该一时情不自禁的吻了她，他该死的知道自己又给了她什么美梦，他也知道单纯如她会因为那一吻而更加放不开他。 于是他做了一些伤她的事，逼她恨他、埋怨他，然后——忘了他。 首先，他不再上她家替她补习，他提出需要补习英文的同学在周六下午统一留下来，他集体补习，以示公平。 接着，他做了件连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他送花给芃旋，校内立即传出他要追求芃旋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卑鄙，但这是让她死心最快速的方法，就让她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吧，这比她固执的迷恋着他要好。 做了这些事，他知道她会有多难过，这一个月来，他亲眼目睹了她一天比一天苍白，一天比一天消瘦。 但是他不能流泄出半点对她的关心，他知道如果他再靠近她，她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像依青不顾一切的跟了他一样，最后他又带给痴情的她什么呢？他亲手扼杀了依青的生命。 所以，对于痴傻的暖暖，他只能放在心底，永远放在心…… 「高城哥，可以走了吗？」吴芃旋笑吟吟的走到他位子旁。「我们一起去吃涮涮锅好吗？」 她长久的努力终于有了代价。 那天，他突如其来的送了束香水百合给她。 虽然他说是为了答谢回台后，她帮了他许多才送的，但她相信，答谢只是借口而已，他一定是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了。 两人并肩走出校园，她的心情一直很好，不断跟他谈些小侄女们的可爱小事隋，他们共通的话题有很多，只要不触碰到依青就好。 他会忘了依青吧？ 有她在，她会让他忘了依青的，人死不能复生，依青留给他的遗憾，就由她来替她完成！ 「原来流传高老师在追吴老师是真的耶！」 朱家仪的大嗓门压都压不住，暖暖听到了，也看到了。 画面近在眼前，她不想看也不行，高城和她的班导师吴芃旋迎面走来，他们有说有笑，融洽的气氛就像对热恋中的情侣。 霎时，她的心滑过了一阵又一阵尖锐的酸楚。 为什么会这样？ 是她太傻太笨太单纯了吗？ 就在她以为自己与高城将步入康庄大道之时，却事与愿违，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她难受已极。 他不再上她家替她补习，他们不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送花给吴芃旋老师，学校里每个人都在传他们恋爱了。 面对这些传言，她很想假装没这回事，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叫她不得不接受。 她的心碎了，她的梦破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来到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下礼拜合唱团就要市赛了，她真怕自己会失常害了合唱团，她不想去参加比赛了，她真的不想…… 「我们快定吧，李蓉她们在等我们了。」戴雅羽扯着朱家仪，希望这粗线条的妮子不要再开口无遮掩了。 或许家仪没发现，但暖暖的异常全看在她眼里。 可怜的暖暖，一看到高老师和吴老师走在一起，她眼里就漾起一层水雾，让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阵子暖暖什么也不肯说，却以惊人的速度消瘦。 她不知道暖暖是为了什么如此，但大抵猜得到，或许是因为高城老师已经心有所属，她失恋了才会如此。 不过，她深信幻灭是成长的开始，这样对暖暖面言是最好的，也避免了日后可能会引起的一场大波风。 「我觉得高老师和吴老师真的很相配耶，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看来我们快要有喜酒可喝了。」 朱家仪还在犹自说个不停，完全没看到戴雅羽拚命在暗示她别说了。 暖暖沉默的定着，冬初，校园已有寒意。 原来高城喜欢的是像吴老师那样的女子，成熟开朗又有女人味，在校里的风评也很好，真要挑剔的话，只能勉强说，如果吴老师能留头长头发那就更完美了。 家仪说，高城和吴老师很相配。 确实如此，他们都是成熟的社会人，比起她这脑袋单纯的笨瓜的确相配多了。 对于高城，她已经明白了，是她自作多情，一切都是个笑话，她已经绝望了，不再痴狂的在作业本里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她的「神话」，她只能放在心底思念，别无其他了。 暖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因为她失常的伴奏，曼雅高中阵容顶尖的合唱团出征市赛，居然连前五名都没得到。 当然，她变成众矢之的，对于那些愤怒的指责，她默默的承受下来了。 她能为自己争辩些什么呢？ 本来就是她不好，是她无心伴奏，合唱的团员们才会被她影响到实力锐减，他们责怪她也是应该的。 结论是——她决定要退出合唱团的伴奏。 就算她不想退出，想必也有很多对于这次比赛结果不满的人希望她退出吧？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再弹琴了，日子现在对她来说已无意义，她虽然年纪轻轻，心境却无比苍老。 「班联会已经开始筹备圣诞舞会了耶。」每当六个梦聚在一起的时候，高琬真总是兴奋无比的讨论这个话题。 她喜欢舞会，喜欢任何可以让她表现的场合，她未来的目标是演员，现在任何的经验对她而言都是好的磨练。 「无聊。」朱家仪是极端的相反，她对舞会完全不感兴趣。「真不想参加那种男男女女搂在一起的活动，真搞不懂班联会干么不办点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比如露营或爬山，那不是很好吗？」 「我不要爬山。」何思娴马上想到上回被朱家仪硬拖着去爬山的下场，简直令她花容失色。 「神经病！」朱家仪斥了她一声。「只是做个比喻而已，又没有叫妳去爬。」 「我看还是烤肉最实在。」李蓉咧嘴而笑。「礼拜天到我家烤肉吧，我叫我妈去渔港买些新鲜的海鲜，让妳们吃个过瘾。」 「好耶！」朱家仪又是第一个赞成。「我好怀念在吉贝岛吃的那些烤虾哦！真是人间美味！」 神游太虚的暖暖作梦似的眨了眨眸子，只是一句再平凡无奇的话，却让她的心划过阵阵刺痛，她有些神思恍惚起来。 吉贝岛……她但愿自己不曾去过。 班联会主办的圣诞舞会是曼雅人一年一度最期待的活动。 暖暖跟六个梦会合后，一起进入会场。 今晚的她，打扮得一身白，如果外面会下雪，倒是和她满相配的，只可惜这座城市是不下雪的。 「暖暖，妳今天好美。」 潘绪安走到了她面前，他也是一身白西装，正符合了他白马王子的形象。 暖暖淡淡的笑了笑，白色代表她的心境，不是无瑕，而是死寂。 高城会明白她的心吗？ 他不会明白吧，热恋中的他不会明白…… 「暖暖，我们跳舞吧。」 音乐已经响起，潘绪安对她伸出了手。 她没说什么，把自己的手交给他，相信即使是舞艺不精的她，在他的带领下也能舞得很好。 一曲既终，当第二首她不熟悉的舞曲又响起时，吴芃旋与高城舞到了他们的身边，乍然出现的两个人让暖暖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垂着眼睫，不想将头抬起来，她不想看到高城和吴老师的亲密…… 「会长，听说你舞艺不错，老师有这个荣幸可以跟你眺支舞吗？」吴芃旋开朗的对学生邀舞。 暖暖没想到她会有机会和高城共舞，可是在绪安哥接受了吴老师的邀请后，她被送到了高城手里。 「暖暖就交给你了，高城哥。」吴芃旋笑着对意中人眨眨眼，翩然和潘绪安舞开了。 有片刻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僵凝着，暖暖不再有从前与他相处时的脸红心跳，她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劫后余生的人会有的领悟。 高城凝视着她消沉的容颜。 今晚的她，一身纯白，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可是，她过去那总是柔柔如梦的神情不见了，她热烈的眼神也不见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专心上课、专心听讲，连一天假都没请过，规律得像是从没被伤过。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她的眼光黯淡，她的下巴瘦得变尖削，她的腰下盈一握，像是风吹随时会倒。 他沉重的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从她的额心一直看到了她那尖尖的小下巴，又从她的小下巴看回了她低垂着的眼睫。 他看到了，她的脸上写着万念俱灰的落寞，写着无法根断的忧郁，他突然有股冲动，想轻抚她的脸颊……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他规律的和她跳舞，直到乐曲结束了，他们分开，她突然抬起眸子瞅着他。 他的心陡然一跳。 会场不见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了，他只看得到她，只看得到她幽幽然、楚楚然的双眸。 她淡淡的扬起了抹笑，笑容里有着悲伤。 「老师，你知道吗？我快死掉了。」 他的心重重一震，被她一句话打得无招架之力。 「老师，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有名俏丽的女学生走到高城面前，非常主动的把手伸向他。 「可是，老师，我也想请你跳舞耶。」另一名女生也俏皮的加入邀舞的行列。 暖暖看了她们一眼。她们好主动，都是一年级的学妹，如果自己也有她们一半的勇气就好了…… 「通通不许动！」 蓦然之间，会场引起一阵哗然，有名持枪歹徒闯进了会场，吓得学生们连连失声尖叫。 「安静！」他横眉竖目，抓狂怒吼。 吼完，他失控的朝天花板开了一枪，此举又引起一阵混乱的尖叫。 「干！老子叫你们安静！」他冲入抱成一团的人群里，枪枝对着学生，粗手一捉，把全身雪白打扮的暖暖擒住。 她吓傻了，动也不敢动，背上冒着凉意，一任歹徒把她架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冲进了她鼻里。这个疯子是个酒鬼！ 「就是妳了，算妳运气不好，谁叫妳他妈的最显眼！」歹徒扣住暖暖后退，一直退到了大门口。 「你放开她！」高城狂怒的冲过去，阴鸷的眸里闪着怒焰。「不要乱来！」 该死！ 如果不是那两个女学生突然走过来挡住了暖暖，他也不会让她落入险境。那个没理性的家伙，他绝不能让他伤害暖瑗！ 「干！你是什么东西？」歹徒啐了一口。「老子偏要乱来！」 他玩性大起，把枪对准暖暖的脑袋。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觉得有些茫然，好象一场梦一样。她不是在舞会里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想反抗，完全不想，反正她的心早已死了，人死掉也无妨，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的…… 「怎么了？不是不许老子乱来吗？」恶汉挑衅的看着高城，他恶意的笑着，做了个要扣扳机的动作。 瞬间，高城不顾一切的冲向前，在他来不及反应之间，一脚对他的手踢过去。 现场一片惊呼，歹徒的枪枝也跟着飞落于地。 「不许动！通通不许动！」 学校的保全冲了进来，几名持枪员警也跟着进入。 「暖暖！」潘绪安排开众人，大步朝倒在地上的暖暖蹲下去。「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感觉身体很虚弱，而心灵很空虚。 「来，我送妳回去。」 潘绪安还在说话，她的眼角余光在梭巡高城的踪影，看到吴芃旋老师正在替他拍衣领，关切溢于言表，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她有绪安哥，而他有吴老师…… 暖暖的唇角泛起了一记苦笑。她真但愿他不要救她，那么，她心里也就不会这么愁苦了。 第九章 夜色里，吴芃旋陪伴着高城回到住处。 「今晚真是有惊无险。」她想到仍有余悸。「要不是你反应快，踢了那歹徒一脚，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她嫣然一笑。「高城哥，你奋不顾身的救了暖暖，校长一定会很感激你。」 「我救她并不是为了要任何人的感激。」高城径自开了套房大门。 今夜很多事都乱了，但他的心却仿佛理出了头绪。 当枪指着暖暖的脑袋，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暖暖对他有多么重要，他多年来心如止水的岁月已经被打破了。 他不会再漠视自己对她的感觉了，如果当时她出了意外，将会是他生命中的第二个挽回不了的遗憾。 他不要再让那样的遗憾发生，绝对不要。 「高城哥，你有没有考虑买房子呢？」 吴芃旋浅笑盈盈的环顾着窄小的室内。虽然对于一个单身男子来说刚刚好，可是如果组成一个小家庭就太小了。 她知道高城拥有建筑师执照，他的创作天分更是无人能及，如果他肯重拾设计之笔，要开创富裕的生活和美好的前景不是难事。 「芃旋——」他正视着她。 「怎么了？」她的双颊涌上一阵红晕，心跳也变得急促了，因为，他看起来好象想对她说什么话。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是吗……」她脸上的薄晕更红了，心卜通卜通的跳着。「你能告诉，那是谁吗？」 好矫情，她觉得自己好矫情，但是虽然爱了他这么久，总也要听到他的告白才能扑进他怀里吧？ 「是一个妳也认识的人。」高城决定不绕圈子，以坦白来面对她，这也是日后他要面对其余可能到来的指责时，他的态度。「妳的学生——袁煦暖。」 再也没有比听到这句话更令她震撼的了，不是他要对她爱的告白吗？怎么…… 当她从他的表情中看到认真，她的无法置信渐渐动摇了。 「你是说……真的？」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 今晚，她甚至还放心的让他跟暖暖共舞…… 她保留一丝希望的等着他的答案，他直视着她，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 情势，仿佛是她已不能阻止了。 暖暖凝视着窗外，一个有着美丽星月的圣诞夜。 今夜，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拒绝了绪安哥要陪伴她的要求，宁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过。 阿姨去美国访友了，要去两个礼拜，幸好如此，不然只受了点惊吓的她，恐怕会被阿姨逼着住院休养。 她百无聊赖的轻呵着玻璃窗。如此良夜，为什么她会感到如此孤独？ 高城在做什么呢？ 他和吴老师在一起吗？ 唉，今晚她又对他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明知道她这样有多惹人讨厌，可是她还是说了。 他会更讨厌她吧？ 一定会。 想到这里，她心底泛起某种柔软的酸涩。 她根本忘不了他，她根本无法下在乎他。 她是个不大方的、不开朗的、情绪化又太敏感的巨蟹座女生。 她知道当自己正常的时候，六个梦的好姊妹们都说她是善解人意的温暖太阳，可是当她情绪一来的时候，就连乌云遮住了月亮都会让她感伤个半天。 她曾细想过，这大概和星座无关，倒是和她自小成长的环境有关。她不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就像高城已经拒绝了她，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放弃…… 忽然之间，她呆了呆。 她的双眸从二楼的玻璃窗看到了一个伫立在车边的修挺身影。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浑身掠过一阵狂喜的震动，泪雾在瞬间往她眼里冲去。 高城！ 是高城！ 他为什么……站在她家大门前呢？ 想也不想，她立即转身打开房门冲下楼。 她的头发乱了，身上穿著睡衣、没有穿外套，但她已经顾不得一切了，她的心涨满了喜悦。 高城在她家楼下，这代表了什么？她不可能傻气的猜不到呵！ 「老师！」 薄凉的空气中，她奔到了高城面前，不知不觉，她的眼眶已含着激动的泪水。 他没有半分的犹豫，伸手紧紧抱住了投入他怀中的小小身子，轻轻抚揉着她的头发。 她的身子好冰冷，她的头发甚王还是湿的，这丫头，洗完头都不吹干的吗？ 他丢下在他套房里犹自震惊得回不了神的吴芃旋，当他上了车，发动油门的同时，想见暖暖的情绪已沸腾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自己开了车要到哪里，当他停下来时，已在暖暖家门口。 他没有按铃，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她却像与他有第六感似的出现了。 「老师——」她抬起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你不再拒绝我了吗？」 「听好！」他深深的看着她。「我从来不曾真心拒绝过妳。」 闻言，她眼里又盈满了激动。 她伸手轻轻摸着他微乱的黑发，轻轻摸着他粗糙的脸颊，她踮起脚尖，把面颊贴上去，依偎着他粗糙的脸庞。 她眼里有泪光，唇边却闪现了一个满足又幸福的微笑。 月光下，他的手移动了她的头，扶住了她的后脑勺，他的唇接触到了她冰凉的嘴唇，深深拥吻。 日子不再苦涩，暖暖觉得自己和高城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化成了一连串飞扬的音符。 趁着她阿姨赴美的两个礼拜，她几乎天天和高城腻在一起。 她喜欢去他独居的小套房，喜欢替他整理衣物、收拾房间，喜欢吃他做的简单饭菜，喜欢他每次送她回家前那令她脸红心跳的缠绵深吻。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么快乐的事啊！ 她没有心情念书了，跟他在一起以外的时间，她也全部用来想他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糟糕，可是她没有办法啊，她就是会想他，一直一直的想，想到两个人缠绵的画面，她还会微笑，像个傻瓜一样的微笑。 「下星期就要期末考了，从后天开始，我们必须暂时停止见面。」 两人很有默契的停住脚步后，他说。 自从她阿姨回国后，他不能再光明正大的送她到门口。 现在，他只能用车送她到巷口，再陪她走一小段路，而她外出用的理由下外乎曰疋和六个梦一起念书等等，只怕这借口用久了，很快就不能再用了。 「真的非要这样不可吗？」她锁着眉心，依依下舍的拉着他的手，希望他收回成命。 高城凝视着她，微笑着。「这样妳才能专心念书。」 他当然知道恋爱对情窦初开的她影响有多大，这也是当初他接受她情意的其中一个理由。 「可是，就算我人在家里，我的心里也是在想你呵。」带着几分无奈，她轻声地说：「见不到你，我更没办法专心读书。」 她那可怜兮兮、惆怅又无奈不已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捧起了她的脸，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唇吻住了她的。 好半晌之后，他才放开了她，两个人的呼吸一样急促，刚才的热吻让他们的身体都发热了。 他看着嘴唇被他吻得红润的她，认真的许下了承诺。 「把这次的考试考好，等寒假的时候，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间拜访妳阿姨，请她同意我们交往，然后，等妳高中毕业，我们马上订婚。」 「为什么不直接结婚呢？」暖暖微感失望。他不知道她有多期盼能做他的小妻子，多想天天跟他生活在一起。 虽然她知道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她好，可是夜长梦多，她好怕在等待与他结婚的日子里，他会被别的女人给抢走。 「妳真傻。」高城失笑的揉了揉她的发，温和的微笑。「妳才十七岁，毕了业也才十八岁，这么快就想结婚了，妳不会后悔吗？妳还要上大学呢。」 「上大学也可以结婚啊。」她主动搂住他的腰际，依赖的把脸颊偎着他，虽然气温只有二十度，但她一点也不感觉冷。 她真的好爱他好爱他，爱他的温柔，也爱他的体贴和细心，他的出现使她的人生不再感到有所缺陷。 有时候，他真的怕她对他的爱情只是一时冲昏了头，他真怕她一觉醒来恋爱梦醒了，不再眷恋他。 很傻，是吗？ 谁说只有女人坠入爱情会变笨，男人就不会变笨？ 她有多爱他，他就有多爱她，爱情绝不可能是单方面的，他们依恋对方的程度是相等的。 直到回到住所，拿钥匙开门的同时，他还在想他与暖暖之间的事，他所要克服的一切问题。 「高城哥！」吴芃旋从楼梯阶上起身，她已经坐在楼梯间等池泪久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等我？」他微感讶异的看着脸色不对劲的她。「有事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知道你天天都和袁煦暖在一起，你们不能这样！」她激动的喊，双拳握得死紧，语气也很不寻常。 「冷静点，芃旋……」 高城试着想制止她的失控，但是没用。 「我不能冷静！」当她证实他真的和袁煦暖在恋爱时，几乎要崩溃了。「你是老师，她是学生，你们不能谈恋爱！为什么你还不赶快清醒？你已经三十一岁了，她才十七岁，你想，有谁会同情你们相爱呢？」她摇头再摇头。「没有！没有人会同情你们！」 袁煦暖在她眼中一直是很乖巧的学生，身为合唱团指导老师的她，对袁煦暖的琴艺也欣赏有加，更何况她是三班的导师，带了她两年，对她温和好相处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可爱的小女生变成了她的情敌，对于他们日益频繁的交往，她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深深的注视着异于平常的吴芃旋。「很晚了，妳会吵到邻居，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是在为依青打抱不平吗？因为他又爱上了另一个女孩。 也难怪，因为芃旋是依青最好的朋友，她一路见证了他跟依青的爱情，也知道依青对他有多么痴心。 这些他都知道，他不怪她反应激烈，她也绝对有资格来找他兴师问罪。 现在她的情绪太激动了，不适合谈话，等明天，他会和她好好谈一谈，希望他能得到她的祝福和谅解。 「为什么你不对我发火？」她气得快疯了，他却还可以温言劝她。「你知道假若校长知道你们的事会怎么样吗？她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 「芃旋，」高城慢慢的开了口，「妳难道不希望我从对依青的遗憾中走出来？」 吴芃旋愣住了，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她当然希望他从对依青的遗憾中走出来，这也是当初依青猝死时，她不时劝导他的话。 事隔多年，他是走出来了，但令他走出来的对象却不是她，而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她，好不甘心。 暖暖轻快的开了大门，刚才和高城分开之前，他们依依不舍的在车里缠绵了好久，他吻了她，她又回吻他，一直难分难舍的，直到时间真的拖不下去了，她才难不得的离开。 唉，虽然他们已经约好了这个礼拜不能见面，她也已做了一整晚的心理调适，可是一想到一个礼拜不能见面，她的心情就好低落。 谁叫他是老师呢？ 老师说的话，学生岂有不听之理？ 没关系，现在他们是老师与学生的身分，等到将来他们变成了丈夫与妻子的身分，到时就轮到他听她的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笑了起来，心里有种聿福而踏实的感觉。 「暖暖——」沙发里，坐着脸色铁青的赵曼雅，她的声音比冰还冷。「过来给我跪着。」 「阿姨……」她吓傻了。 为什么阿姨会忽然要她跪下？这是惩罚最严厉的家规，她是做错什么了吗？ 她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赵曼雅面前，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的跪了下来。 「我平常是怎么教妳的？」赵曼雅沉痛的指责。「我实在不懂，难道我的管教还不够严厉吗？我为什么会把妳教成了一个不知道廉耻的人呢？」 「阿姨……」她的心猛跳着，瞬间凉了一半。难道—— 「妳说，」趟曼雅咬牙切齿的瞪她。「妳是不是和高城那个恶棍在谈恋爱？」 今天她接到密报，直指暖暖和高城在搞不伦的师生恋。 她原本还不相信，可是当暖暖告诉她，晚上要去戴雅羽家温书时，她想到这阵子暖暖外出的机率太频繁了，于是派司机跟踪，没想到密报里写的一切都是真的！ 「阿姨，妳听我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暖暖心慌意乱极了。事情揭穿得太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混帐！」赵曼雅气急败坏的骂。 她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丑闻发生，暖暖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淑女，何况她在教育界享有崇高的地位，未来曼雅的接班人怎么可以搞师生恋呢？ 「阿姨，高城会来拜访妳，他说他会来找妳谈！」看到阿姨气得脸色铁青，暖暖的声音微微发抖。「等我毕业以后我们就会结婚，我们交往很认真的，我们会一起好好孝顺妳的！」 「妳越说越荒唐了！」赵曼雅斥责一声，当机立断，下了禁足令。「从现在开始，学校也不必去了，妳不许给我离开房间一步！」 高城将期末考考卷逐一批完，他为自己冲了杯热咖啡，伫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枫树。 教职员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其他的老师都回去了，已经快放寒假，而他，没有接到下学期的聘书。 他和暖暖已经失去联络一个多礼拜，他无法得知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连期末考都没来考，可见事态严重。 她的手机打不通，她房里的电话也不通，写给她的媚儿又石沉大海，赵家也大门深锁，如果他猜得没错，校长已经知道他跟暖暖的事了。 他晚了一步，没有在校长知道之前取得校长的谅解，若在她盛怒的此时对她说明，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当务之急，与暖暖取得连系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个人被禁足一定很无助吧？ 他该怎么找到她呢？ 他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暖暖常提起她有五个好姊妹，她们组成了六个梦，那六个梦与她情同手足，如果透过她们，或许他能与暖暖取得连系…… 「高城哥——」吴芃旋走了进来，她并不是东西忘了拿，而是她在校门口等他很久了，不见他出来，于是特意绕回来看看。 「妳还没走？」他转身，将空了的纸杯丢进圾圾桶里。 虽然经过上次之后，她就没有再对他以那么强烈的方式表达不满了，不过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芥蒂。 「你怎么了？」他的心事重重是为了「她」吧？「有心事吗？」她明知故问。 「妳是袁煦暖的班导师，应该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学校，可以告诉我吗？」他已经向她坦白过了他对暖暖的感情，此刻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你是聪明人，一定知道为什么。」他问了个她最想回答他的问题。「有人密告你跟袁煦暖的事，校长都已经知道了，她非常生气。我想，唯有你们彻底了断，这件事才有可能平静下来。」 说完，吴芃旋观察着高城的反应。 为了袁煦暖的将来，他不得不同意放手吧？ 她觉得自己好邪恶，袁煦暖何辜？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和作为已经有点偏激了，可是，她真的无法接受高城和袁煦暖在一起，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 「是妳告诉校长的？」他深思的看着她，她眉眼间闪过的些微古怪已经回答了一切。 「芃旋，妳了解依青吗？」他看着她微愣的双眼，静静的说：「妳相信吗？如果依青知道我已经又可以爱人了，她会为我祝福，绝对不会希望我为了她，陪葬一生的幸福。」 说完，高城掠过她，拿起自己的风衣外套和活页夹，离开了办公室。 吴芃旋依然呆伫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依青那个痴情女在天之灵，一定会希望高城找到伴侣，不希望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一辈子。 可是那傻瓜……不争气的眼泪顿时像水库泄洪，涌出了她的眼眶。 他可知道，她发脾气不是为了替依青抱不平，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她自己，她爱他啊！ 暖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她已经被禁足在房间里一个多礼拜了。 所有可以对外联络的东西全被她阿姨取消了，她不但无法联络高城，也无法联络任何人。 到底还要把她关多久？ 她完全不能认同阿姨急欲对她洗脑所说的—— 「那可恶的家伙是因为妳是曼雅未来的继承人，他才会看上妳的！」 她相信高城绝不是因为她未来的身价而爱上她的，阿姨根本就不了解高城的为人，他们相遇邂逅时，甚至不知道彼此的身分，他又怎会因为她的家世而爱上她呢？ 不过，向来重视教育的阿姨，连期末考也不让她参加，想必真的气坏了，她该如何平息阿姨的怒火？ 叩叩—— 「小姐，您的电话。」佣人拿着无线电话进来。「是小姐的母亲。」 佣人交给她电话后，尽职的站在旁边等，这是赵曼雅交代的，除了她母亲的电话，她只能接潘绪安的电话。 「妈！」她激动万分的呼喊。「妳快点回来好不好？我好痛苦！我被阿姨禁足了，连房间门都出不去！」 「妳被妳阿姨禁足了？」赵雪雅莞尔的问：「怎么了？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妳阿姨气得把妳禁足？」 「妈——」暖暖露出一脸的担忧。 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好怕妈妈跟阿姨有一样的想法，如果连妈妈也下支持她，那她就没救兵了。 「说吧，妈在听着。」赵雪雅微笑着。「无论妳要说的是什么，妳都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 「妈！」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她相信自己已经有了对母亲说明的勇气。 第十章 为了女儿，多年不曾回国的赵雪雅风尘仆仆的飞回台湾了。 看到妹妹归来，连赵曼雅也感到错愕. 「妳的女儿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她重重一哼。「我想她是没脸告诉妳的，一个有教养的上流人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姊，我都知道了，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吧。」 赵雪雅轻描淡写的回答。她姊姊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强势，原本希望暖暖可以跟在姊姊身边过正常的日子，现在想想，如果暖暖跟在她身边过飘泊的日子未必是坏事。 「妳要怎么处理？」赵曼雅一脸怀疑，年轻时就离婚且大小祸不断闯的妹妹，她才不相信她有什么本领。 赵雪雅淡然一笑。「让我先见见暖暖的那个老师吧，我想了解他的想法。」 毕竟旅居国外多年，她的思想比较开通，不会认定师生恋是不可饶恕的关系。 「就算妳再怎么了解，我也不会同意这件荒唐事的。」赵曼雅皱紧了眉，语气愤愤。「那个男人大了暖暖十四岁，妳愿意妳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老男人吗？」 赵雪雅啼笑皆非的看着姊姊。 她姊姊不知道，她在法国的同居男友甚至大了她十五岁，她不认为年龄是构成男女不能相爱的理由。 于是，她上了楼，打开禁锢女儿的房间，看到一张无精打彩的憔悴面容，她的心一震。 如果她再不回来，暖暖会不会死在这间房间里？ 她忽然感到有点不满。 姊姊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暖暖涉世未深，才情窦初开，就算反对好了，有必要这样处罚她吗？ 「妈——」暖暖呆呆的坐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妈居然真的回来了，她以为她只是在电话中哄她罢了。 没想到，妈妈真的为她飞回来了。 高城静坐在咖啡馆的一角，这是个安静的角落，很适合谈心。 三十分钟前，他才接到暖暖急促的电话，告知她母亲回国了，要与他见一面。 在等待暖暖和她母亲到来的时间里，他没有抽烟，倒是喝掉了两杯黑咖啡，但这样仍然无法使他内心获得平静。 暖暖的母亲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会是跟暖暖的阿姨一样的女人吗？ 她会不会同意他跟暖暖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未知。 「老师——」 暖暖略微激动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立刻起身。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暖暖的母亲，也就是他该尊重的长辈。 「您好，我是高城——」 赵雪雅错愕的看着眼前俊帅修挺的男子。他的五官好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高城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保养得宜、中年仍旧美丽的女子。她那精致秀丽的五官，在警察局里睁大了眼，惊惶的模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老师、妈，你们怎么了？」 暖暖看着对视的两人，不明就里。妈妈的表情为什么怔怔然的？ 「暖暖，这位是妳母亲？」高城对她问话，但他没有看她，反而直勾勾的看着赵雪雅。 「是啊，这是我妈。」暖暖嫣然一笑。「很年轻很漂亮吧？」 高城定定的看了赵雪雅好几分钟，终于，他拿起帐单，面无表情的撇下她们母女两人，离开了咖啡馆。 「老师！」暖暖胡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话都还没谈到呢，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 她想追上去，却被赵雪雅一把拉住。 「别去……暖暖……」她呼吸急促、神色有异，整个人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妈！」暖暖把母亲扶到沙发坐下。「妈，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老师他平常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的，妳要原谅他，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 赵雪雅的脸色好苍白、好苍白。 「我知道他的苦衷。」 「妳知道？」她更胡涂了。 他们两个人不是连交谈都没有吗？为什么妈妈会知道高城的苦衷？ 赵雪雅涩然的牵动嘴角。「十二年前的一个雨夜，我喝了酒，开车撞死了他的母亲，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愤恨的双眼，那一年，他才十九岁。」 暖暖生了一场大病，她的病来得急，却去得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心病，心里的病反映到身体上，才会一病不起。 反正，她也不想好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高城与她母亲的恩怨那么深，他们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呢？ 哪一个圣人会接受害死自己亲人的凶手之女？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她？ 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幻灭，还给她一个最残忍的结局，让他们今生至死都没有理由再相见了。 她的初恋，就此划下句点了吧……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偏要爱着高城了。 吴芃旋轻轻走进暖暖的房间，她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幽闷，就像它主人此刻的心情一样。 「暖暖，老师来看妳了。」 很可笑，看到原本被她视为情敌的人病成这样，她竟然会于心不忍。 事情发展成这样，除了校长之外，最应该感到开心的是她不是吗？ 可是她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有种浓浓厌恶自己的情绪。 如果她不要蓄意破坏他们就好了，那么赵雪雅就不会回国，也就不会揭穿这件令人难以承受的尘封往事，那么，等未来他们两个有了结果再知道，一切的恩怨往事就不重要了。 「老师……妳怎么会来？」暖暖很想起来，可是力不从心，她不但生病，而且已经多日末进食。 「别起来，妳好好躺着。」吴芃旋连忙把她按回去。「校长要我来看看妳，开导妳。」 「那么……老师，妳都知道了？」暖暖黯然神伤的看着她，眼里有泪光。「老师，上天为什么要让我在吉贝岛遇到他？如果我们两个不能有结果，牠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 说着，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暖暖，老师无法回答妳。」吴芃旋轻轻为她拭去泪。这个才十七岁的孩子在为爱受苦，而她的痛苦，却是她这个老师造成的。 她不配当一个老师，她对学生一点包容之心都没有，她居然嫉妒学生，居然会去迫害只不过对爱执着又单纯的暖暖……她痛苦又愧疚的闭了闭眼。 「暖暖，高城要走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暖暖惊惶的张大了眼。「老师要走了？他要走去哪里？」 「我只知道他要搭晚上十点的飞机离开台湾，目的地是纽西兰，至于在哪里落脚，我并不清楚。」 这是另一个让她悔不当初的理由，她确实拆散了高城和暖暖，但她也间接逼走了他。 「十点……」暖暖喃喃自语着。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半了。 「老师，请妳帮我！」思绪翻涌过后，她毅然决然的看着吴芃旋。「拜托妳！我要去见他一面！」 中正机场里，高城的行李已经托运了，但拗不过家人的坚持，他们全体都来相送，高家数口在二楼的出境大厅话别离。 「你这孩子，回来不过半年，这么快就要走了。」高百聪频频拭着老泪，这个小儿子是最令他心疼的，他的路走得最坎坷。 当年，小儿子与他妻子感情最好母子情深，无奈一个雨夜，有个和丈夫离婚的失意女人喝了酒，肇事撞了他两个孩子的母亲。 后来，他这个功课顶尖的小儿子公费到美国读建筑，成绩斐然，连得了几个建筑师大奖，成为华人之光，也让他深信儿子已经从丧母的悲痛中走过来了。 谁知道，小儿子的心爱女友——乖巧温驯的依青，却在儿子亲手设计的建筑物鹰架上摔落死亡，因为她是为了替小儿子送便当而去，致使小儿子自责不已。 从那时候开始，他这个命运乖舛的小儿子就开始浪迹天涯，不再碰建筑，偶尔回到台湾也是匆匆又离去。 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有定居下来的念头，没想到，一场令人叹息的恋爱又把他给逼走了。 难道，他这个儿子是受到了命运的诅咒吗？ 他爱上了一个学校里的女孩，那女孩的母亲居然是开车撞死爱妻的女人……这是不是老天爷一时恍神的安排？ 「哥，替我好好照顾老爸。」高城看着与自己同样高大，但身材已经中年走样的兄长。 这些年来，他因自身的因素长年离乡背井，没有尽到做人儿子的责任，家里，一直都是他大哥在扛。 「其实，小叔叔你何必一定要定呢？」高琬真鼓起了勇气直一言。「你该知道，若你走了，暖暖一定也活不下去。」 她们六个梦都去看过暖暖了，知道了这件事后，连她都大感惊讶。 暖暖在跟她小叔叔谈恋爱耶，而她小叔叔还是她们的老师……天哪，真够精彩的！ 她佩服暖暖追求爱情的勇气，也认为师生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了不起她小叔叔不要当老师不就行了吗？ 只是，暖暖的母亲撞死了她奶奶啊，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不要胡说了！」高荣斥责着女儿。 当年母亲的惨死，没有人能忘记，尤其是他们兄弟俩的妹妹，那丫头才十三岁就没了母亲的照顾，这份痛能忘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高琬真甘冒顶撞老爸的险，忍不住要为好友讲话。「暖暖有什么错？她那个妈妈，连她自己也很少见到啊，为什么她要为她妈妈所做的错事负责任？这样的她太可怜了。」 「别说了，小真。」高淇连忙把侄女拉到身边。 她可以了解二哥为什么非走不可，就算二哥可以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他们的爸爸能够接受那女孩当媳妇吗？ 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三兄妹都知道，父母鹣鲽情深，当年若不是有他们兄妹三人要扶养，他们老爸早追随慈爱着他们的母亲而去了。 二哥做这样的决定，想必内心早已经过一番煎熬。 他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男子，过去只有依青姊一个女朋友，在依青姊过世那么多年之后，好不容易又对一个女孩子心动了，他一定是非常认真的。 就算他对那女孩放不开又如何？他非得先顾虑到老爸的心情，万不能去爱一个会令老爸看到就想起伤心事的人。 爱情啊……她感叹的低吟，当选择分开之时，未必就代表着可以舍，有时是在千万般无奈之下才舍，她现在懂了。 「时间快到了吧。」高百聪不想阻止儿子的决定，因为，他并没有把握去接受那个儿子爱着的女孩。 与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为了避免未来的纷纷扰扰，他宁可儿子暂时离开台湾疗伤。 会走过来的，他相信儿子会走过来的，当年依青那乖巧的女孩过世时，儿子不也走过来了吗？ 「我走了，老爸，保重身体！」高城牵动着嘴角，他的眼神与兄长交会，知道兄长会照顾老爸，他放心了。 这里没有什么令他放不下了，除了…… 他的脑中掠过一双总是热烈凝视他的澄澈水眸，他的心飘过一抹清灵秀丽的纤细身影。 不能再想她了，她是他今生永远的愧疚，离开台湾这块有她的上地，这也是他做过最不负责任的一件事。 当爱情与亲情摆在眼前时，他选择了亲情，选择了下伤老爸的心，这样的他，已经失去了说爱她的资格。 「老师——」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前方，出境大厅并不大，那声呼喊是引人注目的。 暖暖气喘吁吁的苍白着一张脸，她一离开手扶梯就急促的对高城奔过去，她大病未愈，身体虚弱，但伴在她身边的吴芃旋连捉都捉不住她。 「暖暖！」高琬真喜见好友的来到。她原本就想悄悄通知暖暖的，可是在她们六个梦的决议下，她放弃了。 原因是——相见不如不见。 如果让暖暖来送她小叔叔，只是增加暖暖的心痛而已，目送心爱的人离开，而且这一离开可能是永远，这怎能不叫人心痛呢？ 「老师！」暖暖奔到了高城面前，她重重的呼吸着，周围有陌生人，也有高城的家人，但她眼中只有他。 高城苦涩的凝视着她。她好憔悴、好瘦，虽然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闻问她的种种，但他却无法停止自己的想象。 他想象她的心痛、她的哀愁、她的消瘦，而她……也果真如此，她还傻得不懂得调适自己。 「老师，那首歌是这样唱的——」她温柔的低吟，「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她顿了顿，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可是我不那么认为，我相信这世界上有神话，我相信或许抉择是无奈的，但感情一定不是虚假的。」 他的心一揪，五脏六腑都泛起了痛楚。 她懂得他的无奈，原来她都懂的。 「我说的对吗，老师？」她眼里含着泪珠，嘴角却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爱你了，但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我等你五年，等我真正长大了，等你和你的家人肯原谅我母亲了，我们可以再相见吗？如果五年后，我们的事已变成过往的神话，你找到了你的人生，我也找到了我的方向，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忘掉这曾经有过的神话！」 高城动容的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应该摇头，拒绝她这个但书很多的后路，连一点点希望都不留给她才是最好的。 但是他的头始终摇不下来。 「我们真的连半点机会也没有吗？」见他迟迟不回答，暖暖酸涩的问他，同时拭去了颊上的泪痕。 看来她还是为难了他…… 「咳——」高百聪轻咳一声，徐缓说道：「儿子，老爸年纪大了，不希望你离家太远，你还是留下来吧。」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无法置信的看着他。这代表着什么呢？ 「老爸——」高城的眉宇之间尽是讶然。 看到那个高城喊老爸的人，暖暖顿时睁圆了双眸。 「大叔——」 是跟她情谊深长的邮差大叔，她把他当爸爸看待，在心烦和苦闷的时候，经常对他诉说心事。 高百聪微微一笑。把心里的重担拋开，这种感觉真踏实。 「丫头，妳的善良为妳自己开了另一条路，妳确实没必要为了妳母亲而赎罪，因为是妳，我才原谅，如果是别人，那可不一定了。」 他无法责怪这个女孩，他们多年来的忘年之交让他心中有数，她是个热情温暖又天真善良的好女孩，他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人，比他这个邮差更了解她是如何孤独的长大吧。 他老早想过，如果是他的女儿，他才不会让她过这样的生活，如果门户相当，他还真想收她为干女儿。 如今机会来了，丫头不可能成为他的女儿，他何不敞开心胸，接纳她成为媳妇呢？ 虽然她是小了一点，居然跟他的孙女儿琬真是同学——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连过去的恩怨都可以丢弃，又有什么看不开呢？ 「暖暖，太好了！太好了！爷爷同意你们了！」高琬真第一个高兴的跳了起来。 她是不知道爷爷是怎么跟暖暖认识的啦，大家当然也不知道，但管他的，结局圆满就好了，谁管过程呢？ 「大叔……」暖暖忍不住向前拥抱住她的邮差大叔。 命运多么奇妙，她曾幻想过邮差大叔如果是她的爸爸该有多好，没想到老天真约实现了她的愿望。 「天哪！妳确定新娘都要化这么可怕的浓妆吗？」朱家仪忍不住皱皱鼻子又皱皱眉头，一脸的受不了。 饭店宴客厅的新娘休息室里，六个梦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今天是暖暖的婚礼，她们其余五个梦当然是绝对的伴娘喽。 「这样很可怕吗？」暖暖有些担心的问。她也下习惯如此浓妆艳抹的自己。 「别听家仪胡说，妳这样一点都不可怕，妳很漂亮！」李蓉一把推开朱家仪。这个男人婆，只会吓新娘子，真不是个好汉。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噗哧一笑，暗暗为自己对朱家仪的形容词感到好笑。 「妳笑什么？」朱家仪斜睨着眼，敏感的问：「妳在笑我对不对？」 「笑妳就笑妳。」李蓉笑吟吟的。「反正今天妳又不是主角，等妳当主角的那天，我保证不笑妳总可以了吧。」 她嗤之以鼻的哼了哼。「我才不要像暖暖这么想不开哩，才高中毕业就急着结婚。」 「可是，」何思娴接口，「如果对象是像高老师这型的，我愿意耶。」 「还是小娴有眼光！」高琬真当然是站在自家叔叔那一边的。「而且我爷爷又超疼暖暖的，她嫁到我家来不会受委屈啦。」 「总之，看到暖暖和高老师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最完美的结局了。」戴雅羽微笑说道。 叩叩—— 叩门声后，高城走进新娘休息室，他一身西装笔挺，精神奕奕，唇边带着柔和笑容。 「新郎等不及来找人喽！」朱家仪马上调侃的喊。 暖暖微微一笑，用爱恋的眼光迎接她的新郎。 「老师，客人都到齐了吗？」她对高城绽放一记清恬的微笑，她还是习惯叫他老师。 这一年多来，他们一起做了许多努力，包括使她古板的阿姨同意他们在一起，条件是她得继续完成大学的学业，另一个条件是，高城未来必须跟她一起管理曼雅集团。 因为她，他重新回到了建筑师的本业。 所以喽，现在他不再是她的老师，撇除了身分的枷锁，他们的自由度更大。 当然，两家人的仇怨因结为亲家而化解了，暖暖母亲内心的感激更甚于她，多年来内心的谴责，在她把女儿的手交给高城的剎那，获得了真正的平静。 「不是老师，是老公！」李蓉调侃的说。 大家都笑了…… 【全书完】 简璎十二颗星星落下喽—— *想知道十二星座头的牡羊女与黑道大哥的爱恋情事，请参阅花园系列417十二星钗之牡羊女郎篇《情来》 *想知道吃苦当做吃补的金牛女遇上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会进出怎样的火花，请参阅花园系列426十二星钗之金牛女郎篇《爱到》 *想知道善变万花筒的双子女和阳光大男孩的激情邂逅，请参阅花园系列440十二星钗之双子女郎篇《不要情》 后记 我到了澎湖！　　简璎 讲到澎湖之旅，许多璎的破天荒经验都发生在这里。 看过上篇后记的读友还记得吗？璎是在前往澎湖的前一天才完成《不要情》这本稿子的，然后花费了好一番工夫收拾行李，火速开车到新竹——那是大伙讲好的统一集合地点。 睡不到两个小时，璎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因为凌晨四点半要集合。 真没参加过这种凌晨四点半就要集合的怪团耶。 等团员到齐后，上了游览车，车子直奔台北松山机场。 七点多的飞机，到了澎湖才八点多。 这时候，每个人都没有吃早餐哦，可是澎湖在地的导游却开始安排我们一天的行程。 首先去海中央海钓，璎一条鱼都没钓到，倒是拍了许多海天一色的美景。 回到陆地后，我们一团人还是没吃早餐哦，人人喊饿，可是导游已经安排第二个行程了——烤牡蛎。 我发誓，这是我一生中烤得最久的一次牡蛎。 九点多开始烤，一直烤到了十一点半，够久吧？ 绝的是，从头到尾真的只有烤牡蛎，没有烤第二样东西，牡蛎是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的，随便你要烤多少都行，只要你有种把你自己烤的吃完就行了。 遗憾的是，璎对那好大一颗又软趴趴的牡蛎敬谢不敏，我只吃了一个还吐出来后，就再也不敢吃了。 为什么会让我们烤这么久的牡蛎呢？ 解答——澎湖的游览车很少，他们是采接驳的方式，并不像一般的旅游一样，游览车是跟着游客跑的。 所以喽，当游览车把我们这一团送来烤牡蛎后，他得去接另一团，而万一另一团下车班机延误，也会间接耽误到我们这一团。 这种经验还真的满新鲜的，璎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国内外旅行，向来都只有游览车等人的份，只有澎湖够属，是人等游览车。 第二个破天荒的经验在吉贝岛。 我们住在靠近海边的小木屋（就是书里暖暖住的那种），房间设备一切尚好，唯有一点非常傻眼。 居然没有淡水！ 所以，当我们从海边玩完各项游戏，又湿又黏又咸的回到小木屋后，等着我们的是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咸水！ 用咸咸的水洗澡洗头，很可怕吧？那根本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还要加上刷牙洗脸哦，用咸水刷牙漱口，超级噁。 所以喽，第三个破天荒的经验是——奢侈的用矿泉水冲澡。 方法是，先用咸水洗完后，再打开一瓶瓶的矿泉水冲洗掉咸味。 而第四个破天荒的经验是，璎下水浮潜了。 说起香蕉船或是水上摩托车等水上活动，璎在东南亚旅行时，多多少少都玩过了，可是浮潜，这真是全新的经验。 至于当时心情，我已经藉由女主角暖暖的心情描绘出来了，如果不是有个水中蛟龙的高手在旁边，我是死都不肯下去的。 第五个破天荒是买了无敌多的纪念品和名产。 t恤……数不清的n件，所有在台湾等着拿礼物的亲友团，人人都有份。 首饰……买得失去理智了，因为吉贝岛的贝壳饰品和美丽的奇石链镯太多了，璎是见一件爱一件，不知不觉，买了约莫一个月都戴不完的分量。 名产……合计买满了额外多带去预备用的两个大大的旅行袋，连在马公机场等飞机回台北时，还拚命又买了n包知名的花枝丸。 不要说璎败家，等你真正去过澎湖之后就会懂了，实在是不买可惜啊。 还有，去过澎湖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是土包子。 看到麦当劳，我惊讶，看到漂亮的星巴克马公店，我更惊讶。 天哪天哪！我一直以为澎湖是个小渔港，除了看到晒鱼干之外，应该什么景色都没有才对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人家既美又繁华，连艺术感十足的路标都比台湾的美上数倍。 除了马公市区非常耐逛之外，璎对吉贝岛情有独钟。 美丽的吉贝岛虽然游客很多，但入夜后有种悠闲的气氛，纪念品店甚至开到半夜两点。 在吉贝岛最好的代步工具是机车，每间小木屋都有分配一部机车。 太阳完全下山后，骑着机车穿梭在吉贝岛的大街小巷，还不必戴安全帽，迎着海风，长发可以飞扬起来哦。 一早起来，车一骑就到无人的海边，悠闲和清爽难以形容…… 唯一的缺点是，回来我黑了一圈。 那是在海里疯狂玩乐的代价，就算擦了防晒系数高达五十的防水防晒乳，还是没用。 所以隔天我就很率性的连防晒也不擦了，穿著背心、短裤和凉鞋，骑着机车大逛特逛吉贝岛，反正都黑了，还防晒个什么劲啊？ 在此我有个感想可以分享给对海岛旅行有兴趣的读者——再强的防晒乳也比不上一件衣服来得有用。 在海滩边，我目瞪口呆的亲眼看到数名高雅的欧巴桑，她们穿长裤、长袖，还戴手套和穿袜子下水，本来还在心里笑她们太离谱，可是后来，不得不承认她们真是有远见，高招啊！ 因为我回房里脱掉衣服一看，有穿衣服的地方都白嫩依旧，可是没穿衣服的地方就惨了，全部黑！ 还有更惨的，回来之后接到徐姊的电话，通知我去漫博会！ 亮相是没什么，反正璎的长相没有什么神秘可言，老早在「十方烈焰」的书系后曝光过了，萱美女的文艺馆上也有某年璎去意大利的照片，《文字玩家》好象也刊过了。 总而言之，璎不怕亮相，但我的妈呀，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黑也最瘦的时候，为什么要挑在这种时候叫人家出去亮相啊？ 我想，是该付出玩乐代价的时候了，努力买了数瓶身体美白乳液，期待能早日白回来…… 这是十二星钗的第四本，下一本，大家会看到跟十二星钗完全没关系的作品。 为什么会这样呢？ 很简单用，在璎的规划里，十二星钗分为三季，每次写四本，每两本的书名字数一样，还有个小主题。 例如，《情来》跟《爱到》的主题是行业，《情来》的孟群娜家里经营汽车宾馆，而《爱到》的夏芙后来开了婚友社。 至于《不要情》和《偏要爱》的主题则是身分差异性，《不要情》是姊弟恋，《偏要爱》是师生恋。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因为身为女人的作者本人是善变的，而且隔几本再写比较不会腻，读者也不会毫无新鲜感，对于璎的得意作法，简小熏还以哈哈大笑。 「干么？妳自己导六人行啊？还分季咧。」 一听就知道在笑我，不过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做，下本书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