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对我笑》 第一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玫瑰花与巧克力和西洋情人节划上了等号。 白玫瑰、黄玫瑰、黑玫瑰、红玫瑰、粉红玫瑰……几种固定颜色的玫瑰,每一种都代表了不同意义。 今天正是洋溢著紫色浪漫的西洋情人节,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花香,还有凡人无法挡的巧克力滋味,即将入夜的此时,一切是美妙的……当然,这是对於天下有情人来说的,没有情人的人,通常是憎恨此种节日的。 「红玫瑰的花语是爱情、热恋,黄玫瑰代表嫉妒,黑玫瑰则代表著憎恨……」 殷香茴半眯起杏眸,唇际勾勒出一抹浅笑。「西洋人真的挺有意思的,咱们中国人就绝对不会在送别人花的时候,表达内心的爱憎。」 两名高矮相当,身材苗条,穿著「圣柏亚教会中学」制服的纤秀少女,驻足於花店的透明橱窗前,欣赏著各式盛放中的玫瑰。 「还有这些花语--」看著贴在橱窗上的花语,蓝宁逐一念道:「一朵代表你是唯一,两朵代表著你侬我侬,九十九朵是长长久久,九百九十九朵则是天长地久……香,你觉得,拥有这些数量的玫瑰,就真的可以拥有恒久不变的爱情吗?」 殷香茴微微一笑。「至少在送与收的那一瞬间,两个人是真心的那么认定彼此的吧。」 在她身边,没有太多爱情悲剧,也没有怨偶般的夫妻,因此对於爱情,她有著不多也不少,恰恰好的憧憬。 蓝宁嫣然一笑。「你说的对。」 对玫瑰品头论足完毕,两人步履极有默契地一转,踏进隔壁那问不起眼的小面店。 花是中看不中吃的,都快六点了,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老板,两碗鸟龙面!」坐定位后,殷香茴声音清亮地扬喊。 这间汤鲜味美料实在的小面店是蓝宁带她来的,吃过一次就爱上了,天冷的时候,她们常结伴来这里吃碗面再各自回家。 「乌……乌龙面……慢……慢用。」 老板的儿子端著面结结巴巴的送上桌,说完马上落荒而逃。 蓝宁忍不住噗哧一笑。「他还在暗恋你。」 老板的儿子是个书呆子,在附近的医学院念二年级,看到女生会脸红,从她带著香茴踏进面店的第一眼起,他就被电到了,每次香茴来,他都害羞得手脚仿佛不知道放哪里才好,很可爱。 「很好啊,表示我很有魅力。」殷香茴气定神闲地拆开免洗筷,不以为意的吃起热呼呼的面条来。 她喜欢这间小面店的气氛,还有每个人吃完面后,脸上满足的表情,总是笑容满面的老板从下吝啬替客人加汤加面加葱花,有时候甚至多加个蛋,很有人情味。 也因为这样,面店的生意很好,老板和客人之间就像朋友似的……喏,又有客人上门来了。 「老板,一碗大的乌冬面。」 殷香茴抬眸,看见一名高挺的少年正在对老板说话。 她有点好奇,大碗的乌冬面是多大碗? 随意写在墙上的价目表上,并没有大小之分啊。 少年坐了下来,手里提著一个大大的塑胶袋,最上头露出精美的包装纸,包装很眼熟,明显里面是装巧克力的那种。 她不由得扬扬秀眉,对他另眼相看的打量。 看不出这个男生的行情这么好,居然有这么多女生送他巧克力,多到都满出塑胶袋了。 然后,面送上来了,大碗的乌冬面果然大,是用比普通面碗大上三分之一的大碗公装的。 他低垂著头吃面,额前的刘海都快盖到眼睛了。 那样不会很难过吗? 还有,他喝汤前连吹都不吹,不怕烫到舌头和胃吗?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莫行忌忽然抬头扫了窥视者一眼。 殷香茴陡然心脏一跳。好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男性眼眸,她的父执辈里没有,她的平辈里也没有,硬要挑出一个的话,严御臣的眼神虽然也很锐利,却不像他的那么冷峻高傲,还带著少许的……忧郁。 忧郁……她对自己主观的感觉微感哂笑。 才第一次见面而已,说得好像对他了解得很透彻似的。 但是很奇怪的,她就是看得出来他忧郁,那种忧郁的气质除了可从眼神瞧出之外,还有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孤傲冷漠,甚至他刚刚瞪她的那不友善的一眼,都构成她感觉他忧郁的原因。 「哟!瞧瞧,这不是青龙帮最狠、风头最健的莫行忌吗?怎么窝在这种地方吃面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五、六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走进店里,他们一发现坐在角落的莫行忌,随即讥诮地出声嘲讽。 殷香茴在脑中过滤了一遍。 青龙帮-- 没听过,不知道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事实上她对於帮派的认识,也仅止於黑虎帮,而这当然是因为伍恶叔叔的关系。 面对小流氓的挑釁,莫行忌文风不动,眼也不抬,继续吃他的大碗乌龙面。 讨了个没趣,带头的小流氓不爽的拉开嗓门对老板吩咐。「五碗牛肉面,切一盘小菜来,手脚快一点,老子饿扁了,可没时间让你穷蘑菇!」 几个人占据了殷香茴和蓝宁旁边的那张桌子,吃的还没送上来,他们穷极无聊,贼眼开始上下在她们身上打转。 「老大,这里有两个妞不错哦。」手下甲挤眉弄眼地报告。 「嗯,确实正点。」老大点点头,不爽的心情登时转好,他跷著二郎腿,大牌地拿著筷子敲打殷、蓝两人的桌面,摆出一副世纪情圣的嘴脸来。「两位同学,今天是情人节,跟我们去联谊如何?保证让你们玩到爽歪歪哦。」 蓝宁蹙起了眉心,刚刚看玫瑰时的好心情一扫而空。遇到不入流的登徒子,谁会高兴? 「好啊。」殷香茴漾出一抹懒洋洋的甜笑,那似笑非笑的明媚眼神,霎时逗得他们一群人心痒痒的。 「真的好?」小流氓心花怒放的笑眯淫眼,顿觉心痒难耐。 哈哈哈,今天真是赚到了,吃到这么幼齿的,铁定很顾眼睛! 莫行忌皱著浓眉扫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女生一眼。 她没有脑袋吗?知不知道那群人所谓的「联谊」是什么? 那绝不是普通学生之间的联谊,而是掺杂著毒品与性杂交的堕落派对! 「当然是真的啊。」殷香茴眨眨她美丽的杏眸,又送出一个甜笑,心无城府的说:「我刚好认识几个警察大叔,他们对你们这种『联谊』都很感兴趣,待我先打个电话通知他们联谊的地点在哪里,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听到她随之而来的回话,莫行忌总算明白她不是个笨蛋,还挺有胆量的,但是……他继续蹙著眉心,因为,她仍旧是不、知、死、活! 她知不知道这种话会激怒那些人? 她们只是两名文弱学生,激怒那些人的下场会如何可想而知,除非她具有飞天遁地的神功,否则下场绝对凄惨。 「妈的!敢耍老子,给我好好的教训她。」带头的小流氓恼羞成怒,翻脸了。 「我有吗?」殷香茴美丽的脸孔上表情非常无辜,甚至可以说,她澄澈莹亮的双眸像天使一样,那群手下被她电得七荤八素,迟迟没人对她下手。 「给我打啊!笨蛋。」 老大暴吼一声,手下总算从超强伏特的电力当中清醒过来,一窝蜂朝她扑过去,准备来个乱石打鸟。 「啊!」蓝宁叫了一声。 客人全夺门而出了,老板和他儿子抱成一团的发抖,挣扎著要不要过来英雄救美。 千钧一发的时刻,殷香茴却毫发未伤,那群地痞流氓全被甩了出去,莫行忌趁乱拉起她就跑,走前还不忘带走他那一大袋的巧克力。 跑过大街,又跑过小巷,两个人不停的跑,因为那群小流氓哀号连连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马上追了上来。 他无意跟那些混混结下梁子,尤其是为了一个陌生女孩,更是没必要。 但,可恨的是,他却无法见死不救,爷爷常说他有著外冷内热的性子,这个弱点迟早会害死他,因为立誓要当帮派角头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软心肠。 「停……停……不要再跑了……」殷香茴黑亮的发丝在寒风中飞扬,她喘息著说:「他们……没有追上来。」 他仿佛有一双飞毛腿,厚实的大掌坚定的拉著她的手奔跑,她都快飞起来了。 听到她的话,莫行忌停了下来。 黑暗中向后看,那群人果然没有追上来,而巧克力……他看看手中的塑胶袋,好像甩掉了几盒。 可惜,那都是小秀爱吃的,不然他才懒得收下那些无聊女生的爱慕。 「你真会跑。」待气息平复之后,殷香茴笑瞅著他,总算有机会可以用正眼打量他了。 他有一副顽长挺拔的身躯,刚刚拉著她一起跑时,可以感受到他手臂结实又有力,那双超耐跑的长腿更不用说,强劲修长,古铜色的五官谈不上俊美,但却像雕刻般深邃,除了一开始的深冷忧郁印象,现在她对他又多了几分野性粗犷的认知。 这个少年,好像不属於都市的,他像草原上的脱缰野马,拥有狂猛不羁的爆发力,假以时日,定有一番成就……咦,问她怎么会知道? 她就是知道,她看人一向很准,因为她父亲是圣柏亚历代学生会里,最有名的诸葛军师啊! 「看够了没有?」莫行忌对这紧盯著他研究的小妮子,微感到烦躁。 她确实长得正点,难怪那些小混混会打她的歪主意。 漆黑闪亮的杏眼里满是慧黠,浓密微翘的长睫毛让她看起来像童话书里的乖乖小公主,当然,那是指还没有听到她戏弄五名小流氓之前。 她柔软嫣红的唇瓣一绽开就巧笑动人,还要命的齿如编贝、毫无瑕疵,窈窕的身段玲珑无比,富有英国学院风的圣柏亚制服让她看起来秀丽端庄,有著泱泱优雅的好学生风范。 「我叫殷香茴。」她翩翩有礼地对他伸出纤纤玉手。「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莫行忌轻哼了一声,有著少年的别扭。他才不跟女生握手,不伦不类。 「不要啊?」她不以为忤,仍旧保持微笑的收回了手。「你刚才的面还没吃完吧?我请你吃饭好吗?」 她很想进一步的了解他。 「不必了。」他冷冷回绝。 对於被当成救命恩人,他没什么兴趣,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家,小秀看到这些巧克力一定会很高兴。 想著,他转身就走,踏著月色……还有,霓虹灯的招牌,因为夜间营业的商店已经纷纷开店了,甜蜜蜜的情侣也双双对对在约会。 哦喔,被拒绝了……殷香茴不以为意的瞅睇著他高伟的背影。 很好,有男子气概的都会用这么酷的语气回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追上他宽阔的大步伐,换来他忽然驻足的一个瞪视。 「你干么跟著我?」 她用饱含惬意的杏眸对上他不悦的锐眼。「陪你走一段啊。」 他蹙著眉心,挑起了浓眉,语气很冷淡。「我不需要你陪。」 「好吧,再见。」她也不跟他纠缠,反正来日方长,她已经知道他是混青龙帮的,还有他叫莫行计……记、继、忌,还是寄? 管他的,总之,她要跟他做朋友,不是一面之缘的那种,是长长久久的那种。 问她为什么? 因为他在面店里,二话不说就救了素昧平生的她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缘分? 如果她放过肯行侠仗义的他,往后可能再也遇不到其他好男人了,所以她要好好把握,一定要好好把握! 看著她唇边浮起的闲适笑容,莫行忌心里忽然警惕起来。 这个女学生,他是不是救错人了? 怎么她一脸好像不打算就此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似的,就像……就像那只前阵子爷爷好心喂了它一顿饭,就在他家门口赖著不走的小黑狗一样。 嗯……他搓著下巴,这个比喻好像有点过分,算了,他紧蹙的眉心霍然松开。 人家好好一个名校圣柏亚的学生,干么要跟他这个坏学生有所瓜葛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莫行忌。 他转身,大步离开。 圣柏亚优美的校园里,午休时分,殷香茴和蓝宁照例坐在青青草皮上,分吃著三明治和寿司便当。 殷香茴把昨天从面店跑出去的后续发展告诉蓝宁,说完,她以肯定无比的语气说:「我要再见到他。」 蓝宁一愣。:这样好吗?虽然他救了你,可是他看起来像个麻烦人物。」 她认为香茴还是不要惹上麻烦得好,尤其殷家又不比寻常人家,来路不明的人,小心点准没错。 殷香茴美眸底处,缓缓浮起笑意。「那正好,我的生命里就是欠缺麻烦人物。」 蓝宁凝视著她满脸兴味与……认真,有点不安。「你该不会……对那个人产生兴趣了吧?」 如果不是圣柏亚每年都会拨出十个名额给「慈光育幼院」的院童免费就学,她根本下可能和殷家千金变成莫逆之交。 她很了解香茴,她从不拿自身家世夸耀,但因为出身富裕的关系,她永远有著气定神闲的优雅从容,这是旁人想学也学不了的。 她知道香茴身边有著许多外表俊美、气质儒雅的人物,例如她的父亲、弟弟,还有她父母那些好友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出色、优秀、有礼及完美。 是因为这样吗?所以她才会对昨天救了她的那个冷鸷少年产生不一样的感觉,还进而产生了兴趣…… 「答对了。」殷香茴眸光一闪,微笑。「我对他很有好感,我想做他的朋友。」 好奇与好感通常是喜欢的开始,不过蓝宁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你们看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点都没错。」她露出了隐隐酒窝。「虽然我知道这并不容易,因为他昨天已经表现得很拒人千里之外,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香,你在自讨苦吃。」蓝宁拿她没辙地摇头。 她知道香茴一旦决定的事,就会尽全力去努力,既然她决定要跟那个人做朋友,就连上帝也别想阻止她。 「自讨苦吃也是一种乐趣啊。」她托起香腮微笑。「不然别人总认为富家千金一切都是顺遂的,我好歹也要有一两件悲伤的情事拿来嘴上说,往后才可以堵悠悠之口。」 「你哟……」蓝宁笑了,看著徐风中拂动一头清爽发丝的她,端丽的发型衬得她秀眉杏眼更加动人。 这样的她,有哪个男生会不喜欢的? 不喜欢就太没眼光了,她可是圣柏亚美丽与才华兼具的校花哩。 「殷学姊--」 几名一年级的学妹走到草皮上,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不友善,一副来找碴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殷香茴慢条斯理的吸了口柳澄汁,柳眉微挑,眸里带笑地望著众学妹。 这种场面她司空见惯了,要她惊慌是不可能的,反正她心里有数,大致知道她们是为何而来,大概又是那个温家堡的温公子替她招惹来的小麻烦吧。 代表说话的学妹往前一站,不客气的双手环胸。「学姊,放学后可以跟你在后山坡谈谈吗?」 「哦?」她笑得好柔美。「谈什么呢?亲爱的学妹们。」 代表学妹一抬眉。「谈谈温学长。」 她们大家的偶像--三年级的温展玉学长,是「温家武术堡」的未来继承人,而他在前天表明只喜欢这位品学兼优的殷香茴学姊,让她们很下服气,还忍不住想朝天怒吼。 品学兼优又怎么样?她们也都长得很漂亮啊,只是成绩稍微差了一点而已,难道不能也注意注意她们吗? 「好啊。」把学妹们的愤慨之情看在眼里,殷香茴答应得很干脆,她甜笑著问:「时间呢?由你们决定。」 「五点半,不见不散。」 她点了点螓首,颊泛善意。「没问题。」 小女生们满意的走了,蓝宁却很担心。 「你真的要去吗?香……」 虽然圣柏亚是贵族学校,可是那些学妹迷温展玉迷得疯狂,把他当现代少侠来崇拜,面对她们的头号情敌,贵族少女也会变成不良少女,肯定会丧失理智。 「我当然不去。」殷香茴起身,优闲地拍拍裙上的草屑。 午休结束的钟适时响起,学生从四面八方,鱼贯地往教室的方向走。 「可是你刚刚……」她错愕地张著唇。 「我骗她们的,不然她们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走哩。」殷香茴对她眨了下美眸。「不过你放心,她们不会白等的,谁造的孽,谁就要去解决。」 「你是说……」 「没错,我会约温展玉五点半在后山坡见面。」只要她开口,温展玉一定会赴约,到时候就让他跟学妹们去好好惊喜一下好了。 蓝宁噗哧一笑。「你也真狠,这样整他。」 她知道温展玉对那群盲目爱慕他的小学妹很感冒,对她们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他兴匆匆的到后山坡赴香茴的约而被学妹们逮个正著,到时候恐怕他一人难敌数人,插翅也难飞了。 第二章 「嗯,这题非常重要,一定会考……还有这题也是……」 殷香茴纤秀修长的手,握拿著铅笔在课本里划重点,模样非常认真专注,乌黑的发丝被她拨到耳后了,露出灵秀清爽的侧颜。 「休息一下吧!」蓝宁穿著印有茉莉花的围裙,笑盈盈地端著托盘出来。「喏,你最喜欢的粉红玫瑰花茶,还有,为了答谢你的重点,特别招待的手工燕麦葡萄饼干,希望你会喜欢哦,诸葛小姐。」 并非她头脑不好或懒得念书,而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在课业上。 除了打工之外,回到育幼院,她还要分担院长的辛劳,帮院里比较小的孩子洗澡,假日更不用说了,她不但要清扫院内,还得换洗大量床单和衣物,常累得像只狗。 幸而托香茴的福,她才能在每次考试时轻松过关,并且拿到奖学金,继续下一个学期的课程。 圣柏亚对育幼院的赞助名额并不是无条件给予的,只要成绩低於八十分,就会被刷下来,因此,香茴给她的重点就相当重要了。 说也奇怪,香茴好像真的遗传到她父亲的聪明神算,总能准确预测到会考的题目,并且屡试不爽,有时候啊,她真怀疑香茴美丽的脑袋里有颗水晶球哩。 「谢谢了。」殷香茴搁下笔,露出贝齿一笑。「我正需要这些赏心悦目的食物来提振我的精神。」 当当当……风铃响起,茶屋的门被推开了,有两个客人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蓝宁打起精神,笑脸迎人地去招呼客人。 殷香茴优闲地托著香腮喝茶,品尝著手工饼干香酥的嚼劲,忍不住满足地半眯起美眸。 茉莉茶屋。 这里是蓝宁课余打工的地方,现在也变成她放学后常会逗留一、两个小时的地方,她喜欢坐在靠窗的最后一个位子,在那可以欣赏街道四季的变化,也可以清楚看到推门而入的每个人。 她喜欢观察人,总觉得每个人都各有特色,甚至从他们点的饮品和餐点,她也可以分析出他们的个性…… 当当当……风铃再度响起,生意真好,又有客人进来了。 「殷学姊!」昨天那群小鬼学妹走了进来,每个人的小脸上都写了四个字--兴师问罪。 「嗨!你们好。」搁下玻璃花茶杯,殷香茴扬起一抹笑意,笑得既灿烂又友善,很有为人学姊的风范。 「殷学姊,你#@&*……」一连串的抱怨逸自某名不满的学妹之口,说话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接收。 「停!」她不再笑了,板起了俏脸,迅速将桌面的东西扫进书包里。「我们到外面谈。」 她提著书包,挺直背脊,模样依然优雅地率先往外走。 互看一眼,几个小女生也只好气呼呼、咚咚地跟在她后头,走出了茉莉茶屋。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来找她打架的,这是蓝宁好不容易找到的打工地方,她可不想害蓝宁丢了饭碗。 「殷学姊,你真的很过分耶!」一到红砖人行道上,代表学妹马上发难。「你明明就答应我们会来赴约,却叫温学长来给我们难看,害我们被他狠狠数落了一顿,我们好难堪啊。你知不知道……」 「你们才过分。」殷香茴忽然冷冷的插话。 几名小女生忽然一愣,还没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她又开口了。 「这里是你们蓝学姊打工的地方,你们都知道的不是吗?为什么故意跑来这里找麻烦?如果想耍小太妹的话,不必这么迂回,我可以直接告诉江会长,这么一来就一了百了,你们可满意?」 她双手环胸,尖美的下颚微抬,清眸像天边唯一一颗星一样的寒冷。 几名小女生眼睛眨了眨,有的甚至还无法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好像,在作梦……这一定是梦境吧? 那总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殷香茴学姊变不见了,站在她们面前的是……是训导主任吗?怎么有那种错觉啊引 「学姊,你不要这样啦!」她们开始告饶。 不管什么情况,总是不疾不徐、笑容迎人的殷香茴学姊回来啊,她们再也不敢造次了。 「是你们逼我这样的。」她忍住想笑的冲动,冷冷的挑起一弯秀眉。「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对温学长只有同学之爱,为什么不相信,还三番二次来找麻烦?」 代表学妹嗫嚅地道:「可是……谁叫温学长总是对学姊你特别好,还挑明说只喜欢学姊你一个……」 又一个冷睨无情的眼神朝她们飞去。「那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就算先前觉得是,现在也不敢了。 「既然如此,你们回去吧--」 训诫著的红唇忽然打住,她看到一名挺拔少年从旁边疾速走过,正是她想了两天的莫行…… 殷香茴瞳仁一亮,丢下目瞪口呆的学妹们,精神焕发地追上去。 「学姊……」 咦,怎么忽然不理她们了?是不是她们的表情、反应哪里不恭敬了? 殷香茴追著莫行忌疾走,人行道走完了,拐到另一条通往小眷村的街道,可是怎么也无法用定的追上他的步伐。 他走起路来怎么跟他跑起来一样快? 不得已,她只好用跑的,没想到她一跑,他好像背后有长眼睛,忽然拔足狂奔。 然后,他没命的跑,越跑越快,夕阳西下,零星的招牌亮起霓虹灯,她终於再也追不上他身影, 「跑得……真快……」她喘息著停下来,冷冷的二月天里,香汗淋漓。 对於他这项绝技,她真的甘拜下风,不过她不会就此放弃的,她会回去练脚力,待有机会再碰见他时,将跑得跟他一样快! 「你形容的那个人,名叫莫行忌,莫道人长短的莫,知行合一的行,百无禁忌的忌,没有双亲,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爷爷和一对弟妹同住。」 体育课下半节的自由活动里,江琥珀手拍击著篮球,一边从容的回答殷香茴的问题。 他们是同班同学,也是青梅竹马,因为上一辈深厚友谊的关系,两家人来往很密切。 「他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她轻扬秀眉询问。 「东南高中。』 她露齿一笑,不由得调侃道:「会长真是神通广大,不但知道我校内的大小事,连他校的事也知之甚详,佩服、佩服。」 原来是东南的学生……嗯,很合,跟他的气质很合,他看起来就像是那里的学生,如果说他也读圣柏亚,那才真会让她感到不搭哩。 「他也帮一些地痞流氓做事。」江琥珀点到即止。殷邪叔叔和砂衣子阿姨调教出来的女儿是绝顶聪明人,不需要他多言。 「我知道,他混青龙帮的嘛。」她清丽的脸庞开始出现笑意。 他轻描淡写地问:「你不会对他有兴趣吧?」 「你们怎么都那么厉害,一猜就中,一定是我脸上已经写明了吧?」她优雅地抚上自己脸庞,仿佛要摸看看脸上是否真有写字。 「在谈心吗?两位。」玉树临风的温展玉走了过来,他们班也在上体育课。 他家的温家武术堡,远近驰名。 慕他之名去上武术课的各校女生占了学生总额的一半以上,所以他父亲常赞扬地说他「天生我材必有用」。 听起来满怪的,仿佛他的功能就只有招揽女学生似的,不过也因为这样,他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你们慢慢聊,我先过去了。」江琥珀微笑著走开。 温展玉笑睨著装成若无其事的殷家千金,心里知道她一定想踹他一脚,因为他大剌剌地表明喜欢她,害她变成幼稚女生的公敌。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只喜欢她。 只能说男性本贱吧,就因为她没有见到他就流口水、发花痴,也没有一头热的上他家去学武术,所以他觉得她与众不同,越看她越觉得她漂亮有气质,那些聒噪的学妹跟她根本不能比。 「殷同学,今天是星期六,放学后可以跟你在茉莉茶屋讨论功课吗?顺便,我请你喝茶。」他礼貌周到的询问。 殷香茴假意考虑了一下,然后颔首。 她会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全是为了蓝宁。 因为呢,蓝宁她们那种工读生也要算业绩,如果客人多,她们就可以多领一些薪水,对还有个妹妹要供养的蓝宁来说,不无小补。 邀约成功,他也笑了。「那么放学后,我们直接在茉莉茶屋见。」 他就知道她会答应。 原因很简单,为了那个叫蓝宁的女生嘛。 「你今天又跟温展玉约在这里见面?」蓝宁把粉红玫瑰茶端上桌,简直要为好友的不怕死喝采起来。 这的确像香茴的调调,有她的作风,不为恶势力而屈服,虽然,后来那些学妹们有找她诉过苦,究竟谁是真正的恶势力,大家心中自有分数。 「他说要跟我讨论功课,以及请我喝茶,我当然就盛情难却的答应喽……」 说著,她明亮的眼珠忽然跟著窗外走过的一个身影移动,然后,她迅速拿起书包。 「怎么回事?」她一连串的举动搞得蓝宁眼花撩乱。 「今天是幸运周末,我真是太幸运了。」她笑道,对蓝宁挥挥手。「我先走了,帮我跟温公子说一声,今天的约会取消,我对他很抱歉!」 「香--」蓝宁错愕的看著已推门而出的殷香茴,看她浑身充满活力的模样,好像要上战场的女战士。 没错,殷香茴现在是要上战场的女战士,但这次她学聪明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否则那尾蛇可是溜得很快的。 她悄声地跟在疾走的莫行忌身后,赞叹著他行进的速度,好像军校训练有素的新生。 他平常真的都这样走路吗? 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形成一道耀眼的灿烂金光,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单从他独行的背影看来,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浑身刚毅、冷冽的气质。 暮色蒙胧,她看到他走进一间独栋平房,虽然外观看起来已经年久失修,但建筑物的外型却相当不错,有点像美式的平房,小小的院落栽种著一些植物,还有晒衣架。 「原来他住在这里啊。」红唇轻快扬起,勾现一抹笑意。 知道他的住所后,她心满意足的踅回,嘴角还挂著余笑,不意却看到一张超级熟悉的臭俊脸贴近她面前。 「相睿!」她真的被胞弟的突兀现身给吓到了。 殷相睿瞪视著她。「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跟踪一个男生?」 她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气定神闲,挑起秀眉,笑瞅著他。「老弟,你是我哥吗?」 他撇了撇唇。「不是。」 她眼底浮起一层笑意。「那就对了。」 「什么意思?」他依然摆著臭脸。 殷香茴举起纤手,轻抚著弟弟俊美的脸庞,很和蔼可亲的说:「记住了,在你有生之年,只有我管你,没有你管我的份儿,因为我是你姊姊,而你是我弟弟。」 「可是,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跟踪一个男生?」他不受教,继续追究。「我不能接受我姊姊做出这种事。」 她眨著一双水眸,甜滋滋的对弟弟粲笑。「很好,以后等你鬼鬼祟祟的跟踪你心仪的女生时,我也不能接受,那么我们现在算是扯平了,我不能接受你的,你也不能接受我的,回家吧。」 「等等--」他皱起剑眉。「你是说,刚刚走进矮房子的那个人,是你心仪的对象?」 搞什么?他老姊的品味何时变那么差了? 伍龙、伍狮、琥珀、御臣、章力、章量,随便一个都比那个男生强多了,她干么看上一个住在破烂房子的男生啊?而且她才十七岁,十七岁就谈恋不嫌太早了吗? 「不行!你不能喜欢他。」殷相睿连忙横加拦阻。「他跟你一点都不配,又住这种破烂房子,不能给你幸福,还有,你最好等二十岁再谈恋爱,上了大学再恋爱比较好……喂,你听到没有?」 殷香茴忽然停住,抬起美眸笑睨著弟弟。「知不知道你现在像谁?」 他瞪著她,心想著她一定又没有好话了,他这个姊姊口齿伶俐,说话最毒了,常可以用最短的话,一针见血地踩到别人的地雷,让人难堪得痛不欲生…… 她嫣然一笑。「像严怒叔叔。」 缘分是要自己创造的,她是殷香茴,可不相信缘分会从天上掉下来。 星期天一早,她就从家里带走满满一篮的食物,因为琥珀说过,莫家没有女主人,想必他们平常吃的都很随便。 她在玄关穿鞋子的时候,殷邪和砂衣子身著同款运动服相偕回来。 「嗨,爸、妈,这么快就运动回来啦。」她父母有著天天运动的好习惯,除了固定上健身房之外,也酷爱在户外晨跑,相当健康。 砂衣子笑睇著女儿。「对啊,我们肚子正饿著,可是我们的女儿好像把我们的早餐都带走了。」 瞧瞧那满满一篮的食物,连昨天厨师特别多料理一只的烤鸡也在里头,甚至,她连咖啡都用保温瓶装著带走。 殷香茴冲著母亲神采奕奕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已经吩咐厨房再做一份,你们冲个澡再下来,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系好鞋带,她翮然起身,苗条的身段和她母亲一模一样,身高也已经快与她相当了。 「你今天不跟我们去马场吗?」殷邪温和地问,不著痕迹的打量脸色红润的美丽女儿。 任何父母,有个得天独厚的女儿,都注定要操心的,但他相信女儿自有分寸,非到必要的时候,他与砂衣子都不会干涉儿女之事。 让他们自由发展吧,这是他为人父的心得,捏得太紧,反倒会碎了。 「不了,我今天另外有事。」殷香茴微笑,提起食物篮。「我走喽,爸、妈,祝你们用餐愉快!」 连著几天阴沉沉的,今天太阳倒是耀眼。 莫行忌把衣物一件件的挂上竹竿,盘算著大约下午就可以收了,如果明天还是晴天的话,就要洗洗爷爷房里的被单枕套了,那湿冷的酶味实在叫人不敢恭维,都是家里没有女主人的关系,如果有个女人就不会这样了…… 想到这里,他粗厚的眉心一蹙,似乎勾起某种不愉快的回忆。 距离莫家不远的矮墙边,殷香茴研判著他脸上忽然阴郁的表情是为哪桩? 当然,她不可能猜想得出来,因为现在的她,还不够了解他,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直接问他比较快。 踏出轻盈的步伐……虽然,手上装满食物的提篮重得要命,她还是保持绝佳的甜美笑容,这样被请进去当客人的机会比较大。 看到走近的人儿,莫行忌拿著手上的小衣服,骤然打住晒衣的动作。 她笑著走进院落。「你好,很冒昧来打扰……」 对於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他迅速冷起了脸。「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他真后悔在面店鸡婆的救了她,现在居然被她纠缠上了,前几天他跑给她追还不够明白吗?她脸皮怎么会那么厚? 「我来野餐,」她微笑的举起食物篮。「然后,不小心迷路了。」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喽,制造巧遇比较容易瓦解他心防,他是那种对任何人都存有敌意的人,如果让他知道她是昨天跟踪他才知道这,他铁定拿扫把轰她出去。 他挑眉冷睨著她灿然笑靥。「野餐?」 这里狗不拉屎、鸟不生蛋,只住了几户贫穷人家,何时变成可以野餐的地方了?! 「大哥!」一个小男孩从屋里冲了出来。「不得了了!爷爷又把锅子打翻了。」 莫行忌丢下衣物往屋里冲,殷香茴连忙趁乱跟进去,搞不好有她可以帮忙的地方,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 第三章 莫家的厨房里,一片惨不忍睹。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呜呜……我还能做些什么?连煎个荷包蛋都不会,还是干脆早点进棺材吧……呜呜……」 莫焕堂自怨自艾的低泣著,先行责怪自己是怕长孙会怪罪於他,一年前轻微中风的他,现在手脚有点不听使唤。 莫行忌一脸的无奈又气闷。「爷爷,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了,厨房的事我来就好,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 他垂著头嗫嚅道:「可是你忙著晒衣服,小秀醒来,说她肚子饿了,想吃荷包蛋,我想,反正简单嘛,就先弄给她吃喽,哪知道……」 「哪知道厨房差点又要被烧掉。」小正小小声的接了句。 他们的爷爷,对於烹饪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三个月之前,他也差点因为要炖汤而烧掉厨房。 莫行忌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总之,以后除了我,谁也不准再进厨房!」 「是!」小正古灵精怪的行了个军礼。 在这个家,大哥的话就是铁律,没人敢不听,包括高龄七十的爷爷。 「大哥……」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光著脚丫、手里抱著小熊娃娃走进厨房。「我饿了。」 「我也是耶。」小正摸摸自己的扁肚皮。起床到现在,他什么东西也没吃。 「我也……」莫焕堂想说我也是,可一想到自己是罪魁祸首就隐去了声音。现在厨房弄成这样,要收拾好也要一段时间,怎么煮吃的啊? 「我这里有吃的,而且很多哦!」 眼看闹剧告一段落了,殷香茴马上把食物篮放低,诱人的食物立刻让莫家人眼睛一亮,他们也这才发现,屋里何时多了个外人?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就是刚好来得巧,赶上他们的「灾难」,现在,就由她这个幸运女郎来替他们消灾解厄吧,用的,当然是她手里这篮食物喽。 「天哪……她好漂亮哦。」早熟的小正虽然才只是个小鬼头,但是对美女已经很有感觉,将来的志愿是要娶个漂亮老婆。 「姊姊,这些可以……可以吃吗?真的可以吃吗?」看到露出一半的巧克力面包,小秀猛吞口水。 「哇,这是哇沙米口味的三明治吗?」莫焕堂馋涎地凑到篮前,也不顾一家之主的长孙正臭著张脸。 「是啊,爷爷。」殷香茴巧笑倩兮的回答,那一笑,又迷得小正七荤八素。 「要吃到客厅去吃吧!」莫行忌撇撇唇,寒著脸,率先往客厅走。 看来,全家人都已经接受她了,他根本没理由赶她出去。 他输了,输在一篮食物上……这真是够呕的了。 「我叫殷香茴,是圣柏亚教会中学二年级的学生,请各位多多指教。」 殷香茴露齿微笑,谦和有礼地坐在莫家凌乱的客厅里自我介绍。 「我叫莫行正。」小正抢著和美女握手。「我是春风国中二年级的学生,品学兼优,兴趣是看魔法童话和希腊神话,对拉小提琴也很有兴趣……」 有人不赏脸的往他头上敲了一记。 「你这小鬼,不要胡言乱语,我们家根本没钱给你学小提琴,而且你对那玩意儿也一窍不通。」 「厚!大哥。」小正不悦的瞪了兄长一眼。他只是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而已嘛,怎么那么不给人家面子? 「你呢?」殷香茴笑盈盈的问著害羞的小秀。 「我叫莫行秀,百合小学二年级。」小秀垂著粉颈,细声细气地回答。 家人从来没有客人,她不太会应对。 「换我了、换我了!」莫焕堂笑呵呵的看著家里的娇客。「我叫莫焕堂,虽然没什么用,却是这个家的支柱,自从他们三个的妈走了之后,就是我含辛茹苦,一手拉拔他们……」 「爷爷!」莫行忌对於这个话题显然相当厌恶。爷爷总改不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毛病。 「啊--我说错话了。」他赶紧闭嘴,拿起三明治堵住嘴巴,以防自己再乱说话。 小正和小秀也吃得心满意足,篮里丰富的食物让他们露出饱足的笑容。 「你怎么不吃呢?」殷香茴啜了口咖啡--她自己带来的,笑睇板著恶面孔的莫行忌。 「我不饿。」 他死绷著一张脸,虽然大家都吃得很高兴,但他对於她擅自闯进他的生活,寰是感到十分不舒服。 他不习惯,不习惯这样的友善,他们只是穷苦人家,她有什么目的吗?他们这里,是没有可供她打主意的东西的,她还是趁早死心吧。 咕噜-- 绵长的腹鸣声从他肚子发出来。 殷香茴噗哧一笑。「可是你的肚子在叫耶。」 小正满嘴食物,用手肘撞撞兄长肩膀。 「大哥,吃啦,别再ㄍ1ㄥ了,虽然美女当前,形象很重要,可是肚皮也要顾啊,你平常都跟我们抢著吃,今天这么斯文,我们不习惯……厚!大哥,你干么又打我啦!」 小正吃痛的住了嘴,因为莫行忌又是一记爆栗敲上他的头。 「你话太多了。」莫行忌蹙著浓眉教训弟弟,不过倒也不再坚持了,拿起篮里的三明治来吃。 殷香茴满意的笑瞅他们。 虽然她只有一个弟弟,而且脾气还相当高傲,但是拜父母所赐,她和父母那些好友的儿女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对於和乐融融的气氛,她并不陌生,也很习惯和别人相处。 「咦,什么味道这么香啊?」有个穿著清凉的女孩当这是自己家般的晃了进来。「行忌煮了什么好料的吗?我也要吃。」 「美绪姊,你没看到我们有客人哦。」小正笑得开心,对於家里有美女客人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客人?」顾美绪这才慢半拍的看到端坐在藤椅里的殷香茴,她讶然地瞪圆了眼。「你不是圣柏亚的殷……殷香茴吗?你怎么在这里?」 她跟莫行忌同样是东南高中的,去年的县市演讲比赛在他们学校举行,这个殷香茴是圣柏亚的代表,不但得了冠军,还迷倒一堆没眼光的东南白痴男。 「殷姊姊是大哥的客人。」小正炫耀的指著竹篮。「美绪姊,你看,这些都是殷姊姊带来的,全部都是一些我们看都没看过的好吃食物,你一定也没吃过,要不要吃一点?」 「哼,我才不希罕!」顾美绪扭头走掉。 小正马上冲著殷香茴一笑。 「殷姊姊,你别介意,美绪姊住在我们隔壁,她喜欢大哥,三不五时就会来我们家晃,还故意穿得很暴露想勾引大哥,可惜大哥懒得看她一眼,於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进展……」 「小孩子不要乱讲话。」莫行忌三度敲自己弟弟的头。 这小鬼,人小鬼大,对感情这件事,好像了解得比他这个大哥还多,这不是个好现象,他可不想太早有个弟媳进门,毕竟他弟弟才十三岁。 「咳--」他假咳了一声,成功的让殷香茴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很谢谢你的食物,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看美绪刚刚的样子,这个叫殷香茴的女生好像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这样的人他还是少碰为妙,他只想跟家人过平静的生活。 「好,我马上走。」说是这样说,她也不急,气定神闲的从包包里拿出几张票来。「对了,我这里有几张『纱纱游乐园』的免费招待券,期限到今天为止,待会儿吃完后,你们可以去游乐园玩。」 这当然是她向琥珀ㄠ的,纱纱游乐园是「江氏集团」名下产业,江忍叔叔特别以爱妻的小名命名。 「真的吗?」小正眼睛都亮了,小秀也被这个话题牢牢的吸引过去。 纱纱游乐园是去年新盖的游乐园,设施全引自东京迪士尼,拥有全台湾最好、最新奇的游乐设施,当然,票价也高人一等,就算是儿童票,也要上千块,根本不是他们玩得起的地方。 「当然是真的,这是朋友给我的,我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玩起,你们就开心的去玩吧。」 她把票券交到小正手中,小正双手平放,以神圣的手势接过了票。 「好像作梦一样。」没想到他能到纱纱游乐园去玩,明天到班上可以炫耀喽! 「那么,我走啦。」她潇洒的背起包包,礼貌地一一道别。「爷爷再见,小正再见,小秀再见……」 「殷姊姊,你跟我们一起去嘛!」小正用人小鬼大的爱慕眼神看著她。「你不是说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玩起吗?我们这么多人,一定很好玩,而且票是你的,一起去嘛!」 「就是啊,跟他们一起去嘛!」莫家爷爷在旁边跟著敲边鼓。 如果这个漂亮的女孩儿能常来走动,那么往后他可就有口福喽。 「可是……」她假意为难的瞄了眼莫行忌,其实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莫行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於撇了撇唇。 「你也一起去吧。」 踏著月色回家时,莫行忌肩上背著玩瘫了的小正,而殷香茴小小的香肩也不遑多让,背著熟睡中的小秀。 把他们两只小的送上床铺之后,莫行忌安步当车的送殷香茴回家,夜风微凉,这样散步还满诗意的。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不知道他们那么喜欢游乐园。」 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对她的防备之心已经渐渐撤下了。 「他们是小孩子啊,小孩子都喜欢游乐园嘛,你们男生都很粗心,不会留意,我们女生比较细心,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她用轻松的口吻带过,不想让他太自责。 今天在游乐园时,好多次,她都不经意发现他在沉思。 望著笑逐颜开的小正和小秀,他刚毅木然的脸,划过一道又一道的不忍,那深深握紧的拳头,好像在责备自己,想赏自己一拳似的。 「是我太疏忽了。」 母亲狠心抛弃他们之后,他一心只想著如何让全家温饱,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小正和小秀的心理需求。 他以为,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有书读就可以了,没想到的是,小正虽然人小鬼大,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还请他们吃炸鸡,他们好开心。」 她为小正和小秀做的一切,都是他不曾想过的。 他从没带他们上过肯德基、麦当劳,就算家里没开伙,他也都买便当回家。 他从不曾想过,他们居然那么爱啃炸鸡的滋味,还吃得那么津津有味,连食量向来像麻雀的小秀,都可以啃掉一只炸鸡腿和一份薯条。 「这位兄弟,想说什么就说吧,神会原谅你的。」她故意搞笑的扮起听告解的神父来。 「总之,谢谢你。」 她戏谑地笑睨著他。「这么说,我获得跟你做朋友的通行证了吗?」 「他答应要跟你做朋友了?」 茉莉茶屋里,蓝宁对於只隔一个星期天,好友就有这样重大的进展,深感讶异。 她真的很佩服香茴,像她,万万不可能贸贸然的提著一篮食物,跑到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男生家里去,还跟人家的兄弟姊妹家人混得烂熟。 「但是他强调,」慢条斯理的啜了口粉红玫瑰茶,殷香茴好笑地挑起嘴角。「只能是朋友。」 「他说的很对。」蓝宁马上赞同。 太好了,这两个人之中,总算有个人「识大体」,知道少男少女的现阶段,还是当当普通朋友就好。 她扬了扬秀眉,淡笑一记。「那是因为他八成没听过有首歌叫『不只是朋友』。」 蓝宁狐疑地觑著她。「香,难不成,你要对他唱那首歌?」 她唇边缓缓扬起邪门的笑意。「以后他会对我唱。」 提著一盒巧克力蛋糕,殷香茴愉快的再次来到莫家。 这是小秀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收买人心是很重要的,再说没有妹妹的她,也对可爱害羞的小秀一见投缘。 「呜……你不要死啊……人家还没嫁给你,你不能死啊……」 她竖起了耳朵,还没进门,一阵呼天抢地的号啕哭声就从屋里传来。 她踏进屋里,照旧是一片凌乱,凌乱之中,莫行忌蹙眉闭眼的躺在椅中,小正、小秀和莫家爷爷都急得掉泪。 「怎么回事?」 她的询问让莫行忌微睁涣散的眼眸,见到她之后又无力的阖上了。 小正哭得像个孩子,昨天的精明成熟全不见了。「大哥受伤了,却坚持不肯去医院……」 「血……好多血……」顾美绪拿著毛巾按住莫行忌腰腹的伤口,眼泪一直掉。「怎么办啦?血一直流个不停……」 若不是她爸妈非常反对她跟莫行忌往来,她就可以找他们帮忙了。 「大哥……呜呜……」小秀伤心的哭著。 「行忌,你就听爷爷一次,去医院吧!」他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不……不行……」他不能去医院,这样的伤院方一定会报警处理的,他不能连累弟兄,不然他会被逐出帮派,到时候就无法让全家温饱了。 「你必须去医院。」殷香茴当机立断的说。 他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要是再拖下去,有救也会变成没救。 「我不去……」他微微睁眼看著她,眸里含著警告,要她别轻举妄动,否则他不会原谅她。 这女生跟美绪不一样,美绪就算哭到六神无主,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但殷香茴绝对敢。 「我保证不会引来警方的调查,你可以放心。」她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但她胸有成竹,自有应对之道。 「你保证?」他微弱的声音带著讥诮。 凭她?她凭什么保证? 不过,她还算聪明,知道他不愿上医院的顾忌,这样冰雪聪明又家教良好的女孩待在他身边太浪费了,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将来娶个肯替他照顾弟妹的单纯女人就好,这样就好了…… 他痛得再度闭上眼,意识陷入一片昏沉,耳边还听到美绪五子哭墓般的泣声,灵魂却好像抽离身体,飘远了。 「没想到你这丫头第一次有求於我,居然是为了别的男生,真是白疼你了。」章力在学生会里不停抱怨殷香茴昨天的行径。 昨天香茴送一个姓莫、重伤的男生到他老爸的m医院急救,非但连下十二道金牌急call他到,还要求不得报警,显见她对那个男的……有问题,这绝对有问题。 「他因为暴力讨债而受伤吗?」江琥珀翻阅著文件,随口问道。 殷香茴似笑非笑地回答,「我不知道。」 昨天她不等莫行忌清醒就走了,反正他也不会跟她道谢,还有可能怪她多管闲事,因为他昏迷前还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所以喽,她就识相的眼不见为净,请护士小姐好好照顾他,到莫家报了平安之后,便打道回府休息。 「听说,他暴力讨债的对象,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衣冠禽兽。」江琥珀换翻下页,继续好整以暇的说。 「真的吗?」她唇边流转著微笑。 她的眼光果然不差,莫行忌是块未经琢磨的璞玉。 因为这个原因,直到走出学生会办公室,她的脚步一直是轻松愉快的。 「什么事这么高兴,殷同学?」温展玉迎面而来,对於姿态闲适的她,他先在心中逸出一声不战而败的叹息。 优雅纤细,她是殷邪之女。 她的母亲藤真砂衣子来自日本三大黑帮之一的「静川会」,是帮主藤真武龙的独生女。 因此,不必刻意展现,殷香茴便难掩周身的绝伦风采,学校的庸脂俗粉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气质、风度,这些无关外貌美丑的感觉是他心仪她的主要原因,但也因为这样,他很苦恼。 因为,她很难追。 他一再表明对她的好感,她却一再以四两拨千斤的姿态,从容地让他知道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她,常让他怀疑自己的魅力到哪里去了? 也就是她,常让他怀疑别的女生对他的疯狂迷恋根本都是种假象,不然她怎么都对他无动於衷? 喏,就像现在,他带著又爱又恨又苦恼的眸光没辙地凝睇著她,而她只是微微笑,亭亭娉立於他面前,一脸的云淡风轻,让他这个温家堡的白马少侠好恨好恨哪…… 「当然是因为风和日丽、世界和平,以及圣柏亚校园一如往常的宁静美丽喽,温同学。」殷香茴莫测高深的抬了抬尖美的下巴,笑容可掬地回答。 见她心情这么好,他俊脸戏剧性的一沉,带著忧愁的沉痛。「那天约好在茉莉茶屋研讨功课,你放我鸽子,我真的很失望。」 不是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吗? 但是,她这个美少女脑里在想些什么,他真的半点都摸不著头绪。 情人节那天,他收到许多爱慕者送的巧克力,独独没有她的,但也没有听说有谁收到她的巧克力,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要想开点,失望是希望的开始哪,温同学。」她笑谑戏答,不甚正经。 「殷同学你……」他霎时拢起朗飒的眉,很想让她看看自己咬牙切齿的不温文表情。 对於她总是不太正经的嘻皮笑脸,他最没有对策了,偏偏,这也是她致命的吸引力之一,如果她只有形於外的气质,是无法牢牢吸引住他目光的。 「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温同学。」她温文有礼的对他颔了颔首,走前从容不迫的回眸一笑。「对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很特别的人哦……」 等等,她在说什么? 温展玉俊脸僵了一下,胸口某个地方被撞击了。 她眼波含笑,继续不疾不徐的说下去。「如果你还想请我去喝茶研讨功课的话,我是不会介意啦,就看你会不会介意了。」 他仍在怔忡中,眼睁睁看著她粲笑如明月的对他挥挥手,在凉风徐徐的校园里,秀丽的倩影渐行渐远。 此刻,他真是恨极了她的狡黠和聪慧,还有……残忍。 他失恋了,温家堡的少主失恋了。 第四章 晚餐结束后的懒散时间里,莫家的大门被旋风般的打开,传来一阵啪达啪达的拖鞋声,坐在客厅里的莫家人一致望向门口,看到来人后,又不约而同将头调回电视机前,对访客的不感兴趣全写在他们表情上。 「你们……干么啊?」顾美绪没好气的瞪著他们,来时的兴匆匆全被他们气人的反应一扫而空了。 小正瞥了她一眼。「看电视啊,美绪姊。」 「我不是说这个。」她气结的扠起了腰。「你们刚刚那是什么反应?看到我来很失望吗?不然你们是在等什么人?」 「殷姊姊啊。」小正直言不讳。 「对、对!」莫焕堂附和地猛点头,还搔搔脑袋。「我也是在想,这个小香茴怎么不来了呢?她救了行忌一命,我们都还没能好好谢她呢,她就不来了,唉……」 「爷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顾美绪撇了撇噘起的红唇,肝火上升,开始炮轰。「行忌的命是医生救的,关她什么事啊?充其量她不过是将行忌送到医院去,有什么了不起嘛,值得你们这样感恩吗?」 谁不知道m医院的副院长跟殷香茴的有钱老爸有交情,他们有钱人就是这样,只会拿钱压死人,哼,她顾美绪最瞧不起这种财大气粗的人了。 「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美绪姊你却做不到啊。」小正很毒的吐槽。 她朝天花板嗤哼一声。「我是不想勉强行忌做他不想做的事,你懂不懂啊,小鬼?」 「是吗?」小正狐疑的打量她几眼。「可是大哥都快一命呜呼了,你还在不勉强他的意愿,这未免太怪了。」 「小孩子不像小孩子,你才奇怪。」她伸指弹了他脑门一记,威胁兼利诱地哼道:「不要一直跟你未来大嫂顶嘴知不知道?对我尊敬一点,将来你才会有妤日子过,懂吧?」 除了莫行忌之外,这个家里的其余三个人都很奇怪。 莫家爷爷没半点担当,小正又人小鬼大、过分机灵,小秀则像个自闭儿,如果不是她真的很煞莫行忌,她才懒得踏进莫家半步哩。 懒得理这些闲杂人等,她提起保温壶,殷勤的走到意中人面前。 莫行忌懒洋洋的躺卧在长藤椅中,黑眸失去平日的锐利,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家人一起看电视。 经过几天的休养,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半,但整个人还是没什么元气,还要休养个几天吧。 「行忌,这是我趁我爸妈不在家,精心帮你煮的鱼汤,你多吃一点,伤口很快就会好了。」 顾美绪打开保温壶,让鱼汤的鲜甜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美绪姊,那是鱼汤,又不是仙丹,伤口哪会因为多喝一点就好啊?」小正很不给面子的说。 她对他扮了个鬼脸,马上抢白。「小鬼,你懂什么?这是爱心鱼汤,里头有我的爱心,行忌喝下去之后,马上就会好的。」 小正故意装出一脸的恍然大悟。「那不就像谢霆锋那支手机广告里说的,你好神。」 顾美绪不甘被奚落的咬起牙来。「莫、行、正!」 他对她挑挑眉。「在这里啊!」 就在他们一来一往,斗嘴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莫家大门又被打开了,所有人再一致望向门口,这回还包括了顾美绪。 殷香茴穿著白色高领上衣和褐色灯芯绒长裤,简单的学院派穿著,巧笑倩兮的站在门口,莫家杂乱的客厅跟她一比,仿佛天上人间。 「殷姊姊!」小正和小秀马上热情的迎上去。 「喏,爷爷喜欢吃的小笼包,还有小秀喜欢的鲜奶油巧克力蛋糕。」她怡然的走进莫家,把两袋东西分别拿给小正和小秀。 顾美绪满是敌意的瞪著她。其他人被殷香茴的食物收买也就算了,居然连她的行忌也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她进来的时候,他只懒洋洋的瞥她一眼,而殷香茴刚刚出现的时候就不同了,不要以为她没发现,虽然他也只是看了殷香茴一眼,可是那一眼却眼看她的那一眼截然不同,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爷爷、小正、小秀,你们好吗?」殷香茴刻意略过主角,跟莫家的每个人问候。 「好、好,小香茴啊,你总算来了。」想人人到,莫焕堂宽慰不已。 「殷姊姊,你坐啊!」小正招呼著她,又快手快脚,殷勤的替她端来一杯茶。「喝茶啊,殷姊姊!」 「哼!」留下鱼汤,顾美绪不爽的走了。 她前脚一走,莫焕堂马上开口。 「行忌,快跟人家道谢啊。」他催促著前几天才从鬼门关前走回来的孙子。「哎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连个谢字也不说呢?」 小正挤眉弄眼地道:「爷爷,不要催了,大哥害羞啦。i 「吃蛋糕……」小秀望著巧克力蛋糕,圆眼流露出渴望。 「好,姊姊切给你吃。」殷香茴弯著红唇,笑意不减,愉快的替小秀切蛋糕,还替莫家爷爷把小笼包的沾酱倒出来。 「哇,好香哦!」小正被小笼包的香味吸引,刚刚才吃过晚饭,可是又忍不住食指大动了。 「这个小笼包很贵吧?」莫焕堂也是一脸高兴。 莫行忌对他们的连续大动作视若无睹,眼睛一直盯著电视萤幕没离开过,继续摆酷。 她什么话也没跟他说,甚至也没看他半眼,可奇怪的是,他烦躁了几天的情绪却因此安稳了下来。 难道,他也跟爷爷、小正、小秀一样,一直在期待著她来吗? 莫家开始经常性的出现一抹女性的身影。 这两个月来,殷香茴请教过m医院复健科的护理长,替莫焕堂规划了一套简单的复健步骤,让他中风后的手脚缓缓恢复了灵活。 她替发育中的小秀买了适合她的衣物,还发现小正有轻微近视,目前正在眼科矫正中。 每个星期天,大夥更是期盼她的出现,因为她总会带来一篮食物,跟他们一起度过愉快的假日。 她的出现,俨然已成惯性了。 可是这个星期天,她却意外的缺席了。 接下来的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很快的,一个星期过去了,依然不见她的芳踪。 「殷姊姊怎么不来了?」小正整天望门兴叹,没有美女上门,家里气氛很差。 「小香茴会不会有什么事啊?」莫焕堂也很挂念,除了那些好吃的美食之外,他跟殷香茴已经建立起感情了。 小秀虽然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也在想殷香茴,因为她整天都抱著殷香茴送给她的泰迪熊玩偶。 「殷姊姊该不会以后都不来了吧?」小正非常担心这一点。 「难道出了什么事?」莫焕堂老眼满是担忧。「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又不知道她住哪里,不然也可以去看看她,才不枉费她常来看我们啊。」 小正叹了口气。「连她的电话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还是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吵死了,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话了?」莫行忌烦躁的打断一老一小的一搭一唱。 他已经够烦的了,偏偏他们像故意说给他听似的,一个早上,不停的重复念,没完没了的。 「不吵就不吵,整天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谁得罪他了。」小正撇撇唇,打开手里的《希腊神话》,忽然眼睛一亮。「咦,殷姊姊长得好像雅典娜哦!」 「什么那?」莫焕堂把头凑过去。 「雅典娜啦!」 小正指著书里的雅典娜雕像。她身著垂至脚踝的长袍,头戴战盔,胸前披有战袍,左手持盾牌,右手拿著胜利女神的小雕像,威严不可一世。 「嗯,很像、很像。」莫焕堂频频点头。「小香茴的气质,确实跟她有八分像,小正,这个什么娜的,她是做什么的?」 「她是希腊的胜利女神,也是智慧女神,同时也是雅典的守护神。」他对魔法童话和希腊神话可是了若指掌。 「守护神?就是那个……保平安的是吧?」莫焕堂自有一套说法。「跟咱们中国人的观世音菩萨一样?」 小正偏头想了想。「差不多啦。」虽然诠释得不够完美,但还可以接受。 「那就对了!」莫焕堂喜形於色。「小香茴也是咱们家的观世音菩萨,她是行忌的守护神,保行忌平安的,出现时机才会那么凑巧,把伤重的行忌送到医院,救了他一命,让咱们莫家的香火可以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 「我不是叫你们不要吵了吗?」莫行忌再也受不了的起身,拿起牛仔外套,走到玄关套上球鞋。 莫焕堂看著长孙没好气的顽长背影。「行忌,你的伤还没好,都快吃晚饭了,这会儿要去哪里啊?」 「大哥,你要去哪里?」小正也很好奇。 莫行忌头也不回,粗鲁的甩上门。「找雅典娜啦!」罗唆! 没想到他莫行忌也有为女生站岗的一天,而且还是到堂堂名校圣柏亚的校门口来,与圣柏亚气质全然不搭的他,份外引人侧目。 「他是谁啊?」 「在等什么人?」 此时正值放学时间,经过他旁边的男学生和女学生,议论纷纷,停下脚步尤以男学生居多。 「他好像有点眼熟耶……」 开始有人用正眼打量他了,而他依然神色冷凝。 忽然,有人想了起来。「他是不是……是不是东南的那个莫行忌?」 莫行忌在这一带很有名--拳脚和脾气都硬得出名。 「怎么可能?别呆了。」有人嗤之以鼻的加以反驳。「莫行忌跑到我们学校来做什么?那种小流氓,啧啧啧,难不成他认识我们这种贵族学校的学生吗?」 「难讲,有时鲜花也会插在牛粪上不是吗?」某男同学大剌剌的说。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要是被他听到怎么办?听说他专门替黑帮收债,一次可以打死两个人。」 「不会吧?」某男同学抖了抖,转而压低声音。「那他都不用坐牢哦?还是他们老大会替他出面解决?」 「你管那么多干么?要写黑帮传记不成……」 这些臆测的话全落入莫行忌耳里,他懒得理会他们言辞问的不礼貌,只在等得不耐烦时频频看表。 那个女生在做什么?放学时间都过了还不出来,他只再等十分钟,要是到时她还不见人影,他就不等了,反正他也不是非见到她不可,是因为受不了爷爷和小正一直碎碎念,他才会来找她的。 「他好像……真的是莫行忌耶。」继续半信半疑中。「咦,他眼睛定住了,一直看著同一个方向,好像等到要等的人了。」 某男同学眼尖率先发现。「老天!他是不是在看殷香茴?」 「好像是--」抽气声不约而同的响起。「是殷香茴!他真的是在看殷香茴,可恶!这种人凭什么用眼睛看我们的女神?」 「对嘛、对嘛!他凭什么?」 挞伐声瞬间骤起。 「真的耶!」不可置信扩散蔓延中。「殷香茴走向他了,不会吧?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女神会一看到他就毫不犹豫的朝他走过去……厚!搞什么鬼?」一阵暴吼,这是众男的不满。 殷香茴和蓝宁结伴走出校门,一看到莫行忌,蓝宁就笑著对好友挥挥手,识趣的先走了。 莫行忌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长腿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睨视殷香茴的眼神十分紧绷,明明在等她,却像很不爽。 殷香茴嫣然一笑、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这很容易,难不倒她。 她移步,漾著笑意,翮然轻盈地朝他走过去,在他顽长身躯之前停下来。 「嗨,你好吗?」她从容优雅的打招呼,眼瞳里的眯笑,像是暖暖晴空。 他看起来精神挺不错的,不知道那个叫美绪的女孩子,这个星期是不是都准备了爱心鱼汤给他喝? 他撇唇,挑高了一边眉毛,瞪视著如沐春风的她。 她倒好,看起来很愉快嘛,眉眼带笑,精神饱满,枉费他一家老小对她心心念念。 「你怎么会来呢?」她水眸流转,瞅著他笑。 他刻意的面无表情。「爷爷和小正嘴巴上一直念著你,我替他们来看看你是怎回事。」 是他的错觉吗?几天不见,她好像……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明媚的笑容几乎让他移不开眼,他居然要费一番力气才可以控制自己不要一直盯著她看。 小正说她像雅典娜,或许她真的是个天生的女神,周身难掩的矜贵风采让她根本不像个才十七岁的少女。 「是吗?」听到这样的话,殷香茴的笑容更大了,眼瞳漾满笑意。「那么你呢?」 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本能的微蹙起眉装傻,表情还不是普通的倔傲。「什么?」 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果不挂念她,他会来这里? 她随意一笑。「你挂念我吗?」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要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这星期为了准备圣柏亚一年一度的学力测验她忙翻了,还挺懊恼无法抽出时间上莫家走动哩。 没想到没办法去莫家,反而逼出他的真心,若知道会有这样好的结果,她老早就该消失几天了。 现在她可以肯定,对於她的存在,他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她的努力总算有了报酬。 「你现在要回家了吗?」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直接把她的书包换到自己肩头,两人边走边说。「我们--」他想了下,还是板著酷脸。「去喝咖啡。」 他不知道一般情侣都是怎么约会的,但他对看电影没兴趣,叫他送花,他也做不出来,一起喝杯咖啡倒还可以,电视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这算是约会吗?」美丽的杏眸瞅著他,她唇边慢慢浮起一抹微笑。 「你说是就是。」 他还是拗得不肯做正面回答,好像生怕一正式回答,就有什么重责大任似的。 随便他吧……她轻扬起秀眉,突然一笑,嘴角泛著甜滋滋的清妍笑意,他的心怦然一跳,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 雅典娜女神在对他笑!就是这种奇异的感觉…… 他深呼吸了一下,却无法甩开胸臆满涨的情绪,她的笑容该死的美丽,他的胸口有某样东西被触动了,他不想承认,真的不想。 可是,他却猛然将她拉进怀里,她眨了眨长睫,眸光没有惊惧,反而闪亮、柔媚如波,像是对他的攻掠期待已久似的。 她顺从的眼神瞬间征服了他,灼热的气息尾随而至,他吻住了她的双唇,而她微仰著螓首,乖乖地让他狂吻,还偷偷踮高脚尖,与他更为契合。 他浑然不察她体贴的配合,他吻著、粗重的呼吸著,用湿润的唇舌,彻底吻逼她柔软的嫣唇。 思念了一个星期,他这才知道,原来他这么想她。 原来他不知不觉的阴阳怪气和情绪烦躁,都是因为见不到她。 原来他对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感觉那么迟顿又那么胆小……是的,胆小。 他根本不想承认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女会在他生活里变得那么重要,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爱情随著她的笑颜翩然降临,挡都挡不住。 七月,莫行忌从东南高中毕业,他当然不继续升学。 理由很充足,他不是读书的料,读了也是白读,而小正有读书天分,他要先将小正未来的学费赚起来存著,将来说不定可以让小正出国留学。 对於这点,殷香茴毫无异议。 女人最不智的做法是勉强男人去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尤其是像莫行忌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家庭责任感超重的男人,他的决定就是一切,她不会无聊到试图以女明友的身分去左右他。 如果他心在江湖,不如放任他去闯一闯,纵身黑道,只要自己把持得住,她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反正她身边就有好几个黑道份子(伍家那几只),而且也都好得很不是吗? 因此,她举双手双脚,给他百分之百的支持。 事实上,自从她当人家女朋友的第一天起,她便立定志向要做一个最佳女朋友。 所以,干涉、查勤,通通不在她要做的范围里,当然,她也不会发神经的去逼问他「你的家人重要还是我重要」这一类会让一个男人抓狂的话。 她的无为而治,反而让他越加在乎她,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他爱黏著她,这是她后来发现的,父亲已逝、母亲不知去向的他,其实很喜欢家的感觉。 只要她人在他家里,他都会设法快点把外面的事情处理掉,早一点回家跟她依偎片刻,小聚一下,再送她回去。 他还很坚持,星期天她一定要出来跟他见面,就算有她重要考试,也只能在他家里、待在他身边念书,就算一整天她的眼睛只盯著书本,连瞧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也无所谓,他还是坚持要她出来,因为他要看得到她。 过去她常去的图书馆、k书中心,现在则是想都别想,因为他说那里有太多不良份子会肖想她,他不放心,所以她不能去。 交往之后他这样依赖著她,著实让她受宠若惊,原以为内心忧郁又性格冷峻的他,不可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情感,可是,他却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一种强迫她待在他身边给他看的甜蜜方式。 这种被人强霸著的感觉真的很幸福,蓝宁常调侃她是「御夫有术」,除了他常挂彩回家,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毕业之后,他在青龙帮的身分好像也提升了,不再单纯的只是帮老大收债的打手,他还负责一些地盘的围事,手下也有一批小弟。 对於他在「外面的事」,十八岁的他,已经把自己当一个成熟男子汉看了,他总是报喜不报忧,打打杀杀的事绝口不提。 虽然他不再单纯的只消逞凶斗狠,开始要靠脑袋做事,但是离正途也是越来越远了。 「在想什么?」莫行忌看著女友优闲托腮的美丽侧颜,忍不住轻拨她柔细的发丝,汲取淡淡馨香。 香茴喜欢到漂亮或新开的咖啡店、茶店喝下午茶,只要有空,他都会尽量陪她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无父无母、混帮派、当流氓的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像她这么出色的女朋友。 她没嫌弃过他家境清贫,上有爷爷、下有弟妹的拖累,虽然他知道现在他们在一起,未必代表他们就是彼此终生的伴侣,但此刻她对他的认真与执著,就已足够令他永生难忘。 并非他妄自菲薄,他一直认为,她值得更好的人跟她在一起,没有家世、学历以及一技之长的他,根本无法带给她幸福。 跟他在一起,未来她所过的也只是担心受怕的日子,殷家会把他们的掌上明珠交给他吗?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现在的他,能够养家糊口已经不错了,他不想她跟著自己过苦日子,现在幸福的日子,能拥有一天便是一天,他会好好珍惜,将来若要分手时,他不会怨她,他会给她满满的祝福,因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值得拥有最多的幸福。 「你呢?」殷香茴挑挑秀眉,笑瞅著他的沉郁。「你又在想什么?」 这个人,八成又在想「他无法带给她幸福」那一套「为她好」的理论了。 对於她的存在,她很清楚,他一直抱持著既感激又自卑的极端心态。 他非常喜欢她、需要她,甚至还有一点迷恋她,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他的「不学无术」耽误了她的幸福。 很矛盾,不是吗? 没错,莫行忌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男人,矛盾的综合体。 因此,当他的女朋友要特别细心,还要兼任心理医生,时时开导他脑袋里那些冬烘的「门户之见」,这样他们的爱情才有可能长跑下去,不然很快就会夭折。 「没有。」他拿起茶杯,啜了口她替他点的养身茶。 万不能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难保她不会误解他对他们这段感情「不够认真」。 天知道他有多认真,而且认真得要命,就因为太认真了,他才会患得患失哪。 香茴这样美好的女孩,真的是他可以拥有一辈子的吗? 「没有?」殷香茴秀致的柳眉挑得更高,瞳眸里似笑非笑。「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就让他去否认到底好了,反正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她有诸葛小姐的美名,就自有她的对策妙方,不怕他用任何理由从他们的爱情里逃脱。 再说,她向来不是轻易退缩的人,或许是来自父母双方的遗传吧,她的行事作风更是不受任何人事物的影响和管束。 要她离开他只有一个原因,除非是他真的不喜欢她了,否则她是不会从他生命里退场的。 第五章 莫焕堂七十大寿这晚,有了殷香茴的赞助,莫家简陋的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那些美食都是她央著辛法纱料理的。 「爷爷,尝尝这盅佛跳墙。」 殷香茴替莫焕堂盛了满满一碗极品佛跳墙,里面的材料都是顶级鲍鱼、鱼翅,就算有钱也未必料理得出这样独特又道地的味道来,这是纱纱的绝活之一。 「好、好,真的是太好吃了,我好高兴啊。」莫焕堂老怀宽慰。 原本他担心自己老了死后,行忌那孩子会越加冷峻孤僻,现在他不必担心了,有香茴看著,就算百年之后,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香姊,我爷爷他活了七十个年头,就数今天他最开心哦。」小正人小鬼大地说。 自从他爱慕不已的殷姊姊正式变成他大哥的女朋友之后,他和小秀都对她改了称呼。 虽然他因心仪的对象变成大哥的女朋友而失恋了,心里却是由衷替他大哥感到高兴。 因为有了女朋友之后,他大哥脸上的笑容多多了,不再像以前那么酷,都不随便笑。 虽然话是这样手足情深的说啦,可是在他心里,他把自己当后补,如果他们两个闹分手的话,他要排第一个去抢当香姊的男朋友,一圆心中的姊弟恋罗曼史! 「你又知道了,小鬼。」顾美绪皱鼻子,对他扮了个鬼脸。「难道你是爷爷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他老人家哪天开心,哪天不开心?」 虽然被邀请过来吃大餐,可是她心里还是老大不爽快。 对於行忌被那个殷香茴给抢走,她还耿耿於怀,一直不肯承认他们两个人已是一对情侣了。 「小正说的没错,我今天真的很开心。」莫焕堂拿起酒杯,笑呵呵地说:「趁著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行忌、香茴,你们就快点把交杯酒喝了,完成终身大事,也了了爷爷一桩心愿。」 莫行忌火速瞪著自家老人。「爷爷!」 爷爷真是越老越番癫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星期还当著他的面,叫香茴快点生个曾孙给他抱,让他快抓狂。 「我说错话了吗?」莫焕堂搔搔脑袋瓜,露出一个顽童式的笑容。「罚我三杯,罚我喝三杯……不过话说回来,我喝完三杯,行忌、香茴啊,你们的交杯酒也要赶紧喝掉知不知道?这样才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爷爷!」莫行忌顿时呛到,蹙眉瞪著那个不知是真无心还是假无心的老人家。 殷香茴倒是没什么意见。她怡然微笑,偶尔吃菜,喝口小酒,红唇弯弯,粉颊上笑盈盈。 反正莫爷爷说的,正是她心里未来的计划,他只是提早把它说出来而已,她一点也不介意。 「我又说错话啦?」莫焕堂一脸无辜。「那……再罚我喝三杯好了,我这三杯喝完,你们就真的要喝交杯酒了哦。」 「哈哈……哇哈哈……」 小秀安安静静的吃著红豆松糕,顾美绪和小正却抱著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了。 寿宴一直吃到十一点才散席,顾美绪回她家去了,小正和小秀累得睡著了,莫焕堂更是老早就在房里呼呼大睡。 「了不起,还真乱哪……」殷香茴啧声摇头,杏眸闪著趣意。 她把莫行忌凌乱的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忽然间听到哗啦啦的雨声,打开窗户一瞧,外头竟无预警的下起倾盆大雨来。 连续几天都是好天气,直到傍晚还晴空万里呢,没想到会突然下大雨。 她深吸了口蕴满充沛水气的空气。这场雨来得好大好急啊,肯定又有低洼地区要淹水了。 雨啊雨…… 不知为何,这场雨让她有种不想走的感觉。 这样的雨夜里,她不想回去了,她要留在这里,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不必上学,他们可以拥被彻夜谈心,如果能够发生些什么更好…… 主意一定,她精神抖擞地拉开薄被钻进去,唇边还噙著一抹诡笑,莫行忌洗好澡进房,刚好看到她笑得诡谲,正往他被窝里钻。 「你干么鬼鬼祟祟的?」 「有吗?」她侧著螓首看他,下半身已经在被里了,两只纤纤素手还提著被子的两角。 「没有吗?」他很怀疑。 「也算是有。」她微微一笑,模棱两可地说:「你先关掉电灯过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关掉电灯才能说?」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莫行忌嘀咕著看了她一眼,啪地关掉日光灯,高大的身躯走向床沿,外头路灯从窗子透进来,不至於伸手不见五指。 「上来吧。」她殷勤的替他掀开被子,唇际盈满了微笑。 过去他们也曾睡在这张床上,多半是星期天下午睡睡午觉,最高境界是接吻,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肯对她做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完全知道,因此她今天就要打破他们之间那道莫须有的藩篱,给他一个很大的责任,让他真的将她纳入心中,变成他的一部分,没有理由再逃避。 「什么事?」他看著黑暗中她晶亮的眼,习惯性地伸出长臂,将她锁在胸怀中。 交往以来,她总是用这样明亮动人的杏仁形眼眸笑睇著他,仿佛天塌下来,甚至他去打家劫舍,她也站在他这一边。 他怎么可能不对她心动?他甚至无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每当送她回去,再独自走回家时,那种感觉是那么寂寞,没有她在身旁,仿佛做什么都不对劲。 「我今天……不、回、去、了。」她吐气如兰的偎向他,汲取到他身上乾爽的男性皂味。 不等他有任何反对的机会,她撑起娇躯,倾身柔柔的亲吻他唇角,当她的身子不经意碰触到他时,他浑身轻掠过一阵战栗,心跟著重重一跳,顿时无奈的露出一记苦笑。 她可知道,她的馨香、举动,在在都让他没有招架的余力哪…… 「小香,不要这样。」他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事。 水眸逼近到他的鼻端前,眸波里有著一抹狡黠。「不要哪样?这样吗?」 说完,她漾出一抹懒洋洋的甜笑,随即滑溜得像尾小蛇,轻巧地跨坐到他身上去。 「小香……」他的声音已经转变为低哑粗嘎了,如果她再不停止的话,就会变成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她在他身上蠕动、磨蹭著,像只慵懒的小猫,缓缓吸吮著他的唇,他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紧紧扣住她的小腰。 一个吻结束了,她再接再厉,轻轻脱掉自己的水蓝色上衣。 他险些无法呼吸,视线全凝聚到她少女丰润的胸部上,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她柔柔的睨视著他。好极了! 她很满意他的反应,至少他不是无动於衷的把她推开,或者马上替她把衣服穿好之类的。 今夜她要把自己给他,变成他的责任,让他清清楚楚的对他自己承认,他是要她的! 她小手反转,伸到自己后背,唇角绽起一抹坏坏的笑,毫不迟疑的解开内衣的小扣。 瞬间,天使春光乍泄,圆鼓的酥胸完全超乎他可以想像的范围,搁在她纤腰上的手,本能的缩紧了。 满意的浅笑拂上她的嘴角,她越战越勇,再度低下身子,用她红艳的薄唇吻住他的,舌头顽皮钻进他唇里,不住地与他交缠深吻。 他终於再也忍不住这样香艳刺激的折磨,闷哼一声,骤然翻身将她压进床里,黝黑结实的身躯覆住了她,反被动为主动。 这一夜,在莫家,在外头的浙沥雨声中,他们完成生涩难忘的第一次。 少男与少女的初体验。 星期天是殷香茴的温书日,又到了期末,考完这一次便放寒假,再读半个学期她就会从圣柏亚毕业,接下来,大学生涯在等著她。 虽然眼睛专注的放在书本上,但是敏锐的她,还是察觉到了男友的烦躁。 终於读到告一个段落,她阖上书本,转眸看著躺卧在床上的莫行忌,他双肘枕著头,表情凝重,状甚烦恼。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转头吧,他吓了一跳。 她好笑地瞅著他。「你怎么了?」 他的表情先是僵了一下,人才从床上翻身坐起。「没什么。」他淡淡的说,转移了话题。「你读得怎么样了?读了一整天,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她欣然同意他体贴的提议。 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她的专长,就算是夫妻,也有各自的隐私权,等他想对她吐露心声时,她再做个好听众,当人家的女朋友,不一定要事事都知道才可以。 「去茉莉茶屋?」他把她拉进怀里,汲取著她发上的香气,暂时将烦恼放到一旁。 事实上,他确实有个烦恼。 青龙帮的老大以金钱报酬利诱他,希望他铤而走险,替他贩毒。 他已经断然拒绝了,可是这么一来,势必就得罪了老大,他们也会认为他不够忠心,将不再信任他。 现在的他,虽有意离开青龙帮,但是脱帮之后,他又可以做些什么呢? 这些日子以来,他混迹帮派虽然赚了不少钱,内心却始终惶惶然,无法真正定下心来,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一条长远之路。 尤其是,在他完全拥有香茴之后,心里有了一个女人,他内心的想法、对未来的规划,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的未来之路已大致笃定,圣柏亚毕业之后,以她的聪明才智,要上什么大学都不是难事。 为了她,他势必得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不能再当个凭拳头赚温饱的男人了。 考完最后一科之后,殷香茴买了汽泡香槟和小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走到莫家,准备跟大家一起庆祝,好好放松一下。 距离莫家只有几步路时,她看到一名衣著华丽,身形纤瘦,五官秀丽苍白的贵妇在莫家外探头探脑。 她正想向前询问,没想到贵妇看到她,不但慌慌张张的跑开,还连忙跳上等在一边的一辆高级轿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撞见这名贵妇。 好几个月以前,她就看过她,当时她不以为意,以为对方只是跑错了人家,没想到会二度见到她。 她是谁呢?是莫家的亲友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不进去?两次都只在门外徘徊,神情也同样烦恼愁苦,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吃完晚饭之后,她陪莫焕堂聊天看电视,也陪小正、小秀做功课。 「香茴啊,爷爷有个东西送给你。」莫焕堂取出一条玉佩项练,小正眼睛都亮了,还哇了一声。 「爷爷,你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啊?」他目不转睛的看著项练。 他们家值钱的东西,都在最困苦的时候变卖掉了,没想到爷爷还留了一手,真有他的。 「这是咱们莫家的传家宝。」莫焕堂说著,替殷香茴戴上了项练。「好孩子,你戴上之后,就是我们莫家的媳妇了,行忌那孩子就由你来照颤,我也可以放心了。」 「谢谢爷爷,我会好好珍惜的。」轻抚著翠绿的玉佩,她可以想像得到它该是极有纪念价值的。 「最近我常梦到行忌他们奶奶,还有我那短命的儿子,我想,我大概快去见他们了吧。」坐在摇椅里,莫焕堂忽然感叹的说。 殷香茴嫣然一笑,安慰地拍拍他的手。「爷爷,你不要想太多,我已经放寒假了,明天我可以陪你到处走走,小正、小秀也一起去。」 「万岁!」小正马上欢呼一声。「我还要去纱纱游乐园!」 「好、好。」莫焕堂含笑地说:「我们就去游乐园,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哩。」 「是长这么老啦,爷爷。」小正人小鬼大的更正,大家都笑了。 深夜,大家都睡著之后,殷香茴在莫行忌房里等他,她要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可不可以跟他们一起去游乐园,偏偏他今天特别晚回来,直到快凌晨一点,他才带著倦容回来。 「过来。」 一看到她,他就忘了所有疲倦,只想好好拥著她,感受她怡人的体香。 她走进他怀里,轻揽住他的腰身,鼻尖在他胸前磨蹭,悄悄检查他是否又有哪里挂彩了。 「小女人,别找了,我今天没受伤。」他用下巴顶著她发心斯磨,收拢双臂,将她拥得更紧。 他早看透她的心思,不知她可知道,在他心中,他已经把她当妻子看待了,就从她将纯洁的身子交给他的那天开始,这是他暗自许下的承诺。 她抬起水亮的杏眸看著他,眼底浮起笑意。「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啊?」 诱人的红唇近在眼前,他忍不住低首攫住,舌尖熟练的顶开她的唇齿,牢牢吮住她的舌头。 最近他特别爱吻她,只要她人待在他身边,他就像中了毒瘾般的吻不够,做爱做的事反倒是其次,一个星期顶多一次,因为她还是个学生哪,他不能放任自己对她纵欲过度。 「今天我来之前,看到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在门外徘徊。」 她说起了这件事,却见他脸色一变,许久不见的阴郁又浮上他眉宇之间。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那个女人,先前我也看过一次,同样是在门外徘徊,你知道那是谁吗?」 他一定知道的……她想,而且答案肯定不会太好,因为他铁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良久,他才吐出两个晦涩的字来。「我妈。」 那个女人……那个让他变得愤世嫉俗、恨极人情冷暖的女人,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年后还要来纠缠他们呢? 「原来是你母亲。」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的打扮很考究。」 原来他母亲这么漂亮,难怪小秀也是个眉目如画的小美人。 「她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他的眼神隐含著恨意。「年轻时,她爱上我父亲,不顾家人反对跟他私奔,生下了我们兄妹三人,我父亲原本是一名相当优秀的建筑工程师,这问房子就是他亲手监造的,没想到在小秀三岁那年,他在视察大楼工地时,从鹰架摔落下来,当场死亡。后来,那个女人……」他咬著牙说,早已经不愿意称呼她为妈妈了。「她要独立扶养我们三个孩子,又要照顾痛失爱子年老的爷爷,她苦熬了半年,终於熬不下去,於是,」他深吸了口气。「她丢下我们,从此不知去向。」 她静静的聆听,完全明白这件事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是因为这样吧,当时不过是个孩子的他,要一肩挑起家计,才会走进帮派,步上难以回头之路。 他的痛这样深、这样切、这样浓,时间虽然走过了多年,他的伤口却好像依然无法愈合。 她不怕他的伤口像海洋一样深,就由她来抚平吧。 莫行忌向青龙帮的老大孟华表明了要离开青龙帮的意愿,他已经看清楚这种不成气候的小帮派只是个大染缸,非但不可能闯出一番作为,再待下去,他恐怕会开始堕落。 「既然你都已经决定要走了,我也不说什么了。」孟华抽著雪茄,笑笑地说:「你自己保重,要好好保护你的家人哦,他们可都是你最好的支柱哩。」 「谢谢老大,我先走了。」他不卑不亢的告退。 外传孟华手段凶狠,是个狠角色,他最不见容的就是「背叛」两宇,凡背叛他者,都没有好下场。 但是到目前为止,莫行忌倒没有这种感觉,就让大家好聚好散吧,他为青龙帮也贡献了不少心力,现在他因不再被他们信任求去,也是合情合理,他们没有理由阻拦他。 晚上,他与殷香茴并肩躺在床上,他把自己的新决定告诉她。 「明天我会去黑虎帮探探路,虽然黑虎帮也是帮派,但他们的组织完整,从不做违背侠义的事,也不做毒品交易,我相信自己可以在那里谋出另一条生路,也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她挺身吻了吻他的唇,微笑地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太好了! 他要去黑虎帮,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对他的未来完全放心,不必挂虑他在青龙帮有可能误入歧途,因为黑虎帮是个怎么样的帮派,她可是比他还要清楚呢。 「如果我要去当大楼的清洁工呢?你也同样支持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她可知道,他这么「力求上进」都是为了她,他怕配不起她,怕他丢她的脸,因此他努力要把自己弄得好一点,让未来的她,能够以他为荣。 她双手勾住他的颈项,对他绽出俏生生的微笑。「如果你扫走廊,我就帮你洗厕所。」 他轻轻将她拉进怀里,看到她眼眸漾著水意,那动人的笑容瞬间让他起了生理反应。 意识到他的变化,她扬起秀眉,深深望进他炽热的眼底,然后娇娜的叹吟一声,软软的闭上眼睛。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殷香茴指著关东煮,一下子点了好多样,而且她刚刚还拿了一排布丁。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真的很便利,半夜一点,两个浓烈欢爱过后的人,溜出来买宵夜祭祭饿坏了的五脏庙。 「你真的吃得下?」莫行忌笑看了她一眼,把她要的全装起来了。 是他把她给累坏了,床战了近两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搞的,对她的欲望特别强烈,结束之后,也得到莫大的满足。 她扬扬眉梢。「放心,我一定全部吃光。」 今晚的他不像他,特别热情,也特别激烈,所以,她也……特别的饿。 他们踏著月色,优闲漫步,边走边吃,走到了圣柏亚的大门口,她忽然灵机一动。 「要不要进去参观呢,莫先生?」她嘻笑邀请他。 「怎么进去?」难不成她有学校大门的钥匙? 她笑著睨睨下高的围墙,尽在不言中。 於是,他先爬上围墙,把她拉上来后,他又跳下去,再接住她跃下的轻盈身子。 「现在,就由我来当你的向导吧。」 她领著他游遍占地广大的圣柏亚校园,让他亲眼看看她平日上课的教室,她和蓝宁最常坐著吃午餐的草皮,还有她常待的学生会办公室。 参观完圣柏亚之后,他们并肩走回莫家。 今夜有点燥热,虽然有风,空气却闷闷的。 快到家时,远远的,他们看到烈焰冲天,莫家的平房笼罩在火光之中,那火像快冲到天际般的吓人。 旁边,有几辆警车,还围著许多黑压压的人头,消防队的水柱不停住矮房子喷洒,却依然压不住猛烈的火势。 「行忌--」顾美绪穿著睡衣、拖鞋,哭著对他冲过来。「爷爷……你爷爷他死了啦……」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警方说是有人蓄意纵火,小秀受了重伤,送到医院去了……小正……小正还找不到人,恐怕也凶多吉少……幸好你不在里面,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六章 星期一,一周的开始,「殷真科技集团」如往常般的朝气蓬勃。 这里是殷邪和藤真砂衣子联手打造的科技王国,身为他们女儿的某名小女子,自从大学毕业之后,自然无可避免的也在这里贡献一己心力,而且已经被压榨了四年。 「执行长,你注意到没有,刚刚你在说话的时候,『纵横集团』的童总一直用欣赏的眼光凝视著你,而且还目不转睛。」 走出会议室之后,朱珠跟在上司身后,那兴奋的语气,好像夜总会的领班妈妈桑。 「我没注意。」殷香茴螓首不回,身著合身套装的苗条身影,不疾不徐地踱向办公室。「我只注意到我的秘书小姐不专心替我做会议纪录,反而一直盯著别人家的老总看,我看,大概要减薪个……嗯,百分之三十左右吧,这才能惩戒她的怠忽职守。」 「不要哇!执行长,人家不是故意的啦。」朱珠连忙求情。「不是只有我,像童总那么俊帅的男人,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殷香茴忽然回头,秀眉微扬,调侃著她。「一眼?」 「好嘛、好嘛,是好几眼。」她委屈的说:「谁叫今天是情人节,像我们这种没有男朋友的,就更希望梦中的白马王子会忽然冒出来,然后共度一个浪漫的情人夜……」 殷香茴眸中掠过一抹叫人看不清的神色。「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呵,玫瑰花和巧克力独享的情人节。 怎么这么快,又过了一年…… 岁月真是下饶人哪,然而情人节是属於情人的节日,不是属於她的,她的生命中,已经没有这种节日了。 「学姊,好歹你也才二十六岁,正值花样年华,怎么连这种特殊节日都不留意呢?未免太离谱了吧。」 她们是大学的学姊和学妹关系,还是同个社团的,叫人完全意想不到,她们可都是劲舞社的一员哟。 谁也想像不出来,公司里气质最优雅、风采最迷人的殷执行长香茴小姐,热舞起来的时候,舞姿冶艳的迷死人,全公司上下,只有她有幸见过。 「罪状二,干涉上司的私生活,扣薪百分之二十……」戏谑的笑容重新跳回原位,她已经把适才惆怅的情绪暂且放到一边了。 此等功力非一朝一夕蹴成的,是经过长久的苦练才有这等出神入化的境界,情绪控制自如,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不要啦,执行长!」朱珠亦步亦趋的跟进办公室。「我帮你泡杯咖啡赎罪,不要扣我的薪水好不好?人家还有好几件漂亮衣服想买。」 「不要。」殷香茴嘴角噙著笑,断然拒绝。「你泡的咖啡很难喝。」 每次都是糖两匙,奶精五匙,这种比例怎么入口?当她是味觉神经断了线才这样泡。 朱珠噘起了唇。「哼哼,我就知道,学姊有恋童癖,偏爱日系美少男……」 说曹操、曹操到,莫行正右手端著一杯咖啡走进来,哇咧,左手还拿著一束粉红玫瑰。 「小子,你想干什么?」朱珠誓死捍卫上司,绝不让高雅优秀的学姊给小孩子染指了。 这个小鬼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从她进入殷真科技以前就有他的存在,今年才会从大学毕业,常在没课时来公司混东混西,最常待在这里不走。 在她的上司学姊心中,俊美小鬼的分量好像比她这个聪明能干又善解人意的学妹秘书来得重要,因此她有时想想很不是滋味,想要大吵大闹一番博取注意,只是又没那勇气,只好作罢。 「香姊,咖啡。」莫行正才不理会她幼稚的举动,迳自越过她,在他心悦诚服的女子面前,送上咖啡和香花。 「怎么了,和佳佳还没有和好吗?」殷香茴汲闻著咖啡和玫瑰两种香气,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他拉下脸来。「不要跟我提到那个名字。」 她莞尔哂笑。 果然还没有和好。 真搞不懂他们这些七年级生谈恋爱的方式怎么会那么别扭,明明就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却不好好珍惜可以相守的时光,非要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不可。 失去时,才会悼悔吧…… 「好吧,不提。」她嫣然一笑。「那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情人夜。」 「香姊!」气煞他也,哪壶不开又提哪壶,她分明是故意的。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殷香茴不等朱珠这位懒散秘书来抢,顺手接了起来。 「我是殷香茴。」 「你好,执行长,我是林秘书。」专业清晰的女声传来。「特助要我提醒你,别忘了晚上『雷集团』的总部成立酒会。」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挂断电话,扬起秀眉看著朱珠。「不想薪水被捆,买不到漂亮衣服的话,晚上帮我准备一套正式晚装。」 「香姊,我来准备!」莫行正马上插话。 朱珠不悦的抱胸瞪视著他。「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害我丢饭碗吗?」 他振振有辞的回答,「我是在减少你的工作负担。」 这个朱珠每次替他香姊准备的晚装都很暴露,他才不要让他的香姊穿那些薄纱礼服让宴会里的色狼流口水哩。 朱珠扠起了柳腰,凶巴巴的呛回去。「少爷,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本小姐才不需要你的帮助。」 他一脸鄙夷的扫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帮你,我是帮香姊。」 「你要抢我的工作是事实啊。i 「更正,我是协助。」 「笑死人了,我为什么要你的协助?」 「因为我比你了解香姊穿什么好看!」 「你是女人吗?」 「女人未必了解女人……」 「两位,你们出去商量好吗?」一阵如兰浅笑拂上嘴角,殷香茴看了看腕表,态度和蔼可亲。「现在才十点,酒会晚上七点开始,六点的时候,让我看到晚装即可。」 「香姊……」 「学姊……」 「shutup!」殷香茴唇际噙笑、彬彬有礼,却做了个请的姿势。「出去!马上!六点以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两个。」 如果拿冤家变亲家的理论来看,这两个人,以后绝对会变成亲家。 今晚,她无疑是宴会的焦点。 可能最后是小正打赢了朱珠吧,服装店送来的是一件希腊女神式的白色晚装,所以今晚的她,也就出色得像个女神了。 小正常说她像雅典娜女神,她也一直想去希腊走走,度个优闲的爱琴海假期,可惜,身为殷真科技执行长的她,没那等好命,等她英明睿智的老爸老妈肯放她长假再说吧。 「还没看到今晚的主角。」殷相睿眼观八方、耳听四方,一身欧陆名牌西服的他,相貌俊挺,鹤立鸡群。 他是殷邪的独子,俊美无俦,自视甚高,性情有点古怪和自傲,目前在殷真科技的总裁--也就是他母亲藤真砂衣子的身边当特别助理,学习集团的一切,为未来接班做准备。 殷香茴微微一笑。「我倒是看到琥珀了。」 江琥珀朝两位青梅竹马走过去,泱泱风采更甚殷相睿的冷漠一筹,因此他才是宴会里最受欢迎的黄金单身汉。 「雷集团的总裁呢?」殷相睿有点不悦的询问意态闲适的江琥珀,他最讨厌迟到的人了。 雷集团的总部在美国,投资分布全美各州,主要投资为金融证券和旅馆业,资产逾百亿美金。 江氏的美国分部跟雷集团有合作关系,这次雷集团回台投资,设立亚洲总部,请江氏代为推荐一间高科技产业的公司,准备合作前进大陆,於是江琥珀也就内举不避亲的推荐殷真科技。 这是今晚殷家姊弟会出席这场酒宴的主要原因,但主人家至今未到,未免就说不过去了…… 「说人人到,已经来了。」江琥珀笑睇著前方。 顺著他的视线,殷相睿微抬下颚,傲然举目望过去,殷香茴则在与旁人寒喧,没有注意到男主人已经到了。 一名高大的男子挽著一名纤秀的女子走进会场,他像是有点急迫,直接走到回台后已见过一面的江琥珀面前。 「抱歉,我迟到了,路上有点塞车。」男子歉然道。 「没有关系。」江琥珀怡然道:「你不知道吧,今天是情人节,全台北市的情侣们都涌出来吃烛光晚餐了,塞车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是吗?那我就放心多了。」主人家微微颔首。「谢谢你的谅解。」 「咳。」殷相睿假咳一声,吸引迳自聊开了的两位男士。 琥珀也真是的,起码先替他引见,把他晾在旁边当透明人成何体统? 「莫总裁,我来介绍。」江琥珀会意,微笑道:「这位是殷真科技集团的总裁特助殷相睿先生,另外这位呢,是殷真科技集团的执行长,殷香茴小姐。」 刚好与客人聊到告一段落的殷香茴,听到江琥珀在点自己的名,巧笑倩兮的回眸。 莫行忌浑身的血液瞬间往脑门冲。不会吧,雅典娜…… 他看到雅典娜在对他笑…… 回身之后,殷香茴看到对方露骨的瞪视著她,她同样浑身一震,浅浅笑容僵顿在丽颜之上。 他们对视著,两个人都很失态。 「两位……」江琥珀有趣的望著他们。「莫非,两位是旧识?」 雷集团的总裁,瞪视著香茴的模样,几乎到达无视女伴存在的地步。 而香茴杏眸里回荡的震惊和意外,轻易让人一眼就看穿。 「殷执行长?」殷相睿皱起眉宇,不著痕迹的撞了撞她手臂,其实他想把自己姊姊给狠狠打醒过来。 这女人她在干什么啊?一堆优秀的男人追她追得要死,她都没兴趣,每个都摆明了只做明友。 现在呢,这样痴迷的盯著一个初见面的男人看,成何体统?把殷真科技的脸都丢光了。 「没错……我们是旧识。」殷香茴率先回过神来,把激动压抑的留在心里,神色渐渐平缓下来。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与初恋情人重逢。 他像是变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变,大概是他身上那袭名贵西装让他看起来有所不同吧,因为她从来没看过他穿西装。 「是什么样的旧识呢?」江琥珀笑问。 殷香茴紧紧凝视著眼前久别重逢的挺拔男子。「琥珀,他是以前读东南高中的莫行忌。」 「难怪我觉得莫总裁有点眼熟,原来大家是同乡旧识。」江琥珀淡笑道:「这样太好了,合作起来就没问题了。」 而且,有人可以一偿相思之苦了。 对於江号珀的一席场面话,莫行忌默然不语,殷香茴也没说话,殷相睿则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大家都保持著最高品质--静悄悄。 「莫总裁,这位是?」江琥珀舍我其谁地发问,不让场面冷掉。 他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的妻子。」 瞬间,殷香茴的心抽紧了。 他结婚了。 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这不奇怪,经过八、九年,她都二十六岁,他也二十七岁了,不结婚才奇怪,她不应该对他的婚事好奇,应该对他累积财富的方式《好奇才对。 他是雷集团的总裁,难道,他的妻子很富有,他是那种「少奋斗三十年」型的……尽量胡思乱想吧,她鼓励著自己,这样她的心才不会那么痛。 江琥珀点头微笑。「原来是莫夫人,幸会了。」 「各位好。」沈琼香有礼的问候,可是脸色却不佳,好像随时会昏倒过去似的。 莫行忌显然也察觉到了。「抱歉,我妻子有贫血的毛病,刚才在塞车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舒服了,我先陪她去取餐,失陪了。」 莫行忌扶著妻子走向用餐区,从背影看来,是一对丈夫体贴妻子的恩爱夫妻。 殷相睿冷哼著。「照我看来,这个莫总裁只是个没礼貌的家伙罢了,妻子要吃饭有什么重要,不会自己去吗?居然把我们丢下,真是过分……」 他不悦的走开了。 「你还好吗,香茴?」只剩下两个人了,江琥珀於心不忍的问。任何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都会让人无法释怀。 「还好。」她深吸了口气,露出一记苦笑。「只不过心痛得快死掉而已。」 「行忌,你是不是和那位殷小姐之间有什么?」雅座的用餐区里,沈琼香询问著丈夫。 「为什么这么问?」莫行忌食不知味的拨弄著盘里的食物。今晚的一切都被打乱了,不该是这样的,他甚至没有心情去和客人应酬。 「你看她的眼神很不寻常,她也是。」沈琼香自认感觉没那么迟顿。「你们似乎……」她想了下。「很有感情。」 「你想太多了,没有那回事。」他搁下刀叉。「你还要吃吗?如果不要的话,我们去跳舞吧。」 他不想枯坐在这里,也不想和琼香对谈,她并不是一个烦人的妻子,只因他还没有准备好,还没准备好要如何面对香茴的出现……多年的企业精英训练,并未教他如何隐藏自己的感觉啊。 「好吧,我们去跳舞。」沈琼香站了起来,知道他现在不想谈,她不会逼他的。 他拥著她滑进舞池里,他原本是这场宴会的主角,现在却希望可以从这里消失,但这是不可能的。 「莫总裁,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和尊夫人共舞吗?」 江琥珀带著舞伴舞到他旁边,他的舞伴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名女子,他还没回答,沈琼香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谢谢江总的邀请,也是我的荣幸。」沈琼香将自己的手交到江琥珀手中,两人翩翩起舞,而且舞开了。 殷香茴站在莫行忌面前,四周的宾客都在旋转跳舞,美妙的华尔滋音乐相当浪漫,她凝视著他数秒钟,忽然绽出一记盈盈浅笑。 然后,她把玉润的纤纤素手伸向他,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他牵住了她的手,一下子将她拉进了怀里,顺势搂住她的纤腰,紧紧死瞪著她。 「放松一点……」她的心跳得好快,整个人就这样落入他的怀中,他抱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搂得更紧,但怕别人起疑,所以他带著她开始跳舞,只是跳得漫不经心,他的视线全胶著在她更胜往昔的美丽面孔上。 她好吗?过得好吗?结婚了吗?或者,有亲密男伴了吗? 她又走回他生命来了,只是现在的他们,可还能有往日情怀? 他细细审视著她的容颜,那红润的唇瓣依然诱人,那漆黑闪亮的杏眼依然蕴藏著慧黠,她的气质依然出众,风采依然优雅,有她一贯不疾不徐的步调。 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这样撩动他的心、可以掳获他的情…… 承认吧!莫行忌,承认不会要了你的命,你--依然爱她! 「这些年来你好吗?」 殷香茴对他假笑一下,用一种「老朋友」的语气与他叙旧,尽管她只想狠狠的吻住他,但她无法在这里这么做……就算换个地方也不行,他已经结婚了。 他们年少轻狂的感情,应该随著他的不告而别划下句点,不该还有情愫存在,况且他已婚,她是……没有希望了。 是呵,没有希望了,她的一片痴情总算可以落幕了,从明天开始,打起精神接受别人的追求吧,因为她可不想以后听到别人喊她老处女,而且还是荷尔蒙失调、古怪的那一种。 「我很好。」他的视线须臾不离她。「你呢?你好不好?」 她的嘴角挂著笑意。「我也很好。」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遗憾了,他好、她也好,大家都好,天下太平了。 「先生女士,需要玫瑰吗?这是我们饭店今晚特别为情人节提供的服务。」 一名女侍来到他们旁边,怀里捧著大东玫瑰,一朵一朵单独扎得很漂亮。 他取了一朵玫瑰,正想送给她…… 她却识趣地一笑。「是要送给尊夫人的吧?」 以前他从来没有送过花给她,依他们现在的身分,他更加不可能送花给她了,他的美丽妻子可是同在舞池里。 他脸部表情僵了一下,紧紧捏住了花茎,花刺扎进手心里了也不在乎。 第七章 冬阳暖暖洒下的幽静墓园里,莫行忌站在爷爷墓碑面前,回想著前尘往事,感到不胜欷吁。 多久了? 已经八、九年了吧?他已多年未踏上这块土地,更是不孝得没来扫过爷爷的墓。 「爷爷,你怪我吧……」他注视著墓碑上老人的照片。「行忌回来了,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可以骂个痛快。」 当年那场火灾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他一连失掉两个宝贵的亲人,还有 全身灼伤面积达百分之八十的小秀住在烧烫伤加护病房里,命在旦夕。 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发狂呢? 纵火的凶手是抓到了,却只是孟华的手下,两个替死鬼。 当他明白是自己间接害死了爷爷和小正之后,他简直快要发疯。 他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小秀还要他照顾,他情愿跟他们一起死。 他曾想找孟华拚命,小秀的存在却不容许他轻举妄动,如果连他也死了,小秀怎么办? 於是他活下来了,像个活死人般的活下来了,但是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复仇的种子,欢乐彻底离他远去。 「看到你过得这么好,爷爷在天上也可以放心了,他老人家不会骂你也不会怪你的。」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心脏沉沉一跳,蓦然回首,看到般香茴伫立在他面前。 她的手里捧著一束白色海芒,长及腰际的秀发微微随风飘动,杏眸里漾著薄薄笑意,散发著属於她的独特风采? 「小香……」他呼吸一窒,差点想趋前抱住她。 「没想到你会过来,这么多年不见,我们还挺有默契的。」她微微一笑,用的语气跟昨天一样,仿佛他们只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他深深凝视著她莹亮慧黠的双眸,淡雅的衣饰让她更显清丽。「墓园的整修,都是你做的吧?」 来到这里,看到墓园维持得如此干净,他有太多感激。 他不在台湾的这些年来,是她代替他守护著他爷爷的墓园,她没有必要这么做,她却做了。 当年,他甚至没有留一句话就带著小秀消失,她……难道不恨他吗? 她的杏眸闪了闪,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爷爷把我当孙女看待,我替他整理墓园不算什么,你不必跟我客气了。」 他静望著她,动也不动。 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他爷爷并非把她当孙女看待,而是把她当成孙媳妇,那条玉佩项练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视线蓦然朝她雪白的颈项看去,她穿著一件白色v领针织线衫,可惜脖子围著一条纱巾,他无法得知她是否还戴著那条项练。 「我不是跟你客气,而是……」他叹了口气,闷闷的说:「感激你。」 事实上,他要讲的不是这句,这句话也不足以表达他对她的千万种情绪之一,只是太多的感情,他说不出口。 相逢之后,他隐隐察觉到她的态度明显跟以前不同了,有点客套、疏离,并非拒他千里之外,却刻意与他拉远关系。 为什么呢?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或者她已经有男伴了,他的出现只是勾起她一段年少不愉快的晦涩回忆罢了,难不成他还期望能跟她再续前缘吗? 他不该这么自私,没有与她重逢之前,他不也压抑得很好吗? 她一直尘封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一度以为,他要抱著对她永远的愧疚与爱情到坟墓里去了。 他不曾想过要寻找她,即使多年后的他已今非昔比,他还是没有勇气找她,因为他很清楚,当年他的绝然消失会带给她多大的伤害。 现在,经过了多年,她的伤害应该也减轻了,或者消失了,他怎么能因为他还爱著她就要求她也跟他一样呢? 是他选择离开她的,不管他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离开了她,这是事实,即使他的理由是为了她好、不愿她也遭受危险,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当年他没有对她解释,选择了悄然离开,她恐怕已经不能谅解他了,现在他还有什么立场跟她解释些什么呢? 「那么,我接受你的感激。」她依然礼貌的微笑,准备要走。「不早了,我要进公司了,十点半要在你公司开会,到时候见。」 昨天重逢之后,她内心受到极大冲击,尤其在亲眼见到他带著妻子出席宴会之后,她更是无法平静,时间仿佛回到当年得知他突然消失时一样,那种撕裂般的痛楚,无法言喻。 一早,她什么都不想做,甚至不想进公司,她想来墓园看看爷爷,对已逝的老人家倾吐内心的痛苦,没想到…… 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他,她就不会来,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忍受这样跟他囱对面的客套疏离。 曾经,她想像过一百种再见他之后要投入他怀中的情境,但其中并不包括这样遥遥对视,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个拥抱都没有。 「小香!」他喊住她,大步追上。「我请你吃早餐,我们……好好聊一聊。」 他不知道自己想对她做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跟她独处,他不想让她这么从他向前走掉。 经过多年,主掌著雷集团,他表现出来的形象向来冷峻果决,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了,没想到处理起与她的感情问题,自己也有任性的一面,这……他摇头苦笑一记,不是好事呵。 「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餐了。」殷香茴步履不停,继续走向停车场。 其实从昨晚见到他开始,直到现在,她滴水未进,也没什么,了不起随时会昏倒而已。 他亦步亦趋的贴跟著她。「那么,我们一起喝杯咖啡!」他没忘记她喜欢去美丽咖啡店和茶屋的嗜好。 她抬起螓首对他笑了笑。「行忌,我现在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才怪,她每天至少六杯! 「小香!」 他忽然又气又无奈地抓住她手臂,猛然把她拉进怀里,强烈的瞪著她震愕的杏眼。 有这么不可思议吗?他拉住她,真的让她那么错愕吗?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目光深下见底,两人对视了片刻,最后,他终於吻住她。 强壮炽人的气息淹没了她,也淹没两个人的理智,他强烈的想要她,她……当然也是。 一个火热的激情之吻可以改变一切吗? 早上殷香茴几乎是逃开莫行忌怀抱的,她非常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彼此的新关系,否则设真科技与雷集团未来的合作之路只好就此打住。 她情愿他们只有过去,不管最后他们是怎么分开的,她依旧是莫行忌年少时的恋人,这段美好的回忆她想永远放在心中,若变成他情妇就太不完美了。 当然,直到现在,她还是很爱他,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无法和他的妻子分享他,她很清楚,那将会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告一段落,中午,我请各位一起吃饭。」莫行忌做了个结尾,今天首次的三方会议使他心烦气躁,私事已经严重影响公事…… 他沉郁的眸光朝殷香茴看过去,她似乎比他平静多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过去,她也总是比他冷静,任何事情在她眼中都是小事,她总是能从容不迫的处理,胸有成竹的解决,就连她献身给他的那个雨夜,她也是按部就班的让他沦陷,让他敞开心胸,接纳他深爱的她…… 两情相悦的激情回忆让他小腹涌起一股热流,想到与她无数夜晚的耳鬓斯磨,那种感觉仍旧叫他悸动…… 殷香茴收拾好桌面文件,一抬首,看到还深植她心的那个男人正看著她。 她忽然露齿一笑,杏眸流转著促狭之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莫总裁。」 这是他早上强吻她,扰乱她心湖的小小代价。 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他们两个。 莫行忌调开目光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起身。「各位应该饿了吧,我们到餐厅去吧。」 此情可待成追忆了……是这样吗? 雷集团大楼对面的雅致西餐厅里,四大巨头面对面坐著。 江琥珀和殷相睿对坐,而莫行忌则和殷香茴对坐,他正好可以再好好的看看她,她吃东西的口味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吧? 沙拉上了、浓汤和餐包上了、主菜也上了,等到咖啡和甜点上来的时候,殷相睿搁下餐巾纸,冷冷看著莫行忌开口了。 「既然莫总裁已经回来了,那么,令弟是否该由你接手了呢?」 「咳咳咳……」殷香茴连咳了数声,被口里的咖啡给呛到了。 她叹气地看了弟弟一眼。 这小子,就不能等她自己说吗?为什么要无预警的说出来,这么大了还跟小正争风吃醋,让人哭笑不得。 殷相睿抬高下颚回视她,一派傲然。 他实在看不过去多年来香茴照顾那个莫家小鬼的行径,还为了怕他不自在而带著他搬出去住。 现在人家回来了,却带了老婆一起,她当了这些年的白痴应该也够了吧,早点和姓莫的断绝往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完全不解他的话意,莫行忌搁下啜了几口的咖啡杯。 「请问殷先生是什么意思?」 香茴的弟弟跟她完全不同,很冷漠,也很傲慢。 殷相睿扯了下嘴角。「你的弟弟莫行正,多年来一直由我姊姊照顾,现在你已经回来了,请你把他接走。」 殷香茴面对现实的看著莫行忌。 光用肉眼看也知道,他受到极大的震撼,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小正还活著,会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香,这是真的吗?」他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又激动。「小正没有死,他没有死?」 「是的,小正没有死。」她绽出清艳的微笑,准备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化解他此刻内心的沸腾。「当年,并没有找到小正的尸体不是吗?」 「你说,大哥……回来了?」莫行正作梦似的看著殷香茴。 他也曾期盼有这么一天,可以跟大哥、小秀重逢,但人海茫茫,凭他一己之力,要去哪里找人?原本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你很高兴吧?」殷香茴微微一笑。「他要求见你,越快越好。」 事实上,用完午餐之后,他本来坚持要跟她一起回殷真科技看小正的,被她委婉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小正得知他已婚,会有多抓狂。 她对莫行忌的感情,小正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正上大学之前,他们一直同住在一起,彼此的感情已经像亲人。 「真的是太好了,你们终於可以在一起了……」莫行正只想到这个,至於他自己倒是其次。 「不要想太多,你大哥他已经结婚了。」她故作轻松的签著文件,很乎淡的说。 「你说什么?!」他眼珠快掉下来,头上快冒烟,这不是他要听的! 「他结婚了。」她温雅如一的又说一遍,抬眸对他笑了笑。「而且我早就对他没兴趣了,你不知道吗?」 「一派胡言!」他完全不接受他大哥已婚的事实,也不接受他的香姊不爱他大哥。 殷香茴节哀顺变地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这全部都是真的,你要快点接受才好。」 「为什么要假装不在乎?你的心在淌血对不对?你的心一定在淌血!」他愤怒的低吼。「他怎么可以辜负你?怎么可以?」 说完,附加一记拳头往桌面捶,所有文具文件都震动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她丢给他一个「有何不可」的微笑眼神,平静的说:「我也正打算跟别的男人约会。」 这小子……这样护著她,真是没有白养他了。 莫行正铁青著俊脸,还在闹别扭。「总之,我不要见他!」 他才不要见负心汉,如果没有香姊,就没有现在的他,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就算要他六亲不认,他也不在乎! 「相信我,你一定得见他。」她叹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我们两个,是我说了算。」 久别重逢的兄弟,应该要有感人肺腑的场面才对,可是,那个当人家弟弟的,却一直摆著死鱼般的臭脸,连声大哥都吝啬叫。 「小正……」莫行忌没想到过去那个古灵精怪、人小鬼大的弟弟会变得这么排斥他。 香茴说,当年他带著小秀消失后,她回莫家被烧毁的房屋凭悼,却发现奇迹活下来的小正,原来他躲在地窖里,那是他父亲特别建造用来藏酒的,却意外救了小正一命。 小正跟小秀一样,全身严重灼伤,她让小正住进m医院,用了一年的时间和庞大医疗整形费用才将他完全医好。 然后,她让小正继续国中学业,读完了高中,目前正在读大学,今年将从大学毕业…… 这些,都是他所不知道的,如果当年他不要走得那么快、那么急,他就不会和小正分开那么多年了。 「听说你已经结婚?这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香姊威胁要跟他断绝往来,他才不会来。 他知道大哥变有钱了,现在贵为集团总裁,可是他就是不高兴。 「是真的。」他试著找回兄弟情。「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趟,小秀也在等你。」 「当年为什么要离开香姊?」莫行正无法谅解的指责著他。「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 当他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每一睁开眼睛都会看到香姊的身影,她的伤怀,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后来她已经不再难过,也经常展露笑容给他看,但内心的惆怅创痛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抚平的? 「我知道。」他缓缓道出当年会下那种决定的原因。「当时,小秀灼伤严重,需要一笔庞大的医疗费用,他们甚至无法保证可以还她原貌,而青龙帮的孟老大知道我没死,也不打算放过我,所以,我才作了那个决定……」 「执行长,你的电话,雷集团总裁。」说完,朱珠将外线电话直接转了进来。 殷香茴看著电话上的蓝色闪灯,大致知道他为何来电。 她深吸了口气。「我是殷香茴。」 无论她的性格再怎么潇洒,终究,还是无法以平常心对待他。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把他当朋友,只当成朋友就好。 她忽然想起久远以前,初识他没多久,她对蓝宁说过,总有一天他会对她唱「不只是朋友」这首歌。 现在她的希望已经完全反过来了,他若跟她不只是朋友,才会变成她的大烦恼。 「小香,是我。」莫行忌苦恼的声音传来。「我见过小正了,但是他的态度……」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很恶劣。」她替他接口,这是可想而知的。 小正见过他之后,回来马上冲到她办公室找她。 他把一切经过都完完整整的告诉她了,他言下之意,仿佛她与他大哥还可以再续前缘,只要他大哥离婚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 说的简单,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小正说,当年他大哥在烦恼小秀庞大医药费时,他们的母亲--那个抛家弃子多年的有钱女人,找上了他大哥。 她建议把小秀送到美国医治,她可以负担所有的费用,让小秀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於是,为了小秀,他接受了她的建议,很快的办好一切手续,远赴美国。 后来,在他母亲的苦苦哀求下,他接管了他母亲娘家的雷集团,因为不想欠她一份人情,虽然小秀本来就是她的女儿,救她也是应该的,他还是不想欠她些什,至今两人关系依旧疏离…… 「没错,是很恶劣。」他苦笑一记,原本灰色的心情,听到她的声音,总算好了一点。 「你不必太烦恼,后天是星期天,我会劝他去见你。」 「你也一起来好吗?」不等她拒绝,他连忙加以游说。「小秀知道我们重逢了,她也很想见你,你不想见见她吗?」其实是他想见她。 虽然一切还混沌不明,但他无法抑止想她的感觉,他想她、非常非常的想,甚至想跷班,这可不是一个总裁该有的想法……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以愉快的声音应允,就像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的家。 太好了,他的邀请来得正是时候,让她亲眼看看他和妻子生活的幸福状也好,这么一来,就可以让她心中残存的火花完全熄灭,然后,另外开花结果去。 第八章 沈琼香端著一小壶乌龙茶,叩了叩书房的门。 「进来。」莫行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进去喽。」推门前,她礼貌的预告。 书房是他们一家之主的城堡,不管在美国的家或者这里的家都一样,她让他保有了完全的隐私空间。 「喝杯茶吧,刚冲好的。」 虽然他没看见,她还是习惯性的对他顽长背影微笑了下,搁下茶就要离开。 他们之间一向相敬如宾,她从不以妻子的角色管他,而他也尊重她的一切,两个人早有默契了,没有相处上的问题。 「琼香,你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有什么看法?」莫行忌忽然从落地窗前回过身来,脸容有些过度思考的疲惫。 女人,应该是比较能够了解女人的吧? 明天是星期天,香茴就要来了,他发现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般开始有所期待。 他真的很想她,刚刚一个人站在窗前,看著满天星斗,想到情潮汹涌,差点想打电话给她。 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美国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一旦见到她,感情就泛滥得不可收拾,他想回到从前,想让她像从前一样,总是天塌下来也会站在他这边的模样,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能够给他这种感觉。 「行忌……」沈琼香吓了一跳,雪白的小脸瞬间变得更为苍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到什么人了吗?」 是那个人又出现了吗? 他们都是商场上的名人,要遇见应该不困难吧…… 可是,这里是台湾,并不是在美国,会有那么巧的事吗? 结婚四年了,她尽力做一个好妻子,也尽力让娶了她的行忌不失望,这一切的努力是不是要被破坏了? 「你别紧张,我什么人都没看见,只是随便和你聊聊。」 看著她像惊弓之鸟的反应,他有些歉疚,也能够了解那种感觉,那种身不由己,爱一个人却又要逃开的感觉。 「哦……」她松了口气,却感到全身酥软。 「去睡吧,明天小正要过来,你可能要早点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亲自下厨。」 「我知道。」她善解人意的微笑了下。「我会亲自煮几道可口的家常菜,让他喜欢这里、喜欢我这个大嫂。」 她一直知道他对小正存著内疚和不舍的情感,如今获知小正还活得好好的,她也替他感到高兴。 「妈咪……」有个小女孩推开书房的门,怯生生的探进头来,一张雪白秀丽的瓜子脸,几乎和沈琼香一模一样。 「思思!」她连忙走向女儿,把她搂进怀里。「你不是睡著了吗?」 「那个……」思思看了莫行忌一眼,立刻垂下眼睑,不敢说话。 她爸爸一向严肃,她和他并不亲近,大部分的时间,她都黏著妈妈。 「好了,妈咪知道了,妈咪陪你去睡。」沈琼香笑著抱起女儿,小秀正好走到书房前。 「你还没睡啊,思思,这么小就准备当个夜猫子了吗?」小秀打趣的捏了捏思思的小俏鼻。 「跟姑姑说晚安。」沈琼香笑著教导女儿。 「晚安,姑姑。」思思很乖巧的倾身过去香了小秀脸颊一下,黏在母亲身上回她的公主房了。 小秀俏皮的叩了叩敞开的门扉:「大哥,可以跟你聊一下吗?」 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十七岁少女了,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在美国时,追她的男孩子不计其数,她的个性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自闭。 莫行忌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她走进书房,把门关上,一脸的喜悦溢於言表。「大哥,二哥和香姊明天真的会来吗?」 这个消息著实让她兴奋了一晚上,她二哥没死,这是多大的好消息啊,如果早知道这样,他们会更早回来台湾的。 他搁下茶杯。「你很想他们?」 「当然啦。」小时候的她有点自闭,但每件事可都记得很清楚。「二哥就不用说了,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当然想见他。至於香姊呢,小时候她常买巧克力蛋糕给我吃,还常待在家里陪我们,我都记得。」 「那么,你们明天可以好好聊聊了。」他也想跟香茴好好聊聊,不过情况不太乐观,她大概不会乐意跟他聊。 「可是,香姊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以前你们那么要好,让她跟大嫂碰面,这样不尴尬吗?」 她现在的大嫂沈琼香,是她十二岁那年的家教老师,却在教了她半年之后,突然和她大哥闪电结婚了,婚后不到十个月就生下了思思。 当时她还很讶异,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来电的,还很时髦地先上车后补票哩。 他们两个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外公、外婆和他们母亲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他宣布婚讯那天才晓得,外公纵然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不过,她很替大哥高兴,因为他总算肯用正眼看一个女人了,而沈老师是个温柔的好女人,她相信她可以带给大哥幸福。 「大哥,你怎么了?」小秀看著默然不语的兄长,有点不安。「我好像说错话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哦,大概是我想多了,都这么多年了,香姊应该早就有要好的男朋友了,她不会介意啦。」 莫行忌微抖著眉峰,还在出神。 他想到在宴会里,香茴听到他已婚时的反应,她……好像很受伤,会有那种受伤的神情,代表著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要好的男伴。 这么说,她是在乎他的喽?是碍於他的婚姻,所以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他有必要对她解释清楚,他并没有爱上另一个女人,他一直深爱著她,他会结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爱她才结婚…… 没想到除了妻子,他还有个女儿。 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看到这副「我的家庭真可爱」的美满景象,殷香茴确定自己真是来对了。 「叔叔!」可爱的思思不停扑黏到莫行正怀里,融化了他原打算摆上一整天的臭脸。 因此,基於爱屋及乌,对於沈琼香这个他主观性不甚喜欢的大嫂,也就减低了许多敌意,开始在莫宅里有笑容了。 「殷小姐,喝喝看这种花单茶,是薰衣草。」沈琼香待客很周到,不时招呼著他们。 「谢谢。」殷香茴浅浅一笑,颔首为礼,叫人看不出情绪。 她有点慨然,觉得这一切好陌生,眼前已为人夫、为人父的莫行忌也很陌生。 温馨的家庭气氛使然,他们谈的都是家具、装潢,甚至天气这一类的应酬话,真正内心的感觉,却压根没有办法说出口。 「如果喝不习惯的话,我帮你换咖啡。」坐在她对面沙发里的莫行忌,黑眸紧紧盯著她。 受了台湾电视节目的影响,琼香这几天对花草茶深感兴趣,买了一堆干燥花草回来,得空就冲上一大壶。 他也喝过她好意送到他面前的花草茶,却觉得不对他的脾胃,因此他并不想勉强香茴喝下这些怪饮料。 这厢,殷香茴啜了一口,然后微微笑,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很好喝。」 天哪……她不知道原来万人迷的薰衣草味道这么可怕…… 「真的吗?」沈琼香兴高采烈的凑近她解说。「我在一问香草花园买的,那里有好多香草,种类齐全,每种香草还可以做成手工饼干或蛋糕,思思很喜欢那里的薄荷饼干,我也想去学……」 她微微一笑。「听起来很不错。」然后闲适的抬首,看著那位从头到尾都盯著她看的一家之主。「尊夫人这么有心,行忌,你真有福气。」 莫行忌掀眉瞪视著她,倒也不是生气,而是……烦躁。 这绝对是种奚落调侃,她明知道他不会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做出来的玩意儿。 而且,他也可以断定她对那些怪味香草一点兴趣都没有,为什么要装出那么有兴趣的样子来,让不明就里的琼香在那里要白痴呢? 他应该早对琼香说明他跟香茴的关系,也实在不应该只为了渴望见到香茴就贸贸然的把她叫到家里来,他太草率了。 「我觉得,香草真的好神奇,昨天我看一个电视节目,香草还有减肥塑身的功效。」沈琼香一笑。「虽然我不需要减肥,可是还是觉得有趣。」 「就算你不需要减肥,多喝各类有保健功效的花草茶也有益健康,花草茶没有咖啡因,不会让人产生依赖感。」殷香茴精辟地接口。 沈琼香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如此,你懂得好多……」 这样也能聊? 莫行忌开始格外留神的盯起这两个女人。 她们的名字都有个香字,这也是当年他会在寄来的众多履历表中,录取琼香当小秀家教的原因。 那个香字,让他有无限思量…… 「叫我的名字吧,香茴。」沈琼香已经把她当知己了。「我在台湾没有朋友,你又是行忌的旧识,还照顾了小正这么久,我希望我们可以常联络。」 她红唇微弯,不置可否的啜了口味道古怪的薰衣草茶。 她很肯定,自己不会再跟这位莫夫人联络,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她并不讨厌沈琼香,而是不想让周围关心她的「大家们」以为她对莫行忌还有什么企图,所以老是接近他老婆。 今非昔比,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对他的感情,就放在心底吧,不一定要忘记,放在心底就可以了。 「香姊,你还好吗?」觑了个空档,莫行正有点担心的问她。 她这种气定神闲的神态,最叫他不放心,更遑论看她还跟他新大嫂相谈甚欢,让他很心疼。 「很好。」她对他嫣然一笑,神清气爽,看起来真的很好,再好不过了。 小秀笑盈盈的走到他们中间。「香姊、二哥,在聊什么啊?你们要不要来看我的音乐奖状,我可是小提琴高手哦。」 「好啊。」殷香茴客随主便,展现最高兴致,从善如流的跟著小秀去她房间。 连小秀都变得如此活泼开朗,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难不成她期望现在的莫行忌,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吗?或者,希望他仍是一副浪子不回头的狂野模样? 打烊后的蓝色酒吧,安静得像海洋的深底。 殷香茴坐在吧台前品酒,蓝宁站在吧台后冲洗著大量的玻璃杯,两人闲聊著属於女人的私密心事。 「所以,他接管了他母亲那边的雷集团,变成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蓝宁综合好友所言,归纳出一个简单结论。 「嗯……」殷香茴的眸子有些迷蒙。奇怪,今晚她喝得并不多啊,难道是因为心情不好,特别容易醉? 「那么,你在莫家待了一整天,感想如何?」蓝宁颇带心疼的瞅凝著好友。 等待莫行忌回来--这大概是殷家大小姐她这辈子做过最糗,以及最不智的事了吧? 她那模样,菱唇下弯,好像已经沮丧得快死掉了,因为是在她这个好友面前,这里只有她们俩,因此也不必顾及形象,充分表达出她的心痛和低落情绪。 「他们很幸福……」诸葛小姐甚没精神的低哼一记。 终於踢到铁板了。 她总是一帆风顺,连当年主动亲近莫行忌时也没这么受挫过,这大概是上帝给她的惩罚吧,她该好好领会才是。 「既然他已婚生女,你就不要再对他留恋了,慧剑斩情丝,这才像你。」 蓝宁衷心希望自己安慰人的本事可以再高明些,但是对於言辞向来犀利的香茴来说,或者此刻的她,不说话比说话好。 「所以我今晚是来向过去告别的。」她把杯里最后的酒喝完。「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回去了。」 拎著淑女皮包定向酒吧大门,她依然保持著优雅仪态。 「咦……」 蓝宁把擦好的玻璃杯上架完毕,一回头看到好友人已经在门口,她正想开口叫住她,但来不及了,她走得好快,瞬间就听到她驾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没辙,她只好对著空无一人的大门乾瞪眼。 这可怎么办? 她以为香茴想一醉解千愁,所以刚刚,虽然香茴只点了三杯酒,但她体贴又好心……好吧,是自作聪明,她自作聪明的给了她三杯最浓的。 跑车在路上疾驰,殷香茴的头却越来越痛,两旁的景物看不清楚也就算了,最后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怎么回事……」她勉强把车靠边停,不会想吐,可是头晕得要命。 她翻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蓝宁求援,问问她是不是又把她当店里的白老鼠了,给她喝的是什么奇怪新酒? 她才掀开盖子,手机却蓦然响起。 她头昏眼花的瞪著那组陌生号码……不管了,先接起来再说。 「喂……」她的答腔声颇为无力。 「小香吗?你怎么了?」 她倏然有些清醒,莫行忌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怎么会是他呢?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没什么。」她扶著方向盘抬起螓首,强打起精神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微顿,他考虑了十秒钟,终於坦诚的说:「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还有,我担心你。」 从她离开他家之后,他就一直牵挂著她,因为她是自己一个人走的,思思一直黏著小正不放,小正只好答应留下来过夜。 虽然她是微笑著跟他们大家道再见的,但是看著她独自踏出他家大门,独自驾车离开,他的心却莫名难受,甚至,想追著她去。 殷香茴吸了口气。他担心她? 好像太晚了一点,当年他就这么走了,并没有担心过她会不会怎么样呵,幸好她生命力坚强,一路走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她忽然不想再独自思索著这个至今未解的谜,爽快的问了他。 当年,他以为小正已经跟坍塌的焦黑房屋烧在一起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他带走了小秀,所以他不要的只有她,只有她一个。 若不是她把小正救回来,她会以为,历经四季和寒暑,她跟他的那段感情是不曾存在过的。 「小香……」他指间的关节捏紧了,一句简单的问话,没头没脑的,却把他的心整个弄拧了。 她在乎他!他可以感觉到,直到现在,她还是在乎他,她只是在保持她的风度,故作轻松而已。 「你在哪里?」一股冲动的热流涌上,他想见她,现在就想见! 「车上……」头好晕,她掩住脸,为什么他不回答她…… 「你的车在哪里?」他急、非常急、急得边问边脱下休闲裤换上午仔裤,狂奔的心跳节律连自己都清楚听见了。 「路边……」 「哪条路?」她想急死他吗?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他在问什么? 「中山北路二段……」好像是吧? 「你别走!我去找你!」 然后,入夜的莫宅,美丽的花园洋房里,沈琼香与莫行正哄思思睡著后,刚走出公主房就看见莫行忌边走边穿外套,行色匆匆非常可疑。 「行忌……」他看起来好像有急事,需要她的帮忙吗? 「回来再谈!」 他刻不容缓的冲到车库跳上车,吱地一声,车身飞射出去,连跟他们两个多解释一句都没有。 他想见香茴!他只想见香茴! 一路上,他凭著记忆开,车速虽然又猛又快,最后却发现自己开错了地方,额角顿时多了三道黑线。 「shit!」他懊恼的把百万名车往路边一丢,搁了辆计程车。 「到中山北路!越快越好,我付三倍车资!」 闻言,油门踩到底,司机此刻比他更像拚命三郎。 因为走错路他耽误了不少时间,他真怕他人到的时候,香茴已经走了,也或者,她根本不在中山北路上,只是胡乱给他一个答案…… 坐在车里,看著窗外飞掠而过的霓虹灯,他思潮汹涌。 回到台湾才短短数天,他的生活却已一团紊乱,原本预定要进行的投资案,他根本无心进行。 「殷香茴」这三个字对他来说,绝对有重大意义,如果再不把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问题解决,他想,他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先生,你要找的是前面那辆车吗?」司机依照他的形容,仔细巡看路边的每一辆车。 他松了口气。「对。」付了车资,他大步走向殷香茴的车。 他看到她了,终於看到…… 幸好她还安好地坐在驾驶座里,她的头靠在方向盘上,好像已经睡著了。 「小香!」他焦急的拍打车窗,直到她缓缓抬起头,杏眸里的迷蒙叫他的心抽紧了。 他示意她开中控锁后,迳自打开车门。「你怎么回事?被人下药了吗?」 「没有……」一抹安心的微笑跃上她嘴角,她只是被人下了酒而已。「多喝了点酒,没什么。」 她又闭上了眼睛。 第九章 「雷悦饭店」的接待大厅,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们甫自美国返台的青年总裁,横抱著一位美女走进来。 一切的优雅好像都变调了,因为总裁的穿著挺随便的,牛仔裤、运动外套,他甚至……穿黑色皮革夹脚凉鞋。 哦,mygod!饭店经理左顾右盼,就怕总裁登不了台面的样子被不肖八卦杂志给拍到了。 「经理……」柜台小姐推推他。「总裁抱著的那位,好像是……是殷真科技的殷小姐耶……」 「是吗?」饭店经理神经倏然一紧,感觉更加惶然不安,连忙趋前迎向尊贵的顶头上司。「总裁……晚……晚安。」 「给我一间套房,舒适就好,不要太大。」莫行忌牢牢抱著怀中佳人,香茴已经睡著了,而且还睡得很熟,他要安排一个舒眼的地方,让她好好睡一觉。 快速迎上前来的饭店经理,纵然已有心理准备,看到总裁女伴姣好面貌时,还是有点傻眼。「是……是的,总裁。」 总裁夫人不是这位啊……他在心里猛犯嘀咕,很想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员工们的窃窃私语虽然明显,但莫行忌眼里只有怀中的殷香茴,自然对他们尴尬的态度视若无睹。 「这边请,总裁。」女侍领著他进入电梯,按了六楼,微笑报告。「我们为总裁准备的是新婚蜜月的玫瑰套房,希望你会满意。」 这是他们经理拍马屁的决定,理由是,既然总裁带了别的女人来开房间,自然是情正浓、意正切,给他们一间蜜月套房准没错,说不定升官发财就靠他这个明智的决定了。 莫行忌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根本没在听。 讨了个没趣,女侍乖乖闭嘴。 电梯门开,六楼到了,她率先走出去,把开门好,微笑目送他们伟大的总裁先生抱著女人走进去,然后小声的、体贴的把门带上。 终於,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了。 莫行忌凝视著怀里女子沉睡的容颜,她身上的幽香不时飘入他鼻端里,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之后,大步走向房间中央舒适的大床。 丝质的米白色床单上,绣著盛放的玫瑰图案,暗示著浓烈的情欲气息。 忽然,殷香茴冒出一句探询。「没有人了吗?」 他这才发现,原来怀里一直闭著眼眸的佳人,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肯定房里没有别人了,於是微睁杏眸,不经意的扯出一记慵睡乍醒的浅笑。「刚刚在楼下大厅的时候。」 酒意来得快也去得急,她头已经不晕了,只是有点倦而已。 刚才饭店大厅人多,她不得已才继续装睡,对於他堂而皇之的把她带进饭店,她也颇为意外。 「身体还不舒服吗?」他凝视著她。 她睡醒的模样有些慵懒,黑瀑般的长发优美的垂放著,雪白的面孔就埋在他胸坎间,他忽然克制不住心底那股骚动,低首将脸埋进她颈窝处,感受她特有的馨香。 好久好久,他才心荡神驰的抬起头,再度低首的时候,目标是她的菱唇,她却闪开了。 在他微僵的表情中,她反倒露齿一笑,试著对他的存在坦然。 「放我下来吧,『老朋友』,我们这样不太好,你应该了解,我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的轻描淡写似乎没有让气氛多轻松一点。 他把她放在床上,半蹲在她面前,黑眸恳切。「我们好好谈谈,我有话要告诉你。」 一只纤纤玉指点上他的唇,她惘然而叹,随即微笑摇头。「不要说。」 她想通了,她不要知道太多,她想保留那些美好的年少回忆,既然他当初选择离开她,或许答案对她而言是残忍的,因为她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只带走了小秀,只带走了小秀…… 他永远不会知道,被单独留下来的那个人,感觉有多难受。 他握住了她的手,胸口涨满一种想弥补她的情绪。「为什么不要说?我要让你了解。」 年少的他不懂,以为离开她是对她最好的、最保护她的方法。 但是,后来的日子证明他是错的,因为想她的心,没有间断过。 特别是在雨夜……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想到她执意将纯洁之身交给他的那份无悔,他就会血液沸腾,恨不得自己没有与她相遇、没有离开她、没有对她造成可能的伤害。 「我都了解。」她深深的凝视著他,一任右手被他的大掌包覆,默默感受著那种肌肤相触的悸动。 年少轻狂的岁月,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两段夏日恋曲或冬季恋歌,青涩的、不成熟的爱恋会随著时间而淡忘,就像他跟她一样。 过了就过了,不管曾经多么要好,过了,就是过了……他要说的,大致就是这些了吧,虽然不一定正确,应该也相去不远。 她真的都了解吗? 如果真了解的话,为什么她的杏眼含悲,没像往日般明澈澄亮? 他一直不是个好男朋友,他自觉从前甚少对她付出,都在接受她付出的一切,他强烈的依赖著她的存在,最后还……差劲的一走了之。 刚刚,他在路边找到她时,她那么脆弱,那是从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殷香茴,他的心在刹那之间抽紧了,他心疼她,而他,他真该死!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又为她做过些什么? 他甚至连朵花也没送过她,以前的他没有能力,现在他有能力了,他唯一想做的是--回报她的爱……如果她还肯接受他的话…… 「我要走了。」她深吸了口气起身,两个人再这么痴痴缠缠的对望下去,难保她不会把他拖上床,然后……强要了他。 不,不要,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她可不想在他往后的印象里,只留下恶虎扑羊这四个可怕的字。 「不要走!」他的手死命握紧她的手不放,挽留的声音里夹杂著紊乱的气息,那是来自他心底深处的恐慌,没有她在的空间,多寂寞。 早上了,蜜月套房里,寂静无声。 玫瑰大床上,有个失眠了一夜的男人,正睁著疲累的眼睛瞪视著天花板,除此之外,还有……一颗急於想做些什么的躁郁心。 昨夜,她还是走了,很有她的风格,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只是,留下来的他就痛苦了,被想要她的欲望折磨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竟然摸不透她的心,就像忽然掉进一个黑洞里。 她不再像从前天塌下来也站在他这边,现在的她,站她自己那边,而他毫无置喙的余地。 於是他放她走,只好让她走,眼睁睁看她走了,她连送都不让他送,还微笑的告诉他,她可以自己开车。 除了暂时先尊重她的决定,他总不能像个娘儿们的抱住她的腿不放吧? 他想跟她单独相处,从她眼里,他读到同样的讯息。 可是她还是走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 思绪尚未厘清之际,他的手机乍然响起。 「大哥吗?」莫行正严肃的声音传来。「昨晚你有和香姊在一起吗?」 思思睡著之后,他在莫家的客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习惯,一方面又担心香姊,於是跑到她独居的地方想陪陪她。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他有房子的钥匙,却整夜等不到房子的主人回来,他越想越不安,生怕深爱他大哥的香姊看到他大哥一家和乐融融的景象,一时想不开去做傻事。 担心失眠了一夜,刚刚他疲倦的泡咖啡提神时,灵光乍现,忽然想到昨夜他大哥行色匆忙离开屋子的模样,嗯,很可疑…… 「我是跟她在一起。」莫行忌攒著眉心,还在思索著殷香茴与他之间,缠缠绕绕的难解情衷。 「那我就放心了。」莫行正安慰的喝起咖啡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思思她妈妈,但他真的还是希望香姊能够得到早该属於她的幸福。 莫行忌随后闷闷地道:「可是我们只谈了一下,她就走了。」 「什么?」他陡然拔高声音,整晚没睡的他肝火很旺。「香姊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谈了什么?究竟谈了什么?!」 「没有什么。」 不是隐匿不报,是真的没有什么,他想说的话,她说她都了解,他没有机会对她说,她就飘然离去了。 「不可能!」莫行正一口咬定。「你一定伤了她的心,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香姊才不会夜不归营,他上大学之前跟她同住的那些年里,她的生活再规律不过了。 「我没有!」他也气了,口气有点暴躁。「她是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女人。」 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 「还说没有?」募行正暴跳如雷。「你娶了思思的妈妈,这对香姊还不是最大的伤害吗?」真是够了! 莫行忌烦躁的黑眸倏然一瞠。 思思的妈妈……琼香?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所以香茴才会总在表面的笑容背后,让他感觉到有股说不出的淡淡凄怆。 他的心头一紧,忽然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想过他的已婚身分会带给她伤害,他只想到她若对他的已婚有反应,表示她还爱著他,他还因此欣喜若狂,急於想确定她的爱还是在他身上的, 而香茴她并不知道一切哪,她可能会受到伤害呢。 哦!老天,他太糊涂了。 被再见的悸动冲昏了头,也被彼此对对方掩藏不住的火花冲昏了头,他的脑袋居然直接跳过这么要紧的部分,幸好还来得及,幸好! 「小正,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他的声音微带高亢和兴奋,没时间和弟弟多说,他挂掉电话,拨了自己家里主卧室的电话。 这个时间……他看了下表,才六点,琼香应该还在睡,虽然对她有点抱歉,打扰了她的睡眠…… 「喂……」沈琼香接起扰人清梦的电话,然后,听到丈夫熟悉的声音。「行忌?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 坐在办公桌前,殷香茴振笔疾书的签著桌上的文件。 天才刚破晓呢,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早出现在公司里,因为,昨夜她是在这里过的。 她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小正会去她住处安慰她「可能受到伤害」的心灵,所以她避开了。 她也不想去找她的姊妹淘,琉璃、水晶或婉臣都一样,她不想去找她们,因为找她们也没有用。 她清楚她的问题很小,小得没必要劳师动众,因为问题很简单,只要她把心中那抹根植多年的身影丢掉就行,顺便扔掉那份执著等待多年的感情,她就会焕然一新了。 既然有本事爱,有本事等待,就要有本事收拾感情的烂摊子,她正在做收拾的最后动作,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做得很好、很完美,很殷香茴。 她的笔继续在文件上飞掠,得空时,打开电脑上网查资料,杏眸盯著萤幕,移动手边的滑鼠。 那边的气温如何呢? 现在台湾是二月,那边……咦,她还以为那边四季如夏哩,原来温差也很大,现在去,最冷可能达摄氏零度以下,还要带厚外套,连手套和围巾也要带,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才知道,又多了项常识…… 没错!她、要、去、度、假! 情生意动……就是这四个宇吧,再跟他见面,她会一直无法释怀,通常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是离开。 这就是有钱有闲、公司又是自己家开的好处了。 收拾简单行囊,机位一划就可以踏上旅程,随著感觉去流浪,再买几大袋重重的器皿类纪念品回来,提到累死自己,自然忘了所有烦恼,只会想快洗澡睡觉。 脑海里飘过断断续续的思绪,她继续移动滑鼠,也继续在文件上签名,签好的文件越堆越高。 等她感觉到颈部有点酸、嘴巴有点渴、肚子有点饿时,朱珠进来了。 这是她这个秘书的例行公事之一,每天开始上班前,替上司整理桌面文件。 「咦?」她惊讶的发现上司居然稳然在座。「执行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放心,又急忙看了手表一眼,八点四十五分,她没迟到啊,那这是怎么回事? 「给我一份早餐好吗?」殷香茴气定神闲的笑了笑。「桌上签好的文件可以拿出去了。」 「你都过目了啊?」朱珠更加惊讶,那些东西,加起来要……看个半天吧?这么说来,学姊她……哇!半夜来加班耶。「文件并不急啊,你何必大半夜跑来加班?」 「可是我急啊。」她丢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要去度假了,帮我订张飞希腊雅典的机票,明天的。」 徜佯在蓝天碧海以及……冷冷的寒风里,冬天的爱琴海诸岛,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明天?!」 果然很急!朱珠嘴张成不可置信的o型。 「羡慕我吧?」她红唇上扬,微微笑道:「还有更让你羨慕的,我下午要跷班去逛街购物,任何人找我,都说我去出差了,地点你自己掰吧。」 「哇,好好哦!」朱珠马上露出钦羡的表情。度假、逛街、购物,这些可都是女人的天堂哪! 手里提著两袋冬装,殷香茴随意走进一间速食店,当她端著热绿茶在找位子时,对上一对惊喜的眸子。 「香姊!」小秀笑盈盈的对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一起坐。 她朝她走过去。「好巧。」 幸好昨天在莫家见过了,不然现在遇见,也是相逢不相识了。 「我带思思出来玩。」小秀指指在儿童游戏屋里的小女孩。「大嫂和大哥约会去了,思思吵著要吃薯条喝可乐,我就带她出来了。」 「是吗?」她了解的点点头,勾勒起淡淡微笑。「他们感情真好。」 「就是啊,都老夫老妻了,还约会。」小秀受不了的笑道:「大嫂说,大哥一早就约她去饭店吃早餐,她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约了。」 「夫妻之间,也要有这样的情趣才能持久。」她使用有如杂志里两性专家的口吻,自己都觉得好笑。 「香姊,你呢?」小秀端详著她好像比昨天见面时略微憔悴的容颜。「你有没有男朋友?」 虽然憔悴了点,但美女就是美女,还是很漂亮,反倒有种倦懒风情。 殷香茴啜了口绿茶,微微一笑。「我有很多男性朋友。」 「我就知道,因为你的气质还是跟以前一样好,追你的男人一定很多。」小秀对她的魅力一点都不怀疑。「其实大哥原本也没打算结婚的,刚到美国的那几年,他几乎连女人也不看半眼,直到沈老师出现……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嫂出现,他才心动了。」 「这样很好啊。」她的语气平稳如故。「人总不能一辈子没有伴侣。」 亲耳听到他对别的女子心动,这种感觉真的很糟哪……她更加想去那个有蓝天碧海和神话的冷地方了。 「就是啊。」小秀露齿一笑,这是她的口头禅。「知道大哥要结婚之后,我外公和我妈妈都很高兴,虽然后来外公因为大嫂的身分太平凡想加以反对,可是因为大嫂当时肚里已经怀有思思了,也就反对无效了。」 香茴心头一沉,脑袋有刹那的空白,一直停格小秀说的话上面。 昨晚他对她的情意和眷恋,她深切感受到,但是,他在对别的女人动心和动身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想过她吧? 多年来,他没把她放在心上,迳自娶妻生女,人生已迈入另一个新阶段。 而她,人生也早换了好几个跑道,从高中到大学到就业,什么都变了,只有感情依然在原地踏步。 比起来,他是进步多了,她则不进反退,谈恋爱的智商严重不足。 看来她要好好检讨,看看是哪里出了错,不要再作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比如等待一个男人达数年之久,比如坚信这个男人还是深爱她的,而且还只爱她一个、别人都不要的这种神话…… 「思思,出来吃点东西再玩!」小秀向游戏室里的小女孩喊,可是她玩得很投入,充耳不闻。 「思思,你早上都没有吃东西,先出来吃点东西嘛,有你最喜欢的炸薯条哦!」这次换成好言诱劝。 思思还是继续跟里面的小朋友跑来跑去,对於嚷著要来吃的食物没兴趣。 「居然都讲不听?」小秀只好凶巴巴的站起来点名骂人了。「姑姑叫你先出来吃点东西再玩,你都没听到吗?莫、思、茴!」 第十章 雷悦饭店最引以为傲的露天中庭咖啡厅里,莫行忌面前有一杯热热的咖啡和一份未动用的早餐,他在等人。 沈琼香一身淡雅的裙装装扮,米黄色的翻领长大衣让她看起来很高雅,披在肩上的长发也看不出任何像已婚妇人的迹象。 她走向莫行忌,唇边带著淡雅的微笑。 对於丈夫一早约她来饭店见面,她仍是一头雾水,因为这么浪漫的他,她不习惯,这也不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到底有什么事?」点餐后,她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缓缓搁下咖啡杯,他慎重其事的开口,「琼香,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虽然对你很抱歉,但我必须跟你谈。」 虽然他接管了雷家的事业,但由始至终,或许是对母亲积怨很深吧,他无法和那边的亲人融成一片,除了小秀之外,琼香反倒成为在美国时,和他最贴近的人。 四年来,她一直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不擅交际的她,总愿意配合他出席任何应酬场合,对於不满意她的外公,她也极力讨好,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可怜、善良的女人。 「和那个初恋情人有关?」她微笑凝视他苦恼的黑眸。 他心里有个人,她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仔细问过,她以为已经是过去式。 可是,这次回来台湾之后,他似乎和在美国时不同,他不再冷漠冷静,心情起伏也很大,所以她便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事情要发生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她发现他的表情忽然定住了,视线还掠过她,往餐厅入口直直落去。 她兴匆匆的想回头。「是不是看到认识的人了?」 「不要回头!」他按住她的手阻止。「我看到一个人走进来了,你不会想看到他的。」 她的小脸蓦然发白,秀容飞快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是他吗?」 他点了点头。「是他。」 「哦……」她苦恼的咬著下唇,双颊却不由自主的浮上两朵红云,心里又怕又躁,异常的骚动和不安。 「琼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他敏锐的发现她的反应并不是只有害怕而已,仿佛还掺杂了一丝丝的喜悦。 喜悦吗? 那确实是喜悦,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我不想烦你,所以没说……」她又悲又喜的叹了口气,心里六神无主,不知要如何是好。 那正是她毅然决然愿意跟他回来台湾的原因,她要逃避一段老早已在她心里死掉的感情,虽然……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眉一挑。「现在说。」 她幽幽然地垂下眼睫,小手无意识的把玩著瓷杯,柔柔的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 「我们离开美国之前,他曾来找过我。」 为什么他要把女儿取名思茴呢?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殷香茴有太多太多想像空间了。 正好,在希腊雅典的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这趟遗爱之旅,却变成了想爱之旅,通通用来想跟他有关的事了。 后来她发现,蓝天没用、碧海没用,那些迷人的远古神殿和冷风也没用,都无法让她分心不去想他。 殷香茴,你有点失策,她摇头哂笑,调侃自己,一个小小的芳名就让你这么低回再三,男人要感动你还不简单吗? 其实,她应该要没有遗憾了,至少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还是占有一个位子的,不然他的女儿不会以她的名命名,她要以这件事为傲。 她啜了口热咖啡,一名俊挺高大的东方男子朝她走过来,露天咖啡座里的东方面孔就只有他们两个。 「是殷小姐吧?」男子拿掉鼻梁上的墨镜,五官深邃,唇形丰厚性感,衣著品味也极佳。 她半眯起杏眸。 她知道他,是某大银行家的次子。 她伸出纤纤玉手,红唇弯起,漾出迷人的弧度。「幸会了,辜先生。」 「一个人来度假吗?」辜至尊伸手与她一握,礼貌地询问佳人。「不介意我坐下一起喝杯咖啡吧?」 殷香茴是他极为欣赏的女子典型,潇洒、美丽,行事从不拖泥带水,有她的原则,也有她的坚持,但又不会过分拘泥不化。 但是,因为殷、辜两家向来少有来往,他一直没有机会结识她。 没想到会在这里邂逅她,她本人的风采比传说中更加迷人,让他对她一见锺情,他有信心可以在这个浪漫的地方与她有个好的开始。 「请坐。」她微微一笑,招来侍者,落落大方的吩咐他把辜至尊的咖啡拿过来。 她很幸运,今天雅典的气温并不冷,有足够的阳光可以酝酿新恋情,莫行忌已经得到幸福,她也要加油了。 「为什么不早点对香姊说清楚?现在好了吧,香姊不见了,万一她想不开马上跑去交个新男友怎么办?」 知道内情之后,莫行正正已经抱怨n十次了,却还是一想到就拿出来说一遍。 香姊是他的初恋对象,但被他大哥捷足先登了,他一直喜欢她,就算他开始交女朋友之后,他还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对她的幸福与否,他非常在乎。 莫行忌看了躁动的弟弟一眼。「她不会的。」 对於无消无息的他,香茴都能等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深情执著,他没有任何怀疑。 「最好不会……」他哼了两声,电梯门开了,他熟稔的走到执行长办公室前的那个秘书位置。 「朱小姐,香姊到底去哪里出差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这十天来,几乎天天上殷真科技来找朱珠逼问消息,今天变成两个人来,希望可以问出个结果来。 朱珠下耐烦的撇撇朱唇。「我不是说过了吗?执行长到台南出差,一个月后才会回来。」 哈,这个讨厌的臭小子,总算有矮她一截的一天了吧,这次学姊出国旅行告诉她而不告诉他,她真是大大的扬眉吐气了。 「你说谎!」他双掌齐下,落在娇滴滴的朱珠面前。「你昨天明明说香姊去台中出差,今天为什么变台南?」 朱珠吓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哪知道……」记错了不行哦,这么凶干么? 「你一定知道!」莫行正没好气的瞪视著她。 顶头上司不在,秘书怎么会不知道上司的去处,这个讨厌的朱珠肯定是故意不告诉他,以报往日之仇。 「就算……就算你吃了我,我也不知道啦。」可恶的臭小子,她死都不告诉他,让他去找不到人,急死他。 「朱小姐--」沉稳的嗓音加入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中,莫行忌走到她面前。「希望你能说出小香的下落,我急於见她一面。」 朱珠眼里开始冒心形。「莫总裁……」 好帅,不是长得帅的那种帅,是气势和表情好帅,而且他刚刚说什么来著?他喊他们执行长小香耶,这么亲匿的称呼,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好想知道哦。 「朱小姐--」莫行忌指节叩叩桌面,提醒她回魂。 「哦……」她如梦初醒。「学姊去希腊旅行,主要目的地是雅典……」 「感激不尽!」他旋身立刻要走,却迎面对上一双像极殷香茴的杏眸,害他心神一震。 他看著对方,对方也从容地看著他,还唇绽微笑,似乎对他很是满意。 「总裁!」朱珠连忙起身,希望自己刚刚的花痴表现没被总裁看见。 「你是雷集团的莫总裁吧?」 砂衣子看著眼前高大健朗的成熟男子,那一双黑眸深不可测,那一身强悍的骨架似乎要穿透西服而出,五官虽然不俊美,却非常适合她那个看尽他们殷、江、章、伍、严家美男子的优秀女儿。 莫行忌眩惑的凝望著她。「你是……」 这位中年美妇气质高雅不可方物,言谈间又有股使人放松的魔力,重要的是,她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 「我是香茴的母亲。」她微微一笑,对他直接提出邀请。「今天喝过咖啡了吗?要不要试试我亲手煮的咖啡?」 她虽然是个不事事对子女探究到底的母亲,但也不是个失职的母亲,子女的事,她都了若指掌,也都关心,在适当的时候,还是有必要出手的。 莫行忌虽然讶异,却很快恢复了。「谢谢你,我正好想喝杯咖啡。」 他要正式的拜会香茴的父母,对他们提出婚事,往后,将由他来主导一切,那个等太久的小女人,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他会全权处理的。 「太好了。」砂衣子红唇上扬,做了个手势。「这边请。」 殷香茴和辜至尊相偕走出机场大厅,经过一个假期的相处,他们进展得颇为顺利,都初步确定对方有和自己交往的意愿。 「我送你回去。」辜至尊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希望在下次的家族聚会,能够带著她出席,那将会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你不饿吗?我们可以先去吃晚饭。」她也风度翩翩的予以绝佳回应。 她要为自己的恋情积极努力,若是一直抱著可有可无的态度,就算老天爷赏她一个王子也没用。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铁板烧好吃极了,日本来的名师,拿手料理是铁板牛小排。」辜至尊没让她失望,在第一时间就提出了晚餐地点。 「那我一定要试试才行。」她嫣然一笑,上了他的车。 吃过晚饭,他提议去泡茶谈天,於是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开车到阳明山半山腰的茶坊,泡起茶来。 时差加上长途飞行以及整晚的应酬谈笑,就算是铁金钢也禁不起这样操劳,於是她开始想睡了。 幸好,就在两人话题即将枯竭时,她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江水晶,她的精神来了。 「你是不是一直打电话给我?」她才刚开机不到十分钟,水晶就打进来。 「没有啊。」她无辜的说:「你不是回来了?」 殷香茴眼里闪著趣意。「朱珠告诉你的?」 她用手肘想也知道朱珠会做出什么事,她说不能告诉别人,可是朱小姐她把跟他们家亲近的另外四家人,都算成自己人,所以这么一来,知道的人就会很多、很多。 「是砂衣子阿姨说的。」水晶轻快的问:「什么时候有空,你跟准新郎官一起来跟我见个面吧,我们把婚宴的菜色讨论一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留下一个完美的婚宴回忆。」 「是什么人说我要结婚的?」她好笑的反问,这问句却引来辜至尊对她的目不斜视。 「当然也是砂衣子阿姨啊。」水晶顿了顿,这才觉得有点奇怪。「香茴,难道你没有要结婚?」 「不知道,我会问清楚的。」她语带保留,轻描淡写的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带了礼物回来给你,改天见。」 她母亲从来就不会像谦雅阿姨那样乱讲话,这次居然会乱放风声,太离奇了,连她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再回冲?」辜至尊看著她问,虽然对刚刚那个「她要结婚」的事件有满腹疑窦,却礼貌的没问出口。 「不了。」殷香茴浅浅勾了下嘴角,模样是一贯的优雅。「抱歉,我想回我父母家,我可以先走吗?」 宛如一场梦,兜了一圈,她还是老天垂怜地和他凑上了。 「还没有联络到莫先生吗,朱珠?」每隔五分钟,殷香茴就要拨内线电话问一次,现在的她,是个十分不体恤下属的魔鬼上司,不过,她乐在其中。 「我正尽力在找……」外头的朱珠忙著拨电话,苦著俏脸,嘴里念念有辞。「找得很尽力,非常尽力……」 怎么会这样? 学姊上司才去了一趟希腊回来就变成这样,昨天才刚返国,今天一来就要她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负责找出莫总裁就行了。 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吗?到底是什么,好想知道哦…… 静静坐在办公室里微笑的魔鬼上司自然不知道小秘书正在叫苦连天,她红唇微弯,神态怡然,像是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直不自觉的微笑著。 然后,到了下午-- 「我找到了!」外头传来朱珠的狂喜声,她流下了眼泪,喜极而泣。 太好了,她终於不必再拨那些要命的电话号码了,手好酸哦。 然后,才回到台湾没有两天的人儿,又风尘仆仆的飞往希腊雅典,幸好她连行李箱都还没打开,这么一来很方便。 离开公司前,她嘉许地揉揉朱珠累瘫在桌上的头,微笑吩咐道:「做得好,朱珠,如果有位辜至尊先生找我,就说我去希腊找老公回来,回来后,我会请他喝喜酒的。」 「哦……好,我知道了……慢走,顺风……」朱珠头也不抬,虚应两句算数。 等到人都走远了,她才蓦然想到刚刚听到一个多么天大的消息,整个人从颓靡之中惊弹起来。 学姊要结婚了!天哪,她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兴奋的握紧双拳,连忙拨了莫行正的手机号码。这次她要让那小子,再度矮她个两截!呵呵呵呵呵…… 雅典--这个古老美丽的城市总是给人时空穿越了两千五百年的第一印象,结合了现代与文明的历史交会,卫城、古罗马遗迹、宙斯神殿……等等,在在叙述著神话与古文明的光辉…… 然而,现在这些璀璨历史对莫行忌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等待著一个他深爱的女子来到。 机场的大厅里,他已经守候了好久好久,自从获知香茴将再从台湾飞来雅典开始,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般,直接跑来机场等候,带著亢奋的高涨情绪,生怕错过她来到后的任何分秒。 此刻,飞机已经降落好一会儿了,旅客也鱼贯步出,就是不见她的倩影,他忍不住频频眺望出口,黑眸溢满迫切的焦急。 她真的会来吗?该不会又是老天在开他的玩笑吧? 风尘仆仆。 这一来一往的空中飞行,很累,但累得很愉快。 殷香茴放慢步履随同旅客入境,她预计用两个小时在雅典城内找到她要找的男人,不择手段的,就算同时雇用数家在地的徵信业者也在所不惜,因为她无法再浪费任何一丁点时间了,她要见莫行忌,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他! 她的一颗心是那样的急切、那样的迫不及待,以至於当她看见他伫立在人群之中遥遥与她相望时,她的芳心陡地怦然一震。 然后,定了定神,确定他的黑眸在对她灼灼放光后,她的嘴角不由得漾起淡淡的温柔。 她没说话,他也没说话,彼此之间连唇语都没有。 他走向她,她也同时走向他,两人的脸容一样的疲倦,神情却是一样的神采奕奕,一样饱含饥渴的柔情。 她急切的投入他宽大的怀抱之中,他配合得很好,紧紧将她玲珑的温暖身子拥在怀里,她伸出双手,主动勾住他颈项,下一秒,他已经热切的找到她的嘴唇,深深与她拥吻了。 深切的、缠绵的、诉尽相思的一吻在洋鬼子的地盘结束之后,两人凝视著对方的眼,依旧是半句话也没说,然而眼神的交会已说明了一切。 他终於开口,「去哪里?」声音里有著满腔柔情,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躯里,想占有她,好想好想…… 她的眸,比他的声音更柔。「你住的饭店。」 来日方长,要解释什么,留待日后再说吧,此刻,她只想赤裸裸的好好爱他,也让他,好好爱她。 他因为琼香的名字里有个香字,所以录取她当小秀的家庭教师,没想到,此举却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发现她默默哭泣也是在一个雨夜,从她口中,他得知她怀孕又被男友抛弃的不幸遭遇。 她的男友是个奇怪的华裔男子,未婚,相当俊逸,财富也惊人,在纽约商界赫赫有名,可却是个不愿组织家庭以及生育下一代的人,历经童话般梦幻的邂逅和她相恋,最后,她也只好带著伤心,黯然的离开。 听完,他考虑了一夜,他决定娶落魄无依的她,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么做是心死的表现,今生除了心底那名有著慧黠眼神的少女,他不会再对任何女子心动。 为了断绝外公对他成家的期望--他们一直希望他能为企业来个利益联姻,而那正是他最鄙夷的,所以他娶了琼香,这么一来,他们就再也不能逼他结婚了。 他对她说过,他们这是互相利用,但她还是对他充满了感激,努力扮演他妻子的角色。 「所以你对她……」殷香茴的声音在适时处打住。 「只有亲情,我们一直相敬如宾……喂,够了吧,莫夫人,这些话,你已经重复问了几十次,听不腻吗?」 他们才结婚一个月,尚在新婚期,也还在度蜜月,一个很长的蜜月假期,地点就在希腊的雅典,住在蓝白相间的独栋小别墅里,尽情享受他们的私密时光,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 「情话是永远听不烦的,你不知道吗?」她笑睨了老公一眼,明媚的脸庞焕发著自然又健康的红润。 莫行忌难以理解的挑起墨眉。「这算情话?」哪门子的? 她笑得很邪门。「当然啊。」 听他亲口说出他对一名同住一个屋檐下四年的美丽女子只有亲情,连半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时,那真是人间最高境界、最甜美、最动人的情话了,他不会了解的,因为这是小女人的虚荣心,只有女人才会了解。 「我无所谓,你喜欢就好。」 这个月来,她喜欢问的还有另一段,如下-- 「你说,你当年选择对我不告而别,是因为……」 「因为怕青龙帮的人对你不利,他们要伤害我的家人,我生怕你会被我连累,只好忍痛选择离开你,以为那便是爱你。」 如果早知道她家跟黑虎帮伍家的深厚关系,根本没人动得了她,他的决定可能会有所不同……但世间,是没有早知道的。 还有,这女人很奇怪,平常聪明绝顶,在这方面却笨得紧。 女人不都爱听些我爱你、没有你我会死之类指天咒地的情话吗?偏偏殷家小姐她就独锺这两段对话,每当听到他回答的标准答案,她就笑得像挖到金矿一样,无时无刻不开心。 「对了……」她娇慵的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露台去看碧海蓝天,再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我有了。」 「什么?」他大步追上去,一把从她纤细的背后搂住她,然后把她扳转过身,看到她杏眸里晶晶亮亮的笑意。「说清楚一点!」他急躁的命令。 殷香茴浅笑盈盈,轻松的瞅著他。「我说,我怀孕了,思思快要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虽然他和沈琼香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思思也已经认父归宗,但思思却对莫行正情有独锺,不愿随她母亲回去美国和父亲团聚,暂时还是住在莫宅里。 幸好那奇怪的不婚男人想通了,追来台湾把沈琼香给求回去,否则就算莫行忌的婚姻是一场游戏,存在的妻女问题也不会是一场梦吧。 「小香……」莫行忌激动莫名的将她搂紧,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口,让她听听他雀跃的心跳声。 当年,他算是白白远走天涯了,但这一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雅典娜此刻在他身边。 【全书完】 编注: *欲知生活严谨的严御臣和蓝色酒吧老板娘蓝宁的生日火花,请看简璎花园系列289情人结之《牛郎动我心》 *欲知发型设计师严婉臣和唱片制作人韩洛的理发触电,请看简璎花园系列290情人结之《织女对我笑》 *欲知章力与他娃娃脸老婆杜萱路的香柚情缘,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08中秋结之一《香柚传我意》 *欲知章量与拚命三郎桑协恩的热闹情事,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18中秋结之二《月儿落我心》 *欲知江琥珀与迷糊俏佳人朱绿佟的白雪恋缘,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31圣诞结之一《琥珀不要闹》 *欲知江琉璃与蓝眸帅哥齐朔亚如何让一颗球撞出了他们的缘分,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53圣诞结之二《琉璃不要哭》 *欲知伍龙、伍狮与舒晓凉、舒丽晚的爱情方程式,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63、364春结之《舞龙舞狮上》、《舞龙舞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