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柚传我意》 第一章 章力感觉自己是被江琥珀骗上飞机的。 十一月的加拿大白马市,在这片银灰色的土地上,拥有连绵不绝的旷野、高山,还有美到会叫人恍神的极光。 而章力就是在看到极光的那一刹那,发现旁边站著心旷神怡的江琥珀,一派气定神闲,看不出来他有任何忧郁的倾向。 “老兄。”看著眼前看似凝止,其实仍在缓缓飘动著的极光,章力忍不住撞撞伙伴身著厚厚雪衣的臂膀。“你不是说要来让极光来治疗你的悲伤吗?为什么你现在的表情像是甘愿了,而不像是在终结悲伤?” 他还记得一个礼拜前,江琥珀去他办公室找他时是这么说的── “古老的传说中,极光可以治疗悲伤的心,为人们带来希望和安慰,力,我……想去看极光。” 当时,这小子的眼神是那么的哀伤,俊挺的面孔蒙著一层淡淡轻郁,就像全世界的忧愁都向他靠拢一般。 他知道琥珀的工作压力很大,江氏集团是跨国性的大集团,旗下拥有二十几种的转投资事业,每一种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对琥珀这样一个向来要求完美的处女座男子来说,情绪的起伏是必然的。 既然老友想要看极光治疗悲伤,他就马上叫秘书查了查资料,发现地球上有四个地方很适合看极光。 第一是加拿大育空地区,第二是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第三是挪威的特朗索,第四是芬兰的噜斯托。 除了华人也很多的加拿大,其他三个地方听起来都很远,也很遥不可及,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定了加拿大。 然后,订机位、订旅馆、订当地旅游团,他一手包办,准备陪需要疗伤的琥珀去看那黑夜中的太阳──极光。 然后,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耍了。 “我在为那些被我三振出局的对手默哀。”江琥珀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说:“每当他们被我打败时,我就感觉到有股高处不胜寒的悲伤,现在看到极光,我已经痊愈了大半,真是谢谢你了,力。” 章力瞪著那张俊颜咬牙切齿。“你实在够了……” 这个人,跟他父亲江忍一样,内敛而深沉,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是谦谦君子,但他敢说江琥珀绝不是什么表里合一的君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章力扬了扬眉问,就算要死,也要死得瞑目啊。 “也没什么。”江琥珀依然维持他的悠哉,笑了笑。“某天,从杂志上不小心看到极光的图片,突然觉得很美,心想著,地球上有如此美的光景,若没来走一遭就太可惜了。” 他常有这样的神来之笔,为枯燥乏味的精英企业家生活加点调剂。 章力眉峰一挑。“不小心?” 就为了“不小心”三个字,他花了多少心血安排,又推掉多少工作,这家伙,难道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为什么找我?”他不爽的问。 戏谑的笑容跳回江琥珀的眼。“你最好找。” 他们情同手足的“兄弟会”成员里,一丝不苟的“盖天软体”严御臣,万万不会为了玩乐而擅离岗位。 章力的亲弟弟章量,个性孤僻难相处,跟章量同来,阿量那家伙可能会得罪所有团员而让他败兴而归。 伍龙是下一任的黑虎帮帮主,身负重责大任,仇家又多,他可不想玩乐时还要担心伙伴被暗杀。 至于伍龙的孪生弟弟伍狮,太过玩世不恭了,对天下女人都友好得像“干妹妹”,铁定会吓走这里共游的女团员。 而俊美无俦的殷相睿,只要面对陌生人就像块冰,这里已经够冷的了,实在不适合再自备冰块前来。 现在臭著一张脸的章力,粗犷不羁,刚毅的浓眉宽唇,纯然男子的高大体魄,可以跋山涉水、吃苦耐劳,是他认定的最佳拍档。 章力向来不拘小节,为人豪迈,有其父章狂之狂,却不傲。 有著强悍本领的他,从他自创的章力行销公司即可见端倪,把自己名字大剌剌当公司的名号,浑身充满了劲悍雄风,只要他一站出来,气势总是锐不可挡。 他不像严谨的严御臣,总是不打没把握的仗,章力只要一打仗,必定冲锋陷阵,绝不会让部属在前面撞得满头包。 “去你的。”章力撇撇唇,什么他最好找,说的他好像伴游小姐。 江琥珀微微一笑。“总之,我们已经来了,你就好好放松心情欣赏美丽的风景吧。”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嗯,听起来很像把人杀死之后,再叫他好好安息之类的屁话。” 他消遣著伙伴,顺手从运动型的连帽雪衣口袋里取出一小瓶白兰地,仰头大大灌了一口。 在气温达零下四十度的现在,喝酒是取暖最好的方法。 周围,是黑夜的颜色,冰天雪地里,风呼呼吹著。 雪地隐隐透著光,一道道不可思议的光束让游客们纷纷举起相机拍照,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闲著。 照相向来不是他们旅行的重点,因为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是件挺麻烦又琐碎的事。 “要喝吗?”章力把酒瓶递到江琥珀面前。 江琥珀接手,也灌了一口。 一个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除了清秀白净的脸蛋,其他部份都跟他们一样,被厚重的衣物给包裹住了。 “请问,可以分我喝一点酒吗?”女孩的咬字清晰,问话的音调是中庸的,既没有“都是极光同一团”的熟络,也不会太无礼。 章力与江琥珀对看一眼,他们两个大男人嘴对嘴灌过的酒,他们是无所谓啦,但她一个年轻女孩家……不好吧? “我只想取取暖。”女孩似乎看出他们的顾虑,她很洒脱的说:“而且,此情此景很适合喝点含有酒精的东西……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瞬间,章力心有戚戚焉地耸了耸飞扬的墨眉。 虽然这样说是有点恶心啦,但这女孩还真是讲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刚刚拿酒出来喝同样不是为了取暖,而是气氛使然,在这样独一无二的极光天空下,酒精会让人更加飘然。 “可以吗?”女孩再问。 江琥珀把酒递过去,女孩接手,率性地仰头喝了一口。 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或许是白茫茫的雪地里除了看极光之外就没别的事可干,章力不由自主的看著她。 这女孩是他们来到白马市之后的团友。 一双大眼灵动有神,浓郁修长的双眉让她看起来有股冷艳,挺秀的鼻梁是吸引人的焦点,话不多,加上薄巧的唇瓣,塑造出一股神秘的气质。 她是旅行团里最亮眼的女子,看不出年纪,不知道该叫她冰山美人还是冰山少女,只能说现在的女人对保养实在有一套。 她不像其他怕冷的女团员,一概戴著厚厚的口罩,脸上还围著一圈圈的厚围巾,她只戴著雪衣上的连帽,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她爱美不怕流鼻水,但总而言之,她算是特别的。 “谢谢。”女孩把酒还给江琥珀,旋身离开。 “很特别的一个女孩。”江琥珀注意到章力的视线直到刚刚才从女孩的身影上移开。 “是吗?”章力口是心非的挑挑眉,从江琥珀手中抽走酒瓶,仰头饮了一口。 然后,他看到江琥珀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他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酒瓶,这瓶口……哇哩咧,是刚刚那女孩喝过的! “没有尾巴的熊,是什么熊?” 极光小屋里,极光团的团友们喝著贴心屋主煮的热汤、咖啡和甜点,一边谈天说地,有人开始发起冷笑话接力赛。 “简单嘛,是无尾熊。”有人抢著答。 “那么,没有脖子的熊是什么熊?”恍如团康老师的小何又问了,据他的自我介绍,他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是登山队的队长,在这趟旅程里,一直扮演著仅次于导游的热心角色。 “吴伯雄!”立刻有人把答案说了出来。 三个同行而来的女生噗哧一笑,被答案逗得花枝乱颤。 “睡眠不足的熊呢?”小何看到女生们笑逐颜开,更加卯起了精神。 “我知道!”名叫金莉莉的女生娇滴滴的举起手。“是我最喜欢的趴趴熊。” “真是聪明。”小何狗腿的称赞了她之后又问:“有没有人知道,住在麦当劳的熊是什么熊?” 一时间,包括导游和司机在内的二十一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人知道答案。 “是维尼熊,”小何得意的拉长了音,张开双臂,耍宝的唱道:“因为,麦当劳都是为你──维尼啊!” 团员们纷纷为小何唱作俱佳的表演爆出捧场的笑声。 “住在疯人院的熊,是什么熊?”小何再接再厉,口沫横飞地问。 大伙绞尽脑汁,还是没有人知道答案。 小何笑意盎然,故意用不甚标准的台语说道:“神经无正常啦!” 又是一阵疯狂的笑声飘出,甚至有人夸张的笑到流眼泪。 “我们已经老了吗?”章力很疑惑的听著冷笑话,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赤子之心,因为他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放心。”江琥珀安慰地拍拍老友的手背。“我也不觉得好笑。” 章力霎时感觉好了一点,既然琥珀也不觉得好笑,那代表他没有“神经无正常”。 这样就好,他才二十七岁,可不想被贴上lkk然的符号。 “很难沟通的熊,叫什么熊?”小何一派脑筋急转弯之神的架式,问完之后又自问自答,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对不对?是──歹、参、详!” “哈哈哈──”哄堂大笑第n度在极光小屋里飞天遁地,大伙都被机灵的小何逗得乐不可支。 章力揪著眉,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眉眼一瞥,看到江琥珀唇角薄染著笑意,他霎时瞪凸了眼珠── 他发指的看著江琥珀。 这家伙,不是说他也不觉得好笑吗?那他为什么跟著大家一起笑? 悬著一颗心,章力一个个轮流看过去。 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连在看极光时,向他们借酒喝的那个冷漠少女也笑得很投入。 笑意拂过她薄冷的嘴角,他恰好盛住她唇边滑过的最后一抹笑。 他倏然停住了视线,本能地微微放大瞳孔,有个奇怪的结论蹦出来──她还真是挺美的…… 自从在极光小屋捕捉到冰山少美女……这是章力私自在心中对那位姓名不详、年龄不详、职业不详的女孩的称呼。 言归正传。 自从捕捉到冰山少美女的动人笑容之后,他发现自己又有一根筋不对了。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留意她在行程中的动向,发现她总是单独行动。 她没有同来的伙伴,晚上自己睡一间房,游览车上一个人占两个位子。 旅程中,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团员般的躺下来小憩过,总是瞪著玻璃窗,出神凝望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车程多久,她就凝望多久,耐力惊人。 “休息一下。”在飘著雪的休息站外,江琥珀把买来的热腾腾咖啡递到章力面前。 “什么?”他自以为高明的装傻。 江琥珀微微一笑,模样看起来很闲适。 “你瞪著人家看了那么久,她不累,你的眼睛总会累吧,喝杯咖啡提提神,我们的行程还有三天,留点眼力。”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章力不置可否的接过外带咖啡杯,啜了一口。 不是他故意要看,冰山少美女真的很特别。 为什么他会为她取个“冰山少美女”的绰号呢? 因为她不是美少女,她缺乏了少女的纯稚憨气,但她也不是纯然的美女,因为她气质清丽,灵秀逼人,美女不足以形容她。 而且美女听起来也有点老气,像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女人才适用,所以他才会福灵心至的想到叫她冰山少美女。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到底几岁,只是人家毕竟不是他的小阿姨,这样贸贸然问一个女人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通常也只会换来白眼一枚。 她在人群里显得异常安静,但不会破坏气氛,该笑的时候,她也会随大伙哈哈大笑,但大笑过后的面孔却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不像于同团那些花痴女孩,除了看风景,还要猛对看对眼的男团员放电。 “江大哥,我们可以跟你拍张照吗?” 啖,说曹操、曹操到,金莉莉和朋友拿著数位相机小跑步而来。 “当然可以。”江琥珀嘴角露出微笑,斯文的回答。 章力冷眼旁观著。 风度翩翩的琥珀是极光团的亲善大使,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女团员都对他表达了适度的爱慕,剩下那三分之一是已婚妇女,而唯一对江少爷无动于衷的就只有冰山少美女。 想到这里,他那根不对劲的神经又发作了,不由得在人群里梭巡冰山少美女的身影。 不远处,她仰著头,对著一株雪地里的冬树出神,手里拿著一块饼干,久久才咬一口,脸上红霞浮动,紧握著拳头,似乎想到什么很激动。 他打量著她思忖,她在想什么? 随即,他感到自己的无聊,人家在想什么关他鸟事啊?反正,她总不会是在想他就是了。 蓦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回神,看到江琥珀嘴边的笑意既深且浓,还很欠揍。 旅程的倒数第二晚,大伙又回到看极光的地方。 雪地光束漫天际,厚雪遮盖了山群,浅绿色的北极光照耀著天空,远方是一片漆黑,枝叶落尽的树丛无比幽暗,在风中异常神秘。 而章力,他的行为也超出他自己理解范围的……诡异。 深冬夜晚,他朝凝望极光出神的冰山少美女走过去,琥珀被女团员们拉著拍纪念合照,应该不会发现他的走远。 他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并没有惊动冰山少美女,她仍旧对著极光,清澄的双眸瞬也不瞬,像在凭吊些什么。 接近她侧脸的瞬间,她悲伤的神情让他动容,触动了他堂堂男子汉心底某一处柔软的部份。 “要喝酒吗?”他主动把小酒瓶递过去。 “谢谢。”她接过酒瓶,喝酒前不经意地眨了眨眼,长睫毛上的一层霜便落了下来。 “你很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有“张老师”的本领了,但她落落寡欢的样子硬是让他铁汉柔情,忍不住想开导她。 她吸了吸鼻子。“对,很难过。” 他凝视著她雪白的小小面孔。“愿意说出来吗?” 时有所闻,人类的想法在某些沮丧的时候会很极端,但如果有人适时的开导,便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 “我的母亲……”将酒瓶还给他,她的眼眶湿润了,沾湿了浓长的睫毛。 他深呼吸了一下。 他懂了,她失去了挚爱的母亲,所以悲伤得难以自己,才会在旅程中郁郁寡欢,一直无法真正的融入大伙。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难免的……”他语重心长的说:“你要节哀。” 刚刚应该拉著琥珀一起来才对,这种开导人的功夫他不在行,交给耐性十足的琥珀就对了。 她看著他喝了一口酒,眼神流转著些微困惑,但还是迳自表达道:“我无法不感到悲哀。”她的拳头又握紧了。“我母亲不停的反对我交往的对象,我已经受够了她的跋扈,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终、生、不、婚!” 章力很希望刚刚他没有把酒灌得那么大口,因为,他喷了出来。 “什么?” 就为了这小小的原因? 他蹙起了眉心,她还真是叛逆哪!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她不是少美女,是货真价实的少女,只有少女才会因为男友而与父母大动干戈。 “只要我不婚,她就再也不能反对我的交往对象。”她眸色一黯,幽幽的吐露著,“但是想到不婚后,年老时要面对的孤独凄凉,不免为自己感到悲哀。” 章力看著她,虽然感到她的理由荒谬,但是因为她寥落的神情,他有一点点被她给打动了。 这……还真是奇怪。 他明明就不苟同她那偏激的想法,她年纪轻轻的,还拥有许多女孩梦寐以求的美貌,有必要这么悲观吗? 和自己的母亲杠上有什么好处?像他就从来不试图和自己老妈作对,因为和总舵主作对很笨,反正死的一定是他。 “我真的,已经累了……”湿热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一偏,视线倏然定住在他脸上。“你可以吻我吗?” 如果现在有一个吻,她会好过许多,这将是她生命中对异性的最后一个吻,选在天寒地冻的极光领域下,够叫她永生回味的了。 章力张口结舌的瞪著她。 他真是……受宠若惊。 “可以吗?”她再问,用清澈微湿的眼眸等待他的回应。 因为她的要求,章力的身躯像绷紧的弦。 她的神情是那么悲伤和坚定,使他原本的嘲笑顿时都化为了轻烟,缓缓消失在空气之中。 女人生来是要被男人疼爱的,不是被男人嘲笑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痛处,纵然不认同她,他也不该嘲笑她,那样太不体贴了。 他不再犹豫,如果一个吻可以安慰她,那么他何乐而不为呢? 光束漫过天际,占据了他们头顶上的半面天空飘舞,章力吻了冰山少女,吻的滋味特别得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第二章 十个月后── 国道一号高速公路上,有部改造后相当酷炫的卡车疾驰如电。 “你可以再开快一点啊,反正兄弟嘛,既不能像伍龙和伍狮那样同年同月同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错。”章量一脸冷静的说著反话,心里的“赌烂”可是到达了极点。 “会很快吗?”章力看了看时速。“才一百五而已。” 跟飙车客严御臣比起来,他自认自己的车速只是小ㄎ丫罢了,还有成长的空间。 “但你开的是卡车。”章量蹙著剑眉提醒。“还有,后面有一卡车柚子,如果翻车了,你自己去捡。” “不要那么看不起你大哥。”章力扬了扬眉梢,顺手拿起置杯架上的罐装伯朗咖啡,打开后一口灌完。 以前只要跑长途,他都是靠喝台啤提神,自从酒测的罚锾变得惨绝人寰之后,他就改喝咖啡了。 “对厚,我都忘了我们有好几份保单,那你尽量开快点应该没关系,反正我们有得是保障。”章量讥诮的回应。 “哈哈。”章力大笑起来。“真风趣啊,弟弟,要是你把这份风趣用在把美眉上该多好,你就不会到现在还是在室男了。” 他这个弟弟孤僻又有洁癖,非但如此,还自视甚高,因为是天才的关系,眼高于顶,不管任何一个时期的学姊学妹,他都看不上眼。 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是── 小、龙、女! 不是七九九七九那个小龙女,而是古墓派那位不食人间烟火、光靠喝蜂蜜就能活十六个年头的小龙女! 可惜这唯一被他看上眼的女人因为钟情于神雕大侠的原故,不能与他共结连理。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啦,章量不能跟小龙女共谱恋曲的原因在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小龙女这个女人。 在爱情如速食的年代,要找小龙女是很难的,因此他老弟的目中无人,让他成为女人的绝缘体也实在不奇怪。 因此,他很有自觉,章家要传宗接代就靠他了。 “谁告诉你我是在室男了?”章量蹙眉的神色显得相当不悦,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并不是赞美。 “用五指山不算。”章力眉眼跳现戏谑的线条。 他有乃父之狂,但随和好相处,韧性十足,非常禁得起挑战,这点大概是遗传了他那位“俊帅挺拔”的母亲莫谦雅吧。 “去你的,你才饥渴到要用五指山。”章量没好气的说。 他虽然没有固定女友,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等地步。 再说,他认为自身的性欲并不重要,他要求的是灵肉合一的境界,他老哥那肌肉男怎能理解他高尚的情操? “你怎么知道?”章力努力克制笑意。“我还以为我都有把门给关好。” 他知道洁癖的老弟对女人这个话题的反应和一般动物性的男人不一样,他对女人很敏感──排斥的那种敏感。 兄弟会里,章量和殷相睿最为臭气相投。 两个阴阳怪气的小子可以相约在酒吧里喝一整个晚上的酒而不交谈半句,对任何一位前来搭讪的女人不假以辞色,简直是耶稣再世的圣人典范。 “你打算怎么处理后头那一卡车的柚子?”章量不再搭理兄长那不伦不类的话题,转而问道。 他不甚在意的回道:“分送亲朋好友或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中秋节快到了,应该不难销出去吧。” 柚子是他特地南下麻豆运载北上的,那是他大学死党阿义家里的农获,因为不善行销,所以由他全部收购,顺便试试他改装后的卡车性能。 “我还以为你要拿出去卖呢。”章量挪榆道:“你的章力行销公司不是无所不卖吗?” 有时他不得不佩服兄长的冲劲与锐气,一个人把公司搞得有声有色,近两年来业绩蒸蒸日上,他老哥那爽朗豪迈的性格是他所万万不及的。 “公关也是一种行销手法啊。”章力从容地说道:“那些受我小惠的人,难保有一天不会变成我的客户或委托人。” 在商言商,他自有一套适者生存的理论,他自己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件case就没有什么大来头,却让他打从心里乐好久。 那是南部一间名不见经传的熏味摊,口味道地,但苦于店主不善经营,面临孩子没有学费可缴,店面也快倒闭的窘境。 接受委托后,他极力帮熏味摊打开全省市场,透过购物频道的传播,加上宅配的订购,并在人潮聚集的百货公司设立销售点,接著设立中央工厂,很快就让熏味摊的美味声名远播。 现在,原本小小的熏味摊,每年有上千万的利润,他的分红是百分之二十,他相当满意,看到店主孩子们满足的笑容,更是让他由衷替他们一家老小开心。 助人为快乐之本嘛,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公司的利益,但若能同时帮助到别人,也是美事一桩…… 突然,前面的白色小车蛇行歪斜,还在快撞上前一部黑色轿车时紧急踩煞车,章力一个措手不及,也跟著猛踩煞车。 大卡车狠狠的往前倾后又跌回原位,驾驶座里的两个大男人,若不是有安全带绑著,大概已经撞破挡风玻璃,飞出车外去亲吻柏油路了。 然后,章氏兄弟同时听到柚子咚、咚、咚滚落的惨烈声音。 火药味在驾驶座里蔓延,章力紧蹙著眉心,对突如其来的状况除了心跳飙升外,他不置一词。 “我就说嘛,你开得太快了!”章量快气疯了,他从后照镜看到公路上一片可爱的嫩黄绿,都是柚子惹的祸。 “你以为我愿意吗?”章力扯开唇。“你没看到,是前面的白色小车蛇行。” 他也为刚刚的突发状况捏了把冷汗,若不是他反应还算敏捷,煞车踩得快,那部白色小车肯定已经变成一堆废铁了。 “追根究底,就是你的车速太快了。”章量铁青著一张脸下结论。 章力撇了撇嘴。“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下车捡柚子吧。” 他可不想变成国道大塞车的罪魁祸首,幸好现在是下午两点不到,还没到下班的壅塞时段,不然他和他心爱的卡车肯定上晚间头条乌龙新闻。 “我不去。”章量拒绝得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才不做那么丢脸的事,况且他事先已经警告过他兄长了,谁叫他老兄不肯听他的话,现在出事了就别怪他没有兄弟情。 章力不置可否地挑起了眉毛。 他非常知道固执起来像头牛一样的弟弟是不会对他妥协的,再说叫一个天才在高速公路上捡柚子,确实有失礼数。 “好吧,那我自己去。”他摸摸鼻子认栽,遇到这等六亲不认的兄弟有什么办法? 就在他打开车门跳下车的同时,白色小车的主人也下了车。 章力首先看到白皙长腿穿著一双粉蓝色的nike复古球鞋,然后是一件浅蓝a字牛仔裙和嫩黄色七分袖t恤包裹著一副玲珑有致的女性娇躯。 再往上看去,一头及肩的清汤挂面型秀发,清新脱俗的秀丽面孔上,有一双叫人过目难忘的浓郁修长双眉,是个非常亮眼的少女。 是她…… 十个月之前,在加拿大白马市的极光之夜和他有过一吻之亲的冰山少美女。 他真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她。 脱除了笨重的雪衣装备,她轻盈得像只飞出山谷的黄鹂鸟,更像初春树梢上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浑身散发著挡不住的青春气息。 见到她,他又重新涌起了些许罪恶感。 真不知道她究竟几岁,荼毒国家未来的主人翁不是好男人该有的行为,而且,吻她之时的飘飘然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真的很抱歉,我不小心……在打瞌睡。”杜瑄路知道这场好险没酿出人命的车祸都是她的错,已有乖乖被骂的心理准备。 昨夜,她被母亲叨念到半夜,一早起来又对她疲劳轰炸了三个小时,在她找了个借口把行李扔上车,窜逃出家门后,她母亲竟又锲而不舍的打她的手机,继续对她耳提面命。 终于,她的手机没电了,她的耳根也得以清静。 渐渐的,舒服的冷气,宁静的空间和单调的高速公路勾起她的睡意,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敌周公的招唤,下棋去也…… 当她发现快撞上前方黑色房车时,已经顾不得后头可能会有车子追撞她了,猛踩了煞车之后才听到尖锐的煞车声。 看到大卡车逼近的车体和那散落一地的柚子,她很庆幸自己从鬼门关前逃过一劫,但可想而知,后头那位卡车驾驶老兄可不会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打瞌睡?”章力盯著她疲倦的容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 她看起来真的很累,而且比她在加拿大时,总是面无表情的发呆模样好不到哪里去。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会赔偿你所有的损失。”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无奈家里有个不懂体恤人的老母,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 他继续盯著她。 她这样子开车实在危险,他不放心。 而且……才十个月而已,不到一年,她已经完全忘了他吗? 难道他是那么没有魅力的男人,这样的让一个被他吻过的小女生置之度外,实在令他不是滋味。 “请问──”她清澈的眸子里流动著闪光,润了润小巧的红唇,试探的开口。 章力倏然振奋起精神。 她想起他了! 她总算是想起他了。 这才像话嘛,他章力行销公司的章某人不是那种叫人过目就忘的平凡男子,他是有特色的、值得女性牢牢铭记在心的…… “我刚刚说,我会赔偿柚子的所有损失。”她的清眸觊觎的瞄向那散落整条公路的香柚。“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吃柚子了?” “她说她渴,所以想吃柚子解解渴,顺便提神醒脑,以免酿成更大的车祸。” 章力在兄弟会成员的起哄下,全盘托出他拜柚子所赐,上了当夜晚间新闻的始末。 晚餐时分的“水晶食铺”里,有一群相貌出众的男子正享用著主厨精心烹调的美食,他们是兄弟会的成员,分别是章力、章量、伍龙、伍狮、严御臣、江琥珀和殷相睿。 他们七人的父母是高中时代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均就读于盛名远播的“圣柏亚教会中学”,在当年,都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五人在学生会的风采依然深深留在学弟妹们的心目中,隽永流传著。 如今,虽然时移事往了,过去的故事在人们的记忆里渐渐淡化成一抹影子,但新的故事会接续,这几个大男人或多或少都遗传了来自父母一方的基因,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感深厚无比,几人年龄相仿,让他们比手足还要亲。 也因此,他们组成了兄弟会,当然他们的兄弟会是跟黑道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想上一代的情谊在他们身上延续下去…… “所以你就请她吃免费的柚子了?”伍龙的语气里带著浓浓笑意。 他是下一任的黑虎帮帮主,也是兄弟会里年纪最长的一个,早已过了三十而立的大关,与伍狮是孪生兄弟的他,潇洒异常、不拘小节,有著母亲颜晓冽的泱泱风范和智慧,和弟弟伍狮的恶向胆边生截然不同。 “更扯的是,有人看到那女的在吃柚子,居然也停下车来向我们要柚子吃,什么跟什么?难道我们兄弟俩就长得那么像卖水果的吗?” 说话的是章量,他傲气十足、目中无人,凭恃著才气,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哈哈哈!”伍狮放肆的笑了起来。“阿量,你就是太讲究规律了,其实这也算是人生中一种相当特别的经验,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很大方的请大家吃柚子……” “但只限定女性。”江琥珀不疾不徐的接口。 他是江氏集团第四代的继承人,少年老成,做事井然有序,外貌挺拔俊逸,有著优雅的绅士气质,每当宴会场合,他和父亲江忍一道出场,总会引来老中青三代女人的无限仰慕和叹息。 “琥珀小亲亲,怎么这么了解我啊?”伍狮揽住江琥珀的颈脖,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响吻。 他是伍龙的孪生兄弟,只差零点零一秒晚出生一步,个性和兄长截然不同。 他浪荡不羁,游戏情场,与其父伍恶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既没有什么泱泱风范,也不鸟“内在美”那一套。 他有他自己的生存法则,很简单,就是顺他者生、逆他者亡。 “那么后来呢?事情怎么解决?她真的赔了你所有的损失吗?”严御臣很重点式的问。 他的父亲是“正义保全”的怒汉严怒,从来不承认自己像父亲的他,有点小古板和小严谨,向来不容许自己有任何脱轨的演出。 他一手经营的盖天软体雄霸业界,目前是亚洲首屈一指的电子商业软体供应商,他本人还在今年被美国“财星”杂志评选为全球二十五位新生代企业家的代表佼佼者,是台湾商界最耀眼的一颗星。 章力摇头哂笑。“她一个女人家,我怎么可能叫她负责?” 而且,他吻过她,叫一个被他吻过的美丽少女,在大太阳底下负责捡那些柚子,未免有失风度。 伍狮戏谑笑道:“我们的力哥一向自比郭靖郭大侠,有大侠的风范,你这样做是对的,我真是以你为荣哪!有没有留下美女的联络方式啊?” 章力敬谢不敏的挑了挑眉。“你以为我是你?” 十个月前,在白马市聚首的极光之团走完所有行程解散后,他就没想过会再见到她。 当时她走得很潇洒,自己一个人拉著轻巧的行囊坐上大巴士绝尘而去,而其余的花痴女团员们还拉著江琥珀留mail留得不亦乐乎。 她甚至没有对他多看一眼,就像那晚的吻只是流星,坠落之后便消逝无踪,害他还曾怀疑是极光让他产生的幻象,他真的吻过冰山少美女吗? 原本是货真价实的一吻,后来变成了谜。 回到台湾之后,忙碌的工作让他没时间去回想在极光的天空下,那惊鸿一瞥的艳吻。 而现在,除了被她a去一粒柚子,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人家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真是够逊的了,讲出去也不光彩。 “她是m医院新聘的小儿科医生,我在老爸桌上看过她的履历,杜瑄路,二十六岁,礼拜一就会到医院报到。” 章量说话从来不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为开场白,在他狂妄自负的认知里,他没有记错的事。 “你在开哪门子的玩笑?”章力对弟弟挑挑眉,怎么?天才也有白痴的时候吗? 他相信绿巨人浩克可以忽大忽小,飞天遁地,一踏震山河,但绝绝绝不相信冰山少美女是医生,她那个样子,说她是初出茅庐的小护士还比较合理。 “喔──美女医生一枚。”伍狮眼睛一亮,扬起坏坏的笑意,兴奋的黑眸出现显而易见的“风流医生俏护士”等等暧昧字眼。 “礼拜一你就会感冒或肚子痛或头痛或心痛对不对?”殷相睿戳破伍狮的意图,眼神和语气一样沉静。“可惜人家是小儿科医生,你无法化为小孩身,不然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他是兄弟会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二十五岁,冷静聪明,但还不够成熟,对陌生人相当冷漠。 他的姊姊殷香茴在性情上综合了父亲殷邪和母亲砂衣子的优点,他则完全承袭双亲出色的外貌,拥有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美面孔。 然而,他的性情却像与他父亲是孪生兄妹的姑姑殷柔,神秘而危险,对待女人总是莫涮高深,与人充满了距离感。 “可惜我又没有小孩,不然带著小孩一起去看病,父爱传为美谈,又可以顺道和美女医生交流谈心,多美好啊!”伍狮一脸惋惜的说。 被殷相睿这么一说,章力忽然也庆幸起冰山少美女不是小儿科与妇产科之外的任何科别医生,不然一定会惨遭浪荡伍狮的荼毒。 她真的是小儿科医生吗? 她看起来没什么爱心,比较像是外科医生或者见惯血腥场面的急诊室医生,不管如何,他还是不相信她是医生。 他忽然想问问他这些情如手足的兄弟们,如果说他吻过冰山少美女,不知道他们会相信吗? 第三章 m医院是市内极富盛名的私人医院,拥有一流的医护人才和最新的仪器设备,无论何时走进医院大门,都会看到惊人的大批病患在排队候诊,这已成了m医院的特色之一。 杜瑄路跟著穿主任白袍的学长,一同走在洁净的长廊上。 “你会喜欢这间医院的。”林志辉对小自己一轮的学妹闲话家常地说:“这里的院长老早就不管事了,副院长好相处又没有架子,你只要把份内的工作做好就行了,不会有别的医院那些勾心斗角的问题。” “我知道了;学长。” 她很庆幸自己来到有规模的私人医院,m医院是她经过多间医院的比较删除后,她心目中的理想医院,因为她实在已经厌烦了除了要看诊外,还要应付恼人的人事问题。 “住的地方找到了吧?”林志辉关心的问。 “都安顿好了。” 她在离医院车程约莫十分钟的地方租了间一房一厅的套房式公寓,屋子还很新,设备也都很齐全,她只把行李搬进去就可以住了,方便极矣。 终于离开家了,她再也不需要接受母亲三不五时的疲劳轰炸,反正从去年底开始就打定要抱独身主义的她,从此不会再被母亲给弄得七窍生烟。 “很有效率嘛。”他打趣笑道:“你可是吴教授极力推荐的得意门生,又是我的直属学妹,好好表现,我将来能不能升官就靠你了。” 杜瑄路扯了一抹笑,勾动嘴唇。“这么快就给我压力了?” 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让年纪轻轻就做了小儿科主任的学长升得了官。 自小在冷漠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其实她对小孩子并没有太大的爱心和耐心,但至少她的专业是足够的,可以补足她身为小儿科医院该有的爱心部份。 “有压力才有进步的空间啊。”林志辉笑道,他在一扉墨绿色厚木门前停住了脚步。“我现在带你去见副院长,不必紧张,我们副院长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讨厌家伙,有困难随时跟他说,他还会兼当你的张老师。” 杜瑄路扬扬眉,持保留态度。 听起来像烂好人一个的副院长,居然可以把m医院经营为首屈一指的教学医院,她倒是挺好奇的。 叩门后,林志辉转动门把,打开了门,率先走进去。 杜瑄路尾随在他之后,不料一架遥控飞机却不偏不倚的撞进她怀里,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啊──”她本能的发出惊呼之声,万万没想到副院长室里会有架飞机对她飞过来。 “喔哦──失事了!”章狂矫捷地跃过办公桌,把受害者往后栽的娇躯扶住,证明了他宝刀未老,体力还是一把罩。 林志辉也被惊险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他是有风闻副院长最近迷上玩遥控飞机,可是不知道他会玩得这么过火,连在办公室里也玩。 “你没事吧?”章狂神色自若的询问怀中的美女,顺便把挂点在她身上的飞机残骸取走,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没事……”杜瑄路看著章狂,有几秒钟的恍神。 这就是副院长吗? 长得好不像一院之长,既没有油亮的地中海头,也没有微凸的小腹和世故的庄重。 相反的,他人高魁梧,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晒得一身健康迷人的麦色肌肤,敞开的医生白袍里是熨得挺直的白衬衫和直筒牛仔裤,微微扯高的狂傲嘴角似曾相似,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没事就好。”章狂让美女自己站好后,随即兴匆匆的拿起无线电对讲机。“报告!报告!狂十二号在十点三十二分,因人为操作不当而殉职,现场轻伤者一名,女性,姓名不详,没有罹难者,飞机残骸已拾获,目前正积极寻找黑盒子,报告完毕!” “收到,over!”话机另一头的伍恶也结束了通话,这是他与章狂近半年来最著迷的玩意儿,玩遥控飞机。 “林主任,这位是──”章狂关掉先进的最新型进口对讲机,表情显得意犹未尽。 他还没有玩够哩,要不是有人突然进来,狂十二号也不会殉职,真是太可惜了。 林志辉忍住笑意介绍,“副院长,这位是我们小儿科新来的杜瑄路杜医生,今天第一天上班。” “欢迎你,杜医生!”章狂爽朗地伸手和美女重重一握,戏谑地说道:“希望你没有被吓到了,明天还要来上班哦,不然林主任会恨死我。” “我明天当然会来。”杜瑄路看著章狂。“可是,我有一个问题。” 他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带著笑意瞅著她。“你问。” “那架飞机──”她的视线移到遥控飞机上,费解地问:“它真的有黑盒子吗?” 章力行销公司的科技研发室中,章力、章量与五位研发员正盯著样品端详,章量拿著纸笔画设计图,章力则眯眼专注,气氛相当严肃。 章力行销公司除了什么都能卖之外,也有开发的本领,资本额两亿,去年营收七亿八千万,在商业电脑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这样可以了,剩下的你们自己讨论。” 章力拿起电子记事簿和档案夹,大步走出研发室。 章力行销公司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公司,草创初期非常潦倒,他这个政大企管系毕业的高材生,纵然禀持著万物皆能卖的一股干劲,却因为没有较具特色的产品而在原地僵持不前,一度跌得灰头土脸。 直到他灵机一动,绞尽脑汁开发出书本型电脑才打破僵局,自行研发与销售,让章力行销公司的形象整个鲜活了起来。 后来,他那毕业自美国南加大的电机硕士弟弟主动替他改善书本型电脑几个使用上的小毛病,让他第一次在海外参展就造成轰动,代理商大排长龙等著拿他的代理权,一路挺进,与美商各家大厂并驾齐驱。 章力行销公司的开发与销售能力受到肯定,隔年就挂牌上柜,目前已是商场上的“超级龙卷风”。 那次之后,不屑看人脸色的章量名正言顺变成章力行销公司的顾问,也因为这样,平时懒得维系兄弟情的两个人,感情更加亲密了,算是除了金钱之外,额外的收获。 “老板,您的午餐准备好了在您办公桌上,下午两点有个采访,三点有公司内部的季报告,四点要和直营门市的店长们做一对一的对谈,预计时间三小时,您七点可以准时下班,我为您预约了‘老上海’的六号按摩师傅,您可以好好放松一小时。” 赵书莹在看到章力挺拔身躯如风般跨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立即简单明了的做了报告。 “谢了!”章力对秘书做了个ok的手势,接起响个不停的手机。“什么?她又突然没去上班……哦,不行不行,赵秘书不能给你……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然你开除她好了,我不介意……什么?你介意?那我就没办法了,我在忙,晚点再回你电话,就这样了,拜!” “严总?”赵书莹唇边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章力点点头。“你那个好同学又无缘无故旷职了,有空的话,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总是让我难做人。” “是。” 她是章力政大的学妹,同时也是白荷花的同班同学。 她的老板把白荷花推荐到死党严御臣那儿去当秘书,听说常搞得鸡飞狗跳。 她不只一次啼笑皆非的听她老板告诉她,严总要拿白荷花交换她,这对她算是种恭维,但她并不想离开章力行销公司。 她的老板章力,为人豪迈不拘小节,是个行销上的悍将,有著丰富的行销实战经验,更有敏锐的市场嗅觉,常把他自己一个人当十个人用,生活步调紧凑,总是在前头带领著大伙冲锋陷阵。 她听公司的元老说,在公司早创初期,老板一个人跑遍桃竹苗与中彰投地区的经销商,毅力惊人,也让他与客户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良好关系。 因此她喜欢章力行销公司,有一个不拘小节的老板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她在公司里待得如鱼得水,老板常在外头打仗,她就像个管家婆,帮老板把杂事处理好,做一个尽职的秘书。 每当看到她老板那种“没有你真不行”的眼光,就是她最大的成就感。 不是她对事业有成的老板日久生情有意思,而是,那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很无聊的一种母性。 “还有别的事吗?”章力把手中的文件夹归档,顺手抽出几份要看的档案。 “您父亲请您有空到医院去一趟。” 他点点头,一屁股在牛皮椅坐下,打开香喷喷的特制烧肉大便当狼吞虎咽。 平时各忙各的,一家四口同在一个屋檐下,碰头的机会却不多,自己老爸要见他,他还得专程去医院让他见,还真是伤脑筋。 但他很庆幸,他老爸不会像御臣的老爸那样,深为他的不继承家业所苦。 从他青春期的第一次叛逆跷家开始,他老爸就对他采放任的态度。 既不找他,也没有不让他回去,所以他深觉无趣,反而乖乖地滚回家,原本一心向往黑道之路的他,一路出乎他自己预期的混到了大学毕业。 许多事常常是计画赶不上变化的,他,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没有叩门那道麻烦的手续,章力直接打开副院长室的门。 “狂?”章力的视线在室内梭巡一周,没见到他要找的人。 他看了看表,十二点过五分,莫非去吃饭了? 正拿出手机要打,一个穿白袍的高大中年男子悠闲的开门而入。 “来啦,老大。”章狂手里拿著一个飞机不像飞机,汽船又不像汽船的遥控模型,表情极为兴奋。 章力挑起了眉。“那是什么东西?” 他盯著父亲手上的二不像,有种不好的预感。 章狂满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能让你的章力行销公司再上高峰的独家宝贝,我和你伍叔叔一起发明的。” 章力被自己老爸搞得眼皮直跳,他心惊胆战地问:“你该不会是要──拿给我卖吧?” 阿弥陀佛,千万别给他出这种难题! “你的公司不是号称什么都能卖吗?”章狂搭住儿子的肩膀走出办公室。“我们父子俩去吃饭,一边吃一边谈,谈完叫你公司那个赵输赢弄份合约来给我签,交子俩不必算得太清楚,我抽百分之八十就好了。” 章力懒洋洋的看了父亲一眼。“你去吸血比较快。” 他们父子三人向来没大没小,跟老妈莫谦雅的相处模式也一样,兄弟俩没叫过她一声妈,都尊称她“总舵主”。 当年,他们的父母同是圣柏亚中学的学生,他们老妈在学校里组了个地下组织叫“天地会”,会取这个清朝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老掉牙名字,是因为他们老妈个人偏爱金庸武侠小说的原故。 她也深深影响了他们两个兄弟,他们从小就是金庸迷,他自许要以郭靖的大侠风范为榜样,老弟章量则很臭美的认为他自己跟杨过的桀惊不驯很像……这当然是他自己说的,没人认同他啦。 “想吃什么?”章狂很和蔼可亲的看著儿子。“想吃什么就说无所谓,咱们父子难得在外头吃饭,你请客。” 章力扯唇而笑。“蚵仔煎。” 知父莫若子,他怎会不知道他老爸在打什么主意? “不好吧?”章狂同情地对儿子说:“为父我看你分明是想吃黑胡椒炭烤鲔鱼肚肉和黑松露片,在自己亲人面前,你就不要再苦苦压抑自己了。” 耍嘴皮子是他从学生时代就训练出来的本领,儿子就算再怎么青出于蓝,也不可能胜于他。 章力挑挑眉。“奇怪了,你们当医生的不是总叫别人不要吃太好吗?吃太好有碍健康。” “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章狂眼尖的看到一道娉婷的倩影迎面而来,灵机一动的喊,“杜医生!” 杜瑄路停下步履,从边走边翻的病历中抬眼。 “你还没吃饭吧?”他一手搭在儿子肩上,另一手毫不避讳的搭上她的香肩。 “我来跟你介绍,这是我儿子章力,今天他请客,你身材这么弱不禁风,想吃什么尽管说,不过我看你应该是想吃黑胡椒炭烤鲔鱼肚肉和黑松露片,既然这样,那就主随客便,我们到你想吃的那家餐厅去吃,就在医院对面而已……” 杜瑄路啜了口冰柠檬水,这顿意外的午餐起因在于那位副院长实在太“盛情难却”,她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说是请她吃午餐,她却感觉自己是被硬架著来的,把她从医院直接绑架到这里来用餐。 “杜医生,气氛不错吧?”章狂迳自点了单价千元以上的大餐后,将menu交还给等待在一旁的侍者。 他对杜瑄路这位美女医生的印象很深刻,不是因为人家是美女的关系,而是她的天真单纯曾经让他很莞尔。 遥控飞机有黑盒子吗? 真绝!亏她问得出来。 所以说喽,再聪明的人也有脑筋不轮转的时候,而智障的人也绝非全都是笨蛋。 “不错。”杜瑄路点了简单的法式乡村肉派,她中午向来吃得不多。 “这位先生……”侍者询问迟迟未翻动menu的章力。 章力下巴微微一抬,点向章狂的方位。“跟他一样。” 他莫测高深的黑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坐在他对面的冰山少美女瞧。 真是个超级大惊喜,她真的是个医生……还真被章量给说中了。 “杜医生,我儿子开了一间很赚钱的行销公司,什么都能卖,要是以后你有什么东西卖不出去,拿来给他卖就对了,保证给你一个好价钱。”章狂好整以暇地说。 他向来以儿子的成就为荣,以前他就很排斥“子承父业”那一套狗屁不通的理论,所以有了两个儿子之后,他一直放任他们去闯,至于医院后继无人是以后的事,等他老了再烦也不迟。 “咳!”章力清了清喉咙,暗示他老爸要适可而止。 什么跟什么? 难道人家拿穿过的丝袜、裤袜或内衣、内裤给他,他也卖得出去吗? 前菜送上来了,三人开始享用餐点,华丽古典的餐厅坐无虚席,主厨的好手艺毋庸置疑,这间“罗丽法式西餐”远近驰名,有其一定的水准,当然也贵得吓死人。 一个小时后,章狂吃完所有他想吃的主菜,在他不感兴趣的甜点上来之后,他很刚好的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嗯嗯……好,我在医院对面的餐厅用餐,立刻就可以回去……”收好手机,他对两个晚辈很潇洒的抛话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两个年轻人慢慢聊慢慢吃,下午门诊时间是两点,杜医生不必那么快赶回医院,喜欢吃什么,叫这小子请客就行了。” 然后,他走了。 章力看著自己父亲那不输年轻人的劲瘦背影,只有一种感觉。 真狠,完全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作风,跟那个为老不尊的伍恶叔叔没什么两样。 杜瑄路啜了一口送上来的热红茶,打量著坐她对面的剽悍男子。 气势迫人、眉毛深浓,阳刚的宽嘴,非常适合他粗犷的面孔。 她听说副院长夫人也是个极出色的医生,却在另一间与m医院竞争激烈的大型医院里服务,两人虽然聚少离多,却鹣鲽情深,章氏夫妇的相处模式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 而刚刚,她亲眼所见,章氏父子的相处模式也很奇特。 她自己就从来不奢望能与母亲变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一家可以和乐融融? 不像她们家,只有两母女,却怎么也合不来。 “章先生,我有个要求。”她看著章力。“请你不要把我曾要求你吻我的那件事告诉副院长。” 他挑起一边眉毛。“你记得我?” 她在高速公路上没有跟他相认,刚刚他老爸在时也没跟他相认,他还以为她连上礼拜才害他在高速公路上翻落整车柚子的事都忘了哩。 “当然。”她奇怪的反问他,“难道你不是因为看在那一吻的份上才轻易放过我,没叫我赔偿的吗?” 那天,他如她愿的给了她柚子吃,然后很大男人地挥挥手叫她先走,烂摊子由他来收拾。 心存感激之余,她一直以为是拜他们之间那个不明不白的吻所赐,他才没有对罪魁祸首的她大发雷霆,毕竟这世上的好心人已经不多了,她从来没抱著自己会遇上一个的期望。 “当然不是。”他义正词严的反驳。 语毕,忽然又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她是对的。 如果没有在加拿大一起旅行过,又如果没有那个令他久久难以忘怀的甜吻,他会那么轻易放过一个害他出大糗的女人吗? 难道,他对她有来电的感觉? 他从国中时代就交过不少女友,但都因为小事一件而分手,其中不乏美女,却没有特别让他恋恋不舍或印象深刻的。 而她,不是他的女友之一,却让他印象深刻,无论是在极光之夜要求他吻她的那一刻,或者天外飞来一笔要求要吃柚子的那一刻…… “请慢用。” 侍者将餐后水果送上来了,时近中秋,摆在白色水果盘里的是两片剥好的柚子,散发著淡淡柑橘果香。 “没有你给我吃的那个柚子甜。”说著,她把适才咖啡附上的一球果糖打开,用柚子沾著果糖吃。 他不经意地耸耸眉。“你真的是医生吗?”他还是不相信。 柚子沾著果糖吃……没有看过举止这么孩子性的医生,而且她的外表也不像,她就像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个冷冷的美少女。 他还是打从心里认为她是少女,最多只有二十岁吧,怎么看她都不可能超过二十岁,现在的她只不过多加了件医生外袍,又化了点淡妆,实在难以说服他,她已经高龄二十有六了。 她一定是个天才,越级跳读,不然她就整过型,才能拥有不老容颜。 “其实,我也有个疑问。”她抬眸盯视他。“你真的是两个医生的孩子吗?” 第四章 下午五点半,杜瑄路走出诊间,她边扭动僵硬的颈肩放松肌肉,边朝办公室走去。 这阵子肠病毒流行,刚刚来看病的一堆小朋友都呼天抢地,每个小朋友都不和她合作,叫他们张开嘴巴,他们就只会撒赖躲进妈妈的怀里,她很和蔼地要帮他们听听前胸和后背,他们就弹得一万丈远,仿佛她手里拿的听诊器是电击棒。 那群小恶魔哪……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太阳穴还隐隐作疼。 她没有爱心,也从来没有生孩子的憧憬,虽然过去曾和三个男人交往过,然而这种不要孩子的想法却从来没有变过。 她知道自己的原因出在哪里。 她父亲在她年幼时与母亲离婚,接著马上娶了别的女人,她母亲因此含恨不平,抑郁至今,把所有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她身上。 然后,她苦命的日子就此开始。 从小到大,她没羡慕过别的同学有个幸福的家庭,只羡慕别人家里有开通的父母,只因她被母亲的专制管得透不过气来。 母亲口口声声为了她而付出的青春岁月变成了她最大的负荷,有时应付得疲倦了、累了,她还真希望当年她父亲另娶后,她母亲干脆把她扔在育幼院去嫁人还比较好。 如果让她自生自灭,她会比较快乐,现在就不必处处受到母亲的摆布了,也不必很夸张的在稍微有点不顺母亲的意之后,就立刻被扣上“不孝女”的大帽子。 那顶帽子真的扣得她的头好痛。 一直以来,母系那边的亲戚们看到她都会说:“你妈为了你怎样怎样,所以你要怎样怎样……”哦!去他的! 那些话她真是听到够烦了,每当又有人对她讲,管他讲的人是舅舅还是姨妈,她都想踹他们两脚,叫他们闭嘴。 幸好她很懂得自我嘲解,知道母亲一生都不会放弃干涉她的未来后,她索性抱定了独身主义。 这么一来,她母亲就没有机会再刁难她带回家去的男朋友了,也没有机会干涉她未来的婚姻生活,不是她故意要跟亲生母亲作对,而是她真的、受、够、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把她自己的不幸延续到她的身上? 母亲不停的灌输她要怨恨生父的观念,就算她真的怨恨生父又如何?难道生父就会痛会痒会少一块肉吗? 她觉得母亲的做法真的很笨,也很可怜,除了在同一个男人带给她的阴霾里打转,她仿佛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别的天空,还有别种新鲜的活法。 直到今天她都已经二十六岁了,是个身心健全的大人了,她还是不明白。 或者她一生都不会明白吧,毕竟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不是她。 只是,她母亲似乎也不愿正视问题去想想,丈夫为何要抛弃她?经年累月的顾影自怜,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算她很想同情母亲,久了也实在心无余力哪。 就在去年底,她放逐自己在美洲旅行了两个月后,她觉得自己没有真正长大。 虽然她的外表已经长大成人了,还拥有一份人人称羡的医生工作,但她的心需要有灵药来医,不然她只能算是个残废,一个心灵上有障碍的残废。 “杜医生,要喝杯咖啡吗?” 自动贩卖机前,刘承宇医生叫住了她。 “不了,我习惯喝红茶。” 她知道刘承宇,他是小儿科里最温文儒雅有爱心、有耐心的医生,外表也是一派的斯文,戴著无框眼镜,恍如偶像般的发型,听说他是许多年轻妈妈最喜欢的医生。 “这个周日我们小儿科有个联谊,要到普爱育幼院去帮小朋友们免费义诊,杜医生要不要参加?” 杜瑄路有一张年轻的天使面孔,才来m医院两个礼拜,已经荣登他们院内的院花宝座。 外表与年龄、资历都不符合的她,纯净又神秘的美感让每位未婚的医生趋之若骛,他个人就很爱慕她,跟他有同样想法的未婚男医生不在少数。 “抱歉,我那天刚好有事。”她客气的婉拒了邀请。 她知道自己外表会给人很有爱心的错觉,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在周日还得去跟一群小恶魔厮混。 她觉得育幼院的小朋友没有比普通小朋友乖巧,反正小孩子都一样,还没长大前都是恶魔就对了。 看著她秀丽的脸庞,刘承宇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以为杵地说:“没关系,这种联谊我们常举办,以后会有机会的。” 像她这样有著天使面孔的女孩,一定有一颗善良热忱的心,他相信她是个极富爱心的好女孩,只是时间不恰当,他会再找机会的。 “你慢慢喝,我还有些病历要看,先回办公室了。” 她抽腿走人,不想再跟他多说,以免日后真的被他抓去育幼院出公差,到时她会恨死自己。 她回到办公室,才打开门就闻到清新的柚香。 一整箱的柚子放在她的办公桌旁,有一张名片搁在纸箱上头。 她拿起名片。 幸力行销公司──章力。 名片上空白的地方潦草的写著:试吃满意,欢迎订购,大宗订购,另有折扣,单个购买,恕不折扣。 她迫不及待拿出一颗柚子剥开吃,解了她看诊一下午的渴。 吃完,她照著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我是章力!”他的背景声音很吵。 “我是杜瑄路!”唯恐他听不清楚,她大声的喊过去,“柚子很好吃!虽然我目前还没有大宗订购的打算,不过我可以请你吃个饭,聊表对你的谢意。” “太好了!”章力很干脆的说:“我正要找个人陪我去吃应酬饭!” 她看了看时钟。“那么……” “四十分钟后你到医院大门口等我,我去接你。就这样了,我先挂了,有问题再打给我!” 他挂断了电话,而她的唇角,居然泛起一抹自己也不明白的、很浅很浅的笑意。 她很怕闷的男人和斯文的男人,也怕死气沉沉和娘娘腔的男人,虽然她个人的外型和“粗犷”两字绝对沾不上边,但她还真的比较喜欢豪迈一点的男子。 章力显而易见的,就是个粗犷男子。 她并没有怀抱著要与他有所发展的绮念,因为她现在抱著独身主义,而这项不婚宣言,在看极光时,她亲口对他说过。 做人是不可以出尔反尔的,至少不能那么快出尔反尔,不然她会看不起自己。 已经打定主意不让难以讨好的母亲大人有机会挑剔她的男朋友,就算遇到再令她心动的男子也不可以动摇 一阵音乐响起……她的手机在响。 “你还没去吃饭吧?”好友可欣的声音温柔关怀地传来。 她不由自主微笑起来。“还没。” 可欣是她唯一的死党,两人的友谊建立在高中时代,可欣很了解她与母亲之间的母女情结,而可欣那对好脾气的父母也是她最最羡慕的。 “快中秋了,到我这里来过节好吗?”可欣笑盈盈的说:“你干女儿很想你,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你这个干妈了,有次作梦还喊你的名字哩。” 听到这里,杜瑄路整颗心暖暖的,绽出了温柔的笑意。 如果世界上有天使,那么可欣的女儿小童应该是唯一的天使。 两岁的小童白白净净,又乖又聪明。 她常在幻想,如果她一定要生孩子,就拷贝一个小童给她,那么她就没什么好抱怨了。 章力在医院门口急踩煞车,他按了两声喇叭,惊动在玩手机游戏的小姐。 杜瑄路抬眸,看到章力在驾驶座里笑著露出一口健康白牙,她收起手机,娇丽的身影翩然上了他酷劲十足的吉普车。 “等很久了吗?”他发动车子,刚刚他还以为自己会准时,偏偏前面三个路口有场车祸,延误了他的时间。 她若无其事的耸耸秀眉。“没感觉。” 她等人时自会找东西打发时间,绝不会呆呆的等、傻愣愣的等,不然很容易就等来跟她这个“小妹妹”搭讪的登徒子,这种经验她可多了。 其实,搭讪就算了,她可以解释为天生丽质难自弃。 恨的是,不管是高中生或大学生或怪叔叔,他们都一律叫她小妹妹,真人真事上个月她在西门町等远从南部来的表妹时才发生过一次。 “哇,你──”章力硬生生压下伸手摸她脸蛋的怪异冲动。 她耸眉那一瞬间的可爱表情让他心旌动摇,脑中恍惚的浮起他们接吻时的美好滋味。 他在心里疑惑的叹息一声,她真的?真的是个医生吗? 不只长相,为什么她连动作、表情都像个少女?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杜瑄路杏眼圆睁的看著他。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唇,眼前的佳人红唇柔软,害他不禁深深的怀疑起来,自己真的吻过这丰润小巧的樱桃檀口吗? 他怎么那么走运? 如果当时站在她身边的是琥珀,她也会要求琥珀吻她吗? 他并不喜欢这个假设,虽然她并不是他的女友,但因为两人曾分享过一个吻的关系,他很大男人的将她归类于他要罩的女人之一。 “没什么。”他回正脑袋,把注意力放在道路驾驶上,车多拥挤,人命关天,他要专心开车哪! 杜瑄路跟在章力高大魁梧的身子后头,走进一间新开幕的平价炭烤店。 餐厅里生意兴隆,门口有两大篮章力送的花,标榜二九九吃到饱的自助炭烤让她觉得很新鲜。 她没有什么朋友,平常自己一个人吃饭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人家更不会为她一个人开一个炉,太不划算了。 “这是我高中哥儿们开的店。”章力简单的对她说明。 除了兄弟会那几个至死不渝的伙伴,他交游广阔,从国小、国中、高中到大学,同学全部都还保持联络。 “我们可以吃了吗?”她只想知道这个。 店里弥漫的烤肉香勾动了她的食欲,沙拉吧里的各式生菜食料光是用看的就知道很新鲜,还有三种酱汁可供选择,让她这个爱吃生菜沙拉的人很动心。 他瞅著她笑,“你很饿啊?” 她猴急的样子还真可爱。 哦!不要说她可爱,他连忙提醒自己,她是医生,是个货真价实的医生,他要把冰山少美女从脑中剔除,重新认识她。 “走吧!”他带著她入座,服务生随即来为他们讲解消费内容,章力把一张名片递给他。“麻烦拿给你们老板,我是他朋友。” “是的。” 服务生走后,杜瑄路马上站起来去装沙拉。 章力含著不自觉的笑意,看著她轻盈的身影在沙拉吧前专心挑选喜欢的材料。 黄色针织衣,米色短裙,墨绿色球鞋,烘托出她的学生气息……他挫败的摇摇头。 怎么看,她都是一个少女。 她盛著满满一大盘沙拉回来了。“我弄了很多,要不要一起吃?” 他上下瞅量著她。“可以吗?” 在加拿大时,她也是这样不避讳的跟他要酒喝,她对男人都是这样男女授受不分的吗? “当然。”她说得一派自然。“不然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刚刚弄完后才觉得贪心拿太多了,已经淋上沙拉酱又不能放回去,我们两个人吃刚好。” 他点点头,随即拿起叉子,跟她分食同一盘沙拉。 如果她不介意,那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男子汉大丈夫要不拘小节,别婆婆妈妈了,就算两人的口水交融又怎么样?反正他早就吻过她了不是吗? “哟!力董,才多久不见,怎么就残害起国家幼苗来了。”穿著一样围裙的林崇光夫妇笑嘻嘻的走过来,他们是这间炭烤店的老板和老板娘。 “去你的。”章力把未拆封的免洗筷扔向林崇光,他就知道光凭杜瑄路青春无限的外貌一定会被误会。“你们才不要生太多,制造社会的负担。” 林崇光挑挑眉辩驳,“哪有多,才三个而已。” “三个还不算多?”他不敢苟同的摇著头。“拜托老兄你去问一问,我们这种六年级生,谁还流行多子多孙多福气,就只有你在增产报国了。” “这不能怪我们啊。”林太太郭明丽抚著自己隆起的小腹,笑得很幸福。“前面两个是双胞胎,两个儿子,加上我肚里的这个女儿,刚刚好而已。” “光董,你老婆言下之意,还有再接再厉的打算,你有得拚了。”章力戏谑调侃。 “拚什么啊。”林崇光理直气壮的说:“从她怀孕之后就不准我碰她了,我就是想拚也没地方拚啊,想的时候只能自、行、了、断!” 杜瑄路忍住笑意,了口一口将沙拉往嘴里送,听他们继续抬杠。 “这么惨?”章力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医院看老武?” 武东桥也是他们同学之一。 “那家伙怎么了?” 他似笑非笑的说:“圣、石、传、说。” 林崇光一头雾水的问:“什么意思?” “肾结石啦!” 章力一揭晓谜底,杜瑄路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炭烤店离开已经九点多了,夜风微凉,两人都喝了几瓶啤酒,因此敞著车窗散酒气。 “明丽是我以前的女朋友,看到她现在过得好,我也为她高兴,幸好她跟我没有结局,不然我现在可就惨了,要养三个孩子。”章力开玩笑的说。 对事业有股奇异干劲的他,不是个容易安定下来的男人,喜欢平凡生活的女人跟了他,注定要受苦。 “你说──刚刚那位怀孕的老板娘,曾经是你的女朋友?”杜瑄路大感意外。 “有什么不对吗?”他看了她一眼,她好像很惊讶。 她安安静静的,突然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世上有那种模式,分了手的恋人还可以做朋友。 像她,就做不到。 交往中的三个男人都因母亲的极力反对而分手,现在已经完全没联络,就算在路上遇到了,她想,也是形同陌路吧。 如果她和分手的前男友还是朋友,不知道会怎么样? 应该很容易重燃爱苗吧?毕竟分手都是因她母亲无理的反对,当事人本身在分手当时,爱意并没有消灭。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在做些什么?这些她全部不知道。 或者,其中已经有人结婚生子了,就跟章力那位炭烤店的前女友一样,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而这些,她全都一无所知…… 她深深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做人还真是失败。 长年的母女纠结让她无心也无力去注意别的事,幸好她有一张天生的娃娃脸,不然劳心的结果,她一定会很臭老。 章力靠边把车停了下来,盯著她寥落的秀颜。“你怎么了?” 看著她,他忽然觉得有两句不知道是诗还是词的句子,很适合形容此刻的她──少女情怀总是诗、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不是他说错什么话了,她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车厢里是属于两个人的空间,私密而安全,尽管外头随时有呼嚣而过的车辆,也丝毫不打扰车内的宁谧。 她的模样很动人,他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很想一亲芳泽。 隔著恼人的排档,他尝试地凑过头去,女性的馨香霎时充盈他的鼻尖,他身子一紧,大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尝到了淡淡的啤酒味。 她反应著他的吻,唇舌勾缠之间,还发出轻微的呻吟,这更鼓励了他,他吻得更加狂野。 顺应著感觉,他粗糙的大手轻抚住她极富弹性的胸部,在这方面,她就全然不是个少女了,是个发育姣好的女人,能够勾动他欲望的女人。 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他纠缠著她的唇,舍不得太快放开这份甜美悸动。 直到巡逻交警来叩他们的车窗,胶合缠绵的两双唇才不得不分开。 他黑澄澄的眼眸,定定的瞅著她。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他爱上她了,这跟极光之吻完全不一样,因为这一吻,她在他心中从少女跳升为正格女人,他正式把她当女人了。 “开车吧。”她提醒著他。 他再这么看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再吻他。 章力如梦初醒的放下手煞车,却忍不住铁汉柔情的把大手伸过去,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吉普车上路了,这一夜,月儿高挂枝头,微风摇动行道树上的绿叶,一切都不一样。 第五章 章力慵懒的坐在牛皮椅中,外头的秋老虎还在发挥功力,天地都闷热得一塌胡涂,办公室里虽然有充足的冷气,却也不能冷静他浮动的心。 奇也怪哉,只是一个吻而已,他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整天想著杜瑄路,她的倩影盘旋不去,好像在他心里生了根。 如果他想见她,很简单,到m医院去就行了。 只是他不干那样的蠢事,因为风声肯定会很快传遍整间医院,到时他老爸自然也会风闻,他就等著在家里被三堂会审。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无聊! 他对自己骂了一声。 她是医生,在医院里当然在看诊,不然难道在跳芭蕾吗? 医院里应该也有别的医生喜欢她吧?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有没有人对她展开攻势? 要说到近水楼台,有利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医院是他家的,有什么理由让别人把月儿摘了去? 赵书莹送了几份文件进来,看到一个小时前她为老板准备的咖啡,他连半口都没有喝。 “老板,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她认为注意力不集中,根本就不可能有效率。 而他们那位平时最讲求效率的老板,今天却带头作乱,她实在很想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没有。” “可是……”她的视线停在办公桌的一叠公文之上。“我早上送进来的公文,您连一份都没看。” “待会一并处理。”章力做做样子地翻开第一份公文,打算等赵书莹这位敏感又敏锐的秘书出去再继续来想杜瑄路带给他的新困扰。 “力董,你漂亮的秘书不在吗?”伍狮连门都没敲就当自己家一样走进来,看到赵书莹,他露出了笑容。“原来美女在这里啊!麻烦给我一杯咖啡好吗?” “好的。”微笑搁下文件,赵书莹识趣地带上门出去了。 章力懒洋洋的看著一脸来挖秘辛的伍狮。 “怎么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伍狮津津有味的盯著章力看。 “听阿量说,你工作时间在发呆,而且已经将近六个小时了,我实在很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章力扯高嘴角,斜睨了他一眼。“你还真他妈的无聊耶。” 伍狮笑嘻嘻地回嘴道:“你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白天时间特别多吗?” 章力皮笑肉不笑的说:“那我们货运行欠苦力一名,你过去打发时间好了,月薪三万,表现得好,另有奖金。” 伍狮正经的接受了建议。“如果我哪天真的无聊到有需要,一定来麻烦力董,现在暂时不需要。” “那阁下请回吧,我要办正事了。”章力懒得搭理无聊人,迳自把注意力转回公文上。 伍狮不死心地问:“真的一点都不肯透露?” 凭他们二十几载的交情,他焉会看不出章力心里有事? 章力这个人做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坦荡荡,有什么事能让他困扰到发呆呢? 章力抬眼,咧开嘴微笑,“无──可──奉──告。” 把事情告诉伍狮还得了,那跟架设一个广播电台没两样。 “拜托,都多大的人了,还搞什么神秘?究竟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你要是不说出来,我就不走,你越不说,我越想知道,我数一二三,再不说,我要打电话通知我老哥和御臣、琥珀、相睿他们,大家联手逼供可比我一个人对你循循善诱恐怖多了,可是你要是说出来就不同了,我请你吃大餐,随便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章力看著伍狮,发现遗传真是件恐怖的事。 这个人,怎么跟他老爸伍恶那么像啊? 就在伍狮威胁兼利诱地碎碎念时,章力的手机响起。 “阿力,我是阿姨。”纪芷丞温柔的声音传来。“晚上到家里来吃饭,有你喜欢吃的辣螃蟹。” “好,我一下班就过去。”章力二话不说就答应。 他从小就喜欢御臣和婉臣的母亲,温柔婉约,说话轻声细语,看丈夫的模样好像在看天,跟他自己那永远都闲不下来的老妈大不相同。 在他的想法,贤妻良母就应该像那样子才对,也因此,他对婉臣一直有著不一样的淡淡情愫。 挂掉电话之后,伍狮马上靠拢过来问:“有什么好康的?” “纪阿姨叫我晚上过去吃饭。”他用膝盖想也知道,伍狮的反应一定是──他、也、要、去。 果然,他眼睛一亮。“我也要去!” 章力毫不意外的露出笑意,玩味十足的看著他。 该说他太了解伍狮,还是两个人真的相识太久了?这家伙,难道就真的不能给他点新鲜的台词吗? 早上未进诊间看诊前,杜瑄路先到小儿科病房巡视。 她不厌其烦的替小朋友们检查,换来家长们信任的眼神,虽然这些小朋友在她心里是小恶魔,但在他们爸妈怀里时,一个个可都是宝贝蛋。 “杜医生,只剩一间病房了,我可不可以先离开,我男朋友的爸爸在做健康检查,我想过去关心一下。” 跟巡病房的方护士腼腆地提出要求。 “好啊。”杜瑄路同意了。 反正那间病房只有一个小朋友,她自己搞得定,助人为快乐之本,听说方护士快结婚了,想必急于讨好男方家长。 方护士喜孜孜地离开了,杜瑄路一个人拿著病历,叩门后进入单人病房。 她看到病床上有个两岁小男童正在睡觉,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理应在病房照顾他的家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看了看病历,男童感染沙门杆茵,已经第三天了,持续发烧和腹泻。 弯下腰,她用听诊器帮他听听心跳和腹部的蠕动。 她轻柔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小男童,看到不是妈妈的生面孔,他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哭声震天价响,雄壮威武。 “乖,别哭、你别哭啊!”她手足无措的哄著男童,可是他越哭越大声,根本不甩她。 她只好抱起小男童,看到床头名牌上他的名字,再重新开始尝试著诱哄他。 “国国不哭哦!阿姨秀秀你!阿姨买糖糖给你吃好不好?”小家伙叫张威国,有著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长大后肯定是个迷人的白马王子。 “哇!哇!”国国依然继续哭,不鸟她的好言相劝。 无奈之余,她只好把听诊器和手机都给他玩,还牺牲色相扮鬼脸讨他开心,最后一个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让他止住了哭声。 然后,小家伙破涕为笑,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像个有翅膀的小天使。 杜瑄路几乎看傻了眼,她不知道小孩子的笑容可以这么动人,她被迷住了,久久移不开视线。 孩子的母亲回来了,看到医生抱著自己的孩子哄,很不好意思的接过手。 “真是抱歉啊医生,我看他睡著了才出去买他要吃的特殊奶粉,你抱很久了吗?一定很重吧,他有九公斤哦!”做母亲的夸耀地说。 母亲说话的时候,国国又冲著刚刚抱她的医生阿姨一笑。 杜瑄路忽然有个奇怪的冲动,她,竟然会想再抱抱国国。 小孩子一向被她视为恶魔的,她这是怎么了? 中午看完诊,回到办公室之后,杜瑄路还是久久忘不掉国国的可爱笑容。 怎么会这样?真是跌破她自己心里的那副眼镜。 她从来不喜欢小孩,现在却有点觉得小孩也没那么讨厌,起码早上当国国涕泪纵横在她怀里挣扎时,她一点也不觉得他脏,只想赶快把他哄到不哭。 她变了吗? m医院有什么魔力,居然改变了她? 她从地上的大纸箱里拿出一颗柚子来,慢慢地剥著吃。 在今天结束之前,章力会打电话给她吗? 昨夜的吻发生得极其突然,她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久违的热吻让她昏天暗地,专心享受著他男性的刚强,忘了其他的一切。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看到来电显示,她搁下柚子,好心情全消失了。 任由钤声一响再响,她才按下通话键。“妈。” “小路,下礼拜回来过中秋。”命令从彼方传来。 母亲大人的声音让她心烦了起来。“我那天有事,要和同事出去玩。” 杜母不悦的皱眉。“中秋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跟什么同事出去,是不是要追你的男同事?” “妈,没有人要追我。”她忍耐的说,搞不懂母亲难道希望她这唯一的女儿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婆才高兴吗? “那你就回来。”女儿是她婚变后仅剩的唯一,她要好好保护。 “我说了,我那天有事……” 忽然有人叩门,她看到章狂一派悠哉的走进来。“妈,副院长有事找我,改天再谈!”她顺势挂掉电话,感觉轻松多了。 章狂神采飞扬的看著她。“杜医生,可以跟我来个午餐约会吗?” 他习惯和每位新来的人员抽空聊一聊,听听他们的甘苦谈,以免他们有冤没地方伸,医护人员都跑光了他都不知道。 “好。” 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地上那一箱柚子很显眼,她知道副院长在看,因为她桌上也有零星的柚子皮。 他知道柚子来自何处吗?还是,他该不会已经知道昨夜她和他儿子接吻了吧?不然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吃饭? 所以,这应该是鸿门宴喽…… 后来发现,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杜瑄路切著鲜嫩的牛排,外头的秋阳耀眼得没话说,漂亮的枫树还没转红,她忍不住眯起眼,欣赏被微风舞动的枫叶。 “还习惯吗?”章狂看著对面的清秀佳人,宽宽的唇嘴扬起了笑意。“林主任说你的表现很好,很高兴m医院多了一位优秀的医生。” “不敢当,我只是尽我的本份。”她轻柔微笑,心想著,如果她的爱心能和她的医术成正比就好了。 m医院很好,跟她当初想像的一样,她没什么可挑剔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想,她会一直待下去。 “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不喜欢“转呈”那一套,如果有火烧眉毛的事,转呈到他那里都已经过了几百年,早失效了。 “好。”她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到直接告诉副院长的地步,林主任是她的学长,他会照顾她。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章狂拿出震动中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愉快地对杜瑄路宣布,“我老婆。” 他好整以暇的接起电话调侃对方,“真是难得,莫大医生居然会查我的勤?” “查你的大头鬼。”莫谦雅挑挑眉。“你在干么?背景音乐听起来很恶心,该不会是在什么很有气氛的餐厅,吃贵得要死的大餐吧?” “宾果!”他扯出一抹懒洋洋的笑意。“我在跟美女吃饭。” “哦!这样啊,那你吃饱一点。”莫谦雅一点也不在乎的说:“晚上我们天地会要聚餐,筱珊、子心她们几个娘儿们问你来不来?” “我当然要去。” 开玩笑,那个有同性癖好的丁筱珊从高中时代就爱慕他帅气不羁的老婆,虽然丁筱珊早就跌破大家眼镜的嫁给了开酒吧、以前一直暗恋他老婆的叶子恒,但他还是小心点好,那对夫妻都不能信任。 他的谦雅婚前婚后都一样难驯,如果不是他耍贱招,先弄大了她的肚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禀告她的双亲,恐怕她还不愿那么快嫁给他。 现在的他很幸福,两个儿子都很成材,老婆虽然在别人的医院里工作,但他认为那无伤大雅,只要她高兴就好,反正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二十四小时都和老婆黏在一起的男人。 “那晚上你自己过来,在叶子恒的酒吧,挂了!” 莫谦雅俐落的挂掉电话,章狂笑了笑,现在的他和年轻时候有点不一样,虽然狂劲仍在,但多了几分捆腻和好整以暇。 而他老婆呢,跟他恰恰相反,跟他们年轻时候完全一样,是匹捉不回来的脱缰野马。 当年的天地会总舵主越老越不驯,已是两个成年男子的妈,这点并没有改变她急躁的个性。 谦雅的头发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短,目前也还是经常跟一堆崇拜她穿医生白袍的高中死党混在一起,盛况不亚于她个人辉煌的学生时代,而且呢,跟他结婚之后,从没煮过半顿饭给他吃。 他喜欢这个女人,非常的喜欢,尽管她没有半点女人味,他还是会一直爱她到永远。 在严家饱餐一颠后,章力原本要直接回家休息的,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个牵挂,鬼使神差地引导著他将车开到了杜瑄路租赁的公寓楼下。 抬头看到她住的楼层,透著明亮的灯光,判断她还没入睡,于是他拿起手机,拨了电话给她。 没人接电话。 他不死心,又拨了第二次、第三次。 还是没人接。 为什么她不接他的电话? 看著无人接听的手机,他皱眉深思了一下。 她是故意不接的吗?因为他昨夜吻了她,今天一整天却都没有主动跟她联络,所以她在生闷气,是这样吗? 嗯,女人应该都是这样的。 而他是个男人,男人就该有男人的风度,在这里胡思乱想却又不付诸行动太小家子气了,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 他索性下了车,直接进入守卫室。 “我找五之三号的杜小姐。” 昨晚他送她回来时,也是这个老守卫站班的,因此守卫认得他。 “我打个电话通知杜小姐,你先上去吧,年轻人。”老守卫笑咪咪地说,笑容很耐人寻味。 章力也笑了。“谢谢。”幸好没有多受阻拦,不然他也无计可施。 进入电梯,走到五之三的门口之后,一阵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闻到了浓厚的瓦斯味。 “杜瑄路!” 他拚命按电铃又拚命敲门,连点回应都没有。 “杜瑄路!你在里面吗?你回答我啊!”他急得快疯了。 “怎么这么浓的瓦斯味啊?”老守卫也上来了。“我刚刚打对讲机上来都没有人接,不放心所以上来看看。” 章力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先镇定下来。“可能是瓦斯中毒了,老伯,你有备用钥匙吗?” “没有。”老守卫紧张地问:“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报警啊?还是……对了,这附近有家锁店,我去叫锁匠来开锁比较快,等警察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人命关天,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很好!”章力理智的分配道:“我在这里再试看看能不能开门,就麻烦老伯你去找锁匠。” “好好!”老守卫赶忙找锁匠去。 “杜瑄路!”章力用尽全力踢门、踹门,恨不得自己能变身绿巨人浩克,无奈厚实的铝门不开就是不开,时间每过一秒,对他都是难耐的煎熬。 刚才他还以为她不接他的电话是在闹别扭,真是错怪她了,她根本就不会是那么小家子气的女人。 幸好他有上来看,否则她岂不是发生了危险都没人知道,如果后果严重一点,有可能往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他更加著急,幸好锁匠很快就到了。 “哎哟,瓦斯味很重,里面要是有人,恐怕凶多吉少哪,而且这种门并不好开,可能要费点工夫……”中年锁匠不疾不徐的打开工具箱,一点儿也不以他人的急为急。 章力忍耐的看著锁匠。“请你快点开门好吗?” 锁匠慢条斯理的说:“我要先研究一下锁头的结构,但是如果里面还有反锁,那就很不妙了,可是以我多年纯熟的技巧,还是可以打开的……” 章力抽出皮夹,干脆俐落的丢了三千元大钞给锁匠。“可以开门了吧?” 他知道这些人,平时只是赚些蝇头小利,反正就是要趁火打劫就对了。 果然,锁匠见钱眼开,也不必研究了,两三下就打开了大门。 章力立刻冲进去,室内的空气全弥漫著瓦斯味,他急著找人。“杜瑄路!” 客厅没有、房间没有、厨房没有,他打开浴室门,看到她未著寸缕的昏倒在磁砖地板上,连忙拿起置物架上的浴巾将她包住,抱出浴室。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老守卫帮著把室内的窗户打开通风,连没良心的锁匠也看在钱的份上在帮忙。 “我送她去医院比较快!”章力抱著杜瑄路,风一般冲出去。 连等电梯下来的时间都没有,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她走楼梯下楼,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经过这一晚,他相信兄弟会的飙风第一把交椅,要换他坐坐看了。 第六章 病房里,章力坐在病床边,一瞬也不瞬的凝视著杜瑄路睡著的清丽秀颜。 想到刚刚惊险的急救过程,不信四方鬼神的他,不由得感谢起上帝让他福灵心至去找她,把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他轻轻握住了她没打点滴的那只皓腕,轻轻揉搓著她柔若无骨、白皙修长的美丽手指。 闭著眼睛的她,长长的睫毛往上微翘,憨眠的模样更像个少女,她美丽的、已恢复血色的柔软红唇在诱惑著他,这里是单人病房,里面没有别人。 带著硬茧的指,忍不住滑过她柔细的粉颊,他叹息一口气,老天可真厚爱她,不施脂粉的脸蛋上,光滑的像婴儿,摸起来很舒服。 然后,他俯头贴住了她的唇,温柔的吻著她,只是轻吻著恍如玫瑰花般的唇瓣,生怕会惊扰到她的睡眠,不敢探索她口中的香甜。 叩叩。 有个白衣天使踩著轻快的脚步走了进来,章力像被针扎了一下,立刻弹著离开佳人的美唇。 “呵呵,我看见了哦!”黄茜茜带著调侃的笑意走到床边。 她是m医院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护理长──miss黄的孙女,去年才刚从护专毕业,以她奶奶为目标,有朝一日也想当护理长。 章力没想到自己也有脸红的一天,被个小女生抓包让他颇为不自在。 “不准你告诉任何人。”他狼狈地威胁。 “哦?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小女生扬起了秀眉反问,她一点也不怕这个章家人。 “因为医院是我家开的。”东窗事发非他所愿,他也只好很无赖的抬出自己身为院长之孙的头衔。 她耸肩笑了笑,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可是,你又不是老院长,也不是副院长,听说以后你还不打算继承m医院,这么一来,你就没有权利升我的官,也没权利加我的薪,我听你的话有什么好处?” 章力嗯哼两声,皮笑肉不笑的扯动嘴角。“你这丫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奶奶。” 当年miss黄跟在他爷爷章起唐身边超过二十年,听说经常维护与他爷爷水火不容的他老爸章狂。 黄茜茜噗哧一笑。 “力哥哥,你喜欢杜医生干么怕别人知道?杜医生长得这么可爱漂亮又单身未婚,医院里喜欢她的男医生多得是,多你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啊。” “总之,我不准你告诉别人就对了。”偷吻异性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好,”她拉长了满是笑意的尾音。“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样偷亲杜医生,难不保她其实有感觉,现在只是在装睡而已。” 章力撇撇唇。“丫头,除了这间病房,你没有别的病房要巡视了吗?” “嫌电灯泡太亮啦?”黄茜茜一脸消遣,调整了点滴速度后,笑盈盈的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也会记得交代别的护士不要进来打扰,好好享受两人世界吧。” “真是人小鬼大。”章力在门关上后猛摇头。 他的线视再度回到床上佳人素净的脸庞,看到她眼皮动了动,他心里突然不妙的一跳。 糟糕,难道真被茜茜那鬼丫头给说中了?她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 老天!他可糗大了。 “我……”杜瑄路睁开眼,对于映入眼帘的医院景象并不陌生,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再把眼睛睁大一点,看到一个双肩宽阔,高大得不可思议的身影坐在床边,他的黑眸因为看到她睁开眼而发亮。 “你窗户没打开就使用热水器,二氧化碳中毒,我把你送来医院急救,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微微发起愣……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种新闻时有所闻,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身为医生还会犯这种胡涂的错误,真是太不可原谅了。 杜瑄路定了定神。“一定给你添麻烦了。” “也不会。”他轻描淡写的说:“只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家的门弄开,再冒著九死一生的飙车速度把你送到医院来罢了,也没出什么力。” 她逸出了一抹笑,眼角深藏笑意。“谢谢你。” 章力看了眼手表。“再睡会吧,现在才凌晨三点,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好。”她听话的闭上了眼。 被他守护著的感觉,好像让她嗅闻到了两情相悦的甜蜜滋味。 他们,算是在恋爱了吗? 章力一回到家,早餐桌上的一男一女就直盯著他看,男的一脸笑意,女的则挑著浓眉研判他。 “夜不归营又没事先报备,快点从实招来。”章狂玩味十足的看著儿子,啜了口热咖啡。 “没什么。”章力企图一语带过,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成年了还跟父母同住的坏处,他有点了解御臣干么要大费周章的搬出去自己住了,自由嘛,他应该早点仿效才对。 “我们都已经听说了。”章狂似笑非笑的说:“我儿子英雄救美,救了我们m医院的首席院花,看来医院后继有人了,你没当医生,娶个医生当老婆也很好,我很赞成你们交往。” 莫谦雅扬起眉毛,不置可否。“交往归交往,我也不反对,但,儿子,可不可以暂时先不要搞出人命,你老妈我还不想坐大升格当阿嬷。” 章力啼笑皆非的看著双亲。“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们在胡说什么?” 他的老妈就是与众不同,人家父母都会抱孙心切,她却反而怕辈份升级。 也确实啦,一个阿嬷还在搞什么天地会当总舵主,未免不伦不类,会被孙子垢病的。 章狂笑意更浓。“真不愧是我狂某人的儿子,八字都没一撇你就能自由进出杜医生的香闰了,有了一撇还得了?” 章力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跟你们多说了,我很累,要上去睡一下。” 早上杜瑄路醒来后就坚持要正常看诊,他实在不放心她,回到房间后,他连澡都还没洗就先拨了电话给她。 “你在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在跟情人说话,那是一种在他初恋时才有过的奇妙感觉。 “在吃早餐,待会要开始看诊了。” “身体怎么样?”他实在不赞同昨晚才发生那种意外的她,今天还要工作,他认为她该休息才对。 “很好,我没事,要是不舒服,我会立刻看医生。”她笑了笑。“别忘了我人就在医院里……哦,不聊了,护士来叫我了,晚点拨电话给你。” “好。” 章力挂了电话,想到昨夜在她寓所外,明明知道她有生命危险,却不得其门而入时,他狂乱的心情。 好不容易飞驰到了医院,看到她躺在急诊室里急救,医护人员围著她,她连动也不动一下,他的神经紧张到极点,生怕她不能再睁开眼睛。 还有,知道她没事后,他心里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差点没虔诚的跪下来,大声向上帝道谢。 “你究竟是怎么了,章力?”他对自己失笑的摇摇头,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房间的浴室。 打开莲蓬头,他又忽然想起她光裸著身子,昏倒在浴室里的样子。 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情想这些“男儿本色”的事,于是黝黯疲累的双眸,渗入了些许笑意。 幸好是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她诱人姣好的娇躯,不然他一定会犯罪,也幸好是隔著浴巾抱她跑上跑下的情况很危急,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对她乱来。 男人对女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触电、牵手、接吻、抚摸,接著就会想上床,这是一成不变的。 只要没有上垒,就不算得到那个女人,得到那个女人的身体,也未必会珍惜她的人,这就是男人! 他匆匆洗完澡,才打开浴室门,房里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是章力。”他很快接起电话。 都九点半了,他还破天荒没到公司,大概是赵书莹打来的。 “真是恭喜你了,听说你要结婚了,娶的是位女医生。”伍龙的声音传来,还有浓浓笑意,不是祝福,而是调侃的那一种。 “拜托,老哥,他娶的当然是女医生,不然娶男医生像话吗?”伍狮在一旁起哄。 章力挑起浓眉。“敢问两位是从哪里听来的?” 伍龙轻松的说:“刚刚章伯父打电话给我们帮主,很高兴的说他未来的长媳如花似玉,一定比我们兄弟俩将来娶的老婆漂亮。” 章力点点头,了了。 原来又是他老爸做的好事。 伍恶叔叔已经知道了,看来,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果真像茜茜那丫头讲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午休时间,在m医院附近的米朗琪咖啡馆里,杜瑄路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里,品尝著店里最受欢迎的招牌三明治和她喜欢的热红茶。 一点半了,咖啡馆里很安静,她看著时装杂志,心却不在杂志上。 昨夜,要不是有章力,她可能已经死了。 她的唇边浮著淡淡笑意。 怎么那么刚好,他怎么会去找她呢? 她还记得,其实她在昏倒前,一边洗澡,一边想著他,每当一想到他吻她时的感觉,她都会悸动好久。 她想,自己是坠入情网了。 幸好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上半好他的及时到来,虽然她的人生截至目前都被她母亲难缠的个性弄得很烦也一团乱,可是叫她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她也不甘愿。 想到早上自己说过要打电话给他的,她还没打呢。 她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连忙换上备用电池。 接通前,她竟然有点紧张,等待的感觉让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她连忙喝了口红茶定神。 “你终于打来了!”彼方的章力明显松了口气,忍不住询问起她的行踪。“你到哪里去了?” “只是出来吃午餐。”她不紧张了,手里漫不经心地搅动著磁杯里的红茶,唇边带著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那就好。”章力放心了。“我很忙,不然也想过去跟你一起吃午餐。” 他直到十一才进办公室,有个业务员犯了个大错误,他忙著收拾善后,中午赵书莹把午餐送到办公室给他时,他才抽空打电话给她,谁知道一直是关机中,让他很担心。 “那么你忙吧,我们晚上再聊。”她说得自然,没细想这么一说,已经把他晚上的时间给定了下来。 章力浮出一笑。“好!” 这也正是他想说的。 热恋初期,要跟她说的话似乎有千言万语,隔著电话谈,谈不清楚,再说时间上也不允许,等到见了面再说个够,还可以好好看看她。 收起手机后,甜蜜的感觉似乎还缭绕在心头。 杜瑄路微笑著抬眼,正想请服务生过来回冲红茶,却在玻璃窗外看到一名正走过咖啡馆的行人。 那个男人西装笔挺,戴著斯文的细金边眼镜,提著一只百货公司的纸袋,步履不疾不徐。 他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看著黎镇安推开咖啡馆的门,看著他朝自己走近,一时间,杜瑄路心头百感交集。 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好像已经过了千百年。 “你好吗?”他带著一贯阳光般的温暖笑容,这也是当初令她爱上他的招牌笑容。 他是个外貌俊逸的男人,可是却没有半点懦弱,身为家里长子的关系,他很沉稳,也很踏实,甚至可以说有点大男人主义。 他们相恋在大学时代,他是她的学长,他们热烈相恋了一年,因为她母亲强烈的干涉和反对而分手。 她母亲说,黎家的子女太多,寡母扶养他们长大,又只是务农的小康家庭,未来黎镇安就算当得了医生,也势必要负担弟妹和母亲的庞大花费,不是一个好对象。 黎镇安虽然爱她,更有一股傲气,受不了她母亲的狗眼看人低,他负气与她分手,连在学校看到她也躲著她,让她又伤心又难堪,过了一段失恋的憔悴日子。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是否已经找到可以携手一生的伴侣?如果有的话,她会诚心诚意祝福他。 少女时期,因为不甘心她的初恋就因母亲而消逝,她很埋怨他,她希望他与她母亲抗争到底,可是他没有,他的傲骨比他们的爱情重要多了。 现在她已经可以谅解他了,尤其在上次见到章力和从前的女朋友竟然可以打成一片,她打从心里佩服他,希望自己也做得到。 “我很好。”她微笑以对。“坐啊,不要站著,你太高了,这样说话我脖子会酸。” 他有一百八十公分,白净斯文,是当年医学院里的白马王子。 “你看起来气色很不错,而且比以前更漂亮了。”黎镇安坐了下来。 他把袋子搁在旁边的坐椅上,对前来询问的服务生点了咖啡。 然后,他正视著她,感觉到眼前这张纯净的美丽秀颜,跟学生时代一模一样,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你也是。”她端详著他。“春风满面的,这种时间还有闲情逸致去百货公司买东西。” “买给我未婚妻的,明天是她生日。”黎镇安笑了笑,很风趣的说:“女人嘛,只是爱美而已,我买了一套号称擦了会让她晶莹剔透的保养品给她,价钱贵得吓死人,足以让我的荷包也晶莹剔透了。” “真是恭喜你了。”她诚心诚意的说:“结婚时给我一张喜帖,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曾经,她还以为自己再见到他会狠狠掉头离去。 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他坐下来闲话家常,这些都要感谢章力,是他改变了她的想法。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他开玩笑的说:“留下地址,我两个月后就要结婚了,这样我才好寄红色炸弹给你。” 她嫣然一笑。“我在附近的m医院工作,那里的小儿科主任是我们学校以前的学长,对我很照顾。” “我知道,林志辉学长嘛。”黎镇安勾起薄唇,笑得很耐人寻味。“老实说,我已经跟m医院谈好要跳糟了,明天就会去报到,到时候我们就是同事了。” 杜瑄路微微一愣,很意外。“真的吗?” 还真巧。 也就是说,就算今天没有巧遇他,明天他们也会在m医院碰面。 这样也能算是缘份吗? 如果她母亲知道了,一定会说这是孽缘。 “当然是真的,我们两个还真有缘。”他啜了口送上来的热咖啡,微笑问她,“小路,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她轻描淡写的说:“读书、工作、旅行,时间都被这些事情占满了,没空想婚姻大事,等待缘份的来到吧。” 她不想透露自己因为母亲的关系,已经决定终生不婚,而他也很识趣,没有提起她母亲那叫人不能忍受的跋扈。 “那么,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他举起咖啡杯,俊逸的面孔流露著浓浓笑意。 他是个有婚约的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得知美丽的前任女友还未婚的消息,他竟有种莫名高兴的感觉。 “合作愉快!”她也举杯啜了口红茶,同时听简讯提示声响起,她打开手机信箱,看到章力的留言。 好奇怪,时间好像在跟我作对,是不是知道我急著想跟你见面,否则怎么过得这么慢? 她露出会心笑容,那甜美纯净的笑容让黎镇安有些失神。 “男朋友吗?”他突兀地冲口问道。 她淡淡一笑,收起手机,没有回答,可是她也有种感觉,时间好像真的有过得比较慢,也像在跟她作对。 难道,时间之神也知道她同样很想快点见到章力吗? 第七章 看到等在医院大门的章力,杜瑄路不由得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即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绽出了一抹微笑。 一直到下班前,她都没有再接到章力的电话,还在感觉挺失落的,没想到现在就看到他了。 “上车。”章力神采奕奕地替她打开吉普车的门,看到她坐好,扣上安全带后才甩上车门。 还真是别扭,这是他第一次帮女人开门车,要他学些像琥珀一样的翩翩绅士风度,他觉得很困难,可是他却想为她这么做。 “要去哪里?”她随口问。 她满怕那种不知道要带女伴去哪里的男人,两个人都叫对方想,想来想去,想不到地方,开始互相埋怨,那会让她很烦。 “吃饭。”他粗厚的大掌熟练的换手排档。“你饿吗?我们要到山上吃饭,有段距离。” “又是你朋友开的店?”她很感兴趣,因为上次去的平价碳烤店很不错。 章力给她的感觉是四海之内皆朋友,搞不好到北极,也有他朋友开的店。 “捧场多次才变成朋友的。”他对她微微一笑。“气氛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那个地方,他们兄弟会和姊妹会的成员全体聚餐过,获得大伙一致好评,香茴、婉臣、琉璃和水晶那几个丫头都很喜欢那里。 杜瑄路拂了拂额前的刘海,扬起眉梢。 “不会是要去那种吃西餐、有许多舒适的沙发、可以靠坐在窗边尽览台北夜景,又有现场歌手演唱,还可以喝调酒跳舞的地方吧?” 章力挫拆的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小姐,你有水晶球吗?” 杜瑄路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他耸起浓眉。“未卜先知啊。” 还真是有点沮丧,跟她的第一次约会,居然就让她猜对了约会地点。 干脆带她去别的地方好了,去水晶食铺也不错,那里的东西好吃,品质有保证,只是要小心不要让水晶那小丫头撞见了,不然他会头很大。 “被我猜对了啊?”她神情愉快的扬起笑意。“我喜欢那样的地方,天开地阔,比窝在吵闹的酒吧被噪音疲劳轰炸好多了,也比在土鸡城里吃烧酒鸡看夜景有气质多了,谢谢你的安排。” 他很意外她会冒出刚刚那一番话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没有听错吧? 他本来还以为她不喜欢哩,如果她喜欢,那当然不换地方。 她清丽的脸庞泛起浅笑,尖尖的俏丽下巴点了点。“当然。” 仰德大道上的夜景西餐厅里,入夜后带著几分神秘,窗外美丽的夜景是浪漫的强力催情剂,餐厅里一对对的情侣都十指紧扣,流露出让人羡慕的浓烈爱意。 室内,黄水晶灯散发柔和光芒,摩登时尚感浓厚的装渎相当抢眼,年轻女歌手的精采演唱让氛氛热到了最高点。 章力看著坐在身边的杜瑄路,她微红的俏脸十分动人。 三十分钟前,他们吃完这里最受欢迎的烛烤龙虾与羊排特餐,现在则啜饮著特调鸡尾酒,比一般鸡尾酒的酒精浓度稍微浓厚了一点,因此她才喝了几杯就脸红了。 “听说泡温泉可以让人忘忧。” 酒酣耳热,他们靠坐在舒适的沙发里,情绪也随之放松,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句话好耳熟……章力浓眉稍稍一蹙,倏然把视线定在她慵懒的俏脸上。 她的话让他联想到琥珀。 那家伙说要用极光治愈悲伤,结果是耍他。 不知道她想去泡温泉忘忧的定义是不是跟琥珀一样? 不管了,琥珀或她,大概都是他命定的克星,他不必试图抗拒他们的“听说”,只要舍命陪君子就行了。 “你很忧郁吗?”他在脑中盘算著哪里可以泡温泉。 嗯!阳明山有几间饭店都不错,上上个月婉臣她们几个女生去度假,回来叽叽喳喳讲了一晚上。 北投也可以,他有认识的朋友在当饭店经理,可以住到好一点的房间,如果跑远一点,泡温泉的同时还要看看青色山脉,那就要去乌来了。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一点点。” 起因是黎镇安。 因为与他重逢,勾起她许多不愉快的回忆──她跟母亲之间的。 至于他们恋爱时的甜蜜,因为分手时太恨也太怨了,她几乎忘得一干二净,当时年轻的她,爱恨强烈,恨不得那个没担当的男人死掉算了。 “那走吧!” 他拉起微醺的她,付了帐之后,直接把她送上吉普车,替她扣上安全带。 “你干什么?”看著自己身上扣著的安全带,杜瑄路讶异不已。 章力一连串的快动作看得她眼花撩乱,刚刚还舒舒服服歪在沙发里品酒看夜景,怎么才一下子,她就上了车? “去泡温泉治忧。”他放下手煞车兼换档,油门一踩,与她在夜色里飞驰上路。 她看了一眼车里的时间显示,扬起了长睫。“可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中华民国的法律没有规定晚上十一点不能去泡温泉。” “我什么都没带,明天还要看早诊……” “有些饭店什么都会替客人准备,我会挑一家好饭店。” 扶著方向盘的同时,章力轻巧地拿著手机传了简讯给朋友,这么一来待会就可以直接进去饭店,不必等安排。 “看来你都想好了。”她不由得绽出了一抹笑,不再可是来可是去。 她还真欣赏他这种说走就走的性格,总比什么都要依循规定的书呆子好,也比女朋友假意可是个几句就马上唯命是从的掉头回去好…… 女朋友? 她刚刚是那么想的吗? 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章力的女朋友…… 她忽然心跳加速的凝看著他英挺迫人的立体侧脸,感觉到自己对接下来与他的单独相处有非常强烈的期待。 只有音乐流动的车厢里,她的双颊因酒精而发热,心脏跳动得好强烈,涌起了靠近他的渴望,以及被他拥在怀里的期盼,她应该是…… 温泉会馆的大众汤,以茅草为棚、竹篱为墙,拥有不输岑里岛的南洋风光,四周是绮丽的花园景观,枫树扶疏,虽未染红,但写意浪漫。 夜阑人静,明天才是周五狂欢夜,因此不管是男汤或女汤,人都不多,正好可以好好享受宁谧空间,让身心彻底放松。 一个小时后,由于已到了大众池的关闭时间,两人只好意犹未尽的离开。 “现在忘忧了吗?”会合后,章力打趣的问。 他目不转睛的欣赏著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自然红润,还有她穿饭店日式浴衣的可爱模样。 杜瑄路露出贝齿一笑。“谢谢,已经忘忧了。” 他穿饭店浴衣好可爱哦,威猛之气去了一半,短发俐落而清爽,像个邻家大男孩。 两人往饭店主建筑体走去,夜深云雾缈缈,初秋的风微微拂来,颇具诗意。 “好舒服……”风吹树摇,绿叶随风而动,她的眼角眉梢也跃上舒爽之气,将自己交给了大自然。 “小心!” 杜瑄路差点滑倒在木栈道上,章力眼明手快,稳健的扶住她,后来索性紧紧牵住她的手。 进入温泉会馆的大厅之后,服务生立即领著他们来到章力订的房间。 原木地板的和室房很干净,流露著浓浓的日式风味,两人在同方向的榻榻米上坐定后,服务生又送来泡茶组和两份用水晶杯盛装的冰淇淋,另外还有两盅热呼呼的麻油鸡汤。 “好贴心的服务。”杜瑄路立刻吃起冰淇淋,没两三下就吃完,章力把自己那份也移到她面前。 “你不吃?”她的眼眸瞬间漾满甜腻腻的笑意,当然是因为多了一份冰淇淋可吃。 “我是男人。”他很男人的说。 她不由得笑了。“男人就不吃冰淇淋,这是哪一国的道理?” “章氏定律。”章力微微一笑,逻辑自成一格。 事实上,他不排斥吃冰淇淋,但他喜欢看她吃冰淇淋的样子。 她专心吃冰淇淋的时候,像是全世界最好的一种享受,尤其是她自然而然轻舔唇瓣时,他发现自己丝毫移不开眼。 “那鸡汤喝不喝?”她嘴里吃著甜腻的冰淇淋,鼻息里闻到的却都是麻油鸡汤的香味,诱人极了。 “当然。”他浓眉一挑,掀开了汤盖。“这是属于男人的食补。” “是吗?”她可不同意。“女人生产后不都是靠这个坐月子的吗?” 他性格的唇角扬了起来。“姑娘有所不知,这里的麻油鸡不单是只用麻油,还加了数十种补身强筋的中药一起熬炖。” 她抬起了小脸。“你的意思是,这是壮阳麻油鸡?” 他用孺子可教的表情看著她,点了点头。 她没有随之脸红,反而也掀开碗盖尝了一口汤,瞬间惊呼一声。“老天!这是用多少酒煮的啊?” 酒味浓厚,可是又不呛喉,还真的让她尝到了中药甘味。 他缓缓笑了。“很多,很多。” 她吃著滑嫩的鸡腿肉,虽然酒味甚浓,但山土鸡肉好吃极了,叫她爱不释口,怎么也舍不得说不吃。 很快的,她把鸡盅吃个精光,连浓烈的汤也一并喝得干干净净。 他莞尔的看著她一脸饱相。“真是傻瓜,又没人跟你抢,干么吃得这么快?” 看她被热腾的鸡汤逼出了些汗,他伸手替她将发丝拨到耳后,却在触碰到她贝壳般细致耳垂时,感觉到她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瞬间,他深幽的黑眸,闪过一抹奇异光芒。 他的手停在她白皙的秀耳上不动,盯著她不敢乱动的清丽侧颜,她的粉脸嫣红,透著淡淡光泽,不知道是因为麻油鸡还是因为他,他忍不住把她拉进了怀里。 “瑄路……”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还伴随著灼人的气息,她的双眸变得蒙眬。 一切发生得自然,也发生得突然,当他的大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心型脸蛋,她顺应自己感觉,闭上了眼瞳。 他蓦然封吻住她,辗转吮含著她的唇,他的气息与她的气息在瞬间融成了一气,他把她压倒在原木地板上。 他的力道渐渐加重,浴衣在他手中褪落了。 他温热的唇舌在她光滑的裸肩和极有弹性的酥胸上缠绵著,她嘤咛的娇喘,在他刚强的体魄下,做了发乎情却无法止乎礼的事…… “杜医生,你今天看起来真的特别漂亮耶!”跟诊护士今天第n次这么说。 “有吗?”杜瑄路笑了笑,脱下白袍走出诊间,心情轻松得像一朵小棉絮。 章力根本不必靠鸡汤壮阳补身,昨夜她领教到了,他是属于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 当然,他没有真的要了她七次,那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过程中,他所有的动作都很温柔,就像怕碰碎了她似的,第一次进入她时,还体贴的询问她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他们睡到半夜时又把她压在身下亲热了一番,还有,早上在她神智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再次占有了她。 黑夜到白天,总共三次,七点退房时,她觉得浑身酸痛,他则精神奕奕,送她进家门前,还热烈的与她拥吻了好久。 她与章力之间,感觉好特别,好像火山在瞬间爆发开来,以前谈过的三次恋爱都没有跟他在一起时的感受那么强烈。 喏,像她,她现在就很想他,根本无心看诊,只想下了班跟他见面,希望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嗨!小路。”等在诊间外的黎镇安一见到她就立刻迎向前去。 见到来人,杜瑄路露出一记淡笑。“你来啦。” 她几乎忘了黎镇安要来报到的这件事,昨夜的一切搅乱了她,她根本无暇想到其他的事。 黎镇安似乎看到她眼中一掠而过的微愣,难道她忘了他要来m医院吗?不可能吧? “可以请我吃饭吗?”他以一贯温文的笑容问。 “好。”她很大方的答应了,算是尽尽地主之谊。“我们到对面的咖啡厅去,那里的香煎鸡排饭很好吃,我记得你喜欢吃鸡肉,没错吧?” “没错。”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真没想到你还记得。” 看来刚才他是多心了,她连他喜欢吃鸡肉都记得,又怎么会忘了他今天要来报到呢? 两人在咖啡厅坐定后,都点了招牌的香煎鸡排饭,附餐她要了红茶,他则要咖啡。 “小路──” 黎镇安才正要开口,杜瑄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抱歉的笑了笑,接起手机。 “你在干么?”章力运笔如飞,一边问女朋友,一边大大的咬了口特制双层三明治。 明天是周六,大家都希望能把工作早点结束放假去,他也就配合他们,把公文签得像在画押。 “在吃饭。”她露出了微微笑意,不经意流露的幸福模样,引来黎镇安的侧目相看。 “跟谁?”章力敏感的问。 “一位新来的医生,也是我的同校学长。” 她没有说出与黎镇安医经是恋人的关系,反正一切已经过去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她的同事、她的学长而已。 “长得怎么样?比我帅吗?”章力继续追问。 她笑了。“当然。” 他嗯哼一声。“晚上你就知道了,看我怎么对付你。挂电话吧,我要忙了。” 她笑著挂上电话,很期待他晚上的“对付”。 “什么人?看你笑得很开心。”黎镇安有点吃味的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昨天遇到她之后,直到睡前,他想的女人不是躺在旁边的未婚妻钟岱莲,而是她。 岱莲是他之前那家医院的护士,两人因日久而生情,后来索性同居了。 同居了两年,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顺,他本来没打算那么早结婚的,岱莲虽然长得漂亮又对他百依百顺,却始终缺少一股让他想结婚的冲动。 反正男人嘛,如果没有来自女方的压力或父母的压力或女方家长的压力,是很少会主动想结婚的。 但是三个月前,岱莲的父母从南部上来看她,发现了他们同居的事实,保守的他们立刻要求他要负起责任。 岱莲很爱他,他也喜欢她善解人意的温柔,她对他的崇拜和依顺也让他很有大男人的成就感,想想没什么不好,更不想事情传开了影响他的医生生涯,他也就同意了。 但是昨夜,他竟然有点后悔自己答应结婚答应得太快了,身著性感睡衣的岱莲挑不起他的丝毫性致,他只想…… 他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杜瑄路,她容光焕发的面容是为了别的男人吗?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的带开话题,“今天的浓汤很好喝,你要不要加些胡椒?” “好。”他心不在焉的接过胡椒罐,眸光还在研判著她。 “咦?”章狂一派潇洒的推门而入,看到他们之后索性大步朝他们走近。“黎医生和杜医生,两位一起吃饭吗?” “副院长。”黎镇安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嘴角噙著不疾不徐的斯文笑意。“您请坐。” 他知道章狂是m医院的主导者,老院长早就不管事了,要官运亨通的话,和副院长打好关系就没错。 “那我就不客气了。”章狂立刻选择在佳人身边坐下。“今天我请两位医生吃饭,算是欢迎黎医生到m医院来。” “不敢当。”黎镇安还是用微笑从容以对,展露了绝佳的涵养。 他在之前的医院因为院长女婿当道,被压得很呕,因此才会想转换跑道。 没想到他这么幸运,一来m医院就能和章狂攀上交情,待会吃饭的时候,他要好好把握机会,表现自己对m医院的服务热忱。 “杜医生──”不再应酬黎镇安,章狂扬眉盯著佳人瞧。“听说你昨晚和一位青年才俊的企业家一块晚餐,我真是为你高兴。” 他说话的同时,黎镇安也同时把眼光放在她身上,想知道她跟哪一位青年企业家一起吃饭。 “副院长……”杜瑄路瞪大了眼睛,章副院长他为什么会知道? 是章力告诉他父亲的吗? 他该不会什么都说了吧? 章狂扯唇而笑。“不要这么紧张,改天到我家坐坐,我和内人都很欢迎你。” 他相信等谦雅那丫头看过这位绝对配得上他们家儿子的漂亮小妞时,就不会那么反对“坐大”了。 第八章 杜瑄路从超级市场出来,将两大袋东西放入车中,都已经八点多了,章力却都还没跟她联络。 今天是周五,他大概还有得忙吧?而且一定很忙,否则他不会连通电话都没有打给她。 她还期待他晚上的“对付”呢,没想到却泡汤了,还要自己一个人过。 幸好她买了很多菜,虽然厨艺不佳,但可以看食谱做菜打发时间。 从小她就不必碰厨房的事,她母亲说,她只要专心念书就可以了,为她争一口气,让她父亲后悔离开了她们母女俩。 其实她母亲这么做是无济于事的人久亲根本就不爱她们,怎么会因为她拥有一个高学历就后悔抛弃了她们呢?真是异想天开。 所以了,她的厨艺全都是自修来的,不精,但煮出来的东西也不难吃。 有时间的话,她还想上烹饪教室去学做菜,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外食吃多了总是油腻,她可不想一身肥肉毁了自己清灵的外貌。 她停好车,提著东西下车,才锁好门,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啊──”她尖叫起来,拚命用手肘去撞抱住她的歹徒。 “是我!”章力好气又好笑,他还以为她胆子很大呢,没想到跟一般女生没什么不同,也会尖叫。 “你干么吓我?”她转过身看到真是章力,忍不住抱怨起来。 真是吓死人不偿命,他不知道地下停车场是治安的死角吗?她又不是开“大丈夫”march,况且她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小姐,这算是惊喜好吗?”他揉揉她的发,大手揽住她后脑勺,将她勾向自己,低头吻了她红唇一记,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重物。 “谢谢。”她吁了口气,不必提东西轻松多了,不是她懒,她有手酸的毛病,是职业病了。 “以后不要提这么重的东西,万一怀孕了怎么办?”他把两袋东西都放在左手提,右手揽住她的肩,并肩走向电梯。 她笑睨了他一眼。“扯太远了,先生。” 昨天才发生关系而已,他居然有本事扯到怀孕,就算想要怀孕也得多做几次吧? 上了楼,她拿出钥匙开门。 章力贴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的轻抚著她可爱的耳垂,等待她把门打开。 说来好笑,这是他第二次进来她住的地方,上一次那样也可以算进来过吗? “进来吧。”她把皮包顺手搁在沙发里,脱下七分袖的西装式薄外套,接著打开冷气。 九月,天气还是很热,室内更加闷。 “你煮饭给我吃吗?”他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套上围裙,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味道。 他从小就幻想母亲可以煮饭给他吃,但他老妈偏偏一顿饭都没煮过,只会四处趴趴走。 小时候,每次他去御臣或琥珀家做功课,间到厨房传来有妈妈味道的菜香,他都会羡慕,发誓要娶个宜室宜家的女人当老婆。 “要吃可以,但是不能挑剔。”她回眸一笑,自我消遣道:“因为我这个人很禁不起打击,你要是挑剔,我下次就不愿意煮了。” 章力二话不说,丢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绝不挑剔,快去煮吧,不管你煮出什么来,我都会把它们吃光光。” 她睨了他一眼,这个人,说到可要做到呵。 四十分钟后,她端出三菜一汤,章力真的津津有味的连干了三碗尖尖的白米饭,每盘菜都被他扫到胃里,甚至连极普通的紫菜蛋花汤也喝得涓滴不剩。 “好吃!”他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她的手艺很普通,却让他尝到了家的味道。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为他做饭,因此那份好吃里,还包括了他的感动在里面,份外有滋味。 “有那么好吃吗?”她很怀疑的看著他。 她煮了三杯米耶,现在电锅里居然已经没有饭了,他的食量可真大,难怪身材那么魁梧。 “非常好吃。”他把想去洗碗的她给捞到自己怀里,替她解掉了围裙,将她压进沙发里热吻。 她好香,香得他不想停手,想就这么一直吻著她,到天荒地老也没关系。 “唔……”她轻声呻吟,不由自主的,一双纤手环住了他的颈子。 他爱腻地与她额头碰额头,嫌自己会有汗臭地提议,“我们先去洗澡。” 晚上他赖定这里了,或许过几天他会主动搬进来,这样才可以就近照顾她,她一个单身女子住在台北太危险了,他不放心。 “好啊,你先去。”她笑著说,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一起去。”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打横抱起她,她的手机却在此时杀风景地响起。 “是我妈打来的。”手机的听声辨人铃声让她原本开朗的脸蛋瞬间黯淡了下来。“先放我下来,我接电话。” 他不置可否的放下她,想到在加拿大时她说的那番话。 “我无法不感到悲哀。”当时她握紧了拳头说话。“我母亲不停的反对我交往的对象,我已经受够了她的跋扈,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终、生、不、婚!” 看来她们有很严重的母女情结…… 章力蹙起了眉心,想到另一个跟他比较切身的问题。 如果她真的不婚,那他怎么办?他可是很愿意为她负责任的,要他始乱终弃,他做不到。 问题是,现在有可能“始乱终弃”的人是她。 “妈。”杜瑄路接起电话。 杜母的声音平板的传来。“我帮你安排了几个很好的相亲对象,你中秋节回来一趟。” 她要亲手打点女儿的婚事,女儿不能像她一样,嫁了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挑的人选绝对不会有错,总比放任她去自由恋爱好多了。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杜瑄路瞬间就被母亲独裁的作风惹毛了。“我不想相亲,也没有必要相亲!” 听到这里,章力抽走了她的手机,她一愣,看著他。 “伯母,您好,我叫章力,文章的章,力量的力,目前在行销公司工作,我是杜瑄路的男朋友,我们有结婚的打算,希望有机会可以去拜访您。” “不行!”杜母激动的喊,“你是谁啊?我不允许你娶我的女儿!” “我说了,我叫章力,伯母。”他一副“您怎么那么健忘”的口气。“不管您怎么反对都没用,我们结婚结定了。” “我反对!”杜母扯著嗓子。“叫我女儿来听电话!我要跟我女儿说话!” “过些时候我再去拜访您,我很优秀,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他看到他怀里的可爱人儿在笑瞅著他,眼里居然有佩服,他说得更起劲。“相信您一定会很喜欢我,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那么晚安,不打扰您了,再见!” 他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沙发上,把她抱起来,准备进浴室享受只有两个人的亲密鸳鸯浴。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我妈?”她任由章力把自己抱进浴室里,没有反对。 她的前任男友只要上她家见过她母亲,全部都会因她母亲难听的反对之词而放弃她,一度让她很心寒。 “我很尊敬她,因为她是你母亲,但我没必要怕她,你长得这么漂亮,她应该长得也不差吧?不至于把我给吓跑。” 他开始解她的衣扣,而她也没有反对。 她笑了。 她母亲那么固执难搞的女人,遇到章力也会没辙吧? 说不定,她母亲的命定天敌就是章力,想到若是自己硬是不顾母亲的反对嫁给章力,而章力也丝毫不受她母亲的影响娶了她,她居然会觉得好爽。 也许她不该太早许下不婚毒誓的,虽然她已二十六岁了,但她的内心还像个小孩,长久以来,她只不过是她母亲的读书工具罢了,她活得好悲哀。 “你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家人了吗?”她想到中午章副院长明显的暗示,害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好尴尬。 “我那位老爸问你了是吗?”他轻轻把全裸的她拥进怀里,微笑看著她美丽的秀颜。“不是我说的。” 下午他接到琥珀的电话,原来昨晚在夜景餐厅吃饭的时候,他们被水晶撞见了。 因为大厨请假,夜景餐厅情商水晶去掌厨,所以喽,那鬼灵精看见了他们,把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那是谁说的?”她很好奇昨晚除了天知、地知,他们两个自己,还会有谁知道? 他温热的唇抵住了她的唇,在舌尖探入前悄声说道:“很快我就会介绍你认识他们的。” 叩叩── “请进。”杜瑄路头也不抬,继续在电脑上操作著。 “在忙吗?”黎镇安微笑走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有事吗?”听到他的声音,她暂停了滑鼠,抬起头来。 “礼拜天吴医生的婚礼,他也放了红帖给我,我们可以一起去参加吗?”他安笑了笑。“我初来乍到,和大家都不熟,有个熟人一起去比较不会无聊。” 她看著他,扬起了浓密的长睫。“你未婚妻呢?” “她回南部去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他回答得很顺口。 其实钟岱莲并没有回南部,是他不想跟她一起去,她只是个小小的跟诊护士,以前他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他则觉得有点丢脸。 在上个月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么定型了,娶了老婆,将来会生个孩子,当个好丈夫和好爸爸,平平顺顺的过。 可是,当他不经意与杜瑄路遇逢之后,他忽然不甘心就这样过。 小路比以前还漂亮,当了医生的她,风采更甚从前,在小儿科里也能独当一面,爱慕她的男医生很多,他甚至讨厌那些男医生觊觎她的猪哥目光,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的他,已经事业有成,不再怕她那难缠的母亲了,反正他们都在台北工作,她母亲鞭长莫及,也管不到他们,只要小路肯回到他身边,一切都不成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小路愿意重回他的怀抱吗? 以前那个只为他哭、为他笑的小路,现在变得有点难以捉摸。 他几次在下班后想约她都约不到,她忙得很,一下班就走得不见踪影,让他有点沮丧。 她点了点头。“好吧。” 虽然恋情已逝,看在他好歹是她学长的份上,就算助人为快乐之本吧,她要学著大方点,像章力一样。 她答应了!她果然还是很在乎他这个初恋情人……黎镇安心中一动,干脆把自己的心意向她表白算了。 “小路,我……” “杜医生!”郭护士连门也没敲就匆匆忙忙进来,打断了黎镇安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她站了起来,从脸色凝重的郭护士身上感受到一阵紧张的气氛。 “张威国小朋友突然脉膊减弱,还有脱水昏迷的现象,请你快点过去!” “知道了!”她的脑中浮起国国可爱的面孔,心头一紧。 上帝!小国国千万不能有事! 叮──咚── 就在杜瑄路浑身都是沐浴乳泡沫的时候,电铃乍然响起。 “糟了!”她连忙取下莲蓬头,急著把泡沫冲干净。 章力不是说晚一点才会过来吗?她才进浴室不到三十分钟,他怎么就来了? 他不是女人,也难怪他不知道女人洗澡通常都要花很久的时间……算了,现在没时间擦乳液穿衣服了,她索性胡乱套上浴袍就出去开门。 “我买了披萨,有夏威夷口味和苹果派。” 门外,章力手里提著两个小披萨,看到她诱人的模样,忍不住在进屋后把披萨先搁在一边,搂住她亲热。 “我头发还没吹干……”她甩著湿漉漉的发,笑著提醒这只大野狼。 瞧瞧他在做什么?他挺仁慈的嘛,竟然直接把手伸进她浴袍里抚摸她的胸部。 哦!他真的好色哟……但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她满认同这个道理的。 “没关系。”消灭欲火比较重要,谁叫她浴袍里什么都没穿,还酥胸微露的,怎不看得他血脉偾张? 上下其手了一番之后,她被章力拖进了卧房,在刚换的白底小碎花床单上,激烈的翻云覆雨,直到两个人都满足了为止。 “喂──”她用手指轻轻戳著他结实的麦色胸膛。“你来之前去阳明山偷喝了鸡盅对不对?” 他咧嘴而笑,有著大男人的得意。“你的意思是,我很强?” “我的头发都快干了。”她拉起自己进卧房前还湿著的秀发给看他。“说,你到底偷喝了几人份?” “是你让我强壮的,美少女。”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了。“如果我们要去度蜜月,你会想去哪里?” 她清亮的眼珠子动了动。“看极光!” 那才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一起重温旧梦的感觉一定很好,当时的她万万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如胶似漆的和这个男人一起躺在床上。 章力点了点头,欣然同意她的意见。“那么,你今年底前就要跟我结婚,不然来不及看极光。” 她唱反调的说:“我们可以看明年的、后年的、大后年的、大大后年的啊,反正极光又不会跑掉。” 他狠狠吻了她一记,挑起了浓眉。 “我知道极光没有脚,但我可没耐心等那么久,再说我不喜欢偷偷摸摸谈恋爱,就算你还不想结婚,我还是认为你该到我家一趟。” 根据调查,爱情长跑通常没什么好结果,人往往会和爱情长跑的那个人分手之后,闪电跟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步入礼堂,因此他对两人的感情还要“深入了解”没兴趣。 “礼拜天到我家吃饭。”他继续在她鼻尖、眼皮吻来吻去。“你不丑,但总得见见我父母……我老爸你常见,那么就见见我老妈,你会喜欢她的,她也会喜欢你。” 他乱七八糟的吻法让她发出了轻轻倩笑。“礼拜天不行,医院里有位医生结婚,我要去参加婚礼。” “那好,我陪你去。”这种结果他更喜欢,与她公开出席婚宴,说不定她还可以接到新娘捧花,沾点喜气,然后就换他们结婚了。“婚礼结束再去我家坐坐,喝个茶也行。” “抱歉,我已经跟别人有约了。” 她看到他的浓眉缓缓地、缓缓地挑了起来,连忙说明,“院里有个新来的医生,也是我同校的学长,他人生地不熟,希望能跟我结伴一起去,比较不会无聊。” 她没说出黎镇安是她初恋情人的身份,反正仅此一次,不必要多说,以免造成章力多余的联想。 “好吧,这个理由成立。”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大男人。“那么,下礼拜过中秋,你跟我一起到朋友家过。” 每年的中秋节,江、章、严、殷这四个家庭的所有成员都会齐聚在伍家,跟黑虎帮的帮众一起热热闹闹的举行联欢晚会和烤肉赏月的浩大活动。 今年,月圆人团圆,他希望身边有她。 “知道了,我会跟你去的,现在可以出去吃披萨了吗?”才刚巧笑倩兮地问完,谁知道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的俏脸也冷了一半。 他看著她微黯的眸色。“你母亲?” 她点了点头,接起手机。“妈。” 一连串的冷声质问从彼端传过来。“我问你,上次那个没礼貌的男人到底是谁?你真的在跟他交往吗?我是绝对……” 她把手机拿离了自己耳朵,让靠过来的章力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会接受他的,你下礼拜就回来相亲,不然我就上台北去找你,不要以为在台北上班就可以乱来,你是我女儿,你的终身大事要由我来决定……” “伯母,您好!”章力忽然大声的打招呼。 “你你你……你为什么又在?”杜母马上联想到不好的事。“你们──难道你们同居了?” “有这个打算。”他把手机接过手,懒洋洋的一笑。“伯母,我们才刚亲热完,现在很饿,要去吃东西了,改天再跟您聊,再见。” 他再度直接关机,因为他很明了那样的女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你居然跟我妈说我们刚亲热完?”杜瑄路快笑疯了,从没人敢跟她母亲这样无赖的顶撞,包括她。 可想而知,杜母现在一定气疯了。 “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没你想的刚强。”两人平躺在床上,他把她揽进怀里,唇温存的贴上她额际,希望能化解她心中的石块。 “或许吧。”她淡淡的说:“她不刚强,但让我很累,有些人天生就很难缠,而且缠上瘾之后,还会自以为缠人有理,越缠越起劲,叫人吃不消。” “你只要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就行了,你越在乎,她就越想摆布你,学著对你母亲皮一点,一皮天下无难事,知道吗?” 他实在心疼这样的她,好像一个受虐儿,精神上的受虐儿。 “我尽量。”她叹了口气,从伸手可及的矮柜第一格里拿出一串东西。“这个给你。” “钥匙?”他眼睛一亮,趁势吻了吻她的唇。“你邀请我住进来?”看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然不是。”她笑著摇头。“为了避免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让你在外头罚站,备用钥匙给你,当用时用,不当用时不能用。” 他拿著金色钥匙串把玩著,笑得有够暧昧。“小姐,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当用、什么时候不当用?” “自己判断啊。” 他慢条斯理的说:“那么,以后每当你的洗澡时间,就是当用,每当你要入睡的时候,就是当用,我就会进来陪你。” “好无赖!”她笑著要抢回钥匙。“还我!” “怎么可能?”他人高手长,伸得比她远,她怎么样也抢不到,两人在笑闹之间,光裸的肢体碰触摩挲起了熊熊火花。 很快的,大野狼又把她压在身下了。 第九章 婚礼尽善尽美,新郎与新娘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在教堂举行的婚礼温馨动人,随后在西餐厅的欧式自助餐宴也别出心裁,没有喧闹的歌舞团表演,请了一位专门演唱西洋情歌的混血歌手,为婚礼平添了几许浪漫诗意。 “小路,你会想有这样的一场婚礼吗?” 婚礼结束后,杜瑄路坐上黎镇安的房车,他坚持要送她回家,聊表谢意。 “没有特别想过这个问题。”她笑了笑。“但今天的婚礼满完美的,新娘的母亲和姊妹都感动的哭了,很温馨。” 她认为章力大概不会喜欢这一型的婚礼,他朋友众多,流水席的喜宴方式比较爽快,新郎还可以卯起来跟宾客拚酒。 “要是你来穿上白纱礼服,一定比今天的新娘还漂亮。”新娘根本不及她十分之一,婚礼进行中,他一直在幻想是他们两人的婚礼。 “谢谢。”她客套的恭维回去。“你穿新郎服应该也会很好看。” 他喜悦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是在回应他吗? 接下来的车程里,他不停找话题,直到她公寓的楼下,他忽然很温柔很温柔的看著她。 “小路,我可以上去坐坐吗?”他怕遭到拒绝,连忙牲畜无害的补充道:“只是喝杯茶。” 她想了想。 虽然不想与他再有所牵扯,但她可不想自己小器到连杯茶都不请人家喝,反正他快结婚了,人家对她又没有非份之想,她若太刻意要表现得与他画清界限反而显得心虚又奇怪。 于是她点了点头。“上来吧。” 黎镇安大喜过望,心中泛起无限希望。 当他跟著她进入她的香闰,看到屋里简单但雅致的摆设充满了她的风格,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喝到她亲手冲的红茶,他忽然有股强烈的欲望,他想当这里的男主人! “小路,我有话要跟你说。”他真的再也压抑不住了,旧爱还是最美,他想要她,他不要娶钟岱莲! 杜瑄路啜口茶,顺手拿起遥控器扭开电视,制造点声音出来。“什么话?” 他忽然搁下茶杯,冲上前紧紧将她搂住。“回来我身边,我爱你!我们当年不该分手,我爱你!” 这太突然了,她惊愕的瞪大眼睛,还来不及挣脱他无厘头的怀抱,奚落般的掌声倏然响起。 她看到章力从她的卧房走出来,一脸阴骛。 “章力──”她重重一震。 “很意外吗?”章力的浓眉攒结在一块,嘴上却淡淡的说:“趁你去参加婚礼,我鸡婆多事来帮你修衣橱,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给了我自己一个大惊喜。” 她心急的想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该死的!早点对他说清楚就好了,现在好了,谁知道黎镇安会对她发神经,她真是恨死他了! “何必还要多作解释?我没瞎也没聋,看得清楚,听得更清楚。”章力打断了她的话,很潇洒的打开大门。“我走了,你们慢慢叙旧。” “章力!你不要走!”她急著想追出去,黎镇安却死命拉住她不放。 “小路,他是谁?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黎镇安也铁青著一张俊逸斯文的脸,他想要的女人屋里冒出一个男人,他要弄个清楚。 “你放开我!”她没好气的往他脚上一踩,这个讨厌鬼,当年被她母亲数落两句就放弃她,现在有什么资格质问她些什么呢?她真是受够了! 她追出去,章力却已不见踪影。 她连忙跑回屋里打电话给他。 接通后,他虽然不说话,但她很庆幸他还愿意接她的电话,当她正要开口时,他的声音冷冷的传到她耳中。 “回去你的旧情人身边,我祝福你。” 他挂了她的电话,而且不再接听。 她疲惫的拿著听筒,感到欲哭无泪。 好,太好了,她就知道自己的恋情不会顺利,她的恋情是受过诅咒的,没有她母亲的阻挠也一样不会成功。 “小路,我们好好谈谈。”黎镇安严肃的看著她。“刚刚那个男人是唯?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追究,只要你答应我,不再跟他来往……,还有,你们有发生关系吗?应该没有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难受漫天卷来,她失神的拿起皮包,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杜瑄路在一间民歌西餐厅独坐到凌晨两点,人家打烊了她才拖著沉重的步履回到家里。 黎镇安已经走了,屋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她用精神上的极度疲累换得了安静。 一直到刚刚,她不断打章力的手机,他都不接听,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接她的电话。 她洗了澡,拿了一大瓶柳橙汁,咕噜咕噜的全部喝完,干涸了一整晚的喉咙仍然没有好过一点。 她抬眼看看时钟,已经半夜三点了,她不死心,又拨了章力的号码。 响了数十声,终于有人接了。 她的精神一阵振奋,她要好好跟他解释,他看到的只是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的画面,并不是他所想的,她跟旧情人拥抱在一起那么不堪。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杜瑄路蓦然愣住了。 “你找章力吗?”女人轻声说:“他喝醉了,现在无法接听电话,你明天再跟他联络好吗?” 杜瑄路的喉中像梗著鱼刺,能说不好吗? “好。”她比女人先挂了电话。 她完全不敢想他人在哪里,在什么女人的怀里。 她木然的走进卧室,把自己扔到棉被里,但她知道,这将会是一个失眠的夜。 就算他觉得被她伤到了,就一定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吗? “怎么办?”蓝宁收起章力的手机,看著仍趴醉在吧台上的男人,感到无计可施。 严御臣撇撇唇,这种经验他也有过。“还能怎么办?把他留在这里过夜,明天他自然就醒了。” 这家伙烂醉如泥,一个小时前蓝宁打电话通知他,他还不敢相信他们的好兄弟章力会挂在这里。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严御臣皱著眉头问。 看来他得先打个电话通知章量才行,别让章家人著急。 “很多。”她叹了口气。“都怪我不好,我忙著招呼朋友没注意他,谁知道才没多久,他就喝得烂醉。” “真是的,不会喝就不要喝那么多嘛,害我三更半夜还要来当搬运工……” 蓝宁看著男友笑了。“你就不要再念了,先把阿力搬进去休息,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以为这位力董的体重是开玩笑的吗?”严御臣一边抱怨,一边脱下西装外套,还夸张的卷起了袖子。 “这家伙起码比我重十公斤,我不保证能把他背起来,如果背得起来,我的脊稚骨大概也会断,如果没有断,明天也会腰酸背痛……” 下午的门诊快结束的时候,有个上吐下泻的小朋友吐了杜瑄路一身。 她连忙到病房的盥洗室里洗澡,换上备用的衣物,这种经验她以前有过,所以在办公室里多放了一套衣服。 回到办公室后,她忽然觉得好累。 章力完全不跟她联络已经两天了,这两天来她都食不下咽,几度想放弃这段才萌芽不久的感情,却又不甘心。 就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画面,他们就要结束吗? 他,至少跟她谈个清楚,这比因她母亲的干涉被判三振出局还要让她难受。 “李医生吗?我是杜瑄路……”她拨了另一位小儿科医生的内线,情商对方为她代诊,晚上她实在没精力再去看诊了。 脱下白袍,背起皮包走出办公室。 奇怪了,在没有邂逅章力之前,日子不就是那么过了,平平淡淡的,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她心如止水,对于感情没有期待。 但是为什么,现在一个人的她,连好好吃顿饭都提不起劲? 她顿住了脚步,看到黎镇安迎面而来,真是冤家路窄,碰到个她最不想碰到的人。 “小路,你怎么了?”黎镇安对她很关心。“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日下午,她的乍然离去让他很难堪,坐在没有人的空公寓等了半天,他也只好悻悻然离去。 后来,她传了数次简讯要求他出面对她的男朋友解释清楚,他相应不理,不想让她跟男友和好。 接来她就不愿理睬他了,连在医院也避著他,让他的男性尊严大受打击。 “抱歉,请你让让,我要下班了。”她懒得理这个小人,害了她又不肯帮忙,她还以为他们可以做朋友,真是异想天开。 黎镇安追上了她。“小路,我答应你,替你排解你跟那个男人之间的问题。” 她猛然回身,美眸瞪著他。“真的吗?” 他的话松卸了她的戒心。 她已经传了几次简讯要求他出面对章力解释了,他都置之不理,让她很火,也看透了他这个人,幸好当初应他要求跟他分手,不然现在一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们先去吃饭。”他不疾不徐的安抚道:“吃完饭你再约他出来,我会好好对他解释的。” 杜瑄路不置可否的同意了。 虽然半信半疑他会突然大发慈悲,但这是唯一可以与章力误会冰释的机会,她也只能姑且一试。 人很多,两人就坐在进门不远的位子。 水晶食铺的料理无懈可击,但是杜瑄路却无心吃东西,只因为坐在她对面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还记得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是在哪里吗?”黎镇安用深情款款的眸子看著她。“校园里的椰林树下,你闭起眼睛还轻轻颤抖,青涩的令我心疼。” 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毅然决然站起来。“抱歉,我要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她真是狗急了才会来跳墙,这家伙根本没心帮她,只是把她骗出来而已。 “为什么?”他侃侃而谈的笑容消失了。“东西都还没完全上来,这里的甜点很好吃,我特别为你点的……” 杜瑄路搅著秀眉,很感冒的瞪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从进来到现在,他都表现得像她的男人,时而劝她放弃章力,时而提起旧时时光,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但她不想听了。 看到她冷淡的眼神,黎镇安情急的拉住她的手。 “小路,我们好好谈谈,你跟那个男人是没有结果的,他不适合你,我知道我以前让你很伤心,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好好补偿你……” “黎、镇、安!” 钟岱莲忽然杀气腾腾的冲进水晶食铺,表情却是伤心欲绝。 他瞪著未婚妻。 “不必那么惊讶,我是跟著你来的!”钟岱莲仇视著被未婚夫紧紧抓在手里的美丽女子。“是为了这个女人吗?所以你要跟我退婚?” 她过去的温柔一扫而空,枕边情人忽然要离开她了,她受不了打击。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补偿你。”黎镇安显得极不耐烦。“昨天不是已经给了你一笔钱了吗?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你说,你到底要多少?” 泪水倏然蒙上钟岱莲清澈的眼眸,她伤心的说:“我不要钱,我只要你……我爱你,我们已经订婚了,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你不要抛弃我……” “你为什么要跟她分手?像她说的一样,是为了我吗?”杜瑄路甩掉他的手,冷冷的问。 “小路,我当然是为了你。”黎镇安用著完全不一样的温柔语气对她说话。“如果我不是自由之身,有什么资格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无后顾之忧。” 听到这里,钟岱莲眼泪咚咚的掉下。 “这是你们的问题,我不想漟这淌浑水。”皮包已经在手上了,杜瑄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谈,希望你理智一点,不要拿我当做分手的借口,你心知肚明,我从来没有给你任何承诺。” 他又拉住了她。“不要走,小路,你陪我!我们三个人谈清楚,我不要单独跟她相处。” 杜瑄路厌恶的看了黎镇安一眼,感觉他好像有病。 干么把他自己搞得像三角关系的男主角?一副在两个女人之间无法取舍的样子,又好像两个女人都很爱他一样,真是够了! 她没好气的说:“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跟她单独相处,谁要跟她单独相处,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跟我没关系,就算你要跟她分手,我也管不著,不要把责任赖到我头上,我承担不起……” 钟岱莲恨恨的瞪著情敌。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自己讲得好像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一样? 她的镇安……一直爱她的镇安就是被她勾引才会鬼迷了心窍要跟她退婚,这个女人又怎能置身度外呢? “不要再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钟岱莲失控的大吼一声,她举起手来,冷不防的狠狠甩了杜瑄路一巴掌。 杜瑄路没有再说话,她抚著热辣辣的脸颊,心头的震惊还没过去,偏偏,她看到一伙人走了进来,目睹了她被打的这一幕。 真是好极了!她居然还有心情跟男人出来吃饭,还很大方的在餐厅里上演争风吃醋。 章力眸色一黯,心头有一把火在燃烧。 “人算不如天算,我们不该找他出来的。”伍狮摇头晃脑的叹息,他身边的章量、严御臣、伍龙、江琥珀与殷相睿亦有同感。 这几天来,章力的堕落大伙看在眼里,趁著他的人生还没跌落谷底,他们合力拉他一把,把他硬带出来吃颠好的。 这家伙人高马大,平时食量惊人,看不出他也会为情消瘦,还瘦了一圈,真不是盖的。 “你还有没有教养?你怎么可以打人呢?”黎镇安气急败坏的吼著钟岱莲,他拉住杜瑄路,心疼的想安抚被打的她。“你没事吧?小路?痛不痛?你别气,我一定会跟这个女人解除婚约!” 杜瑄路咬著下唇,用力甩开他的手,小脸正好对上章力心寒的视线,那严酷深刻的表情让她心头一痛。 他又误会了…… 老天对她真是太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别妄想会有美好的恋情,她的命就是如此。 “小路!”黎镇安丢下未婚妻要追出去。 看见他们你跑我追,章力的眉头没有松开,神色更加凝重。 他爱的女人,为什么要去介入别人的姻缘? 她就这样跑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他居然,担心起她来。 “你不要走!”钟岱莲死命拉住未婚夫,只差没挂在他身上。 “好精采!”伍狮看得津津有味,有不虚此行之感。 “我叫你放开我!”黎镇安嫌恶的推开钟岱莲,他心爱的小路肯定已经跑远了,他要赶快去追回她的心。 “不放!”钟岱莲也很固执。 “你们来啦!”江水晶穿著厨师衣帽,兴匆匆的从厨房跑出来。“咦,怎么啦?”听说力大哥心情不好,所以她特别做了几道拿手菜招呼他们来吃吃喝喝,可是 她眨眨睫毛,大眼睛看著面前一直拉扯不休的一对男女,还没进入状况。 “镇安……你不要走。”钟岱莲的气焰消失了,见未婚夫执意要走,她既没辙又感伤。“你要是走了,我就去死,我也只能去死…… “没有你,我真的活不成……”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越来越低,凄楚的眸子看著她深爱的男人。“镇安,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希望我告诉了你,能够让你回心转意。”她顿了顿。“我……” 不只黎镇安,兄弟会成员和江水晶都看著钟岱莲,等待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杜瑄路拿出运动旅行袋,把简便衣物和日常保养品全丢到袋中。 她又要逃避了。 一切的事情让她感觉太烦,她待不下去了,她要离开这座大都市,只有远离这里,她才有办法安静下来。 她皮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才第一声就让她心里一跳。 她闭了闭眼,明显听到自己失望的声音。 不是章力…… 她拿出手机,疲倦的接听。 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疲劳轰炸,但电话那头生养她、很伟大的母亲大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不要接听,但那只是替自己找麻烦罢了,反正她母亲还会再打,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听比较好。 “你爸找来了!”杜母劈头就传来一个震撼的消息。“他想见你,我希望你不要理会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他没资格见我们母女俩。” 杜瑄路深吸了一口气。“爸有说要见你吗?”她很直接的问。 杜母一愣,微僵的说:“没有。” “那就对了。”她觉得自己那不负责任的老爸至少很了解她母亲的烈性子,没白目的乱提要求。 “你是什么意思?”杜母的口气严厉了起来。 “我见不见他,都不会妨碍你,而且他也不想见你,你们可以相安无事。” “但你是我女儿,你不可以见他!”杜母火气冒上来了,对于女儿的不同一阵线感到气急败坏。 她捺著性子解释,“我现在并没有要见他,但这不代表以后某一天我不会想见他,就算我跟他见面了,跟你也没有关系不是吗?这并不会妨碍你的日常生活,你实在不必反应这么大。” “你住口!”杜母失控的吼,“你是我的女儿,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为了你,我蹉跎了一生的青春,凭什么他要见就见,我不准你见!” “妈!”杜瑄路悲哀的质问著母亲,“你说你辛辛苦苦、你蹉跎青春,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你知不知道你的辛辛苦苦、蹉跎青春带给我多大的压力和痛苦?因为你的付出,我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看你脸色,我真希望我不是你那么辛辛苦苦、蹉跎青春养大的!” 杜母脸色勃然一变。“你几时活得小心翼翼了?我又几时给你脸色看过了?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是你的后母!” “不懂就算了,我要挂电话了。” 她切掉了通话键,学章力一样,直接关机。 第十章 章力推开副院长室的门,章狂马上对儿子射出一记白色飞镖。 “什么东西?”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白信封。 早上他老爸特别打电话约他中午来吃饭,而且很坚持要他来,因为想顺道碰见某个他挂念的人,所以他来了。 章狂故意面无表情。“看了就知道。” 章力打开信封,看到了一张辞呈,写著杜瑄路的名字。 辞呈还没看完,他那两道浓眉早已拧在一起了。 她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他吗? 不想在他章家开的医院,所以很潇洒的,干脆辞职走人……是这样吗? “你害我们少了个优秀的医生。”章狂像是故意说给儿子听的。“杜医生做到月底,但是今天开始请假到离职的那一天为止,换言之,她不会再来了。” 章力下颚紧绷,情绪因父亲的话而荡到了谷底。 这样太意气用事、也太孩子气了吧? 就为了跟他之间的问题,她连工作也不要了,存心让他心里不好过是吗?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挂念她,尤其昨天在水晶食铺看到她走掉,他简直想追上去,却碍于他大男人的面子,所以他表现得没有任何反应。 而她,什么都不对他解释吗? 这份感情,就这样随著她的远走而消逝了吗? 嗯哼,她可真是洒脱。 “儿子──”章狂看著自己儿子,这小子把牙齿咬得死紧,可见把他叫过来是正确的。 “什么事?”章力冷冷的回应。 “吃饭。” 章狂长臂搭上儿子的肩,交子两人一般高大,这也是他最骄傲的遗传。 “我没心情吃饭。”章力烦躁的爬了爬头发。 “那怎么行?”他很认真的说:“儿子饿坏了,老子会心疼,再说你特地来请我吃饭,我怎么可以让你空著肚子回去上班。” 章力挑起了眉毛。“我哪有说要请你吃饭?”他老爸真阴狠,又要敲他竹杠了。 章狂笑道:“父子俩嘛,都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请我?”做人儿子的,奇怪的反问。 章狂很大方的说:“下次一定请。” “是吗?”他很怀疑。“你上次也这样说,结果从来不请……” 父子两人来到餐厅,服务生将他们带往章狂订的位子,章力看到一个不受他欢迎的人物已经在座。 “儿子,这位是我们医院的黎镇安医生,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聊聊,你不要对人家黎医生太凶,为父我可是很倚重黎医生哦。” 章狂把血气方刚的儿子按下坐好,迳自眯起了眼,好整以暇地看著餐厅入口处,章力也好奇的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一名短发俐落,身著简捷裤装的女子推门而入,她神采奕奕之谷光焕发,浑身散发一种叫人移不开视线的光采。 “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谈谈。”章狂微笑迎向他亲爱的老婆,下午他这个副院长准备溜班,偷得浮生半日闲,跟谦雅去淡水逛逛! 章力冷冷的看著黎镇安,他是个胜利者,瑄路为了他而离开了医院,这家伙何必还来找他? “章先生──”黎镇安推了推镜框。 如果不是早上听miss黄茜茜在谈论杜瑄路,他根本就不知道章力是副院长的儿子,也就无法拜托章副院长替他约章力出来见面。 miss黄说,章力喜欢杜医生,他救过她,还曾在她昏迷未醒时偷亲她,还有个护士也附和的表示,看过章力到医院门口载杜医生,两人有说有笑,感情似乎很好。 而现在,那一切的“好”,都因他而破坏掉了。 “我很忙,请你有话直接说。”章力懒懒道,打发掉前来点餐的侍者,他并不打算和黎镇安共享午餐。 如果瑄路是为了这家伙而离开,就算做不成情人,他也会很想把她摇醒。 有个女人就要为这个男人生孩子了,她何苦介入? “我听说,小路辞职了。”黎镇安的表情带著不知如何补偿的歉疚。 这件风波因他而起,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回归轨道了,他也该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把两列失序的列车给拉回来才对。 章力瞪视著他。“我知道。” 这家伙,是有意来炫耀的吗? 一个女人为了他而不要工作,另一个女人为了他生孩子,他可真是威风。 “昨天相信你也听到了。”黎镇安面有愧意的看著章力。“我未婚妻怀孕了,我会如期与她步入礼堂。” “很恭喜你。”章力言不由衷的说。 看来这家伙是决定再舍旧爱和新欢在一起,但谁是新欢、谁是旧爱已经分不清人垣些都不重要了。 昨天在水晶食铺,大家都亲耳听到那个女人说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还说不跟她结婚,她就跳楼,要来个一尸两命。 然后,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就立刻父爱大发的紧抱住未婚妻,热吻之后努力忏悔,保证会跟她结婚,要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当时他只觉得,那个可怜的女人,用孩子绑住了男人的心;这行为很愚蠢,而这男人也不见得会永远对她忠诚。 可是早上他看到杜瑄路的辞呈时,他觉得她比那个用孩子绑住男人的女人更蠢。 人家起码懂得“母凭子贵”这一招,她呢?呆呆的,什么都不懂,就已经要给人家三振出局了。 现在男人没了、工作也没了,她要如何生活? “章先生,我希望……你能去把小路找回来。”黎镇安诚恳的提出了他的要求。 章力臭著一张脸。“何必呢?” 欠揍的家伙,不要的东西才要推给他,他要的女人,他自己会去争取,用不著这小子来命令、来施舍。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而错的也确实是我,小路她……”黎镇安看著章力,他深吸了口气。“其实这一切……” 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章力在屋里缓慢走著,每样东西都在该在的位置,屋里也干净如新,然而他却感受不到半点温馨,只有满室的空虚。 她到哪里去了? 原以为她只是辞职而已,没想到她却跑得不见踪影,手机不开、家也不回,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果然,她还是他所想的少女。 只有未成年的少女会遇到事情就用逃家来解决,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有颗聪明的脑袋读到了医学院,却还是没学会如何面对问题。 她心里的那个小孩真的很小、很不成熟,如果他们能破镜重圆,他会耐心地多用点时间把她心里的小孩给揪出来,让她学著长大。 可是他们要如何破镜重圆? 这是个难题。 他已经连续一天一夜都待在这里了,然后,他发现自己很该死。 他对她的了解少得可怜,连哪里大概可以找到她的人也不知道,连她有哪些朋友也不晓得,他像只无头苍蝇,根本没有方向可以依循。 所以他只好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 他就守在这里,相信累了的她总会回来。 他仔细看过屋子,她只带走一些衣物和保养品,因此他评估她不会离开太久,他在这里等著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多久是“不会太久”,如果她离开一个月、两个月呢? 这样不算太久,却足够她另外交一个男朋友,把可恶的、姓章名力的他给抛到脑后去。 他叹了口气,走到了卧房。 在这张双人床上,两人曾缠绵缱绻,他还曾想当这里的男主人,好好保护她,没想到他的不信任却伤害了她。 听完黎镇安的告白,他并不怪他,他只怪自己。 他对她连一点点信任都没有,她甚至多次请托黎镇安要化解与他之间的误会,他却连点努力都没尝试就否决掉她。 难怪她会心灰意冷离家出走,而且离职时,连他送给她,那箱未吃完的柚子也没带走。 这是否代表著要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电话铃声蓦然狂响了起来,他燃起了一线希室。 “喂!”章力急切的接起电话。 “你是谁?”中年女子充满狐疑且严苛的声音传来。 “您是伯母吗?”他觉得没希望了,那小女人向来和母亲不搭调,她母亲是绝不会知道她去哪里的。 “你是──”杜母顿了顿。“章力?” “伯母记得我的名字?”他很意外,他还以为她对他的自我介绍有选择性的听障哩。 “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杜母不置可否的轻哼了声。“你是文章的章,力量的力,目前在行销公司工作,你很优秀、一表人才、事业有成,相信我一定会喜欢你,你和我女儿有结婚的打算,有机会会来拜访我这个老太婆。” 章力忍不住露出了愉快笑容。“伯母记性真好。” 这是他与杜瑄路冷战后首次露出的笑容,看来这位杜伯母没有她女儿说的那么难相处嘛,起码还有幽默感。 “我女儿呢?”她问。 他沉默了下。 “她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她很镇定的问。 “您怎么知道?”他又一次的意外。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杜母似乎习以为常。“那丫头,从前只要跟我起口角,就会用离家出走来抗议。” 章力没想到他爱的女人是个“惯犯”,这可怜的小家伙,难道她就只能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抗议自身遭到的不公平对待吗? 他真的好心疼她……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当他误解她与黎镇安的关系后,她也下意识的用逃离来解决? “伯母,这次她连工作都辞了,没人知道她在哪里。”章力忧虑的说。 “这孩子说我不了解她,就气冲冲的把电话给挂了,我哪里不了解她了?她是我生的女儿,我那么爱她还不够吗?虽然她那不负责任的爸爸给了我一笔赡养费,我的日子还是孤单、不好过啊,她要我怎么样?”杜母自顾自说了起来,声音很哀怨。 章力不得不没礼貌的打断她。“伯母,请您想想,瑄路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或同学?” “这孩子的朋友向来少……”她有点心虚的想到自己爱摆脸色给人的个性。 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女儿才不敢将朋友同学带回来,以至于成长的过程中,孤僻的可怜。 “请您好好想想!” 她前思后想。“她只有一个好朋友,但是很远,在云林,我也没有电话……” 现在她才知道,她有多不关心女儿,连女儿唯一好友的电话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要女儿依著她的方法过生活,对于女儿的情绪,她从没关心过。 章力不由得精神大振。“没关系!云林哪里?您把地址告诉我,我可以过去找!” 只要有一丝丝的线索他就不会放弃,而且他深信,他是行销悍将,绝非浪得虚名,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没有找不到的人! “地址……我也不清楚。”杜母惭愧的说:“我只知道好像是一个卖咖啡的地方,有种很多咖啡树……” 这线索还是三、四年前,有一次听女儿跟朋友讲电话时不经意听到的。当时的她当然也没去关心过。 “没关系,我可以找!”他信心满满的说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伯母,请您等我一下!” 他拿出手机,打给他那位家在麻豆的同学。 “阿义,我是章力……对,我要订柚子,马上要!跟上次一样,要一卡车,我会亲自过去载!” 挂掉电话之后,他回到与杜母的线上。 “那个──章──章力。”杜母叫得很不习惯,失婚后,她可是多年未曾喊过男子的姓名了,免不了有些忸怩。 “伯母又想起哪个可能的同学了吗?”章力胸口又燃起另一线希望。 “不是,我想小路就这么一个朋友了。”她很笃定的说,然后润了润唇。“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清晨五点,天已大亮,云林的华山村还在沉睡之中。 杜瑄路从一栋白色建筑物里走出来,她呼吸著新鲜的空气,在混合著咖啡香与绿树叶香的气息里,让自己的细胞缓缓苏醒。 因为咖啡,这里成为新兴的休闲区。 每到假日,游客由四面八方拥来,虽然村里陆续开了将近二十家的庭园咖啡,依然座无虚席,假日绝对供不应求。 来到这里三天了,还没到假日,因此她的日子过得还算恬静,每天陪伴她的是青山绿树上还有可欣那可爱的、爱撒娇的、黏人的两岁女儿小童。 她兴起了在这里开业看诊的念头,反正山上诊所不多,她不会索取太多诊疗金,只要供她塭饱,日子过得去就好。 可欣说过,她与丈夫合开的民宿永远为她开著大门,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算赖一辈子不走,他们夫妻俩也永远欢迎她。 友谊是可贵的不是吗?除了可欣他们夫妻,她在这世上再没有可以倚靠的人了。 然而,这里是她可以驻足永远的地方吗? 她的心,还是有著浅浅的失落感,因为……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夜、团圆夜,章力曾说要带她到朋友家过节的。 她听他提过,他有一个兄弟会,里面有一群与他情同手足的伙伴,都是他父亲的拜把兄弟之子。 他们的友情已经由上一代延续到了下一代,还会继续这样延续下去。 现在的她是无缘认识他那些兄弟了,她甚至连他的亲弟弟都没见过。 他说,他弟弟章量曾在高速公路翻箱倒柚那次见过她,她却对人家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今夜她是注定要在这里跟可欣他们夫妇俩一起过。 虽然她有家,但她不想回到有母亲的家,只想在这里沉淀心情,等到她心情复原了,她会再走入人群的。 她在香草园里散步了一会儿,回到民宿已经七点多了。 “干咪咪!”小童立刻迎上来,用她可爱的稚嫩童音热情的喊。 “快来吃早餐吧!我烤了面包,咖啡也煮好了。”可欣温柔的招呼著,绿色围裙象征著「童童民宿”的活力。 吃过早餐之后,杜瑄路帮著可欣开始准备佐咖啡的手工饼干。 “今天是假日,又是三大节日之一,游客会很多,你在这里正好当义工,帮帮我的忙。”可欣笑著揉面团。 “只怕我会帮倒忙。”杜瑄路在嫩黄连身裙外系上童童民宿的绿色围裙,自我嘲解的说。 游客陆续上山之后,童童民宿的露天咖啡座生意好得不得了,以薰衣草营造的香草世界,满是游客在谈天说地,享受浮生半日闲。 可欣的丈夫宽智正用咖啡烘焙机让游客欣赏咖啡烘焙的过程,在游客充满兴趣的眼神中得到成就感。 杜瑄路端著客人点的咖啡走到咖啡座,看著眼前迷人的悠闲景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向来爱茶多于咖啡,没想到会被这个充满咖啡树的地方迷住了,还想在这里开业,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这块土地…… “哇!大卡车耶!好多柚子哦!”此起彼落的游客惊呼传进她耳里。 她在客人桌上搁下咖啡,拿著空托盘,看到一部很眼熟的改装大卡车正缓缓驶上来。 她的心口猛然一跳,定在原地不动。 “干咪咪!”童童活泼乱跳的跑过来,对她可爱的张开了双臂。“抱抱!抱童童!” 她弯身抱起了童童,卡车已经停在空地上了,占用了好几个停车位。 “我们有订柚子吗?”可欣奇怪的走了出来,两手还沾著白面粉,自制的全麦面包供不应求,她还在揉面团。 “会不会是来卖柚子的?”宽智走到老婆身边,打量著从卡车上跳下来的高大男子。 章力从容的走向民宿,眼里只有一个人。 杜瑄路口干舌燥,偏偏童童用她可爱的小手圈住她的颈子,不停把滑嫩的小脸颊凑向她。“干咪咪,亲亲!亲亲童童!” 她只好顺势亲了小脸蛋一下,章力已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她面前。 他的黑眸瞬也不瞬的凝视著她。“杜医生,我好羡慕这个小女生,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一样的吻?” 她的脸乍然飞红,旁边何止有数双眼睛而已,她怀里还抱著小童童哩,他怎么可以在小孩子面前问这种话? 她怔怔的对著他的眼波,清了清喉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伸手轻轻将她的秀发拢至耳后。“你不知道吗?你的男朋友是章力行销公司的行销悍将,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没有找不到的人。” 事实上,为了找她,他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云林卖咖啡、还有咖啡树的地方,他间接打听到了华山村。 接下来,他过滤了山上所有开咖啡庭园的业者,找出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主人,锁定了五家之后,逐一拜访。 童童民宿是他拜访的第三家,他很幸运见到了她,更庆幸自己没有找错方向。 “你来这里也没用。”她低著嗓音。“我是不会回去的。”虽然……这是违心之论,因为她没有一天不想他。 “不回去没关系。”章力温柔的一笑。“只是想,中秋节到了,你喜欢吃柚子,送些柚子来给你。” “些?”她看著满卡车的香柚,有些客人带的顽皮小孩已经在爬上爬下拿柚子玩了。 “叔叔!抱抱!抱抱童童!” 童童忽然笑逐颜开的把小手伸向章力,她完全不怕生。 杜瑄路愣得睁大眼睛。“童童──” 她正想阻止童童的举动,章力却已笑著接过小女生,顺势将她这个大女生一块揽在怀中。 他的大掌扣在她的纤腰,她的身体隐隐发热,熟悉的男性味道……她好像中了符咒一样,竟然没有推开他。 “好好玩哦!全家福!”童童嘻嘻哈哈地笑著,讲著童言童语,好似很满意自己机灵的杰作。 “咦?奇怪?”有个特皮的小五男生像猴狲般地攀上改装卡车,抓下两颗柚子,跑到他爸妈的身边去。“这上面有写字耶!” “怎么可能?”家长狐疑接过柚子,本能的念了出来,“对不起,我爱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哈哈!好芭乐哦!”小五男生夸张的抱著肚子,表达他“笑破肚皮”的意境。 家长同行的友人把柚子抢过去看,下了个结论,“商人的噱头啦。” “好像每一颗都有写字耶!” 又有手痒的小孩把柚子拿下来玩,发现“柚柚有字”之后,连大人也大感纳闷,加入了探柚的行动。 “我要玩!童童要玩!”看见小朋友们一颗一颗把柚子搬下来起哄,在章力手臂上的小童也挣扎著要下去。 他把小女生放落地,她移动著小腿,兴匆匆加入小朋友游戏的行列。 “头家,这些柚子是你的吗?”咖啡座那边,有人扬声问著可欣夫妇俩,而且他们已经自动自发剥起甜甜的柚子来吃了。 “不是不是!”温厚敦雅的宽智连忙摇著头手否认,但这景象也让他和妻子甚觉有趣。 杜瑄路的视线从那些兴奋中的大人小孩身上回到章力脸上,他黝黑的眼眸闪著笑意。 “全部都是我亲手写的。”少了小电灯泡,章力重新将她拥进怀中。 她扬起浓长的眉,看著他不发一语。 对于他乱冤枉她一事,她的气已经消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若他不吃醋,她还会怀疑他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而且不爱她。 只是,她向来不擅长处理人际问题,才会在他不理她之后,烦到辞了工作,躲在这里不愿面对现实。 他费心找了来,事实上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际,他写在柚上的歉意和爱意,她都收到了,再矜持下去对她根本没有好处,只是让自己夜夜抱著痛苦入眠罢了。 “我们回台北好吗?”他亲吻了她额际一下。“今晚的中秋联欢晚会,你答应要参加的。” 每个人都知道他此行目的为何,大伙都等著要看她这个医生娃娃,若不把她带回去,他难以对大批江东父老交代。 “我还以为没有机会认识你的兄弟们了呢。”她露齿一笑,也等于同意了要回台北 “小姐,拜托你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一点。”他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我已经把我的东西搬到你那里去了,我们先试婚,然后就结婚。” 她投给他一个同意的微笑。“计画得不错。” 她一点也没有不被尊重的感觉,男女试婚是再好不过的事,省得日后发现生活习惯天差地远再来后悔。 “还有个人也跟我一起来了,我们待会儿先去接她。”章力忽然神秘的说。 她询问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人?” 他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道:“你母亲在上面那家庭园咖啡等我的消息,她挂心你,又怕面对你,所以坚持在那里等消息。” “不会吧?”她的眸里满是怀疑。 她母亲挂心她? 她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母亲总由得她自生自灭,从不曾找过她,情愿她伤痕累累时自己滚回家。 “不要怀疑她对你的爱,她是爱你的,就跟我一样。”他笑了笑,习惯性的揉著她的发。“而且她也同意让你去见你父亲了。” 她困惑的说:“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见他啊。” “怎么可能?”难道他被伯母庄孝维了?“你母亲说你为了这件事跟她唱反调,还挂了她电话,后来她就联络不到你了。” 她啼笑皆非的看著他。“这样说来,我现在人会在这里都是为了跟她抗议不能见生父喽?” “听起来是这样。” 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气音。 真有她母亲的,能把事情黑白讲,完全照她自己的意思去发展。 不过算了,既然她良心发现的跟章力一起来了,她也不打算追究,反正她母亲向来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就算再怎么爱她这个女儿,一时半刻之间也恐怕很难改过来。 但,她还是忍不住表明了立场。“我明明就是为情所困才跑来这里的。” “嗯,我比较喜欢你这个答案。” 章力满意的在她唇上印下结实的一吻,感觉这一路的风尘仆仆都有了价值,只是,超速罚单会如雪片般飞到他家。 【全书完】 *欲知生活严谨的严御臣和蓝色酒吧老板娘蓝宁的生日火花,请看简璎花园系列290情人结之《牛郎动我心》 *欲知发型设计师严婉臣和唱片制作人韩洛的理发触电,请看简璎花园系列291情人结之《织女对我笑》 后记 电视&电影简璎 韩剧“背叛爱情”历久不衰,在我们家受到踊跃的欢迎,虽然它已经从复仇爱情剧变成了亲情伦理剧,但我们一家四口的女人依然很爱看。 晚上,十点首播,固定观众是十二点前必睡的简璎妈,一点重播,固定观众是夜猫子的简小璎,有时简小薰也会陪著一起看。 隔天下午一点的重播,固定观众是上夜班只能看白天的简璎姊,这时候的“陪看”者会有两名,分别是“再看一遍也好”的简璎妈,还有吃著午饭跟著一起看的简小璎。 搞不懂背叛爱情怎么会演到这样,不但完全脱离了“背叛”两字的主题,原本充满强烈复仇的美丽女主角还变成一个贤慧的家庭主妇,每天以讨公婆和奶奶的欢心为主。 所以了,有天看到报纸上写著,未来背叛爱情还会演到女主角怀孕生子、老公外遇又离婚又出车祸的时候,我傻眼的说:“它不应该叫背叛爱情,应该叫背叛剧情才对。” 简璎姊和简小薰都觉得我为此剧新取的这个剧名很贴切。 还有,雷声大、雨点小的“allin”,原本没有中文剧名,当时我跟简小薰这两个对“赌”一窍不通的人,兴致勃勃的讨论著该怎么翻比较恰当。 全下了、全跟了、全押上、全部进来、全包括在里面……等等等,只要含意差不多的都被我们拿出来讨论一番,但总觉得怪怪的。 后来大概是有人抱怨没有中文剧名不好记吧,电视台给了allin一个中文剧名,叫作“allin真爱赌注”。 这个剧名叫简小璎与简小薰大感佩服,可是有个跟我一起看了allin很久的朋友,有天忽然看著电视片头说:“这部戏叫真爱赌注哦?我一直以为叫真爱赌徒耶。”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想想看,真爱赌注多美,而真爱赌徒……能听吗? 这种事也发生在简璎妈身上。 简璎妈是“海豚湾恋人”的忠实观众,她只迷霍建华一人,不爱许绍洋的理由不是因为人家国语不好或抢别人女朋友等等的事,问题出在她觉得许绍洋在戏里的穿著打扮与演技干么老是模仿她心爱韩剧“情定大饭店”的男主角裴勇俊,她不爽的是这一点,所以看他不顺眼。 有天,我听到简璎妈对著海豚湾恋人的电视广告赞叹。“那个海豚湾恋情的男配角好帅,怎么都没有人找他当男主角?” 我忍不住纠正她,“妈,那是海豚湾恋人,不是海豚湾恋情。” “哦。”简璎妈愣了愣。“我都看成海豚湾恋情。” 我总觉得,差一个字就差很多。 比方“冬季恋歌”,就有种凄美的意境,可是若变成“冬季恋曲”,就很轻快。 比如“蓝色生死恋”,有著幽远海洋的深邃美感,要是改成“红色生死恋”,就变得很“失乐园”了。 “海底总动员”真是一部抱著舍命陪君子的心去看,看完却感到值回票价的好电影。 从头到尾,我都睁大了眼睛在看,频呼著,“好可爱哦!” 电影里的小鱼“尼莫”真的好可爱,小小受过伤的鳍,快速动著、黏著他老爸的时候,可爱得不得了! “哇!真好看!比魔鬼终结者还好看!”走出电影院,简小璎立刻就用倾倒的语气说。 看完魔鬼终结者,我觉得阿诺好像男配角,而救世主才是男主角,这大概是受到“骇客任务”的影响,感觉救世主应该要是男主角才对。 “类型不同,怎么可以这么比较?”朋友不能认同。 我又马上拿出另一部大制作来比较。“那我觉得海底总动员比浩克好看。” 绿巨人浩克也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动作片,却好像一部讲述父子之情的剧情片,还有大导演李安的分镜手法也让眼力不好的简小璎看得粉忙碌。 朋友还是不能认同。“那也是类型不同啊,你要跟星银岛比才对。” 换我不能认同了。“我觉得星银岛是卡通。” “卡通就是动画。” “卡通就是卡通,怎么会是动画?”简小璎马上反驳。“星银岛是卡通,七海传奇也是卡通,像花木兰啊、埃及王子、小马王啊,都是卡通。” “卡通就是动画画的。”朋友跟我鲁上了。 简小璎还是坚持自己的。“反正动画片我一部也没看过,没有办法比较,还是海底总动员最好看。” 朋友看著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明--明--就--跟--你--看--过--冰--原--历--险--记。” 我一想,果然如此。“对厚,可是跟冰原历险记比较起来,还是海底总动员比较好看。” “重点不在哪部好看哪部不好看。”朋友快抓狂了。“重点是卡通跟动画没有分别。” “哦。”我点点头,心里还是认为动画与卡通不同。 本来就不同嘛,一看就不一样的东西,怎么会是一样的东西呢? 严怒的后代我写出来了,分别是严御臣和严婉臣,现在章狂的后代写了一个章力,下一个章量要十月份才出版。 原本我兴致勃勃的计画是,每逢节日就出书,跟人家古人每逢节日倍思亲的意思雷同啦。 情人节出雨本、中秋节出两本、圣诞节出两本、春节出两本……可是中秋跟圣诞之间有一段距离,我的衣食父母说,这样不行,间隔太久了。 找来找去,去去就来……在这两大节日中间,居然找不到可以出的节。 教师节、双十节、光复节──通通不适合写有关罗曼蒂克的文艺爱情小说。 所以只好折衷,在九月先出中秋结之一,十月再出中秋结之二,十一月出圣诞结之一,十二月出圣诞结之二,这么一来就两全其美了,既可顾及节日的主题性,出书日又不会间隔太久。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可以如期在圣诞节前把这些书写完吗? 如果不能,就会耽误我后面排好的节。 开始,有种自找苦吃的感觉、夹杂著自虐的快乐,还有成就雄心壮志的大企图……好像已经偏离轨道了,来人,快把起肖的作者拉回来! 还是很高兴能写学生会的后代,希望看著书的大家,也会喜欢这个眼熟的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