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牛郎》 缘起 【缘起】 很久很久很……很久以前,天上仙人举办了一场马拉松障碍赛,自此人间有了十二生肖,人们也因动物之名有了年岁之别,只是马拉松赛之后,这十二生肖长了灵性,主办仙人便让这十二生肖照顺序负责每十二年轮值人间一年并给予安置。 为了安置十二生肖,主办仙人建了一座仙境动物园,不过这里虽然叫动物园,可那是为了请款编预算才这么说的,哪能真让人来看笑话,毕竟有几个生肖的脾气可不好,基本这里的每个主子都得好吃好喝供着。 因为生肖们十二年才值班一次,是以不值班的时候就喜欢四处生事、找乐子,有的生肖在仙境当金光党、有的生肖拿天兵当沙包,更有学那泼猴偷蟠桃、闹天宫、对玉帝指手画脚的,害玉帝多生,円发。 玉帝找来几个仙人商量,结论就是这些个生肖太、无、聊,十二年才值班一回太淸闲,是该给他们找事做,众仙人各提意见要给生肖们安职位,唯有月老道,成家方能立业。 月老以经验谈告知各位老同事,给生肖们找个伴来陪就不会闹腾了,众仙一听想起那句人间流行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便纷纷认同,只是他们也知生肖们的性格,要是直言必被骏回,是以换了个说法——睽违多年,这次仙境要再办一次马拉松接力赛。 主办仙人告诉众生肖们,为了这次的接力赛,他们要去找一个队友来帮忙,不过人间是不能去了,会乱了天道(应该说月老太常干那种乱天道的事,这次被严正警告要少生事),倒是仙境图书馆里的众藏书都是有灵性的、藏书里的人事物也都是有灵的,主办仙人让生肖们进藏书世界去选人。 当然,选了人可不是就能直接把人给拉到仙境,而是要培养好感情、建立好缘分,等那人的阳寿尽了(书里也是有阳寿的),且心甘情愿当队友,才能把人带回仙境。 听了主办仙人的话,那些不管是不满目前顺位的、还是想保住目前顺位的生肖们,都决定卯足全力让「未来队友」对自己满意又言听计从,届时才能把人拉来仙境,不至于做白工。 为了公平起见,众生肖们决定以同一类型的藏书决胜负,他们东挑西选看中了「古代传奇故事」区,那还是因为古灵精怪的老鼠说:「近来人间流行穿越,那些穿越者都能在古代大开金手指获得古人的推崇,所以我们就去古代骗一个队友回来吧!」 众生肖们无比认同,是以一个个都钻进了传奇故事里,殊不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变化一:穿越都是不能选角的,辛苦的历程才要开始! 变化二:他们走错区了,他们钻进去的不是真的传奇故事,而是前些时候众仙人们举办征文比赛时所搜集整理的作品——「伪传奇故事」! 于是,一段段趣味与浪漫、荒谬与情深并存的非典型穿越故事展开…… 第一章 【第一章】 顺着林荫道走,爬上一个小坡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油油的开阔庄稼地,耕地的南面有座小山头,山上栽满了许多桑树与果树,每到采收季时,见满山果树上果实累累,总是分外喜人。 这里是隶属于简州辖下的康县秀清镇,镇子虽不大,却是康县中近几年来出了名的富裕小镇。 十几年前,秀清镇仍是个穷乡僻壤,城镇没有现今的一半大,附近的几个村庄更是户户穷得揭不开锅,常有村民饿死或是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每每令人闻之鼻酸,不过这情况却在十几年前,秦家买下城南外那座小山头及周边的二十几亩荒地开荒之后逐渐有了改变。 说起秀清镇的秦家,在康县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家原和秀清镇其它住户一样,都是家徒四壁、穷得几乎要揭不开锅的穷苦人家,但却在十几年前生了一个不凡的女儿而有了改变。 说起那位秦家女,当年见过那刚出生的小女婴的人个个都口若悬河的说着她的不凡,说什么带着金光下凡,说什么一生出来就会开口说话,说什么那双眼睛亮若星辰,一看就是个不平凡的,肯定是天仙下凡。 总之,各种玄乎。 但是,在秀清镇中却没有人敢质疑,因为秦家的确是在生了那个不凡的女儿之后开始翻身的,才短短的十余年便成为今日秀清镇中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而那秦家女的确是聪慧不已,常有出人意表的想法,而这些想法总是能为秦家带来财富,令人啧啧称奇。 别的不说,就拿十几年前秦家突然将城南外那座山头及周遭荒地买下来那件事来说,当时无人不笑秦家傻,好不容易赚了钱不买良田,去买一座没用的、连野鸡野兔都没两只的小山头要干么?更别提那些种不出谷粮的荒地了。 那时真的家家户户都拿这事当笑料,一些眼红秦家在那几年赚了些钱的村民镇民们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不仅背地里说,当面嘲笑秦家人撞邪疯了的更是时有可见,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钱太多可以给他们,他们还会说声谢谢,又或者等秦家人揭不开锅快饿死时,会赏口饭给他们吃或帮忙收尸之类的,过分得令人发指。 不过很快的这些人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后悔莫及,因为秦家为了开垦荒地开始招工了,不仅工钱给得高,中餐管饱,而且每十天就有一天有一道肉菜可食。 肉啊,那可是矜贵物,除了逢年过节,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哪有机会闻香吃上一小块肉末?而今只要去秦家那片荒地帮工,不仅有银钱可赚,每天午餐管饱,每十天还能吃上一回肉,这么好的事去哪儿找啊? 因此,为了这份临时工,村民镇民们几乎都快要抢破头了,而那些曾经嘲讽秦家、在背后说秦家坏话的人,理所当然在众人指证历历下被排除在外,不被录用,让那些人完全是敢怒不敢言,悔恨不已。 而那些在众人眼中不值钱的荒地被开垦出来之后,秦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全种上了桑树与果树,开始养蚕取丝与酿酒,在短短的十年内靠丝线坊与果酒翻身致富,成了康县家喻户晓的秀清镇秦家。 秦家二老没福气,早在秦家女出生之前就相继病死了,不过虽没福气眼光倒好,替秦家老大娶了个贤慧的媳妇儿,不仅能吃苦耐劳,还有宽大良善的心胸,一手将当时年仅四岁就失怙失恃的小叔拉拔长大,还供其读书,将他培养成才。 秦文孝十七岁就考上秀才,成了康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年秀才,秦家的门坎也因此差点没被媒婆们给踏破,直到传出秦家二爷早已随恩师去了京城书院苦读备考,暂不考虑婚事的说法,这才息了那些一心想有个秀才女婿的父母心。 秦二爷的事暂且不提,来说说秦家大爷,也就是现今的秦家家主秦文忠。 秦家二老共生了三名子女,老大秦文忠,老二是个女孩儿名美雪,老三则是相隔十余年后的老来子文孝,却也是个遗腹子,尚未出生便失去了父亲。 秦父死后,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秦文忠一肩扛起照顾妹妹与怀孕母亲的责任,直到弟弟出生,守丧三年期满后,才在病重母亲的要求下举债成亲与嫁妹,一年后秦母过世,他便带着年幼的弟弟与妻子杨氏过着困苦艰难的生活,直到他的大女儿出生之后,生活才「渐有了改善。 说起秦家小姐那真是个不凡的,才出生三天就为秦家带来福气,让她上山打猎的爹在山上救了个贵人,得了一堆谢礼,不仅可以帮家里偿还部分债务,还让她娘得以做好月子、养好身体,之后接连在五年内又替她添了两个健康又可爱的弟弟。 不仅如此,那被救的贵人后来还不知为何看中了秦文忠,接连好几年,每每要上山打猎时,都舍特地绕到秦家来找秦文忠做陪,而且每回都会留下不少银两和部分猎物做为酬谢,当真是羡煞人也。 穷困的秦家也因此才能平安度过那最艰辛困苦的几年岁月,不然恐怕早已有人饿死或卖身为奴为婢了,更因此才坐实了秦家小姐的不凡。 秦家小姐的闺名唤罗敷,出生三天便为秦家带来了贵人,六岁便会读写,只因经常跟在她叔父身边陪她叔父读书,耳濡目染下竟就将她叔父在课堂上夫子所教授的学问学了个七八成,简直就是个天才。只可惜她是个丫头而不是个带把的,要不然以她的聪慧,这康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年秀才就不会叫秦文孝了。 六岁就会读写的女娃儿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的确可谓惊为天人,但放在那名门贵胄之家就是稀松平常之事,只要家里舍得花银两请先生坐堂教授,别说六岁了,就是四、五岁会读写的娃儿也不少。 因此秦家小姐的聪慧之名并未传开,只有少数特别关注她的人知道,她的不凡之处不是别的,就是聪慧。 秦罗敷从六岁开始鼓捣养蚕取丝与酿果酒之事,家人都以为她在玩便随她,怎知来年便被她鼓捣出成果,还卖了不少钱,然后再来年成果更显着,使得秦文忠夫妇俩终于决定听从女儿的建言,一头栽进这两条生财大道之中,其中买下城南外那座小山头与附近的荒地来种果树与桑树便是听信女儿的建言,而当时的秦罗敷还未满八岁。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十年过去,秦家因生了秦罗敷这个不凡的女儿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家徒四壁、穷得揭不开锅,变成秀清镇的首富,不仅拥有大片土地,还拥有两间作坊,其中一间为丝线坊,另一间则为果酒坊,两间作坊的产物在整个简州都名闻遐迩,也因此从不愁卖变只愁不够卖。 不过最让秦文忠夫妇俩发愁的并不是生意上的事,而是他们的宝贝女儿现年都十八岁了,婚姻大事至今却还无着落。 女儿聪慧不凡有主见是好事,但太过也不好啊,老早就忽悠得他们夫妇俩答应让她自个儿找夫婿,结果眼见她都要十八岁了,还在那边悠悠哉哉的,当真是要把他们夫妇俩给愁死急死了。 秦罗敷偷偷腹诽: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太阳缓缓地从东方升起,照耀在秦家朱红色的大门上,祥和而宁静。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些许动静,接着「咿呀」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从门内走出一名美丽的姑娘。 她头上梳着堕马髻,耳上挂着明月珠坠子,穿着鹅黄色绣着葱绿纹的丝绸长裙和紫色短袄上衣,面似芙蓉眉如柳,眼神慧黠肤如雪,在阳光下美得无瑕,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便是秦家小姐秦罗敷。 秦罗敷手提竹篮走出秦家大门,反身将大门关上后,举步朝城南方向走去。 此时阳光普照的大街上已是人来人往,摊商们此起彼落的叫卖着早点,急着赶上工的人们行色匆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赶急的、悠闲的,个个都充满了朝气与希望,这便是现今的秀清镇,与十几年前的惨淡冷清景象有着天壤之别。 秦罗敷很喜欢现今的秀清镇,喜欢它充满朝气与希望的气氛,也喜欢居民们的纯朴,更喜欢大伙为生活而忙碌,为付出而得到回报时所露出的喜悦神情,而这一切——说句不客气的话,她秦罗敷可谓是厥功至伟,因为没有她的穿越投胎到这个古代小镇,只怕这里的人们依旧得过着饔飧不继、衣衫褴褛的贫困生活。 第二章 穿越投胎? 是啊,她上辈子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虽然生在小康之家,但父母感情极好,家庭幸福又和乐,怎知她竟会在二十八岁那年在上班途中被车撞,一命呜呼,再度睁开眼时就成了一个小婴儿,一个拥有现代成人记忆的秦家长女。 她的新家人很穷很穷很穷,穷得揭不开锅,她的娘亲明明是个刚生下她的产妇,却面黄肌痩,她爹和据说是她叔叔的小娃子也一样不遑多让,痩得跟皮包骨一样,但是面对她时,脸上的笑颜却都是一样的真诚喜悦,不像那些虚伪的说着好话,却小声嘀咕着说她是赔钱货的人。 她虽然才刚出生没多久,但却看得仔细也听得分明,明白了这时代女娃儿就是不值钱,可是即便如此,她穷困的爹娘和娃娃小叔却依然把她当宝,小心仔细的呵护着她长大。 于是她很快的就有了这一世人生的第一个心愿,那便是她要守护这个家,守护疼爱她的爹娘和娃娃叔叔,让家里的生活环境变好,不再穷困得三餐不继,家徒四壁。 当然,先决条件是得先等她长大才行,要不然身为一个小婴儿的她能做什么? 小婴孩的日子过得其实比她想的还快,只因为还在长身子,健全身体各部分器官的关系,所以大多时间都在吃与睡间度过,一直到她满三足岁之后,她才有办法全权控制自个儿的身体,不再动不动就被睡神绑架。 不过因为年纪还小的关系,勉强支撑着白日不睡觉的结果,便是晚上都会很早就昏睡过去,而且一觉醒来肯定都太阳晒屁股了。 在她四岁时,家里的生活情况因贵人的关系已有改善,还有余钱供小叔上学堂,她也因而受惠,跟着小叔习得许多有关这时代的信息与知识,并且借机合理化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各种不可思议的聪慧。 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在六岁以后才展露她识字读写的能力,并开始她的生财大计。 上辈子的她是在一间丝绸进出口公司上班,专营各种丝绸制品的买卖,自然得对丝绸深入了解。 想当初正式录用前的职前实习与训练便是下乡养蚕取丝,抽丝剥茧到综纱、织绸一层一层的学习下来,一个月后考试若没通过就saybye-bye,所以即便过了许多年,她对那一个月的实习与训练仍旧记忆犹新。 也因此,当她还躺在床上当婴儿时,首先想到的生财大计便是养蚕取丝这一途,之后才又想到酿果酒。 关于酿酒,这秘技听说是外婆娘家那边传下来的,妈妈照着外婆的做法也传给了她这个女儿,遗憾的是她学是学了,酿也酿了,却是永远都尝不到自己初酿果酒的滋味,也不知道成功与否,又好不好喝? 回想过往真有如白驹过隙,上辈子的二十八年,加上这辈子的十八年,如没发生那场车祸,她现在都要四十六岁了,比这世的爹娘的年纪都还要大上十几岁,真是难以想象。 总而言之,上辈子已是过去的事,现今的她是十八岁的秦罗敷,康县秀清镇的秦家小姐,除了偶尔会到镇上的秦氏丝线坊与秦氏果酒坊视察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城南边的秦氏果圔,亲自采桑采果,享受悠闲的农家乐。 然后有件事她一直都想要慎重的说明一下,那便是她虽姓秦,名罗敷,一样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美丽绝伦,也一样擅养蚕种桑,经常采桑采果于城南边上,但是这一切全都是巧合,与那直古诗《陌上桑》毫无关系。 所以,她真心请求老天就让这个巧合到此结束吧,因为她一点也不想遇到那个色太守,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直接赏他一巴掌。 她会对那首《陌上桑》的古诗记忆犹新,自然也和上辈子的工作有关系。她记得古诗中的秦罗敷面对太守的调戏以机智聪慧应对,应答罗敷自有夫,什么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的,把自个儿的夫君形容得出众不俗,用以打消无耻太守的邪念。但后世人除了欣赏她的机智勇敢外,对于她口中夫婿的存在性又分为两派,一派说其虚设,一派说其存在。 说真的,她个人觉得不管诗文中罗敷的夫婿是否真有其人,虚设也好,存在也好,那个罗敷都是个可怜的女人,不若前文中形容的美好。 理由一,因为其夫婿若是虚设的,等无耻的色太守回过神来查明虚实,罗敷的下场肯定不得善终。 理由二,若是其夫婿是真的存在,那么诗中罗敷年纪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却嫁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而且重点是,哪个高官家里没三妻四妾的,年纪轻轻的罗敷肯定不是妾室就是填房,感觉真的就是一样被糟蹋啊。 因此,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和古诗中的罗敷扯上半点关系,即便是巧合也请到此为止,请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秦罗敷散步般的走出镇子,然后顺着林荫道走,在爬过一个小坡,越过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之后,终于抵达他们秦家的果园,只见搭建在果园边上、让守园人过夜兼放杂物的茅草屋前正聚集了一堆人,令她有些错愕。 见她出现,负责管理果园的许管事迅速走上前来,有些讶异的恭声道:「小姐,您怎么来了?有事吩咐小的,只要让家里下人来传达一声就行了。」 秦罗敷摇头,「我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只是随便走走。」一顿,她看向茅草屋前那群人,疑惑的问:「许叔,怎么今天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 「都是前来应聘临时工的人。」许管事答道。 秦罗敷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又到了果树的采收季吗?」 对于家里果园的植栽,她只懂得桑树的种植,对于其它果树完全是一知半解。 因此当初在买荒地决定开辟成果园时,她只负责告诉爹有哪些果树的果子适合酿洒,建议可以种什么果树,至于树苗从何来,如何种植,以及如何才能让果树结实累累的事,她全部都丢给爹娘去烦恼,彻底做个甩手掌柜,也因此对于果园的许多事务都不甚了解。 「是啊,今年的第一批葡萄已经可以采收了。」许管事笑着点头道。 「辛苦你了,许叔。」 「不辛苦,这本来就是小的职责。」许管事一脸认真的摇头。 秦罗敷微微一笑,「许叔,你去忙吧,不用在意我,我去桑树林那边采些桑叶和桑果,一会儿就回去。」 许管事点头,却不由自主的朝她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忍不住开口问:「小姐,怎么不见小桑那丫头呢?」 小桑是他女儿,也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他们父女俩是在七年前因饥荒而流浪到秀清镇,在差点病死或饿死街头之前被秦家收留,之后为报救命之恩而自愿卖身秦家为奴。虽身为奴才,但秦家却待他们父女俩有如一家人,因此七年来他没有一天不为自个儿当初的明智抉择而庆幸。 「早上听见她咳了几声,似乎染了风寒,我让她待在府里休息,晚些若不见转好,就要乖乖地看大夫吃药。」秦罗敷说。 「那丫头真是的,自个儿都照顾不好要怎么照顾好小姐?回头我定骂骂她。」许管事蹙紧眉头,严厉的说道。 「她还小。」 「都十三岁了,哪里还小?小姐,您别老是惯着她。」许管事认真道。 「欸.」秦罗敷顿时无话可说,对于拥有上辈子现代记忆的她而言,十三岁就是个国中生,根本还是个孩子,她会说小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她老忘了在这个时代,姑娘们!五及笄后就能成亲,快的十六岁就能当母亲,所以十三岁的姑娘真的不能再说小了。 「小姐,一会儿您要回去的时候告诉小的一声,小的派个人送您回去。」许管事说。 「许叔,不必麻烦了,我自个回去就行了。」 「不行,小的不放心。」 「许叔有何不放心?大白天的,这条路我又经常走,不会迷路的。」秦罗敷开玩笑道。 「小姐,您该知道小的在担心什么。」许管事一脸严肃的说,「以您现在的身分,实在不应该身边不带个人就随意在外头行走,如果不小心在路上遇到无礼的登徒子,又或者是故意挑事的无赖,您让老爷夫人如何是好?」 第三章 他实在不好明说小姐适婚却迟迟未婚的事,已让许多妄想靠小姐嫁妆一夜致富的有心人蠹蠢欲动,以致原本宁静祥和的秀清镇对小姐来说早已是危机四伏,就怕吓到小姐。 至于老爷和夫人对这件事其实也早有感觉,只是自小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他们总有一种土亲人亲的感觉,逃避般的拒绝以恶意去揣测那些相识一辈子的街坊邻居,甚至是长辈亲友们。 总而言之,今天回府后他一定要好好的交代、叮咛女儿一番,让她以后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紧小姐,即便是像今天这样身子不适也不许离了小姐,让小姐一个人出门。 「许叔,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没那么好欺负的。」秦罗敷失笑。 许管事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眼后,缓声摇头道:「小姐,有很多事您不懂。」 若真有人豁出去不要脍面,卑鄙无耻的对小姐用强的话,到时候身子都失了,还能不嫁吗? 「欸,许叔,你别露出这么严肃凝重的神情,我要走的时候定会过来告诉你,让你派个人送我回去总行了吧?」秦罗敷投降的妥协道。 「好。」得到她承诺后,许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的转身去做事,而秦罗敷则提着竹篮朝果园中的桑树林走去。 此时正值六月初,初夏的阳光灿烂却不炙热,从繁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在地上印满了斑斑白光。 秦罗敷老马识途的在果园中穿梭着,本欲采桑,却先让那一串串浑圆饱满、在阳光下显得垂涎欲滴越发诱人的葡萄给吸引了过去,忍不住先动手采了一串下来,一饱口腹之欲后,这才转身去采桑,一边采还一边自娱的念着那首古诗《陌上桑》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繋,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细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峭头。 耕者忘芄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 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罗敷前致词,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 青丝繋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 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为人洁白皙,鬣霞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该死!该死!该死! 秦罗敷拉着贴身丫鬟小桑拚命的往前跑,没有惊恐,只有忿怒,整个就是怒不可遏。 她好想指天破口大骂,她之前都已经拜托过老天,求祂让她这个秦罗敷和古诗中那位秦罗敷的巧合到此为止了,结果呢?眼前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情况? 「小姐——」被她拉着跑的小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开口想问就被她匆匆的命令声给打断。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听见了吗,小桑?」 「小姐,到底是——」 秦罗敷回头利眼一瞪,再度厉声打断她,「闭嘴,此刻起把自己当哑巴,听见了吗?」 小桑被吓了一跳,因为小姐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但她并不是个笨蛋,知道小姐会突然反常,尤其是看见后头那辆富贵华美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二话不说拉着她转身就跑,肯定有理由。所以她这回没再发问,只是用力的点头,朝小姐应了一声,「嗯。」 「姑娘!」 在她们身后突然传来呼叫的声响,以及追逐她们而来的脚步声,令主仆两人不约而同的心一紧,更加拚命的往前冲刺了。可惜女子的脚程永远比不上男子,加上穿着裙装的累赘,只一会儿,后来居上的青壮男子已一个箭步的横身拦住她们主仆俩的去路。 秦罗敷沉着脸将小桑护在身后,小桑却避开她的保护,瞬间挡在她面前,反过来保护她。她在怔愣感动之余还带着一抹庆幸,庆幸小丫头没忘记她刚才的命令,暂当个哑巴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想做什么?」她疾言厉色的质问拦路人。 「姑娘,我不是坏人。」青壮男开口道。 「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吗?你若真不是坏人就让开,让我们俩过去!」她斥声道。 「姑娘,我真的不是坏人,是我家大人有话想问姑娘,请姑娘在这里稍待一会儿。」青壮男说着抬头看向她们后方,只见大人的马车已再度上路,正朝他们这方向前来。 秦罗敷不用回头也可以从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和车轮声知道那辆该死的马车正在逐渐接近中。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她今天当真是在劫难逃吗? 该死!她今天根本就不该出门,应该要听爹娘的话,好好待在家里学习做个大家闺秀才对,她若乖乖听话,也就不会有这一劫了,真是后悔莫及。 可惜后悔无济于事,现在的她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想好对策啊。 祈祷那辆马车里坐的不是无耻的色官吏这事就别想了,因为刚才色官吏停马车遣侍者时,她已从车帘的缝隙中看见他头上的乌纱帽,还有那望向她的贪婪目光,不然她又怎会突然转身拉着小桑就跑。 总之,快点想待会儿要怎么应对。 可恶,脑袋一片空白。 如果身处在现代就好了,可以直接叫色狼滚蛋,最好再赏他个两巴掌加一记撩阴腿,让该死的色狼痛到叫不敢,可惜这里是阶级分明、男尊女卑的古代,她若真这样做恐怕不仅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到秦家所有人。 可恶的贼老天到底想对她怎样?让她穿越投胎在穷得快要饿死的古代家庭也就罢了,她能靠自身的努力和本事改善生活,但照着一首她在前世读过的古诗,安排一个色宫史来恶心她是怎样? 她不会屈服的,即便是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除了《陌上桑》那首古诗中罗敷的应对方式外,什么更聪明或更可靠的法子也想不出来,事后她肯定也能想法子逆转胜。她就不信自己两世为人,会斗不过一个该死的色官吏、死老头。 总之,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吁」声从后方传来,马蹄声与车轮声随之停止,随后一个催促声从后方响起。 「杨良,大人让你请姑娘过来。」 「是。」挡住她们去路的青壮男立即应声,然后做出请的姿势道:「姑娘,请。」 小桑一脸着急中带着些许惊恐的表情转头看向小姐,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听命继续装个哑巴,心急如焚的紧跟在小姐身侧,转身面向那辆富贵华美的马车。 秦罗敷没有上前,只是朝马车轻轻一揖,不卑不亢的开口问:「不知这位大人遣人拦住民女去路有何指教?」 马车帘幕被掀起,身着官衣、头戴乌纱帽、年约五十几许的色老头官吏顿时现形,脑满肠肥的模样果然令人见了恶心想吐。 「姑娘莫怕,本官姓张,乃是简州刺史,不是什么坏人。」色老头色迷迷的盯着她说,然后朝她招手道:「你上前来。」 秦罗敷瞬间只想骂三字经。 简州刺史?该死的贼老天真是要整死她是不是,竟让这个色胚死老头身为简州刺史,也就是他们秀清镇长的顶头上司、康县县令的顶头上司,整个简州的老大,真是他妈的! 【第二章】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刺史大人有令,身为平民百姓的秦罗敷心里再不愿也得听令上前,毕竟眼前这色官史尚未露出他好色失礼的真目面,她若抗命师出无名。所以她听令的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礼法的安全距离外,内心极度不爽,表面却知礼的再度朝那该死的色刺史作揖。「民女见过刺史大人。」 「姑娘是当地人吗?」色刺史问道。 「是。」 「不知这里是属于简州的哪个地界?」 「回大人,这里是康县的秀清镇。」 「秀清镇吗?的确是山清水秀、地灵人杰的好地方,难怪能养出像姑娘这般美丽水灵的人儿。」色刺史笑咪咪的看着她点头道。 第四章 秦罗敷面不改色的垂目而立,全当没听见。这种赞美式的调戏依然构不成她以下犯上的理由,她得再忍忍,等待更好的时机。 她的毫无反应令张刺史有些出乎意料,一般女子听见别人称赞她的美貌时,不都会忍不住露出些许欣喜或自傲的神情吗?没料到一个生活在乡下的姑娘会有如此沉稳的反应,真是难得,让他愈看愈喜欢、愈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秦罗敷。」 「今年几岁了?」 「十八岁。」 张刺史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官今日巡按地方来到这秀清镇,需要一位熟悉当地的居民为本官领路做介绍,本官见你谈吐不凡,可担此重任,你上马车来吧。」 秦罗敷倏然抬起头来,简直难以置信这色老头会用这么一个冠冕堂皇却愚蠢的理由来当借口邀她上马车。她实在不懂,这么一个愚蠢又色欲熏心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刺史的?有这么愚蠢的上官,这也难怪之前这秀清镇会家家户户穷得三餐不继,必须卖儿又卖女了。 秦罗敷强忍不屑,柔声的开门问:「大人这是在与民女开玩笑吗?」 「本官在正事上从不与人开玩笑。」张刺史一脸道貌岸然状。 「大人当真不是在跟民女开玩笑?」秦罗敷再次重复的问道,声音微沉,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愚蠹的色刺史却不知不觉,依旧端着那副道貌岸然的面貌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朝她颔首点头。 「自然当真。」他说。 「小桑,咱们走。」秦罗敷二话不说的沉了脸,转头,招呼身旁的丫鬟一声,转身就走。 张刺史呆了一呆,随即回神,恼怒的朝属下斥道:「还不将她给我拦下来!」 「是。」张良迅速应道,一个箭步就挡住了秦罗敷主仆俩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大人这是何意?」秦罗敷面目含怒的转身面向张刺史,沉声问。 「这话该由本大人来说,秦姑娘这是何意,突然翻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可知此举是在藐视本官,不尊重本大人?」张刺史眯眼恫吓道。 「大人污辱民女,不自重在先,让民女如何尊重大人?」秦罗敷丝毫无惧的反呛回去。 「本官何时污辱你了?」 「大人自有妇,罗敷已有夫。大人邀民女同乘马车合乎礼仪否?即便罗敷未有夫,男女授受不亲,大人读圣贤书所学何事,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您刚才所言对民女而言难道不是污辱吗?」秦罗敷冷声答道。 张刺史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得恼怒还有一阵失望。 这么美的姑娘竟然成亲已成他人妇了,真是太可惜了。以她的美丽容貌,要进名门贵胄之家做房小妾、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压根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待在这个穷乡僻壤,为目不识丁的粗俗汉子养儿育女,根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暗叹一声,将不该分心的思绪拉回,集中处理眼前这令他感到恼怒以及有些心虚与后悔的事上。 「本官刚刚已经说了,今日本官巡按至此,需要一位当地人为本官带路,这是正事,你这个无知民妇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他开口斥责道。「念你无知又是初犯,本官不与你计较,但再无下次,听见了吗?」 「罗敷谢大人不计小人之过。」秦罗敷揖身道,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嘲讽。一顿后,实在压抑不住心头那口恶气的她,忍不住又开口道:「不过民女当真要感谢大人,谢谢大人如此瞧得起民女,让民女知道原来只要能得到大人的青睐,即便像民女这般无知民妇,也是能为大人、为咱们大庆国做正事、做大事的。大人您说对不对?」这已是赤裸裸的嘲讽。 张刺史脸色青红交织,羞怒难当的狠瞪她一眼,自个儿动手将掀起的马车帘幕狠狠地扯落下来,隐于帘幕之后,眼不见为净。 「走!」怒不可遏的声音从帘幕后传出来。 「是,大人。」车夫立即应声答道。 在张良跳上马车就座后,驾的一声,马车再度上路前行,将依旧站在原地的秦罗敷主仆俩甩下,愈行愈远,终至在秦罗敷的眼前完全消失不见。 「呼——」 突然之间,秦罗敷狠狠地吐了一口大气,有些夸张的举动和呼气声终于将被吓得呆滞在一旁的小桑给勾回神来。 「小姐,」小桑看向她哽咽叫道,「怎么办,这下子该怎么办啊,呜呜呜……」禁不住内心里的恐惧、担忧与害怕,她再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欸,别哭别哭,那老家伙不是已经被本小姐给吓跑了吗?没事了,没事了。」秦罗敷有些被突然爆发的丫头哭声吓到,手忙脚乱的急忙安抚哭泣的她。 小桑用力的摇头,将泪水洒得到处都是。抓住秦罗敷的手,哭着道:「不是,奴婢不是……呜呜,怎么办,小姐……呜呜……怎么办……」 「欸,到底什么怎么办啊?先别哭了,快点把眼泪擦一擦,好好说话,不然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秦罗敷蹙眉道。 小桑吸了吸鼻子,又伸手将脸上和眼眶中的泪水抹去,花了些时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这才用着沙哑哽咽的嗓音重新开□说话。 「小姐,刚刚那位大人是不是做了很大的官?」小桑抹着残存在脸颊上的泪水问。 「这要看在哪里做官,若是在咱们这种乡下地方算大,在京城的话只能算是个芝麻般大小的官。」秦罗敷答道,不解的问小桑,「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他和咱们镇长大人——不,和县令大人比呢?谁比较大?」小桑不答又问。 「当然是县令大人——」秦罗敷在小桑蓦然升起希望的目光下将后半段话说完,「要听刚刚那家伙的。」一顿后,又简单说明两者间的差距。「县令管的是州辖下的一县地方,而刺史管的则是州辖下的所有县地方。简单来说刺史就是县令的顶头上司。」 闻言,小桑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水又迅速在眼眶中堆积起来,「小姐……呜呜……怎么办?」 「欸欸欸,你怎么又哭了?到底什么事怎么办啊?你不把话说清楚,小姐我要怎么帮你解决问题?」秦罗敷有一种快被这丫头搞疯的感觉。 「小姐,不是奴婢的问题,是您的问题。」小桑抽噎着说。 「我哪有什么问题?」秦罗敷只觉得莫名其妙。 「刚刚那位大人比县令大人还要大,县令大人都要听他的话,小姐您却对那位大人撒谎,说您已有夫婿了。您撒谎骗那位大人的事若是被知道了,小姐您该怎么办?会不会被官兵抓去坐牢啊?呜呜……怎么办?」 秦罗敷终于明白这丫头在哭什么了,原来是在替她担心啊。不过不经事的小丫头就是单纯天真,只注意到表面的事,没注意到其它更令人担忧头痛的事。 说谎又如何,成亲与否是她个人的私事,刺史有什么理由问罪于她?倘若真问罪,她只需要说一句因十八仍待字闺中觉得丢脸,故而为面子撒谎,谁还会不近人情的硬扣顶撒谎不敬的帽子加罪于她这样一个小女子? 因此,说谎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未成亲未订亲的事一旦被揭穿,那个色刺史老头还会放过她,不向她伸出他的色狼魔爪吗?这才是令她感到忧心忡忡与头痛的问题啊。 不过这事跟这单纯天真的丫头说也没用,她还是回家后找爹娘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吧,只愿三个臭皮匠真能胜过一个诸葛亮。 「放心吧,这件事就只有咱们俩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她开口安抚小桑道。 「可是刚刚那大人,还有大人身边的人不会说吗?」小桑抽噎着,依旧担心不已。 「刺史大人日理万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功夫记咱们这种平民百姓的小事。」她说。 「真的吗?」 「小姐我骗过你吗?」 小桑立刻摇头。 「放心吧,没事,只要你不和别人提起这件事,就不会有事。」她安抚的柔声道。 「奴婢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包括爹爹也不说。奴婢向小姐发誓,请小姐相信奴婢。」小桑立即信誓旦旦的发誓道。 「好,我相信你。」秦罗敷点头道。「走吧,咱们回家。」 「嗯,回家。」 第五章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家家户户都掌起了灯,夜笼罩大地。 秦罗敷在晚膳过后,带着小桑在庭院里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爹娘的住处,来到爹娘的厢房门外。 「娘,您休息了吗?」她出声问道。 「敷儿吗?进来吧。」房里传来秦母杨氏的声音。 「小桑,我有话和老爷夫人说,你守在这儿,别让任何人靠近。」秦罗敷转头吩咐小桑。 「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的。」小桑用力的点头道,知道小姐一定是要和老爷夫人说遇见那位刺史大人的事,她当然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秦罗敷对她点点头,放心的推开爹娘的房门,走进厢房内。 厢房中,秦父秦文忠穿着一身新衣裳站在房里,在看见她之后,立即张开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对她摆显道:「敷儿你看,好不好看?这可是你娘亲手帮爹缝制的衣裳,只有爹有,你们姊弟三人都没有喔。」 「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吗?」杨氏忍不住伸手在秦文忠的手臂上打一记,转头对她说:「敷儿,别听你爹说,娘也帮你和你弟弟们做了衣裳,只是还没缝好而已,再给娘几天的时间就行了。」 秦罗敷笑着对爹娘摇了摇头,「娘,咱们家现在不缺钱,要穿新衣裳到街上成衣铺买,又或是请绣娘做就行了,您别太辛苦,仔细伤了眼睛。」 「不辛苦,娘也是在家闲来无事,才会想替你们做件衣裳打发打发时间。娘会小心仔细不让眼睛伤着、累着的。」杨氏微笑着对女儿说。 「听娘这么说女儿就放心了。」 「你这丫头这么晚了还跑来找爹娘,是有什么话要跟爹娘说吗?」秦文忠坐下来问女儿。「你也坐,坐下来再说。」 秦罗敷点点头,坐下之后才看着爹娘,以一脸严肃中带着些沉重的表情,缓声开口问:「爹娘可知今日刺史大人来了咱们秀清镇?」 「听说了,可惜爹两天前就去了隔壁的柳县办事,错失了这回拜见刺史大人的机会,爹到现在都还在懊恼呢。」秦文忠点头道,满脸可惜与懊悔的神情。 「爹,女儿今天见到那位刺史大人了。」秦罗敷说。 「这是真的吗,敷儿?」秦文忠瞬间满脸惊喜与激动。「怎么会呢?听说刺史大人在咱们秀清镇待的时间不长,只见了镇长和几位辈分高的耆老,敷儿你怎会有机会拜见大人,是谁——」 「爹,女儿可能闯祸了。」秦罗敷缓声打断了父亲的喜不自胜。 「什、什么?」秦文忠一阵呆愕,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问:「敷儿你说什么?闯祸了?你闯了什么祸?」 「女儿恐怕已经得罪刺史大人了。」 「什么?!」秦文忠双眼圆睁的愕然惊叫道。 「敷儿你说什么,你怎么会得罪刺史大人的,你别和爹娘开玩笑。」杨氏满脸惊慌的拉着女儿的手,担忧的凝视着女儿说。 「对不起,爹,对不起,娘。一切都是女儿的错。」秦罗敷垂眼道。 「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大人的?」秦文忠命令女儿,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对女儿摆出如此严词厉色的神情。 秦罗敷苦笑着将今日出门在城南外遇见刺史大人,大人命人拦阻她们主仆去路,起了色心的意图明显,她不得不以撒谎方式欺骗大人逃过一劫的事给说了出来。 说完,她起身曲膝跪在早已面无血色的爹与娘面前。 「爹、娘,对不起,一切都是女儿的错。」她泪眼模糊的哽咽道。「如果女儿早些听爹娘的话,乖乖待在家里不到处乱跑的话,也就不会遇到今日这事了。一切都是女儿咎由自取的结果,偏偏女儿还不认命,不愿去做人小妾而对大人撒下已有夫婿的谎言,连累爹娘与家族。女儿不孝,对不起,对不起。」 秦文忠无力的摇头,突然间有种整个人老了十岁的感觉。 杨氏则是泪流满面的伸手将女儿从地上扶起,哭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然后她紧紧地环抱住女儿,再也遏制不住呜咽的哭出声音来。呜呜……她可怜的女儿,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啊? 「对不起,娘。」秦罗敷反手抱住母亲,在母亲怀中哭泣道:「女儿真的不愿为妾,也不求嫁得富贵,只想象爹娘这样平平凡凡,夫妻同心,吃苦享乐都在一起的相守到白头就足够了。女儿不怕吃苦的。」 「娘知道,娘都知道。」 「娘,女儿好害怕,如果那位大人知道女儿对他撒了谎,根本未有婚配的话,他会不会威胁咱们家,强纳女儿为妾?」 「不会有那种事!」秦文忠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母女俩闻言,不约而同抬起头来,转而望向他这位一家之主,然后发出不明所以的声响。 「爹?」 「老爷?」 「爹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秦文忠看着女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因为他知道,即使是女儿愿意为家族犠牲,愿意为人妾室,他也不会眼睁睁的让女儿去嫁给一个足以做女儿祖父的老头子,即便那个老头子有钱有势,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爹,民不与官斗,咱们斗不过他的。」秦罗敷抹着泪,沙哑的说道。 「那就别斗,明儿个娘就找媒婆打听,看有没有适合的人,咱们快点把你的亲事办一办,看那个狗官还敢不敢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杨氏的脑袋突然灵活了起来,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忿忿地开口道。 「夫人,说话小心点。」秦文忠沉声警告。狗官这两个字可不能乱说,会引祸上身的 杨氏撇了撇唇,忿忿不平的反驳,「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个好官,竟然想强抢民女为妾。若不是咱们敷儿反应快,说不定明儿个就有一抬小轿出现在家门口,把咱们的女儿强行抬走了。」 「我刚说了,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不是你说了不会发生就不会发生,咱们这种平民百姓拿什么和那些官府衙门里的大人斗啊?」护犊心切的杨氏口气有些冲。「咱们家这几年是赚了些银钱没错,伹那好色的狗官肯收钱放人吗?这种事咱们又不是没听说过,去年柳县不是也有一户人家的闺女被某位大人给盯上,结果那户人家又托关系又塞钱的,也不知花了多少银两、欠了多少人情债想救闺女,最后不是依旧人财两失。」 秦文忠闻言,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口气。狗官啊,全都是强抢民女的狗官! 「爹、娘,对不起,都是女儿的不是。」秦罗敷悲戚的低语。身为女人的她,对于这个男尊女卑、阶级分明的社会有种凄楚的无力感。 「不是你的错,听说柳县那户人家的闺女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只一回陪她娘亲到庙里上香被那狗官撞见就被盯上,这全都是命啊。敷儿,我可怜的女儿怎会也遇到这种祸事,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杨氏说着又忍不住泪如雨下的哭了起来。 「好了,你先别哭,事情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秦文忠被妻子哭得有些烦躁。 「没错,只要咱们赶紧替敷儿找个良人嫁出去就行「。这事宜早不宜迟,明儿一早我就亲自去找李媒婆,她若没人选,张媒婆和杨媒婆虽没李媒婆那么实诚,但也能去打听一下。」杨氏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为了女儿,她得坚强才行。 「要说人选,其实眼前就有一个。」秦文忠说。 「谁?」杨氏立即问。 「孟家商行的少爷孟浩南。」秦文忠说。 「对!没错!我怎么会忘了这么好的一个人选呢?」杨氏有些激动,喜形于色的叫道。 秦罗敷并不想摧毁爹娘好不容易获得的希望,却不得不开口,摇头道:「爹、娘,孟公子不行。」 「为什么不行?」杨氏迅速反问,一顿后又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敷儿,娘不知道你为何一直对浩南那孩子带有成见,但那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不仅长得好、家世好,对爹和娘也恭敬,最重要的都一直对你很好。以往爹和娘都由着你任性,但是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娘,女儿不是任性才说不行,而是真有不行的理由。」秦罗敷对母亲说。 「好,那你说说看不行的理由。」 第六章 秦罗敷没说,却反而转头看向父亲,开口问:「爹,您可知道女儿说不行的理由?」 秦文忠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孟家世居简州城内,根基都在简州,与州府之间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这和咱们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杨氏不解的问。 「孟家既然与州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孟家长孙成亲定会邀请刺史大人,到时敷儿的身分若是被大人知道,你说事情要怎么收场?」 「到时生米已成熟饭,他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孟家一定会被迁怒,若真这样,你说敷儿以后在孟家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那就瞒着,别让那狗官知道新娘子是敷儿。」 「纸包不住火。同住在简州城,又多有来往,加上孟浩南又是长孙,是孟家商行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妻子能一直隐于后宅不管事吗?」秦文忠没对妻子说的是,孟家之所以一直想要敷儿做孙媳妇,看中的就是敷儿的经商能力,又怎会容许敷儿在嫁到孟家之后,甘于平凡的做个后宅妇人呢? 「既然你都将一切看明白了,为何还要提起浩南那孩子,让我心生希望又毁我希望?」杨氏生气的说。 秦罗敷也好奇的看着父亲,对于这个疑问她也有些想不透。 秦文忠满心苦涩的看着妻女,涩然的开口道:「现今简州除了孟家之外,还有哪个家族可以不惧州府,有能力与之抗衡的?我之所以会提起孟家,是考虑到那一位若是哪天知道自己被戏耍的事,会记恨报复,到时只有孟家有能力与之对抗与周旋,其它人只怕是敢怒不敢言,只会听天由命。」 「你的意思是,那狗官连成了亲的妇人也可能强抢?」杨氏满脸难以置信。 秦文忠看向脸色泛白的女儿,只觉得心痛万分。 他的女儿是那么的聪明、优秀、美好,自小就与众不同,让人说是天仙下凡,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她的降生改变了整个秦家,甚至是整个秀清镇,就连京城来的贵人都说——等一下,等一下! 「孩子他娘,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激动的叫道,不由自主的用起夫妻两人之间的称呼,满脸「有救了」的表情。 「孩子他爹,你想起什么了?」杨氏满怀希望的问。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她对夫婿的每一个反应可谓了如指掌,而他此刻会有如此反应,肯定是想到什么可以解救女儿的办法了。 「你还记不记得京城来的贵人曾经给咱们家一块玉佩?」秦文忠不答反问。 「当然记得。」杨氏答道。 「那块玉佩还在吗?」 「当然还在啦。」 「在哪里?你快点拿出来让我瞧瞧。」秦文忠迫不及待的说。 「怎么突然要看那块玉佩?」杨氏疑惑的问,但还是乖乖地起身去打开她的百宝箱,从最里层上了锁的宝盒中将那块玉佩拿出来,一边说着:「这玉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虽说是送给咱们秦家的,但其实是要送给敷儿。所以我一直把它当成敷儿的嫁妆收藏着,打算等敷儿出嫁的时候再交给敷儿。」 「这块玉佩的确是属于敷儿的。」秦文忠看着手上的玉佩低声道。 此玉佩碧绿通透呈半月状,美玉无瑕,晶莹剔透,上面雕着复杂细致的纹图,虽看不真切是什么,却依旧难掩它的贵重与不凡。 他表情复杂的说:「因为这是那位贵人为他的儿子与咱们敷儿订亲的信物。」 「什么?」杨氏愕然惊叫。 一旁的秦罗敷则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傻眼,她竟然有个未婚夫?这是什么晴天霹雳啊?! 「孩子他爹,这事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别病急乱投医,胡乱说话。」杨氏有些惴惴不安,眉头紧蹙的说道。 「你也不信对不对?」秦文忠看着妻子苦笑道。「这便是为何我从未对你提过此事的原因,因为我也不敢置信,更不敢妄想高攀。这些年来我一直默默地守着这个秘密,心想如果贵人记得这件事,当年说的话是当真的,那么时间到了自然会有迎亲队伍出现,如果没出现,我更不需要去提,毕竟咱们家本就配不上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的。」 杨氏只觉得满心苦涩,他们的女儿是那么的美好、优秀''不平凡,甚至有不少人说她是谪仙般的人物,配谁都不可能有不配的问题,但却偏偏投胎在她的肚子,生在他们这个穷苦百姓之家,得被人嫌弃出身低不配,她真觉得很对不起女儿啊。 「既然如此,你现今又将它说出来做什么?」她有些无力的说道,连转头看向女儿此刻是什么表情的勇气都没有。 女儿都十八岁了,对方至今没出现,这已说明了一切,不是吗?孩子他爹现在将此事说出来,那是在伤她和女儿的心啊。 「我想带着这块玉佩去京城一趟。」秦文忠说。 「孩子他爹,你想做什么?!」杨氏瞬间瞠大双眼,惊震的叫道,一颗心被恐惧紧紧地包围住。 「孩子他娘,你别担心,我去不是要提婚约的事,而是想请贵人看在过去我曾救过他一命,以及赠玉佩给敷儿的分上,请他们出手救敷儿。事后,我会将这块玉佩还给贵人,结束咱们家高攀贵人的缘分。」秦文忠语气平淡却坚定的说道。 「但这样的话,小叔怎么办?你不是想将这关系留给小叔当靠山吗?」杨氏犹豫的道。 秦文忠的弟弟秦文孝随恩师居于京城之中,正为明年的科举苦读中,其师曾断言他明年定能高屮,差别只在于第几名。因此秦文忠早就打算好,一旦等弟弟中进士之后,要进京亲自带着弟弟去拜见那位贵人,替弟弟找个靠山,开条明路,免得无根基又无靠山的弟弟会让人欺负去。而今…… 「虽然少了贵人当靠山,文孝未来的为官之路会艰辛许多,但是他若在这儿,肯定也会支持我的决定。他对敷儿的疼爱可从不输咱们俩。」秦文忠勉强扯了个微笑在脸上。 杨氏依旧有些犹豫,秦文孝虽是她的小叔,却是她一手带大养大的,而且秦家要从农民百姓的身分翻身还得靠小叔子,如今为了女儿的事,他们真的可以就这样浪费掉那难能可贵的机会吗? 「爹,让女儿和您一起进京吧,也许咱们与贵人的缘分可以不必就此结束。」 一直静坐在一旁听爹娘说话的秦罗敷忽然沉声开口。 「敷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秦文忠充满希望的问。 杨氏亦是满脸的期待的看着女儿。 「女儿有些想法,但还不是很明确。从这儿到京城要走上一个月的时间,等女儿想清楚一切之后再与爹说,可好?」 「好,好。」秦文忠欣慰的直点头,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对秦罗敷说:「你一向有主见,比爹娘聪明,爹娘想不到的事你都想得到,所以爹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贵人帮助咱们,却又不会影响贵人与咱们家的关系。你小叔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接此重任,秦罗敷慎重的点头承诺道:「女儿定不会让爹娘和小叔失望的。」 【第三章】 隔天,秦文忠迅速交代好生意与农地上的事,午时末在家里用完午餐之后,便带着女儿与丫鬟小桑及车夫一名,四个人出发前往京城。 途中,秦文忠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女儿到京城之后想怎么做?要女儿大概给他说一下,让他心里有个底,结果女儿却摇头不肯说,只道等她想得更明白之后再与他说,让他整路心痒到不行。 面对父亲有些哀怨、不快的神情,秦罗敷也颇感无奈,因为不是她不肯说,而是她根本没有任何确切的想法啊,不是她想不出来,而是此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现在想再多又有何用?还不如到时候见机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对自己的急智向来是很有把握、很有信心的。 不过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她得先搞清楚他们秦家的贵人到底是什么人才行。 为此,她没让父亲有太多哀怨的时间,开始缠着他问有关贵人的事,包括当年贵人是如何与秦家结缘,后来又与秦家有何接触往来,如何留下那块玉佩,以及之后又是如何断了音讯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位贵人的品性如何、喜好什么、家里有些什么人之类的,反正大事、小事,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事,她全都问上两三遍确认,问到她爹后来都躲到马车外去了,再也不敢继续与她待在一起,就怕她再问个不停。 第七章 马车在官道上赶路前进,秦罗敷坐在马车内胡思乱想。 询问过爹有关贵人的事之后,她这才知道秦家的贵人身分显赫,竟然是一位王爷,真是把她的小心肝吓到皮皮挫。 据她所知,大庆国现今只有三位王爷,一位是皇上的叔父,另两位则是皇上的胞弟,而她老爹当年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有幸救了天子的家人啊? 不过也因此解释了那位王爷当年为何会遇难。 宫斗啊,而且还真应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因为听说先皇有八个儿子,而今存活的包栝坐在龙椅上那一位,也只剩下三位而已。所以秦家的贵人至今还能活着,而且居住于京城之中,真的是需要有莫大福气啊,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为此,她真感谢自己有一对纯朴善良的爹娘,没有因为认识这样显赫的达官贵人而人心生变,要不然的话,她早就成了秦家趋炎附势的棋子,成了皇亲贵族的玩物,注定悲惨一生。 她正在庆幸当中,马车外头突然传来秦文忠的叫唤声—— 「停车,快点停下来!」 接着便听见车夫「吁」了一下,马车一阵晃动的停了下来。 坐在马车内的主仆俩急忙伸手稳住身子,迅速而疑惑的对看了一眼,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 「爹?」秦罗敷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马车车帘倏然被掀开,秦文忠眉头紧蹙的低声对她说:「路边草丛里好像有人,爹过去看看,你待在马车里别下来。」说完,被掀起的车帘落回原处,同时遮蔽了马车外的所有景物。 秦罗敷轻皱了下眉头,只犹豫一下便移身往外。 「小姐!」小桑不由得出声叫道,只因为刚刚老爷才交代要小姐待在车里别下车。 「我没有要下马车,只是到前面看一下而已。」秦罗敷说道,人已经移到车帘前,伸手将车帘给掀了起来,伸头探f出去。 她看见爹往马车后方走去,愈走愈靠近路边的草丛,终于在一处停下,伸手去拨开那高过膝盖的杂草,然后举步踏进草丛中,蹲下身去。 「喂,小伙子,你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这、这是血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蹲下身的秦文忠突然站了起来,转头朝马车这边呼喊道:「老李,老李,快点过来帮忙救人。」 老李便是车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相老实,从过军,伤了左腿,因而走路会一跛一跛的。他因跛脚而难寻工作,前几年连续两年来到秦家果圔做帮工,许管事暗中观察他许久,发现他人品憨实,身手也不错,虽跛了脚有些影响,但依旧不比那些镖行走镖的镖师差,因而便将他推荐给秦文忠,后来老李便与秦家签了卖身活契,正式成了秦文忠每回出门在外时的专属车夫与护卫。 老李闻言后立即跳下马车,微跛着脚,快速地向秦文忠跑了过去。 秦罗敷则是跟着动手提起了裙摆,手脚利落的也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姐!」小桑在她身后惊声叫道。 「你别下车。」秦罗敷头也不回的交代一声,拔腿就往父亲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一定得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才行,因为以爹纯朴老实的性子肯定会救人,但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该救还是不该救都是个问题,她善良的爹可别救人救到惹祸上身啊。 「爹。」她跑上前后出声唤道,只因为秦文忠壮硕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躺在草丛里的人的状况。 听见她的声音,秦文忠立即回过头来,蹙眉朝她责怪的轻斥道:「敷儿,爹不是要你待在马车里别下来吗?」 「女儿刚听您说到流血,是那人受了伤吗?这里是官道,虽然路的两边有林子,但不该有会伤人的猛兽出现在这儿才对。爹,您看那人身上受的是什么伤,如果是刀伤或剑伤,这人若不是有仇家,就是盗贼土匪、通缉犯之类的坏人,咱们不能乱救,会惹祸上身的。」秦罗敷迅速说道。 被女儿这么一说,秦文忠顿时有些后怕,整个人也变得犹豫不决了起来。 「可是敷儿,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他犹犹豫豫的说道。 「老爷,这人身上的血不是他的。」车夫老李突然开口道。 「啊?不是他的?」秦文忠愕然转头看向老李,再低头看向横卧在杂草之间,半身衣衫染血、不醒人事的年轻人。 「奴才刚刚察看过了,这人除了手臂上挨了一刀外,身上并无其它伤口。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不会是盗贼土匪,因为他的手上没有惯拿刀剑的茧子,身上穿的还是绸缎料子的衣裳,应该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老李分析道。 「太好了,只要不是坏人就行了。」秦文忠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招呼老李道:「快点,来帮我一起将他抬到马车上去。」 「等一下,爹。」秦罗敷不得不出声叫道。 「怎么了?」秦文忠转头看女儿。 「这个人既然伤得不重,不会有生命危险,咱们替他包扎伤口,留些银两和吃的给他就行了,不能带他一起走。」 「这是为什么?」秦文忠不懂。既然不是坏人可以救,又为何只救一半?况且天色也不早了,这年轻人还昏迷不醒,就算他晚点自个儿醒过来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又受着伤的情况下,要他一个人走去哪儿啊? 「爹不觉得奇怪吗?他是怎么一个人昏迷在这里的,身上又为何沾着别人的血,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片?」秦罗敷不答反问道。 「敷儿,别跟爹兜圈子了,你想跟爹说什么就直接说。」 「好。」秦罗敷点头,拨开草丛走上前,看了会儿躺在地上的人之后,才开口道:「爹,女儿不让您带他走是因为女儿觉得这人应该有同伴,他会出现在这儿,应该是他的同伴送过来的,而他衣裳上所染到的血应该就是那人的血。您看他衣裳这里,还有这里和这里都沾着血,该是送他到此的那人在搀扶他、护卫他时所沾到的。」 「可若真是如此,怎么不见他的同伴?」秦文忠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并没有其它人。 「有两个可能,」秦罗敷伸出两根手指头,「一是回头救人或引开敌人;二是去求救。在女儿看来,前者的可能性大于后者。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那个人都会再回到这里,所以咱们不能带这人走,因为他的同伴会回来找他,除非他那同伴身不由己,不是死了就是落入敌人手中回不来了。」 「那……咱们难道要在这里等那个人回来再走吗?」 秦罗敷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道:「爹,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咱们与这人非亲非故的,愿意冒险停下车来察看,还为他的后路做了打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况且您现在若带他走,是要一路带着他上京城呢?还是要把他留在咱们今晚投宿的城镇?倘若他的敌人或仇人随后追来,又或早已在那城镇里守株待兔,等他自投罗网,你要无依无靠身上又受着伤的他如何应对?」 「这……」秦文忠无言以对,因为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啊,而且—— 「敷儿,你会不会想太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可是——」秦文忠依旧犹豫不决,才开口说了两个字,站在一旁的老李猛然移到他身边,并朝着树林里的方向冷然大喝。 「谁在那里?出来!」 秦文忠第一时间立刻将女儿拉到身后,挺身挡在女儿身前保护她,双眼则目不转睛的望着老李凝视的方向。 原本安静的树林随老李的叫喝声落下之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路踩过一地的枯叶,然后,一倘只手抚着胸,另一只手提着剑,面无血色却浑身浴血的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瞬间,不管是老李、秦文忠或是秦罗敷全都浑身紧绷,惊惧不已。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杀气太重,手上的剑还沾满了鲜血,完全就是一副杀神的模样。 是敌?是友?他们三人无人知晓,唯一可能知道的却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那杀神先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然后才看向他们,接着蓦然开口对着他们说:「请救救我们家公子。」语毕,他握在手上的剑突然落地,他的人也紧跟着往下坠落,整个人瘫软的晕过去,和他家少爷一样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第八章 妈的!秦罗敷差点爆粗口,骂脏话,因为这根本就是坑人——不,是坑爹,在坑她爹啊!在这种情况下,她善良老实的爹还能见死不救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真的是妈的、他妈的! 秦罗敷站在一旁独自生着闷气,看秦文忠和老李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先帮伤重的那杀神止血、包扎伤门,抬上马车后,转身又再回过头来处理轻伤的那一个。 这两个男人年纪都不大,顶多就二十出头,身形都属于修长型的,不若秦文忠和老李那般魁梧壮硕,但即便如此,各瘫靠在车厢内一角的两个人依然占去马车里大半的空间,让秦罗敷和小桑不得不挤坐在一起,想仲个腿都困难,也因而让秦罗敷更加来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是太莫名其妙了!而且重点是,她刚才对父亲说的话,就是那个守株待兔什么的,虽然她承认自个儿是有那么一点在危言耸听,但也不是不可能啊,爹实在是太急公好义,太不顾后果了。 唉!现在她只能祈祷,希望她真的想太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拜托这回别再耍弄她了,拜托拜托。 功夫牛很不爽,超级不爽,无敌不爽。 对于天庭莫名搞个赛事要他参加,他本就兴致缺缺,感觉既无聊又无言,没想到还硬性规定要找个什么队友的。 他是谁?他可是十二生肖中大名鼎鼎的功夫牛,打遍天下无敌手,他需要什么队友?队友对他来说就是个拖累,是拖他后脚的累赘,他根本就不需要。 为此,他特地去找了主办赛事的那些老家伙想与他们沟通一下,没想到那些老顽固根本不听他说,一句「这就是规则」便将他所有还来不及说的话给堵死,之后还不许他抱怨唠叨,最后在轮到他选择书册的时候,报复般的直接剥夺了他选择的权利,一把就将他胡乱推进一本书册里,让他栽进这个不知名的故事,一点概念都没有,叫他要去哪里找队友? 那群该死却老不死的死老头,你们给我走着瞧,总有相遇时,等我回返天庭之后定要你们好看!否则我就不叫功夫牛! 功夫牛心里骂骂咧咧的,整个人气到只想揍人,但却完全动弹不得,连动根手指头或睁开眼睛都办不到。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刚穿越到书中角色的正常反应,只知道他一被推进书中之后就落到这个人身上,然后关于这个人从出生至今的所有生活历程,立即如潮水般的向他涌来,全数注入他脑袋中,深刻熟悉到就好像是自己的经历,他就是这位封承启,而封承启就是他一样。 这个家伙,该怎么说呢,脑袋很行,身体却不行,整个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这一点真的让他很不满,这样的他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功夫牛吗? 现在的他还不能控制这个身体,不确定等他能掌握一切之后,他得被迫当弱鸡,又或者能拥有他原本的武力,如果答案是前者的话,哼哼,等他回返天庭之后就别怪他不懂得尊老爱幼,定要打得那群老家伙满地找牙不可,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绝对不会! 因为如果真是如此,他明显就是被人整了。 封承启,现年二十一岁,是大庆国诚王之子,虽不是嫡长子,却也是嫡次子,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大庆国皇上最为宠爱的子侄。 封承启自小便聪明伶俐,举一反三,故得皇帝伯父高看一眼,随年龄增长博览群书之后,见解更显不凡,因而更得皇帝喜爱,许多国家大事都会与他相询,听听看他的看法。 一年前,在他年满二十岁时,皇帝暗中钦点他为按察使,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力。 这个任务他做得极好,在一年内连斩了三名危害白姓的贪官污吏,成绩斐然。 可也因此得罪了那些原本替贪官污吏护航而收取巨大利益的人,致使近一个月来,他已三番两次遭遇埋伏暗杀,若非身边跟着两名皇上特派的暗卫舍命相护,说不定他的小命早就交代出去了。 也就是说,封承启现今正处在随时有生命威胁的危险之中,但他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身边两名暗卫,一名已经受伤,另一名则保护他的分身取道回返京城,用以混淆并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与武力。 只是这计划乍看不错,实则愚蠢,因为敌人的目标是杀他,不加派高手保护他就算了,竟还将身边的高手从二减为一,那不是找死是什么?如果自己会武也就罢了,偏又是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弱鸡书生,这回再次遭遇埋伏没死,只能说他真的是福大命大,若再有下一次肯定能见到阎王。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封承启被他这个带有任务而来的功夫牛大爷所附身取代,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就死了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提早回返天庭呢? 他的思绪行走至此猛然一顿,只因为想起那句「这就是规则」,想起那群老不死的死老头们。 如果他当真尸位素餐,不理不顾的任自己所取代的封承启亡故,也没去找规则中要寻找的那个队友的话,天知道那些死老头会怎么对待他,说不定会再度将他推进另一本更让他无言的书册之中,比如里头只有三只愚蠢小猪的故事…… 算了,他认命了,只要别让他的身体在他醒来之后依旧手无缚鸡之力,素质差到不可训諌或改进就够了,总要给他一些自保的能力,他才有办法活下去完成任务想到那个任务他就觉得郁闷,只因他真的不需要扯后腿的队友啊! 他躺在地上,身体虽然完全动不得,却不影响他的听力与思考能力,只听一阵哒哒哒中掺着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响传来,声音由远而近,应该是有辆马车正朝这方向驶来,也不知道车上的人是否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停车,快点停下来!」 疑?还真的注意到了,不错不错! 马车在「吁」声中停了下来,停在距离他不远之处,他好像听见有人说「路边草丛里有人」之类的,接着便听见有人跳下马车朝这边走来的声音。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当真是让他长了见识,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啊?还有那丫头她爹,好歹也是个成年的大男人,竟然对一个小丫头言听计从,能不能有点出息啊?男人的面子都要给丢光了。 好吧,他也承认那丫头心思缜密、思虑周到,与封承启这个足智多谋的白面书生相较起来怕是不遑多让,但即便女儿再聪明,父女之间相处总该要有个度吧?这一对实在是太夸张了。 总而言之,幸好封承启的护卫及时去而复返的赶回来,终于让那小丫头无话可说,让她爹下定决心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这对主仆这才得以获救。 马车一晃,重新上路,在哒哒哒与噜噜噜的声音中,他的思绪慢慢远离,终于沉入黑暗中。 功夫牛——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封承启才对,封承启的睫毛轻颤,从漫长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缓慢地睁开双眼。 「公子!」 声音来自床边,带着明显的激动、欣喜与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去,与他所料想的没差,是他的护卫影七,只见他面无血色的脸颊上带着高兴的微笑,一只胳臂悬挂在胸前,两边肩膀高低不一,一看就知道其中一边裹着伤,还有些血丝渗了出来,沾在外衣上。 封承启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来,影七本想上前帮他,却让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阻止,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 「伤势如何?」他开口问道。 「属下没事。」影七答道,却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苦笑的改口道:「有些严重,十天内无法再与人动手,敌人若在这段时间来袭,属下恐怕无力再护住公子。」 「那些杀手呢?」 「全都处掉了。」影七回答。 「可有留下让人追踪而来的痕迹?」 「属下制造了误导的线索,短时间内那些人应该不会追到这儿,但等那些人察觉到被骗之后就难说了。」 「你估计这段时间大概会有多久?」封承启若有所思的问道。 「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左右。」影七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回答。 「如果对方在两三天后真追到这里,你有什么打算?」封承启看向他问。 第九章 「属下定会誓死护卫公子。」影七誓死如归的回答。 「愚蠢。」封承启毫不留情的批判道,「你刚才自个儿都说无力护住我了,这对死又有何意义与价值?」 影七顿时无言以对,只能垂手而立,等候公子训诫或差遣。 封承启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轻摇了下头,再度开口问:「这里是哪里?」 「一个名唤陈家村的小村落,是一对秦姓父女救了公子与属下,今晚暂投宿于此。他们一行人正欲前往京城,同行者还有一名小丫鬟与一名车夫,车夫应从过军,有点功夫在身,但却瘸了左腿,其它三人皆是平民百姓。」影七简洁的报告。 「可知他们父女是什么人,为何要进京城?」他问。 「属下在马车里装睡窃听得知,他们似乎就是寻常老白姓,家里虽有点钱,但没权没势,这次上京城好像是遇到恶官想强抢民女之事,打算进京向贵人求助。」影七说。 「什么贵人?」封承启轻挑了下眉头。 「对话中并未提及,他们一直都以贵人二字称呼,所以属下不知。」影七摇头。 「可知欲强抢民女的是何处的宫吏?」 「他们并未提及那人的名讳与官位。」 封承启沉吟了一下,嘴角微挑的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声问:「你觉得京城之外有没有咱们得罪不起的大官?」 「公子有皇命在身,就算是一品大员,只要犯了事罪证确凿,任谁都得罪不起公子。」影七摇头道。 「你说的没错。」封承启畅然一笑,又问:「对于咱们俩,那对父女有何打算?」他很好奇那个心思缜密的丫头会有何决定,她爹是否又会被女儿牵着鼻子走? 「他们想留些银钱给咱们,将咱们托付给这农户,留在这小村落里养伤。」影七说。 「果然。」 封承启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得一旁的影七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 封承启笑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要酉时正了。」影七答道。「公子可是饿了?属下这就去厨房为公子端吃的来,那对父女有让这户人家替公子留些吃食,正温在厨房锅里。」 「的确是有点饿了,你去端来吧。」封承启摸了下扁平的肚子点头道,「另外,我想见一见那对父女,你去安排一下。」 「属下遵命。」 【第四章】 听见那位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公子要见他们父女俩,秦文忠与女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疑惑与惴惴不安。 真的不是他们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俗话都这么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他们完全是心有余悸啊。 在房里那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但从眼前这位即便浑身是伤、依旧能冷冽的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就算是对着救了他们这对主仆,又花钱替他们请了大夫,还为他们安排吃住而忙前忙后的父女俩,他也依旧没给他们好脸色看的情况来看,他的主子恐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呢,有这样一个下属的主子在醒来之后没多久,就说要见他们父女俩,这不得不让他们多想啊。 他是想对他们父女俩说些什么?不会高高在上的甩张银票给他们当谢礼吧?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就怕那人会有别的要求,例如颐指气使要他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他掩人耳目,送他平安回家之类的,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还能拒绝,能说一声不吗?杀神的镰刀就竖在一旁啊。 这一刻秦文忠当真是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应该要听女儿的话,留下银两食物给他们就好,不该多管闲事的将人救上马车,真是后悔莫及。 相对于父亲后悔莫及的惴惴不安,秦罗敷倒是没有啥想法,只因为后悔也无济于事啊。 她之所以静默只是在想那个人想做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而且指名要见他们父女俩,而不是单独让爹做为代表前去,真的很奇怪,毕竟她可是个未出嫁的闺女,若是大白天在外面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晚上,而且还是去一个男子歇息的房间,这于礼不合吧?那家伙到底想干么? 不过这样也好,让爹单独前往她也不放心,因为爹太老实憨直了,说不定对方大声一喝就能把爹吓住,然后不知不觉的割地赔款给人家。 当然,她是不会担心爹会把她这女儿也给割赔出去啦,因为对爹娘来说,子女就是他们的心头肉,即使倾家荡产也做不出卖儿卖女的事,这一点她真的很放心也很有信心。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开口道:「爹,走吧。」 反正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那家伙还真能吃了他们父女俩不成?况且他们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敢恩将仇报他就不怕恶有恶报吗? 秦罗敷在心里哼哼的想着,一边跟在那个杀神与父亲身后,朝被那人单独霸占的房间走了过去。 进入房里,只见那位主子爷似乎刚用完餐,用过的碗筷还搁在桌上未及收起,令秦罗敷感觉讶异的是,这位爷竟没有嫌弃农妇准备的那些粗茶淡饭,将它们全数都吃光了,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们来了,请坐。」 第二个意料之外紧接而来,他竟还会对他们父女俩用上「请」字,真是太让她惊讶了。 秦罗敷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向男人,怎料竟与他四目相交,他竟然也在看她。 这家伙该不会也是一个色狼吧?她忖度的想,却在下一秒就将这想法推翻,只因为他的眼神太正直,表情太冷淡也太有距离感了,别说是对她有兴趣了,只怕情况正好相反。 他应该是怕她会对他有兴趣,挟恩以报的要他娶她之类的吧,毕竟他一看就是世家子弟,还是有权有势那种,加上年轻,长得又白净帅气,整个就是花美男形象,哪有女人见了会不芳心悸动的啊?他的确是有骄傲的条件。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听见父亲用带着些许慌乱与恭敬的语气急忙答道:「不敢,不敢。不知这位公子唤小的父女来有何吩咐?」 「请坐。」那位主子爷再度说道。 「不必,不——」秦文忠急忙摇手,话未说完便让女儿出声打断了。 「爹,坐下来比较好说话,不然您让这位公子一直仰着头与您说话也是会累的。」秦罗敷柔声道。 「噢。」秦文忠应了一声,这才转头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秦罗敷则是走到他身后站定。 「姑娘也请平。」封承启看向她说。 而他的杀神护卫则极有眼色的立即为她搬来一张凳子,放在秦文忠斜后方,同时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她也只能感恩谢坐了。 「听说是大叔救了我们主仆俩,封承启在此谢过大叔与姑娘。」封承启朝两人抱拳感谢。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秦文忠急忙挥手道。 秦罗敷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目而坐,对父亲的回答狠狠地在心里撇了下唇,什么举手之劳啊?又救人,又出钱,又出力,还得委屈闺女儿两个陌生男人挤在同一辆马车上,这叫什么举手之劳啊?爹也太过谦虚了吧? 不过这家伙谢爹就好了,干么还要连她也给带上啊?她一个未出嫁、跟随家人出门的闺女哪会有本事救人,他这是客气还是另有图谋呢?为何她总觉得答案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感觉可不好。 「即便是举手之劳,没有大叔与姑娘的相救,我们主仆俩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因此还是要谢谢大叔与姑娘。」封承启再次说道。 不会太好?您还真客气啊,封公子。 静坐在父亲身后的秦罗敷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一个深受重伤而昏厥的护卫和一个伤虽不重却因惊吓过度而昏迷至今才醒的弱书生,若不是得他们出手所救,陷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头又八成有追兵的荒郊野外,他们能安然活下来才怪。 「欸,不过你们是怎么了,遇到了土匪吗?同行的可还有其它人,要不要去报官啊?」秦文忠关心的问道,又有些好奇。 「不瞒大叔,我们遇到的不是土匪而是杀手。」封承启语出惊人的说,完全不怕吓到人。 「什么?杀手?!」秦文忠倏然惊叫,瞠目结舌,果然是被吓了一跳。 第十章 相对于他的反应,坐在他斜后方的秦罗敷只是眉头轻动了一下,让一旁的影七见了都觉得讶异。 「对。」封承启点点头,他也注意到那丫头平静的反应了,却是不动声色,因为他早领教过她的与众不同。 「这、这太可怕了。」秦文忠心有余悸的说,然后看向立在一旁的杀神,「难怪这位公子——」 他话未说完便让影七开口纠正道:「影七,我叫影七。」 「喔,影七公子。」秦文忠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秦罗敷嘴角微抖,差点没喷笑出来,她爹真的是太可爱了。 「大叔,你直接叫他影七就行了,他不是什么公子,只是我的护卫。」封承启说。 「喔,那好,影七。」秦文忠点点头,朝影七憨然一笑之后,这才继续他之前想说而未说完的话。「我的意思是说,这位影七护卫看起来很厉害,但却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杀手一定很厉害吧,你们怎么会惹到这么厉害又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呢?」 他活了大半辈子,过去只听过有杀手这种人,却从未见过杀手或是被杀手视为目标的人,难免感到好奇。 「商场上的竞争,有些输不起的人就会心生邪念,想解决掉对手好一劳永逸。」封承启一脸无奈。 「什么?竟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这还有没有王法啊,简直无法无天!生意竞争输了就输了,对方竟因不甘心就买凶杀人,怎么会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去报官呢?」秦文忠怒不可遏,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那些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报官也没用,根本抓不到人。就算抓到了,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出现,层出不穷,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封承启摇头道。 「怎么会这样?那……那……」秦文忠顿时没了主意,只好转头求助女儿。 「敷儿,你向来聪明,也替封公子想想办法吧。」 秦罗敷一阵错愕,差点忍不住翻白眼。爹真的是担心她太闲太无聊了是不是? 尽想找事给她做,若是自家事也就罢了,别人家的事他管那么多做什么啊,她又不是吃饱太闲,没事找事做。 「爹,您这样说会让女儿羞得无地自容的。」她露出羞愧的表情,低声开口道。「女儿只是个见识浅薄的乡下姑娘,哪有什么聪明才智能帮得上忙,您别敝帚自珍,让人看了笑话。」 「姑娘客气了,光是听姑娘这一席话,便知姑娘绝不是什么见识浅薄的乡下姑娘,相反的还是一位极有主见、反应灵敏、见识不凡的聪慧姑娘。」不等秦文忠开口,封承启已率先说。 秦文忠闻言,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封公子说的没错,可不是我这个做爹的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这个女儿生下来就是个不凡的,大家都说她是天仙下凡——」 「爹!您在胡说些什么啦!」秦罗敷忍不住低声叫道,真的很有想要晕倒的感与见。 「天仙下凡?」封承启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表情有点怪异。 「爹哪有胡说,大家都这样说,而且你——」 「爹,您再继续说下去,以后女儿就不理您了。」秦罗敷倏然打断父亲,一脸严肃的沉声道。 秦文忠一呆,终于发现宝贝闺女在生气,赶紧改口安抚讨好道:「好,爹不说了,爹不说了,乖女儿可别生气,莫要真与爹置气不理爹了。」 封承启与影七主仆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事到如今,秦罗敷也不想再装成是无知闺秀了,她起身,动作大方而优雅的为父亲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双手端给父亲道:「爹,您喝杯茶休息下,让女儿与这位封公子谈一谈可好?」 「好好,你与他说,爹从此刻开始就只负责听。」 秦文忠毫不犹豫的就点头交出话语权,让一旁的封承启见状只觉得无言以对。 这对父女太奇葩了,天上人间都少有——嗯,至少他确定天上没有。 秦罗敷重新坐回原位之后,这才从容不迫的抬头看向封承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封公子,我们父女俩都只是寻常的老百姓,既无权也无势,虽然对您的遭遇也很同情,很想帮助您,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因为身边正好有急事耽误不得。所以,如果你们若是缺盘缠需要帮助,我们定会慷慨解囊、义不容辞,但若是需要其它的帮助,真的很抱歉,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姑娘怎知我们需要帮助?我似乎还没开口请你们帮忙。」封承启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封公子伤势未愈就急着见我们父女俩,还将您受伤的内情对萍水相逢的我们和盘托出,这难道不是有所求吗?」秦罗敷看着他说。 封承启忍不住一笑,道:「姑娘果然聪慧灵敏,非寻常人可比。」 「那么这是否能让公子打消算计我父女俩的念头?」秦罗敷不为所动的问。 封承启深深地看着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说:「说算计太严重了,姑娘何不把它当成一场交易来看?」 「交易?」秦罗敷轻挑秀眉。 「听说姑娘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封公子是从哪里听说的?」秦罗敷瞬间心生戒备。 「姑娘无须紧张,咱们没有打探也没有阴谋,而是影七在马车上隐约听见你们的对话。」 秦罗敷忍不住转头看了影七一眼,这才轻讽道:「我以为那时你们都已不醒人事,跟死人没两样。」 影七遏制不住的紧皱了下眉头,没想到这位秦姑娘嘴巴会这么毒辣,竟用死人两个字来说公子和他。 「影七是我的护卫,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即便是因伤重不支而晕「过去,依然能保有一丝意识,听见周遭人说话的声音。」封承启似乎不在意她的讽刺,平静地解释道。 「听起来这护卫一点也不像寻常人家请得起的护卫。」秦罗敷微眯双眼。 封承启一愣,不由得失笑的轻摇了下头,叹息道:「姑娘真的很聪明。」 「所以,商场上的竞争和杀手都是假的?」秦罗敷冷冷看着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揭穿他。 「杀手是真的,但原由却说不得。」封承启承认的点头,没意外她的看穿,却意外她接下来的反应。 秦罗敷点头道:「说不得最好,因为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想知道,我们只是寻常老百姓,惹不起请得动杀手的人。所以明天天亮之后,咱们就各走各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即使有缘再相见也别相认了,谢谢。」 封承启轻愣一下之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让一旁的影七惊得瞠目结舌,因为这是他跟了公子一年多来,第一次见公子大笑出声,而且很明显还是开心的笑。 「抱歉,恐怕不能如姑娘所愿了。」封承启笑道。「我已决定要到姑娘家叨扰一阵子,交易的条件则是替姑娘摆平那位想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恶官吏。」 听他说前半段话时,秦罗敷只想发火,开口叫他滚蛋,她同意让他打扰了吗? 但当他将后半段的交易条件说出来时,她满心只剩下激动与不可思议。 「封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让刺史大人原谅敷儿对他的欺骗,事后也别再来迫害敷儿吗?」一旁的秦文忠遏制不住激动的问。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必再进京请贵人帮忙,更不需要担心文孝未来的仕途会因少了倚仗而受到影响。 「大叔别急,还需要您女儿做决定呢。」封承启对他说,将目光再度转向秦罗敷,等候她的回应。 「敷儿?」秦文忠满怀期待的看着女儿。 「爹,您先别急,咱们不能光凭人家一句话就信以为真,至少要先弄清楚人家凭什么说大话啊。」秦罗敷毫不顾忌封承启就在一旁,径自对父亲说道。 秦文忠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还好封公子脸色平静,并没有生气。 秦罗敷转头望向封承启,直视着他缓声道:「封公子可知道您刚才所说要摆平的恶官吏是什么官位?那是执掌一州之大权,在州的范围内无人能动摇其地位的执牛耳者。」 「不就是个州府刺史吗?」封承启面不改色的淡声道。 第十一章 「封公子好大的口气。」秦罗敷忍不住轻讽道。「或许公子的家族的确有着显赫的权势与地位,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封公子真有本事彻底摆平一位刺史大人吗?需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我秦家根基浅薄、无权无势又无依无靠的,可是完全禁不起什么风浪的。」 「姑娘放心,我个人也不太喜欢后患,打蛇不死这种事,我的感触可是比姑娘还要深切,我可以向姑娘保证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封公子打算拿什么做保证?」 「我家公子所说的话就是保证。」影七忍不住插口道,真觉得这位秦姑娘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了,公子是什么身分,岂容她一再质疑与挑衅。 「影七。」封承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 「属下知罪,请公子责罚。」影七立即跪地请罪,「但即便如此,属下也不容许有人质疑公子的威严与威信。」 「下不为例。起来吧。」 「谢公子。」 封承启看向秦罗敷,就像没发生刚才的插曲般的继续两人间的对话。 他平静地答道:「我可以画押,许你们秦家一个承诺,看是要升官或发财我都能办到。如果我真没彻底摆平那恶官吏,让你们秦家之后又遭遇后患的话,任何一位秦家人都可以拿那张契纸到京城找我负责。」 瞬间,秦罗敷立刻想到人在京城的小叔,心想倘若他们一家在秀清镇出了什么事,小叔肯定会不惜一切为他们申冤报仇吧,到时有贵人王爷的相助,与这位封公子的承诺,小叔就不会孤掌难鸣、求救无门「。 即便那时他们一家人不幸真的全死了,小叔也还能有靠山为官,秦家依旧能传承绵延,还能更好,爹娘也不会产生无颜见列祖列宗的罪恶感。 想罢,她不再犹豫的点头应道:「好,一言为定。」 杨氏在过去一个月来,每天都过得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的,就怕哪天突然会有人上门找碴,而家里少了老爷和她足智多谋的乖女儿坐镇,她真怕自己会保护不了两个儿子以及这个家。 为此,虽只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却已明显地瘦了一大圈。 前几日,她娘家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还特地让嫂子前来探望她,走时甚至将女儿留下来照顾她,令她深感歉疚,因为她不能说实话,只能拿思女成疾当借口,大嫂才让自己的女儿留下来陪伴她。 一个月过去了,算算时间,他们父女俩也应该抵达京城了吧?不知道见到小叔没有,三个人聚在一起有没有想出什么其它的好办法,又或者他们已经正式前往贵人府上拜见,央请贵人出手帮助? 她衷心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否则的话,只怕她想要再见到女儿将是遥遥无期,因为女儿此去将不会再回到秀清镇了。 这是他们夫妻俩私下相商后的决定,并没有让女儿知道。 他们决定一旦贵人有所为难,不能保证女儿回秀清镇后的安全的话,就让女儿留在京城里,让她小叔帮忙找个实诚点的人家嫁了,不需要富贵之家,穷点也没关系,只要对女儿好就行,因为他们都相信,以女儿的聪明才智要让贫穷的夫家翻身致富,绝不是什么难事。 比较困难的反倒是要如何让女儿听话,这辈子都别再回秀清镇,除非简州刺史换了人这一点。因为女儿既聪明又孝顺,绝对会担心他们、放不下他们,这一点真的比较难办。孩子他爹到时候能强硬得过女儿吗?她真的很担心。 「夫人,夫人——」 外头突然传来丫鬟春雨的叫唤声,随即被一声斥喝打断。 「站住!干什么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杨氏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对娘家哥哥嫂嫂所娇宠出来的女儿杨美环说些什么,明明就只是农户的女儿,却爱摆出千金小姐的姿态,对家里的下人颐指气使的,真的让她觉得很无言。 轻叹一口气,她起身走了出去,只因为她那令人无言的侄女已经开始在那边教训她的丫鬟了。 「美环,你在做什么?」她出声道。 「姑母,是不是这丫头大呼小叫、没规没矩的吵到您歇息了?我正在教她规矩呢。」杨美环一脸骄傲的说道,想讨赞美,没想到—— 「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哪来这么多规矩,只要做好分内事,不耍奸偷懒就行了。」杨母平淡的说,然后转头问自己的丫鬟道:「春雨,我刚听见了你的叫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夫人一问,春雨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兴奋的说:「夫人,老爷和小姐回来了!」 「什么?」杨氏惊愕的大叫道,「这是真的吗?」 春雨满脸兴奋的点头如捣蒜,因为只要小姐回来了,夫人就不会再因思念小姐而茶不思饭不想的日渐消痩,表小姐更不需要继续留在府中与夫人做伴了。不是她爱说,这个表小姐真的很惹人嫌,家里的下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就连许管事听见表小姐三个字都只会摇头。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城里吗?」杨氏脸色有些苍白,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旋即回神,迅速提起裙摆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不忘叫道:「春雨,快跟我来。」 「是,夫人。」 主仆俩飞也似的往大门方向跑去,后头还有一个因好奇而跟着跑的杨美环。 她听说姑父和表姊是去京城探望小叔,来回就需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怎么才过了一个月他们就回来了?这样他们不是没到京城吗?那还会有礼物送给她吗? 三人还没跑到大门处,远远地就看见秦罗敷带着丫鬟小桑朝这方向走来。 「敷儿!」杨氏遏制不住的叫唤道,同时停下「脚步。 秦罗敷抬头看见母亲,立即朝母亲嫣然一笑,随即又因发现母亲的樵悴与削痩而皲起了眉头,快步走向母亲。 「娘,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是生病了吗?」她走到母亲身边,伸手扶住母亲,满怀担忧的蹙眉问。 「娘没事。」杨氏迅速摇头,又迫不及待的握住女儿的手,着急的问:「你们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一会儿再与您细说。」秦罗敷对母亲说,只因为注意到出现在一旁的杨美环。「表妹,你来了。」 「美环见过表姊。」杨美环装模作样的作揖柔声道,很有一种东施笑颦的可笑感。 「你舅妈见娘身子不适,女儿又不在身边,便将美环留在家里照顾娘,与娘做伴,你要感谢你舅妈与美环。」杨氏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勉强压抑住心急如焚的情绪,开口道。 「那真要谢谢舅妈和表妹了。」秦罗敷说,内心却充满了嘲讽。 娘的娘家除了外婆是个好的之外,其它人可谓没一个好东西。 此话怎讲? 就拿一位舅舅分家的事来说,为了抢家产,三兄弟竟然不顾脸面的在自己亲爹的灵堂上大打出手,丢尽杨家的脸,也让外婆这个白发人伤心欲绝,根本是不孝至极。 分家后,外婆自是跟着大舅一家人住,却得面对儿媳不时的冷嘲热讽,还得做上许多家务农事才能换得温饱,而大舅却冷眼旁观任老母被自己的媳妇和儿女欺负,这还配为人子、为人媳、为人孙吗? 外婆的日子是在她爹这个杨家女婿开始赚钱,嫁出去的女儿——她娘开始有钱可以拿回娘家孝敬母亲之后才改变的。不只是大舅那一家人看在银两的分上,连分家出去、过去对外婆不闻不问的二舅与三舅两家人也一样,开始会去大舅家探望外婆,还不时对外婆嘘寒问暖一下,带着孙子孙女去陪陪外婆说说话、逗逗乐,外婆的日子这才有了盼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总之,杨家三兄弟之所以会改变态度突然变孝子,全都是看在银两的分上就对了。 为此,她对于杨家那些亲人真的是不屑到了极点,但是为了顾及娘的感受,她还是会尽量睁只眼闭只眼的与他们虚与委蛇,只要那些人不来找她麻烦,不越过她忍耐的那一条线就行。 「表姊说这话就客气见外了,姑母身子不适,表姊又不在家,身为侄女的美环来侍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喔,那我回来了,表妹也可以回家了。」秦罗敷自然而然的接口道。 第十二章 杨美环登时变脸。 「敷儿,你表妹难得来家里做客,当然要多待些日子。等娘身子好些之后,还要带她到外头逛逛呢,这些日子难为她一直陪娘待在家里,都没时间到外面去走走。」杨氏立即打圆场的开口说道,她当然知道女儿不待见娘家那些人,但美环毕竟是为了陪伴她才留下来的,女儿不该一回来就想赶人家走。 「喔。」秦罗敷面不改色的轻应一声,「那娘得赶紧将身子养好才行,不然女儿可不放心让您外出。女儿送您回房休息可好?」 「好。」杨氏迫不及待的点头道,然后看向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侄女,柔声说:「美环,姑母要回房休息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叫厨娘给你做,真无聊想出门逛街也行,只要让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跟着。在姑父和姑母家不必客气,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就行了。」 说完,她让女儿搀着转身往居住的院落走去,母女俩亲亲密密、交头接耳的身影,让站在原地的杨美环见了气得咬牙切齿,妒恨不已。 她怨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让秦罗敷生在这富裕的秦家,吃好的,穿好的,却让她生在穷困的杨家,更怨恨秦罗敷那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比她幸运投对胎罢了,凭什么瞧不起她啊?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表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站在一旁将她妒恨的神情全看在眼里的春雨忍不住故意开口道。 「滚开,你这狗奴才!」杨美环怒声骂道,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呸,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个小姐呢,真是马不知脸长。」春雨低声道,但不知是有意还足无意,那声音刚好足够让转身离去的杨美环听得一清二楚。 杨美环怒不可遏的转身,尖声叫骂着,「你这狗奴才说什么?」接着就朝她扑了过来。 春雨眼明脚快,转身就跑。 「站住,你这个狗奴才!」杨美环尖声叫骂。 春雨又不是笨蛋,当然没理会她,只是令春雨想不到的是,杨家姑娘是个笨蛋,不仅紧追不舍,那一声又一声的「狗奴才」也没停下来,一路追喊的骂不停,直到她无奈绕路追上自家夫人与小姐之后,才被杨氏斥喝的停下来。 「美环,你这是在做什么?」杨氏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姑母,这个狗奴才她竟敢瞧不起我,您一定要帮我——」杨美环神色阴鸶,怒气冲冲的指着躲到秦罗敷身后的春雨告状,想让姑母为自个儿出气,怎知她话未说完却先被杨氏的斥喝打断。 「住口!」杨氏怒斥道。 「姑母?」杨美环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相信向来都对她好声好气的姑母会这样大声训斥她。「你为什么要对着我生气,明明是那狗奴才——」 「美环!」杨氏怒不可遏的打断她,面色严厉的警告道:「别再让姑母听见你说狗奴才三个字,大家都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人,不是狗,卖身为奴更是逼不得已的事,谁好端端的会去做奴才,又有谁在做了奴才之后喜欢被人说是狗奴才的?你真是太不懂事,太让姑母失望了。」 说完,杨氏直接转身离去,众人随同而行,独留杨美环一个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目皆尽裂的瞪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怒恨不已。 【第五章】 回到母亲厢房后,秦罗敷先问了春雨之前与杨美环之间所发生的事,随即便以让春雨去为她打扫月余时间未住人的静言院做为惩罚,将春雨遣去做事,留下小桑为她们母女俩看守房门,以防隔墙有耳之后,母女俩这才能放心说话。 「敷儿,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突然折返回来?」杨氏拉着女儿的手,满脸忧急,迫不及待的询问。 「娘,爹和女儿在半路上遇到贵人了。」秦罗敷对母亲说。 「什么?贵人?」杨氏错愕的看着女儿。「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贵人,从京城来的那位贵人?」 「的确是从京城来的贵人,但不是咱们家那位贵人。」 「什么意思?」杨氏一脸茫然,「敷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娘听不懂?是贵人又不是咱们家那位贵人,这到底是……」 「娘,这事得从头说起,您慢慢地听女儿说。」 于是,秦罗敷便将去京城途中,父亲在路上救了个受难之人,对方在得知他们所遇到的难题之后,决定替他们解决这个难题以报救命之恩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她所说出来的一切都是经过与父亲和那位封公子商量后串供编造的,一些会令母亲担忧惶恐的事实她是绝口不提,例如杀手的事。 总而言之,经秦罗敷的说明之后,杨氏对封承启这位贵人的认知就成了一位来自京城的贵公子,家中有权有势,是简州刺史绝对得罪不了的贵人。会离京只为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怎知却中途遇劫匪而受伤,正巧被经过的秦氏父女所救,以至于才有了报救命之恩的事。 「他说的话值得相信吗?会不会是个骗子?」杨氏在听完前因后果后,只有这个担忧。 「娘,不会的。因为为了追缉打劫伤了人的劫匪,封公子还亲自去了延州官衙报官,结果您知道吗?延州刺史竟然亲自出面相迎。」 「这是真的吗?」杨氏睁大双眼,一脸震惊与惊喜。 「当然是真的。」秦罗敷用力的点头道,在心里加了句「才怪」,同时无奈的心想着,她不这么说的话,要怎么说服娘相信与放心呢? 对不起了,娘,女儿骗了您。 「这真的是太好了,敷儿,如果连延州刺史大人都亲自相迎,那就表示这位封公子的身分真的很显赫、很尊贵,连刺史大人都必须尊敬他。延州刺史大人要尊敬他,那么咱们简州的刺史大人一定也要尊敬他,那么一来,只要这位封公子出面帮咱们说句话,想必那位张刺史也就不敢再为难你和咱们秦家了,你说对不对?」杨氏激动的紧紧抓着女儿的手说,说到后来都忍不住热泪盈眶的哭了起来。 「娘,您怎么哭了?」 「因为娘太高兴、太开心了。」杨氏伸手拭去滑落脸上的泪水,对女儿微笑道。 「对不起,娘,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秦罗敷歉疚的说。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咱们简州为何会有这么一个色欲熏心的父母官。」杨氏叹息的摇了摇头,然后问:「这位封公子有没有说何时要去见刺史大人,为咱们说情?」 「这事不急。」秦罗敷摇头道。 「怎么不急?早点解决这事咱们也才能早点放心啊。」杨氏很是着急的说,和女儿持相反意见。 「娘,女儿说谎在先,若再主动带封公子前去说事,您不觉得张大人会认为咱们是故意找碴、欺人太甚吗?毕竟女儿说谎的事他都没找咱们麻烦,咱们却反倒先仗势找上门去。」 「那……那该怎么办?」 「等吧,没事最好,有事咱们也才能有凭有据、有理说事。」 「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封公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咱们这儿不是吗?」 「封公子应该会在咱们这待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吧,他对咱们家的丝线坊和果酒坊挺有兴趣的,说是想好好看看。」秦罗敷说。 「那一两个月之后呢?」杨氏满脸着急,迫不及待的问道。 「若是在封公子要离开之前,那位刺史大人都没来咱们家找碴的话,封公子会在离开前亲自去州府拜访他,不提女儿撒谎之事,只提他在咱们家叨扰了几个月,与咱们家交情颇深,想拜托刺史大人对咱们家多多关照。这么一来,想必那位大人看在封公子的面子上,以后也不会再来找咱们家麻烦了。」秦罗敷不疾不徐、平心静气的对母亲说。 杨氏听完后,张口结舌好一会儿,这才突然低声问:「敷儿,你会不会觉得娘很笨?」 「什么?」秦罗敷呆了一呆,疑惑不解的看着母亲问:「娘,您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呢?」 「娘觉得自个儿很笨,明知道你和你爹都不是鲁莽之人,尤其是你,自小就聪明懂事,脑子都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第十三章 「欸,娘,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讃美啊,女儿的脑子明明就很正常,只是比其它人聪明一点而已。」秦罗敷忍不住开玩笑的抗议道。 「就你贫嘴!」杨氏轻打了下女儿的手,瞋一眼道。 秦罗敷轻吐了下舌头,装可爱。 杨氏继续说:「娘的意思是,娘明知道你们父女俩都是做事小心、特别爱未雨绸缪的人,肯定已想过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并且也找到解决的办法,根本不需要娘去担心这些事。娘这阵子真的是白操心了,完全是自找罪受,笨得可以。」 「娘才不笨,娘若笨的话,又怎会生得出我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儿呢?您说是吧!」秦罗敷伸手搂住母亲的胳臂,靠着母亲撒娇道。 「你啊,真不害臊!哪有人会说自个聪明绝顶的?」杨氏伸手在女儿脸上刮了刮,羞她道。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过分谦虚会变虚伪的,女儿这个人向来实在,一点也不虚伪。」秦罗敷义正词严的说。 杨氏失笑的摇了摇头,投降道:「娘说不过你。」 「那娘说不过女儿,会不会答应女儿明天一早就将表妹送回杨家去?」秦罗敷突然试探的问道。 「敷儿。」杨氏顿时露出满脸无奈的神情。「娘知道你不喜欢你舅舅、舅母那些人的势利,但美环年纪还小,好好敎导的话——」 「娘,刚刚的事您也看到了,您觉得教导会有用吗?」秦罗敷忍不住打断母亲,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大伙都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都吃过苦,也知道庄稼人卖儿卖女的悲哀与无奈,表妹她自个儿在七岁的时候甚至也差点被卖,沦为奴婢。结果呢?您刚也听见她是怎么叫春雨的,狗奴才,这种污辱人、瞧不起人的话咱们这里有谁说过?只有她。」 杨氏张口想为侄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个儿无话可说。 秦罗敷看着母亲,语重心长的继续说:「娘,您别说表妹她是因为年纪小,因为无知,不懂狗奴才这三个字是骂人的话,她才学人乱说。若真如此,您觉得在纯朴没有奴仆的农村里,谁会说出狗奴才这三个字让她去学着这么说?」 只有娘家人,不是大哥就是大嫂。杨氏默默地在心里答道。 秦罗敷再下一城。「若是学来的也就算了,若不是,那这就是她的本性,尖酸刻薄又仗势欺人,而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天生凉薄的人,女儿不觉得好好教导会有用。娘,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免得将来因失望而难过。」 杨氏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弱弱地低声道:「敷儿,别把你表妹想得这么坏,她没这么坏,只是虚荣了点而已。」 「或许吧。」秦罗敷不置可否。「不过还是得尽快将她送回去才行,毕竟咱们家现在住有贵人,若是让她的虚荣得罪了贵人或是把贵人给气走了,咱们可就惨了。」 杨氏倏然一惊,抱着一丝希望,犹豫的看着女儿,迟疑地说:「应、应该不会吧?」 「娘大可试试看就知道会不会了。」 「那咱们试个三天——不,两天,两天就够了。」杨氏保证的说,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还差点被卖身为奴,她这个做姑姑的,同样在那个家、那个环境下长大的人很是感同身受,所以才会一直都想多疼这个侄女一点。 「娘想试几天都行,只是女儿不想见到日后娘因失望而伤心难过。这点娘可以答应女儿吗?」秦罗敷认真的凝视着母亲道。 看着女儿认真的神情,杨氏深吸一口气后点头道:「好,娘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三天?两天? 秦罗敷深深觉得大家都太小看杨美环了,那丫头何止如她所说的尖酸凉薄,又何止如娘所说的虚荣而已,她还有一个过去大家都没发现的大特点,那便是厚脸皮加不要脸! 一天——不,严格说起来只有半天的时间,当杨美环得知家里来了个贵人,入住松风院,而且那位贵人还是位长相俊逸、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时,她竟以迷路当借口夜闯松风院,整个就是恬不知耻。 秦罗敷会知道此事完全是因为亲眼目睹,当时她正替爹娘前去关心贵客入住松风院有无任何不适,或是有什么特别需要。 在她与小桑和封承启与影七四人正待在厢房里说话,突然影七身影一闪就出了厢房,她还在发愣怀疑这人是不是经常这样一声不吭就来无影去无踪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句拉长音又嗲声嗲气的「公子」,让她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顿时爬满身。 不自觉的,她伸手抚了抚双臂,将手臂上竖起的寒毛给压平。 「怎么了,会冷吗?」 坐在她对面的封承启问她,她立刻放下双手,摇头道:「没事,我——」她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外头杨美环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公子贵姓,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是到我姑母家做客的客人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影七或许没开口,也或许说话声音较低沉,因而一直未有他的声音传进房里,只听杨美环那高亢又做作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其实我也不常来我姑母家,这才会迷路走到这里来,没想到却遇见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正如那句俗话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是不是啊,公子?」 秦罗敷忍不住闭上眼睛,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外头的姑娘是……」 「路人甲,别理她。」秦罗敷迅速睁眼开口道,见封承启对她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她轻叹一口气,亡羊补牢的改口招认道:「我这表妹出身农村,一心想高嫁过上好日子,有些爱慕虚荣。她大概是听说了松风院来了贵人,这才会假迷路之名跑到这里来攀富贵,让封公子见笑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倒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见笑的。」封承启面不改色的平静道。 「意思是封公子不介意我的表妹前来这里攀富贵?敢情好,一会儿我就与表妹说,让她常来这里陪封公子聊天说话,免得无聊。」秦罗敷眉头轻挑的开心道。心想着,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不怕担心冷落贵客,更不必心烦表妹没事找碴,真是一举两得啊。 她的话让封承启脸上表情顿时一阵僵硬与尴尬,还有一些目瞪口呆。 「咳,这就不必了,不必麻烦了。」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秦罗敷迅速摇头道。 「可是我不想麻烦人。」 「这一点都不麻烦,真的。」她保证道。 「我觉得麻烦。」 「真的不会。」她有股举手发誓的冲动。 封承启目不转睛的瞪着她,握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就快要翻脸了。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没感觉到他这是在拒绝吗?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啥也不会,只会装腔作势、嗲声嗲气说话的女人了,外头那个一听就是那种货色,他根本连见都不想见到好吗,更别提是让人常来了。 「秦姑娘,」他沉声开口,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说了,我觉得麻烦。另外,我个人喜静,宁愿一个人待着,也不需要有人陪聊天、陪说话。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秦罗敷脸部表情一僵,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人惹恼了。 「哈哈,这样啊,那就算了,哈哈。」她干笑的说道,明白了他刚才所说的不介意人之常情只是客气话,他根本是很介意好吗? 房里一静下来,屋外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 「公子,咱们都聊了这么久,奴家都还不知道你贵姓大名呢。」 秦罗敷的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的偷瞄了封承启一眼,发现他的嘴角竟也勾了起来。 「影七话少,从不与不相干的人说话,我有点好奇他与外头的姑娘都在聊些什么,能聊那么久。」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惊讶,封承启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笑意,好像觉得这件事还挺有趣的。 「我那表妹没啥长处,最大长处就是很会自说自话,即便对方一声不吭,她也可以与那人聊上半天。」秦罗敷好心替他解惑。 「原来如此。」封承启一点就通。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都觉得有些好笑。 第十四章 「公子,你不请我进房里坐坐吗?我都在这里站了好久,脚都站酸了。」 屋外再度响起杨美环自说自话又寡廉鲜耻的企图,让秦罗敷整张脸都黑了。 「你这表妹还挺积极的。」封承启似笑非笑的对她说。 「封公子客气了,这不是积极,而是不要脸。」秦罗敷咬牙切齿的咧嘴道。 封承启紧抿双唇,差点没笑出来,但笑意早已从他双眼中透露了出来。 秦罗敷蓦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能再让杨美环继续下去,再继续下去也是丢秦家的脸。 「封公子,希望您在秦家这段时间能宾至如归,有任何需要或要求都无须客气,只需找个人通传一声就行了。」说完,她起身朝他福一福身后,道:「那么小女子就不打扰你了,告辞。」这才带着小桑转身,匆匆走出厢房,走到因见她突然出现而呆愣住的杨美环面前。 「影护卫,你家公子请你过去。」她先将影七支开,然后与小桑两人一左一右,软硬兼施的直接将杨美环拖出松风院。 途中,他们巧遇许管事,秦罗敷便当着杨美环的面,要许管事替松风院安排个守院门的下人,说明贵人喜静,不喜欢有闲杂人随意出入他们居住的处所,让他即刻去办。之后才将厚颜无耻的杨美环拖到母亲那里让母亲处置。 杨氏得知杨美环的行径后,整个气到不行,若非女儿说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迷路?谁相信这种鬼话,侄女又不是第一天到秦家做客,就算闭着眼睛走也不可能会迷路! 不要脸的杨美环原先还不认错,后来眼见向来对她好声好气的姑母愈来愈气,这才改口承认说她不是迷路而是好奇,因为她从未见过贵人,所以才会一时脑热的做出这种失礼的事,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失礼了,哭求着杨氏原谅她这一次。 从头到尾秦罗敷都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杨美环演戏卖乖,看母亲从生气到无奈,再到心软妥协原谅,而她始终都未发一语,因为她相信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好戏可看,而母亲或许会原谅犯错者一次、两次、三次,但绝不可能无止境的原谅下去,因为每个人的耐心都有限。 等杨美环耗尽了母亲对她的忍耐与包容的那一刻,便是他们秦家与除了外婆以外的杨家人划清界线的时候,她相当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她的预感没错,因为只过了一夜的时间,杨美环就忘了她的誓言,端着从丫鬟那里抢来的茶点往松风院送,美其名曰为昨晚的唐突前来赔礼道歉,但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啊。 然后,秦罗敷不得不赞美影七护卫很给力,身子一晃就将怒声斥退看门婆子的杨美环给挡住了,然后二话不说便以凌厉的眼神加个「滚」字就把杨美环给吓退。 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杨氏那里,杨氏除了生气之外,也开始后悔没听女儿的话。她这个侄女当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啊,这也难怪女儿这么瞧不起这个表妹了,唉。 杨氏眉头轻蹙的想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春雨,你去告诉表小姐一声,一会儿我带她上街,你让她准备一下到大厅等我。」她吩咐身边的丫鬟道。 「是,夫人。」 春雨领命而去后,杨氏换了件衣服,将头发重新盘了个发髻,又在存放银钱的箱子里拿了几张银票与一些碎银后,直接去了大厅。 只是她都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却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侄女前来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可有看见表小姐或是春雨?」她走出大厅,随手拦了个粗使丫头问,怎知还真让她拦对了人,这丫头还真知道那两个人在哪里。 「表小姐和春雨姊姊两个人都在松风院门前。」小翠点头答道。 「她们在那里做什么?」杨氏眉头轻蹙。 「好像是表小姐要进松风院,守门的婆婆不让她进去,表小姐生气骂人要硬闯,春雨姊姊在帮婆婆一起阻拦她。」小翠老实答道。 杨氏瞬间气到直喘大气。「许管事今天在不在府内?」她强压住狂飙的怒气,开口问小翠,一顿后又改口厉声命令道:「不管在不在,你去找两个力气大点的婆子,让她们去把表小姐给我带到这里来,表小姐若敢反抗,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过来,听见没有?就说是我说的,快去!」 「是,夫人。」小翠迅速应了一声,丢下手边的工作,转身就跑。 杨氏回到厅里,一个人平在厅里的椅子上气得直喘气。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她竟就已经闹了三回,这丫头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什么屡劝不听? 看样子女儿说的没错,自己这侄女天生就是个自私自利、凉薄势利、无药可救的,不然也不会完全不替别人着想了。她也不想想这里是秦家,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去打扰贵人,倘若真把贵人给惹火了,倒霉的可不止她一人,连他们秦家可能都会被牵连拖累。她可有想过? 她当然没想过,不,即使有想过她也不会在意,因为这丫头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不能再让她待下去了,再让她待下去秦家可能真会因她而遭难,自己得下定决心才行,即便这样做会得罪娘家的哥哥嫂嫂,也不能再犹豫与胆怯了。 「放开我……」外头传来了杨美环的怒吼声,声音由远而近,愈来愈清楚。 「我命令你们放开我听见了没有?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奴才!我定要叫我姑母要了你们的命!听见没有?该死的,放开我!」 不一会儿,杨美环便由两个高头大马的粗壮婆子,一人架住她一边胳膊,双脚悬空的被抬了进来,杨美环一看见杨氏便朝她大声呼救。 「姑母救我!这些奴才见我姓杨不姓秦就欺负我、瞧不起我,不把我当主子看待,您一定要——」 「闭嘴!」杨氏冷声喝令,瞬间就把杨美环吓得闭上了嘴巴。她转头看向春雨怒声质问,「让你去唤表小姐到大厅来,为什么最后却去了松风院?」 「回夫人,是表小姐硬要去邀贵人一同出游,奴婢想阻止却拦不住,这才会一路跟到松风院去。」春雨真是既无辜又无奈。 「你为什么不让人第一时间来通知我这件事?」 「奴婢知错。」春雨垂首道。 「美环,你有什么话说?」杨氏又将视线转到侄女身上,沉着脸冷声问。 「姑母,这些下人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搞不清楚状况的杨美环还在计较她的身分与面子问题,却让杨氏冷声打断。 「我问的是对于春雨刚才所说的话你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话?」杨美环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去松风院的事!」杨氏忍不住高声道,更是怒火中烧。 杨美环眼珠子转了一下,正大光明的开口道:「姑母,侄女只是觉得咱们要出府逛街游玩,礼貌上也该要邀请贵人一起同乐才对,不能只顾咱们自个儿,却将贵客独留在家里。」 杨氏整个被气笑了起来。「贵客是位公子,要招呼、招待也是你姑丈和你表哥、表弟的事,你一个姑娘家说这话是羞也不羞?还有,我已与你说过不许你去打扰贵人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打扰人家,你把姑母说的话当成什么了?耳边风吗?」 「侄女并没有去打扰人家。」 「没有?那刚刚是怎么一回事,还有稍早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是为了礼貌,虽然侄女有些思虑不周,而稍早则是特地为了昨晚的事前去道歉,侄女并没有去打扰人家。」杨美环强词夺理的说,一点也不认为自个儿有错。 「刚刚是礼貌,稍早是道歉,昨晚是好奇,你还真是会找借口啊,每个借口都是那么的理由正当。」杨氏忍不住嘲讽道,对于这个侄女,此时此刻的她已是彻底的死心绝望。「一会儿我让许管事送你回杏花村,你回房去收拾一下。」 杨美环难以置信的在瞬间瞠大双眼,尖声叫道:「姑母,你要赶我走?」 「你表姊回来了,我的身子也没大碍了,是你该回家的时候了。」 「你想过河拆桥?!」 第十五章 「杨美环,注意你的态度。」杨氏再也忍耐不住,怒不可抑的朝侄女斥喝道。 「什么叫过河拆桥?你知道过河拆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姑母,我不是笨蛋,你利用完我就想把我赶走,这不叫过河拆桥叫什么?」 杨美环冷笑道。「姑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赶我走,为的是要替表姊腾空间,让她独自出现在贵人面前,一个人受贵人的青睐,让她在攀高枝时能一帆风顺,身边没有其它的竞争者。姑母,你做人真的不能这么卑鄙自私,只顾自己女儿好。」 「你……」杨氏被气得全身发抖,伸手指着她只说了个你字,便整个人被气晕了过去。 「夫人!」春雨及时冲上前,接住杨氏瘫软坠落的身子,随后便听见秦罗敷的惊叫声响起。 「娘!」 秦罗敷天生好动,返家才一天,身上的疲惫感未尽除便已不耐烦窝在房里,招了小桑想去丝线坊走走,怎知才走出她的静言院便听说表小姐又闯去了松风院,被夫人下令抓到大厅的事。 她一听就知道母亲这回真是恼火了,不然绝不会做出下令抓人的事,她眉头紧蹙的立即取消去丝线坊的事,改道往大厅方向走,怎知才刚走到大厅外头便听见春雨的惊叫声,等她大步跑进大厅时,只见母亲已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的晕倒在春雨。 「小桑,快去请大夫。」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母亲身边,指示春雨道:「先将夫人扶到椅子上。」 见将母亲从地上搬移到椅子上的巨大动作,也没能将母亲从昏厥中扰醒过来,秦罗敷的心沉了沉,抬头问春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是被表小姐气昏的。」春雨伸手指向杨美环,双目含怒的指控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杨美环也有些受惊,因而显得气弱,与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对,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说出真心话而已,整个就是狼心狗肺,亏夫人一直待你这么好,一直心疼你,你简直就不是人!」春雨怒不可抑的咬牙道,为杨氏感到不值。 「她说了什么?」秦罗敷沉声问。 春雨记性极好,当场就将杨美环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背了出来。 秦罗敷闻言脸色铁青,终于明白母亲为何会被气昏了。杨美环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字字诛心,什么过河拆桥、卑鄙自私、腾空间、攀高枝,这个自私自利的丫头当真以为人人都与她一样心术不正、爱慕虚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又人蠢如猪吗? 「李大娘、田大娘,麻烦你们俩走一趟杏花村,把这位杨家小姐送回去,就说咱们秦家庙小,装不下她这尊大菩萨。」她对那两个粗使婆子说。 「秦罗敷你不能赶我走,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回过神来的杨美环立即尖声叫道。 「这个家轮不到我做主,难道还能轮到你做主?」秦罗敷冷笑的看向她。「杨美环,你是不是忘了自个儿姓杨而不姓秦,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 「这里是我姑母的家!」 「姑母?你眼中还有我娘这个姑母吗?」秦罗敷冷笑,嘲讽道:「我以为你眼中只看到贵人,只看到荣华富贵,只看到那高高的枝头想飞上去当凤凰,只可惜你连只鸡都不是,鸡至少还有双翅膀能拍几下,而你就是那井底之蛙,只会以管窥天、自以为是,竟然还妄想当凤凰,实在是可笑至极。」 「秦罗敷!」杨美环气得尖声大叫,「你才是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我告诉你,即便你把我赶走了,贵人也看不上你这个满山遍野到处乱跑,没教养的野女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我等着看!」 「那就回你家去等吧。」说完,秦罗敷也不想再与她多说,直接看向那两个还。 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婆子,喝令道:「两位大娘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拉出去,送回杏花村!」 「是,小姐。」两个婆子浑身一震,立即应声答道,同时动手捉住杨美环将她往门外带去。 「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胆敢这样对我,放手,我叫你们放手听见没有?」杨美环用力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吼叫着,「秦罗敷,你敢这样对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姑母,姑母,你快点醒过来阻止她啊,我不要走,我不离开,姑母!」 随着她被架离开大厅,秦家也终于恢复平日的宁静,这时,一声叹息突然从昏厥的杨氏口中传了出来。 「娘?」秦罗敷惊喜的转头看向母亲,「娘,您是不是清醒过来了?您听得见女儿说话吗?娘?」 杨氏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泪光盈盈,她歉疚的看着女儿,哑声开口道:「敷儿,是娘错了,娘应该要听你的话的,娘对不起你。」竟让女儿遭受到那种言语的污辱。 「娘说什么呢,别说这个了。」秦罗敷迅速摇头道,「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有哪儿不舒服的,头会不会晕,手脚会不会麻,您动一下手和脚给女儿看看好吗?还有颈子,小心点,慢慢来。」 看女儿一脸严肃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杨氏刚被侄女伤痛的心瞬间便得到了救赎。因为那个不懂事又伤人心的女孩并不是她女儿,眼前这个懂事、贴心又聪明漂亮的女孩才是她家的姑娘,是让她觉得骄傲又让人羡慕却求之不得的女儿,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又聪慧的女儿,她还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呢?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对女儿微笑着摇头道:「娘没事。」说完又照着女儿刚刚所说的,动了动手脚以安抚女儿的担忧。 见母亲好像真的没事,脸色也不若刚才那般苍白,秦罗敷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柔声劝慰母亲道:「娘,女儿早与您说过表妹的性子天生凉薄、自私自利,您又何需与这样的人生气呢?为这种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多划不来。」 「虽然听你说过,但娘始终不信那孩子会这么的自私凉薄。」杨氏轻声叹道,一顿后又道:「娘一直自认为待她极好,虽比不上你们姊弟二人,也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她怎会这样子呢,没有感激娘也就罢了,竟然说娘卑鄙自私……」 「娘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秦罗敷对母亲说。「它的意思就是你在别人危难时给人很小的恩惠,别人会感激你一辈子。但是一旦你继续施恩惠下去,让对方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之后,只要你有一次没有满足对方所希望的,他便会记恨你一辈子。」 一顿后,她又道:「杨美环——不,应该说除了外婆以外的所有杨家人都是同类人,他们对于爹娘的资助与援手,第一次或许还会心存感谢,第二次以后就只会怨恨爹娘既然有能力帮助他们,为何不一劳永逸的给他们足够的钱财,让他们买地建屋,甚至接他们到镇里来住,过着家里有奴仆侍候的生活。」 说完,秦罗敷以一脸肯定的表情看着母亲,说:「娘,如果女儿猜的没错,杨家那些人应该曾与您提过这类的要求吧?」 杨氏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女儿猜对了,不管是她的哥哥嫂嫂、弟弟弟媳,甚至是那几个侄儿都曾间接或直接的向她透露,想搬到秀清镇居住的想法。 然而,靠着祖传薄田勉强只足够一家人温饱的他们,哪有余钱搬到镇子里生活?那些人打的还不是要他们秦家出钱出力的主意,见她佯装听不懂而不予响应之后,一个个就开始对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说话。 升米恩,斗米仇。果然如此吗? 杨氏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并开口对女儿保证道:「以后娘不会再这样了。」升米恩,斗米仇,她该引以为戒啊。 【第六章】 从贵客临门之后,因为杨美环的关系,秦家一直都处于吵吵闹闹的情况,虽然只持续了一天而已,但依旧让秦文忠夫妇俩感觉满心的歉意与惶恐,深怕惹恼了贵人,会让贵人撒手不管原先答应要帮他们的事。 于是夫妇俩商量了一下,将女儿给推出来做代表,前去松风院向贵人致歉,同时关心关心贵人的日常生活喜好,例如对于如今居住处所是否满意,如有任何要求皆可提出之类杂七杂八的事,总而言之就是要让贵人住在秦家时,万事如意、心满意足。 第十六章 临危受命的秦罗敷顿时只觉得无言以对,却又不忍心打破爹娘的满心期望,只能点头接下这份差事。不过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了爹娘一个问题。「爹,娘,你们是不是忘了女儿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啊?让女儿去关心一位年轻公子的生活起居,你们不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妥吗?」 「这是在自个儿家里,没外人没关系。」杨氏说。 秦文忠接着道:「况且这也不是敷儿你第一次接待年轻公子了,孟家商行的孟公子,柳家丝绸坊的柳公子,萧家迎宾楼的萧公子,还有——」 「爹,那都是和咱们家有生意来往的人。」秦罗敷忍不住插口道。 「是啊,每一个都是经商高手,每一个都是天才、是妖孽,但却没有一个是我家敷儿的对手,每回遇到我家敷儿出马都甘拜下风。所以敷儿,这回的封公子爹也决定要交由你来应付,爹相信你的口才和能力,更相信你的聪明才智能招待、安抚好这位封公子,帮咱们秦家和你自己渡过这次的危机。」 最后秦文忠还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了句,「敷儿,一切都交给你了。」 然后,她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好吧,认命,她告诉自己,反正不就是应付个客人嘛,她在行的,倒霉点就是遇到一个难服务的奥客,忍一忍就过了。况且,她回想了一下之前与那主仆同行的半个月,两人除了话少、面瘫、有距离感之外,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侍候。 想罢,秦罗敷的心情也就没有先前那么抑郁,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差事,接受得也没那么勉强了。 带着小桑来到松风院,守门的婆子自然不会阻拦她的进入。她一路通行无阻的走到正房外,然后目瞪口呆的愣站在当场,只因为在庭院中,那位她一直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正与他的护卫两个人在过招,对打得虎虎生风。 秦罗敷眨了眨眼,忍不住在心里抗议的大叫:丫的,这根本就是犯规,是欺骗社会大众啊! 因为封承启那家伙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模样,怎会突然之间变成眼前这个身手矫捷,与影七那个杀神对起招来一副游刃有余,犹如闲庭漫步般的轻松模样?这样真的是太耍人、太坑人了! 注意到她们主仆的来到,庭院中的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停手,转头看向她们。 秦罗敷撇了撇唇,施施然的走上前,向两人福身,「封公子,影护卫。」 影七面无表情的朝她轻点了下头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去。 「秦姑娘有事?」 「对。」秦罗敷直接点头应道。她从来就不足个扭捏浪费时间的人,既然来此的目的明确,赶紧办完事赶紧走人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才是王道,毕竟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她可是很忙的。 因此没等他再开口询问她是什么事,她便将自己的来意简单明了,并以条列式的方式说出来。 「小女子来此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想请问封公子在此住了两日,不知对此居住环境是否满意?小女子爹娘担心招待不周,特要小女子前来关心。第二件事是为了之前有人不断前来打扰封公子休息之事致歉,那人已被送走,今后将不会再有那种事情发生,请封公子放心。第三件事比较私人,呃,可否请影护卫帮忙戒备下,以防隔墙有耳?」说完,她又转头对站在她身后的小桑道:「小桑,你到院门那里看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是,小姐。」小桑立即应声而去。 封承启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与原主记忆中那些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动不动就脸红结巴,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拐弯抹角的女子完全不同的姑娘,感觉她整个人就是很利落、很干脆,让他难得对一个女子有心生好感的感觉。 他难得对一个女子心生好感,更难得的是对同一个女子连续心生好感好几次,可见这位秦姑娘有多么的特别。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也说不出怪在哪里,还好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不会让他感到难受,所以他也就任由它了。总之无害就好。 「有影七在,任何人都无法靠近这里,也听不见秦姑娘的说话声,秦姑娘可以说了。」他说。 秦罗敷点了点头,没有犹豫便直接开口道:「封公子,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因家母对封公子能否帮助我秦家解决困境而有所疑虑,因而问了小女子不少问题,小女子为安抚家母的忧虑,自做主张的撒了一些有关封公子的小谎,还望封公子见谅,并且希望家母若在封公子面前提起时,助小女子圆谎。」 「什么样的小谎?」封承启挑眉问道。 「关于封公子对秦家丝线坊与果酒坊感兴趣,因而会在此停留一两个月的谎话。」秦罗敷答道,并简宁的将当初母女俩有牵扯到他的对话说了一下。 封承启听完之后,突然觉得有趣,因为没想到她的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当初他之所以跟来秦家是为了隐匿行踪避难,自然不好将真实身分给泄漏出去,而若要帮秦家解决问题,不泄漏他按察使的身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对于秦家的事,他的计划也是先按兵不动,等对方自投罗网再说,能拖一天就拖一天,而他也能趁此机会操练一下这个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让身体慢慢适应他的武功高强,免得拳脚一出,没伤到敌人却先伤到自己虚弱的身体。 总之,这位秦姑娘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丫头啊,这也难怪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心生好感了。 他一向喜欢聪明人,虽然他功夫牛是出了名的爱动手不爱动口,也因此总被其他人笑话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他可不笨,相反还聪明得紧。要不然那些被他找上门打架的人,又怎会一个个如他所愿的与他打上一回,连想躲都躲不开呢? 唉,真是想念那段我行我素的愉快时光啊,只可惜往事只能回味。 「我知道了。其实秦姑娘与令堂所说的话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认为咱们被动更优于主动。」他同意的点头道,却见眼前的丫头突然对他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令他不由自主的出声问,「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咱们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出发点肯定绝对不会一样。」秦罗敷老实说。 封承启一愣,遏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把一旁的影七震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他又一次听见公子放声大笑了,而且还是因为同一位姑娘。 公子在京城内讨厌女人是出了名的,总觉得女子无知又矫揉造作,话不投机半句多,看了就生厌。可眼前这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秦姑娘真的很聪明,与一般女子不同。」封承启笑道。 「我知道。」秦罗敷一脸认同的点头。 封承启一呆,随后又大笑出声,把一旁呆滞的影七又震得更呆一些。 「你很有趣,和我所遇过的姑娘都不一样。」封承启笑着说。 「嗯,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秦罗敷认真的点头接口道。 封承启这一回真的是笑到不行,觉得这个秦家丫头当真是有趣得紧,自大却不傲慢,大言不惭又理所当然,意外的一点都不讨人厌,还有一些可爱,真的很有趣。 看着眼前笑不可抑的封承启,秦罗敷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开口道:「你这人很奇怪。」 封承启停下了笑声,却停不住眼底的笑意,好奇的笑问:「喔,哪里奇怪?」 「表里不一。」 封承启挑了挑眉,只听她接着说:「外表看起来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结果刚却见你和影护卫打得不分上下,俨然就是个武功高手。平时看起来冷冰冰、不苟言笑,像座冰山似的,结果几句话就让你笑得东倒西歪,整个就是表里不一。」 「其实我一向是表里如一,不信你可以问影七。」封承启认真道,眼中盈满笑意。 「公子一向都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一旁的影七立即点头道,他说的可是实话,不过显然有人不信。 秦罗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即使你要影护卫说你是仙人,他也会说。」 「我还真是仙人。」封承启笑道。 「那我便是仙女下凡。」秦罗敷忍不住反唇道。 第十七章 封承启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笑出声音来,乐不可支。 突然之间,秦罗敷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真是的,我干么在这里和你胡扯浪费时间啊?明明还有一堆事要做。我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封承启的笑声戛然而止,还来不及开口将她拦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将她拦住——接着就见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又走了回来。 「对了,我忘了一件事。」她对他说。「因为对我娘说了你对秦家丝线坊和果酒坊有兴趣,所以你若有时间,就麻烦到我家丝线坊和果酒坊走一走,做个样子给我娘看,免得我娘产生怀疑。可以吗?」 「可以。」封承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那就多谢了,我走了。」秦罗敷感谢的对他点头道。 「等一下,秦姑娘。」 本已转身要走的秦罗敷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唤住她的封承启。 「刚听姑娘说有事要做,不知是否是与秦家丝线坊与果酒坊有关之事?」封承启问道。 「对。」秦罗敷点头道。 「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让我与秦姑娘同行,展现我对秦家丝线坊和果酒坊的兴趣,为令堂释疑,不知秦姑娘意下如何?」封承启看着她说。 秦罗敷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但依然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答道:「可以。」 当晚,封承启躺在床上,跷着脚晃啊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一旁的影七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影七。」 静极的房里突然响起公子的声音,让影七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旋即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待会儿所说的话会不会把公子给惹火。 过去一年,他也曾因尽责而说了或做了惹怒公子的事,公子发怒的反应不是将他狠批一顿,就是直接漠视他,连续一个多月对他不理不睬,有点儿像小孩子在发脾气一样。 他原本就是个暗卫,只是个下属,惯于受令、受责与忍受孤寂,因此公子这样的发怒方式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他只在乎能否完成任务而已,可是这种情况却在半个月前彻底的改变了,因为公子突然决定耍练武,还说靠别人保命还不如靠自己来得安心。 他当时真有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的感觉,但这巴掌不仅只是让他难看而已,接下来的一切才叫他震惊到目瞪口呆、心悦诚服,甚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与害怕。 公子的聪明才智满朝文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自古文人相轻,也没有任何一位文官或文人胆敢轻视公子的博学多才,可是又有谁会相信,倘若哪天公子弃文从武,一样能成为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佼佼者呢? 至少他就不信,可是事实就摆在他眼前,容不得他不信啊。 公子就是一活生生的妖孽没错,习文仅二十岁便冠绝朝野,习武仅半个月,就让他这个打从三岁开始习武、至今已二十余年的人目瞪口呆,±甘拜下风。 这个甘拜下风指的并不是说公子现在就能打赢他,而是公子的学习能力与反应速度完全就是妖孽级的,才半个月而已,就逼得他若不动用内力与其过招,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败北,偏若动用内力又怕伤到公子,完全就是骑虎难下。 也之所以他现在真的很怕与公子对招,更怕把公子惹火,公子会二话不说与他动起手来。他不是怕受伤,更不是怕挨打,而是怕自己受伤后有敌人来袭,他没能以最佳状态应敌,导致公子再度受伤。 总而言之就是,他真的不想惹公子发火,但皇上的密令在身,有些事他却不得不为。 「属下在。」他稳定自己的心神后,沉声应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影七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公子的聪明才智是有目共睹的,总能从一个人的一个眼神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看穿许多事,而他今天几度欲言又止,公子又怎会不知他有话想说呢? 「是。」他点头应是。 「说吧。」 「属下见公子对待秦姑娘的态度似乎很不一般,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秦姑娘有何特别之处,让公子您如此高看她?」 「高看?你觉得我高看她?」 「公子向来不爱理人,尤其是对姑娘们更不假辞色,但面对秦姑娘时不仅耐心十足,还多次称赞她聪明,属下认为以高看二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你不觉得她很聪明吗?」 「因为接触时间不长,秦姑娘聪明与否,属下不得而知。但属下却知道晴公主、兰郡主、司徒小姐和楚家二小姐都是京城中出了名冰雪聪明又多才多艺且才貌双全的女子,但公子对待她们同样不假辞色,不像对待秦姑娘这样。」 就影七所说的话,封承启的脑袋中顿时浮现有关于那四个女子的记忆,然后感觉长相是还不错,但骄纵任性的骄纵任性,恃才傲物的恃才傲物,惺惺作态的惺惺作态,恬不知耻的恬不知耻,这也难怪原本的封承启在得知这几个女人或其长辈有意与他结亲时,会先下手为强的从他的皇伯父那里讨了婚姻自主的圣恩了,真是干得好啊。 「你想知道为何有此差别待遇吗?」封承启说。 「是。」影七认真的点头道。 「因为在我眼中,秦姑娘是瑕不掩瑜,而她们正好相反是瑜不掩瑕,懂吗?」 老实说,影七还真是不懂,在他看来瑜不掩瑕的是秦姑娘才对,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不管是家世、才貌、礼教,她根本没一样及得上其它人的。可是他怎么看不是重点,重点是公子怎么看,而公子刚也明说了——在我眼中。 影七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真的有点激动,为皇上而高兴,因为公子终于不再只对书册有兴趣,终于情窦初开对女人也产生了兴趣。虽然对象令人不太满意,但皇上说了,只要是个女人,家世清白,品性没有污点即可,总比让公子常以婚姻自主与没看上眼的姑娘为由迟迟不肯成亲好。 这几年皇上真的是被诚王爷给怨怕了,后悔当初实在不该答应让公子求得拥有婚姻自主的权利,以至于公子年纪都超过二十了,至今却尚未成亲,让诚王爷每每提到公子的婚姻大事便咳声叹气的,使得皇上内疚不已。 总之,皇上若得知公子终于对一位姑娘产生了兴趣,肯定会很高兴。不过这只是刚开始,成与不成还得再观察看看,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得帮忙添点柴火才行。 「你在想什么?」 封承启的声音令影七游离的思绪立即回过神来,答道:「没有。」却在锐利目光的逼人注视下,不得不改口,道:「属下在想公子是否对秦姑娘产生了好感,秦姑娘是否有福分能成为诚王府的二奶奶。」 「我倒是从没想过,你除了护卫身分外,还有个媒婆的隐藏身分。」 影七在心里苦笑着回答,他也不想做这事啊,但皇命难违。他带着认真的神情看着公子,语重心长的说:「公子应该知道,皇上为了公子未成亲之事已让诚王爷连续抱怨了好几年,皇上为处理国家大事,日理万机已是疲惫不堪,公子实在不应该再为皇上增添烦忧。」 「所以你便向皇上自荐兼任我的媒婆一职,为皇上分忧解劳此事?」封承启挑眉道。 影七立即曲膝跪地,「属下从未有过企图干涉公子婚姻大事的念头,就算向天借十个胆子属下也不敢,请公子明察。」 「所以你是受了密令?」 影七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既是密令当然不可对人言,公子这样问他是要他如何回答? 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封承启既知这个道理也没有特意再为难他,只是淡声道:「我对秦姑娘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单纯觉得她是个聪明而真实的姑娘,不做作,不虚伪,相处起来挺自在的,不会令我感觉不耐烦与厌恶罢了。你若是吃饱太闲、没事想找事做的话,就去收集简州刺史的不法罪证。」 「此时公子身边仅存属下一人护卫,属下不能离开公子,请公子见谅。」影七说。 「看样子我得加紧练武,将你打败,这样你就不能再拿保护我当理由拒绝我的命令了。」封承启自言自语般的说。 影七除了苦笑之外还能说什么?他完全无话可说。 第十八章 「走吧。」封承启倏然起身跳下床道。 「公子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影七起身问道,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练武。」 「公子,时间已晚——」 「废话少说,快点来。」 影七欲哭无泪,只能苦着脸无奈的举步跟了上去。 「秦姑娘。」 低沉而森冷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把正在专心想事情的秦罗敷吓了一跳,让她忍不住捣着心口,倏然转头瞪眼怒骂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然后,瞬间换影七被她吓得目瞪口呆。 「影护卫找我有事?」看清楚来人是谁后,秦罗敷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影七看向一旁圆瞠双眼的小桑。 「小桑,你到门外守着。」 「是,小姐。」小桑点头应道,临走前仍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书房里的门窗,只见每一扇都依旧紧闭着,让人完全猜想不透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桑离开后,秦罗敷开门道:「影护卫请坐。不知影护卫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有些事想与姑娘谈一谈。」影七说着挑了张椅子坐下来。 秦罗敷起身为他倒了杯茶,端给他之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端到她原本的座位处坐下之后,才开口道:「请说。」 影七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虽然有些唐突,但敢问秦姑娘为何至今尚未成亲?」 秦罗敷倏然间愣住,眨了眨眼,她看向一脸正经的影七,很想开口告诉他这不是有些唐突而已,而是很唐突。 「不知影护卫为何会问我这个问题,应该不是为了好奇吧?」她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道。 「自然不是为了好奇。」影七说。 「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家公子?」秦罗敷挑眉道。 「秦姑娘果然如我家公子所说的很聪明。」影七点头。 秦罗敷顿时微眯双眼,语带警告与危险的缓声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家公子看上我,有意纳我为妾。」 「秦姑娘误会了,我家公子尚未娶妻,至今连一房妻妾都没有。」影七面不改色的摇头道。 秦罗敷有些呆住,心直口快的愕然脱口问:「你家公子今年几岁?不可能才十七、八岁吧?他尚未成亲是有什么毛病?」 这时代的人大多十五、六岁就成亲了,十七、八岁成亲已经算晚,封承启怎么看都不像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明显出身于富贵之家,长相气质都不凡,怎么可能至今尚未娶妻,甚至连一房妻妾都没有呢? 「我家公子身子好得很,没有任何毛病,宫里御医皆可为此做证!」影七有些怒不可抑的辩道。她竟然胆敢说公子有毛病?!这污辱不可原谅! 「宫里?御医?」秦罗敷极度敏感的捉住这两个意料之外、并且让人难以置信的字眼。心想这两个人该不会真是从那里出来的人吧? 影七倏然一惊,压根没想到自己会犯下这么低等的过错。他真的太小看眼前这个平民姑娘了,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影响他的情绪,进而使他失去戒心,透露出部分保密之事,倘若她是敌人的话…… 他顿时有种冷汗直流的感觉。 「别告诉我那位封公子其实是位皇子。」秦罗敷心里惴惴的紧盯着影七,她突然想到,当今大庆国主的确是姓封……我的妈啊! 「不是。」影七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他不能让公子顶着冒充皇子的罪名,即便公子的尊贵比起宫中那七位皇子也不遑多让。 「即使不是皇子,也是身分显赫的皇亲贵胄。」秦罗敷一语便道破了封承启的身分,让影七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还请秦姑娘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家公子的身分。」影七说。 「我现在就把这件事忘掉,全部忘掉。」秦罗敷迅速说道,然后闭上眼睛静默了一会儿,待她再度睁开眼睛之后,先对影七微微一笑,接着开口问:「不知影护卫前来有何指教?」让一切回到原点吧。 影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 【第七章】 这几天,秦罗敷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想那天影七来找她的目的,以及两人间的交谈。 她完全想不透究竟是什么给了影护卫灵感,让他想将她与他家公子凑成对?为此他还对她透漏了一堆关于他家公子的事,企图诱引她心动,最夸张的是,最后他甚至直言建议她最好能够主动出击增加赢面机会,说得好像她已下定决心誓在必得似的。 拜托,事实正好相反好吗?! 当她一得知他找上她的目的是企图将她与他家公子凑成对时,她想也不想立刻就拒绝了,她说她一介平民不敢高攀,更无意高攀他家公子,怎知那家伙却听而不闻,自顾自的一个劲儿的往下说,直到说完:切他想说的之后这才停下来,逼得她不管愿不愿意,都被迫知道了一堆关于封承启的事。 封承启现年二十一岁,尚未娶妻,身分显贵,在家行二,上有一同胞嫡兄,下有一庶弟,两庶妹。 他自小便聪明伶俐,善于口舌辩论,随年纪渐长,阅览群书,学识渊博,个性略带孤僻,早被许多大儒们认定为文曲星下凡,前途似锦。 十五岁时,他因故拥有了自我选妻的权利,加之眼光高与个性孤僻使然,导致他现年都二十有一了,仍未婚,连房妻妾都没有,令家中长辈们各个为此愁白了头。 身为随行贴身护卫的影七无奈受命密切关注此事,却发现他家公子对待姑娘们的态度整个就是视若无睹,有时甚至还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大有避如蛇蝎之感,令他着实想不透。 她当时立马在心里说:这有什么好想不透的,你家公子是个gay啦,懂吗? 结果影七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差点呛到。 他说:「我家公子好像喜欢上秦姑娘了。」 屁!她当时真的差点就这么冲口而出,想问他到底哪只眼睛看见他家公子喜欢她了? 她上辈子虽然只活到二十八岁,但好歹也谈过几次恋爱好吗?他家公子哪里有半点像是恋爱中人的模样,更别提还是喜欢上她!这位影护卫当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影护卫别开我玩笑了。」她平静道,没有一丝高兴或害羞的神情。她说:「虽然罗敷仍待字闺中,但也明白什么叫喜欢,喜欢一个人是绝不会像你家公子现今的模样的。」她可不是三岁娃那么好骗。 「那是因为秦姑娘不曾见过我家公子在面对其它姑娘时的模样,我家公子对待秦姑娘的态度是我从未见过的。」影七信誓旦旦的说,一顿又道:「说出来秦姑娘可能不会相信,你是公子家人之外唯一见过并听过公子笑声的姑娘,而且见过与听过的次数远超过公子的家人。」 她当时真的只有目瞪口呆的分,因为封承启看起来虽然与他家护卫一样属于面瘫型的,但应该也没夸张到这种地步吧? 她认真的想了一下封承启对她笑过几次,感觉好像也不过三四次或五六次,总之也不是太多啊,不像孟浩南每回见她都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似的,那位封公子就像十二月雪冷冰冰的,偶尔阳光一照闪亮一下…… 呃,这种比喻法好像有点问题,因为配上影护卫的说法后,好像她就是让封承启闪亮的那道阳光一样,太恶心了。不过影护卫所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啊?封承启对她的态度当真与众不同吗?如果他真的对她有意,有关他的一切又真如影护卫所说的,那她是否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与他共白首呢? 她有些犹豫不决。 事实上,倘若没有色刺史事件发生的话,她这辈子都会离那些名门贵胄和官场倾轧远远的,甘愿做一个平凡的老百姓,也不愿生活在各种权力与欲望的斗争下。 对她来说,在这种封建制度、阶级严明的世界里,只要能够吃得饱穿得暧,她深深觉得平凡就是福。 可是色刺史的出现让她甘于平凡的美梦破碎,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权力与势力的重要性。 不过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想过要犠牲自己的人生去换取它们,不然她直接就从了色刺史不就得了,毕竟天高皇帝远,只要生活在这个简州中,又有谁的权力能大过刺史呢,不是吗?可是她的灵魂毕竟来自现代,有些想法与观念早已根深柢固,即便想认命也妥协不了。 第十九章 封承启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意外,也是个机会,他年轻、未婚、有权势又不好色,虽然有些面瘫冷漠,好像不是那么好相处,而且重点是嫁给他之后,八成逃脱不了被卷进宅斗甚至是宫斗的命运。但是正所谓有失必有得,她所要的不就是能够庇护整个秦家的权势,让她所在乎的家人能够平安顺遂的在这片天空下生活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必须认清这个道理,这就是人生啊。 秦罗敷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朝屋外走去。 小桑见状赶紧撇下做到一半的工作快速跟了上去,小姐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在发呆,上回走路走着还莫名其妙的跌了一跤,把她给吓了好一大跳,现在她不跟紧点、注意点可不行。 「小桑,我没有要出门,你去做你的事,不必跟着我。」秦罗敷回头对她说。 「小姐,奴婢的事晚点做没关系,您让奴婢跟着您吧,这样奴婢比较放心,免得小姐不小心又跌倒了,身边没个人搀扶。」小桑一脸认真道。 秦罗敷顿时满脸黑线,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她有些无言的对自个儿的丫鬟道:「昨天我只是太专注在想事情,一时没注意到路上有颗石子才会踩到它,不小心滑了一跤,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才更需要跟着您。」小桑点头道。 「这是为什么?」秦罗敷完全搞不懂她的逻辑。 「因为小姐最近一直都在专注的想事情,奴婢当然要跟着您以防万一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小桑认真道。 言之有理,但却让秦罗敷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真是欲哭无泪啊。 「走吧。」她认输道,没再阻止小桑跟着她。 「小姐,咱们要去哪儿?」小桑好奇的问道。 「松风院。」 秦罗敷带着小桑来到松风院时,只见封承启一个人待在庭院中练武,不见影七的人影。 见他并没有因她们主仆的出现而停下来,依然一招一式的继续比划下去,秦罗敷也不在意,径自走到一旁的凉亭之中坐了下来,然后发呆般的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 而小桑则自然而然的转身去找人准备茶果点心奉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封承启终于收功,转身朝她走来。秦罗敷比较好奇的是,他怎么看起来还是一身清爽,额头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秦姑娘。」封承启上前后率先开口对她招呼道。 「封公子。」秦罗敷起身回礼后忍不住脱口问:「你都不会流汗的吗?」 封承启嘴角微扬了一下,真觉得她直率得可爱,一般人即便注意到这事,也不会像她问得这么直接唐突吧? 「我的体质有些特殊,不易流汗。」他答道。「秦姑娘来此找我有事?」 「对。」秦罗敷点头,却没接着说是什么事,反而开口问他,「怎么不见影护卫?」 「我派他去办点事。」封承启答道,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你是来找影七的?」 「不,我是来找你的。」秦罢敷摇头道。 她说完却又沉默不语了起来,让封承启忍不住怀疑她这是怎么了?完全不见她平日的直率。 「秦姑娘有话直说无妨。」他对她说。 秦罗敷蓦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直说了。」说完,她直视着他的双眼问他,「不知封公子对我这个人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封承启呆了一下,不确定她问的是什么。 「就是你对我的感觉,任何感觉都行,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 「确定什么?」 「你对我的感觉。」 封承启依旧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没能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想了想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明白,他只需要回答她的问题就够了。 「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既聪明又直率,但却不会鲁莽,心思细腻而敏锐,即便相比于男子,你也比大多男子都更为出色。」他对她说,然后愈说愈觉得她好像还挺适合当他队友的。不过瞬间他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下凡来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而他却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寻找,所以不急。 听完他的回答后,秦罗敷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不得不对他说:「我问的是你对我的感觉,而不是你对我的看法。」 「这两者间有不同吗?」封承启眉头轻蹙的问。他果然没搞清楚她真正的问题与意思。 秦罗敷很无奈,原以为他能明白她的意思,没想到天才与白痴果然是一线之间。 「好吧,我说得更明白一点。我说的感觉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觉,我问的是你看上我哪一点,喜欢我什么地方?」她豁出去了,直截了当的问他。 封承启呆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脱口问她,「是谁告诉你我看上你、喜欢上你的?」 他的反应让秦罗敷瞬间明白自己闹了个大笑话,他压根就没看上她,更没喜欢上她,她被影七那个混蛋给骗了!妈的! 「影七跟你说的吗?」封承启问她,答案根本就不言而喻。 「是他说的。」秦罗敷承认的点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真的没有产生任何一丝男女之情吗?」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一顿后,她又道:「别担心实话会令我受伤,我只想听实话。」 看她一脸认真而严肃的神情,封承启忽然感到有些后悔,后悔自个儿刚才的反应太过直接,没有三思而后行。这是一个姑娘家,由她主动向一名男子开口询问感情事得鼓起多大的勇气,他就算无意,就算因太过突然而感到惊愕,也该稍微考虑一下她的心情,委婉处理这事才对。 可是现在她都已经明显感受到他的无意了,他再委婉有用吗?更别提她还直接说了她只想听实话。 不知不觉间,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犹豫的开口道:「秦姑娘……」 「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秦罗敷倏然打断他道。 「秦姑娘——」 「欸,你别露出一副歉疚的表情,你又没错,是我自己没弄清楚误会了。」她强颜欢笑的打断他说。「总之就是……欸,算了,麻烦你把今天这事忘了,就当没发生过。」说完,她起身朝他行了个致歉礼,「打扰你了,封公子。小女子还有点事要先行一步,告辞。」 语毕,她不等他有所反应,立刻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让封承启想挽留她的话就卡在喉咙间,想挽留她的手就悬在半空中,心情沉重。 过了一会儿,他养然咬牙对着空气怒吼,「影七,你给我滚出来!」 黑影一晃,影七立刻出现在封承启面前,单膝跪地的开口认错道:「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他是在公子与秦姑娘话说到一半时回来的,当时的他真的很想立刻转身离开,就当自己没回来过。最后没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知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二是他知道以公子的妖孽定能发觉他的存在,他若畏罪潜逃的话,肯定罪加一等。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封承启咬牙迸声道。 「属下……」 「我要听实话,你最好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封承启冰冷的声音让影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得乖乖将那日自己对秦罗敷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招供了出来。 最后封承启也没发怒,也没罚他,只是站起身来叫他陪他练武对招,然后狠狠地把他打到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为止,如此而已。 结论就是,怒火中烧的公子真的是太可怕,他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惹火公子了。 「小桑姑娘,麻烦你通报秦姑娘一声,就说影七有事求见。」 「我家小姐很忙,没空,影护卫改天再来吧。」 「那可否请小桑姑娘传个话,就说我家公子想见秦姑娘,秦姑娘若是有时间的话,请到松风院一叙。」 「知道了。」 「麻烦小桑姑娘了。」 三日后。 「小桑姑娘。」 「影护卫,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我家小姐没空,有空自然会去松风院见你家公子。」 影七摇头,「我是来替我家公子传话的,请小桑姑娘代为通报。」 第二十章 小桑轻撇了下唇,像赶苍蝇般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手,「我家小姐正在招待客人很忙,没空,影护卫晚点再来吧。」 影七倏然沉下脸。他知道自己不受这对主仆待见是罪有应得,他无话可说,但是她们实在不该将他所犯的错迁怒于公子,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怠慢与无视他家公子,这让他忍无可忍。 他冷漠地看着她,冷声道:「小桑姑娘,我家公子不是你们这种平民百姓可以如此无礼怠慢的,你若想死也别连累你家主子。」 小桑倏然一僵,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感所笼罩,让她顿时浑身僵硬,冷汗直流。 影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径自越过她,走进秦罗敷所在的花厅,然后意外的发现那丫鬟这回真没骗他,秦罗敷真有客人来访,是一名温文儒雅、仪表堂堂的年轻公子,两个人单独坐在厅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整个就是相谈甚欢、言笑晏晏的愉快氛围。 他的出现让现场气氛蓦地一变,两人的笑语声瞬间戛然而止。 年轻公子转头朝他皱了皱眉头,脸上明显有着被打扰的不悦,而秦罗敷则是先露出错愕表情,随即也跟着皱起眉头,看向他的目光明显带着冷漠。 一阵短暂异样的沉静后,孟浩南率先开口出声问:「秦姑娘,这位是……」 「家中贵客的护卫。」秦罗敷简单答道,却没有进一步解释。她看向影七,淡声问:「影护卫来此找我有事?」 「抱歉,打扰了,在下不知道秦姑娘有客人在,我晚些再过来。」 影七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来去都一样的突然,让厅中的秦罗敷和孟浩南不由得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之后孟浩南有意打听秦罗敷口中的贵客身分,秦罗敷却不愿多说,三言两语敷衍而过后,又回归到生意的主题上,继续先前未完的话题,令他无奈至极,又有些失落。 他和她认识至今也有十个年头了吧,她却除了在与他谈起生意上的事时能侃侃而谈之外,平时对他总是淡淡的,对于一些较私人的事在他面前更是三缄其口,从不与他多说,感觉就好像他之于她就跟其它的外人一样没半点不同。 这点真的让他觉得很泄气,他有意娶她为妻的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他不信她会不知情,但她对他的态度却始终没变,实在是……唉! 不提花厅里这两个人的事,就说影七在离开花厅之后,立刻以最快速度回到松风院,只见他家公子雷打不动的又在庭院中练武。 他虽然有些心急,却也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同时思考自己这回的行为可能导致的后果。这一回他既没有擅做主张做任何事,也没有有意为之任何事,只是刚巧遇见,单纯前来禀报消息而已,应该不致于会触怒公子吧? 可是以公子的妖孽,肯定能一眼就看出他心中尚存的那丝希望,这点该不会一样能把公子给惹火吧?所以,要不,还是不要多嘴了? 「事情办好了?」不知不觉间,封承启已收功,转头看向他问道。 「秦姑娘正在招待客人,属下尚未能将公子的口信传达出去。」影七恭敬的答道。 「招待客人?不会又是借口吧?」封承启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中有一抹无奈。 「不是。属下本来也以为是借口,因而这回没理那丫鬟的阻拦,直接进屋去见秦姑娘,没想到屋里除了秦姑娘之外,还有一位属下从未见过的年轻公子在。」影七努力用着平时禀报事情的自然口吻答道。 「年轻公子?」封承启不由自主的轻愣了一下。 「是,属下从未见过这位公子,应该不是秦家人,但应与秦家和秦姑娘极为相熟。这点可由他们单独在花厅相处,身边没有下人陪伴,两人又相谈甚欢、言笑晏晏看得出来。」影七以一副就事论事的冷静口吻分析道,内心却直打颤的祈求着,别让公子注意到他的私心啊。 「身边没有下人陪伴?」封承启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影七没有应声,就怕自己多说多错。 「小桑那丫鬟呢?为何没陪在她的小姐身边?」封承启问影七。 「属下去时那丫头就待在花厅外。」影七如实答道。 封承启的眉头瞬间又皱得更紧一些,他沉默了一下,说:「也许那个人是秦姑娘的弟弟,她有两个弟弟在州学,偶尔休假才能回家一趟不是吗?」 「那位公子以「秦姑娘」三个字称呼,应该不是秦姑娘的弟弟。」影七心直门快的摇头道,随即获得公子一记冷眼,瞪得他顿时冷汗直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封承启目不转睛的瞪「他半晌,似乎看穿了什么而缓声问:「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属下只是回来复命,并照实禀报一切,没有为什么。」影七硬着头皮答道。 封承启不发一语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剑,刺得影七隐隐有种生疼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封承启终于将锐利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开口道:「去查一查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影七顿时如蒙大赦,立即点头应是,然后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封承启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之后,蓦然转身朝松风院外走了出去。 松风院的守门人见他独自出现有些意外,因为这位贵客住进秦家之后,大多时间都待在松风院里,偶尔离开总有老爷或小姐亲自来请,亲自陪伴着,独自一人走出松风院还是头一次。 「花厅在哪儿?」封承启问守门的下人。 虽然只是个守门人,但能被派来替秦家的贵客守门,那也是需要些眼力与机灵的,这个下人便是这样的人,立即机敏的躬身应道:「小的为公子带路,公子这边请。」 跟着带路的秦家下人一步步的往前走时,封承启的脑袋正处于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紊乱情况。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想去花厅的冲动,更不知道自己去花厅要做什么,但就是莫名的想走这一趟,这种莫名的感觉真的很难解释。 他想,也许他是想趁着有旁人在的机会,让那丫头无法再躲着他,对他避不见面吧? 那天的事,他事后真的是愈想愈觉得歉疚,觉得应该要找个机会再次慎重的向她道歉才行,因此他才会让影七去请她来松风院一趟,怎料她自那天之后竟用各种忙碌当借口对他避不见面。 五天是他忍耐的极限,而今天已是第四天,于是他早些时候才会让影七去转告她,他明日要去秦家果酒坊之事,让她无法再逃避下去。 不过他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插曲,一位年轻公子,有客来访,相谈甚欢,言笑晏晏?那么想必这时间他去见她的话,应该能顺利见到她吧?而且说不定拜那位来访的年轻公子所赐,他也能和她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封承启轻扯唇瓣,却不知自己露出的不是微笑,而是一记冷笑。 「公子,前方就是花厅了。」带路的下人说。 「知道了,你去忙吧。」封承启点头道,将下人遣走后,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守在花厅外的小桑被他的出现吓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坐着的台阶上跳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害怕的轻唤了一声,「封公子。」不久前影护卫对她说的话还清楚地印在她脑中,让她无法自已的心生恐惧。 「你家小姐在里头吗?」封承启开口问。 「是。」小桑不敢回答不是。 封承启二话不说举步踏上台阶,朝花厅里走去。 小桑自然不敢出声阻止,因为影护卫所说的话正在她脑中回响着——我家公子不是你们这种平民百姓可以如此无礼怠慢的,你若想死也别连累你家主子。 封承启走进花厅时,花厅里的气氛果然是相谈甚欢、言笑晏晏的。 秦罗敷正对着孟浩南微笑着,带着一种令封承启莫名感觉刺目的心满意足,而孟浩南同样对着她微笑,笑中带着明显的宠溺与些许甘拜下风的无奈,还有一种男人对女人誓在必得的灼热光芒,虽然很隐讳,但封承启自信不会看错,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他的出现让花厅里正在说笑的两人声音再度同时间戛然而止,秦罗敷第一时间不由自主的露出惊愕的表情,双目圆瞠的瞪着他,而孟浩南则是警觉的眯起双眼,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 第二十一章 「秦姑娘果然很忙,不过正好我今日没事,可以等秦姑娘忙完之后再与我谈。不介意我少在这等吧?」封承启微笑的开口道,说完又朝孟浩南轻点了下头后,便旁若无人的自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两位请继续,别在意我,就当我不存在。」 秦罗敷和孟浩南表情一致,全是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秦罗敷深吸一口气,率先回过神来。她转头对孟浩南说:「对不起,孟大哥,小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日就暂时到此为止,咱们明日再继续可否?」 孟浩南点头,然后犹豫的看了一旁的封承启一眼,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秦罗敷对他摇头。 「那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他又问。 秦罗敷同样回以摇头,随后又朝他说了句,「谢谢。」 「你知道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孟浩南又瞄了一旁的封承启一眼,就像示威,也像宣示主权般的对秦罗敷说。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向她表达心意,与以往的含蓄隐讳不同,冷不防的把秦罗敷给吓了一跳,吓得她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秦罗敷一直都知道孟浩南对她很好,也知道他喜欢她,努力想要打动她的心,但他所代表的并不只有他自己,还包括整个孟家,以及孟家在生意上的野心。 孟家之所以想娶她这个媳妇进门,看中的便是她的商业头脑,想的也全是逐利的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喜欢未来的生活整个被利字所包围与左右。因此她从未考虑过要嫁给孟浩南,对他也尽量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虽然他这个人真的不讨人厌,唯一讨人厌的就是投错了胎,生在孟家,而这并不是他的错。 总之在郎有情、妹无意,加上孟浩南的性子又太过君子与柔和的情况下,他们俩一直都相安无事,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来往,可是现在是怎么了?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还当着有旁人在场时这么对她说,他这是在逼她接受他,承认他们俩之间有奸情吗? 秦罗敷眉头轻蹙,感觉有些不悦,正欲閧口说些什么时,却听见坐在一旁的封承启开口说话了。 他说:「这句话的确动听,但说与做却是两回事,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啊。」 「你——」孟浩南瞬间变脸,却在失控发火前一瞬间隐忍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封承启问:「在下孟浩南,家住简州城,不知公子贵姓大名?何方人氏?」 「我姓封,京城人。」 孟浩南倏然一惊。如果只是姓封又或者只是来自京城的话,他不会在意,但是姓封又来自京城的话,他却不能不谨慎对待。 封是他们大庆国的国姓,而住在京城中的封姓人家,多半与皇族有点关系,差别只在于关系的远近而已,但是即使最远的关系,那也是皇室血脉、是贵族,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得罪得起的。 孟浩南是个商人,十岁开始便随其父亲到处行商,走南闯北了十几年,也见过不少高官贵胄,自然有一定的眼界,而眼前这位来自京城的封公子,虽然不知其身分,但那一身自然流露的贵气却不是随便人能有的。 这位封公子不是他,甚至整个孟家能得罪得起的人。他几乎在一瞬间便立刻做出了结论,原本盈满心间与胸中的怒火也在瞬间消散,收敛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封公子,幸会了。」他站起身来抱拳道,「封公子刚才所说的话,在下定会奉为圭臬,不时提醒自己的。」说完,他又转头对秦罗敷说:「秦姑娘,既然你有事要处理,那我便先告辞了。明日再见。」接着他又分别向两人点了下头之后,这才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厅。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时间没能想明白他改变原因的秦罗敷整个呆若木鸡。 【第八章】 「这家伙还算有点眼力。」 安静的花厅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让呆若木鸡的秦罗敷猛然回神,遏制不住恼怒的转头瞪他,凶巴巴的问他,「你做了什么?」 「我就说了一句话和回答他一个问题而已,你不也看见了?」封承启眉头轻挑,有些无辜又有些无聊般的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会被你吓走?」秦罗敷依旧气冲冲的,完全无法接受这两个人的差别。 孟浩南在简州可谓人中之龙,千挑万选的俊杰,可是为何面对封承启时会是这样的反应,简直就是不战而退。重点是封承启根本什么也没对他做,真是太令她生气也太令她失望了。 「所以我才说他有点眼力。」封承启挑唇道,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不过有眼力没勇气可不太好,那可是会变成胆小鬼的,一见情况不对跑得比谁都快。你说对不对?」 秦罗敷完全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好压下满肚子的怒气,冷冷地问他,「封公子来此找我有事?」 「如果我记得没错,四天前我便让影七前来请秦姑娘移驾松风院,之后更是每日一请,秦姑娘觉得我这是没事在耍着影七玩,或是在耍秦姑娘吗?」封承启看着她说。 秦罗敷不由自主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道:「我道歉。近日我的确有事在忙,刚刚还在接待客人,封公子也看见了,并不是有意怠慢封公子的,还请封公子见谅。」 「见谅倒是不用,既然你忙,我正好不忙,我来见你就是。」 秦罗敷顿时无话可说,他这是在讽刺她吗? 「容我再次向封公子道歉。」她毫无歉意的说,然后直接进入主题问:「所以封公子三番两次寻我不知所为何事?小女子在此洗耳恭听,您请说。」要讽刺谁不会,她也会。 「这事待会儿再说。倒是刚刚那位公子似乎心仪秦姑娘,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封承启看着她,冷不防的又将话题转到孟浩南与她之间的问题上,让秦罗敷倏然皱起眉头。 「此事似乎与封公子无关。」她冷冷地说。 「的确,不过看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分上,我觉得还是管一管比较好,免得良心上过意不去,你不必谢我。」 封承启一脸认真的说道,让秦罗敷差点没吐血。 「用不着。」她咬牙切齿道。 但他却没理她的拒绝,径自侃侃而谈了起来。「刚刚那家伙虽然有点眼力,但没勇气也就是没担当,这样的男人没用。长相倒是不错,温文儒雅的,有点功夫在身,但却是三脚猫的功夫,没什么实质作用,保护不了人,没用。其它的事我不知道的就别说了,但是光从这两点来看他就不是你的良人,他配不上你。这点看人的眼光我还有,你要相信我。」 「我与孟大哥认识十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他。」秦罗敷冷笑道。 「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并不是认识一个人十年就能了解那个人。」封承启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也比认识才一个多月的人值得相信吧?」她冷笑。 「我想那个认识才一个多月的人指的应该不是我才对,毕竟你都将整个秦家的未来交到我手上了,你说对不对?」封承启对她例嘴微笑道。 秦罗敷顿时有种被怒气噎到的感觉,想发怒又被噎着发不出来,整个就是郁闷到不行。 「说到这件事,我又发现那家伙配不上你的第三点了,那就是没能力帮你解决难题。如果他有那个能力,你们父女俩当初也就不会舍近求远的想去京城搬救兵了,我说的对吗?」 「你以为有几个人有能力解决我们秦家现今所面临的难题?如果真要以此做为我择婿的条件,我不如直接绞了头发,去庙里当尼姑算了。」 「只是个四品小官,京城中能治他的人比比皆是,你别太把他当回事。」封承启不以为然。 「那是对你们这些皇亲贵胄、名门世族而言,我们只是个小老百姓,即便是九品县尉——不,即便是捕快,一个小兵,对我们这些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老百姓而言,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你们这些人又怎会明白?」秦罗敷冷笑道。 「所以人才要往高处爬,才有为求功名不惜寒窗苦读之事。」 秦罗敷轻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正在京城中寒窗苦读的小叔,轻念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也不知道小叔明年能否拥有此幸运与殊荣。 第二十二章 「正是如此。」封承启点头道。 秦罗敷倏然冷哼一声,讽刺道:「别说得好像你曾经亲身经历过,明白那种寒窗苦读的辛苦,出身名门贵胄之家,自小养尊处优、仆役成群的贵公子当真知道什么叫寒窗苦读吗?」 「我所拥有的学识不是与生倶来的,自是苦读过。至于出身富贵之家那更不是我所能左右或选择的,秦姑娘若要以此说事,我除了认了还能说什么?」 秦罗敷忍不住咬牙切齿。他当真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是在说她无理取闹,而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吗?可恶!她之前怎么从没发现他这么讨人厌啊啊啊——真是太气人了!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怒声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见她似乎耐心已用尽,再与她唱反调她下一刻就会翻脸走人的模样,封承启终于认真的对着她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秦罗敷莫名其妙的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几天你到松风院的事,当时我的态度似乎——」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秦罗敷立刻打断他,一点也不想重提那件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封承启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她几乎快要发火翻脸这才缓声开口道:「看样子你的确是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因而才对我避不见面。」 「我刚已说过这几日是因为有事要忙,并非有意怠慢封公子,但封公子似乎并不相信,执意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秦罗敷面无表情的说。 「你敢发誓?」封承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为何要因他人的想法发誓?」秦罗敷带着淡淡的嘲讽与冷笑的反问道。 「看样子封公子近来似乎真的穷极无聊,这才会找小女子寻开心,不过很抱歉,小女子虽只是一介平民,无权也无势,但至少还有点骨气,有点自尊,所以恕小女子不奉陪了。」说完,她面无表情的起身朝他微微一揖之后,头也不回的直接转身离开。 而封承启却没有出声留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浩南是简州城首富孟家的嫡长孙,极富经商之才,有青出于蓝之势,自小便被孟家长辈寄予厚望,期待未来的孟家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现年二十二岁的他尚未娶亲,家中只有两房妾室,未有子女。至于他为何至今未娶正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因为简州商场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原因,那便是孟家继承人钟情秀清镇的秦家姑娘,欲娶秦姑娘为妻,而且还大有非卿不娶、誓在必得之意,这才将婚事蹉跎至今。 这两人的情事在简州商场上其实已成趣谈,甚至有人在私底下开了赌盘,赌孟浩南何时能抱得美人归? 至今最多人看好的是两年内,因为秦姑娘今年已一十八,再拖也不可能拖过二十岁还不嫁人。 另外有些赌性强的人赌一年内或半年内,赌超过两年的人极少,赌孟家少爷最后会铩羽而归的则是没有人,也就是说大家都相信秦罗敷最后一定会嫁给孟浩南,不会有例外。 听完影七花了一整天所打探到有关于孟浩南的消息之后,封承启一整个就是有一种心塞不悦的感觉,非常的不爽快! 他没有发现影七所禀报有关孟浩南的事几乎全绕着秦罗敷在转。照理他要影七查孟浩南,影七只需要查孟浩南和孟家,甚至是与孟家有生意往来者,无需调查他个人的感情事,结果影七却把重点全放在他的感情事上,明显就是居心叵测。 这么明显的事实,若是平时或是放在其它事上,他肯定连想都不需要想,眨眼间就能明白影七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是此刻他的脑子却完全不受控,只专注想着一件事,那便是孟浩南想娶秦罗敷这件事。那家伙根本就配不上秦姑娘,凭什么有非卿不娶、誓在必得的想法? 想到那家伙光是听见他姓封又来自京城就立刻变脸的模样,他就觉得不屑,这样一个畏惧权势之人,怎么可能护佑得了妻儿一世安康? 就拿简州刺史看上秦罗敷这件事来说,倘若孟秦两家已有婚约,尚未成亲,孟家肯定会立即退亲以讨好简州刺史,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他们的父母官。 而那还是在两家已订亲的情况下,换言之,在现今两家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情况,孟浩南若是知道秦罗敷已经被简州刺史看上了的话,他还会继续他那自以为是的想法与决心吗?他的非卿不娶与誓在必得只怕会成为一场笑话! 他决定有必要让秦罗敷知道这个事实,孟浩南那家伙绝对不是她的良配,若是她不信,可拿简州刺史之事来测试那家伙,那家伙肯定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知秦姑娘现在人在哪里?」他出声问道。 「属下刚回来时,正好看见秦姑娘坐上那位孟公子的马车出府去了。」 封承启瞬间皱起眉头,心想着那家伙还是早点解决的好,免得成天在那里蹦跶,令人碍眼。他起身道:「走。」 影七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喜意,却不露痕迹,表情严正的举步跟上。 孟家与秦家丝线坊和果酒坊合作了好几年,虽说秦家碍于人力物力不足,野心也不大的关系,丝线与果洒的产量始终不大,但质量却是最好的,所加工制作出来的产品全数销往京城,颇受贵胄们喜好,也让他们孟家商行在京城中挣得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为此,孟家子孙三代才会有志一同的相中秦罗敷做为长孙媳,企图利用联姻的方式将秦家丝线坊与果酒坊的生产技术占为己有,然后建坊加大产量自产自销,这么一来,孟家商行要想在百家争鸣的京城打响名号,甚至是占有一席之地也是指日可待。 对于爷爷与父亲的野心孟浩南一直都知之甚详,也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也有这种想法与计划,差别只在于他是真的很喜欢秦罗敷,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的活泼,喜欢她总是能让他心动与心折的感觉,觉得若是能娶她为妻,他们夫妻俩定能夫唱妇随,将孟家商行发扬光大,带上最高峰,他对此充满了希望与信心。 这回他来秀清镇除了定期收货与探望佳人之外,还带着说服秦家与孟家进一步合作的任务。其实这任务已行之有年,只是始终达不到目的,可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秦家竟然松口点头愿意合作,惊得他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回州城通知爷爷与父亲此事,让他们赶紧着手进行他们的计划,而他则留在秀清镇打铁趁热的进一步将两家合作之事商讨得更完善。 他看向身旁专注思考的佳人,开口道:「秦姑娘——」 「秦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打断了他的话,也惊扰了沉思中的佳人,让佳人眉头轻蹙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他也跟着转头看去,然后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讶然与惊喜的神情,因为竟是那位京城来的封公子。 带着交好的心态,他立刻上前一步,微笑的率先开口招呼道:「封公子,好巧。」 封承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本是不想理这种趋炎附势之人,但教养还是让他对他轻点了下头,回了一声,「孟公子。」然后直接越过他,走到秦罗敷面前。 「封公子真巧。」秦罗敷皮笑肉不笑的与他打招呼。 「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封承启看着她说。 「封公子找我有事?」她面无表情的问。 「自然是有事。」他点头道。 「那还真不巧,封公子也看见了,我正在忙,与孟公子先约了有事要处理,所以封公子的事还是改天再谈吧。真是对不住了。」秦罗敷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说完径自转头对孟浩南微笑道:「孟大哥,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呃……」孟浩南顿时有一种左右为难的尴尬感,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封承启,以他马首是瞻。 「改天的话拖太久不行,不过等一会儿,等你和这位孟公子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谈倒是没问题。」封承启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反正我今日也没事,正好可以跟着你们走走看看,逛逛这秀清镇。」自言自语般的说完后,他看向孟浩南,挑眉问道:「孟公子应该不会介意我跟你们一道走吧?」 第二十三章 「当然不介意。」孟浩南立刻应道。他根本是求之不得好吗?「封公子请。」 秦罗敷顿时有一种想抓狂的冲动。孟浩南这个势利的混蛋家伙,以他的眼力应该看得出来她与姓封的不对盘才对,结果呢?姓封的想与他们同行,他竟然连问都不问她一声就一口答应,当真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最可笑的是,这样将她放在利益之后的人竟然还想娶她为妻,真当她与他是同一类人,只看见利益,唯利是图吗? 她满心的嘲讽与不悦,在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没啥好脸色,只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远离这两个令她倒胃口的男人。 这一次秦家之所以会接受与孟家合作的事,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也算是替秦家留一条后路,不然哪日倒霉鸡飞蛋打,连条后路都没有的他们可能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与孟家合作,新建作坊与将来作坊所需原料皆由孟家负责,秦家只负责出缫丝师傅与酿酒师傅及技术,收益利润四六分帐,孟家虽拿大头,但分摊扣除开始的投入资金,至少也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真正实收到那六分的收入。所以双方合作的合约一签就是五年,五年后再续约。 从秦家来说,秦家需要这个时间来渡过难关,倘若不幸过不了这一劫,他们还有那四分利益可赖以为生,五年后不管续不续约,秦家都能有份家产支撑生活或是东山再起。 至于对孟家来说,他们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获得秦家独一无二的制造技术,如果五年的时间仍不足以完全习得或取到那些秦家作坊师傅们的技术,那么他们会与秦家续约,反之则是结束合作关系。他们是商人,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要获利与夺利,因而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总之双方各有目的与算计,也算是各取所需。 今日他们之所以出门上街,为的便是寻找并决定新作坊的所在地,想着如果有现成适合的房子可租或可买的话最好,若没有就得从寻地买地建屋开始忙起。虽说新作坊的产权属于孟家,但因建造在秀清镇,将来营运也多由秦家打理,因此秦罗敷才会这么忙,不参与都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看了不少地方都没寻到满意的房子,秦罗敷终于停下脚步,叹息的说道:「看样子镇子里是找不到适合的地方,得从买地新建着手了。」 「看样子也只能如此了。」孟浩南无奈的点头道。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看地买地的事明日我让我爹陪你,这事我爹比较在行。」秦罗敷对孟浩南说。 「好。」孟浩南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看样子两位的事情忙完了,可以轮到我的事了?」拜他们所赐,一路跟着他们九拐十八弯,几乎把整个秀清镇都逛遍的封承启蓦然开口道。 「是,让封公子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孟浩南立即陪笑歉声道。「为表歉意,不如让在下做东,请封公子与秦姑娘到镇上最好的酒楼用餐如何?走了这么多路,想必两位也该有些累了与饿了才对。」 「不必了。」封承启冷淡的拒绝。 「好。」秦罗敷却接口道,就像是故意要与封承启唱反调似的。「走了这么多路,的确是有点累和饿,既然孟大哥说要做东,那小妹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还对孟浩南嫣然一笑。 瞬间封承启只觉得一阵恼怒,怒火蹭蹭蹭的涌了上来,淹没了他的理智与冷静。 「既然秦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他说。「正好一会儿我要与秦姑娘所说的事,孟公子在一旁说不定还能给点什么意见,帮上什么忙呢。」 「如果在下真能帮上什么忙那就太好了。」孟浩南立即笑逐颜开的哈哈笑道。 「走,这边请,封公子。秦姑娘,请。」 秦罗敷秀眉轻蹙,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不知道姓封的要与她说什么,他们两人之间除了交易的事,以及她上回所闹的大笑话之外,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而这两件事又全都不适合拿到人前来说来讲,所以,他到底要与她说什么,是可以让孟浩南给意见或帮上忙的呢? 她愈想愈觉得事有蹊跷,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为了一时之气,而与一个能与州刺史叫板的家伙唱反调。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孟大哥,其实小妹刚才是开玩笑的,酒楼就别去了。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花钱的事,这些没必要的花费还是能省则省吧。」她犹豫的改口道。 「秦姑娘多虑了,孟家没差这点钱。」孟浩南哈哈笑道。 「秦姑娘还真是体贴啊,这么为孟公子着想,不知情的说不定会以为你姓孟,而不姓秦。」封承启忍不住嘲讽道。 「不瞒封公子,您所说的话可是在下近几年来一直努力想达成的目标啊——让她改姓孟。」孟浩南突然自以为幽默的笑着接口道,也趁机向佳人表白心意。 秦罗敷闻言微僵了下身子,但脸上表情却始终如一,一副根本没意识到他言下之意的模样。只可惜她装得再无辜、再纯真、再不解世事也没用,有个混蛋家伙已迫不及待的将那层薄薄的窗纸给戳破了。 「原来如此,两位站在一起看起来还真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天生绝配啊,真是可惜了。」封承启说。 孟浩南原本听得真是满心欢喜、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的,结果最后那句「真是可惜了」让他瞬间有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既错愕又狼狈。 「什么可惜了?」他忍怒问道。 「孟公子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秦姑娘让简州刺史相中的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仅让孟浩南整个惊呆,也让秦罗敷因难以置信而惊怒不已,怒不可抑的朝封承启怒吼出声。 「封承启!」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她生气的反应让孟浩南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更白了一些,但他依然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他得听秦罗敷亲口承认确有其事,否则他绝对不信。 「秦姑娘,这是真的吗?封公子所说的是真的吗?」他开口问道,语气有些虚弱。 秦罗敷没有应声,却已给了答案。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孟浩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又失魂落魄的摇头道,不想相信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秦罗敷咬牙切齿的狠瞪封承启,但后者却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又再度开了口。 「其实这件事也还不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他对孟浩南说。「因为秦姑娘当初以自己是有夫之妇为由拒绝了那位刺史大人,孟公子只需要在这个谎言被拆穿之前,尽快与秦姑娘成亲,让谎言成为事实就行了。到时木已成舟,那位刺史大人又能如何?」 孟浩南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不自觉的摇着头。他有什么本事和刺史大人竞争?就算是动员整个孟家的财力与关系,他也没有本事和简州刺史对抗啊,更别提爷爷和父亲根本不可能会为了他,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和在简州足以一手遮天的刺史为敌。 他表情复杂的看向秦罗敷,有不舍、有眷恋,有心痛、有难过,有同情也有不忍,但他却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虽然他并不想结束,也不想放手,更不想眼睁睁的见她落入色欲熏心的张刺史手里,成为那年过半百、足以做她祖父的男人家后院一大群女人中的一员,可是身为一介平民百姓的他有什么办法呢?民不与官斗啊。 「秦姑娘……」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无话可说,安慰也不是,帮忙也不是,同仇敌忾也不是。 「你就当做没听到,不知道这件事情吧,孟大哥。也请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拜托了。」秦罗敷开口对他说。 孟浩南的嘴巴张了张,最后只能涩然的点头应道:「好。」 「孟公子不帮忙想办法帮秦姑娘解决这件事吗?」封承启出声问道,倏然又补了他一刀。 「封公子,在下只是一个小商人,实在是有心无力。」孟浩南苦笑道。 「所以你决定放弃让她改姓孟的这个目标了?这改弦易辙的速度还真是快啊,简直让人望尘莫及。」封承启挑眉道,语气明显嘲讽。 第二十四章 孟浩南顿时尴尬到无地自容,恨不得现场有个地洞可以让他钻进去。 「封承启你别太过分了。」秦罗敷咬牙迸声,强忍怒火。 封承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冷硬与不悦,看着她冷然反问道:「我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不知秦姑娘觉得我哪里过分了?倒是秦姑娘你还真是让我吃惊啊,这家伙都见风转舵决定弃你于不顾了,你竟然还帮他说话?你这样到底是宽容大度还是情不自禁呢?我真的很好奇。」 秦罗敷顿时无言以对,也让孟浩南瞬间变得更加的尴尬与无地自容,再也没脸继续待下去。 「秦姑娘,我真的很抱歉,告辞。」他歉疚的低声道,说完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快步离去。 有些不忍的看着孟浩南狼狈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后,秦罗敷这才将视线拉了回来,然后直接恶狠狠地瞪向封承启。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怒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孟大哥,孟大哥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封承启面无表情的冷声道,对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姓孟的向他发火感到不满与愠怒。 「为我好?」秦罗敷顿时哼声冷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那家伙不是你的良配,他刚才的反应已证明了一切,一听见竞争的对手是简州刺史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你,你还看不明白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怎知她接下来的响应却让他霎时呆若木鸡。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它都不会改变,更不会影响到我与孟大哥之间原有的交情。」秦罗敷冷冷地告诉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封承启被她气到脸色铁青。 「我很清醒,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倒是封公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虽然是我秦家的客人,还是个贵客,但也没有权力插手管我个人的私事,我爱与谁交往、与谁友好,下卿何事?封公子凭什么多管闲事?」她冷嘲热讽的问他。 「我是为你好。」封承启咬牙道。 「所以我要谢谢你这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吗?」秦罗敷讽刺道。 「你、你——是不识好人心!」 「你才莫名其妙、多管闲事、脑袋有病!」 「你——好,算我多管闲事!」 「你本来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封承启当真是被气到不行,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冷声丢下一句「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后,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而秦罗敷也不甘示弱的在他身后重重的冷哼一声,跟着迅速转身与他背道而行。 两人不欢而散。 【第九章】 那天之后,接下来连续半个月的时间,封承启与秦罗敷两个人可谓是王不见王,一个整天窝在松风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另一个则窝在静言院里,虽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但每每有事要外出也总会特意绕道而行,远远的避开松风院,同时还对府中所有下人下了禁口令,不许任何人与她提到有关松风院的任何事情。 「小姐这是怎么了?」 秦家下人近来都在私底下偷偷地讨论这件事,只因为小姐向来平易近人,与任何人都相处得极好,更是极少端起主子的架子,对他们这些下人们疾言厉色的下达命令,可是过去这半个月来,小姐却对好几个人发了脾气,听说前几日连小桑都被小姐给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这事定与客居在松风院里的贵人封公子有关。甚至有人在猜,这两个人似乎是吵架了,因为听说松风院里的那位贵人公子这半个月来也是森冷得吓人,让负责在松风院服侍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如履薄冰的苦不堪言。 夜晚时,杨氏提起了这件事,忧虑的对夫君说道:「老爷,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过了半个月了。」 秦文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夫人忧虑的继续在那边自言自语的说着。 「敷儿向来懂事,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与封公子吵架呢?咱们家和敷儿的未来都要靠封公子这位贵人的帮忙才能渡过难关,她现在却和封公子闹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偏偏敷儿又不肯告诉咱们他们俩不和的原因。」说着,眉头紧蹙的杨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道:「老爷,你说敷儿这样与封公子置气,封公子会不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就不帮咱们了啊?」 「你别胡思乱想。」秦文忠对妻子说。 「你叫我怎能不胡思乱想呢?过去半个月来封公子连咱们都不见,几次宴请他也都回绝了,这不是要翻脸的征兆吗?」杨氏咳声叹气道。 「以封公子的身分,他不会言而无信的,况且咱们家对他还有救命之恩。」秦文忠安抚妻子,但说这话的语气却没自己所想的那么坚定。 其实他并不担心封公子会言而无信翻脸不帮忙,但他担心封公子会心生不快,帮忙不尽力啊,到时表面上的问题解决了,封公子拍拍屁股走人后,那位刺史大人来个秋后算帐,那他们秦家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秦文忠再也按捺不住的猛然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走。 「老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杨氏呆愣了一下,出声问道。 「我去找敷儿谈一谈。」 「那你等我,我与你一起去。」杨氏立即起身想去拿件外衣,却让夫君摇头所阻。 「不,你别跟来,一会儿我可能会对敷儿说些重话,你在一旁听了定会于心不忍。」秦文忠对妻子摇头道。 「你要对敷儿说什么重话?」杨氏露出担忧的神情。 「秦家的兴亡和大家的性命都落在她身上,她想因任性而害死大家吗?」秦文忠直接道。 「老爷……」杨氏欲言又止,已经开始不忍了。 秦文忠看了妻子一眼后,摇了摇头,道:「你先休息吧。」说完旋即转身,朝女儿所居住的静言院走去。 静言院中,秦罗敷所在的厢房里烛光摇曳,静谧无声。 秦罗敷伤脑筋的坐在桌前,桌上摊着一张张散乱的纸张,纸张上画着疑似织布机的草图,草图边则写了一些字,一些概念,一些原理和一些她所不确定的希望达成的效果。 这些东西自然全是依照她上辈子的记忆所绘画出来的,但织布机关系到设计与结构,她虽知道原理,也看过古董级的实物,可要凭这些记忆制造出来实物实在有难度,也之所以秦家一直以来都只经营丝线坊,而没有再进一步的经营丝绸坊。 以前的她没考虑往丝绸坊发展,是因为织布机太难造了,要克服的问题太多,她实在没有那个信心能做到,而今即便依旧没有信心,却是不得不做。因为秦孟两家的进一步合作计划已泡汤,她想为秦家留的那条后路也行不通了,她的能力有限,能想到的也只剩下制造织布机这事,让未来的秦家能多点生存下去的筹码。 至于出尔反尔的孟家…… 老实说她并没有太生气,因为早有预料,早在封承启将那件事透露给孟浩南知道后,她就知道合作的计划要泡汤了,要不然孟家也就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唯利是图又无利不起早的孟家了。 在这整件事中唯一令她感觉到气愤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封承启那个家伙,她总觉得那家伙天生就是来给她添堵的,从救了他开始至今,他就不断给她增添烦恼,先是怕哪天杀手突然出现,而后他们主仆又耍了她,让她丢脸表错情,令她的心情莫名的受挫与不爽,烦都烦死了,再最后他竟然连她的后路计划都给破坏,真的是很该死。 总之,那家伙就是一个混蛋就对了,真想拿飞镖射他! 「老爷。」 门外突然传来小桑的声响,令思绪不知不觉飘远的秦罗敷猛然回过神来。 「小姐休息了吗?」 真是爹的声音,不知道爹这么晚了还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秦罗敷讶异的想着,直接起身去开门。 「爹,您怎么来了?」她看着门外的父亲问道,「夜深露重的,有事您让人来唤女儿过去就行了,您快请进。」 秦文忠点了点头,走进屋内就见屋里烛火点得明亮,桌几上则是一团乱。他走上前,拿起桌上散乱的纸张来看,一张看过一张,愈看愈惊讶与震惊,还有难以置信。 第二十五章 「敷儿,这是什么?」他转头问女儿。 「女儿闲着没事胡思乱想的东西。」秦罗敷一语带过,在未成功之前多说无益,她不想让父亲抱着巨大的希望与期待,最后却以失望收场。 「爹这么晚了还来找女儿是有什么事吗?」她将紊乱的桌面收拾了一下,又替父亲倒了杯茶。 秦文忠又看了一眼被女儿收到一旁的那一迭纸张,脑袋里有一堆问题想问,但素来知道女儿个性的他最后还是压下了满心的激动与好奇,将注意力移回目前最需要处理的事情上。 「敷儿,爹要你明天去向封公子道歉。」他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的说道。 「什么?」秦罗敷一阵呆愕,讶然的看着父亲问道:「爹,您刚说什么?要我去向封公子道歉?这是为什么?女儿并没有得罪封公子,或是做任何对他失礼的事啊。」 「你这段期间对封公子的举动与态度难道还不叫失礼吗?」秦文忠一脸严厉的沉声道。 「爹,女儿这段期间根本都没见到过封公子,您说的失礼举动与态度是从何而来?」说着,她倏然沉下脸,怒不可抑的沉声问:「是封承启跟您说的吗?」 「敷儿!你怎么能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封公子?」秦文忠喝道。 「对不起,爹。女儿只是太生气了,他怎么跑到您面前胡说八道,胡乱编排女儿的不是,他——」 「不是他。」秦文忠蓦地打断女儿,「封公子根本什么也没对爹说,事实上,过去这半个月来,爹根本就见不到封公子,连一面都见不到。」 秦罗敷呆了一下,而后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爹是在告诉她,自从她与封承启闹翻了之后,封承启对待秦家的态度也有了改变,爹是在担心那家伙答应帮他们秦家的事会有变化。 「敷儿,封公子是咱们秦家现今唯一的希望,你不知道吗?你真要毁了这个希望吗?」秦文忠一脸沉重的看着她说。 「爹……」她开口想说什么,却让秦文忠摇头打断。 「你自小就聪明懂事,虽然有些行为举止在富贵人家看来有些离经叛道,但咱们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就只是个稍微有点钱能做个小生意的小农户,所以爹娘也从未想过要拘着你,总是由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这一回爹不能再由着你任性了。」秦文忠一脸严肃道。「明天你就去向封公子道歉,请他原谅你这十几日来对他不闻不问的漠视态度,直到他原谅你,心情变好为止。听见了吗?」 秦罗敷有种怒火再沸起的感觉。 「爹,您可知道他做了什么,女儿又为何如此生气?」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道,「他将女儿得罪简州刺史的事告诉了孟浩南,致使咱们两家原本已经谈好的合作计划顿时瓦解,您知道吗?」 秦文忠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真的吗?你先前不是跟爹说,因为涉及到要在秀清镇买地的事,孟家需要重新考虑,合作计划才暂缓吗?」 「女儿不想您担心。」 「所以孟家是因为得知此事,才突然取消两家合作的计划吗?」秦文忠认真的看着女儿问道。 「对不起,爹,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 看着满脸自责与歉疚的女儿,秦文忠摇了摇头,道:「孟家是生意人。」真是一言以蔽之。 「封公子为何会将那件事告诉孟浩南?」他问女儿,只因为他实在想不透这一点。 秦罗敷顿时沉默了下来。 女儿突然的沉默让秦文忠明白这件事定有隐情。 「敷儿,你若不告诉爹,爹明日就去找封公子问他这件事。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毁了咱们与孟家生意上的合作,这件事怎么说他必须要给我这个秦家家主一个交代。」他严肃的说道。 「爹,您不必这样逼迫女儿,女儿说就是了。」秦罗敷无奈的说,「他说这是为了女儿好,说孟浩南不是女儿的良配,这样做是为了让女儿能够看清楚。」 秦文忠张口结舌的看着女儿,目瞪口呆,这个答案太超乎他意料之外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结巴问:「封公子说、说这是为了你好?」 「嗯。」秦罗敷撇了下唇。 「可是为什么?」 「谁知道?大概是太闲了,吃饱没事干吧。」秦罗敷嘟嘴道。 秦文忠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是这件事真的是太不寻常了,封公子怎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呢?他一点也不像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更别提还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事,他这样做就不怕被误会吗?还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误会? 「敷儿……」他看着女儿欲言又止,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问这个问题。 「爹想说什么?」父女俩向来感情好又亲近,因而秦罗敷一眼就能看穿她爹在想什么。 「敷儿,你说封公子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啊?」秦文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 「爹想太多了。」她就知道。 「爹怎会想太多呢?封公子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而且在你们吵架之前,你们俩不是处得很好吗?爹还听说你们俩经常在一起谈天说笑,封公子也只有在你面前会露出笑容。」 「爹,您别听下人们乱说。」 「爹也见过你们俩相处时的模样,所以爹相信下人们没有乱说。也许封公子他真的——」 「没有也许。」秦罗敷语气严肃的打断父亲,「爹,您是否忘了封公子家住京城,其权势能力压一州刺史,这样的富贵人家是咱们这种平民百姓高攀得上的吗?况且以他的身分和年纪,家中恐怕早已妻妾成群,爹要女儿去做人小妾吗?」 秦文忠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一心只想到这位封公子人长得好,和女儿相处得也好,对女儿又好像有心的感觉,而女儿更难得没露出任何排斥或不喜的神情,他这才会一股脑的往那方面去想,而忘了现实,他实在是胡涂啊。 「是爹胡涂了。」他苦笑道。 秦罗敷摇了摇头,对父亲承诺,「爹,明日女儿会去向封公子道歉,您放心。」一顿后,她忍不住又道:「其实女儿觉得封公子不是一个会食言而肥、言而无信的人,爹实在不需要胡思乱想过度担心。」 「但愿如此。」秦文忠叹息道,真希望这件事能快点解决,不然每天活在惴惴不安之中真的很累心啊,唉! 秦罗敷懒洋洋的倚在窗边的卧榻上一动也不动的,因为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得去松风院向封承启那家伙道歉,她就浑身乏力,一点动的力气都没有。 她真的很不想去,她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她去道歉啊?做错事该道歉的人明明就是那家伙好吗?可是偏偏她昨晚已经承诺爹说她会去了,不去又不行,总之就是很无奈,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但又非去不可就对了,唉。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有气无力的坐起身来,出声唤道:「小桑。」 外头无人应声,她又叫了一次,结果依然,也不知道这丫头又乱跑去哪儿了。 她摇了摇头,决定自己动手梳个简单的发髻就好,虽然她束发的技巧不太好,但反正是在府中又没有要出门,只要不是披头散发就行了。 坐在梳妆镜前弄了一会儿,她左右转头的看了一下成果,感觉好像还不错,正觉得有些得意时,房门猛然被人用力的推了开来,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她立即转头,看见进门的人是小桑后,开口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进门前必须先出声询问吗?还有,刚刚你去了哪里,怎么也没先跟我说——」 「小姐!」小桑突然出声打断她道,声音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压抑感。 秦罗敷这才发现她的神情不太对劲,充满了惊惧与惶恐。 「出了什么事?」她立即问道。 「小姐……」小桑一开口就泪如雨下,「老爷他……老爷他……」 「我爹他怎么了?不要哭!把话说清楚!」秦罗敷迅速来到她身边,一把扣住她肩膀,着急的喝令道。 「老爷他、他被官兵抓走了。」小桑哭哭啼啼的说。 「什么?」秦罗敷满脸震惊,血色瞬间从她脸上退去,第一时间便联想到那个色刺史。「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厉声问。 「奴婢不知道。」 「那是谁跟你说这件事的?」 第二十六章 「是李大叔,奴婢在外院看见他匆匆进门,他看见奴婢就叫奴婢来告诉小姐这件事,说他要去禀报夫人。」 秦罗敷闻言,二话不说提起裙子,拔腿就往父母居住的院子跑去。她跑得飞快,跑得气喘吁吁,跑得在她身后追赶的小桑离她愈来愈远,待她终于抵达目的地,看见摇摇欲坠的母亲,以及站在母亲身边正在禀明事情经过的车夫老李。 「娘!」她出声唤道,迅速上前来到母亲身边。 杨氏一见女儿便泪如雨下,像终于抓住救命绳般紧紧抓着女儿的手臂,泣不成声的开口道:「敷儿,你爹他……你爹他——」 「娘,女儿已经知道了,你先冷静下来别哭,让女儿先弄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之后再说。」她冷静地对母亲说,表情严肃。 女儿在身边就像有了主心骨,杨氏点头,静坐一旁,慢慢地冷静下来听老李与女儿细说经过。 其实也没有太多要说的,就是老李驾车载秦文忠到县城办事,官兵突然就冒出来把秦文忠给带走了,正巧那些官兵中有个老李认识的,便从那人口中探知,说是有人喝了咱们家果酒坊卖的酒中毒了,那家人上官府提告,官府才会把秦文忠抓去,说要查明此事。 「这明显就是诬告,县令大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秦罗敷听完后,怒不可抑的开口骂道。「谁家酿酒是一壶一壶的酿,都是用大瓮酿了之后再分装小壶来卖,如果秦家果酒真有毒,中毒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而是应该要有一堆人才对,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白痴都知道,那位县令大人会不知道吗?」 「敷儿,如果是诬告的话,你爹是不是就会没事了?」杨氏红着眼眶,满怀希望的问女儿。 「爹一定会没事的。」秦罗敷向母亲保证道。「娘,事不宜迟,女儿这就和李叔去县城把爹救出来,家里就交给您了。」 「好。」杨氏立刻点头道,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的说:「敷儿,这事要不要跟你弟弟们说,他们在县城里读书,一定认识不少人,也许能帮上忙。」 秦罗敷摇摇头,「别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专心读书。若真要找人帮忙的话,娘忘了咱们家里就有个贵人吗?找任何人帮忙也比不上找他帮忙。」 「对,封公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娘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只要封公子在,你爹他就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对,爹一定会没事,所以娘只需要在家里等好消息就行了。女儿走了。」秦罗敷对母亲说。「李叔,咱们走。」 「是,小姐。」 两人匆匆而走,秦罗敷边走边交代道:「李叔,你去准备马车和一些必要的东西,咱们说不定会要去州城一趟。小桑,你去我房里把钱箱里的银票都带上,顺便帮我收拾两套换洗衣裳。」 「是,小姐。」 两人应声而去,秦罗敷则是马不停蹄,连走带跑的往松风院而去。 松风院的庭院中一片宁静,空无一人,少了过去秦罗敷每回来都能见到、在庭院中打拳打得虎虎生风的身影,也不见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影护卫,秦罗敷瞬间感到一阵惊恐与不安。 「封公子。」她出声唤道,却没人应声。 「影护卫?」她改唤另一个人,依旧无人应声。 怎么会没有人呢?守门的下人明明告诉她,他们没有出门,为什么会没人应她?他是不是因为在生气,不想理她,这才故意不出声,拒绝见她? 「封公子,我是来向你道歉,并求你帮忙救我爹的,我爹被官兵抓走了,我能求的只有你,拜托你别躲着不出声好吗?我拜托你了。」 随着她话落后,整个院子依旧安安静静的,没人回应。 「封公子。」她大声再唤一次,接着大步走向封承启所住的厢房门前,朝着屋里的方向大声宣告道:「我要进去了,打扰了。」说完,她直接伸手将房门推开。 房里空无一人,让秦罗敷瞬间被更深层的不安与恐惧感攫住。 「封承启!」她走出厢房大声叫道,声音回荡在无人的院落里显得有些凄厉。 「拜托你别闹了好不好?快点出来。」 「影护卫,影七!你曾经骗过我,害我闹了一个大笑话,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原谅你的,现在只要你出来,我就原谅你,不再和你计较。」 整个松风院里依旧静悄悄地,无人应声。 「封承启!影七!」 她不死心,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找,直到把松风院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后,她才整个人有如浑身力气突然被抽空的瘫软跌坐到地上。 没人,他们离开了,不告而别。 秦罗敷的脑袋一片空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果然自食恶果了。明明只是个低贱的草民,却对京城来的王公贵族不敬,吹胡子瞪眼睛的和人家大小声,还以为自己仍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她到底有多愚蠢才会这样做? 这就是她傲慢无礼的报应,她完全是罪有应得,可是这报应为何不直接落在她身上,为何要把她无辜善良的爹给牵扯进去?爹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秦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一场梦一样的不真实。 秦罗敷茫然的抬头,以为自己会看见空无一人的院景,用以证明她刚才所听见的声音完全是她的幻听,结果却看见封承启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对着她皱眉。接着,她的视线一瞬间就模糊了,她完全无法遏制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啊啊啊——」 封承启一时被吓到,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影七,影七,影七,她怎么哭了,怎么哭了?」他不知所措的向影七求助,莫名的心慌。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去找人问问。」影七说完,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封承启这下不只呆若木鸡了,简直都要变化石了。影七竟然丢下他,让他一个人面对嚎啕大哭的秦罗敷,现在是要他怎么做啊?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四周,想找人求助,但偌大的松风院因他喜静,不爱有间杂人等在他眼前晃的关系,平时除了定时有人送餐与打扫之外,根本看不见其它人,他就算想找人求助都找不到对象。 无助的他只好又僵硬的将头转了回来,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哭得涕泗纵横的泪人儿,然后僵硬的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僵硬的开口。 「秦姑娘,你别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你别哭,别哭了好吗?」 只是几句话而已,却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一样,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只觉得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还有一股不断从心底涌出来的怒火,让他想立即找出那个让她哭得泪流满面的混蛋家伙,然后生生的撕了那个混蛋。 见她仍哭个不停,哭到似乎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心生担忧的再次开口,「秦姑娘……」 怎知她却突然跃起,张牙舞爪的扑向他,使劲将她的花拳绣腿全招呼到他身上,一边对着他哭骂着。 「你去哪里了,怎么可以这样吓我?我以为你们走了,因为生气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绝望?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对,是我骄傲任性,是我不好,你不要走,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人、求助无门,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呜呜……」 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招呼一记拳头在他身上,力道对他来说搔痒都不够,但奇怪的是,她的拳头没打痛他的身体,却打痛了他的心,这足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内劲? 他不确定的想着,低头看向扑在他胸前哭得柔肠寸断的丫头,双手却像有自我意识般的伸出来,将她圈抱进自己的臂弯之中。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开口对她说,拥抱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又缩紧了一些,然后发现这样拥抱着她,心痛的感觉竟然能减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茫然不解。 「公子。」 影七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他抬起头来,转头看去,见那家伙竟无礼的背对他而站。 「为何背对着我?」他问。 「请公子见谅,因为非礼勿视。」影七答道。 第二十七章 他顿时浑身一僵,感觉怀中的丫头也跟他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完了,这下子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想不负责都不行了。他心想着,但奇怪的是他竟没有一丝心生不愿的感受,把他整个人吓到都忘了要松手放开人。 然后,他忽然听见她沙哑的开口,在他怀中低声求道:「我不会缠着你要你负责,只要你帮我救我爹就好,拜托你了,封承启,拜托!」 【第十章】 马车在官道上狂奔,车夫手上的马鞭挥得啪啪作响,伴随着的是一声又一声的「驾」响声。 马车内,秦罗敷紧紧地抓着车体稳住身子,但依然被颠得头晕眼花,肚里则是翻江倒海的让她作呕,几次差点忍不住就要吐出来。 坐在她身边的小桑情况跟她差不多,脸色既苍白又难看,一样双手紧紧地抓着马车不敢松手。 车内除了她们主仆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贵人封承启公子。可是同样坐在颠簸的马车内,那家伙不仅从头到尾都面色如常,甚至不需要伸手抓住任何东西来稳住身体,简直就是非人类,让秦罗敷看了真的只有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都只是一瞬间的感受,因为秦罗敷现在满脑子想的、祈求的都是请老天保佑,别让她爹在她赶到将人救出来之前受到刑罚。 「影七已经快马加鞭先赶去简州城了,你爹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安慰的声响来自坐在她对面的封承启,而她除了勉强扯唇给他一个难看的强颜欢笑之外,连开口说句谢谢都没办法,就怕一开口会忍不住吐出来。 赶去简州城? 没错,他们现在正在赶往简州城的路上,而不是去县城,因为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到县城时,她爹早已被州府的官兵拘走了。 事实上,县府官兵之所以会出动拘拿她爹,全是逼不得已,因为州城的捕头带着上头的命令前来捉拿她爹,县令不得不听令行事,即便那捉拿的理由一听就知道是诬告,县令也不能违抗刺史的命令。所以她爹才会被县府官兵捉走,然后连县府衙门都没踏进去就直接被州府来的捕头带走了。 因此当他们赶到县城时,她爹早在两个时辰前就被押往州城,他们只能急起直追的拚命赶路,影七则在封承启的命令下,骑马先行一步赶往简州城。 他们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着路,终于在入夜时分进入简州城门。 不知道影七是不是一直守在城门边等他们,当他们的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时,他已出现在马车外,恭敬的朝率先下车的封承启唤了一声,「公子。」 一听见他的声音,秦罗敷立即钻出马车,迫不及待的出声问:「影护卫,你见到我爹没?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有没有胡乱对他用刑?你快点告诉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客栈后再说。」封承启倏然开口说。 秦罗敷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没错,只能按捺住自己心急如焚的担心,朝他点了下头。 因影七事前已先订了房,因而很快的他们便进入厢房,有了可以放心说话的空间。 「影护卫,我爹怎么样了,你见到他了吗?」房门一关上,秦罗敷依旧迫不及待的第一个出声问。 影七看了封承启一眼,见他点头,这才开口回答她,「见到了,挨了几鞭,受了点皮外伤,没大碍。」 秦罗敷一听见挨了几鞭脸色就白了,即便影七后来又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她的脸色也没有变好看,因为她完全可以想象那种疼痛。 她记得上辈子读书时,有一学年遇到一个极其严格又爱定个人标准分数的老师,他会依每个学生的学习能力替他们定个人的及格分数,每个人都不同,但每个人在达不到自己的标准时,差一分就得挨一下打。那种竹条抽在手心上又热又辣的疼痛感她至今仍记忆犹新,光是回想就让她忍不住打起寒颤。 她记得自己最惨的一次是一连被抽打了十七下,打到双手发麻又红又肿的,还有些青紫色,痛得她下回考试的成绩整个突飞猛进,从此再也不曾考不达标。 所以,她既可以想象又无法想象爹有多痛,竟挨鞭挨到受伤流血。 张刺史,色刺史,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将我爹今日所受的疼痛全数还给你,你等着!她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恨恨地在心里头发誓。 「什么人动的手?」封承启沉声问道。 「张利亲自下令动的手。」影七答道。简州刺史本名便叫张利。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封承启冷笑。「罪名呢?」 「谋杀罪。因秦老爷坚持不肯认罪,正好让他趁心如意,打算屈打成招。」 「你现身了?」 「没有,只是打断了他宝贝孙子的一条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进行到一半的审案不得不停止,隔日再继续。」 封承启点了点头,表示对影七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牢房那边可有打点?」 他又问。 「打点好了,糖和棍子都给了,双管齐下。」 封承启瞟了露出疑惑表情的秦罗敷一眼,对影七道:「把话说清楚点,免得有人没听懂,晚上会担心得夜不成眠。」 秦罗敷看了他一眼,很想对他说声谢谢,但又莫名的想揍他。小桑守在房门外,在这间厢房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他有必要用「有人」这两个字吗?何不直接用「笨蛋」? 「糖是银两,棍子是威胁,简单说就是威胁利诱。」影七转头对她解释道。 「大牢里总共三个狱卒,三个人我都打点了,他们会照顾你父亲,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也会立刻让人传递消息给我,所以秦姑娘尽管放心,秦老爷从现在起到无罪释放之前,都不会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谢谢你,影护卫。」秦罗敷感激道。 「我只是听公子命令行事,秦姑娘该谢的人是我家公子。」影七摇头道。 「谢谢你,封公子。」秦罗敷看向封承启,诚心诚意的向他道谢。 「这不就是当初交易的条件吗?我帮你解决简州刺史这件事。」封承启说,意思就是她不需要向他道谢。 「对,只需要解决,却没有义务保证或保护任何人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不受到任何伤害或迫害。所以对于你为我父亲做的这一切,我必须要道谢。谢谢你,封公子。」她再次诚心的向他表达她的感谢。 「好,我接受你的道谢。」封承启看着她点头道,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飞扬,有些愉悦。 「封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能否稍微透露一些?」秦罗敷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他。一顿后又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封公子有几成把握让张刺史真正的放过我秦家,不会在封公子离开之后,又向我秦家秋后算 「十成。」封承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帐。」答道。 「真的吗?」秦罗敷有些质疑与难以置信。 「你可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封承启看着她,突然说道。 秦罗敷略微沉默了一下,感觉心情莫名的沉了沉,然后缓慢地开口答道:「民女猜封公子应该是一位身分显赫的王公贵族,甚至还可能是皇亲国戚。民女猜得可对?」 「没错,诚王便是我父王,我是诚王府的二公子,也是最得皇宠的封二爷,更是受皇上御令钦点的按察使,拥有对贪官污吏先斩后奏的权力。」 虽然早猜到他的身分显贵,但秦罗敷还是被他真正显贵的身分给吓到了。 出身王府的二公子,拥有皇族血脉,还得皇宠,拥有先斩后奏权力的按察使。 他与她果然是云与泥的差别啊,呵呵呵,她苦涩的想着。 她脸上的表情令封承启蹙眉不喜,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 秦罗敷摇头,然后忽然站起身来,面容恭敬的朝他盈盈一拜,道:「民女有眼不识泰山,过去曾数度冲撞大人,无礼至极,请大人恕罪。」 「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分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个。」封承启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 「民女明白大人的意思是在告诉民女,只要有大人在,民女的父亲定能平安无事。民女在此代父亲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谢谢大人。」说完,她又朝他躬身拜了一拜。 第二十八章 封承启见状脸都黑了,他倏然开口道:「影七。」 「属下在。」 「出去。」 这命令来得突兀,但影七却很欢迎,还有一丝雀跃欣喜的感受。公子对男女之情向来不感兴趣,也可以说反应迟钝或冷淡,甚至是排拒,而今终于开窍,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总比不知不觉要好太多了。他想,皇上和诚王爷及王妃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很开心。 带着满心的期待与欢喜,影七不动声色的点头颔首,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男未婚女未嫁的男女独处一室。 其实单凭眼下孤男寡女独处这件事,以及先前他在松风院所撞见的那一幕,公子和秦姑娘的好事就跑不掉了,因为不管是皇上或王爷、王妃,这三位都绝对不会眼睁睁错过这难得的逼婚机会的,只要公子愿意成亲、肯娶妻生子就够了。 而他也终于能向皇上交差,真是谢天谢地。 影七离开后,厢房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秦罗敷仍站在原处没有坐下,垂首敛眉,姿态恭敬,而封承启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瞪着她,想看她还要维持现今这姿态多久。结果她竟然真与他比起了耐力,一动不动也不出声音的立在那里,真是把他给气到了。 「抬起头来看着我。」他命令道。 秦罗敷可以感觉到他在生气,却不知他为何生气,也无法像过去那般随意的开口问他怎么了。眼前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孙贵胄、御赐按察使大人,而她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无知民女,她必须谨记两人在身分上的贵贱差别,必须谨言慎行,免得为爹娘与秦家招祸。 她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边听令行事的抬头看向他,态度始终恭敬而拘谨,少了平常的随意,自然也少了平常的活泼气息。 「坐下来,态度自然一些,我不喜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封承启忍无可忍的冲口道。 秦罗敷有些错愕,也有些无所适从。 自然?在贫富贵贱阶级分明的这时代,她一个早已习惯人人平等、自由自在的灵魂要如何表现自然?面对身分平等的人还能自然,最多就是被标上离经叛道之名,但面对像他这般身分显赫、高高在上的高官贵人时,自然就是不敬,自然就是胃犯,自然就是找死啊,而她真的还不想死。 「大人……」她一开口就被他怒声打断。 「别叫我大人!」 秦罗敷真的很无奈也很无力,只得改口道:「封公子,民女站着就行了。」 「我让你坐下。」 好吧,坐就坐。秦罗敷拘谨的坐下,决定此刻起还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别自作聪明比较好。 「你为什么至今未成亲?」 秦罗敷明显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这个问话好像完全与他无关吧,他问这做什么?他对她又无意——不对,她在想什么?即使他对她有意也没用,高高在上的皇族贵胄与寒门民女根本就是两条并行线,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交集。 秦罗敷,你是怎么了?清醒一点! 「回公子,因为民女自小受爹娘宠爱长大,性子有些任性,眼光又有点高,不想将就婚事才会延宕至今。」她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回答。反正大家都这样说,它不是事实也是事实。 其实她的真心话是,她觉得自己还年轻,二十七、八岁再成亲也不迟,可以慢慢找属于她一个人的有情郎。只不过话真说出来,别说是他了,恐怕连爹娘都会被吓坏,觉得她疯了吧? 「眼光高不想将就吗?」封承启嘴角微弯,相当喜欢她这个说法,因为—— 「真巧,我也一样。」他勾唇说。 秦罗敷因太过错愕而不由自主的脱口问:「什么?」 「我说真巧,我也一样,因眼光高不想将就,婚事延宕至今。」他看着她勾唇道。 所以呢?秦罗敷想问却勉强按捺住。她不知道他与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突然发现有志一同的同道中人,所以很开心吗?可惜本质上就像他们的身分一样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你与我成亲吧。」他看着她,语出惊人的突然说。 「什么?!」秦罗敷顿时被他吓得目瞪口呆。 「与我成亲,做我的妻子。」他再次说道,神情认真,却见她沉下了脸。 「封公子,你在与我开玩笑吗?」她问他。 「没有。」 「那你一定是疯了!」秦罗敷毫不客气,因为现在的她很生气,气到已经没心思去顾虑自己会不会得罪或惹怒眼前这位身分尊贵又有权有势的按察使大人。 封承启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簇火光。他还是喜欢看她气势凌人又朝气勃勃的模样,唯诺与恭敬真的不适合她。 「封公子是什么身分,民女又是什么身分,公子难道忘了吗?如果公子忘了,容民女在此提醒你,所谓门当户对,所谓父母之命,所谓媒妁之言,公子刚刚所说的话完全不合礼法,如若你不是在开玩笑,那你便是真的疯了,否则不会说出这种疯话!」 「我没有疯,说的自然不是疯话。」 「那你便是在说梦话!」 封承启忍不住笑了出来,感觉好久没有这般愉悦欢快的心情了,好像自从上回在秀清镇上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不对,似乎是在更早之前,好像就是在她突然跑去问他看上她哪一点、喜欢她什么地方,被他无心伤害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之前,而他的愉悦心情也跟着离他而去。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觉得自己就是个蠢的,早对她上了心却不知不觉,弄得两个人都受气不愉快,真是个笨蛋。不过幸好他现在醒悟也不算太晚,这个总是能为他带来欢笑与愉悦的丫头他要定了。 「如果这是梦话,那么稍早有位姑娘窝在我怀里,紧抓着我的衣衫哭得泪流满面,叫我不要走,那也是一场梦喽?」他伸手抚着下巴,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秦罗敷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浑身一僵后,脸颊立刻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她这辈子——不,就连上辈子都没做过比那更丢脸的事。她那时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会扑进一个男人怀中又槌又打,又哭又叫的做出那样丢脸的事啊?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太丢脸了。 「那时因为爹的事,我心急如焚,又害怕又恐惧才会这样。」她红着脸尴尬的解释道。 「心急如焚,又害怕又恐惧就能扑进一个男子怀中,对他哭喊着不要走?」封承启眉头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 秦罗敷顿觉一阵恼怒,遏制不住的朝他瞪眼咬牙道:「是我失礼、失控、失态的唐突了公子,我很抱歉,对不起,这样行了吗?所以拜托你别一提再提,可以吗?」 「不行。」封承启摇头道。 「你到底想怎样?」秦罗敷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我想我该要负责……」封承启看着她缓慢地说话,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不需要。」秦罗敷迅速道。 封承启看了她一眼,问:「真不需要我负责?」 「真不需要。」她毫不犹豫,斩钉斩铁的说。 于是他只好改口,「好吧,那我要你负责。」 「封承启,拜托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行不行?这样很有趣、很好玩吗?」秦罗敷瞬间整个大爆发的朝他吼道。 「我说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 「不是开玩笑,那是什么?」秦罗敷冷笑的说,鼻头突然酸涩了起来,眼眶也有些发热。 她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他了,从影七对她说他家公子喜欢她,说他家公子因个性有些孤僻,家中无妻也无妾之后,她就开始心动了。只因为他不仅有权有势还长得很好看,因孤僻至今无妻妾这点最加分,只要对她不孤僻就行,还有他喜欢她,她对他感觉也不错,这一切加起来自然让她怦然心动。 所以当她兴冲冲去找他,却遭受到他的拒绝后,她才会恼羞成怒,不想再见到他。后来他莫名其妙跑来管起她与孟浩南的事时,她真的很生气又有些高兴,气的是他既然对她无意干么还管她喜欢谁?喜的是他之所以会有这举动,会不会其实是因为他是喜欢她的,只是自己并不明白? 第二十九章 为此她整天患得患失的,心情起伏不定,对他也就更加生气,更想离他这个烦恼源远远的,甚至希望他快点将那位色刺史解决,快点离开自家,她才能眼不见为净的回到过去的平静生活。 可是他现在竟然突然向她求亲?而且还站在高高的云上,让她想攀都攀不上的位置向她求亲,这不是在开她玩笑是什么? 「封公子是王公贵族,而我只是寒门民女,我们两个人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一样,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不值一钱,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封公子不是与我开玩笑,那是什么?」一顿,她直视他的眼神,问:「你真的能娶一个农家女、能与我成亲吗?」 「能。」封承启斩钉截铁的答道。「我的亲事由我决定,这是皇上的恩赐,即便是我父王母妃在这件事上也无权置喙。」他说。 秦罗敷整个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震惊愕然到无以复加。皇上的恩赐? 她想起来了,当初影护卫似乎跟她提过,他家公子因故拥有选择妻子的权力,但却没说是因为何故,以及其权力范围有多大。结果竟是皇上的恩赐,连他贵为王爷与王妃的双亲都无权置喙吗? 「现在你还会觉得我是在与你开玩笑吗?」他问她。 秦罗敷无言以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想娶她,如果她真的嫁给他,那么…… 「封承启,」两个人有可能成为夫妻的事,让秦罗敷有了能与他平起平坐的感觉,对他的态度也恢复了自然,直接叫起了他的名字。「你知道我选择夫婿眼光高是高在哪一点吗?」她认真的看着他,缓慢地对他说道。 「哪一点?」他问她。人品?家世?学问?长相?这些他全都有,所以一点也不在意答案是哪一个。 「那个人要能允诺我,今生与我共白首,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告诉他这个在这时代几乎所有男人都无法接受的条件。 封承启有些惊愕,因为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一生一世一双人啊,看不出来她的心还挺大的,占有欲这么强,但是—— 「可以。」他点头道,「我能允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今世只与你共白头。」 如果她的要求还包括来生来世他就没办法了,因为他也只有今生今世而已,等过完今生他就得回归天庭了。封承启心想着,然后忽然发现他有好一阵子没想天庭与任务的事了。 人世间的生活还真是比他想象的要忙且多事,尤其是封承启这个身分,又要帮秦家解决问题,又要帮皇上解决烦恼,还得被杀手组织追杀,又得想办法揪出幕后想要他命的那些人,然后更得抽空练武强身,要不然靠原主的这副柔弱皮囊,哪天一不小心就被杀手给做了也说不一定,所以他真的是很忙啊,忙到根本就没时间去想任务的事。 不过还好,他本来就对那个找队友的任务没啥兴趣,还想过等回归天庭的时间到时,再随便抓个人陪他回去当队友就行了,反正他也不指望那个队友真能在竞赛上帮他什么,只要别拖他后腿就行了。 想到这,他的目光忽然停在因他的回答而整个人呆住、愣愣的看着他发呆的丫头脸上。 之前他便曾经想过,这聪明的丫头可能是个不错的队友人选,而今一旦他们俩成了亲,朝夕相处的一起生活一辈子之后,两个人还能不默契十足甚至心意相通吗?到时候他们俩夫妻同心,再靠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高超武艺,不就其利断金了吗? 哇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太好了 他志得意满的表情让秦罗敷终于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朝他皱了皱眉,想挫挫他的锐气,「你现在就得意会不会太早了?我尚未答应要与你成亲。」 「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放马过来。」封承启现在完全是斗志昂扬。这个妻子、这个队友,他要定了! 「你确定你真能做到与我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秦罗敷对他的允诺仍觉得难以置信与怀疑。他是个真正有权有势的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对他来说才正常,一夫一妻他真的能接受得了吗?即便他真能接受,但面对接踵而来,说他「惧妻」的那些蜚短流长,他还能承受得了吗? 「我确定,你若不信,我可以对玉帝发誓。」他表情慎重的对她说。 「为什么是玉帝?」秦罗敷不由自主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一般人不都说对天发誓吗? 「玉帝掌管众神,我自然要对玉帝发誓,不然谁敢管我?」封承启理所当然的答道。 秦罗敷感觉好像有只乌鸦正从她头顶上飞过,然后留下一连串的点点点。她真觉得他完全不适合说笑话,因为一点都不好笑,不过算了,反正这不是重点。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对他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封承启,我知道我的要求是世人所不能忍的,是七出中的善妒,但我却无法控制我自己。自小我看见的便是爹娘的鹣鲽情深、贫贱不弃、富贵不移,夫妻对我来说便该像我爹娘这样。我不求富贵,也不求显赫,只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所以,如果你允诺了我这个希望,最后却乂违背了诺言背叛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不会有那一天。」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又很害怕,害怕未来不如想象,令自己陷入无法挣扎与抵抗的泥沼之中,生不如死。因为你有权有势,可以拿我爹娘和我所在乎的所有家人逼我就范,而身为平民百姓的我却只能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她看着他说。 封承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压根没想到她会想这么多,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不安,如此的没自信,这真的是一点都不像她。 「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聪明自信、心怀城府''胜券在握,怎么现在却如此胆怯忧虑、毫无自信?这一点都不像你。」他对她说。 「自信是比较出来的,在一个自己穷极一生都赶不上也比不上的人面前,要如何自信?」她苦笑道。 「你不需要和我比,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他定定的看着她。 「好,我相信你。」她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后,点头道。「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咱们成亲之后,王爷或王妃认为你后院太过空旷,只有我这么一个女人有碍于家族的延续,决定替你添增几房美妾,你会因父母之命难违,便顺水推舟接受那些美人吗?」她问他。 她依然不相信他,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封承启有些无奈的心想着,又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要她嫁给他有这么让她挣扎与不安吗?他以为自己炙手可热,只要他愿意,娶妻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之事,没想到却遇见这么一个她。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巧顺从的儿子。」他告诉她。「所谓知子莫若父,我的父王或母妃是绝对不会去做这种会影响到我与他们之间的感情的事情的。」 「你能保证?」她有些愕然也有些无法置信。 「能。」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秦罗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他问她。 「感觉好像王爷王妃都拿你没辙,管不动你这个儿子,只能任你予取予求似的,这是我的错觉吗?」她问他。 「你只需当我与众不同就行了。」 「与众不同吗……」 「这事等你与我成亲,成了我的妻子之后你自然会明白。」他对她说,一顿之后,他再次深深地凝视着她,情真意挚的对她说:「秦罗敷,做我的妻子吧。」 秦罗敷无法控制这一瞬间的心脏狂跳,她看着他,带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缓慢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的点头应道:「好。」 【第十一章】 一直悬在秦家人头顶上那把刀终于消失,感觉就像一出虎头蛇尾的烂戏,前头轰轰烈烈,搞得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惊险万分的在那边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结果终于等到坏人上场,摩拳擦掌、邪佞奸笑,正欲使坏,一个人突然从场外走进来对坏人亮枪道:「我是警察,对你跟监已久,罪证确凿。来人,带走。」然后全剧终,the end.好不好笑? 第三十章 其实秦罗敷也没想过这件事的收场会这么戏剧化,虽然她已经知道封承启的真实身分,要拿下张刺史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她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不仅搜集了一堆简州刺史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罪证,还抓准了出手时机,打得张刺史一整个措手不及、辩无可辩,最后只能黯然认罪伏法,而她善良无辜的爹自然也就跟着被无罪释放了。 父女俩在衙门见面后,都为劫后余生而忍不住泪流满面。 「爹,您受苦了,都是女儿不孝连累了您,对不起,对不起。」秦罗敷哭着说。 「没事,都过去了。」秦文忠摇头道,虽然只在牢里待了两天,挨了一顿打,但他还是痩了一圈,神情憔悴。「你娘应该很担心吧?没让你小叔和弟弟们知道吧?」 「没有,女儿特地交代过娘亲别惊动任何人。」秦罗敷拭去脸上的泪水摇头道。 「做得好。」秦文忠对女儿赞许的点头说,一边伸手抹去女儿脸上的眼泪,一边转头看了下四周,问:「怎么不见封公子和影护卫?这回爹能无罪释放,被关两天就获救,全靠封公子帮忙吧?」 秦文忠这是明知故问,若不是靠封公子,以他们秦家这样的平民百姓如何能与一州刺史对抗?什么果酒有毒,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从自己被拘到县衙却紧接着被转交给州府来的捕快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明白他们所担心的事情终于爆发了,简州刺史终于找来了。 领悟到这件事时,说真的他是高兴大于害怕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大于紧张担忧,冈为他等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了许久,就像是万事倶备就只欠这一阵东风,而如今东风终于来了。 「封公子还有事要忙,要女儿先将您接到客栈去休息,待他忙完了自会前来见您。」秦罗敷说。 「还要去客栈吗?爹本想立即上路回家的,你娘在家应该等得很着急。」秦文忠有些犹豫的说。依照他的希望是想赶紧回家,但不管于情于理他都该见一见封公子,亲自向他道谢才行。 「就只耽搁今天,爹。况且咱们现在上路的话,天黑前根本赶不到家,夜晚赶路太危险了,咱们还是明早再出发吧,今晚爹还能好好的在客栈里梳洗,休息一宿,养足精神再回家,明日回家,娘见了爹的模样也不会太心疼、太难过。」秦罗敷说服着父亲。 没办法,爹和封承启这一面是非见不可的,因为封承启要趁这机会向爹求娶她,而后他就必须连夜离开这里,出发赶往京城。当时她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匆忙赶路,结果他的回答让她整个心都提吊了起来,他说「因为杀手不知何时会出现」,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实在是…… 总之未免夜长梦多,他愈快动身离开已暴露身分的简州城愈好,也因此他此时此刻才会忙得不可开交,忙得连准岳丈出狱这一刻都不克前来。 「还是敷儿你考虑得周详,爹听你的。」秦文忠点头道。 秦罗敷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父亲回到他们投宿的客栈,先招来伙计为父亲送上沐浴用的热水,让父亲可以好好洗去在牢房中沾染的脏污与秽气,又为父亲请来大夫把脉治伤,最后再备上一桌酒席庆祝父亲的劫后余生,而封承启也赶在了这个时间出现。 「封公子。」一见他出现,秦文忠立即起身相迎,恭敬的想朝他行礼致谢,怎知却让封承启大手一伸就给阻拦了下来。 「秦老爷无须多礼。」 「这不是多礼,而是应该的、必须的。」秦文忠坚定的摇头道。「请封公子上座,让在下与小女叩谢您的救命之恩。今日您的大恩大德,在下及所有家人定当没齿难忘。敷儿,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过来跟爹一起跪谢恩公。」 秦罗敷无奈的看向封承启,后者对她轻摇了下头。 「秦老爷,致谢的事咱们晚点再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封承启对秦文忠说。 「不管任何事,封公子您尽管说,在下定当竭尽所能达到您的要求。」秦文忠义不容辞的答道。 「不需要竭尽所能,只需要点头答应就行了。」封承启摇头道。 「行。」秦文孝迅速点头道。「请封公子吩咐。」 「我想娶令千金为妻,请答应将女儿许配给我。」 封承启对他说,语出惊人的把秦文忠整个人都给吓呆了,张口结舌,双目圆瞠的瞪着他,平晌没反应。 「秦老爷?」封承启出声唤道。 他依旧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 「爹。」秦罗敷忍不住上前轻扯父亲的衣袖。 「什么?」秦文忠被女儿一扯后猛然惊醒过来,转头看向女儿,又转头看向封承启,目光来回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来去去的看了好几遍,直到女儿漂亮的脸蛋漾起了红潮之后,他这才再次猛然惊醒过来。「敷儿,你和封公子……你们……你……」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在他受罪出事前一晚他还和女儿提过这事,被女儿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而今—— 「封公子,我很抱歉,请恕在下无法答应你这个要求。」他表情严肃,严词拒绝。 这答案一出,不仅封承启呆住,就连秦罗敷也愣住了。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封承启沉声问道,脸上表情不由自主的变得威严凛然。 秦文忠虽然有些被他强大的气势惊吓到,但一想到女儿的未来人生,他便不许自己怯懦退缩。他挺直背脊,以坚定的语气开口道:「封公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已,不求她嫁高门,也不求她嫁富贵,只求她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待她的有心人,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爹……」秦罗敷不由自主的鼻头发酸、眼眶发热,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觉得老天待她好得无话可说,竟让她拥有这么一对极爱她、疼她、宠她的好父母。 秦文忠继续说:「而封公子却是注定妻妾成群的富贵命,不可能全心全意对待我的女儿,所以请您原谅在下的不知好歹,无法答应您的要求。」说完,他朝他深深地一鞠躬。 「原来如此。」封承启理解的点头道,然后接着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我的提亲,那么大可不必,因为我已经答应过罗敷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今世除了她之外,我的后院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秦文忠今晚二度被封承启吓得张口结舌,圆瞪双眼,目瞪口呆了起来,不过还好这回没呆很久。 「此、此话当真?」他结巴的冲口问道,难以置信,又转头问女儿,「敷儿,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他……你们……他……你……这是真的、真的吗?」因为太过震惊与激动,他语无伦次了起来。 「是真的。」秦罗敷点头答道。 「真的是真的?」秦文忠依旧难以置信。「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呢?还有你的父母亲,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看向封承启,斩钉截铁的对他说。 「秦叔叔,」封承启看着他说,对他的称呼正式从见外的秦老爷改成了秦叔叔,将他视为长辈看待。「我若与你说,我能让我父母同意这门亲事,你可能不会相信,不过没关系,我会用行动让你相信。请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自会有媒人登门说媒与提亲,到时请秦叔叔与秦婶婶别拒绝就行。」 说完,他从怀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放在桌面上道:「为免口说无凭,这是我自小便带在身上的玉佩,就留给你们做为信物吧。」 玉佩平放在桌面上,在烛光下闪着碧绿的光芒,玉体呈现半月状,上面雕着复杂细致的纹路,怎么看怎么眼熟,瞬间就把秦氏父女俩给惊呆了。 「这玉佩……这玉佩……」秦文忠今晚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与惊吓。 「这玉佩怎么了?」父女俩异常的反应让封承启万分不解。 秦罗敷没有应声,而是直接将被她当成最后一道保命符而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来,平放到桌面上,与封承启那块半月状玉佩合成一个圆。 第三十一章 封承启瞬间也被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瞪着桌面上那两块合而为一的玉佩,问道:「怎么会这样?」 「诚王爷,我想起来了。」秦罗敷苦笑道,他们秦家的贵人,她当初听爹说起贵人的身分之后,她只记得王爷这身分,并未认真去记那位贵人王爷的封号。诚王爷,原来如此,她好呆啊,怎么会现在才发现、才想起呢? 「诚王爷?姓封?你——封公子,你是我秦家贵人的儿子,诚王爷府的公子吗?」秦文忠睁大双眼,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家父正是诚王爷。」封承启点头道。 「天意,这真的是天意啊,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秦文忠感慨万分的喃喃自语着。 「怎么回事?」封承启看向秦罗敷问道,「这块玉佩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罗敷只好将秦家和诚王爷之间的缘分,以及玉佩的来由简单的对他说了一下。 封承启听完后,笑容满面,喜不自胜。「这还真的是天意,天生注定咱们两家会成为亲家,咱们两人会成为夫妻,跑都跑不掉。」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秦罗敷娇瞋他一眼,父亲还在一旁他却说得这么直接,是羞也不羞啊? 他不在意的对她咧嘴一笑,然后再度转身面向秦父,诚挚而认真的承诺道:「秦叔叔,待我回返家门禀明父母亲之后,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请媒人前往秀清镇提亲,请你静候佳音。」 秦文忠静静地睇了他一会儿,终于点头应道:「好,我会在家等你的好消息。」此话便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谢谢秦叔叔,我绝不会让你后悔将女儿嫁给我的,绝对。」他信誓旦旦的向秦父承诺,说完又看向秦罗敷,然后当着秦父的面,掷地有声的向她承诺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不分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已过了两个多月,换句话说,封承启也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对许多简州人来说就像是作了一场梦一样,在简州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张刺史被黜免了,一日内连同那些平日总是仗势凌人、欺男霸女、为恶百姓,与张家同流合污的官吏们也一个个的被抄家,相关人员全数被捕入狱,等候判决。 这事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因而许多人刚听见这消息时都不相信,也拒绝谈论,就怕会惹祸上身。 然而随着谈论此事的人愈来愈多,还有人信誓旦旦说他亲眼所见,说简州城里现在一片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那些平日与张刺史及张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甚至是助纣为虐的人,现今一个个全成了缩头乌龟,连家门都不敢出,就怕一出门遇到的就是人人喊打。 终于确认此事后,简州百姓们喜极而泣,尤其是那些曾受张刺史与张家势力迫害的人哭得更是声嘶力竭。也之所以许多原本不为人知的冤屈冤案,一件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更加证实了张刺史和张家人的罪无可赦。 秦罗敷听父亲说完这事后,有感而发的说:「这就是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今时候到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有心思在说这些啊。」杨氏闻言,满心无奈的看着女儿。 「啊?」秦罗敷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表情。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担心啊?」杨氏再道。 「紧张什么?担心什么?」秦罗敷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的表情,真没搞懂母亲在说什么。 「封公子都离开两个多月了,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距离他承诺的三个月就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敷儿你怎么都不紧张也不担心啊?」杨氏对女儿在婚事上总是不积极、不在意的态度真的感到很无奈。 过去女儿没对象也就罢了,因为急也急不来,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而今有了对象,还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如意郎君,她竟也能一副事不关己,好像要订亲成亲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秦罗敷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娘又在担心她的亲事了。 对于嫁给封承启这件事,老实说她真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因为决定权根本就不在她或秦家手上啊,他们再紧张、再担心也没用。若是突然哪一天,京城那边派了个人来将她手上那对玉佩收回去,留下一句「婚约取消」的话,他们秦家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是吗?难道还能进京申冤不成? 「娘,这事有什么好紧张或担心的,有道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该我的跑不掉,不该我的求也求不来,担心或紧张有用吗?」她一副处之泰然的表情。 「你这孩子实在是……」杨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夫人,这事咱们真担心不来,只能听天由命。」秦文忠开口对夫人说。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在女儿快要及笄,以及及笄后那,一年的时间尝得可多了,闪为他一直对当年贵人的口头婚约带着一份期待与希望,尤其随女儿日渐长大、愈来愈聪明与优秀后,他的期待又多了几分。所以在那两年里,他每天都患得患失的遥望京城所在方向,等着京城来人,就跟妻子过去这两个多月来一样。只不过他最后等来的是想透与看开,而妻子呢?这次等来的又会是什么? 他真心祈求老天别让封公子食言而肥,让他们夫妻俩失望,让他的女儿信错人、看错人、爱错人啊。 「老爷,老爷,老爷!」 激动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从厅外传来,是许管事的声音,令坐在堂屋中的三人不约而同都转头往门外的方向看了过去。 「老爷,京城来人了!京城来人了!」飞奔而来的许管事满脸喜色的对三位主子宣告道。 「什么?这是真的吗?」秦文忠难掩激动,一瞬间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听说大队人马还在后头,进镇是一人一骑,已经把咱们镇上最好的客栈都给包下来了。」许管事用力的点头,接着又道:「客栈掌柜因为好奇才多嘴向那人打听了一下,没想到那人竟毫不介意,大大方方的就把他们是京城来向咱们家小姐提亲,同时订亲的事说出来。现在秀清镇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家小姐让京城来的贵人看上,要嫁往京城了,好多人都跑来向老爷夫人以及小姐道贺,大门口都快要被这些前来道贺的乡亲挤得水泄不通。」 秦文忠夫妻俩闻言都是红光满面、喜不自胜的,没注意到一旁的女儿已然皱起了眉头。 「爹,这事必须阻止才行。」秦罗敷蓦然开口道。 「什么事必须阻止?」秦文忠因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眉开眼笑的。 「外人来道贺的事。」 「大伙只是来咱们家凑凑热闹,沾沾喜气,不碍事的。」秦文忠呵呵笑道。 「爹,您有没有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它是在讲一个人得势升官,家中亲戚和那些与他有关系的朋友都跟着沾光,一个个飞黄腾达起来。女儿都还没出嫁,咱们家门前却热闹成这样,您说有多少人会在背后说咱们得意忘形,说咱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罗敷一脸严肃的说。 秦文忠收起了笑容,脸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秦罗敷继续说:「爹、娘,其实女儿不怕别人怎么想咱们,因为咱们行得正坐得直。女儿最怕的是杨家那些舅舅、舅妈、表哥、表弟妹们借机生事,怕他们真会利用与咱们家的关系鸡犬升天。所以爹、娘,女儿若真嫁给封承启、嫁进诚王府的话,咱们秦家以后做人做事只适合低调而不能高调,必须严以律己,不贪财不枉法,否则只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别人打击诚王府的把柄。爹,您可明白女儿的意思?」 这些话秦罗敷过去从未与爹娘说过,因为那时还不确定自己与封承启是否真有夫妻缘分,而今事已确定,她便趁这机会提醒爹娘。 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烦恼,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忧愁,权贵人士更有权贵人士的忧虑,身处在不同层级,考虑担忧的事自然也会有所不同。她必须让爹娘知道,秦家因为她的高嫁,今后不能再只单纯的以平民百姓的身分去思考事情,得想得更多更深入点才行。 第三十二章 秦文忠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慎重的点头道:「爹明白了,爹这就到大门口去处理外头的人和事。」 「爹,女儿又给您添麻烦了。」秦罗敷歉疚的对父亲道。 秦文忠摇头,认真而严肃的对女儿说:「敷儿,你是爹娘和秦家的骄傲,爹有生之年都将以你为傲,以你为荣。」 「娘也是。」杨氏紧跟着说。如果有人问她这辈子觉得最骄傲的是什么事,她绝对会毫不迟疑的答说,是生了秦罗敷这个女儿,进而让秦家因女儿而荣华富贵。 「爹、娘,谢谢你们。」秦罗敷眼眶微红的说,在心里补上一句:我爱你们。 秦罗敷出嫁之事不仅是秦家的大事,也是秀清镇甚至是康县的大事。至于简州的大事嘛,因简州刺史被罢黜之事已荣登第一,隶属简州康县秀清镇的秦家小姐出嫁之事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不过即使如此,秦家嫁女之事依旧在简州境内传得沸沸扬扬的,让人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只因为这秦家女嫁的可不是寻常人家,而是京城贵人,听说还是位王公贵族呢,真是让人妒嫉死了,也不知道秦家怎会有这般好运能攀上如此身分尊贵显赫的人家。 因此,秦罗敷自出生就显不凡,之后又为秦家带来贵人、带来富贵之事一一又被人给挖掘出来,传颂开来,让秦家的知名度跃到一个新高度,秦家的丝线坊和果酒坊也因此而备受瞩目,合作订单与邀约更是如雪片般飞来,不过秦家都没有接受,一如过去般踏踏实实经营两间小作坊过生活,低调得着实令人不解。 不过几年之后,当秦家姻亲杨家借了与秦家的关系在那边上窜下跳,行了不少不仁不义勾当,甚至闹出了人命,终于被人一状告到衙门去,升了堂、审了案,最后被发配边疆服役五年,许多聪明人便知道秦家为何低调了。 杨家虽为秦家主母的娘家,但杨家人犯事最终却没有丝毫扯上秦家,只因为秦家成了诚王府的姻亲后,一向低调做事又与人为善,不仅没有凭权势而变得仗势欺人或是高不可攀,反倒还做了不少铺路造桥的善事,说是要答谢老天这些年来对秦家的厚爱,简直都快要成为简州康县的第一大善人了。 也因此后来杨家人犯事,上至官府,下至百姓,大家都有志一同的认为冤有头债有主,杨家人犯事与秦家人无关,秦家的好名声因而始终如一,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由于秦罗敷是远嫁到京城,路途遥远,两个弟弟年纪又还小,当不起送嫁的重责大任,秦家小叔秦文孝便特地请假回家,亲自为这个自小聪明伶俐又可人的侄女送嫁。 秦文孝刚得知自己所疼爱的侄女要嫁的人竟名满京城的封二爷时,当场就被吓晕。 他虽早知道秦家与诚王爷过去曾有过那么一段渊源,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天生就不凡,但是不凡到让那位名闻遐迩的封二爷看上,甚至明媒正娶为妻子,而不是纳为妾室,他真的只有瞠目结舌的分。而后再知道那位封二爷竟还对侄女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后,他就只能呆若木鸡了。 关于这位封二爷,他应该是秦家中唯一明白这个人有多妖孽、多与众不同,身分又有多尊贵的人。 大哥大嫂和侄女都以为他只是诚王爷的嫡次子,再多个受皇宠,能在皇宫中随意进出的身分而已,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封二爷在京城的地位有多么高高在上,就连太子听说都得让他一头,这可不是单靠皇宠就能行的。 封二爷自小聪明伶俐,听说三岁就能看文,五岁就能做诗,十岁能议朝事,十五岁能辩得朝中大臣们无话可说,一见他就绕道而走,逗得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哈哈大笑。 十五岁后这位二爷性子稳了许多,不再与朝中大臣们对着干,改以曲线救国的方式提出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看法与建言,让原本对他不服气的大臣们一个个的变得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帮皇上解决了不少烦恼,令皇上龙心大悦。 最难得的是,这位封二爷对权力毫无欲望与野心,所做的一切单纯就是知识学问的喜好与追求,然后顺道帮向来疼宠他的皇伯父解决烦忧,如此而已。他可以说是皇上自小看到大的,皇上相当了解这侄儿的禀性,对于一个人有没有权力欲望与野心可以轻易分辨,也因此更加的喜爱他、信任他,并且倚重他。 总而言之,这位封二爷比他侄女更不凡就对了,如果说他侄女真是仙女下凡,那么这位封二爷就是文曲星或是文昌帝君下凡无误。 这么一想,两个都是仙,也难怪会成一对了。秦文孝忽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秦罗敷出嫁的那一日,秦府里的人上自秦家老爷夫人,下至门房老汉、粗使婆子,一个个都哭得淅沥哗啦的,把迎亲队伍都给看儍了眼,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场面。 他们不懂这些秦家人到底是有多舍不得他们家小姐出嫁,才会哭成这样?而后,长长的迎亲队伍上路,沿路竟还有不少镇民与村民自发性的跟随送嫁,为这位秦家小姐送上诚心的祝福,这也是前所未见的,他们这才明白能让封二爷看上的姑娘果然是不简单。 众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迎亲队伍最前方穿着新郎喜服的身影。 这位二爷会突然出现,亲自前来迎亲也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毕竟此去京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路途遥远,加上这位身分尊贵又养尊处优的,大家都认为他怎么也不可能亲自前来受这一个月的赶路之苦,结果谁知一早就见这位爷突然现身客栈,把大家给吓傻了眼。 于是大家不免猜想,这位秦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又或者有多特别,才能让名满京城、令众家闺秀与才女们趋之若鹜的封二爷如此上心? 坐在花轿里的秦罗敷并不知道封承启也在迎亲队伍之中,因为从一开始她便认定封承启不可能亲自前来迎娶她,毕竟还有杀手集团藏在暗处对他虎视眈眈,他当然不能在这种场合里出现,免得成为标靶。 事实也证明她想得没错,听说前来迎亲的是诚王府三公子,虽是诚王庶子,却依然比秦家这种平民百姓要尊贵一百倍,他们自然不敢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于是,身为新娘的秦罗敷此刻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一来新郎官不在身边,二来洞房花烛夜也远在一个月后,加上无聊,因此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沐浴、梳妆,压根没睡饱的她,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直接就打起了瞌睡,睡到后来连轿子停下落地,她都不知不觉。 陪嫁丫鬟若梅倾身柔声对轿内新娘子说:「小姐,咱们要在这驿站换马车坐,请小姐先下轿休息。」 秦罗敷这回出嫁,身边的两个陪嫁丫鬟都是当初媒人来提亲时顺道带来的,说是封承启借王妃名义送来服侍她的,一个叫若梅,一个叫海棠,都是心灵手巧、守本分知规矩的,在她出嫁前这段时间帮了她许多。 至于小桑,那丫头自小与许叔父女俩相依为命,她不想因自己而拆散这对感情深厚的父女,因而便将小桑留在了秦家服侍母亲,并未将她带往京城。 「小姐?」得不到小姐的响应,若梅又唤了一声。 「怎么了?」封承启来到花轿边出声问道。 「二爷。」若梅先向他福身见礼,这才小声答道:「奴婢请小姐下轿,小姐没有应声,小姐她、她好像睡着了。」若梅说完自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小姐还真是个奇葩,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该说是厉害呢,还是让人哭笑不得? 「睡着了?」封承启表情怪异,随即遏制不住的低头闷笑了起来,笑得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小姐寅时正不到就被唤醒做准备,兴许是累了。」若梅尴尬的小声为小姐解释。 「不必解释,我比你了解她。」封承启失笑的摇头,「她定是没半点紧张感,加上无事可做太无聊了,才会睡着。」他堪称是秦罗敷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了?」见新娘子迟迟没下轿进驿站休息,秦家小叔也跑来关切。 「二老爷,小姐她好像睡着了。」若梅福了个身,无奈的低声答道。 第三十三章 「什么?」秦文孝既错愕又好笑,尴尬的对站在一旁的封承启感到很冒犯、很窘然。「这丫头实在是……」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对不起,封二爷,我现在就把她叫醒。」 「我来吧。」封承启说道,抢先上前一步,弯腰倾身探进花轿之中,然后伸手握住新娘子放在膝上的双手。 一旁见状的若梅、秦文孝以及喜娘全都在瞬间瞠大了双眼,在心里大叫喊着这于礼不合啊,但却没人真敢出声喝止,因为眼前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封二爷,全京城最受上天以及皇上替顾之人,惹怒他几乎等于惹怒皇上,可是得罪不得的大人物啊。 别的不说,就说过去半年来,京城之屮有好几位权臣以及世族之家遭受拘捕、囚禁、流放,甚至是斩立决,听说都与这位封二爷有关。总之,惹熊惹虎千万别去惹这位封二爷,这是现今京城贵胄之家里,长辈最常用来教育晚辈们的话了。 「罗敷。」封承启出声轻唤,声音温柔似水,「罗敷,醒醒。」 半梦半醒间,秦罗敷感觉自己好似听见了封承启的声音,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充满想念。那日别后都过了半年,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她心想着,旋即又再度听见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罗敷,丫头,该起床了。」 什么起床?她天没亮就被挖起来了,七早八早就起床了好吗——不对!秦罗敷身子猛地一震,倏然惊醒过来,盖在她头顶上的喜帕因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滑落,露出妆点后变得艳丽的容颜,只是这抹艳丽在配上她仍带着些许睡意与茫然还有愕然瞠大的双眼时,怎么看都萌萌呆呆的,像只小动物般的可爱。 「醒了?」封承启对她咧嘴微笑,满眼笑意。 「封承启?」秦罗敷呆呆的看着他,以为自己还在作梦,便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感觉触感温温软软的,很真实,不像作梦。「封承启?」她又唤了他一次,心想着眼前的他不可能会是真的,却听见眼前的他开口出声回应她。 「还没睡醒吗,丫头?咱们到驿站了,要换马车坐。你若还想睡,待会儿吃点东西,上马车后再睡。」他伸手握住她仍停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将它拿下来握在手心中,柔声对她说道。 「驿站?」她抬眼看向他身后的方向,却猛然看见小叔站在轿子外对她大眼瞪小眼的,还有双眼圆瞠的喜娘,和一脸羞窘无奈的若梅。 三个人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立即全都避开了去,转头的转头,低头的低头,摇头的摇头。 她呆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作梦,眼前这一切全是真的,也就是说,她不仅在出嫁当天坐在花轿里睡着了,还睡到被人抓包,却以为在作梦,当众对个男人动手动脚的——虽然这男人就要成为她相公了,但毕竟还没有,而且,不是说他没来迎亲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总之,她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家,糗大了啦,呜—— 【第十二章】 夜晚,万籁倶寂。 秦罗敷仰躺在客栈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悲剧的发现自己失眠了。但这事却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要不失眠都难。 想起白天在花轿上睡着,后来因为丢脸躲进马车里不见人,躲着躲着竟又睡了一觉的事,她就一阵抑郁,一阵「窘窘」有神,忍不住掀被坐起,抱起棉被就是一阵猛k狂打,以泄满腹的抑郁之气。 「笨蛋,笨蛋,大笨蛋,我是大笨蛋,啊啊啊——」她将整张脸埋进棉被中,自我厌恶的闷声大叫。 一声轻笑蓦然从窗户外头响起,惊得房内的秦罗敷倏然噤声,惊疑不定的侧耳倾听。 「是谁?」她瞪着窗户的方向,忍不住轻声的问。这里可是二楼啊,窗户外怎么可能会有人发出轻笑声呢?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丫头,开窗。」 可恶,她没听错,真有人,而且还是现阶段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可是该死的,这里是二楼啊,他不要命了吗? 秦罗敷赶紧跳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冲到窗边,将窗上的栓子取下,拉开窗户,只见封承启竟然真的站在二楼窗户外头,双脚就落在那倾斜而窄小的屋檐边上,整个险象环生。 她被他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将手伸出窗外拉住他,就怕他下一刻会摔下楼去。 「你疯了,不要命了吗?还不快点进来!」她小声的朝他低吼叫道。 封承启轻挑了下眉头,秦罗敷因太担心害怕而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 既然佳人热情邀约,封承启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刻轻轻的拨开她的手,双手往窗框一扣,便以一个利落的姿态,身轻如燕的跃进她房内。 秦罗敷见到这一幕,倏然一呆,这才想起这家伙会武功的事。虽然她没亲眼见过他飞檐走壁,但能和影七那种专门护卫人的高手交手而不落下风,想必这个二楼的高度应该是摔不死他的。她突然有些后悔开窗户让他进来了。 他一进房就注意到放在床边的鞋子,再转头便看见她的赤足,登时皱起了眉头,问:「怎么不穿鞋呢?」但话一出,他随即想起她刚才开窗的速度,以及她看见他站在窗外时脸上惊慌的神情,他的一颗心顿时都软了下来。 「啊?」他的话让秦罗敷猛然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丫子,只是令她觉得尴尬不知所措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要回到床上去呢,还是走到床边去拿鞋,然后当着他的面坐下来穿鞋? 在她还在犹豫不决时,却见他走向她,然后立定在她面前,突然一弯腰就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她差点没尖叫出声,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捣住嘴巴,强忍了下来。她可没忘记现在是三更半夜,更没忘记这里是客栈,客栈里还住了许多人,尤其是迎亲队伍中的人。 「你做什么,快点放我下来。」她拍打着他,低声叫道。 封承启没应声,抱着她径自走到床边之后,这才弯腰将她放下来。「坐下来。」他对她说。 这回换她没理他,而是压着嗓音,揪着他衣服的一角,朝他半咬牙的问:「你这么晚了不休息,跑我这来做什么?如果被人发现就完了,于礼不合。」 他看了她一眼后没理她,径自拨开她的手转身去寻了一条帕子,然后用桌上茶壶中的茶水将帕子浸湿后,走回仍站在原地的她身边,再次对她说道:「坐下来。」 真不知道他想干么的秦罗敷只好无奈坐下,决定还是顺着他好了,然后看他到底想干么,赶紧完事,赶紧将他打发走,不然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她还在想这事要怎么处理,却见他突然蹲下身子,单膝跪落在她身前,让她在呆愕之间呼吸又是一窒,因为他竟伸手抬起了她的脚,用手上浸湿的帕子替她拭净刚因未穿鞋而弄脏的脚底。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感觉心脏不争气的在胸腔中疯狂的跳动着,血液则像万马奔腾般的在血管内奔流着,让她浑身发热又发烫。他怎能为她这样做?他的身分是那么的尊贵,这里还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他……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抬头看她,目光灼灼。 「你……」她喉咙发紧的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这么做是想要她多感动?感动到死心塌地的爱他一辈子吗? 「你刚问我来做什么?」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因为想你,很想你。」 犯规!他怎么能这样犯规呢?这种情话、这种举动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身分尊贵又位高权重古代男人身上,这样真的很犯规,但是她真的很喜欢,好喜欢。 秦罗敷满心欢快的红着脸,将被他擦拭干净的双脚缩到床上,整个人又往床的内侧移了移,然后伸手拍了拍床沿,开口柔声对他说:「你别蹲着,坐这儿。」 「于礼不合。」他开口说。 「噗!」她瞬间没忍住就喷笑出来。 一个半夜溜进还未过门的妻子房里,帮她擦脚的人,跟她说于礼不合?这不是笑话是什么?她不喷笑才奇怪!可是她才喷完,随后又听他不疾不徐的补了一句——开玩笑的,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上她的床,害她整个被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去槌他,连脚都伸出来踢他了。 第三十四章 「哈哈……」封承启愉悦的大笑出声,铁臂一伸就将她整个人给拉进怀里拥抱着。他就喜欢她的活泼、她的直接、她的不矫揉造作。过去的半年他是真的很想她,很想她。 秦罗敷被他突然发出来的笑声给吓坏「,花容失色的赶紧伸手将他的嘴巴给捣住,紧张地对他低声道:「你疯了吗?会被人发现的。」 封承启好笑的将她的手从嘴巴上拿下来,「你以为咱们一行人当中,除了你小叔和喜娘之外,还有谁没发现的?」 「什么意思?」秦罗敷呆傻懵的问道。 「意思就是咱们队伍中的人多是练家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那些人发现,你觉得我在你房里的事他们会不知道吗?」他点了点她的鼻子说,觉得她呆傻懵的样子也很可爱。 「都是练家子?」她呆了呆,然后忽然想到有两个人他没提到。「那若梅和海棠也是?」 他点头,「和影七一样的身分,她们是十八和廿一。」 秦罗敷怔怔的看着他,从没想过他会送人来保护她,而且还一次就送两个。女护卫应该比男护卫更难训练,用处更大吧?他却把她们送到她身边保护她。 「怎么,被她们两个竟然会武功吓呆了?」他取笑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他。 「做什么?送两个暗卫到你身边?」 她点头。 「你是我的心上人,也是要陪我一生一世,与我白头偕老的人,我怎能不将你保护好?」他说,简单直白却情深意重。 秦罗敷感动不已,忍不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穿越在这种封建社会,秦罗敷一直很庆幸自己生为平民百姓,还有一对疼爱又纵容她的父母,让她可以生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这辈子会在简州康县过一生,不会嫁得太远,会嫁个跟父母一样疼爱又纵容她的平凡男人,为他生两三个孩子,一家人忙碌却快乐的过完这一生。这一直都是她对未来的想象与期许,从没想过自己会嫁进权贵之家。 封承启的出现是个意外,她没想到自己会心动,更没想到他真能排除万难,说服他尊贵的父母点头同意他名媒正娶她这个小农女为妻。 为此,即便她对嫁进权贵之家仍充满了不确定与不安感,她亦不许自己胆怯,他一个人为他们俩的未来努力至此,她如何畏缩的不敢为他勇敢:些。 于是,她勇敢的跨出了那一步,勇敢的点头嫁了,只是这份勇敢却无法抚平她内心里的不安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直到此时此刻为止。 「封承启,我爱你。」她对他说,一样简单直白,也一样情深意重。但是他不会知道这句话对习惯自由平等、习惯一夫一妻制度的魂穿者而言是投降,是全心全意的认输,输给了爱,也输给了他——把自己完全输给了他。 不管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将会有多少荆棘挡在她前方,只要身边有他的陪伴与守护,她都会陪他披荆斩棘的一步步往前走,即便走得浑身疲惫,走得浑身伤痕累累,只要有他心疼,她便不会后悔。 封承启握起她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微笑,眼眶泛泪的点头,重复他的话。 「一生。」他说。 「一世。」她说。 「一双人。」两人异口同声,而后深情对望,深情相吻。 侯门一入深似海? 其实也是有例外的,至少秦罗敷就觉得自己是个例外。 当年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嫁到京城,嫁进尊贵的诚王府,以一介平民农女的身分成了诚王府里的二奶奶,不说别人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所以王府中肯定会有一堆人轻视她、瞧不起她,即便表面再恭敬,内心肯定也是对她充满不屑。也因此她早就做足了要披荆斩棘、浴血沙场的心理准备。 结果其实也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整个王府真心接受她的人除了她夫君封承启之外,就只有她的公公诚王爷一个人,其它人对她的态度大多是客套与虚应,能不与她同处一室就尽量离得她远远的,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又好像与她在一起会降低他们的格调似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她还挺乐意接受的,因为她也很不耐烦与那些人虚与委蛇,那实在是一件太累人又太累心的事。 至于她的王妃婆婆嘛,自古婆媳关系本来就是个难题,所以婆婆对她冷淡、不待见她,她都能理解也能接受,毕竟她抢了她最优秀的儿子,她会被婆婆敌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婆婆别无中生有,想尽办法要破坏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就行了。 这一点她的婆婆做的还算不错,至少在她怀孕之前都不错,但在她怀孕之后就很错了。 首先,擅自替她夫君安排通房丫头,连问都没问她一声,这点让她气到动了胎气,也把封承启给吓了一跳。为此他还与王妃吵了一架,只因为呆傻的他竟为杜绝王妃再往他们房里塞不相干的女人,把答应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给说了。 于是就像引爆深藏地底的炸弹般的,砰!从此她这个媳妇就成了王妃婆婆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因为儿子说不能塞不相干的女人给他,自作聪明的王妃婆婆于是改塞相关的女人,例如婉君表妹之类的到她身边,理由也用得很贴心,不是与她作伴就是帮忙照顾怀孕的她之类的。这便是第二错,因为有个愚蠢的表妹不喜她、妒嫉她又觊觎她的男人,竟动手将她从凉亭的阶梯上推了下来,害她差点流产。 为此没保护好她的若梅还受了罚,让她觉得很抱歉,因为错的根本不是若梅,而是那个愚蠢的表妹,以及硬将那表妹派到她身边为她添堵的王妃。 这回的事彻底把封承启给激怒了,不仅与王妃大吵一架,也和王爷吵了一架,因为他决定要带她搬出王府到外头去住。 王爷王妃当然不同意,最后甚至拿孝字压人,她孩子的爹也只能败下阵来。 说真的,虽然她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有点失望,因为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座布满荆棘的囚笼,就算不为自己,也想为腹中的孩子换一个能让孕妇安心养胎的环境,让孩子能在她肚子里健康成长,平安诞生,可惜……唉! 不过她失望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孩子的爹根本就没打消搬出去住的想法,只是换了个方式来达成目上的罢了。 那个方式她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因为他竟拿皇上当枪使,真是不要命了! 借她连动了两次胎气,第二次还差点流产,封承启开口向皇上请辞回家看护孕妻,结果自然被皇上训斥了一顿,继续留任皇上派给他的工作中,只是从此他却「力」有余而「心」不足,办事不仅没效率还常犯错,整个就是心不在焉的把皇上气得不行,可偏有许多事又非他不可,皇上无奈,为了让他能彻底放心于工作上,只得将诚王爷宣进宫商议,让他们夫妻俩从诚王府搬出来,移居别院。 皇上都发话了,王爷公公和王妃婆婆再不愿,还是让他们夫妻俩从诚王府里搬了出来,也结束了她侯门一入深似海的生活,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少了周遭那些无形的压力,她痩弱单薄的身子迅速丰腴起来,肚子也愈来愈大,终于在三个月后的某日清晨,孩子踢了踢她的肚子,说他要出生了。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头好壮壮的小子,长相与他爹可谓一个模子刻出来,深得他皇帝伯公的喜爱。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小子,长相一半像爹,一半像娘,而且还都专挑好的部分像,就是个小美娃,长大后肯定也很妖孽。 他们的第三个孩子还是个小子,夫妻俩为此都已有些怨念,怎么生不到女娃呢?男娃太皮了,因为老大和老二已经快把他们的娘累死了,让他们的爹不舍,决定下胎还是生个女儿好,不料竟然又是个皮小子。 至于孩子的长相嘛,嗯,这回是像爷爷,所以孩子他爹虽对老三又是个小子有怨,也不敢轻忽了老三,因为面对「父亲」有压力啊。 第三十五章 他们的第四个孩子——秦罗敷发誓,她真没想过要生这么多个孩子,但古代避孕要喝苦药,她实在不想喝,孩子他爹便体贴的一肩扛起,然后经常忘记,于是就有老四前来报到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位小公子呢。」 听到稳婆的恭贺声时,秦罗敷都要哭了,怎么又是儿子?! 「想要个女儿有那么难吗?」她事后哭丧着脸问夫君。 「没关系,咱们再继续努力。」夫君答道。 「……」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秦罗敷感觉自己魂穿到这个世界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对于在秀清镇与爹娘、小叔、弟弟们一起生活她还记忆犹新,历歴在目的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不料她成亲远嫁到京城生活都超过二十年了。 这一年,大庆王朝庆元四十一年,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早在几年前皇上身子开始因病痛而日渐衰弱后,朝中第一相封承启封大人便放出想辞宫的想法,还几次上折子请愿,但却都被皇上给退了回来。皇上明白表示希望封承启能一直待在朝中,就像辅佐皇上一样辅佐下任新皇,为大庆国缔造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这事封承启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因为这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得看新皇怎么决定。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道理,那便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新皇肚量再大,也不可能容得下身边有个功高震主的权臣,即便这个权臣毫无私心的为皇族与先皇效力了一辈子也一样。 果然,新皇登基后,最先批准的人事奏折就是准了封大人的辞呈,让封相国能如愿以偿的携其夫人走遍大庆国的山山水水,过上无拘无束、闲云野鹤的生活,用以感谢封相国这数十年来为国为民所做的一切与辛苦。 这话说的很好听,但同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新皇这是猜忌、忌惮了这位手握重权,在朝中影响力无远弗届的名相,不能除之而后快,也得先夺了他手上的权力才行。 新皇满心认为封承启是不可能真心想辞官,这么做绝对是另有图谋,是为了以退为进,毕竟没有人不爱权力在握的感觉,因此他做了种种推测与布局来防患未然,不料封承启当真在辞官后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将家中一切交代给了长子长媳,然后带着夫人轻车简从的离京而去。 新皇并没有因此就放心,依旧密切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他们夫妻俩先去了简州康县秀清镇,听说那是相国夫人秦氏的家乡,他们在那里居住了半年多的时间后又再度出发,一样轻车简从,离开秦家后一路向南而去,边走边游玩,离京城愈来愈远。 即便如此,新皇依旧没有放下戒心,就这么派人随后跟监他们夫妻俩。 一年、两年过去了,大庆王朝中的权贵们已渐渐习惯没了封相国的掣肘,皇上也很满意朝政不再是一言堂,尤其这个一言者还不是他这位天子。 三年、五年过去了,封承启夫妻俩早已由往南转而向东行,每天游山玩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让皇上每回看完关于他们夫妻俩近况的密折都不禁感到羡慕了起来。近来的朝事让他有些疲累,封承启辞官后他属意的左右两相总是意见相左,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偏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各自有一群支持的群臣,实在是让他头疼不已。 十年过去了,在第十一年的时候,封承启终于带着妻子回京,却是为了奔丧。 诚王爷病逝,其兄世子封承先继承王府一切,成为新任诚王爷。 百日后,封承启夫妻俩再度离京而去,皇上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挣扎与不舍,内心感受五味杂陈。如今的他已能明白先皇在世时,为何会如此倚重这个相国堂弟,只因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又过八年,诚王府里的老王妃过世,这对夫妻俩再度回京奔丧。 这回皇上出宫去了趟诚王府,见了这个近二十年不见的堂弟,发现近二十年的岁月几乎没在封承启身上留下痕迹,他依旧精神奕奕的,身形挺拔,如墨青丝不见一丝白发,不像自己早已两鬓霜白,垂垂老矣。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皇上开口说。 「嗯,不走了。」封承启点头道。 「既然留下来了,要不到上书房来帮朕教教皇子皇孙?」皇上说,不带一丝命令,反倒带着询问的语气。 既不是命令,自然有选择的权力。封承启摇了摇头,道:「微臣打算在母妃百日之后带妻子回秀清镇定居,岳父岳母的年纪也大了,想多陪陪两老,侍奉在两老身边。」 皇上瞬间再无话可说,堂弟这话他又怎会听不明白呢?过去二十年来,为了他这个皇上的猜忌,堂弟只能带着妻子远离京城,把儿孙全留在京城里做为人质以释疑,连想侍奉老父老母,多陪陪来日无多的他们都无法如愿。如今父母都已离世,他只能将孝心全数付与娘家尚在人世的岳父岳母身上了。 「那就这样吧。」皇上同意的点头,也算是对他的抱歉了。 这回封承启再离京,不只带着妻子,还将四个儿子中的老三与老四两家人都一并带走,一群人迁居简州康县的秀清镇,与其岳家秦氏族人毗邻而居。老大与老二因任职于朝堂,只能继续留在京城之中,对不能随侍父母身侧尽孝感到相当自责。 封承启与秦罗敷对此却一点也不在意,事实上夫妻俩早已习惯两个人自由自在、闲云野鹤的生活,有晚辈随侍才叫麻烦,偏偏几个儿子、媳妇、孙儿、孙女的,一个个都坚持要跟着他们,他们又不能拒绝儿孙们的孝顺,只好随便他们了。 反正对他们夫妻俩影响不大,他们依旧能自由自在的生活,爬山踏青,采桑种树,酿酒缫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氏父母是对有福的夫妻,一生因儿女而多福多寿,子孙满堂,富贵荣显。在女儿与女婿携家人搬到秀清镇定居后,又每天笑呵呵的活了好几年,直到八十余岁高龄之后才相继辞世,一生圆满。 封承启和秦罗敷这对夫妻与其相比亦不遑多让,一生幸福圆满。 那一年秦罗敷老太夫人八十五岁,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老太夫人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她床边、紧握着她的手的老伴,很是舍不得,心想着,倘若她也学武,也和老伴一样天天早起练拳的话,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多活几年,再多陪老伴几年? 从十八岁结缘,十九岁成亲嫁给他之后,他始终谨守对她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不分离,可是如今她却要先弃他而去,这让她觉得对他很是歉疚与不舍。 「老头子,对不起,不能再陪你了。」她虚弱的对他说,眼眶里有泪。 「不会,咱们待会儿一起走,你还会陪我很久很久的。」封承启看着她,轻声的摇头道。 她扯唇微笑,泪水却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她是真的很不舍很不舍啊,无奈人生总有尽头时。 缓缓地,她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好似飘浮了起来,却仍有意识,听见他的声音忽远忽近的说着—— 「你们的娘走了,爹也要走了,你们自个儿保重。」 她不明白他这席话是什么意思,接着却听见孩子们惊慌的大叫着「爹」、「爷爷」、「太爷爷」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知道,想睁开眼睛却动弹不得,只知道孩子们的声音依旧忽远忽近、飘飘浮浮的,让她分不清真假。 「罗敷。」老头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近在耳边。 她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已竟然能动了,眼睛也能睁开视物。 她便看见了老伴——不,不能再叫「老伴」,因为他的模样一点也不老,就和他们刚相识时一样年轻,是年轻时的封承启,但又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他凝望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温柔而睿智,祥和而深情,就在她刚刚闭眼前还看见。 「来。」他对她微笑的伸出手。 她不知不觉的将手伸出去交给他,却突然发现自个儿的手也变得细致而年轻。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喃喃自语的问道,伸出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只摸到细致柔嫩感,皱纹松弛粗糙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说过你还会陪我很久很久的。」他握紧她的手,温柔而深情的对着她微笑道。「走吧。」 「去哪儿?」她问他。 「天庭。」他说,「继续当我的妻子,永远永远。」 后记 【后记 古代不能症 金萱】 大家好,我是金萱。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每回到了要写贺年套书时就知道一年又结束了,时间当真是如白驹过隙啊,太匆匆。 回想二0一五这一年,萱整年都待在古代世界中,看文挑古装故事看,写文写古装故事,就连看连续剧……好吧,萱承认自己真的很少看连续剧,所以什么兰陵王、武媚娘、花千骨、四大名捕之类的,萱一部都没看过,哈哈哈,怕了吧? 说真的,萱一直有古代不能症,从国高中一头栽进阅读的世界里之后,除了金庸、古龙、温瑞安、柳残阳、卧龙生、李凉等等的武侠小说外,萱几乎从不看古装文,古装电视剧当然也不看。 所以,萱一直都是写现代爱情小说,也将自己归类到现代派,压根就没想过要跨足到古代世界的领域。 很久很久以前,萱出过两本一套的古装小说,那时完全是想要留个纪念,也想要有古装封面的书才写。之后过「很久再碰触古代是为了特别,也就是那本和美女璎一起写的那套「七夕梦伴」套书,一人写上集,一人写下集,却是同一对男女主角的故事,真的是很特别。再之后就是二00九年以后,每年一度的古装贺年套书了。 因为古代不能症的关系,看古装文对萱来说真的很痛苦,根本无法进入状况内,也因此写古装小说对萱来说根本就不是挑战,而是不可能的任务! 真的不夸张,那几年每回轮到要写古装的贺年套书时,萱就一整个有种快要死掉的感觉,真的很怕年底的到来。 可是该怎么说呢?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还是萱变化得太快?二0一五年一整年的时间萱竟然都在看古装故事,在写古装故事,这根本就是一场梦嘛,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那一本又一本古装封面的书宝宝证明这不是梦,是真的,原来萱已经从现代派变成古代派了。 可是,呜呜……其实萱还是比较喜欢当现代人的,真的。 古代是个男尊女卑、规矩超多的年代,什么三从四德、七出、男女授受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真的很不适合萱待啊,萱这个人太守规矩,常会不知不觉被那些规矩规范制约,所以在写男女主角谈情说爱时,就是一整个绑手绑脚的不知道该怎么发展下去才合理(礼),也因此萱经常跟简家美女姊妹们哀号说,萱真的不会谈古代恋爱啊啊啊—— 萱穿越到古装世界都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了,但是说实话,萱对写古装故事还是感到很痛苦,虽然已经没有快要死掉的感觉,可还是生不如死啊,呜呜…… 总之,萱还在适应古代世界啦,看倌们辛苦点也陪着一起适应萱的古装故事吧,就让咱们一起努力,为了开创美好的未来(?)。 最后,既是贺年套书,不免俗的还是要拜个年,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禧发财! 以上,咱们下本书再见喽,掰!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一《娇妻似钱鼠》; 2、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二《娇宠大猫妻》; 3、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三《成亲靠狗运》; 4、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四《美人跃龙门》; 5、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五《百宝丫鬟》; 6、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六《顺手牵羊妻》; 7、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七《捡来的牛郎》; 8、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八《闲妻镇后宅》; 9、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九《刁妻翻墙来》; 10、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十《福妻智多星》; 11、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十一《刺客娇娘》; 12、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十二《红楼小吃货》。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