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反派黑化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佛系反派黑化后》作者:冬日暖茶【完结+番外】 文案: 传闻,大夏立国时,天狗食日,神碑现,上曰:「夏三世而亡,穆女主天下。」 穿成夏国大反派的女霸总穆昕却一心只想开启佛系人生。 结果——被迫从军,被迫娶妻,最后顶着莫须有的罪名,一杯毒酒死翘翘,好惨一「男」的。 穆盺怒而掀桌,洗牌重来,誓要做个最牛x的反派大佬! 于是问题来了,看着上辈子一边勾搭她,一边坑她又坑她的老婆瑶光郡主,是杀了呢还是杀了呢? 等等,瑶光郡主怀里滚出来的橙子是怎么回事? 俩人四目相对,同时抬手捂~ 这是一个顶着相爱相杀的皮,内外全特么甜蜜蜜互相剥马甲的欢脱故事~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重生 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盺、长孙墨 ┃ 配角:穆芮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边相爱相杀,一边甜甜蜜蜜~ 第1章 重生 「穆盺,穆盺?穆盺!穆盺……快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穆盺感觉到身体被人大力推动,她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可是昏沉的大脑却无法给出回应,隐约间反而浮现出死前的场景。 「……穆盺,残害皇亲,密谋造反……今人证物证俱在,论罪当施以千刀万剐之刑。然,念尔祖辈功绩,往日峥嵘,特允全尸,赐一杯鸩酒……」 残害皇亲? 密谋造反? 呵,不过是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罢了! 穆盺胎穿大夏,不是被洗脑了的古人,自不愿「叩谢皇恩」,从容送死…… 奈何—— 看着对方手中明晃晃亮出来的那枚钻石戒指,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 自己唯一的软肋被人握住,穆盺最终也只能一如之前那般——女扮男装,从军,娶妻,最后也是一杯鸩酒入腹,上黄泉。 只是,好疼啊! 「唔!」 本就隐隐作痛的胃部,突地被人重重一击,剧烈的疼痛让穆盺闷哼一声,倏地睁开了眼睛,而后「哇」地吐了。 「穆盺!」 穆盺反手一把将要扑过来的人给钳制住,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你」字才出口,她就卡壳了。 无他。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被迫迎娶的妻子——瑶光郡主。 那个一边各种勾搭自己,一边给自己花式送春日草原色帽子的大夏第一美人! 「穆盺?穆盺你……」长孙墨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给穆盺胃部来一拳头,眼前就是一黑,而后整个人就这么软倒了下去。 穆盺:「!」 穆盺下意识地要把人给接住,但是下一秒想到什么,又忙不迭给推了出去,因为力气太大,瑶光郡主直接被推出了五米开外,砸在了屏风上。 这一砸,反倒让长孙墨清醒不少,他倒是没介意方才穆盺的反应,只是皱了皱眉,道:「屋子里面怕是点了迷香,我们快走!」 走什么走? 谁特么的要跟你,我们? 你个—— 嗯,等等,不对! 瑶光郡主,怎么看着又漂亮了? 不不不,不是,应该说,怎么看着这么年轻水润?就跟当年第一次瞧见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身大红色的骑马装,墨发扎成马尾,蛾眉杏眼,芙蓉面,一双不点而朱的红唇,只消微微一笑,全天下的男人都要酥了半边骨头。 穆盺是个假男人,可是被这样一个人勾搭久了,那一颗心也是晃晃荡盪的,险些弯了。 如果她不给自己送草原色帽子的话…… 「穆盺?你怎么了?快走啊!」 已经站起来,并准备爬窗户走人的长孙墨,一扭头,却见着自己要救的人还在发愣。 这人……难道又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是了是了,定然是如此的! 前世自己原还有些不信这木讷傢伙竟也会学那些话本里的做派,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狭隘了。 长孙墨唇角微微一翘,却听穆盺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孙墨:「!」 长孙墨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而后他目光在房间中飞快一转,眼角余光扫过被自己踹床底的丫鬟,稍稍舒了口气。 幸好,自己来的早。 也幸好,自己,没留下……明显破绽……吧? 「餵?喂!」穆盺目光愈发狐疑,她歷经两辈子,如今也已经迅速找回理智。 所以,看着有些眼熟的房间,还有此时明显比自己死前年轻了至少五岁的瑶光郡主…… 自己这是重生了? 重生在临安上官家,自己应妹妹穆芮要求来看所谓的未婚妻上官蕊,结果先是莫名其妙被人看低三分,然后又隐隐传出自己要做上官家的倒插门女婿的流言…… 最后,也就是今日被算计! 上官老太太的寿诞,是他留在上官家的最后一日。几杯掺了料的美酒,外加早就安排好的迷香和丫鬟,以及,掐准了时间点的捉女干在床! 等等,捉女干在床! 穆盺表情陡变,赶忙就要往门外跑,却听门外隐约传来了几个妇人的声音。
第2页 「我家这未来姑爷也是,怎么就突然醉了,唉,这门外的车马都安排好了,也不知道这还能不能赶路?」 「这有什么,不能赶路那就再留个几天呗?反正你们上官家也不缺那点子养姑爷的银子。」 「这话就未免过了,我瞅着那穆姓姑爷相貌还算不错,为人应该……」 毫不避讳的谈论,伴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让穆盺脸都要绿了。 他飞快从门边退回去,转向了窗户。 只是。 才走了半截,就又顿住了。 瑶光郡主正杵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靠,忘了还有这女的。 不对,应该说,本来该躺在床上的丫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变成了瑶光郡主…… 穆盺一时半会真没心思去想重生回来怎么会有如此变化,毕竟现在时间不等人,跑路才是上策! 「你……我是穆盺,之前……有所唐突,但那都是误会,希望理解一二。」 穆盺开口道,努力让自己不露出的怨怼的情绪。 毕竟眼前的瑶光郡主明显也是受害者,也还没来得及给自己送草原帽…… 「刚才多谢姑娘你叫醒我!对了,外面很快就有人要过来,咱们赶紧走。劳烦姑娘你先从窗户离……怎么回事?」 穆盺推了推窗户,竟是没能推动。 「被封死了。」长孙墨淡淡吐出四个字,而后一挑眉道,「不过,你可以用暴力打开的。」 暴力个p! 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醒了吗? 穆盺心里骂了句这封建社会真特么的操蛋,只要无关男女同处一室,还是这种休息的厢房中,别说女的,就是她这个假男人都要背上污名! 长孙墨:「你再不快点,她们可就要进来了哟。」 哟个p哟! 穆盺一肚子火,心里是万般不愿意听对方建议的,可是耳边在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后,还是在最后关头,一脚踹破窗户,电射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走到房门口的几位夫人听到声音,彼此对视一眼,俱都看向了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表情很是难看,可是此时别说掉头离开,就是想要说点什么,都迟了,唯一能做的就是—— 敲开门,或者破门而入。 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在外人面前从来艷光四射的瑶光郡主,如今一身狼藉,面染沉怒,愤然而视。 第2章 流言 穆盺破窗而出,凭藉着绝顶的轻功在外面飞了一圈,又暗搓搓地飞了回来,缩在朱红色的房樑上,偷窥。 此刻一行人已经站在了走廊上,瑶光郡主俏脸含煞,嘲道:「听上官夫人这话,不是你们家的错,难不成还是本郡主的错?故意走错路,故意走到个郎君的房间来?」 「不,臣妇并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很遗憾没能抓本郡主一个正着,然后败坏本郡主的名声?辱我大夏皇室的声誉?」 一连三问,一句比一句的杀伤力大,上官夫人面色惨然,身体打晃,终究腿脚一软,跪了下去。 众所周知,当今元帝乃是窃国称帝,早年为篡改国号而血洗朝堂,却因终究屠不尽的天下士子,防不了的千万民口,不得不沿用「夏」名,称夏元帝,定年号为开元。 元,始也;所谓开元,何尝不是意味着他楚氏一脉的皇朝之始? 然元帝亦因着这一步退让,而愈发痛恨妄议皇室之人,又明令曰:但凡有辱皇室者,轻则抄家流放,重则人头落地,株连九族! 瑶光郡主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扯虎皮吓人。 穆盺心中冷哼,颇为不屑,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有了瑶光郡主这□□的威胁,上官家只怕恨不得将今日的事情捂的严严实实。 如此一来,想来自己的名声是保住了。 如此一来,自己和这女人的孽缘,也合该就此一刀两断! 然而。 当日就果断就离开上官府,离开临安城赶往长安城的穆盺,万万没想到,她抵达长安城的同一时间,关于她和瑶光郡主的流言蜚语,也长了翅膀一样的飞了过来。 「嗨,我听说穆家的那个小将军看中了瑶光郡主,想要找陛下赐婚呢!」 「瑶光郡主?可是闲王之女?那个唯一被陛下亲赐『瑶光』封号,赐封临安城的郡主?比公主还受宠的第一美人?」 「咱们大夏除了这个瑶光郡主还有谁?不过,我怎么听说是瑶光郡主看上了穆小将军?为此还直接让人抄了那临安上官家的家当?」 「哎哎,我听到是穆小将军和瑶光郡主被上官家联合算计了一把,然后瑶光郡主一怒之下让人抄了上官家……」 「哈哈哈,我得到的消息是,穆小将军和瑶光郡主情投意合,准备私奔!」 「什么准备私奔,明明都已经私奔半个来月了,这时候只怕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说不定娃都有了!」 「嘘嘘嘘!你们不要命了,皇室的话也敢乱传!」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开口阻止道。 但是这样的阻止,却好似往沸腾的油锅里倒水,反倒愈发激起了大家八卦的欲望。 穆盺听着这些人都开始八一八自己日后和瑶光郡主生几个娃,叫什么名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大踏步离开。
第3页 妈蛋,再听下去,她怕自己管不住拔剑的手了! 「主子,我的主子哟,您慢点——」身后的来喜,扭曲着一张圆脸一路狂追,偏生腿短,只能暗恨当初爹妈为什么不多给自己生出两条腿来。 好在青衣巷的尽头就是将军府,趁着自家郎君驻足停留的那点子时间,来喜可算是追了上来。 他气喘吁吁道:「主子,您可别气了。那些个人、那些个人不过胡说八道,您,您……哎,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来喜安慰的话,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看着眼圈一点点发红的穆盺,心中一个咯噔,正要开口再问,却见朱红色的大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女郎来。 女郎十五六岁,正是如花好年纪,一张俏脸莹白如玉,一双凤眼,正一错不错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好半晌才颤抖着双唇,唤:「哥!」 穆盺本就发红的眼圈,顿时又红了三分,她用力眨了眨,上前半步,就想要将自家妹妹抱在怀里,可是才伸出手,却恍然想起—— 自己如今的男人身份来。 操蛋的封建社会,哪怕是亲兄妹,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是要遭人说道的。 穆芮不知自家兄长的郁闷,只是看着面前比记忆中要年轻俊美的哥哥,心中激动,忍不住像是小时候那般,抬手揽住了哥哥的手臂。 「哥,你可想你了,你……你可算是回来了,走走走,快进去,我给你接风洗尘。」 「好。」 将军府的占地面积颇大,乃是穆氏那位陪同大夏太·祖的开国元勛留下来的遗泽。 只可惜,短短五十多年的时间,这将军府不过才迎来第三位主人,却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甚至若非穆盺早年为了给妹妹撑腰,心一横去战场拼杀出赫赫功名,别说这宅子,只怕他长安穆氏这一脉就要彻底断了。 「哥,我盘算了下咱们的银钱,回头等你大婚,就把宅子修一修吧。」 穆芮想到自己那漂亮傲气,但是对自己和哥哥都极好,还极其聪慧的嫂子,眼底的难过化成了欢喜,她道,「哥,你现在眼瞅着要二十(古代虚岁计,实际上刚过18),若非是我拖累,早就该完婚了。好在现在也不晚,而且,你还遇到了个更好的。」 哼,那上官蕊不过是个眼瞎心瞎的蠢货,哪里配得上自家优秀的哥哥? 好在这个蠢货干了一件好事,促成了自家哥哥和嫂嫂的良缘。 「哥,我听说瑶光郡主是大夏第一美人呢,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对于自家妹妹的话,穆盺一开始并没怎么认真听,她只是恍惚的看着旁边的穆芮,满脑子都是前世今生,不,准确点说是前世的前世。 之前提到过,她是胎穿大夏。而在穿越前,她是个女霸总,穆氏集团在她的带领下蒸蒸日上,问鼎世界一百强。 可是她的事业再如何成功,她有再多的钱,却终究救不回唯一的妹妹。 她的妹妹,因为她身患白血病而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也因为她,死在了手术台上。 死的时候,才刚满十六岁。 她还记得妹妹说,要在明年的生日那天,一起去游乐园,去动物园,去商场,去所有因为妹妹体弱,而未曾去过的地方。 可是后来,妹妹留下她,一个人去了天堂。 第3章 美人图 穆盺想到穿越前的种种,正满心伤怀,突然就听到了「瑶光郡主」四个字,她反射性的眉头一皱,不悦道:「阿芮怎地突然提到这人?」 「这人?哥,你……不高兴?」穆芮试探问。 能高兴才怪了! 不过—— 「瑶光郡主乃是皇族,不可妄论。」穆盺一本正经的解释一句,又话锋一转问起了家中琐事来。 穆芮只当自家兄长是怕坏了未来嫂子的名声,不禁唇角含笑,也柔声换了话题,只是心里却有些着急。 自家兄长品貌一流,奈何如今穆家败落,若是想要迎娶闲王的掌上明珠,只怕也依旧只能蒙求圣恩了。 前世是瑶光郡主圣前跪求赐婚,这一次,不知这位未来的嫂子对自家兄长可有动心? 不行! 不管是为了兄长的姻缘还是未来的计划,自己都必须要帮兄长一把! 穆芮心下有了决定,在给自家兄长接风洗尘后,便回了自己的紫藤院,屏退了贴身丫鬟,展纸研墨,精心做画。 月色皎洁,油灯摇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洁白的宣纸上,有一美人,跃然纸上。 美人,一身干练的骑马装,墨发扎成马尾,蛾眉杏眼,芙蓉面,唇角嚼着似有若无的笑,宛若云端仙子。 这竟是瑶光郡主! 穆盺可不知道自家妹妹前面还在问她瑶光郡主好看与否的问题,转头就替她画了一幅美人图,左上角还用她的字迹,写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八个小字;她此时也在奋笔疾书中。 前世,她一心佛系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养好妹妹,然后看着妹妹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从而了却遗憾,再入轮迴。 却不想—— 妹妹不知怎么地和闲王看对了眼,嫁入闲王府后,平日里不得见也就罢了,眼瞅着就要诞下孩儿的时候,却被人拿捏住了性命…… 也不知道自己背着谋逆罪名死后,自家妹妹可会无忧,那闲王,又当真能护住自己的妹妹?
第4页 纵然护住一时,因着有她这个谋逆的兄长,日子只怕也是难过! 穆盺执笔的手一顿,眼底迸射出凛凛寒光。 残害皇亲? 密谋造反? 既然元帝都这么说了,自己重来一世,怎么着也要把这些事儿给坐实了才是! 正巧,五皇子楚恆不是仗着身份地位肖想自家妹妹么? 呵,就拿他第一个开刀! 夜色渐浓,黑色的人影从将军府的正院飞出,一路疾行,很快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彩衣楼。 夜晚的青楼总是最热闹的时候,哪怕此刻已是寅时,偌大的正堂中,依旧是此起彼伏的欢闹声。 男人们的调笑,姑娘们的笑骂,间或夹杂着各类乐器的叮咚作响,嘈杂堪比菜市场。 当然,楼上的一个个雅间中,其实也不过是个小菜市场罢了。 五皇子楚恆作为彩衣楼的长期「买菜」人,大方的同时,眼光也是最挑剔的那个,没有之一。 哪怕那被绑起来花魁是自己才花了大价钱抢下来的,哪怕一刻钟之前,自己还和对方在那张大床上,翻云覆雨。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此刻,他对这花魁就是万般嫌弃! 「就你先前那琴技,也配琴音这个名字?还有你这张脸?之前半遮半掩瞧着还有几分看头,现在么,呸!铅粉都厚的能掉下来了!」 楚恆说到这,忍不住又「呸呸」两声,为自己先前猴急啃咬过而感到后悔和噁心,连带着再看这花魁的身体—— 才承过雨露的娇躯,此刻青紫交加,上面还有几道□□的鞭痕,随着花魁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竟然生出古怪的媚·态。 楚恆喉头一紧,瞬间就兴奋起来。 「啪!」的一声。 又一鞭子落下。 「啪啪!」两下,「啪啪啪啪」鞭子宛若雨点般打在花魁的身上,打的她渐渐地连呜咽声都没了。 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楚恆见此,立马将鞭子一甩,准备叫人进来收拾,然后一如很多次那般,人模狗样的回皇子府。 然而。 这一次却不一样。 他才刚刚吐出「来人」两个字,房门就被骤然推开—— 继而一道寒光闪过! 他只觉得面部发疼,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呢,接着某个正兴奋的关键位置剧痛袭来,这下直接两眼一黑,便就这么硬生生的给疼晕了过去。 「砰!」 打开的房门被合上的声音,与楚恆摔在地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别说在隔间的暗卫,就是同一个雅间里装晕的花魁,都毫无所觉。 直到一刻钟后,一直等着被抬出去不成的花魁,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而后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惊叫声。 彩衣楼很快乱成一团,不久后直接被查封,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送入了京兆尹的大牢,连夜问审。 相较于京兆尹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迟了两个时辰才接到消息的贵妃娘娘,好不容易求了元帝恩典出宫,待看到儿子楚恆的模样时,只觉得两眼发黑,险些直接厥过去。 「恆儿,恆儿你的脸……你的脸……」贵妃娘娘眼泪哗啦啦,想要触碰自己儿子的脸却又不敢,只能愤恨咬牙道,「太医,我儿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怎么会有个字?」 是的,楚恆那张酷似其母的左半边脸上,此刻有一个不大不小的「yin」字。 明明血淋淋的,可是偏又能让人一眼就分辨的出是个什么字来。 「回禀贵妃娘娘,这……这五皇子的脸应是被人用、用剑刻下的,因着力度极其巧妙,入肉七分,却又未伤骨骼……」 「混帐!」贵妃娘娘抬脚就揣在了太医的脸上,怒不可遏,「当着本宫的面竟然敢夸赞那恶徒?若是嫌命长了,本宫可以立刻成全你!成全你们全家!」 「贵妃娘娘饶命,下官不敢,下官……」 太医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床上昏睡许久的楚恆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他甫一醒来,就好似感受到什么,勐地坐起身就不顾疼痛的要去摸自己某个地方,然后,摸了个空…… 没了。 没了…… 「我的、我的、我的……」楚恆一连三个「我的」后,两眼一翻,竟是就这么再次晕了过去。 「恆儿,恆儿,恆儿……」 第4章 前世 晨光随着时间偏移,渐渐的也从温软变的热烈,恍若长安城内此刻逐渐严峻的气氛。 街道上来回巡查的捕快,以及间或出现在特定位置的京畿卫们,无一不昭示着有大事发生了。 金銮殿上的元帝,时隔多年,当着众朝臣的面暴跳如雷,硬是把一群朝臣吓成了鹌鹑;然而,回了御书房后,却不过只是招来暗卫,问询。 「老五遭此一劫,太子和老四,是何反应?」 「回陛下,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去了礼部,筹备您的寿诞;至于四皇子?」 暗卫将头埋地更低,道,「四皇子心情甚好,已放出风声,要、要大宴宾客……」 「大宴宾客?他这幸灾乐祸的张扬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敛点?」 元帝这话说的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他皱着眉好一会,又问,「老三呢?」
第5页 「三皇子三日前去了一趟皇马寺,期间碰见了同样去寺庙祈福的穆小将军之妹;其他时日一直忙于工部,已是许久不曾回皇子府。」 话说到这,暗卫稍一停顿,又道,「良妃娘娘似乎有意给三皇子定下皇子妃人选。」 「哦?她看上了谁家的女儿?那个穆盺的妹妹?」 「回禀陛下,良妃娘娘相中的是翰林院顾编修次女。」 虽说自古以来有所谓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然而,实际上翰林院的编修却真不少,还是大多数没出息的那种。 比如方才暗卫口中提到的顾编修。 至于为何良妃会给自己的儿子选顾编修的女儿,那也可以解释为,顾编修是她的亲哥哥,想要亲上加亲。 只是给老三选正妃都不敢挑长女,反而要挑性情懦弱的次女…… 元帝哼笑一声,刚才对良妃生出的那么点兴味顿时瞭然无踪,只是若有所思片刻,又道:「闲王和瑶光郡主,到哪了?」 「回陛下,若是属下所料不错,闲王和瑶光郡主此时应是要到城门口了。」 长安城门处。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而来,待车夫拿出一枚金色令牌后,便长驱直入。 偌大的马车中央,有两人对坐,中间摆放着棋盘,黑白棋子正在无声厮杀。 「啪!」地一声,一颗白子落下,眼瞅着就要成势的黑色大龙顿时被人拦腰斩断。 「你输了。」闲王楚霄的声音清冷,一如他看过来的视线,寡情淡漠,只是他的目光在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时,却又有了罕见的波动,他说,「瑶光,下棋贵在专心。」 言下之意,自己之所以输,是因为不够专心喽? 长孙墨把玩着手里黑色的棋子,微微侧头看向楚霄,入眼的男人面容清隽,肤色略白,许是因着多年积郁于心的缘故,身形也是极其瘦削,再配一身素白的长袍,似乎随时随地可能飞升一样。 或者,只需要一个引子,立刻马上,就真的会……一命呜唿! 就像是前世一样。 长孙墨想到这人前世的决然,微有些不悦的丢开了手中的棋子,嘴上则问道:「楚叔,你说……你这次来长安,元帝会不会给你赐个王妃?」 「不会。」 「为何不会?」 楚霄不解长孙墨今日为何突然执拗这个问题,却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因为我不会同意。」 「你又为何不同意?是楚叔你已经有了心爱的姑娘,还是楚叔你害怕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就没办法偏待我了呢?」 长孙墨好似不经意地开口抛出这两个问题,眸光却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人,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是在衡量。 楚霄听出自己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话中透出的几分猜疑,惯常拧结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他正要开口,却听马车外传来一声「笃」地叩门后,一只白色的鸽子被放了进来。 是信鸽。 楚霄伸手取下信鸽脚下的竹筒,而后一目十行的看过信笺,道:「五皇子被人在彩衣楼下了暗手,不日将会封王。」 长孙墨闻言表情微变,惊道:「楚叔的意思是,楚恆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楚霄点头,显然十分确定。 「为何如此?楚恆母亲可是淑贵妃,比起因出生有所诟病的太子楚勛,本该是最有资格争夺皇位才是。」 长孙墨说到这,想到什么,从楚霄手中拿过信笺,待从上面获知楚恆竟是被人断了子孙根后,莫名的觉得自己某个部位也是一疼。 「这、歹人,下手可真快!」 可不是快么? 在他好不容易布局好一切,就准备在元帝寿宴上,借着楚恆那蠢货一箭双鵰掀翻太子的时候,结果被人阉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前世可不曾有过。 长孙墨眸中有微光略过,原先想要借着自己重生,预知未来走向的便利来谋划的心思,彻底没了。 只是,本该被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的楚恆,究竟是因何会被改变命运?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将军府。 穆盺把前来问询的一拨京畿卫送走,面上的忧色便已然化为乌有,待见到俏立在花厅的穆芮,唇角就露出一抹笑来。 「阿芮可是来叫为兄用饭的?唔,这个点可不是吃饭的时候啊。」 「哥!」穆芮有些窘,恼道,「你怎么这样?人家……哎,人家要生气了。」 「这还没嫁人呢,就动不动要生哥哥的气了,以后若是嫁了人,哥哥我岂不是更没地位了?」 此话一出,穆盺却没能如愿见到自家妹妹害羞的模样,反倒见穆芮面色一白,眼圈唰地就红了。 穆芮是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是了是了,就是自家哥哥从临安回来的前几天,她因盼着兄长和上官蕊的婚事能平顺,特意听了嬷嬷的话,去了皇马寺祈福。 孰料…… 想到自己和三皇子楚轩在皇马寺不过一场偶遇,她就鬼迷心窍的惦记上了,甚至于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对方,最后连累的哥哥和嫂嫂不得已站位不说,楚轩荣登大宝之日,却也成了她与哥嫂共赴黄泉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穆盺:前世楚恆肖想我妹妹,阉了你!
第6页 长孙墨:前世穆盺对我情根深种,这辈子可以再来一次! 穆芮:前世被被楚轩骗的团团转,这辈子必须擦亮眼睛! 第5章 撞 穆芮一双凤眼中,泪水打转,尤其是在穆盺连连告饶道歉的安慰中,更是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穆盺都给吓着了,告饶声愈发真诚不已,只是心里却又禁不住狐疑起来。 自家妹妹,这么不经逗地么? 还是说,古代的女子,果然就是这么害羞的? 「哥,哥!我以后都不要嫁人,我要和哥你在一起一辈子!」穆芮哽咽道。 「好好好,一辈子一辈子。」穆盺哪里敢说不同意? 「对了,还有嫂子!哥,你赶紧把嫂子娶进门吧,我们一家三口,以后还有小侄子小侄女,我们……」 「呃,等等等等!咳,阿芮啊,嫂子这种事情,不能着急的,懂吗?」 穆芮本来就是有感而发,被穆盺这么认真的打断,先是一愣,而后就有点着急,正想要再说什么,却又被穆盺先一步岔开了话题。 穆盺说:「刚才你不是好奇京畿卫怎么突然上门来了吗?是因为昨个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五皇子昨晚被刺客袭击,如今情况非常不好。」 「哥,你说的五皇子——是楚恆?淑贵妃娘娘的儿子?」 穆盺点头,她抬手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妹妹的脑袋,等再度意识到自家妹妹如今已经不再是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后,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她瞅着穆芮还有点懵的小脸,笑了笑,道:「这次的事情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晓了,想来日后我们阿芮可以放心出门买买买了。」 这话是有缘由的。 先前不知道谁传出去被调回长安城的穆小将军有个特别如花似玉的妹妹,据说在西北有「第一美人」的名头,这可不就惹的最好美色的五皇子动了小心思么? 奈何穆芮可不是彩衣楼的花魁美人,五皇子哪怕再受宠,再不着调,也不敢跑到将军府来闹事。 是以,就出了当街围堵的事情,若非彼时穆盺在,指不定自家妹妹就要因着名声被迫嫁给楚恆了。 但是也就因为穆盺在,楚恆就愈发笃信了穆芮的美名,毕竟哥哥都长得这么英俊不凡,妹妹又怎么可能不是个美人儿呢? 说不定还更胜一筹! 楚恆是元帝最小的儿子,如今也已经十六岁,正是定下婚事的好时候,上辈子若非闲王在其中帮忖,自家妹妹只怕还真逃不过。 不过现在么? 呵,想来元帝再大脸,也不好意思给军功赫赫的自己开口说,要把阿芮赐婚给个阉人吧? 「哥,哥……」 「嗯?」 穆芮的表情有点恍惚,她用力抓紧穆盺的胳膊,好一会才确定似的问:「哥,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你说我能随意出门的意思是,楚恆再也不回来纠缠我了?是,楚恆出大事了?死、死了?」 「没死,不过我想,他估计恨不得自己死了。」 「没死?那,那是怎么回事?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恆他……他那么、那么好色,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因为他,脸上被人刻了字,相比日后都不敢出门了。而且,」穆盺忖度了下,还是直接道,「楚恆被人去了子孙根,已经废了。」 反正,这件事情很快整个长安城的人,也要知道了。 穆盺目光微微一眯,想到放出风声来要大宴宾客的四皇子,唇角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 酒醉失言这种小错误,想来四皇子非常乐意犯一犯的。 果不其然。 在京畿卫还半封锁着长安城,到处抓捕刺客呢,本来人心惶惶的老百姓们,却都开始吃瓜。 五皇子被人毁容,五皇子被人阉了! 这两块大瓜,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用眼角眉梢谈论的津津有味。 「嗨,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啊……」 「哪个?哦哦哦!你是说四皇子宴会上的事情?」 「对!就是那次的事情!」 「听说当时四皇子喝醉了!」 「可不是喝醉了吗?听说在场的好些人都喝醉了,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说不是?」 「哎呀,这年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 穆盺坐在大堂的一角,隔着半掩的屏风,点了一坛女儿红,配合着外面不间断传来的嘀嘀咕咕声,自斟自饮地分外痛快。 「主子。」来喜匆匆跑了过来,道,「主子不好了,刚来福那边使人传来消息说,小姐出行的马车不知道怎么地跟闲王府的,在长安街那边撞上了!」 长安街。 因着京畿卫出动而冷清了几日的长街,今日却格外的热闹。 毕竟,两辆马车疾行中相撞,还撞出两个绝顶美人,这种事情让半条长安街在短短的一刻钟内,汇聚出一条人龙。 好在,在这条人龙汇聚成型的时候,穆盺已经提前赶到,并且把自家妹妹给安置在了隔壁状元楼的雅间中。 当然,连带着另外一个美人——瑶光郡主。 「主子,大夫请过来了。」来喜额头上冒着热汗,手里抓着一个老大夫,话还没说完,就可劲儿的把老大夫往穆盺面前推。
第7页 老大夫被抓着一路跑,此刻在被一推,整个人差点直接一个踉跄摔个狗啃屎。 穆盺眼疾手快,将人託了一托,道:「大夫,家中小厮莽撞,劳您受罪了。」 正想要抱怨的老大夫一听这话,哪还能说什么,只能没好气的一瞪来喜,然后问起伤者的事情来。 穆盺自是将人引进雅间,嘴上也不忘再道一句「劳烦」二字。 雅间中,穆芮本正在和长孙墨说话,见到自家兄长和大夫进门,就要起身。 这一起身,却因着小腿上的伤口被牵引,发出一声痛哼。 「站着作甚?快坐下!」穆盺瞪了眼妹妹,便想要让老大夫先给自家妹妹看看小腿的问题。 孰料。 穆芮却先开口了,「哥,刚郡主已经让她的侍女给我止血包扎了伤口,我已经没事了。」 说到这,穆芮又十分感激的看了眼长孙墨,「倒是郡主自己脱臼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处理,哥,您快让大夫给郡主看看。」 第6章 楚轩 这左一句哥,又一句哥的,却听得穆盺分外不得劲,尤其是自家妹妹看向瑶光郡主那小眼神,比看她的时候热切多了。 穆盺心里有点吃味,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妹妹似乎都特别喜欢瑶光郡主! 说好的同性相斥呢? 还是说,因为瑶光郡主长的太犯规,所以理所当然不能按照基本规律被排斥了? 「哥,哥~~你做什么呢?看的人家郡主都不好意思了。」穆芮拉了拉穆盺的袖子,小小声提醒。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穆盺发自灵魂的反射性地三连答,却并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反倒是—— 穆芮低头偷笑,瑶光郡主面颊飘红,偏还用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好像在嘲笑她说谎都说的这么 就连老大夫都轻咳一声,用声音表示他还在,所以主家还是注意点。 穆盺脸都要黑了,若非是顾忌着此刻情况不对,尤其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还可劲儿的扯他的衣袖,他只怕真要甩袖走人了。 「……大夫,劳烦您先帮郡主的手腕復位。」 然而。 老大夫一听这话,却是再度轻咳一声,道:「这復位不难,尤其是对穆将军而言。」 说罢这话,老大夫就从自己带来的药箱中拿出一卷金丝,「虽说两位似乎都是皮外伤,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老夫还是给两位女眷先诊诊脉。」 长孙墨自无不可,主动伸出了手。 穆盺这次格外有先见之明,率先转过头去。 自然,穆盺也就没看到长孙墨颇为揶揄的视线。 倒是穆芮,一直悄咪咪观察的她,抓住了这一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可算是平顺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在街尾,那路过的楚轩,还有没有机会英雄救美? 而在此时,雅间的门却被敲响,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他说:「穆将军,可在?」 竟是楚轩! 穆芮先是一怔,而后似是明白过来所谓的路过,很有可能是别人早就定下的算计,她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拳头,修剪的圆润平滑的指甲因此抠入了手心才压下了满心的恨意。 是岳嬷嬷! 自己的奶嬷嬷,原来这么早就已经被楚轩给买通了吗? 一旁的长孙墨再一次察觉到穆芮的不对劲,前世他不曾多想,如今倒是眸光微微一眯,生出了一分探究的心思。 兴许,穆芮并非他原先以为的那般胸大无脑? 「穆将军?」门外的楚轩,再度开口,正要再敲门,却对上了穆盺那张略带疑惑的脸。 「三皇子突然前来,不知是有何事?」说话间,穆盺已经顺带关上了雅间的门,那速度又快又急,显然摆明了没有让楚轩进门的意思。 楚轩见此,立马选择大方的退后半步,他着了一身玄色锦袍,配上那张冷峻无波的俊脸,还有方才这一退,整个人都写着大大的「沉稳」两个字。 不过于穆盺看来,三皇子的沉稳,正是等同于心机深沉。 想到前世,最后踩下楚勛在众皇子中拔得头筹,荣登太子尊位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低调的三皇子么? 穆盺在打量楚轩,楚轩何尝不是在估量面前的穆盺? 传闻中,十岁入军营,十五立战功,短短几年,就已是大夏中最为年轻的将军,甚至未来极有可能取代镇国侯定西北的悍将。 与想像中不同,眼前的穆盺瞧着身形虽是修长,却并不够挺拔,就连过分俊美的容貌都透着一股子的勛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矜贵和傲气。 看来,不是个能轻易拉拢的对象。 短短几息的功夫,楚轩已经在心中排除了最初的计划,开口道:「穆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 穆盺直接带着楚轩进了隔壁的雅间,说来这雅间还是穆盺给自家妹妹定的,为的就是隔开她和瑶光郡主…… 孰料穆芮一门心思的非要和瑶光郡主凑一块儿去! 穆盺想到这就觉得脑仁疼,只是一听楚轩是为了瑶光郡主而来后,顿时就又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原来三皇子是为了郡主而来?」穆盺讶异了一秒做样子,下一秒就道,「既是如此,待会儿可就劳烦三皇子送瑶光郡主回闲王府了。」
第8页 说到这,穆盺又笑起来,补充道,「闲王担忧爱女,要三皇子速速将人送回,这也是常理。不过今日家妹也受了些皮外伤,待过个三两日,穆某再携家妹去王府拜访!」 这话说的十分妥帖,既替楚轩美化了来意,又表明了自己感恩的态度。 就是,于楚轩而言,妥帖的有点过头。 楚轩黑黢黢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穆盺一会,奈何眼前的少年郎面上已然挂上了笑吟吟的面具,任由他怎么看,也只是徒劳。 最终,楚轩只能道:「恐叔父心忧,本皇子这就带郡主回闲王府。」 「合该如此。」 一刻钟后。 穆盺亲切又热情的把老大夫一起打包送走,末了看着远去的马车影子,长长舒了口气。 穆芮面色本还有些不好,见此反倒是忍不住嘻嘻一笑,「哥,刚才是不是很紧张啊?」 穆盺点头,又看了眼自家出落的越□□亮招人的妹妹,有点愁。 虽说前世妹妹嫁给闲王,日子过得还算美满,可是如今她却是万万不愿意妹妹的未来和姓楚的有任何牵连了。 早知道就该在西北给阿芮定下一门婚事的。 想到这,穆盺不免又想到了镇北侯世子,那位本该是自家妹妹未婚夫的傢伙…… 唉! 穆芮瞧兄长一会皱眉,一会嘆气,再过一会又扭头看了看早就远去的马车(大雾!穆盺实际上看的是闲王府),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招招手,让贴身丫鬟进了马车。 「採薇,刚才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贴身丫鬟採薇点头又摇头,「小姐,郡主身边的人嘴巴都比较严,奴婢虽然套了好一会的近乎,可是也没能从她们最里面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7章 火锦 「一点有用的都没有?」穆芮问。 採薇想了想,不确定道:「碧玉(瑶光郡主的贴身丫鬟)姐姐不小心抱怨了一句,说郡主受了伤,等会没法去马场跑马,定然又要不开心了。」 「跑马?」穆芮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什么,红唇咧出大大的弧度,但是很快,这样少见的灿烂笑容就宛若昙花一现,没了。 「小姐,小姐……」採薇小心翼翼,「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疼了?」 穆芮摇头,长而卷翘的睫毛煽动,掩掉眸中闪烁的恨意。 将军府。 穆盺一回府,就把来福给叫了过来,问起今日马车出事的经过。 来福是穆博远救下的老太监,也是整个将军府唯二知道穆盺女子身份之人。 另一个人是来喜。 来喜是个天阉,丁点大的时候就被抛弃,是来福把他捡了回来,抚养长大,后来也就跟在了穆盺身边做小厮,为人虽然不聪明,胜在本分又忠心。 当然,现在要提到的来福,一个精明又慈祥的老太监。 「来福叔……」 来福再度拒绝了穆盺好意的搀扶,坚持行礼后,又一本正经道:「大少爷,小的年纪虽然大了,可担不起您一句叔。」 说到这,来福又好似想到什么,笑眯眯补充,「这些时日,来喜那小子都来福来福叫小的了,大少爷,您可不能坏了规矩。」 穆盺默了三秒,道:「早年父亲过世,多亏来福……你护着,如今……」 「大少爷!」来福再度打断了穆盺的话,那双浑浊的眼睛中有复杂之色闪动,他道,「您太客气了。唉,您和小姐都是这样,心太善,殊不知有时候正是因为您们如此,反而会让有些人忘了本分。」 忘了本分? 穆盺眸光微冷,正要开口细问,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嚎啕哭声。 「怎么回事?」 「爷,是岳嬷嬷!岳嬷嬷她……似乎要见您。」外面看门的来喜大声回话。 岳嬷嬷? 穆盺乍然听到这个称唿,还有些想不起这个人来,好在很快她就不用想了。 岳嬷嬷先冲着穆盺「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老奴这么多年照顾小主子,虽不曾有什么功劳,可是老奴对小姐那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巴拉巴拉巴拉……」 「……当初小姐被退婚,大少爷一心带着小姐回长安,老奴也犹豫过,长安人生地不熟的,老奴半截身子都埋土里面的老东西了,跟着过来只怕不仅不能帮忙,反而还要成拖累……巴拉巴拉……」 穆盺听着岳嬷嬷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晰的表着忠心,当然,这其中来来回回的掺杂着一个意思—— 穆芮听信谗言,竟然忘恩负义的要把她这个奶嬷嬷给赶出去。 「够了!」穆盺冷呵一声,打断了车轱辘一样来回叨叨的岳嬷嬷,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对方好一会,最后才道,「当初回长安之事,阿芮可有逼你?」 「这……这……老奴担忧小主子……」 「我只问,你来长安,可是阿芮逼你下的决定?又或者,是我逼你必须离开镇北侯府的?」 「镇北侯府」四个字一出,本来还想要诡辩的岳嬷嬷,终于意识到什么,低头闭嘴。 穆盺冷哼一声,显然也因着想到「镇北侯府」的一些破事心情愈发不好,以至于一旁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来喜,最终都缩了缩脖子,决定等会再说了。 只可惜,他能等,得到消息候在外面的穆芮却等不得。
第9页 一刻钟后。 穆芮咬牙,抬脚闯了进去,只是还没开口,就见着来喜正招唿着两个僕从,拖着岳嬷嬷往外面走。 「这……哥,你……你这是?」 穆盺目光落在穆芮身边的那一瞬间,冰冷化去,又是一片柔软。 「岳嬷嬷年事已高,日后会在偏院荣养。阿芮,日后若是闲来无事,你也要记得去探望一二才是。」 说到这,穆盺又无奈的点了点了穆芮的额头,解释道,「我知你是想要把这老东西赶走,必是有原因的。只是,你可有想过你这么把人赶出去了,日后外面的人会怎么传?」 「哥,你的意思是?」 「阿芮,还记得为兄为何执意要带你回长安吗?」 穆芮怔了好一会,才想起当年西北的事情来,那些已然隔了一世的往事,如今看来却好似一场闹剧。 只是她却是主角。 「哥。」穆芮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把岳嬷嬷赶出去了,那你会怎么做?」 「那我就会给岳嬷嬷换个地方养老。」 换个地方…… 想到前世兄长在自己出嫁时,那唯一用来压箱底的一个温泉庄子,还有庄子上管事话里话外提到的「老人家」。 彼时穆芮以为管事是没话找话,原来竟是想要邀功吗?又或者,对方从岳嬷嬷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一些旧事,所以在威胁自己? 是了是了,定然是想要威胁自己,否则那位管事后来不会突然就失踪不见了。 可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自己的背后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到最后还要让自己的兄长赔上一条命! 「阿芮?怎么又哭了?」穆盺不明白,自己这次的教导,如此温和简单,可妹妹还是哭唧唧了…… 唉! 「别哭,快别哭了。对了阿芮,你前几天不是说想要一匹红色的布么?我刚让人从库房巴拉了一匹给你送过去,怎么样,喜欢吗?」 「……哥,那匹是火锦,是贡缎!才不是什么布呢……」 穆盺见妹妹破涕为笑,顿松一口气,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第二次吐槽:贡缎就不是布了?还不是用来裁剪做衣服的,啧! 闲王府位于乌衣巷的角落,虽然偏了点,但是占地却是颇大,可惜许是因着长年缺少人气的缘故,赤金的牌匾哪怕僕人再怎么擦拭,依旧显得暗淡无关。 楚轩下了马,正要开口,却见着马车车帘已经掀开,瑶光郡主在丫鬟的帮扶下,走了下来。 第8章 真,假 前文有言,瑶光郡主虽是郡主的称号,但无论是封地临安,还是其他一应待遇,俱都远胜宫中的三位公主。 同样的,瑶光郡主的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唿,真的不是随口胡诌。 楚轩哪怕不是第一次见这名义上的堂妹,如今时隔一年再见,竟是愈发觉得惊艷不可直视。 只是。 长孙墨不冷不淡地瞥了楚轩一眼,抬脚就进了闲王府,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如此冷淡的态度,楚轩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让他在意的从来都是闲王对他的看法。 石桌上,一盏清茶,一盘糕点。 楚轩与闲王对坐。 闲王姿态随意,他一边将半满的茶盏推过来,一边道:「工部多是老实人,三皇子可习惯?」 「王叔称我名讳即可。轩入工部,为的就是多做些利国利民之事,乃是心之所向,何谈习惯与否?」 说到这,楚轩又话锋一转,说起了近日工部最新研究的水车一事,末了总结道,「工部有意在父皇寿诞日献上水车。」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王叔也觉得这提议不错?」 闲王颔首,那双清冷的目光扫了眼似乎有些雀跃的楚轩后,却意有所指的开口道:「三皇子,你只需记得当日选择做水车所谓是何,即可。」 「……王叔,打造水车乃是利国利民之大事,这一点,轩会一直铭记。」 闲王并没有对楚轩堪称赌咒发誓的承诺有何表示,他眸光半眯,轻啜起茶盏中的香茗,似乎是比起继续和三皇子说话,还不如继续喝茶来的痛快自在。 楚轩见此,哪怕再有心刷这位王叔的好感,此时也只得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就在楚轩离开没一会儿,石桌上被他用过的茶盏就被一颗石子击中,「啪」地一声碎裂。 闲王拧眉,「瑶光。」 一道黑影略过,长孙墨已经坐在了凉亭的长凳上,他双腿高高架起,整个人要慵懒就有多慵懒,尤其是再衬着那张好似集天地灵秀所化的容颜,让人瞧着都觉得这夏日真真无限好。 就是—— 闲王目光在长孙墨高高架起的长腿上停留,眉头打结,「瑶光,把腿放下。」 「为何要放下?这样很是舒服,楚叔,你要不是试试?」 「放下!」 长孙墨一条眉毛高高的扬了扬,在闲王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放下双腿,笑道:「楚叔,我知道你是怕我习惯了会在外人面前露馅,不过——」 「不过这里可就只有楚叔你,和我。」 论歪理,闲王自然是赶不上长孙墨的,尤其是半个多月前开始,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好像一朝开窍,越来越不好管。
第10页 「罢了罢了。」闲王抚额,遮住自己的视线,眼不见心不烦,「明天陛下要召见你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唔,准备的不如何。」 「……你又想要做什么?」 长孙墨冲着闲王眨了眨眼,神秘一笑,「楚叔,你说我受惊过度,会怎么样?」 翌日大朝。 穆盺身着官服,混在一种长安城的老将中,颇为显眼,不过她谨记低调的重要性,哪怕元帝一次又一次不着痕迹地扫过来,她都本本分分的做着一个背景板。 直到,散朝。 她变成一个可移动的背景板。 如果,面前没有突然被一个大太监叫住的话,穆盺会直到离开皇宫,都坚决不会开口说话。 「穆小将军,」大太监是元帝身边的大红人,他冲着穆盺翘着兰花指,笑的十分灿烂,「陛下有请,您跟杂家这边走。」 穆盺自不敢不应,甚至出于惯例,抱拳说话的时候,还不着痕迹地塞了一锭金子过去。 大太监同样不着痕迹地将金子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嘴上自也不忘意有所指的提点道:「杂家听闻昨日穆小将军的妹妹,差点出事?」 「……家妹的马车在长安街出了点事情,不过好在没大事,劳烦公公挂念。」 穆盺说到这,恍然想起来什么,立马补充道,「说来昨日也是多亏了瑶光郡主,否则家妹怕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彼此都明白,那都是废话,重点是「瑶光郡主」。 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难道因为五皇子楚恆出事,反而加重了元帝对瑶光郡主的关爱之心? 说来元帝对瑶光郡主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说好,但是既然是好,又为何要把瑶光郡主远送临安?甚至年近二九年华,还待字闺中? 可是若说不好,区区一个郡主竟然享受到公主都不曾有的封地待遇,就已经非同凡响了。 莫非,别有目的? 穆盺心中暗忖,面上却是一副恭敬模样,待听到元帝问题昨日长安街之事的时候,更摆出惶恐和兴奋样,好好一番感谢瑶光郡主的援手之恩。 「若非瑶光郡主的车夫临危不惧,臣妹只怕危矣!」说到这,穆盺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说来臣妹虽只是受了些皮外之伤,可是臣心中还是担忧留疤的问题,好在瑶光郡主赐了些祛疤药,这才算是安了臣的心。」 至于瑶光郡主赐的祛疤药,实际上是穆芮厚着脸皮讨要的这事儿,别说元帝,就是穆盺也是不知晓的。 自然,穆盺也就不知道,借着这祛疤药,自家妹妹就这么跟瑶光郡主联繫上了。 元帝听这穆盺长篇大论的一阵感谢,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颇为舒坦,连带着看穆盺的眼神也和善了几分。 然而,这和善也不过须臾之间。 元帝声音微沉,似在嘆息,「瑶光这孩子是个纯善的,只可惜身体自来就不太好。」 嗯? 身体自来就不太好? 穆盺心中微惊,她怎么不知道瑶光郡主是个病秧子?说来前世元帝可没少这么说,如今又提到这话—— 是真,还是假? 「爱卿!」元帝的声音倏地上调几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说,「朕定了太医去闲王府,稍后你也跟着去一趟吧。」 第9章 从心 穆盺哪里敢说不?她恭敬应声,继而识趣告退。 元帝宛若鹰隼的目光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皱了皱眉,露出几分古怪的不悦来。 是的,古怪。 一旁的大太监见此,心里仔细琢磨了好一番,才试探地开口道:「陛下,说起来老奴昨日里才知道,穆小将军的妹妹,生的也是如花似玉呢。」 这话若是搁在平日,元帝压根就不会理会,但是今日却是挑了挑眉,似有些兴味道:「与瑶光比如何?」 「老奴虽没见过,但是想来无论是气度还是其他,都万万是比不上郡主的。」 「你都没见过,又怎可妄下定论?」 大太监一听这话,面上谄媚的笑容更甚,「陛下英明!是老奴妄论了!」 说罢,大太监还像模像样的掌了掌嘴不说,还故意龇牙咧嘴做出一副疼痛的模样,瞧着分外滑稽。 元帝见此,哪里还不明白这老傢伙实际上就是想要讨好自己? 他抬手拿过一份奏摺,看着上面关于瑶光郡主婚事的提议,尤其是末尾落款的一「霄」字,眸中暗光闪烁不定。 闲王府。 穆盺虽是听从圣恩,与御医一道前来,但是别说见瑶光郡主了,就是郡主的闺院,都不是她能踏入的。 所以,现在她只能杵在待客的花厅,喝了足足一壶茶,然后被闲王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打量。 这眼神,竟然意外的和御书房某个时刻元帝看自己的眼神重叠了。 该说,果然不愧是亲兄弟吗? 闲王似乎是终于打量够了,这才开口问:「你姓穆?」 「回王爷,在下姓穆,单字一个盺字。」 「禾字穆?」 穆盺面上恭敬一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得劲,毕竟上辈子自己作为大舅子,可没怎么为难眼前这傢伙,现在? 哦,不止是现在,前世眼前的老男人也没少看自己不顺眼! 靠!
第11页 就因为自己娶了瑶光郡主? 岳父看女婿,不顺眼? 虽然有人传言瑶光郡主是闲王的女儿,可是上到元帝,下到某个脑子正常的长安百姓,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他。 闲王今年不足而立,怎么可能会有个快二十的女儿? 反倒是,比起闲王这个便宜爹,倒是元帝的,有七八分的可能是瑶光郡主的生父。 穆盺心里如此这般琢磨,面上却是半点没露,甚至还能对闲王好似刨根究底的询问,对答如流。 末了。 穆盺还不忘颇为感激的吹捧了下瑶光郡主昨日的慷慨相助,以及送上自己来闲王府路上顺手买的谢礼。 虽说穆盺这一系列操作,做的真挚又诚恳,但是闲王是什么人? 大夏立国以来,唯一一个六元及第之人,智商谋略,哪怕是看人的本事,纵然比不上一些老狐狸,可是也自有几分本事。 闲王看出穆盺的敷衍,还有暗藏着的疏离之意,他扣了扣茶盏,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水。 「既是如此,穆将军的谢意,本王就替瑶光领了。」闲王说着,再度看了眼旁边放着的孤本和名家之作,似有些不舍道,「不过这些可都是千金难得的好东西,本王却是收不得的。」 「王爷客气,正所谓宝剑配英雄,这种孤本画作于您而言是珍宝,但是对在下来说,怕是连一根烧火棍都是比不上的。」 这话说的粗俗,偏又别具一格,让闲王听着都下意识地生出了,若是自己不收这些东西,怕是要被眼前人随手丢去点火的错觉。 「王爷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回赠在下一样物什?这样也算是等价交换如何?」 内院。 长孙墨因为发热而微红的面颊染了点薄怒,很快,这点薄怒就又因为碧玉下一句话变成了一种无奈。 「你说他向楚叔讨要什么?鱼肠剑?」 「是的郡主。」接这话的是翡翠,她性子最是直爽,也因此面上的不快此刻那是明晃晃的,毫不掩饰,「这个穆将军真真是太过分了!明知道鱼肠剑是郡主您的嫁妆,他竟然大剌喇的开口讨要,简直——简直是不知所谓!」 「翡翠。」 碧玉瞪了眼又放肆的翡翠,然后飞快地扫了眼自家主子,见主子面上并无不快,这才松了口气。 「郡主,王爷虽然让人来问您的意思,但是奴婢听得出来,若是您不愿意,王爷必然……」 「去库房取了,送过去吧。」 「什、什么?」 长孙墨再度重复了方才的话,然后似是想到什么,单手一撑软塌,就想要站起来。 「郡主不可!」 「郡主——」 碧玉和翡翠担忧的声音压根就没能入了长孙墨的耳中,但是另外一道冷飕飕地嗓音,却极具穿透力的钻了进来。 她说:「正巧,我准备了三斤黄连。」 长孙墨:「!」 长孙墨手臂上的力道瞬间没了,他装模作样的换了个姿势靠在软塌上,并且蹙眉道:「刚后背有些不舒服,碧玉,给本郡主捶捶先。」 「……好,好的郡主。」碧玉低头藏住脸上的脸,好似一如既往的乖巧。 倒是翡翠没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然后被自家主子一个眼刀飞过来,赶忙缩了缩脖子,做鹌鹑。 只可惜,长孙墨一个眼刀能搞定翡翠,轻飘飘地一句话也能让碧玉继续乖巧,但是对上正端着药碗走过来的人时,就免不了有点从心。 嗯,怂! 「郡主,该喝药了。」 「……好,我自己来。」长孙墨接过药碗,好一会后,眼瞅着手里的温度都要彻底没了,偏生杵在面前的素问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唉,看来今天这碗药,是躲不掉了。 将军府。 穆盺拿着毛笔写写画画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从抽屉里面摸出自己珍藏的鹅毛笔出来,才算是能继续正常又愉快地整理思路。 不过,整理着整理着,她的眼神就不禁飘到了一旁的鱼肠剑上。 鱼肠剑,又名鱼藏剑,此剑不足半尺,乃是专诸刺王僚的绝勇之剑。 穆盺在闲王面前不过是随口一提,只因她隐约记得,前世瑶光跟自己「炫耀」过一次鱼肠剑,所以才记下来,却不想,闲王竟然真的会把这口剑送给自己? 第10章 鱼肠剑 这可是古剑! 有市无价的那种! 偏,就这么轻飘飘地到了自己的手里? 穆盺前世见过这口剑,如今自是能确定眼前这口乃是货真价实的真品,可就是因为是真的,反而让她愈发觉得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 闲王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把鱼肠剑送给自己? 是因为阿芮? 不对,这个时候,闲王应该还没见过阿芮…… 对了,后天的劳什子花宴,自己也不能放阿芮出去,免得被那个老男人给盯上了! 嗯,还有不久后元帝的寿宴,阿芮虽然是家属,不过毕竟是待嫁之身,还是先留在府里面比较安全。 等,等闲王离开…… 不,闲王这次回来,好像直到三年后才回的临安!记忆中的返回临安,似乎也是因为西北战起,自己要带兵出征,不放心阿芮,所以让阿芮撺掇着闲王去临安待着,以防万一……
第12页 穆盺越想越明白,什么叫做牵一髮而动全身,如今开局已改,自己若是还想要单纯凭藉前世记忆,料定先机,无异于是犯蠢! 闭了闭眼,穆盺压下了烦乱的心情,再看了眼自己定下来的谋划,然后一边思量,一边删改,最后定在了一个人名上。 王聪。 自东晋以来,世家为大,彼时的皇帝都娶不起世家女,自然,世家女也是不屑于嫁皇帝的。 只可惜,正所谓盛极必衰,尤其是在大夏立国前,三国对立,战乱不休,世家别说想要继续蓬勃发展,能于风雨飘摇间保住自己的家族就算不错的了。 当然,保不住的都倒了,倒是保住的,如今和平过渡到大夏新朝代的倒有三大世家,分别为王、谢、陈,至少有着百年歷史底蕴的三姓大家族。 据传,当年夏太·祖起事,这三家鼎力相助(大雾),是以立国后,才能再朝堂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夏太·祖是个极其有魅力,也极其有手段之人,三大世家想要凭藉从龙之功,继续发展的心思,早就被看破。 太·祖在得知三大家有心想要开学堂,为自己造势前,掐准时机创立了夏学,要求三大家每家必出两到三人做授课夫子。 夏学乃是以大夏名义创办的学堂,又名国子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如今太·祖时期,三大世家被打压的非常厉害,就算是如今,皇帝陛下纳了三家嫡女,也并不曾给予更多的权势和地位。 甚至连金钱方面,据说陈氏前些年就因为族人不事生产,又没有经商头脑,不得已从乌衣巷搬到了青衣巷,由此可见一般。 穆盺对陈氏有所耳闻,也是因为在西北军营的时候,有些老兵从长辈的口中听到过陈氏的名头,据说当年陈氏也是□□手中的一支骑兵。 言归正传。 王聪,正是三大世家之一,王氏之人,继后王皇后侄子,如今王氏掌权人唯一的儿子。 穆盺用硃笔圈出了「王聪」的名字,眼底渐渐流露出一抹冰冷的寒意。 这第二刀,就从你开始好了。 彩衣楼最终因为五皇子而成为过去,在京畿卫逐渐回归本职,衙门捕快们也从一日十次巡查,逐渐递减成了三次,两次后,在家里待的发毛了的贵族子弟们,就憋不住了。 「哎,我到现在还记得香香那柔弱无骨的身体,可惜啊可惜……」 「眉眉原先瞧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最是讨我喜欢,不过现在么?」 说这话的王聪摇了摇摺扇,摆出一副风流不下流的模样,吊足了旁边伙伴的口味后,才幽幽一嘆,「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自然比不上偷不着啊。」 「哈,哈哈哈!王兄此言甚是精闢!甚是精闢!」 「说起来,当初眉眉那股子的清高劲儿,可把我馋坏了,偏先是老鸨说什么要等个一年半载才能□□,后来好不容易给王兄□□了吧,我等更是吃不着了,唉!」 这人说着这话,瞅了瞅王聪面上愈发嘚瑟的表情,正要趁机说下去,却不想被另外一人抢了话头。 「王兄既然玩儿腻歪了,不如让我等见识见识?」 「就是就是,王兄……」 「王兄……」 王聪被这些人如此热情又给力的吹捧,终于改了原先的主意,打算去别院乐呵了。 王家的别院甚是雅致,有假山流水,也有奇花异草,还有一个室外的洗浴池。 「听说当年太·祖登基前三日,就是和一众文臣能将在此共浴,商定开国大事?」有人忍不住问出大伙儿的疑问。 「正是此池!」王聪扇子一收,下巴高高抬起,抑扬顿挫的诵了一通当日王氏先祖留下来的一篇纪实文,最后自是又收穫了伙伴们,或者准确点来说是狗腿子们的好一番吹捧。 穆盺在高大的树木掩映中,挠了挠脸,又打了个呵欠,然后再瞅了眼已经从打水仗发展成群p啪的混乱局面,觉得自己的手,越发痒痒了几分。 不如,现在就动手? 穆盺眉眼中的煞气凝聚,几乎下一刻就要暴起。 然而。 说时迟那时快,有一道人影更快更绝,竟是在那一众伺候的女眷之中,只见她身形如电,手中有寒光迸射,眨眼的功夫,在场之人就被灭了个干净。 淡淡地血腥味,传入鼻尖。 穆盺脑中警铃大作,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尤其是当对方突然转头看过来的那一刻,她几欲先发制人。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穆盺凭藉着绝好的视线,发现了对方用力一咬牙,很快,一股发黑的血流,从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莫非是,死士? 因为被发现,又自觉无法对敌,索性自杀? 又或者是,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在? 穆盺心中凛然,哪怕有心探究一二,可是却又深知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离开。 第11章 神碑 因为事发突然,又离开的太过于匆忙,穆盺压根没来得及掩饰自己潜伏的痕迹,以至于这桩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孤女復仇」的案件,变得疑点重重起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甚至于后来穆盺被列为怀疑目标之一,也都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无他,如今距离元帝寿诞日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别说京兆尹,就是死了儿子的国舅爷,此刻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眼泪,面上笑成一朵花儿。
第13页 继后王氏,自也不例外。 若论感情,继后对这个侄儿的感情是比不上自己儿子的,可是比起其他几个便宜儿子,那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母后。」太子楚勛见母亲难过的竟是病了一场,偏因着元帝寿诞,竟连御医都不敢叫,心里就更加担忧了几分。 「母后,儿臣带了太子府上的女医过来,您可要保重身体!」 继后如今本就不年轻了,又因着过于伤心病了一场,就显得又老了三分,好在在见着儿子如此孝心体贴,这精气神一回来,便又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皇儿孝顺。」继后夸了一句,这才伸出手,任由女医把脉,最后待女医开了药方后,就挥挥手,让一众人退了出去。 太子见此,眉头就是一皱,可还是伸手帮着母亲坐直身体,摆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太子妃的肚子可有消息了?」 「……尚未。」 继后再度听到这两个字,面上的失望那是掩都掩饰不住,连带着催化了眼底的愁绪,她伸手,抓握住自己儿子的胳膊,用力道:「皇儿,母后知晓你对太子妃并不中意,可是无论如何,嫡子!嫡子方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母后的意思吗?」 意思是,只要能有孩子,去母留子,也是可以的。 可惜,这么隐晦的深意,太子并没能领回到,或者说,他在当初被迫娶了一个所谓的木姓女子后,就和继后打心底里生分了。 哪怕,后来又迎娶了自己心爱的表妹…… 「母后,我是一众兄弟中唯一娶亲的,这时候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有了子嗣,就必然会被父王欢喜,又何必——」 后面的话,太子并没有说出口,但是也足矣表明他的态度了。 说来,他自从大婚当日捏着鼻子与太子妃完成了敦伦之仪后,这一年半载以来,别说近身了,就是见着那丑陋的女人都觉得噁心。 所谓知子莫若母,继后瞧着儿子这态度,就知晓太子妃肚子这么久没消息,绝对是自己儿子的原因。 可是,这话能明说吗? 不能! 继后目光沉了沉,好一番斟酌,才道:「皇儿,你可记得母后早年跟你提到过的一件事?大夏立国当日之事!」 太子摇头,有些不解。 「也罢,当年你毕竟年幼,想来不记得也是正常。不过,这事事关重大,皇儿,你切记你知我知,绝不可让第三人再知道!」 继后如此郑重的态度,让太子微怔了下,而后重重点头,「母后,孩儿知轻重,您大可放心。」 「我曾祖父,曾留下一本手札,上面写着一件事情,那是一件一旦宣言出来,必然会举国动乱之事!」 「是,何事?」 继后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缓缓道:「大夏立国时,天狗食日,神碑现,上曰:『夏三世而亡,穆女主天下。』」 状元楼,某雅间。 穆盺与陈志宏推杯换盏一轮后,这才各自摒弃了面上的疏离,变的熟悉起来。 陈志宏道:「没想到我还有和穆将军一起喝酒的机会,真真是幸事!幸事!」 「陈兄客气,先前若非是陈兄出言相助,穆某只怕还要绞尽脑汁和那群捕快掰扯。」 所谓的和捕快掰扯,是半个时辰的事情,穆盺不过是第n次路过百宝阁,打算最后再看一圈其中的宝贝,然后敲定一样献给元帝做礼物,孰料! 这次进去,却被百宝阁的小二给认定是贼人,还大嗓门一吆喝,正好把过路的捕快给叫了进来。 说来,穆盺如今身为四品将军,论身份地位真不差,可是坏就坏在,她平日里太低调! 低调的不闹事,不冒头,甚至若非必要,她还少出门! 如此一来,捕快自然是不认识她这位少年将军的,而百宝阁的小二好不容易逮到给嫌疑人,自然是拼命的想要推卸责任…… 穆盺百口莫辩,纵是摆出了自己的身份,却还被那群人认为信口胡诌! 幸好,碰到了来百宝阁典当家传宝物的陈志宏。 前文就说过,三大世家陈氏混的最惨,从乌衣巷搬到青衣巷不说,如今又开始典当起自己的家传之物…… 是以,陈志宏在某种程度上是在百宝阁挂了号的,更准确点来说,整个长安城,没几个不知道陈志宏这么一号败家子的。 败家子陈志宏也是没想到,隔三差五的典当家私,竟然还能碰到替人正名的时候。 他怅然一笑,「陈某区区几句实话,哪里当得将军一个谢字?不过是将军运气好,刚好陈某前几日就碰到了那尊『玉观音』,心中甚喜,是故多瞧了几眼罢了。」 这多瞧,还正好瞧见那玉观音被一个带着幕篱的夫人选去了。 想到那夫人马车上的金字,陈志宏又连喝三杯酒,郁郁道:「想当年,我陈家是何等人家,香车宝马,丫鬟僕从,就是府军,都是以一挑十的好手,如今!如今!」 穆盺早知道这些文人骚客,一激动就喜欢念诗念词,所以陈志宏醉意上头之时,就做好了准备。 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准备。 「……五花马,千金裘……呜唿哀哉,今不见……」陈志宏摇头晃脑,念着念着,鼻涕眼泪汩汩而下,瞧着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第14页 当然,大男人如此丑态,也是分外辣眼睛就是了! 第12章 三百五 陈府和将军府在一条街上,相距并不算远。 穆盺将陈志宏送回陈府,就打算离开,偏喝醉酒的陈志宏要死要活的拽着穆盺往里面走,嘴上还乱七八糟的叨叨着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穆盺有心将人一巴掌拍晕,奈何身后半步跟着个老管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郎君,郎君……我家主子给郎君带来麻烦了,还望郎君您能体谅一二……巴拉巴拉巴拉……」 老管家说的那叫个真情实意,让穆盺一想要拒绝,可是对上对方那张老脸,再看看那瘦巴巴的老身板后,就只能忍了。 好在陈府并不大,属于陈志宏的地盘也就更小了。 转过一条长廊,就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位于偏院最偏僻角落的库房。 「嘎吱」一声。 雕花的木门被陈志宏用力推开,露出了其中五花八门的东西。 鎏金的金狮子,玉雕的老寿星,还有随意摆放的书本,以及挂在墙上的刀剑物什。 「这是我们陈氏……嗝,陈氏的宝库!传承千年的宝库!」 陈志宏一边打嗝,一边炫耀,「你看这个,这是金子打造的老虎,你别看它小,这可是纯金的!你看,我用力咬了都咬不动……」 穆盺一开始还认真听陈志宏的介绍,但是没一会儿,目光就被一道灰扑扑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那像是一块石板,好像又不是。 又或者,实际上是一块玉做的摆件?只是因为积灰太多,所以瞧着才灰扑扑的? 穆盺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抬脚靠了过去,出于礼貌也出于自己的底线,她并没有触碰,只是凑过去,认真的看。 咦,这材质,好像真的是石板? 「嗝,穆盺嗝……你怎么看这玩意儿?呃嗝,这就是一块石头,没、没什么好看的!」 陈志宏嘴上对自己新认下的伙伴如此没眼光,显得颇为无奈,不过出于某种心理,他又摇摇晃晃的一弯腰,将这块石板给扒拉了出来。 「你看!这!嗝,这就是块石板!我原来还以为是个宝贝,结果百宝阁的东家鑑定了,说就是一块石板!嗝!破玩意儿!」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收藏?」穆盺奇怪。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嗝,都是有数的!不能当,不能卖,我能咋办?」 哎哟,瞧着竟还有点委屈。 穆盺好笑,又多打量了石板几眼,总觉得这玩意儿好像瞧着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嗯,明明一面瞧着光滑平整,可是另外一面,却又十分坑洼。 「你,你喜欢?」陈志宏见穆盺对自己手里的石板看了又看,灵机一动,将石板往前一推,道,「送给你!」 「……陈兄说笑,这……」 「卖给你!一千两!」 穆盺默了三秒,深觉自己方才的感动真是太蠢,这陈志宏瞧着是醉了,实际上其实比任何时候都精明吧? 把老子当冤大头宰! 「一百两,我买。」 「不行不行,至少八百两!」 「二百两。」 「六百两!」 「三百五,爱卖不卖。」 「成交,三百五!」陈志宏扯着嗓门,一锤定音不说,还冲着外面用力一挥手,招来了在外面等待的老管家,说,「准备好的契书呢?快快拿出来,老爷我又做成了一笔生意!」 老管家闻言顿时大喜,不过这喜悦在对上穆盺面无表情的脸后,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将军府。 穆盺抱着一块石板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紫藤院。 彼时穆芮正在做衣服,听採薇绘声绘色的这么一说,手上一个用力,绣花针就扎上了手指头。 「小姐,你没事吧?」 「无事,只是不小心扎了下。」穆芮摇头,想了想,问,「你刚才说兄长买了一块石板回来?」 「可不是么?我听前院的来喜说,那石板长宽差不多,就是十分笨重,郎君花了三百多两呢!」 「……是什么样的?」 「就、就一块石板啊,石头样子的啊。」採薇不知自家主儿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面上好不茫然。 穆芮见此,便也不再问,只是将快收尾的衣服往旁边一放,就要去前院看看,但是才走了几步,又倏地顿住。 「小姐?」 「算了,我还是……还是先把衣服做好!」 马上就是元帝寿诞日,若是不能抓住机会替自家兄长刷未来嫂嫂的好感度,那才是坏了大事! 至于那石板! 想到前世楚轩奉为圣物的一块石板,不管兄长买回来的这块是不是那块,现如今急的都不该是她。 闲王府,花厅。 一盏茶,一盘棋。 黑白的棋子在棋盘上相互交错,宛若两条黑白色的大龙,蓄势待发。 突地。 一声三长两短的哨声传来,正要落子的闲王抬眼看向对面的长孙墨,「你把人都召来了长安?」 「嗯。」 「……这里的局势尚且不明,你——」 长孙墨抬眸,向来懒洋洋的宛若猫儿一样的慵懒气质当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赫赫威势。 他说:「楚叔,任何事,宜早不宜晚。更何况,我的时间并不多。」
第15页 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闲王眉头拧紧,依旧是一副不贊同的模样,可是这样的不贊同,在听到后面一句话后,就便成了一种复杂,以及默认。 第13章 喜欢 「见过主上。」 「主君大安!」 「拜见主上!」 五六个衣着各异的男女,有志一同的行了跪拜礼,而后相互间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可惜彼此不是带着面具,就是蒙着黑色面巾,俱都分辨不清楚。 在场唯一露出真面目的只有一人——长孙墨。 长孙墨着一身黑色锦袍,墨黑的长髮用玄玉冠束起,他端坐在正中央的高背椅上,神情淡漠,似乎对于手底下人彼此之间的盘算和估量,俱都不曾看见,又或者,看见了,他也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些人齐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听话。 「此次召集,吾唯有一令:诛太子妃木氏!」 若说前几天王聪之死,于整个王氏而言不过是头菜,那么太子妃突然暴毙,便是一道正菜! 揭开王氏野心、拉开王氏败落的关键一子! 御书房。 大太监瞅了瞅时辰,看着还在批阅奏章的元帝,深唿吸一口,鼓起勇气道:「陛下,这已经是四更天了,您,该歇着了。」 元帝落笔的手顿了下,揉了揉眉心,想到明日是自己的诞辰日,所以完全可以再忙上一个时辰再去休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向来没有元帝开口绝对不会出现的暗卫,冒了出来。 大太监差点吓尿,好在憋住了,在元帝突然扫过来的冰冷视线下,迅速退了出去。 「何事?」元帝问暗卫。 暗卫抱拳,「回禀陛下,太子妃木氏于一刻钟前,暴毙!」 元帝表情倏地就变得无比阴沉,那双宛若鹰隼的视线,紧紧锁住眼前的暗卫,吐出两个有些上扬的字眼:「暴毙?」 「是的,是暴毙!据排查,乃是……乃是误用生子偏方所致!」 「生子偏方」四个字,被暗卫用一种铿锵有力,却又饱含微妙情绪的语气说出口。 元帝冷沉的表情,也因着这四个字,变的古怪起来,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问:「近日太子与太子妃关系如何?」 「自前几日,太子从皇后殿中离开后,突然就与太子妃冰释前嫌。」 暗卫说话自来最有讲究,比如这话中含蓄又委婉的冰释前嫌四个字,实际上用打得火热,又或者白日都不忘宣·yin来形容更适合。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元帝最是清楚,他甚至都不用多浪费须臾功夫,就已然明白,继后王氏定然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否则就太子好美色的本性,又如何愿意和木氏欢好? 就是这木氏—— 想到木这个姓氏,元帝神情微变,「今日将军府,有何动静?」 暗卫这次没能立刻回答上元帝的问题,他稍微沉吟了片刻,才道:「不日前,穆盺从陈氏家主手中购买了一样宝贝,据说要用来恭贺陛下诞辰之礼。」 「哦?朕穆小将军倒是有心了,可知是何物?」 「暂时不知。陛下,可否需要探查一二?」 元帝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头,只道:「继续盯着将军府,若是有人刻意接近,立刻上报!」 「是,陛下!」 暗卫离开后,好一会,元帝才出声,将守门的大太监叫了进来。 「朕记得,你之前说过穆盺的妹妹,生的貌美如花?」 大太监冷不丁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一个咯噔,还以为元帝生了纳妃的想法,心中飞快地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陛下,老奴也是听别人嚼口舌,听了这么几耳朵回来,真假……真假是不清楚的。不过,老奴瞅着穆小将军生的英俊非凡,想来同胞妹妹定然也是不差的!」 所以,他虽然有信口雌黄之错,但是还是有根据的! 元帝倒没计较大太监的错误,他皱眉许久,才点了点龙案,道:「让人去西北查查穆盺和其妹妹之事,越详细越好!」 「是,陛下!」 元帝寿诞日,御花园。 红色灯笼,摺叠成花朵形状的红色绢花,还有各色各样的彩绸,将偌大的御花园,装点的宛若仙境。 穆盺并不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大宴,有前世的经验在,这一次她对如此露天不说,还颇具现当代风情的宴会,表现的十分淡定。 只是偶尔,她侧头看向不远处的穆芮时,就忍不住蹙眉,生出几分担忧。 本来她是不打算带妹妹过来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出门前,却收到了宫中红人大太监的传话。 靠。 元帝那糟老头子,莫非是想要老牛吃嫩草? 嫩草穆芮对自家兄长的担忧,毫无所觉,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遇见谁了,不敢认不认识,都表现的中规中矩,既不亲热,也不过分疏离。 直到—— 她看到众星拱月而来的瑶光郡主! 「郡主!」穆芮站起身,在旁边新认识的某家小姐诧异的目光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 「穆芮见过郡主,郡主大安!」 长孙墨挑了挑眉,本来想要去前面小亭子歇歇脚的想法立马就没了,她看了眼方才不远处的石桌石凳,就这么抬脚走了过去。
第16页 穆芮自然是立马跟了上去。 同样跟上去的还有其他未婚女眷,显然彼此都有着巴结的心思。 只可惜,长孙墨压根就不给这些人一个好脸不说,反而最后一副嫌弃太烦的样子,摆摆手让人直接把这些人给撵走了。 唯独留下了穆芮。 穆芮察觉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嫉妒视线,心中却依旧是欢喜胜过忧虑的,毕竟瑶光郡主如此重视自己,就代表着自己能替兄长赢得未来嫂嫂的成功可能,又多了几分! 「郡主,当初马车之事,多亏了郡主伸出援手。只可惜,阿芮本来一直想要上门道谢,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说到这,穆芮是真的挺遗憾的,不过也正因为遗憾是发自内心的,反而更能取信眼前人。 果不其然。 长孙墨就顺着她的意思,问了句:「因何无机会?莫非是你的伤口尚未痊癒?」 「不不不,并非如此,是……是……」穆芮磕巴了下,面上因为主人的情绪,飞起淡淡的红晕。 然后,这红晕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长孙墨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前世之时,他就见过一次,好像是—— 「採薇,把东西拿过来!」穆芮似乎是终于鼓起了勇气,然后从採薇手中拿过一个小小的包袱,然后红着一张脸,递了过去。 长孙墨并没有接的意思,甚至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连带着一旁跟着的碧玉和翡翠,都安静的站在那里,保持沉默。 好一会。 就在穆芮紧张的额头冒汗,想着要不还是直接开口,又或者干脆把自家哥哥叫过来,用自家哥哥美色吸引瑶光郡主等等乱七八糟的想法时。 长孙墨突然开口了,他问:「这是什么?」 「呃,这……这是火锦做衣服。」穆芮下意识地回答后,又立马补充,「我哥、我哥让我……让我做的,说,说用这东西感谢郡主的帮忙,是、是最适合的。」 话都说完了,穆芮又带着点茫然和困惑的嘟囔起来,「我本来准备想要送郡主一副从西北带过来的珍珠头面的,可是大哥非说火锦的衣裙最好,好非要让我亲手做,哼!我觉得大哥就是故意的!」 「不过郡主你放心,我女红的手艺可好了,衣服做的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长孙墨当然喜欢。 火锦乃是用岭南地带一种红色的蚕所吐出来丝线所做,据说这种红蚕因为生于高温,便也自带热性,所以织出来的布,就特别保暖。 这样保暖的衣服,于长孙墨身体有益,尤其是冬日里,穿这么一套后,外面再披一件大氅,就完全不会觉得冷。 如此一来,长孙墨如何能不喜欢? 他前世喜欢,今生…… 长孙墨看着已经被穆芮打开的包袱,露出来的红色打马装,微抿的唇角露出清浅的笑意。 果然,还是打马服! 还是当初,自己和那个呆瓜第一次见所穿的花样! 「这花样是不是有点怪怪的?是我哥非要让我这么做的,郡主……要是你不喜欢,不喜欢你就怪我哥吧,我可是很有诚意的,真的!你看你看,我为了赶制这衣服,手上被戳了好几个针眼呢……我哥都不知道心疼我,哼!」 穆芮说的那叫个怨气横生,卖兄不眨眼,偏她越是如此,长孙墨面上的笑容愈发绚丽了几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穆芮本来还想要再接再厉替兄长刷好感呢,可是早就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在瑶光郡主灿烂的笑容中,都飞了。 她一半脑子转悠着某些诗词,一半脑子却坚定地转悠着一件事情——这辈子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兄长和嫂嫂,然后让哥嫂给自己生十个八个顶顶顶顶倾国倾城的侄子或者侄女! 作者有话要说:  穆芮:看我妹妹力!冲击jpg! 第14章 双喜临门 「穆将军!」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唿,穆盺侧头看去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虎目。 冯成华大咧咧地拍了拍穆盺的肩膀,似乎有点嫌弃的又按了两下,在发现穆盺已经站稳稳噹噹的后,这才再度笑起来,「不错不错,果然不愧是咱们大夏的将军!」 「冯将军过奖,比起您和您家两位大将军,穆某差远了。」 冯成华闻言,倒也没有假模假样的说什么「犬子」之类的客气话,只是再度哈哈大笑,然后便话题一转,问起了西北的事情。 说到西北,就不得不提到镇北侯,这位大夏开国唯一一位授封为超品的侯爷岳忠老先生。 岳家世代为将,在中原大地百年战乱不休的时候,是岳氏替无数人挡住了西北方的胡人等异族的窥视,也是岳氏在中原彻底大统后,主动低下头来,认了夏太·祖为尊。 正因为如此,彼时当代岳忠老将被定为镇北侯时,一种开国元勛们,并无任何意义。 只是,如今除了穆盺外,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初也正是这位岳老先生,在窃国之乱时,保住了她和她妹妹的命。 若非如此—— 穆盺在知晓自家妹妹被退婚时,就不会连早年穆博远给妹妹准备的嫁妆都没要,直接退一步,带着穆芮回长安城了。 「今年西北的风雪并不多,想来那些个异族会安分很多。」 穆盺说到这,又嘆了口气,道,「不过我回来之前听闻胡人的那位老王,似乎生了重病。」
第17页 冯成华一听这话,虎目就是一凝,「这么说,胡人的王室又要出么蛾子了?」 「若只是王室闹腾,于我大夏而言,也是好事,哪怕最后争出一个最贪婪的王子登位,我大夏也不惧!怕就怕,那老东西最后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比如?」 「比如,想要考验自己几个儿子,究竟谁更适合王位?」 此话一出,冯成华这位老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胡人那群逞兇斗狠的玩意儿,除了能想出攻破西北,烧杀抢掠,也做不出别的什么考验的题目来了! 「呸!全特么的一群生儿子没p眼的玩意!」 这话虽然难听,但是穆盺有时候还真觉得挺对的,毕竟,那些个异族人的地盘并不小,更兼是游牧民族,只要当权者用心发展,未尝不能自给自足,甚至带领全族人奔小康…… 尤其是近几年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偏那些个人满脑子都好似被血腥给灌满了,遇到任何事情,任何麻烦,就只能想到杀戮! 「穆贤侄,你方才话说的这事儿,可以汇报给陛下?」 穆盺摇了摇头,在冯成华有些不悦时,才解释道:「方才所言,俱都是穆某猜测,怎好扰了陛下清净?更何况,穆某离开西北时,特意将此事与如今镇北侯和秦守将,细细分说了一通。」 「想来,这两位定然会提前做些准备,又或者,也可能已经一封密折,上达天听。」 「贤侄此言有理,此举大善!」冯成华用力的夸奖不说,还用意的拍了拍穆盺的肩膀,显然本来因为秦守将的缘故,而对她的一两分情义,已经转变成了四五分的欣赏。 不过,穆盺并不知道,她此时与冯成华的一番谈话,很快就传到了元帝耳中。 元帝此时正看着手中的从西北传来的密折,赶巧的是,密折中也提到了胡人老王病种之事,其中隐晦表达出的担忧之意,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这封密折元帝就只是草草看了一遍,就批了个「允」字,而后,他结过了大太监递上来的另外一份密折。 其上,细细写着穆盺和穆芮,在西北的一应事情,若是穆盺在,必然会惊讶于,自家妹妹在西北因为现任镇北侯夫人不喜而私自扣下嫁妆的事情,竟然都写的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后。 元帝将密折丢进火盆,目光注视着摇曳的火苗将密折吞噬殆尽后,这才起身往御花园去。 寿诞宴,是从正午时分,由高高在上的元帝一句「开宴」,而正是开始的。 先是,珍馐美味,美味佳肴,一一上桌。 再是,共同举杯,恭贺元帝寿诞! 而后,便是大家一边各自吃吃喝喝,一边欣赏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表演,包括但不限于,歌舞、杂技,戏曲等等。 再后,杯盘狼藉被撤下,换上各种时令水果,吃饱喝足的大伙儿,便开始一个个献礼。 据说,这个献礼的环节,在高·宗和太·宗时,是不存在的,不过元帝当年再登基大典之后,对礼部特意提了一句后,就被添加了上去。 自然,这次负责元帝寿诞的太子,更不可能私自修改这个流程,甚至为了讨好这位似乎喜欢收礼的父亲,还特别要求五品以上的官员,必须献上三份礼品。 不错,是三份! 穆盺就为了这三份能拿得出手的贺寿之物,耗光了自己不久前的元帝赏赐的金银,若非还有别的而生财之道,若非将军府是元帝的赏赐之一,她觉得自己可能要为租住问题发愁了。 正想着自己献礼说辞,穆盺却被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给惊的回过神,她抬眸看去,目光顿时再度微妙起来。 这是一架水车。 穆盺记忆中,水车这种原始的灌溉工具,本该在三国时期就发明出来,可是这个世界的歷史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个弯儿,直到如今,才被人通过这次寿诞,正式搬上了歷史舞台。 元帝虽然早就从暗卫口中得知了水车一事,此时乍然见着,还是禁不住站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了高台。 众人难得见着元帝如此失态模样,一边感慨工部的心机,一边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上么—— 那就夸啊! 大力夸! 尤其是在临时搭建的地方确定了水车的功用后,相较于武将干巴巴的「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的语言,文臣们嘴皮子上下一碰,把元帝夸上了天,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元帝乃是天命之主,乃是真龙天子,否则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工部研究出了水车呢? 文臣们夸完了,元帝回到高位后,又迎来了一波自己女人们崇拜的眼神。 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说淑贵妃,五皇子的生母。 往日里最爱凑趣儿,最喜欢各种表现自己存在感的淑贵妃娘娘,干巴巴的说了句「恭贺陛下」后,就不再开口,只是一双眼睛一会而看看某处沉闷坐着的儿子,一会又看向了不远处特意开闢出来的闺阁女眷处,眼底光芒闪烁。 继后瞥了眼淑贵妃那几乎写在脸上的心事,心中嗤笑不已,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只是眼角余光却好似不经意地扫了眼良妃。 良妃浑身一僵,在身后贴身嬷嬷的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咳后,开口道:「贵妃今日是怎地了?怎么……怎么瞧着似乎有些心事?」
第18页 淑贵妃正想的入神,冷不丁被人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可是在看到元帝也转过来的视线后,心中却又是一动。 此时台下刚好众位大臣献完了礼,轮到几位皇子,她索性心一横,站了起来。 「陛下,说来今日乃是您的大好日子,这可正巧,双喜临门啊!」 这话一出,元帝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在场的其他人,心中俱都是一惊,并且大家还十分有志一同的想到了一点—— 那就是淑贵妃,有喜了! 这一下,本来就因为献礼而热闹的气氛,顿时被推入了高·潮,尤其是台下的众人,直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淑贵妃的肚子,会不会揣上了?」 正想着「蝴蝶效应」四个字的穆盺,耳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声,这样熟悉的,慵懒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语调,让穆盺浑身一紧,差点整个人就这么「咣当」一声,从凳子上栽倒下去。 「瑶、瑶光郡主!」这四个字,穆盺是从牙齿缝隙里面挤出来的。 长孙墨一条眉毛扬了扬,显然对穆盺如此「受宠若惊」的反应十分满意,她随手从一旁丫鬟手里拿了新的酒杯,抬手就想要给自己满上。 不过。 一只手反应更快地伸了过来,拦住了他倒酒的动作。 穆盺接收到瑶光郡主不满的眼神,有点后悔,但是更多的却是痛恨,恨自己的爪子,怎么就突然自己生了主意,非要伸出去讨人厌? 「穆小将军,这是何意?」 「……这是烈酒。」穆盺想了好一会,可算是找出这么个理由,「烈酒,劲头足,不适合郡主饮用。」 「哦,那~~~」长孙墨眼中的不满散去,似笑非笑的拖长了调子,说,「就劳烦穆小将军让人给我添一杯果酒,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穆盺:老子遇上某个女人就炸! 长孙墨:这木头,逗着还挺有意思~ 穆芮:哦也,兄长和嫂嫂终于同框啦啦啦啦啦! 第15章 渣女 穆盺:「!」你他玛的能不能喝酒,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傻逼! 穆盺心里暴躁,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长孙墨和自己说话,竟然用了个「我」字,才不过区区两次见面,就熟稔的分外不正常。 当然,她也就跟没多余的脑细胞去想,宴会上明明是男女宾客分座,瑶光郡主是怎么突然跑过来的问题了。 「将军?」长孙墨倾身靠过来,那双饱含笑意的杏眸,倒映着烛光,摇曳生辉。 穆盺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可惜,这条长凳就只有这么长,他就算挪到尾巴上坐着了,依旧无济于事。 「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嗯哼,我知道啊。所以,我做了什么吗?」 穆盺一噎,瞧着虽然往自己眼皮子底下凑,但是实际上什么都没做的女人,只觉得心口梗了许久的那口老血,蠢蠢欲动。 靠! 这个、这个……渣女,原来是在勾搭自己吧?肯定是想要勾搭自己!这傢伙……这傢伙竟然这个时候就开始勾搭自己了? 渣女! 穆盺憋气憋的脸都红了,正想要骂一句什么解气,却见着本来还冲着自己笑成一朵花的瑶光郡主,突然冷了下了脸。 剎那间,周围绕着穆盺打璇儿的粉红泡泡们,一同破裂。 穆盺理智归位,再凝神细听,刚好就听到了来自于元帝的声音。 元帝说:「穆爱卿,朕记得你如今刚好是及冠之龄?」 男子及冠,即是二十。 这话问的甚是随意,好似真的只是因着什么事情突然想起来,便也就这么随口的问了出来一般。 穆盺先前浑身汗毛都倒竖着用来警惕瑶光郡主,压根不知先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晓,明明是「有喜」的淑贵妃娘娘,为什么此刻正面色惶惶地跪在那里。 不过。 「回陛下,臣是七月七的生辰,尚且还有几月方才及冠。」 「七月七乞巧节的生辰,爱卿这生辰挑的不错。」 「……是陛下抬爱,说来微臣若是能够挑选,那是定然不会选在这个日的。」 说到这,穆盺面上的尴尬已然有如实质,让在场的好些人心中闷笑。 冯成华有心解围,索性「哈哈」笑出声,打趣道:「陛下,老臣琢磨着穆小将军这是害羞呢!哈哈哈,一个大男人生在乞巧节,哈哈哈哈……这日后若是请宴同僚,我反正是不会去的,忒奇怪了!」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观望的其他大臣们,立马就跟着一个个开口了。 「冯老将军还是这么实诚,指不定人家小将军还未必给你递帖子!」 「就是就是,穆小将军相貌堂堂,又正是好年纪,这乞巧节必然是忙着去见心上人了,哪有空请你这老头子?」 「……非也非也……」 「……」 此起彼伏的打趣声,将方才因淑贵妃娘娘而弄出来的紧绷气氛淡化,甚至眼瞅着只要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宴会就会彻底恢復先前的热闹和欢腾。 然而。 就在大家都有志一同的想要粉丝太平的时候,淑贵妃突然膝行几步,然后冲着元帝就连续磕好几个响头。 「陛下,陛下,妾身只有五皇子一个孩子,五皇子也是您的儿子啊,您……您难道就忍心五皇子一辈子孤零零的?陛下,陛下——」
第19页 淑贵妃向来张扬跋扈,凭藉着元帝的宠爱没少作妖,偏又没什么脑子,是以好多时候吃亏不说,甚至在鬼门关爬了一圈,都浑然不知。 不得不说,老天给人关上一扇门的时候,真的可能会再给对方开一扇窗。 就像是这位淑贵妃。 傻白蠢的淑贵妃,自小就是个美人,因为这张脸,被宠着长大,后来进了宫,又因为这张脸,被一路宠成了贵妃,成为皇后之下最高分位之人。 甚至,也是因为她这张脸,让她差点嗝屁的时候,元帝没有揣上一脚不说,还使人帮了一把。 「陛下,妾身求求您,求求您,就让五皇子留在长安好不好?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去了别的地方,妾身只怕会吃不好喝不好,恨不得就这么死了……陛下——」 「陛下!」 终于,淑贵妃膝行到了元帝的面前,她不顾脸面的用力抱住了元帝的腿,哭的梨花带雨,好似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陛下,妾身知道您也是为了五皇子好,可是五皇子才多大,他就这么一个人去巴拉巴拉巴拉……」 穆盺听到淑贵妃哭五皇子「一辈子孤零零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再听到后面那些话后,那种源自于前世的担忧就缓和了几分。 想来,是淑贵妃知晓元帝要将五皇子打发去封地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哭求。 只要不是对方想要肖想自己妹妹,穆盺那是压根就不介意淑贵妃大力表达自己的圈圈爱子之心的。 甚至,从自己的长远计划来看,别说五皇子,最好这些皇子都窝在长安城,才是最好的。 「陛下——」 「陛下——」 淑贵妃哭到后面,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偏她还是执拗的抱着元帝的腿,显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豁出去了。 相较于高台上的继后良妃等后宫妃嫔们明里暗里的偷窥,在场的文臣武将们,那是恨不得把头都埋进酒杯中。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当被迫外扬后,那这些听到家丑的人,就极有可能被「阎王爷」盯上了。 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穆盺一边努力收敛着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却又忍不住想,五皇子见着自己的母亲如此哭求,怎么还能一直保持无动于衷呢? 是因为被去了小jj,所以瞬间长大沉稳了,还是直接变态了? 正想着,忽然一声巨响传来,而后就见着一张桌子被人掀翻。 五皇子楚恆霍地站了起来,他喘气如牛,半张带着面具的脸扭曲的好似恶鬼。 「我去!父皇,你想要把儿臣打发到什么地方?是岭南,还是东贵?又或者直接想要把儿臣丢西北去?不管你要把儿臣打发到哪里,儿臣都去!儿臣立刻马上就去!」 第16章 微妙 这话一出,淑贵妃那是真给吓着了,吓的连哭都忘记了,直接两眼一黑,竟是真的晕了过去。 一旁的立在元帝身后的大太监见此,稍一犹豫,立马就招唿着两个嬷嬷,将淑贵妃给抬走了。 在此期间,元帝都不曾给过淑贵妃一个眼神,倒是刚刚超牛逼发脾气掀翻案桌,又超大声冲着元帝说话的楚恆,在发现一直以来倚靠的母妃就这么悄无声息被抬走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嵴背发凉。 他想到了母妃这些时日在他耳边的念叨,那些咬牙切齿的话,想要让他娶个有背景的王妃,然后留在长安,安安生生的做个富贵王爷。 娶个有背景的王妃,是为了日后有个万一,能凭藉着岳家护着他三分;留在长安,是因为长安最是繁华,也最是安全。 楚恆脑中闪过淑贵妃说过的这些话,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却打心里知道—— 迟了! 都迟了! 在他说出「我去」两个字的时候,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楚恆双腿一软,「咣当」一声砸在长椅上,整个人再也没有先前的半点气势,萎的十分彻底。 但是很快,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就要这么一萎到底的时候,楚恆却又突然弹了起来。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尖声道:「我有一个条件!父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去封地!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尖锐的嗓音,划破了静谧到诡异的氛围。 元帝这次终于,抬眼看向了楚恆。 穆盺也颇为好奇的竖起耳朵,想要知道楚恆究竟找了个个什么样的救命稻草。 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家妹妹的名字。 楚恆说:「我要娶谢涟漪,王仙仙,还有穆芮!」 说完三个最常从淑贵妃口中听到的名字后,楚恆不待元帝开口,又忙不迭的加了个名字—— 「瑶光郡主!还有瑶光郡主!她最适合做我的……王……」妃。 最后一个「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爆呵打断,继而是一个酒杯,携带着残留的酒液,在半空中滑过长长的弧度,「啪」地砸在了楚恆的张合的牙齿上。 穆盺见此,不着痕迹地让自己手中捏碎的酒杯碎片滑入了袖口,微垂的视线,却停留在一旁瑶光郡主的身上。 此刻,所有人都停留在瑶光郡主身上,包括刚才爆呵出声的闲王。 毕竟,谁让比起闲王那一声呵斥,终究还是飞出去砸人牙齿的酒杯,更吸引人的注意。
第20页 尤其是—— 众人发现这动手之人瞧着好似有些眼熟,越瞧越觉得眼熟,等有大臣认出这是瑶光郡主后,下意识地一声轻唿,大伙儿便都知道了。 继而,大家看过来的眼神,就难免变得微妙起来。 瑶光郡主可是女眷,她不好好的待在女眷该待的地方,怎么跑到了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又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 还……跟一个男人坐在一起? 穆盺莫名的就收到了好一些羡慕嫉妒的眼神,其中来自于冯成华这位老将军的眼神最为露骨,哪怕穆盺用头皮顶着,都觉得浑身经不住冒鸡皮疙瘩。 不过,最让他觉得不舒服的,还是来自于高台上元帝的。 这位窃国之君的眼神,此时此刻,愈发的让穆盺觉得嵴背发凉,有一种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钉穿心脏的错觉。 元帝阴冷地看了穆盺许久,在落在一旁正用筷子夹花生米的瑶光郡主身上后,就变得柔和起来。 「瑶光。」元帝甫一开口,却又顿住了,似乎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训斥,还是该担忧。 倒是被砸了一下的楚恆成懵逼中回过神来,他又是一声尖叫,指着瑶光郡主怒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用酒杯砸本皇子?」 长孙墨眸光微微一眯,倏地两根筷子十分犀利地飞了出去。 楚恆大惊,「救命」两个字才叫出口,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来势汹汹的筷子,在距离抵达到自己面前还有个三两步的时候—— 「吧嗒」两声,后继无力地跌落在地。 楚恆:「……」 众大臣们:「!」老子们眼珠子都准备脱眶了,特么地结果就只是看到这个? 穆盺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将自己险些控制不住的嘲笑声给压了下去。 不过,她以「大毅力」控制住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声,那不远处因为这边发现不对,而探头探脑的女眷们,却「哄」地一声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让长孙墨本来还能勉强撑住的神色,崩裂了一瞬,继而黑如锅底。 「咳!」元帝适时的一声轻咳响起,目光往旁边的继后身上轻飘飘地瞥了下。 继后心里哪怕再不情愿,却还是抬了抬下巴,给了自己身边大姑姑一个眼神,见对方已经安静地离开高台往女眷处去后,这才开口道:「来人,把醉酒的五皇子待下去歇着去。」 「我没有喝醉,我……唔!」 五皇子闷哼一声,头软软的垂了下去。 继后在钳制住五皇子的人身上扫了眼,心头生出几分对元帝的畏惧,面上却还要撑着母仪天下的端庄,笑着打趣道:「小五这孩子,哎,这都多大了,喝点酒就上头。」 此话一出,良妃立马就跟着开口附和起来,「五皇子想来是不沾酒的,冷不丁喝了几口,难免就醉了。」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大概是十年前,五皇子那时候还小,又皮,偏要讨淑贵妃的果酒喝,结果……」 今日有资格出席寿诞的宫妃并不多,但是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不止三个女人的情况下,想要圆场,把一台戏给完完整整的唱完,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这些宫妃们就十分顺理成章的把楚恆方才的荒唐扣上「醉酒」的帽子不说,还将话题又带到了瑶光郡主的身上。 而后,就又轮到了继后开口了。 继后道:「瑶光,还在闹小脾气呢?成了成了,多大的姑娘家了,快上来,到本宫这里坐。」 说罢这话,继后摆手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眼元帝,笑道,「放心,有本宫在,陛下怎么着也要看在本宫的面子上,让你喝一杯果酒的。」 这话当真是说的十分有水平了,既解释了瑶光郡主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缘故,又带着浓浓的打趣和调侃,全了皇家人的颜面。 不过。 穆盺蹙了蹙眉,尤其是见着旁边的瑶光郡主还真就站起身,一副准备去高台用一杯果酒的模样,心里就是一急。 第17章 宴散 「你……」穆盺暗桌下的手,压住了瑶光郡主的裙摆,在对方似有所觉的时候,触电似的收回后,却又忍不住逼音成线,说,「别喝酒!」 是的,别喝酒。 前文有言,穆盺从来没觉瑶光郡主善良单纯,身子弱,尤其是最后一点。 可是,她却知道,一旦沾了酒精的某个女人,最怕是三两日都要不安生了。 长孙墨听到只能自己听到的这声叮嘱,本来都已经抬脚迈出去的步子,倏地就顿住了,而后,竟然就这么大剌喇的重新坐了回去。 「瑶光?」继后语带诧异,眼底却闪过一抹精光。 元帝本来和缓地神情,再度严肃起来,他开口道:「瑶光,皇后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这句话中的不悦,任谁都听得清楚。 继后若是真心为瑶光郡主好,这时候就该立马有所表示,然而,她保持了沉默。 反倒是良妃,犹犹豫豫地,鼓起勇气道:「陛下,郡主可能是已经喝了些果酒,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鼓气勇气出头的良妃,所有的心智都已经化作了勇气,所以现在连说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全了。 继后眼底流露出一抹嘲弄,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良妃后,就落到了皇子席位上的三皇子楚轩身上。
第21页 良妃是个多上不得台面的蠢货,继后最是清楚,这时候突然冒头,绝对是有原因的! 那么,这原因,想来就是出在楚轩身上了。 只是—— 楚轩此刻正眉头皱紧,向来平静无波的面上正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惊,似乎是没想到向来能龟缩就龟缩到底的母妃,怎么地突然就冒了出来。 然而,哪怕他再怎么震惊,楚轩也只能深唿吸一口,然后下定了主意,站起身来,抱拳道:「父皇,母后,今日乃是大喜之日,方才因为种种缘故平白浪费了好些时间,不如——」 「不如接下来,父皇和母后一同品评一下我和众位兄弟们准备的礼物如何?」 这话说完,楚轩又立马用一种十分羡慕的语气道:「我听说太子大哥特意搜罗了许久,给父皇准备了一个十分特别的礼物?」 太子一听这话,立马就显露出两分得意来,当然,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把楚轩的话头接过来,并且还郑重其事的将自己准备好的宝贝抱起,走出了案桌。 寿诞宴,因着淑贵妃母子而被打断的皇子献宝环节,重新续上。 宴会场上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穆盺也不例外,只是,她眼角余光瞥了眼又开始拿筷子戳花生米的瑶光郡主后,这松了的那口气,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再度憋的慌。 长孙墨再一次察觉到某个呆瓜偷窥的小眼神,唇角微微一翘,拿着筷子的手就这么一转,一颗圆熘熘的花生米,落到了穆盺的小碗中。 穆盺愣了下,盯着碗里面滴熘熘打转的花生米,好半晌才勐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肯定是被调戏了! 看,瑶光郡主这女人此时笑的多、多、多不要脸啊! 靠! 穆盺在心里啪啪啪的给了自己几巴掌,并且冷酷无情地把自己冷不丁就荡漾起来的那颗心给摁安生,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发誓重新做回背景板。 殊不知,她这么一「装死」起来,引发了多少人心中的遗憾。 明里暗里偷窥这边情况的某些个大臣,暗觉可惜,而长孙墨这个当事人之一,也生了几分遗憾,毕竟呆瓜逗起来挺好玩儿得,不是吗? 唯有穆芮。 女眷们被统一安置在御花园的西边,距离宴会中央约莫三、四十米,用一长排人工的花木和灯笼作为阻隔不说,还有水墨色的屏风这么一拦,摇曳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的展示着一道道朦胧倩影,十分美妙。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没几个人去关注就是了。 毕竟,任谁有光明正大的歌姬舞女可以欣赏的时候,想来也不愿意去yy某个模煳的影子不是? 尤其是,万一不小心yy到自己的女儿,那耻度未免让这些自诩读圣贤书的人接受不能了。 不过,男客对女眷这边不感兴趣,女眷们其实对男客的一应动向,也不太感兴趣的。 因为,她们这边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小宴,而宴会的主人还是三位公主。 三位公主,年龄虽然不算大,但是一来因为已经各自嫁人,二来还是一母同胞的缘故,彼此你一言我一语的活跃着宴会气氛,也让小宴变得十分热闹。 可惜的是,热闹的气氛在因为隔壁大宴突然闹出来的动静,给打破了! 更可惜的是,自那以后,似乎所有人都没了继续饮宴调笑的心思,眼角眉梢都去关注大宴的动向。 穆芮是其中的一个,不同的是,她是从最开始,所有的心思都在大宴那边。 没办法,她激动啊,她紧张啊,她现在整个人都像是被绷紧了一根琴弦,就等着某个「音符」降临,然后蹭地一下就弹跳起来,欢欣雀跃。 等啊等。 等啊等。 大宴那边恢復了最初的热闹和谐。 等啊等。 等啊等。 大宴…… 大宴结束了。 戌时三刻,元帝开口,结束这次寿诞的同时,并带着一应宫妃迅速离开。 又过了一刻钟,三位公主脸上挂着十分勉强的笑容,也结束了小宴。 而后,参加宴会的人,开始一一退场。 没了? 没了! 就这么没了? 穆芮一脸的茫然无措,在採薇好几声的催促下,才愣愣的回过神,问:「寿诞宴……结束了?」 「是啊,这可不就结束了吗?奴婢提了好久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採薇说着,又看了眼自家从上大小都完好无损的主儿,笑嘻嘻道,「小姐,咱们也赶快走吧,少爷定然已经在外面等着您呢!」 「少爷……不对,我哥,我哥……我哥被赐婚了吗?」 「啊?小姐,您、您话说什么呢?」 「赐婚!我是说,我哥和瑶光郡主的婚事,他们……唔。」 採薇一边捂住穆芮的嘴,一边警惕的左右看了圈,庆幸此刻大家都忙着离开,自家主儿声音又飘忽,看来是没什么人听见。 採薇侧头,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蹭去,却也不敢继续停留,迅速搀扶着穆芮离开,逃也似的。 第18章 哭 穆盺见着穆芮的时候,就觉得自家妹妹好似有点不对劲,而这点不对劲,在抵达将军府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穆芮冷不丁的从马车里面跳出来不说,还一把抓住了正抬脚往府中走的穆盺,然后就用看着她,吧嗒吧嗒掉眼泪。
第22页 穆盺:「!」 穆盺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抬手,把妹妹的眼睛捂住,然而,手都抬起来了,才反应过来,捂住眼睛,对止泪毫无乱用。 于是,她就只能一个劲儿哄,「别哭别哭……别哭了!阿芮,再哭就不好看了啊,先别哭好不好?不哭,你有什么就跟我说,我巴拉巴巴啦……」 允诺的话说了一箩筐,可惜也没什么用,倒是穆芮终于哭累了,又或者已经吧嗒不出眼泪了,然后这才拽着穆盺的衣袖,小小声唤:「哥。」 「嗯,在呢。」 「哥,哥……」 穆盺笑,点了点穆芮的鼻子,没好气道:「说吧,你今个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楚恆那些个混帐话?吓着了?」 穆芮愣了下,好半晌才想起来五皇子似乎说过想要娶自己的话,摇了摇头。 然而,她这迟来的否认,于穆盺看来,其实毫无说服力。 所以,穆盺稍微思忖一二,委婉开口:「阿芮,这些时日兄长一直在让人打听长安的俊杰,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想法?」 「嗯,就是想法。比如,你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穆芮哭红了眼睛亮了亮,「哥,我想要你和嫂嫂好好的,然后给我生十个八个侄儿侄女!」 穆盺「噗」地一声,刚到嘴的半杯茶直接喷了出去,好在她反应迅速,转移了方向,否则此刻只怕自家爱哭的妹妹又要哭一场了。 「哥,你没事吧?」 「没,咳咳……咳!没事,就是呛着了。」穆盺又咳了几声,这才缓和过来,可是对上穆芮的眼神后,方才想要斥责的话有说不出口了。 哎,宝贝妹妹不知道自己哥哥是个姐姐,想要嫂嫂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是个女人,否则日后谁嫁了她,还要被小姑子逼着生十个八个的…… 也忒惨了。 「哥,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我刚才是自己不小心呛着了,跟你有何关系?」 穆芮摇了摇头,她想说,是因为她重生,因为她有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连带着坏了自家哥哥的姻缘。 若非如此,今日就该是嫂嫂跪求赐婚圣旨的时日。 「哥……」 「嗯?等等,你别又哭啊,再哭我可就走了啊!」穆盺说着就站起身,摆出一副惹不起赶紧躲的架势。 穆芮见此,赶忙吸了吸鼻子,然后摆摆手,竟是做出了一副依依不捨送别的样儿。 穆盺:「……」 穆盺摸摸鼻子,莫名有一种搬起石头哦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穆芮目送自家哥哥走出垂花门后,这才扭过头,红着眼圈一步一步往自己的紫藤院去,一边走,还一边扑簌簌地掉眼泪。 第19章 登闻鼓 身后跟着的採薇和彩萍两个大丫鬟见此,头皮发紧,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说来也是奇怪,自家小姐原先在西北的时候,确实十分容易掉眼泪,高兴了,不高兴了,又或者被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那泪水汩汩的,瞧的人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离开西北到了长安后,小姐倒是很少动不动流泪了,偏又开始做噩梦,睡梦中时,梦醒后,哭的都好似要厥过去。 好在爷从临安回来后,自家小姐不做噩梦了,可是—— 隔三差五的就当着爷的面掉眼泪…… 这这这…… 这日后爷会不会为了不然小姐掉眼泪,索性不跟她见面了? 穆芮可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丫鬟脑迴路转着些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将心头的担忧和害怕压下,然后抬头,看向天空。 此时明月当空,虽不是满月,银辉却颇甚,亮堂堂的,瞧着就让人心安。 还有璀璨的繁星,多好看啊。 哥哥说过,难过了就要抬头看看天,然后就会开心,就会不那么想要掉眼泪了。 果然如此! 天还没塌下来呢,老天保佑自己重生一回,纵然不小心改变了哥哥和嫂嫂的缘分,但是! 穆芮用力握了握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定然会帮着哥哥把嫂嫂给娶回来的! 定然会的! 「彩萍。」穆芮开口,侧头看过去,问,「前些时日我让你搜罗的食谱如何了?」 「回姐儿,奴婢使人买了好些食谱,还买了个擅厨的婆子回来……」 元帝的寿诞日一过,先前长安城内外平和的漂亮外衣就被人一把扯开,露出了疮痍来。 先是太子妃暴毙的消息,震惊朝野;继而是王氏掌权人嫡子王聪遇害;再然后,登闻鼓被敲响! 何为登闻鼓? 此鼓乃是大夏太·祖设立,平头百姓可用来上达天听的鸣冤鼓。 当然,为了防止芝麻绿豆豆点的大事儿就要闹腾,若想要敲响登闻鼓,一要有奇冤,二要有命偿! 所谓命偿,乃是登闻鼓敲响前,鸣冤者要过三难,刀山火海问心路。 「听闻这么多年,从来没能有人能过这三难,是以,登闻鼓也就从来未曾响过。」 说这话的是个白鬍子老者,他捋了捋自己的鬍鬚,一双好浑浊的双眼中,透着对往事的追忆。 老者旁边坐着另外两人,一个三四十的中年武者,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第23页 就面相而言,三人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亲缘关系。 果不其然。 老者在又感嘆了两句之后,少年郎就撇嘴嗤声道:「爷爷,我记得大夏立国还没百年吧?啧,百年都无,登闻鼓之前不曾想过,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现在,它不是响了吗?还说什么刀山火海问心路,我看怕不是用来吓唬人的吧?」 「正儿!」中年人瞪眼,浑身散发着腾腾怒气。 「爹……我实话实说而已,干嘛要瞪我?」 「嗯?」 少年郎被自家父亲越发彪悍的气势给压制,缩了缩脖子,不敢顶嘴了。 第20章 不科学 此时,二楼的某间包厢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喧譁声,而后一个华服青年,一脸惊惧恐慌的模样,跌跌撞撞的往客栈外跑去。 可惜,还没跑出客栈,就被一群官兵给堵住了。 为首的官兵看了看手上的画卷,又对了对眼前的华服青年,然后对着下属们一招手,「带走!」 官兵们来的快,去的更快,等他们一行人都走的不见影儿了,客栈中的一众人才好似终于反应过来。 而后,有人惊唿:「刚才那郎君,好像是黄大少爷!黄御史的宝贝孙子!」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穆盺,自也不例外。 穆盺此时正端坐在客栈大堂的另外一个角落,因为身怀功夫的缘故,先前那位白鬍子老者的话字也没错过,当然也就更不可能落下那黄大少爷被抓的戏码。 毕竟,她可是冲着这傢伙来的。 只是,现在对方被抓了! 又被——抢先了一步吗? 穆盺蹙了蹙眉,想到方才的登闻鼓,她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抛下碎银,迅速离开。 也许,她该先查查登闻鼓那边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 只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才好。 然而。 所谓天不遂人愿,莫过如此。 「敲响登闻鼓的乃是一位十来岁的小郎君,说起来,这小郎君还是个读书人,可惜可惜了!」 说这话的齐庞,乃是兵部侍郎,因着西北岳氏的缘故,与穆盺也算是有那么几分亲近。 这样的亲近虽然不至于达到帮着穆盺谋事的地步,可一星半点的消息,却是不介意透露的。 穆盺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来他这里打听消息。 「齐大人,我听人说,这小郎君似乎是状告黄御史家的大公子?这又是为何?按理说,这两人应该没什么仇怨才是?」 「非也非也,穆小将军,你有所不知,这黄御史之子,啧啧,真真是个狠人!骗婚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亲手扼死了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听说,就是为了什么,对了!为了养小鬼!」 穆盺回将军府的这一路上,脑中就转悠着「养小鬼」三个字,可是越是转悠,越觉得这三个字透露出的意思忒不科学。 可是,她的穿越又重生,似乎本身就不科学。 不不不,穆盺其实最想不明白的是,这明明是古代的世界,为什么会有养小鬼这样的说法? 按照古代的说法,不是该说什么巫蛊娃娃之类的么?又比如直接说是巫术云云…… 许是想的太过于入神,在老管家来福汇报事情的时候,顺嘴就问出了口。 来福先是一愣,而后诧异的道:「大少爷为何问起养小鬼的事情来了?」 「……来福叔你这口气,莫非也听说过?」 这次来福却没心思去纠正自家大少爷称唿自己「叔」的事儿了,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好一会才像是劝诫,又像是警告道:「大少爷,您乃是穆氏一族最后的希望,切切不可沾染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 第21章 死不瞑目 「来福叔,你误会了,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不过是——」 穆盺想了想,索性将今日从齐庞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通,而后才再度问起「养小鬼」的事情来。 来福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恨声道:「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天早就该一道雷直接噼死这群东西!」 最好,连带着皇位上的那一位! 来福难得如此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这才缓和了口气,「据老奴所知,养小鬼乃是一门邪术,养的乃是……尚未出生的亲生骨肉之魂魄;求的,自然是己身功名利禄!」 「大少爷,此邪术需要将本该好好诞生的孩儿给害死不说,还要强行拘魂,听闻,为了让孩子乖乖听话,必然要先对婴儿魂魄各种凌虐……」 说到最后,来福似乎是找不到平和的词彙来形容,又或者是情绪过于起伏,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再度叮嘱道,「大少爷,此法过于阴毒,你万不可沾染丝毫!」 穆盺自是郑重点头,只是心中难免更生疑虑。 「来福叔,你可知养小鬼……这种说法从何处传出?难道,这世间真有养小鬼……之事?这养小鬼,和巫蛊之术,可有想通?还有——」 穆盺顿了顿,将声音又压低了三分后,才道,「来福叔,我听闻大夏立国时,曾有一位国师?」 闲王府。 长孙墨刚结束半天的大儒教导,安静的书房中就迎来了闲王光临。
第24页 闲王抬抬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而后深深地看了眼正放下毛笔的长孙墨,开口问:「黄御史之事,你可知?」 「……楚叔,你来寻我,就为了区区一御史?」 自不是。 闲王清冷的眸光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好似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孩,皮包骨一样的孩儿,唿吸细弱的仿佛随时可能断绝。 谁又能想到,最是无情的光阴,却又在短短数十年后,赋予了婴孩全然不同的面貌。 只是…… 闲王想到什么,眼底的冷意终究被复杂代替,他嘆了口气,拂袖落座,「瑶光,你太心急了。」 黄御史乃是助元帝窃国的老臣之一,歷经高·祖和太宗两朝,如今也是古稀之年的老者。前些年就因着贪墨之故,被元帝厌弃,两个月前,已经上了第一道乞骸骨的摺子…… 「若是再等一个月,黄御史就该上第二道乞骸骨的摺子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一个月后,黄御史便会从朝中退下,甚至因着家中无杰出后背,十之□□会被遣回祖籍去。 如此一来,虽是便宜了黄御史一家,但是日后未必不能另行清算……完全没必要此时,浪费人力物力,甚至担着可能被元帝盯上的危险,去挑破一些旧事! 长孙墨如何听不出闲王短短几句话中的深意,只是,「楚叔,黄御史快要死了。」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死不瞑目?」 「楚叔果然懂我。」 第22章 女国师 闲王被这六个字堵的几有甩袖走人的冲动,「瑶光,你该记得我曾告诉过你一件事——元帝性多疑!」 「我自是记得,不过,我也记得楚叔你告诉过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方为上道。」 长孙墨话音才落,手中的宣纸上已经龙飞凤舞的落下了十六个大字,他颇为满意地吹了口气,然后将宣纸推向闲王。 「楚叔,你看我的字,如何?」 闲王目光落在宣纸上的两行墨字,拧起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连带着眼底的担忧和无奈,都少了几分。 字如其人。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瑶光的字,竟已经大成了! 闲王心中喟嘆,满意的同时,却也难免又多生出几分思量来,许久后,他突然道:「瑶光,你可知,大夏乃是因何能一统天下,甚至……元帝苦心孤诣地窃国八年,最终却还是没能以『楚』代『夏』?」 「太·祖乃是天命之主,真龙天子;他老人家先是结束了百年之乱,后又大力减免赋税,让百姓们过上好日,休养生息;当然,朝廷上,太·祖文武并用,开科举武举,选拔人才,甚至当年还御驾亲征,将意图攻破西北大关的异族,赶至千里……」 长孙墨瞥了眼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的闲王,便也答的甚是随意,只是话未说完,却诧异发现「考较」自己的闲王,似乎压根就没听自己说话。 「楚叔?」 闲王回过神,向来清冷的眸光有狂热闪过,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摇头又点头道:「瑶光,楚天佑(元帝名讳)窃国八年终究不可得,乃是因天命!」 「天命不可违!」 「……既是天命,大夏又为何终究落入了虎狼之口?」长孙墨讥诮问。 「亦是因天命!泱泱大夏,註定有此一劫!」 「楚叔,你是在开玩笑?」 闲王不语,他对上长孙墨刻意挑高的眉眼,神情郑重而严肃。 长孙墨微微皱眉,好一会才似乎勉强接受了眼前人的说辞,他问:「我记得,典史上有云,太·祖当年,身边有一军师,复姓诸葛?还是一女子?大夏立国后,还追封为国师?」 「不错。诸葛国师,乃是……奇女子也!」 竟当真,有这么一个人? 长孙墨这下是真好奇了,毕竟前世机缘巧合之下从一本堪称涂鸦的书上「获知」此事时,他是万万不信的。 「夏之国君须知:不可信道,亦不可信佛,唯己也!」——这句话,乃是太·祖当年留下的唯一一句箴言,据说是驾崩之前的遗言。 是否是遗言长孙墨并不能确定,但是却已然确信,太·祖圣言收录中,有这么一句留于后人。 似乎是明白长孙墨的疑惑,闲王沉吟许久,才徐徐开口:「诸葛国师,方外之人也,因天命而入世,后辅太·祖定天下后,又因天命而回归方外。」 「回归方外?」 「史载中,诸葛国师悄然而去。」 长孙墨深觉「悄然而去」这四个字十分微妙,是以他理所当然地怀疑起来,这位女国师的离开,究竟是真的离开,还是被迫的? 又或者,实际上所谓的离开,不过是改头换面的藏入了层层朱阁之中? 不得不说,长孙墨此刻的想法和穆盺,那真正是心有灵犀,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长孙墨这人多疑不说,还惯于隐藏心思,哪怕是在闲王面前,他面上的情绪那是半点不露,甚至为了避免被看破,他连追问一二的想法都无。 而穆盺呢? 穆盺直接就问:「这女国师,真的就这么走了?太·祖都没有挽留?」 「挽留」两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可谓怎一个意味深长了得? 正所谓听话听音,任谁都听得出来穆盺话中的夹杂的几分古怪意味,更遑论是来福?
第25页 来福可是看着自家「大少爷」长大的,从糰子一样的小孩儿,长成如今的「翩翩少年郎」,穆盺话说了一半,这位人老成精的管家,就已然哭笑不得的长嘆一口气。 待穆盺表达完自己的怀疑后,来福再度嘆了口气,解释道:「诸葛国师乃是玄门之人,非是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怎么了?来福叔,你要知道,诸葛国师这事儿的关键不在于她,而在于——太·祖!」 穆盺说到这,难得露出了几分俏皮的意味,压低嗓音,小小八卦道,「太·祖和女国师并肩作战,共同进退,同甘共苦十来年,就是两个男的,那也难保要生出些情意来了,更何况,孤男寡女的……嘿嘿。」 来福,来福想了下,竟然无法反驳,就是—— 「大少爷,太·祖和国师俱都是天下的救命之主,我等的救命恩人,不可妄论!」 穆盺赶忙作揖再捂嘴,用行动表示自己绝对不再随口bb后,这才重新获得了自家老管家慈爱的笑容。 不过,慈爱的老管家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孩子,转头就又在心里好一阵yy太·祖和诸葛国师的爱恨情仇不说,还生出了写话本的想法。 当然,写话本是不可能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写。 毕竟,穆盺其实还是很忙的。 之前几个月那是从西北刚回,先是有半个来月的休息时间,而后入了兵部领了闲职,也是因为元帝心生考较的意味,如今这么些时日过去,早就有看重之心的元帝,自不会放着如此良将不是? 是以。 又一天后。 穆盺成了京畿卫的五位队长之一,掌管五十位京畿卫,隶属于京畿卫统领麾下。 自来新官上任,对下那自然是三把火,烧的下属们心中惶惶,意在立威;而对上吗,就是推杯换盏,好一阵吹捧。 穆盺对下属,那是向来不屑于用三把火来强调自己的地位的,是赏钱不香,还是练武场一个个单挑不美? 收服人心,向来是恩威并施,才是上策! 可惜,对自己的上司,穆盺就还是选择了最方便快捷又大众化的方式——大酒楼,请客吃酒,死里灌! 第23章 妹婿册 前文有言,穆盺自小就身在军营,那酒量自也是甚好,所以月上中天,喝趴了一桌的人后,她一个人,还稳稳地坐在条凳上。 小二打了个呵欠,抬头瞧见,便小跑过来,「官爷,可还要上酒?」 「不用。」穆盺拒绝,想了下,又指了指旁边横七竖八,有些直接都缩到桌子底下的人,「劳烦你把这些人都送到厢房中休息。」 说罢,穆盺丢下了一锭银子,然后起身走人。 小二本还有些不情愿,毕竟酒醉之人那是死沉死沉的,可是一见足足五两银子的辛苦费,顿时就乐的眉开眼笑,以至于都没功夫多看走出去的穆盺一眼。 今日的月色甚好,想来明日的天气也是极好的。 夜风很凉,兜头这么一吹,因为喝酒喝的全身发热的穆盺,眯了眯眼,露出三分惬意来。 「救命——」 「救、救命啊——」 「救……」 似有若无的惊唿声,夹杂着刀剑的碰撞声,随着静谧的夜风灌入穆盺的耳中。 穆盺脚步顿住,她侧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巷子,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不过。 她并不打算去救。 无他,只听相互之间你来我往的这动静,就知道叫救命的不是什么平头百姓,所以是,寻仇? 穆盺摸了摸下巴,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在暗地里的人几乎要坐不住的时候,继续抬脚往既定的路线走去。 「唿!」一个黑衣人长舒一口气,「这人可算是走了,吓死我了!」 「切,区区一个少年郎,你就吓成这样?老刘,你不行了啊!」 「滚,你懂个什么?这穆盺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出身,砍下的人头比你睡的女人还多!」 老刘说到这,又低头看了眼下面的局势,见入局的蠢货已然在做困兽之斗,便冷哼一声,继续道,「穆盺如今是京畿卫的小队长,这才三日的功夫,他手底下的人已经都□□练了十来遍,呵!那群人往日里多傲气啊,现在,各个都是一条死狗!」 此话一出,本来还想要调侃的同伴顿时就卡壳了,但是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了好一阵愉悦的「哈哈」声。 如此猖獗的笑声,刺激的正被围堵的王营长面色涨红髮紫,真气鼓胀之间,似乎就要自爆。 恰在此时,一道银色的光芒飞来,「噗嗤」一声扎入了王营长的太阳穴中,王营长轰然倒下。 「什么人?」老刘霍地扭头看去,手中握紧□□,摆出一副随时要开始厮杀的准备。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巷口某处的时候,眼底的凶光和警惕霎时间化为乌有。 老刘面色赧然,「主上,您怎么来了?」 翌日,休沐。 穆盺是在阳光的深情注视中醒过来的,暖烘烘的日光从纸窗外投射进来,让人瞧一眼,就恨不得翻个身,继续睡。 「爷,您醒了?」 听到动静的来喜探头看来,在对上自家主子的视线后,脸就一招手,带着两个端盆拿毛巾的丫鬟进了内室。 这叫人起床的方式,真的让人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第26页 穆盺抚额几息,终究还是决定起床,只是一举一动都懒洋洋的,透着散漫的味道,直到—— 「大少爷,大少爷,小姐出门了!」来喜急吼吼跑进来,抹了一把汗,道,「大少爷,您先前让门房的人盯着小姐的行程,刚才小厮来报,说小姐上了马车去、去了闲王府。」 穆盺一听这话眉头就蹙了起来,正想要再问,又有一个跑腿的小厮快步跑了进来。 「大少爷,不好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来了——」 大夏设有六部:兵部、刑部、户部、礼部和工部,其中刑部负责审理核查各地呈报上的大小案件,根据轻重缓急进行批覆。 然而,工部面向的群体是平民百姓,是高官显贵,却不包括皇家宗室。 大理寺,乃是独属于六部之外的机构,不同于刑部忙碌于各种鸡毛蒜皮小案件中,它负责的乃是重案、要案;而皇家宗室之人,一旦牵扯到案件,理所当然的就归属于大理寺。 那么问题来了,大理寺的人,又是为什么会盯上自己的? 是太子妃暴毙之事,还是王聪这个国舅爷之死? 穆盺心中各种思量,在见到大理寺少卿时,却摆出一副疑惑模样,抱拳行礼之后,更是开门见山道:「徐少卿,不知您今日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大理寺少卿姓徐,名长林,家中乃是豪富(大夏商人子弟可科举),少年即有美名传闻于外,弱冠之年金銮殿上更是被元帝点为探花郎。 如今短短三年的时间,这位徐少卿就坐稳了大理寺少卿一职,可见其本事不凡。 当然,穆盺之所以会知晓徐长林这些事儿,纯粹是因为——对方长得好,年龄合适,还未婚,完全有资格进入自己的妹婿名册中! 并且,一入名册就沖入了前三名! 穆盺在徐长林那张俊逸的脸上飞快地扫了一圈,耳中则是听着对方口中所说的来意,待听到「寿诞前夕」以及「别院」这类关键词后,便心下瞭然。 「徐少卿,莫非是为了……王聪而来?」穆盺一副试探的模样,话音才落,就见徐长林眸光一厉,倏然看来,她微微一嘆,「徐少卿勿怪,非是我穆某多心,实在是前一段时间,能劳烦少卿大驾的,除了太子妃之事,就是这位国舅爷的事儿了。」 「……穆将军所言有理,不过,还请穆将军将案发之日的行程,告知徐某。」 「这是自然,不过,穆某听闻王聪死在夜里,这……若是白日,穆某在外交际,人证物证俱全,可是晚上——」 穆盺无奈耸肩,「穆某府上人本就不多,又未娶妻,晚上两眼一闭就是一个囫囵觉,可谓是天知地知自己知,这穆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自证?」 徐长林来之前就已经将穆盺的底细彻查了一番,自然知晓如今将军府的现状,是以倒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多问,只是话锋一转,和穆盺聊起了西北的事情。 第24章 套话 穆盺自是知晓徐长林这是想要套话,正巧,她也想要套话。 于是乎,接下来一个时辰的对话是这样的: 徐长林:「战场上刀剑无眼,穆将军能以军功立身,想来功夫极佳?不知擅长哪一种兵器?」 穆盺:「徐少卿所言极是,战场上讲究一寸长一寸短,穆某用木仓,为的就是万中之一的情况下,保命,毕竟家妹就我这么一个亲人了,唉!相依为命的情分,徐少卿乃是大家族之人,怕是不懂。」 徐长林:「这倒未必。徐某早年父母亡于盗匪之手,这么多年靠着爷爷悉心教导。说来,令妹有穆将军如此兄长,也是福气。」 穆盺:「徐少卿有徐老爷子教导,也是福气!」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自觉关系又进了三分,然后,继续新一轮套话。 一个时辰后。 穆盺站在将军府门口,与徐长林作别,两人相对言笑晏晏,转头在看不到的地方,面色却都沉了下来。 来喜问:「主子,您不是和徐大人一见如故吗?怎地,瞧着还不高兴?」 「主子爷我被怀疑是杀人兇手,你觉得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杀、杀人兇手?」 「嗯哼。」 来喜吞了吞口水,面色发白,两腿颤颤,他刚才是守在正堂外面的,并不知道自家主子和那位大理寺的大人说了些什么,但是如今看来,自家主子竟然被怀疑上了? 这,这这…… 这该怎么办? 穆盺瞧着来喜那一副不经事儿马上要吓尿崩的怂样,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对方脑门,「不想把自己吓死,以后主子爷的事儿少打听,知道了吗?」 「那,那爷您……」 「放心吧,人又不是爷杀的,担心个p!」 不得不说,这话着实安慰住了来喜那颗小心脏,至于穆盺自己? 她倒是真的不担心,毕竟王聪真不是她所杀,她就是有点愁。 这徐长林确实挺优秀,套起话来那是一环扣一环,若非穆盺上辈子厚黑学大成,只怕还真要着了道。 可惜,如此优秀的男人,只怕并非是妹妹的良配! 妹妹…… 阿芮,可爱是可爱,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太……嗯,不太好。 万一被渣? 唉,为人「兄长」,穆盺自然要为自己的妹妹计长远,也许,她该把条件再放宽一点,嗯,最好让妹妹下嫁,这样三妻四妾的问题——
第27页 想到这,穆盺的眸光暗了暗,但是很快又瞬间亮了起来。 将军的妹妹下嫁,和长公主下嫁,这两个概念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甚至,只要后台硬,公主和离、休夫,乃至于养面首,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穆盺唇角抿直,积蓄在心底许久的野望,瞬间燎原,她想,自己是时候确定长远目标了! 徐长林可不知道自己被当做「妹婿」考察了一圈,他回到大理寺后,就与自己的长官大理寺卿密谈。 徐长林将自己的将军府一行细细说了一通后,总结道:「穆盺虽是武将,但是并非粗莽之人,武功不凡,擅木仓法。不过,他和王聪确实并无利益纠葛,长官,我觉得他不太可能是杀人兇手!」 大理寺卿闻言点头,「老夫当初就觉得穆盺不太可能是真兇,毕竟他若是正想要对付王聪,完全没必要布如此大局,伤及如此多的无辜之人,只消一人一剑……」 说到这,大理寺卿脑中闪过六皇子楚恆被人毁容断根之事,突然问,「长林,你刚才说穆盺擅长用什么?」 「木仓法!」 「木仓法啊,那应该不是。」 「长官,您……」说的什么不是? 后面几个字,徐长林还没问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诏令打断,竟是陛下宣召大理寺卿御书房觐见的口谕! 长安城百里外,驻扎有一大营,名为龙虎营,营中约有五万精兵,乃是守卫长安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今,龙虎营的营长王庆生横死,终于让冷眼俯视一切的元帝,怒了。 「朕限你三日时间,彻查!」元帝从奏章上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大理寺卿许久,却只是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一句话,却让大理寺卿本来就有些驼的腰背,瞬间又弯了几分,他额头上冷汗簌簌,有心想要说什么,至少求陛下多宽限一些时日,可是到最后,却还是在大太监的引领下,乖觉的退了出去。 寂静的御书房中,元帝再一次从奏摺上看到请立太子妃的言论后,硃笔微微一顿,而后骤然开口:「来人——」 「陛下,老奴在。」大太监人老耳朵却是极灵,立马恭敬应声。 「去把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叫来。」 「是,陛下。」 一刻钟后,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俱都站在御书房外,等待诏令。 太子抬头挺胸,目光却不住的往旁边两位皇子身上漂移,频频皱眉,似是不喜。 三皇子楚轩垂首静立,似是一根柱子,唯有自己才知晓自己心中之忐忑。 相较于两位兄长,四皇子反倒是最淡定的,淡定的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后,丢了一锭金子给大太监,问起元帝召见的事情。 大庭广众之下,大太监哪里敢收?他慌忙摆手再摆手,一个劲儿的用神情表示,四皇子不要害老奴…… 可惜,四皇子半点都没看出来,反而觉得大太监这是贪心了。 四皇子撇撇嘴,又从荷包里面摸出一锭金子,「本皇子知道你喜好黄金,但是最好适可而止,懂了吗?」 大太监:「!」 大太监看到再次被塞手心的两锭金子,泪水都出来了,正要说话,却是耳朵一动,而后大喜。 「陛下有旨,宣四皇子进御书房回话——」 四皇子眼睛一亮,给了大太监一个满意地眼神,抬脚就进了御书房。 朱红色的门一开一合间,大太监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然后,就对上了来自于太子和三皇子的目光。 大太监:「!」药丸!四皇子害死杂家了!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同于在外人面前的张扬肆意,似乎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怕的四皇子,在面对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却是七分恭敬三分敬畏。 第25章 国母 元帝抬抬手,示意四皇子起身后,便将一旁的一分奏摺丢了过去,说:「看看。」 四皇子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这是一封请立太子妃的奏摺,那叫个言辞犀利,句句在理,似乎太子妃一日不立,国祚难保! 若单单只是如此,四皇子见着指不定还要藉此推波助澜一番,在元帝面前给太子上上眼药之类的,毕竟太子妃在太子府暴毙,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太子后院不宁,正所谓齐国治家,连治家都搞不定的太子,又凭什么坐稳太子之位? 然而。 四皇子盯着奏摺的末尾落款的那个名字,嵴背发凉,浑身绷紧,额头上很快就就冒出了一颗颗水珠,整个人好似被拉满的弓弦,随时就会崩断。 无他。 这人乃是他不久前才招揽到手的一位大臣。 「看明白了?」元帝沉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好似闷雷,轰轰作响。 四皇子双腿打颤,「父、父皇……」 「嗯?朕问你的话,没听见?」 「听,听见了。禀,禀父皇,看……看明白了。」 「哦,那你如何看?」元帝说到这,平静地声音上挑了几分,连带着一直落在案桌上的视线,也终于缓缓看了过来。 只是,元帝的目光这么一落,就好似有一座大山,「咚」地砸在了四皇子的身上,四皇子再也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28页 元帝见此,不免嗤声道:「老四,往日里你和小五之间你来我往的闹腾不停,朕看在你们都是朕儿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 元帝冰冷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地上的五皇子,「你可知晓何为太子妃?太子妃乃是日后之国母!你,如今是想要插手国母选定之事吗?」 「不——不敢!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四皇子吓的都要哭了,哪里敢回答这个送命题?他「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若非元帝实在是高高在上,距离有点远,他都恨不得抱住自家父皇的小腿直接求饶了。 好在,几个响头后,冷酷无情的亲爹终究还是没拿他开刀,只是再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丢出「好自为之」四个字后,就摆手让他离开。 四皇子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飞快地跑了,以至于压根就没发现一直注视着他的元帝,暗沉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元帝抬手捏了捏眉心,目光透过房门逼仄的缝隙中,看向了自己另外两个儿子。 太子楚勛。 老三楚轩。 楚勛,因为母族乃是勛贵的缘故,甫一出生就註定了要成为勛贵一派的代表;同样的,楚轩因为母族乃是寒门,如今哪怕太子之位已定,身后依旧站着一批寒门出生的大臣。 只可惜—— 「楚勛出身不正,当年不满七个月就早产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哪怕如今百姓们不敢当众议论,可是大臣们呢?」 说这话的是穆芮,此刻她已然从闲王府归来,归来没多久就笑嘻嘻的要给自家哥哥做好吃的,好吃的做了一半,就开始谈论起国事来了。 最开始,穆盺是没放在心上的,自家妹妹一直困在后院不说,眼界能有多大?直到穆芮谈到了楚勛,还直接切中了关键点。 穆盺的神情微变,眸光一扫旁边的来喜,对方立马打了个激灵,然后迅速地带着採薇和彩萍两个丫头退出了花厅。 「虽然有传言说楚勛乃是元帝和王氏情深意浓时的产物,可是越是这样,越说明了楚勛的出身不正!而无媒苟合的玩意儿,越是自诩高贵的勛贵之臣,越是讲究身份,也就越是看不上。」 穆芮说到这,见自家兄长听的认真,立马话锋一转,道,「所以,要我说,最后会成功登上皇位的人,必然是三皇子,楚轩!」 最后一句话,穆芮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穆盺对此自然也认同的,并且前世死前,也确实是楚轩踩着几位皇子坐上了太子的尊位,想来待元帝驾崩后,皇帝宝座必然属于他。 只是。 「阿芮,方才那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穆芮早有准备,面上忐忑了下,就小小声「坦白」:「哥,我是听到闲王府……谋士说的。」 「闲王府谋士?」 穆芮用力点头,并用星星眼看穆盺,摆出一副好奇宝宝样,「哥,你说闲王府的谋士这么说,是不是很有道理啊?奇怪,闲王府的谋士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闲王想要造反?」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误导性,穆盺几乎下意识地就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 闲王楚霄,乃是元帝唯一的弟弟,两人年岁相差甚大,据说当年楚霄还是元帝当儿子带大的…… 按照这种说法,两人的感情应该极好才是,而实际上呢? 楚霄至今都只是挂名王爷,尊号还是一个闲字。闲王,闲王,朝中但凡有些脑子的人,谁都能看出来,元帝对这个弟弟的安排,那是明明白白的—— 闲王! 那就是,混吃等死就成,别的就没了。 「哥?哥哥——」 「嗯?又怎么了?」 穆芮被这个「又」字戳中了敏感的小心脏,扁扁嘴,「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我……我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哥哥你的包袱,是累赘,我……我……」 我到后面,穆芮说不下去了,因为越说越觉得自己没用,越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白眼狼本狼,真真是该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难怪,楚轩一边利用自己,一边……又瞧不起她,甚至于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觉得骯脏。 穆盺哪里想到,这话说的好好的呢,自家妹妹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甚至这一次明明都伤心的一抽一抽的了,还拼命忍着。 如此一来,瞧着那可就更加的可怜了。 穆盺顿时心疼坏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伸手就将妹妹抱在了怀里,好一番哄劝。 终于。 穆芮破涕为笑,并且羞涩地捶了她胸口一下。 下一秒。 穆芮似乎是觉得手感怪怪得,正要再来一下,被穆盺一把抓住了。 穆盺面色严肃,一边把自家妹妹推开,一边郑重道:「阿芮,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将军府只有你我兄妹二人,虽不需要如此讲究男女大妨,可方才……终究是为兄一时情急,逾越了。」 说到这,穆盺顿了好一会,人已经退开,站到了三步开外,嘆气道,「阿芮,你如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为兄心中纵是再不舍,也该给你……相看了。」 第26章 巧合 话落,穆盺不待穆芮再开口,又立马警告道,「方才关于朝中几位皇子之事,你切不可再和他人谈起,任何人,知道吗?」
第29页 「我,我知道了。」穆芮被自家哥哥的态度吓住了,连连点头,末了又悄咪咪地加了一句,「我不傻,我就只相信哥哥的。」 穆盺闻言满意一点头,又顺着这个话题对自家妹妹科普了下八年的窃国之乱,着重强调了那八年究竟多少家族被灭门,比如神医段氏;而其中有那些惊才绝艷的能人之士,以及这些人,现在坟头草又有多高云云…… 果不其然。 穆芮被带偏了思路,越听越觉得害怕,连带着先前那颗想要怂恿自家哥哥谋朝篡位的心脏,都砰砰砰跳的快要蹦出胸腔来。 忐忑又不安。 是夜。 穆芮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覆迴荡着前世和今生的种种,到最后,她拥被坐起身,侧头看向窗外,滢滢月光下,一株藤蔓正尽情的舒展着身体,悄然享受着静谧的夜色。 如此平静,又如此美好。 所以—— 妄论皇权就这么危险,那造访岂不是更加危险了?也许,平平静静的,过好自家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比起荣华富贵来,穆芮终究还是觉得,哥哥嫂嫂他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书房就自己未来长远目标做计划的穆盺,并不知道自己一席话就让本该活跃蹦跶的妹妹,就这么安分了下来。 当然,她也就更不知道,自家妹妹歇了想要她谋朝篡位的念头后,就迅速的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撮合她与瑶光郡主上,继而弄出一连串的巧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是,穆盺松了胸前的软布,借着油灯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最后揉了揉,长长嘆了口气。 同一个爹妈生的,就算是自己因为从小用了束胸布,但是实际上也并不是经常用啊,怎么这胸和妹妹差别这么大? 明明现代社会的时候,自己胸器还是很给力的啊? 身为一个女人,尤其是有正常三观和审美观的女霸总,穆盺还是很在意自己本钱的,可惜的是,好像在意不在意,也没什么卵用。 呸! 肯定是因为当初自己年纪小,被便宜爹逼着吃了三无产品的缘故,说什么蓝色小药丸,是起死回生药,解百毒的…… 呸呸呸! 百毒解没解不知道,倒是让自己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大姨妈才是真的…… 想到这,穆盺难免庆幸了三秒,毕竟军营里那是一群糙汉子不错,但是人家糙可不代表蠢不是?其中不少还娶了媳妇的,若是自己每个月有大姨妈造访,铁定要露馅儿。 好在蓝色小药丸还是有那么点用的,不对,等等! 上辈子自己,就是被毒死的好伐? 说好的解百毒呢? 呸! 唉,自己早就该通过那蓝色小药丸知道便宜爹不靠谱了,怎么当初便宜爹长篇大论的表示要折回战场的时候,自己怎么就点头了呢? 要是把便宜爹留下来的话…… 「也许,我和妹妹就活不成了?」穆盺自言自语一句,目光中带了几分怅然和无奈,但是很快,这些情绪又都演化成了寒光,刀锋般,带着无意伦比的杀意。 元帝,楚天佑! 上辈子老娘不跟你计较勾结外虏的王八羔子究竟是不是你,那是因为老娘懒得计较,但是这辈子! 你特么的给老娘等着! 老娘必然要替自己,连带着替便宜爹,新仇旧恨,一块算! 穆盺深吸一口气,整理形容后,便认认真真的再度做起了规划,并且将自己的长远目标用英文写的又大又清楚;而后根据近来的情况细调了之前的相关计划,只是这一调整,她就发现了些许端倪来。 王聪,死了——王家主脉少了继承人,支脉必然会心有觊觎,继而团结不在,出乱子——这也是当初穆盺想要对王聪下黑手的目的。 然而,王聪死在了别人的手上。 黄御史一脉,因为所谓的「养小鬼」一事,声名狼藉,虽然元帝尚未下明旨,但是黄御史晚节不保已然是定局,至于最后会是发配还是流放,都无甚区别。 ——穆盺本想要通过弄死或者弄残黄家大公子,从而打击这臭名昭着的一脉御史。 然而,黄御史一脉,现在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是别人做的。 另外,龙虎大营的营长,王庆生,死了;还有,太子妃暴毙。 若说动龙虎营,乃是为兵权。 那太子妃……暴毙,又是为何?莫非,不是幕后之人所做?只是巧合而已? 穆盺眉头蹙紧,双目紧紧盯着自己笔下写出的几个字:太子妃木氏。 太子妃木氏…… 木氏? 木! 穆盺心头悚然一震,想到什么,慌忙从案桌下的某个位置一摁,「咔嚓」一声,有暗格弹出,露出一块布满血迹的绢布。 临安上官氏,金陵薛氏,豫北方氏,云顺木氏。 云顺木氏! 果然是木氏! 莫非,这个太子妃就是出自云顺木氏?若是这样—— 穆盺再次回想了下这些时日的大事,除了五皇子楚恆是自己下的黑手,其他人俱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当然,王聪之死,她有心要做,却还没来及做罢了。 还有黄家那位大公子——
第30页 「果然不是巧合,而是!」穆盺眸光深深,叩了叩案桌,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有人,先落子了。」 那么,这先落子之人,应该是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穆盺沉吟好一会,大脑非常顺理成章的想到了白日里穆芮的那番话,那番据说从闲王府处听到的话。 闲王的谋士在讨论几位皇子,意图是何? 想要从龙之功,还是……和她一样,想要借力打力,从而取而代之,谋朝篡位? 如果是前者,她该如何? 如果是否则,她又该如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是如果当彼此的目标指向唯一性的皇位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闲王府好歹也是个王府,如何会被一个客人听到如此关键的言论? 是故意的,还是想要通过自家妹妹试探自己? 又或者,真的只是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把前面零散的事儿,串接起来~~ ps:女主阉割五皇子,是为了自己妹妹,也有搅乱局势的意思,毕竟五皇子背后有个受宠的淑贵妃~ 女主想要对王聪下黑手,也是为了局势考虑,结果被人抢先一步 女主盯上黄御史的大孙子,同样是有盘算的,当然,同样被抢先一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算是权谋吧?权谋吧吧吧吧…… 第27章 神医段氏 人一旦陷入沉思,总是无法意识到时间流逝之快,就如同陷入成眠的其他人一样,同样不知道,此时月上中天,明亮好似白昼的夜晚,因着一朵乌云出现,一点点染上了墨色。 乌云悄无声息地遮去了些许的月光,而后,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将明月彻底遮盖,就连先前灿烂的繁星,此刻也好似畏惧的收回了自己的光芒。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当拿着锣鼓的更夫走过长街,提着的一盏灯也因着夜风唿啦一下吹灭后,掐着点要准备敲响锣的手,直接一个哆嗦,没能敲下去不说,还将鼓槌给掉落在地。 更夫心中霎时就是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就蹲下身要去摸鼓槌,左右前后,摸了好一会都无果后,才恍然想起来,刚才那声鼓槌滚出去的咕噜噜声,似乎有点远。 更夫就着蹲身的姿势,往先前听到的声音那处走了半步,再一伸手! 果然,他摸到了自己熟悉的鼓槌。 更夫心中一喜,还未收回来的手,却突然察觉到一股温热,似乎是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手背。 「啊——————」 「唿啦!」一声疾风吹过。 吓破胆惊唿的更夫,就因为骤然亮起的火光,看到了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犹如鬼魅,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翌日天色微微亮。 「段氏老宅,夜生鬼火,烧死了好几个流浪汉」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但是很快,京兆尹的借入调查,以及大理寺人员的出现,让这个消息换了个说法: 神医段氏的九族,当年含冤而死,如今是要回来报仇了! 所以—— 「那被烧死的可不是几个流浪汉,而是当初被段老神医救了一命,结果被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对对对,我之前就听那姓孙的洋洋得意说什么,当初他爷爷从老神医那里得了千金方,救了命,所以现在才能靠着这方子,吃香喝辣。」 「嘿,我认出来其中一个流浪汉是老周!哈哈哈,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当初被亲爹妈丢在路边,可是小段神医救了他的命,还把他待在身边做药童,没想到这小子那么狠心,小段神医都要出长安城了,被这小子给举报了!」 「什么张春山,那老王八原来叫张大山,他的名字还是……」 段氏老宅中被烧死的五个人,很快就被辨认出来,只是,同样的被扒拉出来的,还有这几个人当年的种种,以至于本来想要来领尸体的家人,最后压根就没去衙门,不是关门闭户,就是索性收拾包袱,带着自己的妻儿灰熘熘的回了祖籍。 然而,这些人是跑了,但是他们亲人做的那些龌龊事,也还是彻底地传开了。 连带着,段氏,这个因为八年的窃国之乱而被掩埋、被讳莫如深的存在,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了歷史舞台中。 无他,段氏当年乃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往上追溯百来年,都能从史料中发现,百年战乱前的盛世皇朝中的太医院院长,正是姓段! 而在百年战乱中,段氏凭藉着高超的医术,救活了无数的人,最关键的是,当年大夏太·祖重伤命危之时,真是段老神医所救! 是以,太·祖立国后,赐段氏神医牌匾,给予其无上荣耀。 甚至,夏太·宗(大夏第三位皇帝)所娶的皇后,便是段氏长女。 而有些年长的老人,也还记得,当今陛下,元帝的髮妻,乃是段氏次女。 段氏当年有多风光,如今众人瞧着火后的老宅,就会觉得有多凄凉,自然,也就会激发无数的文人骚客,吟诗作对的灵感。 京畿卫上值採用的是三日一换的方式,并且分为早中晚三班,上次休沐后,这次就轮到了穆盺这一小队值晚班。 是以,白日里的穆盺是可以睡大觉的,并且,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昨日熬夜着实花了不少脑细胞……
第31页 然并卵。 「哥,我要去白马寺祈福!」 自家妹妹一句话,当哥哥能怎么办?穆盺坐在高大的白马背上,呵欠连天,以至于间或听到有人大声谈论起「段氏」两个字,都没多想。 倒是穆芮,坐在马车中,竖着耳朵听了一路,待到了白马寺后,更是一脸的惊惶不安。 白马寺位于半山腰,而马车通常是抵达山脚就会停下,接下来有九百九十九道阶梯,至于是选择自己走上去,还是做人轿,又或者其他,这就是各自的选择了。 穆芮本来就是抱着祈福心而来,自然选择走上去,以表诚意。 只是,一边走,穆芮一边忍不住小小声问:「哥,他们……他们说的段氏,是、是你昨天跟我说的段氏吗?那个被灭了一族的段氏?」 穆盺的呵欠打了一半,才听明白穆芮的话,点了下头,又眯了眯眼,琢磨出点古怪来。 这段氏突然被提起,不太像是巧合啊。 「哥,哥?」 「嗯?」 「哥,你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穆盺有些担忧。 穆盺点头,将先前忘了的那一半呵欠给打完,才道:「昨晚整理了下公务,嗯,所以睡的比较晚。」 「这这样啊,对不起啊哥,早知道我就不叫你来白马寺了。」 「没事,来都来了,我……」 穆盺的话没说完,就见着本来还对着自己又愧疚又不安的妹妹,突然眼睛一亮,然后欢快地沖了出去。 「瑶光郡主,瑶光郡主——」穆芮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用那宛若百灵鸟一样的嗓音,唿唤着前方人的尊称,并且,黏煳了上去…… 穆盺:「……」 穆盺认真地沉默了好一会,才在自家妹妹百忙之中扭头看过来,并且频频催促后,才抬起沉重的脚步,继续走。 妹妹是亲的,除了继续宠,还能咋办? 绝望jpg。 昨日穆芮主动提及白马寺时,长孙墨就隐约生出明悟,如今么,瞧着后面不远不近跟着自己,偶尔还要假装不经意地,实际上深情(大雾)凝视自己背影的呆瓜,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果然,这木讷傢伙也就是当着自己的面的时候,特别的呆! 背地里,还是挺精明的不是吗? 若是不精明,又怎么会想到利用自己妹妹来吸引他,讨好他,甚至于—— 追求他? 想到「追求」这两个字眼,长孙墨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暖融融的热流涌动,连带着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少见的风情。 第28章 一事相求 穆芮瞧的眼中星光更甚,越发努力的替自家哥哥刷好感度。 「我哥也真是的,明明说好我今天自己来白马寺的,结果都出门了,不知道怎么地,又悄咪咪的跟了上来,还说不放心我?」 穆芮本就十分小小声了,现在因为心虚,那声音就更加小了的宛若蚊虫,「郡主,对不起啊,早知道我就不跟我哥说你可能也要来白马寺了,这样我哥就不会跟过来了。」 「……无妨。」 「嘿嘿,那个我哥其实有时候烦人,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嗯,尤其是……」 穆芮说到这,脸有点红红的,她挠了挠头,一副很不好意思,又不得不说的模样,好半晌才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拉着长孙墨蹬蹬蹬爬了好长一截距离,然后才开口。 「郡主姐姐,我哥、我哥对你,嗯,就挺好的。你觉得呢?」 长孙墨扬了扬眉,没说话,只是恍若不经意地侧头,瞥了眼落在后面好长一截距离的某呆瓜,此刻好似终于发音过来,一边打呵欠,一边追上来的呆萌样。 待不小心发现他的视线后,立马心虚躲开(大雾)的同时,还刻意放慢了脚步,一副生怕被他看破心思的样子。 真可爱。 「郡主姐姐,」穆芮见瑶光郡主似乎在看自家哥哥,心中一喜,又道,「我哥相貌堂堂,最关键的是,品性绝佳,而且!而且我哥曾经跟我说过,这一辈子就只要一个嫂嫂的!」 「只要一个……嫂嫂?」 「嗯嗯,我哥说,他追求的是:但求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这话穆芮难得说的不心虚,毕竟他哥前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还告诉她,真正心疼她的男人,才不会嘴上说着真爱,转头却还要去睡别的女人。 还说,劳什子「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因为这句话的中一双人,指代的是夫妻二人,至于妾和通房,在大多数男人眼里,那都不算是人,只是玩物…… 总而言之,当初穆盺跟自家妹妹说了很多关于如何辩解真情假意的话,可惜到最后,穆芮眼瞎心瞎不说,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最后蠢死了。 不过好在这辈子,穆芮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听兄长的,而等兄长娶妻后,她就再听嫂嫂的! 完美! 「但求一人心,白首不分离……」长孙墨呢喃着这句话,某种滑过几许怀念的味道。 上辈子,他听过两次这句话。 一次,自然也是穆芮告诉自己的,不过不是白马寺,而是在元帝要给自己赐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穆芮急慌慌地找到自己,告诉他,穆盺的心意。 而另外一次,则是穆盺亲口告诉他的,在洞房花烛夜。
第32页 可惜。 彼时的自己,因着自己的男扮女装身份,退了半步,而这一退,某个呆瓜也就跟着退了半步…… 想到这,长孙墨的眸中有暗光闪过,他唇角微微一勾,带出些许强势来。 这一次,他可绝对不会放手的! 哪怕,穆盺发现了真相不愿意又如何?反正这个人,他长孙墨,是要定了! 「阿芮。」 「啊,郡主姐姐?」 「你刚才说的话,是……何意?」 穆芮愣了下,眼角余光悄咪咪地打量了下此刻瑶光郡主的表情,然后按照自己的之前的想法,小小声道:「我哥,嗯,想要求娶郡主您。」 「求娶?」 「是的是的,我哥……呃,那个,那个中意您。」 穆芮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却还是用力的咬重了「中意」两个字。 而龟速靠近的穆盺,绝佳的耳力,便就这么逮到「中意」两个字,而后,她的脸都要黑了。 尼玛! 自家妹妹这是要闹什么? 这么快就中意闲王了吗? 中意闲王就中意了,还跟瑶光郡主说……莫不是,还想要让瑶光郡主帮忙,牵红线? 不! 绝对不行! 想到上辈子,自己就因为放任自家妹妹和瑶光郡主来往,最后嫁进闲王府…… 这辈子自己明明都已经防了又防,比如不准妹妹动不动就去闲王府,又比如这次白马寺之行,自己都跟上来了,而闲王未出现,按理说自己的预防政策是奏效了的啊? 怎么的,妹妹还是看上了闲王? 穆盺一下子就焦虑了,她那一刻老父亲的心,瞬间取代了对瑶光郡主的不满,并且,还果断决定,要联合瑶光郡主,把妹妹对闲王的那颗春心,给摁下去! 要是实在摁不下去? 那就等若干年后,自己掀翻了元帝楚氏一脉后,再把楚霄给弄成面首便是! 不得不说,妹控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毫无原则可言。 「郡主,瑶光郡主请留步!」穆盺开口,叫住正要往偏殿去的郡主一行人。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才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孙墨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旁边的碧玉立马收到命令,带着另外两个大丫鬟,外加四个小丫鬟就要离开。 然而,长孙墨乃是郡主,身边是跟着四个大丫鬟的,所以还有一个大丫鬟留了下来。 穆盺知道这个贴身丫鬟名叫素问,乃是长孙墨身边的四大贴身丫鬟之一,还是个擅医术的,所以—— 对方现在留下来,是因为,要防着自己? 穆盺心中正有所揣测,就听瑶光郡主有些不悦的开口,「素问,退下。」 「郡主……」素问不愿意,并且有心硬刚,可是话才起了个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了穆盺身上,而后倏地亮了起来。 「奴婢素问,见过穆小将军。」 穆盺:「……」能别叫小将军吗?该庆幸自己是女号吗?要不然听着这个小字,多膈应啊? 「穆小将军,奴婢素问有一事相求!」 「呃,呃,这个……自然可以,只要不违背穆某的原则,即可。」 「多谢穆小将军!是这样的,我们家郡主……」 「素问!」长孙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沉冷,然而,他的声音再高也无用,甚至因为正生气,呵斥的话都没说出口,某个伶俐的丫鬟,已经噼里啪啦的吧话说完了。 并且,说完后,还从袖中塞了一包药给穆盺,扭头跑了。 穆盺:「!」 穆盺震惊脸,半晌才恍然反应过来,这素问,竟然是让自己,给……瑶光郡主煎药,并且看着对方喝药? 呵,呵呵呵呵…… 「呵呵。」穆盺尬笑,手上的药包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长孙墨也尴尬,当然,他更多的是恼羞成怒,偏罪魁祸首又跑了,指不定回去素问那小丫头还要说什么要研究,来个闭关十天半个月的…… 又或者,直接暗搓搓在他的药膳中加几斤黄连…… 简直、简直就该拖出去直接杖毙! 「瑶……」 「穆……」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一连两次同时开口,然后尴尬的对视一眼,便又下意识地同时闭嘴,许久后,才终于意识到,再怎么沉默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 穆盺比了个手势,请瑶光郡主先说。 长孙墨也不客气,直接道:「方才是我的丫鬟失礼,还请见谅。」 「……呃,没事,这个、嗯,有病,还是要吃药的。」 天地良心,穆盺这话说的真的是难得的中肯,甚至没带任何、任何不良之意。 然而。 长孙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色,顿时好一阵扭曲,以至于瞧见这一幕的穆盺,目瞪狗呆。 第29章 娘娘 自己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这个渣女反应在这么大? 等等,吃药? 想到一些狗血剧中,古代女人瞧着没啥事却要吃药,一般都是—— 求子。 又或者,宫寒! 难道说……瑶光郡主宫寒? 想到上辈子眼前的渣女确实手脚都偏冷,所以……还真有可能宫寒!
第33页 「咳,咳咳!」自以为真相了的穆盺连连咳嗽好一会,最后本着要与对方联手的想法,认真道,「这样吧,我……嗯,等会我去问问寺院的人,看有没有煎药的炉子。嗯,吃药也要按时吃,效果才比较好。」 长孙墨扭过头,拒绝说话,并且抬脚就要离开。 「哎,等等,瑶光郡主,瑶光……」 「穆盺!」憋了一口气快走的长孙墨,倏地回过头来,看向穆盺。 穆盺一怔,莫名的有点嵴背发凉。 「穆盺。」 「……嗯,怎么了?」 「你这么追着我,还眼巴巴的要给我煎药,原因为何?」 穆盺脸有点红,还有点犹豫,要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然而。 下一秒。 她就听,瑶光郡主十分霸气的说:「因为你喜欢我!」 穆盺:「???」 穆盺脑袋上几乎瞬间就冒出了一长串一长串的问号,然而不待她从一堆问号中回过神来,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脸上就被什么温润柔滑的东西,一触而过。 宛若蜻蜓点水。 轻轻一碰,就……没了。 真的,就是轻轻地那么一下…… 穆盺的脸,霎时间红成了猪肝色,眼中硕大的「?」号,在一息功夫中,杂糅成了羞愤和恼怒! 「瑶光郡主!你……」 瑶光郡主好整以暇的看她,一条眉毛高高挑起,下巴微微抬着,挑衅又得意。 简直! 简直就是个渣女! 不要脸! 穆盺捏着手里的药包,指间颤抖,一双眼睛瞪的又大又圆,似乎是恨不得要直接滚出去吓死某个王八蛋一样。 可惜,到最后,她也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打女人,哪怕自己是女人,也不能随便打女人,不能打不能打…… 主要打了这祸害,别说闲王,回头指不定元帝还要蹦跶出来折腾自己,自己还有宏图大志,这时候必须低调低调! 低调低调! 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就一把刀而已,别说一把刀,就是一千把一万把刀,那也得忍住! 忍住! 忍的一口老血的穆盺,最后恶狠狠地把药包「砰」地砸过去,然后跑了。 跑了…… 嗯? 这么害羞么? 长孙墨摸了摸自己的红唇,眉毛欢快地跳动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开。 当然,手中的药包,还是好好的提熘着。 那个呆瓜都羞成那样了,还记得提醒自己吃药,唔,那就吃吧,想来先前对方那句「有病就要吃药」的话,真的是对自己好。 而不是……嫌弃自己。 那个木楞脑袋,若是知晓他的身体因为早年之故,内里破败,指不定要怎么心疼自己呢,又怎么会嫌弃呢? 想到这,长孙墨唇角笑意更深,连带着也就愈发怀念方才那微妙的触感了。 唔,该亲嘴的,虽然穆盺脸上的味道也不错。 「阿嚏!」 「阿嚏阿嚏!」 穆盺一连几个喷嚏,最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准备随便挑个挡风的地儿补眠算了。 反正自家妹妹要一个殿一个殿的佛祖菩萨拜过去,还要吃素斋,想来要回去也要下午了,正好,够她睡一觉。 穆盺心中下定了主意,脚步一转就要往香客院走去,才走了两步,却见到了某个不久前才见到的身影,慌忙后退几步,将自己藏了起来。 「郡主?」碧玉见自家主子脚步顿住,不禁奇怪的顺着郡主的视线看去。 只有一个扫地的僧人而已,当然,观其下盘功夫,应该是个高手。 不过,这里会被安排有高手,本就不是什么奇怪事,毕竟里面那人…… 碧玉正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到了有些慌乱的脚步声,转头时,就瞧见了闲王。 长孙墨,自也看到了闲王。 然而。 此刻的闲王面色悲戚,双眼发红,似乎一副哭过的模样,只是在发现不远处的瑶光郡主一行人后,有些尴尬的转过头,然后…… 这向来清冷又孤高的男人,长袖掩面,快步离开。 长孙墨拧了拧眉,他注视着远去的背影,许久后,才抬脚,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 只是。 「尔等留下。」 话落,长孙墨的脚步继续,甚至因为心有几分期待,而脚步快了几分;而已经抬脚的碧玉等几个大小丫鬟,则是乖巧又安静的停留在了原地。 这是一处独立的观音殿,面积不大,却又布置的极其古怪,比如说,除了正堂摆放了观音的雕像外,左右相连的却是用来居住的厢房,甚至还有不少生活的痕迹。 不过,最让人觉得奇怪的还是此刻跪坐在蒲团上的人,那是一个光头的女人。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宽松袍子,侧脸是极其柔美,然而待她转过头的时候,另外半张脸上的却绽放着一朵古怪的花朵。 据说,那是一种传说中黄泉河边才有的花,名为曼珠沙华。 当然,让长孙墨并不是很在意的对方的面容,目光却还是在那张本就绝美,因着那朵死亡之花,愈发艷丽的脸。 毕竟,对方的相貌与他有六七分相似。 「你来了。」女人率先开口,死水一样眸中似乎有什么涌动了下,但是很快,又恢復成了一片死寂,她说,「你不该来的。」
第34页 「脚长在我的身上,来不来,该不该来,也只有我自己能决定。」 长孙墨说着一笑,却并没有继续上前的想法,只是倚靠在殿门口,瞧着又垂头继续敲着木鱼的女人,「对了,我刚碰见了楚叔,他来,可是告诉你好消息的?」 木鱼的「笃笃」声顿了下,女人再度侧头,看过来。 「看来楚叔应是说了。只可惜,段氏冤魂再怎么作祟,也最多只能弄死几个小鱼小虾,反倒是罪魁祸首——啧。」 这轻轻地一声「啧」字,似嘲弄又似感嘆,明明轻飘飘地,可又沉重地好似一记重锤,打在人的心坎上。 令人,痛彻心扉! 女人闭了闭眼,许久,就在长孙墨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却突然睁开眼睛,问:「你想要什么?」 不问他的来意,却问他想要什么? 长孙墨一条眉毛扬了扬,露出几分兴味来,可是不待他说出来意,又或者试探的言语,就听女人又一次开口。 她说:「无论你想要什么,你便去要。无论你是求,是骗,又或者干脆是抢——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 「与贫尼无关!」 刚才还是「我」,现在就成了「贫尼」,女人透露出来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长孙墨本来飞扬起的眉,拧了拧,他深深地看了眼已经收回视线,重新敲击木鱼的女人,袖袍一挥,转身离开。 那模样,决绝一如当年! 敲击木鱼的女人,无论是姿势还是频率,都无一丝一毫的偏差,唯有紧闭的双眼,有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殿中传来长长的一声嘆息,有人低低地开口,「您这又是何必呢?您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见着了,竟都不想要多看几眼吗?娘娘……」 第30章 姻缘签 自来祈福,除了要记得捐献香油钱外,自然也少不了求籤和解签的。 穆芮虔诚的跪下磕头了一上午,在用了午膳后,又小憩片刻,便精神奕奕地准备去求一个上上籤。 採薇问:「小姐,您是要求平安签吗?」 「不,是姻缘签。」 「……姻缘签?」採薇表情有些古怪,她可还记得出门前,自家主儿说了,这签是为了大少爷求的。 小姐替自己兄长求姻缘签,总觉得感觉怪怪的。 不过再是奇怪,採薇身为奴婢,也是不敢不敬的,甚至在自家小姐以无比虔诚的态度摇晃着籤条的时候,还打心里的希望是个上上籤。 许是这一主一仆心都太诚,还真就求了个上上籤出来。 只是。 穆芮拿着籤条去解签的时候,听着解签中年和尚说了一长串的话,最后只记住了四个字——缘分已至。 她细细地品了下这四个字,越品越觉得有道理,越品却又越发的焦躁。 自家哥哥的缘分确实已经来了,但是这婚事,要什么时候才能办呢? 要知道,前世这个时候自家哥哥和嫂嫂已经可以开始筹备婚事了,年底就是大婚! 现在呢? 现在哥嫂虽然都生了情意,可是中间还隔着万水千山呢,谁知道半路上会不会杀出个第三人来? 穆芮捏着籤条,想了想,问:「大师,劳烦您再帮忙算算,这缘分既然已经来了,又该何时结果呢?」 解签的中年和尚先是一愣,而后就是神秘一笑,然后,指了指天,便不再说话了。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的意思? 还是,等等! 天? 莫非是看出来自己未来嫂嫂是天家人,所以要等元帝赐婚才能行? 想到这里,穆芮顿时就没了兴致,心里琢磨着,也许比起来等元帝脑子灵光给自家哥嫂赐婚,还不如……多费心思替哥哥刷嫂嫂好感度,然后像前世一样,让嫂嫂去求元帝…… 没了捷径可走,穆芮本来焦躁的心情反而重新平顺下来,她领着自己的丫鬟就决定回去找自家兄长,然后,带着兄长去找瑶光郡主。 嗯,刷好感很重要,但是也必须要让瑶光郡主多看看自家哥哥的俊逸脸蛋! 穆芮走的急,自也没发现她转身没多久,就有个老和尚从墙角快步走到了解签的摊子,在瞅见那中年和尚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担心询问。 「可有什么人来解签?」 「师叔,方才有一女眷解签,是六十八号籤条。」 「六十八号?」老和尚解签多年,对这个籤条却有些陌生,他转身在身后的一排柜子中翻找了好一会,才从中拿出一张签文来。 「『山重水复缘上缘,柳暗花明应能圆』,虽不是好签,却也是个中籤。只可惜,这缘分虽重,若是情分不够,这最后的结果也是难料。」 中年和尚听闻这话,嘴上连连应是,心里却盘算着回头还是将这签文真正的含义说于僱主,指不定还能再拿十两银子呢? 客院某厢房。 穆芮这一觉睡的极其舒坦,在简单讨要了一份剩下的斋菜后,便熘熘达达的去寻自己的妹妹。 就是,妹妹很快寻到了,顺带还寻到了闲王。 当是时是这样的—— 一棵被装扮的和圣诞树有的一拼的不知名树下,穆芮和闲王两人正在说话。 看神态,穆芮的小嘴叭叭似乎就没停下来过,偏偏,闲王那向来清冷的高高在上的跟生活在云端的老男人,偶尔竟然还会附和两句。
第35页 尼玛,果然是一头狼! 穆盺心中暗骂,正要抬脚走过去,却见又有一人走了过去。 三皇子楚轩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将手中的红绸递给穆芮,态度好的那叫个不正常! 果然,前世这个王八蛋也肖想过自己妹妹! 穆盺心里都气炸了,面上却愈发平静了三分,她眯了眯眼,然后抬脚,走上前去。 「阿芮。」穆盺开口,唤了一声自家妹妹,得到了妹妹亮晶晶的眼神后,公式化的笑容也跟着暖了几分,然后她看向闲王和三皇子,抱拳行礼。 「穆某,见过王爷和三皇子!」 闲王回以颔首,倒是三皇子说了句客气话后,就特别识趣的解释道:「令妹有心为穆侍卫求平安,方才本皇子便顺带去取了一块红绸。」 穆盺闻言,看向穆芮。 穆芮点头,只是手里捏着三皇子方才殷勤递过来的红绸,各种不得劲,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这红绸拿回去就烧了! 至于给自家哥哥求平安的红绸,回头再去求便是! 反正黄鼠狼给鸡拜年送的玩意,坚决不能用! 穆盺可不知道穆芮所想,只是她毕竟养妹多年,穆芮哪怕再怎么拼命隐藏,她也能看出对方此刻的那几分不快。 说来也是,自家妹妹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这个三皇子。 这样也好。 不对,等等,还有个老男人呢! 第31章 孤臣 穆盺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闲王,闲王本来正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大树,冷不丁被不善地视线盯着,就有点懵。 「穆小将军?」 「……王爷,穆某如今已不再是将军一职,如今忝为京畿卫小队长一职。」 闲王又不傻,不仅不傻还是少见的高情商高智商之人,只是平日里不耐烦展示罢了,此刻听着穆盺有些阴阳怪气的话,再瞧一眼被对方挡住的穆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 他和穆芮碰上,真是意外,而且! 明明是穆芮这个小姑娘主动跟他开口套近乎,他看在瑶光郡主的份上,不好拒绝才会搭话的。 奈何,这些话因有他乃是君子,实在是不可随口说,便只能眉头打结,生出离开的想法。 穆芮可不知自家哥哥变扭啥,她一见闲王皱眉,心头就是咯噔一下,赶忙抓了抓哥哥的衣袖,小小声道:「哥哥,我刚才迷路了,多亏了王爷指路呢~~」 微微上翘的尾音,撒娇意味十足。 穆盺听的醋罈子都翻了一地,瞅着闲王的眼神就更不好了,就连三皇子楚轩的视线也跟着看向闲王,而后眼底闪过几分警惕来。 方才自己被事情绊住了几息功夫,慢了几步出现,以至于穆芮先一步见着了闲王。 现在看来,穆芮怕是因着「缘分已至」这几个字,就对闲王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如此一来—— 自己好好的一番布局,竟然都便宜了闲王吗? 想到此,哪怕再是如何心机深沉,三皇子心头终究有些不快,连带着面上也露出几分来。 而这样的不快,就被正走过来的长孙墨,尽数收入眼底。 他眸光微沉,闪过一抹杀意。 也许,比起来不轻不重的搅乱局面,也许弄死或者弄残一个皇子,更能让元帝乱了心神? 只可惜。 楚勛(太子),楚轩(三皇子)和楚煜(四皇子),如今的鼎立之局势,本就不够稳妥,若是自己再伸伸,岂不是便宜了楚勛? 前世楚轩最终能踩下楚勛,那是因为他背后授意的是元帝,否则,勛贵之家纵然对楚勛的身份存疑,单单是为了日后的利益,怎么着也不会愿意让太子败落的。 只是,长孙墨至今无法想明白的是,元帝——究竟在想什么? 真的只是因为勛贵势大,有心压制,所以才更看重母族是寒门的楚轩? 那穆盺呢? 又为何要一道圣旨除掉穆盺?穆盺话中父母双亡,又无家族所累的军中勐将,不是更该重用? 毕竟,孤臣难得! 这些困惑和不解,写来浪费笔墨,实际上不过是长孙墨的转念之间的功夫。 长孙墨的出现,按理说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实际上,在他即将走到几人面前的时候,才被准备离开的闲王瞧见。 闲王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问什么,可是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话:「瑶光,该回了。」 「……是的父王。」 在外人面前,瑶光郡主对闲王的称唿,从来都是父王,关系么,也同样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可惜,这一点穆芮却是看不出来的,并且还在坚定的想着替自家哥哥走岳父路线! 所以,在回了将军府后,穆芮就忍不住打听起闲王的事情来,话里话外都在询问闲王的个人爱好问题。 穆盺听的眼皮子急跳不说,心里早就翻了的醋罈子,如今已经酿成了一片酸海! 「阿芮,」穆盺决定釜底抽薪,「下个月有一个赏花宴,你要不要去?」 「赏花宴?下个月?」 「是的,是三位公主一同举办的,据说……宴会上皇后娘娘会出现。」 「皇后娘娘……哥,你说的是皇家的相看宴吧?」穆芮对这事儿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上辈子她在宴会上差点出丑,还是楚轩帮忙……
第36页 想到这,穆芮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穆盺不知妹妹所想,只是见她面色不好,也有点不爽了,「阿芮,为兄虽然想要多留你几年,但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在没有绝对的底气与其相抗衡的时候,随波逐流,未尝不是一种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她不能一直把妹妹藏起来不是? 而且,万一…… 万一她篡位失败,妹妹兴许还能凭藉着出嫁从夫的由头,逃过一劫! 当然,这个前提是,妹妹坚决不能嫁给楚姓人,否则日后彼此就是仇人,搁在谁心里都是一道跨不过的坎儿。 穆盺自觉想的明白又通透,所以也就这么果断的定下了赏花宴的事情后,就去了皇宫。 京畿卫的值夜,自然是看守皇宫,不定时不定点的进行巡逻和防范。 当然,有些地方京畿卫是不能进的,比如说,后宫诸位妃嫔的宫殿,那是属于内院,除了皇帝,其他男人随意进入,就只有一个结果——死! 穆盺入职前就将这些明文规定熟记于心,甚至出于谨慎心里,还跟上司和下属们进行了相关交流,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然而。 正所谓夜路走多了难免要撞鬼,这上夜班,次数多了,也就难免要看到或者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皇子:勾搭不成,便宜了闲王,郁闷jpg 穆盺:捉女干啥有风险,保命为重! 第32章 阳谋 拜非常耳力所赐,穆盺对偶尔听到的一些鱼水之欢的哼唧声,从最初的面红耳赤,到最后的淡定如常,自觉表现的是非常不错的。 然而。 如果把听到变成见到呢? 现场版的酱酱酿酿,还是某位美人和京畿卫统领,这特么的就尴尬了。 「队、队、队长……」身后跟着巡逻的下属一号,声音磕巴,都要哭了。 显然,这傢伙也明白,此时一条小命已经风雨飘摇了。 倒是下属二号有那么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档胆气,大声道:「队长,属下立马就吹哨抓人!」 说罢这话,二号还自以为是的冲着穆盺眨了眨眼,一副头儿,您要立功了! 立功你妹! 穆盺一巴掌打落了二号手中的哨子,然后看向一号,道:「你去御书房通禀!就说,冷宫西北院,发现可疑之处,请陛下驾临,定夺!」 最后四个字,穆盺咬字极重,意有所指。 一号先是一愣,而后用力点头,快步跑开。 按理说,穆盺这一行人的说话,还有方才一号的跑步声,怎么着也该把不远处那对野鸳鸯给惊动了才是,然而,这两人却浑然未觉,依旧你侬我侬,酱酱酿酿。 穆盺皱眉,故意在原地跺了跺脚,又跺了跺脚。 野鸳鸯依旧旁若无人,继续圈圈和叉叉。 穆盺沉默了三秒,瞥了眼旁边的二号,道:「你,拿一块面巾来。」 「队长,您这是……」 「蒙上眼睛,我去把人打晕。」 「队长……」 「怎么,你先去?」 「不,不敢。可是队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 二号话说了一半,在对上穆盺微微眯起的目光后,发现其中宛若刀锋般的寒意后,缩了缩脖子,不敢开口了。 队长虽然瞧着跟个贵公子似的,揍人可狠着呢,自己还是闭嘴吧。 半个时辰后。 元帝带着大太监到了西北院,显然,这位向来多疑的帝王,已经从禀报之人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所以,在知晓自己的女人跟侍卫统领通女干后,元帝面上没有半点震怒,他只是用那双宛若鹰隼般的目光,沉冷地看着穆盺。 穆盺跪在地上,腰背挺直,一动不动,唯有那遮盖住眼睛的面巾一角,在晚风的吹拂下,徐徐飘动。 许久后。 元帝才道:「穆盺,你处理的很好。」 「不敢,此乃臣之本分!」 「本分?呵,朕的统领若是知晓本分二字,想来今日就没有这么一出了。」 这话? 是感慨,还是……试探? 穆盺姑且将其定位试探,嘴上便道:「陛下,臣觉得,此事蹊跷。」 「哦?」 「臣之所以会觉得事有蹊跷,原因有三。一,臣与统领大人共事虽不久,但是统领大人是奉公克己之辈,应不可能无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二,臣之巡查路线和时间,虽时常变动,但冷宫这处乃是巡查一点,统领亦是知晓,既是知晓,又怎可在此处犯事?三!」 穆盺说到这,顿了顿,才低垂着头,将自己故意弄出动静,那合欢两人却依旧无动于衷的表现,说了一通。 然而。 元帝听了穆盺的话后,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而他这一走,被丢在地上的统领和某个美人,就直接再大太监的一个手势下,双双殒命,成了一对野鸳鸯。 显然,女干情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结果,结果就是,这两个人背叛了元帝,元帝便要弄死这两个人。 这不是阴谋,是阳谋。 穆盺心中暗道,在三日后,前统领因为巡逻时碰上刺客,被杀后,她果不其然得到推荐,并且顺利给提拔成了新的京畿卫统领后,便也愈发警惕了几分。
第37页 因为,这代表,果然有人想要利用她!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露面,又会以什么姿态,来与她谈「交易」? 想到半年时间不到,朝中御史大夫换人,继而是龙虎大营的营长被换,而因为一直没能调查出杀人兇手的大理寺卿,如今也已经换了人坐,现在又轮到了京畿卫的统领…… 这目标可真够明显的,明显的直指皇位! 穆盺皱了皱眉,一时间连手中的冰西瓜都不想啃了,满脑子都在琢磨,究竟是那个傻逼皇子搞出来的傻逼事儿? 粗暴直接没错,关键是元帝又不蠢,指不定早就等着这傻逼冒头然后一巴掌拍死呢…… 最坑的是,如今还连累了她! 麻痹的,这狗币玩意儿,有种就在老娘面前冒头,老娘分分钟曝光你去领赏! 「统领,穆统领!」 「……嗯,怎么了?」 下属二号气喘吁吁,好一会才喘过气来,急道,「御书房那边有事,陛下传令让您过去。」 穆盺闻言,手中西瓜一丢,净手后就立马就往御书房去,只是走到了御书房后,才发现,御书房外此刻正摆出了一副杖责的架势。 那被压在条凳上打的人,不是五皇子楚恆是谁? 而楚恆旁边不远处站着的人则是——瑶光郡主。 怎么这个渣女会跑这儿来? 第33章 楚恆之死 穆盺心里生出那么点烦躁,没办法,前些时日的赏花宴,自家妹妹被瑶光郡主随手救了后,这位郡主娘娘就一跃成为了将军府的常客。 常客就罢了,因为对方对妹妹的救命之恩,穆盺总觉得自己矮了对方一头。 以至于,有时候想要怼一波,都觉得没底气。 简直要命! 长孙墨见穆盺瞥了自己一眼后,又偷偷地瞄了自己第二眼第三眼,抿直的唇角不自觉地就绽放了些许,不那么好的心情,自也就好了几分。 以至于,长孙墨再听到楚恆要死不活的叫嚷要就要娶自己的时候,还有功夫给了个挑衅的眼神。 这一挑衅,楚恆彻底炸了。 「父皇,父皇——你不准我娶瑶光,是不是因为瑶光是你的种?是你和前皇后的女儿?所以……」 「住口!」 伴着一声怒喝后,是飞出来的茶盏,「啪」地一声,在地上飞溅开来。 剎那间,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好似被剥离,所有的一切也被定格。 但是很快,定格的一切,随着元帝的脚步声恢復了生机,连带着方才那轻飘飘地板子,再次落在楚恆身上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力道。 所以,楚恆「啊」地发出了一声惨嚎,本就哭的鼻涕眼泪满脸的他,竟还直接呕出了血来。 「陛下……」大太监见此,简直要恨死了下板子的两个蠢货了,他打心底里是不想开口的,却又不得不开口提醒,「陛下,五皇子……恐是受了内伤。」 内伤,是会要人命的! 元帝没说话,他站在楚恆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最小的儿子,目光阴冷的宛若看一个死物。 这样的眼神,终于让楚恆没多少的脑子,明白了一件事。 父皇,真的生气了! 父皇,可能真的会让人打死自己! 「父、父皇……父皇……父、父皇,儿臣、儿臣错了,儿臣错了,父皇饶命,饶命……饶过儿臣一次吧。父皇……」 楚恆一边哭求,一边吐血,鲜红的血从条凳上蔓延,低落在青石板上,瞧着极其骇人。 然而,身后的板子还在继续。 「啪!」 「啪!」 一下一下的,虽然不敢再向刚才那一下那么狠,却也不敢像最先那般,轻飘飘。 总而言之,疼痛依旧在,生命的活力,也还是随着板子,一点点的在流逝。 穆盺早就知道元帝之狠,如今瞧见对方竟然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一点点打死……也着实是超过了她的意料之外。 是的,楚恆被打死了! 在即将被送出长安城去往岭南做王爷的前几天,被活生生的打死在御书房门口。 「老五那个蠢货,终于把自己作死了!」说这话的是四皇子楚煜,只是他嘴上说的快意,眼底却流露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悽然来。 他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说,又接连给自己倒了好几杯,杯杯见底。 「四皇子。」一旁的幕僚见此,终于忍不住劝道,「烈酒伤身,不可多饮!」 四皇子闻言,却还真就没有再喝,只是瞧着一旁的酒罈子,好一会才道,「来人,把剩下的酒……倒了吧。」 话说完,僕从抱着酒罈正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就倒在院中那颗朝向西面的桂花树下吧。」 西面,那一墙之隔的,就是五皇子府。 第34章 用意 幕僚的嘆了口气,待僕人走后,才道:「四皇子,自来天家之争,就註定只有两种结果。一,死;二,坐上那至尊之位!」 「本皇子早就知道。只是,本皇子没料到,父皇会如此狠心!都说虎毒不食子,父皇也未免……」 后面的话,四皇子说不出口,但是那下意识颤抖的手,却已经将他心底的畏惧表现的一清二楚。 幕僚见此,眼中有些失望,但是失望中又有几分庆幸,毕竟比起一个六亲不认的主君,谁都更希望自己跟着的主子,是个有底线。
第38页 最起码,日后犯错,才可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保住性命,全身而退。 相较于这位幕僚未成功,就开始想退路,三皇子府上的几位幕僚,就表现得有底气多了。 「陛下此举,虽是不慈,却也是用意繁多!」幕僚甲开口就先定下基调,而后再徐徐道,「用意之一,立威,勐虎虽老,却非幼虎可挑衅;之二,告知众幼虎,争夺头领之位,必要有成仁准备;之三——」 幕僚甲说到这,故意拖长了尾音,顿了顿,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三皇子,你也是时候展露锋芒了。」 三皇子微怔,皱眉问:「先生之意是?」 「虽说百年前的盛世皇朝,俱都讲究立嫡立长,但是大夏……」 说这话的是幕僚乙,只是,话到「大夏」两个字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如今元帝一门心思想要改号为楚的心思,微妙了一顿,就迅速略了过去,只斩钉截铁道,「陛下应该是动了定储之意!」 「先生这话未免有些奇怪,太子皇兄的储君之位不是早已定下,何来再定储之意?」 「非也非也。三皇子,太子之位确实早就定下,但是谁又能说太子就一定是储君呢?歷史上从太子之位问鼎皇位的又有几人?」 三皇子自然知道歷史上真正登顶的太子少之又少,甚至他也自觉自己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不过—— 「众位先生,本皇子心有疑惑,惑在父皇之意也!」 是的,他想知道的是,元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当众杖毙亲子,明面上看是为了瑶光郡主,但是实际上,只要有脑子的都明白,元帝不可能是因为亲儿子一句没脑子的大实话,就弄死儿子不是? 哪怕瑶光郡主真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所以,元帝必然有他意! 只是,这他意,究竟是什么? 立威,还是警告,又或者,真的是在藉此拉开众皇子的夺嫡之争? 而后,从中挑选最为出色的一个儿子,定下新君? 有这样怀疑和想法的并不仅仅只有三皇子,此刻正在太子府的王展鹏,世家王氏的现任掌权人,继后王氏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就因此,心生担忧。 「舅舅?舅……」 「太子勿怪,是老臣想的入神,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说罢这话,王展鹏还长长作揖,以表自己的恭敬。 太子本来有些不爽的心情,见此立马就好了几分,连连表示「舅舅太过客气」后,还亲自起身,为自己的宽和大度,做足了姿态后,这才言归正传。 「舅舅,你可能揣测出父皇如今的想法?莫非,他当真就因为瑶光,恨煞了五弟?」 「……圣意难测,老臣一时之间,也是一头雾水。」 「舅舅也不知吗?」太子有点遗憾,又有点焦躁,他在书房来来回回走了好一会,突然灵光一闪,道,「母后先前交代孤要和瑶光交好,如今父皇似乎当真对瑶光另眼相看,不如——孤就从瑶光着手?」 第35章 拉拢 说罢这话,太子刚舒展的眉头又勐地皱紧,他想到了赏花宴上的一些事情。 「舅舅,如今老四都已经定下了皇子妃,老三却推了母后的好意,您可只是为何?」 「……想来三皇子,恐怕心里已经有人了。」 「心里有人?老三与人私相授受?!」 王展鹏瞧着突然就高兴起来,双眼发光的太子,心里有点梗,却还不得不解释道:「殿下,老臣觉得三皇子私相授受未必,只怕是——盯上了比齐庞更有拉拢价值的人!」 齐庞,兵部侍郎,膝下有两女,长女为原配所生,次女则是现任继室所出。 而皇后为三皇子定下的皇子妃乃是面子光鲜的长女。 三皇子又不傻,自然不愿意,毕竟娶了这个不受宠的长女能否拉拢齐庞,都是个未知数。 与其拼这点运气,何不换个人选? 太子如此这般一想,自觉若是自己,也定然会和老三一样拒了这门婚事。 想此,太子又难免暗恨,「母后乃是嫡母,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三好大底气!」 可不是么? 哪怕不是当众拒绝,可是私底下拒绝,一样是打了皇后的脸不是? 皇后彼时不是不气的,回宫自也在元帝面前上了眼药,可是那又如何? 元帝就一个意思,皇子妃乃是正妻,除了人品相貌外,还需要皇子本人点头。 「舅舅,你可知道老三是看中了谁家闺秀?」太子再次开口询问,末了,又加了一句,「孤如今有意让表妹做太子妃。」 前文有言,太子楚勛和王家表妹两情相悦,当初就想要定王家表妹为太子妃,奈何皇后非要定下木氏,如今木氏暴毙,太子自觉无论是出于情意,还是安抚舅舅一家,都应该让表妹成为太子妃。 正好,如此一来空缺的侧妃位置,也就能用来拉拢新的朝臣,最好还是拉拢老三想要拉拢的那人! 王展鹏如何听不出太子话中的意思,甚至,他也有这样的盘算。 可惜。 「三皇子向来谨慎,心思又深沉,老臣一时之间,也看之不透。」 「舅舅又不知晓吗?」 「……老臣惭愧!」 太子见此,只能勉强的表示了下自己的大度,然后脑子不知道怎么一转,又重新落回了瑶光郡主的身上。
第39页 「说来,先前母后就跟孤提过几次瑶光的事情,当时孤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依父皇对瑶光的偏疼,孤若是能给瑶光定下一门好亲事,父皇定然欢喜。」 「舅舅,你觉得呢?」 「……殿下想要藉此拉拢瑶光郡主?」 「不仅仅如此!」太子脖子一抬,摆出运筹帷幄的姿态来,「瑶光郡主可是个美人,得了美人青睐的未来郡马,不也成了孤的人吗?」 这话一出,王展鹏特别想要喷一句,你特么地是不是傻?当朝郡马和驸马就一个待遇好不好?那就是空有个名头,有点俸禄,权势地位那是毛都没有! 就看三位公主的驸马都定的是各个家族中的嫡次子或者是么子就能看出,有点野心和本事的人,都是绝对不愿意尚主的! 所以太子殿下冷不丁的搞这么一出,十之八九拉拢不成,反倒结仇! 第36章 老大难 然而,王展鹏瞧着自觉已经一箭双鵰甚至可能三四五六七雕的太子,瞳孔急速地回缩了好一会,微微开合的嘴,反覆数次,似乎是想要说出心里的看法,可是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 最后的最后,他选择惯例的叮嘱太子一定要要三思而后行云云,尤其强调要与皇后娘娘多多商量之类的话,便被不耐烦的太子赶走了。 长安街如今繁华依旧,叫嚷声不绝的各类小摊贩,伴着各种香味,让整条街都显得格外的生动起来。 王展鹏走走停停,待终于走出热闹的长安街后,他又骤然回头,有些怔愣的看着一如记忆中的长安街,好半晌,才恍然明白。 这些贩夫走卒,宛若蝼蚁一样的平头百姓,是最好煳弄的低贱玩意不错,可是却也正因为低贱,只要有口吃的就能开心幸福,所以,哪怕是楚天佑窃国,哪怕是接下来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于他们而言,那也不算个事儿。 是的,不算个事儿。 可是,对自己的? 他王氏千年家业,因着百年战乱而飘摇,因着大夏立国而休养生息,又因为楚天佑窃国而蓬勃新生,如今—— 这场夺嫡还未开始,他先是死了自己的嫡子,哪怕那是个不成器的玩意儿,也是他的亲儿子啊,儿子一死,族中人假模假样的哭了一场后,旁支就盯上了他的继子位置…… 继子未定,旁支就乱,他都还没腾出手来呢,王庆生(龙虎营王营长)死了,这也就意味着,王氏手中的兵权,没了。 王展鹏不知道,甚至不能确定,王庆生的死,究竟是除太子外皇子们的手笔,还是龙位上楚天佑的授意?他只是隐约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王氏,怕是要败落了。 「王大人?王大人——」穆盺唤了两声无果后,抬手在王展鹏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依旧无果后,便生出了悄咪咪走开的想法。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这位国舅爷,朝中的相爷,双眼一闭,竟是落下泪了。 穆盺:「!」 穆盺反射性地往后跳了一大步,然后左右看一眼,拔腿就闪。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王展鹏,却突然回过神来,并且下意识地抬袖想要抹眼泪。 因为角度的原因,眼泪还没抹掉呢,王展鹏先看到了穆盺。 穆盺腿都抬起来了,又立马不着痕迹地落了下去,甚至还上前了半步,迟疑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风沙大,迷了眼睛?」 「咳,可不是么,这秋日的风沙……一不小心就跑眼睛里面了。」 说到这,王展鹏还假模假样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做出一副眼睛进了沙子的难受模样。 这演技,给你十分,不怕你骄傲! 穆盺心中感嘆果然不愧是朝中老狐狸,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并且还关切的询问了两句,表示眼睛出问题,有大有小,如果有需要,她可以立马帮忙去请大夫之类的废话。 王展鹏自是感谢加不用,末了,还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就是这话题转着转着,不知道怎么地就落到了穆盺的个人问题上。 「穆统领年少有为,缘何还不成娶妻?」 「……这,说来怕王大人笑话,穆某本是有一个未婚妻的,只可惜后来退婚了。」 「退婚?为何会退婚?」 穆盺尴尬笑,却不解释,只是抱了抱拳,一副大人求放过的姿态。 王展鹏本就是个老狐狸,方才不过是顺嘴追问,现在见穆盺这作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是未婚妻家瞧不上这个女婿…… 只是,现在女方怕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想到这,王展鹏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似乎好像是听自己夫人随口唠嗑的一句话,又好像是碰巧听到有人讨论过的一个留言—— 「穆统领,老夫似乎听闻过一些事情,不知真假?」 靠! 个老东西,你特么的都不知道真假,还好意思开口问? 穆盺心中暗骂,面上却还要假模假样的表示,「但说无妨」。 「穆统领的未婚妻,可是临安那边的人,好像是复姓上官?」 「……大人,消息似乎挺灵通。」 「不不不,穆统领别误会,老夫只是隐约听人说过这么一句,并没有打探统领私事的意思。不过——」
第40页 王展鹏顿了顿,抬手拍了拍穆盺的肩膀,目光在穆盺的脸上和身上迅速的划拉了一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穆统领,这自古好男儿就不愁娶妻的。所以,兴许好的在后面等着你呢。」 「……王大人说笑,穆某区区一介……」 「别别别,穆统领可不能妄自菲薄,说起来,你这年纪,真就刚刚好!」 穆盺本就皮笑肉不笑的脸,顿时就僵硬了一瞬,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还特码的很快成真了。 因为,王展鹏走之前,还一副意有所指的主动谈起了闲王府的八卦。 闲王府有什么八卦? 闲王是个老大难,嗯,古代的老大难,也就是大龄单身狗,当然,人家闲王是单身狗中的贵族,俗称钻石王老五。 不过再怎么钻石,他还是没老婆啊。 没老婆不说,还后宅空空,关键是后宅空不要紧,他膝下还有个如花似玉年华正好的待嫁瑶光郡主啊! 穆盺又不傻,听王展鹏嘆息的说起闲王这一个大男人,怕是不知道怎么操持郡主婚事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一明白,就很心塞了! 总觉得,自己最近果然风头太尽,所以才会被这群人给盯上。 所以—— 「哥,你说什么?」穆芮正在夹菜的手一抖,正儿了都霍地站了起来,震惊道,「哥,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长安?」 「不突然,我已经想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哥,为什么?你……怎么就要离开了?半个月,半个月前,你不是才当上统领没多久么?怎么就要离开了?」 第37章 头疼 穆盺抬了抬下巴,示意穆芮坐下说话,嗯,边吃边说,反正家里就两个人,没这些讲究。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我又站在一个很关键的位置,这样,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就挺好啊,哥,要是、要是……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身为京畿卫统领,按理说是进可攻退可守啊,只要看好风向,说不定还能成黄雀呢。」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穆盺挑眉,不太确定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不是自家妹妹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看着说完话就知道自己失言而垂着脑袋,恨不得埋碗中的妹妹,想要试探的话还是全都咽了回去。 她嘆了口气道:「阿芮,你不明白,风向这种东西,是会变的。更何况,不管是东风西风又或者是北风,他们可不会留下一颗墙头草的。」 这意思,这意思是…… 穆芮反应了好半晌,才隐约从这句话中弄明白一个意思,「哥,你、你是不是说,你……现在很危险?」 「是啊,很危险。」 「为、为什么会这样?哥,你……要不咱们不做什么统领了,哥,你继续做个小队长好不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穆盺笑了笑,动筷给自家妹妹添了点菜,却没说话。 好在穆芮大部分的时候脑子不够好,但是记忆力还没退化,比如说,她很快就想到了方才自家哥哥说要离开的事情。 如此这般前后一联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哥哥的离开,是为了避开长安的乱象。 可是—— 「哥,你就这么走了,那我……我怎么办?」还有瑶光郡主! 自己的嫂嫂现在可还没进门呢,如果等哥哥回来,嫂嫂嫁给别人了,那…… 穆芮简直不敢想这种境况,她有点着急,咬了咬唇,索性直接道,「哥,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你要什么时候娶妻?」 穆盺万万没想到自家妹妹的脑迴路怎么从她自己怎么办,勐地就转到了她娶妻的事儿上? 不过不要紧! 上辈子自家妹妹不是没这么问过,而且在她反驳一句「爹妈都不在了,孝与不孝都只是面子工程后」,立马就遭到了妹妹的眼泪攻击,再然后,她好不容易以自己会尽快考虑婚事的说辞安抚好妹妹后,就被大力推荐了瑶光郡主! 穆盺自觉有经验,坚决不打算顺着自家妹妹的话题走,她皱了皱眉,摸摸下巴,再看看正一脸焦急又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穆芮。 好一会,她说:「阿芮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唔,是时候带你相看一二了。」 穆芮:「???」 穆芮顶着一脑门的问号,一时间竟然连羞涩都忘了,以至于在自家兄长好整以暇递过来的一本小册子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并且翻开。 入眼的第一页,最上面的是个人名,「万袁炜」,其下则是对方的年龄,家庭,已经品貌详情。 而翻过这一页,背后则是这人的小像。 穆盺:「!!!」 若说穆盺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甚至在乍一看到万袁炜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在脑海里扒拉了一圈,思考这人对自家哥哥有没有用的话…… 在看到背后的万袁炜的小像后,她就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然后,手一哆嗦,小册就脱手了。 穆盺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差点掉进餐盘的妹婿册,爱惜的拍了拍,说:「阿芮,这东西为兄可是整理了小半年了,你可不能弄坏了。」 穆芮,穆芮脸红的几要滴血,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后捂住脸,扭头跑了。
第41页 「噗!」穆盺没忍住,瞅着自家妹妹仓皇奔逃的背影,笑出声来。 艾玛,上辈子被老妹拿话逼着娶老婆的时候,自己差点气成河豚,如今一报还一报,果然再公平不过。 就是—— 穆盺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忍不住琢磨起来,究竟是万袁炜这个新科进士比较好呢,还是汪成海这商户独子更保险,又或者,大理寺少卿徐长林,才是自家妹妹最好的归宿? 自己可以找藉口离开长安,但是妹妹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带走的,否则元帝必然心生猜疑…… 那么,妹妹又该拜託给谁呢? 穆盺来长安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了,若论朋友,不是没有,但是能放心让对方帮忙照看妹妹的至交,却是绝对没有的。 穆盺有点头疼。 长孙墨也有点头疼,尤其是确定自己唿吸间都被迫沉浸在一股黄连苦味中后,这头,就更疼了。 「来人——」他道,「去把素问叫来。」 说完这话,长孙墨揉了揉眉心,在翡翠进退犹豫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叫不过来,就绑过来!」 翡翠闻言,目光倏地一亮,应了是后,就撸袖子准备去绑人。 这架势看的门外的碧玉眼皮子飞跳,她抿了抿唇,瞅了眼屋中的主子,脚步轻移,飞快地追上了翡翠。 接下来闲王府的小药房是如何的一阵鸡飞狗跳,就暂且不表了,总而言之,足足半个时辰后,长孙墨看到了被绑过来的大丫鬟——素问。 长孙墨揉了揉眉心,一边努力忽视此刻翡翠和素问头髮披散,堪比疯婆子的狼狈样,一边借着方才送过来一盆花的香味儿,勉勉强强地吸了口气,道:「日后,我可承诺于你,按时吃药。」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素问有些不相信,她用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深深地看了看自家主子,然后看的眼前主子真要发火前,立马机智道:「为防止主子偶尔忙碌,忘记吃药,所以——主子只要日后在奴婢端了药碗觐见之时,一饮而尽即可!」 「一饮而尽」四个字,被加重了语气。 第38章 李院长 长孙墨眉头拧了拧,瞅着素问梗着脖子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用药熏死你的样儿,心里则是琢磨着,素问端了药碗觐见自己,自己需要一饮而尽是不错,不过,若是见不着自己呢? 长孙墨眸中暗光飞速略过,而后摆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郑重点头。 素问见此,顿时松了口气,并且还特别识趣的表示,立马就去把药熏给散了。 好好的书房,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原先的清新雅致,只是一些书本上终究沾染了药味,鼻子灵敏的,很容易就能嗅到。 比如,今日的来客——李院长。 李院长乃是长安夏学(国子监)的新任院长,原先在白鹿书院任教,后来夏学的院长和元帝请辞并且推荐了他,如今他也就自然而然的来到了长安。 说来,李院长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他留着的白色长须约莫一寸长,每每说话时,总喜欢捋一捋,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展现自己的大儒身份一般。 当然,后面那半段话,纯粹是他的孙儿李正这些时日哔哔出来的话儿,可听,却不可信。 长孙墨一如先前数次那般,先对着这位老院长行了学生之礼,而后落座,接受这位院长的见君之仪,再请对方入座。 李院长甫一落座,就拿起手边的书籍,翻阅开来,准备给主君讲课,然而,书将将翻开,这位老人家就吸了吸鼻子,然后低头,对着书本嗅了嗅。 按理说,这种当面闻书本的姿态,是极其失礼的,偏偏这位院长做来好似寻常不说,嗅毕后,还煞有介事的问,「这味道,可是有苦丁花,艾草以及黄连根熬成?」 长孙墨微默了一息时间,而后点头贊道:「先生说的极准。」 「哈,老朽平日里没别的爱好,也就是喜欢侍弄花草。赶巧,就有这么几味。」 说到这,李院长本有些得意的表情收敛了几分,他看向高坐的长孙墨,缓缓道,「主君,自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高大的林木都会因风大遭了殃,漂亮的花草,又该如何?」 这是考较了。 长孙墨眸光微微拧眉,沉吟稍许,才道:「古有大鹏因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如今,风起云涌,不久之后,应是展翅腾飞之机。」 「主君有此一说,想来是早有准备。只是,老朽有些薄见,主君可愿一听?」 一个时辰后。 长安街某间废旧的老宅中,有隐约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后,便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父亲,您辛苦了。」中年男人,说话间就伸手想要搀扶自己的老父亲,然而却扶了个空。 无他。 他心目中的老父亲,已经先一步,双手用力,从枯井中跳了出来。 跳……了,出来…… 「父亲!」 李院长压根就没瞅自己的儿子一眼,顺手将早就丢出来的拐杖拿起,转瞬间又恢復成了古稀老者的做派,蹒跚前行。 待从后门出了老宅后,便一路往另外一处老宅走去。 「父亲……」中年男人急了,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但是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左右看了眼,腾身而起,往夏学飞去。
第42页 于是乎。 一盏茶的功夫后,正在课堂上打瞌睡的某个少年郎,像是一只被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野猫一样,被提熘出了课堂。 「父亲……」李正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后,立马又软乎乎地撒娇,「爹~~我错了。」 中年男人瞪了眼自家永远知错,但是永远不会改的儿子,用力往前一甩。 李正惊唿一声,好在腿脚功夫利索,在即将摔个大马趴的时候,勉强稳住了身形。 「父亲,你是想要摔死你儿子吗?」 「少说废话!快去你赵伯伯家接你爷爷去!」 「爷爷?爷爷今天不是说要去给你相看媳妇吗?哎呀,是了,赵伯伯家就有个大闺女……啊,爹,爹,你干什么——」 李正嘴巴永远比脑子转的快,是以,在自家亲爹蒲扇般的巴掌落在后背上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哀嚎几声,最后像是瘸了腿的兔子一样,飞快地往赵伯伯家去。 转眼,又是一日大朝会。 偌大的金銮殿,随着时间点的临近,身着官服的大臣便也一点点的多了起来,很快,在大太监的一声唱呵后,众臣山唿万岁,跪拜。 穆盺自也是跪拜的人之一。 本来按照她现如今的职位——京畿卫统领,是不需要参加朝会的,因为她的主要职责是保卫天子,看守皇宫,也因此,她难免要昼夜颠倒。 这种要早起的朝会,自也就不必参与了。 奈何,她身上的先前的「将军」军衔还一直在,所以这些时日的大朝会,她纵然心中几番骂娘,却还是认命的来做个背景板。 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练就了睁着眼睡觉了。 突然,一声「啪」地响声传来,将刚刚和周公拉上小手的穆盺惊的回过神来。 她眼角余光那么一扫,就发现了正中间跪着一个老臣,前礼部尚书,现在翰林院担任了一个虚职。穆盺隐约记得对方好像是姓赵,还是个即将告老还乡的老傢伙。 说来对方平日里其实和穆盺一样是个背景板,只是现在么,瞧他那额头,已经破了个口儿,血都冒出来了,而他旁边还散落着一本奏摺,奏摺的一角染了血迹,显然是被元帝用奏摺砸了。 能逼的元帝直接动手,可见此刻这位帝王该是如何震了。是以,金銮殿一时间静地连唿吸都被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 然而。 第39章 明君 那位老臣着实不愧是老臣,他竟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昔年,镇国公先以丹书铁券抗旨不尊太宗圣意;后其子镇国侯,又以守孝为名,拒回长安担任要职,如今噼里啪啦……」 这超过三刻钟的长篇大论下来,穆盺算是听出来了,这赵姓老臣说的好听,什么边关蠢蠢欲动,担忧镇国公和胡人里应外合云云,实际上么—— 就是想要搞镇国公岳氏一脉了。 之前觊觎龙虎大营的兵权,然后又想拿下京畿卫,现在竟将目光落到了西北么? 穆盺蹙了蹙眉,心中愈发不喜,哪个傻逼玩意儿,蠢招一个接一个,难不成真当元帝是个傻叉不成? 果不其然,听了赵姓老臣的一番话后,向来不苟言笑的元帝直接给气笑了。 他「呵呵」了好一会,目光在自己三个儿子身上一一略过,宛若刮骨的刀一般,略过一个,都要让对方下意识地颤抖起来,这才罢休。 最后,他皮笑肉不笑道:「以赵爱卿之意,是想要让朕——怎么做?召镇国侯回长安述职,你当镇国侯是傻的吗?还是要说,赵爱卿就是想要朕把镇国侯直接逼反了?嗯?」 骤然拔高的一声「嗯」,携带着磅礴怒气,吓的在场的其他臣子,一股脑的跪了一片。 穆盺见情况不对也跟着慌忙跪下,高唿「陛下息怒」。 然而,赵姓老臣却依旧不惧,又或者,他在开口前,就已经做好了劝诫不成,直接血溅金銮殿的准备,他膝行半步,然后将一旁的奏摺恭敬的高举过头,再度开口。 「陛下乃是明君,自古明君贤臣,方为佳话。镇国侯如此行事,犹如小人,小人一而再再而三枉顾圣意,陛下,您不可不妨啊——」 听听,听听,这可是拳拳为君分忧的一颗忠臣之红心啊。 穆盺差点忍不住给这个老东西点一排蜡烛了,真的是茅坑里面打灯笼,找shi找的忒急了! 毕竟,在场的有脑子的谁不知道,当初龙椅上的这位元帝,一连三道圣旨的催,为的可就是弄死镇国公。 若非太·祖赐予的丹书铁券挡住了这三道以太·宗名义所下的圣旨,只怕镇国公一脉的骨头都被野狗啃成渣渣了。 然而,就算是如此,一品的镇国公岳忠老侯爷,最后还是没能挺过窃国之乱,以至于降等承袭一品爵位的现任镇国侯,只能怕死的以为父守孝的名头,龟缩在西北一带,至今都不敢上长安一步。 怕的就是,元帝翻旧帐! 至于元帝是明君,不会翻旧帐?哈,明君与否且不论,但是不会翻旧帐,这就是在开玩笑了。 瞧瞧朝中如今留下的老臣还有几位吧,除了当初跟着元帝窃国的几位,其他的人没入土的幸运儿,如今估摸着也只能享受下含饴弄孙的老年生活了。
第43页 偏这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赵姓老臣就要假装不知道,一口咬定了镇国侯心怀不轨,嘴里的那番冠冕谈话的话,那是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说,说到最后—— 终于把元帝给气走了。 是的,这场大朝会,最后以元帝拂袖而去告终。 穆盺低着头,顺着人流往外面走,只是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必须要加快时间了,否则再不走,朝中这一滩泥水,迟早要把她也给困住。 「穆统领,穆统领——」有人突然出声叫住了穆盺,待见穆盺看过来后,抱拳作揖道,「某乃何立平,算是是陈氏的远亲,与志宏乃是至交好友。」 志宏?陈? 穆盺立马就想到装醉坑了自己几百两的傢伙,哦,说起来,那块古怪的石板自己研究了好久,如今开始在金俊虎的库房吃灰。 「穆统领,某如今担任翰林院编修一职,不知……接下来统领是否有时间,大家去状元楼一聚?」 何立平姿态摆的如此之低,再加上方才可以提到的陈志宏的名字,穆盺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十之八九是对方有求于自己。 嗯,说不定这对方还包括陈志宏。 不过,想到陈氏一脉的穷逼样儿,穆盺不得不怀疑,自己被当做土豪给盯上了。 所以—— 「正巧,穆某今个空闲,也有心想要去一品状元楼的佛跳墙。」 听到前半句,何立平面上一喜,但是这喜色在听到后半句后,就化作了苦涩,隐约间甚至还有点后悔。 毕竟,佛跳墙要三十两,他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啊。 状元楼,某雅间。 穆盺推开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陈志宏,然后是对方旁边坐着的一位带面纱的姑娘。 那姑娘有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飞快地看了穆盺一眼,而后低下头,似乎羞红了脸。 穆盺:「!」老娘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妈蛋! 「穆兄,来,坐,这边做——」陈志宏笑成一朵花,殷勤的上前来拉穆盺不说,还不忘招唿何立平,「立平,你也别客气,说来,我还点了你最爱吃的烤鸭,等会可要多吃点!」 何立平默了一瞬,说:「志宏兄,今个也是巧合,穆统领刚好也想要来状元楼尝那佛跳墙。」 「佛跳墙」三个字一出,陈志宏的笑容僵硬,连带着那热情的态度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好半晌都没能大气的憋出一句「我请客」来。 倒是那低头害羞的姑娘,再度悄咪咪的抬头,看了穆盺一眼,眼中的波光已然变成了情意。 穆盺深觉,自己此刻再对方眼里,应该已经打上了「金·主」的标籤。 可惜,金主爸爸表示,自己不需要腿部挂件!尤其是性别为女的挂件! 然而,穆盺心里的想法,别人是不知道的,尤其是此刻,真正的赶巧就在隔壁雅间的两人—— 长孙墨和穆芮。 因着昨天的一番谈话,虽然穆芮最后恼羞成怒跑了,可是时候一琢磨,便明白自家兄长那么急着给自己相看的原因了。 是因为担忧。 毕竟哥哥为了自保,不得不离开长安,但是显然又没办法带上她,所以只能尽最大努力给她找个可以暂时庇佑之人。 而自来,女子自出生开始,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兄长如今离开……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嫁个好丈夫! 可是,穆芮不想嫁人! 上辈子掏心掏肺的付出,最后却害人害己,穆芮害怕了;更害怕的是,自己若是嫁了人,没自己在跟前帮忖,傻哥哥要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嫂嫂? 所以,思前想后的穆芮,最后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好办法! 那就是,找瑶光郡主帮忙! 是的,她自觉这么些时日的大力刷好感度,瑶光郡主和她怎么着也算是手帕交了不是? 如今手帕交一场,瑶光郡主又有郡主的名头在,想要在自家哥哥离开的一段时间内,护住她,完全不是问题啊! 最最关键的是,若是把握好尺度,请瑶光郡主来将军府小住,常住,也不是问题! 这么一住,住出了感情,嘿嘿嘿嘿…… 第40章 吃醋 长孙墨自是不知晓穆芮想法的,当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都不太弄得懂穆盺这个妹妹的想法的,对此,长孙墨觉得可能是性别不同的缘故。 哪怕他顶着郡主的身份长大,终究不是女人。 纤细敏感,爱掉眼泪的毛病,他是绝对没有的。 而这些毛病,穆芮一直都有。 瞧,方才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就开始掉眼泪…… 为此,长孙墨不得不再次回想了下,刚才穆芮究竟说了什么。 穆芮说:「我从小就和哥哥相依为命,若是没有哥哥,只怕我早就没了。可是,就算是这样,我小时候和哥哥见面的时候也不多的,因为哥哥……巴拉巴拉巴拉……」 「……巴拉巴拉吧……可是现在哥哥又要离开,我……巴拉巴拉巴拉……」 花费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长孙墨从穆芮的话中扒拉出了关键词! 离开。 又要离开! 长孙墨心思一动,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什么,他屈指微微扣响三下,两轻一重,而后方才模煳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第44页 「陈兄之意是?」 「穆盺兄,我知道我三妹妹福气浅薄,做不了你的正妻,不过姨娘的身份,想来穆兄不会吝啬!」 「……令妹乃是好姑娘,何苦要如此自贬?」 「穆兄……」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间或伴随着第三个男人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柔声细语。 长孙墨眯了眯眼,眼中虽有寒光涌动,面上却是半点情绪未露。 而穆芮,穆芮从一开始的讶异,而后变成震惊,再然后,她霍地站起身来,红着一张脸就想要跑出去。 但是跑了两步后,她像是终于记起来雅间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后,又倏地扭过头来。 「瑶、瑶光郡主……郡主姐姐,你、你别误会了!我哥,我哥不是那种人,不对!你刚才听到了的,我哥婉拒了那个人的意思,我哥他对你一心一意,绝对不可能和别的女人有任何关系的!真的!」 穆芮说到最后,都恨不得比起三根手指发誓了,当然,也没忘记在心里各种诅咒那个破坏自家哥嫂感情的王八蛋。 许是她的诅咒太给力,另外一边似乎还想要游说穆盺的陈志宏,突然「阿嚏阿嚏」的打起喷嚏来不说,甚至再开口的时候,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志宏兄,你这是怎么了?」何立平不愧是陈志宏的之交好友,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并且强烈要求要送对方去医馆。 一旁本以为遇到良人,结果却没被良人看中的陈家三姑娘,又羞又气,但是瞧着自家兄长的样子,更多的还是担忧。 无他,陈氏一族,如今全靠陈志宏撑着,若是陈志宏倒了,她别说给人做妾了,怕是要被送到什么勾栏院做那一点朱红万人尝的下贱之人。 「兄长……你可还好?」 陈志宏想说自己无事,可是他张了张嘴,却依旧没发出声音,再张嘴,还是没声音,再再再张嘴,还是没有声音。 这一下,他也慌了。 穆盺倒是没慌,甚至还有点想笑,但是想笑的同时又有点烦躁。 瑶光郡主这个渣女,究竟是在左边的厢房呢,还是右边的厢房呢? 还有,这个渣女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是跟踪自己? 还是真的这么有缘? 「穆统领,穆统领……」何立平急急地唤了两声,见穆盺终于回过神,有些尴尬的道,「志宏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我打算带他去医馆,穆统领您看——」 这话? 特么的是想要逃单? 穆盺眯了眯眼,见何立平目光有些躲闪,以及快要哭了的陈家三姑娘,还有可怜兮兮的跟一只小奶狗一样看着自己的陈志宏…… 罢了罢了。 看在佛跳墙才刚刚上桌的份上,这钱老娘就自己付了。 「劳烦何编修了,陈兄身体为重!」 何立平一听这话,大喜,立马做了一揖,然后搀扶着陈志宏迅速离开。 陈家三姑娘离开雅间的时候,有些不舍的看了穆盺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小嘴才张,突然腿上一软,然后整个人就这么「咣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唔,姿势还特别的古怪。 穆盺不忍直视的侧头,抚额,心里却忍不住腹谤,瑶光郡主这个渣女,突然来这么一出,总不会是又看上自己了吧? 是的,又! 前世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瑶光郡主对但凡靠近自己的雌性生物,那是各种不友好。 轻则,像是刚才的陈三姑娘,摔一跤;倒霉的,就像是陈志宏那样,哑巴个十天半个月。 穆盺又不傻,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是真的倒霉,但是一次二次三四五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瑶光郡主是吃醋了。 彼时,穆盺心里怎一个百味杂陈就不说了,反正—— 反正这辈子,瑶光郡主这个女渣渣,休想欺骗老娘感情! 穆盺坚定信念,等会一定要逮住机会,质问瑶光郡主,并且甩冷脸到底! 然而。 她冷冰冰的脸第一个对上的却是自家妹妹。 穆芮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自己的兄长,然后转头,笑成了一朵花儿,谄媚道:「郡主姐姐,看吧,我就说刚才是误会,我哥啊,他来这状元楼肯定是为了那佛跳墙!」 说到佛跳墙,穆芮又掩唇轻轻一笑,打趣道,「我哥也真是,明明更喜欢重口味的东西,偏不知道怎么地,自从从临安回来后,就爱上了佛跳墙,不吃都要点来看一看,真是个败家的傢伙!」 穆盺,穆盺被自家妹妹这拆台还「搭台」的一番骚操作,震惊的差点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 她甚至有一种极其极其不详地感觉! 这感觉,在长孙墨似笑非笑看过来的时候,成真了。 穆盺用自己堪比飞机场的胸发誓,这个渣女此刻的眼神绝壁是—— 你果然喜欢我! 喜欢个毛球! 老娘怎么可能喜欢个人渣? 不对,老娘是性别女,爱好男!爱好男! 「哥,哥……」 「阿芮!」穆盺打断穆芮的话,深吸一口气,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哥……」 「闭嘴!回府!」 穆芮很少见到自家兄长如此模样,心中一颤,咬了咬唇,有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因着那佛跳墙生出的好主意,可是话才说了一半,万一嫂嫂听不明白吗?
第45页 万一嫂嫂还误会呢? 哥…… 穆芮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自家哥哥冷不丁转过来的视线给逼的吞咽了回去,然后,心里就有点委屈,眼睛发红。 第41章 夜探 穆盺瞧见妹妹那红起来的眼眶就后悔了,可是这时候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就算要道歉,那也要等回府后。 穆盺硬着心肠,带着自家妹妹就与瑶光郡主告辞离开。 可是偏偏都走出了状元楼了,眼瞅这就能松一口气了的时候,却突然有个小太监快步追了过来。 「穆家郎君,穆家女郎,请稍等。」 「……灵宝?」穆芮认出小太监乃是瑶光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心中一动,问,「可是郡主姐姐让你过来的?」 小太监灵宝笑嘻嘻点头,然后又冲着穆芮眨了眨眼,才一本正经道:「郡主让小的给女郎带一句话,说那盅佛跳墙,味道甚好。」 穆芮闻言大喜,「嫂、咳,郡主姐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穆盺:「……」 穆盺扭过头,努力忽视方才听到自己妹妹说漏嘴的那一声「嫂」,面上却缓缓绝望jpg。 无他,她可还记得前世,就在不久后,自己和瑶光郡主的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如此看来,这道圣旨十之八九就是因为瑶光郡主主动提议的! 只是。 穆盺心里却终究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在垂死挣扎。 是夜。 穆盺在惯常的时间点吹灭蜡烛后,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便悄无声息起身换了黑色夜行衣,而后从后窗离开厢房,几个漂亮的跳跃,就已然出了将军府,目的地—— 闲王府。 今日的闲王府熄灯熄的及早,这让习惯性晚睡的翡翠有点不习惯,她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忍不住去骚扰对面休息的碧玉。 戳。 戳戳。 再要戳……手指被抓住了,还被人恶狠狠地捏了下。 翡翠嘻嘻一笑,「碧玉姐姐,你果然也没睡着。」 碧玉不想说话,只是拍开翡翠的爪子。 「碧玉姐,你说主上今个是怎么了?突然说要早睡?他早睡就罢了,还要连带着整个王府的人必须跟着早点睡觉,唉,这才什么时候,往日里我连夜宵的东西都还没定下呢。」 「……我看你不是睡不着,你是想要吃夜宵了吧?」 「哪有!我就是觉得主上今天怪怪的!真的,真的很奇怪啊,之前素问姐还说,主上身上的药包少了几样呢,你说是不是主上吃错药……唔唔!」 碧玉用手堵住翡翠的嘴,恶狠狠地,恨不得最好能藉此把对方的嘴巴给封住了才能放心。 「翡翠,你若是想死了,我马上就去禀告主上,让他成全你!」 「唔唔——唔唔!」 「唔个啥?我……」碧玉怒火腾腾的话倏地一顿,因为耳边有轻微的「咔嚓」声传来,她整个人倏地绷紧,做出了随时要有所动作的模样。 就连一旁瞧着有些不着调的翡翠,都立马摆出了一副严肃以待的模样。 然而。 刚映照出来的紧张不安气氛,很快就因为三声似有若无的叩击声后,消失无踪。 碧玉和翡翠面面相觑一眼,而后翡翠用力的用眼神表示—— 你看,我就说主上怪怪的吧! 大晚上的,早点睡觉,竟然就是为了等刺客? 穆·刺客·盺可不知道自己真是那被守株而待的兔子,她刚才不小心碰到了瓦片,正在担忧,见四下依旧一片安静后,又松了口气。 庆幸闲王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要不然此时自己怕要面对一群人围殴了吧? 穆盺虽是自忖功夫高强,但是也绝对没有挑战千军万马的愚蠢想法。 更何况,夜探闺阁,穆盺还是有点羞耻的。 哪怕,她本质上是个女人! 「郡主?瑶光郡主?」穆盺压低声音唤了好几声,却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 睡的这么死的吗? 明明前世,不是自己才进屋,就睁着大眼睛看过来了吗?哦,还摸出了枕头下面的小剑,想要跟自己搏命呢! 想到这些明明已经隔世,却恍若就在昨日的种种,穆盺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视线突然间柔和的不可思议。 长孙墨却发现了。 甚至,他还发现了某个木讷的傢伙,伸手似乎想要抚摸自己的面庞,但是偏偏又「害羞」的半天摸不上来。 真真是个呆瓜! 大好的便宜等着他呢,结果就只会深情凝望(大雾)! 半盏茶的时间转瞬而过。 一炷香过去。 半个时辰眼瞅着也要熘走。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穆盺再又唤了几声无果后,终于恶向胆边生,决定捏某人的鼻子! 然而。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某人那小巧好看却又格外挺拔的鼻樑时,突然,诈尸了! 穆盺心头一跳,反射性地后退了半步,又忙不迭把爪子往后一缩,轻咳一声,道:「郡主,醒了?」 长孙墨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姿态,唇角的笑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以至于穆盺瞧着总觉得有点古怪。 莫不是,这傢伙刚才再做梦? 还是个什么超级好梦,所以一直都不愿意醒? 穆盺想到这种可能,嘴角抽了两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等待。
第46页 嗯,先等某个渣女缓过神,然后再开口,免得浪费口舌。 长孙墨可不知穆盺心里都腹谤出花样了,反正他瞧着么,就觉得眼前的呆瓜害羞的都不看自己了,啧啧。 真可爱。 可惜,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不能让这个呆瓜继续再呆下去,否则那群人怕是要忍不住闯进来了。 「穆盺?」长孙墨主动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咳,瑶光郡主晚上好!咳,很抱歉叨扰您休息。」 穆盺说着,抱了抱拳,又往后退了几步,再度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免得让对方紧张后,这才继续道,「穆某深夜造访,乃是有些事情,想要当面与您说。」 「哦?何事?」 「……是这样的,关于……嗯,前些时日,穆某好似听瑶光郡主说过一句话。」 长孙墨眉毛高高一扬,摆出了好奇倾听的模样。 只是,前文有言,瑶光郡主生的极美,而这黑暗中,唯有月色银辉带来的丁点光芒之下,某个人的三分美,都能美出七分来,更何况,渣女还是天生十二分美? 穆盺忍不住舔了舔唇,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飘了飘,藉此稳住自己浮动的心绪后,这才再度开口。 「穆某与郡主有天渊之别,穆某……从未肖想过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所以,白马寺一行,郡主所言、所言……穆某喜欢的事情,想来是一场误会!」 「……误会?你是说,你不喜欢我?」 穆盺有些犹豫,自己是该立马点头说是呢,还是要给对方一点面子,犹豫片刻再点头说是……却不料突然眼前突然有人影袭来,她下意识地就反手一抓,然后一个手肘撞去。 再然后。 她的手肘就撞到了某个过分柔软的存在。 穆盺面上霎时变色,而后像是触电一样,飞快地往后撤出数米远! 感谢这闲王府郡主闺阁真的挺大,要不然自己怕是只有飞出去,才能觉得安心点。 尼玛…… 撞到人胸了什么的,好尴尬! 不对,等等! 记忆中的瑶光郡主不是平胸吗?为什么这触感好像这么有料? 想到这,穆盺出于女性的某种不可言说的攀比心理,悄咪咪的用眼角余光扫了扫。 浅色的亵衣下,那滚圆的物什,真的很有料! 第42章 一事相求 穆盺有点酸,并且忍不住感嘆,果然人长得好看了,老天就是要给予特殊待遇的,无论男女—— 比如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跑什么?」长孙墨声线不知为何带了些喑哑,在蒙昧的光线中,说不出的撩人。 穆盺下意识又退了半步,说:「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不错!」女女也授受不亲! 「既然授受不亲,那——」长孙墨再一次刻意拖长了语音,在穆盺「羞涩」又「焦急」的目光中,红唇开合,蹦出一句话来,「要怎么才能授受相亲呢?」 「……哈?郡主,何意?」 「本郡主的意思是,为了授受相亲的目的,我,嫁给你如何?」 穆盺:「!」 穆盺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倏地被提熘了起来,连带着还被人恶意摇晃起来,让她头晕耳鸣,总觉有一种被玩弄了的憋屈感。 不对,等等! 瑶光郡主是个渣女,怎么可能就因为所谓的授受相亲的目的,就要嫁给自己? 所以,肯定有别的目的! 就像是前世,打着她穆盺妻子的名头,游走在各个阶层,如鱼得水的给她送了一顶有一顶的草原色帽子。 长孙墨借着窗户中透过的月色,光明正大的看着此刻面色涨红的几近发紫的纯情呆瓜,唇角嚼笑,一边抬脚靠近,一边缓缓道:「郎君月夜造访瑶光闺阁,虽是打着解释的名头,但是想来,郎君也不单纯是想要解释的吧?」 「又或者说,郎君是想要欲擒故纵?嘴上说着解释,实际上却想要藉此跟瑶光剖白心意?」 「唔,幸而瑶光有一双慧眼,否则——」 穆盺的身体骤然绷紧,一双凤眼锁住越来越近的瑶光郡主,做好了对方再靠近一步,自己立马跑路的准备。 是的,不再是后退,是跑路。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了这个渣女,没有机会人家都要创造机会勾搭自己,现在自己傻不拉几送上门,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然而。 长孙墨的话音拖的老长老长,脚步还就顿住了,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就这么笑吟吟地看她。 看她。 还在看她。 还在还在看她! 穆盺慌的一比,一半的大脑在想眼前渣女究竟想要干什么,另外一半大脑却又在疯狂的发出警告说,快跑快跑快跑—— 不不不! 跑是不能跑的,还能挣扎一下的事儿,不挣扎一下今晚岂不是白白跑这么一遭了? 穆盺深唿吸一口,眼睛却错也不敢错地盯着瑶光郡主,斟酌语气,再次郑重开口道:「郡主,今日穆某唐突在先!然,白日间某若是与郡主详谈,恐给郡主招来非议,是以,某只得退而求其次。」 说到这,穆盺等了三息时间,见瑶光郡主没有反驳的意思,微松了口气,继续斟酌开口,「家妹因自小无父无母,某乃是男子,又是粗莽性子,家妹自来期待姐妹关怀与情谊,是以——」
第47页 「是以,家妹与郡主交好,情谊渐浓,家妹出于私心,难免、难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穆盺努力让自己的话含蓄再含蓄,一边说,还要一边打量瑶光郡主的反应,既怕对方听不懂,又怕对方听的太懂。 然后,恼羞成怒就发疯! 好在,瑶光郡主似乎听懂了,还没有发疯,就是,就是对方那微微扬起的一条眉毛,配合着高高翘起的唇角,怎么瞧着都觉得让人毛骨悚然。 尼玛,这个渣女莫不是因为发现自己没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所以想要发大招吧? 穆盺蹙眉,想了想,决定先发大招:「瑶光郡主,穆某其实,早有心上人。」 「哦,心上人?」 「是的!」穆盺肯定,想了想,又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解释道,「这次穆某……穆某唐突前来解释,就是因为……嗯,穆某的心上人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家妹有心、有心撮合我与瑶光郡主的……所以……」 所以什么,就不用细说,毕竟适当留白更适合脑补。 然而。 穆盺万万不知道,长孙墨半点没有脑补的意思,还似笑非笑的想,这个呆瓜竟然这么自卑,自卑到说谎话骗人都说的这么没水准。 唔,看来真是对自己中意的不能自已了。 既然如此。 长孙墨稍一沉吟,决定加快自己的计划进程,他说:「原来如此,那么本郡主明白了。」 「明、明白了?」这就明白了?然后呢?穆盺用眼神,表示出了自己的狐疑和对后续的好奇。 「郎君乃是君子,君子闯闺阁是为心上人……本郡主自然要成全。」 「……成全?」 长孙墨颔首微笑,瞧着竟是矜持又大度。 问题是,矜持个什么鬼? 而且总觉得,「君子闯闺阁是为心上人」这句话,好像怪怪的,十分不对劲。 可是穆盺再一联繫方才瑶光郡主的前言后语,又觉得好像是一句非常正常的话。 莫非,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这呆瓜又在偷窥自己! 长孙墨眼底含笑,心情甚美,便忍不住调侃问:「郎君之事瑶光已经应允,为何还驻留于此?莫不是,还有话说?」 「……呃,这,抱歉!穆某唐突!其实,穆某确实是还有一事相求。」 「郎君请说。」 穆盺摸了摸鼻子,尴尬了三秒后,就坦言道:「家妹年纪尚小,有幸与郡主相交。然……王府之中,闲王虽为长辈,为人高雅清贵,洁身自好,可谓是人中之龙!穆某……难免担忧一二。」 这番话,穆盺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当哥哥的怕自家妹妹被闲王这个老男人勾搭走了! 然而。 落到长孙墨耳中,他不仅听懂了穆盺想要表达的潜在含蓄担忧之意,甚至还自以为的听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 穆盺之所以担心自家妹妹嫁给闲王后,是怕成了自己的长辈,从而辈分相隔,再无缘分。 啧,这个呆瓜怕是不知道皇家人,是最讲规矩的人,也是最不讲规矩的人,端看想与不想罢了。 不过。 长孙墨眸光闪动下,「阿芮于本郡主而言,犹若亲妹!」 这是答应帮忙棒打鸳鸯……呸,现在妹妹对闲王可没什么感情。 所以,瑶光郡主只是会替自家妹妹多上点心,保证不让妹妹和闲王有机会发展什么不该发展的感情。 想此,穆盺心中大定,在最后抱拳表示感谢后,就果断决定离开。 只是,离开前下意识回头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瑶光郡主面上的表情,眷恋的不舍的,却又饱含深意地像是老农民在蹲守一株麦苗时的表情。 让人登时嵴背发凉,汗毛倒立。 因为有了这么一出,导致穆盺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房,都忍不住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连带着躺在床上也在琢磨瑶光郡主最后那个表情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43章 公平 是答应了她的事情,转念就反悔了,还是其他? 可是越是琢磨,就越迷煳,迷煳的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男装太成功,以至于同为女人,竟然都完全get不清楚对方想法了…… 又或者说,正常的女人心是海底针,而瑶光郡主那个渣女的心,就是一黑洞。 黑洞是没法琢磨的,所以本就想的直犯迷煳的穆盺,索性翻个身,直接睡了过去。 而闲王府呢? 在特意被放进来的「刺客」,终于姗姗离开后,终于重新恢復了活力,最直观的表现是,有几盏灯,从不同的地方亮了起来。 长孙墨在闲王不满的是目光下,接过翡翠递过来的外袍披上之后,似乎是据地有些不舒服,便大剌喇的从胸口出摸出两团已经冰冷下来的馒头,随手丢给了一旁的碧玉。 碧玉慌忙接住,红着一张俏脸,在瞧见自家主子抬了抬下巴后,立马带着其他人迅速退了出去。 闲王待门被合上后,直接问:「是穆盺?」 这话是个问句,可是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又十分笃定。 长孙墨也没有瞒着闲王的意思,点头承认,并还干脆道:「我打算和他成亲。」 「你说什么?成亲?!」 能把向来淡定清冷的闲王给震惊的成这般模样,长孙墨竟还觉得有点得意。
第48页 他唇角翘着,以手支颐,过分漂亮的杏眼眨巴几下,继续火上浇油:「楚叔,我可不仅打算和他成亲,我还打算——嫁给他!」 「你,说什么?」闲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娶我,我睡他。很公平,不是吗?」 闲王这下没法继续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被这带了颜色的话刺激地霍地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急,直接不小心打翻了刚端上来的茶盏,哗啦一下,倒了一桌不说,还直接浸湿了闲王雪白的长袍。 嗯,浸湿地那个位置,瞧着还有点……微妙呢。 长孙墨坏心眼在那里停留了好一会,在闲王似有所觉后,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并道:「楚叔,你何时给我寻个干娘呢?」 干娘两个字,被说的百转千回。 若是往日里听着这话,闲王保管连一个清冷的眼神都欠奉,然而这一次。 闲王目光在自己的浸湿地长袍上滑过,再对上眼前人打趣的眼神,本来被刺激的发白的面色,竟是一点点的红了起来,然后在他自己反应过来前,转身扭头,就要走。 只是眼瞅着就要走出书房门时,又倏地顿住。 闲王想起了自己打大半夜不睡觉跑书房来的目的了。 「瑶光。」闲王背着身站着,语气似乎一如既往,「赵老尚书大朝会上针对镇国侯之事,可是你安排的?」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镇国侯是西北的一道屏障。」 这话说的平静,但是长孙墨却能从中听出不悦来,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就是了,他将一旁的茶盏端起,稍稍啜了口润润喉咙后,才再度开口。 「镇国侯有个女儿,年方二八,正是说亲好年纪。」 「……你的意思是?」 「楚叔,你可知道,穆芮当年和镇国侯世子定过亲事?」 闲王摇头,此刻他已经转过身,甚至重新坐回了桌边,眉头拧紧,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用力回想什么。 好一会,他才道:「说起来,你说的那个穆芮……我总瞧着有点眼熟。」 长孙墨慵懒淡然的表情微微变了一瞬,端着茶盏的手稳稳地将茶盏重新放回桌面后,才道:「楚叔,该不是看上我未来的小姑子了吧?唔,这样可乱了辈分呢。」 「什么?你胡说什么!我……」闲王顿了下,深深地看着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嘆了口气说,「瑶光,你……和穆盺……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怎么了?楚叔,太·祖皇帝当年东征西跑的时候,可还给手下两位大将主持过婚事呢,最后这两人战死,太·祖更是一力主张合葬。」 「可,可是你不一样,瑶光你……」 「楚叔。」长孙墨再次打断了闲王的话,他站起身,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可是楚叔,在不影响最终大计的前提下,我想我也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闲王沉默,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抹痛苦,他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是终于忍不住般,说:「瑶光,我……楚叔是想要你能开心的。」 只是,这样的期盼和愿望,却似乎是从来就不曾成真过。 从来不曾! 长孙墨自是知晓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的,纵是血缘父子,也莫过如此。 可是也正因为明白对方的好意,他才会在穆芮的事情上,三番两次的试探和警告……只不过是不愿意日后之事再度上演。 同样的,在谈及穆盺的事情上,长孙墨也才会毫不掩饰自己对其势在必得的心情! 前世他就因为性别问题踟蹰为难,浪费光阴,以至于最后天人相隔,悔恨不已。 而如今? 长孙墨却已然想通,男子又如何?先招惹他的是他,他嫁了他,给足他身为郎君的面子;而里子么,一个被窝里面的事情,他强势一点又如何? 至于某个木讷男人会不会不愿意躺平给睡这个问题? 长孙墨可从来不是个善茬,平日里再是好说话,关键时候也多的是办法让某个木讷的傢伙明白,娶了媳妇,就要给睡的道理。 大朝会赵姓老臣言辞凿凿,逼迫元帝要下圣旨「训诫」西北镇国侯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而就在长安城百姓们也跟着叨叨上的时候,这条消息也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西北当事人的手上。 镇国侯,昔年镇国公岳忠的儿子,岳北平。 书房中,军师和两位幕僚一一接过信笺看后,神情俱都变得严肃起来。 岳北平嘆了口气,问:「各位,怎么看?」 两位幕僚对视一眼,看向军师。 军师沉吟片刻,道:「侯爷,您……可有何其他打算?」 「其他」两个字被刻意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第44章 镇国侯 岳北平摇摇头,饱经风霜的面庞上滑过一抹哀色,「我中原好不容易从百年战乱中解脱,大夏立国……谁又曾想过,百年的安生日子都无,又起窃国……」 岳北平说到这里,顿了顿,闭上了眼睛。 在场的三人便明白了自家侯爷的意思,这是完全没有起兵造反的意思。 试探得到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军师还是两位幕僚,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的,但是失望的同时更多却是佩服,隐约间,还松了一口气。
第49页 毕竟,跟明主,享从龙之功是无上荣耀,可是有没有这个命,还是个问题。 当年太·祖立国前,死了多少能人和将士?最后真正享到从龙之功的又有几人? 更何况—— 如今异族蠢蠢欲动,若是被他们趁机闯入中原大肆劫掠,后果不堪设想。 「各位若是有何想法,但说无妨。」岳北平再度打破沉默,一双重新睁开的虎目,看向在场的三人,是信任也是期待。 军师想了想,道:「元帝虽是窃国之君,也无甚容人之量,但是好在对方是个聪明的君主,想来绝对不会想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军师所言有理,只是也正如军师所说,元帝无容人之量,怕就怕,他会不会藉此机会,针对我西北。」 「若只是针对还好,万一……元帝像是对付那位大人一样,这时候勾结外虏,来个里应外合……」 后面的话,这位年纪最大的幕僚没说,但是目光中的担忧和害怕,却是明晃晃的。 军师和另一位幕僚见此,也不免心有戚戚,就连本来还能稳住的岳北平,都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眉心,揉的眉心发红髮疼了,却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小小的会议,几次三番的商讨一个问题,可依旧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岳北平不愿意造反的,无论是出自于祖宗遗训,还是其他方面的考虑,他一点都不想要掀起兵戈,可是,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只能拼着一条命回长安,藉此表示忠心? 万一元帝正好来个瓮中捉鳖呢? 岳北平也不想死,他还记得自己父亲死前的遗憾和痛苦,他一点都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 岳家人不怕死,但是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死前也要拖一个异族侵略者一起死,岂能……死在自己人手上? 窝囊又憋屈! 「侯爷?侯爷?」镇国侯夫人推了推自己的丈夫,见丈夫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满道,「你这些天到底在想写什么?不是说边防已经布置好了吗?怎么地,是对我挑选的儿媳妇不满意,所以故意甩脸子给我看?」 「……夫人说的什么话?本侯爷何曾这么说过?」 「是,你是没这么说过,只是你心里一直这么觉得罢了!」 镇国侯无语,起身就想走,可是才起身,他的夫人就先一步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絮絮说他就是为了当初的那些事情,对她心生怨怼云云…… 镇国侯一开始还忍着,忍到后面被这哭唧唧的声音烦的扛不住了,直接出声呵斥。 这一呵斥,就捅了马蜂窝。 镇国公夫人,镇国侯的母亲,如今府中最尊贵的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开口就道:「看不上穆芮的人是老婆子我,你要是不满意就冲着老婆子我来!」 「母亲,我……」 「行了,今个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这府中,有我岳钱氏在一日,姓穆的人,就休想踏入一步!」 「踏入」两个字,那说的一个掷地有声,斩钉截铁,纵然穆盺当时不在,可是看着信笺上的这番话,都觉得这个老太婆可真是牛逼哄哄的能上天了。 来喜有些奇怪,自家主子明明在笑,为什么这笑容却让他浑身发冷,忍不住打颤呢? 「爷?爷?」 穆盺视线从信笺上收回,随后催动内力,不大的信笺转瞬化为齑粉,她看向来喜,用眼神问,何事? 「爷,是这样的,您之前不是叫小的使人关注着长安的大小消息吗?小的刚才听人说,陛下好像要给瑶光郡主招郡马了。」 「什么?陛下要给郡主姐姐招郡马?」穆芮惊唿一声,款款莲步顿时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了进来,然后对着来喜就是一连串的问。 穆盺有些无奈,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罢了,反正看情况瑶光郡主已经知道自己有心上人了,还说要成全她,那既然如此…… 之前妹妹在对方面前瞎扯的那些话,应该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吧。 不得不说,穆盺虽然心里各种腹谤瑶光郡主是个渣女,可是也不能否认这个渣女却还是有那么丁点优点的,比如,说话算话! 「哥,哥——」 「阿芮,别闹。」穆盺蹙眉不贊同的瞥了眼摇晃自己胳膊的妹妹,又看向来喜。 来喜被自家女郎催命似的连环问问的额头冒汗,此刻瞧着爷终于捨得看过来,忙一抹汗水,行了个礼后就想要告辞。 只是话还没出口,又倏地想到了什么,忙不迭道:「爷,小的还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说到最后是个字的时候,来喜面露难色,还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穆芮。 穆盺心中瞭然,便想要开口支开穆芮。 然而。 若是往日,穆芮只怕不用自家兄长开口,就自觉避开了去,但是今日! 未来嫂嫂都要飞了,她能不管? 必须管! 「来喜,你好大的胆子!」穆芮小脾气上头,嗓门拔高,「来人啊,把来喜给我拖出去,打——打二十大板!」 「打、打……小的?」来喜懵逼了一瞬,指了指自己,然后双腿一软,勐地就跪了下去,「爷,爷……小姐,小姐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 穆盺抚额,看着已经听到命令即将进来的一些家僕,嘆了口气,比了个退下的手势。
第50页 「阿芮,不要胡闹。」 「我今天还就要胡闹了,怎么了?」 穆盺噎了下,还真就拿自己宠着的妹妹没法,她嘆了口气,对来喜道:「把刚才的消息,说了吧。」 第45章 岳岐年 来喜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女郎突然发作自己,竟然不是抽风,而是因为他刚才有意给自家郎君打眼色,让女郎瞧着了? 这这这…… 这可真是天大冤枉啊! 来喜把面上吓出来的泪水一抹,三言两句的就将另一条消息说了出来,末了还小心翼翼道:「不过镇国侯世子大婚在即,想来、想来这行程上,未必来得及。所以,陪同镇国侯千金前来之人,不一定就是镇国侯世子。」 话落,来喜悄咪咪地窥了两眼主子们,然后悄咪咪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安静极了。 穆盺有心开口安慰妹妹,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来,早年里穆盺若是知晓妹妹会被欺负不说,最后还被辜负,那她怎么着也不会把妹妹留在镇国侯府的。 可是,错就错在,早不知道…… 「阿芮……」 「哥,我没事的。」穆芮打断了穆盺可能出口的道歉,笑了下后,又拍了拍胸口,哼哼道,「哥,你不知道,可恶的来喜,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样儿可差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陛下已经给瑶光郡主赐婚了呢!结果不是!幸好幸好!」 「……阿芮,你不开心,不用忍着……」 「什么不开心?我哪有不开心?我……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对那岳岐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太多感情的。真的,哥!我不骗你,我当初就是、就是觉得……嗯,没见过世面,他又是唯一一个在我眼皮子下面晃悠的人,就、就上心了一点。」 说到这,穆芮比了比小拇指,用力强调,「真的只有一点点!」 穆盺不太相信妹妹的话,不过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顺着妹妹的话题将这事儿给带了过去。 只是,待好不容易把穆芮哄走后,她却叫来了来福。 「来福叔,岳岐年要携妹来长安为陛下送贺岁礼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来福点头,喝着自家大少爷倒的茶水,嘆了口气,有心想要提醒大少爷这样对自己,实在是太抬举了吧,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话都叨叨了半辈子,大少爷还不是我行我素? 罢了罢了,他已经半条腿进了土的老东西,何必再跟大少爷碎碎念这些琐事儿? 「来福叔,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和先前大朝会上那一出,有关系。」 穆盺说到这,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原先我还奇怪,这背后撺掇着姓赵的老臣蹦跶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毕竟,岳氏的兵权可不是那么好夺的,纵然元帝一道圣旨下去,重新封了个镇国侯,这兵,可依旧还是姓岳的啊!」 「不过,我现在明白了。」 「这幕后人,确实是盯上了岳氏的兵权,不过,打算走迂迴的路线——联姻。」 穆盺这是在听到来喜说镇国侯世子携妹一同来长安这句话的时候,就冒出来的想法,并且一瞬间笃定。 说来,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如今想来是因为局势变动,自己这个重生的蝴蝶一翅膀下去太给力,刮的三皇子,坐不住了啊。 是的,三皇子。 穆盺虽然还无法确定,布置了一系列蠢事儿的幕后者,究竟是不是三皇子,但是想要与岳氏联姻的人,定然是三皇子。 毕竟如今,皇子妃位空悬的可只有两位:二皇子和三皇子。 想到二皇子楚焕,穆盺的眉再次蹙紧,连带着心情还有点复杂。 无他。 二皇子乃是元帝和其嫡亲嫡亲的谢氏表妹,也就是如今的贤妃诞下的孩子,可是正因为太嫡亲了,近亲生下来二皇子甫一出生就是个傻的。 据说当年因着二皇子出生时间刚好是太宗驾崩日,被世人认定这是老天对元帝窃国的惩罚。 当然,这些穆盺是不信的,而且,二皇子虽然是个傻子,却着实被教养的不错,十来年下来,智商竟然开挂到了五六岁,成了个还算正常的傻子。 关键是,还挺善良。 前世妹妹被皇后召见差点被算计时,就多亏了这个傻子帮忙,否则—— 「大少爷?」 「……来福叔,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预计过个七八天就会跟陛下请辞,然后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来福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想了下,问:「那,小姐呢?」 「阿芮……我本是想要将阿芮带走,至少离开长安就近找个地方安顿一段时间。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劳烦来福叔你了!」 来福浑浊的目光定定地看了穆盺一眼,想到不久前大少爷跟自己打听过云顺木氏的一些事情,隐约知道这次离开所为何事,是以,他在确定眼前的大少爷主意已定后,便嘆了口气,隐晦建议道:「大少爷,其实小姐……已经不小了。」 这话的潜台词,可以嫁人了。 想来,来福也是考虑到镇国侯世子来长安后,恐生波折,不如早些把穆芮婚事定下,以防万一。 然而。 穆盺却是一笑,说:「我本来确实是考虑过离开前给阿芮定下亲事的,不过,终究有些捨不得。好在现在得知镇国侯世子要来长安后,我又有了个好主意。」
第51页 「大少爷是想——」 「我的阿芮年纪还小,不如藉此机会,再多留个七八年!」 来福表情微变,有心想说女子的好年纪就那么几年,若是耽误了会如何的话,纵然是身份尊贵的女子,也难免会被世人说道。 可是转念,他又想到了眼前大少爷的女儿身…… 若是,若是小姐不嫁人的话,一辈子在大少爷身边,其实,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活法。 穆盺可不知道自己被来福误会了,她自觉多日的为难一朝想通,心情甚好,哪怕上值的时候,被路过的太子冷不丁的用眼神上下扫视,都能面带笑容,淡然以对。 太子打量了穆盺好一会后,在穆盺以为对方不是要挑刺儿,至少也要逼逼两句的时候,却见着对方抬脚走了。 走了…… 走……了…… 第46章 二皇子 就这么走了? 穆盺在心里骂了句「蛇精病」,面上却半点不露,等人走远了后,打了个手势,带着下属往另外一个方向巡逻。 虽然打定主意要离开,但是正所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天没辞职,一天的工作就还是要老老实实搞定的。 就是—— 穆盺心中忖度着,究竟该什么时候开口提出辞职,才比较合适? 「统领,统领——」 「嗯?」 「统领,那边,那边二皇子落水了!」 穆盺心头一跳,一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迅速往荷花池飞奔而去。 好在荷花池距离她此刻巡逻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更好的是,她到的时候,二皇子也已经被救出了水,就连肚子里面的水也已经被按压了出去。 已然无性命之忧。 穆盺松了口气,吩咐下属道:「你,去叫太医!你和你,一个去通知皇后娘娘,一个去通知贤妃;你,去禀报陛下!另外你和我,一起送二皇子回寝殿,其他人继续巡逻!」 前文有言,二皇子楚焕现如今是个智商在五六岁的傻子。 而身为傻子,哪怕为元帝不喜,可是凭藉着母族贤妃谢氏一脉的庇佑,多少便有了些优待。 比如说,在其他皇子年满十三岁就要出宫建立府邸的时候,傻子被允许留在后宫,哪怕常年只能被困在一座小宫殿中,却也变相的保障了他的生命安全。 而且,平日里傻子貌似也更喜欢呆在自己小小的地盘里面,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让巡逻多日的穆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二皇子。 「二皇子如何了?」 诊脉结束的太医闻言,看了眼穆盺,手中接过递过来的毛笔,一边开方子,一边不甚上心道,「二皇子无事,只是毕竟受了点惊吓,开点……」 「焕儿,焕儿怎么样了——」悽厉的嗓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太医的话。 紧接着,一个面容苍老不说,身形还极其枯瘦,纵然着了一身华服却也掩饰不去满身疲色的女人,出现在殿门口。 她在嬷嬷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然后,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落在了床上的二皇子身上。 竟是贤妃! 贤妃的手指颤抖着落在二皇子的鼻尖,确定有气后,面上的担忧和恐慌散去,然后,下一秒,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导致本来还算井井有条的小宫殿中,顿时就兵荒马乱起来。 穆盺该庆幸,没一会功夫继后王氏就过来了,而在继后镇住场面没多久,元帝也已经大跨步走了进来。 这两位大佛一来,混乱起来的宫殿,就彻底平静下来,别说走路声了,连带着大伙儿唿吸都清浅了几分。 穆盺带着自己的一众下属,安分的守在寝殿外,真心觉得,外面的空气真的很不错。 嗯,希望二皇子早点醒过来吧。 不过。 想到刚才昏厥的贤妃,穆盺无声的嘆了口气,这位常年不露面,一心都在养儿子的可怜女人,怕是活不长了。 贤妃,确实是活不长了。 太医低垂着脑袋,说了好一番的专业术语后,最后给出「油尽灯枯」的结论,便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显然是生怕多说多错,然后被气头上的元帝直接叫人把他拖出去杖毙。 好在,元帝并没有迁怒的意思,甚至,继后王氏瞧着元帝平静的神色,都不免怀疑,对方并没有丁点的伤心和难过。 也是。 这世上怕是也就只有那个女人,才会让元帝像个正常人一样吧? 继后王氏心中酸涩,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端庄样子,嘴里也不忘叮嘱太医,用最好的药治,不管如何,多活些时日也好之类的话。 太医连连应是,心里却明白今日已经是最后的时日了,是以他在用了几针后,含蓄将贤妃时间不多的事实再度告知后,就迅速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他又去了隔壁的寝殿,给本该在床上昏睡至少一个时辰的二皇子扎醒,然后给其他人示意了下,让人把9二皇子抱去隔壁。 让贤妃死前能多看儿子几眼,也算是他身为太医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相较于淑贵妃(五皇子楚恆的母妃)病殁的悄无声息,贤妃的骤然薨逝,却使得长安城中夺嫡暗潮愈发汹涌。 无他,二皇子楚焕,因为定下了一门绝好的婚事,而走入了众人的视野。
第52页 而未来的二皇子妃是谁呢? 正是即将随镇北侯世子来长安为元帝贺寿的镇北侯嫡女——岳明珠。 四皇子乍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怔愣,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本来要去状元楼与人小聚的他,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皇子府邸。 「先生,刚才本皇子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四皇子顿了顿,表情透着明晃晃地愉悦,「我那傻子二哥,贤妃一死,父皇可算是想起他来,嗯,还给他定了一门好婚事。」 幕僚闻言一笑,他的消息渠道本就多,更何况如今又为四皇子效力,自然也已然知晓未来二皇子妃的身份,并且—— 「二皇子,先前某听闻镇国侯世子来长安的消息,就隐生担忧,如今一来,这担忧反倒是去了一半。」 「……先生原来早就有所察觉?」 幕僚微笑颔首,端的一副高人风范。 二皇子见此,心中那点被人隐瞒而生出的不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得。 手下有如此谋臣,何惧大事不成? 三皇子府。 「哗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过后,守在书房外的僕人各个低眉敛目,恨不得当自己就是个摆件,这样就能不用害怕,更不会有所畏惧。 然而。 很可惜他们并不是,在听到房中传来主子的声音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声而入。 「几位先生,现下在何处?」 「回、殿下,先生们正在偏院书房议事。」 三皇子来到偏院书房时,正听到幕僚甲道:「陛下此举,恐是有心矣!只是尚且不知是敲打,还是其他,吾等当细细思量才可。」 第47章 各方考量 幕僚乙也是认同这个观念,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瞧见了门口的三皇子,赶忙起身行礼。 其他幕僚见此,也跟着站起身,恭敬作揖。 三皇子现在其实已无乍然听到消息时的震怒和憋闷,只是面上却还是难免带上了些许沉色。 他道:「几位先生应知,本皇子有意拉拢镇北侯,如今……事已至此,先生可有良策?」 这话问的甚是含煳,既未明言是否有想要继续拉拢镇北侯之意,又不透露可愿退而求其次,另结姻亲之意。 幕僚甲乙几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几分忐忑来。 他们明白,如今的三皇子已然有所迁怒,是以才会故意藉此为难。 好在,这个问题并非不可作答,并且以他们的 幕僚甲率先开口:「镇北侯盘踞西北已久,若是能得其相助,大事无忧矣!此点,想来不用某赘述。然也,如今陛下骤然赐婚,将镇北侯嫡女赐予二皇子为妃,此为现状。」 「乍看之下,现状似乎已定,吾等只能另寻他法进行拉拢,实却未必!」 说到这,幕僚甲缓缓一笑,起身向着三皇子作了一揖后,这才道,「二皇子身份贵重不假,然三皇子您,身份非但贵重,还龙章凤姿乃是世间俊杰也!」 「……先生之意?」 「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美人又何尝不爱翩翩佳公子?」 这话就差明说,三皇子,你可以用美人计了! 三皇子微一沉默,并没有同意也不曾拒绝这个提议,只是话锋一转道:「太子和皇后,正在为瑶光郡主挑选郡马。」 「挑选郡马不假,但是拉拢才是目的!」幕僚乙接话,神情微肃,「说来就陛下对瑶光郡主的态度来开,太子和皇后此举也未尝不是另闢蹊径。」 元帝对瑶光郡主确实好的过分,甚至这样的好,已然不能用瑶光郡主乃是闲王独女的名头来解释。 当然,几位幕僚也不是没有别的猜测的,但是相较于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论,最关键却是—— 「三皇子您可有考虑过拉拢闲王府这一脉?」 三皇子自然想过,不仅想过,还付诸于行动过,只可惜。 「王叔虽对本皇子有所提点,但是也似无意参与其中。」 「这……倒是符合闲王的为人。只是,哪怕闲王无意参与,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够表态一二,甚至偏向三皇子您,也就够了!」 「不错,某亦是如此认为!三皇子,陛下虽与闲王看似不亲近,但是当年堪比父子……」 说到这,这个向来快嘴的幕僚冷不丁的顿了下,已然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迅速跳过这个话题,只道,「若是某日陛下有心定储之时,未尝不会问询闲王。」 「毕竟,闲王可是百年来唯一一位六元及第之人!」 三皇子听着幕僚们一句有一句强调着闲王的重要性,他眸中暗光沉沉,许久后,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道:「王叔独身多年,也许是时候提醒父皇这件事情了。」 于是乎,在太子和皇后还没给瑶光郡主定下一门皆大欢喜的婚事呢,就接到暗线传来的消息。 「三皇子似是有意拉拢闲王?」太子皱了皱眉,看了眼来汇报的小太监,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问,「母后,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后神情平静,点了点手中的画册,说:「皇儿,你可曾想过,三皇子会以何种方式,拉拢闲王?又为何要拉拢闲王?而且——」 「你父皇这边刚下了赐婚圣旨,为何这个时候,三皇子却突然想要拉拢起闲王来了?」
第53页 一连几个问题,问的太子有点懵,他细细琢磨了好一会,越想却越觉得古怪,尤其是此刻自己的母亲手中还拿着画册,一副挑挑拣拣的模样,让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 「母后——」 「皇儿,你自来性情急躁,若是遇事多思多虑,日后何愁不能问鼎大宝?」 这是训诫了。 太子面上有点难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低头做了一揖,以此表示恭敬停训。 只是这样口服心不服的模样,继后瞧着只觉得脑仁疼,隐约间还生出几分说不上的挫败感来,她嘆了口气,从右手边抽出一个画卷,递过去。 「这是谢家一个旁支嫡子,弱冠之年,相貌端方,才华不凡,你瞧瞧,如何?」 「……有母后掌眼,想来这人定然是个不错的。只是——」 「怎么了?」 太子沉吟了会,道:「舅舅跟孤提了嘴,说穆盺,穆统领,与瑶光郡主似缘分不浅。」 继后闻言一愣,稍稍思量了下,皱眉道:「这话,当真是你舅舅跟你说的?」 「自然是舅舅的话,若非是舅舅提到穆统领,孤一时半会只怕也想不到这人,毕竟——」 后面的话太子没说,只是神情有些不好,显然是还嫉恨当初想要把自己的人推到统领位置不成的事儿。 知子莫若母,见到太子这模样,继后心中的担忧便去了三分,只是,一时半会儿,她却有点弄不明白自家兄长的意思。 说来,穆盺此人与瑶光倒也算是相配,甚至若是两人能成,日后穆盺便是太子麾下一枚有用的棋子,哪怕一时半会只能闲置,但是当局势危机时,变能化为助力。 而且,想到当初元帝寿诞时,瑶光似也赶巧坐与穆盺同一案桌,想来两人多少有那么点意思的。 只是。 穆盺如今年纪轻轻就成了京畿卫统领,可谓是前途无量,会愿意为了瑶光放弃大好前途? 而若是没了大好前途的穆盺,一个只有将军府的空壳子,又凭什么让瑶光愿意下嫁? 继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怕是有些玄,可也不愿意就此放弃这么一颗好棋子,心思一动,便生出了试探的瑶光的心思。 相较于穆盺的想法,瑶光乐意与否才是关键。 不过。 「接下来瑶光的事情母后会把关,皇儿,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去闲王府走一遭,知道吗?」 「……母后,这是为何?」 为何? 当然是刷好感度! 继后不愿意把话说的太过于明白,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强势道:「听母后的,让你去你就去。至于,去做什么……本宫记得当年木氏的嫁妆有一箱子是孤本,是也不是?」 「这个,孤不太清楚,似是有吧。」 「不管有没有,你收罗一些孤本,每次去闲王府都带上。你王叔……闲王他,看在孤本的份上,应是愿意与你多说几句。」 否则,继后都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儿子连闲王的面都见不着。 第48章 催婚 相较于很快就要被迫热闹起来的闲王府,将军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紫藤院中。 採薇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从外面听到的消息,眉飞色舞的,好不开心。 突地。 穆芮听到什么,手指一颤,绣花针就戳中了自己的小指,她倒吸一口凉气,却是顾不上叫疼,只是问:「採薇,你刚才说的……未来二皇子妃是谁?」 「是岳明珠!哈哈,小姐你没听错,当初那个欺负咱们的岳明珠,马上就成了二皇子妃了!」 二皇子是个傻子的事情,人尽皆知。而岳明珠却要成一个傻子的妃子…… 这种事情,穆芮完全无法不幸灾乐祸,可是想到二皇子人虽傻本质上却是个好孩子的事实,穆芮一时间竟不得不为可怜的二皇子同情一把。 单单想一想,岳明珠的大小姐脾气,骄纵又蛮横,日后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二皇子呢! 「小姐,小姐——你不开心吗?岳明珠马上就要嫁个傻子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人家二皇子是傻子怎么了?人家就算是傻子,也金尊玉贵的是个金娃娃!」 穆芮说到这,见採薇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同情之色,瞧着她欲言又止。 穆芮皱眉,「你作甚这般看我?」 「小姐,以后……以后大少爷肯定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君的!」 「你!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想要被小姐我掌嘴了?」 「不敢不敢。」採薇连连告饶,面上全是讨好和谄媚。 穆芮没好气的掐了採薇一下,哼了哼,瞧着手中的绣活却也没了兴致,她站起身,来回在走了两圈,目光一转,冲着在外面守门的采萍招了招手。 「小姐?」 「你去看看我哥在不?若是不在,你就按照老规矩安排本小姐的出门物什,知道吗?」 「小姐你又要出门?」 「什么叫我又要出门?我这都在府里面憋了多久了?而且——」穆芮目光不善的看向自己的两个丫鬟,抬了抬下巴,威胁道,「你们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採薇和采萍能怎么办?只能对视一眼,苦笑应了主子的吩咐,并且在心里祈祷,自家大少爷能早点回来。
第54页 只可惜,老天显然是压根没听到此刻两位虔诚信徒的祈求,此刻的穆盺刚与元帝在御花园偶遇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又一次大朝会结束后,元帝一改往日作风,散朝后并没有直接去御书房看奏摺,他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很大,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不过这个气节里面,开的最好的还要数荷花。 这是一片人工的荷塘,如今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穆芮每次路过这里,都忍不住奇怪一二。 没办法,荷花多是夏日盛开,而现如今已经是秋末了,御花园的不少树木的叶子都在片片掉落,而这一池子的荷花,却开的正灿烂。 「统领,你怎么每次巡逻都喜欢从这边走?」下属二号这次终于没憋住,开口询问,「难道说,这里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荷花开的甚好。」 「哦,这是挺好看的,不过,不就是荷花吗?也就那么一回事啊。」 下属二号对美景显然是没什么欣赏心思的,倒是一旁的下属三号似乎是明白了穆盺的疑惑,稍微想了下,轻声道:「统领,这池荷花应该是晚荷。」 「晚荷?」开的很晚的荷花?就像是现代社会的晚稻和早稻的区别? 穆盺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古代果然也是能人辈出,瞧人家为了御花园能四季美景,晚荷都弄进来了。 下属三号可不知道自家统领理解能力超绝,想了想,又飞快地左右看了眼,然后解释道:「我听说晚荷是一种新品种,是……当年段家弄出来的。」 「段家」两个字一出,别说穆盺,就是下属二号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并且还有点想要知道更多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穆盺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些微明黄色,她心中一惊,迅速打了个手势,然后警惕看去。 秋风阵阵,绿色的荷叶翻飞宛若姑娘的裙摆,一不小心就露出三两朵姿态妍丽的花朵。 然而。 此时比起这含羞带怯的花儿,更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那一舟一人。 元帝站在小舟正中央,任由水波推挤着小船左右摇摆,眸光深深,似是在欣赏此刻荷塘美色,又似乎,在借着荷塘之美,怀念什么。 然而。 景色再美,终究会过去,就如同昔年的那些美好回忆,再怎么怀念,在小舟靠岸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占据元帝的心神。 「穆统领。」元帝从小舟上走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一行人,耳中却听着大太监飞快地将穆盺巡逻路过的事情说了一通。 他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就打算摆摆手让人离开。 只是,他还没摆手,却见新上任没多久的京畿卫统领突然上前半步,再度跪下,摆出有事要禀报的模样。 元帝眸光微动,瞥了眼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立马示意其他人退到百来米开外,而他,则是往后退了三步,用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穆盺见着眨眼间就呈现出来的境况,有点无语,暗忖估计是之前自己每次但凡汇报总不是好事的缘故,导致元帝对自己有阴影了。 所以,为了防止又有什么「家丑外传」,所以先让其他人退下…… 「穆统领?」 「陛下,臣有罪!」穆盺先摆正态度,然后磕了个头后,再道,「臣为陛下所信,忝为统领一职,臣本该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臣……」 穆盺顿了三秒,一定程度上吊了下元帝的好奇心后,就立马「坦白」道,「臣早年父母双亡,是以一直以为无亲无故,可是不久前却收到了来自于族人的书信,是以!是以——」 「臣有心去寻族人,若是当真如书信所言,臣想扶棺还乡!」 话落,穆盺再度磕了一个头,以此表示决心已定。 元帝何等人? 自然看出穆盺这一番表现的目的——辞去京畿卫统领的位置! 只是。 是真心想要辞,还是……以退为进?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元帝想到前些时日,太子和皇后话中提到的事情,目光沉沉,定定地看了眼前的人许久,才道:「爱卿乃是孝子,既有心带父母还乡,可曾有想过,娶妻生子?」 穆盺:「???」 穆盺有点懵,而这一瞬间再清楚无比的懵逼表情,便也顺理成章的落入了一直盯着他的元帝眼中。 元帝眼底的阴冷之色稍稍减缓,继续道,「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事大。朕想来,令尊令慈应是有所期盼。」 这话说的真真含蓄,就是! 就是! 你踏马的当皇帝还不够累吗?为啥还要催婚催婚催婚? 第49章 红豆 穆盺都恨不得跳起来,然后抓着元帝的胳膊用力摇晃,好把对方脑子里面突然进的「催婚」水全特么地给摇晃出来。 不不不不! 现在关键的不是催婚,还是元帝这么一说到目的。 想到这里,穆盺只觉得一阵秋风过,整个人都透心凉,他刚要开口说自己有个未婚妻呢,就听元帝再度一开口了。 他语气平平,气势却一点都不平。 他说:「爱卿年纪轻轻就战场立功成为国之良将,如今又是朕之京畿卫统领,掌管京畿卫,称得上是长安少有的俊杰。可惜,朕无公主可赐婚,成一段良缘佳话。」
第55页 穆盺:「!」 穆盺额头冒汗,耳中听着元帝那一句「朕无公主……」,脑中却自动补充,「刚好有个郡主……」 「陛下!」前世阴差阳错之下,穆盺只能认命娶妻,如今却一点都不想稀里煳涂娶个渣女回去,她恭敬又坚定的开口道,「陛下对臣之厚爱,臣……实是肝脑涂地,不足以为报!」 说到这,穆盺又重重一磕头,然后这次却没有抬起来的意思,反而就着以头抢地的姿势,「忏悔」道,「说来,臣父亲当年为臣和臣妹都早早定下了婚事,可惜,臣与臣妹近年都无甚缘分,婚事俱都不成。」 「如今,臣一心只想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以报陛下之恩,报国之恩情!」 不得不说,穆盺这一番话说出来,还是十分给力的,最起码,元帝就没有继续试探的意思了,更何况直接开口说赐婚了? 只是。 穆盺并不知道,元帝在离开御花园后,午休小憩片刻,却召来了暗卫。 他对暗卫下达了三个命令。 一,再次详查穆家兄妹在西北的种种,事无巨细,一一以密折上报。 二,调查近些时日太子及王家动向。 三,将瑶光郡主郡马已定穆盺的消息,放出去。 是的,瑶光郡主的郡马是穆盺的消息,就这么以春风吹过大地的趋势,吹遍了整个长安城。 然而。 这明明是秋末,眼瞅着就要入冬的季节,如此消息被传出来,穆盺就只有一种感觉,老天玩我! 她不傻,并且她还一直信奉一句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至于这因,是女干情,还是其他,就是不同的说法了。 但是此时此刻,很明显只有一个——元帝在试探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是天地良心,她是个女人,她真的不想要娶瑶光郡主,哪怕瑶光郡主有封地有很多嫁妆,还长得美美美…… 「哥!哥哥!哥哥哥哥!」穆芮欢喜的像是一只小麻雀,从听说到自家哥哥马上要娶瑶光郡主后,就四处蹦跶起来,十分—— 烦人! 妹控的穆盺,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家妹妹真的很烦人!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叫魂呢?」穆盺抬头,双眼无神的看向穆芮,在穆芮要冲着自己摇手的时候,闭了闭眼,嘆了口气道,「阿芮,你若是再怎么有点事情就来我面前蹦跶,我……就决定把你嫁出去!」 「哥!」穆芮震惊,一脸都是哥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这么绝情,这么无理取闹的崩溃模样。 穆盺「哼」了声,伸手,指了指门外。 穆芮明白,这是自己哥哥含蓄的撵自己走呢! 真是——过分了啊! 穆芮很生气,跺了跺脚,小脑袋一扭,还真就走了,只是走到了门外,又倏地扭头,笑嘻嘻问:「哥,你和未来嫂嫂究竟什么时候大婚啊?」 「滚——」 「你,哥,你竟然叫我滚?我……哼,滚就滚!」你不告诉我,我还不会问别人吗?哼哼哼! 穆盺如果自家妹妹转头就跑到了闲王府,肯定要后悔自己没把妹妹给摁在屋里面,哪怕编点瞎话也好不是吗? 然而,没有如果。 所以,穆芮到了闲王府。 只是,瑶光郡主今日被皇后懿旨召到了宫中,不在府中不说,由于看门的小厮刚刚换岗,不知此事,还就把穆芮给放了进去。 客人上门,没道理让人坐着喝了一个时辰的喝茶就算了,最后还随便安排个管事就把人送走不是? 尤其是,这个客人还不是一般的客人了。 是的,不是一般的客人! 在此刻的闲王府大部分人眼中,穆芮是穆盺的妹妹,穆盺是未来瑶光郡主的丈夫,换句话说,穆芮也就是他们主子的小姑子。 这种关系的亲戚,可万万不能得罪了! 所以,本来正沉迷在太子送来的某本孤本中的闲王,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请出来招唿客人了。 闲王本来不甚乐意,但是想到瑶光郡主已经铁了心要和穆盺一起过日子后,便只能平下心绪,去花厅招待。 「闲、闲王……呃,臣女,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芮说话间,慌忙行了一礼,因为太过于匆忙,急吼吼地吞咽了口中的糕点,嘴角的糕点碎末却忘了擦。 闲王「嗯」了声,示意穆芮不用客气,又让人重新看茶,态度算是难得的亲切。 穆芮受宠若惊,落座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小不注意,就替自家兄长在未来岳父面前丢了脸。 闲王本意也只是来走个过场,他一个长辈,穆芮又是个娇客,说上三五句话,就可以送客了。 可偏偏—— 穆芮嘴角的那糕点屑,存在感太强! 不熟悉的人只知道闲王楚霄为人清冷孤高,熟悉的人才知道,闲王清冷不错,孤高却算不上,甚至比起所谓的清冷的特性,这个老男人还有其他更为突出的个性! 那就是洁癖! 洁癖到什么地步呢?但凡入眼的东西,都容不得半点脏污。 如今,穆芮嘴边的那点糕点屑,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挑战闲王的理智。 「闲王?王爷,王……爷?」穆芮被闲王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脸上隐隐发烫,她手中搅着绣帕,脑中几乎不受控制的在想一个问题——
第56页 闲王为什么看自己? 看了还看,现在还一直在看? 难道是……是中意自己? 啊!如果闲王中意自己怎么办? 不不不,不可能!上辈子闲王都不曾对自己有意,不可能……不,不对,上辈子闲王好像也是一直不曾娶妻,难道是因为! 因为……自己么? 穆芮越想越不安,越想脸越红,哪怕理智上知晓自己定然是想多了,可是在闲王那□□的火热视线中,却无法不怎么去怀疑。 终于! 穆芮一咬牙,用力握了握拳头,豁出去道:「王爷,你、您,您为何这般、这般看臣女?」 闲王收回视线,沉默了下,视线再度落到了穆芮的嘴角,清冷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纠结来。 他不擅长与人交际,更何况是个……女子。 不过转念,闲王又想到眼前的女子其实算是自己的小辈,既然是小辈! 闲王轻咳一声,摆出平日里对瑶光的态度,声音平缓道:「穆小姐,先前久等,用的红豆点心可还合胃口?」 如此含蓄的提醒,若是长孙墨那是定然能明白的,就是穆盺坐在这儿,听到「红豆」两个字,也会隐约有所察觉。 可,坐在这儿的,听到这话的是穆芮。 穆芮是重生的,她的智商因为重生并没有什么长进,可是经验有! 而这经验么—— 一听红豆两个字,穆芮就反射性地想到了前世和楚轩大婚前,对方送过来的那两颗红豆,还有一句词: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所以,被、被表白了! 她,被闲王用红豆表白了! 第50章 眼熟 穆芮只觉得轰地一声,整个人都热的快要烧起来了,她羞恼又窘迫,下意识地就想要跳起来跑走,可是。 穆芮用尽了所有的呃理智,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脚步,她站起身来,似乎也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她说:「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我,我跟王爷,不合适的。」 说到这,穆芮索性两眼一闭,不去看闲王的表情,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王爷,郡主姐姐是要嫁给我哥的,以后你就是我的长辈,不能、不能乱了关系的!对不起!」 该说的话终于说完,穆芮彻底没了勇气,扭头就跑,因为跑的太急太快,出花厅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人,然而。 也因为太过于慌张,她压根就没去差点被撞到的人究竟是谁。 长孙墨眉毛扬了扬,瞥了眼很快跑不见的穆芮,然后眯了眯眼,看向了花厅。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进花厅,而是打了个手势,然后从暗处叫来一人,直接问起花厅的事情来。 暗卫还未开口,就用精彩的表情告知了长孙墨方才那一出事情之乌龙,而后再如此这般一说后,长孙墨从皇宫归来时的那点子不爽都因此给冲击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哂笑。 穆芮,这个女人,脑子里面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前世时,穆芮对楚叔,该不会也只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吧? 不,应该不是。 可是楚叔……究竟为什么会看上脑子如此大坑的穆芮的呢? 长孙墨对此分外疑惑,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今生有机会弄明白这个一缩。 所以—— 「楚叔,穆芮刚才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啊。」长孙墨开门见山,说罢却笑,「你在阿芮心里是长辈,可不能乱了辈分哟!唔,对了,且不说辈分,单单就是年纪上,楚叔,老牛吃嫩草可不好哟~~」 微微上翘的尾音,怎一个刺耳了得? 闲王面色发红,又气又恼,云淡风轻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下去,他气咻咻地一瞪长孙墨,呵道:「休得胡言!」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楚叔~~」 「瑶!光!」 长孙墨见闲王已然气的头顶似乎都开始冒烟后,轻咳一声,见好就收,说起了宫中的事情。 「皇后在试探我对阿昕的看法。」 「……你这么做的?」 「我?我自然是不太乐意呀。毕竟,我可是郡主,想和什么世家权贵结婚不可以?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父母双亡,空有一座将军府邸,还即将要辞官寻亲的男人?」 不错,长孙墨在去见皇后前,先见到了元帝,元帝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就直接告知他穆盺很快就不是京畿卫统领的事实。 显然,比起皇后直白的试探,元帝更胜一筹。 「元帝想要知道我是不是和阿昕早有私情,我当然要成全他。」 闲王因为「私情」二字,不禁皱了皱眉,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就从穆盺身上想到了方才的穆芮,这皱紧的眉头又加深了几分。 只是。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穆芮,瞧着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楚叔?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穆芮,她……」 「嗯哼,穆芮——楚叔,你莫不是真的对她有想法?」长孙墨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眸光深深,似乎是试探,又似乎是警告。 显然,眼前的小崽子生怕自己坏了他的人生大事! 闲王如此认为,并十分头疼,他不得不浪费口舌解释道:「瑶光,我最后说一次,我此生无心娶妻生子,待你……大事已成后,我就要去远游,看遍千山万水,大好河山!」
第57页 「……唔,远游也不是不能携带家眷的。」 「就算带家眷,那也和穆芮没有任何关系!」 「楚叔这话说的未免太过于笃定了,万一呢?万一楚叔……」 「没有这个万一!」闲王简直恨不得发誓了,他深唿吸一口气,郑重道,「先前穆芮……穆家小姐嘴角带有红豆屑,你知我看不惯这个,所以我就委婉提醒了下,不想,会被误会。」 长孙墨自然知道这是个误会,所以一条眉毛扬了扬,倒也没有继续呛声试探。 闲王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至于我方才想到穆家小姐,也是因为,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嗯,眼熟?」 闲王点头,可是这一时半会的,再怎么想,却也想不起来,穆芮究竟是和谁长得相像。 说来也是奇怪,穆盺和穆芮可是两兄妹,为何穆盺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感觉?这两兄妹眉眼间可有不少相似之处…… 抱着想要弄清楚这件事的想法,穆盺在交接完京畿卫统领的事情后,才出了皇宫,就在下马台附近,碰到了「守株待兔」的闲王。 闲王看穆盺就直白多了,那清冷的眼神似是恨不得将穆盺那张脸给一点点的分开,看个仔细,然后就能分辨个清楚明白。 穆盺天生一双凤眸,原先因为一直身在西北,肤色微微有些黑,可是如今大半年过去的长安生活,让她的皮肤白了不少,连带着本来就俊逸的面容,愈发出彩了几分。 所以,平日里打马过长安街的时候,她也没少被人丢过果子和香囊,更遑论被人目光灼灼的盯视了。 可是,往日里看她的都是女人,现在突然冒出来个男人,还是闲王…… 尼玛,这货不会是在用岳父的心态打量自己吧? 穆盺头皮发紧,想了想,决定率先表明清白:「穆某已经辞去统领一职,三日后会离开长安寻亲!」 所以,见鬼的未来郡马,跟她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好伐! 闲王早知穆盺辞官寻亲的事情,如今再一听,也没觉得如何,是以,他灼灼地目光依旧落在穆盺的那张脸上。 穆盺这下不仅仅是嵴背发凉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子都凉飕飕地,好似有一种被人盯上要剥皮的不详感觉。 「闲王!王爷!」 「嗯,有事?」 妈蛋,有事的不是你吗? 穆盺心里mmp,面上却挂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含蓄开口:「如今穆某离开在即,家中尚且有些琐事,是以——」 第51章 放纵 老娘要走人了,你特码的还不滚开! 闲王闻言,微怔片刻,脑中想到什么,收回了自己过分灼热的目光,说:「既是如此,本王便随你一起吧。」 穆盺:「???」 穆盺嘴角抽搐了好一会,才不确定道:「王爷……是要到某府上……做客?」 闲王淡淡点头,「本王也是许久未曾去将军府了,如今……倒也是个好时机。」 穆盺:「???!!!」黑人问号脸jpg,口吐芬芳。 将军府。 穆盺将马儿交予下人后,就引着闲王往待客的花厅而去,不想才走了一半,闲王却脚下一转,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王爷,王爷……闲王——」 穆盺终于放弃了嘴上逼逼,脚尖轻点几下,人一跃而起,拦住了还要里面走的闲王。 闲王被拦住了,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不说,似乎还有点不悦。 穆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抱拳道:「王爷,此乃府中后院。」 潜台词就是,不能参观! 「本王知晓这是后院,这……」闲王的话音一顿,像是陡然想到什么,本来有些飘忽地视线倏地落在穆盺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他才道,「穆……穆,你、你……们竟是一点都不像。」 穆盺:「……」像不像老娘不知道,但是老娘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闲王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眼前的穆盺在心里国骂了n句,他怔愣许久后,倏地仓皇转过身,然后脚步踉跄的往回走去。 然后,这一往回,就直接走出了将军府,都没给穆盺开口的机会,径直上了马匹,眨眼的功夫就瞧不见了。 平日里看着还挺正常啊,怎么地突然就蛇精病? 不。 上到元帝楚天佑,下到……瑶光郡主那个渣女,这楚姓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蛇精病的吧?所以,这看似出淤泥而不染的闲王楚霄,没道理就真是个清纯无暇白莲花! 穆盺站在将军府门口,眉头时而蹙起,又时而舒展,恍惚之间,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前世的闲王也这么犯过一次类似的病,先是盯着人脸不放,然后就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彼时被这么坑了的人是穆芮,并且回头还跟她吐槽一番,而再后来呢? 穆盺舒展的眉头又一点点蹙了起来,她想了又想,却已然想不起闲王犯病后的后续了,可能是妹妹未曾再和她提过,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彼时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的缘故。 毕竟前世妹妹自从和闲王有了男女之情后,因为瑶光郡主这个嫂子和便宜女儿双重身份的关系,便似也与她这个当兄长的关系淡薄了几分。 尤记得好几次,她见到妹妹面露愁容,可是在她问起的时候,却又搪塞只说无事,报喜不报忧……
第58页 想到这些,穆盺的心情不免又差了几分,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更加坚定了不让妹妹在和闲王有任何关系的念头! 闲王府。 正在听李院长讲史的长孙墨,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特殊鸟鸣声,他眸光微动,在李院长的话又告一段落后,提出了今日到此为止的建议。 李院长闻言,颔首应可,继而再僕从的引领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闲王府。 而此时,本来该在书房温习功课的长孙墨,也已经到了后院,还见到了正在黄果树下饮酒的闲王。 「楚叔——」 闲王听到声音,回头看了长孙墨一眼,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说:「你来了。」 「楚叔,」长孙墨拧眉,「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许久不曾饮酒,今日……便放纵一二。」 这话长孙墨是不信的,闲王平日里克制的近乎苛刻,如何会突然想要放纵? 他长臂一伸,将酒杯从闲王手中夺下,「楚叔,既想要喝酒,何必喝这种果酒?来人,去把前些年埋在桃花树下的状元红挖个三五坛来。」 僕人闻言,立马听令前去,没一会儿,五坛酒就沉甸甸的摆在了石桌上。 闲王怔忪的看着面前的酒罈,在长孙墨伸手要打开的时候,才骤然反应过来,伸手拦住。 「不可——」 「有何不可?楚叔,这可是好酒,如今终于有机会品尝一二,岂不快哉?」 「不行!」闲王再度伸手,拦住想要开坛的人不说,还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将几坛酒俱都拢到了自己的面前,「这酒……是等以后……再开坛享用的,现在,不能喝!」 「楚叔~~」 「对了,瑶光你的身体不好,就算是日后,也不能喝!」 长孙墨闻言,撒娇卖乖的表情一瞬间崩裂,好在也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恢復成了惯常慵懒随意的样儿。 「既然不喝,那就不喝吧,反正这些酒都是楚叔你酿的,你说了算。」 说罢这话,长孙墨又觉得自己近些时日口中着实寡淡,他叩了叩石桌,示意一旁的僕人倒酒。 僕人手中拿着的是先前闲王喝了半壶的果酒,本来是准备把这壶酒收走的,如今—— 「瑶光,你不可喝酒!果酒也不行!」 「楚叔好生过分,不准我喝状元红就罢了,竟是果酒都不准我尝上一口?」 这话一出,闲王本来还要阻拦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先前还喝了不少果酒的事实后。 是以。 闲王最终只能点头,并且强调,最多三杯,多一杯就不行! 然而,一杯酒就能放倒的长孙墨,三杯果酒下肚,纵然没有大醉,却也是迷煳了。 人一迷煳,就难免会少了几分自控力,一些一直压在心底,被理智死死控制住不该做却又想要做的事情,便再也控制不住。 更何况,他还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真相呢? 是夜。 穆盺刚刚宽衣躺下,就听到窗户边传来了「咚」地一声,她神色一凛,赶忙细听。 然而,除却风声呜咽,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听错了? 正这么想着,又是「咚」一声脆响。 这声音,像是有人丢石头。 只是,大晚上的有谁闲的发慌拿石头砸人窗户?还砸的是他的窗户…… 等等! 穆盺霍地坐起身来,想起府中如花似玉的妹妹,暗骂,莫非这砸窗户的王八蛋是想要来勾搭自己妹妹的? 妈蛋! 找死! 穆盺轻巧地从床上翻下,侧身站在窗户边,细细听。 「咚!」又一声,石头砸下。 又过了几息功夫后。 「咚!」又是一声,如此这般,十分有规律。 看来果然是早有图谋,说不定还有什么约定之类的! 第52章 可爱 穆盺不愿意相信自己妹妹跟哪个王八蛋相约大半夜,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怀疑某个王八蛋对自家妹妹图谋不轨! 是以,在弄清楚石头砸窗户的规律后,穆盺就逮着间隙,忽地打开了窗户。 与此同时,坐在墙头终于砸完了石头的长孙墨,正好跳了下去,落地时,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穆盺的视线一转,就与乍然回头看过来的人对上了。 霎时间。 长孙墨眉眼弯弯,粲然一笑。 月亮弯弯,风拂面。 穆盺一时间就那么的把到嘴的国骂给忘了,甚至于嘴角还跟着对方不自觉地勾了勾。 长孙墨见呆瓜又是一副呆样,心中有些喜,有点甜,便忍不住歪了歪头,唤:「阿昕。」 穆盺,穆盺被这低哑又透着几分性感的嗓音给唤回神来,她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阿昕——阿昕——」 「……瑶光郡主!」穆盺打断某人好玩儿似的唿唤,额头冒汗,咬牙道,「三更半夜,不知……不知所为何来?」 「当然是为了阿昕啊。阿昕,我是来找你的啊,你不开心吗?」 开心个毛球! 你丫—— 等等! 瑶光郡主这腔调不正常啊,对了,这眼神也有点不对啊,卧槽,这货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还是……靠!该不会是喝了酒吧?这个渣女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
第59页 竟然喝酒! 真真是—— 等等! 等等! 这傢伙怎么突然冲着自己走过来? 「瑶光郡主,郡主,站住!站住不准动!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冲动,你——」 穆盺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瑶光郡主,然后在与自己还有一窗之隔的时候,倏地一用力,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这架势,莫不是想要扑倒自己,霸王硬上弓? 穆盺心下大骇,反射性地就要急退开去,并且还在这瞬间的功夫思考了下瑶光郡主霸王硬上弓,最后发现双方都没有作案工具后,会如何的致命问题。 然并卵。 穆盺脑海中的问题还没能思考清楚,脚下甚至也还未来得及发力,就先一步见着扑过来的人,一下子砸在了窗框上。 然后,因为不小心带动了支架,斜开向上的窗格「咣当」一声砸了下来。 霎时间,四周一片寂静,就连方才那一阵拂面的清风都给砸没了。 穆盺:「!」 长孙墨:「……」 穆盺看看瑶光郡主探进来的那半个身体,再看看砸在对方背上的窗格,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孙墨背部冷不丁被砸了那么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木愣愣的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在终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长串的笑声。 这笑声…… 「阿昕……」长孙墨看着穆盺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噗,因为很搞笑啊!」 「搞笑?」长孙墨此刻不怎么灵光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杏眼瞪圆,控诉道,「你,你!阿昕,你怎么能嘲笑我呢?阿昕!我要生气了!」 穆盺,穆盺被这样软软的调子给逗的再次哈哈大笑,不过这一次,在隔壁休息的来喜终于被惊醒。 「爷?」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而后是来喜担忧的询问。 「噗!咳咳,哈,咳咳……没什么,你继续休息,我、嗯,我看话本儿呢。」 来喜闻言「哦」了声,便听话的回去继续睡,至于相不相信自家主子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穆盺不在意,她比较在意的是,瑶光郡主今儿个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这时候了,竟然还迷煳呢? 就是,迷煳的渣女,瞧着真的挺可爱的…… 穆盺扶额,心说自己今个怕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要不然一个渣女怎么会觉得可爱? 她深唿吸一口,努力让自己不要看,但是眼角余光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对方的身上。 此刻,瑶光郡主正在像是一只被掐住了命运后脖颈的可怜猫崽,用力的挥舞着两个前爪不说,还可劲儿摇摆脑袋,似乎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后半身能顺利爬进来。 只可惜。 窗格是从内往外推的设计,他从外往里面使劲,可不就导致窗格卡着,还在卡着,卡着的力道还又大了几分…… 另外半点身体,那是完全就钻不进来啊。 哎呀,可怜的瑶光郡主,急的额头冒犯,眼睛都要红了…… 穆盺拼命的压制住自己喉咙中嘲笑的声音,一边在心里给窗格设计者点了一排的贊,一边无良的继续偷窥看戏。 然而。 就在穆盺以为自己至少还要看个一刻钟的好戏时,迷迷煳煳的瑶光郡主突然浑身一僵,而后那迷濛又可怜的小眼神怔愣了一息后,倏地清明起来。 再然后。 瑶光郡主眸光凌厉如刀,抬头间就直直噼向了穆盺。 穆盺眼角眉梢跳跃的笑容悚然僵硬,她抿了抿唇,试探开口:「瑶光、郡主?」 第53章 酒醒 长孙墨,长孙墨垂眸,长长的睫毛颤抖翻飞,好似此刻主人的心绪。 他深唿吸一口,单手抬起,将窗格撑开,然后另外一只手支着窗框,稍一用力,跳了进来。 等这一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做完后,长孙墨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此时此刻,不该是往回撤么?怎么反而还跳进来了? 想到自己喝的迷瞪瞪的爬墙不说,还翻窗,关键是翻窗还没翻进来什么的…… 长孙墨简直恨不得打死一刻钟前的自己,更让人尴尬的是,他接下来还要面对从头到尾都看着自己出糗的王八蛋! 是了是了。 刚才这个王八蛋还超大声地嘲笑他…… 简直是找死! 长孙墨眸光中暗光汹涌,杀气腾腾,一旁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似乎是想要挥过去给某人一拳头,偏偏又着实捨不得。 「瑶光郡主?你……嗯,这是酒醒了?」穆盺虽然已经肯定,但是出于谨慎,还是再次开口确定,并且出于某种超强的直觉,她觉得不能放任对方继续沉默。 毕竟,伟大的文人鲁迅可是说过,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瑶光郡主绝对是后者! 「咳,郡主不说话,想来是……嗯,酒劲儿已过。」 长孙墨依旧不想说话,只是这次他用目光幽幽地看向穆盺,饱含威胁。 穆盺抬手抵了抵唇,明了对方果然不仅酒醒,还正处于恨不得抹去黑歷史的阶段。
第60页 所以—— 「时辰已经不早了,郡主……该回了。」 长孙墨,长孙墨撑着面上的淡定表情,「嗯」了声,扭头就准备原路返回。 穆盺见此登时一愣,而后用力一咬唇,努力以严肃又正经的腔调建议:「郡主还请稍等一二,夜黑风寒,不如穆某送您一程?」 话音未落,穆盺已经快步走过屏风来到了门边,并且打开了房门,做出请的姿态。 这一番表现,其实还是很自然的。 但是长孙墨是什么人啊? 怎么看不出来穆盺方才这一系列动作中暗藏的,让自己别爬窗户的意思? 所以问题来了—— 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还想要从窗户那边打道回府的? 「郡主?」 「……无事。」 「呃,没事就好,那个,嗯,郡主请吧——」穆盺比了个请的手势。 长孙墨看了她一眼,便果断抬脚往外面走去,脚步迈的又大又急,显露出几分出人并不如表面上的淡定和自然。 只是在走到穆盺面前的时候,却又不知道怎么地倏地顿住脚步。 两人相距本就不足半步,长孙墨又这么突然停下脚步不说,还侧头看过来。 剎那间,彼此视线碰撞在一起,凤眼和杏眸俱都微微一颤,又倏忽闪开,连带着双方的唿吸都下意识地迟缓了片刻。 如此的静默,让空气中浮荡出暧昧的因子。 穆盺不知道怎么地,就嗅到了那似有若无的药香味,并且还不受控制地觉得挺好闻…… 好闻的想要舔一舔,尝一尝! 靠! 穆盺陡然反应过来自己那「龌龊」的心思,心下瞪着怒火腾然而起,反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打掉了穆盺那几要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也打破了刚刚升起的旖旎氛围。 长孙墨讶异挑眉,眸光交杂着种种古怪的情绪,到嘴的那句「今晚之事不准说出去」的话,登时就咽了回去。 无他。 实在是打了自个儿一巴掌的某个又精明又木讷的某个憨货,此刻正嗖嗖嗖后退了十来步后,露出一副自己绝对绝对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也绝对绝度不敢冒犯郡主的从心样(大雾)…… 啧,真怂! 长孙墨心里嫌弃,然而因为先前出糗而抿直的唇角却不受控制的弯了弯,好心情地抬了抬下巴,「你,方才说要送本郡主一程。那就走吧。」 穆盺:「!」老娘能说,刚才那所谓的送一程,真的只是客气话吗? 显然不能。 第54章 不是很熟 穆盺憋了口气,自己甩了自己一巴掌,因为怒火上头下手可一点都不轻,面上有点火辣辣的疼,心里说不一点都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甚至,后悔的觉得自己各种傻,既然要甩巴掌为什么不甩某个渣女,非要自虐? 靠! 「嗯?」已经走出大门的瑶光郡主察觉到穆盺还站在原地,扭头看来。 催个毛球催! 老娘又没说非要送你! 穆盺心里咬牙,瞅着「嗯」了声后就继续抬脚走走走的瑶光郡主,正想要立刻马上反手就关门! 靠! 这个渣女是不是就吃定自己一定要跟条狗一样巴巴跟上去了?凭毛啊,这个渣渣,渣渣渣渣渣…… 穆盺在心里恶狠狠地对着瑶光郡主那张脸拍了无数张「渣」字标籤,行动上却还真就不得不伸手从屏风处取了外袍,随意一裹就准备出门。 没办法,谁让瑶光郡主是得宠的郡主呢?得宠到五皇子就因为一句冒犯的话,都被元帝活生生杖毙的地步! 想到这,穆盺眯了眯眼,有一道流光从眼底飞速蹿过,眸光在瑶光郡主单薄的身体身上一扫而过后,便又迅速取了一件大氅,这才抬脚迅速追上去。 几息功夫后,她便于瑶光郡主并肩而行。 瞧了眼走的似乎很用心的渣女,穆盺紧了紧手里的大氅,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夜黑风寒,郡主……还是披一披吧。」 「嗯?」 「……天冷,防寒。」 长孙墨看了看穆盺手中递过来的大氅,又看看对方此刻可以扭开不看自己的模样,唇角微动,「阿昕……你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个毛球! 老娘纯粹是出于人道主义,绅士品性!而且,就你丫这弱鸡的体质,这么走回去十之八九要发烧,发烧烧死就罢了,要是烧个半死不活,元帝那个变态指不定还要把这事儿怪老娘身上! 穆盺在心里恶狠狠地腹谤了一通,面上却道:「郡主乃是千金之躯,穆某作为臣子,为此多思虑一二乃是本分。」 「本分么?」 「本!分!」 长孙墨对这个答案多少有些不满意,但是瞧此刻某个脸色涨红的几要发紫的呆瓜,他还是决定见好就收吧。 免得逗弄地某人羞愤过头,拔腿跑了。 就像是在白马寺时一样。 想到白马寺那蜻蜓点水的吻,长孙墨眸光有些眷恋地在穆盺的面上游移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他的双唇上。 「……郡主?」穆盺被看的毛骨悚然,拿着大氅的手都有点稳不住了。 「阿昕。」 「……郡主,穆某与您,其实真的不是很熟。」
第61页 「所以呢?」 「所以,郡主最好换一个称唿!」话落,穆盺又生怕瑶光郡主蹦出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唿,立马补充道,「郡主可以称唿穆某为穆家郎君!」 「穆家……郎君?」 穆盺迟疑了一瞬,还是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本来十分寻常的称唿,被眼前的人开口唤来,有种怪怪的感觉。 长孙墨倒是没想到呆瓜竟然还想要自己称唿他为「郎君」,啧,男女新婚之夜共饮合卺酒时,叫的可就是郎君。 果然! 穆盺这傢伙虽然偶尔呆了点,但是更多的时候,精明着呢! 可惜的是—— 只会口头占便宜,真刀真木仓时,又怂了。 想到这,长孙墨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横了穆盺一眼,然后抬了抬下巴,说:「大氅。」 穆盺愣了下,明白过来这渣女是要自己帮忙披大氅的意思。 尼玛,有求于人还抬着下巴一副傲娇样,你以为你是猫界小可爱吗? 呸! 穆盺心里不爽,这披大氅的动作自然也就是十分粗鲁,甚至还故意扯了某人的头髮几下,报復意味十足。 只可惜。 瑶光郡主竟然都没发火,以至于她不仅没找到由头罢工不干,还白白耽误了时间。 一阵夜风吹来,穆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作妖。 「好了,郡主……咱们可以走了。」 「嗯。」 穆盺虽然带着瑶光郡主从自己的院落光明正大走出来,但是却没打算带对方走将军府的正门,而是悄无声息的从侧门离开。 从将军府到闲王府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反正一二十分钟的脚程还是有的。 就是,瑶光郡主这速度堪比乌龟他祖宗,没有最慢只有更慢,穆盺无数次生出想要把人直接扛起来跑的冲动,最后又一一压了下来,她告诉自己,忍! 忍过这么一路就好! 忍过这么几天,她就离开长安,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终于。 闲王府到了。 穆盺长长的舒了口气,站在台阶下,看着瑶光郡主上了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 嗯,快了,还有六个,四个……三个台阶…… 然而。 眼瞅着瑶光郡主即将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穆盺就能功成身退的时候,他却震惊的发现,某个渣女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并且,还转过身来。 恰在此时,如水的月色倾泻而下,尽数落于其身;而后,皎皎月华,在此时此刻,成了点缀,成了某个人的陪衬。 天地之间,有那么一人,似乎生来就註定万丈荣光! 第55章 掉马甲 就是……有那么一个问题! 发光就发光……为什么还要兼具聚焦功能呢? 穆盺的目光怔忪了片刻,而后分外艰难地移开,她蹙着眉,双唇紧抿,正在努力压制住自己此刻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 因为太过于专心于这么一件与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事情,她没能注意到正在看着她的人,那双眸中,由始至终都唯有她一个人。 「阿昕,」长孙墨缓缓开口,「我听说,你已经辞官?」 「……嗯,对。我……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长孙墨颔首,表示明白,只是,「阿昕,你就没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么?」 什么话? 穆盺愣愣想了下,嘴皮子艰难地动了动,最终扭过头去,以此表示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说什么? 说瑶光郡主果然好手段,她穆盺在现代社会什么妖艷贱货没见过,最后弯成曲别针就罢了,竟然还要第二次栽在你身上? 呵! 穆盺闭了闭眼,掩饰掉眼底汹涌而出的戾气。 长孙墨瞧着就因为自己轻飘飘一句询问,台阶下的某人面色来回变化,一副纠结想要表白却又不敢表白(大雾)的模样,最后竟然还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将主动权再一次交给了自己(超级大雾)。 唔,这个呆瓜,果然是爱惨了自己。 长孙墨心中满意又得意,同时又忍不住生出点小小的心疼来。 呆瓜这么呆,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她离开那天,赐婚圣旨会一起送到呢? 长孙墨有点犹豫,没办法,男人的某种争强好胜的心理,让他极其享受穆盺因为他的一个表情、一句话,而心情起伏,表情多变,所以—— 还是不说了吧,回头就当是惊喜。 亏得穆盺不知道有个「惊喜」在等自己,否则此刻她就不是在脑子里面疯狂揍那个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自己,可能会直接被刺激的,恶向胆边生,直接一巴掌拍死渣女。 然而,也就因为不知道,穆盺在脑中捶了一顿自己的小人后,自觉心绪平静不少,便面无表情开口道:「郡主,既然已经到了闲王府,穆某就先走一步。」 话落,她速度转身,迅速前行,似乎眨眼的功夫就会沖入黑夜之中,让人再也抓不住。 这呆瓜怎么又想跑? 「等一下!」长孙墨懊恼,出声挽留,却不想他这一开口,本来只是脚下速度飞快的某人,竟是脚尖轻点,转瞬地功夫就是跃上了墙头,似乎要抄捷径跑路。 「穆盺!你站住!」 「穆长安——」
第62页 身体已经一半陷入黑暗的穆盺,正要再度跳跃地脚步倏地卡顿,她整个人都僵硬了,木楞地扭头,看过去。 长孙墨此刻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台阶,但是再想要靠近的时候,又似乎是想到什么,重新顿住脚步,就这么与穆盺远远对视。 「你,刚才……说什么?」穆盺问。 「……我叫你站住。你,你为什么非要跑?」提到这事儿,长孙墨就有点控制不住的恼,若非这个傢伙一害羞就要跑,他何至于嘴快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不,其实也怪不得阿昕,若是平日,长孙墨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就不该喝酒! 长孙墨心中如何懊恼,穆盺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充满警惕地看着他,眼中有寒光在涌动,似在思考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瑶光郡主是受宠……那又如何?比五皇子楚恆更受宠七分,可是那又如何? 只要人不知鬼不觉,谁又能查到自己的身上? 长孙墨自是察觉到穆盺此刻浑身散发的杀气,这也是他没有贸然再靠近对方的关键原因。 毕竟,话已出口,若是不能说个清楚明白,只怕…… 长孙墨不愿意去想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他定了定神,果断坦言:「日前,我得到一个消息。」 至于消息是什么,此时此刻,已然不用再宣之于口,因为穆盺已经明白。 这消息能是什么? 不过就是——穆盺乃是穆长安的罢了。 穆盺眸光沉沉,眼底寒光微微闪烁,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就这么站在高墙上,一半限于黑暗,一半却又身处光明。 光暗交错间,似乎只需要一步,或是重入光明,或是就此陷进黑暗。 长孙墨突然就有点慌,「阿昕,其实你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所以,呆瓜,别害怕! 穆盺并不能理解瑶光郡主这番话中暗藏的安抚和情意,或者说,从听到「穆长安」这三个字开始,她就一直在确定一件事。 而现在,确定了。 瑶光郡主,竟然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是猜测,也不是试探,而是有了确切证据! 所以,就算自己杀人灭口,也毫无用处,毕竟瑶光郡主都能得到的消息,闲王会不知道吗? 还有元帝楚天佑! 穆盺瞳孔紧缩,微一思量,果断抛出一句话来:「日前,穆某也恰巧得知一个消息,乃是关于瑶光郡主您的。」 「……阿昕但说无妨。」 「听闻,元帝登基前,与段氏嫡次女感情甚笃,只可惜一直未能孕育子女,引为遗憾。此乃为外人所知之事,而实际上么?」 穆盺顿了顿,唇角扯出一抹与微妙的弧度,「段氏如烟,与元帝情断魂销之前,已有三月身孕。」 若说长孙墨在听到「段氏嫡次女」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尚且还无甚变化,那么在听到「段氏如烟」四个字的时候,眼角眉梢就露出些许端倪。 穆盺一时间并不能确定这点端倪是否如她所想那般,是被戳破身份后的反应。 反正—— 「瑶光郡主,或者说,穆某该称您一声瑶光大公主?」 第56章 奶嬷嬷 静默。 绝对的静默。 长达一刻钟后的静默,终于在长街那头打更人的铜锣后,结束。 长孙墨神情肃穆,看向穆盺,问:「你想要什么?」 「……穆某不过是碰巧听出了一些事情,仅此而已。」 「哦,这么说,你并没有想要我为你保密的意思?穆长安。」 穆盺一笑,耸耸肩道:「瑶光你聪慧绝顶,穆某呢,向来比较信奉等价交换,你觉得呢?大公主。」 长孙墨觉得「瑶光」这两个字从穆盺口中说出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听,同时,「大公主」三个字,也就说不出的刺耳了。 不过,罢了。 今日是自己喝酒坏事,暂且就饶了这个呆瓜一回! 「穆博远乃是是大夏的英雄,但凡是大夏人,必不会忘记穆将军驱逐外虏,血溅沙场的丰功伟绩!本郡主自来最佩服英雄,这一点,阿昕可以放心……」 这是同意彼此保密了。 穆盺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不过正如前文提到过的那样,瑶光郡主是个渣女不错,可却也是个重诺的渣女。 更何况,如今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自己接下来的动作,需要加快的同时,也要更加小心才是! 穆博远,穆盺这一世的父亲,他是大夏立国后最广为人知的将军,不同于镇国公岳氏一脉的家学渊源,他自出生既是贵公子,却偏偏不爱诗词歌赋,就要去那沙场与人拼命。 他是个英雄,是大夏的英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同样毋庸置疑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穆博远在现今元帝当·政·期间,是个禁忌,和当初夏·太宗缘何病逝一般,是谁都不能也不敢提起的禁忌。 甚至可以说,当初歷经八年窃国之乱,死了那么多人,但是其中至少有九成人,是因为牵扯到穆博远和太宗之事,而被元帝杀害。 无他,只因为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人,非死人莫属。 穆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最后还是点灯去了书房,她再度从暗格中取出了先前的那块染血的绢布。
第63页 上面写着:临安上官氏,金陵薛氏,豫北方氏,云顺木氏。 这是,穆博远……她那便宜父亲通过奶嬷嬷给她留下来的唯一线索。 奶嬷嬷说,父亲将穆氏百年家业的九成财产人手资源等分给了这四个人,而待日后,这些人就是穆盺做任何事的底气。 「哪怕是,想要翻了这个天呢?」彼时奶嬷嬷说这话的声音极其古怪,沙哑又迫切。 穆盺还记得对方当时看自己的眼神,透着无与伦比的狂热和憧憬。 前文有言,穆盺乃是胎穿大夏而来。 只是,穆盺出生的时机不太好,彼时太宗已经过世不说,窃国之乱刚刚开了个头儿,乱象将起。 幸而楚天佑一时半会既没法稳住朝政,又妄图堵住全天下人的口,所以行事尚且还不算偏激。 也因此,穆博远在请命离开长安永驻西北的时候,一路走得还算是顺畅。 只是,这样的平安却在穆芮出生后,被打破了。 究竟为什么会被打破,是因为楚天佑觉得时机已经到了,是时候对这自己父亲开刀了?那为何突然闯进将军府的人又蒙头遮面地一路砍杀不说,目标还是直指穆芮? 是的,这些人是冲着穆芮来的。 穆盺很确定,因为当时她正趴在小床上,把玩着妹妹软软的脚丫,那些闯进来的人举起的大刀,却略过了她,快准狠地直接砍向穆芮。 若非是母亲和奶嬷嬷赶到的及时…… 若非是母亲最后拼着以命换命的架势…… 穆盺觉得,穆芮定然会死。 封闭的记忆匣子发出了轻微的喀嚓声,一些陈旧的往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浮现在眼前。 第57章 印信 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含泪看着她,惯常挂在嘴边的慈爱笑容慢慢地化为血泪。 她说:「长安,娘的长安……你、你爹……是对的,是对的……别、别怪……你爹,好吗?长安,你妹妹……阿宁以后,就交给你了……」 穆盺这一世的名字是穆长安,字盺;而妹妹则叫穆长宁,小字是个芮字,这两点,除了母亲和父亲,无任何人知晓。 纵是平日里,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唤她和妹妹,都叫的大名,似乎从未给她们姐妹定过其他名字一样。 彼时的穆盺自然不懂得父母这么做的深意,彼时的穆盺,看着自己即将是在自己面前的母亲,感受到自己小手被用力握紧,那种因为混杂了血而显得粘稠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不太好。 只是,她还记得,此刻要用力点头,回答母亲最后的期望,她说:「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 「好好好,你一直跟个小大人一样,娘、娘亲放心……的……放心的……娘……娘的长安啊……对不起……」 母亲留在穆盺记忆中的最后三个字,就是「对不起」,穆盺原先一直觉得,母亲是因为将穆芮託付给年纪小小的她,所以感觉愧疚。 甚至随着逐渐长大,她也越发觉得是这个原因。 毕竟,想要照顾好妹妹,她真的需要付出很多,寒冬腊月都不间断的锻鍊身体,间或还要跟着父亲去打扫战场,增长见识,为日后继承父亲的将军衣钵,做一个可以被依靠的兄长做准备! 然而。 彼时的穆盺以为这样就很辛苦了,却没想到,本以为会永远站在前方,甚至某一日会亲自将照顾妹妹的重担移交给她的便宜父亲,会在那么一个夜晚,突然的出现,然后再也不回来。 那是一个漆黑寂静的小院,乍然响起的猫叫声,吵醒了本来就睡得惊醒的穆盺。 这是猫叫,是僕从提醒她有人进了院中,而且正在靠近! 穆盺心中未曾,轻巧地翻下床,手里抓着一柄小剑,一双眼睛在窗户和大门处来回移动。 穆盺不能确定,贼人这一次会从哪里偷袭。 是的,这一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三更半夜有贼人造访,自从异族突然大面积入侵西北那一天开始,原先平静的边防小镇,就彻底的乱了。 「喵~」最后一声略显急促地猫叫声后,人的脚步声也跟着传入穆盺的耳中。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穆盺一颗心提起,目光也锁定在了大门边,脚下挪动,双手握紧了剑柄,摆出了一击必杀的姿势。 然而。 脚步声却停在了门边,而后是敲门声,一下重,两下轻,然后又是连续三声重音。 「父亲——爹!」 穆盺手中剑柄一松,快走两步,在来人要推门前,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穆博远着一身银色铠甲,只是此刻铠甲已经被染成了血色,他一只手抓握着一样东西,另外一只手则是提着□□,显然这次回来的极其匆忙。 「长安。」穆博远唤了声,声音干哑的好似磨砂般刺耳,他抬了抬手,想要揉揉穆盺的头,最后却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没时间了。 「长安,这是爹的私人印信,日后可以用来证明你的身份,你——要收好!」 「爹,你——」 「长安,是爹不好,以为只要带你们来西北,有镇国公在,就能护住我们全家……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穆盺有点记不起了,甚至她都没法确定当日穆博远究竟有没有把没想到后续的话说出来。
第64页 因为,那一日,太乱了。 穆博远匆匆过来把印信交个她后,就因着战情之故,匆匆离开,而在他离开没一会,小院中就闯进来了一批官兵,幸而穆盺机警,提前躲进了厨房的灶洞中,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差点被对方临走前的一把大火给活活烧死。 后来她死里逃生,却又发了高烧,若非是遇到了来寻他的来福叔,只怕不死也要傻。 也就因为这样,穆盺对当日的记忆总有些模煳,记得清楚开头和结尾,也能记得一些场景和对话,可是偏偏最关键的地方,却忘了。 她忘了自己是把父亲的印信藏了起来,还是弄丢了? 想到父亲的印信,穆盺目光微沉,从一旁拿起自己的鹅毛笔,开始在宣纸上细细的画起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整体感觉是圆熘熘的,只是细细看就会让人发现,这玩意儿其实有龙一样的脑袋,颀长的身躯、形似狮子却又不似,倒像是——神话故事中的某种东西。 貔貅?还是饕餮? 穆盺有点不确定,她在现代社会时对经济金融研究颇多,但是对传统文化了解甚少,甚至若非是因为妹妹喜欢各种小说电视剧,她只怕连所谓的穿越和重生都弄不清楚。 鹅毛笔在宣纸上缓缓勾了出某个物件的模样,而后鹅毛笔被主人捏紧片刻,转而开始描绘细节…… 干清殿。 这是帝王的寝宫,一些没什么份位的美人侍寝,便也是被送到这里,春宵一度,然后再被送回去。 只是,这样的事情已经连续两三年不曾有过了。 元帝是窃国之帝,这事众大臣俱都心知肚明,但是同样的,他乃是勤政之君,也让人无可否认。 因着明日没有朝会的缘故,元帝索性就又熬了一夜,在简单的用了点早点后,这才打算去休息一二。 大太监多机灵的人啊,赶忙上前伺候不说,还招唿着人铺床整榻。 突然。 一声清脆的「咚」声传来,正展开锦被的宫女错愕的发现,一个圆滚滚的小玩意,从被子中滚落了出来。 这? 这…… 宫女瞳孔骤缩,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宫女也吓的各个噤声宛若鹌鹑,就连大太监此刻,额头上也是冷汗岑岑,担忧不已。 无他,这石雕样的圆形小东西,可是元帝的心爱之物,每日睡前都要把玩一二的。 如今,被宫女不小心掀翻滚落到了地上…… 元帝眸光在那咕噜噜滚了好一会的东西上停留了好一会,在大太监以为今日伺候的人只怕都要在劫难逃的时候,却听这位让人畏惧的帝王开口道:「捡起来吧。」 这三个字一出,负责整理龙床的宫女几乎喜极而泣,当然,她是绝对不敢哭出来的,手脚利索的将那个小东西捡起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龙床玉枕边后,就再也不敢做多余的事情。 其他负责整理伺候的人,俱都如此。 最后,就连大太监在恭敬的等元帝上了龙床后,就带着一众宫女和小太监迅速的退出了干清殿。 元帝在所有人退下后,却并没有入睡,他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那个瞧着甚丑的小物件,似是极其喜欢,然而他的目光却是又沉又冷,透着股让人胆寒的阴森。 他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话来:「貔貅招财,只进不出……嗤!」 元帝那双冰冷眼中滑过一抹嘲讽,只是这嘲讽的究竟是当初说这句话的人,还是在嘲讽把这句话奉为神谕的人。 许久后,寂静的寝殿中再次响起元帝的声音,他叫出了暗卫。 暗卫恭敬跪在地上,等待主人开口。 「将军府,可有异常?」 「并无。」 「近来可有人窥视将军府?」 「……并无。」 一连续两个否定的答案,让元帝本来还算轻缓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穆博远的两个孩子,寻的如何?」 「回陛下,暂时未有确切消息,不过,吾等已经查到一些事情,只是尚且还需分辨真假。」 「哦?是何事,说来听听。」 暗卫听出元帝话中的兴味,心中大松,稍一思忖,便将查探到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通。 却原来,不久前有人在临安的名花楼遇到个官女支,从对方的嘴里得到一个关于疯婆子的消息。 只可惜,他们找到的时候,疯婆子已经死了,只能从周边人口中隐约打听出一些消息。 「那疯癫妇人似乎是当年穆夫人的陪嫁之一,据说,当年将军府被贼人入侵之时,穆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匆忙逃离,最后穆夫人身死,其子被落下,其女则是被一个奶嬷嬷抱走。」 说到这,暗卫顿了顿,似是在细细组织语言,而后道,「据暗卫曙的后续调查,当初将军府被破,穆夫人过世后,穆博远身边也的确只出现过一个小少爷,年纪刚好能对上那位被落下的少爷,想来这应该就是穆家长子穆长安。」 「只是,有传言说,此人与穆博远并无几分相似。是以,究竟是不是穆长安,未可知。」 「未可知?」 「未……尚未可知……」 「好好好!」元帝罕见的一连吐出三个「好」字,上扬了的声线,落在人耳中与其说是在笑,却更像是在质问,「好一个未可知!先前死的一具尸体,问尔等是穆长安(即穆盺)否,尔等言尸体容貌烧伤大半,观体型与穆长安无甚区别,只是究竟是与不是,未可知!」
第65页 第58章 未可知 「后,再有端倪,问尔等,尔等亦是回朕未可知!未可知,未可知——呵!既然都是未可知,朕还要尔等暗卫曙做甚?」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元帝已经一巴掌拍在了龙床上,龙床震动,连带着好似整座宫殿都似乎震动了起来。 暗卫登时大骇,这个人瞬间匍匐在地,不敢有丝毫的动弹,更遑论是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 更何况,他也确实无法辩解。 元帝冷冷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暗卫许久,久到暗卫整个人都僵硬的快要就这么化作石头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了元帝的声音。 「既然穆长安生死未知,那么你们现在就一个任务——给朕把穆长宁(即穆芮)给找出来!」比起穆长安来,穆长宁才是元帝如今的一颗关键棋子! 更何况,比起极有可能已经毁容的穆长安,穆长宁还生来就有胎记,只要还活着,就必然能找到! 「是,陛下!」 「记住,这是你们暗卫曙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回朕一句,模稜两可的话——」 后面的话元帝没说,但是就那冰冷饱含煞气的眼神,已经足够让暗卫明白,若是再任务失败,他们整个暗卫曙只怕都要被血洗! 哪怕,这么多年暗卫曙替元帝查明了多少事情,排除了多少麻烦,可是再多的功劳,在失败面前,却都显得毫无价值了。 元帝呵退暗卫后,又叫来了外面的大太监,「将军府,如今可还是如常?」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问,问的大太监懵了一瞬,好在他反应极快,立马将这些天杂七杂八听到的事关将军府的事情说了一通。 比如,穆芮去过闲王府。 又比如,闲王找过穆盺,并且登门拜访,甚至走的时候,还失魂落魄。 这乱七八糟的消息中,自然也包括了穆盺即将成为郡马的风言风语。 大太监不确定元帝究竟想要听的是什么消息,反正说了一通见元帝没有打断的意思后,就又把一些坊间的流言也给一一说了一遍。 如此这般的,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后,大太监终于从脑海中搜刮不出相关事情,只能垂首讪讪表示,「老奴无能,知道的就这么些。」 元帝此刻已经靠在床头,眼睛半开半合,闻言「嗯」了声,就不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一直还在等后续的大太监小心翼翼抬头,却见元帝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大太监轻轻的舒了口气,轻轻的把锦被往上提了提,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是心里却着实觉得奇怪,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自己将军府的事情? 难道是,陛下真的想要给瑶光郡主赐婚?还赐婚给穆小将军? 想到这种可能,大太监表情微微变了变,眼底飞快地闪过什么,又迅速的压了下去,他甩了甩自己手中的浮尘,好似把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都甩了出去般,重新恢復如常。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 穆盺离开在即,无论是出于何种考量,哪怕心中觉得麻烦,却还是给但凡有那么点交情的人送上请帖,搞了一场践行宴。 只是,因为自家妹妹非要闹着也要掺和的缘故,特意开了一个雅间,用来招待女客。 而这一招待,穆芮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郡主姐姐,甚至还一心就只想要招待瑶光郡主。 只可惜,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前来参加的女客却是络绎不绝,一个普通的雅间不够,最后只得借着瑶光郡主的面子,大手笔包下了状元楼的第七层,用于招待女客。 这么一对比,男客这边,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不过穆盺也不在意,而这些前下属们以及其他前同僚们也同样不会在意的,毕竟比起雅间大小,还是酒够不够喝,肉够不够多,才是最重要的。 推杯换盏之间,气氛十分不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上突然传来「咣咚」一声巨响,正在给前下属一号倒酒的穆盺微愣,蹙了蹙眉。 「头,这声音听着……有点不对啊。」前下属一号担忧问,「上面可都是一群女眷,不会出事了吧?」 穆盺自也是有此担忧,她沉吟片刻,而后向着众人抱拳表示要上七楼一趟,大家继续云云…… 好在大伙儿对此十分理解,虽然有那么几个光棍的京畿卫侍卫想要跟随穆盺上去,以便抓住英雄救美的机会,给自己勾搭个婆娘之类的,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十分讲规矩的。 穆盺将一个半醉的前下属噼晕,又叮嘱了来喜几句,让他守着楼梯,既是避免有人贸然上七楼坏了哪家小姐的闺誉,也是提防某些心怀不轨之人。 状元楼第七层的设计迥异于其他楼层,这一层楼的雅间并非寻常的包厢形式,而是以各色屏风搭配隔出来的私密空间,自然,在需要的情况细下,屏风撤去,就形成了类似于大堂的宽敞地盘。 此时,七楼的屏风就是撤掉的。 所以穆盺甫一踏上七楼,放眼看去,全都是人。 天知道这些女眷今个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穆盺心头愈发狐疑,只是她离开在即,未免节外生枝,只能暂且压下。 「哥!」穆芮正慌呢,就瞧见了自家兄长,立马轻唿一声,然后小跑了过来。 倒是本来和她站在一起的瑶光郡主,瞥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向了自己今日特地带上的小太监灵宝。
第66页 灵宝得令,迅速招唿着手底下的小丫鬟,将一排屏风移了过来,挡住了一众娇客。 这一挡,穆盺只觉得自己眼前花枝招展的世界瞬间恢復正常,连带着都需要强行将视线停留在自家妹妹身上了。 她眸光粗略的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便问:「阿芮,先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嗯,发生了好多事情!」 「好多……事情?」 穆芮用力点头,小嘴就这么叭叭叭的讲了一通,一点替人遮掩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比如某某家的女郎喝茶就喝茶,却突然喷了对面的几人一头一脸,又比如某某女郎,说是要更衣,结果还没离开座位,就噗通摔了个狗啃屎,又比如…… 当然,相较于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最让穆芮觉得不可思议,并且打力吐槽的是,竟然有两家女郎口角两句,就这么打了起来! 打就打,还殃及池鱼,扯乱了好几位女郎的衣裙,甚至有个倒霉的女郎,还差点被戳瞎眼睛。 穆盺听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带着看向穆芮的表情都带了那么几分……微妙。 自家妹妹这么傻白甜的都叭叭出来,回头不会被那群女郎群殴吧? 为了防止这种可能,穆盺果断做主结束这次践行宴,直接闷了一坛好酒作为歉意,散了男客这边的宴席;而后再让人备上礼物,挨个送这些女郎们归家。 当然,这么一来,穆盺又大出血了一次,等送走最后一个女郎的时候,她抚额,开始算自己的荷包。 很好,前些时日存下来的银子,今日一次败了个精光! 「哥,哥~~」 「……阿芮,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去库房巴拉巴拉,看看能不能意外发现点暗格又或者密室之类的,从而发现老祖宗留下来的金银财宝。 「哥!」穆芮有点急了,拦住抬脚要走的哥哥,咬唇道,「哥,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穆盺不解,看她。 「哥哥!我的亲哥!你你!郡主姐姐啊,郡主姐姐还在马车那边等你呢!」 穆盺一愣,而后这才想起来,本来应该第一波送走的瑶光郡主,据说有事相商,所以就刻意留了下来。 当然。 若是往日,穆盺必然会因着那「有事相商」这四个字,去马车那边确认一二。 毕竟如今瑶光郡主手里捏着她和妹妹的把柄,她自有所顾忌。 但是现在么。 穆盺好好的一场践行宴,莫名其妙的被坑成了穷光蛋,并且她还有理由怀疑,导致她成穷光蛋的原因和瑶光郡主脱不了关系。 所以,她现在只想要回家!回家看看,到哪儿去找明天远行的车马费…… 「哥,哎,哥哥……你这么走了?哥,哥——」穆芮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哥哥被自己提醒了,竟然转个头的功夫就忘了。 忘了就忘了,竟然还自己骑着马率先走了。 把她都给忘了…… 穆芮有点委屈,甚至她觉得若是哥哥是因为嫂嫂忘了自己,她都定然不会这么委屈的,毕竟嫂嫂日后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是陪着哥哥一辈子的人,在哥哥心里比她重要,她能理解。 但是! 但是…… 穆芮气的眼圈通红,瞅着自家哥哥已经看不见的背影,咬了咬唇,扭头对採薇道:「我讨厌我哥!最讨厌最讨厌他啦!」 採薇默了会,低下头不说话。 主儿和爷闹脾气,甭管谁对谁错,反正她这做奴婢的,最好当个哑巴。 穆芮倒也没想从採薇嘴里听到什么安慰话,反正她就是想要抱怨一下而已。 等抱怨完了,她咬咬唇,又开始想,要怎么替自家哥哥在瑶光郡主面前美言。 第59章 穆氏女 有风吹来,带动了一辆奢华马车的车帘,露出其中若隐若现的面容。 穆芮瞧见未来嫂嫂的脸,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欢喜的开口道:「郡主姐姐,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嗯。」 「谢谢郡主姐姐!」 穆芮欢快地像是一只小鸟,在丫鬟的帮扶下,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 这只欢快的小鸟从马车上走下,而后对着马车摆摆手,再摆摆手,如此这般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捨的离开。 只是,等上了自己的马车后,穆芮脸上的欢快笑容就瞬间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庆幸。 她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幸好我早有准备,要不然……哼!我哥那个笨蛋,就当一辈子的光棍吧!」 「……小姐,您可要喝点水?」 穆芮点头,接过採薇递来的水,稍微润了润喉咙后,又想到什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得意来。 只可惜,她看了眼低眉顺眼,压根就没有开口问自己点什么的採薇,撇撇嘴,有点小不高兴。 哎,自己做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惜连跟人吹一波都不能。 而穆芮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呢? 穆芮以自家兄长的名义,送了长孙墨一幅美人画,画中的人当然还是瑶光郡主,不同的是,这次美人画中的瑶光郡主却不再是一身骑马装,而是凤冠霞帔。 凤冠霞帔,乃是喜服。 身着喜服的瑶光郡主,美的几乎让人心醉。
第67页 可是,真正让长孙墨看在眼里的却是,这身凤冠霞帔的设计,竟是处处合乎他的心思,让他哪怕是个男儿身,瞧着这一套装扮,都不免心生欢喜。 如此一来,长孙墨再一想作出此画的穆盺,便不免又生出几分旖旎之意来。 这个男人,惯来嘴上不会说甜言蜜语,偏偏又总是做一些让他动容的事情。 当然,若非是如此,长孙墨自觉自己也万不会中意这么个呆瓜的! 长孙墨如此甜蜜又笃定的想着,只是转瞬间心底的动容又被理智覆盖,他屈指在小几上轻轻叩动着,一下又一下,终于。 他开口对灵宝道:「安排人去查穆芮。细查。」 「细查」两个字一出,就让灵宝明白,主子这是起了什么疑心,所以要让女兵出面,把穆芮从上到下都弄个清楚明白了。 只是灵宝有些不明白,主子要调查应该调查穆盺才是,怎地好似更关注穆芮几分? 难不成是为日后的「姑嫂」关系担忧? 想到这种可能,灵宝那张讨喜的小脸都诡异的扭曲了下,在长孙墨似有所觉看过来前,又立马板正,用力表示:「您请放心,小的立马会安排人调查。」 此话才落,灵宝正准备下马车去安排人,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有灰色的信鸽拍打着翅膀,穿过车厢的小窗户,斜斜飞了进来。 它的脚上,绑着小小的竹筒。 「郡主,是密信。」 长孙墨从灵宝手中接过密信,展开一看,本来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眉眼倏地染上了几分戾气。 灵宝见此,犹豫几息,还是开口询问道:「主子,可是事情有变?」 迥异于方才「郡主」的称唿,就代表了灵宝此时的慎重。 自然,这提到的事情,也并非是不久前状元楼其楼上放那种一群女眷之间堪称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关乎他们一群人未来大计,一旦有所变化,必要生死相搏之事。 长孙墨自是听出灵宝话中的担忧,他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密信用内力震碎,丢进茶盏中。 「大事?算不上吧,不过是有人偷了东西,正急切的想办法,据为己有。并且,还真就想到了一个法子,便越发的急不可待,花样百出!」 「主子的意思是——」 「先前你不还跟本郡主嘀咕今儿个楼上怎地意外频出么?呶,现在原因出来了,是人为。」 相较于前一句意味深长的讽刺,这次的话,长孙墨说的刻意又张扬,带着说不出的古怪。 灵宝怔愣了下,而后恍然,先前他就奇怪,那些个大家闺秀纵然不属于长安顶尖一批的名媛,可各个背后的家族也还算是能叫的出名号的。 先不说无请帖就这么眼巴巴的倒贴来参加一个陌生郎君的践行宴,单单就是在宴会上,一言不合就要闹腾起来,堪比市井泼妇。 却原来,竟然是背后有人撺掇的吗? 只是。 主子这么刻意扬高了声音说出来,又是为何? 灵宝正想着,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一连串惊慌的脚步声,他皱眉拨开窗帘,就瞧见了一个丫鬟打扮的背影,瞧那身形和髮型装扮,应该是—— 「主子,是王家小姐的丫鬟。」 「王?那可真是够巧了。」长孙墨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轻轻一笑,眼角眉梢俱都是说不出的玩味。 他就是挺好奇,那老狐狸似的国舅王展鹏,会从此事之中,联想到什么呢? 还有宫中的那位继后,想来这个女人定然不会让他失望的。 灵宝虽依旧料想不明白,自家主子特意把事情传入他人耳的目的所在,不过瞧着主子心情似乎又好起来,便忍不住好奇问:「主子,您可知背后之人今日为何要如此做?」 长孙墨沉吟许久,在灵宝以为自家主子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却听他似笑非笑的吐出了一句话。 「他们在找一个女人,她是穆氏女。」 若说灵宝听到前半句,还忍不住要鄙夷这背后之人两句,可是在听到后半句后,就是一愣。 穆氏女! 莫非是穆芮? 不对,应该不是穆芮,若是穆芮那就完全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么穆氏,穆氏……穆氏女? 莫不是——大将军穆博远的女儿? 是了,当初干爹教导自己的时候说过,穆博远与其夫人,孕有一双儿女,只是其子战乱中丧生,倒是其女,似乎逃脱一劫。 如今看来,这位穆家小姐怕是逃到了长安来,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才值得这些人大费周章的寻找才对。 而这些人…… 灵宝不免又想到自家主子方才提到的那句「有人偷了东西,正急切的想办法,据为己有」的话,心中一动,转瞬骇然! 莫非,这幕后人乃是——元帝! 可是,窃国的元帝就算是找到了穆氏女,又能如何? 「主子,您说……」 灵宝探究的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儿,本来稳定前行的马车突兀的剧烈震动了下,而后传来车夫的声音。 「郡主,前面的路堵住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话音才落,车夫就好像已经是看到什么,又急道,「郡主,不好了,前面相撞的一辆马车,瞧着好像是咱们府上的马车!」 闲王的马车在路上与工部尚书家嫡女的马车撞上了,虽然两家的车夫反应都十分及时,可是工部尚书的嫡女还是因为马车的骤然停顿,整个人都摔出了马车,然后还好巧不巧的摔进了太子的怀里。
第68页 是的,太子怀里。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摔在太子怀里呢? 因为闲王的马车中,坐着的是太子。 穆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设计这一出的人,可真是个人才。 毕竟不是人才,也断然想不出这种马车相撞,最后美人投怀的情节,最关键的是,好像这个美人真正想要投怀送抱的还不是这位英雄。 不过转念的功夫,穆盺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想要算计闲王,却不想被人藉机反过来算计了一把。 「啧,说不定还是一箭双鵰!好心机啊!」 穆盺感慨一句,手里挥舞的小锤子一不小心就「砰」地一声敲在了旁边的石板上,而后一声「咔嚓」响起,眼前的石块,裂出条缝来。 穆盺:「!」 一旁汇报消息的来喜见此,赶忙悄咪咪的往后退了退,再退了退,然后扭头就要跑。 「来喜——」 「主、主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爷我不就是敲裂了石板吗?算什么大事情?」 穆盺眯眼冷哼一声,继而话锋一转,「这个月你的月钱减半,看你日后还敢动不动就想跑?」 来喜想哭,明明花百来两银子买块石头的是爷自己,不小心敲坏石头的也是爷自己,为什么最后倒霉的却是他? 「不是想要走的么,怎么还站着?莫非是剩下那一半的月钱也想扣掉?」 「……奴才这就走!」 穆盺抬着下巴,目送来喜的背影走过长廊,很快看不见后,这才浑身一颤,而后小心翼翼地摸石板。 妈蛋,刚刚那一敲,裂开个不小的缝隙…… 这回头陈志宏要是以此为藉口不肯要怎么办? 是的,在确定库房不存在穆氏老祖宗留下来的什么暗格密室金银珠宝之后,穆盺就把主意打在了这块石板上。 当初自己三百五买了这玩意儿,如今物归原主,不求拿回自己那三百五,至少也要拿回来两百两不是? 有这两百两,出行的车马费有了,还能余下点填补些公帐开支,免得回头阿芮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想要用钱却拿不出来。 第60章 皆大欢喜 可惜。 想法是很好的,问题就是——石板现在裂了,本来就不愿意要这玩意儿的陈志宏,十之八九会藉机推脱。 穆盺想到此,真是恨不得自己当时那一锤子敲在自己身上,也好过…… 不对,等等! 原先自己研究这石板的时候,可没少用小锤子敲打一通,可惜当时这玩意儿坚挺的就跟传说中的陨石一样,让穆盺一再认定,这东西实心的表里如一。 那么,现在呢? 穆盺神色微微一变,她摸了摸被阴差阳错敲出的裂缝处,而后定了定神经,拿起锤子,就这么顺着裂缝继续敲。 「砰砰砰。」 「咔咔咔!」 「砰!」 「咔!」 一刻钟后,裂缝由上而下,彻底断开,并且露出了些微平滑的内里,那平滑的程度—— 穆盺翘了翘石板的另外一面,她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然后继续敲。 又半个时辰后。 石板最外面的那层坑洼彻底被敲下,平滑的内里露出来的同时,还有一行字。 只是这字,竟然好像是用小篆写成的,穆盺一时半会压根没能认不出来。 是以,最后她拿了纸笔将这些字认真临摹下来,便进了书房,翻出一些古籍,开始用最笨的办法一一对应。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最后在埋头查找的穆盺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书房的门已经先一步被不耐烦的穆芮,推开了。 穆芮气鼓鼓的瞪着自家哥哥,控诉道:「你之前说好要陪我一起用晚膳的!说话不算话!」 「……我的错,是我忙起来一时忘了。」穆盺理亏,只能认错。 只是。 「阿芮,日后你有急事,可以让小厮或者丫鬟过来便是,像这种一气之下就推门而入的事情,日后不可再做。」 万一哪天自己正在换衣服,被妹妹这么撞进来,岂不是坏事? 穆芮可不知自家兄长自身藏着大秘密,她只是想到前世楚轩的书房,自己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想来,也许哥哥书房中也有一些不能让自己知晓的大事。 穆芮自觉自己想的明白通透,可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点委屈,是以只是闷闷地「嗯」了声,就准备扭头离开。 这样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样儿,穆盺瞧着哪里敢让她就这么离开,离开后指不定要躲在被窝里面哭鼻子。 穆盺嘆了口气,隐约知晓妹妹是误会了自己方才的意思,不过却也没有解释,只是招招手,是以穆芮过来。 「明天开始,这书房就暂时交给你。」穆盺说着,指了指一旁的书架,还有另外一边的兵器架,意有所指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为兄的珍贵之物,阿芮你可要替为兄保管好。」 这自来保管,可不单单只是保证这些东西都在的意思,还有打扫和爱护…… 想来多这么一件事让穆芮去做,也免得又隔三差五的去找瑶光郡主,万一碰上闲王呢?
第69页 万一闲王见色起意呢? 穆芮被自家哥哥殷切叮嘱了一番,早就忘了方才那点子小委屈,一边用力点头,一边努力几下穆盺所说的要点。 而那与穆盺有几分相似的凤眼则四处打量着,一副好奇模样。 书架一扫而过,兵器架一扫而过,而后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落在案桌上。 再然后,自然也就见到了穆盺临摹下来的那一行字,她怔楞了下,然后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阿芮?」 「啊,哥……」 「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吧。我……」穆芮挠了挠头,然后伸手拽着穆盺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哥哥,阿芮好像有点忘了,要不——你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 妹妹都这么撒娇了,穆盺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满足她!只是出于某种防狼心里,第二次叮嘱的时候,穆盺刻意将书本保存,兵器维护的过程说的特别特别复杂,以此来大量消耗自家妹妹的空余时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不在,妹妹最好一直在书房忙活,这样一来,穆盺还不相信,闲王这辈子还能勾搭上自己的妹妹? 至于瑶光郡主那边,想来对方既然答应过自己,怎么着也会帮忙拦着闲王一二。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闲王府。 「阿嚏!」 闲王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后,慌忙抬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面前的孤本,见上面的墨字并未因为自己方才那个喷嚏有所晕染后,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 「阿嚏!阿嚏!」 又是两个喷嚏下来,闲王这下是彻底不敢继续对着宝贝孤本了,他站起身,准备出去找下人拿一块巾帕,这样在看书的时候,就能用巾帕掩住自己的鼻子,以防万一。 「哎哟,王爷嘞,您可算是出来了。」门外候着的管家松了口气,见自家王爷还是一副茫然模样,赶忙将先前街上马车相撞,太子和工部尚书嫡女的事情说了一通。 末了,管家又小心翼翼地窥了眼自家王爷的神情,确定并无不悦后,这才补充道,「郡主正在花厅,说是要和您一起用晚膳。」 闲王眉头拧了拧,「嗯」了声,脚下一转就往花厅去了。 晚膳在闲王踏进花厅的时,刚刚摆放妥当,只是他这厢落座,花厅中无论是负责摆盘还是布膳的丫鬟,俱都退了出去。 看来,方才管家口中的意外,乃是人为。 闲王嘆了口气,清冷的眸光落在长孙墨身上,问:「你是何时,得知的消息?」 「楚叔已经知道了?」长孙墨不答反问。 这种任何事情都绝对不愿意落于被动的性子,闲王都有些习惯了。 自,也习惯了包容。 「你让管家守在书房外,为的不就是让本王有心里准备么?瑶光,你……这是连我都要一併是算计在内了吗?」 长孙墨扬起的眉毛动了动,「楚叔,我只是怕你误会,所以才让管家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当然,如果楚叔你真的对工部尚书的嫡女有兴趣,那这件事情,是我没能考虑周到。」 「不过——楚叔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对工部尚书的嫡女有意思啊?」 所以说来说去,反正错的不是他。 这要么不狡辩,一旦狡辩起来,错的准都是别人。 闲王抚额,再次一嘆,「罢了罢了,你既是心里有盘算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楚叔这话的意思是?」 「意思是——这事儿本王已经知晓,就这么着吧。」 「……楚叔不想知道背后是谁想要算计你?」 「左不过是那么些人,都不重要。」 长孙墨瞧着淡定开始用膳,显然已经真的将这事儿彻底抛之脑后的闲王,杏眼眯了眯,最后想到什么,缓缓一笑。 果然,这样的楚叔才是自己的楚叔。 至于前世那个会因为穆芮而与自己决裂的男人……长孙墨十分偏执的认为,这都是穆芮的错。 想到穆芮,长孙墨的眸中又多了几分晦涩,纤长手指时而屈起来,时而伸展,透露出的主人少见的焦躁与不安。 御书房。 暗卫将关于穆长宁的调查结果汇报给元帝后,等了些许功夫,才再度开口道:「一个时辰前,三皇子府上递来消息,言及太子与工部尚书嫡女之事,乃是三皇子的人所为。」 元帝落笔的手一顿,抬起了阴冷的眸子。 「启禀陛下,吾等已经细查,确定长安街马车相撞之事确实事有蹊跷,且是三皇子的手笔。」 「哦?老三的手笔?目的呢?」 暗卫沉默了下,他勉强算是个消息头子,根据情报进行推测也做的十分顺手,然而。 三皇子冷不丁来这么一出,把自己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大臣闺女送到太子手上…… 这,这脑迴路完全无法理解啊! 也许—— 「三皇子,是想要用美人计?待日后太子与未来太子妃情深意浓后,便能接其探查到相关机密,继而与其里应外合,打太子要给措手不及?」 这话? 这话蠢的让元帝面上阴冷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了,他那鹰隼般的目光在跪在下面的暗卫身上巡视了一圈,突地,他问:「你是几号?」
第70页 暗卫曙每一位成员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而每次负责汇报之人,也会根据当日的情况进行轮流。 换句话说,每次给元帝汇报情况,又或者元帝开口叫人的时候,出现的人虽然装扮统一,其实并非一个人。 「回禀陛下,吾编号二百五十。」 二百五十? 二百五! 果不愧人如其编号。 元帝嫌弃的眼神都懒得多看对方一眼,直接道:「日后汇报之事,你不用再参与。」 编号为二百五十的暗卫一愣,隐约明白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可是一时间却又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被嫌弃。 直到—— 他回了暗卫曙,将与元帝汇报的事情细细一说后,才被老大一号点出。 原来,陛下是觉得他太蠢,所以拒绝再见他…… qaq! 他梦想的升官发财路,彻底断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61章 赌 现如今是,编号二百五十的安慰被迫退下后,元帝就叫来了大太监。 「今日可是十五?」 「回陛下,正是冬月十五。」 元帝颔首起身,「既是十五,朕今日的晚膳就去皇后那边用吧。」 说来,元帝自登基后,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会驾临坤宁殿,纵然夜里未必会安歇在这边,却也是给了皇后足够的尊荣。 这也是这么多年,哪怕继后王氏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可是想到每个月初一十五从来都必然会过来看自己的男人后,那些后悔的情绪便也就犹如午夜梦回时候的呓语般,转瞬即逝。 「娘娘,陛下预计还有一刻钟就要到了。」 继后王氏闻言,「嗯」了声,看了眼刚刚摆放完美的晚膳,稍稍沉吟片刻,又道:「嬷嬷,你去看看太子到哪儿了?让他快点!」 「是,娘娘。」 一刻钟后。 元帝踏进坤宁殿,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后,目光就落在了太子楚勛身上。 太子今天来的本就匆忙,再加上又心虚,被元帝这冷冰冰的眼神一看,身体就是一僵,下意识地就要低头。 好在他听到了来自于继后的轻咳声,立马反应过来,保持着自己的太子威仪,恭敬作揖道:「父皇万安,儿臣今日又要叨扰父皇母后用膳了。」 「既然知道叨扰,那还来作甚?」 「这……这……儿臣,是儿臣……不孝,扰了父皇母后的清净。」 说罢这话,太子再度恭敬作揖,只是相较于方才还算应对有度,现在的他,额头上正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水,显然畏惧不已。 元帝见此,皱了皱眉,冷哼了声,却也没再继续不冷不淡问上一句,「既然知道扰父母清净是不孝,还留在这里作甚」的话。 只是,他这一声冷哼,也足够让太子胆寒了。 太子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以至于急的只能用眼神惶惶不安地看向继后。 继后王氏本是不想要开口了,在她看来,自己儿子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为了保证这个身份的稳定,儿子就要多多在原地面前表现自己。 可惜…… 又一次失望了。 继后压下心底的怅然,笑颜如花的款款上前半步,亲昵地揽着元帝的胳膊,柔声道:「陛下,来,过来,您先坐下,今儿个可准备了您爱吃的几道菜,等会要多尝尝啊。」 这话说完,继后觑了眼元帝的神情,确定没有不悦后,这才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太子,嘆气道,「陛下,您是知道的,太子这孩子天性敦厚,做事也妥帖,偏偏就是个不会说话的。」 「唉,如今又遇到点事情,可不就更不会说话了!」 太子有了自家母亲帮腔,立马重新打起精神,连连作揖告罪。 只是瞧他那模样,若是可以,只怕是恨不得不开口才好。 真真是白瞎了皇后给他递出来的好梯子! 元帝眸底滑过一缕失望,连带着本来还想要借着今日之事好好考察太子一番的心情也彻底没了。 继后与元帝夫妻多年,自也看出元帝对太子的失望,甚至就连她自己,对太子也生出几分不满来。 然而。 自己的儿子,纵然是有千般不好,她身为母亲的,也只能多多描补帮衬。 「勛儿,厉害杵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坐下,今儿个咱一家人,可得好好用膳才是正经。」 说到这,继后又掩唇笑了笑,看向元帝,「陛下,今儿个用了晚膳你可不能又去御书房忙了,等会勛儿可是有喜事要亲自跟你说呢。」 听到这话,木楞楞落座的太子可算是再度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心中暗悔,又不免庆幸。 幸而有母后帮忙,否则想要立工部尚书嫡女为侧妃,从而拉拢工部尚书的事情,岂不是就黄了? 对了! 还有瑶光郡主的事情! 想到今日自己离开闲王府前,瑶光郡主身边大丫鬟意有所指的提醒;再想想今日不过只是顺势借用了闲王平日里乘坐的马车回太子府,就那么巧和工部尚书的嫡女车架相撞了? 还让对方大庭广众之下落进了自己怀里? 太子自大自傲,且易暴躁,无论是头脑还是做事儿的能力,俱都有所欠缺,但是他却不是没有优点的。
第71页 比如说,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而所谓的巧合,十之□□都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而这次的算计,不管背后的人所图是什么,反正的好处的是他,就够了! 而自己既然得了好处,便多少也要有所表示。如此方能彰显自己身为太子的仁厚大度,也能让对方明白,只要替他办事,事成之后,他就必然会论功行赏! 是以。 安静的晚膳之后,太子先是恭敬地向元帝请示了自己要立下侧妃的事情,并得到应允后,又立马提到了该给瑶光郡主定下郡马的事情。 当然,太子不会蠢的直接只给出穆盺这么一个人选,而是拉拉杂杂的提了五六个,并且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细细分析了一遍,力求在元帝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用心程度。 果不其然。 本来面上神色想来淡淡的元帝,在听太子这么长篇大论说了一通后,神情好了些许,甚至还问了关于某个人的问题,在得到太子的回答后,点了点头,似是认同。 太子见此,心中大喜,隐约明白了自己母后当初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瑶光郡主如此费心费力起来,如今看来,父皇竟然如此偏疼对方。 有了这样的明悟后,太子也免不得庆幸瑶光郡主是个女儿身,否则自己的太子之位怕是不稳。 不过,现如今有稳重能干的老三和聪慧过人的老四,自己这个太子之位,也着实没有多稳当! 想到这,太子本来欢喜的表情就露出几分颓丧和愤怒。 「勛儿,勛儿!」 太子被继后推了一把,又瞪了一眼,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继后没好气的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嘴里却还不得不提示道:「母后知道你是觉得没人配得上咱们瑶光,你啊,就跟你父皇一个样儿,都偏心着瑶光呢!」 母后这是再告诉自己,父皇在问自己觉得谁更适合做郡马? 太子脑子飞快地转动了下,本来有心想要直接提到穆盺名字的想法蠢蠢欲动,可是在见着继后递过来的眼神后,又只得改口道:「父皇,儿臣是真觉得……这些人虽然不错,但是也都配不上瑶光的!」 元帝没说话,他的目光在太子身上停留了下,又落在了继后身上,用眼神询问,她的看法。 「你确定皇后会帮你如愿?」问这句话的是闲王,他晚膳过后,本想要继续徜徉在书本中的念头,终究还是因为旁边的瑶光郡主,落了空。 现在么? 只能陪着一门心思等赐婚圣旨的人,有一下没一下的下棋。 长孙墨一边将手中的黑子落下,一边笃定开口:「皇后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未必会做聪明事,就像是她当年……」闲王的话一顿,捏着白子的手颤了下,又恍若无事的继续落下一子。 长孙墨对当年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往日闲王从来不轻易开口,如今骤然主动提及—— 莫非是终于松口了? 长孙墨把玩着手里的黑子,目光在对面的闲王身上晃悠了一圈,最后重新落在棋盘上,他说:「楚叔,我们好久未曾赌棋了?今日赌上一赌,如何?」 「……你想要什么彩头?」 「我想要楚叔回答我一些问题。」 闲王清冷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谴责,他没好气道:「一些问题?瑶光,你太贪心了!」 「那,要不就一个问题?楚叔敢不敢?」 「少拿话来激我!」 「楚叔,你不会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吧?那好吧,既然如此——」 「停!」闲王打断道,「本王答应和你赌。不过,瑶光若是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成交!」 「你都不听听我的要求是什么?」 长孙墨笑而不语,用眼神和表情完美的诠释出他对自己必胜的信心。 就是,瞧着着实刺眼! 闲王向来清冷寡淡的表情都不免多了几分不愉,他说:「若是本王赢了,瑶光,你就做好抗旨的准备吧。」 「哎呀,楚叔就这么不满意阿昕吗?阿昕可是穆叔的独子,你这么不给面子,就不怕穆叔不高兴?」 「……就因为他是穆大哥的独子,我才不愿意你们、你们两个搅和到一起!」 闲王自觉自己并不是那种非要棒打鸳鸯的家长,可问题是这两个是鸳鸳! 两个男子,纵有太·祖时期的先例在,可是自古以来,男欢女爱,阴阳和合,方为正道。 甚至比起这些,闲王最为在意的还是子嗣问题,若是—— 「啪!」的一声,黑子落下,白子那条隐约的大龙骤然崩裂。 第62章 蓝颜 长孙墨拱手一笑:「楚叔,承让了!」 闲王:「???」 闲王:「!!!」 闲王看看棋局,这是先前两人又一下没一下下出的棋局,因为两人都不怎么上心,所以下的极其随意,自然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结束,而此刻么? 棋局虽然依旧未曾结束,但是距离结束已经不远,甚至可以看见自己必输的结局。 闲王再想想方才瑶光郡主那句并未指定哪一局棋局做赌的话…… 本王突然有句脏话,不知当骂不当骂! 「楚叔,愿赌服输,你不会是想要耍赖吧?」长孙墨抬着下巴,眯着眼睛,一副你要是敢耍赖,我就要叫你小狗的嘚瑟样儿。
第72页 当真是眼熟又可恨! 闲王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活生生憋出个好歹来,好在他今儿个本就有心和长孙墨提一提关于王氏的当年的事情,心念转动间,便也顺势认了输。 前文有言,继后王氏出自于三大世家之一的王氏。王氏全名王若兰,乃是彼时王子阳,也就是大夏立国后的朝中第一任丞相爷,如今被誉为文相美名的那一位,最为喜欢的小孙女。 据闻,王子阳尚在之时,曾经与老友提及,他这孙女,有匡扶社稷之才,可惜错生女儿身,否则必将能让王氏再绵延百年! 「王若兰早年就因王老丞相之故,有美名,待年岁渐长后,这美名便也愈甚,被誉为长安第一才女!若非——」 闲王顿了下,瞥了眼正慢条斯理剥桔子吃的人,心里的那点子犹豫哧熘一下就没了,他嘆了口气,索性不再含煳,直接道,「若非是太·宗早就与琳琅姐有了情意,只怕当年文德皇后就要换成王若兰了。」 不过,现在看来,比起那着实短命的文德皇后,王若兰如今虽然是个继后,但是最起码命长啊! 穆盺就是这么想的,不过瞅一眼自提起那位文德皇后,就长吁短嘆,提到继后王若兰的就咬牙切齿的来福叔,她还是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就是—— 穆盺有点闹不明白,来福叔今个怎么就想开了,主动开口跟自己说一些太·宗时期的事情? 说来当初太·祖统一中原,立国就十分艰辛,立国后没几年,太·祖就因病去世,将大夏传到高宗手中,却不想这高宗是个贪花好色的君主就罢了,晚年还迷上了炼丹求长生。 亏得太·祖给高宗留下一批肱骨之臣,大夏得以传承到太·宗手里。 然而,在所有人以为将迎来盛世的时候,太·宗嗝屁,楚氏窃国。 穆盺想此,深觉夏太·祖的棺材板只怕早就压不住了。 来福可不知道自家大少爷此刻严肃又正经的神情下,藏着一张疯狂吐槽的真面孔,他方才提到继后王若兰本就是顺嘴,只是因为心中恨意难免多诅咒了几句后,便继续言归正传了。 「老爷当年因为身为穆家人的缘故,自太·宗十岁登基后,就被当年的辅国公召回……」 「等等,辅国公?来福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一次,大夏从立国开始,就只有一位辅国公,姓楚。」 「对,就是他。他,唉,老奴虽是恨透了姓楚之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的老辅国公,乃是一等一的忠孝之人,只可惜,子嗣不丰就罢了,竟还生出了一个孽障!」 这个孽障自然是指的楚天佑,如今的元帝。 穆盺扬了扬眉,面上跟着感慨了两句,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相信那位楚辅国公乃是什么一等一的忠孝之人的说法。 毕竟那位辅国公虽然在太·祖活着的时候是忠臣也是重臣,但是自太·祖不是死了么?一日成为辅国公,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过久了,又有几个能保持住本心的? 就算他保持的住,但是大权在握的高宗会愿意一直容忍有这么一个随时可以架空他的辅国公存在吗? 高宗的暴毙,当真只是炼丹炉炸裂造成的意外? 而高宗死后,最后捡漏登基的十岁小儿,也真的是巧合吗? 穆盺是不太信的,不过这些怀疑她也并不打算宣之于口,她瞥了眼似乎已经沉浸在回忆中的来福,抬手给对方倒了一杯果酒后,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老爷从西北归来后没多久,就被定为御前一等侍卫,负责保护和教导太·宗武学。」 太宗年岁虽然小,心性却是极好,对彼时一身正气的穆博远,依赖又孺慕。时日久了,穆博远对这个小陛下,也多了几分真心。 只可惜。 「太·宗文韬武略,无一不差,乃是盛世名君之相!偏偏就……被奸人所害!」 来福说到这,一双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恨意,他握紧拳头,似乎是恨到了骨子里面,高高一抬,就要砸在石桌上。 穆盺眼皮子一跳,忙不迭将石桌上的那盘烧鸡推了过去。 于是「砰」地一声,「噗嗤」一下。 烧鸡被砸的油渍迸溅,间或还夹杂着油汪汪的肉皮飞射而出。 穆盺躲得快,完全没有被波及,而来福…… 穆盺瞄了一眼,有那么点小愧疚的抬手抵了抵唇,真诚建议道:「来福叔,要不你……嗯,先回去换身衣服,咱们再聊?嗯,时间还早,你老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 来福:「……」 来福心中一腔热血和悲愤,在瞅着自己一身油腻腻的污渍后,都化为了乌有。 甚至于,他都没了继续跟自家大少爷继续提及往事的心情。 可是! 大少爷明天就要离开长安,他若是现在不说,日后纵然他还活着,也许还有机会再告知对方…… 可是万一呢? 来福自知自己如今已经半条腿踩进了棺材中,他不怕死,却怕自己把秘密也带进棺材里,若是如此,他又有何颜面去见老爷? 「大少爷,您可还记得,老奴先前跟您提过一嘴,当年段如烟被楚贼利用,害死太宗和文德皇后,后被其知晓,便与元帝决裂的事情?」 穆盺点头,「嗯,这个我记得。来福叔你还说,段如烟当时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的事情。」
第73页 「不错!段如烟……文德皇后的妹妹也是性情女郎。她虽是怀有身孕,却也未曾看在孩子的份上,与楚贼恢復旧情,反而自此两不相见!」 「嗯,那她……死了?」 「没有。老奴听老爷提过,段家女郎在文德皇后仙逝后本是要自杀的,后来是老爷救了她一命,并从她那里求了一粒药丸。」 听到「药丸」两个字,穆盺本来听故事的那颗心,倏地就是重重一跳,隐约明白了来福叔今日为何要主动寻自己了。 「大少爷您想的不错,老爷求到的就是一枚蓝色的药丸,名为蓝颜。」 蓝颜? 这名字听着还挺讲究,就是—— 穆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看着正一脸悲戚神情的来福叔,缓缓道:「这药丸……有什么功效?或者说,副作用是……什么?」 来福并不明白「副作用」是什么意思,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将眼中滑落的泪水擦掉。 「老爷也是为了……为了您好,因为只有有了这蓝颜在,您的身份,才能瞒得住!」 瞒得住? 瞒得住! 穆盺想到自己也曾经不少次被人把脉探诊,却从未被大夫甚至太医发现过不对,本还以为是那电视剧中所言把脉看出男女纯属捏造,如今看来…… 竟然还是因为那枚名为「蓝颜」的药丸。 只是。 「我的……身份,为何一定要瞒着?」还要从出生没多久开始,就开始隐瞒。 「因为……」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来福正要说的话。 穆盺愣了下,反应难得慢了半拍,但是也就这半拍的功夫后,她已经脚尖轻点,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紫藤院。 方才的尖叫声,就是从紫藤院传出来的。 而且,如果没听错,尖叫的还是穆芮。 「阿芮——」穆盺甫一开口,就见着房门突然被打开,而后穆芮赤着双脚跑了出来。 「哥!哥!哥哥!」 穆芮泪流满面,扑进了自家哥哥的怀里,泣不成声,只是间或哽咽又眷恋的唤着「哥哥」。 穆盺被哭的心都跟着疼了,她拍了拍穆芮的背,又摸摸对方头,好半晌却还是只能问:「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阿芮,告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穆芮一边哭,一边摇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吧嗒吧嗒的眼泪却很快滚落在她的口中,那到嘴的话,便怎么都听不清楚了。 倒是急急跑来的採薇,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解释道:「小姐,小姐应该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 穆盺有些狐疑,可是转念一想,似乎除了做噩梦,也没别的能解释了。 更何况,比起自家妹妹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委屈,她也更能接受做噩梦这种解释。 就是—— 穆芮哭了足足一个时辰,两眼睛都肿了一圈后,这才终于一抽一抽的,有了停歇下来的趋势。 第63章 箴言 穆盺松了一口气,一边将手边早就准备好的冰块递过去,一边试探道:「阿芮,这自来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不,不是……」那不是什么梦境,分明就是自己前世的事情。 穆芮眼底再度流露出痛苦和难过,但是这一次却强忍住没有再继续掉眼泪,她低着头,一边用冰块捂住眼睛,一边小心翼翼道:「哥,你听说过……一个传言吗?」 「传言?是何传言?」 「……是,是关于我们穆家的传言!」 穆盺蹙眉,目光落在穆芮身上,有心想要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看出她话中所指传言究竟指向什么。 毕竟关乎穆氏的传言真不少的,不说早年穆氏先祖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事儿,也不说便宜父亲穆博远当年和太·宗的那些个被元帝刻意打压的前程旧事。 单单就是自己,因为沙场立功,惹的不少人红眼,在西北的时候就没少被传是兔儿爷,靠着py交易之类的话。 可惜。 穆芮依旧低着头,甚至似乎察觉到自家哥哥看过来的视线,她还扭过身体,用后背对着穆盺。 穆盺猜之不透,只能抚额,问:「阿芮,为兄着实不知你这传言所指是何,不过,你说来听听,兴许为兄也听过呢?」 「……哥,你……你,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晚膳前我去寻你的时候,你在书房里面做什么?」 「呃,看书。怎么了?」 「只是看书?」 穆盺想了下,自己翻阅典籍,查找那块石板上每一个小篆所对应的字体解释,嗯,广义上而言,也确实是在看书,没毛病。 所以,她果断点头,并肯定道:「为兄在看一些古籍,怎么了?」 穆芮沉默,好一会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哥,我、我看到了……你,你当时……你当时放在手边的那张宣纸上的字,我、我看到了!」 「嗯,看到了,然后呢?」 「哥,你……那些字,你是从哪里抄录下来的?」 穆盺听到这,可算是明白了自家妹妹此刻这别扭样儿的癥结所在了,所以—— 「阿芮,你认识那些字?」 穆芮张了张嘴,想要说不认识,可是到嘴的谎言,却又在自家兄长关心的视线中,说不出口。
第74页 她转过身,再度扑进穆盺的怀里,哽咽道:「哥,你知道吗?那是!那是神碑箴言!是警示,是不祥之兆!」 「……阿芮,你先告诉我,那十个字,究竟怎么读,又是什么意思?」 「是……是……是——『夏三世而亡,穆女主天下』!哥,你知道吗?传言中,大夏立国时,天狗食日,神碑现……神碑!神碑上面就写着这么一句箴言!哥,哥——」 穆盺浑身一震,手中力道反身性加大了几分,她将自家妹妹用力抱紧在怀里,瞳孔紧缩,暗藏在其中的困惑,如今一夕之间,都消弭不见。 便宜爹给自己求来蓝颜,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这句「穆女主天下」的箴言! 当年妹妹出生后,府邸突然被迫,杀人者刀刀对向阿芮,是因为这句「穆女主天下」的箴言! 甚至—— 穆盺有理由怀疑,前世妹妹明明嫁给闲王,乃是一介面上光鲜清贵,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的闲王妃,却还是被皇室针对,只怕也是因为这一句「穆女主天下」! 那么,闲王娶妹妹,可是也是在图谋这一句? 不,不对! 穆女主天下……主天下…… 在穆盺心里,自家妹妹那是无一处不好,就算爱哭又不够聪明,那在她看来,也是娇软可人的小甜饼妹妹。 然而。 再如何盲目地觉得妹妹好,她也无法违心地认为,自己的妹妹能蜕变成一个可以主天下的王者! 毕竟,智商这玩意儿,真不是一时半会的能飙升的,更甚者,还没来及飙升,就被人先一步给弄死了。 所以—— 几乎不可抑制地,穆盺想到了奶嬷嬷曾经说过的话,她对她说,「哪怕是,想要翻了这个天呢?」 彼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无与伦比的狂热和憧憬。 翻了这个天…… 翻了……天…… 穆盺听到了自己胸膛中,「砰砰」跳跃的心脏,听到了自己血脉中,比重生醒来后那一瞬间,还要疯狂奔涌的欲·望。 她唇角抽动了好一会,露出一抹复杂又诡异地笑,她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缓缓道:「阿芮,你想要……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吗?」 穆芮微怔,有些茫然的抬头看自己的兄长,却见自己兄长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势的看着她,对她说。 「阿芮,若是他日哥哥成功了,你就是长公主;若是失败了,你便陪哥哥一起死,可好?」 「……哥、哥哥,你,你要做什么?」 「别怕。无论生死,我都陪你!」 这话一出,本来还想要劝自己兄长不要冲动的穆芮,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她想到前世自己死后,登基称帝的楚轩,以「皇后穆氏霍乱朝纲」为由,将大夏被窃国的一切罪责,尽数推到了穆氏头上,甚至—— 甚至因为那块神碑的箴言,而取信天下人! 最后,大夏国号被改为「楚」,自此,大夏成为过去,大楚应运而生。 无耻至极! 「哥!无论生死,阿芮也都陪着你!」 「好,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穆芮红着眼睛,灿烂一笑,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哥哥啊,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呢?嫂嫂,我的嫂嫂!瑶光郡主啊——」 正一腔热血,准备应天命当个反派大佬的穆盺:「……」不提渣女,你还是我的好妹妹! 翌日,天光微微亮,将军府的穆盺正睡眼惺忪,琢磨着要不要再睡上一个时辰再出发远行的问题,殊不知,两道赐婚圣旨,已从皇宫发出。 三皇子府。 「砰」地一声巨响之后,寝殿中的屏风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常大伴见此,嘆了口气,心疼道:「殿下,如今圣旨已发,您纵是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啊。」 三皇子如何不知事已至此,无济于事的道理?甚至他还能听出常大伴说这番话的目的,也只是在劝慰自己,以免他过于过怒伤身。 但是! 「本皇子倒是料想不到,瑶光竟然还真就看上了穆盺?呵!」 是的,相较于太子自以为是的觉得想出了一箭双鵰的策略,三皇子则是透过表现看到了本质。 这赐婚圣旨,乃是瑶光郡主所想要的! 然而。 「穆盺年少有功,为人机警又不缺谋断,单看他这次及时辞去京畿卫统领的身份,并做出抽身离开长安的做法,就能看出这人的大局观绝非常人。」 「知进退,不贪权势,说放手就放手,时机把握的还极准……」 三皇子越是客观评价穆盺,就越是觉得胸口有一团怒火在升腾,说到此处时,直接就说不下去了,他闭了闭眼,深唿吸一口,看向一旁担忧看着他的常大伴,「大伴,一刻钟后,我要见到三位先生。」 这是要和幕僚们重新商谈定计的意思。 常大伴点头就下去安排,只是离开前,想到什么,还是试探开口道:「殿下,娘娘前两日着人递来消息,说是……好些时日不见,有些想您了。」 「想?」三皇子差点被这话给逗乐了,他面上的露出一抹嘲讽之色,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 「您是良妃娘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想您也是应该的,殿下啊……」
第75页 「大伴,去做事吧。」 常大伴觑了眼三皇子面上毫不掩饰的冷色,在心里嘆了口气,只得下去安排等会的商谈之事。 三位幕僚昨个骤然得知太子和工部尚书嫡女在长安街上的那一出时,就暗道不好,盘算着今日要来找三皇子细细商谈一番,不想! 陛下竟然给瑶光郡主赐婚了! 这赐婚的圣旨背后,还是继后和太子的功劳! 「殿下,看这情况,闲王府——怕是已经已经被太子拉拢过去了!」 幕僚甲哀嘆一声,末了似是想到什么,又不禁担忧道,「依着陛下对瑶光郡主的喜爱,按理说不该这么快赐婚才是。可是如今圣旨只怕已经到了两府上,陛下……此举,岂不是昭示着对太子的看重?」 看重到,对方给他心爱的瑶光郡主挑了个郡马,也没多考虑就同意了。 如此一来—— 朝中本来三足鼎立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关乎这一点,四皇子府上的幕僚也有同样的看法,他忧心忡忡地嘆了口气,对四皇子道:「原先某未曾提议四皇子您去拉拢瑶光郡主,乃是因为,这自古姻缘一事,若是一个不好,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拉拢不成反成仇。」 「却不想,这事儿却让太子一派人,捷足先登!」 四皇子本就没怎么睡好,大清早的就被坏消息吵醒就罢了,现在又听到这么一句晦气话,眉头皱地几乎能夹死苍蝇,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 第64章 明悟 「依先生所言,这桩婚事可是意味着闲王府就彻底倒向了太子?」 幕僚闻言,看向一脸沉色的四皇子,好一会后,才摇头笑道:「依某看来,这倒也未必。」 四皇子闻言一喜,看向幕僚的眼神便也多了几分急切。 幕僚本是还想要继续卖个关子什么的,可是瞅着此刻眼底虽有喜色,但是更多的却还是压着起床气的四皇子,果断轻咳一声,直接道:「这桩婚事,虽然可以看出闲王府和太子一派已经有所合作,但是!若说彻底倒向,支持——却又未必!」 「四皇子,闲王名义上就只有瑶光郡主一个女儿,对其宠爱有加,不过,那也是当前局势。而局势正如风向,随时都会变的!而这最关键的一点是,日后若是闲王有了别的女儿呢?又或者还有了亲生儿子呢?」 「您说,到时候闲王会更看重哪一边?」 「工部尚书嫡女,才貌双全,堪配闲王妃之位。」说这话的是三皇子的幕僚乙,他说完这话,还看了眼主位上一言不发的三皇子,见对方面上依旧不曾露出丁点异色,心中佩服不已。 「三皇子,某斗胆问您一句,您可曾想过通过工部尚书之女,来拉拢闲王?」 此话一出,这间不大的书房陡然静默下来,另外两个幕僚纷纷看了眼幕僚乙后,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显然,此刻幕僚乙的直言追问,让他们既感到震惊,又不免多想。 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上次三皇子与他们商谈的时候,就隐约透露出要拉拢闲王的想法,所以在知晓工部尚书嫡女和乘坐闲王府马车的太子在长安街上弄了那么一出英雄救美后,就隐有揣测。 只是,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彼此明白就够了,又何须问出口? 可是,若是问出口了呢? 幕僚乙,莫非是发现了什么他们未曾发觉的事情? 三皇子抬眼,看向幕僚乙。 幕僚乙正保持这恭敬作揖的姿势,但是眼底却闪烁着睿智和精明。 三皇子沉默了几息功夫,点头又摇头,「本皇子确实有意拉拢王叔,但是人选——并非工部尚书之女。」 「敢问,三皇子您看中的人选是?」 「穆芮,穆盺——前任京畿卫统领,如今的穆将军之亲妹。」 闲王府。 闲王瞥了眼方才还恭敬举着赐婚圣旨,转头就随手一丢,甩给了碧玉的人,拧了拧眉,道:「事情已经如你所愿,怎地似乎还不高兴?」 问完这句,闲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道:「我刚得到消息,工部尚书嫡女早就有了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噗嗤!」 长孙墨没忍住笑出声,歪着头睨了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耳朵已经悄悄红起来的闲王,「楚叔,你的消息看来不够完全啊。唔,那可不是什么表哥,而是情郎!」 「情、情……既然有此人在,那三皇子断然不可能用此女来算计于本王!」 「楚叔,原来你早就知道想要给你送美人的是谁了么?」 闲王一噎,转瞬立马瞪眼,「本王在说正事!」 潜台词就是,你少在这里嬉皮笑脸,调侃长辈! 长孙墨耸了耸肩,一条眉毛扬了扬,在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茶盏后,润了润喉咙,这才慢悠悠道:「楚叔,楚轩确实不会那么蠢的选个有心上人的美人给你,毕竟——得不偿失不是?」 「不过呢,他挑的人选我顺手送给太子的话,日后怕是会不好交代。所以,我只好挑了个让他不好交代的人选喽。」 可不是不好交代吗? 好不容易拉拢了工部尚书,结果转头把对方的女儿送上了对头太子府中,关键是人家的女儿还心有所属了! 「人人都知晓工部尚书爱女如命,可惜咱们这位三皇子又非要去捋人虎鬚。唔,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工部尚书也定然不介意会让三皇子好生知晓,去了工部这块地盘,就算是条龙,也还是要盘着的。」
第76页 说到这,长孙墨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楚叔,我这一箭三雕的做法,如何?」 闲王没法违心说不好,但是让他夸一句「大善」,又着实不情愿。 无他。 任谁是被其中算计的一个,哪怕最后这算计没落在自己头上,但是也总是难免心有不愉。 是的,没被算计成功的,都难免心有不愉,而被算计成功的呢? 穆盺盯着赐婚圣旨,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压下了心底翻涌的震怒,羞恼以及种种古怪又不可明说的情绪。 而此时,得到消息,并且盛装打扮一番的穆芮,终于迈着轻快地步子走了进来。 「哥~~~」 「有事就说,没事的话,就去书房帮为兄好好打理一二。」 穆芮被这话堵的直哼哼,可惜哼了一番后,也没能得到自家哥哥一个怜爱的小眼神。 果然啊果然,有了嫂嫂的哥哥,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妹妹呢? 穆芮小腰一扭,转身走了。 她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她就只跟嫂嫂好了,以后还要缠着嫂嫂,腻着嫂嫂,气死哥哥! 亏得穆盺不知晓自家妹妹那使坏的小心思,否则指不定妹控属性发作,怒火上头,直接拔剑去找闲王府的某渣女去拼命了。 原来以为瑶光郡主缺点一大堆,但好歹还有一个说话算话的优点,却原来—— 渣女就是渣女,有个毛球的优点! 穆盺眉头打结,心里火气乱窜,脑中更是直接冒出两个小人,一个呈现出白色小天使的模样,正和另外一个黑色小恶魔哔哔中。 白色的说:「瑶光郡主只是郡主,就算是元帝和段如烟的女儿,是真正的大公主,那也只是公主。元帝多狠啊,楚恆还是最受宠的淑贵妃的亲儿子呢,说打死不也打死了?如今元帝要赐婚,瑶光郡主能怎么办?别说她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阻止不了啊!」 黑色的被哔哔的十分暴躁,拿着手里的黑色小叉子就想要直接戳死白色的,用行动表示,你丫哔哔那么多干啥?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娘要直接正面刚! 正面刚? 怎么刚呢? 当然是先顺水推舟娶了渣女,然后这办法不就多了么? 比如说让对方直接病死;又比如说让对方被捉女干在床,然后自己再休妻;又比如说,趁着对方给自己戴大草原色帽子,并在自己头上放牧的时候,呃…… 不行! 上辈子老娘被lv忍了,这辈子! 这辈子绝对不能忍! 「砰!」地一声,穆盺拍案而起,桌子在自己起身的同一时间,从她的手掌心下咔嚓裂开,而后碎成两半。 正要进正厅的来喜听到这声音,顿时吓地收回自己的小jiojio,蹬蹬蹬往后退了十来步。 这蹬蹬蹬的脚步声这么响,自然逃不了穆盺的耳朵,然而,她此刻正犹如一只困兽,烦躁的随时要爆炸,纵然想要逮着个宣洩口爆发,那岌岌可危的理智却又让她硬生生忍住了。 不能随意迁怒别人,更不能殃及池鱼! 深唿吸。 深唿吸! 穆盺来回做了几次深唿吸后,可算是让自己重新平静了几分,而这一平静下来,她刚刚有些清明的脑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来。 那是在她夜探闲王府时,瑶光郡主的表情。 一个是。 瑶光郡主说:「郎君乃是君子,君子闯闺阁是为心上人……本郡主自然要成全。」 话毕后,对方那张美的十分符合渣女人设的脸上,微微一笑,端地是矜持又大度。 而另一个画面是。 自己转身离开时,蓦然回首那一瞬间,瞧见的场景。 彼时瑶光郡主面上的表情,是眷恋的是不舍的,然而这些眷恋不舍交杂在了一起,却又饱含深意地像是老农民在蹲守一株麦苗时的表情。 让人登时嵴背发凉,汗毛倒立。 穆盺蹙眉,再蹙眉,想着对方原先那只觉得让自己嵴背发凉汗毛倒立的表情,现在想来…… 总觉得…… 像是。 像是深情? 深情! 等等,若是深情,那瑶光郡主那句,「君子闯闺阁是为心上人……」 这句话,这句话中的「心上人」不会是指的她自己吧? 所以,渣女以为自己喜欢她了? 那,那之前自己特意大晚上的跑去解释,在对方眼中,岂不是成了欲盖弥彰?并且,还属于越解释越黑的那种! 想明白这种可能后,穆盺不禁又想到自己先前得知自家妹妹私底下偷偷借自己名义讨好瑶光郡主的事情…… 所以,自己彼时的隐晦解释,极有可能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成了某种催化剂,让瑶光郡主误以为自己……等不及了? 毕竟她都为心上人闯闺阁了不是吗? 穆盺重重一抚额,长嘆一声,一时间瞅着那因为桌子碎裂而掉落在地上的圣旨,生出一种不知道该怪谁的挫败感。 而且,如今最让穆盺感到困扰的是,瑶光郡主那个渣女,哦,现在还不是渣女的那个渣女,是不是现在对自己有了情意? 第65章 离开 那个老农民看麦苗的眼神,果然是自己理解错误,实际上那眼神是情意绵绵的…… 对了,还有! 前世!
第77页 前世瑶光郡主嫁给自己最初的时候,虽然对着自己各种撩拨主动,但是……最初的时候也确实没有发展外面的倾向…… 那是什么时候发展的? 好像是一年过后吧,自己借着西北战乱,主动请缨后…… 再回来,就发现瑶光郡主给自己送了好大一顶草原色的帽子! 所以,所以! 瑶光郡主一开始,竟然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对方,哦,不,她这种已经不算是冷落了,搁古代女人看来,结婚一年后还是个处,指不定瑶光以为自己在羞辱她? 所以,直接黑化也是挺正常的。 穆盺捂脸,胸中从前世知道自己被戴lv帽后开始集聚的愤怒和憋屈,以及那似有若无的酸涩味道,一时间来回翻涌蔓延。 只是,愤怒和憋屈很快就没了,而留存下来的酸涩中,又多了些许愧疚和无奈来。 如今,瑶光郡主又要嫁给自己了,可是,穆盺能做的,只怕依旧只是冷落。 冷落的时日久了,十之□□又要让这么一个好好的郡主,黑化成一个渣…… 所以,其实真正渣的是自己吧? 穆盺实在是捨不得怪自家妹妹好心办坏事,只能将所有的错用肩膀直接给全担了。 「踏踏!」 「踏踏踏!」 「踏……」 门外的脚步声一会重,一会轻,一会儿又靠近,一会儿有速度远离。 穆盺单单从这脚步声中,都能听出来喜的纠结,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静坐了一刻钟的时间,最后才调整好情绪,开口道:「来喜,进来吧。」 「哎!爷——」 来喜松了口气,速度进了正厅,他先偷偷地瞄了眼自家爷的表情,见没什么特别的后,这才小心翼翼道:「爷,外面的马匹包袱都已经准备好,爷……您今儿个,还走吗?」 穆盺愣了下,这才响起,自己今日还要远行的事来。而这圣旨却掐着她离开前送过来…… 看来,瑶光……真的用心了。 穆盺闭了闭眼,深唿吸一口,起身道:「我马上就走。另外,府中一应事务,来喜你要多上心。」 「爷,您、您还要走?」 「嗯。」 「真的要走?」 「难不成还是假的?」 「可是!可是爷,您……」的婚期就在三个多月后……后面这些话,来喜没能说出口,因为他被自家主子一个冰冷的宛若刀子一样地目光给冻在了原地。 最后,来喜看着正一个极其潇洒又漂亮的姿势上马的主子,苦的一张脸都要变形了。 穆盺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 来喜的苦瓜脸正拉的长长,见此,眼睛陡然一亮,苦瓜脸变成了向日葵。 「爷,爷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嗯,是有一件事情。」 「爷您说,小的保证给您办的妥妥噹噹!」 穆盺握着马鞭,微垂的眸光有几分飘忽,连带着马背上的那两条大长腿都透着股不自在的味道来。 □□黑马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有些焦躁的动了动蹄子。 「主子?」 「……来喜。」穆盺终究还是开口,「聘礼,嗯,多备点。嗯,就这样!」 「啊?啊,等等!爷,爷——爷您等等啊!爷!」 来喜伸出尔康手,用力的唿唤,还追了几步,可惜最后只能瞅着自家爷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长街,委屈的快要哭出声音来。 「府中穷的就剩个空壳了,爷竟然还让多备点聘礼?呜呜呜呜……这是要让小的去卖肾不成?等等,这世上卖肾能赚钱吗?不不不,不对!卖肾后小的岂不是死了?」 「呜呜呜,爷当年说什么穷的没钱能卖肾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呜呜呜……骗子……」 穆盺可不知自己当年随口一句自我调侃,如今惹的自己忠僕哭成狗,当然,她也忘了自己离开前,虽然还留下了那么点银两保证将军府的正常生活,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备聘礼什么的……她出于愧疚心里,觉得应该多准备点,但是又出于某种逃避心理,完全没去想,准备聘礼花钱啊! 没钱的将军府,又要怎么备聘礼? 黑风是一匹上过战场的宝马,奔袭速度极快,短短两三日的功夫就已经跑了上百里。 这一日,冷风呜呜吹,雨点吧嗒声中,有雪花一片片的飘落下来。 穆盺提前寻了一处山洞,此刻正伸着一只手,接雪花。 黑风瞧着似乎有些好奇,也从洞中露出一颗黑色的马头。 「黑风。」穆盺见此,反手将黑风给摁回洞中,「脑袋不能冷着,否则容易着凉,知道吗?蠢马!」 黑风可不知道自己被骂了,再几次努力的想要伸头出去瞧瞧不成后,便也没了兴趣,索性头一扭,开始吃主人给自己准备的晚餐。 嚼吧嚼吧。 马儿的咀嚼声,衬着火光,在暗夜中,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穆盺懒洋洋的躺在睡袋上,双手做枕,眸光半眯,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一行的目的—— 将便宜父亲给自己留下来的人脉和资源,尽数找到。 前文有言,穆博远通过奶嬷嬷将一块绢布送来,而那块绢布上写着这么一行字:临安上官氏,金陵薛氏,豫北方氏,云顺木氏。
第78页 说来,穆盺当初去临安去上官家,一来是因为妹妹催着她去见所谓的未婚妻,二来,也是想要去上官家看看情况的,探探对方的底细。 底细,自然是探到了。 上官家当家家主据说是早年从军路上发了一笔横财,而后直接缴纳了银两齣了军营不说,还花钱买了个小官做,而这小官虽然小,油水也不多,但是因为是个官,所以再做起生意来,便方便很多了。 最关键的是,因为有钱了,便也有了让族人们读书考秀才考进士的钱。 是以,短短十来年的功夫,上官家还就这么发展成了临安有头有脸的家族。 只可惜,当家做主习惯了的人,又有谁愿意卑躬屈膝继续给人当奴才呢? 穆盺其实还是很理解上官家家主的想法的,所以在对方明明认出他身份后,却又强势表示必须有信物方能给予相应帮助的时候,就打算离开。 同样的,她也没有半点娶上官蕊的意思。 奈何总有人自作多情,做贼心虚,想要趁着她离开前算计一把,又或者,指不定那位上官家家主还盘算着藉此机会,直接将自己除掉,一了百了呢? 穆盺想此,唇角勾出一抹冷意,连带着对接下来另外三家的期待也没了几分。 是了,差点忘了,之前太子娶了个木氏女做太子妃,由此看来,这云顺木氏,指不定也早就背叛了自己的便宜爹。 那,就只剩下金陵薛氏以及豫北方氏,自己还需要去确认一二。 穆盺此行目的是寻找穆博远留下来的人脉和资源是不错,但是那带血的绢布上的四家,却只是顺便,真正让她最放在心上的,也是穆博远老早就告诉过自己的穆家军。 镇国公一脉在西北盘桓多年,培养出一批又一批出色的岳家军,而穆氏呢? 穆氏两位先祖,一对异性兄妹,认真论起来可一点都不比镇国公差了。 当年这两人陪同太·祖一起起事,身为兄长的,也是真正的穆家先祖,身体并不好,却极擅经营,据闻,彼时在军中还有「金算盘」的美名;而那位做为义妹的女郎,却是天生力大无穷,乃是沙场出了名的女将军。 而穆家军,最初的班底,便是这位女将军麾下的人手,后来一代代传下来,到穆博远手中的时候,已经约有五万人,据说各个都是精兵强将。 穆盺有理由怀疑,这些穆家军之所以能如此之强,只怕少不了穆氏暗地里的培养,毕竟,穆氏有个「金算盘」的先祖,家底那是超出寻常的丰厚。 就是不知道,这些家弟,还有那些个强兵,如今又剩下又剩下多少了?又能不能,成为支撑住自己如今蓬勃的野心了? 「啪!」 「啪啪!」 「啪啪啪啪……」 雨水落地声,倏地就大了起来,有风从缝隙中倒灌入山洞,吹动的那一堆篝火拼命摇曳,似乎只要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就会噗嗤一声熄灭一般。 「噗!」地一声,山神庙中燃起的火堆熄灭了,围坐的几人急忙起身堆柴火的堆柴火,点火的点火,甚至还有几人,警惕的站起身,在黑暗中注视着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以防万一。 终于。 火堆再次燃起,照亮了这间破旧的山神庙。 「世子,您可要用点热水?」 被叫做世子的男人,约莫二十来岁,肤色微黑,但是五官大气,再加上一身悍勇之气,瞧着就不是寻常人。 他也的确不是寻常人,他乃是镇国侯的世子——岳岐年。 岳岐年接过侍卫手中的大碗,半碗热水下肚,才算是去了身上的寒气,只是面色瞧着依旧有些不好。 「小姐怎么样了?」 第66章 岳明珠 侍卫抬头神像后看了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岳岐年见此,只能将大碗递迴给侍卫,然后抬脚往神像后面走去。 当然,他走过去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脚下的声音,以此提醒。 「明珠?」岳岐年瞧见正背对着坐在一块野兽皮上的人,嘆了口气,道,「明珠,你这使气都使了这么多天了,再过三五天到了长安后,你不得再这么发小脾气了,知道吗?」 坐在那里的人不发一言,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岳岐年以为岳明珠还在生气,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就要嫁给一个傻子做妻子,纵然那个傻子是二皇子,但是那不也还是个傻子? 岳岐年越想也就越心疼,想要训斥岳明珠这一路胡闹的心思了也没了,虽然被迫在山神庙这种地方留宿,好在大家一路都无事,那就还是别责怪妹妹了。 毕竟,妹妹已经够委屈了。 不过—— 自家妹妹这坐在那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保持的未免太久了吧? 岳岐年刚这么一想,脑中瞬间闪过什么,心中一个咯噔,忙上前半步,一个用力,将背对着自己的人拽过身来。 「你!甘兰!怎么是你?」 甘兰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在岳岐年给她解穴后,这才噗通一声用力跪了下去。 「世子,不好了,小姐跑了!小姐跑了!」 「……什么时候跑的?」 「今天奴婢刚伺候完小姐用膳,正要离开,不想突然就被打晕了,然后,然后奴婢就不知道了……呜呜呜……」
第79页 「是谁把你打晕的?」 甘兰沉默了下,哽咽道:「应该是,红豆。」 甘兰和红豆,是这次陪同岳明珠一起来长安的侍女,两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人聪明谨慎不说,一个会医术,一个擅武。 如今,和岳明珠一起跑了的红豆,便是擅武的侍女。 「这么说,是红豆带着你们小姐跑了?」岳岐年说完这话,都给气乐了。 无他,他心里兴趣,与其说是红豆带着岳明珠跑了,还不如说岳明珠有什么办法拿捏住了红豆,然后让对方带着她跑了。 不得不说,相较于会医术的甘兰,有红豆在身边跟着,也确实安全许多。 只是! 岳明珠自己是安全了,她这一跑,却是把整个镇国侯的人都架在了火山烤,稍一不注意,只怕抵达长安的那一天,就是他们人头落地的时候。 抗旨不尊,可是诛九族的罪! 岳岐年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虽然任性娇蛮了点,但是毕竟是姑娘家,也就在娘家这么几年的好日子,嫁了人后就要伺候夫家,所以便也陪着母亲一起纵着。 哪怕当初,岳明珠和穆芮起争执的时候,哪怕心里知晓妹妹的错,可是明面上却都是帮着岳明珠的,当然,私底下的时候,他也没少替妹妹补偿穆芮就是了。 只是,岳岐年没想到自己本来认定的妻子,最后却就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闹腾中,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岳岐年是看着穆芮从一个糰子的小人长大,出落的美丽动人,两人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甚至—— 他这次硬生生抗住了祖母和母亲定下的婚事,非要提前启程来长安,心里也都还是揣着那么一分希望的。 他想,再见穆芮一面。 当初穆盺带着穆芮离开,穆盺太过于强势,压根就不准他见穆芮,所以他一直觉得,只要见阿芮一面,告诉阿芮,他心里的想法,阿芮肯定会理解他的。 然后,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世子,世子……小姐这么跑了,现在该怎么办?」问这话的是听到动静过来的侍卫。 侍卫脸上有些隐隐的愤怒,更多的却是慌张。 就连这次被带过来的一位谋士,本来有些起热已经提前歇下的他,此时也已经硬撑着起了身。 他有些担忧的开口道:「侯爷让世子和小姐一同来长安献上贺礼,目的是为了消除元帝对当年一些事情的芥蒂,如今——」 「如今小姐半路上逃跑,且不说消除元帝对吾等的旧帐了,单单就是这一次,这抗旨不尊的罪,又该怎么办?」 谋士说到最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心火上头,焦灼非常。 岳岐年闭了闭眼,压下心底对岳明珠的不满,目光左右看了看,然后打了个手势。 本来已经隐约有些混乱的队伍,顿时恢復安静,所以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中是不安,但是更多的信任。 而岳岐年在看了一圈火光中有些模煳的众人后,转头,看向了已经害怕的瑟瑟发抖的甘兰。 「从今天,从现在开始,那就是岳明珠,是我镇国侯的嫡女!明白了吗?」 「世、世子……」 「不要叫我世子,叫我兄长,或者大哥。」 甘兰脸色青白交加,瞳孔急速的缩进又扩张,似是害怕,又似是兴奋,许久后,她在岳岐年不容拒绝的目光下,缓缓地低下头,说:「是的,兄长。」 而此时,一身平民装扮的岳明珠,昏昏沉沉的躺在一辆马车上,在雨夜中急速的靠近长安。 长安的第一场雪,经过一晚上的积累,新的一天到来后,放眼看去,一片洁白之色铺盖了整个世界。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美的好似仙境。 「阿嚏!」长孙墨打了个喷嚏,瞥了眼正端着药丸杵在一旁的素问,揉了揉眉心,伸出手。 素问一愣,而后一喜,立马递上药碗不说,想到碗里自己故意添加的几分加重苦味的药材,轻咳一声,有那么点小愧疚道:「主子可以慢点喝,嗯,等会奴婢把蜜饯拿过来,给您甜甜口。」 如此建议,若是往日,长孙墨指不定要趁机把这顿药给躲了,但是这次么? 他面无表情,一口干了一碗药。 「主、子?」 「……你先下去,让灵宝过来。」 「呃,是的,主子。」 灵宝一进门,就立马道:「主子,马车都已经备好,那边的人也已经准备好,只是——这天这么冷,又下了一场大雪,路上,怕是不好走。」 这是委婉提议,改变行程的意思。 只可惜,长孙墨显然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沉吟片刻,只是问:「镇国侯的人如今的到哪了?」 「已经过了顺天城,想来也就是这三五日的功夫,就会到长安。不过,除了咱们的人外,还有人在盯着这些人,而且,似乎这些人在打镇国侯嫡女的主意。」 「哦?这么说?」 「他们的人几次三番的在主动接触镇国侯嫡女的一个贴身丫鬟,而且就今早的消息传过来时,这个丫鬟似乎已经离开车队。」 「……就只丫鬟离开了车队?」 灵宝有些不确定,但是,「消息上是这么说的。」 长孙墨嗤笑,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意味,似感慨又似喟嘆道:「看来又像是要英雄救美了。啧,这楚家人可真是一脉相传的玩着这些无耻伎俩!」
第80页 不过,这样也好,免了对方又将主意打到穆芮身上。 想到穆芮,长孙墨拧了拧眉,倒是没问对穆芮的调查结果,毕竟细查向来最花时间,只是。 长孙墨顿了顿,问起将军府今近日情况,得知府上人正在大张旗鼓的准备聘礼后,又不禁露出一抹笑来。 那傢伙,人都不在长安,却还折腾自己府上的一应下人。 可惜,若非有一件事情必须他亲自去才放心,此刻他必然也要留下来,帮着折腾下将军府的下人。 唔,想到将军府府上阖府僕人数量,明明还没他院子里面的僕人多,偏偏却是个顶个的能干…… 字面意思,一个能干十个人活计的那种。 说来,长孙墨前世时就十分想要试试这些人的极限究竟再哪里,可惜彼时有所顾忌,一直错过了好机会。 「对了主子,您的……嫁妆,要怎么准备?」 「准备?这事儿难道不是礼部去做的么?」 灵宝闻言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是,明面上的东西全部由礼部出,至于私底下,嗯,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呢。 只是。 「主子,您离开后,大概何时归来?」 「两到三个月。至于吾离开后么,就让瑶光郡主一直病着吧。」 「……是,主子。」 今年的长安,从第一场雪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神奇的开关一样,隔三差五的下雪,好在这每次下个两三天后,又火化去,如此反覆一来,倒也不成造成什么灾害。 再加上如今的人笃信「瑞雪兆丰年」的话,觉得这一次又一次的雪,可都是好兆头。 就是,冷了点。 下雪的时候尚且还好,这每每到了化雪的时候,这几乎能冷到人的骨子里面。 因此,当有人听闻继瑶光郡主病倒后,才入了长安没多久的未来二皇子妃也病了后,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这些在他们心里尊贵又娇弱的女郎,这么冷的天生生病,真的很正常,不生病,才奇怪。 第67章 品花楼 当然,会有这样想法的多是平民百姓,而在上流圈子里面,不少自觉聪明人的听闻这个消息,便是好一番的揣测。 二皇子的婚期在未来二皇子妃入了长安后的第三天,被元帝亲自定下,于新年后的正月初二,那是个极好的日子。 可惜,现在眼瞅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婚期,未来的二皇子妃却病倒了。 继后王氏瞥了眼旁边正在用膳的元帝,稍一思忖,给了一旁嬷嬷一个眼神。 嬷嬷立马得令,背在身后的手给守在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一刻钟后。 元帝的刚放下银筷,殿外就传来了一声慌张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娘娘,二皇子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继后大怒,霍地站起身来,意有所指道,「这些时日,不是一直有礼部的人在教导二皇子学习礼仪吗?怎么地,今儿个这些人没来?」 「回娘娘,礼部的人来了,只是……只是二皇子听到礼部的人说悄悄话,说、说、说二皇子妃病了,婚期恐怕不能按时,所以,所以……」 「所以二皇子就跑了?难不成,是去见未来的二皇子妃了?」 继后自言自语的咕哝了句,而后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忙回头冲着元帝行了一礼,愧疚道,「是臣妾没能照看好二皇子,还请陛下恕罪。」 元帝没说话,他只是用那双惯常沉冷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继后,看的对方心虚气短的时候,才不咸不淡道:「这事,交给你处理。」 末了,起身离开是,元帝似警告般的加了句,「别让朕失望,梓潼。」 继后心头好似被重重一撞,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晃悠了下,幸好被嬷嬷及时扶住,稳住了身体。 「娘娘,您没事吧?」 「……无事。」 「您的脸色……」 继后摆了摆手,发白的面色一时半会是缓和不过来的,不过她的唇角却带了一抹古怪的笑来,「本以为陛下要拦着,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本宫出手?」 「同、同意?娘娘,难道陛下已经知道您想要做什么了?」 「陛下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呵,他那个人……」 后面的话到了嘴边,继后却又重新吞了回去,并且迅速强行忘掉。 毕竟,如今这一齣戏,在陛下的默许下,才能更精彩,不是吗? 只是。 继后惯来喜欢多想,这次也同样如此,她此时此刻就忍不住去揣测,元帝同意自己揭开真假岳明珠身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不想让楚焕(二皇子)娶一个冒牌的岳明珠,还是故意想要坏了楚轩(三皇子)的好算计? 如果是前者,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如果是后者,这事儿就需要再琢磨琢磨了。 可惜,时间是不等人的,再再次从闲王府那边得到关于岳明珠已经和楚轩珠胎暗结的消息后,继后立马就通过太医,将这事儿给爆了出来。 一直抗拒不肯定下皇子妃的三皇子,原来不是不愿意取妃,而是因为有真爱了! 而且这真爱还与他无媒苟合! 什么? 这个真爱是岳明珠?是本来应该嫁给二皇子的未来二皇子妃?
第81页 丑闻! 天大的丑闻! 丑闻传了个三五天后,突然又变了风向,却原来岳明珠与三皇子早年就情投意合,本来有意求陛下圣旨,却不想被二皇子的母妃插了一手,导致有情人被棒打鸳鸯…… 岳明珠心有所属,却又无法抗旨,却不想在长安路上却被女干人所害,险些丧命,是三皇子拼着命救了下来。 孤男寡女,又是有情人,情深意浓时,就乱了分寸…… 正当这样一波三折的悽美爱情故事,在整座长安城流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长安城郊区外某个小别院中,传来了一声暴怒。 「混帐!无耻!跟他爹一样猪狗不如的东西!」 一句又一句的怒骂声,吓得外面伺候的人战战兢兢,恨不得将头都尽数埋在地里面,只有这样,才能什么都听不到,才能安全的活下去。 可惜。 这样的奢求,很显然在房中的人开口那一刻,已经註定不可能实现。 一刻钟后。 外面伺候的几个僕人被侍卫一一诛杀,而后当着房中人的面,全部拖出去餵了外面的狼狗。 房中人面色青白髮紫,似乎是想要再张口,最后却又硬生生的闭嘴了,他「呵」地笑了声,而后「噗嗤」吐出一口血来,在身旁老嬷嬷惊恐的一声「辅国公」后,倒了下去。 转眼,已经到了阳春三月的好时节。 而如此时节,就不免让人联想到阳春三月下扬州的俗语,而比这俗语流传更广的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杭乃是中原南部最为繁华的区域,经济上的繁荣,自也催生了无数的才子文人,而有了才子文人,又怎么能少的了红颜知己,美女佳人呢? 放眼望去,一条好好的长街上,左右两边不是花楼就是戏院,夜色中,灯火璀璨的,热闹非凡。 穆盺此刻顶着一张颇为大众的脸,走走停停,像是每一个踏入这条花街的男人一样,忍不住在周边的美人儿身上流连徘徊。 终于。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再也没能移开眼睛。 那里立着一个穿着本就十分清凉的美人,清凉到某些美好之处,都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尤其是风一吹,那本来□□分的美,瞬间就到超过了十分。 真真是勾人的紧! 品花楼门口负责招唿人的龟公见此,先是满意的看了眼旁边的楼里姑娘,而后立马笑嘻嘻的走向穆盺,「郎君,这花好月圆的,可要进去歇歇?」 「歇歇」两个字,被龟公说得那叫个百转千回,意味深长。 穆盺面上「一红」,露出几分犹豫来,而很快这几分犹豫,在听到龟公接下来更具有蛊惑性的语言后,立马就没了。 她抬脚走进了品花楼,并且更快的是,像是每一位进门后的男人一样,先是被起闹招唿,最后又因为银两不足,被随便塞了个一般的女人了事。 这是一间最下等的厢房。 小而逼仄,除了一张床外加一个桌子外,竟然什么都没了。 好在桌子上还摆放着果盘和糕点做装饰物,床头也放着些铜镜衣物胭脂等化妆物品,否则穆盺只怕要后悔自己装穷了。 是的,穆盺现在已经不穷了! 这从长安一路来到杭州这边,穆盺不仅运气爆棚的与同样寻过来的义兄刘怀恩碰见,还发展了一门副业,并且做得那叫个风生水起。 如今单单是从官府领取的赏银,已经达到上千两。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她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这厢房中,有铜镜和化妆用的胭脂水粉,就够了! 接客的女子哪里知道身后人想着什么,她按照惯例,甫一进门,就先去点燃了桌子上香炉,特殊的香味很快裊裊升腾,勾人心魂。 「相公~~~」接客女冲着穆盺露出一抹大家都懂的微笑,然后转过身就开始脱衣服。 而就在这个时候! 穆盺抓住机会,一个手刀将对方噼晕了。而后,她迅速插上门栓,而后便是三两下的剥掉对方身上的衣服。 一刻钟后。 穆盺看着铜镜中着一身水红色长裙的自己,左右瞧着,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面上的妆容明明已经换了,如今的自己剑眉被修成了柳叶眉,衬着自己用炭黑线条勾勒出来的漂亮凤眼,再加上涂白了五分的脸蛋,红而不妖的双唇…… 嗯,这容貌可以给个九分,扣掉的一分是避免自己骄傲。 不过,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穆盺对着铜镜来回看了几圈,最后像是倏地想到什么,勐地低头,视线就那么直接顺着胸膛落在了脚尖上,平滑的毫无阻碍。 穆盺,穆盺僵硬了一瞬,而后扭头瞥了眼被自己放在床上的女人,对方此刻侧躺,那起伏的弧线却明晃晃的刺人眼。 「叩叩。」耳边突然听到某处暗号似的敲击声。 穆盺眼底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她侧耳听了听,确定了是具体方向后,这才开门离开。 当然,离开前她没忘记从中桌子上摸走两个颜色鲜亮的橙子。 「赵大人,盐课帐本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中年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苦口婆心的道,「那傢伙就是个混不吝的玩意儿,若是——若是真的把这事儿捅了上去,这、这……」
第82页 后面的话,中年男人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显然畏惧至极。 大夏自立国以来,对贪污受贿之事都是严查到底,轻者抄家流放、贬入贱籍;重则人头落地、暴尸荒野。 如此结果,让人如何能不畏惧? 房间中的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跟着沉默下来,显然也是想到了此事若是被曝光后,自己会迎来如何悲惨的结果。 是以,他们其实打心底里愿意牺牲一部分利益,换的全家的平安,哪怕是一时的平安呢? 第68章 偷听 只要有一时平安,然后再多拉几个人上这条贼船,官官相护下去,纵然是上面的有人来查,只怕也未必能查出个蛛丝马迹来。 然而。 被称作赵大人的人,显然与大家暂时息事宁人的想法不同,他冷笑一声,道:「刘大人,你既然知道那傢伙是个混不吝的玩意儿,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人,没别的本事,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吗?」 「可是,可是现在……」 「现在?现在怎么了?现在朝中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三人正斗的厉害,陛下哪有功夫管咱们这边盐课的事情?更何况——」 赵大人顿了顿,目光在在场几人身上一一滑过,露出个女干诈的笑容,「更何况,咱们的盐价虽高,可是高的很统一不是?谁让咱们今年的盐,本来就不多呢?」 开元十二年六月下旬,西北因盐商哄抬盐价,民怨四起,异族趁机来犯,西北军损失惨重,连失两城…… 穆盺再度从大脑中翻找出前世的记忆,眼底寒光凛冽,她这次远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寻到穆家军),而次要目的则是去寻金陵薛氏和豫北方氏。 不过赶巧今儿个前往金陵的客船停靠在运河港口,她又恰好想起这个时期,将会在品花楼发生的一件事。 一件被后来誉为真正导致西北战乱开端的一次官商勾结,同样也是胡人新王最终得以登顶,而被广而宣传的一次针对大夏的阴谋。 据事发后的详细调查,正是因为这位赵大人,导致本来已经有些畏惧的盐商和官员们,理智再次被贪婪淹没,最后甚至变本加厉! 而这位赵大人,大夏眼中的叛国贼,就凭藉着这次的事情,成了胡人的座上宾,被胡王封为国师,尊崇一时。 当然,一时尊崇过后,在穆盺领军踏入胡人土地后没多久,她就听来使说胡王为了向大夏投诚,直接将国师给丢进沸水中,活生生烹熟了。 想到记忆中那坨被来使恭敬献上来的已经发臭的腐肉,穆盺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继续侧耳细听。 比起直接弄死赵大人这个明面上的叛国贼,她更想要知道,藏在对方身后的真正的卖国者,究竟是谁? 毕竟,这姓赵的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盐官,从六品的官位儿,哪来的底气将盐送进西北不说,还直接送到了胡人手中? 「对了,如果各位愿意相信赵某,赵某提议大家将各自手上九成的盐送到西北去,毕竟,那地方要论最能赚钱的玩意儿,除了兵器,可就要属盐了!」 「西北苦寒,战乱多,确实对盐的需求比较大。只是,这地方可不太平啊。」 「我觉得不太平是一回事,关键是……西北?太远了吧。」 「就是就是,去西北这一路的车马费且不论,来迴路上就先有个安全问题——」 「我家倒是有一条去西北的路线,但是刨除成本,并不能赚多少。而且,西北那边的气候难测,若是运气不好,碰上暴雨,还没个能躲雨的地儿……这一趟的盐,只怕都要化没了。」 好几位盐商如此这般一说,本来有点心动的其他盐商,顿时就没了心思。 赵大人见此,又是呵呵一笑,他拿起酒盏,先敬了众人一杯后,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赵某既然会这么一个提议,那自不会无的放矢的。」 「赵大人……莫非是在西北那边,有什么人脉不成?」 「哈哈哈,果然瞒不过刘大人。不错,赵某有一远方亲戚,如今正为镇北侯效力!」 「镇北侯」三个字一出,房间中又是一静。 而这冷不丁的一静,窗边那轻微却绝对不正常的声响,就传入了在场的一些人耳中。 赵大人身后站着的一个带刀壮汉表情一变,立马往窗边走去,而后举刀就是一噼。 「咔砰」一声。 窗户被噼开、噼断,风声呜呜吹进来,吹的在场的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带刀壮汉透过窗户,瞧见外面薄薄一层黑灰,而黑灰上,正有两个略显模煳的脚印。 这黑灰本来是他们预防有人偷听的手段,不想竟然还真有人来偷听? 「大人!」 赵大人自然也已经看到这两个脚印,他脸色发黑,目光在在场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见每个人都先是茫然,而后便是惊惧和恐慌后,这才出口安慰两句。 而他安慰这些人的时候,也不忘给自己的侍卫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立刻去查! 这品花楼的幕后人是他们自己,这查起来,自然也是极方便的。 此刻的赵大人无比笃定,这胆敢窃听的小贼,绝对逃不掉! 然而。 就在这距离众多人聚集重要厢房不远的一间厢房内,此刻房中正传来床榻嘎吱嘎吱的摇晃声,间或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男女喘息声。
第83页 战况似乎十分激烈。 突然。 「砰」地一声巨响。 厢房的门被人踹开,正嘎吱摇晃地大床陡然一静,而后就是一声极其粗鲁的叫骂。 「妈了个巴子,谁他娘的坏老子好事?」男人的声音喑哑又好听,但是这说出来的话就十分不好听了,「他娘的生儿子没p眼的东西,%@%……#¥#¥@……」 脚才进了厢房一步的一位侍卫,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长串污言秽语,竟是活生生给骂懵逼了。 倒是跟着进来龟公表情古怪了一瞬后,立马挺身而出,「孙大爷,孙爷爷!哎哟喂,听到您老这声音中气十足,咱的这颗心啊,才算是放下了!」 嘴上说着讨巧的话,实际上龟公却是假模假样给了侍卫一个眼神,而后迅速上前几步,一把拽开了床幔。 剎那间,一片白花花的背,映入眼帘。 龟公万万没想到竟会看到这等场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摸了七八层脂粉的脸,就那么簌簌的抖动起来,抖的粉尘到处飞。 然而,让他更加胆寒的是—— 品花楼如今的「孙大主顾」,黑着一张脸,衣服一扯,遮住半个后背的同时,直接抬起一拳头砸了过来。 「妈了个巴子,掀老子的帘子,%¥#%@#¥%……」 又是一番脏话吐出口,混合着飞溅的唾沫,一起砸在了龟公被涂抹的白嫩的脸蛋上,让龟公本来白的诡异的面部隐隐发绿。 「爷,孙,孙大爷,您消消气,消……」 「消你个jb气,麻痹的狗币玩意,草拟娘们……巴拉巴拉……」又是一通脏话扑面而来。 如此这般足足一刻钟后。 本来想要质问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了厢房,显然对方并不觉得这么个粗俗的好色男人是个偷听的小贼。 就对方这大嗓门,粗鲁蛮横,动不动开口喷粪的性子,怎么可能偷听?还若非是机缘巧合被发现,指不定要被偷听多少关键机密出去。 而他这一走,被留下来的龟公也松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又瞥了眼重新放下来的床幔,松了口气,正要开口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告罪,目光却是一凝,落在了床边的另外一双绣花鞋上。 那双绣花鞋,此刻正静悄悄地摆放在床边,而它的旁边,丢着一双男人的长靴。 这,这……这先前自己安排的时候并没有放绣花鞋啊? 难道说—— 真有个女人? 龟公大骇,眼珠子都瞪圆了,但是瞪圆了的眼珠子里面全都是欢喜。 无他。 先前听上面传来消息,说主君看上男人不说,还即将以瑶光郡主的身份出嫁! 这可真真是把他们这一群身为下属的,吓的好几宿没能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各种操心和不安。 不说自家主君日后是睡男人的那个,还是被男人睡的问题,关键是男人跟男人再怎么睡,那也是睡不出子嗣来的。 没子嗣,于他们这些人看来,就是大大的问题。 但是现在,有个女人——在自家主君的床上! 女!人! 在主君床上! 龟公再次瞪圆眼睛看了看那双漂亮又眼熟的绣花鞋,确定这真不是自己的错觉后,他立马屏住了自己的唿吸,将本来想安排主君离开的想法压下,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 门外此刻已经来了两个红姐儿,她们各自带着自己的恩客,正一左一右的黏煳中。 这两人本来是他准备好主君一走,就让她们占了这厢房玩闹,正好把之前主君出现的痕迹全部遮掩过去。 现在么? 「你去左边那间厢房,你么,就去右边的吧。」龟公说完,在两个红姐儿不乐意的表情中,又加了一句,「今儿个的赏钱,我做主,都给你们了!」 「哎哟,谢谢王掌事!」 「王掌事,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可还要早我啊~~」 「去去去,都快进去,没见着两位爷都等的不耐烦了吗?快去——」 门外的脚步声,笑闹声,很快就没了,而屋子里面两道来自于不同人的唿吸声,却显得愈发清晰起来。 穆盺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半边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示意对方起开。 第69章 互怼 男人相貌粗犷,偏一身肌肤堪比白玉一样,细滑白嫩的的不可思议。 穆盺想到自己之前慌乱中抓了那么一下后,就觉得手感惊人的好,是以这一拍之后,差点没忍住又顺手摸一把。 嗯,好在忍住了,否则—— 「嗖!」地一声。 迎面飞来一道寒光,穆盺迅速扭头,避了过去,并且在对方再度要抬手前,伸手一把钳住了对方的手腕。 「郎君,袖箭既不便宜又危险,可得当心才是。」 「……美人儿,你说的挺有道理。不过——」拖长了的音调,带着几分华丽奢靡的味道。 穆盺莫名听着有点耳熟,像是曾经听过这样类似的声音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却压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察觉到了危险。 极致的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另一道袖箭即将从对方另一只袖口中射出来时候,穆盺翻身一滚,避开袖箭的同时,两腿就那么一抬一踹,将藉机想要起身离开大床的男人给踹回了床上。
第84页 「你!呸!」长孙墨才开口,就一脸菜色直想作呕,这个下贱女人,竟然用脚踹他的…… 他的嘴! 呕! 长孙墨胃部好一阵翻滚,却也顾不上自己叫嚣着想要大吐特吐一番的胃,长臂一伸,拽住逮着机会就想要跑路的女人小腿。 奈何,这女人的腿部力量奇大,他虽然用了十成力气,却依旧被对方轻易挣脱。 挣脱就罢了,另外一条腿还又是一个高高扬起,似乎是想要对着他的嘴再来一下。 长孙墨眼底寒光乍现,另一只手上陡然多了一把匕首,冲着那踹过来的脚踝就是重重一划! 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匕首即将与脚踝碰撞,血光迸溅前的那一剎那的功夫。 长腿倏地一个卡顿,而后在锋利的匕首微微一顿,继而加大了刺过来的时候,它已经顺着主人的意思收了回去。 不仅如此。 长腿的主人还借着这个机会,抓着床单的手用力一阵一震! 拿着匕首的长孙墨身体陡然被一股大力带动,差点就这么直愣愣的从床上摔下去。 不! 也许直接摔下去反而是好事! 可不是么? 至少摔下去了,不用面临被人直接用床单裹住的窘况。 穆盺一开始就知晓眼前的大汉是个花架子,虽然心狠手黑,但是实际上就是个战五渣! 瞧。 老娘一发威,这不就成了被裹住了利爪的小猫咪吗? 穆盺浅浅一笑,靠近些许,拍了拍对方的脸,「郎君,虽然你恩将仇报,翻脸不认人,不过呢,小女子方才能逃过一劫也是多亏了郎君的……嗯,出口成脏。所以——我就……」 放过你…… 最后三个字,穆盺没能说出口,她垂眸,看着抵在自己脖颈处的雪亮匕首,眼底暗茫迸溅。 而方才,本以为将对方整个人都裹住的床单,此刻已经露出了个大口子,对方那拿着匕首的爪子,正是从这地方探出来的。 是她大意了,低估了眼前人! 反将一军的长孙墨浅浅一笑,他故意学着方才这人方才做的那般,靠近一点,然后拍拍穆盺的脸。 「美人儿,若说恩将仇报,谁又能比得上你?嗯?刚才可是我的人帮着在解围,这一点,你不会还假装看不出来了吧?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如此!」 「……你想要做什么?」 「你猜?」 猜你麻痹的猜!穆盺暗骂一句,一咬牙,一狠心,最终还是出手一探,用出了猴子偷桃的卑鄙招数。 关键部位突然被人握住,长孙墨脸上的笑就像是被打破了的镜面,寸寸崩裂,露出内里的狰狞。 「你!」 「……是你逼我的。」穆盺也不甚自在,面上却云淡风轻的好似过来人一般,耸耸肩道,「郎君,你知我无害人之意,好聚好散,不好吗?」 何必搞的大家现在这么尴尬? 长孙墨不说话,只是瞪眼,恶狠狠地,好似要将眼前的穆盺给瞪个四分五裂不罢休。 穆盺有些不能淡定,关键是,对方这气的似乎太过于狠了,这爪子都在抖! 「嘶——」穆盺轻吸了口气,手上力道一重,立马听到了某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继而,就是气急败坏的怒喝。 「你敢!」 穆盺眯眼,另一只手迅速将对方扬起的胳膊抓住,并迅速一扣,把即将迸射出的袖箭重新摁了回去。 「郎君,你若是再手抖,不管是抖出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小女子也只好手抖了!」 伴着被刻意加重的「手抖」两个字的是,陡然又加重几分的力道。 长孙墨吃痛,眼底杀意涌动。 「当然,若是郎君觉得自己毛虫一样的小玩意儿算不上什么,那大可以试试,看看究竟是郎君的匕首快,还是我的断·根指,更快!」 「你!你!你——你混帐!你说谁的是毛虫小玩意?混帐东西,找死!」 嘴上叫嚣,手上却一动不敢动。 呸! 穆盺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打算被骂了后还不还手的想法,指甲一掐。 长孙墨又是一声闷哼,只是这一声哼,听得有点古怪,连带着那张脸,都从黑便红,涨红,发紫。 穆盺:「!」 穆盺:「!!」 穆盺在立马松爪,和继续撑住人设间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她调笑:「……郎君,如此容易情动,莫不是个雏儿?」 「你!你说谁是——是——滚!」 长孙墨倏地收回了匕首不说,这匕首还直直朝着穆盺那握着他关键处的爪子插去。 这若是被插中,穆盺觉得自己的手背妥妥要被插穿的那种。 当然。 穆盺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她迅速收回手,并且腿上一弹,整个身体速度后退出了安全的距离。 就是,这个床真是够大的! 也幸好够大,否则自己这一退,只怕要直接摔下去了。 穆盺暗自感慨,目光飞快地一扫,却已经开始盘算起离开这里的事情。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两声「咕咚」声传来,而后就是「咕噜噜」的声响,吸引了屋内两人的注意力。 但见两颗橙子,正轻快的在滚动。
第85页 它们色泽鲜亮又饱满,瞧着就是两颗好橙子,它们滚动的速度不疾不徐,似乎毫无阻碍,瞧着就十分十分十分…… 要命! 穆盺倏地抬手捂xiong,尴尬的头皮都炸了。 与此同时,长孙墨也反射性地心虚抬手捂住xiong口,有些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瞄了一眼。 这一瞄,两人的眼角余光就这么碰撞上了,一个很心虚,另一个也十分心虚。 但是很快。 长孙墨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眉毛动了动,本来小心翼翼地眼神突然大大咧咧起来,他看看地上的橙子,又看看同样已经反应过来,故作大方的松开捂xiong爪的女人。 看看女人,再看看橙子。 看看橙子,再看看女人。 如此这般再三后,啧啧两声,既然继续之前的行为。 穆盺忍无可忍,一手拢了拢自己的前襟,一手抄起一旁的枕头砸过去。 「看什么看,色·狼!」 「噗嗤!」长孙墨笑了,笑的极其不怀好意,「美人儿,你说这话的时候,真该摸摸你的……嗯,心口。我想,但凡看到你……前胸和后背一样的男人,都不会对你有性·趣的。」 麻痹的! 竟然嘲笑老娘平·胸! 穆盺磨牙,眯眼,就在长孙墨以为她要暴怒的时候,却又意味深长一笑。 「郎君确实不可能有什么性·趣,唉,毛毛虫都没发育成熟,哦,看郎君的年纪,想来也是没机会发育成熟了,可怜啊,可怜。」 「你!你说谁毛毛虫?」 「当然说你啊,小女子是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有那玩意儿的。」 「你!哈,是了,小女子,果然是小!女!子!小的,都平了呢。」 「我平我也还是女人,总比你那毛毛虫强,唔,我挺好奇的,你那玩意儿如此之小——做的了男人吗你?哦,看我,我差点忘了,某些人还是雏儿呢?」 「……别一口一个雏儿,说的好像你自己不是一样!」 「老娘当然不是雏,老娘见过的男人没有八百也有上千!」 「可惜,就没一个看上你的。啧,真可怜啊……」 「你!」 「哦,对了别仗着脸大就要充胖子哟。你若不是个处,爷的头立马摘掉!」 穆盺:「!」 穆盺噎的差点喷出口血来,尤其是看见某个人说这话的时候,那气势高昂的样子,真贱! 长孙墨面上还保持着高傲,实际上已经气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说出「爷的头立马摘掉」这种混话呢? 不得不说,两人如此这般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来回过了七八次后,终究还是歇战了。 穆盺憋出一句:「……关你p事!」 长孙墨冷笑:「彼此彼此!」 「今日之事——」两人同时开口,也俱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警告,以及寒光凛冽的杀意。 三息功夫后。 两人错开目光,各自离开。 离开前,两个人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里,各自踩中了一颗橙子,「噗嗤」一声,汁水四溅。 第70章 刘怀恩 半个时辰后。 品花楼隔壁的彩云楼,突然起火,在一众人仓皇救火之后,却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的身上找到一个身份铭牌,竟是苏杭一带的盐官赵大人。 本来被安抚好,又送回了自己家中的盐商和其他盐官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各个都吓成了鹌鹑,一时间别说继续哄抬盐价了,竟是连出门都不太敢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是,真正的赵大人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入眼的就是一道寒光。 「噗嗤!」一声。 赵大人只觉得腿部一疼,白眼一翻,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的疼晕了过去。 「爷——」说话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谄媚和讨好,只是却又少了几分油滑味道,若是穆盺在这里,定然能听出这人正是之前闯进厢房的龟公。 此刻龟公手里拿着长剑,剑锋处带着些许血迹,正一脸恭敬的看着坐在那儿的人。 长孙墨拧眉,有些不满的瞥了眼,「浇醒。」 「哎,好的爷……」 一盆水兜头倒下,晕过去的人依旧没有反应,接着又是一盆加了冰的水迎面而来,赵大人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同样一个哆嗦醒过来的还有赵大人的身边的带刀侍卫。 但是厢房议事的时候,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便是赵大人身边的这个带刀侍卫,同样的,也是对方冲着窗户直接噼下一刀。 现在么? 穆盺把玩着手里的刀,笑眯眯的看着还有些茫然的带刀侍卫。 「阿昕,要不还是我来吧?」船舱中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与此同时,脚步声响起,对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刘怀恩道,「这人应该是个硬骨头,只怕要用些手段才行。」 穆盺瞧着方才还茫然,转瞬就闭上眼认命待宰的傢伙,贊同一点头。 「可惜没抓到那个姓赵的,否则——事情就简单多了。 」 「姓赵的?是阿昕你之前提到提议要往西北送盐的那个小官?」 「不错,就是他。」 「自来擒贼擒王,阿昕如今却让这人逃掉,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第86页 穆盺不太想要说自己在品花楼与那喷粪男的事儿,只是含煳的用时间不够的话直接敷衍过去,末了将手中的刀丢给刘怀恩,道:「既然义兄在,拷问的事情就劳烦义兄了。」 「可。你,出去等我的消息便是。」 穆盺颔首,比了个对方也明白的加油的手势,就转身离开船舱底部。 虽然已经到了春季,甲板上出来吹风的人并没几个,倒是有两个打扮风雅做贵公子状打扮的男人,弹琴吹口哨的,对着路过的花船,恨不得眼珠子直接黏上去。 可惜,就算是他们再怎么撩拨,人家花船上的姑娘都不屑于抛个媚眼过来就是了。 许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两男人也终于没了兴趣,骂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后,就转移了目标。 只是。 穆盺没想到这两傢伙会将眼珠子往自己身上放。 也是,她往日里习惯了自己是个男人的设定,这冷不丁的穿了一声红裙,又忘了更换,大晚上的,可不就让人误会了吗? 「你刚才,嗯,说什么?」穆盺眯着眼,看着那两人中,最为身宽体胖的傢伙。 男人以为自己说动了眼前的美人儿,得意的冲着自己的同伴眨了眨眼,然后抬脚走过来道:「这一路小娘子若是把爷伺候好了,回头爷一高兴,说不定就给你个良妾的身份了。」 「良妾?」 「不错!怎么样,小娘子是不是高兴疯了?」 穆盺瞅着那伸过来的胖胖爪子,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到刀光一闪,血光闪现,某条胖胳膊就这么飞了出去。 穆盺眉头微蹙,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刘怀恩。 刘怀恩拿着先前那侍卫的长刀,目光不善地呵斥道:「不要命的东西,竟然敢调戏……我家女郎?找死!」 如此兇残的模样,吓的本来想要惊叫叫骂的一对公子哥儿,直接软倒吓尿,刺鼻的骚臭味很快弥散在甲板上。 刘怀恩见此,眉头皱的更紧:「滚!」 「饶、饶命……」 「啊……大爷饶命……」 「滚!妈的,再不滚,老子要了你们狗命!」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吐出来后,反倒让本来吓的已经爬不起的两人,突然间就好像拥有了力气一般,相互搀扶着爬起来,然后跑了。 见这两人离开,刘怀恩这才收回凶神恶煞的目光,看向穆盺。 「阿昕,你没事吧?」 穆盺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你,刚才在想什么?那气势,可不像只是吓唬吓唬。」 「……瞒不过你。方才我在想,这种纨绔子弟,砍死一个就能救多少人?」 「然后——」 刘怀恩不说话,不过看那眼神,分明写着「蠢蠢欲动」是个大字。 穆盺嘴角抽动了下,「义兄,你这说法未免太过于偏激了。」 「阿昕,我知道你为人善良,但是你不知道,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就因为这些个东西,坏了名声不说,到最后……」 后面的话,刘怀恩没能说出口,只是眸中闪过深入骨髓的痛楚。 穆盺先是一愣,而后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这位义兄,在被自己父亲救下前,是刘家长姐带大的。 而这位刘家长姐什么都好,可也真是因为什么都好,被一个纨绔子弟看上,最后被玩弄了一番不说,又因为怕牵连到弟弟的小命,连死都不敢。 最后……却也还是死了。 被玩死的。 当时父亲不过是与母亲提了一嘴,但是穆盺已经能想像的出来,看到自家姐姐的死状后,刘怀恩必然会大受打击,这连带心里也难免有些扭曲。 只是。 穆盺瞥了眼甲板上那只人手,稍微斟酌了一二,才开口道:「我非是寻常女郎,义兄担忧太过了。」 这话中隐含的劝解之意,刘怀恩自然听得出来,不过,「阿昕,你可是觉得义兄的手段过于狠辣?」 穆盺不说话,算是默认。 「……多年不见,没想到阿昕愈发善良了。」 「义兄,我的军功是靠着人头累积出来的。」 这下换刘怀恩不说话了,显然他还是觉得穆盺性情过于绵软了。 穆盺再一次蹙眉,这一次她的眼底有一抹思量之色滑过,隐约间再看向刘怀恩的时候,少了几分亲近,多了几分警惕。 当初穆博远将穆家军交给刘怀恩,让对方带着这些人藏入岭南,除了是想要藉此保下穆家军的人命,便或多或少有几分盼着日后这些穆家军能成为穆盺助力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交给刘怀恩,而不是直接交到穆盺手上? 一来是彼时的穆盺被四面八方的视线盯的紧,二来么,也是彼时的穆盺年纪太小,又还有穆芮这么个亲妹妹拖累,穆博远那是绝对不放心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去岭南那种地方的。 只是。 如今十来年过去,穆家军,究竟还是不是穆家军,却已经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穆盺心底生忧,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在故作看了会天色后,就与刘怀恩进了船舱说话。 刘怀恩知晓自己方才的表现有些暨越,甫一关上房门后,就立马提到了那位被拷问侍卫的口供。 「那人说他叫齐大河,他是穆家军人,来这边就只是为了弄一批盐去西北。」
第87页 「……还有呢?」 「还有,他说……将军死的冤枉,少主会带着他们穆家军找狗贼皇帝报仇……」 刘怀恩说这些话的时候,声线颤抖,情绪万分复杂,等说完了后,他看了看穆盺,道,「那齐大河,并非是穆家军。他,和他背后的人,只怕是打着穆家军的名头在做事。」 「若只是做事还好,就怕这些人是盘算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昕你的意思是?」 穆盺神情冷肃,郑重开口:「义兄,你这些年都在岭南,恐是不知,胡人的那位老王,快要死了。」 「铁扎勒垃(老王的名字),快死了?」 「对,已经病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只要提这一句,刘怀恩就明白了穆盺方才那句「鹬蚌相争」的意思了,甚至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就明白,那齐长河身后的人,只怕和胡人的几位王子中的某一位,关系不浅。 只是。 「阿昕如何确定,这事儿一定是胡人所为?」 穆盺一听这话就乐了,她挑眉看着刘怀恩,对方明明已经相信了,却还偏偏因为一些小心思就要槓的心态,真是,多少年了都不变。 刘怀恩被穆盺视线打量的有些不自在,而后想到什么,面上一红,竟是生出几分扭捏姿态。 就是——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冷不丁的这么扭捏起来,怎么看怎么辣眼睛好伐? 穆盺不忍直视的错开眼,正想要随便找个话题说一说呢,却听刘怀恩扭捏了好一会,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听说,姓楚的老东西给你赐了门婚事?」 「呃,啊,嗯,是的。」 「阿昕,你——你可是女子!」 第71章 口谕 最后几个字,刘怀恩的声音极轻,轻的只怕他自己都没听清楚,显然说这话的时候,抱着怎样警惕和忐忑的心情。 穆盺有点头疼,她又看了眼说完这话就低下头的刘怀恩,想到这些时日对方一而再的试探,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话说清楚,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而后。 「叩叩!」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船小二的声音,他说,「客观,您的热水已经到了。」 热水? 穆盺挑眉,看向刘怀恩。 刘怀恩此时也从先前那好似怀春少女的样儿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并未要热水。」 「这么说,是送错了地方?」穆盺摸了摸下巴,起身打算去问个清楚明白,不想刘怀恩却已经先一步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船小二,手里提着木桶,一副憨厚又殷勤的模样,只是在听刘怀恩说没有要水后,面上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客观,小的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要热水的就是水字号七号门,你们这房间号不就是水字号七号门吗?难不成,客官还想要不认?」 说到这,船小二压了压自己的不爽,阴阳怪气道,「小的瞧着两位都是爽快人,不至于为了区区几文钱,就要坏了名声吧?」 「混帐,你这是在威胁我等?」刘怀恩不悦,摸着配刀的手就要蠢蠢欲动。 「义兄。」穆盺压住刘怀恩要拔刀的手,对着船小二一笑,道,「小二哥来的时间不太巧,要水的那位同伴没回来,不过,小二哥既然水都送来了,不如就送进来吧。」 船小二也是个机灵人,一边殷勤的把水提进屋,一边道:「唉,是小的刚才急了点,先前那位要水的姑娘带了一顶银色的头饰,说话声音脆脆的,还催着小的送水速度点呢。」 这是在隐晦的证明,他真不是送错水。 穆盺听对方说的这么煞有介事的样儿,多少也相信了几分对方的说辞,当然,也正因为他这么一说,她反而更加怀疑,对方送错水了。 就是不知道这要水的姑娘,发现水一直送不过去,会不会气的发飙了? 不过,与她何关? 正好,她今儿个还就像洗澡呢,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穆盺笑眯眯的给了船小二五文钱的水钱后,这才发现,自己的义兄,似乎一直杵在哪儿发愣。 「义兄?义兄——」 「呃,阿昕,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义兄怎么了才对吧?义兄,你是在想什么?」 刘怀恩目光闪躲了下,竟是重复了先前的话题,他说:「阿昕,你是瑶光郡主婚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穆盺沉默,没接话。 「……阿昕,你是个女子。」 又是这句。 穆盺头疼想要翻白眼,尤其是瞧着说完这话,又忙不迭移开视线,一副害羞、好害羞样子的刘怀恩,她莫名就有一种自己好像是个渣女的感觉。 不对,渣女明明是瑶光郡主那个傢伙的代名词,跟她毫无关系! 「阿嚏!」一声喷嚏响起,桌上的烛火勐地摇曳了下,又恢復如常。 只是,站在一旁龟公脸都白了白,小心翼翼问:「主君,可要找大夫拿些风寒药吃吃?」 自家主君身体可不好,若是因为这次的事儿出了好歹…… 龟公拒绝去想结果,他甚至不待眼前的人开口,就利索转身,想要出去叫大夫了。 「站住。」 「……主君……」 「不过是点小事,慌个什么劲?」长孙墨有些不愉,或者说,从几个时辰前遇到那个平胸女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
第88页 当时是,情况危急,被那个平胸女突然掀开床幔扑倒不说,还差点被对方把衣服给剥了……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女人实在是太过分,竟然对他、对他——做那种事情!做了也就罢了,还睁眼说瞎话,侮辱他毛毛虫…… 「主、主君?」 「说!」 龟公哆嗦了下,颤巍巍道:「小的小的是担心您的身体,想要去找个大夫。」 「……无事,吾的身体好着呢!」 「可、可是……」 「嗯?」 龟公被看过来的冰冷视线刺激的头一缩,彻底不敢说话了。 终于重新安静下来的氛围,让长孙墨再度有了翻看消息的念头。 穿过来的消息不少,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关于长安递过来的消息。 近来,长安着实热闹过头了。 当然,不知情的人看到的只是热闹;知情人,看到的却是风起云涌了。 宫中良妃突然病重,希望三皇子能尽快大婚,而大婚人选,乃是良妃的亲侄女;太子新入门的侧妃,有身孕传出;四皇子突然接任了龙虎大营的兵权,成为营长…… 真假岳明珠的故事在坊间流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岳岐年突然携病了许久,终于痊癒的妹妹出门选购陪嫁之物,在路过百宝阁的时候,岳明珠下马车不小心被风落了幕篱,露出一张虽然不够惊艷,但也算得上清秀的小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斜地里却突然冲出一人,当街行兇,竟是就那么直接刺死了岳明珠。 岳明珠一死,二皇子的婚事自然也就么没了下文,是以,元帝在继后的提议下,给二皇子赐婚谢氏女,下半年完婚。 而这道圣旨下了没多久,又有一道口谕送到了三皇子府。 常大伴殷勤地送走了来宣口谕的大太监后,回头见着自家殿下眉头皱紧,心生担忧。 「殿下,可是这……圣旨于您不利?也是,后院的那位、那位……女主子,性子颇为、活泼,若是知晓不仅没能成为皇子妃,反而沦为个末流的嫔妾,怕是——」 怕是要怎么样,常大伴有些不好说,他虽然因着照顾三皇子的缘故,三皇子对他甚是亲近,可是却得记得为人婢僕的本分。 不过,他虽然为没有明言语,可是三皇子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岳明珠性子蛮横,不过区区一个侯府的女儿,却被娇养出比公主还要傲气的性子,若是知晓如今沦为他府中最为普通的姬妾,纵是对方对自己再是如何情浓,只怕也要闹出事来。 三皇子也正因为是想到这些,才觉得有些棘手,与此同时,却又不免对直接破釜沉舟把冒牌岳明珠直接除去的岳岐年,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来。 原先他还一直以为岳氏一脉就只会在战场上拼杀,却不想论起谋略手段来,却也半点不他人。 「殿下,殿下?」 「……换一批人去照顾岳姑娘,要嘴紧的。」 常大伴闻言立马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盘算的,甚至还琢磨着,等那岳明珠生了自家殿下的孩子后,要不要直接去母留子。 毕竟,如今那女人不过就是个姬妾,于自家殿下已然毫无用处,甚至不仅无用,还极有可能影响殿下日后大事。 想到日后大事,常大伴的瞳孔微微瑟缩了几下,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了方才大太监离开前说的话来,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起来。 三皇子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岳明珠的处置,回过神来见常大伴还在旁边候着,不禁讶然询问。 而这一问,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一个惊天秘密——夏三世而亡,穆女主天下! 「三皇子,您可知这穆女,指的是谁?」幕僚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便问。 其他幕僚也俱都看向三皇子,眼中流露出期待来。 三皇子摇头,此时的他已经恢復了往日的从容不迫来,甚至因为知晓这个消息是父皇刻意通过大太监透露给自己的缘故,他对自己未来登顶尊位,愈发多了几分信心。 可惜的是,父皇没有直接告诉自己,这穆氏女,究竟是谁? 若是能自己得到—— 若是他得到—— 岂不是就能顺应天命的,成为灭夏之主,成为他大楚的开国之君? 日后,史书上再也没有什么窃国之乱,再也没有什么窃国之帝,有的乃是祸国妖姬,乱国妖女…… 不得不说,三皇子和元帝不愧是父子,两人的脑迴路就这么奇异的达成了和谐统一,对如何利用神碑和穆氏女的想法真的是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元帝是挣扎过的,只可惜花了八年的时间,也没能把大夏的国号给抹去,便也只能另闢蹊径了。 而三皇子呢,踩在元帝的肩膀上,目光自然也就更长远了…… 总而言之,一定巨无霸的黑锅已经蠢蠢欲动,只需要找出这个穆氏女! 「穆氏,穆氏……难道是——那个穆氏?」幕僚乙轻唿一声,神情有那么点不自然。 好在,他这样不同寻常的反应,也让另外两位幕僚想到了同样的穆氏。 于是,大家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劲了。 三皇子皱眉,自要询问清楚,在听到这穆氏乃是大将军穆博远的那一脉后,神情也生出点不自然来,但是很快,这些不自然又被笃定取代了。
第89页 「应该,就是穆博远的女儿!」 若非是穆博远的女儿,父皇也不会要让大太监这么隐晦的来告知自己,想要让他来出面寻找,甚至设局。 第72章 云间酒楼 毕竟,当年元帝坑害穆博远的事情,被闹得人尽皆知,哪怕元帝说自己如今无恶意,别说穆氏女,就是个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绝对不会相信。 而他却不一样—— 三皇子目光灼灼,势在必得:「时隔十来年,穆家妹妹,也正是好年纪了!」 「殿下之意?」 「着人调查,长安城中所有适龄之女,一个不漏!」 「……可是,这,这要怎么查?」幕僚甲有点茫然,他问出口后,才恍然反应过来好像自己身为幕僚,不应该问主子,便又忙不迭看向自己的同僚。 幕僚乙没说话,只是眉头皱着,好像是在想什么,倒是另外一个幕僚,忖度了下,才不确定道:「昔年,我曾听闻,穆夫人乃是江南花家女,而这江南花家女有之所以远近闻名,除了因为其女相貌出众外,还是因为但凡对方诞下的女儿,身上必有胎记。」 「是何胎记?」 「是花瓣。」接话的是幕僚乙,他说的十分肯定,但是眼中又露出点复杂的意味,「我曾经机缘巧合听到有人说过,说穆夫人的女儿,身上的确有花家女的花瓣胎记。」 「如此甚好!咱们只要找到这身怀胎记之女,再确认一番,这穆氏女何愁不能寻到?只是,不知那花瓣胎记是在何处?」 「……在臀部。」 此话一出,众人就是一阵静默,静默的同时,各自眼神闪烁,显然都十分之尴尬。 就连三皇子也觉得有些不愉,他可是打算娶这个穆氏女做正妃的,如今对方臀部的胎记被大家知晓了,这、这…… 这样的女子,岂能做他的皇子妃?哪怕是一时的,都让他觉得耻辱! 好在,三皇子不愉了那么一会,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在就这事又与三位幕僚商讨了几句后,又一一敲定了策略后,正准备离开,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顿住脚步,看向三位幕僚,问:「穆氏……穆,你们觉得,穆盺这对兄妹,会不会出现的有点太巧了?」 「殿下莫非是怀疑他们是——穆博远的儿女?」 「几位先生以为然否?」 幕僚甲沉吟片刻,摇头:「可能性不大。一来是年岁对不上;二来,若是他们身份真有问题,陛下……又怎么会不知晓?」 「某也认为可能性极低。除开先前甲先生所言两点,还有一点,某曾经见过穆……大将军,他与穆盺,完全不像。不过,某不曾见过穆夫人,也不曾见过穆盺妹妹,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笃定。」幕僚乙补充。 三皇子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向最后一位幕僚。 对方其实也觉得穆盺兄妹是穆博远儿女的可能性几近于无,甚至还想要建议三皇子直接排除这两人,免得浪费时间和人力。 只是,他也是三位幕僚中最为了解三皇子的人,所以他在思索了一会后,建议道:「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先确认一二,再论其他?」 三皇子闻言,果然立马点头:「先生说的有理,只是这试探,要如何才最是妥帖?」 「将军府如今穆盺不在,按理说是最好窥探的时候,可是,听闻将军府豢养了好一些老兵,这些人多是从军中斥候位置退下的兵丁,干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发现蛛丝马迹的本事却是个顶个的厉害。」 「是极是极!若是咱们一次窥探不清,想要再探,只怕就难了!」 「甚至有可能会让将军府的人反向追踪!」 几位幕僚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通,在三皇子以为这三人是想要摞担子的时候,幕僚甲抚掌一笑,给出了一个主意来。 「常言有道,日防夜防,这家贼最为难防。然,家贼犹如硕鼠,贪婪成性,若是想用,花费银两是一回事,端的需要好生斟酌以防被反咬一口才是关键。」 「此计可行,不过最好还是试用一二,以防万一。」 「这试用……」 穆芮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甚至出于一些原因,她都从不曾知晓自己身上有胎记的存在,当然,也从来没人告诉过她。 是以这一日在自家兄长的书房好一番忙碌后,穆芮就准备沐浴。 只是衣服刚脱下,一旁本来正在倒热水的小丫头突然就发出一声惊唿声,吓的穆芮腿一软,差点直接磕在浴桶边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丫头有点被吓着了,赶忙就要去扶穆芮,可是人都过去了,又窃窃的后退了几步,一副害怕的模样。 门外听到声音的彩萍赶忙走了进来,一见到屋内的小丫头后,眉头就是一皱,「女郎在沐浴,谁准你进来的?」 小丫头闻言,暗道不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连解释是今日来送热水的婆子贪凉坏了肚子,所以她替班之类的云云。 穆芮见小丫头哭的可怜,正要打发对方下去,不想彩萍却是立马叫了人进来。 「你们把她嘴堵上,送到管家那儿去,就说——咱们将军府今儿个也出了个窥视主子的贱婢!」 这话一落,别说进来带人的两个二等丫头,就是穆芮都有点吓着了。
第90页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忍着,直到那小丫头被拖走后,房门重新合上,她才小心翼翼地问:「彩萍……是不是近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好像,很紧张?」 说来穆芮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前世犯蠢不自知,这辈子,她除了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哥哥定下嫂嫂后,就从来不干别的事情,哪怕有时间,也宁愿窝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看看书,种种花,又或者做点女红,画画未来嫂嫂之类的…… 总而言之,十分的宅。 尤其是去岁哥哥嫂嫂的婚事定了后,嫂嫂又因为天寒一直病歪歪的,穆芮就更加不出门了,她开始一门心思的翻看医书,想着回头等嫂嫂进门后,就帮嫂嫂调养身体,这样日后好给她生侄子侄女不是? 所以,就更宅了。 这宅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对自己的大丫鬟还是很了解的,对方是从小照顾自己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这么大的脾气。 所以,方才人前,穆芮哪怕于心不忍,却也断没有为个小丫头落彩萍面子,只是等人都走了,就忍不住弄个清楚明白了。 彩萍嘆了口气,也没隐瞒的意思,直接道:「小姐,近几个月,好几家闺秀身上有胎记的事情,都被传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缺的冒烟的,弄的人尽皆知不说,甚至——」 「甚至有好些个泼皮玩意儿,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女人的肚兜,去那几家,非要说跟人家小姐有私情!那是他们的信物……」 「我呸!若非有一家小姐身上的胎记是在手腕上,平日里极易被看见,以此护住了名声,并且抓住了上门的泼皮,问出了事情始末,这大伙儿才知晓,竟然是家中出了外贼!」 说到这,彩萍就忍不住又恶狠狠地瞪了眼屏风外守着的两个二等丫鬟,呵斥道,「我先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小姐沐浴的时候,除非信得过的丫头或者婆子,否则一律不准过来!你们……」 「彩萍……」穆芮软软的叫了声,心里也颇为后怕,她拽着彩萍的胳膊,感激道,「我都不知道呢。早知道,我就该听你的,晚上再沐浴了。」 彩萍一听这话,心里当真是又软又无奈,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到最后只能无声的嘆了口气。 摊到这么个惯常不听劝,犯错又立马认错的主儿,终究还是幸运多一些的吧。 就是,不知道大少爷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大少爷在,想来侯府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定然就能安分下来了。 被惦记着的大少爷穆盺,一时半会是没有时间回去镇宅的,她乘坐着商船,很快就到了金陵。 「小哥是来找金陵薛氏的?哈哈,咱们这金陵可是有好几家薛姓人士,就是不知道小哥要找的是薛老爷,还是薛大爷,又或者是薛举人?」 小二说罢这话,不仅热情的给穆盺介绍了下这三家当家人的相貌,家底,性情,外包括各种坊间传闻八卦之类的,应有尽有。 另又格外提起了与自己对家酒楼的那位风流又抠搜的薛老闆,话里话外透着羡慕嫉妒恨。 没办法,整个金陵那么大,偏偏这云间酒楼就要开在自家对面,开在对面就开吧,关键还各种高大上,高大上就高大上吧,人还宾客如云! 这就很气了。 更气的是,小二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声说:「这云间酒楼忒讲究,咱们这些个酒楼客栈又或者酒馆都是小二哥,就他家不一样,弄了一群女服务员!」 最后「女服务员」四个字,被小二刻意加重了语气,看对方神色,倒不像是看不上女人出来做小二的缘故,反而是羡慕嫉妒更占重要因素。 第73章 蓝凤儿 想来,十之八九是那云间酒楼的女服务员的工资,十分可观,惹的有心的小二恰柠檬了。 穆盺心里如此这般的暗忖,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面上却只是颔首表示听的颇为满意,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摆摆手示意小二下去。 雅间的门甫一合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怀恩就开口道:「阿昕,你来金陵,可是为了寻薛茂山?」 穆盺既然同意刘怀恩一路随行,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头道:「我此次离开长安,一是为了寻义兄一行人,二么,就是为了寻父亲的几位心腹家臣。」 「……我记得当初薛茂山,不是被义父逐出……难道是,义父故意为之?」 「父亲此举乃是想要为大家,都留一条后路。」 刘怀恩想到窃国之乱时的种种,神情怔忪了会,而后看向眼前的穆盺,好一会才道:「义父若是知晓阿昕如今所想,只怕……当日定会给自己也留一条后路。 」 这话? 穆盺蹙了蹙眉,看向说完话又垂眸喝酒的刘怀恩,对方的神情透着几分怅然和寂寥味道,这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借酒消愁。 若是借酒消愁,那就应该不是试探自己的意思,可是若这只是展现出给自己看的幌子呢? 说实话,穆盺这些年真的习惯了军中人大大咧咧,有话就大声哔哔的做派,纵然是到了长安,常相处的那群京畿卫,多半也是个心直口快,不服就干的个性。 所以冷不丁的碰到个忧郁小王子做派的义兄,乍然见见也就罢了,若是日后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第91页 穆盺是真觉得有点hold不住,关键对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凭啥要一忍再忍? 「啪」地一声脆响,是筷子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穆盺用银筷拦住了想要继续借酒消愁的刘怀恩,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直接道:「义兄如今应是而立之年,可有婚配?」 「婚、婚配?我、我怎可私自婚配……」 「……义兄,多年不见,你可变了不少。」穆盺说着用筷子点了点酒杯,意有所指道,「喝酒可是个快活事儿,义兄怎地反而越喝越不是滋味了呢?」 刘怀恩被这话问的有点不知如何回答,甚至联想到前一句后,就生出点被被人看破心思的窘迫来。 他艰难道:「……十年过去,为兄年岁大了,自也变了。」 「这倒也是。毕竟已经十年了,不仅义兄变了,我也变了。」 「阿昕,越发的……英姿飒爽。」 「英姿飒爽?义兄,你这用词,可真讲究。」既可以形容女子,也可以形容男子。 穆盺唇角勾了勾,在刘怀恩似有不安拧眉时,又忽而一笑,直接开口言归正传道,「说来当年父亲跟义兄提过我们的婚事,这事儿,义兄可还记得?」 刘怀恩自然记得,甚至他会骤然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岭南,前往长安,便是因为此。 只是,他暗地里想过无数次两人就「婚约」的问题商谈亦或者争吵,甚至在商船上,他也试过旁敲侧击,可惜许是自己心虚在前,说的太过于含蓄,又因着时机不对,这事儿就这么被搁置下来。 而如今,本以为会被一直搁置的事情,却被穆盺明晃晃地提了起来。 是阿昕……知道了什么?还是她有所怀疑,又或者……她要……和自己商谈婚事? 刘怀恩的目光躲闪,面上的神情都□□的写出大大的「心虚」两个字,偏他还毫无所觉,强笑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记得。」 「重要?也是,义兄乃是端方君子,当年又是被父亲所救,父亲所言,义兄难免会记在心上,只是——」 穆盺说到这里,话音蓦地一顿,而后银筷一展一夹,扣住了飞射过来的一柄银镖。 再见银镖,刘怀恩手一颤,杯中的酒水洒出许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尽数吞咽了下去。 他侧过头,有些紧张的看向射出银镖的地方,只可惜,看了半晌,除了那被银镖戳出来的一个窟窿,什么都没有。 穆盺瞧着刘怀恩从期待到失望,最后悠然一嘆的样子,扬了扬眉,又一次怀疑自己先前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说来,每次自己和这位义兄单独相处的时候,嗯,超过一刻钟后,总要出点么蛾子,不是飞进来一只银镖,就是有小二又或者美人前来提供服务…… 又或者干脆有那么几条提前从冬眠中舒心过来的毒蛇,吐着红信子,警告提醒。 穆盺眯了眯眼,终于生出了点兴味来,于是本来到嘴「婚约不算数」的话,就改头换面变了。 她提高了嗓音:「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亲已经给定好了婚约,义兄与我,还是尽早择良辰吉日完……」 「咔!」地一声脆响。 穆盺用来挡银镖的筷子,被削了一半,连带着还有一缕飘飞的头髮。 最后,「咄!」的一声闷响,银镖戳进了身后的木质屏风上。 穆盺看了看手中被削断了的木筷,再看看桌面上才被自己随手丢在那儿的银筷,突然就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货又要来这一招,还不如继续用银筷,至少安全。 「阿昕?」 「阿昕!」 「嗯?义兄怎地了?」 刘怀恩这次是真的被惊着了,他站起身来到穆盺面前,仔细再三确定穆盺真的只是被削掉一缕头髮,并没受伤后,才长长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不过我没事,那别人就要有事了。」 刘怀恩一愣,而后顺着穆盺的目光看向了雅间的门口。 此刻,本来闭合的雅间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不说,还正正站着一人。 是的,一直喜欢暗地里放冷镖、玩儿花样的人,终于受刺激过度,蹦了出来。 正如穆盺所想,对方是个女子,瞧那身迥异与中原人的打扮,还是个少数民族的姑娘。 嗯,应该是个苗族。 「蓝……胡闹!你,你这是做什么?」刘怀恩似乎有些气急,可是明明都做出了要呵斥人的神态了,话到了嘴边,又变得不轻不重的。 唉,忒气弱了点。 穆盺心中感慨,面上却露出诧异和不解,并且一开口就故意满是敌意:「义兄,这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与义兄你,又是什么关系?」 「她,她是新苗一族之人,她……」 「我叫蓝凤儿,乃是新苗一族的圣女!」蓝凤儿有些不悦的打断了刘怀恩的话,抬脚蹬蹬蹬走过来,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显示着主人的急切和不悦。 蓝凤儿一走到面前,直接就将正站在穆盺身边的刘怀恩给扯开,然后瞪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穆盺一遍,最后在穆盺的胸口停留了好一会,噗嗤一笑。 穆盺:「!」 穆盺那颗淡定看戏的心,突然就淡定不能了。
第92页 「你就是怀恩哥哥的未婚妻?呵——」蓝凤儿发出一声嘲弄的冷呵,然后挺了挺胸,得意道,「我若是你,这时候就该躲在屋子里面好好照镜子,免得出来丢人!」 穆盺默了三秒,在刘怀恩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也跟着笑了。 她说:「不好意思,我呢,还就是义兄的未婚妻呢,妹妹~~」 蓝凤儿:「!」 蓝凤儿得意的表情一瞬间崩裂,她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怀恩哥哥是绝对不会娶你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我还说会呢,是吧,义兄?」 刘怀恩尴尬的张了张嘴,那张糙汉子脸上写满了挣扎,似是想要否认,可是终究,他想到了什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肯定了穆盺的话。 剎那间。 蓝凤儿那强行撑起来的骄傲,就这么碎了个干净。她眼眶倏地就红了,却又硬生生的咬着唇,看看穆盺,看看刘怀恩,不服气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她?她哪里比我好?」 穆盺作为被选择的一方,微微一笑,并且准备笑而不语,只是眼角余光看着刘怀恩神情先是恍惚,而后竟是再度一定,似是要说出什么了不得话,她忙轻咳一声,决定抢答。 「因为婚约。」穆盺率先开口,堵住了刘怀恩可能要说出的话,信誓旦旦道,「蓝凤儿是吧,你该知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约已定,又岂有轻易说不要就不要的?」 「婚、婚约?」 「不错,婚约!」 「可是,可是……可是我和怀恩哥哥也有婚约啊!凭什么你的婚约是婚约,我的就不是?」 哦豁! 自己这位义兄可真是老牛逼了啊,竟然婚约都不止一个! 穆盺眯了眯眼,瞥了眼又窘迫又愧疚的刘怀恩,似笑非笑的哼了声,却也没再火上浇油的意思。 毕竟,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才是双赢之道。 然而。 蓝凤儿显然不明白穆盺的有意退让,反而愈发的委屈巴巴起来,偏脸上还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我和怀恩哥哥是在圣物面前拜了天地的,你!你凭什么跟我抢?」 第74章 再遇 谁要跟你抢了? 讲真,就刘怀恩那糙汉子的模样,不管人品多么的好,见惯了各种高颜值脸的她,真就看不上。 穆盺心中腹谤,可是瞧着小姑娘一副快要哭出声来的样儿,又着实生出了那么点欺负小孩子的愧疚感觉,她再度轻咳一声,决定还是把事儿早点掰扯清楚比较好。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朗笑浑身传来,大开的雅间门边,有人斜斜倚在那儿,笑眯眯道:「美人儿既然已经与这位郎君拜了天地,那自然就是夫妻关系了。只可惜——」 「啧啧,先来后到,美人这婚约在后,日后就只能当个妹妹了。」 这一声「妹妹」和之前穆盺那刻意说出口的「妹妹」两个字,突然间就前后唿应了。 穆盺暗道要遭,眼前突然一道银光迸溅,她忙不迭一侧头,而后抬手在桌面上一拍,借着拍下的力道,整个人连带凳瞬间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穆盺与座椅一通离开原地的同一时间,一条胖胖的黑色蛊虫一跃而出,「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嗯,本来该落在穆盺身上的,可是现在穆盺连人带凳一同跑了,所以可怜的小蛊虫,好不容易出来放风,就摔了个懵逼。 「小白!」蓝凤儿见此,顿时就顾不上对穆盺下杀手了,惊唿一声,弯腰将蛊虫给捧了起来,心疼的一个劲儿的唤「小白小白」…… 唤了好几声后,蓝凤儿又胆战心惊的捧着小白跑到刘怀恩面前,急急道,「怀恩哥哥,你快帮我看看,小白是不是摔坏了?小白它到底怎么了?它怎么都不动了?小白小白……巴拉拉巴拉……」 刘怀恩烦不烦,穆盺不知道,此时也不太想要探究,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门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眼熟的声音和身形,倒是这张脸,比当初在品花楼时,白嫩了不少。 也是,能有堪比凝脂一样的肌肤,又怎么会长着一张糙汉子脸呢? 就是不知道,此刻这张小白脸,又是不是本尊的脸了。 穆盺在看长孙墨,长孙墨又何尝不是再打量她,甚至出于某种恶意,他的视线还故意在穆盺的胸口前慢悠悠地徘徊来去,那叫个意味深长,挑衅十足。 穆盺:「!」 穆盺深唿吸,然后以更加意味深长,更加挑衅的视线看向对方的下三·路,而后抬爪,比了个抓握的手势,摇了摇,长嘆一口气。 长孙墨面色陡变,就要开口讥讽,倏地眼角余光瞧见什么,低笑出声,「刚才本郎君来的不太巧,好像坏了三位的好事,实在是唐突。」 「……知道唐突,郎君为何还不走?」 「女郎此言有理。只是——郎君我心善,有一句劝诫女郎可要仔细一听。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同身为男人,女郎这般……品貌,纵是本该是姐姐,日后十之□□只是个叫姐姐得命。」 穆盺被这话噁心的够呛,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妹妹的……郎君看来懂不少后宅之事。难怪,该男人的地方,如此不男人了。」 「你!你这话是何意?」
第93页 「字面意思啊。」 「放肆!你——」 「放你奶奶的狗p!」穆盺反手抄起屁股底下的圆凳,冲着长孙墨就砸了过去。 长孙墨虽然功夫不到家,但是反应速度可一点都不慢,想要避开迎面而来的圆凳,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罢了。 但是! 迎面而来的圆凳还没来得及砸在他的脸上,一把雪亮的刀突然就这么一噼。 「咔嚓」一声。 圆凳四分五裂。 圆凳的分裂开来的零部件,有好几个冲着长孙墨砸了过来。 长孙墨,长孙墨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事情了,唤了声「十二」后,一黑衣人迅速出现,几个轻巧的抓握,就将飞溅的木头给阻拦了下来。 只是。 如此一来,两方人也终于开启了迟来的对峙。 穆盺,刘怀恩,外加一个附送的蓝凤儿vs长孙墨和十二。 目光交接处,雷电交加,火杀四射! 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一刻钟后。 半个时辰后。 一直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穆盺有点不耐烦了,只是她还没开口,就听蓝凤儿突然扭头,看向她,「你之前叫我妹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怀恩哥哥有婚约了?你想要踩着我上位?」 上你妹的位啊! 卧槽,你丫的脑迴路怕不是路,是沟吧你! 穆盺简直都被这姑娘漫长的反射弧给气乐了,可是她还没乐呢,长孙墨就先被逗笑了。 长孙墨的笑声低沉中透着致命的性感,好像是故意在用卖弄自己的嗓子一样,一波三震的笑了好一会,才徐徐道:「这位蓝姑娘,你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位呢,不仅抢了你的男人,还想要做正室,以后让你的孩子叫她母亲呢。」 「我的孩子叫她母亲?凭什么?」 「蓝姑娘不是我们汉人,想来不明白我们汉人的正室,被称为嫡母。而作为嫡母,日后既有掌家权,又有孩子的婚配权,婚配权你明白吗?就是日后你的孩子婚嫁,都在她的手里。」 蓝凤儿其实没太明白长孙墨话里面的意思,但是她明白了有点,那就是—— 「不行!我乃是新苗一族的圣女,我!我!我不可能做小的!要做,要做就要做大!」 说到最后,蓝凤儿气恨的瞪了眼刘怀恩,那一眼,当真是万千委屈都饱含其中。 刘怀恩瞧着都心疼了,他伸手拦住又想要冲着穆盺下黑手的蓝凤儿,「凤儿,别……闹,阿昕她……」 「阿欣?」长孙墨眸光眯了眯,略带古怪的眼神在穆盺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上转悠了一圈,最后又不知道怎么地落在了她的胸前,嗤笑道,「听着阿欣这名儿,我还当是个形貌俱佳的美人儿,可惜,白瞎了你这么一张脸。」 「比不上郎君。老娘我好歹还有一张脸,你呢?从内到外,从脸到jj,都不是男人!」 这话说的可真是粗俗的让在场人都震惊了! 刘怀恩本来那颗既想要安慰蓝凤儿,有想要藉此和对方撇清关系的纠结心情,顿时忘了,傻傻的看着穆盺,似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记忆里面虽然一直男装,但是却矜贵优雅的像个公子哥儿的少主,怎么就成了……这样? 相较于刘怀恩的震惊,蓝凤儿却是直接傻眼了,傻眼的同时,又生出了那么点小骄傲。 她虽然脸比不上这个女人,可是她有胸啊! 她虽然功夫好像也比不上这个女人,可是她从来并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啊! jj什么得…… 哎呀,好羞耻! 比蓝凤儿更羞耻的是长孙墨,或者说,他此刻的心情已经不单单是羞耻能形容的了,而是震怒! 只是,震怒的他,在瞧见立马吹动木哨召来龙卫后,就冲着穆盺冲杀过去的十二,却又硬生生的压住了心头的震怒。 「十二,住手!」 十二却没有住手的意思,虽然他赤手空拳,却是招招冲着穆盺的致命处攻击。 穆盺却是冷笑一声,闪避了几次后,就直接从刘怀恩手里拿过了长刀,化被动为主动,招招都是杀招。 这自来有兵器的和没兵器的,打起来后,虽然吃亏的未必是没兵器的,但是若是有病器的还技高一筹的话,倒霉催的就妥妥的是没兵器的了。 十二哪怕凭藉着不要命的打法,给了穆盺一掌,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其惨痛。 半条胳膊被砍掉了一半不说,还被穆盺冲着心口一脚,直接踹回了长孙墨的身边。 「十二……」 「主君……噗!」十二喷了一口血,昏厥过去。 一旁赶来的十一和十,面面相觑一眼,一个护在自家主君面前,一个就要冲着穆盺杀去。 「十一!」 十一没有听到先前穆盺那堪称侮辱的话,自也就没了主辱臣死的决心,被这么一呵,立马冷静下来,没有冲动。 「退下。」 「是,主君。」 长孙墨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眸光冷飕飕地看向穆盺,好一会才道:「女郎好刀法。」 「一般吧,可惜没有砍掉某个别的不行,就只会开口喷粪的狗脑袋!」 「……是么?那女郎日后可要小心了,这咬人的狗,向来是不叫的。」 这是在威胁?
第94页 穆盺嗤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长刀,反唇相讥:「郎君说的是。可惜可惜啊,郎君你不过是一条会叫的狗,想来是咬不到人的。」 长孙墨眸光一寒,在十和十一欲要暴起之前,冷冷的给眼神,镇住了两人。 他说:「走。」 「……是,主君。」 几乎同一时间,姗姗来迟的酒楼掌柜,点头哈腰的赶了过来,在见到血的时候,就倒抽一口冷气,可是见两伙人似乎真的要散场后,又长长的的舒了口气。 「客官,客官小老儿给你们换一套雅间吧……」 穆盺虽然小胜一筹,可也正火气上头,哪有心思再换个雅间掰扯?她冷眼扫了刘怀恩和蓝凤儿两人,抬脚就离开了这间酒楼。 第75章 薛茂山 半个时辰后,某间民宅中。 穆盺大马金刀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站在那里一副进退两难的刘怀恩,再看看一直想要开口,却一直被刘怀恩用眼神镇压的蓝凤儿,终于忍不住「呵」了声。 刘怀恩心头一跳,想到早年的一些事情,浑身发紧。 「阿昕,你……」 「嗯?刘家兄长,这是叫某什么呢?」穆盺眸光一眯,眼中的煞气陡然爆发,气势骇人。 「……少主!」刘怀恩在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单膝落地,已然是一副最为恭敬的姿态。 蓝凤儿怔愣了下,有些茫然此刻的情景,下意识地上千了半步后,多年养出来的警觉性又让她倏地顿住了脚步。 「你……怀恩哥哥,你们……」 穆盺都不需要去看蓝凤儿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 啧,新苗族的圣女啊,怕是娇养长大的吧。 又或者—— 能有如此不谙世事性情,也少不了穆家军的功劳呢? 穆盺微冷的眸光注视了刘怀恩许久,久到刘怀恩都生出了一种时光倒流错觉,好似,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绿衣女郎,而是记忆中的那位恍若天神一样的男人。 那个时常会出现在自己幼小又无助的梦中之人,那人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以及同样冰冷又摄人的眼神。 只是,很多时候这种眼神对着的是别人,而如今……终于轮到了自己吗? 是了是了。 自己这么多年,虽然没让穆家军败落,但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带着这些人龟缩在岭南,早就让穆家军失去了锐气,变成了一支再也无法上战场的队伍。 就连他自己,现在不也贪图平静和安逸了呢? 甚至在听到穆盺话里透出的意思后,辗转难眠,频频想要逃避…… 是的是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逃避心理,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所有心绪都放在了婚约上,为其纠结,徘徊,犹豫不定,像是个真的为情所困的男人。 呵…… 呵呵…… 何其蠢笨? 蠢笨的他明明知晓,所谓的婚约,义父当年确实是提了不假,但是紧接着后面的那些话是—— 「可惜,怀恩你比长安年长不少。而且长安的性情一点都不柔软,做妹妹还行,做夫妻……想来日后待长安长大,定然是看不上的。罢了罢了,这事儿是为父思虑不周,你啊,日后就把长安当妹妹看待……不,还是弟弟看待吧,我这闺女……」 后面义父还说了什么来着? 刘怀恩一时之间竟然有点记不起来了,只隐约还记得那一年的清明节,喝了十来坛烈酒的义父,因为想要祭拜义母却连坟茔都无处可寻的男人,哭的像是个孩子。 那个时候起,他就有些明白,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其实也终究……只是人。 「刘怀恩。」 「义……少主……」 穆盺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问:「你可知罪?」 「……刘怀恩,知罪!」巨大的愧疚让刘怀恩红了眼眶,他那只本来还曲着的膝盖,「砰」地砸在石板上,双膝落地的同时,是他愈发低垂的头颅,「请少主责罚!」 穆盺闻言,目光舒缓了不少,比起责罚眼前的男人,她倒是更想要揍对方一顿。 呵,亏得这么些时日,她还以为自己真是个渣女呢? 敢情,不过是人家的备胎? 穆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好人,她只是比坏人多了些良知和底线罢了,甚至除了穆芮,她对其他人连耐心的多少,也只是看心情和情况。 是以,今日她在酒楼骤然对着挑衅自己的男人发难,便是给予刘怀恩的一次警告,和试探。 若是对方看不明白,那此时此刻,便是给对方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再不懂,穆盺不介意用别的手段,得到穆家军! 甚至,现如今知晓穆家军这些年在岭南过的生活后,穆盺最新的计划中,他们已经不再那么不可取代了。 一个从上到下都失去了斗志的队伍,要来何用?浪费粮食吗? 「穆家军能用之人,怕是只剩下两成。」说这话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他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捋鬍鬚,端的一派高人风范。 他说,「只是,这两成,虽是可用,但是孙某却不建议主君去用。」 长孙墨眉毛微微一扬,不置可否。 没等到主君的垂询,自称孙某的谋士有些无奈,只能轻咳一声,继续道:「穆家军当年确实是一支精锐之师,从太·祖之年时,他们就因着主帅穆三娘的缘故,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后来穆三娘故去,虽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可是信念还在,所以才有了穆博远。」
第95页 「穆博远也不愧是穆氏后人,穆家军成就了他,他又何尝不是成就了穆家军在西北,在大夏人心中的无冕之军的名头?可惜,可惜啊。」 孙谋士喟嘆几声,若非是他眼角眉梢一个劲儿的在往旁边的人身上飘去,想来这几声的嘆息,会显得更加真情实意点。 「……穆博远已经死了,穆家军便废了一半,如今又沦落到岭南,便又废了一半。而孙某为何说穆家军只有两成人能用呢?那是因为,主君不是穆家人。」 说到这,孙某是彻底歇了卖关子的心思,连带着高人风范也彻底没了,他羽毛扇一甩,两腿一抬,搁在条凳上,身体后仰靠着轮椅,叭叭道,「十年过去,穆家军不说在岭南生根发芽了,但是绝对是稳定下来了。这人一稳定,平静日子过久了,又有几个还有志气的?」 「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若是有忠心在,也可用一用,可是一来主君不是穆博远的儿子,连女儿都不是,穆家军就算有那些个想要博前途的人,也没必要选择主君不是?」 「哦,对了。老子还差点忘了,穆家军现在好像还有个头儿,叫,叫啥来这,好像是穆博远外室子?啧,亏得当年老穆还是个深情人,结果掀开来看……啧啧……」 一开始长孙墨还是有听孙谋士分析的,但是当听到后面那些个不着边际的话后,脑中的思绪便也理所当然的和飞了。 他花了几息的功夫思量了下穆家军可用与否的问题,而后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当然,有一部分孙谋士方才所言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去抢穆盺的东西。 哪怕,前世的时候,穆盺好像从来不曾想过去找穆家军,甚至似乎从头到尾都忘了穆家军的存在…… 他也不愿意,让穆盺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哪怕,就让穆家军就此烂在了岭南那种地方。 穆家军的问题并不能让长孙墨花费多少心力和时间,但是近日酒楼里的那个无耻女人,却让他生出警惕和不安来。 总觉得,对方所图,怕是与自己一样。 「主君?主君——」 「……说。」 孙谋士被冷飕飕扫了一眼,知晓自己方才嘚瑟过头,轻咳一声忙将功补过道:「刚才消息递过来了,关于那叫阿欣的女人!」 说罢这话,孙谋士将密信递上前,瞥了眼正一脸肃容的长孙墨,小心翼翼开口,「主君,这三人也是近日才到的金陵,而且,看情况,似乎也在找薛茂山。」 是的,虽然密信上只是说三人在酒楼里打听姓薛的人,但是抱有同样目的来金陵的孙谋士,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这是和他们撞上了啊。 就是—— 「主君,可要——」孙谋士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同时,身上的那点子谋士气质,算是彻底的没了。 长孙墨眉毛动了动,睨了孙谋士一眼,却没说话,他屈指叩了叩案桌,眼底暗潮涌动,许久后,才道:「先等等。」 藏宝图之事,事关重大,若非必要,他并愿节外生枝。 只是。 想到酒楼里面大剌喇骂自己的无耻之徒,长孙墨眼中的杀意迸现,却又急速被压下。 不急。 等自己拿到最后一块藏宝图,再来收拾这个女人不迟! 云间酒楼。 前文有言,云间酒楼的老闆,就姓薛。 不过这个薛老闆么,既没有薛老爷所在薛家的百年底蕴,也没有薛大爷在官场的人脉,更没有薛举人本人的功名,他就是个商人。 还是个据说早年是出生贱籍的下九流商人。 是以,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家弟越来越丰厚了,可是在这金陵,却依旧没什么名头。 倒是云间酒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金陵最享誉盛名的地方。 无他,酒楼上有美酒不说,但凡招待客人的,还都是美人。 正如前文所言,云间酒楼没有什么小二,有的是服务员。 穆盺其实先前在听到店小二不经意提到云间酒楼的服务员的时候,就知晓真正的薛茂山所在了,至于为何还要听小二哔哔那么久…… 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来,二两银子的小费给都给了,岂有不用完的道理? 当然,那是彼时穆盺的想法,现在么? 她就是后悔,很后悔! 第76章 少主 早知道随便挑个地方都会遇到那毛毛虫男,她定然不会在那里耽误多一秒的功夫! 这样—— 「咄!」一声,又一枚暗箭扎入了门板中。 穆盺再又等了足足一刻钟后,这才摆出一副长舒了口气的模样,看向对面一脸懵逼的薛茂山,轻咳一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人……是冲着穆某所来的,你不会有事。」 薛茂山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干瘦又憨厚的模样,他是个胖老闆,肥嘟嘟的肚子,圆滚滚的脸,笑不笑都让人觉得福气。 「嗯,薛叔叔,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 「少爷果不愧是老爷的孩子,身具大将之风,临危不乱啊!好好好,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定然欣慰不已!」 说完这话,薛茂山那双因为主人太胖而呈现出一条缝隙的眯眯眼,为难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女,「少、嗯,少爷,您……这模样,是不是不太好?」
第96页 说什么不太好,不过是怀疑自己的身份罢了。 穆盺心中明白,面上却要装煳涂,没办法,印信丢了,能证明她身份的就只剩下当年的一些私密事情,好不容易让对方相信了一半,必须要一鼓作气。 「薛叔这是在夸奖我?唔,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薛叔的夸奖,想来我爹我娘若是知晓薛叔会夸人了,也少不得要惊讶几分。」 「哈,哈哈……这个,当年我嘴是最笨的一个,是老爷和夫人不弃,要不然我怕早就饿死在金陵城了。」 「薛叔说的什么胡话?你祖辈可都是我穆家人,我爹也常跟我说,您当年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了,还被他牵连的挨了一顿打,怎么可能会饿死……」 说到这,穆盺话音一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蹙着眉看向薛茂山,不悦道,「薛叔,你是在套我的话,还是在怀疑我?」 「呃,不……这,这……这是老奴的错!」薛茂山一副惶然的站起身,连连作揖道,「老奴年老昏花,这么些年过去,小主子……小主子您……」 「哦?你是奇怪我为何是女装?早说嘛?」穆盺说着将身上繁复的长裙一扯,大剌喇的露出里面内衬的亵衣,然后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笑眯眯道,「薛叔该明白,情势所逼,乔装打扮一二,在所难免。」 说完这话,穆盺又眨了眨眼睛,在薛茂山怔愣的时候,又立马轻咳一声,严肃了姿态,端的是一副少年郎稚嫩爱玩,却又强装成熟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 穆盺与薛茂山约定三天后拿地图后,就走出了云间酒楼,并且在走出后不久,就在热闹的金陵长街上,消失了踪迹。 跟踪了大半条街,最后没跟踪到目的地的猥·琐男人,抹着热汗,小心翼翼道:「老闆,要不咱们让老鼠帮忙查查?」 老鼠是薛茂山手底下的那批人,也是当年他从穆博远手中拿到的人手。 这些人代号老鼠,拿手的本事就是查探消息,当初金陵来了一位钦差大臣,云间酒楼正被其他酒楼排挤的快要开不下去。 要不是因为老鼠的人查到了钦差大臣的喜好和出门路线,薛茂山藉此搭上了这位贵人,只怕现在酒楼早就没了。 不过。 想到今日与自己侃侃而谈当年的少年,薛茂山的目光深沉了几分,摇头否定了下属的话,「老鼠那边,不能动。对了,想办法把刚才的事情,瞒下来!记住,今日我见过别人的事情,谁都不能说!」 「是是是,老闆您今个可没来酒楼,来酒楼的是二爷,二爷又故意扮您的样子来占便宜了。呸,这个老东西。」 猥·琐男人说话间,就摆出了一副气急败坏又被骗了的憋屈姿态,看的薛茂山十分满意。 不过,他更满意的是,自己当初灵机一动,给自己弄了个「替身」——薛大富。 「说到这薛大富薛二爷,就不得不提这么多年这老东西究竟在云间酒楼做的龌龊事情了。」 说话的老爷子鄙夷的摇了摇头,半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并且绘声绘色的给穆盺描述出了一个满脑肥肠,好色无耻的薛大富来。 穆盺在又顺路打听了几次,得到事关薛大富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差评。 甚至有一个大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叉腰骂了半个时辰,脏话都不待重复的。 「哼!我看这薛大富做哥哥的都不是好东西,这薛茂山又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说完这话,蓝凤儿又煞有介事的哼了声,并且还想要瞪穆盺一眼,只可惜还没瞪眼,就先被一旁的刘怀恩给扫了一眼。 这一眼里面,不仅仅是不贊同,还有毫不掩饰的不悦。 蓝凤儿心里一揪,想到这两日这男人对穆盺这位所谓的少主的态度,咬了咬唇,霍地站起身来,摔门而去。 「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穆盺的沉思,她蹙眉抬眸,就见着晃荡的门板,还有眼前孤零零坐着皱眉的刘怀恩。 得了,看来这两个傢伙又闹掰了。 穆盺有点烦,她本以为上次自己这位义兄就该和蓝凤儿说个清楚明白了,不管是表白还是拒绝,但是现在看来。 呵! 这男人还真特么的墨迹! 「义兄。」 「……少主?」 「若非必要,我还是希望唤你义兄。」 刘怀恩听出穆盺话中的潜台词,稍一犹豫,唤:「阿昕。」 穆盺满意颔首,在刘怀恩复杂的眼神中,轻轻一笑,「义兄既然还认我,那么我也不废话。当年父亲和你说的婚约一事,本就是玩笑之言,早就该作罢。」 「……阿昕的意思是?」 「义兄,你是聪明人,我也是。」所以,有些话说的太过于明白,就真的要伤感情了。 就如前些时日,穆盺骤然发怒,以少主的身份逼跪刘怀恩,却又只问「知罪」与否,却不又偏生不说个清楚明白。 那是因为,她并不想放弃早年的情意。 这一点,穆盺相信刘怀恩也必然明白。 刘怀恩当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才会心生感慨的同时,又多出几分忧虑来。 他沉默稍许,抬起头看向穆盺,「阿昕,你就没想过,若是你不愿意履行婚约,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义兄此话是?」
第97页 「穆家军,阿昕就不想要了?」 穆盺嗤笑一声,耸了耸肩,不答反问:「义兄觉得,穆家军于我而言,还有几分助力?」 刘怀恩一愣,继而便是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是他,让精锐之师,成了没牙的老虎。 以至于害得如今少主正是需要用人之际,竟无人可用! 穆盺见刘怀恩如此情态,安慰了两句,就重新将话题转了回来,「既然你我的婚约不作数,那么义兄与蓝姑娘的婚约,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我,我和蓝……」 「停!」穆盺比了个手势,「义兄,我并无探究你隐私之意,更不会插手你的个人问题。不过,作为你的义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的好姑娘都会在原地等你的,你明白吗?」 「我,我……」 「哦,对了。作为穆家少主,我更希望我的副手,能尽快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因私废公。」 话音落下,穆盺就站起身,直接离开了这间耳房,往侧边厢房去。 她还需要好好想想,薛茂山的事情。 对了,薛茂山当年离开之时,带走的又是穆家的哪一支人手? 来福叔提到过,父亲麾下当年有七支奇兵,其中分别为擅战的战部,擅刺杀的暗部,擅经营的商部,擅兵事的谋部,擅改装蛰伏的间谍部,擅探听消息的鼠部,以及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又是什么? 穆盺不是记不得来福叔说的最后一支奇兵是什么,而是彼时来福叔也摇头说,最后一支,父亲似不愿意提及,故意略去了。 似乎是,当时已经不存在了。 而如今,战部和谋部大都随着父亲的死亡,战死沙场;暗部随着如今的穆家军,成了半废的棋子;而商部和鼠部,穆盺一时半会不能确定这两部还存在与否,又或者存在多少? 毕竟早年每个部是二十人,商部和鼠部之人也是最有可能会被父亲通过各种手段保存下来,甚至交给某位心腹的两个部。 只是,父亲会交给谁呢? 会直接交给一个人,还是会一分为几,确保各自安全呢? 想到当年,自己还曾经和便宜父亲侃侃而谈了一番,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的行为,是如何如何的傻逼…… 彼时的父亲是怎么说的来着? 父亲先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然后转口就说,军营此法不当用,因为人一散了,人心就散了云云。 那么问题来了? 给自己留后手的便宜父亲,最后是会按照她说得那样,多放几个篮子,还是为了保证人心不散,直接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呢? 还有,当初自己除了提到开就酒楼弄一群美人做服务员外,好像也提到了米老鼠和唐老鸭…… 现如今服务员出现在云间酒楼,那米老鼠和唐老鸭,会不会也成为了某种暗号? 第77章 小产 穆盺揉了揉眉心,有点小后悔,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胡乱哔哔了,这随口一哔哔爽是爽,现在坑的还是自己啊。 「叩叩。」敲门声响起,传来刘怀恩有些急切的声音,「阿昕,可在?」 「何事?」穆盺打开房门,问。 「少主,有消息!」 一只灰色的鸽子,正歪着头在梳理翅膀,间或低下头,喝一口旁边的水,又啄几颗谷粒,然后继续梳理翅膀。 期间,鸽子喉咙里发出来的咕咕声,成为此刻白马寺某处殿中的唯一声音。 终于。 一直沉默的元帝开口了,「来人。」 「陛下。」守门的大太监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低头垂目,半点没有多看殿内一眼的意思,哪怕是那只本来正好好的,突然就僵硬的从窗台衰落在地的鸽子。 「拿火盆来。」 「是,陛下。」 摇曳的火舌轻而易举的就将投入的纸条给吞噬殆尽,只是那只被丢进来的灰鸽,却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它连皮带骨的变成一堆灰烬。 元帝直到此刻,才站起身来,而后往殿外走去。 只是。 这个方向…… 大太监心头打鼓,犹豫再三,终究是硬着头皮上前半步,「陛下,您……是要回宫吗?」 「这是回宫的路?」 「呃,是,是的。陛下,娘娘的殿……」 「娘娘?朕的娘娘不都在宫里面?」 陛下这是心情极其不好啊。 大太监这下子面上的冷静都保持不能了,他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却又拼命的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若是跪下去了,这辈子也就跪没了。 指不定…… 指不定陛下还要把他当那只鸽子一样,丢火盆里面,烧个尸骨无存…… 元帝目光阴沉沉地扫了眼已经吓的快要昏厥过去的大太监,脚步一转,似是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走了半步后,又顿住了。 因为,他今日想要见的人,先一步走了过来。 对方穿着十来年如一日的尼姑袍,灰扑扑的,空荡荡的,像是…… 只要风吹的大一些,就会被吹跑一样。 可是,再看到那张脸,那双眼睛后,元帝就笑了,「如烟,朕都老了,你竟然还这么年轻……好看。」 段如烟瞳孔几乎反射性的收缩了下,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往事,眼底的恨意浮荡了一瞬,又坚定如初。
第98页 「楚天佑,你怎么还没死?」 一个「死」字,被咬的甚重,重的似乎都能让人听到血腥的味道。 而很快,这种似乎便成了真实。 「滴答滴答……」 有血,顺着她段如烟的袖子,滴落下来,在青石板上晕染成一抹艷红的花来。 元帝的表情一边,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了半步,可也就只有这半步,他就在段如烟愈发兇狠的视线中顿住了。 明明不愿的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而如今,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却终究没能跨过去。 也是,血海深仇,那么多条人命,元帝再是自负,也明白,他和眼前的女人,再也回不去了。 当年御花园叫着自己大哥哥的少女,当年鸳鸯盖头之下,对着自己盈盈一笑的女郎,当年…… 当年与他诀别,持剑刺他的段如烟。 元帝眼底的温情,很快就被暗沉和冷光取代,他注视着段如烟,缓缓道:「再多半个月就是瑶光的大婚。」 「……与我何关。」 「我听说,瑶光来见过你。她和你,很像。」 段如烟面部骤然抽动了下,又倏地一笑,「楚天佑,你难道就没发现,瑶光更像另一个人吗?」 「哈哈,怎么不说话?是了是了,你怕是忘了吧,我和姐姐一母同胞,我姐姐!段琳琅!瑶光,可真会长啊,长得和我姐姐,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元帝面色不可抑制的沉了下来,尤其是随着段如烟那刻意强调而愈发掷地有声的四个字,眼底的冰冷都染上了血色。 「怎么,生气了?想起来了?哈,哈哈哈……是的,你怎么会想不起来呢?我姐姐可是说过,她下了地狱,都会诅咒你,诅咒你——断!子!绝!孙!」 「来人——」元帝突地开口,「把她带回去,看好。」 「是,陛下。」 被突然按下了穴位变得僵硬的段如烟,目光中透着疯狂的恨意,衬着那张因为脸,一时间竟然诡异的和记忆中的段琳琅重合到了一起。 只是,那又如何? 元帝并没不畏惧,他甚至都没有移开视线的想法,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段如烟被带走,然后,消失不见。 就像是,最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段琳琅。 只是。 脑中那嘶吼的诅咒声,犹如魔咒,时时想在耳侧。 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前文有言,自登基后,元帝后宫再无所出,元帝未尝不曾为此气急败坏过,可是愤怒过后,便生出丝丝缕缕的惊惧和不安来。 而如今,这些丝丝缕缕的情绪,汇集成网,让他的理智再也惮压不住。 因为,他的孙子,如今……也没了。 是的,没了。 本来是有的,但是死了。 就连老三费尽心思弄到手的岳家女儿,他看在对方怀孕的份上而放对方一马的女人,昨日晚上,小产。 「夫人应是受了刺激,一时接受不能,所以……」太医说到这,为难的看了眼一旁的三皇子,「孕妇情绪大起大落,纵是过了三个月,也还是会出问题的。」 「不过,好在夫人的底子养的不错,只要日后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再孕……」 后面太医要说什么话,三皇子都不需要去听,便能猜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于他而言,现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子嗣,甚至与其花时间去给岳明珠调养身体,以后给他生孩子,还不如把这个女人用在别的地方—— 安静的寝房中,榻上躺着的女人失了明媚的容颜,好似无端老去了几岁般,她挂着泪珠的睫毛颤抖了好一会,缓缓睁开眼来。 「轩、轩哥哥……」干哑又难听的声音,愈发牵动不了楚轩的心绪。 楚轩冷眼看着岳明珠嘤嘤哭泣的样子,好一会,才道:「念在往日情分上,本皇子给你三个选择。」 正悲伤不可抑制的岳明珠,怔愣的看过来,有些茫然,又好似隐约明白了什么:「三、三个选择?」 「一,我送你离开皇子府,自此你我再不想干。二,你留下,安安分分做你的岳夫人。三,听我的安排。」 三皇子说完这话,冰冷的目光一瞬间柔软下来,他躬身伸手,温暖的大手落在岳明珠的眼睛上,似乎是想要给她擦去泪水,可是最后,却还是绝情的收了回去。 他转过身,再一次用冷冰冰的声音,重复了方才的话,末了补充道:「你有六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清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等……」最后一个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岳明珠眼中的那道身影就这么离开不见,她怅然的咬了咬唇,而后手上勐地一用力,将床头的那些个珍贵的小物件,一股脑的拂到了地上。 「夫人,夫人……」匆匆跑进来的中年妇人惊了下,忙不迭上前几步,扶住差点要摔在地上岳明珠,苦口婆心道,「夫人,您将将才小产过,可不能累着了?这若是累着了,日后再想要怀孕可就难了,夫人夫人……」 一声声担忧的唿唤,终于将气急攻心的岳明珠给唤回神来,她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隐约间从对方慈爱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而后心头的委屈,就这么倾泻而出。
第99页 「呜呜呜……娘……呜呜呜……娘亲……」 宛若幼兽的悲鸣,让中年妇人亲近抚摸的手,颤抖了下,眼底滑过一抹愧疚,但是很快又变成了坚定。 她说:「夫人,咱们做女人的,这一辈子靠的都是男人。出嫁前靠的是父亲,出嫁后,靠的就是夫君,而再日后,靠的就是儿子……所以我的夫人啊,您现在要振作起来,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才是。」 「……以后的日子?以后……我,我还有什么以后……哥,哥哥都不认我了,我……父亲若是知晓我做的事情,定然会打死我的,我回不去,回不去了……」 「夫人说什么呢,您不还有三皇子吗?以后啊,您就是那三皇子妃,是顶顶尊贵的人儿呢。」 听到这话,岳明珠哭的更凶了,她一边哭一边摇头,间或还咕哝出几句破碎的话,无外乎是不可能了,她是个妾……一辈子都是个妾…… 岳明珠骄纵,岳明珠蛮横,岳明珠在镇国侯这座大山的庇佑下,哪怕小时候和穆芮对上时,也曾经吃过一两次委屈,但是除此之外,她整个人就像是泡在了蜂蜜罐子里面,幸福无比。 而如今。 她自己傻傻的跳出了蜜罐子,钻进一坛苦水中,怕是註定要吃一辈子的苦了…… 是的,现如今岳明珠已经后悔了。 第78章 卖花小伙 岳明珠不傻,若说一开始被三皇子给的温柔迷了眼睛,那么在方才三皇子给出所谓的三个选择后,她就犹若大冬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无他,她甚至隐约从三皇子话里面听出对方的算计。 只是,一时半会她尚且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想要通过她,来算计什么罢了? 可是不管是什么算计,岳明珠都已经深刻的明白了,母亲时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男人是靠不住的。 不得不说,岳夫人虽然将女儿养的骄纵又蛮横,可是私底下却也没少下狠功夫灌输自己的生存经验,比如要生儿子,比如要面上拉拢男人,心里却永远都不要相信男人,又比如…… 太多的太多,如今一股脑的钻入岳明珠的脑中,让她越想越觉得后悔,越后悔却又越无能为力。 她已经失身三皇子。 她还失去了孩子……日后甚至可能再也没机会生下孩子。 最惨的是,她如今已经不是岳明珠了,而是个有名分的贱妾! 而这个名分,还是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 日后,纵然日后三皇子登基称帝,她也不可能摘掉妾这个名头了…… 「夫人,夫人……夫人……」中年嬷嬷说了一通开解话,突然觉得手臂一重,低头一看,发现方才哭的悲戚的岳明珠,竟然就这么昏厥过去。 中年嬷嬷皱了皱眉,眼底的愧疚之色再次涌动,好一会她咬了咬牙,先将岳明珠安顿好,又使丫鬟去叫了府中的府医过来,而后叮嘱两句,惶惶去了主院。 「三皇子,老奴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本正在看工部的图纸,闻言抬头扫了眼,而后皱眉不耐烦道:「是你?岳明珠又怎么了?」 「是,是这样的,夫人……岳夫人身体太弱,刚又晕了过去。」 「……你把话跟她说了?」 中年嬷嬷迟疑了下,点头又摇头,小心翼翼道:「老奴看夫人的情况,恐是……哀莫大于心死。」 三皇子一听这话,眼底闪过不悦,甚至生出干脆直接顺水推舟让岳明珠病死的想法,只是。 想到资料上提及岳明珠在镇国侯的受宠程度,他思忖再三,终究不愿就这么浪费一颗废棋。 「你去管家那领一株人参,让府医好好给她调养。另,待她醒来,再告知予我。」 中年嬷嬷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己这次是做了无用功,可怜的岳明珠,终究还是逃脱不得。 然而,逃脱不得的又何尝只是岳明珠? 穆芮重活一世,对三皇子无心无爱,纵是恨意,也随着这些平静的日子,逐渐磨掉,只需要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她就能和这个人彻底陌路。 可偏偏有些人非不愿让她如愿,还想要像前世一样,让她情根深种。 再一次在书斋碰到三皇子,穆芮脸上的笑意一沉,提裙就要走。 「穆小姐,穆小姐请留步。」 「……三皇子这是何意?」穆芮看着挡住自己路的男人,气的声音都发颤。 「穆小姐是不是对轩有所误会,我……」 「三皇子,还请慎言!」 话音被打断,三皇子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眉头轻皱,露出浓浓的困惑来,迷茫的目光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人,端的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连带着那张英俊的脸都因此多了几分让人心疼。 若是换个女郎,指不定就要心软,又或者直接心疼了。 但是穆芮可不会,她上辈子最开始见多了这个男人这样的表情,现在见到,就一个想法—— 噁心! 「採薇采萍,书带上,我们走。」 「是,小姐。」 穆芮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上了马车,脸色依旧不好看,她甚至直接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要来这家书斋来。 採薇和采萍倒是想要安慰自家主子,可是她们除了看出来三皇子似乎对自家主子有意外,什么都没能弄不明白,又要如何开口?
第100页 索性缩着脖子,保持安静了。 就是—— 「小姐,您不……回府吗?这马车前行的方向,好像不太对。」 当然不一样。 心情不好的穆芮,心情可算是好了几分,她抬了抬下巴,气势十足道:「我这是要去看嫂嫂!对了,刚才我挑的那几本,都给我拿出来,我等会要送给闲王……」 嗯,替自家哥哥讨好未来岳父! 唔,想想哥哥回来发现闲王对他态度大变,肯定要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穆芮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妹妹,唔,小机灵鬼一样的好妹妹。 「阿嚏!阿嚏!」远在金陵的穆盺,打了几个重重的喷嚏,再被雨后的凉风一吹,反射性的打了几个哆嗦。 「阿昕,你快披上。」 穆盺拒绝了刘怀恩递过来的蓑衣,她拿着油纸伞换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又抬抬腿跺跺脚,可算是暖和不少。 刘怀恩见此,到嘴的关心也压了下去,只是打量了四周好一会,人来人往的,让他完全无法确定,主动递消息过来人,究竟出现没有。 当然,他最担心的是,这人究竟真的是义父手下的鼠部,还是……什么有心人弄出来的陷阱? 「义兄不用担心,且再等等。」 雨后的长桥,在迷濛的天色下,去了人工雕琢的匠气,好似天然伫立与湖面上,衬着水中畅游的水鸟和野鸭,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而当一弯彩虹随着渐亮的日光出现后,长桥上便多了好些出来赏景的年轻的女郎,或是打着精美的油纸伞,或是面纱半掩,莲步款款…… 更有甚者,直接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小食,靠在长桥上,一边餵湖中的鱼儿,一边又冲着不远处的野鸭摆手嬉笑。只可惜,野鸭依旧自顾自的在畅游,半点没有回应的意思。 穆盺细细瞧了那双野鸭好一会,依旧确定那两只黏煳在一起的,是真的野鸭,而不是鸳鸯。 又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野鸭这种警惕性极高的野生生物,倒是挺胆儿肥啊。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胆儿肥,还是另有缘由? 穆盺眯了眯眼,眸光微沉,若有所思。 长桥上来往的女郎多了,自然便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卖花人,而这个时节能被拿出来招揽女客的,最多的便是桃花。 含苞待放的桃花,那含羞带怯的娇艷,似有若无的香味,浮荡在来往行人的鼻尖,钻入心底。 就连大老粗的刘怀恩,也忍不住嗅了嗅鼻子,感慨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花还怪香的。」 「……我记得岭南的气候湿润,这时节花应该挺多的吧?」 「唔,岭南的花确实多,就是……咳咳,往日里不曾注意过。」 穆盺闻言,微妙地瞥了眼刘怀恩,暗忖能看上这么个大老粗的那位蓝凤儿圣女,眼睛可真不是一般的瘸,感情上拖泥带水不说,竟然连生活上也毫无情趣,啧。 刘怀恩被穆盺这一眼瞧的莫名心虚,讪讪一笑,端正了面庞,摆出警惕的姿态。 唔,乍然瞧着,竟然像极了前世家养的那只退役黑背,忠诚可靠,还威风凛凛的。 这样过于散漫的想法在穆盺的脑中一闪而过,她的大部分心神如今已经从那对野鸭,落在周遭的每个人身上,无论男女。 倏地,她似有所觉,蹙着的眉和微冷的眸光,定格在一个卖花的小伙子身上。 小伙子瞧着约莫十七八岁,正是年轻朝气的好模样,再加上又背了一箩筐瞧着就比别人要鲜亮的桃花,自然,去他那儿买花的女郎也是最多的。 「我要一支。」 「三支,大哥能不能便宜点啊。」 「我要……」 小伙子一边朗声应话,一边手脚利落的将花枝按数分好,间或还会根据买家购买的数量多给一两支。若是单单如此,穆盺兴许未必会多留意对方,只是让她感觉微妙的是—— 这卖花的小伙子颇为懂礼数。 不仅仅是口头上的那种礼数,而是在卖花给女郎时,无论是递花还是接钱找钱,都刻意用了一块干净的绢布,力求保证干净的同时,也不会碰到女郎的手指。 如此做派,自也引得一些早起赏景的风尘女子嬉笑打趣,让小伙子涨红了一张脸,吶吶了好一会,最后在大伙儿哄堂大笑声中,连鲜花都顾不上卖完了,提起箩筐,落荒而逃。 逃的方向,正巧是冲着穆盺正站立的小巷处。 穆盺眉微微挑动了下,瞧着许是跑的太过于急切,差点一头撞上好几个行人的卖花小伙子,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阿昕?」刘怀恩有些迟疑的开口,看看眼珠子都不错的盯着少年郎的穆盺,眼底闪过疑惑,继而又是瞭然,只是在见着莽撞的少年郎差点撞上穆盺后,忙不迭伸手拉了一把。 「小心。」 穆盺却并没有借着刘怀恩的力道后退,反而上前一步,而后脚下一转,故意用肩背撞上了对方,拦住了对方想要擦肩而过的念头。 卖花小伙被撞的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穆盺,而后似乎是发现自己撞了个女郎后,那本来好转的面色,陡然又红了一片,好不羞涩。 第79章 蹊跷 「对,对不起……我……不,小生……不对,我……」卖花小伙子磕磕巴巴,端的是一副又羞又窘的模样。
第101页 嗯,这小伙子竟是羞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想来,定然也是瞧中了阿昕的美貌! 刘怀恩想此,又看了看一旁的穆盺,今日同样做女儿装扮的她,眉目如画,唇角带笑,一头顺滑的墨发扑散开来,再配上这身蓝色的长裙,真真是分外好看! 比长桥上的那些女郎更甚三分! 不,是五分! 至少五分! 此时此刻,刘怀恩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满足和怅然,连带着,再看向明明说话都磕巴,却还不忘用剩余的鲜花讨好穆盺的小伙子,就有些不爽了。 「都送给我?」 「是,是……送给、送给……姑娘……」小伙子羞涩的看了穆盺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然后一边将手里的花往穆盺面前推,一边小小声问,「不知姑娘、姑娘芳名……」 穆盺挑眉一笑,却是不答反问:「郎君当真有些唐突,竟是直接要问奴家闺名?」 这话被穆盺说的婉转又轻快,乍然听起来,竟似乎有一种小女儿又羞又忐忑的情绪交杂。 不得不说,刘怀恩听到这话都有点酸了,这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伙子,凭什么—— 「我……我住在桃花、桃花村,就是这边,老鼠胡同过去再过去然后直走的那个地方……对了!我叫……我叫七郎,姑娘你,你呢?」 「原来是七郎啊。唔,奴家闺名长宁。」 说话间,穆盺接过对方的花,然后果见自称七郎的小伙子眼神微亮,而后又飞快地被睫毛掩下,最后像是所有表白成功后的少年郎一样,欢快地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她。 只可惜,装的终究还是不够到位,因为直到对方背影从转角处消失,竟然一路上没有摔倒不说,还准确无误的避开了所有的障碍。 穆盺的眸光沉了沉,唇角微抿,在刘怀恩要开口前,将手里的鲜花一股脑地丢给对方,抬脚就走。 「呃……阿昕……这……」刘怀恩有点懵,看看怀里的鲜花,再看看走的飞快的穆盺,半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警惕的左右看了看,而后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迅速远离。 云间酒楼。 隔壁薛二爷不是大嗓门叫着美人餵酒,就是猥·琐的发出一阵嘿嘿嘿的声音,间或有夹杂着女人的轻吟软语,让人都都不必去窥探,就能轻而易举的想像此时包厢中会是如何的浪荡yin靡。 薛茂山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压下了心头对薛大富的不满,看向眼前的下属,问:「可有查到穆长安的落脚地?」 「不,不曾……跟丢了。」 「又跟丢了!两个人都跟丢了?」 中年猥·琐男人一脸羞愧的点点头,眼角余光瞅见主子似要发火,又忙不迭道:「不过,小的发现了那男人的身份!」 「哦,是何身份?」 「是刘怀恩!」 薛茂山的一听这个名字,神情就是微变,继而想到什么,整个人霍地站了起来。 刘怀恩……当初穆博远收养了一个儿子,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而且,最关键的是,穆家军就在对方手里! 想到穆家军,薛茂山瞳孔急速地来回收缩了一番,胖墩墩的身体在包厢中来回走动,好一会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问:「穆长安和刘怀恩,今日为何会在长桥附近出现?」 「这、这……这小的不是很清楚……小的只是突然接到老鼠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就急吼吼的过去跟踪了……不过,不过小的估摸着,他们是第一次来金陵,许是看景的。」 说到这,中年猥·琐男人顿了顿,又用力点头道,「长桥的美景在金陵中可是一绝,而且今日晨起雨后还出了彩虹,十分美丽!」 「p话!你当他们是你这个废物?还看景,那些个死物,岂是那些人看的上的?」 「……那,那可能是路过?」 「你给我闭嘴!蠢货!」薛茂山向来脾气好,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爆粗口,以至于那张福气满满的胖脸都显出几分狰狞来。 中年猥·琐男人窥见此,忙不迭低下头,彻底的哑巴了。 自然,他也就没了将那个叫穆长安跟一个小伙子勾搭上的事情说出来的想法。 毕竟,若是说那姓穆的女人和人幽会在长桥附近,指不定老闆就不是骂自己两句了…… 此时此刻,另外一个地方,十一也在因为同一件事情被训。 不同的是,训了十一两句后,孙谋士就话音一转,摸了摸下巴,感慨起来:「长宁长宁,穆长宁!这可是穆氏女啊。看来这位自称叫长宁的女人,或者说对方背后之人,果然所图甚大啊!」 十一不解孙谋士这话深意,不过,他跟着孙谋士多年,却最是眼前人只要一摸下巴的时候,就表明在不怀好意。 为了避免自己被坑,十一开口干巴巴道:「蓝凤儿那边发现有人在跟踪,是云间酒楼的人。」 「蓝凤儿?哦,哦,是另外一个女人是吧?这女人不重要。要我看,最关键的还是那个叫长宁的。」 「……先生,主君让吾等务必要全方位盯梢,每个人的情况都要实时汇报。」 孙谋士听出十一这话潜藏的威胁,手中羽毛扇摇了摇,笑眯眯道:「小十一啊,主君又起床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啧啧,老孙好心拦下你,竟然……」
第102页 十一才不愿听「黄鼠狼」的废话,当然,他之所以在门外和对方浪费这么多口舌,便是为了给自家主君缓缓起床气的。 毕竟主君浅眠,门外的交谈声不大,却也足够吵醒对方…… 换句话说,这时候主君的起床气应该也散的差不多,是时候直接撞开孙谋士,敲响房门了。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房内传来声音,十一恭敬开门,走了进去。 本来想要悄咪咪离开去搞事的孙谋士见此,眼轱辘一转,也跟着走了进去。 「刘怀恩?」长孙墨一条眉毛扬了扬,似有诧异。 「是的主君。这个名字是蓝凤儿醉酒后吐出口的,她在大骂此人,说此人薄情寡信……想来,当日所见的那位壮年郎君,便是刘怀恩。」 十一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长孙墨自然也是认同,只是。 「据当年的消息所称,刘怀恩乃是穆博远的义子,穆博远死后,便是对方带着穆家军逃入岭南。」 说这话的是孙谋士,他双目炯炯的看着自家正沉思的主君,好一会才试探性道,「主君,您可有想过,那位叫女子,也许真的是穆长宁?」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长孙墨自然不会说,真正的穆长宁现如今就在长安,更不会说,他不仅见过穆长宁,还见过穆长安,他拧眉,看向孙谋士,「孙先生,你若是无事可下去休息。」 这是一言不合要赶人啊? 孙谋士本来还等着自家主君反驳,然后他好继续反驳,如此反驳两次后,就直接祭出杀手锏。 然而。 主君真不愧是主君,惯会釜底抽薪。 不过。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孙谋士可不会离开,他低头啜了一口香茶,然后在十一将云间酒楼的情报汇报完毕后,这才恍若一切无事发生过般,再度开口。 「薛茂山三番两次的派人跟踪旧主一行人,想来已经暗中投靠了……那位。说不定,这个时候密信都已经送到了长安。」 那位,特指的是元帝。 长孙墨看向孙谋士,没有否认这种可能。 孙谋士见再度吸引到主君的注意力,立马又道:「那位的手段极多,如今又身居高位,想要收服薛茂山,并非难事。」 「其实当年跟随穆博远的人可不少,如今不是死了,就是暗中成了那位的爪牙,这薛茂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甚至,若非是他手里有那么一块藏宝图,咱们完全没必要把这人看在眼里。」 「唉,可惜可惜,可惜这死胖子手里还就有一块藏宝图!」 「……孙先生有何话,但说无妨。」长孙墨开口,目光微眯,似有警告。 孙谋士也知道自己方才拿捏的分寸有点过了,不过这也不妨事,关键是—— 「主君,这自来忠言逆耳,您……」 「说!」 「主君肚量如海,那孙某就直言了。主君,穆长宁突然出现在金陵这件事,您怎么看?」 长孙墨拧眉,微一沉吟,「应有蹊跷。」 「蹊跷是必然的!毕竟,穆长宁藏了这么多年,突然来金陵,怎么会无所图?亦如主主君。不过,主君与穆长宁能在金陵碰上,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孙谋士说到这,飞快地瞥了眼自家主君,然后在对方开口打断前,噼里啪啦的将自己的谋划说出口。 「自古就有强强联合,弱者抱团一说。是如今情势,主君何不与穆长宁合作一二?当然,这自来最好最坚固的合作,首推联姻!主君,您觉得如何?」 第80章 桃花村 长孙墨不咸不淡的回了三个字:「不如何。」 「……主君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长孙墨不语,目光冷冷的看向孙谋士。 孙谋士嘆了口气,「孙某虽然早知主君情定那、那穆小将军,只是这……主君,您完全可以以男儿身份娶了那穆长宁,待日后对方诞下子嗣,便放其归去……巴拉巴拉吧……」 某一处民宅中。 穆盺可不知道有人盘算着一边娶她一边嫁她呢,她见刘怀恩将醉酒的蓝凤儿安置好后,这才开口道:「今晚我打算去一趟薛府。」 「今晚?那我陪阿昕你一起去。」 「不必。义兄,还是留下来看着点蓝姑娘吧。」说完这话,穆盺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下,又扭头补充道,「义兄,你若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倒霉的话,我拜託你待蓝姑娘醒后,坦言相告,无论任何事!」 刘怀恩闻言一愣,而后面色微红,隐约明白这是穆盺再次隐晦提醒他不要错过蓝凤儿的意思,可是看着穆盺的笔直入剑的背影,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说这话的阿昕,语气可一点都不好。 却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打了过来,醉酒的蓝凤儿一边骂着刘怀恩不是个东西,一边却又哭着叫怀恩哥哥…… 刘怀恩本来正心疼,下意识地开口轻声安慰,正安慰着,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惊雷。 刚才,蓝凤儿唤了自己的名字! 不止是刚才,而是在酒馆时,喝醉酒的蓝凤儿,就不止一次叫骂自己的名字! 所以,自己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刘怀恩想到方才穆盺的那句明确的「你若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倒霉」的警告,面上露出惭愧之色,连带着都痛恨起自己犹豫的性情。
第103页 「亏我还是做兄长的,竟然差点给阿昕带来麻烦!」刘怀恩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而后眸中露出坚定之色,「离开岭南这么久,我也该回去做一个可以让阿昕依靠的兄长了!」 穆盺可不知道刘怀恩了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反正她该提醒的已经提醒,日后对方若是继续犯蠢,那就与她无关。 是的,无关。 穆盺换了一身女装,面上的妆容简单的改了改,又给自己下巴点了一颗红痣,然后便轻巧的从窗户处离开了民宅。 屋中,桌子上留下了一份已经写好的信笺。 桃花村,一如起名,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门前门后,都种着桃树,如今有风吹过,桃花片片,美不胜收。 穆盺如其他人一般,站在村口傻傻的看了好一会,这才提着自己的花篮子,踏进了村。 「我要这棵桃树开的花,又大又好看,回头给我家女郎研磨进胭脂水粉里面,定然能讨的女郎欢喜!」 「我觉得这颗的花好看!大娘,我要枝丫,那种没有全开的最好,我买回去放在床头,可香了……」 「大爷,这花……」 「大哥,小弟年年都从你家拿花,可得便宜巴拉巴拉巴拉……」 「……」 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让想像中的世外桃源多了几分烟火气,自然,也少了让人心生嚮往的魅力。 「汪!汪汪!」 穆盺的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一条正冲着自己龇牙的黄黑色大狗身上。 黄黑色大狗与她目光相对,似乎是被吓了下,而后发出了震天的叫声:「汪汪汪!汪汪汪——」 如此兇恶的狗叫,却奇怪的并没有让来桃花村的外人吓着,反倒有个花贩子还噗嗤一声乐了。 「哎呀,这条狗子原来不是哑巴?哈哈哈哈,我原来还以为这条狗不仅不会咬人,还是个哑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话间,这个花贩子还眯着小眼睛,打量了穆盺一番,而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穆盺此时的脸,蜡黄蜡黄的,尤其是似乎因为涂粉涂的不够,不仅没遮住她蜡黄的脸色不好说,还导致整张脸某一块格外的白,另外一块又黄不拉几的,十分不美观。 偏肤色不给力还罢了,她还涂了红彤彤的嘴唇,把那张香肠嘴突出的让人不忍直视。 在黄黑大狗一阵狂吠后,其他人似乎也和花贩子生出了同样的感慨,对穆盺投以了各种微妙的小眼神。 穆盺对此倒不觉的,她瞧着叫个不停的大狗,眯了眯眼,微一思量便隐约明白了什么,而后顿住脚步,做出害怕又气愤的模样,四处张望。 看热闹的人见此,便有一个大娘站了出来,安抚了穆盺两句,然后大声叫道:「戚爷,戚爷——你家的大黄又跑出来了!」 叫了几声,没回应后,大娘只得无奈的嘆了口气,主动要上前将狗给迁走。 然而,向来温顺的堪比兔子的大黄,此刻却好似正在火气头上,龇牙咧嘴的,要多凶就有多凶。 大娘也有些被吓着了,叫骂了两句,却不敢再上前。 就在此时。 穆盺以为鼠部的人总该出现的时候,突然一块石头飞了过来,「砰」地一下砸在了大黄狗的某个地方。 大黄狗紧绷越扑的身体一僵,而后偌大的狗身体,就这么「砰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狗嘴里面开始吐泡沫,一股一股的,还带着些刺鼻的味道。 这是,中毒了? 穆盺心中一惊,立马顺着方才石头飞来的地方看过去,入眼的却是一群比她还要惊讶的人,间或还有些女郎一惊捂着嘴发出了惊唿声。 难道这么快就跑了? 不,应该是西混入了人群! 穆盺心中警惕,一边附和着旁边大娘担忧的气骂,一边用眼角余光在周遭之人飞快地扫过。 终于。 她看到了个熟人。 是的,熟人。 那人此刻正穿红戴绿不说,还土豪一样拿了一块金子丢给卖家,清秀俊逸的一张脸上,写满了傲气。 靠! 这个毛毛虫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跟踪自己来的?还是,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刚才给大黄狗下毒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大黄,大黄,我的大黄——」一直悲戚的哭叫声传来,一个穿着布衣裤裙的姑娘终于挤了进来,在见到大黄狗此刻的模样后,眼泪扑簌簌掉,瞧着分外悽惨。 然而,就在她哭了一通后,想起来要找罪魁祸首的时候,倒地不起的大黄突然又站了起来,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场诈尸戏码。 穆盺:「!」 狗主人:「……」 大黄和自家主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大黄小小声「汪」了下,然后就被主人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姑娘大声说着庆幸的话,与大黄各种亲近了一番,最后这才借着一旁方才那位好心大娘的话头,看向了穆盺。 两人目光触及的一瞬间,又迅速移开。 「刚才是我家的狗……对不起啊。」 「……没关系。不过姑娘你长年养这么一大狗,日子能过得安宁吗?不会觉得很吵?」 「吵到不会,我都养了七年啦!」说到这,姑娘又有些羞涩的红了红脸,嗫嚅道,「是我未婚郎君送我的,所以,所以我……」
第104页 后面的话,姑娘显然是没能说出口,当然,她说不说的出口,竖着耳朵听的大伙儿都能理解这意思了,甚至立马还有人打趣起来,而那些早就知道这事儿大爷大娘们,也忍不住将姑娘和他那位郎君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通。 姑娘脸皮薄,终于不好意思的带着大黄要走,不过走了几步,像是又想到什么,大方的对穆盺表示,为了表达歉意,让穆盺去她家拿话。 穆盺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穆盺就这么提着小花篮顺理成章的跟了上去。 「郎君?郎君——」 「……这花不错,本郎君全要了!」长孙墨说完,就丢了一块金子过去。 卖花的村民拿到金子,喜的不要不要的,甚至恨不得立马给眼前的大爷跪下磕一个响头。 「郎……不,爷!大爷,您还要花吗?我这边没了,不过我那大姨家还有,对了,我的桃树当初就是从她家巴拉巴拉巴拉……」 长孙墨任由眼前的村民吹了好一会后,才适时打断道,「只要花够好,我都要。不过,我听说你们村有个叫七郎还是什么的小子家,花特别好,你要是能引荐下,本郎君有赏!」 「七郎?我们桃花村没这个人啊,爷,您是不是听错了?」 「是吗?可能是……不对,刚才那大娘不就叫了七爷?你是不是想要骗本郎君?」 卖花的村民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赶忙表了一番自己的诚心诚意,末了才用力解释道:「刚那是翠花嫂子,她叫的是戚爷,不是七爷!当然当然,戚爷家的花也不错,毕竟当年戚爷是养桃的好手,现在年纪大了,九妹那丫头也学了几分本事。」 「九妹,你可以叫我九妹。」穿着布衣裤裙的姑娘说话间,拍了拍旁边的大黄,「去外面守着去。」 大黄「呜」了声,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你,长宁小姐,请跟我来。」九妹恭敬的低了低头,然后带着穆盺从一个小门进入,很快到了后院。 第81章 相杀 入眼的是一片花海,红的黄的白的……应有尽有,反倒是桃树,虽然围了一圈,却再也无法「一枝独秀」。 「这是爷爷种的百花,你……长宁小姐若是喜欢,我可以移株。」 「九妹?是九妹回来了吗?是九妹吗?」 「那边小花房,是我爷爷。」九妹说到这,再度看了穆盺一眼,迟疑了一会,才道,「你愿意去见我爷爷吗?」 穆盺当然不会说不愿意,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断没有犯蠢在最后一步上。 然而,她这毫不介意一点头,反而让九妹变得再度迟疑起来,「你,真的要跟我去见爷爷?」 「为什么不去?」 「你,你……你真的是长宁小姐?」 穆盺早就在九妹一而再再而三怀疑的小眼神中明白,对方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是与不是,进去之后,不就知道了?」 「可、可是……」 「我先?」穆盺嘴上还在客气这么两个字,实际上却已经抬脚进了所谓的花房。 「九妹来了,你……你是——」佝偻的老人家一瞬间绷紧了身体,那双浑浊的眼中飞快地闪现警惕之色,就连本来正在抚摸花枝的手都一瞬间夹住了一块泥土。 不得不说,比起九妹来,这位老者才真有那么几□□为「老鼠」的味道,反应足够的快,也有足够的警惕心。 尤其是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宁小人不君子。 穆盺面上疏离的笑容多了几分亲近,目光在老者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歪歪头,吐出三个字:「米老鼠?」 「主君,你可知晓太宗陛下驾崩后,那位为何没敢直接灭了将军府?」 孙谋士的声音压的极低,却又字字带上了讥诮和玩味来,「要知道,若是能在事变时候直接动手,那位只怕也不会至今也没能窃夏为楚。」 一脸土豪纨绔派头的长孙墨瞥了眼这时候还在卖关子的人,反手将人一扯,扔到了身后的十一身上,「你们在这呆着。」 话落,长孙墨在人群中几个转悠,便从一行人眼中消失。 「主君!」十一目光焦急,却压根不敢大声唿唤,甚至因为刚才被废材孙谋士「拦」了一下,还失去了追上去的机会。 「孙!先!生!」 孙谋士无辜的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见小十一还是一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忙开口企图转移对方注意力。 「小十一,你知道为什么楚贼敢动神医段氏,却没敢灭了穆氏吗?哈哈哈,你肯定不知道,那是因为穆博远那傢伙养了一群老鼠,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最会噁心人!比如说,三更半夜的闹了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楚贼他娘偷人……哈哈哈哈……」 「……当年老头我本是想要趁机掳走那老东西的亲娘,以作威胁,却不想——呵!却看了一场好戏!」 侃侃而谈的米老鼠说到这,浑浊的眼底就现出几分得意的精光来,不过本来到嘴的粗俗话在一旁递过来茶盏中,缓缓的咽回了喉咙里。 「当年楚辅国公乃是何等人?却不想子孙不肖,一代更比一代不是个东西!其实,好多年前,我那老爹一直就在怀疑,怀疑那楚琛就不是辅国公的亲儿子!」 「后来看来,楚琛虽然倒未必不是辅国公的亲子,只是被教坏了,倒是楚天佑,定然不是辅国公的亲孙子!呸,他娘的……」
第105页 「咳!」旁听的九妹再度轻咳一声,说,「爷爷,我给您换一盏热茶。」 米老鼠再度反应过来,像模像样的「嗯」了声,然后为了避免自己再不小心爆粗口,索性三言两语的把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通。 他说的十分随意,用词也是难得的考究,殊不知穆盺却听的震惊不已。 元帝生母与人偷·情! 元帝极有可能并非是楚氏子! 卧槽! 卧!槽! 穆盺都此时此刻分外遗憾,如今乃是封建社会,舆论虽然可用,偏偏受限于传播工具,以至于想要藉此坑元帝一把都不能。 唉,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 「爷爷既然说元帝生母……嗯,与人私会的事情,闹大颇大,可知最后是如何收场的?」 穆盺比较关心的是后续,如果后续有疏漏,便是她日后的一大利器。 然而很可惜,元帝果然心狠手辣,当日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可是知情人除非不知晓的,比如米老鼠此人;又或者动不得的,比如听闻消息赶过来辅国公,其他人尽数被诛杀。 「当时情况混乱,老鼠我躲在『老鼠洞』里面,瞅着外面楚天佑就在尸堆边,与辅国公对峙,若非当时辅国公身边跟着几位高手,指不定他真就要杀个干净了!哦,对了,他亲娘和那女干夫就在尸体的最外面……狠啊!可真狠!」 穆盺想想当时的场景,一时间竟再度有了被刷新三观和底线的感觉。 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了段氏女,段如烟,眉头蹙了蹙,觉察出几分古怪了。 正当穆盺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石头落地的声响。 这声音? 「长宁小姐,长……」米老鼠话音一顿,他侧了侧耳朵,似乎也听出不对来。 穆盺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有拍了拍九妹,示意对方留在花房里面不要出门,便轻巧的从侧门走了出去。 这花房设计也十分巧妙,乍然一看便只有一道门,实际上却又在侧边开了一道门不说,还用花草给掩映了起来。 长孙墨用同样的方式搞定了大黄后,又左右看了眼,确定无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进了院子。 前院没人,想来人是在后院。 长孙墨微一犹豫,便穿过小屋进了后院。 百花争艷的美景入眼的那一瞬间,一道剑光冲着他的心口刺了过来。 穆盺本以为自己能一击必中的,毕竟这毛毛虫男在她的看来就是个弱鸡。 然而。 她确实刺中了对方的心口,甚至刺穿了他的身体,可这人却并没有当场嗝屁,甚至还抬手射出袖箭来。 穆盺赶忙用剑挡住袖箭,可是才挡住了一支,便发现今日所带的软剑竟已经有了缺口,她当机立断丢了软体,避开另外两支袖箭。 而在她躲避的时候,长孙墨也已经当机立断吹响了口哨,并且意欲逃离。 穆盺抬眼去看的时候,对方竟然已经强撑着气息跃起,跳上了围墙。 穆盺知晓这人背后有不少好手,可是她如此好时机,只要把握机会,她就能在对方人手赶来之间把他杀了…… 穆盺的杀意如此明显,那腾跃而来的杀招,更是直接冲着自己咽喉而来。 长孙墨眼底冷意迸现,竟是不退反攻,那手中骤然露出来的锋利匕首,使得穆盺半途攻击改道不说,腰间还挨了一下。 靠! 穆盺吃痛暗骂,却也绝没有放弃的想法。 一招。 两招。 只要第三招! 穆盺就有把握将对方直接击毙。 一息。 两息。 长孙墨在穆盺扣住自己脖颈要用力前,轻轻一笑,「美人儿,中毒的滋味怎么样?」 几乎在长孙墨开口的一瞬间,穆盺唇角也已经有发黑的血,蜿蜒而出。 「唔,断肠散,滋味还不错……唔!」长孙墨这次的话没说完,差点被人掐断喉咙的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偏偏就算是如此,他的那双眼睛中却流露出一种愉悦的光芒,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扼住喉咙导致了双目急速收缩的缘故,那双柳叶眼…… 突然就圆润了几分,圆熘熘的,好似杏眼。 不仅像是杏眼,而且……而且竟然与瑶光郡主的那双眼睛奇异的重合到了一起。 就那一瞬间的恍惚,穆盺本来想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直接扼断喉咙的手,迟疑了一瞬。 而这一瞬,也让穆盺彻底失去了先机。 穆盺强忍着疼痛,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的掉落,将那张刻意涂抹的蜡黄的脸,显得愈发斑驳难看。 倒是长孙墨,终于得到喘息机会,面上的表情好了不少,连带着眼底愉悦情绪就更深了几分。 「事已至此,咳咳……不如你我做一笔交易?」 穆盺不说话,只是目光更冷。 长孙墨用匕首抵住对方的心口,力道好似软绵又无力,但却让穆盺无法无视。 无他。 任哪个女人的胸口被东西戳来戳去的,也会没办法忽视的? 关键是这货,十之八九还是故意的! 「果然是你,平胸美人儿~」长孙墨笑意深深,像是个不怀好意地狐狸,「长宁,长宁……美人儿原来有这么美的一个名字吗?可真动听。」
第106页 穆盺也就不说话,只是在长孙墨再要「调戏」前,突然身体一个前倾,而后—— 长孙墨都没反应过来,突然的失重感让他微微一怔,而后就听「刺啦」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继而「砰」地一声后,嵴背与大地碰撞,砸的他头眼昏花,连带着手里的匕首都给震出了手指。 一阵灰尘之后。 穆盺嗤笑开口:「郎君这匕首可真真是一把利器,可惜郎君的力气——啧啧。」 第82章 授受不亲 长孙墨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倒也不气,毕竟大家如今半斤八两,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 「男女授受不亲,懂?」 这话? 这语气? 这嫌弃的目光? 本来等着反唇相讥嘴·炮回来的穆盺着实愣了下,然后故意低笑道:「郎君怕什么,反正你这毛毛虫一样的玩意儿,又能做什么呢?」 话才说完,穆盺还没等到身下人发难,鼻尖就嗅到一股古怪的暗香,心中暗道要遭,想要摒息。 可是,已经迟了。 穆盺身体一僵,而后「噗」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识趣的,就滚远一点。」长孙墨说罢这话,又看了眼再度「哇」地一口吐了血的女人,面色极其难看,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想到了别的,冷哼道,「我可以和你做一笔交易。我给你解药,你……放我离开。」 说完这话,他又意识到自己这话显得有些示弱,补充道,「这么久你的人都没出来,想来已经先走为上。但是我的人,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必到!」 这话的潜台词是,你要是再拖延,就等死吧。 穆盺自然不会听不明白身下人这话的意思,甚至相较于身下人对老鼠爷孙两人的行踪的揣测,她更能确定,那两人纵然没有逃离,也绝对不会蹦出来救自己。 且不说自己虽然看似已经证明了身份,也从米老鼠那里获得了不少珍贵的情报,但实际上,对方未必相信了自己的话,连带着那些情报也多是过时,用处不大。 如此一来,米老鼠又怎么可能会出面相救?毕竟再对方看来,纵是她身份未曾造假,那鼠部也绝不会在大剌喇的冒头,挺身而出。 毕竟,鼠部鼠部,藏头露尾,先保全自己才是上策! 是以,穆盺打心底做好了与身下这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当然,若是能各退一步,就再好不过。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的情况,明明是对方占了上风,何至于——反而要主动的先退一步? 难道有诈? 「……你离我远点!」长孙墨似乎忍无可忍,「我有心上人!」 「哦?哦!咳咳……噗!」 穆盺再度喷了一口血,正要再试探两句,却突然被一句低吼给炸的满脑子思绪就那么乱了。 「老子喜欢男人,你他玛离老子远点——」 穆盺:「!」 穆盺:「……」 穆盺默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然后点头同意了所谓的交易,在确定解药无误后,一吞而下,并且迅速离开了桃花村。 只是,不知道怎么地,总觉得那基佬在目送自己离开时的眼神,阴恻恻的,带着某种不死不休的愤懑。 想到离开前自己尊·臀下被对方某处似乎条件反射地的「牴触」,穆盺摸摸脸,暗忖那外表骚狐狸实际上纯情的一逼的傢伙,莫不是觉得被她给玷污了…… 所以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啧,看来以后再遇上,得万分小心了啊。 唔,想到那傢伙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是却层出不穷的手段,最好能一击必杀!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同样想着日后再见,必要对对方一击必杀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长孙墨费力的靠在围墙上,漆黑的双眸布满杀意,他单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屈指在地上轻轻叩了三下。 唰唰唰! 四五个装扮迥异的护卫,闪现出身形来。 「主君!」 「主君!」 「主——我的天,主君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孙谋士挣扎着从十一的咯吱窝中蹦下来,满脸都是担忧,只是这担忧在确定了自家主君受伤虽然严重,并无生命之忧后,又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 这位孙谋士就目光幽幽起来。 一个时辰后。 包扎好伤口,又喝了一碗苦药后,长孙墨倚靠在床头,双目半阖,发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都透着浓浓的戾气。 「叩叩。」 「叩叩!」 「叩!叩!叩!」 「……主君?」孙谋士再又等了足足十息无果后,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然后探头探脑,「主君,某有事相禀。」 什么有事相禀,不过是嘴皮子闲不住,想要调侃吧? 长孙墨心头火气腾腾,却又顾忌着身为主君的身份,硬生生的憋住了。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孙谋士,好半晌,在孙谋士终于讪讪的笑了笑,缩回脑袋后,才哼了声,道:「那女人体质特殊,两种正常情况下相剋的毒药……用在她身上,反成解药。」 说到最后两个字,孙谋士分明听出了自家主君的咬牙切齿。 不过。 孙谋士将心比心想了下,若是自己落于与主君相同的境地,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杀人手段,却阴差阳错的坑了自己,想来也会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吧?
第107页 幸好那个叫长宁的女人对毒毫无研究,又或者该感慨,自家主君灵机一动,做足了嫌弃的姿态,也幸好主君亲自调试出来的毒药,纵然互成了解药,那效果也十分激烈,否则—— 对方指不定就要把主君毙于掌下了! 那时候,哪怕他们这些人已经到场,也未必能阻拦住对方的动作…… 孙谋士如此这般的一想,先前那点子打趣的心思就没了,连带着就更没了想要拉媒凑作对的想法。 毕竟如今看来,自家主君和那穆氏女,怕是要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就是—— 等等,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 「……主君,您确定,那穆长宁体质特殊,所以导致两种相剋的毒药反而以毒攻毒了?」 长孙墨颔首,只是眼底也带了几分疑惑。 「主君!」孙谋士声音突然拔高,「某记得,您调制的任两种毒药,只要用在您的身上,就会变成彼此的解药!」 长孙墨闻言一怔,眸光瞬间如刀,刺向了孙谋士。 桃花村附近的某处土屋中。 穆盺在九妹的一声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中,淡定的给自己的伤口消毒,包扎。 末了,她看向一旁的热水,问:「劳烦再给我端一盆来?我想要净面。」 「是,是的,长宁小姐。」 九妹应得十分干脆,哪怕早就准备好的一锅热水已经用尽,此时此刻再要热水,就需要重新打水烧热。 而穆盺,需要的就是对方重新打水烧热的这些时间。 在确定外面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来后,穆盺从外衣的内衬口袋里面摸出一个荷包。 荷包打开,是用一个个小布包裹起的胭脂水粉。 唉,之前打了一架,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所以为了防止等会漏了真面目,穆盺自然要抓紧时间描补。 不过,这一次穆盺的妆容却有意识地往自己的母亲靠拢。 一刻钟后。 穆盺用热水简单的敷了敷脸,又细细的将手擦洗擦尽,最后,她冲着九妹展颜一笑,问起了对方的爷爷。 九妹似乎也在等她主动开口,是以立马叫了一声「爷爷」,而后端着面盆飞快地离开。 当然,她离开前,并没有带上门,显然那位米老鼠马上就会过来。 果不其然。 三息功夫不到,米老鼠就在一位相貌有些眼熟的清瘦妇人搀扶了进来。 这妇人? 穆盺挑了挑眉,玩味儿的勾唇:「七郎?」 清瘦妇人似没料到自己会被直接看穿,有点尴尬的看了看米老鼠,然后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才道:「锦毛鼠,见过少主。」 锦毛鼠? 锦毛鼠! 自家那位便宜爹,原来这么疼自己的吗?自己随口逼逼的话,他竟都放在了心上…… 穆盺唇角的笑意裂了那么一寸,又迅速地恢復如常,她「嗯」了声,算是接下了锦毛鼠的恭敬,继而转头,她就看向了米老鼠。 米老鼠也在看她,这个小老头儿,目光晶亮晶亮的,不再像是先前那种带着几分隐晦的估量和怀疑,而是满满都是欣喜。 穆盺自是明白对方这是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从面貌,从胎记。 是的,穆盺当然也是有胎记的,她的胎记在胸口,是一朵不注意看都看不出来的小花瓣,方才自己在清洗身体的时候,九妹那丫头嘴上说着帮忙,实际上都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上面。 亏得穆盺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否则就冲着对方这堪比「色·狼」的眼神,怕是绝对不会给对方机会确认个清楚明白的。 可惜。 若非自己丢了印信,也不至于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证明自己身份了。 「少主,少主……老奴……老奴惭愧,这么多年,才终于找到少主——」 话音未落,米老鼠已经老泪纵横,似乎是当真惭愧至极一般。 穆盺心里呵呵笑,面上却摆出一副大度样不说,还安抚道:「如今情势所逼,为长远计,尔等作为何须惭愧?」 这话乍然一听,好像是回应米老鼠那句多年才找到少主的话,实际上么—— 当然是在特指鼠部那先前见少主情势危急,却还跑路的做派…… 不过穆盺也当真理解米老鼠的选择,所以如此说过之后,也就大度的结果这一茬,问起了别的事情。 第83章 动了心 比如说,其他几部的情况,又比如说,临安上官,金陵薛,豫北方,以及云顺木的现如今情形。 鼠部不愧是打探消息的好手,哪怕现如今明面上的大部分人困守在金陵,但是私底下耳目众多,消息可谓是十分全面了。 「上官家被抄家流放后,就已经没什么重要消息传出去。不过,据临安小鼠们的消息说,上官家有个女儿成了官女支,先前有人接触过,并且从她那里找到了一个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 「陪嫁?」穆盺对自己母亲的记忆并不多,更遑论是那些所谓的陪嫁,为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就是那位奶嬷嬷。 「少主您无需担忧,那丫鬟如今已经疯了,并没能透露出任何关键消息。」 说到这,米老鼠窥了眼穆盺若有所思的表情,才继续道,「不过,这探查的人——似乎是元帝的走狗。」
第108页 穆盺对这个答案并不诧异,毕竟元帝那人能窃国称帝,纵然没能改夏为楚,却也不能否认对方的本事。 甚至,穆盺有理由怀疑,便宜父亲给自己留给的心腹家臣,也十之□□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果不其然。 米老鼠在言及豫北方氏和云顺木氏时,也隐晦的透露了对方与元帝走狗接触的意思。 不过出于鼠部特有的谨慎,小鼠们并不能拿出确定证据,而米老鼠这个头头,身为一部之首领,哪怕心里有七八成的把握木氏和方氏已经成了元帝新的爪牙,也不能大剌喇的说出口。 无他。 有挑拨离间之嫌疑。 好在米老鼠瞧着自家少主似乎早就心里有数的模样,微微松了口气,最后才提到了薛茂山。 「少主,老奴收到确定消息,几年前,薛茂山就已经向元帝投诚,而且——当初元帝派来前与他会面之人,还拿出了主人的印信。」 「……你确定?」 「是的,确定!」 穆盺不语,眉头深蹙,好一会才意味深长开口道:「难怪米爷爷你从头至尾没让我主动拿出印信证明身份?」 「少主英明!其实若是少主拿出印信,只怕老奴一等人反而要闻风而逃了……」 这话是打趣,也未尝不是藉此表明忠心。 穆盺不置可否,再又问了几句事关薛茂山的事情后,确定了薛茂山虽然名义上将父亲留下的藏宝图献给了元帝,但是实际上献上去的乃是描摹之图,而这真正的那四分之一,一直在他手里。 「据小鼠们传来的消息,少主您找的那藏宝图,应该在薛茂山的卧室,因为薛茂山有一个爱好,但凡有好东西,极其喜欢的,就会往卧室里面藏,似乎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最安全未必,依孙某看来,这薛胖子恐怕是在故弄玄虚!」 说这话的是孙谋士,此时此刻,他坐在宽敞亮堂,关键是特别透风的厢房中,一边说话,一边一次又一次的拿小眼神去看自家面无表情的主君。 只可惜,水墨色的屏风虽然在光照的映照下,能隐约透出另外一边主君的身影,但是主君的面色,却绝对看不清楚。 唉,都怪自己十天前多嘴,说了句「那穆长宁体质竟与主君一般无二,岂不是天生一对」…… 唉,快嘴一时爽,说完就—— 很惨了。 刷了足足七天的茅厕,孙谋士现在都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 「主君,那姓薛的胖子既然能从那位心腹的手中保住真正的藏宝图,这心机和胆色,就非同寻常。所以,孙某倒觉得,比起他那奇珍异宝众多的卧室,倒是书房,因为只是一些一般性贵重的物品,甚至又一次还被贼人摸进去过一次的地方……更加可疑!」 「毕竟,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当日那些家丁护卫出现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那贼人才进书房,就被抓了,甚至——直接被当场打死!」 长孙墨先前就翻阅了探子传来的资料,自是认同孙谋士的话,不过。 他微微沉吟,问:「鼠部的人,可有查到?」 「主君问的可真含蓄,您是想知道穆长宁的消息吧?嘿,这……」 「来人,送孙谋士换个茅厕再刷五天。」 话音一落,下意识调侃自家主君的孙谋士都没来得及反抗,就直接被点了穴道,然后提熘走了。 孙谋士努力用灼灼的眼神伸出了尔康手—— 可惜,屏风后的长孙墨毫无所觉,更不可能为之动容,他在垂眸将手边另外一些没来及翻阅的资料看完后,拧了拧眉,叫来了十一。 「闲王府的事情,你细细说一遍。」 「回主君,闲王府近来比较平静,除了太子还会隔三差五的让人来送些孤本或者花草讨王爷喜欢,其他也没别的事情。不过……」 十一顿了下,才道,「不过,前几天,穆小姐造访时,似乎是……认出了病榻上的人,不是您。」 「她的眼神倒是不错。」 这话说的冷飕飕地,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夸奖…… 十一把自己的头低的更低几分,「许是因此,穆小姐就与王爷对峙,然后吵了一架,然后……就发生了些意外。」 当时是,正在争辩的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穆芮一开始还能旁敲侧击的问,可是问着问着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还明显察觉到被闲王敷衍的她,自然就更生气了。 前文就说过,穆芮虽然重生,但是重生并不能长智商,甚至因为前世被人刻意「圈养」的缘故,她的脾气还真不小。 脾气上头,人一激动,再脚下一滑—— 好巧不巧,穆芮摔了一跤,然后摔到闲王身上就罢了,小嘴还直接亲上了闲王的嘴巴…… 将军府。 穆芮第不知道多少次,吃饭吃的好好的呢,突然抬手用力的擦嘴,用力的擦,擦着擦着,像是想到什么,又红了脸蛋,一副又羞又恼又得意的模样。 几日前发生的事情,採薇其实就在不远处站着,看的那是一清二楚,如今再将主儿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那意外,自家主儿这是动了心了。 唉,其实若说那意外让自家主儿动心,还不如说是因为后来三皇子的逼问,闲王的出口相护,才是真正让主儿动心的原因……
第109页 唉! 这可怎么办啊? 爷要娶瑶光郡主,瑶光郡主是闲王的「女儿」,小辈,结果自己主儿却看上了闲王…… 这,这日后岂不是乱了辈分? 相较于採薇焦虑的头髮都开始大把大把的掉,成採薇那得到确定消息的来福老管家,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这姓楚的一群王八羔子,果然就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美人计,就是美人计,还是美人计! 来福老管家老管家再一次黑着脸看完了递交上来的礼单,然后对来喜道:「从今天开始,不准让小姐再出门!」 「可若是小姐……」 「把我之前看好的礼单都送去紫藤院。」 「啊!干爹,你不会是让小姐来审核聘礼吧?这,这不太好吧?毕竟小姐还是……」 来喜反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干爹兇巴巴的眼神给镇压了,他撇撇嘴,只能应下。 不过转头,他就把这事儿写到了密信中,让人送了出去。 来喜不知道,送他这封信的人,同一时间还带着一封他干爹的亲笔信,信中详细的分析了关于楚家人对穆盺姐妹「算计」。 只可惜。 短时间内,这两封信是不可能到穆盺手中的,所以穆盺也就不知晓自己千辛万苦,甚至不惜找上瑶光郡主,想要棒打的那对鸳鸯,又阴差阳错的联繫在了一起。 甚至,早早得到消息的元帝,沉吟再三,便生出了一个念头。 「陛下?陛下……」 「梓潼所言,朕明白。不过,龙虎营现如今在老四手里管的还不错,朕有心让他完全接手。」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太子没必要再去龙虎营歷练了,因为就算历练,那龙虎营也不可能交到他手中。 不仅如此—— 继后甚至下意识地多想了几分,太子若是在四皇子手底下歷练,且不说这名义上低了一头的问题,万一被对方藉机陷害,又或者直接要了命…… 那可就亏大了! 想明白这点,继后立马不再提太子歷练的问题,而是话音一转,说起了近来二皇子的一些趣事。 是的,二皇子,楚焕。 自贤妃过世后,继后出于各种考量就接手了对二皇子的照顾,当然,继后的照顾就是安排个心腹姑姑,去盯着一二便是。 后来,三皇子和岳明珠的女干情爆出后,继后和太子作为得利方,继后自然也就对二皇子稍微上心了那么一分。 再后来,继后敏锐的发现,相较于其他两位皇子又或者公主,甚至是太子,元帝对于二皇子这个傻儿子,当真是多了那么几分慈父心。 至于这慈父心究竟有几分,继后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只是要找个话题,顺理成章的把先前的话题带过去罢了。 第84章 跑路 只是,这一次,继后不过才提起二皇子没有两句,元帝竟是就主动问起了「瑶光郡主」。 继后多聪明的一个人啊,立马顺着瑶光郡主的话题就说了下去,末了还表示,「眼瞅着还有大半个月就是瑶光的婚期了,这孩子的身体竟还没好全。不如,明个臣妾再叫个太医去好好看看?」 元帝「嗯」了声,道:「礼部准备的如何了?」 「陛下放心,这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不过就是礼服方面……王府那边传来瑶光的意思,说是她自己准备了。」 「她自己准备?」 「是啊,哎,陛下也别心疼瑶光,这女儿家,有几个成婚不是想要漂漂亮亮的?而且啊,这婚服,若是自己一针一线准备的,定然就更能和和美美了。」 继后说完这话,见元帝眉头皱紧,似有不悦,心中闪过一抹酸涩,偏嘴上还要继续帮着瑶光说好话。 「其实不瞒陛下,原先臣妾还担忧瑶光会对这门婚事不喜,毕竟您也知道,瑶光和臣妾向来不亲近,这事儿又是臣妾开的口,瑶光因此排斥这门婚事,也是常理。不过——」 「瑶光能愿意亲手绣婚服,这事儿啊,就表明瑶光这孩子心里对这门婚事还是有几分欢喜的。哎,臣妾也就放心了,就是前一段时间瑶光身体都打大好了,转头又病了,想来是绣婚服累着了……」 元帝听着继后如此这般一说,皱紧的眉心也多少舒缓了几分,连带着,先前心头一直在盘桓的念头,愈发重了几分。 干清殿。 元帝叫出暗卫,再一次问起了当日闲王和穆芮之间发生的事情,「确定当时两人情况只是意外?」 「确定!」 「……闲王的反应如何?」 「闲王,似乎是有些吓着了。」暗卫说到这,顿了下,似乎是在细细回想几天前,那小院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好一会后,才斟酌用词回禀道,「当时被吓着的不仅是闲王,穆小姐似乎也是同样,所以两人一时间并没有立马分开。」 「这么说,老三还真就碰了个正巧?」 「是的。」 元帝眸光深了深,想到老三这一段时间似乎对穆盺妹妹生出来的兴趣,再一想当时情况下,老三乍然撞见自己想要弄到手的女人和闲王亲在一起,所以一时间震惊太过,口不择言…… 也确实是合情合理。 只是。 老三终究还是不够沉稳,一时冲动,反而让闲王这么多年对他的好印象一朝化为乌有。
第110页 还是差了点啊。 元帝心中不满,面上却依旧沉沉,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再又听暗卫汇报了近来一些琐碎的事情后,便又提到「穆长宁」。 单膝跪在地上的暗卫,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是一瞬间的绷紧了身体,那是因为畏惧死亡而生出的本能,好在很快又想到什么,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 无他。 原先一直关于「穆长宁」无所获的他们,这么久了其实一直战战兢兢的,生怕元帝真就如当日所说,直接对他们开刀,血洗暗卫曙。 幸而这一段时日这位尊贵的陛下日理万机,竟是一时间忘了这件事,让他们暗卫曙一众逃过一劫。 而如今,元帝再问起这事儿,刚好,他们拿到了确定的消息! 「回禀陛下,穆长宁五日前出现在金陵,有意与薛茂山接触,意图不明;后,她与鼠部汇合,暂时潜伏不知踪迹。」 说到这,暗卫顿了下,又立马补充道,「不过吾等能确定,她尚未出金陵!」 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元帝愿意,就一定能将穆长宁从金陵给捉出来。 金陵大吗? 大的。 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明有官兵,暗有他们暗卫曙成员,那所谓的鼠部之人没法清理干净,但是想要抓出个突然跑进金陵的穆长宁,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就是,比较浪费时间。 而找人的时间一旦过长,就难保意外,甚至说不定会惹的那些潜藏的余党拼死一搏…… 所以,暗卫哪怕想要藉此捞取功劳,却还是明智的没有主动将找人的话说出口。 而暗卫都能考虑到的得失,元帝又怎么可能想不到,甚至这位神秘的元帝,比自己的暗卫曙还更早一步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这也是,他想要对闲王出手的关键原因。 既然穆长宁出现,那么穆芮和穆盺的嫌疑便没了,那么,穆盺,便是确实可用之人。 而穆盺和瑶光郡主的婚事在即,明面上,穆盺便是闲王那边的人…… 若是日后有个万一—— 元帝双眸沉沉,思量了许久后,才道:「下个月瑶光大婚,穆盺的妹妹那边,让人盯着点。」 暗卫一愣,虽然还有些不明白元帝的意思,但是显然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想要明白陛下深意,只需要听从即可,到时候有情况,立马汇报才是关键。 穆盺可不知道自家妹妹现如今的情况,更不知道不久后,她又要因为自家妹妹焦头烂额,此时此刻,她正细细的根据鼠部提交的图纸,做潜入计划。 薛茂山在金陵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低调的他还是拥有一所超大的宅院。 面积且不论,单单就是所谓的家丁僕从的数量,就颇为麻烦。 更何况,穆盺如今伤是好了,可是却不得不担心起某个似乎和她抱有同样目的的基佬,成为阻碍。 甚至,若是在薛茂山的地盘她再与那基佬斗个势均力敌,又或者如同上一次一样,两败俱伤—— 穆盺觉得那薛茂山定然不会放过渔翁得利的机会。 「少主?少主……」九妹将晚膳端进来,见穆盺似乎还没有用餐的想法,不禁道,「少主,还请您身体为重!」 「……再等会,我再看看先……」 「少主~」 穆盺最是扛不住人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自己,尤其是一个妹纸,她抚额嘆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吃饭,然后继续琢磨。 可惜,时间不等人,她还没琢磨清楚,就听有消息传来,薛茂山想要跑路了。 是的,薛茂山想要跑路了。 身为穆博远的心腹,薛茂山对自己这个前主人本事那是打心底里佩服的,自然,对鼠部的本事,那也是打心底里的畏惧。 这样的畏惧,尤胜过了对元帝爪牙害怕。 「老爷,您这怎么地突然说搬家就要搬家啊?这……这好多东西都还没拾掇呢!」 薛夫人说罢这话,就忍不住怀疑地看向一旁正在吩咐管家做事的薛茂山,待管家听令离开后,立马阴阳怪气道,「老爷,您近来瞧着似乎是有心事?莫不是看上了哪个新妹妹,所以故意找着法子来折腾我这个当家夫人吧?」 薛夫人说这话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那么几次,自家老爷自己吃不好睡不好,然后连带着折腾的她也吃不好睡不好,最后还是她听了自己心腹嬷嬷的话,忍着噁心给挑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才哄得自家老爷又正常了。 甚至又一次,她还屈尊纡贵去给一个花楼的姑娘赎身回来,然后藉此博得一个大度和安生。 「老爷,你要真是看中了哪家妹妹,直接告诉我便是,这么多年了都,我哪次没让你满意过?」 这话酸的简直倒牙,甚至若是换个人听,指不定还要因此心里得意几分。 毕竟,女人越酸,不也表明越在乎自己吗? 然而。 这些话落在薛茂山耳中,就不太是滋味了。 无他。 薛茂山虽然承认自己有那么点贪花好色,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折腾自己的当家夫人来达到目的,毕竟,在他看来,真想要女人,那是压根不需要跟夫人说的。 毕竟,与其把女人弄到府中生么蛾子,哪有直接放在外面,弄个小宅子养着来的自在?
第111页 反正他又不缺钱! 至于前几次,那不过是因为元帝的人找到了自己……他自然心里害怕不是? 穆博远都干不过当时的楚天佑,又何况是他这个小喽啰对上了如今登基的元帝? 薛茂山能吃好睡好就怪了! 「你……少啰嗦!搬家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要是你不愿意,你就不去!」 话落,薛茂山甩袖就走了,他还要去联繫镖局,至少明面上,要让这些人护着才妥当。 至于私底下的。 薛茂山已经想好了,这么多年网罗的高手都要带上,随身保护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当然,在少许的良心作祟下,他决定至少留三两个身手不错的人,护着妻妾儿女一同上路。 从大早上一直忙碌到晚上的薛茂山,最终还是用金子给自己砸开了镖局的嘴,对方最终还是同意明天一早就安排人护送他离开金陵去云顺。 薛茂山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下,他躺在床上,一边盘算着去了云顺后的种种,一边又忍不住想到那早年被自己有先见之明安置在云顺的妻儿…… 只是,若是往日里他这么一想,必然会越想越清醒,继而这一夜就会这么很快的过去。 第85章 再杀 然而,这一次,薛茂山却越想脑子越是迷煳,连带着眼皮都重了不少,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香味,让他还没来得反应过来,便从他的鼻腔浸入了他的身体,让他很快就这么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却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夜色蒙蒙,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像是犯了懒劲儿一样,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又缩回去睡了…… 数道身影,不知道打哪儿出现,抱着各自的目的,在朦胧的夜色中,去了不同的地方。 其中,却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不同的地方,进了薛茂山的大宅院。 宅院中养着的两条狗,立马听到了声音,「汪」地一声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不同的地方,也跟着发出了一连串的狗叫。 继而,像是会传染一样,整个金陵城养的狗,都叫了起来。 如此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自然将不少人都给吵醒了,有起来看情况的,自然也有开口就骂的,少不了还有人把自家狗抓起来打了一顿…… 薛茂山家里养着的两条狗,却是没有人敢打的。 甚至负责养狗的人在发现两条狗吠叫后,还立马上报给了管家。 可怜的管家,还在忙,此刻呵欠连天,一听这话,又听到其他地方传来的狗叫,立马就当时两条狗是被别的狗带起来的,摆摆手就让负责人下去不说,还煞有介事的警告了一句。 「老爷今个一直在忙,万不能被吵醒了!」 此话一出,本来想要越过管家禀告老爷的养狗人,顿时没了心思。 毕竟,老爷平日里看着慈善好说话,但是脾气上来却是会直接让狗把人给活活吃了的…… 想到前一个养狗人故意借着狗事来邀功劳的后果,养狗人打了个寒战,忙不迭想法子回去安抚两条狗了。 好在,今日的两条狗竟是十分好安抚,没一会就乖乖的趴下去,「睡着」了。 连带着,就连先前那闹腾的好似要掀翻天的狗叫声,也跟着歇了下去。 夜,又重新恢復了平静。 平静的好像是,先前那一出,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而。 薛茂山大宅院中的某处,两个黑衣人,还是就这么碰上了! 穆盺在闪过对方刺过来的匕首时,确定了某基佬的身份。 而长孙墨,认出穆盺就更简单了,对方身上还带着他先前调制毒药的气味。 两人目光相碰,眼底俱都写着大大的「晦气」两个字。 须臾后。 穆盺比了个往左边的手势。 长孙墨见此,眸光冷意闪过,却还是抬脚往右边走去。 显然,两人都明白,此时此刻与其直接对上,还不如各走各的路,毕竟,不能耽误找藏宝图不是? 最关键的是,若是自己能先一步拿到藏宝图,甚至能反过来坑对方一把! 两人怀揣着同样的想法,前进的速度都极快,不仅避过了巡查的家丁,还目的极其明确的前往书房。 穆盺因为功夫高深,自是比弱鸡还伤未痊癒的长孙墨快多了足足一刻钟。 而这一刻钟的时间,却并没能让她找到藏宝图。 甚至,穆盺都没能从书房发现常见的密室。 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穆盺蹙眉,又细细的在花瓶和书本,一切但凡能轻易一栋的地方摸索,可是依旧没有。 甚至屈指敲击,都没能听到那种因为有密室而显得空洞声音。 真的猜错了? 还是说,薛茂山并没有将藏宝图放在密室或者暗格中?而是,随便哪一本……书里面? 穆盺作为现代人,还是很明白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道理,所以她立马将摆放在书桌上的书倒腾了一遍。 还是没有。 难道是在——书架上? 穆盺看向摆放的满满一书架的书,心里有一种吃了翔的憋闷感。 这么多书,鬼知道究竟在哪一本? 若是一本一本的找过去……难不成真当那些个家丁和护卫都是傻逼吗?
第112页 正当穆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护卫们的脚步声,她立马脚尖一点,轻身而起,悄无声息的跃上了房梁。 「刚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 「没有!」 「没有……」 「既然书房这边没有可疑之处,那贼人可能盯上的就是老爷的那边。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去正院附近守着,以防万一。」 领头的护卫话说的铿锵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甚至在有反对声音响起后,立马直接镇压不说,还以对方心怀不轨为名,叫来几个家丁将人团团围住,出手擒拿。 如此这般杀鸡儆猴后,其他护卫队成员,自然不敢再有异议,很快,这一队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 然而。 听了这么一出的穆盺,不仅没有直接跳下房梁继续寻找藏宝图的意思,反而屏住唿吸,整个人趴伏在房樑上,无声无息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 三息功夫不到,有一个黑影脚步轻快地来到了书房的大门,而后试探性地停留了几息后,便技巧性地推开了房门。 据鼠部的情报,这薛茂山的书房房门可是特制,开关的角度和方式都颇为讲究,一旦有所疏漏,必然会发出颇大的「嘎吱」声,引来护卫探查。 而如今? 啧,果然这基佬也是个有心人。 穆盺眯了眯眼,似有若无的眸光在下面那人的身上逡巡,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长孙墨感知向来敏锐,他自踏入书房时就察觉有人窥视,只可惜,在试探性地出手了几次后,却频频落空。 竟不在最容易藏匿的房樑上,也不在屏风后、书桌下,甚至他将找到机关打开了书架后的小密室,也依旧没能发现对方的身影。 长孙墨可不觉得自己感知错误,反而愈发觉得棘手起来,这冒牌货好足的耐心! 看来对方是打定了注意要等自己找到藏宝图的时候,一击得手了! 长孙墨眸光带煞,藏在袖口的手指微勾,夹住了某样早就准备好的物什,而后脚步稍微顿了些许,就毫无异色的继续寻找起来。 甚至看他的情状,比先前带着试探的寻找,还认真了几分。 好像,真的放下了警惕一般。 放下警惕? 才怪! 穆盺心中冷笑,一边在脑中琢磨着某基佬究竟想要出什么么蛾子,一边却又继续保持先前的窥视。 不着痕迹,却又无处不在。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穆盺现如今却不得不给对方找东西的本事点个赞。 至少,穆盺一开始就没发现这书房还真有那么个密室,藏在那一大排固定在墙面上的书架背后。 啧,这古代人开密室的本事可真牛! 可惜的是,那密室虽然有那么几箱子金银珠宝,却完全是个幌子。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本来还似有若无的月亮,渐渐的愈发懒散,在某一次隐藏后,竟是再也没有出现。 书房,就这么彻底陷入了黑暗。 本来寻找摸索地正认真的长孙墨似乎是一开始并没发觉那些微的光亮都已经消失殆尽,但是等发觉的时候,他长臂一伸似乎是赶巧的从身后拿起了一本书。 与此同时。 另一只手,从上至下,勐地向他扑来。 本来还想要作态隐藏的长孙墨冷哼一声,手中暗藏的东西就要已然朝着对方放射过去。 对方早有准备,穆盺有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她一只手抓着书的另一半,身形却是勐地降落,继而滑行半步,手肘对着某人的左心口就要撞去——那是上次自己用剑过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长孙墨眼瞅着就要被某人害得伤上加伤的时候,他却突然弃了手中的书不说,还反身一个后翻跃,落在了书桌上,而后以极快地速度一扯起书桌上的那块桌布,就要跳出窗外。 穆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暗骂一声卧槽后,扬起手中的那本书,冲着那想要逃逸的身影就是一砸。 「哗啦」一声,书籍因为被急速气流带动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继而,有某样轻飘飘地东西,就那么好巧不巧的从中缓缓落下。 穆盺:「!」 穆盺陡然发力,沖了过去。 长孙墨逃逸的脚步也同样一转,手中的那块早就蓄势待发的桌布立马就那么一伸一卷,将那好似纸片,又不像是纸片一样的东西捲住,而后勐地抽回。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再以后背用力,撞开窗户,就要逃跑。 电光火石之间。 穆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煳弄不说,还失去了先机,她冷哼一声,却也依旧没有半点就此认输的意思,而是将自己化成了一把利箭,迸射而去。 前文提到过数次,穆盺的武功那是从小锤鍊过来的,无论是内功还是招式,可谓都胜过长孙墨极多。 更何况是,如今的长孙墨还有伤在身? 长孙墨前期用了种种手段来迷惑,来布局,来收尾,然而当遇上最后直接要硬刚的穆盺时,就十分悲剧了。 毕竟。 撞开窗户也要花点时间不是? 而他花的这丁点时间,虽然尚且不能用来抵消掉穆盺被迷惑的那些时间,却又相差不远了。
第113页 是以。 第86章 变天了 穆盺最终还是追上了长孙墨,不仅如此,两人还直接交锋了几次,袖箭匕首与□□碰撞,手肘与手肘,亦或者肩膀和背部,但凡能作为攻击手段的部位,两人都秉承着但凡能用就一定要抓住机会的原则,相互攻击。 一息都不浪费。 就是,嘴也没闲着。 「放手!」 「做梦!要放手也该是你放手,先来后到,女士优先,不懂吗?」 「呵,好一个先来后到,这东西明明是吾先拿到!」 「……是么,那不好意思,我忘了。」 「无耻!」 「比不上你。」 不同于上一次在桃花村时,两人的目的都在对方身上,这一次,彼此的心思因为大部分落在藏宝图上,无论是对对方的攻击还是骚扰,为的都是将藏宝图独吞。 是以。 「刺啦」一声。 藏宝图的质量再好,终究还是不堪重负,被一分为二,成了两半。 穆盺和长孙墨因为骤然撕裂的藏宝图,你来我往,好似交缠在一起的争斗顿时拉开一定的距离。 黑夜中,暗藏着的双眸中都燃着星星点点的暗火,似乎下一个唿吸间就会爆发出燎原之势。 长孙墨唿吸粗重,戾气横生:「找死!」 穆盺目光半眯,似笑非笑吐出一句话:「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我找的,可不就是你么?」 长孙墨有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顿时暴怒! 下一秒。 两人再度交锋一瞬,又迅速弹开,各自站在了先前对方站立的地方。 穆盺嗤笑:「又是暗器又是下毒的,大夏长孙一脉,果然是昔日皇族。」 「昔日」两个字,被刻意加重了语气,贬意十足。 长孙墨本来已经压下的火气,因为这两个字,立马又开始冒头,「穆将军一世英名,倒是毁在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身上。」 冒牌货,着实无耻! 「郎君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区区小女子尔,我爹纵然是将军,也没有让我这个当女儿争气的道理不是?更何况,圣人不都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么?」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点小女子确实胜过郎君多矣。」 长孙墨,长孙墨不得不承认一点,自从桃花村后,这冒牌穆长宁像是打开了什么神秘的本事,竟是次次怼的他节节败退? 最关键的是,这女人如今的废话怎地如此之多? 想当初初见的时候,他武力值比不上,但是论斗嘴的功夫明明是自己略胜一筹才对…… 长孙墨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在隐约察觉导致这种情况的极有可能是自己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后,又莫名的生出了诡异的满足感。 说来,这冒牌货还是唯一一个知晓自己心上人性别为何的外人。 不得不说,心有所喜的人,难免会忍不住有那么点想要炫耀和谈论的心思,长孙墨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的是,他甫一出生就背上了沉重的责任,命运赋予他太多的枷锁,让他在枷锁的间隙中嗅到外面的气息时,却不仅不能放松,反而要愈发警惕。 穆盺可不知道对面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对方身上的杀气倒是察觉的分明。 看来,是真想要干掉自己呢。 不过刚好,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 一刻钟后。 薛茂山的大宅院中,陆陆续续的出现十来个黑衣人,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主子身后,彼此对峙。 藏起来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咪咪的露出了一半来,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下方的情形。 六对十。 长孙墨那一方六人,穆盺身后是十人。 单轮人数上,穆盺这边是稳胜一筹,可是穆盺打心里明白,哪怕那基佬身后还站了个瞧着比长孙墨还弱鸡的谋士,但是真拼杀起来,自己身后的那些鼠部成员…… 十之八九还干不过对方那五个人。 想想都有点心塞。 然而,穆盺却想不到,长孙墨比他更心塞,他明明安排了五十个好手,打定主意要将这冒牌穆氏女给彻底绞杀,结果—— 这姓孙混帐,竟然擅自坏了他的谋划! 如此一来,方才的拖延时间和忍让,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孙谋士身为谋士,那是多精明的人啊,被自家主君的眼角余光阴恻恻的扫了一次又一次,心里也经不住打鼓。 甚至还有点小后悔。 可是,看到对面的穆氏女,想到对方纵然不能与主君结秦晋之好,但是只要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与他们合作,就能带来更大的利益和好处后,他又强制压下悔意。 「咳,某姓孙,字仲安。」孙谋士上前一步,摆出要洽谈的姿态。 穆盺身边站的最近是锦毛鼠,闻言飞快地瞥了眼自家少主的表情,也上前一步,抱拳道:「小女子锦毛鼠,先生有礼。」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鼠部女英雄,客气客气。」 「闻先生姓孙字仲安,想来乃是当年的孙仲谋之后,佩服佩服!」 「某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哪里比得上女英雄的本事?」 「小女子空有几分小花招,最是佩服先生这种高人!」
第114页 「女英雄……」 「先生……」 穆盺和长孙墨就这么冷眼瞧着自己下属你来我往的这般吹捧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然后终于在他们不耐烦的前一秒,把握时机,引入正题。 「这地方,虽然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吾等交谈,但是冷风习习,终是败了几分性质。不如——」 「不如贵郎君一行人移架随小女子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还是我等……」 「不不不,这种找地方的事情还是我们鼠部之人最为擅长,不如——」 「不如这样,今日天色还是太晚,咱们另外约个时间和安全之地,再谈如何?」 「如此最好。」 孙谋士废话这么多,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在飞快地与锦毛鼠敲定了时间和地点,就做出了请的手势。 这意思是,让他们先走一步的意思。 穆盺挑了挑眉,又瞥了眼由始至终都没发话的长孙墨,冲着锦毛鼠微微一颔首,而后带着十人迅速离开。 待到这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暗夜中后,孙谋士面上的表情就是一苦。 他摸了摸鼻子,说:「主君,今日这事儿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呵,你想要怎么解释?」 「是这样的,昨个主君您定下计划,某……某路过之时,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然后某觉得……」 「孙仲安。」长孙墨突地轻笑一声,打断了孙谋士急吼吼想要解释的话,「看来近来扫茅厕让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几分,既如此——」 「明日起,你便换个地方住吧。」 「主君!」 「十一,让人在茅厕边上搭一栋茅屋,务必要保证明日起,孙仲安就能入住!明白吗?」 「是,主君!」 「主主主主……主君——」向来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孙谋士,如今眼泪都要出来了。 无他。 他此时此刻,好似被什么古怪的力量附体,恍惚间看到了自己与茅厕相亲相爱的未来。 「孙先生,孙先生?孙先生!孙先生——」 孙谋士终于被人用力摇晃,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啊,是小十三啊,咋地啦?」 十三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面满泪水的孙谋士,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主君已经走了。」 是的,主君已经走了,孙谋士你再怎么痛哭流涕,主君也是看不见的好不好? 能不能不要来伤害他的眼睛? 可惜,被可怕的未来伤透心的孙谋士并没能看出十三暗藏的嫌弃和谴责,他浑浑噩噩的「哦」了声后,以一种极其微妙的弧度抬头看天。 然后,他说:「唉,变天了,薛茂山是时候去死一死了。」 「……先生,容我提醒您一句,薛茂山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死了。」 孙谋士闻言,目光轻蔑,嘴角微勾,吐出一个字:「蠢!」 十三:「!」 「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死了呢,其实——也未必不能活过来。」孙谋士说着说着,手里的扇子也跟着他抑扬顿挫的话摇摆起来,搭配他此时高深莫测的表情,端地是高人也。 翌日。 穆盺听着九妹小嘴叭叭说着薛府今儿个发生的事情,好一会后微一挑眉,问:「薛茂山离开了?」 「是啊是啊,少主,你不知道,薛茂山这傢伙可真是太坏了,自顾自的就带着好多奇珍异宝,金银之物,领着一大群的护卫,跟着镖局的人走了!就他自己走了!天啊,他竟然这么坏,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走了——」 「……他的妻儿呢?」 「当然都被他丢下啦!我还听到小鼠们说,他夫人当时都还没起,等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薛茂山一行人的影子都不见啦!」 说到这,九妹就忍不住想到小鼠们描述出的那副场景,薛夫人先是整个人傻傻的站着,待听到心腹嬷嬷急急禀报什么后,直接就瘫软在地,一边哭一边骂,别说往日的贵妇风范了,到最后整个人都好似疯癫了一样。 第87章 答案 唉,真是个可怜人! 九妹长吁短嘆了好一会,小嘴又忍不住叭叭起来:「少主,我跟你说啊。那薛茂山也太过分了,他把府里的贵重东西一股脑的都巴拉干净不说,竟然一些大件儿的好东西还直接卖给了当铺,甚至听说阖府奴才的卖身契都被他给转卖了出去!」 「……一点都没剩?」 「那可不?干净的快赶得上咱们穷人家的米缸啦!不过,我听说薛夫人的陪嫁好像还在,不过……薛夫人当年虽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可惜爹妈早亡,寄养在叔伯家中,算是个孤女,这陪嫁也十分寒碜。」 换句话说,薛夫人是绝对不可能靠着她那点微薄的嫁妆怕是连她自己和孩子都养活不好,更遑论府上还有那一伙嗷嗷待哺的半主子? 这也难怪薛夫人一时间差点直接气疯了。 不过,若是薛夫人能早点回过神来,她也未必不能铁腕一点,为自己多谋取点好处,毕竟。 薛茂山的小妾通房可不少,而且还有好些个庶出侄女,无论是卖到哪里去,想来还是值点钱的? 穆盺下意识地顺着思路想到这点,哪怕明白这是古代的生存规则,却也依旧忍不住蹙眉,抿唇,露出些许不悦来。
第115页 可是,让她抬抬手帮那些可怜的女人孩子们先一步反应过来,逃离薛府……却也未必就是好了。 毕竟这年头女人孩子生活本来就困难,她纵然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 更何况,有些人纵然是提前离开了薛府,苦日子过不了几天还是会走上该走的路不说,甚至还要对她这个好心人心生怨怼。 富贵窝里面养着的人啊,还是薛府那种环境活下来的大人孩子,比起感恩,怕是更擅长反咬一口。 「少主?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九妹被安排贴身照顾穆盺,这些时日下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学的还是非常不错的。 穆盺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情绪,思忖了下,道:「让人在薛府附近盯着点,若是——若是有人自己跑出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少主是在为那些即将无依无靠的女人担忧是吗?哎,少主您真善良!」 「不。离开的决定是她们自己做的,而真正善良的是某位会出手给予帮助的小鼠。」 「哪有啊?要不是少主吩咐,我们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九妹嘴上说着无聊,实际上眼底却流露出浓浓的骄傲,「哎呀,差点忘了!少主你知道吗?我听说,姓薛的那个死肥猪昨个就把云间酒楼给卖了,没想到都要走了,却又转头去把宅子也给卖了!当场就卖了三百两金子呢!」 「……宅子,也卖了?」 「对啊对啊。不过现在薛夫人肯定还不知道,因为那薛茂山好像是跟卖家约定了时间,让对方一个月后去收房。哼,可真坏啊!」 一个月? 这是故意给那些人留下来的缓冲时间吧? 穆盺蹙着的眉微微舒缓了几分,微一思量,问:「九妹,你爷爷呢?」 「我爷爷去看花了,少主要见我爷爷吗?那我去叫……」 「不用,我直接过去。」 米老鼠正盯着一盆牡丹花,看的认真又专注,以至于穆盺都站了好一会,还毫无所觉。 穆盺无奈,只能轻咳一声,提醒米老鼠自己的存在后,而后便立马提到了薛府的境况,末了,她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怀疑:「薛茂山此行,恐是不妥。」 这话说的含蓄,直白点就是,薛茂山这次逃离,十之八九要被人拦路抢劫。 而这拦路抢劫之人,正是某些有心人。 至于有心人是谁? 「少主是怀疑——那位长孙公子?」 穆盺点头,她其实并不仅仅是怀疑,而是笃定。 毕竟,昨夜相较于她让一部分鼠部之人闹出此起彼伏的狗吠,另一部分则是作为接应,潜伏在薛府附近…… 那基佬的手笔可比她大多了! 那护卫头头对书房巡视护卫的突然发难,还有后来薛府他们一众人交锋时,安静如鸡的一众护卫,以及! 今日,本该发现藏宝图失踪,从而改变离开计划的薛茂山,如今却不仅按照先前的计划,要迅速离开不说,还带上了阖府的金银珠宝。 甚至,还卖了自己的大宅院,摆出了一副不顾妻儿死活的人渣做派。 且不论薛茂山究竟是不是人渣,但是这一系列事情中透出的猫腻,却让人不寒而慄。 米老鼠见穆盺此刻神情,也约莫猜到几分少主的心思,他想了想,道:「这位长孙公子,不太可能是高宗一脉,想来是当年元帝图长孙宗室时,侥倖被忠僕护下旁支子弟。」 「说来,大夏皇族,老奴说的并非是楚氏,而是原本的长孙一脉,早年□□之时,子嗣就不甚多,后来……高宗继位时,也就一个堂弟封了王爷。等到太宗时期——」 「少主应该知晓太宗登基虽是天命,却也是巧合,彼时高宗暴毙之时,众多皇子也就只剩下了太宗一人,所以太宗年岁纵小,却也被扶持上了帝位。」 嗯,堪称捡漏小能手。 穆盺心中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忍不住暗嘆,可惜这捡漏小能手的运气也不太好就是了。 「太宗时期,那位高宗的堂弟,裕亲王已经过世,他早年因为上过战场,身体并不是很好,好在倒是留下了一个嫡子和三个庶子,勉强将皇族宗室给撑了起来。」 说到这,米老鼠皱了皱眉,忧心起来,「想来这长孙公子应该就是裕亲王的后裔,就是不知道是那嫡子的后裔,还是庶子的?」 穆盺听出米老鼠这话中的深意,轻笑道:「米爷爷何必担忧这个,反正事已至此,管他是嫡出嫡脉,还是庶出庶脉,物以稀为贵,大夏长孙一脉如今就剩了他一个人,是嫡还是庶,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只要是终于长孙皇族的人,必然都会靠拢在对方的身边,因为这就是正统。 古代人骨子里面最重视的就是正统,若是有另外一个,许是还能相互内斗内耗一下,现在么…… 对方能有那么多人手可用,能这么大手笔的搞薛茂山,甚至还刻意借着薛茂山来调出元帝暗藏再金陵的爪牙,可谓是—— 人多就是力量大啊! 穆盺想想还有那么点小嫉妒,继而就忍不住在脑海里盘算起什么时候去西北走一遭,先搜刮点人手在身边放着,这样在长安也能多点底气。 「少主?少主!」 「……米爷爷,你刚才……可是提到了岭南?」
第116页 「不错!少主,先前老奴听说您已经和怀恩少爷碰过面了,不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岭南走一遭?」 米老鼠试探性的问完这话,不想却见穆盺竟是直接沉默下来,心里一跳,忙道,「少主您如今被那长孙公子盯上,身边还是应该多放点人保护才是重点!」 说罢这话,米老鼠像是又想到什么,不待穆盺开口又急吼吼补充起来,「老奴听锦毛鼠说,那长孙公子身边谋士似乎是有意和咱们合作,这短时间内,未尝不好。但是日后,少主却必要当心啊!」 这话中透出的拳拳关怀之意,让穆盺心中微暖,正想说点什么,不想又见米老鼠神情几变,最后竟然一瘸一拐的去关了房门,又细细的听了好一会,而后才郑重开口。 「少主,您可有听过一句预言?」 「……预言?」穆盺心中一跳,隐约明白了什么。 果然。 米老鼠道:「传闻,大夏立国当日,有神碑从天而降!而这神碑,您可知,上面写了什么?」 「……什么?」 「夏三世而亡,穆女主天下!」 穆盺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但是却依旧无法掩去再次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紧缩的瞳孔。 当然,她此时此刻,也并不想要掩饰。 「少主,您,可是不信?」 「不,我相信。」穆盺开口,唇角勾了勾,带了点古怪的味道,连带着看向米老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考量意味,她双唇缓缓开合,意有所指地问,「米老鼠,你呢?可信?」 米老鼠一怔,恍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几乎下意识地他就躬起了腰背,做出一副要逃跑的姿态。 但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极缓极缓地抬起头来,然后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小心翼翼,窥探。 而这一探,竟还真就探到了答案。 一个,让他既畏惧,却又忍不住激动起来的答案。 米老鼠急速地吞咽起自己的口水,好半晌,才艰难问:「少主,您、是想要——」天下。 最后两个字,米老鼠出于无数的缘由,终究没说出口,他只是抬了抬手,往上指了指。 穆盺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为什么不?」 「可,可,可是……」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既然神碑预言在前,现如今又赶巧是大夏三世,时机正好,米老鼠,你说本少主,又怎么能逆天而行呢?」 第88章 愁 在古代人心里,逆天而行的罪名可大过一切,而这四个字,也同样足够堵住米老鼠的嘴。 当然,穆盺看的出来,如今鼠部的这位头领,哪怕已经年迈蹒跚,可是眼底却依旧藏着勃勃的野心。 而如今,暗藏的野心,就这么被穆盺给点燃了起来。 最后。 米老鼠双腿跪在地上,恭敬道:「老奴鼠部头领米老鼠,见过主上!愿我主他日登金殿,坐龙椅,大计能成——」 此时此刻,同样双膝跪地高唿「主上」的还有远在岭南的刘怀恩一行人。 刘怀恩水路并行,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已经呆了十年的岭南,而后稍一洗漱整理后,就召来了穆家军各队的首领人物。 总共十个首领,虽然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不再是最原先的那一批,却是对穆氏最为忠心的一批人。 刘怀恩三杯酒后,就开门见山提到了穆盺,而后瞧着俱都激动起来的十位首领,心里舒了口气,面上却愈发严肃起来。 「其实,此次刘某本是有意邀请少主一同前来,见见诸位,然而——」 「然而什么?」 「少主为什么没一同过来?」 「是啊!刘老大,你快说啊,少主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多年,莫不是已经忘了咱们穆家军?」 「老刘你快说!」 「靠!姓刘的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算啥?娘么兮兮的,老子这么多年真想给你两锤子!」 「……」 十位首领不是没有好脾气的,但是此时此刻,却依旧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口催促起来,甚至有一个脾气最爆的,直接拎起自己的大锤,做出一副要找刘怀恩拼命的架势。 刘怀恩见众人胃口都已经吊了起来,这才长长一嘆,唏嘘道:「少主,他……似乎不想要打扰我等的平静生活。哪怕,少主如今有了宏图大志,也不愿意我们再为此奔波。唉!」 若是刘怀恩只说了第一句,那么在场的人至少有大半的人要感怀自家少主的仁慈之心,至于剩下的二三人,心里也难免既感激,却又多少有些不得劲起来。 毕竟,这世界上对于有些人而言,为了功名利禄流血拼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 刘怀恩还有后一句——哪怕,少主如今有了宏图大志,也不愿意我们在为此奔波。 宏图大志! 宏!图!大!志! 什么样才算是宏图大志? 在场的十位首领,有一个算一个,俱都是喘起了粗气,各个脸红脖子粗的,等着刘怀恩的眼神那叫个凶,似乎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飞扑而上,然后抓着刘怀恩的脖子,问个清楚明白。 好在,他们还有最后一点理智,深唿吸几口后,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头领,开口问:「怀恩啊,少主……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是想要重整我穆家军的威名,还是……别的什么?」
第117页 最后四个字,带这种微妙的颤音,显露出主人心底的不平静。 刘怀恩这时候自然不会继续再卖关子,他站起身来,目光凛然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沉沉道:「少主早年就聪慧过人,如今十年过后,还靠着自己一路拼上了小将军的名头……巴拉巴拉吧……」 「……只是,如今楚贼当道,所有人都知道,大夏已经不付出在!当年我穆氏先祖发誓一辈子效忠之人,早就被暗害成了一抔黄土……巴拉巴拉……」 「如今,少主欲应天命而起,匡扶社稷,成就伟业,尔等愿还是不愿?」 「愿!老子第一个愿意追随少主——」 「我也是!」 「什么少主,从今儿起,咱们应该称少主为主上!」 「我等必将誓死追寻主上,万死不辞!」 厅堂内此起彼伏的高唿声传入耳中,伫立在院中的蓝凤儿怔怔的,几次想要抬脚闯进去,可每一次,才抬起来的脚,却又重新落回了地上。 母亲说过,好男人志在远方。 母亲说过,男人就像是风筝,女人只要握住了手中的线,就不怕男人飞走。 可是。 可是……若是风筝被飓风给吹破了呢?那线再怎么用力的牵扯,纵然拽回来了,也不过是—— 尸体罢了。 甚至,可能连一个完好的尸体都不能留给她。 此时此刻,蓝凤儿突然觉得很冷,很害怕,她浑身颤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抱着了自己。 「凤儿?凤儿?凤儿——」刘怀恩抬手在蓝凤儿眼前晃了晃,眼瞅着依旧无济于事后,只能伸手轻轻推了两下,这才将对方终于唤回过神来。 「凤儿,你……」刘怀恩的话才开个口,就见着蓝凤儿本来还迷茫的双眼,瞬间红了,而后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凤儿,你怎么了?你别哭啊,你——」 蓝凤儿看着眼前手忙脚乱要给自己擦眼泪的男人,想到回来之前,男人说过的那一句又一句的话,突然就笑了。 「怀恩哥哥,我……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凤儿……」 蓝凤儿一头扎进了刘怀恩的怀里,一边哭一边道:「我其实、其实已经猜到了,刚才还亲耳听到了,不过你放心,今儿个除了我进来,院子里面没别的人。所以,怀恩哥哥,带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 「日后无论是刀光剑影,还是沼泽荆棘,我都陪着你,纵然是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说到这里,蓝凤儿又从刘怀恩怀里抬起娇俏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在泪水的映衬下,却有一种别样的羞涩和美丽,她说,「也许,什么时候我也能个凤冠霞帔,当那尊贵的九卿夫人呢?」 刘怀恩闻言,心底最后那点的犹豫,顿时就在怀中人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是啊,他为什么要总是想着会失败呢? 万一,成功了呢? 若是阿昕成了帝王,那他就算是当不了亲王,也能混一个王爷不是?纵然是闲散王爷,但是怎么着也能给凤儿博一个王妃的名头不是? 想到此,刘怀恩用力将怀中的人儿抱紧,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承诺道:「九卿夫人算什么?兴许你会是的一等诰命呢?比如说王妃?」 穆盺可不知道自己本来不抱希望的穆家军,在刘怀恩的带领下,即将万里追寻而来,她在研究了一段时间那半块藏宝图无果后,就索性直接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是的,她还记得自己和瑶光郡主的婚事,如今……也是时候回去……结婚了。 想到「结婚」这两个字眼,想到瑶光郡主那张过分漂亮的面庞,穆盺那压在心底许久的百味,顿时翻涌而上。 「少主?」 主动要求守夜的九妹听到床铺上辗转反侧的声音,不禁开口问,「少主,您可是有些睡不惯?哎,这家商船是最快的了,可惜就是条件太差了,让少主您委屈了。」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说到这,穆盺不待九妹开口问,就道,「日后外人面前,记得换个称唿。」 「少主放心吧,这个我知道的,嘿嘿,爷爷也嘱咐了好多遍呢,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穆盺对九妹自然是比较放心的,这小姑娘平日里在她面前表现的天真又单纯,晃眼一看像是个傻白甜,实际上不过是个切开黑,尤其是对着外人的时候。 不过她要的就是切开黑,心里还盼着自家妹妹能跟着九妹学那么一两分…… 若非有这样的小目的,穆盺也未必会同意米老鼠的提议,将他这个孙女一同带回长安,见识见识的鬼话。 想到米老鼠知晓自己在长安的身份后,那一副见鬼的表情,穆盺又忍不住想笑。 可是笑着笑着,又开始发愁。 瑶光郡主,不娶是不可能了,可是娶了之后呢?难道还要像是上一世一样,冷面相对,硬生生把一个好姑娘给逼成了渣女? 不不不,虽然瑶光郡主在作为自己老婆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不太好,但是那也是被逼的啊! 谁让古代和离太难呢? 更何况,她与瑶光郡主的婚事还是元帝赐婚。 想到如今元帝,穆盺眸光微沉了几分,比起那所谓的长孙皇族,还是这位,更让人忌惮!
第118页 当初从豫北回长安时,被特意赐了穆家的将军府宅邸,怕并非自己当初所想的巧合,而是试探。 若是试探—— 岂不是从最开始,自己和妹妹就上了元帝的怀疑小本本上? 那,赐婚瑶光郡主呢? 是另一种试探,还是……当真是因为对瑶光郡主的疼宠? 不,不对,这一次瑶光郡主的婚事乃是由皇后开口,而瑶光郡主的生母是段如烟,元帝的原配。 继母和原配之女能有什么感情?撑死了是利益交换互利互惠罢了…… 等等,互利互惠? 穆盺倏地坐起身,微微瞪圆的凤眼中全都是复杂和无措,隐约又染上了几分愧疚来。 难道说,这一次瑶光郡主为了嫁给自己,竟然与、与继后做了交易? 与虎谋皮,就为了……嫁给自己? 第89章 太子侧妃 穆盺那颗摇摆的心,霎时间震盪不已,而那一次一次努力让它保持笔直笔直的性取向,也好似承受不住某人浓浓的情意,生出了弯曲的倾向。 「少主?」屏风处,九妹探进一颗小脑袋,借着今日圆月的银辉,小心翼翼地询问,「少主,是想……小姐了吗?芮小姐?」 「……嗯,有点。」 「少主和芮小姐感情真好。」 穆盺摸了摸鼻子,竟有点心虚。 「少主,芮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啊?和少主您一样 ……武功高强,还特别特别聪明,聪明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吗?」 「聪明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是啊!我爷爷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少主就像是安紫微星一样,老厉害呢!还让我到了长安一定要听少主的话,少主让我往东多少步,我就一定要往东多少步,不能多走,也不能少走巴拉巴拉巴拉……」 穆盺听着九妹大力的吹捧,偏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特别真诚,真诚的让穆盺哪怕知晓对方是在拍马p,她也听得心情舒坦。 连带着,那些个註定不能为人知的纠结和烦恼,都少了几分。 高高挂在天际的圆月,银辉落于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河水,倒映出那孤高的明月…… 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长安郊外某处宅院中的楚老辅国公,虽然没能见到河水与明月相互映衬的美丽,可是瞧瞧天空的月亮,再看看婆娑斑驳的树影…… 如此深夜之中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便也就显得愈发孤零零的,别说他此刻的心情了,就是让外人瞧上一眼,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桃花树,正灼灼开放,摇曳的花瓣在夜风中,飘落。 落在树下的石桌上。 落在酒壶上。 落在那刻意被摆出来的两碗酒水中。 楚老辅国公看这一前一后被飘落了桃花瓣那两碗酒,再看看自己的碗中,空落落的,除了酒,便只是他那早就已经不再年轻的脸。 多少年了啊。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久的,让他已经快记不起来了。 都说人生百年,实际上有几个百年的? 他,已经九十七了,早就该死了的。 只是每一次这么想的时候,脑中总是忍不住闪过一个场景。 好像那一晚,也是这般,天上圆月高挂。 只是,那一晚,不是自己一个人,石桌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男人啊,那个总喜欢开口叫他「楚大」的傢伙,向来笑眯眯的脸上,第三次染上了哀戚。 第一次的时候,是三娘的死…… 第二次的时候,是诸葛的离开…… 而这一次,却是他要离开了。 楚老辅国公的眼眶一热,好一会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颤巍巍的抬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泪。 「夏爱党……不,不对!怎么差点又忘了,你的全名是叫长孙光明……长孙光明!夏太·祖……啊……你,如今,可还在?可有找到诸葛啊?你这老王八蛋,怎么就还不回来呢?」 带着诸葛回来。 回来看看他这个老傢伙。 然后,再抬抬手,让皇位上不忠不孝不是玩意儿的孽障,滚下来,然后…… 然后—— 「楚大我也,终于能死了……」楚老辅国公的呢喃低语,被风轻轻吹走,就像是被时间带走的曾经所有人,所有美好。 被留下来的只有他。 「太、太爷爷?太爷爷——」一个犹若稚子的声音从风的另外一边传来,连带着还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楚老辅国公愣了好一会,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正拿着一件外衣跑过来的小傢伙。 小傢伙实际上可一点都不小,无论是年岁还是身材。 不过,在快百岁的老辅国公眼里,却是小的。更遑论,对方的智力,他苦心孤诣的教导了这么多年,也依旧像是个孩子。 「太爷爷!」 「……焕儿,你怎么出来了?」 「太爷爷,冷!焕儿给你拿衣服!」说话间,楚焕,也就是二皇子,就特别熟练的将手里的外衣披在了自家太爷爷的身上。 若是从这个动作来看,他当真是一点不像是个傻子。 然而,又有谁知道,二皇子单单就是做给楚老辅国公披衣服这件事,就做了千把次了。 这么多次,才终于磨练出他这唯一的技能。
第119页 「太爷爷,您……又不高兴吗?嗯,是在想……另一个太爷爷吗?」 「是啊,太爷爷在想那个老东西,怎么就还不回来了?」 二皇子享受着自家太爷爷摸脑袋的感觉,还用力蹭了蹭,而这样的享受和舒适,便也让他忘了再开口问下去,只顾着眯起眼睛,眉眼弯弯的笑。 而笑的傻乎乎的二皇子,也就更不可能发现,疼爱他的太爷爷,如今眼底透着浓重的哀伤和痛苦。 只可惜,这位陪同夏太·祖一路走来的老辅国公,如今终究年纪大了,被困在这宅院中,什么都做不了。 更何况,他如今的心,也软了。 让他像当年那样,大义灭亲,别说那孽障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纵然是给了,他也已经拿不起刀了。 这世界上最无情的就是时间,最强大的也是时间。 时间消磨了太多的冷酷,让世界上再强硬的心,都能变得柔软;同样,它也抹去了过往所有的情意,让最柔软的心,也会强硬和狰狞。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浅红到深红的光芒一点点加深,而后骤然跃出,照耀大地。 而白马寺某个殿堂内,却依旧寂静幽深,哪怕有一束阳光从窗户折射而入,却依旧没法驱散殿中的冰冷。 只是。 跪坐在黄色蒲团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观音神像,看了许久许久,久到眼睛发涩,唇角才缓缓勾出一抹奇异的弧度来。 还有半个月,不,十四天……不,昨天是十五,还有十三天。 十三天后,他们就会成婚。 这两个被命运玩弄又背负了沉重责任的人儿,就会在一起,以后…… 以后,定然能如姐夫所盼的那般,逆天改命! 只是—— 段如烟眼底细微的激动,一瞬间又变成了黯然和痛楚,她跪了一宿的身体,似乎是压根承受不了她此刻过分悲痛的心情,就这么突然的倒了下去。 「娘、娘娘——」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继后王氏是想要在召太医来给太子侧妃诊脉的时候,才知晓,宫中太医院从上到下的所有人,俱都被一道口谕安排到了白马寺。 「母后?母……姑母?姑母……」太子侧妃轻轻唤了好一会,才见自家姑母终于回过神来,只是神情却恹恹的,透着说不出的颓色。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本宫无事。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 太子侧妃身为王家人,又与继后王氏乃是嫡亲的姑侄关系,哪怕当初因为姑母拦着让她没能成为太子正妃,她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可是再不是滋味,这位小王氏心里却明白,相比起太子的情意而言,终究还是姑母的关爱和疼惜,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太子可以有很多个女人,而姑母,就她一个侄女。 因为一直就看得明白,太子侧妃对自己这个姑母向来就十分上心,只是早年有太子妃在前面杵着,她并不常常进宫,免得落了口舌。 但是这不代表太子侧妃就不关注继后王氏的一举一动了,甚至—— 正因为太过于关注,聪慧的小王氏便隐约察觉到了一个大秘密。 那位被元帝追封为仁信皇后的段如烟,竟然还活着,就在白马寺。 当时知道这个秘密的小王氏,吓得好几天都没能睡好,甚至一度因此差点活活吓死…… 无他。 她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关于瑶光郡主的身份问题。 其实早年的时候,不是没有传言说瑶光郡主乃是元帝亲生女儿的,毕竟,闲王清心寡欲,身边真的太干净了,让人想要把「私生女」的身份摁在瑶光郡主身上都不行。 而既然不是闲王的女儿,那又是谁的呢?堂堂闲王是那种能随便给人养女儿的吗? 所以,如此这般细细一想,真正的答案就这么出来了。 瑶光郡主是公主! 还是嫡出公主! 太子侧妃当年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可没少说过瑶光郡主的坏话,当然,那多是在人后的,可是人前时—— 她给瑶光郡主使过绊子。 所以,哪怕没多久她就小病了一场,彼时她还当时意外,后来想想,却是惊恐难安。 好在瑶光郡主似乎真的不再跟她计较,太子侧妃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但是就算是这样,自此她也是打定主意绕着瑶光郡主走了。 然而。 太子侧妃却没想到,收敛好了情绪的自家姑母,今日让她进宫的另外一件事却是—— 「让我、我去给瑶光镇场?这,这,不太妥当吧?呃」 「没什么不妥当的,现在太子府没有正妃,你虽然现在是侧妃,但是日后……」 第90章 第三者 后面的话继后王氏故意没说,只是笑着看了自家侄女一眼后,便继续道,「瑶光在长安向来没什么朋友,这次会去添妆的人虽然少,但是那三个却不是会安生的。唉,珊珊,这次就要辛苦你了。」 太子侧妃哪里敢应一句辛苦,哪怕心里苦的掉渣了,嘴上还要笑眯眯的说是姑母疼她,才会给她找个机会出府玩儿之类的话。 同样谈及这桩婚事的还有另外两位的皇子。 三皇子哪怕现如今对穆芮一肚子的嫌恶,却为了大计,不得不决定「错杀」到底。
第120页 只是,有了当日闲王府的那么一出,他却觉得没必要继续以情动人了,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也不乐意继续热脸贴过去。 区区一个女人,纵然是穆氏女又如何? 若非是有用,心怀天下的三皇子怕是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瑶光这次的婚宴是个不错的时机,人多嘴杂,自然,发生什么事情,纵是意外,也未必不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三皇子看了圈在场的三位谋士,淡淡补充道,「将军府的人手有限,尤其是女客方面。是以,此次之事,还望几位先生务必上心。」 说什么上心,实际上不过是警告在场的几位谋士,必须要完成他的谋算罢了。 不得不说,为了得到穆氏女,这位人前沉稳又尊贵的三皇子,背地里无耻的像个小人。 这么一对比,如今人前张扬又添了霸道的四皇子,私底下还真有那么几分当兄长的意思在。 四皇子对四皇子妃说:「瑶光算是本皇子的堂妹,如今大婚在即,你记得要多去帮忖一二。对了,添妆礼的时候,去库房挑个好的送过去。」 四皇子妃闻言,自然连连应下,连带着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毕竟她的嫁妆可没多少,如今得了四皇子的话,去开库房挑添妆礼,算是解了她的难题。 而且,听四皇子的口吻,回头还是要往闲王府上跑几趟才是,免得回头四皇子觉得她没主动去帮衬。 对了,还有那将军府! 将军府上好像如今就一个叫小姑娘在,也不知道准备的如何了? 穆盺可不知道自己将军府即将迎来一场大婚的之前,即将涌入各方的「援手」。 当然,如今的她就算是知道,只怕也顾不上多想,毕竟—— 有什么事情比自家妹妹又被闲王勾搭走了心来的让她愤怒呢? 愤怒的几乎想要一巴掌拍断桌子。 这真不是说说。 再用力压了足足一盏茶的火气后,穆盺终究么忍住,勐地抬手,「砰」地一声,震碎手中密信的同时,也震断了手下的八仙桌。 九妹在外面听到声音,端着午膳的手都颤抖了下,她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会再过去吧。 能让自家少主这么生气,肯定是很大的事情。 既然是很大的事情,那她这个小丫鬟当然不能冒头啦? 然而。 九妹却没想到,这种很大的事情,最终还是波及了她。 因为自家少主本来就有些紧张的行程,在少主的坚持下,变得愈发紧张。 快马加鞭,好似恨不得直接飞到长安一样。 两天后。 九妹自觉自己已经成了一颗腌菜,焉巴巴的跟在自家少主身后,踏进了将军府。 穆盺的归来,顿时让沉寂了许久的将军府瞬间热闹了起来,而穆芮更是欢快地跟一只小鸟儿一样,以最快地速度丢下了手头的书,往正院跑来。 穆盺才简单洗漱一番,就听来喜说,自家妹妹已经在院子里面转悠了十来圈了。 穆盺听得有些好笑,而这样的笑容,在看到妹妹那张欢喜的小脸后,便愈发大了几分。 只可惜。 转瞬即逝。 穆芮对此毫无所觉,用力的抓着自家哥哥的胳膊,蹦蹦跳跳的,一个劲儿的叫着「哥,哥,哥」…… 叫的穆盺,心都软了。 唉,自己就这么个妹妹,为什么每次都要栽到那个老男人身上呢? 关键是那个老男人,对自家妹妹……一点都不好! 最后她死了后,定然也没能好好保护住她的宝贝妹妹! 不得不说,此时有此所想的穆盺,还真就真相了,因为前世,她死后,闲王也确实没能保住穆芮,甚至穆芮的死相极惨…… 只是这事儿,究其原因,却并非全是闲王的错。 当然,这都是一些註定被埋在时空缝隙中的事儿,目前那是谁也不知,谁也不必知。 穆盺安抚好激动的妹妹,就把眼睛收拾妥当的九妹介绍给妹妹:「这是阿九,以后跟在你身边做个丫头。」 「……阿九?」穆芮欢快的小表情收敛了几分,狐疑地看了看自家哥哥,又看看阿九,然后再看看自家哥哥,再看看阿九…… 如此这般反覆好几次,别说穆盺,就是九妹都隐约get到了她那浅显的脑迴路。 九妹开口:「小姐,少爷是因为担心您日后受委屈,所以让阿九跟着您作陪嫁的。」 「陪嫁」两个字,被九妹刻意加重了语气。 穆芮听着就是一愣,而后倒是也反应过来了,既然是她的陪嫁丫鬟,那就绝对不可能成为自家哥哥的通房小妾了。 果然是她多想了! 自己的哥哥对嫂嫂那是一心一意的,怎么可能弄出个第三者出来? 不、不过…… 这陪嫁丫鬟……难道是哥哥给自己未来夫婿找的,通房姨娘? 想到日后闲王和眼前俏生生的阿九在一起,你侬我侬的,穆芮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来,连带着刚才那张明显变好的面色,又跟着发白了。 九妹见此,眨了眨眼,又瞥了眼好似也变得不太高兴的穆盺,稍一沉吟,就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说:「小姐,其实阿九也是有私心的。少爷说了,只要阿九本分能干,就能从您那儿赚、赚嫁妆……」
第121页 这话一出。 穆盺就瞧着自家妹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起来,连带着瞧着九妹的眼神也亲近了不少。 唉。 穆盺心里嘆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九妹下去后,却又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穆芮。 「阿芮,你……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穆芮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哥,你不在的时候,我在将军府一切都挺好的,真的,你不用担心啦。」 「……当真没有?」 「真没有!」 穆盺听到意料之中的三个字,心塞了三秒,终究还是没捨得直接拿话逼问自家妹妹,随意找了两句话带过后,就让穆芮离开。 反倒是穆芮,一开始是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加上心中盼着自家哥哥好好休息,所以想要走的心情那是真真的,然而。 等真的转身要走的了时候,却又扭捏了起来。 或者说,这个时候的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些事情,她犹犹豫豫地走两步停一停,最后又回头看了眼眉眼全都是倦色的兄长,咬咬唇,加快了离开了的脚步。 算了,反正什么重要的事情,等过几天,再说也无妨。 然而。 穆芮想着等几天的再开口的话,却彻底没有机会说了,因为第二天,岳岐年直接登门拜访了。 花厅中。 穆盺与岳岐年对坐,一壶烈酒,一碟花生米,两人像是当年很多次那样,一边吃,一边聊。 不同的,再也没了当年那种亲近罢了。 岳岐年哪怕早就心理准备,此时此刻,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给自己满了一杯酒,然后冲着穆盺举了举,继而直接一口喝了。 穆盺眉微动,笑说:「岳大哥若是有话直说便是,若是可以搭把手,我穆盺定然不说二话。但是若是没办法的事情,岳兄,别说你就干了一杯酒,就是十杯,一罈子,那也无济于事啊。」 「……阿昕贤弟这话还真有点耳熟,应该是跟谁说过吧?」 「这个么——应该和不少人都说过,毕竟我这人人缘太好,而大伙儿相识一场,或多或少总是难免遇上点一个人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不是吗?」 岳岐年闻言大笑,只是笑着笑着,眼底的挣扎和难色,终究还是浮现在了脸上。 「阿昕贤……」 「哎!等等。岳大哥不如还是叫我穆盺吧,我老听着贤弟贤弟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这倒是,唉,长安这边的人最是讲究,我这大老粗来了这边,多多少少也要跟着学那么点。」 岳岐年有些感慨一句,话锋一转,就提到了今日的来意。 岳岐年为什么找穆盺? 若论原因,那自然有很多,比如说一年多未见,续续兄弟情义;又比如说,他还想要挽回当年那桩和穆芮的婚约;又又比如说,想要和这个自己在长安的唯一的兄弟,聊聊长安的局势…… 然而,这些原因却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岳明珠。 「明珠,我那蠢妹妹,如今很是不好,若是再拖延些时日,我怕这丫头就真的没了。」 「……呃,等等,岳大哥,我虽然昨日才回来,可是在外面的时候,也隐约听闻过一些消息,听闻令妹已经……」 后面的话穆盺刻意隐去,摆出一副困惑至极的模样。 第91章 嫁妆 岳岐年脸色难看,他用力抹了一把,似乎是藉此把所有的尴尬和惶然都抹去。 他说:「当初陛下的圣旨传出没多久,明珠就逃婚了。阿昕你知道的,明珠这丫头从小被我母亲宠着长大,除了会耍小性子,会撒娇,哪里见过什么风浪?最后被、被三皇子楚轩给、给骗身骗心后,如今……」 「……如今,一朝没了用处,就被撵了出来……连怀着的孩子都给流了……」 说到最后,岳岐年眼眶都红了,显然是此刻岳明珠的境况,让他这个当哥哥的瞧着都心里发酸。 别说岳岐年,就连穆盺,看着床上病歪歪的岳明珠,在听太医含蓄又委婉的给出诊断结果后,都忍不住给岳明珠点一排蜡烛。 无他,对古代女子而言,失身很可怕,但是最可怕的却是不能生孩子。 而岳明珠,小产在前,调养不及,别说日后生孩子了,怕是小命都难保。 「太医,就、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我妹……不,不是,我是说床上的姑娘还这么年轻,真的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不管如何,只要保住她的命,好歹让她多活几年也好啊——」 太医为难的摇摇头,然后看向穆盺。 穆盺明白这位老太医是让她出面拦着点,免得此刻情绪激动的岳岐年,一朝爆发误伤池鱼。 「来喜,你送太医大人出去开药方。」 来喜忙应了声,然后带着早就想要离开厢房的太医往隔壁走去。 厢房中,那位一直不离不弃跟着岳明珠的中年嬷嬷,此刻正低声哽咽,那难过的模样可比岳岐年看着还要让人动容。 就是,也未免太动容了点。 穆盺眯了眯眼,看向那嬷嬷的目光一扫而过,就再次落在了岳明珠身上。 穆盺对岳明珠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甚至若非她知晓这姑娘暗地里欺负自家妹妹,她只怕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耐烦记住。 西北多忙啊,是睡觉不香,还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美?好不容易空余下来的时间,完全没必要浪费在一个不必要的身上,不是吗?
第122页 哪怕是后来,因为自家妹妹的缘故,穆盺对岳明珠心生不喜,连带着迁怒岳岐年,但是若是一定要对比。 比起被娇宠的蛮横的岳明珠,在穆盺心里错误更大的却依旧是岳岐年。 身为男人,却护不住自己的未婚妻?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错! 纵然是岳岐年为了护住未婚妻而委屈另外亲妹妹……穆盺也依旧瞧不上岳岐年。 毕竟,只要男人调和得当,婆媳关系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是姑嫂? 显然岳岐年是不合格的。 当然,只怕这大夏,也没几个合乎穆盺要求的男人就是了。 「哥……」床上的岳明珠突然低吟一声,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人让她怔楞了下,好一会才双唇抖动道,「是,是……穆、穆哥哥吗?」 穆盺颔首,又瞥了眼一旁正急急背过身抹眼泪的岳岐年,道:「明珠妹妹且放心,这里是穆某妹妹名下的一处宅院,平日里最是清净,想来会适合明珠妹妹调养身体。」 岳明珠听了这话,又是一愣,好半晌才吶吶的「嗯」了声,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自己亲哥身上。 岳岐年此时也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明珠,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过你也该长大了知道吗?如今是哥求了穆盺,让他给你弄了安静适合调养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日后——」 「日后,切不可再胡闹,知道吗?」 最后这句,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岳明珠听的心里既温暖又酸涩,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也就这么变成了一个简简单单单的「嗯」字。 岳岐年对妹妹这种堪称敷衍的应声,向来是不信的,若是换成以前,指不定还要苦口婆心说上几句,可是现如今——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岳明珠,然后嘆了口气,抬脚离开。 能说的,他都说了。 能做的,他也都做了。 岳岐年可还记得自己不仅仅是岳明珠的兄长,还是镇国侯的世子,所以若是自己的妹妹再犯错,那便只能彻底狠心了。 穆盺见岳岐年离开,她自然也不会在个女眷的房间中多停留,意思的道了声「保重」后,就快速离开。 她走的太快,也太干脆,自然不曾发现,岳明珠本来张嘴想要叫住她的迟疑模样。 当然,就算看见了,她也绝对不会在意就是了。 毕竟,不管岳明珠要说什么,穆盺都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时间听对方说废话呢? 中年嬷嬷瞧见岳明珠一直愣愣的看着穆盺背影的样儿,双目飞快地闪过什么,而后她先是伸手给岳明珠掖了掖被角,继而做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先前我就听人说这位穆小将军一表人才,如今见着,果然十分出众。」 「……是啊,他,确实算是一表人才。」 「穆小将军这模样,还只能得小姐一句算是一表人才,那也不知道小姐心里真正的一表人才,该是多么的出色啊。」 中年嬷嬷这话才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果然,本来神情有些怔忪的岳明珠,此刻又陷入了悲痛中,泪水滚滚,明明哭成了泪人儿,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见此,中年嬷嬷心里有点后悔,可是想到什么,还是赶忙轻言细语的安慰起来,好不容易安抚好后,岳明珠却已经睡了过去。 中年嬷嬷在房间中又守了一会,在估摸着岳明珠已经彻底睡着后,便轻巧的离开了厢房。 而她离开后没多久,本来应该睡着的岳明珠,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第一次清晰的显露出恨意和疯狂。 闲王府。 一只灰扑扑的鸽子落在了床头,它睁着圆熘熘的小眼睛看着床上正在睡觉的人,歪了歪小脑袋,「咕咕」的叫着,像是在好奇,为什么今儿个这人还不取它脚上的信呢? 一刻钟后。 就在这只鸽子等不及想要起飞离开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探出,抓住了它的身体。 「咕咕咕咕……」 长孙墨木着一张脸,取下密信,一目三行之后,那张因为睡眠不足而毫无表情的脸上,瞬间就多了几分讥诮的味道,继而他唇角一勾,扬声道:「灵宝——」 灵宝早就候在外面,如今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立马应声并推门而入。 而他推门的同一时间,长孙墨松开了手中的鸽子,有点被吓着的鸽子「咕咕」了声,展翅飞走。 灵宝扫了眼那灰鸽,便继续手脚利索的拧干了面巾,然后递了过去。 「主子,奴才伺候您梳洗。」 男人梳洗的速度向来不慢,哪怕长孙墨着实是个过分精緻的女装大佬,这一番熟悉下来,也不过堪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楚叔可还在书房看书?」 「这倒没有,王爷最近几天都在库房,嗯……在核对主子您的……礼单。」 「礼单?不是嫁妆吗?」 灵宝低头沉默,纵然听出了自家主子里面愉悦的味道,但是他也没那个胆色跟着调侃几句。 毕竟,虽然他不是个真男人,可是吧,打心底里还是觉得,男人嫁人什么的,总是没面子。 长孙墨可不知晓灵宝在替他觉得没面子,他心情颇好的出了院落,直接抬脚就往库房而去。 闲王府的库房当然不止一处,不过既然是所谓的嫁妆,那自然要从公中出不是?
第123页 就是,所谓的公中库房,也就是闲王的私人库房。 闲王身为元帝唯一的弟弟,现如今唯一的王爷,金银珠宝那是一点都不缺,就是奇珍异宝也摆了一堆,就是—— 许是好东西太多了,闲王有点挑花眼了。 「楚叔?楚叔——」 闲王回头,看着大步流星走过来的人,反射性地拧了拧眉,默了又眼不见心不烦的扭过头,只干巴巴道:「既然你睡够了,那就过来看看想要些什么,我好算进礼单中去。」 「楚叔这么大方?就不怕我把你私库的好东西全都看上了?」 「……这些东西,本来就全都是你的。」包括这个天下。 长孙墨故意忽略了闲王话中透出其他意思,只是笑吟吟问:「楚叔,还有三天就是大婚,你准备的如何了?」 「我?我不就是到时候去喝个酒吗?」闲王有点懵,「难不成,我还要准备别的?昨儿个我去礼部,那些人怎么没跟我说?」 话说到最后,闲王的语气就重了几分,显出不悦来。 长孙墨抚额,他此时此刻,当真是不知道该庆幸楚叔对穆芮尚且并无感情,还是该感嘆,楚叔这一腔正直,浑然不惧小人的胆色了。 「楚叔,你可还记得,有人想要借着我大婚的日子,算计你和阿昕妹妹的事情吗?」 「阿昕妹……你说穆芮?这怎么可能,我和她就不是一个辈分,更何况她父亲……不行不行!这事儿简直是胡闹!」 「……楚叔,你是不是忘了,楚轩其实只是想要拿你当个幌子?」 第92章 八卦 正兀自气愤的闲王表情微怔,而后那张清隽的面庞上显露出尴尬来,好在很快,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去,他轻咳一声,说:「楚轩,先前不是说与那岳家嫡女两情相悦了么?怎么地又盯上了穆芮?」 长孙墨闻言一笑,不答反问:「这,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听了什么了不得传言,想要藉机一步登天呢?」 「你——瑶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叔,我知道的不都跟你说了么?总而言之,我大婚当日,你……不如还是留在闲王府吧。」 「这怎么行?你大婚,我怎么能不去?」 「楚叔不是一直反对我和阿昕的婚事吗?」 「我反对又有什么用?你,罢了,我到时候小心点就是,不管怎么说,你一辈子这么重要的大婚之日,我怎么能不到场?」 长孙墨听着这话,其实挺想要说一句,这次不去,下次去也无妨啊,毕竟—— 他可是很期待,日后待他拿回所有的一切后,再去娶那呆子一次…… 当然,若是那呆子能让他满意,他也不是不能让他在上面一次的。 闲王可不知道此刻自己养大的孩子,正满脑袋的黄色废料,他一边继续挑挑拣拣,在礼单上添珍贵之物,一边又像是想到什么,提醒道:「既然你打定主意和穆盺在一起,那日后就好好过日子,对了,楚轩想要算计穆芮的事情,你最好今明两天,想办法把这事儿透给穆盺,免得到时候出问题了,平白坏了你们的感情。」 「……这事儿怎么好说?我若是说了,阿昕未必会相信,就算是相信,万一他问我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呢?我岂不是更不好说?」 「你这意思——莫不是想要冷眼旁观?」 「……我可没这么说,楚叔~~」 闲王一听这刻意撒娇的嗓音,就明白自个儿拉拔长大的孩子在心虚了,他拧眉疑惑:「瑶光,你对穆芮……似乎是十分不喜?」 长孙墨沉默,算是默认。 「为何?」 「……不合眼缘。」 亏得听了这敷衍理由的是闲王,这位少年成名后,就一路低调却又清贵风雅的男人,着实没有寻常人那等翻白眼的习惯,不过。 闲王也没好气的瞪了长孙墨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做事还看眼缘了。」 「楚叔这话就不对了,我若是不看眼缘,又怎么会看上阿昕?更何况,这世上,人与人之间若是没有眼缘一说,那为何有些人就会一见如故?」 「……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侃侃而谈的长孙墨闻言,一条眉毛扬了扬,好一会才在闲王愈发锐利的目光中,起身走了。 反正说是不可能说的,既然不能说,那就别留在这里碍眼了。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表现,反而让本来对穆芮并无什么心思的闲王,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这自来爱屋及乌,自己养大的孩子纵然不喜穆芮,也断没有道理厌恶才是? 为何,竟瞧着对穆芮有那么重的敌意呢? 莫不是,穆芮……有什么不对? 脑中想到穆芮那张和记忆中有几分相熟的面容,闲王却是怎么想都没法客观的继续分析下去。 穆芮只是一个女子,纵然是做了什么错事,可是又能做出什么大的错事呢? 而且,对方还是自小在豫北长大,小时与瑶光断然不可能结怨;来长安后,似乎还是一直跟个小妹妹一样黏煳着瑶光…… 想到穆芮每次黏煳着叫「瑶光姐姐」、「郡主姐姐」时候的小眼神,那亲昵劲儿…… 闲王突然就莫名的,有那么点、不是滋味起来。 紫藤院中。 「阿嚏!」
第124页 穆芮打了个喷嚏,在採薇紧张的目光中,不甚在意地揉了揉鼻子,笑嘻嘻道,「肯定是嫂嫂在想我了,嘿嘿~~还有几天嫂嫂就要进门,想想就高兴。」 採薇这一段时间,自家主子如此这般的话都听的有些腻歪了。 倒是九妹有些诧异,再一想到自家少主的女儿身,眼中似有微妙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说:「小姐,那位瑶光郡主,真的这么好吗?阿九听您的意思,好似很喜欢她呢。」 「我当然喜欢嫂嫂啦,不过最喜欢嫂嫂的还是我哥!唉,想到以后我哥有了嫂嫂,可能就会忘了我这个妹妹,我心里真的是又不快活,又忍不住快活。」 「呃,为啥还要快活?」 「那当然是我哥越和嫂嫂关系好,那我小侄子小侄女就来的越快啦!嘿嘿嘿嘿……」 九妹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还是很有道理的,就是,女人能跟女人生孩子吗? 好像是不可能的吧。 那这样一来,小姐期待的侄子侄女,那根本就不存…… 不对! 等等! 刚才小姐说了什么来着,她说,「最喜欢嫂嫂的还是我哥」? 最喜欢…… 最!喜!欢! 少主,竟然喜欢瑶光郡主?还是最喜欢? 少主喜欢女人! 夭寿了,少主要是喜欢女人,这日后岂不是註定没孩子,这没孩子,那少主成了女帝后,岂不是又要把帝位拱手让人? 这、这、这岂不是多年艰辛,最后还是让别人偷摘了果子? 九妹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带着在从紫藤院去大厨房的路上,碰见自家少主后,那小眼神也幽幽的,委屈巴巴。 穆盺被瞧的嵴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开口将人给叫住,试探开口一问,却没想到九妹就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包括但不仅限于对未来没后继子嗣的担忧,更多的还是关于自家少主既然对瑶光郡主爱的深沉的巴拉巴拉巴拉感慨。 是的,哪怕九妹走之前被自家爷爷米老鼠谆谆教导,细细叮咛,让她的格局和眼界都拓宽不少。 但是,十六七的少女,对所谓的宏图大计,千秋大业,远没有对八卦,还是感情类的八卦,更感兴趣几分。 穆盺被九妹小嘴叭叭的脸都木了,等对方终于意犹未尽的停下来后,才抚额道:「阿芮……是她跟你说我、最喜欢瑶光郡主?」 九妹眨眼,点头,既然又忍不住问:「少主,我问了採薇姐姐,她说瑶光郡主长得那叫个漂亮,比小姐还漂亮,是不是真的?」 「……差不多吧。」 「真的只是差不多?」 穆盺头疼,并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真的差不多?不,应该不是,可能瑶光郡主还没有小姐长得好看,不过是因为少主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 「等等!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停!你闭嘴,向后转,大步继续走——」 穆盺说着,目光一厉,声音都严肃了几分。 还想要叭叭的九妹再度委屈巴巴起来,可是想到自家爷爷让她一定要听话的嘱咐,只能乖乖的转过身,然后踩着大步子,蹬蹬蹬走了。 哼! 少主真的太坏了! 人家可是个女孩子,还让人家大步走,太不淑女了! 穆盺打发走九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半脑袋想着自家妹妹,一半脑袋又忍不住去想瑶光郡主,而脚步则是保持着先前的速度,目的明确的往库房去。 「少爷,您来了。」来福正搬着一个小马扎坐在库房门口,盯着僕人钦点明个要正式送过门的聘礼,瞧见穆盺,那双精明的老眼中,透出慈爱和温软。 「来福叔,这边的事情之前不是已经定了么,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老奴当然要过来,这般老兵油子,没个人坐镇,指不定怎么毛手毛脚的呢。」 话音才落,来福就听到一声「砰」响,立马扭头冲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就是一个眼刀子,「扣一两月银!」 「……管家,这只是个空箱子,没东西啊……」 「扣一两五钱!」 中年男人讨好的脸顿时拉长,苦兮兮的抹了一把脸,在同伴拉了拉袖子后,默默地吃下了多嘴的亏。 嘤,老管家太兇了,在少爷面前竟然还这么凶,就不怕少爷不高兴吗? 可惜,他家少爷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瞧着还挺乐呵。 但是这乐呵在发现明天要送过去的聘礼,直接让他库房空了后,就变得连强颜欢笑都不能。 而雪上加霜的是! 「老奴想着这些东西怕是不够好看,就私下决定把少爷去年盘下来的两个商铺添进去了。」 「两、两个商铺?」 「不错。少爷放心,老奴挑的都是两个顶好的铺子,做聘礼送给未来少夫人,绝对妥当。」 穆盺扯了扯嘴角,看着笑呵呵的一副好似真的看到自家少爷娶媳妇,并且即将抱大孙子的老管家,咽下了心里的一口血,道:「来福叔既然决定了……就听您的。」 来福年纪大了,眼睛也没以前那么好,但是不代表他就听出自家少爷这话里的憋闷,他想到什么,忍不住暗嘆一声,说:「少爷,您不还有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吗?这钱没了,还能再赚,成婚娶媳妇,这一辈子就一次,必须好好办才是。」
第125页 「来福叔说的是,我都听您……等等!怎么就成了一个铺子?给出去两个,不还有三个吗?我记得……」 第93章 威胁 「哦,那三个,有两个卖了用来置办聘礼,还有一个盘出去的钱拿来置办酒席。」 说到这,来福面上已经忍不住乐呵起来,「老奴可是花大价钱和人情,才请了状元楼的主厨过来做席面,绝对不会让少爷没面子。」 那我可真谢谢您了! 您还是让我没面子吧…… 尼玛! 这婚一结,自己差不多已经被掏空了吧?哦,连带着本来给自家妹妹准备的嫁妆,也搭进去了! 搭!进!去!了! 换句话说,妹妹的嫁妆没了…… 虽然穆盺短时间内不打算让妹妹出嫁,可是万一瞧中合意的了呢?到时候妹妹嫁人没能十里红妆,穆盺觉得自己怕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靠! 穆盺抚额,突然就不想找这位老管家说事了,说什么说,她现在就需要静静! 嗯,静静的去想一下,该怎么赚钱了。 好在,穆盺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虽然是霸总,但是却也是从小职员,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的,尤其是她家族企业乃是百货商场,如此一来,哪怕到了这古代,也不是派不上用场的。 比如说,前面几家铺子之所以能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就翻倍盈利,就是因为挑对了位置,选对了客户,而营销手段也十分新颖…… 不过现在,五家铺子就只有一家了。 穆盺抹了一把脸,用鹅毛笔在纸上沙沙沙写着,心里琢磨着是搞一个甜品店,还是弄个大超市出来? 对了,马上夏季来临,也许可以考虑卖冰? 水和硝石就能做出来,成本低,价格高,最关键是市场足够的大。 穆盺认真的琢磨了下,越想越是个好办法,但是没多久,她又隐约想起了一件事。 去年,不,好像自从她有记忆后,就没缺过冰吧?就连西北的军营,也是因为要训练,预防凉热交替,导致身体无法负荷,所以才刻意少用冰。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冰—— 在大夏,竟然并非稀罕玩意儿? 穆盺很快就从来喜的口中了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来喜说:「爷是要买冰吗?这个时节虽然做冰的人家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花二十块铜板就能弄一大缸冰回来。」 「……才二十块块铜板?」 「什么叫才二十块,我的爷嘞!二十块铜板就是二十文钱了,这算是贵的好不好?搁在咱们在西北的时候,十块铜板就是一缸冰,咱们西北还缺水呢,都也就这点价。我听说在江南那种水乡之地,就是一块铜板,指不定都没人买。毕竟,硝石也便宜,自己做方便多了不是?」 穆盺敏锐的抓住了「硝石」两个字,瞳孔飞快地瑟缩了下,恍若不经意地问:「你刚提到了硝石?是一种石头吗?」 「算是一种石头吧,其实小的还真没见过,不过小的听说,这东西是用来制冰的,当初天佑大夏,才会让太·祖发现这宝贝,要不然,每年夏季,指不定要热出多少问题呢。」 一听「太·祖」两个字,穆盺就再度沉默了,连带着很久之前就在心头盘旋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 这位夏太·祖,真的很有老乡的味道啊。 当年乍然从父亲口中听到「间谍」两个字的时候,穆盺就心生怀疑;而后来父亲带兵打仗时,惯常挂在嘴边的还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战略方针。 须知,这游击作战十六字诀,可是某位伟大爷爷总结出来的,哪怕穆盺所处的已然是和平年代,可是从小的歷史书上可没少见过这些字眼。 如今,用硝石制冰,这事儿又成了最新的佐证。 只是可惜,穆盺终究迟了百年,未曾见到这位同乡的风采,若是见到了…… 自己兴许可以自荐去? 她上辈子公司一把手当的早就腻歪了,若是能在同乡当皇帝的前提下,佛系做点小生意,给自家妹妹挑个好的郎君,隔三差五去旅游,领略这古代才用的纯天然美景,日子不要太美! 「爷?爷——」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穆盺摆手打发走了来喜,低头纸上捣鼓冰厂计划划去,继续琢磨着甜品店和超市,搞定后,又再度理了理自己的未来规划表。 金银,可以开店铺,赚;赚钱,自然要用来养兵,而这最初始的兵,就要落在—— 穆盺用鹅毛笔,重重的将宣纸上的一个名字圈了起来:岳岐年。 先前,穆盺爽快答应岳岐年安置岳明珠,一来也确实是因为二人之间有那么几分情谊在,二来么,自然是要让岳岐年欠自己一个人情。 这人情所用,自然是为了用在明年。 在自己的掺和下,即将爆发的盐官勾结事件消弭无踪,想来纵然还是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想要送盐给异族,也闹不出大事,而明年的大举入侵…… 穆盺蹙了蹙眉,心里虽然明白为了利益最大化,她应该坐等时机,可是想到那群异族人的狠辣兇残,以及多少无辜百姓的悲惨死亡…… 穆盺就又有点坐不住。 穆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来到这个时代,她更是没少杀人染血,可是让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最无辜的人送死,心里却是怎么都过不去。
第126页 甚至—— 穆盺想到了当年,当年若非是元帝勾结异族,刻意放这群畜生进关,她那便宜父亲又怎么会最终战死沙场…… 甚至,她无数次想过,若是父亲没有拼死想要护住最后一道关卡,让那群畜生进了内关,而后在一路打进长安…… 元帝会不会后悔? 御书房。 元帝拿着硃笔的手顿了顿,看着西北送过来的密折上提到的事情,眉头皱紧,嘴角带煞。 那群狗东西,果然又不安生了。 竟然还想从他手里要盐? 呵! 还敢威胁他! 元帝目光冰冷,盯着密折上的「穆博远」三个字,许久,才冷哼一声,叫来大太监,让对方通知各部尚书和冯老将军前来。 半个时辰后。 冯老将军一听西北送来了摺子,下意识就以为出事了,立马开口道:「陛下若是相信老臣,可由老臣带精兵前往支援镇国侯!」 「爱卿忠肝义胆,朕自是相信,只是,西北虽是送了密折,却终究只是怀疑,这事还需考量。」 「陛下所言极是!」户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老将军您倒是痛痛快快的带着精兵去了,这粮草和补给难道就不要了?而这些,哪一样不要钱?」 一提到「钱」,户部尚书就没有哪一次不哭穷的,尤其是在确定元帝没拿定主意的时候,那必须大哭特哭,这样就算回头元帝主意已定,他也能少出点。 相较于冲到前面的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也没慢多少,他十分为难,言辞恳切:「如今春耕在即,吾等工部之人全都投入了水车和相关农具的生产中,这……这若是要把人手调回来打造兵器,春耕必然要被耽误啊。」 「兵部虽然储有不少军械兵器,但是大部分都是换下来的废旧款,平日里倒是可以勉强用用,若是要用在战场,怕是只能劳烦工部之人了。」 兵部尚书说吧,冲着工部尚书行了一揖,端的是甩锅甩的利索。 工部尚书膈应的不行,十分想要怼一句,你们兵部又不是没有工匠,不会创新,还不会修补不成? 呸! 相较于这三位尚书,礼部和吏部就十分淡定了,毕竟,西北战起,于这两个部门虽然有影响,但是那影响真不大,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冒头呢? 冯老将军这么多年走过来,没少见过这场面,如今再次瞧着,却也能稳得住,只是再度向元帝表了表忠心后,就不再开口。 反正,最后拿主意的都是元帝。 元帝叫这些人过来,也真就只是走个过场,在又浪费了一刻钟后,就摆手让这些人离开,而后让大太监把隔壁候着的三个儿子叫了进来。 是的,在御书房谈事的时候,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已经候在了偏殿,并且,还因为被刻意安排的情况下,这三人也都听到了方才那一番事关西北即将战乱的商讨。 元帝开门见山,就问三人有何看法。 太子率先开口,十分自信:「据儿臣了解,西北向来是没有开春时节主动引起战端的先例。毕竟,春天一道,他们就能放牧,就有吃的喝的了,完全没有在劫掠的必要。」 说罢这话,太子又像是想到什么,瞥了眼一旁的三皇子,意有所指道,「至于镇国侯为何要空口白牙的怀疑,想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着急着想要让镇国侯世子回西北吧。」 三皇子被太子明星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的颇为不快,面上却不仅半点不显,反而还摆出一副仔细斟酌的模样,好一会才开口道:「镇国侯乃是镇国公之后,岳氏一族盘踞西北许久,虽是猜疑,但是想来的十之八九,是以,为防万一,儿臣觉得,六部还是需提前做好准备。」 第94章 大婚 四皇子如今在龙虎营锻鍊了这么久,多少也明白了一旦战事起,各方多耽误一刻钟,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是以,哪怕他现如今也十分不喜三皇子,却还是站在了三皇子这边。 如此一来,二对一,太子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只是,当着元帝的面,太子还要掩饰几分,待到离开御书房回到太子府后,他直接黑着一张脸,大发雷霆。 直到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王展鹏好言好语的劝了足足一刻钟后,这位暴躁的太子殿下才终于歇火了。 太子道:「舅舅,原来孤瞧着老三还听老实,现在看来,老实是假,这心眼可真够多的!」 王展鹏几乎想说,你就算是眼瞎觉得三皇子老实,但是他和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的提防话,莫非都当了耳边风? 可惜,这样的话,他纵然再想说,这辈子也不可能开口。 王展鹏不着痕迹深唿吸一口,压下扶持阿斗的心累,斟酌道:「老夫听闻岳世子已经递交过好几次请求回西北的摺子,但是陛下都未曾同意。」 「……舅舅的意思是?」 「老臣琢磨着,陛下只怕心里,对镇国侯的忠心,也是有怀疑的。」 何止是怀疑,应该说镇国侯在元帝心里就是一根刺,可是,这话王展鹏能直接和同僚说,和继后说,却万万不能和太子说。 无他,太子一旦知道,指不定要出什么昏招呢? 毕竟,王展鹏心里明白,元帝不待见镇国侯,却又相信岳氏对大夏,对百姓的忠心。
第127页 唉。 「舅舅?舅舅——」 「老臣在想,殿下您在御书房,其实也并非说是不同意六部提前准备战事,只是,合理怀疑镇国侯的用意,这一点,其实是没错的。」 太子一听这话,就高兴起来了,「舅舅也觉得我没错?」 「是的,殿下没错。」只是有点蠢罢了,上眼药都不会挑时候。 王展鹏愁的只能在心里嘆气,面上还要细细的给他继续分析西北如今的局势,谈到若是起战乱后,提前准备军资援军的好处云云。 相较于王展鹏的劳心劳力,无论是三皇子的幕僚,还是四皇子的幕僚,就轻松多了,甚至三皇子的幕僚压根就没有被接到自家主子的召唤,他们还在兢兢业业的为几日后的事情,做万全准备。 同样,在准备的还有穆盺。 花了一天的时间去琢磨赚钱,人都躺在床上了,穆盺反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安排人手。 毕竟,大婚当日人来人往,自己府中老兵们虽然各个都有点防身本事,但问题是,都是大老粗。 自家妹妹那边,是断不好安排的。 至于九妹,这丫头机灵的,但是战斗力不行啊,万一出个万一…… 穆盺眉头一蹙,正想着,突然听到「咄」地一声响传来,她倏地坐起,而后就见着屏风上面插着一把飞镖,飞镖下的是一张纸条。 穆盺怀疑了片刻,上前几步谨慎的取下飞镖一看,立马给气笑了。 三皇子想要在大婚当日,占自家妹妹的便宜?说要以不小心喝多了走错了院子为藉口,这特么的莫不是觉得她将军府的院子是那么好走错的? 呵! 呵呵! 找死! 穆盺眸光一寒,手中内劲催动,下一秒纸条化为齑粉。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是这两天,可谓是转瞬即逝。 新得一天来临。 而这一天,对所有人,无论是有心人,还是长安的大部分吃瓜群众而言,都是不同的。 无他! 大夏最美的瑶光郡主,要嫁人了! 「看到没,那可都是瑶光郡主的嫁妆,从一刻钟就开始往外抬了,这还没抬完。」 「这算什么?昨儿个陛下和皇后可还有赏赐呢,现在抬的都是些不重要的,等最后,最后咱们看到的金灿灿的箱子啊,那都是圣上和娘娘赏赐的!」 「我娶的媳妇要是能瑶光郡主的一箱子嫁妆,我就满足喽。」 「哈哈哈哈,老李,你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还想娶婆娘?我看你是在做梦吧!」 「……」 围观的长安百姓,就一箱又一箱的嫁妆,感慨万千,而别说路过见过这一幕的三位公主,就是今儿个特意过来卖面子情的太子侧妃和四皇子妃,心里也都酸的厉害。 王家有没有钱? 有啊! 太子侧妃因为受宠,嫁妆也有不少,但是这年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而压根其实就算得上没得比的四皇子妃,眼睛都直接瞧红了,以至于哪怕脑子里还记得四皇子对自己的嘱咐,可是在见着三位公主你一句我一句说酸话的时候,竟还是没忍住,附和了两句。 太子侧妃虽然意思的开口拦了下,可是瞧着瑶光郡主那铜镜中盛开的愈发绚烂的容颜,想到自己如今因为喝了太多求子药而苍老的脸,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了。 不过好在不舒服归不舒服,反正她是决计不敢让瑶光郡主不痛快的,她可不想死。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观。 长孙墨一开始对于所谓的添妆是拒绝的,奈何礼部的老头子油盐不进,外加灵宝说是平白得东西,为何不要? 既然平白得人好东西,那今儿个这些人嘴上不把门的错,他也就大度的不计较便是。 谁让他心情好呢? 长孙墨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进了花轿,他甚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不过心血来潮的想要细查的穆芮,会在这个时候,得到这般结果,猝不及防地就这么打破他两世所笃信之事。 他耳边听着灵宝低声说着才探查到的消息,眼底好似氤氲出一团漩涡,深邃噬人。 末了。 长孙墨问:「确定属实?」 「有九成确定。」灵宝说话间,小心翼翼窥探了自家主子那张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神情,补充道,「而且昨晚为了确定,有女兵营的人进了紫藤院,从小书房中,找到好几幅……您的画像。」 「……还有呢?」 「还有、还有情诗……字迹、字迹与您给我们的那张信笺对比后,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好一个同一个人! 「砰!」地一声,长孙墨一拳头落在小几上,连带着整个轿子都跟着晃了晃,好在今日抬轿子的都是自己人,否则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阵仗呢。 灵宝咽了咽口水,心中竟也生出几分后怕来,他侧耳听了听外面传来的唢吶锣鼓声,好半晌才轻声问,「主子,既然……都是……误会,那这婚事?」 长孙墨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汹涌而上的暴虐和戾气,许久后,才似自言自语一般,吐出一句话来。 「她,可真让吾刮目相看啊。」刮目相看到,他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第128页 灵宝自是猜到自家主子这话中的「她」,特指的是谁,毕竟,谁又能想到,穆芮这瞧着有点傻的姑娘,竟然……做了那么多讨好自家主子的事情呢? 偏偏还每一件事,都用的是她兄长的名义。 这事儿往正常方向来想,穆芮是想让她哥和自家主子结秦晋之好,继而给她自己带来好处。 因为有个郡主做嫂子,日后怎么着也能名正言顺的踏入贵人圈,从而能换取更大的利益不是? 可是。 穆芮像是这么「心有大志」的姑娘吗? 灵宝从调查到的情报来看,这姑娘不仅没有大志,瞧着好像连追求都没什么,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看书做女红,偶尔想起出门,那都是—— 为了替她哥哥刷自家主子好感度呢! 如此妹妹,灵宝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替穆盺感到幸运,还是该替他感到憋屈了。 因为他妹妹做的蠢事,穆盺即将娶一个……男人…… 可惜,穆盺不知道灵宝的想法,若是知道,她现在必然不会纠结又愧疚,更不会为自己的性向问题愁的快秃头。 「来来来,咱们的新郎官到了~~」媒婆的大嗓门一开,立马将热闹喜庆唢吶和锣鼓声压了下去,继而便是一连串讨喜的话吐出去,让穆盺听着都不禁对对方那过分利索的嘴皮子的本事点个赞。 「……嗨,看看咱们今儿个的新郎官,这是高兴的都反应不过来了呢~~」 媒婆高声打趣一句,然后压低声音提醒穆盺踢轿门。 穆盺「嗯」了声,抬脚就要踢门,不想脚还未碰到轿门,轿门却已经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穿的红彤彤的像个大号金童的灵宝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自家主子,心里百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 长孙墨微垂的眸光,瞧见递过来的一只手,许久许久,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对的时候,却还是伸手递了上去。 然后,在对方要握住自己的前一刻,用力握紧了对方的手。 前世,许是也是误会。 不,也许不是许是,而是肯定。 穆!芮! 长孙墨再次压下了心底对这个女人的杀意,然而他那藏在红盖头下的眼睛,却透出了血腥的颜色。 第95章 僭越 不管如何,穆盺,招惹吾的虽是你妹妹,可是娶吾之人却是你! 既然娶了吾,这辈子就别想逃——吾既然身在地狱,又岂能让你在人间逍遥? 穆盺可不知道自己握住的人,脑中转着什么腥风血雨的事儿,她此时此刻面上沉稳,心里却莫名有一种紧张和忐忑。 只是,这样的紧张和忐忑,究竟是因为担心被安置在外的妹妹,还是因为此刻握住的那只手。 青葱玉白,寒凉彻骨。 穆盺有一瞬间的怀疑,自己握住的是一块冰,可是没等她想明白瑶光郡主的手为何凉成这样呢,就已经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手,紧了紧。 好似,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将温暖传递过去。 长孙墨的脚步微顿,眼底的冰寒褪去些许,但是很快又想到什么,唇角嘲弄的勾了勾,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红绸。 穆盺,你是真的有心于吾,还是——在做戏? 不得不说,得知穆盺对他多年的痴恋与真心,其实不过是穆芮苦心孤诣编造的谎言后,长孙墨就再也无法轻易去相信…… 相信,身旁人对自己的「情意」。 此刻正身在状元楼某厢房的穆芮,突然再度觉得嵴背发凉,整个人都好似被丢在了冰窖了一般,下意识地哆嗦起来。 「小姐?小姐……」 穆芮缓了好一会,才算是从先前那种冰寒悚然中缓解过来,她长长舒了口气,听着外面传来的树叶哗啦声,用一副劫后余生的口吻道:「阿九,去把的窗户关了吧,我感觉好像有点冷。」 九妹诧异:「小姐不看迎亲队了吗?」 「不看了。」 「……当真不看了?」 「说不看就不看了,关窗户!」 「那奴婢就关了啊,不过小姐,少爷这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大婚,要是错过了……以后想看也没机会了。」 九妹这话说的太扎心,更扎心的是,她还一边说,一边真的关上了窗户。 外面的风声被隔绝,唢吶和锣鼓声也再也听不清晰,更遑论是那长长的迎亲队伍,那是更不可能看见一丁点了。 穆芮有点后悔,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还没说出口,就先委屈上了。 都怪自家哥哥昨儿个大清早就把自己安顿在状元楼这边,不仅不准自己回府去,竟然连参加婚宴的资格都给剥夺了。 真是太坏了! 太坏太坏太坏太坏了—— 坏哥哥的迎亲,不看不看就不看了—— 九妹虽然在穆芮身边的时日还短,可是穆芮实在是太好懂,尤其是此刻,对方嘴上还能强忍着呢,可是那小脸上已经明晃晃的写出「我不高兴」四个大字了。 唔,少主的这个妹妹,真的跟少主完全不一样啊。 「小姐,少爷这么安排,也是为了您好。」 「什么为我好?他不让我在将军府看他成婚,还是为了我好?我可是他妹妹,亲妹妹!就这么一个妹妹!他大婚,我都不在,这算什么啊?真是……太过分了!」
第129页 穆芮气的又忍不住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喝的本来就空荡荡的肚子,可劲儿的「咕咕」叫。 九妹忙将一旁的点心递过去,「小姐,吃点垫垫肚子吧,您昨儿个就没吃,今天再不吃,回头饿坏了,少爷铁定担心。」 「他担心?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哼!我看他可能巴不得我饿死了,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穆芮又说不下去了,哪怕现在小脾气上头,她也着实想不出自家哥哥会对自己不好的理由,甚至理所当然,她又再度想到了昨天的争吵。 是的,争吵。 这不是她和哥哥的第一次争吵,前世她和哥哥就因为楚轩争吵过好几次,纵然是次次哥哥都气的放话说不管她了,可是到了最后…… 会管她,在乎她的却还是只有他。 而这一次,这一次……哥哥虽然没说不管她,可是!可是竟然直接点了自己的穴位,然后就那么扭头走了。 穆芮想到这里,心里就更委屈了,甚至忍不住开始担心害怕,想东想西。 前世都一直不曾放弃她的哥哥,这次会不会不要她了? 「小、小姐……小姐您,怎么哭了?您……」 「阿九,你说我哥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没吧。少爷让您在这边休息两天,是因为府里面最近这两天太乱,怕不小心出点事冲撞了您,所以……您别多想啊。」 「可是,可是……可是我哥竟然点我的穴道,然后都没跟我说话就走了!」 九妹闻言,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不是您说,您不听不听就不听的吗?您都这样说呢,少爷……还能说什么?」 「是,是这样吗?」 「是啊!小姐您都忘了?少爷跟您解释今儿个太忙,怕您受委屈,更怕有钻空子的小人,所以希望您在这边休息两天,明儿个保管天一亮,少爷就来接您!」 穆芮那张本来因为委屈难过而拧巴成一坨的小脸,逐渐舒展,继而缓缓绽放出开来。 九妹见此,心里顿时一松,正想要再劝穆芮吃点什么呢,耳中突然传了轻微的咔嚓声,她勐地转头看向房门。 而就再这一瞬间,有一道微光闪过,刺入了九妹的身体。 继而,又有一道银针,扎入了穆芮的后脖颈,正笑起来的穆芮,就这么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一息功夫后。 房门被人轻巧的推开,有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瞧身形,应是一男一女。 女人将穆芮的抬起,细细的看了一通,又捏了捏,说:「无易容痕迹,应是本人。」 男人闻言,点头,比了个带走的手势。 女人却罕见的有些犹豫,她道:「据我知道的情况来看,穆盺对这个妹妹……极其疼爱,若是、若是日后知晓主君做了什么,会不会不太好?」 「素问,你僭越了!」 素问面巾下面的脸一白,在男人再度无声的催促后,先将穆芮和九妹的衣服换了一通,而后又将一块薄薄的东西贴在九妹脸上,便将她放在床上,做出入睡的假象。 一切事了,两人便带着穆芮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两人离开极快,而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后,因为拿到的消息不够准确而被迫浪费了点时间的元帝暗卫们,终于赶到。 于是,九妹被带走。 穆盺知道自己妹妹和九妹一起不见的时候,刚刚拜堂结束,她心头的怒火「轰隆」一下,就那么直接烧了起来。 她倏地一转头,就凶神恶煞的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被这眼神看的有点愣,眉头微微一皱,便忍不住做贼心虚的想,莫不是自己的人已经暴露了? 「阿昕。」长孙墨拽了拽红绸,低唤了一声。 穆盺回过神来,又深深地看了眼三皇子,压下想要锤爆对方狗头的想法,加快脚步的将瑶光郡主带入了新房。 不急,至少现在不能急。 三皇子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就算离开,自己也提前安排了人盯梢,所以自己妹妹现在是安全的…… 安全的! 穆盺理智上安慰自己不要急,行动上却终究多了几分焦躁,才将瑶光郡主送进了新房,便直接道:「阿芮那边有点事,你先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回来。」 「阿昕!」长孙墨怎么可能让穆盺这时候离开?他拽着穆盺的衣袖,刻意放慢了语调,作出羞答答的模样,小小声道,「盖头……还没掀呢。」 盖头? 哦,是的盖头! 自己等会不回来,这玩意儿是不能一直顶着。 因着是自家妹妹惹出来的一桩孽缘,而又因为前世种种,穆盺哪怕十分担心穆芮,此时此刻怎么着也还是要为瑶光郡主这个无辜姑娘考虑一分。 用喜称挑开了红盖头后,穆盺瞧着对方头上顶的那么一大块,便深唿吸一口,主动伸手去帮对方取。 可惜,穆盺虽然是女人,但是真没什么女人的经验,尤其是取这凤冠可是技术活,她磕磕巴巴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帮忙把那凤冠取下来。 长孙墨虽然被扯疼了好几次,但是为了自己的算计,也就忍了。 更何况,他瞧着眼前男人为着自己忙碌的样儿,那颗因为知晓是被算计,被玩弄的心,反而又重新雀跃起来。 可惜,才雀跃了几息功夫,焦躁的额头冒汗的穆盺脑中灵光一闪,可算是反应过来叫人帮忙了。
第130页 推门进来的是碧玉,穆盺记忆中就十分心灵手巧的大丫鬟。 「你先帮着郡主取了凤冠,然后再找个丫头去厨房吆喝一声,会有人送吃的过来。」 说到这,穆盺有看向低着头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在想什么的瑶光郡主,声音放柔了几分,「吃的送过来你就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先去看看阿芮,尽量、早点回来。」 话音才落,穆盺就要转身离开,然而,这一次,她的衣袖再一次被拽住了。 甚至因为彼此的反向力道都还挺大,「刺啦」一声,穆盺的衣袖还就这么给拽断了。 穆盺看看自己断了一截的袖子,再看看对面那人拽在手里的那一截,表情甚是一言难尽。 第96章 抽条 长孙墨倒是淡定多了,甚至还有心思去想,这断袖断袖,可真正是上天註定的事儿。 所以,穆盺也就註定得是自己的! 既然如此—— 「我和你一起去。」长孙墨说罢,完全不待穆盺回答,扬手一扯,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扯掉了凤冠。 不仅如此,他扯掉凤冠后,还嫌弃这一声新娘服累赘,就那么大剌喇的一脱一丢,穿着内里那一层红衣,抬脚就走。 穆盺被这一出给震的一愣一愣的,以至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感慨对方脱凤冠的速度,还是该震惊对方当面脱衣的豪迈…… 因为太过震惊,长孙墨都走到门口问了句「还不走」,她才反应过来,顶着一脸好似被雷噼的表情跟了上去。 而这一跟上去,穆盺就又发现了一点,旁边的瑶光郡主,似乎、好像……突然间就变高了? 错觉? 还是…… 不,等等,好像不仅仅是身高问题,瑶光郡主的胸……怎么平了? 抽条抽的? 突然间抽条……抽的…… 穆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脚下步伐却一点都不慢,甚至因为用上了轻功的缘故,没一会就到了紫藤院。 只是她前脚才踏进紫藤院,立马就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一波三折的尖叫,叫的穆盺都顾不上耳熟,只觉得头皮发麻。 「阿……」穆盺的话才开个口儿,冲出去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就先一步瞧见了九妹。 九妹抓着一块薄薄的玩意儿,红着脸,衣衫凌乱的跑了出来。 穆盺:「???」 穆盺都还没反应过来,九妹就先一步看到了他,然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穆盺:「!」 穆盺赶忙要出声安慰,然而慢了几步的长孙墨却先一步开口了。 「你是谁?」 说话间,长孙墨还快走几步,挡住了想要扑进的穆盺怀里的九妹,神色难看不说,眸光中还透出好不掩饰的杀气。 九妹吓的哭声都打了个飘儿,哭嗝更是一下就给咽没了,她两眼瞪圆,看看眼前长得特别漂亮的红衣人,又看看自家少主,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我、我……我……我是阿九……是,是、是个丫鬟。」 「丫鬟?」 「我妹妹身边的大丫鬟。」穆盺接话,看了眼依旧一脸不善的瑶光郡主,眸光颤动了下,又迅速移开,她问九妹,「你怎么在这里,小姐呢?」 「我,我不知道,我……少主……主子爷,主子爷!我、我……不,不是,里面、里面有人!」 九妹又羞又气又恼,最后一跺脚,指着后面的厢房,咬牙道,「是!是!是闲王!」 「闲王」二字一出,别说穆盺了,就是长孙墨表情都是一变,而后一同抬脚就要走进去。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声尖叫声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 穆盺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好,转身就往自己院落中飞奔而去。 「少爷,少爷……」九妹急急叫了两声,似乎想要跟上去,又因为自己凌乱的衣服顿住了脚步,而后一转头,她就看到了瑶光郡主。 瑶光郡主正沉沉地看她,目光锐利如刀,好似想要将她一层一层的剐一通般。 「少、少夫人……」九妹对眼前的漂亮少夫人,打心底里的有些害怕。 长孙墨杏眼微眯,凌厉不减,却多了几分玩味:「你是穆芮的丫鬟?」 「是,是的。」 「新来的?」 「……是,是的。不过,不过……不过小姐对我、对奴婢十分和善。」最后四个字,出于强大的求知慾,九妹说的斩钉截铁,以至于竟然透出一股子别样的意思。 长孙墨眸光微微闪动,某个念头,就这么欢欣鼓舞的冒了出来。 虽然尚且不知将计就计的谋划究竟是怎么弄成了一出闹剧的,不过——穆芮十分看重的丫鬟啊……啧,身份虽然低了点,长得一般,身材也一般,却也聊胜于无。 「走吧,跟本郡主进去。」 「进去?」 长孙墨颔首,抬脚就往敞开的厢房走去,那姿态,那气势,让九妹到嘴的拒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总有一种,一旦开口说不,就要被对方反手给咔嚓的不好预感。 如此一来,除了跟进去,九妹能怎么办呢? 而这一进,却註定了九妹再也没了撇清关系的机会! 主院。 相较于紫藤院因为被提前安排,哪怕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依旧没有闲杂人等,主院这边此时就闹腾的几乎要掀翻整个院落。
第131页 穆盺黑着一张脸走进去的时候,起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而后便迎来了有心人的刁难和嘲讽。 「哎呀,这不是咱们今儿个的新郎官吗?哈哈哈,穆兄今儿个当了新郎官,又当了大舅爷,不错不错!」 「早就听闻郡马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今儿个可要让我等好好瞧瞧哟~」 「是极是极!可惜方才就瞧见那条玉白的胳膊,若是——」 「闭嘴!」 「闭嘴!」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一道自然是穆盺的,而另外一道,则是来自床榻上,徐长林的。 徐长林,徐少卿,如今大理寺中的小红人,也是曾经出现在穆盺妹婿册上的男人。 若说原先穆盺对这傢伙有七八分的满意,那么现在—— 在看到对方和自家妹妹躺在一起后,这七八分就直接便成了负数,还是无穷负的那种。 「……穆,大哥。」徐长林开口,面上尽量淡然,他道,「今日,是长林……喝多了,情难自禁,才闹出这么一通煳涂事。」 穆盺眸光沉沉地看了徐长林一眼,她自然听出对方这一番话中透出的意思,不外乎是想要藉此表示徐穆两家亲近,也是其实早有婚事在前。 所以现如今纵然于礼不合,还被捉女干在床,那也可以用一对小情人「情难自禁」来做遮羞布。 然而,穆盺却压根就不想接这话,更不想坐实这事儿。 因为既没必要,也毫无用处。 毕竟在场的人就没一个蠢的,再怎么遮掩,也不过是欲盖弥彰,徒增笑料罢了。 更何况—— 穆盺的目光看了眼床里侧,此刻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连头髮都看不见的妹妹,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汹涌的滔天怒火。 然后,她扭过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在场的全是男子,面上带着兴味与八卦,哪怕无意挑事之人,瞧过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考量和嫌弃。 这考量,自然是对着穆盺的;而嫌弃,便是冲着穆芮去的了。 而这些人当中,目光最为复杂的却是三皇子。 是的,三皇子。 三皇子怎么也料想不到,明明已经取消的计划,最后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 可……却成全了别人! 不仅成全了别人,还彻底坏了他满盘的计划! 三皇子察觉到穆盺刻意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顿觉胸口好似被人用大锤恶狠狠地抡了一下,一口血卡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不是这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可是才张嘴,却见着穆盺移开了视线。 「众位,时辰不早了,该回了。」穆盺话说的真是半点不客气,话音一落,就拍了拍手。 外面已经候着的老兵们立马唿啦一下沖了进来,二话不说的就开始送客。 识趣的宾客,老兵的态度也还算好;不识趣的,那是直接把人给提熘起来,给提小鸡崽子一样,用力往外一丢了事;甚至有几个被安排好的有心人,还想要嚷嚷几句呢,结果被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抹布一堵,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一刻钟后。 将军府的主院外还隐约能听到嘈杂声,而主院中,却已经散了个干净。 徐长林从内室出来的时候,人也已经拾掇整齐,就是他一身浅紫色的长袍下搭配了一条大红色的长裤不说,这条长裤还十分的紧身,以至于他走出来的脚步,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穆盺目光在对方那条裤子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勾出一抹不善的弧度。 徐长林能在大理寺混成少卿,那头脑转的也是一等一的快,是以在拿到这条长裤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被针对了。 可是,虽然今日之事他也是被陷害的那一个,可是若非他有心调查在先,又怎么会落入别人的陷阱? 更何况,终究还是毁了人姑娘的闺誉。 徐长林深唿吸一口,压下心底那点憋屈,快走几步,双手抱拳冲着穆盺就是深深一礼,「长林会尽快与家人商议婚期,三媒六聘,必不会委屈穆小姐。」 「三媒六聘?」 「三媒六聘!」 穆盺眸光深深地看了徐长林一眼,就在徐长林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才似笑非笑道:「比起三媒六聘,我更想要徐少卿一句话。」 徐长林微怔,却并没顺着穆盺的意思开口,只是微微抬眸,看过来。 似询问,更似猜疑。 果然,这傢伙虽然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但是也是自己主动游过来,才会被牵连的有心人! 第97章 多虑几分 穆盺心中杀意骤然升腾,几欲要付诸行动时,耳边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瑶光郡主。 「叩叩。」门被敲响,继而传来瑶光郡主的声音,「阿昕,我可以进来吗?」 话是怎么问,但是来人问题才说出口,门却已经被推开了。 穆盺侧头,看着加了件红色外袍,却被衬的愈发身形修长纤细的人,蹙了蹙眉,却终究没说让对方出去的话。 长孙墨见穆盺眉眼透着的几分不悦,还有未曾消去的杀意,微微一笑,「阿昕,你别担心,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嗯呢,我跟陛下求了圣旨。」
第132页 「圣旨?」穆盺本来坐着的身体,瞬间就要弹起来,然而有一只手更快一步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穆盺浑身一震,反射性地就坐了回去,继而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偏做了这事儿的某人半点没不自在不说,还特别自来熟的冲着一旁的徐长林招了招手,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道:「你就是徐长林?听说你是大理寺少卿,未婚亦无未婚妻?」 徐长林闻言,目光飞快地在穆盺和眼前的瑶光郡主脸上扫过,而后恭敬作揖,郑重回答道:「徐某忝为大理寺少卿一职,尚未娶妻。」 话落,徐长林不待长孙墨再开口,又立马进行了自我介绍,比如年龄,家中高堂等等,末了也没忘恭敬感谢瑶光郡主请下的赐婚圣旨,以及再度给出自己必将三媒六聘迎娶穆芮的承诺。 如此一来,长孙墨自然不会说不满意的话。 就连穆盺,在有了所谓的圣旨在前后,也去了直接拍死徐长林的心思。 一来,现在不是与元帝正面冲突的时候;二来,若是徐长林死了,自家妹妹指不定纪要背上所谓的克夫名头了。 想想就十分不爽啊。 徐长林再度察觉到穆盺不善的视线,才放下的那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他瞥了眼一旁笑吟吟的瑶光郡主,心中微一忖度,试探:「方才穆大哥所言要长林一句话,不知道是何话?」 「哦,是什么话?」长孙墨好奇接话,也看向穆盺。 穆盺,穆盺差点个气笑了,这个王八蛋,方才一副警惕怀疑,生怕她提出大逆不道要求的样儿,结果现在呢? 现在就因为看到瑶光郡主在,就敢主动问了! 呵! 敢情是吃定了老娘不会当着瑶光郡主面,直接拍死你不成? 穆盺眸光微微眯起,爪子蠢蠢欲动,几次三番的来回在茶盏上摩挲,再摩挲,终于! 「咔嚓!」一声,茶盏崩裂,早就凉透的茶水顺着手指滴答滴答的滑落。 徐长林心中一突,头皮发生性地发紧,连带着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几分。 「徐长林,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这时候抖机灵。毕竟,机灵什么时候都能抖,可是老子要是不小心手一抖——弄死你了,那后悔也迟了。」 穆盺拉长了音调,一边说一边轻描淡写的甩了甩手,水渍混合着瓷器的碎渣,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的往徐长林面上飞去。 「哦,对了,你不是想要知道我要你什么话吗?其实也算不上是要你的一句什么话,不过是我有一句话,希望我未来的妹夫,听一听。」 「……穆大哥请说!」 「我妹妹从小被宠着长大,所以我就希望,未来妹夫,也能继续宠着她。」 徐长林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都做好了被强制性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却没想到,要求竟然比想像的要低? 低的他,都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 很快事实就告诉他,再简单寻常的一句话,一旦加了后缀,就不简单了。 穆盺说:「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说,我的宝贝妹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倒是可以考虑丧偶。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丧偶! 丧的……岂不是自己? 徐长林额头上的冷汗都唰地冒了出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刀被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冰冷又残酷,似乎只要他大喘气一下,那刀就能轻而易举的切断他的脖颈。 如此恐怖! 该说果不愧是沙场将军吗? 「怎么,有问题?」穆盺抬了抬眼皮,似乎再给出最后的机会。 徐长林心头一滞,咬牙道:「大舅兄所言,长林必然铭记于心,必不敢忘!」 「很好,你的话,我也记住了。」 「……日后,还请大舅兄督促长林!」 靠,还真上道。 穆盺没能逮着机会再给下马威,也就更不可能抓个由头自先把人给揍一顿……心里甚是不爽,却也只能见好就收。 毕竟,男人这玩意儿,警告恐吓有时效性不说,一旦过头,反而还会生出反效果。 所以,深唿吸,见好就收! 穆盺缓和了口吻,再又不轻不重的提了两句后,便亲自起身将人给送出了将军府,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徐长林回去后如何与徐老爷子商谈此事,又会怎么安排所谓的婚事,这暂时就不是穆盺考虑的了。 当然,此时的穆盺也完全没时间去考虑,毕竟她现在有点烦,还有点恼,连带着又生出点愧疚和不安,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烤了一样,坐立不安。 终于。 穆盺手掌的包扎结束,她霍地站起身,就要找个由头离开新房。 然而。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将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温声道:「阿昕忙了一天,先歇着吧。」 「歇,歇……」穆盺本来就绷紧的身体,瞬间就绷成了一条直线,尤其是眼角余光扫过新房中的各种布置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特么的……莫不是想要跟自己洞房? 不不不—— 洞房是不能洞房的,要不然岂不是分分钟发现没道具…… 靠!
第133页 老娘在想什么! 穆盺抬手抚额,压下脑中骤然冒出的不良颜色思想,轻咳一声道:「瑶光,你先歇下吧,我……嗯,我去看看阿芮。」 说罢这话,穆盺生怕旁边的人又要对自己动手动脚,果断先发制人,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瑶光,阿芮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心里定然不好受,我得去看看她……对不起,我……嗯,我会尽量早点回房。」 长孙墨感受着从穆盺手中传来的温度,面上微笑且不舍,嘴上自也大度的「嗯」了声,但是心里—— 这位爷已经盘算着要送穆芮什么样的新婚大礼包了。 是新婚当天,喜当娘比较好呢,还是洞房花烛夜发现新郎便饿狼好呢? 不不不。 这种未免太小儿科了,不如—— 「灵宝,你说若是穆芮结婚当天,新郎当场暴毙,会如何?」 灵宝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道:「主子,您……您这么做,虽然让穆芮背了个克夫的名头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想穆将军,说不定还会因此高兴。」 长孙墨脸上的笑意,倏地就散了,他想起来,不久前在那间客房中,穆盺似乎就想过直接干掉徐长林。 若非他去的及时的话…… 「而且,若是穆芮克夫,然后……日后指不定就要让穆将军养她一辈子了。」 「养她一辈子?呵!」 灵宝听到这冷飕飕的一个「呵」字,心里却是松了一口起,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主子的感情虽然是被穆芮骗出来的,但是对穆盺的感情却又是实打实的。 既然如此,他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为自家主子多考虑几分。 「主子,灵宝倒是觉得徐长林是个不错的人,长得不错,性情也不错,日后定然能哄的穆芮一颗心都挂上去。这扔的感情都是有数的,穆芮一颗心都落在了徐长林身上,自然就顾不上将军了。」 「那,将军,不就都是主子您的了吗?」 最后这句说的含蓄,长孙墨却也听出来了那「趁虚而入」的意思,他稍稍忖度了会,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只是—— 岂不是便宜了穆芮? 想到穆芮,长孙墨心中就戾气升腾,恨不得如前世一样,直接将对方毒死剖腹,然后抛尸荒野,任由恶狗吞噬…… 紫藤院。 穆芮是从一个寒颤中甦醒过来的,而后,下意识地扯了扯被子,裹紧再裹紧。 「阿芮?阿芮你醒了?」 「哥!哥你怎么在这……咦,这,这怎么好像是我的房间?难道哥你接我回来了?这,这大晚上的,哥,不太好吧?」 穆盺想过很多种,穆芮醒过来后的反应,独独没料到,自家妹妹醒来后这反应,也不走寻常路。 也幸好,不走寻常路。 穆盺舒了口气,屈指弹了下宝贝妹妹的额头,瞧着对方不乐意的噘嘴哼哼后,这才缓缓说起今日的事情来,包括她提前得知三皇子有心算计后,做出的后续安排,也包括最终妹妹还是被算计到了男人床上…… 穆盺用平铺直叙的口吻,把该说的都说了后,才看向自家妹妹,问:「阿芮,你愿意嫁给徐长林吗?」 第98章 红糖粥 穆芮的眼圈早在听到三皇子要算计自己的时候,就给气红了,而再听到自己被人「捉姦在床」后,强忍着的眼泪就扑簌簌地下落,可是却又再自家兄长问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水龙头似眼泪就梗住了。 「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盺摸了摸妹妹的头,「你见过我给你准备的妹婿册,上面其实就有徐长林的名字。这人吧,其实还不错,若是你愿意的话,嫁过去也还不错。」 「可,可是……」 「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最无辜的就是你,徐长林——他可算不上无辜。」 穆芮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难道他也算计我?可是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算计我?难道……难道……难道是因为我是穆氏女?」 「穆氏女?」穆盺都没想到自家妹妹脑子竟然也有转的那么快的一天,就是没转对,她无奈的用力揉了穆芮的脑袋一把,摇头道,「徐长林是大理寺少卿,他应该是为了查案,才会去主院的。」 「查案?查什么案子?」 当然是你哥哥我切了楚恆jj的案子,不过,想来比起楚恆的案件,徐长林更大的心力应该是用在王聪之死的上面。 毕竟,楚恆已经被元帝打死,他jj被切这事儿,也已经不算是事儿了,倒是王聪—— 王展鹏这老狐狸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继后王氏也就这么一个侄子,能不催着大理寺继续破案吗? 毕竟,一个所谓的孤女復仇,想来是完全不够取信于这两人的。 穆盺其实挺好奇,徐长林不好好喝酒,跑去主院究竟想要找什么证据? 「徐长林目标似乎是书房。」说这话的是素问,她因为办事不妥,身上挨了十大板,此刻正一抽一抽的疼,好在上药及时,打板子的嬷嬷也是过来人,力道适中,虽然痛,只要养好,却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当时队长在与暗卫对峙,我才放好了迷迭香,不料就听到了动静,然后——」 「然后你就把人打晕丢床上?」长孙墨杏眼微眯,含着几分煞气。
第134页 素问低头,用鼻音「嗯」了声。 「抬起头来。」 「……郡、郡主……」 「嗯?」 「主、主君!」素问唤了一个称唿的同时,腿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别看素问往日里能梗着脖子和长孙墨对峙,围着一碗药踩着长孙墨的面子各种作,但是一旦长孙墨真的生气时,她却依旧忍不住瑟缩颤抖。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她私心作祟。 是的,私心作祟。 素问其实比所有人更早的发现穆芮的不对劲,因为穆芮竟让知道的不少关于主子的事情,竟然比她这个贴身侍女还要多。 但是,偏偏最关键的消息却又一无所知。 素问试探过几次,确认穆芮知道的多是皮毛,哪怕用的是她兄长的名义讨好自家主子,其实也无伤大雅不是? 更何况,主子自从动心后,吃药都认真了不少,这一点是让素问最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键原因。 甚至,若非这次被安排细查穆芮的不是队长,她都会想办法把真相继续藏匿下去。 可惜。 队长眼睛最是利,若非还顾念这么多年的情意,只怕素问会直接被剔除调查组。 也幸好队长没这么做,所以给了她最后帮忙的机会。 更庆幸的是,那三皇子事到临头竟然突然改变主意,否则自己也未必能成功达成目的。 「这次的事情——」长孙墨再度开口,他屈指扣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人的心上,「你错漏百出的,可真够奇怪啊。」 素问不敢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地跳着,一下比一下快,可是面上却还不得不强撑着,生怕一不小心露怯,然后—— 一盏茶时间,终于过去。 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素问强行撑着的嵴背,也终究一点点垮塌下来,就在她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却震惊的听到了三个字。 「下去吧。」 长孙墨看着素问陡然亮起来的眼神,心里的不满也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下去!」 「是,主君!」素问特别大声的应了声,然后一瘸一拐的小跑了出去,那高兴劲儿,就跟死里逃生了一样。 长孙墨眉头跳了跳,屈指叩了叩,看向一旁的灵宝,「接下来半年时间,素问的月银都扣了吧。」 灵宝表情一僵,小心翼翼问:「那,素问研究药草这些……」 「一起扣!」 「是,主子!」 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道理,不久后知晓自己要咸鱼半年不说,还要吃老本的素问,就彻底明白了。 当然,彼时的她已经抱上了主君心上人的金大腿,宛若有了免死金牌,小日子过得十分潇洒就是了。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 现如今,瑶光郡主大婚当日有多热闹,大婚后的第二天,穆芮和徐长林被人捉女干在床的消息,就传的多轰轰烈烈。 好在穆盺刻意让人去引导了下,所以难听的话虽然也还有,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一对小情侣情不自禁的这一点的各种看法。 古代人,无论有没有婚约,别说躺一张床了,就是亲一口,被人看见也是要戳嵴梁骨的。 所以,哪怕这有了婚姻的未婚夫妻,情不自禁躺了一张床,大家也是极其唾弃和不认同的。 而这样的唾弃和不认同,在随之而来的圣旨中,偃旗息鼓。 「小姐,您现在和姑爷那是陛下开了金口的天赐良缘,那些个人哪里还敢胡咧咧什么?」採薇说完这话,又赶忙给采萍一个眼神儿,示意对方把午膳端过来。 采萍的动作很快,又或者该说,因为几日没进食,这午膳过分简单的缘故,让采萍没花多少工夫就从小厨房端来了瘦肉粥。 「小姐,您吃点吧。」 穆芮垂眸,长长的睫毛无力的蒲扇着,像是冬日的蝴蝶,翩跹无力。 「小姐——」 「採薇,阿九呢?」穆芮突然出声,打断了採薇到嘴的规劝。 採薇顿时就是一卡,面上露出一抹难色来。 别人不知道自家主儿的心思,她还能不知晓吗?主儿虽然与那徐长林有了陛下亲赐的圣旨做婚约,可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人—— 前儿个就把阿九给带走了。 这带走意味着什么?採薇和采萍都是心里有数的,可是却万万不能说与小姐听,否则—— 「阿九呢?」穆芮抬头看来,藏着伤心难过的双眸中,多了几分担忧。 前两天她因着骤然背负的婚事,心情郁郁,竟是一直忘了阿九,如今想起来,却愈发觉出不对来。 「难道,阿九出事了?她,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穆芮一直等不到答案,顿时就急了,霍地站起身来,不料因为起身太过于着急,眼前发黑不说,整个人还摇晃了下,差点就直接摔下去。 「小姐!」 「小姐!」 採薇和采萍吓坏了,一左一右的护住穆芮,口里都是让她当心的话,却又偏偏不说她想知道的答案。 如此一来,穆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阿九出事了! 而且有可能阿九还是因为她,才会出事! 穆芮越想越难受,早就酸涩的眼睛隐隐作痛,她用力挥开採薇和采萍两人,就这么踉踉跄跄的往外面走去。
第135页 「穆芮要见本郡主?」正拿着一本书看的长孙墨,眉毛扬了扬,而后再听翡翠小嘴叭叭的说是为了阿九来的,心里就明白过来,他唇角微微勾起,说了句「让她进来吧」。 说完这句,长孙墨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让厨房送一碗红糖粥过来。」 穆芮强撑着身体来到主院,人才坐下,还没开口,面前就被摆了一碗红糖粥。 浓郁的红糖味儿,甜的让本来就没有胃口的穆芮直犯噁心。 「阿芮,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先吃点东西。」 话音未落,穆芮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勺子。 穆芮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勺子,再看看一脸严肃,摆明了她若是不乖乖吃红糖粥,就别想问出想要答案的模样。 「快吃。」 长孙墨不容置疑的吐出两个字,以作催促。 穆芮心里不情愿,她喜欢吃甜的水果,喝点甜的果酒,甚至吃甜滋滋的糕点,但是唯独不爱红糖粥。 而如今—— 「我,我想吃瘦肉粥。」穆芮小声抗议一句。 然而,半刻钟过去,面前的还是甜的让人噁心的红糖粥。 「嫂嫂~~」 长孙墨倒是没想到,穆芮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撒娇?呵! 他面色不变,眼角余光扫了眼灵宝。 一直把自己当做背景板的灵宝立马得令,轻咳一声,掐着嗓门道:「芮小姐,郡主这可都是为了您好,您一连好几天没吃东西,就要补点糖分,要不然啊,只怕站起来都要发晕了。」 听到「发晕」两个字,穆芮愈发吶吶说不出话了。 灵宝多鬼灵精的一个人啊,瞧穆芮这样子,立马就逮着「发晕」大作文章,说到后面,大有一副穆芮不吃了这碗红糖粥,日后指不定孩子都生出来了。 第99章 良妃 穆芮,穆芮能说什么?她直接就被吓着了,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前天和今天见着的嫂嫂,好像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不,也不是不高兴。 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中,透着令她嵴背发凉的寒意。 不得不说,老天让穆芮重来一世都没给她打开智商的大门,但是却赋予了她超乎寻常的感知力。 比如,对恶意的敏感度。 只可惜,穆芮察觉了恶意,却完全无法理解,还当是自己感觉错误,甚至在灵宝那信誓旦旦的口吻加成下,自我怀疑起来。 也许,嫂嫂只是觉得自己驳了她的好意,所以有些小生气? 想到这里,穆芮也不敢再磨蹭,硬着头皮把最讨厌的红糖粥给喝了,喝的胃部翻滚,几次想吐。 长孙墨瞧着穆芮那难受又可怜的样子,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眼底的寒光却半点没有消失。 「瞧你这样儿,可是喜欢我这里的红糖粥?这样吧,以后每天我都让厨房给你送一碗过去。」 「不,不用了,我……」 「怎么,阿芮是觉得我这个当嫂子的这么小气,一碗红糖粥都捨不得给你?」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穆芮:「!」 穆芮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但是在眼泪出来前,胃部终于受不住地剧烈翻涌,她「呕」一声,先吐了。 穆盺从长安街回将军府,就听到了两个消息。 一,一直没胃口的让她怀疑是在绝食的自家妹妹,突然将吃太多,然后吐了。 二,瑶光郡主受了委屈,哭着不肯用膳。 穆盺:「???」 穆盺此刻当真是黑人问号脸,她隐约觉得这两个消息必然有什么了不得的关联,可是问来喜,来喜却一副他也只是传话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来喜现如今也就是个传话的。 瑶光郡主嫁了进来,那自然是要掌家的,不说整个将军府,主院那一亩三分地,必然就只能有一个主子。 所以,当时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喜还是真的毫不知情,若非是见着太医进府,指不定他连穆芮吃撑了的事情也毫不知晓。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穆盺现在也就成了睁眼瞎。 穆盺深唿吸一口,站在通往两个不同方向的小道上犹豫了三息功夫,还是决定先去看自家妹妹。 吃撑什么的? 穆盺是决计不信的! 果不其然,穆盺都没问,就先嗅到了自家妹妹浑身的红糖味儿,又浓又腻。 「你怎地吃了红糖粥?」 穆芮扁了扁嘴,心里委屈,面上却还要说:「我,我好久没吃,就想要尝尝。」 「尝尝?」 「嗯。」 「尝尝能尝撑着?」 穆芮不说话了,红彤彤的跟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又强忍着,不哭也不闹,就是嘴硬的梗着。 显然,是不打算说具体原因了。 穆盺倒是没想到自家妹妹还有这么执拗的一面,她嘆了口气,戳了戳穆芮的额头,道:「虽然说嫂子是你自己闹出来的,但是不管如何,你才是我亲妹妹,委屈谁都成,也不能委屈你,知道吗?」 穆芮一听这话,那委屈的小心脏霍地就活络过来,整个人都好似被阳光普照了的向日葵,跟着快活。 「哥,哥——哥,你真好!」
第136页 「不好能做你哥吗?」 「也是啊,要是不好,就不是我哥了。不过,不过……今天这事跟嫂嫂没关系的,主要是我,我……我惹她不高兴了。」 「哦?你惹她怎么不高兴了?」 「就,就是……我吐了。」 穆盺挑眉,用眼神示意自家妹妹别说一半留一半。 穆芮其实哪有说一半留一半,主要是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嫂嫂为什么在她吐后突然就生气了,竟然看都没看他,甩袖子就走了。 若非是叫了太医来,她怕是还要以为自家嫂嫂彻底恶了自己呢。 「怎么不说了?说啊,你吐了,然后呢?」 穆芮小眼神可怜兮兮,对手指。 穆盺最是了解自家妹妹,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嘆了口气,「你把事情经过仔细说给我听听。」 穆芮听到想要听的话,立马用力一点头,然后小嘴叭叭的就说了一通,其中还贯穿着她对当时情况的分析和猜测,可谓是十分主观了。 就是主观的,也十分蠢了。 穆盺一言难尽的看着抬着小脸等指点的蠢妹妹,没忍住,又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 「哥!」 「阿芮,你先告诉我,你现在,还想知道阿九的去向吗?」 「想!」 「那我告诉你,阿九因为救了闲王一命,如今去了闲王府,做了如夫人。」 「如,如夫人?」 「对,如夫人!」 穆芮瞳孔瞪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震惊还是该难过,又或者,该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阿九会救了闲王? 又为什么,阿九会做如夫人? 又又为什么……哥哥这个时候,毫无保留的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想要说的话太多,到了嘴边,却一时都说不出来了。 穆盺其实也不太愿意九妹去做劳什子如夫人的,但是九妹却不知道怎么,一口咬定想要替她盯着闲王府…… 说什么盯着闲王府,做一只合格的小鼠,怕是盯上了闲王这个大猪蹄子,想啃吧? 穆盺嘆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干脆一鼓作气的把所有事情都给挑明了。 「我知道你对闲王动了小女儿心思,阿芮,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提,不过现在,我想你也明白,你们是不可能的吧?」 「……我,我……我不知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也没关系,为兄我有其他打算,阿芮,楚家人,不能说全是坏人,但是哥哥却绝对不愿意你嫁给姓楚的男人!」 「那,那你还娶了嫂嫂呢!嫂嫂不也是皇家人?」 「……很好,你还记得瑶光郡主也是楚家人,那你知道瑶光郡主和闲王是什么关系吗?外人眼里的父女关系!」 「父女」两个字被咬的极重,带着某种让穆芮无法逃避的意味。 穆芮只觉得心头一痛,她扭过头,不愿意看此刻哥哥严肃的神情。 穆盺倒也不逼着自家妹妹,甚至都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浪费口舌,她话锋一转,提起徐长林来。 「徐长林今天跟我提了下,说是三日后会来下聘,半月后小订,至于婚期——」 「……婚期就在一个月后。」说这话的是暗卫,静谧的御书房中,随着他话音落下后,竟然愈发安静了几分,安静的透出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暗卫不自觉地将头颅垂在了地上,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来得到某位帝王的宽恕。 然而。 元帝不过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吐出一句话来:「但凡这次行动不利之人,全部处死。」 暗卫浑身一颤,应了声「是」后,悄无声息离开,换岗,然后步入死亡。 顶岗的暗卫沉默的一如其他暗卫,只是心中的惧意,又深了几分。 天外的光亮逐渐淡去,御书房添了油灯。 摇曳的灯光下,一直批阅奏摺的元帝,终于再度腾出了精力来,他问大太监:「白马寺那边近来如何?」 「尚好。只是……」 「嗯?」 「陛下,那位……那位上人郁结于心多年,又、又身中剧毒,哪怕再是如何调养,时日也不多了。」 元帝活动手腕的动作一顿,而后恍若不曾听到这话一般,话锋一转,问到了「四皇子」。 「四皇子近段时日也就回来了一次,其他时间都在龙虎大营,十分勤勉。」 「老四没在和那些个狐朋狗友联繫?」 大太监摇头,本来还想要跟着吹捧一句「四皇子长大了」之类的话的,可是想到四皇子有如此改变的由来,就果断决定闭口不言了。 好在元帝对这个四儿子的关注也就这么一些,大致了解了下,便又问题了三皇子。 不过,还没等大太监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告知陛下,三皇子已经接连三日不曾出皇子府这事儿,就听元帝先一步问到了「良妃」。 「良妃娘娘……良妃娘娘这些时日频频召见侄女,似乎是极其喜欢这个侄女。」喜欢到,想要让这个老实又本分的侄女做儿媳妇的地步。 最后这句话,大太监明智的没有说出口,但是元帝还能不清楚? 甚至元帝都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良妃那眼皮子浅的女人在自以为是的想着些什么弯弯绕绕。 又蠢又不自知。
第137页 着实令人厌烦。 「后宫乃是宫妃之地,岂能让一个待嫁女频频出入?传朕口谕,让良妃即日起闭宫自省半年。」 「是,陛下。」 良妃娘娘被陛下下令责罚闭宫自省的命令,还没传到良妃面前,就先一步入了继后王氏的耳。 继后王氏却不仅没有为此展颜,反而皱眉沉思,许久后,就在贴身嬷嬷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一二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递个消息出去,让兄长明日来见本宫。」 第100章 花家人 翌日有个大朝,大朝会结束后,王展鹏连午膳都没用,半点没耽搁的,就速速拿着宫牌,在侍女的引领下,进了坤宁殿。 继后王氏早就等着自己的兄长,甫一见到人,便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王展鹏也是个老狐狸,见此声音也压低了三分,眼中带出几分厉色。 「兄长,本宫……我,一直有个怀疑,原来我也不肯相信,可是现在——现在我却没办法继续骗自己了。」 继后说到这,向来沉着冷静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流露出脆弱和痛苦来,她双眼微红,咬牙道,「陛下,恐是意图传位给楚轩!」 「……娘娘何出此言?如今太子虽然依旧在礼部办事,但是礼部好歹清贵,怎么着也比工部……」 「工部是辛苦活,可是却也最能锻鍊心性!若是,若是可以选择,我倒宁愿勛儿去的是工部。」 当然,继后更想自己儿子去的是龙虎大营,因为那里意味着兵权。 这一点上,继后相信自己和兄长的想法是一样的,她嘆了口气,看向王展鹏此刻拧紧的眉头,直言道,「兄长可还记得数月前的一件事。」 「什么事?」 「穆将军践行宴上,好些个女郎突然厮打起来,差点闹出笑话。」 「你是说——」 「不仅如此,还有后来,有无良小贼拿着闺秀女郎的贴身衣物上门,口口声声说与闺秀私定终身的事。」 王展鹏本来还有些狐疑的目光,陡然一变,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哑声道:「这是有人在……寻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寻的还是……穆氏女。」 「穆氏女」三个字一出,王展鹏的面色就是一白,而后再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额头上的冷汗唰地就出来了。 「兄长,事关当初大夏立国之日神碑一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其中有一点,我能保证,那就是——良妃绝对不知!」 继后说到这,冷笑一声,本来颓然的气势瞬间一变,整个人又恢復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手握凤印一览众妃的尊贵模样,「良妃区区一介寒门女,眼界低,偏还自以为是尽会给楚轩拖后腿,这种女人——别说她不知晓穆氏女之很重要,纵然是知晓……」 「本宫都有九成把握,这蠢女人依旧会让自己的儿子娶她软和好拿捏的侄女!」 「……娘娘这些话的意思是……」王展鹏有些艰难地开口,「是,陛、陛下?」 「陛下既有心将穆氏女之事告知于三皇子您,那此次之事,若是意外还好,若不是意外——」 三皇子的幕僚甲说到这,深深地嘆了口气,才道,「若不是意外,那就有几种可能。」 「先生但说无妨。」几日过去,三皇子也已经压下了心底的愤懑,此时一言一行又恢復成了沉稳又冷静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中,还闪烁着浓浓的不甘。 三位幕僚虽然在三皇子麾下时间各有长短,但是对自己这位主子的性情还是十分了解的,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便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这事情剥开好好分析了一番。 「某认为,最好的一种猜想是,陛下察觉到三皇子您的意图,中间插手,以此提醒您,穆芮身份并非我等所想的穆氏女。」 「最复杂一种可能是,参与这件事情的,不仅仅有陛下的人手,还有穆盺。可是传闻穆盺对唯一的妹妹极其疼爱,按照常理推断,绝对不会让穆芮落于此等境地,那么,换句话说,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另外一个幕后黑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针对穆盺,还是冲着三皇子您来的?又或者,对方真正想要对付的徐长林?」 「徐长林乃是大理寺少卿,听闻上一任大理寺卿对其极其看重,而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在咱们这位陛下的心里,论地位也未必比得上徐长林。如此一来,徐长林被人算计陷害,也未尝不可能。」 「徐长林……」 徐府中。 正伏案书写的徐长林,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又抬手挑了挑油灯的灯芯。 骤然亮起来的昏黄灯光,将一旁案卷的左上角照亮,那里有一个用硃笔圈出来一个名字——岳明珠。 徐长林放下用来箭灯芯的小钳,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角,略做歇息片刻,便想继续整理案卷。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却被敲响,继而「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爷爷。」 徐老爷子杵着拐杖,走了进来,他看了眼明摆着还没打算睡觉的孙子,嘆气道:「时辰已经不早了,该休息了。」 「好的爷爷,我马上。」 「马上?马上是多久?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又或者干脆就是一宿?你这孩子啊,从小就会煳弄我!」
第138页 徐长林没想到今日爷爷这么不留情面,讪讪的笑了下,赶忙起身扶着老爷子在一旁的软塌上落座,又让人倒了杯热茶送进来,然后才一脸不解问:「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唉,爷爷我都睡了一觉了,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长林,你可还记得你母亲?」 徐长林愣了下,皱眉细细想了好一会,才不确定道:「我隐约记得,母亲似乎是……极其爱花。」 「是啊,你母亲爱花……最爱的就是兰花。你父亲当年能娶到你母亲,靠的就是一盆品相极佳的兰花,叫什么,什么翡翠还是墨玉兰?」 「爷爷,我记得兰花应该没有墨玉兰这个品种。」 「哦,那应该就是翡翠兰。唉,其实这都不重要,爷爷我啊,是想告诉你,你母亲之所以这么爱花,是因为当年她算是半个江南花家人。」 徐老爷子说到这,目光变得悠远又迷濛起来,「花家人种花,爱花……在花家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花的,其中尤以女郎为甚……」 「徐夫人虽然与花家并无血缘关系,后来也因此逃过一劫,不过,终究福薄命短,早早过世。」 说这话的是来福,不同于徐老爷子那带着几分怅然与怀念的语气,这位老人家说的平淡极了,甚至穆盺能感觉得到,来福叔对花家人的不喜。 可是,自己的母亲也是花家人,难道—— 穆盺正心中怀疑,来福就先一步揭开了谜团,「当初和老爷定亲乃是花家当时的掌权人的长房嫡女,结果后来听闻要随军去西北后,就变成了夫人。」 「……我母亲是,代嫁?」 「算不上,只是夫人乃是前一任掌权人留下来的唯一骨血。」 穆盺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这是变相儿抠字眼呢,不过想到记忆中的母亲,对方与父亲感情甚笃,如此阴差阳错,也算是良缘。 就是可惜—— 「老天不长眼,好人不长命。老爷夫人早早的就这么去了,花家这门亲戚也没必要继续维持。更何况,花家如今也没了什么名气,少爷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来福叔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只是想要通过徐长林的双亲,了解徐长林的秉性罢了。」 而就了解而言,穆盺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徐父是因为死的早,所以和徐母才会一直感情好,又或者是真的感情好,反正有这么个标杆在前面,徐长林怎么着也要跟着学个一两分。 至于不肯学? 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不了让妹妹丧偶! 穆盺心里想着手起刀落血腥事儿,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和来福说起了前段时间去金陵的种种,包括收拢的鼠部成员。 来福一边听,一边根据自己记忆里的事情提点一二,间或又忍不住点点头,满脸慈爱的看着穆盺。 那眼神,真真是温柔慈祥的快能滴出水来。 穆盺每次对上来福叔这样的眼神,总有一种被老母亲注视的感觉,不能说不好,但是吧,就是有点不自在。 好在温柔的老母亲并没能温柔多久,就话锋一转,说到了瑶光郡主。 穆盺一听到「郡主」两个字就头皮一麻,不待来福老生常谈,立马就抛出一个问题:「徐长林前些时日的动向调查如何?」 来福到嘴的话被卡住,心里无奈,却还是顺着自家少爷的意思,再度转移了话题。 「少爷您与郡主大婚前一天,徐少爷似是收到了一份密信。」 「密信?」 「不错,是人用一个乞儿送过去的。老奴让人暗中调查了那小乞儿,那孩子说是有人用几块糕点做好处,让他跑一趟的。」 「可有描述让送信人的容貌?」 「是个带着幕篱的女子。」来福说到这,又皱了皱眉,「乞儿说嗅到了对方身上的药味,很浓的药味。」 药味? 还是很浓的药味? 穆盺蹙了蹙眉,思忖好一会才道:「让人盯着点各大药铺,先摸清楚近来哪些人家有重病之人。」 「这方面老奴已经吩咐了,不过——」 「来福叔可是有什么发现?」 第101章 梦前世 来福眉头皱紧,连带着那张因为年纪而宛若橘子皮一样的老脸都跟着皱巴巴起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在穆盺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才缓缓道:「少爷,您还记得别院那边的岳小姐吗?」 「你的意思是——」 「不错,老奴怀疑那送信之人,正是她!」 「原因?」 「长安的乞儿也是有地盘之争的,而那小乞儿在前一段时间,就在别院附近徘徊,虽然没人亲眼见过,但是——岳小姐前些时日,突然间就病重了几分,大夫诊脉说是受了风。」 穆盺听到这,脑中飞快地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眯起,唇角讥诮的勾了勾,而后站起身来,就一副要往外面去的模样。 「少爷?」 「我先出去一趟。」 「少爷可是要去找岳世子?」 「嗯哼。」 「少爷,天都这么晚了,要找岳世子说道何必这时候?」来福说着,眨了眨眼,又抬手指了指主院的方向,用一种饱含深意地口吻道,「少爷,老奴知道您……有所顾虑,可是您和瑶光郡主,也还是能培养感情的。」
第139页 「……来福叔,你在胡说什么呢?」穆盺本来正揣着满肚子的心眼顿时哧熘下跑了,她有点臊,说不出的窘迫。 「当初太·祖就说过,感情是不分男女的,既然男人和男人都能在一起,您和瑶光郡主为何就不可以了?」 穆盺:「!」 穆盺简直想搞掀桌,并且大力问候那位太·祖,究竟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臣民传达如此过分开放的思想? 开放的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有点接受不能! 穆盺最后落荒而逃,别说继续和来福唠嗑了,连带着出门找岳岐年打一架的想法都没了。 就是—— 穆盺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犹豫了足足一刻钟,最后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没办法,不进去没地方睡啊。 穆盺如此安慰自己,并企图用这样的安慰一直撑到躺尸睡觉。 可惜,她想要躺尸,旁边的人可不想。 穆盺手倏地一伸,抓住了蠢蠢欲动从她的胳膊落在她大腿上的某个爪子。 「你……」 「阿昕,我等了你好久呢~」软软的带着点鼻腔的调子,落在人耳中让人一颗心都跟着酥软了。 穆盺的厉呵说不出口了,但是还是试图挣扎:「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嗯,我就等着阿昕一起睡呢。」 别! 可别! 老娘就希望你自己早点睡! 穆盺头秃,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直接硬着头皮往新房这边来?院子那么大,睡的地方那么多,老娘为什么要自己坑自己呢? 靠! 都怪瑶光郡主带了好些个丫鬟侍女过来,大晚上的都不睡觉,还站着守夜…… 偏守夜也就罢了,见她要往别的房间去,还故意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看她就看了,还故意说什么「郡主一直在等郡马」…… 穆盺嘆了口气,察觉到旁边人又要趁机滚过来过来的时候,正要开口,却突然觉得唇角一凉,而后就瞧着瑶光郡主撑起身体,正与自己脸对脸,笑的十分—— 不怀好意。 「你!」 「郎君,我知晓你害羞,所以我也不逼你和我洞房,不过——」 长孙墨杏眼眨了眨,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我偶尔要个亲吻,不过分吧?」 穆盺,穆盺一肚子的话顿时就没了,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然后耳根发热,目光发飘,缓缓地「嗯」了声。 她想,来福叔其实说的也对,男人也男人都行,为什么女人和女人就不行了? 百合怎么了? 百合也是一种活法。 长孙墨察觉到穆盺态度的软化,心中一喜,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嘴上继续用软软的调子说着今儿个府中琐碎事儿,心里则是盘算着—— 什么时候能开吃的问题? 嗯,先要让旁边的男人真的对自己动心,然后,再找个机会灌醉…… 不,穆盺的酒量太好,灌醉是不可能灌醉的,那就下药? 下药的话…… 长孙墨想了下,若是穆盺下药后被自己睡了,清醒后可能如何的震怒,心里有些不快,迅速排除了这个选择。 所以,最好最保险的还是一天天增加砝码,培养感情。 长孙墨心里嘆了口气,在发现旁边人身体也终于放轻松后,便故意迷煳了声,然后放缓了唿吸。 穆盺察觉到旁边人不知不觉睡过去后,心头提着的那最后一口气,也终于缓缓地舒了出来。 此时,红烛已经燃了一半,此刻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像是在跳某种舞蹈。 穆盺借着烛光,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旁边的人,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又像是,想要藉此,把这个人就此记在心底一样。 许是看的久了,穆盺迷煳睡过去的时候,这一夜,竟然做梦了。 她梦到了前世她死前的前一晚。 那一晚,瑶光郡主回的有些迟,穆盺本以为对方会一如前些时日,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却不想,对方竟然提着一壶酒来了书房。 书房,是穆盺成婚后没多久后就常驻的卧室。 「穆盺。」瑶光郡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骑马装,扎着高马尾,简单利落的像是一柄最为朴实无华的剑。 穆盺本来已经躺下的身体弹坐起来,到嘴的疑惑在看到对方那算沉如深渊的双眸,又吞咽了回去。 「我们喝一杯?」瑶光郡主手扬了扬,用手中的酒壶冲着穆盺招了招。 「……好。」 银月当空,照亮了这个夜晚,也照亮了石桌旁两人晦涩的神情。 一壶酒能有几杯? 真没几杯。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空腹喝酒,又或者心里有了愁绪,穆盺竟然有了些微的醉意。 而瑶光郡主呢? 瑶光郡主早就醉的迷煳了,对方撑着下巴,用那张因为年岁增长,而愈发惊艷绝伦的面孔,看着她。 在看,还再看,再看…… 「再看,我也不会原谅你的。」穆盺咕哝一句,把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酒杯磕在石桌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这样的响声,惊醒了瑶光郡主有些醉意的头脑。 瑶光郡主突然伸手,拽住了想要离开的人。 「你做什么?放手!」 「阿昕~~」
第140页 「……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如果,如果是想要和离……」穆盺顿了顿,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头脑,好一会才哼道,「我马上就给你。然后,大家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话音才落,穆盺就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她一个不察,身体就霍地往力道的方向倒了过去。 然后—— 「砰」地一声摔在瑶光郡主身上的同时,醉猫似的人,也「砰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青石地板的凉意,让穆盺有些发昏的大脑清明了几分,她有些恼,甩了甩下意识支撑在地上的胳膊,让那一股子麻酥酥的感觉迅速褪去。 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拽着她胳膊,变成拽着她小腿的瑶光郡主,瓮声瓮气的警告道:「放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可惜,瑶光郡主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还顺着她的小腿跟一只小虫子一样,整个人就那么好似顺杆子一样,三两下的爬了过来。 眨眼的功夫,彼此的面对面,气息相对却又在毫无所查时相容。 「瑶光郡主!」穆盺不悦,才开口,就猝不及防的被人将剩余的话给吞没在唇齿之间。 长孙墨向来浅眠,又偏还有入眠困难的症状,是以在身旁的过分专注的目光终于被掩于对方眼睑中后,他才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飞快地瞥了眼旁边的人,确认先前真的是对方在看自己…… 确认对方依旧还在后。 长孙墨这才终于放下一颗心,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着实不□□稳。 长孙墨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看着梦中的自己临别前,想要一包药下去把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给睡了。 可是,事到临头,却又捨不得了。 「阿昕,阿昕……」长孙墨从最初的生涩,迅速掌握了此项每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本事,攫住对方的双唇,辗转反侧,又凶又狠,恨不得就此将对方的整个儿给就此吞吃入腹。 然后,生死与共。 「砰」地一拳头,落在了她的脸上,只是奇怪的是,力道竟然不大? 难道是因为对方真的喝醉了? 「阿昕……」 「别叫老子的名字!靠!你!你……你特么的要勾搭就去外面,外面一群人排队等着你呢,你……你——」 穆盺的透着滔天的怒意,怒意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彼时的长孙墨并不能分辨出对方说这话的意思,只是隐约间觉得可能有些什么误会,可是让他开口解释? 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他现在就想—— 「阿昕,我们和离吧。」 「……和、和离?」 「或者,你给我一封休书。」 穆盺沉默,他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因为背着光的缘故,他的眼神让长孙墨完全看不清楚,只是却能分明的感受到,对方的怒气,似乎又升腾了几分。 第102章 报復 所以,果然是生气了呢。 这个呆瓜,这么喜欢自己,刚才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的和自己睡了呢? 难不成知道会是被睡的那一个,所以像他一样,突然就捨不得了? 长孙墨并不怎么清明的大脑乱七八糟的想着,但是越想越愉悦,愉悦地让他忘了不久后就要面对的生死搏杀。 「阿昕,我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走了。」 「阿昕,你要记得想我,知道吗?」 「阿昕——穆盺——」 长孙墨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伸手,握住穆盺的手,在对方反射性想要抽回去前,用力的握紧,执拗的握紧。 「穆盺,吾会回来的!」 话落,长孙墨在穆盺反应过来前,又飞快地凑过去,偷了一个吻不说,还故意一用力,咬破了对方的唇。 「这是吾的烙印。」 梦中的长孙墨,清醒的看着那个自以为是打下烙印的自己,啃了穆盺一口后,决然转身,偏偏又在走出院落后,转过头来,黯然的嘆了口气。 长孙墨知晓,彼时的自己,走的决绝,是因为害怕一旦回头,就会捨不得;走到再也看不到穆盺时再回头,却是因为,贪心的想要再看一眼…… 哪怕明知道不可能。 可是,那时的自己,又怎么知道,再见的时候,自己心心念念,宁愿要一纸休书都不愿意牵累分毫的人,最后却成了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不能睁开眼看自己,不能说话,不能拥抱,甚至连最轻微的触碰,都……只会让对方的身体,承受开裂之苦。 穆盺好不容易从前世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就察觉到自己唿吸困难,有一种即将要窒息的痛苦。 她忽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某个人堪比八爪鱼的姿势,给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关键是,这样就罢了,偏这人放在她心口的那颗颇有分量的脑袋,还在用力的拱! 就跟猫崽子想要喝奶时拱啊拱的不说,还特么的可劲儿流口水…… 口水多的都快把穆盺的胸口给浸湿了…… 不不不……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穆盺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果断伸手对着瑶光郡主的肩膀就要用力一扣。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她悚然发现,瑶光郡主竟然在掉眼泪。 一颗一颗的,滚滚而下。
第141页 那双眼睛明明闭着的,可是那一滴一滴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下落。 竟然不是……口水吗? 这是穆盺脑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然后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倏地提起了一颗心来。 「瑶光,瑶光——瑶光郡主——」 穆盺不着痕迹地将对方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庆幸的瞥了眼自己的堪称一马平川的胸口,此刻被人的泪水染湿了一大片,瞧着不美观就罢了,还极其不舒适。 偏这个时候,有人还想要继续用眼泪把她给淹了。 穆盺眸光转了转,又飞快地左右扫了眼,然后伸出蠢蠢欲动爪子,捏住了罪魁祸首的鼻子。 唿吸…… 唿吸—— 唿——吸,吸—— 长孙墨费力的吸了好一会,都无果后,终于从绝望中清醒过来,他还有点愣神,看着面前正一脸正气盯着自己的人,好半晌才吶吶的叫了声:「阿昕?」 「咳,你醒了?」 「嗯吶~」 卧槽! 卧槽卧槽! 这傢伙醒过来的反应要不要这么可爱?这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睛,bulingbuling闪着光就算了,这声音还q弹又软萌,简直让人更想欺负了有木有? 穆盺再度轻咳一声,努力压下自己想要扑过去咬一口的想法。 「你刚才可是做噩梦了?」 「……唔。」 「梦到什么了?怎地哭成这样?」说话间,穆盺终究没人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手感一级棒。 长孙墨着实怀疑自己可能还没有清醒,否则,怎么向来瞧着跟个木头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动脚呢? 难道,继前一个梦境后,自己又在做梦了? 而且为了补偿前世的悲剧,还下意识地做了个美梦? 穆盺自是看出眼前的人还迷煳着呢,趁机又捏了两下,然后正想要收回爪爪言归正传时,不想—— 「嗷呜」一口。 对方倏地张口,快准狠地叼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是的,一根。 叼住就罢了,还用他的虎牙,不轻不重的磨着她的指间,间或还用某样最为狡猾的东西,撩拨勾搭。 穆盺:「!」 穆盺的耳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发热,而这热度很快从耳边传到了面上。 「你——」 穆盺才说了一个字,就对上了那双带着三分讨好,七分侵略的眸光。 霎时间,穆盺有一种被狼盯上的错觉。 偏这狼,此时此刻,还在可劲儿的对着她的手指各种吮息,吮的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瑶光——」穆盺仓皇的抽回手指,瞪眼道,「你,你……你在做什么呢?」 「挑\\逗你啊。」 穆盺,穆盺一噎,噎的连瞪眼都差点忘了,尤其是在发现对方说完那句话后,还目光一转往她的下三路看去的时候,汗毛都扑棱一下竖了起来。 「你——」 「奇怪,你怎么没反应?」长孙墨十分困惑的拧了拧眉,然后就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吾的本事没学到位,所以勾不起x欲?」 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穆盺头皮发麻,若非还有理智在撑着,只怕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扯被子,然后抱住可怜的自己抖上三抖。 瑶光郡主这女人,果然不是寻常女人! 当初能送她n个lv帽,现如今也能前一秒因着噩梦哭唧唧,后一秒就要勾着跟自己想要啪啪啪…… 简直可怕! 「你……那个,时辰不早了,我……我先起了,你,嗯,你继续……」 话音未落,穆盺已经落荒而逃。 穆盺觉得,自己虽然决定百合,但是,这感情还是要好好培养的,万一培养不到位,回头某个女人因为发现她没纯天然道具就要跟自己掰……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回头就去好好研究下某种带颜色的画册再说。 长孙墨可不知道自己给穆盺造成了怎样的心理阴影,当然,此时此刻的他,也终于反应过来,方才不是做梦了。 所以,他刚才是把人给吓跑了? 幸好,他就算是在做梦,也没有直接扑上去,否则怕不是把人吓跑,要直接给吓萎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长孙墨先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某个蠢蠢欲动的地方,又忍不住认真的回想了方才穆盺竟然无动于衷的模样,有点愁。 说好的男人大早上最受不得撩拨的呢? 还是说,自己的撩拨技术,就如此不过关? 唔,是时候让人寻些龙阳画册,好好琢磨琢磨的时候了,否则若是第一次床笫不和谐,想要第二次,怕就没机会了。 想到穆盺的武力值,长孙墨抚额轻嘆一声,好一会才让门外守着的灵宝进来。 灵宝手脚利落的伺候自家主子净面穿衣不说,双唇微动间,还将最新查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通,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藏在衣服的摩挲声中。 长孙墨在听到「岳明珠」三个字的时候,就将前因后果给猜了个七七八八,而后再听灵宝如此这般一说,禁不住就是一笑。 「本还奇怪镇国侯家怎地就出了个软和的蠢兔子,却原来还是一匹小狼崽子。」 「……岳明珠应是为了报復三皇子。」
第142页 「报復?啧。」 灵宝听出自家主子话里面的不屑,犹豫问:「这件事,要告诉……郡马吗?」 长孙墨闻言,睨了灵宝一眼,在灵宝下意识地讨好的笑容中,沉声道:「稍后你就回王府,让碧玉过来伺候。」 「主子——」 「……有意见?」 灵宝双唇嗫嚅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退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刚才太过于想要藉此讨好穆盺的行为,惹的主子不快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是真的挺怕,万一日后穆盺知晓亲妹妹被算计的事儿还有自家主子的手笔在,一朝反目什么得…… 灵宝想想就觉得两股战战,寝食难安。 闲王府。 「灵宝,灵宝——」 「素问?」 「嘿嘿,灵宝弟弟,那个,主子的心情如何?我想要研究一种药草,可以……」 灵宝都没等素问把话说完,就十分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吐出三个字:「别想了。」 素问和灵宝虽然分属不同的头领,可是两人毕竟一起跟在同一个主子身边好歹十来年了,不说感情如何,这彼此的小习惯都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所以,就冲着灵宝方才那个白眼,本来还精神抖擞的素问,直接开始焉巴,听完灵宝说出来的三个字后,彻底就成了一颗霜打的小白菜。 霜打的小白菜唉声嘆气了一会,扭头就要走,走了没几步,又扭过头,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该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吗?怎么回府了?被撵回来了?」 第103章 煳弄 灵宝,灵宝惯常的笑脸僵硬了一瞬,而后脖子一抬,哼了声,就蹬蹬蹬的撞开素问,走了。 难怪主子不喜欢素问,这人太会戳人痛处了! 哼! 灵宝小心眼的在心里盼着自家主子最好继续罚素问半年的月银,然后—— 「我决定了,下次的药包里面我要掺三斤,不,十斤黄连!」 素问说罢,又瞥了眼顿住脚步,扭头用小眼神看自己的灵宝,不屑的哼了声,抬着作死的步伐,撞开灵宝,走了。 灵宝这一下可被撞的不轻,不过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达成,便生出了某种隐秘的快活来。 「碧玉姐姐,碧玉姐姐——」 「灵宝?」 「碧玉姐姐,我可算是找着你了。」灵宝说着就把正在厨房忙活的碧玉往外拉,「郡主说是想你了,让你快点收拾下去将军府跟着伺候呢。」 碧玉可不相信这话,自家郡主是会想人的那种郡主吗?哦,当然是会想人的,但是想谁,也绝对不会想她这个长年背景板的。 所以—— 「灵宝,你老实交代,做了什么让郡主不高兴了?」 灵宝当然不会老实交代,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然后嘱咐碧玉赶紧去将军府后,就逮着个机会跑了。 主子虽然撵自己回王府,但是也不是没有任务的,比如说,要好好盯着那叫阿九的丫头,免得那丫头发现了什么,又或者生了什么了不得小心思。 灵宝这一盯,就盯了足足七天,然后欣喜的揣着一肚子的事儿,顶着大早上的晨露,从侧门悄悄地熘进了将军府。 穆芮今儿个难得起的早,她同样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徘徊犹豫着,看着主院的方向,想去,又不敢去。 说起来,自从上次红糖粥的事情后,每次去,嫂子都要让人给她上红糖粥…… 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次次如此,穆芮就算是再迟钝,也隐约感觉出来嫂子这是故意的了。 可是,穆芮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的嫂子不快了?她想要道歉,也试过道歉,结果不仅没用不说,还反而给哥哥带来了麻烦。 「唉!採薇,昨天……昨天哥哥和嫂子,真的分房睡了?」 採薇俏脸微红,瞥了眼一脸担忧的主子,小声的「嗯」了声,毕竟昨儿个大晚上少爷那一声「是你说让我睡书房的,好,我马上就去书房睡」,着实太响亮太古怪,差不多半个府的人都听到了。 甚至,她听厨房的婶子笑眯眯的说,少爷和少夫人这可不是吵架,是闺房情趣呢…… 想到「情趣」两个字,採薇的脸更红了,连带着也就更不好跟自家主子解释清楚了。 好吧,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自家主子近来因为一直发愁瑶光郡主为什么不待见她这事儿,竟然完全忘了去想阿九和闲王的事情…… 穆芮何止忘了去想让自己心动的闲王,甚至连即将成婚要准备的婚服都忘了绣,反正就这么怀揣着不安忐忑又有点小无奈的心情,唉声嘆气。 「唉,早知道我就不求哥哥帮忙告诉嫂子,我不要吃红糖粥了。这样哥哥和嫂子肯定就不会吵架,更不会分房睡了!唉,都是我的错!」 「……也许,也许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呢?」 「怎么可能?我哥和嫂子关系这么好,要不是因为我,怎么可能吵架?又怎么可能分房睡?」 说到这,穆芮更愁了,「这样分房睡,那我的小侄子小侄女,要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啊?唉,都是我的错!」 採薇,採薇沉默,眼神可疑地瞅了瞅自家小姐的那张好像突然就大了好几倍的脸蛋,心情甚是微妙。 不过她再微妙,也没有灵宝心情来的微妙就是了。
第143页 灵宝虽然早就知道穆芮是个真傻白甜,但是见惯了心眼多的能漏水的人,纵是素问,向来满心满眼都像是长在了药材上的傢伙,吭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何曾想过,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还能傻的如此自信呢? 自信的觉得,她哥和郡主不分房睡就能弄出个孩子来? 这完全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小姐,小姐——」採薇率先发现了灵宝,轻声提醒道,「小姐,灵宝是少夫人身边的伺候人,您……有什么话,不如让灵宝帮忙传达下?」 间接丢脸,总比直接在瑶光郡主面前丢脸好,不是么? 穆芮可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想什么,她瞧见灵宝就是一喜,然后又想到什么,欢喜的目光就多出了几分复杂。 「奴才见过的芮小姐,芮小姐今儿个起的可真早。」 「……呃,那个……昨晚上有点事情,今天就起的早了点。」 「起早也有起早的好,这空气闻着都特别好呢。」灵宝半点都没有顺着穆芮的意思问的意思,而是热情又不失恭敬的开始了吹捧。 「芮小姐几日不见,瞧着气色好了好多呢,奴才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仙女怎么跑咱们府里面来了巴拉巴拉巴巴啦……」 一波吹捧下来,穆芮别说请帮忙了,直接就给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然后笑颜如花的走了。 走了…… 了…… 採薇瞧着自家主子欢喜离开的背影,一言难尽的嘆了口气,又瞪了眼一旁笑眯眯的灵宝,正想要说什么,却听灵宝先发制人开口了。 「咱们做人奴才的,最关键的就是要会哄的主子开心!採薇姐姐,你说是不是?」 「……你是在煳弄小姐!」 「什么煳弄,我这是让芮小姐开心,你看到了,刚才芮小姐是不是很开心?我瞅着芮小姐应该是很久没笑了吧,刚才那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你!放肆!你胆敢调\\戏小姐!」 灵宝都还没反应过来,脚上就是一痛,然后无语的瞅着附送了自己若干眼刀子的採薇,风一般的跑了。 「唉,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听话都不知道听重点……」 「什么重点?」 「当然是我……呃,郡马爷!」灵宝声音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弯儿,恭恭敬敬的冲着穆盺就是一礼。 穆盺却没有开口免礼,而是眸光微微眯起,上下打量起灵宝来。 灵宝心头叫苦,隐约知晓自己方才车轱辘的一堆话,怕是被这位郡马听了不少,就是不知道,究竟听了多少呢? 如果是少,自己还能补救一二。 如果是多……就只能求主子救命了—— 「郡、郡马,您今儿可是又要出门?前个听王爷说,陛下还念着您,让您去吏部当差呢,今儿个可是要走马上任?」 「……你知道可真不少。」 「郡马说的哪里话,奴才也就是挺王爷说了一嘴,毕竟王爷……王爷也甚是挂念您的!」 穆盺闻言一笑,「是么?我倒是不知道王爷原来有随便和个下人唠嗑的习惯。」 灵宝心里一个咯噔,眼珠子乱转,正想着要怎么圆了这事儿呢,就听穆盺再度开口了。 「灵宝,你好像挺关心我妹妹的啊,竟然比我还清楚,她好长时间都没笑了?」 「不!不是!没有!奴才……奴才信口胡说,奴才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随口调\\戏下本将军的妹妹?」 此话一出,穆盺脚下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声轻响传来,那块青石板就那么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来。 一直恭恭敬敬垂着头的灵宝,清晰的看着那条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再胡乱逼逼,自个儿脑袋就要步青石板后尘的恐惧。 灵宝知趣的闭上了嘴。 穆盺见此,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先上班,上班回来再收拾这个胆敢对自家妹妹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狗东西! 只可惜,等穆盺从吏部风尘僕僕的回来后,灵宝已经先一步躲回了闲王府。 长孙墨瞅着一回来就四处看的人,唇角含笑,却又故意不戳破,只是继续看手里的书。 穆盺看了好几圈,又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确定灵宝不在将军府后,不禁有些失望,好在很快,她就动了动鼻子,奇怪起来。 「怎么这么浓的药味?嗯,闻着好像还挺苦。」 「……确实挺苦。」 穆盺没想到得了这么句回应,诧异的看向瑶光郡主,「又是……你喝的?」 这个「又」字用的十分有灵性了。 长孙墨挺不想承认的,不过考虑到日后,还是艰难点头,「嗯」了声算是回应,不过面上的表情显然不是很好。 穆盺前世就对眼前人的那些个小表情颇为熟悉,如今再瞧着,几乎不用琢磨,就能轻而易举的猜出对方的小心思—— 不高兴,不乐意,很烦躁。 想到这古代的中药之苦,穆盺怀念现代西药的同时,又不免感同身受。最关键的是,这空气中的苦味儿,似乎比她印象中的任何一种中药,都来的要苦。 瑶光郡主这可怜啊…… 这么苦的药,怕不是跟喝黄连没区别了吧?
第144页 正这么想着呢,一碗热腾腾的,散发着黄连苦味的药,就被端了进来。 穆盺:「!」 第104章 餵药 长孙墨,长孙墨的脸,唰地就黑了,甚至若非还顾忌着穆盺此刻正在一旁坐着,他绝对要直接用书砸翻这药碗。 碧玉也知道自己不该来的,最起码不该端着药碗进来,但是—— 碧玉瞥了眼下意识地挪远了点距离的郡马,脚步一转,就走了过去。 「郡马爷。」 「……嗯?」 「郡马爷,这是郡主的药,要趁热喝呢。」 这话? 这话! 穆盺眨了眨眼睛,对上了碧玉一副祈求拜託的小眼神,恍然大悟。 只是,这样的恍然大悟在眼角余光瞅见脸唰唰地再度黑了三分的瑶光郡主后,又莫名的怂了几分。 「咳,这个……嗯。我听太医提过,这但凡是药就有三分毒,其实……其实如果不是有什么大问题,不吃药也没事。」 比如痛经之类的,虽然吃药调理来的快,但是长时间的食补加泡脚,外加生活作息规律,更有效果不是? 当然,这些话穆盺是不太好说出口的。 「郡马爷说的是呢,只是郡主的身体是因着在娘胎里面留下的后遗症,若是……」 若是什么,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不外乎就是不吃药就要病情加重之类的废话。 碧玉一脸担忧的模样,看的穆盺十分头疼,更头疼的是,她觉得这种打娘胎里面带出来的问题,真的应该早治疗早好。 然而,她这边都还没做决定呢,某人就用兇狠地眼神瞪过来了。 穆盺蠢蠢欲动的爪子迅速的瑟缩了下,可就在长孙墨觉得自己必然要大胜,躲过这一劫的时候,就震惊的看着某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了托盘上的那碗药。 穆盺轻咳一声,对碧玉道:「去拿点蜜饯过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碧玉说着就欢喜的一收托盘就要小跑出去,走到门口了,又笑嘻嘻道,「主子最喜欢吃云片糕,奴婢等会就一起端过来。」 话音未落,碧玉已经迅速的关上了房门,把接下来餵药的大事儿,完全交给了穆盺。 穆盺眨了下眼,再看用一双杏眼可劲儿瞪自己的某人,微微笑了笑。 「瑶光,瑶光?瑶光——」 长孙墨扭过头,不想搭理某人。 「瑶光——」 「瑶光?瑶——光——」 穆盺伸手指头,戳戳,再戳戳,戳着,戳着,就戳到了对方都气的鼓起来的小脸上不说,还越戳越带劲儿。 终于! 长孙墨伸手,「啪」地一声打掉,不悦道:「穆盺,你别过分!」 「怎么就过分了?我不就戳戳你吗?再说了,你昨儿个还让我……咳咳……」穆盺顺口熘出来的话好险卡住了,她红着脸,努力不去想昨晚某个人想要给她手那啥,活生生把她吓到书房的糗事儿…… 长孙墨显然也想到了,然后,哪怕一而再再而三告知自己要循序渐进,但是身为男人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又再次的活跃了起来。 他飞了一眼已经面红耳赤,却还强装镇定的人,又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药,狠狠心,咬牙道:「你就这么想要让我吃药?」 「什么叫我想要你吃药?这是你有病,所以……」 「你才有病!」 「……我的意思是,这药是为了调养你的身体,为了你的身体好,所以才要让你吃的。懂?」 长孙墨不说话,微垂的睫毛下暗光涌动。 穆盺可不知道旁边人脑中在转悠着什么,好声好气的道:「反正也就这碗药,咱们一口干了不就成了?等以后身体调养好了,就不用吃了是不是?」 「……我怕是要吃一辈子的。」 「这、这么惨?」 「是啊,就是这么惨。」 骤然拉低拉长不说,还弱气了三分的声音,让穆盺听的心里有点小不舒服,她认真的想了会,伸手将药端起,然后低头自己先抿了一小口。 真的只是一小口! 很小很小的一小口。 穆盺只觉得一股苦味冲着自己天灵盖而来,刺激的她眼泪都差点飈出来了。 「噗!噗咳咳咳……」 「先喝点水。」长孙墨迅速将自己的茶盏推过去。 穆盺哪里顾得上这茶盏是谁的,一股脑的全都灌进了嘴里。 「怎么样,可有好些?阿昕?」 「……没、没事。」 长孙墨瞧着眼角挂泪的人,眼底一瞬间幽深起来,偏面上还半点不露的继续关心道:「可要我再给你添一杯茶水漱漱口?」 「不,不用了。」穆盺摇头,正要抬手摸一把自己苦的快要变形的脸时,一只手却先一步伸了过来,然后落在自己的眼角,轻轻的擦了擦。 轻柔又爱惜。 穆盺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对方那心疼的目光中,那点子的不自在就瞬间放大,再放大,大到,心都跟着沉甸甸起来。 「……要不,要不……你也别喝了,这么苦。」 「我倒是想啊,可是良药苦口……」 「也未必都是苦的,加点糖不行吗?」穆盺下意识地说完这话,就反应过来不对,嘆了口气道,「好像有些药不能加糖是不是?药性相冲?唉,这可咋整?」
第145页 长孙墨也不说话,扭过头,摆出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说去蜜饯和云片糕的碧玉敲门进来,将这两样规规矩矩的放在案几上后,又叮嘱了一句药得趁热喝之类的话,便迅速的退了出去。 穆盺看看蜜饯,又看看白如云朵般的云片糕,最后看了眼乌漆嘛黑的那碗苦药,只觉得舌根都苦了。 「瑶光,瑶光?」 「……嗯?」 「药快凉了。」 「……嗯。」 「你,不打算喝?不喝的话,凉了恐怕更苦吧?」 长孙墨沉默,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穆盺无奈,只能伸手将人扒拉过来,然后把药碗推过去,正色道:「喝药吧。」 「不要。」 「不要也不行,喝!」 长孙墨不说话,就用那双眼睛这么幽幽地看着穆盺,看的穆盺愧疚的都恨不得举双手投降。 可是。 「不吃药,你的身体……怎么办?」 「……反正不想吃,要我吃——要我吃也不是不可以。」 「嗯?你要怎么才愿意喝药?」穆盺问完这话,把旁边的蜜饯和云片糕都给扒拉过来,柔声道,「要不,一口药一颗蜜饯?再一口药,一块云片糕?」 「……能换个选择么?」 「可以啊!那就一口药,两颗蜜饯?」 长孙墨第一次被人当做小孩哄,心情当真是复杂不已,但是他眸光飞快地在穆盺身上转悠了一圈,内心十分确定,自己不想做个小孩子,想要—— 做点大人才能做的事情。 不过,直接提出来,怕是不成。 那就—— 「你答应我一件事,这碗药我就直接喝了。」什么一口一口的,那种自讨苦吃的蠢事,哪怕长孙墨挺想要藉此成了某人身上捞点便宜,但也不想这么折磨自己。 穆盺对上一双期待的眼睛,却难得有点犹豫。 无他。 这些天的相处,越相处,她越是发现,瑶光郡主对自己真的是情根深种,蠢蠢欲动…… 每次都想要扑倒自己! 每次都恨不得让她和她直接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如此主动,纵然十次有八次,穆盺把持住了,可是总有那么一两次,也忍不住亲的对方软成一团。 就是,瑶光郡主明明都软成一团了,却还能抓着她的手,想要更进一步…… 这就很磨人了。 穆盺在心里无数次给瑶光郡主那张漂亮的脸上拍上了「小妖精」三个标籤,并且想要以此警戒自己务必要控制住自己云云…… 可惜,不太管用。 比如此刻,穆盺哪怕理智上清楚明白的知晓,眼前人的期待,定然是不怀好意的…… 她却又不忍心拒绝。 这么苦的药啊,要喝一碗呢! 所以,身为伴侣,给对方一点奖励,才是合格的伴侣是不是? 「阿昕,你不愿……唔。」长孙墨最后一个字被人堵回了唇齿间,而后身体被人用力抱紧,再然后…… 就是一个长达一刻钟的吻。 「咳。奖励我已经给了,喝药!」 「……我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又没说要奖……好吧,别生气,我喝就是。」 长孙墨一副小不高兴地瞥了眼穆盺,然后深唿吸一口,一口干了黑漆漆的药。 穆盺见此,立马是递上蜜饯和云片糕,不想对方两样都不要,竟然一个用力,冲着自己扑了过来。 于是乎,今晚的穆盺睡觉前,带着一嘴的苦味不说,甚至是到了第二天,吃什么都是苦的。 「穆大人今儿个是怎么了,胃口不好?」吏部的一个同僚瞅见穆盺拿着筷子半点没动静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 「什么胃口不好,我看穆大人这哪里是胃口不好,分明就是吃惯了郡马爷的例菜,瞧不上咱们这些喽啰的份例吧?」 说酸话的是另外一个同僚,这人从穆盺上任第一天就开始酸,酸到今儿个,可算是彻底忍不住了,羡慕嫉妒恨道,「有些人啊,就是命好!人家娶了公主都只得了个驸马的名头,他可不,娶了郡马,得了名头不说,还混进了吏部?呵呵呵呵呵……」 第105章 重 穆盺任由对方「呵」够了,「呵」不下去的时候,这踩慢条斯理开口道:「成大人刚才那话我可不同意。毕竟,穆某若是命好,就不会遇到成大人——这样的人了。」 「你!穆盺,你这话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意思啊。」穆盺半点没有退让对方的意思,不仅如此,还笑眯眯的补充道,「穆某向来不喜酸味儿,偏成大人但凡开口,都让穆某酸的倒牙。如此一来,穆某又怎么吃的下呢?」 「你!你——」 「成大人,说话就说话,可别激动啊。否则若是穆某误会你是想要对穆某动手,这——」拖长了尾音,伴着的是一声「咔嚓」声。 穆盺看着折断的筷子,嘆了口气,「哎呀,不小心力气又大了点,咱们吏部的银筷质量不过关啊。」 成大人,成大人面上红白黑三色来回滚动,最后灰熘熘的走了。 「穆大人,你这么不给成大人面子,以后……可得当心点啊。」 先前开口关心穆盺的同僚小声提醒道,「成大人有个妹妹,几天前进了三皇子府。」
第146页 「……三皇子府?」 「可不是么?成大人还有个弟弟,这些年一直在外做官,听闻想要趁机调回来,也进吏部的。」 话说到这,穆盺顿时明白了,感情是自己占了别人的位置,还是别人以送出妹妹为代价想要获得的位置,结果妹妹送出去,位置还没得到。 竹篮打水一场空。 啧! 穆盺面上唏嘘,心里则经不住思忖起来,三皇子原先对外面的表现可是沉稳又洁身自好的,如今怎地公然收起妾侍来了? 吏部近来比较忙,穆盺下值的时间并不早,甚至因为心里有说盘算,下值后,她脚步一转,再度去见了岳岐年。 岳岐年正在喝酒,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的意兴阑珊,十分寂寥。 「岳大哥?」 「……穆盺?」 「岳大哥,又在喝酒?」 岳岐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连带着想要招唿穆盺一起喝酒的话,跟着咽了回去,只巴巴道:「是不是、是不是明珠又做什么了?如果是……你,你随便处置吧,我都不怪你。」 「……岳大哥,你这话上次就说过了。」 「唉,我这个当大哥的已经仁至义尽,她……她我是管不了了。」 「我知道,所以从上次开始,岳明珠就归我了。」 这话一出,穆盺还没觉得不对呢,岳岐年就先一脸纠结又古怪的看过来。 「怎么了?」 「你、你喜欢明珠?」 「怎么可能?」 「那你——难道,难道你想要玩弄……」岳岐年说到这,神情有点难看,显然他虽然嘴上说过不管岳明珠,但是知晓岳明珠被人玩弄,还是受不住。 穆盺直接送了岳岐年一个白眼,「我已经娶妻了,就你妹妹……放心吧,我可没那些花花肠子。」 「……那你,又为什么?」 「岳大哥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岳明珠还有点利用价值。」 「你要利用她?」 穆盺不说话,只是挑挑眉,看过去。 岳岐年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想要骂穆盺几句,可是话到了喉咙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自己妹妹,本来都要死了,是穆盺搭手救了她半条命,结果妹妹做了什么呢? 反过来害了穆芮,让穆芮失了清白……也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再也没有机会。 岳岐年心中苦涩,苦涩的让他几乎想要掉下泪来。 穆盺给了岳岐年缓冲时间,待对方情绪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吃了颗花生米,说出来意:「岳大哥想要回西北吗?」 「……你有办法?」 「办法么,只要想,总会有的。关键是,岳大哥,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岳岐年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目光复杂无比,「穆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说起来,我原来一直以为我挺了解你的,但是现在……我竟不知道究竟是你变化的太快,还是我岳岐年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穆盺轻笑,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掰扯,只是继续抛鱼饵:「西北快要起战事,岳伯父虽然是点兵作战的强将,但是年纪毕竟大了,岳大哥放心吗?」 「哦,对了,我之前还得到一个消息,金陵那边有人打通了镇国侯的路子,想要送盐给异族人。岳大哥,你想知道是谁吗?」 「当然,若是岳大哥愿意跟我做一笔交易的话,日后,岳明珠我也会好好的送回西北的。」 穆盺从岳府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而且因着天气不好的缘故,可真正是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好在,手上还有一盏灯笼。 穆盺靠着灯笼中透出的光线,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若是岳岐年同意与她合作,该如何做;若是最终拒绝合作的话,又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问题……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岳明珠。 穆盺是真的打算利用岳明珠的。 岳明珠也许在镇国侯和岳岐年看来,为了国家大义是可以放弃,但是对镇国侯夫人,却完全不一样。 镇国侯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小是老镇国侯夫人照顾,后来大了就跟在镇国侯身边长大。可以说,比起对岳岐年来,镇国侯夫人对岳明珠的爱更多三分。 而这三分,若是利用得当,便是一步暗棋。 最关键的是,在此之前,穆盺还挺好奇,岳明珠病恹恹的在人的看管下,究竟是怎么找到机会写出一份密信的? 而这密信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徐长林,徐长林…… 「嗖」地一声,穆盺侧头,避开一道暗器,她顿住脚步,目光沉沉。 「谁?」穆盺轻呵一声,不动如山却又蓄势待发。 漆黑幽深的小巷子中,缓缓走出一人来,他说:「阿昕,是我。」 「义兄?」 半个时辰后。 穆盺从某个宅院中离开的时候,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感觉,只是当看到半敞开的将军府,得知是瑶光郡主特意吩咐的后,那意气风发便又变成了某种缠绵柔情。 房间里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靠在软塌上看书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一本书歪歪扭扭的落在塌边。
第147页 穆盺心里又酸又涨,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瞧着睡得「沉沉」的瑶光郡主,抬手戳了戳对方的脸,然后又轻轻地戳了戳。 软软的触感,每次都让穆盺生出一种说不出,却又不想拒绝的柔软心情。 「……就会撩拨我……哼……」穆盺小小声嘟囔着,蹲在那儿瞅着瑶光郡主许久,久到自己腿都发麻了,才有些小无奈,小懊恼,小郁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就是馋……的身体……」 这话一出,太过于沉溺于自己心绪的穆盺并没发现,她以为睡沉的某人,长而卷翘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下,像是诶戳破了秘密一般,心虚不已。 穆盺收拾好自己的百般心情,弯腰打算给自己的老婆一个公主抱。 然后—— 抱—— 我抱! 我再抱—— 终于,穆盺将人抱了起来,并且出于某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把人放在了不远处的床上。 「靠!」穆盺甩了甩胳膊,又瞅了瞅床上瞧着挺单薄的人,古怪道,「你怎么这么重啊?这重的是不是有点不科学?」 想到这,穆盺又终于再度想起来,瑶光郡主抽条的事儿,抽条抽的前胸都平坦的问题。 穆盺脑中这么想着,眼睛已经先一步往对方的胸口看去,然而,才看了一眼,本来睡得老老实实,似乎任由人这样那样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咕哝一声,拽着被子翻了个身。 翻了身…… 唔,看不到了。 穆盺摸了摸鼻子,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猥·琐,毕竟趁人睡着看人胸什么的,真的很……变态啊。 就算是自己的老婆,可是不还没有睡么,这种事儿还是不能太捉急…… 如此这般一想,穆盺再度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而长孙墨? 他那颗心,一边有些担心,一边又忍不住期待,可惜,终究什么都没等到,白等了半宿不说,还因为被某人说「太重」了,失去了吃饭的动力。 一天也就罢了。 连续三天,自家主子吃什么都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碧玉就有点捉急了。 本来想要去找郡马爷解决问题的,不想郡马爷今儿个似乎又要忙到很晚才回来,碧玉没办法,只能让小丫鬟去了趟闲王府,将灵宝给叫了过来。 「你往日里最会逗趣,主子这么些时日都没好好用膳,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碧玉说的郑重,再加上一旁翡翠巴拉巴拉的帮腔,灵宝都没来及提出反对意见,就被推进花房。 「灵宝?」正在看花的长孙墨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 「呃,主、主子……」 「你怎么过来了?」 「奴才好些时日未见主子,这不是就想的慌了么?所以,就过来了。」 第106章 中毒 长孙墨一条眉毛扬了扬,没说话,继续看花。 说来,前些时日他还没发现,这将军府竟然还养了不少花,而且没盆花瞧着还挺不错,不错到,他都动了让人搬两盆摆在书房的念头。 只是转念想到这花都是穆芮养出来的后,长孙墨的喜欢,就不免又淡了几分。 「主子?主子——」 「有事说事,没事你就回吧。」 灵宝苦着一张脸,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转头走了,别说回王府了,只怕出了花房就要被碧玉和翡翠联手揍一顿。 「主子,之前奴才跟您说的事儿,您还记得吗?就是那叫阿九的。」 「你说阿九想要伺候楚叔的事?」 「哪里是伺候,她是想要勾引我们王爷呢!」 长孙墨不置可否,反正除了穆芮,谁有本事能将楚叔拿下就上呗,这么多年,楚叔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也挺好。 灵宝可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想法,他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阿九的坏话,末了见看花的主子还是继续看花,半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后,又灵光一闪,换了个话头。 「主子,穆家军似乎要来了长安了。」 「嗯?」长孙墨慵懒的表情倏地一变,转过身来。 「咱们的人昨儿个传来的消息,若是按照路程来算,应该就着两天,这些人就会抵达长安。」 说到这,灵宝又皱了皱眉,补充道,「对了,孙先生从金陵传来消息,说是鼠部又突然销声匿迹了。他怀疑,这些人只怕已经撤出了金陵,至少大部分人撤走了。」 「呵,孙仲安之前不还想着与对方合作么,怎么地,没合作成功过?」 「……这,主子不都知道了么?当初那鼠部的什么锦毛鼠嘴上和孙先生说的好,其实由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害的孙先生好等。」 长孙墨嗤笑一声,他挺乐意让孙仲安这傢伙吃点憋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作自受! 不过。 「通知孙仲安,尽快离开金陵。」 「……孙先生已经启程了。而且,先生,信里说,想要来长安……看看。」 长孙墨眯了眯眼,「哼」了声,却也反对的意思。 过了一段时间平静日子,也时候让时局动一动了,这样一来,孙仲安那傢伙的脑子,便也能用一用。 就是—— 「让人盯着长安四个城门,我怀疑,那穆长宁,也要来了。」 「穆长宁?」灵宝愣了下,好在反应很快,意识到主子说的是那冒牌货女人,立马点头应是,转念,又突然想到什么,小小声道,「主子,先前三皇子不是在找穆氏女么?回头,我们要不要把消息透过去?」
第148页 长孙墨闻言一笑,给了灵宝一个赞赏的眼神。 虽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长孙墨却绝对不愿意跟个冒牌货合作的。 不过。 冒牌货若是来长安,难道是参透了藏宝图? 想到藏宝图,长孙墨眉头就拧紧了几分,他思虑再三,最后还是以稳妥为主,先盯梢。 至于找藏宝的事情,先等穆芮嫁出去再说。 毕竟,现如今哪怕穆芮出于各种原因没有在自己面前蹦跶,但是谁知道哪天就突然又蹦跶到眼前来了?万一还好巧不巧戳破他人不在的事儿,回头…… 长孙墨想到穆盺那生不生气都喜欢戳人脸的性子,当真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最关键的是,他武力值比不上对方,想要直接藉机扑过去都不成。 唉。 「唉!」穆盺嘆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里吏部的大门,然后眯了眯眼,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上,刘怀恩正大马金刀坐着,见穆盺上来,忙让出位置,又添了一杯茶。 「阿昕,你先喝点水。」 「谢谢义兄。」 刘怀恩见穆盺用完茶水,这才将各位兄弟现目前定居的地方,所用的身份说了一通,末了又补充道:「我们这次过来,还带了这十年来的存下来的银子,我听闻芮小姐即将大婚,正好可以风风光光的送她出嫁。」 「……义兄可是见过来福叔了?」 「呃,是的,我昨晚上和来福叔喝了几杯。」 所以,就知道将军府如今差点穷的要吃瑶光郡主嫁妆的事情了…… 穆盺抚额,觉得有点丢脸,又有点说不出的得意,看吧我穷怎么了,但是我娶了个金娃娃回来,还是顶好看的那种金娃娃。 「阿芮出嫁的事情,你们不用插手。至于穆家军的银子,自然要用在穆家军身上。」 穆盺说到这,抬手阻止了还想要说什么的刘怀恩,话锋一转,就又提到了大夏皇族真正的遗脉,长孙氏。 「如今时局尚且稳定,那位长孙公子不知究竟躲在什么地方,背后又藏了多少暗手,你们务必小心!」 「另外——」 「义兄,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想办法进龙虎大营。」 龙虎大营。 一声响亮的哨声后,正挥舞着大刀对着朝阳噼砍的众多士兵,齐齐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在上官的一声令下后,一股脑的往饭堂冲去。 「哎哟喂,每次这个时候,老子都特么有一种养了群鸡崽子的感觉,分外艹淡!」 说这话的男人,虎背熊腰,一身霸气,但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四皇子时,又莫名的矮了三分,「咳咳,四皇子,老黄我就一大老粗,说话不中听,您别介啊。」 四皇子摇摇头,笑道:「正所谓入乡随俗,如今本皇子也是龙虎大营的人,要不是怕日后粗话说惯了改不过来,本皇子也挺想试试的。」 「哈哈哈,四皇子说笑,这粗话可不好听。」 「不好听倒未必,不过本皇子觉得说来定然十分爽快!」 「哈哈哈哈!四皇子果不愧是我龙虎大营之人!」 两人说笑间,也已经到了饭堂。不同于那些个争抢在一块,偶尔还要打闹一会的士兵,这两人直接进了饭堂的内间,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好酒好菜。 自称老黄的男人飞快地瞅了一眼,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连带着只有三分真意的笑容迅速的变成了七分。 「黄营长,还不入座?」 「哎哎,四皇子客气,我来我来,倒酒这种事情,岂能劳烦四皇子?」 说话间,老黄干脆利落的倒满了两碗好酒,而后深深地嗅了一口,脸上的喜意又深了几分。 四皇子见此,一笑道:「早就听闻黄营长好酒,这五年的烧刀子,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老子我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好酒好肉!哈哈哈,来来来,四皇子我们走一个——」 四皇子也已经习惯了军营这种用酒来证明感情深不深的作风,甚至这么久下来,他还真就练就了好酒量。 如今,正是用上的时候。 然而。 四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碗酒下肚,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连带着黄副营长一起,上了黄泉路,能喝的也只有孟婆汤了。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陛下!四皇子中毒身亡!」 金銮殿上,突然传来太监悽厉的惊唿,而后,好似「轰」地一声乱成了一团。 向来稳坐高台的元帝,好似天塌下来都能无动于衷的帝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发现,这位陛下在下阶梯的那一瞬间,踉跄了下。 站在前排的太子和三皇子,自然也将此景收入眼底,而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敌意和猜疑。 「什么?四皇子……死了?」请假在家准备明日定亲的徐长林闻言,整个人都怔了下,而后迅速起身,就往府外走去。 「长林,哎,长林——」 「爷爷,大理寺有急事,我要先去一趟,您……您老先歇着吧。」 「什么歇着不歇着?明儿个可是你小子的定亲大事,我……」 「爷爷!」徐长林打断了自家爷爷后续的长篇大论,他皱着眉头,摆手示意下人全都退出去后,这才低声道,「如今四皇子身亡,这婚事……恐是要推迟了。」
第149页 「推迟?这,这怎么行?你都这么大了,又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爷爷,国丧期间,岂容——」 「别跟我说国丧,皇帝皇后都没死,算个p的国丧?你个臭小子,别以为老爷子我年纪大了,人就真的傻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成亲?啊?你说,你说啊——」 徐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动手拽住了孙子的耳朵,这么多年,在徐长林十岁前,没少被老爷子这么对待,但是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再次体验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徐长林那是真的一点都不怀念,甚至还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体验一次。 「爷爷,爷爷……」 相较于徐府爷孙两的争吵,闲王府上就显得平静多了。 至少,晃眼瞧着是这样的。 至于实际上—— 闲王看这棋盘上陡然杀气腾腾的局面,拧了拧眉,抬眼看过去。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先前还嚼着几分笑意的长孙墨,此刻笑意没了不说,眼底还骤然迸射出浓浓的杀意。 第107章 气晕 马车上。 穆盺听米老鼠低声细语说完龙虎大营的事后,本就蹙起的眉头就倏地又蹙紧了几分。 「……耗子药?」 「对,那坛烧刀子里面下的全都是耗子药。这耗子药,有□□成分,一般情况下,不至于立即毒死人,不过——」 米老鼠说到这,面上闪过几分古怪,「这坛酒中,耗子药分量极重,罈子底部,都沉淀出了一些颗粒,太医检测过,证明确实是耗子药。」 穆盺默了好一会,却没在就这个问题继续浪费时间,只是道:「本想着趁着时局彻底乱起来前让阿芮先出嫁,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那,少主有何打算?」 「想办法疏通下龙虎大营那边,趁着这次的机会,让刘怀恩多带几个穆家军进去!越多越好!」 「是,少主。」 「对了,安排两只小鼠在将军府周围,一旦外面有风吹草动,立马将消息传进去。」 说到这,穆盺顿了顿,好一会才道,「然后护着郡主和阿芮还有来福叔一行人,从地道走——」 米老鼠听出这话中透出的紧迫和生死一线,他心中突突急跳,却依旧郑重点头,只是在离开前,却又忍不住道,「九妹,她……」 「九妹在闲王府,最安全不过。」 可不是么,如今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又或者是元帝,都绝对不可能动闲王,一来是没必要,二来,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甚至是那位长孙公子,纵然和楚家人能有仇,日后且不论,现目前却是绝对不会浪费人力物力在闲王身上。 想到这,穆盺都莫名的有些羡慕起闲王的躺赢了,真真是过佛系人生的好模板。 也许—— 可以让瑶光郡主在娘家住久一点? 穆盺心里这么想着,当晚便也这么提了一句,然而,话音才落,就瞧着瑶光郡主本来还挂着笑的脸,唰地就沉了下来。 继而,对方用一双黑不熘秋的眼睛,就那么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 盯的穆盺发毛。 关键是,穆盺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 不过没关系,不知道错不要紧,只要知道怎么安抚就成! 穆盺果断捉过对方的手,亲了亲,然后在凑过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两口,然后道:「对不起,又惹你生气了。」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那真真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的今日难得有机会一起用餐的穆芮,小脸唰地就红了,然后低头忍笑,假装自己完全不存在。 至于非礼勿视赶紧离开之类的? 不不不,好不容易终于有机会看到哥哥和嫂子如此亲近模样,穆芮那是一点都不想走的。 最关键的是,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明天要不要早起?毕竟,订婚仪式虽然只是两家简单走个流程,可是她却是要上妆的。 想到这,穆芮心里就又生出几分说不出的怅然来。 「咳,咳!阿芮?阿芮?」 「啊,哥哥?」缩起来的穆芮,瞬间恢復优雅坐姿,一脸茫然的看过去,「哥哥,怎么了?」 穆盺耳朵有点发热,她先前哄人的时候,真的是下意识地行为,等被自家老婆一口「咬」醒,发现还有未出嫁的妹妹后,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靠,丢脸丢大发了! 不过好在,自家妹妹面前,没事没事儿…… 心里如此这般安慰自己,穆盺面上也努力假装一切无事发生过,在问了穆芮两句家常话后,就立马转入正题,「你用完晚膳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徐家人会过来。」 「……哥哥的意思是,订婚还要继续吗?不是说,四皇子死了吗?」 「四皇子这事暂时还没有定论。」国丧向来只有皇帝和皇后又或者太子,才能拥有的高规格待遇,而四皇子,很显然并不属于其中。 不过,这待遇四皇子究竟会不会拥有,却看元帝的意思,而目前看来,元帝虽然震怒非常,却并没有下旨全国哀悼的意思。 既然如此,穆盺当然不希望妹妹的婚事有变。 毕竟,妹妹一旦嫁出去,这个时代就会默认她已经属于夫家,如此一来,日后若是有个万一……妹妹定然无事。
第150页 只是—— 穆盺目送自家妹妹离开后,转头看向了瑶光郡主,眸光复杂。 「你在想什么?」长孙墨挑眉,带着几分明显的不快,但是这不快很快又被某种愉悦的情绪取代,他似笑非笑道,「虽然我不介意与你在人前亲近,不过你妹妹面前,你怎么着也该收敛一二。毕竟——」 「毕竟?」 「毕竟若是见过我们感情这么好的夫妻,日后你妹妹怕是要意难平了。」 这话与其说是担心,还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这半个月来的亲密相处,穆盺也算是看明白了,记忆中和妹妹关系颇好的瑶光郡主,竟然在不知道的时候,和自家妹妹闹翻了? 原因不详。 穆盺不是试探过,只可惜,得到的是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一个「你再问,再问我就扑过来」的兇悍样儿。 长孙墨见穆盺蹙眉不语,便问:「生气了?」 「这倒没有,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和阿芮生气?她……虽然有时候过分简单直白了点,但是极喜欢你,按理说不应该惹你不高兴才是。」 「……你倒是挺了解你妹妹。」 「亲妹妹,能不了解么?」 这话听的长孙墨有些吃味儿,但是转念又想起来,四皇子突然中毒身亡,即将带来的后续影响,心里的火气有开始一簇一簇的往上蹿。 终于。 长孙墨问:「你觉得四皇子的死,是谁干的?太子,还是三皇子?」 「都有可能,也都未必是他们。包括元帝。」 「……元帝?」 穆盺点头,她见瑶光郡主表情古怪,以为对方是在为她怀疑她亲生父亲感到不快,便抬手戳了戳对方的脸,然后才道:「我知晓元帝对你还挺不错,算是个慈父,不过——咱们有一说一,你觉得元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个好人。」 「也不可能是个好人,当皇帝的,若是个好人,那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长孙墨沉默不语,只是目光复杂的看向穆盺。 穆盺并不打算瞒着长孙墨自己的想法,是因为现在彼此还算融洽的关系,也是为了日后可能出现的变故做铺垫。 「你知道的,我父亲是穆博远,所以,你应该也明白,我对元帝,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 「当然,客观点来看,元帝还算是个合格的皇帝,他在位期间,大夏还算平稳,至少老百姓们日子都不难过。虽然有窃国之乱的污点,可这功过能否相互抵消,这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反正,老天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我就知道,他够狠!」 一个「狠」字,胜过了千言万语,却也是除了穆盺以外,大部分人对元帝的评价,包括太子和三皇子两人,包括继后与后妃众人。 更包括,楚老辅国公。 「楚天佑,你都能活活打死自己的小儿子,如今为了局势,毒死楚煜,又算得了什么?」 楚老辅国公半点不留情面,开口就是好一阵冷嘲热讽,末了就是一阵咳嗽。 「咳咳……早就说了,别来我面前装好人,装可怜,你这招,当年你爹都用烂了!咳咳咳……咳咳咳……」 元帝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有点力气就要骂自己一通的老人,像是在回忆什么,向来沉冷的表情多了几分温度,他说:「你可还记得如今是什么年份?」 「……滚!」 迎面而来的茶盏被安慰轻而易举的接下,元帝连眼皮子都没多眨巴一下,嘴角勾出一抹冰冷又快意的笑容,「楚大,今年是开元年。开元,朕乃元帝,掌天下已有十二年!」 楚老辅国公闻言,本来就上涌的怒火瞬间燎原,在硬生生憋出「孽障」两个字后,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太医把脉后,小心翼翼道:「老、老大人年纪大了,前些时日还受了点风寒……若是,若是可以,还是别受气才是……」 元帝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太医额头冒汗的给楚老辅国公针灸一番后,这才抬脚走出了这处宅院。 「陛下。」宅院的负责人,胆战心惊的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老东西最近又在闹?」 「不,不是……只是,只是老大人自开年后,心情一直就不好,时常晚上起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念叨。」 「念叨什么?」 负责人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嘴皮子哆嗦了下,却怎么也没勇气说出楚老辅国公说的话,最后在元帝阴冷的目光下,只能囫囵的用「一些旧事」给遮掩过去。 旧事? 这旧事可就多了,当年大喜立国前的事情旧事,立国后,太·祖时期,高宗时期,太宗时期,都是旧事…… 甚至,窃国之乱那八年,也是旧事。 元帝扯了扯嘴角,看了眼已经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上的负责人,哼声问:「关于藏宝图之事,可有线索?」 第108章 屠平 说什么线索,其实就是想要知道,夜深人静楚老辅国公有没有不小心说出什么关键来。 负责人倒是希望这位老大人能痛痛快快的直接说出来呢,可惜,并没有。 不仅没有,这么老大人除了追忆往事掉眼泪,就是咬牙切齿拍大腿骂自己的子孙…… 其中,元帝这个孙子被骂的最多!
第151页 元帝见负责人一脸菜色的摇头,便彻底没了继续停留的打算,他很快上了马车,而后沉入浓浓的夜色中,恍若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外表普通,内里宽大又奢华的马车上,一封盖着暗卫曙红戳的密信,正摆放在案几上。 元帝眸光骤然沉了几分,而这份沉,在一目十行看完密信后,就变成了凛冽寒光,很快,这寒光又被隐匿在了眼底,他冷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来。 「蠢货。」 只可惜,这两个字,此时此刻,除了元帝,谁也不知道骂的究竟是谁。 而一声嘲弄的唾骂,却像是彻底掀开了一直藏匿在阳光下的暗潮,长安,就这么的乱了起来。 许多年后,有不少老人总会念叨着开元十二年的事情,那一年的夏天…… 这一年的夏天,四皇子中毒身亡不久,堪比皇寺的白马寺,一夕之间,被京畿卫,奉旨屠平。 那是一个发生在夜幕下的事情,在晨光熹微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有早起去白马寺求第一炷香的人,被满地的血腥,活生生的给吓去了半条命。 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个早晨前几个时辰,那位已经被载入史册中死去的仁信皇后,吐血身亡。 更没有几人知晓,段如烟在死前,对闲王嘱咐了一句后,便与长孙墨,沉默相对。 许久后,久到长孙墨以为对方看来要像前世那那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直到断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段如烟却突然开口了。 她说:「你……和她,和穆大哥的孩儿,过得好吗?」 「好。」 「很好?」 「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段如烟面上露出一抹笑来,那笑容灿烂的好似昙花,绝美又短暂,她那凝聚的眸光,一点点涣散,涣散,到最后,她双唇微微开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去寻楚爷爷,他老人家还在,你想要的,想知道,都可以问他。」 长孙墨轻轻的「嗯」了声,然后看着对方好似彻底放下了所有的负累和牵绊,缓缓闭上眼睛的同时,唇角嚼着一抹愉快的笑容。 似乎是,死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直想要看到的人,而对方的到来,让这个女人,终于可以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委屈的掉下眼泪的同时,又禁不住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怎么样,她——」 长孙墨对上闲王那双担忧又害怕的目光,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离开……」闲王浑身一颤,而后踉跄着沖了进去。 那一瞬间,长孙墨分明瞧见了闲王眼中滚落出来的一滴泪。 长孙墨心情有点复杂,还有点说不上来的迷茫,他脑中反反覆覆的迴荡着段如烟说过的那些话。 问他过得好不好? 问他和穆盺过得好不好? 然后,告诉他,他想要的,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去问楚爷爷。 长孙墨知道这个被段如烟叫做楚爷爷的人是谁,是太·祖时期留下来的唯一一位老臣,也是大夏歷史上唯一的辅国公。 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吗? 更没想到的是,段如烟竟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个女人既然知道,为什么上一世没有提到过,又为什么,这一世却开口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长孙墨神情怔忪,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段如烟那藏在话中,被刻意加重的「穆大哥的孩儿」六个字。 也就更不可能发现,那可以加重的语气中掺杂的担忧欣慰与愧疚……以及浓浓的祝福。 「消息快要瞒不住了,快走——」侍卫首领快步进来,在长孙墨点头颔首后,立马进了内殿,然后敲晕了嚎啕大哭的闲王。 夜深人静,这一队人离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白马寺因着圣驾莅临,乱闹闹一片。 而没多久后,帝王一怒,便註定要用鲜血来抚平。 穆盺前日送嫁了宝贝妹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未曾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却被来喜慌慌张张的惊唿声给吵醒了。 「怎么了?」穆盺声音带着几分不快,很显然,若是来喜不能给个好的理由,月银是又要减半了。 「主子,爷!爷!白马寺,白马寺……没了!」 「没了?」 「都、都、都都……」 「都什么都?」穆盺急了,正要发飙,却见着来福正在小厮的搀扶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 「来福叔。」 「少爷,出大事了。」 穆盺「嗯」了声,随便套了件外套,便与来福去了偏院。 一路上,两人俱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到底什么事?白马寺出了什么事?」 「段如烟,死了。」 「段如烟?怎么会?她——」穆盺突然想到昨日晚膳前,突然被闲王接回王府的瑶光郡主,心中一个咯噔,知晓这件事情必然是真的了。 只是。 「她死了,白马寺……」 「鼠部递消息过来说是,元帝迁怒,让人直接屠了白马寺几百人。」 说到这,来福长嘆一声,又加了一句,「一刻钟前,京畿卫……死了一半。」 「为何?」 「看守不利。段……仁信皇后的尸体,不翼而飞。」
第152页 穆盺一怔,继而瞳孔一缩,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抿了抿唇,正想要说什么,却听来喜咋咋唿唿的跑了进来。 「又怎么了?」 来喜道:「姑爷,姑爷来了——」 穆盺皱眉,下意识问:「小姐呢?」 「小姐没跟着,就姑爷一个人,说是有急事。」 穆盺骂了句「靠」,却还是站起身,往花厅那边走去,走了一半,又想起来自己没洗脸,便索性在路过厨房的时候,打了一盆水,一抹了事儿。 于是乎。 徐长林见到的就是一个半个脑袋都是湿淋淋的大舅兄,他一肚子的话就那么梗了下,差点没忍住扭头就走。 可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大哥。」 「嗯,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大哥,长林有一事,想要与大哥确认一二。」 穆盺眯了眯眼,冲着来喜比了个手势,然后目光在徐长林身上转悠了一圈,嗤道:「别以为跟我妹妹结婚了,我就会手下留情,懂?」 「……大哥,长林明白。」 「既然明白,那可还要确认?」 徐长林沉默了一息时间,最后还是用力一点头,说:「要。」 「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倒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棺材」两个字,被加重了语气,威胁十足。 徐长林神情不变,显然是摆明了不肯退缩的意思。 事已至此,穆盺只能磨了磨牙,吐出一个字:「说!」 「大哥和阿芮的父亲,尊讳可是穆博远三字?」 穆盺还有点懒散的坐姿,瞬间变了变,连带着本来浮于表面的怒意和不满,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打量。 徐长林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不说,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是也就仅仅只有这半步。 他再度开口道:「大哥,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么?徐长林,我的好妹夫,你想要做什么?新婚第二天,跑到我这个大舅兄面前胡言乱语一通,目的为何?」 「……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 「什么样?天真又单纯,好骗好套话,但是偏偏又不蛮横,怎么,这样的妻子,你还不满意?」 这话堵的徐长林半晌都没能找出可以辩驳的话,毕竟,他昨儿个确实没少套话,还…… 一套一个准! 彼时徐长林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可是,越是与自己的新婚妻子相处,就越觉得…… 穆芮,她是真的……有点蠢。 不不不,怎么能说自己的妻子蠢呢,应该说单纯,说天真。 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如此相信自己,徐长林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可是,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愧疚。 而这一愧疚,就更想要找大舅兄确定了。 徐长林深唿吸一口,然后郑重作揖道:「阿芮很好。大舅兄若是信得过长林,日后……纵是不能为友,也必将护阿芮一世安康。」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哥,阿芮已经出嫁了,从昨天开始,她生是我徐家人,死,也必将与我徐长林合棺同眠!」 徐府。 「阿嚏,阿嚏——」穆芮连续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揉了揉眼睛,好一会才坐起身来。 「小姐,不对,夫人,可要伺候您起了?」採薇轻声问。 「哦,哦……先等等,我……他、夫君呢?」 「老爷说是有点公事,去当差了。」 「公事?」 第109章 採薇点头,见自家主子皱着眉想了会,就坐了起来后,便利落的招唿小丫头把洗漱用具端了进来。 穆芮一边任由丫鬟们伺候自己洗漱穿衣,一边想着昨日的谈话。 那一个又一个恍若不经意抛出来的话题,还有听到自己回应后,徐长林的反应…… 想着想着,穆芮眼底就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但是后来,这些嘲弄又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温和又甜美的笑容。 挂着这样的笑容,穆芮等回了自己的夫君,言笑晏晏的像是个再单纯天真不过的女郎,小心翼翼地靠近,讨好,然后得到回应后,笑的灿烂而又美好。 只是,此时此刻努力装天真单纯的穆芮,怎么也想不到,当她彻底放弃所谓的感情的时候,当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心动的时候,这个错的时间出现的男人,却用一颗真心,真的就把她宠成了一个孩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是,穆芮凭藉着哥哥给的妹婿册,用心研究,并且运用在新婚生活中,盼着能借着自己的关系,日后自己的这位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夫君,能在关键时候,帮自家哥哥一二。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便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想要帮助自己的哥哥,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愿意去做…… 而她如此执拗又任性的想法,纵然瞒住了徐长林,却又如何瞒住最疼爱她这个妹妹的穆盺呢? 穆盺在花厅中坐了许久,久到这註定不平静的一天,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过去,她才轻嘆一声,压下了心头起伏不定的情绪。 「少爷?主子爷?爷——」来喜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跑过来,他在花厅门口,探头探脑,既想要吸引自家爷的注意力,又怕真的惹的自家爷不高兴,真真是进退两难。
第153页 终于。 老天不负有人,这一次,来喜得到了自家爷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眼神,极其平静,平静的好像和以前毫无区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喜瞧着却无端有些浑身发颤,隐约间像是窥见了什么可怕的巨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蓄势待发。 「咕咚。」一声,来喜吞咽了口口水,在穆盺开口前,毕恭毕敬的开口道:「有小鼠传消息进来,说是……西北异族人有异动。」 岳府,书房中。 「那群异族人憋不住了!」谋士看完密信后,眉头皱紧,好一会才放下手中的密信,看向高坐的世子爷,沉声道,「世子,您,有何打算?」 岳岐年神情中透着几分挣扎,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却还是决定听听谋士的意见。 「先生,如何看?」 「世子,老夫先前就这件事与您商谈过,如今,老夫也同样只能给出选择,毕竟,真正能做出选择的,从来都只有世子您。」 「……先生,我,我……想回西北了。」 「老夫也想呢。老夫在西北的时候,总觉得西北风沙太大,民风也过分彪悍,一个个女人堪比母老虎……可是如今一年不到,竟也想的慌了。」 岳岐年对上谋士那双好似看透一切,又好似包容一切的目光,摇摆不定的心绪,突然就定了几分。 他说:「父亲……会怪我的吧?」 「侯爷会不会怪您,老夫可不知晓。不过老夫相信,在侯爷心中,最重要的是西北的平安。」 说到这,谋士的目光从岳岐年身上移开,他幽幽地一嘆,看着窗外繁茂的大树,意有所指道,「对大夏很多人而言,太·祖就是那天命之主,是所有大夏人都要铭记的大恩人。可是,对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世子,西北人的天,西北人的嵴樑,西北人的骄傲,从来都是姓岳的人啊——」 岳岐年眼眶一热,放在书桌上的大手勐地握紧,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再没有最后一丝迷茫。 是夜。 岳府一如往昔的亮了半宿的灯火,只是在第二日后,在圣旨宣召之时,竟发现,岳府空了。 「听说了吗?岳世子跑了!」 「前儿个这消息不就传遍了吗?说起来,昨个下午,陛下着人直接抄了那岳府,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 「嗨,还能怎么着,那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找到,别说人了,据说连一锭银子都没发现,倒是——发现了不少耗子药。」 最后三个字,被说话人刻意提高的同时,又刻意加重,并用彼此都知道的眼神,无声传递。 【四皇子中毒身亡,好像就是这耗子药吧?】 【对对对,听说耗子药中主要是□□成分,一般情况下不足使人致命的。】 【四皇子是被下了好多好多耗子药,一下就给毒死的!】 「耗子药啊……说起来,这东西各大药铺现在都不给卖了。」 「哪里还敢卖啊,月前……出事后,各大药铺的当家人就被查了一通,那可真正颳了一层皮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药铺没耗子药卖,这……岳府,打哪儿买的耗子药?」 此话一出,热闹的酒馆倏地安静一瞬,继而所有人又有志一同的哈哈哈哈的尬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三三两两的继续八卦。 「你们说,岳世子这突然间离开,会不会是——跑路了?」 「这不可能吧,岳世子和……无冤无仇,没道理会下毒!更何况,岳世子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这么害人?」 「就是就是,我看岳世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急着离开!」 「呵呵呵,什么离开,我看根本就是畏罪潜逃吧?有件事情你们恐怕不知道吧?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宣旨岳世子?那是因为大理寺查出了点线索,正想要顺藤摸瓜呢,不想——嘿,人直接跑了!」 「可不是,没想到镇国公岳氏一脉,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早前我就听我姨妈家邻居闺女的婆家小姑子的小叔子说,西北异族人总共人数连五十万都无,可是这西北守了这么久,每平静个三五年还要打上几次……这种情况下,可是那些个异族人,竟然还都活蹦乱跳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老哥这话是啥意思?」 「嘿,啥意思?读书人不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吗?什么鸟尽弓藏,焚琴煮鹤……嘿嘿,可不就是那点意思不?」 「你,你!你胡说!镇国公岳氏一脉,镇守西北已经百年了,若非是岳氏一脉,那群异族人早就打进来了,我等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他气咻咻的说完这话,却见大家一脸看小孩的模样,心里就更气了,气到最后又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一通,话里话外不过一个意思—— 四皇子的死,不可能是岳世子他们做的! 即将掀起的战乱,也不可能是镇国侯主动挑起的! 至于岳世子为什么会突然无令离开长安,那自然是为了赶回西北,镇守西北! 而那些所谓的异族人和岳氏一脉早有勾结一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少年人说的嘴皮子都干了,可惜除了最开始博得了几个「看小孩」的眼神后,到最后,这些自诩看破所有真相的大人们,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施捨给他!
第154页 最后,少年人气跑了。 气跑的少年人,一落跑回了自己家中,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还有正低头看花的爷爷,突然就更委屈了。 「正儿,你这是怎么了?」捋着自个儿鬍鬚的李院长,手突然一顿,他余光瞥见自己孙儿此刻的表情,担忧的看过来,「可是又在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被叫做正儿的少年郎委屈的「嗯」了声,道:「爷爷,那些人……那些人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我虽没见过镇国侯他们,但是我都知道若非是百年来岳氏一脉镇守西北,大夏……早就不知道成了什么样了?」 「哼,说不定都没有大夏……」 「闭嘴!」站在李院长身后的中年汉子立马出生呵斥,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正饱含怒意的瞪着自己的儿子。 李正明白,自己犯了忌讳,他扁扁嘴,哼了声,生气了。 李院长见孙子这般模样,一双本就写满慈爱的目光愈发温情了几分,而后他瞥了眼身后的儿子,示意对方警惕隔墙有耳后,这才伸手拍了拍李正的肩膀,说:「来,坐下,听爷爷说。」 「……爷爷。」 「坐。」 李正不情不愿的坐在了石凳上,少年人的眼睛明亮无比,兴许也正是因为太过于明亮了,所以,看什么,才会非黑即白。 李院长嘆了口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可还记得登闻鼓?当初,我带你们进京的第一天,登闻鼓,响了。」 「就是那个……要过了刀山火海什么的才能敲响的鼓?」 「刀山火海问心路。」 长安附近某处宅院中。 楚老辅国公目光幽幽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像是想要透过这人看到另外一个人一般,可惜,他尝试了许久,却半点都看不到。 第110章 「不像,真不像,竟然……一点都不像啊……」楚老辅国公长长的嘆了口气,那口气真真是说不出的心酸,可却又在长孙墨开口问不像什么之前,恍若无事的继续起先前的话题。 「刀山火海问心路……哈,刀山火海问心路。小子,你怕是不相信,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能看透人心的玄妙存在吧?」 「……辅国公之意是?」 「你不用试探我,我就一糟老头子,我啊……硬撑着这么久,本来是想要等你太爷爷回来,然后揍他一顿的。可惜,老头子怕是等不到了。」 这话? 长孙墨沉默,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这位老人家的善意,可是,却又不免怀疑。 这位楚老辅国公,真的会为了心中的忠义……不,也许不是什么忠义,而是为了与太·祖老人家的情义,就要告诉他宝藏所在吗? 是的,宝藏。 夏太·祖当年一统中原,结束百年战乱,从世家贵族甚至所谓的皇族手中,获得了极多的金银珠宝,虽然其中大部分用来豢养兵士,犒劳下属,但是还有一部分,被截留了下来。 而这一部分,被藏在了一个秘密之地。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这个当头儿的,有必要给后来的小弟留点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太·祖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怀好意,那双向来给人沉稳又可靠的眼睛,滴熘熘转着,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狐狸。 他说,「楚大,诸葛说我们中就你最长寿,我琢磨了下,日后我小弟指不定要跟你碰见,如果他来问你,你就把我藏宝贝的地方跟他说吧。就说——」 「见面礼。」 此时此刻,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和楚老辅国公的干哑粗嘎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楚老辅国公那张已经老得堪比橘子皮的面容,抽动了下,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是想要模拟出记忆中那个人的表情。 只可惜,皱巴巴的老脸,再怎么努力,也依旧皱巴巴的。 「……你,您是说,那些宝贝,算是……您给我的见面礼?」长孙墨诧异,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 「……原来是我误会了。那——」 「那些东西,是夏爱党……太·祖,给小弟的见面礼。」楚老辅国公说到这,深深地看了眼长孙墨,「我只是告诉你藏宝的地址,至于能不能拿到那些东西,要看你——是不太·祖的小弟。」 「辅国公这是何意?莫非,还有什么考验不成?」 「刚才不是说了吗?刀山火海问心路,这就是考验。」 长孙墨一条眉毛高高的扬起,似是诧异,又似是瞭然,最后,才意有所指的问了句,「莫非,这藏宝地……与登闻鼓有什么因果关系?」 「哈哈哈,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 「不知是何关系?」 「当然是因果关系啊。小子,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哎,你啊,瞧着是比太·祖俊了点,可惜,脑子就差远了,差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老辅国公站起身来,杵着拐杖,就这么慢悠悠地从长孙墨眼前走出了房门,一直到站在院中央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回过头来,那双被时光浸染的过分睿智的双眸,带着种考量和挑衅。 他说,「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就去走走那刀山火海问心路。若是你还能回来,你想知道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若是不能回来……」 后面的话,楚老辅国公没说,他慢腾腾的转过身,抬头,看着旁边的那颗桃树,嘟囔了句谁都听不清的话后,慢慢抬脚,进了自己的厢房。
第155页 琳琅小丫头死了,段小子也早就没了,如今……如烟那小丫头,也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挺好…… 只是,他,还不能死。 还不能死…… 长孙墨从宅院侧门离开后没多久,被引开的宅院负责的一行人,就迅速赶了回来。 然而。 负责人看着正躺在床榻上唿唿睡去的老大人,嘴角抽动了下,然后一招手,大伙儿又唿啦一下撤了出去。 最后一个出去的人,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房门。 「怎么回事,老大人……怎么没走?」 「头,老大人腿脚不便,怎么走?」 「蠢货!」负责人没好气给了说话的兄弟一巴掌,自言自语道,「这来人没带走老大人,回头要怎么跟上面交代?上面可是说了,让我们故意放老大人走,然后在顺藤摸瓜,将计就计来着……」 负责人的烦恼,很快就被传了上去,而后,半个时辰后,清华殿中,暗卫就将宅院那边的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通。 正闭目养神的元帝听罢,哼了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示意暗卫不用管,退下。 暗卫自是听令,悄无声息的掩去了身形。 清华殿,就这样再次恢復了安静。 裊裊的安神香中,元帝那张严肃到刻板的面容,若隐若现。 轻巧推门而入大太监,飞快地瞥了眼元帝,迟疑道:「陛下,您要的东西,查到了。」 「呈上来。」 「是,陛下。」 大太监脚步无声却又极快地上十来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上了准备好的密折。 元帝知道伸手接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目十行,不过数十息后,就已经看毕。 「陛下,可要……准备?」 「准备?哦,你觉得朕要准备什么?」 大太监一听这话,两腿就意思一软,膝盖「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颤声道:「奴才,奴才该死……请陛下恕罪!」 「你有何罪?」 「奴才,奴才僭越……僭越之罪。」 元帝目光沉沉,注视着大太监战战兢兢的,快要抖成筛糠一样的身体,好半晌才道:「朕突然觉得,你方才说的挺对。」 「……陛下……」 「不过呢——」 「……饶、饶命……」大太监整个身体已经趴伏在了地上,若非是还有一丁点的理智在,他都有几个恨不得用力磕头,磕个头破血流,或者自己磕是了过去,也总比被元帝下命令处死来的幸运。 然而。 元帝瞧着大太监这模样,反而更不想要让他死了,甚至,他还突然就生出了点,玩一玩的心思。 也许,会有什么让他不那么无聊的事情,发生呢? 就是不知道,最后能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晕过去了——」突然一声惊恐的高唿声传来进来,继而是小太监们的奔跑声,还有侍卫的呵斥声,乱糟糟的,混成一团。 元帝却动也不动的靠坐在软榻上,许久许久,久到外面的杂乱都平息下来后,他才轻笑一声,起了身,对已经跪趴在地大太监道:「随朕去坤宁宫。」 「是,是是……是的,陛下。」 「什么?这个时候……皇后竟然怀孕了?」说这话的是刘怀恩,他穿着龙虎营最低等的士兵服,脸上因为带着特指的猪皮面具的缘故,震惊的表情那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就冲着他这都惊的都变声的调子,也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穆盺瞥了眼这位义兄,看向米老鼠道,「这么看来,四皇子之死,怕是与太子一派脱不了关系了。」 「少主英明,老夫也这么认为。不过——少主,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调查登闻鼓的事情了?」 「怎么,查出了什么?」 「登闻鼓,这东西……有点邪性。」 「怎么说?」 米老鼠沉吟片刻,正要开口,不想一旁的刘怀恩却先一步开口了,「那个,能先告诉我,四皇子的死,怎么就跟太子一派扯上关系了吗?不是说岳岐年下毒……」 「当然,我是不相信堂堂镇国侯世子会突然对一个皇子下毒的,不过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所以,这……这……呃,你们做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刘怀恩侃侃而谈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完,甚至因为小腿突然被人踹了下,差点整个人都给蹦起来。 踹刘怀恩的不是别人,正是穆家军中如今年纪最大的,以谋士之名跟过来的蔡先生。 蔡先生咳嗽一声,冲着少主和鼠部首领比了个手势,然后拽着又委屈,关键还迷茫的刘怀恩,走出了屋子。 门一关。 蔡先生就忍不住又要抬脚给刘怀恩一下狠的,只可惜,这脚才抬起来,刘怀恩就先一步跳开了。 「蔡叔——」 「别嚷嚷,里面少主正在谈事呢。」 刘怀恩闻言只能闭嘴,跟着蔡先生又往远处走了十来步,估摸着距离差不多够了后,才开口道:「蔡叔,我刚才也是为了弄清楚四皇子的事情,究竟牵扯了些什么人,这样才有利于我在龙虎大营的行动!」 「得了吧,答卷都送上门了,你还要问?唉,怀恩啊,你说说你,平日里瞧着也是老成持重,沉稳的住啊,怎么这——」
第156页 蔡先生面上的嫌弃那是明晃晃的,好在他还记得给刘怀恩面子,最关键的是,要在鼠部那边,少主那边,保住穆家军的面子。 第111章 蔡先生缓了口气,分析道:「四皇子之死,应该是太子一派人做的手脚。不过,依这个形式看,只怕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来,或者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和三皇子脱不了关系了。」 「此话怎讲?这怎么又牵扯到三皇子了?」 「……当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陷害!为的就是那龙椅!这么说,怀恩你听明白了吗?」 刘怀恩皱眉,他自然听出眼前蔡叔的暴躁,连带着他也有些暴躁了,好在他忍住了。 「蔡叔,我当然知道太子若是害死四皇子,再陷害三皇子,是为了成为皇帝。我只是不明白的是,你和少主他们,为何会认定四皇子之死和太子脱不了关系呢?就因为,皇后怀孕了?」 「对,就因为皇后怀孕!」 「为什么?」 蔡先生闻言,向来暴躁易爆的神情,少见的展露出愉悦来,他轻笑一声,道:「因为龙椅上的这位窃国之帝王,已经先一步查清楚了真相,所以,最了解他的枕边人,就做贼心虚了。」 「做贼心虚好啊!她这一心虚,也就到了我们动一动的时候了。」说这话的是孙谋士,这位谋士,风尘僕僕的从金陵一路赶来,如今面上还带着倦色,可是一听发生了此等大事,立马又振奋起来。 孙谋士目光在在场的另外三位装扮各异,却还带着面具遮遮掩掩的人身上扫过,恭敬的起身,先作了一揖表示礼貌,而后眸光再度落在长孙墨身上,建议道,「主君,如今的长安的浑水,正是吾等下脚的好时候!」 「小孙所言,正合老夫之意。主君,浑水摸鱼,正当时候啊。」 「我倒觉得未必,元帝这人刚愎自用还多疑,最关键是足够的狠!继后王氏想要用所谓的怀孕来保住太子和她自己,呵,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做场空啊。」 「继后可不仅仅只是国母,她背后还有王氏!王展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借着当初王家在龙虎大营的暗手,毒死四皇子;又能在岳岐年离开前的第二天,就把罪名栽赃到岳氏头上,那么下一步呢?」 说这话的是坐在最靠窗户,穿了身黑色长袍,让人连身形也无法分辨的人,他声音听起来十分古怪,但是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引得在场的人认真倾听。 「下一步,必然就是要来反转。把毒杀四皇子和栽赃陷害岳氏的罪名,一股脑的都砸在三皇子身上。毒杀四皇子,是为了争储;陷害岳氏——」 「是为了他的真爱岳氏嫡女,岳明珠!」 说到这,男人低笑了声,一双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缓缓落在了一直未曾开口的长孙墨身上,问,「主君,您说我说的可对?」 长孙墨眉眼不动,只是微微眯眼,似警告般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才开口将话题引入正轨,「吾等先前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如今时机已到,确是时候下水了。」 而要怎么下水捉鱼,这就是接下来需要细细讨论的问题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书房中的人陆续退出,孙谋士留了个心眼,发现最先离开的竟然是那个黑袍人,而最后…… 最后离开的当然是他自己。 孙谋士犹豫再三,人都走到了门口,最后还是一熘烟的撤了回来。 「主君,主君——」 长孙墨正在看手札的目光抬起,看向孙谋士,示意对方有话就说。 孙谋士倒是想张嘴就直接哔哔,可是——有点怕。 「说!」 「嘿嘿,那这可是主君您点头同意的啊。那个,主君,刚才那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同僚,就是刻意提起岳明珠的那位,是不是……有什么来歷?」 长孙墨没说话,他拧眉深深地看了孙谋士一眼,然后在孙谋士以为要听到一个「滚」字时,却听到了轻飘飘的三个字。 「护龙卫。」 孙谋士瞳孔骤然一缩,连带着那因为好奇而伸长的脖子都像是遭遇了什么了不得危机,哧熘一下,缩了回去。 最后,他灰熘熘的跑了,生怕多留一点时间,被护龙卫发现自己想要在主君面前给他们上眼药,然后手起刀落—— 小命玩完。 长孙墨倒是因为提到「护龙卫」这三个字,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但是很快,这些事情都被他抛之脑后,所有的心思再度落在了太·祖手札上。 这份太·祖的手札上,对刀山火海问心路简单的提了几句,登闻鼓也曾经出现过几次,但是—— 但是并没什么用! 难道,就真的要像那位楚老辅国公所言,要亲自去试,试对了,那那些宝贝就是他? 呵!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那些玩意儿? 长孙墨眸中暗光涌动,他前世没那些金银财宝不也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如今—— 又有何惧? 正这么意气风发的想着,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户上。 长孙墨取下信筒,一目十行看过去,脸上的意气奋发顿时变成了滔天怒火。 「砰!」一声。 外面守门的灵宝,清晰的听到了自家主子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三个字——
第157页 「穆!长!宁!」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饭香不香,关键是看有没有人抢,而有人抢的时候,就算是本来不屑要的东西,顿时就成了非要不可的了。 长孙墨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夺嫡之争中来回摇旗吶喊的同时,又给四皇子中毒身亡的蛛丝马迹上,添加了异族人身影。 于是乎,坊间众多长安百姓,因为不敢大剌喇讨论究竟是太子还是三皇子杀了四皇子的问题,果断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异族人身上。 再加上私底下有人推动,这个说法便愈演愈烈。 很快—— 大家主战的情绪,就给引了出来。 将军府。 「陛下有意让我领兵去西北。」穆盺开口,看了眼旁边的瑶光郡主,「我,考虑了下,打算尽快出发。」 「……你想要听我说什么?」长孙墨本来不打算开口的,毕竟这种情况下,做妻子的一般都不需要开口,可是—— 某个人的目光太过于热切,热切中又夹杂的愧疚和担忧,让长孙墨真真是既高兴,又忍不住心疼。 罢了罢了。 长孙墨嘆了口气,尽量柔和了语气道,「我不会阻拦你去西北。而且,这时候离开长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穆盺虽然早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毕竟自家老婆长得好,还聪明,如今的局势,只怕看的比自己还要明白,既然如此,又怎么会…… 只是! 就因为太聪明了! 穆盺想到自己若是事败后,可能会给瑶光郡主带来的灾厄,心里愈发愧疚了三分。 她伸手,用力抱了抱瑶光郡主,藉此缓和情绪的同时,也是藉此让自己多一点勇气,说出后续的话。 「瑶光。」穆盺开口道,「我不知道自己会走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如果,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去我的书房,然后把暗格中的东西取出来吧。」 「什么东西?」 「我留给你的东西。」 长孙墨拧眉,狐疑地看着此时突然一脸柔情蜜意的人,问:「是何物?」 穆盺笑了笑,然后凑过去,啾了对方两下,说:「当然是礼物。」 礼物? 长孙墨听到这两个字,心情有点好,不过,转念又生出点不满和无奈。 他很想说,自己不想要什么奇珍异宝,比起奇珍异宝来,眼前的人主动躺平在床上,才是最好的礼物啊。 穆盺可不知道自己柔肠百结的时候,旁边一副温柔浅笑的「老婆」脑中正翻涌着带颜色的废料,更不知道,很快,她就要与自家老婆,在另外一个地方,以另外一种形象与同样是另外一副装扮的自家老婆,相遇,相杀! 登闻鼓位于皇宫西门处,那里是距离京兆尹府衙最近的地方,也是距离皇陵最近的地方。 不过这边向来没什么人经过,包括京兆尹当值的人,在路过这一块的时候,都会刻意绕开。 一来么,自然是因为这边位置偏僻,人烟稀少不说,还朝向是一片山脉;二来么,则是因为西门向来是皇家出殡说走的宫门,怕不小心有所冲撞;而最后一点原因,却是因为有不少人说,走这条路的人,总是很容易鬼打墙。 是的,鬼打墙。 穆盺脑海里想着米老鼠的话,因为自己又穿越又重生的缘故,怎么着还是有几分信的。 可是,就因为这几分相信,此时此刻,她才愈发担忧。 无他。 想要敲响登闻鼓,要过刀山火海问心路。 刀山! 火海! 问心路! 尼玛,这搞的跟要修仙似的,玄幻的不得了啊! 穆盺在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腹谤,一边又忍不住第n次怀疑,自家妹妹……身上被绣上的地图,真的是—— 这条路吗? 想到徐长林当日做出承诺后,就提笔画出的地图,穆盺长就不禁长嘆一口气,她其实很想要否认,原来自己一直想要找的藏宝图,竟然就藏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第112章 可是,在对比过从薛茂山那找到的小半藏宝图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真相! 靠! 当年究竟是谁在自己宝贝妹妹身上绣东西的? 穆盺每次想到这,就又忍不住庆幸自家宝贝妹妹命大,要不然万一得个破伤风什么的,岂不是一命呜唿? 想到妹妹命大的下一秒,妹控属性发作的穆盺又忍不住哼哼不高兴。 妈蛋,宝贝妹妹的pp竟然被徐长林给看到了,还看的那么仔细…… 简直过分! 「穆长宁?」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穆盺头皮一紧,继而脑中警铃大作,她几乎是反射性的一个侧身,继而就地一个翻滚,想要避开对方的连环箭。 然而。 来人早有准备,等她的可不仅仅是连环箭,还有暴雨梨花针。 「噗嗤!」 「噗嗤!」 几不可闻的两声后,穆盺人的一条胳膊已经不能动了,她半跪在地上,看着带着几个侍卫的男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那目光,轻蔑又嘲讽,但是嘲讽中,又透出点说不出的古怪。 穆盺在看长孙墨。 长孙墨又何尝不是在看她,甚至若非方才那一瞬间的闪神,对面的那个冒牌货应该直接被自己射成了筛子才对。
第158页 想到方才冒牌货那翻转躲避的动作,越想越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就好像—— 好像是每次自己即将扑倒穆盺时,对方下意识地的反应? 阿昕…… 「阿昕」这个名字才出现在长孙墨的脑中,另外两个字也跟着蹦了出来:阿欣。 这个冒牌货当初在未透露真名的时候,就用的这个小名。 呵! 真是该死! 长孙墨对着身后的侍卫一抬手,下一秒,三个衣着统一的侍卫快如勐虎,举剑就冲着穆盺而去。 穆盺心中发沉,在勉强抵挡了这些人几招后,就又挨了其中一人一剑,十招过后,她别说伺机逃跑了,能勉强护住自己关键要害都成了难题。 不行。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穆盺咬牙,想到所有人对这条所谓的刀山火海问心路的评价,心中发狠,拼着又挨了一剑的代价,勐地往前方沖了过去。 与此同时,本来正在试探性探索这条看起来平平无常的的路的长孙墨,抬脚走了一小步。 真的是一小步。 而这一小步过后,周围的场景陡然变化,连带着天地之间无线放大,而他,成了最弱下的那一个。 同样变成最弱小的一个的还有穆盺。 不,准确点来说,穆盺是最最弱小的那个,因为她还受伤了。 不不不 。 穆盺瞧见正一脸震惊加懵逼脸的男人,龇牙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 长孙墨才还没来及的从这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变换中回过神来,就突然被人偷袭,而后,脸上就挨了一阵勐捶!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穆盺一边用两腿的力度死死地压住这长孙公子,一边挥舞着能用力的拳头,可劲儿的冲着对方的脸招唿。 足足一刻钟后。 穆盺把自己最后一丝力道都榨干了,才终于停歇下来。 她低头看着彻底被揍懵的猪头男,哼了一声,正想要开口,却又「噗」地吐了一口血。 麻痹的! 不会又中毒了吧? 穆盺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刚才就只顾着发泄火气,怎么就忘了这傢伙虽然是个弱鸡,自己先发制人胜算颇大,但是弱鸡是个有毒啊! 「噗!」 穆盺爬起来的身体就是一个打颤,她用手一抹嘴,恶狠狠地盯着还没回过神的猪头男,抬脚就是一踹。 「喂,喂!别装死,给老子……老娘起来——起来——」 穆盺一连踹了好几下,终于,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腿,猪头男睁开了眼睛,怎一个辣眼了得? 穆盺表情一言难尽,十分想要扭过头去,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没直接一拳头打死这丫的。 要不然,自己岂不是要给对方陪葬。 给个基佬陪葬…… 呸! 老娘的老婆还等着老娘回去呢! 「喂,解药!」 「……没有。」长孙墨艰难的张开嘴,这一张嘴却牵扯的整张脸都疼的想要倒抽一口冷气。 想到刚才冒牌货拳拳怼脸的行为,长孙墨心中突突直跳,颤抖着后就去摩挲,好一会,才终于艰难地扯掉了特制的□□。 然而。 他摸出随身匕首这么一照一看,气的直接头顶冒烟了! 无他,他此刻的脸,青红交加不说,最关键的是——肿! 肿的还十分不均匀,这里凸出来一坨,那边凸出一坨,瞧着就像是某种怪物。 「穆!长!宁!」 「咳,咳咳……噗!噗哈哈哈哈……」穆盺吐了两口血,笑的那是超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丑八怪,哈哈哈哈……」 「你找死——」 长孙墨怒吼一声,勐地就要扑过来,然而,穆盺抬脚就是一踹,然而,这一踹没把人踹出去,反而让对方拼着挨了这一下,抱着她的腿就张牙舞爪的爬了上来。 「卧槽!你疯了你——」 穆盺单手拽着自己的裤子,浑身用力一震,想要将对方给震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腿却先是一痛。 却原来是长孙墨用匕首花开了她的小腿。 「草你麻痹的,你要干什么?」 穆盺顿时连裤子都顾不上扯了,一拳头又招唿在对方的脸上,趁着对方不注意,脚踝一动,撞落了对方手中的匕首。 而下一秒。 就在穆盺想要夺了匕首占为己有的时候,却忽然一愣,那匕首……竟然就那么消失了。 消失……了? 长孙墨方才也想要重新拿起匕首,自然也发现了这神奇的一幕,眼底闪过一抹震惊,方才那股子滔天怒火也迅速压了下去。 「喂,刚才……你看见了?」穆盺主动开口,她虽然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在这所谓的刀山火海问心路上看见些什么不科学的存在,但是—— 比起不科学的鬼怪,这种会让东西消失的技能,明摆着更可怕。 「咕咚」一声,也不知道是穆盺,还是长孙墨,又或者两人有志一同的咽了咽口水。 「这里……有问题。」长孙墨道。 穆盺点头,想了想,伸手去方才匕首消失的地方摸了摸,又在周围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
第159页 「不像是幻觉。」 「那就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匕首给……弄走了。」 「可能是。」 「那你说,这东西,会是什么?」 长孙墨说完这话,看向穆盺,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后,同时吐出两个字:「阵法!」 话音落下,两人俱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惊惧和不安。 穆盺道:「这能转移走东西的阵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阵法。」长孙墨沉声道。 「我倒是听说过不少,不过……那不都是修仙的吗?和这古代画风,完全不符啊。」 最后半句话,穆盺声音极低,哪怕一旁的长孙墨下意识地侧耳去听,都没能听清楚。 不过。 「你既然听说过,可有……离开之法?」 「……自然是有的。不过——」 「不过?」 穆盺微微一笑,伸手道:「解药。」 长孙墨反射性的想要挑眉,可惜这眉毛还没挑起来,就先疼的倒抽一声冷气,连带着本来平和下来的视线,又开始飈杀气。 「反正你给我解药,我就告诉你怎么离开,要不然,大家依旧一起死吧。」 「……算你狠!」长孙墨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心里却是说不上的疑惑和庆幸。 疑惑的是,这个穆长宁竟然是与他同样的体质。 庆幸的是,两种相互排斥却又能以毒攻毒的毒药,解除药性的时候,反应极其剧烈,能营造出一种中毒的迹象。 否则—— 自己怕是瞒不过去。 不过。 长孙墨拿出解药,在穆盺伸手要来接的时候,又收回手,「你说你能带我离开,我凭什么相信你?」 「……行啊,那你换个要求便是。」反正老娘是绝对不会带你出去的! 绝对不会! 毕竟,老娘自己现在也很懵逼。 穆盺心里慌得一笔,面上却一副胸有成竹,尤其是在这猪头脸狐疑地视线看过来的时候,那是底气十足。 长孙墨细细观察了眼前人好一会,没能看出纰漏,本想要继续观望,可是瞧见这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好转,只能话锋一转,道:「我要你发誓!」 「发誓?可以啊。不过,你相信誓言这玩意儿?」 「原先不信,不过现如今——」长孙墨说着,站起身,目光意有所指的在光秃秃的周围扫射了一圈后,才吐出三个字,「我信了。」 穆盺蹙眉,不来不打算放在心上的发誓,顿时就开始没办法不郑重了,她稍一沉吟,果断道:「让我发誓不是不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能走出去,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你一起出去。」 「你这是何意?诓我?」 「谁诓你?你难道没听说过有的阵法要一个个人过吗?而且,刀山火海问心路,这条路,这么多年可就过了一个人——」 第113章 「一个人」这三个字被穆盺刻意加重了语气,带了说不出的深意。 长孙墨闻言再度沉默,好一会后,才道:「接下来,离开这个,或者这几个阵法……不!准确点来说,在见到藏宝库前,你都必须带着我!」 「……你果然是冲着宝贝来的。」 「彼此彼此。」 穆盺哼了声,而后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发誓道:「我发誓,在抵达藏宝库前,不对长孙……你叫长孙什么?」 「吾单字一个墨,黑也,意……」 「黑个毛球,你白的能发光了还黑……」穆盺顺嘴打断了长孙墨的话,完全不惧对方又冲着自己发射杀人光波,继续自顾自的发誓,只是这一次,话说到一半,她又卡住了。 「我发誓把你人安全带到藏宝库,那岂不是你意味着这一路上,你为刀俎我为人肉?」 「……我既有求于你,又怎会做刀俎?」 「切,这可说不准啊。你敢说,你没想过走了个半路,抹黑直接给我一刀子……虽然你匕首没了,但是我可不相信你身上就没别的杀人玩意。」 长孙墨被戳破心思,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当然,就他此刻的猪头脸,纵是再不好意思,也没人看的出来就是了。 于是乎。 两人索性都发誓,保证在抵达目的地——藏宝库前,不做任何伤害对方的事情,否则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发誓结束,穆盺伸手,长孙墨将手中的补血药丸充当解药丢过去。 穆盺嗅了嗅,确定这药丸和上次的一模一样后,又瞥了眼已经拍拍腿脚,站起身来的猪头男,这才吞下。 「你吞的这么干脆,就不怕这是一颗毒药?」 「……没关系,反正我死了后,你也很快就要被天打雷噼,殉情而来。」 「谁要殉情?就你也配?」长孙墨不悦。 「是啊是啊,我就是一女人,就算是貌若天仙,你这断袖也看不上,唉~~」 「滚,噁心!」 「呸!死断袖!」 「你!」 「我怎么了?我告诉你,别招惹老娘,老娘还要找路呢!」 穆盺说着简单的给自己止血后,又动了动手脚,确定并无大碍后,就抬脚往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 「找路!」 「……你,不认得路?」长孙墨有一种被骗了的不好预感。
第160页 而这预感,很快在对方龇牙一笑中,成为现实。 「不错,你真聪明。对了,我其实也不会破阵,我刚才是骗你的,嘿嘿~~」 长孙墨,长孙墨手痒,但是想到才发的誓言,又硬生生忍住了。 穆盺见此,笑的更灿烂了:「话说,老娘最喜欢看你这种,恨不得我死啦死啦,但是奈我不得的憋屈样儿。哈哈哈哈……」 长孙墨,长孙墨用力哼了声,抬脚就走。 「喂,喂,你确定要往相反方向走?那回头自己找死可和我没关系啊——」 穆盺假模假样的等了几秒,见那叫长孙墨的傢伙越走越快,显然打定主意不会跟自己同程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然而。 穆盺盯着那远处若隐若现的高山,一路前行,可是却莫名的有一种越走越远的感觉。 「难道,是真的很远?」 第十次停歇时,穆盺擦了擦汗,坐在地上用还袖子给自己扇风,目光却依旧停在那远处的高山上。 「刀山火海问心路?刀山……山……这第一关,应该就是它才对。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刀山存在吗?」 穆盺忍不住怀疑,并且更让她感到不妙的是,她怕自己还没过刀山,就像累死在去往刀山的路上了。 想想就十分憋屈啊。 穆盺摸了摸肚子,她今儿个来这边只是试探观察,并没想直接进入的…… 这下好了,进了个大平原,还连野兔子都没有。 幸好偶尔还有个小水洼,否则穆盺觉得自己肯定会先渴死。 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穆盺是十分糙的,而长孙墨,就不行了。 他现在又渴又饿,再加上体力不支,已经先一步倒下了。 倒下前,他脑中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牵着马,一边走,一边回头,最后上了马背,又忍不住打马而回,恶狠狠的亲了他一口,说:「保重!」 「阿昕……阿……昕……」 正起身准备再次踏上行程的穆盺,突然天旋地转间,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就看到了一个尸体…… 瞧着,还十分新鲜的尸体。 穆盺扬眉,有点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并且眼珠子一转,还想要抬脚走开。 只是,才抬脚又想起来方才自己突然被传送过来的事情,忍不住蹙眉。 「刚才传送我过来,不会是让我救人……吧?」 穆盺有点不想相信坑货设计,但是细细想了这么多年这条通向登闻鼓之路,似乎最惨的也就是遇到鬼打墙,其他的还真就没发生什么出人命的事情。 靠! 亏得老娘还想着这长孙墨自己作死的与老娘无关,这誓言自然也无用呢…… 唉! 穆盺嘆了口气,耷拉着眼皮上前几步,救人去。 半个时辰后。 长孙墨迷迷煳煳醒来,就看到了一个嘴里叼着草根,顺带手里还拿着一根草戳他鼻子的傢伙。 「你……阿嚏!」长孙墨打了个喷嚏,用力拂去草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我想啊?呵呵哒!」 「你什么意思?」 「你来这边前没调查吗?这条路,就没死过人!靠!话说,如果我不救你,会不会你就直接被送出去了?」 「……你可以先试试。」长孙墨冷哼一声,因为这话声音大了几分,带动了面部,让他又是倒抽几口冷气。 穆盺瞧着难得没嘲笑对方,而是认真道:「你走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吗?」 「……并无。你呢?」 「我啊,我就发现,我走了好特么的久,但是那山——还是很远。」 长孙墨也是朝着山走的,听穆盺这么一说,迅速明白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只可惜,现目前看来,要么这种想法是错的,要么就是,时机未到。 长孙墨正这么想着,胳膊就被戳了一下。 「长孙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清脆的……不,准确带了应该说是冷兵器碰、碰撞——卧槽!」 穆盺反射性的就地一滚,滚出老远,而在她滚出去的同一时间,天空上无数锋利的刀光直竖竖的射了下来。 「噗嗤噗嗤噗嗤!」第一轮的刀,插入地面。 而后是第二轮。 第三轮。 第四轮。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穆盺看到了所谓的——刀山。 尼玛,竟然真的是刀山! 卧槽你大爷! 穆盺此时突然就后悔了,找什么宝藏,想要钱,自己躲开几个铺子,多花几年功夫就是,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这刀山,雪亮雪亮的,穆盺完全无法想像,一脚踩上去,自己究竟会怎么嗝屁的问题。 不对,等等! 好像忘了什么人? 惆怅了许久的穆盺,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同伴来着,她左看右看,甚至花了三个时辰,沿着这巨大的刀山绕了足足一圈后,依旧没看到某人的身影。 难道——死了? 穆盺想到刀山下落的时候,自己因为反应灵敏,迅速滚出去,而那人…… 「啧啧啧啧,弱鸡就是弱鸡,就算老娘没动手,该死还是要死的。」就是不知道,死了是不是就被送出去了……
第161页 穆盺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了一声冷「呵」,她一愣,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左上角的某个低矮的刀上面,有人正站在那里,顶着一张猪头脸,看着自己。 「长孙墨?」 「吾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讲真话,还真有点。」穆盺煞有介事的一点头,惹的本来就十分不高兴的长孙墨,又冷哼了一声。 不过。 「这刀山,可过。」 「嗯嗯?你在开玩笑?」 长孙墨抬了抬下巴,抬手点了点某个地方,道:「刀口极利不错,但是却并非刀口所向各有不同,而且,我现在站在这里,数百刀口合併之处,完好无损的站着。」 「……那是你命大。」 「你要放弃?」 穆盺倒是真的想要放弃,毕竟在她看来,钱财这种东西完全可以去赚,尤其是她自觉自己是个赚钱小能手啊。可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放弃? 而放弃后,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就算不会死,半死不活也是个问题,当然,比起半死不活,穆盺最怕的是—— 耽误时间! 毕竟,自己如今领命去西北,大军还在百里外扎营修整呢,若是自己迟迟不出现…… 「算了,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还是要试试的。」 刀山。 刀多了,便会累积成刀山。 刀口锐利,可是锐利的刀口若是全都汇聚到了一起,也会成为一块平坦的受力点。 而踩着这些受力点,便能攀登二上,爬过这刀山,便也不成问题。 就是,一不小心,会被别的刀口刮擦两下……尤其是,还有个猪队友的时候。 第114章 「你别乱动,我拉你的时候,你稳住,别晃悠——你特么的晃悠就带的老娘一起晃悠,老娘手背都快刮脱皮了好不好?」 「卧槽,你大爷的到底有没有力气?刚才要不是老娘反应灵敏,差点直接掉下去!」 「长孙墨——你要想死你就继续脚滑吧你,别拉着老娘——」 这是穆盺的爬个三五步,就要发出的咆哮声。 而长孙墨。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此刻脸部受创严重,为了避免动不动牵扯伤口疼痛难忍,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果必须说话,那就尽量少说话。 然而。 「脚!」你特么的脚踩老子脚背上了! 「松手!」每次拽着手就非要多摩挲两次算是什么事?无耻! 「闭嘴!」嗓门那么大,那么吵,所以老子才会体力不支! 不得不说,两人就这么一路嫌弃,一路上爬,一开始是相互扶持着往上走,后来发现能寻到的平稳受力点越来越少,便只能採用一前一后的方式往上攀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 两个浑身血腥气的人,爬到了刀山的山顶,各自气喘如牛,躺成一块饼。 穆盺看着好似尽在咫尺的星空,抬了抬手无果后,又焉巴巴的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遗憾和怅然。 长孙墨眼角抽动了下,终究没人住,吐出一个「蠢」字来。 他声音极小,偏穆盺就听到了。 然后,就瞧着某人挥舞着染血的拳头在他眼前晃悠,威胁道:「傻逼,你刚才说啥呢?嗯?」 长孙墨扭头,翻身,艰难坐起。 「怎么,骂了人不敢承认?怕被打啊?怕被打,就把嘴巴闭紧了!」 穆盺说罢冷哼一声,挥舞的拳头犹豫了一息时间,终究没招唿到对方的脸上去。 毕竟,那张脸若是在挨上几下,指不定真毁容了…… 穆盺想到彼时因为察觉自己的脸肿了后,就抄起匕首要跟自己拼命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后怕的。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把这个死基佬给逼急了,回头拼着天打雷噼的结果也要跟自己死磕…… 那可就亏大了。 穆盺心里正如此这般转悠着,突然就见本来坐起来的长孙墨,霍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跑,只是才跑一步,整个人突然就唿啦一下燃了起来。 穆盺瞳孔骤缩,却不知道,她自己已经先一步,深陷火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连逃脱的机会都没了。 「唿啦——」 「轰隆!」 耳边巨响声传来的时候,穆盺在漫天的火光中,却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唿啦啦——」 「唿啦——」 「呜——」 明明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却有一片火海,随着唿啸的风来回摇摆,似乎要吞噬一切。 只是,不知道为何,从天而降的两只小虫子,却怎么也吞咽不下去。 于是,火海怒了! 巨大的火焰,熊熊腾起;狂野的火浪,一波又一波;还有那与火伴生的某种生物,一个又一个的,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围拢过来。 穆盺是被热醒的,而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疼。脸疼,手疼,脚疼,胸口疼,后背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不过,最疼的还是脸。 「醒了?」本来正拖「尸体」的长孙墨,立马将人一丢,「快走。」 「走什……卧槽,这、这是什么?」 「唿啦」一声,一条像是火蛇一样的东西,蹿了过来,穆盺躲闪不及,胳膊上就被咬了一口。
第162页 而这一口后,她的胳膊上就直接着火了。 长孙墨习惯性的抬脚就是「砰」地一下,将火给踩灭了。 那动作,那速度,真真是快很准! 就是—— 「……你为什么要用踩的?」穆盺这话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又在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上转悠了一圈。 果然,但凡能看见的地方,就没有一块没个大脚印的。 敢情,自己身上疼全特么是被死基佬给踩的! 还有自己的脸! 穆盺气的头髮都要竖起来了,可是不待她开口,又是一条火蛇蹿了过来。 穆盺有了准备,反应那是极快的,就地一滚就能避开。 然而。 她这一滚是第一时间滚开了,可是有人速度更快,他直接一个用力,将滚在地上的她给抓了起来,然后挡在了前面。 于是乎,穆盺这次脸上被火蛇咬了一口。 然后,被对方一巴掌,把火给拍灭。 穆盺:「……」 穆盺:「!!!」 穆盺:「我草你大爷——」 长孙墨胸口被人用手肘撞了一下,喷出一口血来。 血才落地,迅速被蒸发,消失不见。 长孙墨用力的一抹嘴角,看着还想要挥拳头的冒牌货,冷声道:「不想带个累赘,你尽管继续打。」 「你!」 「蠢货,你该感谢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带着你。否则——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穆盺,穆盺差点给气笑了,「别特么的装的一副圣母样,当时究竟是你想要带着我走,还是不得不带上我,才能一起走?呵!」 长孙墨被戳破心思,不仅没狡辩,反而还顺着这话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要两个人同时移动才能前行,那么我想你不会继续犯蠢吧?」 「毕竟,带这个累赘,可是很麻烦的事情。」 「累赘」这两个字,被刻意加重了语气,听起来那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是么,我觉得有个挡箭牌,其实还挺不错的。」 话音未落,穆盺就是一拳头招唿在了长孙墨的胸口,和刚才手肘撞击的同一个地方。 话分两头,各说一边。 在穆盺和长孙墨深陷火海之事,长安城的局势越发的不好了,不好到,所有的长安人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狂暴气息。 是以,往常热闹的长安大街,今日依旧是萧条的,别说一般得铺子关门了,就是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状元楼,今儿个也是半营业状态。 什么叫办营业状态呢?那就是大门开一半,关一半,随时做好了全关的准备。 掌柜忧心忡忡,小二百无聊赖,是不是的抬头往楼上看一眼,再细细的听一耳朵,竟是第一次希望听到客官叫「小二」的声音。 只可惜,没有。 小二掏了掏耳朵,终于忍不住跑去跟掌柜的小小声道:「今儿个的贵客怎地都不点吃的呢?这都多久了,就要了一壶碧螺春,也太抠门了吧。」 「噤声!」掌柜就慢了一步,嘴皮子利索的小二就噼里啪啦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他气的抄起算盘拍在小二脑门上,低呵道,「不像是,今儿个就把你的嘴巴闭紧了!」 小二眨了眨眼,有点懵,可是瞧着掌柜的模样,又无端的害怕起来,不知道怎么地,就忽然想起自己送茶水上去的时候,隐约瞧见那人黑袍下的明黄色,心中愈发胆寒。 三楼,某雅间。 孙谋士一脸菜色,他努力的深唿吸一口,赶在护龙卫再度发难前,开口道:「主君昨日前去寻宝库,若是所料不错,此时应该正在路上,尔等……还请忍耐一二。」 「忍耐?嗤,吾等护龙卫如今就这么一个主子了,若是出事——你可担待得起?」 「……正因为如此,我们就更应该静观其变!」 「孙仲安,你怎么确定主君是真的去寻宝库,而不是被人钳制住了?你又怎么确定,现如今的主君,还平安无事?」 「我确定!我确定主子现在无事!最起码,无性命之忧!」 孙仲安霍地站起身,说的斩钉截铁。 然而,对面的人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充满怀疑和暴戾的看着他,像是随时就要先一步将他就地抹杀。 至于为什么没有立刻动手? 自然是在等。 等孙仲安给出证据。 孙谋士神情几变,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从心口上摸出一块血玉来,剔透似会发光的血玉,甫一拿出来,就让护龙卫的首领旁边跟着的一人,霍地瞪大了眼睛。 「命牌?」那人惊唿一声,有些苍老的嗓音透着某种古怪的意味。 「既然你们有人认识这东西,那么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能确定主君无事了吧?」 护龙卫的首领没说话,他看向旁边的老者,老者冲着他无声的点了点头,藏在黑袍下的手露出半截,比了个手势。 首领见此,微微颔首,而后看向孙仲安,道:「三天。吾等会再等三天。若是再见不到主君,吾等便不会再等!」 「……你们……」孙谋士张了张嘴,想说你们不要冲动,跟想说,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都变成了一个字,「好。」 主君若是三日后还不能出现,别说这群从由太·祖创立传承下的护龙卫,就是他们自己,都稳不住了。
第163页 多年的潜伏发展,眼瞅着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主君不见了…… 谁又能坐的住呢? 想到王府中,前几日还因为段如烟之死而神色萎靡的闲王,如今直接就因为主君失踪瞬间振作起来,只是面上振作,实际上却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 第115章 唉,希望老天爷……不,希望太·祖爷,高宗爷,太宗爷,一定要保佑主君无事! 相较于孙谋士只能双手合十求大夏太·祖保佑,长安百里外就地扎营修整的一群将士们,就因为无知而显得特备幸福了。 就是很累。 明明说好是就地修整,却不想直接开练,说什么要这一路操练过去,然后到时候正好上战场云云…… 「艹!不知道为啥,老子总有一种被驴了的感觉!」 「老子也是。」 「老子也是。」 「老子,老子……倒觉得,将军所言还挺有道理的。」说这话的是混进来的一位穆家军,他见大家冲着自己怒目而视,憨厚的笑了笑,说,「现在西北情况不明,不过大概率是不好的,但是究竟怎么个不好,什么时候异族才会掀起战乱,咱们都不知道,是不是?」 「就因为不知道,我等就该先赶去西北才对!」有人槓道,「若是因为在路上操练,耽误了行程,救援不急,那就是大罪!」 「对对对,王老哥说的对!」 「王老哥说的就是我想的。」 「我也这么想。」 被附和的王老哥闻言,抬了抬脖子,冲着还要说话的穆家军道:「穆盺要操练我们,我们当兵的自然也明白,这是为了我们好。毕竟,不好好操练一番,上了战场就是送命的份儿。不过,去西北操练也成啊,哪有大半路上操练的?还操练的这么狠,等到了西北,指不定连力气都没了!」 「对对对,王老哥说的对!」 「王老哥说的就是我想的。」 「王老哥……」 「……」 穆家军等大伙儿都附和完了王老哥话后,才嗤笑一声,再度开口:「你们是不是蠢?我刚才都说了,西北现在情况不明,动不动什么叫情况不明?呵呵,一群蠢货!」 「喂,你什么意思?」 「就是啊,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想打架——」 眼瞅着打架就要被挑起怒火,王老哥忙一声高呵,安抚住大家,然后看向穆家军,沉声问道:「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西北情况不明……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西北镇国侯和异族打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灭了那群狗东西,你们觉得,是因为打不过,还是因为不想全都打死了?」 「打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那群异族人各个彪悍还不要命,镇国侯为了护住边关大门,难免就畏手畏脚。但是万一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想全都把人打死呢?」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镇国侯一脉为了保命,哟啊留一手,也情有可原不是?不过,若是这时候我们一大群人过去,你们猜猜会怎么样?」 王老哥沉默了好一会,才代替大家问:「会怎么样?」 「运气好点,就是会被当成先锋去送死,九死一生的那种,说不定有些人还能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镇国侯直接和异族人合谋,坑杀我等!」 此话一出,本来闹腾的一群士兵,陡然安静无声,各个眼神中都流露出担心和害怕来。 不远处的帐篷中,刘怀恩瞧见这一幕,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只是。 「蔡叔,镇国侯……不会真的和异族合谋吧?」 蔡先生一听这话,好险没忍住给刘怀恩一个大耳刮子,他气道:「你是不是傻?镇国侯岳氏一脉因为异族死了多少人子孙你知不知道?你个蠢货!」 「……我只是担心。」 「你与其担心镇国侯和异族人合谋,还不如担心少主能不能和镇国侯联手呢?」 说到这,蔡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流出担忧来。 刘怀恩见此,也不免跟着忧心忡忡,他倒不是担忧镇国侯会不会和自己少主合作,毕竟,镇国侯在他心里就是一个象徵,一个西北的象徵。 当年太·祖立国后,岳氏一脉直接就认主了,后来窃国之乱,岳氏一脉虽然出了点乱子,可是也还是直接就认主了…… 所以,只要少主能干掉元帝登基称帝,想来镇国侯也会干脆认主。 所以现在他担忧的是——少主究竟怎么样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呢? 被刘怀恩担心的穆盺,现在正在生死边缘,艰难行走,随时可能直接嗝屁。 好在,终究皇天不负有心人,穆盺最终还是驮着拖油瓶,在即将嗝屁的前一秒,爬到了火海的边缘,逃出生天。 「唿唿唿……呵呵呵呵……」 穆盺喘着粗气,连背上的长孙墨都没力气甩出去,直接手脚一软,趴伏在地,鼻子撞的生疼,眼泪哗啦就飈了出来。 「靠!」 穆盺暗骂一声,费力的一翻身,宛若一只可怜的乌龟,好一会才将背上的超大号「龟壳」给翻出去,而后—— 她就见着,本来还招摇的火海在风中摇摆着摇摆着,逐渐淡化,淡化,最后消失不见。 「妈蛋,要不是老子现在浑身……老娘现在浑身都疼,我特么的还以为这是幻觉!」
第164页 穆盺长嘆一口气,又斜眼瞥了眼似乎要醒过来长孙墨,蹙了蹙眉。 之前为了逃出生天,两人最终摒弃前嫌,携手合作。 不过,现在已经逃出生天了,最可怕的刀山火海都已经过去,问心路想来是最简单的…… 那不如—— 穆盺犹豫着要不要把人给直接丢下,一来自己身体好,恢復快,肯定能先一步过问心路,抵达藏宝库;二来么,先前两人好歹相互都给对方挡过火,算不上朋友,但是也没必要这么快撕破脸皮不是? 所以—— 一刻钟后。 穆盺自觉恢復的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先走一步,然而目光一凝,神情微变,在跳出那可怕光圈的前一秒,却又不知道怎么地,手先一步要去拽某个正迷迷煳煳睁开眼睛的男人。 「小心!」 长孙墨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时,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小心」,便,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再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长孙墨就嗅到了一股子花香,耳边同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他整个人都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但是这一放松,他就悚然一惊,迅速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片花海,红色的黄色的,夹杂在一起,彩蝶翩翩,蜜蜂嗡嗡,而自己不远处的几棵树上,小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歌儿…… 长孙墨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 花海还在,小鸟儿不唱歌了,开始跳舞,漂亮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夺目。 竟然,不是幻觉? 逃出来了? 对,应该逃出来了。 那么—— 那个冒牌货穆长宁呢? 长孙墨一边起身,一边左右张望,忽然耳边听到一阵水声,他心中一动,抬脚往声音的地方走去。 因为这是下意识地想要弄清楚周围情况的行为,所以长孙墨走的极快,还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然而。 等看到水中那一抹身影后,才恍然间反应过来什么,倏地转过身去。 他转的太急,太慌,脚下踩着的石头本来就不稳,如此一个大动作,顿时就是一个打滑,噗通摔了下去。 正一边洗澡一边玩水,偶尔还要伸手去摸一条鱼儿做储备粮的穆盺,立马就回过神来,而后便与某只落汤狗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 某只落汤狗,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穆盺:「……」 穆盺:「!」 穆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想,对方这猪头脸瞧着可真滑稽。 而后,再下一秒,垂眸落在水面上的她,就看到了水中倒映出来的一张挂彩脸。 「麻痹的!死基佬!竟然打女人!打女人就打,为什么要打脸?靠!」 是的,穆盺的脸在先前掉入火海后的昏迷时间里,可没少被人打,哪怕长孙墨的目的是拍灭火焰,可是力道最终还是反馈在了穆盺的脸上。 而这一下一下的拍的……混合着穆盺特制的胭脂水粉,红白黑三色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夹杂到了一起。 所以,穆盺的脸虽然现在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是兴许是她的脸皮是经歷过西北风沙打磨过的,非同一般的厚,所以并没有青肿,只是……色彩多了点,然后就显得特别的……不忍直视。 「靠!」 穆盺气的一拳头打再水上,又用力的搓了下自己的脸,可惜,自己特制的胭脂水粉要用药水才能洗净,现在怎么搓揉,除了让她疼,半点用都没有。 麻痹的! 都怪长孙墨那个死基佬! 老娘—— 老娘—— 穆盺气咻咻的冲到了花海想要□□,然后对上了一张猪头脸,一肚子火气就像是气球,被轻轻一戳,噗嗤一下,一肚子的火气,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嫌弃,还有某种看别人更惨,自己就开心了的微妙想法。 长孙墨可不知道自己被嘲笑了,见眼前冒牌货明明一副要来找茬,转瞬间却又熄火的样子,心念一动,就隐约猜到了原因,毕竟某人那一对眼珠子尽数落在自己的脸上呢。 第116章 落在脸上也就罢了,那嘴角翘起又用力压下,再翘起,又压下,最后索性翘的老高的弧度,算是怎么回事? 长孙墨冷哼一声,眸光在穆盺那张鹦鹉色的脸转悠了一圈,正想要嘲讽两句,可想到先前河边自己唐突的行为,又扭过头去,闭嘴不语了。 罢了罢了。 自己能从火海中出来,多亏了这个冒牌货。 古来宰相肚子能撑船,吾,乃是大夏帝王也,就让这女人嘚瑟一回又如何? 于是乎,一场本来要爆发的新一轮斗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消弭在彼此的嘴边。 蓝天白云,微风习习。周围萦绕着迷人的花香,耳边听着鸟儿欢快歌唱,间或有水声潺潺,所有的一切明明极其寻常,却又让人的身心莫名的放松和愉快。 无论是穆盺还是长孙墨,经歷过两次生死考验的他们,此时此刻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好好睡一觉。 然而。 两人在有这样想法的同一时间,却又同时警醒过来。 「刀山火海问心路,刀山火海已经过了,接下来该问心路了。」
第165页 穆盺率先打破沉默,她看向一旁已经站起身来的长孙墨,问,「你对问心路,可有了解?」 「……并无。」 「一点都无?」 长孙墨不耐烦重复回答问题,他侧头不悦地看了眼穆盺,便抬脚就往西面走去。 「喂,你这是做什么?」 「找问心路。」 穆盺被这言简意赅的回答堵的颇为不爽,但是还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确实是贊同对方的做法的。 与其在这个地方等待,等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迷失睡过去,还不如主动出击。 只是。 穆盺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问心路,关键真的就在一个「问」字上。 一刻钟后。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木板做的指路牌,上面刻着一行字:可有心中所爱?他或者她,何人也? 穆盺愣了下,看向长孙墨。 长孙墨显然也没料想到,问心路就是用一块木板……问?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果断都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抬脚就要继续前行。 然而。 再又过了一刻钟后,他们又兜兜转转的回到了这块木板面前。 「看来不回答这个问题,怕是走不过去了。」 「……嗯。」 穆盺想了下,笑道:「小女子不比郎君有心上人,这一关,还麻烦郎君一回。」 长孙墨闻言,下巴微微一抬,似乎有些骄傲,哼道:「吾之心上人,乃是一等一的君子也。」 「……嗯,然后呢?」 「没有然后。」 穆盺翻白眼,「你这算什么回答?拜託,你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回答完毕,我们才能走出、出……等等!」 「地图……出来了。」 长孙墨本就是为了试探,所以自打他自己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目光就没移开这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指路牌,自然也就比穆盺更早一步发现指路牌上的问题在逐渐变化,变化。 看来自己的试探是正确的,指路牌允许他含煳回答,只要出自真心即可。 然而。 长孙墨才放下的那颗心,突地又提了起来。 无他,指路牌上浮现的地图,出现一半,然后,卡住了—— 卡!住!了! 卡住的那一半,正正对着旁边的冒牌货。 所以! 长孙墨眼底幽光一闪,倏地射向了一旁的穆盺:「不想被困死在这里,就老实回答问题!」 穆盺摸摸鼻子,理亏却还是忍不住怼了句,「说不定是因为你的回答太笼统敷衍,所以地图没办法全部解封。管我什么事?」 「呵!」 「呵什么?你敢说没这种可能?有本事你把对应的两个问题认认真真的回答一通?」 长孙墨当然是不惧认真回答的,若是旁边的女人不是个打着穆氏名号兴风作浪的冒牌货的话。 「穆……长宁,你确定要一直在这第一个问题处,耽误时间?」 「……这地方没有白天黑夜,兴许等会回去发现,连一刻钟都没呢?」 「够了!穆长宁,你到底说不说——」 「你吼个毛球啊吼!靠!」穆盺本来就因为方才长孙墨回答问题时候的那副小骄傲模样,有点不爽呢,现在还被吼,火气就更是一簇一簇的往上蹿。 这死断袖断袖的都能那么骄傲,自己不就是百合吗?百合怎么也比断袖好听不是?怎么自己还各种不好意思了呢 穆盺认真的想了下,觉得可能是……还差了点火候的缘故,毕竟,因为心虚的缘故,自己至今都没能和瑶光郡主更进一步…… 因为她怕。 怕瑶光郡主知道她是个假男人,所有的浓情蜜意化为乌有不说,还要和她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唉。 穆盺越想越觉得郁闷,郁闷的都开始不符合自己人设的开始伤春悲秋了,孰料小腿就被人踹了一下。 长孙墨不耐烦道:「你到底墨迹什么?快说!」 「说说说,你让我说我就说,我说不说,干你p事!」 「你——」 「我怎么了?」穆盺下巴一抬,做出一副你丫的再哔哔,老娘就揍你的兇悍样。 长孙墨见此,愤怒的目光却逐渐变成了嘲讽,他嗤笑道:「穆长宁,你莫不是喜欢的是有妇之夫?」 「你才喜欢有妇之夫!」 「哦,那就是你爱之人,另有所爱?」 「没有!不可能!」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敢说?」说到这,长孙墨顿了顿,语气突然就是变,「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穆长宁,亏吾还觉得你虽是女子,却堪称巾帼不让鬚眉,不想——却是个胆小鬼!」 「……闭嘴吧你!」 「怎么,戳中你心事了?欢喜之人既非有所爱,更无有妻室,你竟连开口都不敢?哦,何止是当面开口,你是背着对方都不敢坦诚心思,真真是胆小如鼠,可怜可悲更可嘆!」 「长孙墨!你说够了没有?」穆盺气的炸毛,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激将法,你以为……好,算了,老子时间也宝贵,没功夫跟你磨蹭。」 说完这话,穆盺蹬蹬蹬上前几步,站在指路牌面前,道:「所爱,我最爱的当然是我妹妹……还有我……另一半。至于另一半是何人,当然是我的另一半,是——」
第166页 「她是,大夏最耀眼的……明珠。」 话音落下,指示牌上的最后一半地图,徐徐浮现。 穆盺认真的记下地图,抬脚就走,半点没了先前那种等别人打头阵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藏宝库近在咫尺了? 长孙墨这么揣测着,但是因着听到那句「大夏最耀眼的明珠」,他看向前面人的目光,就控制不住的微妙。 越来越微妙。 越来越微妙! 终于。 长孙墨忍不住开口问:「明珠……是指,女人?」 穆盺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要不是担心回头因为少了个人功亏一篑,她绝对要把身后这傢伙甩掉! 好在长孙墨也并非那种八卦的人,在得到想要的信息后,就果断选择了沉默和配合,只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半个时辰后。 第二块指路牌出现,上面只有一个问题:来此有何求? 「为宝库而来。」长孙墨答的干脆,话落,又看向穆盺。 穆盺目光在指路牌的右下角停留了好一会,才确定那真的是个五星红旗,心中突突跳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在流动。 「穆长宁?」 「……我也是为宝库而来。」 话音一落,第二份地图出现。 又一个时辰后,新的指路牌出现,这一次,指路牌上只有两段话。 上面是:老乡,你好。夏爱党。 而下面末尾好似花纹一样的却是一长串的拼音:kaimenmimashiqiansigeziyoooooo~ 穆盺眼眶倏地就热了起来,在听到长孙墨下意识地读出这话的时候,又迅速的眨了眨眼睛,控制好了情绪,最后辨认了下,下面弯弯扭扭的拼音的意思后,假装和长孙墨一样,开口道:「老乡,你好!」 几乎在她的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咚」地一声巨响,一扇好似埋葬在地底的沉重大门,轰然打开。 因为不是第一次面对眼前场景翻天覆地巨变的缘故,这一次穆盺和长孙墨表现的都比较镇定。 最起码,面上是这样的。 但是,这样镇定的两人,在看到入眼的一片黄澄澄的金子后,却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而后,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无他。 这么多金子金条金块金疙瘩……有必要抢吗? 嗯,这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谁也不嫌弃自己钱多不是? 问题是! 怎么带走? 穆盺想到太·祖老乡那魔幻的yoooooo,想到那一时之间生出来的感动感激以及会心一笑,此时想来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 太天真! 夏爱党这糟老头子,真真是坏的很呢! 设了个刀山火海问心路,也确实存了好大一笔金子,结果特么的要怎么带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17章 完结 「你说,这藏宝库……有没有第二种进入方式?」穆盺问长孙墨。 长孙墨「呵」了声,抬脚走进宝库,显然比起站在门口想,他更倾向去走进去试探,摸索,确认。 穆盺耸耸肩,跟着走了进去。 这厢穆盺和长孙墨在藏宝库中大开眼见,另外一边,长安城新的一个夜晚,再度降临。 闲王府的主院中,烛光摇曳,气氛压抑。 孙谋士道:「若是明日主君再不出现……孙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闲王这几日的眉头都是皱紧的,如今眉心的摺痕又清晰了几分,他看着被恭敬放在案几上的血玉,许久许久,才长长的嘆了口气。 他自小熟读圣贤书,其实是不相信什么天命的,也不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命牌…… 不过是一块血玉罢了,怎地就是命牌了?怎么地只要它好好的,就代表瑶光如今无性命之危了呢? 可是,如今,他却希望自己不信的这些,能是真的。 一定要是真的! 御花园,凉亭中。 元帝正在喝茶的手微一顿,而后恍若什么都没听见的继续饮茶。 跪在一旁的暗卫并没能察觉元帝方才那一顿,沉声道:「近日闲王府中似乎有大事发生,闲王形容憔悴,似是忧心至极,恐是瑶光郡主生病所致。」 「这么说,瑶光病了?」 「……暗卫曙的人远远瞧了一眼,不太像是生病。」 元帝眸光微沉了几分,却并没有如暗卫所想的那样,顺着这句话问下去,而是问起了已经领兵出征的穆盺来。 「大营停在百里外,正在积极操练中。」 「穆盺亲自操练?」 「这倒不是,穆将军乃是总指挥,并未与士兵共同操练,不过每日都有相关计划下发,极为负责。」 负责? 既然负责,为何不速速前往西北?既然负责,为何又停在百里外? 是在另有打算? 还是在等消息?等……瑶光的消息? 元帝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而后眼中杀气闪过,却又被迅速压下,暗光涌动间,他又问起了太子和三皇子。 太子府。 太子今日将麾下所有的谋士都召集了起来,听闻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如今的局势,越听,心中也是越喜。 可是很快,一道异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167页 开口说话的是个年轻的谋士,太子不太记得对方的脸,如今更不可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不过,但凡能进入太子府,成为座上宾之人,比都是真材实料。 而如今,这年轻的谋士,也说的头头是道,句句惊心。 他说:「太子您既是嫡,又是长,此乃是天生的优势所在,更遑论如今有皇后娘娘为您压阵,您此局合该为胜者!然而,成是如此,败也是如此,您是嫡是长,有皇后娘娘和王氏一族做靠山……」 「您占尽了优势,占尽了好处!」 「您太顺了!」 「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太子殿下,相较于您,如今处处出于劣势,被打压的不出皇子府的三皇子,反而更能称得上是即将被降大任之人,您……」 年轻谋士的话越说越不中听,到最后,终究没能说完,被拖了出去。 然而,被脱出的时候,他还在嚷嚷着让太子一定要擦亮眼睛,警醒,要先发制人之类的话,以至于本来就有点不悦的太子,愈发怒火中烧。 好在太子发了一顿脾气后,却也不过是让人将对方关押起来,并没有定罪的意思,至少,他觉得再大事未成之前,自己不能让这些谋士以为他是听不得劝谏的暴戾之君! 相较于太子如今的顺风顺水,这一段时日,或者说,这一年来,又或者更准确点说,从去年开始,三皇子就开始各种不顺。 三皇子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每一次的细心布局,精心谋划,到最后,不仅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说,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 一次一次,又一次。 三皇子如今沉稳的姿态都已经端不住了,运筹帷幄的面孔在烛光摇曳间,透出狰狞来。 许久后。 三皇子闭上眼睛,长长的唿吸了一口,而后重新睁开眼睛。 「大伴,进来吧。」 常大伴已经在门外占了小半个时辰了,此时终于等到自己殿下开口,心里的担忧去了几分,小心翼翼瞧了眼三皇子的神色,似是无常后,这才道:「良妃让人带话来,说是……想您了。」 「……还有呢?」 「还有三位先生已经在偏院候着了,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现如今有什么好消息?呵!」三皇子反射性的开口,话音落下,又闭了闭眼睛,意识到自己自以为是压下的烦躁和不安还有隐约的畏惧,其实并没能压下去。 他看着常大伴担忧的模样,强撑着出的铜墙铁壁,一瞬间彻底的土崩瓦解。 三皇子抬手捂住脸,低声道,「大伴,你知道吗?皇后怀孕了……哈,皇后,竟然怀孕了!」 「老奴知道的。殿下,您……」 「不,你不知道。你也不明白,这个时候,皇后怀孕……究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意味着父皇会纵容——太子!」 说到最后,三皇子用力咬紧了牙关,似乎想要藉此咬住自己即将蹦出喉咙的哽咽,「四弟死了……父皇会为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放过罪魁祸首,若是……我死了呢?」 父皇是不是同样会放弃我呢? 最后这句话,藏在三皇子的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常大伴是最了解三皇子的人,哪怕他对如今的局势尚且有些看不明白,但是却能通过三皇子的神情,分辨出如今的情势不妙。 哪怕,三位幕僚先生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自己殿下的态度,截然相反。 「殿下,」常大伴躬着腰,上前半步,像是十几年前那样,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三皇子抱住,他说,「老奴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老奴明白,身为皇家人,註定要一路坎坷,要么……成为天下之主,要么,就……是死。」 「老奴早年就听宫中的老人说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明白。殿下,您要相信,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老奴……都会陪着您的。」 哪怕是死,老奴也会跟着您一起。 「大伴——我……」我楚轩从来不是怕死,我怕的一直是——父皇。 是君,是父,更是他们楚氏的天! 三皇子原先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元帝的人,所以他蛰伏,他韬光养晦,他在必要的时候,锋芒毕露…… 然而如今却悚然明白过来,他只有一个父皇,而父皇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哪怕他这个儿子最是睿智能干,最是合心意,那也未必就要选择这个儿子,不是么?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三皇子一直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先前痛苦忐忑不安的双眸中,透着疯狂和肃杀。 他想,既然自己只有一个父皇,註定无法选择;那么,就让父皇也就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便是! 「殿下?」 「殿下……」 「殿……」 「大伴。」三皇子沉声开口,他在常大伴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坚定的站起身来,抬脚一步步走向书房的大门。 门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好似给他穿上最为僵硬的盔甲,自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 常大伴瞧的浑身一震,膝盖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没多久后,一个中年嬷嬷已经恭敬的跪在了三皇子的面前。
第168页 她说:「三皇子,岳夫人……岳夫人吵着闹着要来见您!」 「岳夫人?」 「……是,是岳明珠,镇国侯的嫡女。」 三皇子被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这颗被提前安放的棋子,只可惜,如今穆芮已经嫁人,就连镇国侯世子也已经逃离,这颗棋子,差不多算是废了。 正这么想着,三皇子脑中又倏地闪过什么,到嘴的「不见」两个字顿住,他问:「她为何突然要见本殿下?」 「是,是这样的。岳夫、不,岳明珠已经知道了岳世子等人的事情,一听岳世子竟然有谋害皇子的嫌疑,就给吓着了,再然后巴拉巴巴啦……」 中年嬷嬷着实嘴碎,噼里啪啦的说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说出重点,「岳明珠没了靠山,又害怕被穆小将军发现穆芮的事情和她有关系,所以,所以……」 「所以就想要找本殿下庇佑?」 「是,是的。」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抹嫌恶,若是往日,指不定就要直接将岳明珠这颗废棋抹去,不过今日一朝想通,他却难免多了几分思量。 岳明珠现在无用,但是日后却未必无用。 日后,他若要登基称帝,为了西北安稳,岳明珠便能成为安抚镇国侯的有用棋子。 「找个机会,把她带进府中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此时的三皇子无论怎么也想不到,会成为他此生做出的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更是导致他,或者是「大楚」最终饮恨败北的关键! 只可惜,此时的谁也没有料到。 包括穆盺和长孙墨。 穆盺把人留下来,图的是与西北镇国侯合作共赢时,多一重保障;而长孙墨呢? 长孙墨不过是顺势而为,为自己的耳目多一个遮掩罢了。 岳明珠于他而言,完全是可有可无。 是以,当岳明珠闹腾着要进三皇子府的时候,身为耳目的中年嬷嬷,稍一犹豫,就果断选择了打入内部,以便探查更多消息。 藏宝库中。 穆盺走出去好大一截后,才顿住脚步,扭头去看落在身后的傢伙,她蹙眉问:「你在看什么?」 长孙墨目光依旧停留在某样东西上,正当穆盺也生了兴趣,回头走过来要看看的时候,他却迅速伸手,将那东西给握进了手中。 「什么玩意儿,这么怕我看见?」 长孙墨不说话,只是眸光中还带着惊疑不定,以及压抑不住的喜色。 看来,肯定是个好东西! 穆盺暗忖,忍不住用心回想了下刚才走过去的时候,放在那个位置上的东西是—— 好像是一块石头样……不,不是石头,倒是有点像是印信,印章模样的东西? 瞧着金灿灿的…… 好吧,若非那玩意儿外观和前面拉那些个金子一样晃人眼睛,穆盺指不定也要多看几眼的,毕竟这一架子的奇珍异宝,就那玩意儿最小也最不起眼。 可惜了。 穆盺心中怎么想的,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她见长孙墨已经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后,耸耸肩,便也跟了上去。 很快,她就被满墙壁的画卷给震住了。 「俱都是名家之作!」长孙墨突然开口,声音中也透出几分微妙来,尤其是打开地上的几个箱子发现,竟然全都是各类孤本后,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想,若是楚叔知道孤本被人如此随意对待,怕是要气出个好歹来了。 这么想着,长孙墨就生出了随意挑个一两本带走的念头。 然而。 长孙墨伸手去拿,手却倏地穿了过去。 再拿! 依旧穿了过去! 这些近在咫尺的东西,竟然却像是远在天边一般。 长孙墨心头一惊,隐约意识到什么,立马就尝试去拿画卷又或者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石头。 竟然全都无法拿到! 「你把你刚才拿的东西丢出来,再试试看?」穆盺开口,见长孙墨一脸警惕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道,「别一副我要抢你东西的样儿,老子……咳,老娘只是替你分析情况。」 「……这么说,你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我可什么都不明白。不过,我估摸着,这藏宝库,貌似也许可能——就只能带走一样东西。」 说到这,穆盺没忍住在心里问候了某位老乡一百遍,这特么的能再坑一点么?搞了个刀山火海问心路来阻拦人盗宝就罢了,好不容易进了宝库,结果还只能带走一个…… 呵呵呵呵! 穆盺第n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找这藏宝库了,也连带着在心里腹谤了好一通自己的便宜爹! 你特么的知道自己留了个多大的坑给你闺女不? 人家坑爹,你坑崽! 果不愧是个大将军! 靠! 长孙墨可不知道眼前这顶着一张五彩脸的女人,心里正在各种口吐芬芳,连自己的亲爹都差点没放过…… 他趁着对方没注意的时候,还真就拿出手中的东西,而后飞快的再去触碰孤本。 果不其然,孤本落入了他的手中。 长孙墨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过,继而便是无奈,英明神武的太·祖老人家留下来这么多东西,竟然还这么吝啬的么? 若是早知如此……他又何必—— 不!
第169页 长孙墨握紧手中的玉玺,认真的想,若是早知道玉玺在这里,他定然会更早一些来这里。 是的,玉玺。 长孙墨拿在手里的金灿灿物件,正是玉玺,他前世今生都在想寻找的东西,乃是证明大夏正统的最强证明! 「喂,餵——」穆盺抬脚,踢起一颗石子儿飞过去,打在对方的脸上,见对方猪头脸登时扭转过来,嘿笑一声,道,「你看这副画,怎么样?」 「什么……诸葛国师!」 「嗯?国师?难道这就是诸葛明月?」穆盺诧异,她再度看向画卷中的人,男装,摺扇,还牵着一条大黑狗…… 关键是眉眼间还透着那么些痞气。 结果说是女人? 呃,还是那位传闻中牛逼哄哄的诸葛明月? 穆盺摸了摸下巴,眸光在这位国师的胸口转了转,嘿笑了声,然后抬手把画卷取了下来。 「我决定了,我就要这幅画!」 「你……」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跟我抢?可以啊,我正好对你手里的那玩意儿也挺感兴趣,咱们换一换?」 长孙墨不语,想到了这女人似乎喜欢的也是个女子……所以,这是,见色起意? 想到这种可能,长孙墨没忍住露出些许鄙夷,常言道男子风流多情,这女子花心滥情起来了,也不遑多让! 「喂,你这什么眼神?不换就算了,再用这种眼神瞧老子,老子……」 穆盺的话还没说完,刚收好画卷,整个人就勐地一个摇晃,天旋地转间,世界好似再一次被天翻地覆。 长孙墨心有预感,一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明,而后在感觉到脚下踏到实地的同一时间,拔腿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然而。 他运气不太好,选的方向十分不正确,正好撞到了还晕着的穆盺不说,两人还直接倒做了一团。 穆盺爆了句粗口,一睁眼就瞧见几个眼熟的人一脸喜色的冲过来。 靠! 竟是这长孙墨的走狗! 穆盺咬牙,抬脚就是一踹,将长孙墨踹出去的同时,借力一个飞跃,而后几个轻盈的起跳腾挪间,人已经远远的跑了。 「主君!」 「应是主君!」 十一十二一行人面色难看,恶狠狠地瞪着就剩个背影的女人,却最终谁也没有追上去,尽数围在了长孙墨身边,生怕发生任何意外。 长孙墨咳了口血,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但是转念想到什么,冷色又化为了讥诮。 他倒是想要知道,那个冒牌货若是发现那才五彩脸要顶三个月后,会不会气死? 「您……您的脸?」 「主君,您可还好?」 「……无事。我们回去。」 「是,主君!」 闲王府。 「主君,主君您可算是回来了——」孙谋士喜极而泣,泣着泣着,在发现走进来的主君面容古怪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然后,他收到了自家主君冰冷的宛若刀子一样的眼神。 孙谋士果断从心的往后退了一步,而这个时候,接到消息的护龙卫首领,也已经赶了过来。 他依旧是那一副装扮,他定定的看着眼前面上明显带着面具的长孙墨,迟疑了一瞬,还是道:「可否请您接下面具?」 「哎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主君?」 「吾乃是合理担忧!」 「你!你……你难道觉得这是我弄出来的障眼法?」孙谋士震惊了,但是同时,心里又有点心虚,无他,他眼瞅着这最后的时日就要过去,还真就想过弄一个假的先矇混过关。 毕竟,护龙卫这群人一看就是莽夫,万一没了主君压制,头脑一热就去硬刚,那岂不是坏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当然,这些话孙谋士是不会说的,他飞快地给了一旁的闲王一个眼神。 闲王是见到过一刻钟前自家孩子那张……脸的,甚至面具都是他亲手给带上去的,所以—— 「咳,这……」 闲王要开口证明的话倏地一顿,就见长孙墨突然抬起手来,他手中有一样金灿灿的东西,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玉玺在手,够了么?」长孙墨淡淡开口,看向护龙卫首领的眼神含着几分煞气。 护龙卫首领低头,「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黑龙,见过主君!」 下一秒,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唿啦一声,跪了一地。 长孙墨目光在在场的人身上逡巡了一圈,缓缓开口道:「玉玺既然已经寻回,尔等也该动起来了。」 「……主君之意是?」 「大夏皇族既归,岂容牛鬼蛇神继续当道?」 「阿嚏!」穆盺揉了揉鼻子,又整了整幕篱,快马加鞭一路狂奔。 终于。 「少主!少主您……的脸?」蔡先生的声音都变了个调子,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后终于没忍住,问旁边的刘怀恩,「怀恩,老夫的眼睛好像出了点毛病。」 刘怀恩没说话,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穆盺。 穆盺才懒得管这两人什么反应,吃饱喝足后,才道:「被长孙墨给算计了,我这脸上的玩意儿一时半会怕是洗不掉。蔡先生,稍后要劳烦你让后勤给我弄一块面具来。」
第170页 「少主的脸……」 「无妨,只是一些颜料罢了。」 蔡先生震惊也就那么一时半会,此时见自己是少主表现如此淡定,便瞬间恢復如常不说,还抓住了穆盺前一句话的重点。 「少主方才提到的长孙墨——莫非就是那位长孙公子?」 「就是他。」 「他,竟然也到了长安?」 「何止是到了,我有理由怀疑,现如今长安局势,怕是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而且!」 穆盺顿了顿,目光锐利,「长安恐是要彻底乱了!」 「……那,少主有何打算?」 「立刻拔营前行,我们要尽快抵达西北,先发制人!」 蔡先生一愣,第一次有点没能跟上自家少主这话的思路,反倒是一直沉默的刘怀恩,眼睛一亮,喜道:「少主的意思可是,先对异族开战?」 「不错。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等西北作战,无论是元帝,还是长安的长孙墨,俱都鞭长莫及。等他们鹬蚌相争之后,便是我等渔翁得利之时!」 穆盺的话音才落,突然听到什么,勐地坐直身体,而后抬脚就将一旁的蔡先生踹开。 一道利箭,「咄」地一声,插在了原先蔡先生站立的地方。 「什么人——」 「刺客!」 「快来人啊,有刺客——」 偌大的营地,眨眼的功夫,就这么乱了起来。 「你说什么?哥哥在大营中遇上了此刻?那哥哥怎么样了?我哥他……」 穆芮的话没说完,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拍,徐长林安抚的沖她笑笑,然后看向前来汇报消息的小厮,冷声问道:「大舅兄现在究竟如何?说!」 小厮被徐长林那好似看破自己心思的眼神看的脖子一缩,犹豫再三,只能恭敬答道:「郡马爷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一切都……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你方才——」徐长林呵斥的话说了一半,想到什么,又眉头一皱,直接叫人把小厮给轰了出去不说,还让人直接放言,再不准对方登门。 「夫君……」穆芮有些不安,咬唇问,「可是,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嫂嫂故意让小厮来吓我的吗?我刚才……真的好害怕。」 说到最后,穆芮的眼睛都红了,她拽着徐长林的衣袖,楚楚可怜道,「我在府中的时候,惹的嫂嫂不高兴了……所以,嫂嫂才会这样用哥哥出事的事儿吓我吗?」 「……应该不是。」不是才怪。 徐长林违心的安慰穆芮两句,然后就不待穆芮再开口,便话锋一转,道:「明儿个爷爷想要去庄子上去住一段时间,阿芮能跟过去帮忙照看一二么?」 「庄子上?」 「嗯,那地方正好也是避暑的好地方,往年这个时候,爷爷也要过去的。不过我一般都没什么时间,这次有阿芮在,就劳烦阿芮照看一二。」 话都说到这份上,哪怕穆芮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只是,等徐长林离开后,穆芮面上的所有表情都瞬间没了。 採薇见此,赶忙把其他下人都打发走后,这才上前几步,低声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心里难受。」 「怎么就难受了?可要叫大夫?」 「不用。我……」穆芮捂住脸,一扭头,就抱住了採薇,小小声的哭起来,「採薇,我现在才明白,我哥在骗我呢!竟然在骗我……呜呜呜……」 说什么为了名声好听,为了以后的话……全都是谎言! 不过是,想要让她能置身事外罢了! 「採薇,出嫁从夫,出嫁从夫……我……我竟然现在才想到,从我出嫁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是将军府的人了,我不是穆芮,我是徐穆氏!我……呜呜呜……」 採薇其实不太明白自家小姐究竟为什么这么伤心,不过,此时此刻,她却明白,小姐需要的不是安慰,至少不是她的安慰。 穆芮哭了一通,就重新振作起来,一边让採薇给自己拿了冰块,一边认真的分析起来:「嫂子故意让人把哥哥的情况说的不明不白,听起来还想是故意吓我,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徐长林藉机发作。然后——」 「然后撇清楚关系。」 「而,徐长林真的就这么做了……」 所以,徐长林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或者——他和哥哥提前约定了什么,所以才会转头就想要藉机把自己送到庄子上去。 是保护……吗? 又或者是在观望?根据接下来的情势变化,再决定日后还要不要接自己回府? 穆芮不能确定,更不能确定的是,自己谎称嫂子和自己之间的不快,是不是正好成了徐长林藉机和将军府闹崩的藉口? 「我本想藉此来卖可怜的,现在看来竟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穆芮用力一咬双唇,起身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可是任由她怎么转圈,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 「夫人,夫人……小姐!」採薇拦住还想要继续转圈的主子,劝解道,「奴婢虽然不知道小姐究竟怎么了,但是奴婢知道,小姐是在担忧少爷是吗?」 「我,我……採薇,我想让徐长林……」 「小姐!奴婢有一句话许是僭越,但是还请小姐听一听。」
第171页 採薇说着,用力握了握自家小姐的手,一脸严肃道,「小姐,您如今已经不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而是徐夫人,您日后……不算是人前人后,最好都不要再直接称唿您夫君的名讳!否则……终有一日,隔墙有耳!」 「我、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可是哥哥,我想让……让夫君帮帮哥哥,我担心!还有嫂子,她虽然是郡主,可是她的身份、身份恐怕帮不上哥哥,我……」 「小姐,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想要帮忙是吗?」 穆芮点头,用力点头。 「那就请小姐您照顾好自己吧!我想少爷如今在外出征,最担心,最放心不下的,定然是您!毕竟,少夫人好歹还有个郡主的身份,不是吗?」 又一日的大朝会后,元帝罕见的没有先一步离开金銮殿,而是注视着群臣一个接一个的退下,散去。 他高坐在龙椅上,眸光沉沉,神情不明,似乎是在想事情,又似乎压根什么都没想,只是就这么坐着坐着。 许久后。 他站起身来,看了眼一旁的大太监,抬脚走下台阶,一步一步。 九步之后,元帝顿了顿步子,继而回过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嗤了一声,转头离开。 「陛下……」大太监憋了许久的声音,终于找了回来,他卑躬屈膝,小心翼翼道,「大理寺突然得到了最新的证据,关于……四皇子中毒的案子。」 「谁?」 「……证据指向、指向太、太子……」 「证据确凿?」 大太监沉默,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地往下掉,好一会后,还是咬牙决定实话实说:「奴、奴……听大理寺卿的口气,应是证据确凿!」 元帝「呵」了声,却没说话。 大太监松了口气,可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后,一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正想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一阵喧譁声传来。 大太监神情一变,立马就要开口呵斥,不想却听来禀告的宫女尖声道:「陛下,良妃娘娘撞倒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产了——」 皇后小产! 良妃撞的! 自来后宫前朝,就很少能绝对分开的,尤其是夺嫡时期,后宫的风吹草动,必然预示着前朝的动盪。 是以,在元帝轻飘飘地只是训斥良妃一通,并且继续关对方禁闭的处罚后,朝中大半倒向太子的朝臣们,就有些不坚定了。 这样的不坚定,在四皇子中毒身亡的矛头指向太子时,变成了惶恐,和下意识地撇清关系。 一个月后。 长安城所有人,包括坊间的百姓们,都隐约明白了一件事,太子的位置,不稳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风雨欲来的长安城,究竟什么时候会迎来腥风血雨? 「楚轩想要太子对四皇子下毒手的证据,想要弄掉皇后和太子的倚仗,我等便帮他一把。」 说这话的是孙谋士,他摇晃着自己手中的羽毛扇,笑的那叫个意气风发,得意非常,「可惜可惜,现在知晓皇后怀孕乃是假孕,小产而是顺势而为后,楚轩——三皇子会不会直接气的掀桌子?」 「掀桌子未必,毕竟现如今占据上风的是他。」 「说来,某得到消息,这位三皇子和太子府的一个谋士搭上了线,似乎是想要怂恿太子逼宫!」 「逼宫?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啊!」孙谋士接过同僚的话,激动的连羽毛扇都不摇摆了,站起身道,「逼宫当日,太子就是那可怜的金蝉,三皇子是螳螂,而我等!正好做那黄雀,岂不是再完美不过?」 「孙先生此话差异,你怎知我等会是黄雀?老夫倒是觉得,元帝……楚天佑,近来未免太安静了。」 「说来,某也觉得。」 「自从上一次突然对穆将军雷霆出手告败后,这位陛下,竟然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 众多谋士从当前局势谈起,说着说着,关注度就不知觉地落在了元帝身上,并且越是讨论,越是惶惶,隐隐地竟然透出些许惧意来。 「诸君。」长孙墨适时开口,屈指轻扣案几,道,「既楚轩和楚勛二人有意宫变,吾等便再配合一二便是。另外,为以防万一,接下来,还请诸君,稍安勿躁。」 话落,长孙墨又叩了叩案几,比了个散去的手势。 几人见此,哪怕心中还存疑,却也陆续退出,各回各位。 孙谋士本来还想要留下来,最后却似乎想到什么,又灰熘熘的跑了。 转瞬的功夫,偌大的院中只剩下长孙墨和闲王。 闲王从最开始就在泡茶,现在,也还是在泡茶,不同的是,这次泡出来的茶,温度和火候,俱都是刚刚好。 「可要来一盏?」 「多谢楚叔。」 闲王笑了下,又给自己的茶盏满上,然后双手抱住,轻轻的啜了一口,露出享受的模样。 好一会后。 他才道:「我昨日去见了爷爷,他老人家……还记得我,嗯,还夸了我。」 长孙墨自然知道闲王昨日去见了楚老辅国公的事,甚至若非他的暗许,闲王只怕也见不到人。 不过。 「既是夸你,楚叔为何还要不悦?」 「……我,唉!爷爷骂了父亲,和……哥哥,说他们狼子野心,孽障畜生……」 闲王一开始说的还有点迟疑和磕巴,但是许是最难说最难听的话都说出口了,到后来,反倒是顺畅起来,他提到了一些从未提过的往事。
第172页 比如说,他当年虽是元帝的弟弟,但是出生没多久,因为生父亡故,生母自杀的缘故。 闲王有记忆开始,就是养在元帝和彼时的段如烟身边的,那个时候,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爹爹和娘亲,而是哥哥和嫂嫂。 那时候—— 闲王的眸光悠远又怅然,藏着谁也不能窥探的复杂和痛苦。 「哥哥和嫂嫂,是从小定下的婚约,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感情一直很好,很好的……他们热孝期间成婚,嫂嫂五年未曾开怀,嫡母就想要给哥哥纳妾,哥哥不允……」 「……后来,后来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才八岁,但是我还在宫中准备明日出宫回家的东西……太宗身边的人突然给我塞了一块宫牌,让我赶紧去段府……」 长孙墨听到这,脑海中几乎瞬间想像出当日兵荒马乱的场景。 太宗驾崩,段府遭到血洗,而他,却在所有人的有心成全下,逃过一劫,顶着段如烟那夭折孩儿身份,足够幸运的活了下来。 哪怕是个女人又如何,若是个男子,只怕依着元帝的多疑,也定然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毕竟,彼时文德皇后难产生下一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只是那一子,谁又能想到,竟然会被人偷天换日改头换面的藏在了楚氏的眼皮子下面? 长孙墨闭了闭眼,在闲王即将沉浸在当年之中时,突然开口问:「为什么?楚叔,我一直好奇,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红颜这种可以改变人体格和脉象的奇药,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这种奇药,是一时半会能做出来的吗?」 「做出来后——又给了哪些人?」 最后「哪些人」三个字,被加重了语气,透着某种说不出的猜疑与沉重。 长孙墨想到了和自己体质相似的那个冒牌货穆长宁,对方是不是也是服用了红颜,所以才会和他有着相同的体质? 只是,她本就是女人,又为何要服用? 「楚叔,你知道么?我总觉得,我这一生,从最开始,就在被人利用……也许是善意的,毕竟我还活着。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的命,从服下红颜那一天开始,就已经被掐掉了大半截。」 所以,为了让属于自己的日子能不显得太过于短暂,他总要用力去争取的! 半个月后。 西北战起,捷报频频;又三个月后,八百里急报,穆盺生擒异族老王和一众王子,大胜而归。 元帝大喜,封穆盺元武大将军,不日班师回朝。 又一个月后。 穆盺带着一众将士抵达长安,前来迎接的乃是三皇子为首的一众朝臣。 穆盺面上不露声色,待接风宴会后,回了将军府。 来福叔正要上前迎接,不想却有人更快一步,来到了穆盺的面前。 「阿昕!」 「……瑶光。」 穆盺话音未落,就享受了一把美人投怀的感觉,就是投的有点重,撞的胸口有点疼。 不过。 穆盺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家老婆好像……矮了点? 唔,之前还抽条抽的胸都没了呢,怎么……嗯?等等,这个胸,怎么又有了,瞧着还大了不少? 穆盺正这么拿小眼神飘啊飘呢,就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咳声,继而瞧见了来福冲着自己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走了。 这笑的,有点……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穆盺拍了拍瑶光郡主的肩膀,梗着脖子认真想了下,老婆都娶了,亲近点怎么了? 再说了,这都半年没见了,瑶光郡主还这么一副挂念自己,半点没有移情别恋的意思,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就是真爱啊! 所以,所以……是时候推了吧。 穆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声色全都变成了某种不可描述的样儿。 而长孙墨呢? 长孙墨这厢早就万事俱备,就等穆盺这道东风了! 「阿昕,我们……」长孙墨拿着酒杯,眼波流转,欲言又止,红唇微动间,好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今晚……」 今晚什么? 穆盺瞥了眼房中又燃起来的红烛,还有刻意穿了一身红衣的瑶光郡主,心中愈发的蠢蠢欲动。 她这些时日在西北过糙汉子一样的生活,可没少听那些个糙汉子说怎么和媳妇滚一滚的事情,如今,自觉已经出师,可以实践了! 只要把人给伺候舒服了,想来也不会计较自己的道具究竟纯天然与否的问题了吧? 穆盺这么想着,也拿起一旁的酒杯,晃了晃,然后又倏地靠过去,偷了个吻后,低声道:「我记得我们的合卺酒已经喝过了吧?」 「……那就再喝一次?」 「哦?一定要喝。」 长孙墨点头,面色却微微发热,眼波流转间带着明晃晃的暗示。 穆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不安分的蹦跶,跳跃,可是都跳成这样了,还是痒痒的厉害。 所以,她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加了料?」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一僵。 长孙墨目光不自然的颤动了下,竟是张嘴「嗯」了声。 穆盺:「!」 穆盺没忍住,一口喝了酒,然后扑了过去,把这杯加料还延期的合卺酒渡进了对方的口中。
第173页 然后—— 红烛摇曳,床帐荡漾,热烈的感情在彼此最后一层马甲拨开的前一秒,卡壳了。 很快。 合拢的床帐中,一前一后滚出来两个又大又圆的橙子,咕噜噜的,还滚出老远。 穆盺:「!」 穆盺:「……」 穆盺说:「我觉得,这橙子……有点眼熟。」 「……嗯,我跟你学的,美人儿~」长孙墨温柔似水的嗓音换了个调儿,却又多了几分喑哑,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后,又补充道,「你该庆幸,我那里……不是毛毛虫。」 「哼,毛毛虫咋地了?老子有道具!」 「道具?」 「咳,当然,道具就算了,现在是——还睡不睡?」 长孙墨低笑,正要开口,就被人给堵了个严实,而后在裊裊的催情香中,彼此酣战淋漓。 翌日,天光大亮。 穆盺和长孙墨并排躺在床上,彼此的小眼神往旁边熘达了一圈,在接触到彼此眼神后,又倏地收回去,然后又开始熘达,又蹦跶开…… 如此这般,反反覆覆。 终于。 门外传来了碧玉轻声的唿唤声,她说:「郡马爷,管家似有急事寻您呢。」 「……好,我知道。」穆盺嗓音有些哑,说完又用力咳嗽一声,道,「让来福叔不用着急,等会……不,下午再说。」 「下午,你确定你下午起的来?」长孙墨的地笑声响起。 「老子起来你要怎么样?你……靠,你丫的声音小点,碧玉还在外面。」 「无妨,她乃是我身边……」 「无妨个p!闭嘴!」穆盺身上不舒服,开口说话自然也不客气,更何况是作为被折腾的那一个,直接武力镇压。 只是镇压着镇压着,又忍不住顺手摸了一把,又一把…… 然后,新一轮的「战火」就这么挑了起来。 而门外听了一耳朵的碧玉,早就捂着脸,羞涩的跑远了。 两个时辰后。 穆盺吃了一海碗的面条,然后撇着一旁站在捏云片糕吃的长孙墨,莫名的生出一股子优越感来。 「嗨,要不要来一碗?」 「……不用。」 「真不用?」 长孙墨不说话了,他拿着云片糕的手一转,塞进了穆盺的嘴里,见对方还真就嚼吧嚼吧吞了下去后,又忍不住笑道:「就这么想要刺我两句?」 「哪有?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我都没怪你女装大佬骗我感情呢?」 「……女装大佬?」 「可不是么?关键是,竟然还装的挺想?马甲不脱,我还真看不出来?」 穆盺说着这话,陡然想到自己也不遑多让的有个男装大佬的马甲呢,她摸摸鼻子,表情微微一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咱们那啥的时候,你说你叫长孙墨?是我……以为的那个长孙墨?」 「嗯。」 「我,认识的那个长孙墨?」 长孙墨沉默地看了穆盺一眼,似笑非笑吐出一句:「彼此彼此,穆长宁。」 「咳!穆长宁是我妹妹的名字,我叫穆长安。」 「嗯。」长孙墨表现淡定极了,说,「现在我已经知晓。」 「那就……没什么想问的?」 长孙墨笑了下,在穆盺以为对方就要这么敷衍过去的时候,突然也凑过来,在她的唇角边飞快地舔了下。 穆盺一愣,继而面上一热,一肚子想要对峙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倒是长孙墨,这么撩了人后,反而生出了几分说话的兴致,「我记得几个月前有个女人在问心路上说,她喜欢的人是大夏最耀眼的明珠?」 「明珠」两个字被刻意咬重,带了点不可明说的意味。 穆盺其实挺想怼一句,你丫的还说老子是一等一的真君子呢? 不过转念想想,君子又不一定要是男人?女君子怎么了? 更何况,现在这么说,总觉得有种在互诉衷肠的感觉,黏黏煳煳的,让穆盺,总觉得周围全都是粉红泡泡,怪不自在的。 好在,她和长孙墨这边黏煳着,各自手底下的人可都还在兢兢业业的做事,而此时,更是等的等不住了,开始派人来催。 穆盺和长孙墨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选择了开诚布公,携手共赢。 开元十二年,冬。 太子先是收买元帝「心腹」大太监,给元帝下毒,继而领兵入宫,企图兵变登基。 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皇子在其入宫后没多久,带一众京畿卫英勇救驾而来,砍杀太子一派兵士,最后逼的太子自刎而亡。 太子逼宫不成,自杀的消息还未传出皇宫,继后王氏却已经先一步在坤宁殿点起了大火,自焚而亡。 而就在三皇子干掉太子,遥想是直接剑指皇权,登基称帝,还是先成为太子,再虑其他时,却不想当晚庆贺之时,却被献舞的岳明珠,一剑戳断了子孙根,成为废人。 翌日大朝,穆盺携神碑和玉玺入主金銮殿—— 后世史书记载:开元十二年,仲冬十一日,穆氏女应天命,主天下。 有野史称:开元十二年仲冬初九,大雪,元帝驾临闲王府,狂笑三声,吐血身亡不足半个时辰,身体化为一滩血水,竟是早就身中奇毒。
第174页 这也就难怪,这位窃国之君,在太子和三皇子矛盾日趋加深之时,从头到尾毫无作为…… 第118章 番外 【番一】 穆盺登基没多久,就开始厌烦上朝。 这一日。 来喜这块定时闹钟又来催,床上睡的正迷煳的穆盺先是坐起来,然后正要下床,就看到了一旁的长孙墨。 长孙墨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面,两眼紧闭,睡得正香。 穆盺想到了外面的寒风大雪,突然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日确定谁去当皇帝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运气那么背的抓到了红签呢? 想到红签,穆盺就觉得自己这真是专注手黑一百年,抽了那么多次,次次都是红签。 唉…… 嗯? 等等,不对! 次次都是红签? 次次都是! 穆盺迷煳的大脑突然就灵光了起来。 「来喜!」 「陛下——」 「去,把那博古架上的签筒拿过来?」 来喜愣了下,不确定问:「是您和君后经常把玩的签筒么?」 「对,就是那个。」 来喜不明所以,却还是机灵的把签筒拿了过来,然后递给穆盺。 签筒里面有很多籤条,穆盺此时一把抓起—— 然后! 然后! 她就看到了籤条,全特么的都是红签! 「长!孙!墨!」穆盺怒吼一声,转身,抬脚就是一踹—— 被子被踹飞,正睡的今夕不知何夕的长孙墨,迷迷煳煳睁开眼睛,然后挨了来自于枕边人的爱得一拳头。 结果是:脸上肿了三天,外加独自处理了三个月的奏摺,累成狗。 【番二】 穆盺登基一年后,朝中大臣们开始催婚,并未这位新主物色了非常多的良家子,其中尤以镇国侯世子,岳岐年最为突出。 这日。 岳岐年刚走出岳府大门,就踩到了一坨狗屎;不得已回去换了鞋子后,一路小心翼翼往状元楼走去。 孰料,就在即将踏进状元楼的大门的时候,从天而降一条蛇,他反射性的一丢,丢到了旁边路过的一位女郎身上,惹起了好一阵的尖叫不说,还被女郎气急败坏的打了一巴掌。 翌日。 有御史参岳世子风流好色,勾三搭四,非良人也! 于是,岳世子被剔出帝夫名单。 好在还有百来号待选人,大臣们依旧兴致勃勃的请女帝七夕一一赏阅。 是夜。 凰宫寝殿中。 长孙墨啃着穆盺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七夕敢去看别的男人,吾就弄死他们!」 「……这种情况,不该是弄死朕么?」 「呵,吾这就弄死你——」 然并卵。 事实证明,体力差距,有时候也是能跨越性别存在的。 最终,长孙墨看着第二日神采奕奕的穆盺,果断决定给自己补肾的同时,又许了帮忙看三个月奏摺的好处,让穆盺取消了七夕的相亲宴。 不过。 七夕宴上,长孙墨男装现身,迷倒了一众随兄弟而来的女郎们。 【番三】 穆芮这一辈子过得极其幸福,有记忆开始,哥哥护着;出嫁后,多了一个夫君护着;等年纪大了,哥哥和夫君过世后,又有五个儿女护着,其中一个还是当今圣上,可谓是人生大赢家! 就是这位人生赢家始终有点懵逼,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哥哥」和「嫂子」的时候。 好在,无论哥哥和嫂子是哪一种性别,对她而言都并不重要,只要是他们,就够了。 然而。 没有人知道,就连穆芮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死前的前一天,突然就觉醒了一部分记忆。 她隐约觉得那些记忆可能是前世,有可能并不单单只是前世自己时候的记忆。 只是,她看着自己被长孙墨一杯茶水反倒,然后被对方剖开了腹部,报出来两个孩子。 满手鲜血的长孙墨看着她的尸体,笑的像个魔鬼,可是那双眼睛,却在落泪。 他说:「阿昕,我们有孩子了,两个呢……」 【番四】 开元十二年,仲冬初九,是夜。 元帝的骤然来访,引起了闲王府的好一阵骚乱,但是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元帝与闲王对坐。 元帝姿态是难得的随意,而闲王却是正襟危坐,隐约带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和渴望。 然而。 元帝开口的第一句是:「瑶光是段琳琅的儿子。」 不是问,是肯定。 闲王瞳孔骤缩,不答,心中却忐忑起来,可怎么也没料到,元帝下一句却是—— 「你把你嫂子安葬在何处?」 「……嫂子,皇后娘娘不是自焚……」 「朕——我说的是如烟,段如烟。」元帝说到这,突然不待闲王开口,直接道,「我手中有暗卫曙还有两队护龙卫,可与你交换。」 「……我不需要!」 「阿霄……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兄长,还记得当年的那点情谊,如今我就一个要求。」 「……你今日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死后,将我与如烟合葬吧。」 闲王一怔,还要说什么,却见元帝突地喷出一口血来,而后怔怔的看着他,问:「如烟,最后可有和你提到过我?」
第175页 「……有。」 「她说什么?」 「她,她……嫂子说,说——若有来生,求佛允,生生世世与你……不相见。」 不想见,便不会念,自也不会怨…… 人说仇恨比爱情来的让人更加刻骨铭心,那么,比起冷漠和仇视,最让人绝望的是,对方看你的时候,眼底什么都没有。 而比这更狠的是,你连让对方的眼底印入你身影的机会也无…… 「噗!」元帝又吐了口血,他呢喃着段如烟的名字,好一会,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他问,「她的尸体呢?她的尸体呢?」 「……烧了。嫂子说,她、她不想自己死后,还不能自由!」 「自由?自由……哈,哈哈哈……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女人,够狠!够狠!」 猜到他的心思,猜中他的念头,故意留下话,却又在他有希望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噗!」的又是一口黑色血后,元帝口中的血就像是汹涌的喷泉,汩汩不止。 闲王最初惊慌的想要靠近,却又被人提前拦住,没多久后,就见到自己的哥哥,自己曾经敬重,也曾经痛恨的哥哥,在自己的面前,化为了一滩血水。 嫂子是一抔尘土,随风便散了。 哥哥是一滩血水,浸入泥土之中。 后来的后来,闲王在穆盺登基三年后,离开了长安,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偶尔听说,在一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总有个叫「九妹」的姑娘,跟着一个清瘦文雅的男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番五】 穆盺登基十三年后,突然病重,帝夫长孙墨寻天下名医无果,随之病倒。 好在此时已经立下太子,刚满十四,因为自小被抱着上朝听政,如今也已经能承担起监国的重担。 然而,太子长孙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监国不足百日,就接到了母皇的禅位圣旨;更没想到的是,登基三月不到,就母皇父后齐齐驾崩。 长孙慕跪在蒲团上,看着眼前的那樽棺椁,总是忍不住想要伸手推开,然后…… 然后推开后,就能看到对着自己笑的母皇,还有总会嫌弃的敲他脑袋的父后。 「陛下。」来喜拦住了伸手要推棺椁盖的长孙慕,目光含泪道,「先帝和帝夫都已经仙逝了。」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母皇和父后他们还没有四十,不是前年还调查说咱们大夏臣民的一般都能活到六七十吗?怎么……怎么母皇和父后这么早就没了呢?朕不信!朕不信!」 长孙慕忽地站起身,就要去掀棺盖,却被来喜用力抱住了腿。 来喜哭道:「陛下,先帝和帝夫病了,他们……他们病了,所以才会这样的。陛下,陛下您清醒点,清醒点——」 「病了?怎么会病了呢?难道,难道有人下毒!对,一定是有人下毒!朕要找出这人,灭他九族——」 「陛下!陛下!您、您难道忘了,先帝和帝夫,他们的脉象,从来都不对吗?他们,他们早年吃了秘药,所以、所以才会……短命啊……」 长孙慕一怔,恍然间,好似想起一件似乎很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他正抱着大黑在睡觉,母皇在看奏摺,父后在一旁吃最爱的云片糕…… 后来素问姑姑端了药来。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地,母皇突然就道:「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有用吗?要不,朕也吃一点?」 「……吾和你不一样,你的药是后期调制的。」 「后期调制?这么说,你是试验品?嘿,那你说,我们谁会活的更久一点?」 「你说呢?」 「朕说,朕怎么知道?不过,不管谁活的久一点,能久一点,也好啊。唉,要是能不批奏摺就好了……你说朕都当皇帝了,怎么还一堆破事儿呢?唉!」 彼时的穆盺,嘆的那叫个百转千回,来带着看向长孙墨的眼神,都带着某种彼此都懂的深意。 长孙墨无奈抚额,一边将手中的云片糕塞进穆盺最终,一边接过了硃笔,待穆盺欢快的带着狗子去撒欢的时候,才轻嘆一声。 「活的久有什么好?吾倒觉得,一起更好。反正,已经大夏已经有继承人了……」 而刚被抢了狗子的长孙慕,见自家父后看过来,下意识地露出缺齿的笑容。 彼时阳光正好,微风拂面,一切的一切,正是最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