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娶有情娘》 楔子 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天气冷得不像话,气象报告说中部气温介于十一度到十四度之间,全省都是阴偶阵雨的气候型态。 凌弯刀把外套甩在肩膀上,嘴里不成调的哼着歌。 他觉得今天才不到十一度咧,不过可能是他长年练武的关系,他根本不怕冷,晚上睡觉也是一条薄被打发了事。 他觉得只有女生才会用暖炉、暖气、暖暖包那种无聊的东西,他冬天也照样喝冰的,一点都不忌口,从小到大壮得像条牛,从来没有生过病。 十三岁的他,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出头,还不算太高,可是他已经很努力在打篮球了,想必下学期他一定会“有所长进”。 其实高不高无所谓啦,反正他们还是国中生,可以长高的空间还很大,但如果一张脸长坏了,那可就没得救。 他不是说他自己,而是他班上的康乐股长黄建民,那人生得小鼻小眼大饼麻子脸的,再怎么努力说学逗唱,也敌不过他凌弯刀一个酷酷的眼神。 他一张俊脸早已横扫静悠国中无敌手,数不清的女生拜倒在他学生裤下,可是他对她们才不屑一顾。 他可是凌门少主,自有他的傲气和锐气,太早和一个女生定下来太没气势了,他要维持他的神秘和高调……虽然小镇里人与人之间都熟得很,根本没什么神秘感可言,可是他还是坚持这件事。 “凌门武道馆”在镇上很有名,他父亲凌道南名气更是响亮,严厉加严肃,他戏称他父亲为凌严二,还沾沾自喜,认为此名颇有东洋风。 谁都知道凌门武道馆的馆主凌道南威震八方,他出神入化的凌拳令武术界人士津津乐道,光是每年从北、中、南三地涌进道馆内,要拜师学艺的学生人数便可窥得一二。 从小到大,他一直拥有许多师兄弟,而他的生活也过得多采多姿。从幼稚园起就开始练拳的他,虽然现在还是个国中生,但在凌门里他是师兄级的,拥有最高段黑带的等级,一到寒暑假,学校里那些跑来学拳的二、三年级学长们,可都要叫他一声师兄呢。 幸好父亲只收男弟子,要不然他可就烦了,成天要和一堆女生一起练拳,想起来就头大,因为女生最麻烦了,矫揉造作,一点都不可爱。 喏,像他本人就饱受女生骚扰之苦,她们常趁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把情书塞进他书包里,害他每天丢到手软。 他真不懂,他们才国中而已耶,谈什么恋爱?如果他有时间,他才不会浪费在跟一个女生谈情说爱,他情愿去练拳。 所以他认为,普天下的女生都是麻烦的,除了他那位可爱又开通的母亲之外,他无法忍受任何女生,包括他的孪生姐姐凌圆月。 他恨极怨极了圆月,谁叫她要比他早出生一分钟,害堂堂男子汉的他要叫她姐姐,真是没面子…… “呜呜……呜呜……” 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传来,弯刀瞬间皱起了眉头。有个女生在哭。看吧,他就说女生最麻烦了,动不动就哭,跟没人要的小动物没两样。 他不想去理是谁在哭,但这是他回家必经的捷径,他还是无可避免的看到那个像小猫般哭泣的声音来自何处。 前面是一排矮矮的平房,平房后门有条大水沟,有个女生正站在大水沟前,泪眼汪汪的看着臭水沟哭。 他扬起眉毛,心里想,水沟有那么臭吗?臭得她掉眼泪? “喂。”他在小女生前两公尺处停下来,很高傲的叫她。 她抬起泪眼,漂亮的鼻子哭得红通通的。“大哥哥……你……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洋娃娃捡起来?” 弯刀一愣,这小女生还真好看。 “什……什么娃娃?”他反问。 怪了,人家是哭得结巴,他结巴个什么劲儿啊?真是见鬼了。 “水……水沟里的娃娃……”她吸吸鼻子,讲话比较完整了。 “我的布娃娃掉进水沟里了,你帮我捡起来好不好?” 他斜目扫了大水沟一眼,还真看到一只布娃娃飘在脏脏的、静止的水面上动也不动,好像在做日光浴。 “你没事干嘛把娃娃扔进去?”他又皱起眉头了。 一边数落她,一边目测着大水沟的深度,他忖度着弯腰是绝不可能捡到的。 换言之,他必须牺牲大我,整个人跳下去捡才行。 可是那会让他变得又臭又脏,为了一只布娃娃,值得吗?要是被同学经过看到,他凌弯刀会被笑死。 她摇摇头,美眸里泪光闪烁,神情竟带着几分早熟的凄楚。 “是我爸爸丢的。” “你爸?”他瞪视着她。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爸爸?像他家的凌严二就从来不会去碰女人家的东西,更别说丢掉圆月的布娃娃了。他们凌家的男人才不会跟女人一般见识。 “娃娃是我妈妈买给我的,所以爸爸就不许我要,气得把娃娃扔进水沟里。”说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泛滥的趋势。 “为什么?你爸爸很讨厌你妈妈吗?”他极讶异,且无法理解,因为凌严二和他老婆很恩爱。 小女生垂下弯弯翘翘的长睫毛,难以启齿。 半晌之后,她的声音才细细弱弱的传进弯刀耳里。 “妈妈跟台北来的男人跑了,去当模特儿,她不要我们了,爸爸就再也不让她回来。” 他点点头,这样说他就明白了。“我懂了。” 看她的容貌,想必她妈妈也是个美人,而她妈妈跟城里来的男人跑了,难怪她爸爸会气得将她妈妈买的布娃娃给扔进水沟里,不洁的女人买来的东西也是不洁的。 “那你……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娃娃捡起来?” 她期待的清澈瞳眸移到他脸上,天就快黑了,再不捡起布娃娃,恐怕明天来找就找不着了。 “娃娃已经脏了。”他的神情不是很乐意。 “没关系,我洗一洗就好!”她连忙道:“我平常也洗全家的衣物,我会洗娃娃,洗得很干净。大哥哥,你帮我捡起来好不好?” 这是妈妈买给她的礼物,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可以再见到妈妈,所以她非留下娃娃不可! 他撇撇唇。 要他堂堂凌门少主跳进一条臭水沟里去捡一只脏娃娃,这实在非他所愿,但不替这可怜的小娃捡,又有违侠义本色……瞧她,唇抿得紧紧的,大眼睛里又开始水汪汪,像是又要哭了。 “好啦,帮你捡就是。”他烦躁的挥挥手,就说女生最麻烦了。 他把书包取下搁在地上,利落的顺着沟壁爬下大水沟,一股恶臭顿时冲鼻而来,他差点作呕吐出。 “大哥哥,你小心啊!”她不放心地叮嘱。 此刻他俊脸实在不太好看,他是会小心,但小心有什么用?恶臭又不是他小心一点就可以闻不到的。 然后,他拎着被污水浸透的脏娃娃,一脸扭曲的爬上来了。“拿去!” 真他妈的,下回绝不干这种蠢事。 她如获至宝,也不顾肮脏便紧紧将湿娃娃紧揽在怀里。 “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还带有一丝哽咽。 “喂!你怎么回事,这样抱着,你的衣服也要湿了!”他开口阻止她的愚行。 这个笨女生,她又不像他有武功护体不怕冷,还穿得这样单薄,连件外套都没有,现在又把个湿娃娃抱得这样紧,她的衣服不湿透才怪。 “这样……好像妈妈在抱我……”她笑着说,眼里却涌出了泪水。 “你——” 四个很成熟的字眼冒了出来——于心不忍。 这就是他对她此刻伤感的神情的感觉,然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外套披上了那小小的肩头——他亲自动手的。 “穿着,要不然你要感冒了。”他粗声说。 “大哥哥,你对我真好。”她感动的看着他,瘦小的她矮了他两个头。“我叫小净,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告诉我吗?” 她眼里涌现崇拜与感激,像看天神般的看着他。 “我叫凌弯刀。”他傲然地说。 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的凌道南就是他爸爸,他凌弯刀也算小有名气,这下她可吓到了吧。 “这名字……”她想了一下,与她班上那些周维扬、王品文、孙祥恩都不同。“好怪。”哪有人的名字里会有个刀字的,而且叫做弯刀,刀若弯弯的要怎么切莱? “不跟你说了。”没得到赞赏,他恼羞成怒,拾起书包要走人。 “大哥哥,我就住在那间。”她浑然不察他的怒气,漂亮的白皙指头指向一栋旧旧平房的后门,红唇弯起浅浅笑痕,殷勤地说:“你明天再来,我把外套洗干净了还给你。” “不必了,我死也不会再来!” 真他妈的!这个没有眼光的笨女生,竟敢说他名字怪?!他凌弯刀要是再来,他就是小狗! 可后来他不但做了小狗,还做了很久、很久。 第一章 依山傍水的石盘镇位于中部某好山好水的福地山上,镇上雄伟的莲花庙前有一株碧绿苍苍的千年大神木,这里是镇上老人黄昏下棋乘凉的绝妙地方。 别以为如此,石盘镇就老土而古旧。 虽然镇上的老人家不少,但年轻人也没有外流,因为石盘镇是县里最美丽的示范乡镇。 它整洁的街道和古色古香的建筑常在周末假日吸引许多观光客,也因此年轻人愿意留下来,无论从事民宿也好,民俗艺品店或餐饮业也皆宜,只要做得认真实在,都有不错的收入。 除了观光业蓬勃发展中之外,石盘镇里多半是农家,傲人的名产便是用清甜水质种出来香q好吃的“石盘米”,还有在地果农自行研发栽种的“石盘梨”也有口皆碑,粒粒硕大多汁,甜分充足,每年外销的成绩亮眼,利润颇丰,足以让果农们衣食不缺一整年。小镇上只有一所国小,名为静悠国小,也只有一所国中,名为静悠国中。 通常静悠国小毕业的学生会全部进入静悠国中,而静悠国中毕业的学生则全部进入镇上唯一的高中——静悠高中就读。 也因此喽,共同读了十几年的书,就算不同班,大家也都熟透了。 整整十二年面对的都是同一些人,除了偶尔有一、两个转学生转进又转出之外,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大新闻了。 *** 静悠国中三年级的凌弯刀是老师眼中的头疼人物,他不时打架滋事,功课却又名列前茅,这样的“文武双全”,叫人又爱又恨。 “凌弯刀,我们待会要去医院看车祸受伤的吴老师,你要不要来?”副班长李金佩甜甜地问他。 向来,班长与副班长若刚好是一男一女,都会被配成对。 凌弯刀英俊帅气,不但是班上最高的男生,也是全年级功课最好的男生,配她李金佩绰绰有余,她很乐意当他的女朋友。 “吴三小路用又不是我撞的,没兴趣。” 那是他给数学老师吴安绅取的绰号,因为他觉得苍白兼弱不禁风又有点神经质的吴安绅,看起来很没用。 “可是,我们探完病要去冰果室聚聚,大家聊聊天,要是你不喜欢去医院的话,你可以先到冰果室等我们。”李金佩不死心地说。 她盼望和凌弯刀约会已经很久了,可是三年了,他都不参加他们私下的聚会,让她好苦恼。 他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她对他已经芳心暗许了吗? 难道,他有别的喜欢的女生? 不可能啊!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这是公认的,加上身世好——她家在镇上开一间银楼,怎么可能有别的女生能胜过她。 “每天见面还有什么好聊的,无聊。” 弯刀睬也不睬一脸殷切的李金佩,他把所有文具书本扫进书包里,椅子一合,长腿迈开就要走人。 “凌弯刀,你要去哪里?”她一急,党不顾形象的拦人。 俊眼不悦的扫一记白眼过去。“李金佩,你是副班长,现在你以为自己是副训导主任啊?还管我去哪里?我懒得跟你说。” “你——你——” 集美貌与家世于一身的骄傲女生握紧拳头,气急败坏却又拿他莫可奈何,只得让开身子,凌弯刀拳头之硬,是全静悠闻名的,她可不会笨得自讨苦吃。 弯刀根本连点安慰俏脸铁青的她的想法都没有就离开了教室,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懒得跟她纠缠不休。 疾如风的步履出了校门,拐往一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径。 一路经过店家、树林、河堤,最后来到一排老旧平房,他步履更快了。 他站在其中一间平房的后门,拾起石子丢向厨房窗子,连丢两次后,开始静待他要等人的出来,这是暗号。 濒临平房的大水沟已没有当年的恶臭了,近年石盘镇的环保做得不错,许多河川水流的污染都整治好了。 三年来,这栋矮平房的后门变成他每天放学必经之地。 第一次,他只是来取回他的外套。 后来,那双含忧带愁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搞的,常常在他写功课写到一半的时候闯入他脑海。 然后他又来了一次,无巧不巧地看到她独自蹲坐在水沟旁哭泣,裙底下的双腿都是伤痕。 他根本不晓得怎么安慰一个女生,所以只好静静的走开,一个人回家之后却心里难过得要死。 再后来,每天放学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腿自动会拐到这里来看看,发现她独自蹲在水沟旁伤心哭泣的机率很频繁。 他不承认自己关心她,他只是来看看她还有没有活着,以免她被她的酒鬼老爸给打死也没人知道。 真的,他才不是关心她,他凌弯刀傲视一切、目空所有,学校里倒追他的女生多得是,甚至还有静悠高中的大女生想当他的女朋友,他的女人缘可说是好得很哪! 那些女的环肥燕瘦都有,他一个也不要,又怎么会看上瘦不拉叽又爱哭的她? 半晌之后,一名穿着静悠国中校服的女生慌张的开了后门出来,她眼眶红红的,白皙粉嫩的小脸上有清楚的指痕。 他懊恼的看着她,知道自己又晚了一步,她铁定已经受过难了。 “怎么?你爸又打你了?”他急着问。 已经国一的她只长高了一点点,可是模样却出落得更为清秀可人。 她早熟的双瞳澄澈明亮却半含忧,总给他莫名心悸的感觉,和班上那些老是谈论明星的聒噪女生很不同。 “没什么,他出完气就好了,已经出去了。”夏净而故作洒脱的挤出一个笑容,不想他为她担心。 “妈的!我去教训他!”他冲动的要替她报仇。 “不要!弯刀,那是我爸!”她拉住他,就知道他看见她被打会激动,下回要是她再被打,就不出来见他了。 “就算他是你爸,他也没资格动不动就打你!” 这个道理他跟她讲过几千遍了,她却讲不听,总是逆来顺受,怎么也不肯报警让警察处理。 她妈妈自从跟了经纪人上台北当模特儿之后就很少回来,但每年至少出现两次,小净和她妹妹生日的时候她都会回来,但那两天也必定惹得夏父极端愤怒,同时也是夏家两姐妹的受难日。 夏文权现在并没有工作,自从妻子跑掉之后,他心情愁苦,镇日借酒浇愁,把过去的积蓄都花光了,平时只靠打零工赚点生活费。 今天正是小净的生日,他知道她妈妈会回来,也算准了她会被打,所以整天上课都心神不宁,一心只想放了学,赶快来找她。 “其实……我知道爸爸心里也不好过,他想妈妈,又气妈妈不要我们,这些我都明白。” 弯刀气呼呼的站着,神情在她哀求的眼神下逐渐软化,什么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个道理在他身上算是表达得很彻底。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她这个被害人都不计较了,他这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打抱不平呢? 他撇撇唇,没正眼看她,手一伸,拿过一个小纸袋递给她。“喏,拿去。” 夏净而乖顺地接过,三年来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他这个人很霸道,总是只有她听他的份。 她打开印着小碎花的纸袋。 里头是一只漂亮的浅蓝色发夹,可以用来夹她柔柔的长发,虽然他喜欢看她半垂着长发的模样,但她每天要做很多家事,还是把头发夹起来方便些。 “送给我的?”她喜出望外地轻抚着发夹,感动的情绪缓缓流过心田。 他瞪她一眼,粗声说:“难道我自己可以夹?” 她噗哧一声笑了。“谢谢你,弯刀。” 除了她妈妈之外,只有一个人会记得她的生日,就是他。 他盯视着她浅笑盈盈的贝齿和酒窝,还有那双比湖水还澄澈幽静的瞳眸,神情古怪,不发一语。 “你怎么了?”她笑着问。 他还是没说话。 国一的她真是美呆了,秀气漂亮的美人尖无人能敌,白净的脸蛋比他班上那些长红豆冰的女生好看一万倍,纤细的腰肢使她看起来弱不禁风。 私心里,他认为她是他的。 夏净而是他凌弯刀的女朋友,他只是不想讲出来而已,还很霸道的认为她也该知道这一点才对。 但如果她不知道呢? 哼,他根本拒绝去想这个可能,因为她只能是他的,只能! *** 小镇的图书馆位在一间教堂旁,大大的阅览室有足够舒适的空间可以供民众阅读。这是教会捐盖的图书馆,所以大家也就不排斥那些外来的热情传教士了。 “弯刀,你看看这样对吗?”夏净而将自己写好的作业习题给他看,很诚心的问。 他现在每天放学固定在这里帮她补习一小时,升上国三的她,因为有个酒鬼老爸的关系,家里根本无法让她静下心来读书,功课老追不上别人,因此他才想出这个办法。 “这里错了。”一双剑眉斜扬,他只看了一眼,便圈出错处,推回给她,要她再做一遍。 “对呵。”她崇拜地看着他,惊叹于他的聪明。 凌家有两姐弟,都是石盘镇的风云人物,他老是占据男生的榜首,而他的孪生姐姐凌圆月向来只拿冠军。 大家都说,不知道凌夫人怎么会生出这么聪明的两个孩子,他们是凌家的骄傲,也是石盘镇的光彩。 而她……她是完全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的。 他是凌门武道馆的少主,父亲凌馆主威仪并重,母亲凌夫人和善开通,他拥有一个人人称羡的幸福家庭。 她的爸爸镇日借酒浇愁已经多年,妈妈为求星梦,选择抛夫弃女,这是镇上人人知道的丑闻。 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像黑夜的一盏明灯。 若不是有他的加油打气和安慰,面对总是弥漫着暴风气息的家庭气氛,她早就撑不下去。 她不知如何形容他对她的意义,他像夜空的北极星,总可以带领她找到方向,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虽然他对她总是那么粗鲁,可是她喜欢听他骂她,给她一种有人在乎着她的感觉。 她怕透了那个冷冰冰的家,妹妹雪而自从妈妈离家之后,常常不发一语,在家里根本没有人跟她说话,只有面对他,她才可以尽情的说,而他总也愿意听。 “凌弯刀,给你!” 一个穿静悠高中制服的女生一阵风般的走过来,长得不错的她塞了封情书给他之后露齿一笑,便又走掉了。 盯着那封情书,弯刀铁青着俊脸,脸色比墨汁还黑。 自从他上了高中之后,每天写情书给他的女生就数不清,可是追到图书馆来送情书,这还是头一遭。 妈的!笑什么笑?这些女生真是无聊透顶。 “有女生写情书给你耶。”夏净而惊喜地看着浅粉红色的信封。 她的反应让他心情更加恶劣,随手把情书捏成一团,用拳头握得死紧,双唇抿得比蚌壳还紧,严峻的表情叫人胆寒。 “常常有女生写情书给你吗?我看你要交个女朋友了,这样就可以少点麻烦。” 她开玩笑的说,不是真心的,也没想过后果,只是想缓和气氛。 可他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更难看,她不明白。 “该死!”弯刀突然诅咒一声,修长的手一挥,把两人的东西都扫进自己的书包里。 接着他粗鲁的拉起她,大步往外走,他步履大得很,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还没做完功课……”她喘着气问。 他把她拉到图书馆的后山坡,山坡上有一株会结白色小花的百年老树,茂密的枝叶延展开来,春天可看冒芽的新绿,夏天可以遮阳,秋天则显得诗意,冬天还可以享受树叶落尽的萧索美感。 他们常来这里,每当她情绪低落时,他就带她来这里,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白云,幻想坐在云上飞,心情就没那么闷了。 此刻天际夕阳火红,他把她推靠在树干上,毫不温柔。 高二的他,身高一七六公分,在他面前,她显得纤弱无比。 “你很高兴有女生写情书给我吗?”他咬牙切齿地问,双手抵在她耳侧两旁的树干,腾腾的怒气似乎快从掌心透出来了。 她睁大眼睛,知道他在生气,可是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你说啊!” 见他那么生气,她赶忙摇摇头。“不、不是,我只是——” 她没说完,他逼近她的脸,突然堵住了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女孩子,吸吮着她柔柔的唇瓣,他吻褥笨拙、生涩,但满足。 这下她总知道她夏净而就是他凌弯刀的女朋友了,他才不需要交什么其他的女朋友哩。 夏净而浑身无力,软软的靠在树干上一任他吻着。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只感觉心脏怦怦地跳,快跳出胸口了,脚也像轻飘飘的踩不到地,身体在飞,飞上了云端。 她形容不出被他亲吻的感觉,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可比躺在草地上幻想在云上飞震撼多了。 *** 升上高三之后,课业沉重许多,弯刀打架的次数减少了,专心一意在准备联考,可是他仍然抽出许多时间来陪夏净而。 一年前的那一吻让他们的关系彻底改变,在彼此懵懵懂懂的初吻中,他名正言顺的把她视为自己的“女人”,她则更加依赖他。 “我们有两部片子可以选择,你想看文艺片还是科幻片?”她笑盈盈的抬头问他。 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总是他说一不二,她则甘之如饴,以他的意见为意见。 “科幻片。”他撇撇唇。“我可不想在电影院里听你们女生哭哭啼啼。” 假日的市区人潮拥挤,看电影的人更多,大家推推挤挤,他紧紧护住她的肩头,免得有人趁机吃她豆腐。 她笑了。“我就知道。” 今天的她穿了件纯白的圆领及膝洋装,很简单朴素的样式,可是穿在皮肤白皙的她身上,却格外诱人。 女生真的很奇妙,国中还看不出身材的她,上了高中居然大有救变,她隆起的胸部虽然不像他看过的a片女优那么大,但也常引起他的遐思。 当然他都苦苦的克制着,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反应,以免吓坏她。 据他所知,他们班上只要稍微长得平头整脸点的男生,几乎都不是处男了。 有女朋友的就更不用说,老早因为冻呒条而失身,像他这样女朋友美若天仙,但又保有处男之身的,真算得上是稀有动物。 他何尝不想占有她。 学校里想追她的色胚子那么多,虽然他是万中选一的有为少年郎,但他也会担心她被别人追走,尤其是那些惺惺作态的白面书生型,他不会讲温柔的话,就怕她被别人的甜言蜜语给打动。 他听班上那些男生口沫横飞地讲过,要和一个女生“定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吃掉她”。 他们说女生都是很死心眼的,一旦献身就会从一而终,除非男生抛弃她们,要不然她们就会像古代的王宝钏…… “走吧。”夏净而见他闪神,拉拉他的手提醒他。 他们随人群进入电影院,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这部科幻片不打星际大战却大谈人类与外星人的缠绵爱情,银幕打上theend后灯一亮,许多人都眼眶红红的,包括他的小净。 他挑挑眉,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真的。” “我……感动。”她吸吸鼻子。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算是安慰。“唉,你们女生就是这样。” 一个刻板印象打死一切,女生是天生感性的动物,跟男生的刚强根本不能比嘛。 出了电影院,人家是往下要下楼,她却按了往上的电梯。这栋综合大楼什么都有,mtv、ktv、撞球场、宾馆、冰宫、电动玩具场……应有尽有。 “干嘛啊?”他不解地问她。 她没有说话,嘴角带着微笑,神情笃定。 她拉着他走进电梯,在他骇然的神情中,按了宾馆那一层。 “小净,你干什么——”他惊愕地瞪着她。 才隔电影院两层楼的宾馆很快就到了,她的举动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紧紧牵着他的手走向柜台,在她要拿证件和钱包时,他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掏出皮夹,拿出自己的证件和付钱。 她还没成年耶,怎么可以让她拿证件……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待会可要与她好好谈一谈才行。 两人进入房间,对于宾馆房间的氛围都颇不能适应。他皱皱眉头,看着一脸静待责骂的她,叹了口气,“说吧,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一年来,他对她最亲热的举止也仅止于吻她,连抚摸都不敢,怕的就是自己的欲望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现在,她居然带他来宾馆开房间? 光是和她在这里独处,他就觉得口干舌燥了,更不要说房间布置得如此煽情,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他最心爱的女生…… 妈的!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耶,要是他冲动起来,可能真会在这里要了她,到时她不会后悔吗? 听到他的问话,她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 她绞着双手,粉脸通红,眼眸垂得低低的,看着殷红地毯。 “弯刀,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想把自己献给你,如此而已。” 她的真情告白差点让他喷鼻血。 “你在胡说什么?”他痛苦的呻吟一声,内心天人交战,上帝也,受不了这样的诱惑的……天哪! “我没有胡说。”她伤感地说:“你就快要去北部上大学了,那里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我怕……好怕你会忘了我。” 他的第一志愿是北部最好的大学,依他的聪明才智,要考上根本像囊中取物般简单,秋天,他们注定要分离了。 “我才不会!”他粗声否认,气她如此不信任他。 “可是,你那么优秀,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她心头酸酸地说。 “她们再喜欢我也没用,我只喜欢你一个!” 说完,他大手一伸把她拉进怀里,惩罚地吻住她红润的唇。 这没心没肝的家伙,居然胡乱编派他罪名,多年来,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何曾多看别的女生半眼? 吻着,他的自制力渐渐弃他而去,她紧紧抱住他结实的腰,反应比平时热烈,他双手锁住她小小的腰身,在迷乱中拉下了她洋装的拉链…… *** 联考的前两天,弯刀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他熟悉的大水沟前,他和小净约好要一起去寺庙求平安符,保佑他联考考得科科顺利。 虽然他家里已经有两个分别由在凌家帮佣了二十几年的吴妈,和他外婆替他求来的,但这些当然都比不上他的小净替他求的平安符来得甜蜜。 想起来他就觉得好笑,他们的第一次在彼此都很慌乱之下完成。 那天,出了宾馆他们又去速食店里坐,他舍不得与她分开,直到晚上八点多,两人才回到小镇上,他依依不舍的送她回家,心头盈满对她的疼惜和怜爱。 他暗暗对自己发誓,夏净而就是他凌弯刀的老婆,他娶定她了!也非她不娶,今生他绝不负她,绝不! 后来的几次都是他要求的,这大概就是男人天生的兽性吧,食髓知味后就很难克制火烧般的欲望。 不过也因为有了亲密关系,他对她感觉踏实多了,不再怕那些爱说花言巧语的登徒子会追走他的小净。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虽然他也想要她,可是他不敢造次,是她点燃了他的勇气,让彼此的感情更稳固,他真的不能没有她,多年来,她早就变成他的生活重心,看似她依赖他,事实上,他更加依赖着她…… 等了许久,早已超过约定的时间,他拾起石子掷向窗子,照旧丢两次。 半晌过去,毫无动静。 他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该不会她又被她的酒鬼老爸打了吧? 最近听说她爸爸疯得厉害,不但迷上赌博,好像还沾染了不该沾的黑道人物和地下钱庄…… 他心急的绕到前面巷子,疾步奔到夏家。 “小净!小净!夏净而!” 他狂按门铃,又猛烈拍打深锁的生锈铁门。 “少年耶,不必按了啦,里头无人。”在门口摘菜叶的妇人告诉他。“早上已经有人来找过他们了,一群凶神恶煞想讨债。这个夏文权也不知欠人多少钱,带着两个女儿三更半夜跑路,造孽哦……” 他心一沉,整个人霎时狂乱无比。 他不愿相信小净会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他,他守着门不肯离去,直到日落西山,希望逐渐渺茫。 “少年耶,你还在?”出来倒垃圾的妇人惊见他仍在等,好心地说:“不然你留电话下来好了,要是他们有回来,我通知你……不过我看他们不会回来了,听说这个夏文权在外面欠了几百万,回来准死啦,伊不会那么笨回来。” 弯刀的心,在淌血。 不会回来……真的吗?他的小净不会回来了…… 他在夏家门口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凌道南派出的人找到他为止。 他们硬将他架走,因为隔天就是联考日。 纵使有两个平安符护身,但因第三个平安符了无踪影,他心情恶劣,考得其差无比,自认连三流大学都进不了。 考后,他到夏家走了一趟,依然没有他们父女三人的消息,他在铁门上贴了留言字条,盼望过几天他们就会回来。 “小——净——” 他走到海边对着大海呐喊,在没有人看见的所在,流下他沉痛的男儿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的心,太伤了。 第二章 七月酷暑,烈阳当头。 一部白色改装车平顺滑进天边赛车场,车身笔直驶入,直到一栋两层楼建筑物前才“吱”地一声,嘎然停住。 弯刀步下改装车,从驾驶座旁抱下一大袋的汽车模型,以膝盖利落的顶合车门,帅气的走向自动玻璃门,通过空无一人的接待处之后,再用他傲人的长腿踢开办公室的大门。 “刀哥,你回来啦!” 一名短发俏丽的甜美女孩从座位里站起身,无精打采的脸庞瞬间红润起来,长腿短裙显示出她年轻的美好身段。 “啤酒!”他对瑶瑶吩咐,抱着他的模型走进位于办公室最尾端的工作室,那是他的私人地盘。 “知道了!” 她连忙到茶水间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还是尚青的台湾啤酒。奇也怪哉,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迷海尼根或可乐娜,但她的刀哥硬是与众不同,偏好台啤,连这点也被她崇拜得要死。 她手拿啤酒蹦蹦跳跳走出去,嘴里还轻快的哼着歌,幻想办公室里终于只剩她跟刀哥两个,孤男寡女的碰撞出爱情火花,浪漫如电影般的情节……不意,美梦被打碎得很快,两名讨厌的程咬金正巧推门而入。 “咦,弯刀回来啦?”潘若奇看到瑶瑶手上拿着的啤酒便直接联想,随口道:“我也好渴,瑶瑶,也帮我拿一罐。” 小美女心不甘情不愿的撇撇唇,“我已经拿出来了,你自己可以去拿啊。” 他扬了下眉毛。“你很偏心喔。” “哪有!”瑶瑶脸一红,为了撇清,只好转回茶水间再去取啤酒,并懒洋洋的扬声问另一名男子,“风子哥,你要吗?” “谢了,我只喝咖啡。”言曜风笑道:“要是你不介意多走几步路的话,就帮我去隔壁拿杯冰咖啡过来。” “噢!”她的俏脸垮了下来,口是心非地说:“不介意,我待会就去帮你拿。” 想到去隔壁的咖啡馆她就烦,那个吧台工读生追她已经半年了,虽然她常给他脸色看,可是厚脸皮的他还是不死心。 但不想去还是得去,有什么办法呢?三个都是她的老板,她不能厚此薄彼啊,以免其中一个报仇,她的年终奖金会缩水。 “瑶瑶,我的啤酒!” 等得不耐烦的弯刀又从办公室走出来,他率性的脱掉t恤,健硕劲瘦的体魄上有完美的男性肌理,一点多余赘肉也无,晒成古铜色的肌肤真叫乙神魂颠倒。 “就来了!”她看到他赤裸的结实胸膛,一愣,俏脸慢慢烧红。 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看刀哥赤裸上身了,她怎么还是会看得脸红? 言曜风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弯刀,有淑女在,不宜裸露,你是穿上衣服的好。” 弯刀脾气火爆更怕热,夏天连冷气房都无法消他的火,他常嫌衣物是种束缚,如果他们办公室没有瑶瑶这个女生,他恐怕会穿泳裤来工作。 “什么淑女?谁啊?”他高大的男性身躯往办公桌沿一坐,毫不明白言曜风所指何人。小美女的红唇委屈地一扁。 风子哥不就是说她吗?怎么刀哥还一头雾水的样子,莫非是她不够淑女? “对啊,谁啊?谁是淑女?”阿奇也迷惘的问。 他们天边赛车场都是纯男性工作者,哪里来的淑女? 小美女的嘴更扁了,惹得言曜风愉快逸出笑声。 弯刀是对工作以外的事都漫不经心,阿奇则是天生粗线条,—只对摄影有关的事务会细腻。 在他们眼中,才刚刚从夜校会统科毕业的瑶瑶根本只是黄毛丫头一个,尽管她的身材发育一点也不输给成熟女人,但他们完全不把她列入“女性”的范围里。 而其中又以弯刀更绝,常把她爱慕痴迷的追随目光看成是在偷懒,让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有苦难言。 “不理你们了啦!”瑶瑶一跺脚,往隔壁取冰咖啡去。 “她是怎么回事?阴阳怪气的。”阿奇仍旧不明就里。 弯刀酷帅的面容乍现一丝冷漠。“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不必理她。” 女人不但麻烦,还很会伤男人的心,所以他再也不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 还是工作实在点,事业是努力的铁证,事业不会背叛人,除非不够努力,否则它永远忠心地追随。 天边赛车场由他们三人集资开设,由于弯刀每天在这里待的时间最久,因此获得私人工作室一间。 言曜风在天边隔壁开了间附庸风雅的“生活人文咖啡馆”,他多半泡在那里和赛车场的老顾客聊聊天,研发他心爱的咖啡新煮法。 潘若奇则是业余摄影师,虽是业余,却拥有职业水准,经常到世界各地掌镜,对于天边,他也只投注一半心力。 相较之下,弯刀就把命卖给了天边。 天边是他的心血结晶,他们三个从大学时代一路走来,莫定了极深的革命情感,默契甚佳,可以截长补短,最重要的是,他们了解他,可以忍受他的坏脾气,换了别的合伙人,可能早已逃之夭夭。 他的脾气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坏,人家说双鱼座的男子多情而浪漫,他却是个工作狂,每天埋首于工作十三个小时以上,除了浪荡的一夜情,他没有固定女朋友。 “哇!你们看,银狐又推出贱招来吸引顾客上门了!” 阿奇看着报纸上占据头版二半的广告,哇啦哇啦的叫。 弯刀皱起眉头,夺过报纸,剑眉蹙得更深。 银狐是台北新开的赛车场,听说来头不小,而且距离天边不远,企业名门商家即是它幕后出资金主,因此他们金弹不虞匮乏。 相较之下,天边的资源就比较有限,他们这群志同道合的好友都非豪门出身,其他小股东们也都是他们大学时期的死党,要狠狠砸下金钱与银狐抢生意,算是最笨的做法。 “弯刀,他们冲着我们而来。”言曜风沉吟道。 “我知道。” 台湾的赛车活动越来越形成风潮,许多酷爱赛车的飙车一族,都深爱这种合法又安全的场地。 其中天边算是赛车场的龙头,早在他们退伍那一年,弯刀就洞烛机先的成立了天边赛车场,因此拥有许多死忠主顾。 可是他们也不能忽略现代人爱捡便宜的心态,银狐打出的数种优待,恐怕真会冲击到他们目前稳定的营业额,他不会小觑了这来势汹汹的对手。 “他们这种做法太卑鄙了,赛车场讲究的是安全,折扣再多也没用啊,便宜没好货,我想会员会明白这个道理的。”阿奇不认同地发表他的高见。 “你想?”弯刀没好气的说:“那你得先开一个洗脑大会,把他们的脑袋都洗一洗,输入他们便宜没好货的道理,我们就什么都不用烦了。” “弯刀兄弟,你在笑在下?”即使粗线条如阿奇,也听出他的嘲弄之意。 他不擅长做生意,摄影和玩车才是他的专长。他是他们“神风车队”的死忠队员,但谈起生意经则一窍不通,入股靠的则是卖掉他老爸分给他的一大块田地。 弯刃薄唇扬笑。“岂敢、岂敢。” “弯刀,你想怎么做?”言曜风很明白弯刀是个行动派,要他坐在办公室里想破头是不可能的事。 “去银狐探探虚实。”他挑挑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不想我们的心血结晶被大财团给击垮。” “好气魄!”阿奇忘却被奚落的前仇,摇旗呐喊来助阵。 “刀哥,顾总来找你。”瑶瑶端着冰咖啡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弯刀,你在忙啊?”顾总殷切地笑。 弯刀替他们公司写的游戏软体已经在台湾卖翻了,现在正疾速销售到中国大陆的市场去,所以他再三登门拜托他再写一套,好让他们公司今年的业绩冲上高峰。 “顾总无事不登三宝殿,弯刀,你们聊吧。”言曜风体贴地问:“顾总,还是浓醇的蓝山咖啡吧?我待会叫小妹送过来。” “对!对!言先生真是好记性。”他惊喜地笑眯了眼。 弯刀不耐烦的领先往办公室走。“顾大总,不是说过小的最近都没空吗?尊驾何必专程跑来?” 这个顾总经理很会鼓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因此一时半刻之间要打发他走,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这三个主要合伙人都有副业,他的副业比较静态,是设计现在风靡全台的电玩游戏,当然他本身也是超级玩家,拥有一流的玩家实力。 从小就被誉为天才的他,写出来的线上游戏令人着迷,也为他赚进大把版税,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投入他最爱的赛车事业。 顾总连忙跟上去,笑咪咪地说:“不要这样说,谁不知道天边的凌总是铁人,一天连睡一个小时都不必,比那萧美人还厉害,凭你的实力,再写一套创纪录的游戏一定没问题……” 一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戏码开始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服着,演讲者口才一流、口水横飞,就看当事人领不领情了。 *** 以一个顾客的角度来说,他不该被瞩目。 可是当弯刀一走进银狐赛车场时,就发现太多目光胶着于自己身上,让别有目的的他浑身不自在。 他不由得板起一张俊脸。 无聊!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啊? 半晌之后,敏锐的他发现银狐和天边的最大不同处了。 这里清一色都是女性工作人员,而且都是短裙美腿的辣美眉,喜欢飙速度的赛车者多半是男性,哪个男人不好色,当然都往这里钻了。 “妈的!手段真卑鄙!”他忍不住开口诅咒,这也说明了他一进来时不自在的原因。 这里女人多得像海浪,目光一波波的纷纷涌向他。这样他会自在才奇怪。 “你是凌弯刀?” 商尊虹朝打量周遭环境半天的年轻男子走近,她从来不跟男人搭讪,但凌弯刀浑身掩不住的阳刚味,却让她很感兴趣。 她刚从英国念完大学回来,温文儒雅的英国绅士见多了,像他这么有味道的男人却不多见。弯刀挑挑眉,防卫心极强。“你认得我?”可他对这个女人毫无印象。 “名闻遐迩。”她微微一笑。“几乎每场国内赛事都少不了你,天边赛车场的负责人之一。你不知道你很出名吗?” 谁不爱听赞美的话,尤其出自一名美女的红唇檀门之中,可是弯刀偏偏对女人特别感冒,他宁愿碰pub里的搭讪无名丑女,也不愿接受美女的赞美。 他说过了,女人很麻烦,美丽的女人更加麻烦。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冷淡的回答。 商尊虹意外的一愣,蹙起眉心。 这是她头一回遇到这么阳刚且对她如此无礼的男子。 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被他吓到,玩味地说:“我倒是对天边的负责人跑到银狐来消费极感兴趣。” 他扬起眉梢,挑衅地问:“这里规定别的赛车场的负责人不能来吗?” “欢迎之至,每一位来到银狐的客人都是我们的贵宾,当然你也不例外。” 她不露痕迹的打量他完美的身材,他确实拥有招摇的本钱,光是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就已经够吸引人。 “听你的口气,好像这赛车场是属于你的?” 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他从来也不敢小觑,但女人对赛车……懂个屁! “我是商尊虹,银狐赛车场确实为我所有。” “shit”低低诅咒一声,懊恼都写在他俊脸上了。 他真想不到这么快就碰到他的死对头,还被人家一眼戳破他的企图,乱没面子的。 他转头就走。 “凌弯刀,你要走了吗?”她诧异地问。 他头也不回,声音毫无起伏的响起。“难道你欢迎奸细在你的赛车场里打探虚实?”他冷冷的说:“还有,恕我无礼的猜测。你这些美得过火的员工可都是从特种行业挖角过来的?她们盯人的眼光污辱了我的俊俏,我得走人,以免龙体被蚕食殆尽。” 她想笑,更想留住他。 能让她由衷发笑的男人不多,他轻易就做到了。她喜欢他冷冷的幽默感,还有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 “尊虹,我们可以走了吗?伯母可能已经到了。” 清柔好听的询问嗓音传来,话是对商尊虹问的,可是倏地弯刀全身一僵,脚步顿停。 怎么回事?他耳朵出了问题吗?怎么会在大白天出现幻听,听到了小净的声音? 考虑了三秒钟,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十年了,他已不相信找得到她,也不相信两人会在这里巧遇,在他心中,他一直当当年不告而别的夏净而已经死了。 只有死掉的她才会那么没心没肝,连一丝一毫的讯息也不捎给他,连一点一滴体会他痛苦煎熬的心都没有,就这么飘然远去,杳无音讯。 没有了,他心里再也没有夏净而这个人,不会再为她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也不会再因她的存在而喜悦。 挺拔的他转过身一探究竟,但没抱任何希望。 可为什么还要转头?纯粹是好奇吧……或者,他心中仍有一丝期盼,只是被伤透的心不愿承认。 转身定神的刹那间,他的镇定超乎自己想像。 站在商尊虹身边的女子,长长的发,半扬的长睫毛,一双澄澈的瞳眸,秀气白皙的瓜子脸,细瘦的肩膀…… 这女子不是他的小净又是谁? “夏、净、而?”他捏紧拳头,死盯着她过度苍白的面孔,一字一字、语音平和的问得分明。 极度压抑内心的澎湃,他真的不敢大声,怕一大声,发现是个梦境。 商尊虹勾起嘴角,她认得凌弯刀不奇怪,因为他出名,但凌弯刀认得净而就奇怪了。三人间一片死寂,女子红唇抿得死紧,直瞪着凌弯刀那张自傲的俊脸。刚才她脑门轰地一声,怎么会这样……她六神无主,脑海一片空白。 “……你认错了……”她慌张的拉起商尊虹的手。“尊虹,我们、我们快走……” “你敢逃?”他一咬牙,全身肌肉紧绷。 “你真的认错人了,凌弯刀。”商尊虹伸手挡住他伸上前来的手,简单明了地说:“她是我大嫂,请你不要骚扰她。” 他的黑眸死盯着女子。 不信,他不信她不是夏净而。 *** 直到喝掉一杯浓咖啡,夏净而的心才稍稍平复过来。 不可能再相见的人,怎么会无端又闯进了她的生命之中? 她长长盱出一口气,觉得眼睛朦朦胧胧的,好像有层水雾罩住。 十年了。 好长的一段时间,她真的好努力、好努力想忘掉他,可是关于他的记忆是那么鲜明,她忘也忘不掉。 他对她的意义非同凡响。刚刚他一转身,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忘记过这个人。 为什么他也一眼就认出她?难道他也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别的女人吗?已经二十八岁的他,是否还是单身? “凌弯刀为什么认识你?”商尊虹啜了口抹茶,她有种直觉,他俩的关系并不简单。 夏净而润润干燥的唇,知道自己逃不过被她逼问。 “我们是同乡。”她轻描淡写地说。 “只是,同乡?”商尊虹研判的眼神看着她。“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否认你的身份?”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懂,除非他们关系匪浅,否则尽可大方叙旧,不必躲藏。 “呃——你也知道,我爸爸当年落魄逃离家乡,现在生活好不容易安定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她含糊地说。 商尊虹锐利的目光扫向她。“你不承认你是夏净而,他看起来很生气,这又是为什么?” ”我——”她咬着红唇,无奈地说:“我不知道。” 她知道是自己不够镇定露了马脚,在他面前逃得那样狼狈,如何叫尊虹不起疑心?而他是有理由生气的,当年她偷偷查过榜单,他是勉强吊上三流大学车尾,他会这么失常,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商尊虹将她的烦躁看在眼里,她不再逼供,缓缓饮茶,脑袋却没有停止运作,依然猜测着弯刀与夏净而的关系。 夏净而无意识的搅动着第二杯热咖啡,也不管对面是向来咄咄逼人的商尊虹,独自跌入时间的河流之中。 “你们来啦!” 商夫人愉快的在侍者引领下来到桌旁,她身边跟着一名服饰名贵的英俊男子,神情很是倨傲。 “伯母。”夏净而乖顺的招呼跟以往无异。 “哥?”看见沉敛男子,商尊虹倒是有丝意外。 “是我叫他陪我来的。”商夫人笑盈盈地说。“整天忙工作,恐怕连午饭都没有吃,现在吃份下午茶刚刚好,顺便替我们三位淑女付帐……咦,尊虹,你这块蛋糕看起很好吃,是什么口味?” 商家母女研究起menu,商尊浩看着静坐着的夏净而。 “你脸色很苍白。” 她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太热了。” 他总是冷得像冰,她早已经习惯了。他向来都不擅对人表达感情,对她这个未婚妻也不例外。但她知道他对她的好,要不然他不会为她做这么多事。她现在和家人所拥有的平静生活都是他赐予的,她很感激他,非常、非常感激。 “你不是太热,你是太累了。”商尊浩不以为然的说:“早让你辞掉百货公司的工作,你偏不听。” “我不想整天待在家中。”这个理由她已跟他讲过数百次,可是他对她的工作仍不认同。 他严峻的看着她,“你可以跟妈到处走走,也可以去学插花或语言,我们结婚之后,你就是商氏集团的总裁夫人,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 净而的美,有目共睹,她在百货公司里上班,一想起那些狂蜂浪蝶也可能沾染到她的美丽,他就不悦。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那时真忙不过来,我再辞职也不迟。” 她真的无法想像自己变成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少奶奶会是什么模样?这或许是许多人企求的美梦,她却觉得那不适合她…… 不,其实她根本无心于回答商尊浩的任何问题,她仍处于震惊状态,脑海里重复交叠的只有一个名字——弯刀!凌弯刀…… 商尊浩点点头,无可不可的接受了她的说法,反正等她成为商家少奶奶之后,自然要为他生儿育女,届时她不主动放弃工作也不行。 “晚上有个酒会,你陪我去。待会去试套礼服,你的衣服太少了,顺便添购一些。”她柔顺地点头,她很少对他说不,除了对工作的坚持,她对他几乎百依百顺。 她当然要听他的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了。果没有意外的话…… 第三章 里边的暴风圈很巨大,大得几乎可以把人卷上天。 隔着透明玻璃,没有拉下百叶窗的办公室里,男子的—举一动都被外头瞧得分明。 凌弯刀这个暴躁男正摔东摔西,摔文件、摔电话,把浑身的不悦发泄得淋漓尽致,破坏力之强,令人颤抖。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奇一头雾水,原本他在楼上暗房洗照片,被瑶瑶求救兵似地硬拖下来。 弯刀从银狐回来就寒着一张脸,他不发一语,可是身上进发的火气,轻而易举让人察觉他的怒意。 “莫非是银狐里有人给刀哥气受?”天边的忠心员工小俊恨恨地说,他一向是弯刀的死忠崇拜者,银狐摆明了冲着天边而来,祭出各种折扣策略都为打击天边,他很不以为然。 “他这人像是会受人气的样子吗?”和他相识多年,阿奇深觉小俊那个答案不对。 “不像!”小俊和瑶瑶一起摇头。 “风子哥,还是你进去问问吧!”瑶瑶急道。 言曜风笑了笑。“又要我去送死?” 他原本在隔壁的咖啡馆里和供应咖啡豆的中盘商相谈甚欢,也是被瑶瑶硬拉过来。 她咬着下唇,很担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刀哥再摔下去连电脑都会砸了,而且他的手受伤了” 真的好心疼喔!到底是哪个混帐王八蛋把他惹得这么生气? 说时迟那时快,那名大家讨论中的火爆男突然大步走出来。 “你们说,天底下有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吗?” “当然有。”回答他的是气定神闲的言曜风。 “谁?”弯刀没好气的问,因为他根本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那表示他下午在银狐见到的女子有可能不是夏净而。 他微微一笑。“阁下与令姐。” 弯刀咬牙。“双胞胎不算!” “我知道!”瑶瑶以为他是因为不知道谁跟谁像而发火,连忙如数家珍地说:“张柏芝跟林青霞很像,梁咏琪跟陈晓东也很像。”她讲的都是偶像明星。 “我说的是一模一样!”弯刀再次强调。 “那就不可能了。”阿奇接口,“就算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兄弟姐妹,再像也不会一模一样。” “我就知道!”他低咒一声,浓眉紧拧。 一回来他就后悔了,他应该抓着她问个清楚才对,就这么放走她真是失策。 商尊虹说她是她的大嫂,莫非她嫁人了? 她该死的居然敢背着他去嫁人!? 他想了她十年,她倒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他那双越捏越紧的拳头,生怕他手骨碎裂。 瑶瑶小心翼翼地开口,“刀哥,你是怎么了?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小女生话未完,弯刀即一脸抑郁愤慨,大步越过所有人,离开办公室。 坐进改装车里发动引擎,车身瞬间直射出去。 他浓眉镇得死紧,一路狂飙。 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这十年,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床伴来来去去,他放纵情欲,心中的空缺却总难填满。 原因只有一个——他还在等小净。 他对她又爱又恨,对她由爱生恨。 种种癫狂情绪,万般难舍情怀,千种黯然神伤,都因为他忘不了她。 水沟旁她独自哭泣的细瘦背影、山坡大树下仰躺的无数优闲时光、初吻的悸动、第一次亲密行为后的甜蜜…… 这些,不都是他们共同拥有的回忆吗? 而如今她就这样撇下他,嫁人去了,他怎么能甘心? 改装车到达目的地,弯刀咬牙切齿走进银狐赛车场的接待处。 “我找夏净而。”他直接这么告知柜台小姐。 “夏小姐和商小姐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柜台小姐拿出刊有弯刀照片的赛车志,兴奋的说:“你是凌弯刀吧,帮我签个名好吗?” 恼怒的黑眸露出明显杀气。不出他所料,他没有认错。 他不该怀疑自己的眼力,即使小净化成了灰,他也应该要认得。 偏偏,可恶!他放走了她。 “不……不必了,算……算我没说。”柜台小姐被他的杀气吓到,赶忙收起杂志。 接下来弯刀离开银狐,同样以极速驾驶。 不是只有女人有复仇心,他此刻的报复欲望也极端强烈,他要好好查一查,究竟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娶他的女人。 天边赛车场办公室里的四个人还在七嘴八舌讨论弯刀的异常症状,没想到转眼间他又回来了,黑眸阴惊的程度,比刚才出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刀哥!”瑶瑶第一个跳起来。“你饿不饿,我买个便当给你吃好不好?” “我没胃口!” 他大步走过众人,众人的视线自动跟着他走。 没空理会身旁关切的目光,他疾步走进办公室,把自己关在里面立即上线,找到商氏集团的网站。 “知已知彼、知已知彼……”他走火入魔般地念着,迅速移动滑鼠。 十分钟后,他得到一个结论—— 商家财力雄厚,企业领导人商景元在五年前过世,目前由其独子商尊浩管理公司,独女商尊虹则是银狐赛车场的负责人。 资料上很明白的写着,商尊浩,二十八岁,剑桥大学毕业,未婚, 什么大嫂?商尊虹骗了他。 可恶的女人,她可知一句戏言叫他死了多少细胞!? “哈罗,刀哥。”瑶瑶鼓起勇气探进头来。“这是厂商请款的资料,支票我都开好了,你只要盖盖印章就可以了。” “拿来。”他看都没看,一张张盖,连金额多少都不在乎。 瑶瑶瞪大眼睛,她的刀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很仔细的审查要开出去的票,哪会这样马虎? 呜呜,她心爱的刀哥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啊?能把他刺激成这样,那个人可真有办法。 *** 位于百货公司里的银饰专柜“丰采”走的是高级价位,等闲人头不起,头得起的非等闲人。 星期五,客人并不多,小周末人人喜欢去pub、ktv狂欢,来逛百货公司的人反而少了。 高级专柜营业额最好的时段不是晚上,而是下午。 那些富家太太吃完了优闲的午餐,养精蓄锐后的大采购,往往能创造台湾的经济奇迹。 夏净而低垂着头将玻璃柜里的首饰重新摆放,她觉得这些对戒或项链坠子都是有生命的,要时时擦拭整理才会益加璀璨。 虽然她不懂橱窗设计,但她的摆设手法,却更能表现每一样饰品的独特风采,常会获得总公司的赞赏,放心把专柜摆设交给她的巧手打理。 然而今天,她却感到有点力不从心,饰品重新摆设了两、三次,却都达不到理想中的感觉,终于颓败地擦拭起银饰,不再试图尝试了。 都两天了,她的心却仍震荡不已。 一想到那天他愤怒的模样,她的心就好痛好痛,他一点都没有变,唯一的改变是他越来越阳刚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有男子气概的男孩子,是个天生的强者。 她记得有次,两人在路边摊吃面时,有个混混调侃她初初发育的胸部,就被他拖到一旁,狠狠的揍到对方爬不起身。 他总是保护着她,用各种形式。 就像上了高中之后,他每天把他自己的便当给她吃,还开玩笑说她正在发育,要吃得好些,以后才有力气为他生儿育女,他自己则胡乱吃些面包裹腹,天天如此。 或许,弯刀相信了她的谎言而不会再来找她,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毕竟都经过了十年,彼此的人生道路早已不同,无谓在一切已成定局时再有所改变,那只会让彼此都不好过罢了。 “小姐,我要这只钻戒,麻烦你拿给我看。” 一只男性的修长手指指着一只银戒,宛如冰晶般明亮的戒指是只十分柔雅的婚戒,结合水晶与钻石,相互衬托光芒。 “好的。”她低垂着头露出职业的甜美笑容,依客人吩咐,取出华贵钻戒。 “这只钻戒是意大利设计师仿中古世纪英国皇家公主的婚戒所设计,全球量产六只,台湾只有一只。”她如是说明。 “是吗?”客人轻轻哼了哼。“这么名贵的钻戒,不知可否挽回一名无情女的狠心?” 对方问话怪异透顶,她不由得抬头。 蓦然间,她红唇轻启,讶然望着那张逼近她的俊脸。 他、他——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没有闪避的余地,他还是找来了。 她早知道自己不该低估他。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相信她慌乱的胡诌。 弯刀盯着她别在制服口袋上的小小识别证,浓眉一抬,口气十分嘲弄地说:“要是你还不承认你是夏净而,那我还真好奇你为何会跟我的朋友同名同姓还同面貌。” “弯刀……”她在心里悄悄叹息,不得不承认,再度见到他寻来,她的喜悦大于恐慌。 原来,自己一直期盼再见到他。 原来,两天来的不安都因为自己在等待他…… 黑眸眯起,他口气森凉的像十二月的寒风。“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终于肯认我了?” 他面上痛苦而挣扎的表情,让她倏然一惊。 他……恨她? “你很忙,”他继续瞪着她,“每个礼拜在这里工作三天,一天六小时,晚上在t大外文系进修,星期六晚上固定和商尊浩约会,星期天早上固定陪商夫人饮茶。” 她微微一愣。“你……调查我?” “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他不答反问:“姓商的家伙无法养活你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跟商尊浩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借住在他家而已,我会很高兴听到这种答案。” 他花了两天时间彻底调查她,恼火的发现商尊虹没有骗他。 她确实是商氏集团总裁商尊浩的未婚妻,目前夏家三人都住在商宅,两家亲密如同一家。 她,飞上枝头成风凰了。 莫怪十年来杳无音讯,富家少奶奶的宝座唾手可得,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又怎会留恋他这个故人呢? “为什么不说话?”他咬牙,瞪着她。“要不要我提醒你,十年前你是怎么在联考前弃我而去的?我被你抛弃得不明不白,就算有再大的苦衷,你也可以拨一通电话给我,可是你没有,连一通电话、一封信都没有,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我几乎要发疯!” 她真的确定了,他恨她。 而他的指控,她无一可以反驳。 她是可以拨一通电话给他,可是那又如何?十八岁的他,可以解决她爸爸的庞大债务吗? 她也可以写一封信给他,可是那能改变什么?身为凌家独子的他,可以抛弃家人与她天涯相守吗? 想通这些,于是她狠下心,就此绝迹。 长痛不如短痛,她知道他会多痛苦,可是她不想连累他,不想造成他的困扰。债务毕竟是她爸爸欠下的,父债女承,她承受是应该。弯刀优秀出色,前景看好,她的景况只会拖绊他罢了。 她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平静地面对他。“弯刀,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可以向你说声抱歉……” “该死的!你可以对我说的就只有抱歉吗?”他的声音比咆哮还可怕。“如果你对我只有抱歉,那就吞回肚子里,我不要听!” 她双眼直视着他,冷汗已经湿透背脊。“那么……我无话可说。” 俊脸在瞬间冷凝,整整盯了她三十秒。 “我不会放过你的!” 撂下这句话,他脸色阴寒,拂袖而去。 在他离去之后,周围仍像罩着寒冰,空气冷冽得叫人不敢放胆呼吸。 她双腿软弱,无力的坐下,适才的十分钟,像打了十年的仗。 她僵在椅子上,竟然渴望可以喝一小杯酒来温暖自己。 正在混沌不明间,她的手机不识趣地响起。 “净而,帮我到男装部挑两套西装,明天我要到旧金山出差。”商尊浩公式化的声音传来。 她强打起精神来应付未婚夫。“我知道了。” 还没嫁给他,她已经深深体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该是如何模样。 打点他的生活起居,让他无后顾之忧,对他在声色场所的应酬包容体贴,而后为他生儿育女。 她真的好怀念从前跟在弯刀身后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他总是粗鲁的骂她,可是她仍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在乎。 尊浩从不骂她,他总是冷静的指正她,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紧紧交握着双手,脑中浮现的是一张阴鸷的俊脸。 她挫败的低吟一声。 骗谁呢?她根本还爱着弯刀! *** 弯刀在天母有间公寓,但他惯常睡在天边的工作室里,为此,他还添购了一张沙发床放在那儿,方便他补眠用。 这两天,他都窝在工作室里,哪儿也没去,这对好动的他来说是很异常的事。 “咱们的凌少馆主还是没出关吗?” 阿奇一到办公室就向瑶瑶打听,还不停对弯刀的工作室探头探脑。 “连一步都没有走出来。”瑶瑶忧心忡忡。“奇哥,你看刀哥究竟是怎么了?我觉得这几天他都好怪,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敢讲出来,自己一个人在烦恼?” 阿奇想了想,摇摇头。“不会吧,据我所知,公司营运状况很好,没有什么问题,银狐出的贱招没有打击到我们,老主顾们还是喜欢我们天边的够专业。” “那、那……会不会是刀哥患了什么不治隐疾?”她恐慌地说。 现代人常有不明病痛,久不医治,最后成为绝症也不自知,像年轻人患癌症已经不是新鲜事了,难道她的刀哥……天呀! 不! 阿奇白了她一眼。“你少胡思乱想,上个月大家才一起做过健康检查,他壮得像条牛,除了肌肉讨人厌地太过发达之外,他什么病也没有。” “不然刀哥到底是怎么了嘛?”瑶瑶愁眉苦脸,百思不解。 他瞪着她瞧,“奇怪,我有时候也很忧郁,怎么就不见你关心过我?” 她涨红了脸,讪讪地说:“没有啊,我也很关心你,你、你、你吃早餐了没有?我去帮你买。” 他咧嘴一笑,“谢谢!总汇三明治一个,热奶茶一杯。” 瑶瑶无可奈何,只好拎起钱包去买早餐。 当她拿了一袋早餐回来,看见小俊坐在座位里,同样看着工作室的方向眉头深皱,表现出的忧心不亚于她。 “再这样不吃不喝不睡行吗?”小俊喃喃自语。 “幸好里面有厕所,要不然不上厕所才糟糕,会得膀胱炎。” 阿奇一边打开装早餐的塑胶袋一边说。 “奇哥!”瑶瑶和小俊一起对他的风凉话怒目相视,很不满意他无关紧要的态度。 “我开玩笑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弯刀亲卫队名不虚传,他最好不要惹毛他们。 不过怪了,他也是三分之一个老板,为什么要怕两名小员工啊? 瑶瑶幽幽地扯着另一份早餐。“我买了刀哥的早餐,可是不知道他吃不吃……” “既然买了,那你就送进去啊,不吃大不了再拿出来,又不会少块肉。” 受到小俊的鼓励,她深觉有理的重重点了下头。 “对!不吃再拿出来就好,又不会少块肉。” 自我心理建设完毕,她巧心地用漂亮瓷盘装着三明治,又冲了杯热腾腾的咖啡倒进考究的咖啡杯里,再用美美的托盘装盛着,希望如此的蕙质兰心可以引起弯刀的食欲。 然后,她带着朝阳般的甜美笑容走进工作室里。 一秒钟之后,里头传来如雷咆哮。 阿奇与小俊很够义气的趴在玻璃窗外关切,但大气不敢喘一声。 弯刀正指着瑶瑶的鼻子大骂,“你搞什么鬼?谁叫你进来的?给我滚!” 三句话骂得她红了眼眶,她扁着红唇,委屈地说:“我……我只是怕你会饿。” “自作聪明!”他毫不领情。 她眼眶更红了,泪水转啊转地,强忍着不掉下来,然后倔强地想把托盘往办公桌一放,再洒脱的转身就走,谁知—— 地上杂乱的电脑线绊倒了她,托盘里的美味全准确的泼洒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你在搞什么鬼!” 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终于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哭?”弯刀没好气的骂,“我的文件都被你弄湿了,该哭的是我!” “人家……人家又不是……不是故意的……你、你……这么凶干嘛……”瑶瑶抽抽噎噎的道,哭得更加伤心。 趴在玻璃窗外的两个人仍旧大气也不敢喘,里头火爆的场面告诉他们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混水还是少趟为妙。 言曜风一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怎么回事?”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没义气的两个人抢着解说状况。 言曜风听明白了,走进工作室,直接把火冒三丈的男人给带走。 “瑶瑶,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这里恢复原状,弄湿的文件想办法弄干,另外去买个电线收纳盒,把这些害人不浅的电线都收起来,这样就安全多了。” 他天生有安抚人的本事,小女生一下子破涕为笑,动手收拾狼籍的桌面。 几分钟之后,他已经让弯刀坐在咖啡馆里了。 他这个老板亲手替他煮了一杯热咖啡,还好心肠的煎了两个荷包蛋、烤了两片香香的奶油吐司送到这失意男的面前。 一切就绪之后,他才在他对面落座,嘴角噙着笑意,顺手点了根烟。 “顾总很惶恐的打了通电话给我,他说他只是想问你软体的进度怎么样了,你就回他一句很不雅的脏话。” 早晨的咖啡馆还没开门营业,空无一人正适合谈话。 “他说谎。”弯刀皱着眉头,闷闷的埋头吃东西。“我只骂了他一个字。” 言曜风扬起嘴角,想笑。“是干什么的干字吗?” 他扬扬眉梢。“那根本不算脏话。” 他勾超薄唇,露出淡笑。“如果你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洗耳恭听,且绝对保密。” 同窗四载,他知道弯刀不是一个什么都往心里搁的沉郁男人,他和人容易相处,三两下就打成一片,也容易向别人倾吐心事。 “我遇见小净了。”他烦躁的把和夏净而相遇之事道出。 夏净而是弯刀的初恋情人,这点他们几个大学死党都知道。 每次大伙在ktv狂欢饮酒唱歌之后,他都会酒后吐真言,狂呼她的名字,心碎又伤感的演唱一首“你把我灌醉”,让大家为之动容。 他知道夏净而是弯刀心中永远放不开的女人,表面上他对女人来者不拒,其实这正代表着他把所有感情都封锁了。 没有人可以取代夏净而对弯刀的意义,他不会再爱女人,除非是他找到了夏净而。 现在,她出现了,难怪他生命会掀起如此风暴。 听完,言曜风沉吟了下,“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太过莽撞。年少轻狂时,你们纵然曾相知相许,可那也不代表你有打扰她现在平静生活的权利。” “她是我的!”阴郁的眉头深结难解,大手紧紧握着咖啡杯,几乎要握碎。 言曜风从容地说:“除非你能证明,她现在还爱着你,否则你的痴情对她来说,只是一种骚扰。” 他的话让弯刀倏然一惊,浑身泛凉。 小净不再爱他了吗? 这个可能令他毛骨悚然。 第四章 夏夜晚风飘浮着燥意,夏净而从学校走出来,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徒步往停车场走去,如往常一般,准备开车返家。 商尊浩出国两天了,这次他整整要去两个礼拜,据说有家相当具规模的美商公司想与商氏合作,他亲自去探个虚实。 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且要求完美,不容许有任何一丝差错,凡事总是亲力亲为,遇到重要案子,带头挑灯夜战。 就因为这样挑剔的性格,使他这个企业家第二代青出于蓝,将商氏带领得比他父亲在世时还出色。 他无疑的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但是当他的情人却令人感到窒息。 没有温柔言语,没有贴心关切,他不擅长对情人嘘寒问暖,也觉得不必要,地球仿佛绕着他运行,世人都要配合他的脚步。 他太出色了,他的妻子必须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稍有差池都不行。 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应该有个名门淑女来与他匹配才对。 虽然他爱她,极爱、极爱,对她的家人也都照顾得很周到,但他从不表露出来,总是放在心里。可情人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懂,他怎么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缺点,她没有主见、心软、易感,就算再给她一百年的时间,她也无法培养出豪门大少奶奶的气魄和手腕。 其实她对伴侣的要求并不高,她只想与心爱的人开一间小小的、温馨而足以温饱的店,生一、两个孩子让屋里充满笑声,这样就够了。 奢华的宴会根本不适合她,她更无法做好一个在宾客间周旋的女主人。尊浩一心要将她培养成上流社会的贵妇,怎奈她真的力不从心哪……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出钥匙,预备打开车门。 “为什么叹气?” 高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住她,乍然出现的男性体魄令她一惊,钥匙掉落在地,她慌张回头,神色如惊弓之鸟。 弯刀浓眉紧拧,俯身瞪着受惊的她。 她不快乐。 他足足跟踪了她两天,发现她连一丝笑容也没有。 他原想听风子的话不要冲动,现在是忍无可忍才现身。 是因为那家伙不在台湾的关系,所以她就无精打采吗?还是在商家的生活让她变得这样半死不活? 他将她调查得十分仔细,她即将成为商家未来女主人的来龙去脉,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十年前,夏文权带着两个女儿跑路到了台北,隐姓埋名就为了躲避地下钱庄的债务追讨。 他应征到商家杂工的工作,主人家不知他的来历,可怜他无处栖身,便让他们一家住进商宅的佣人房。 三年后,在英国求学的商尊浩毕业归国,见到十九岁的小净。 又过了两年,商父因病去世,年轻的商尊浩正式接掌商氏集团。 翌年,地下钱庄终于辗转寻到了夏文权,商尊浩出面替他还了大笔债务及高额利息。 小净二十三岁那年,夏文权动了换肾手术;同年的圣诞节,她与商尊浩在家中举行简单的订婚仪式,确定了彼此的名份。 从订婚至今,已经三年了,他们却迟迟未举行早该举行的婚礼,原因不足为外人道,连征信社也查不出来。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夏净而软弱的靠着车门。“我们不是……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不清楚。”他徐缓的说,伸手扶住她无力的肩膀,深情的眸子,定定锁住她。“一点都不清楚。” 充其量,商家不过好狗运的收留了他们父女三人罢了,商尊浩用金钱偿还了夏文权庞大的债务,就妄想以此换取小净的一生。 那债务并不是天文数字,区区几百万新台币,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可以双倍奉还给商尊浩,让她回到他身边。 “我我……我要回家了。” 两人肢体的接触,使她反应如着火般,慌忙跳开。 有力的指掌托起她的下颚,他专注地看进她眼里,要她无所遁形。“你在怕什么?还是,你在逃避些什么?” 她逃无可逃,在车与他之间,被他困住。“求求你放我走,我真的要回去了。” 他挑起眉,与她谈条件。“我知道你的未婚夫不在台湾,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要证明,证明小净还是爱他的。 甚至他还要赌上对自己的自信,她不但还爱着他,也为他守身如玉,她没有对商尊浩献身。 “什么地方?” 出于本能,她知道就算跟他去了,往后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更知道,若不跟他去,他会固执地与她耗在这里,她永远也回不了家。 弯刀从容的,勾起他们重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你去了就知道。” *** 天母的单身男子公寓,从未有女性造访,这里连圆月也不曾来过,阳刚得十分彻底,也脏乱得十分彻底。 玄关处亮着一盏晕黄的壁灯,看得出来是间高级公寓,装潢也很有品味,但屋内却杂乱得令她目瞪口呆,茶几上至少有十个空啤酒罐,还有一些空面杯没有收。 “这是你住的地方?” 一问出口,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了解他这些年来过得如何,有没有好好的吃、有没有好好的爱护身体,又为何没有回石盘镇接掌凌门,反而在台北开了赛车场? 若不是那天在银狐见到他,她还不知道他在赛车界占有如此重要的一席之地,令她十分吃惊。 她真的太孤陋寡闻了,原来他也算是名人,关于他的消息在某些赛车志上常可以见到,她却忽略了这么多年。 她对赛车一窍不通,开设银狐是尊虹的主意,颇有商业头脑的她看准了赛车场有潜力,因此商氏鼎力投资。 因缘际会,使她与弯刀在茫茫人海中重逢…… “高兴吗?我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否则这里不会这么乱。”他盯着她,眼里的情欲很清楚。 她突然感到心慌,回避他灼热的目光,低首摸摸沙发的扶手,又摸摸壁画的框沿,就是不敢与他视线相接。 “你都二十八岁还没有女朋友,伯父、伯母不但心吗?” 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话,她以为很安全、很得体,不料,下一秒竟被他狠狠扯进怀中。 她惊呼一声,双拳抵着他胸膛。 恼火的黑眸注视着她,冷冷地说:“我最心爱的女人失踪了十年,我找她都来不及了,怎么有时间再交别的女朋友?” 他目光阴惊瞪着她,手臂将她扣得死紧,她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喉咙。 她润了润唇,小心翼翼的问:“不是说好我跟你来,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他扬眉一哼,有狂妄的霸气。“没有那回事!” “你答应我的……”她试图和他讲道理,虽然这很难。 “我骗你的。”他清晰的回答她,长手将她的纤腰揽向自己,低头吻住他渴望多年的红唇。 舌尖探入贝齿之间,深吮丁香小舌,不断纠缠翻搅。 她忘情的闭上了眼睛,热烫的快感令她喘息不已。 这感觉她并不陌生啊,如此熟悉的气息,只是多了一份成熟男子的味道……她放松了假装许久的心防,把自己全然交给他。 他是她的恋人,最初的恋人…… 灼人的唇吻了又吻,终于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 她做梦似的望着他,心跳剧烈激荡,唇瓣肿肿的。大眼有些迷蒙。 额头轻抵着她额头摩挲,他的声音里有百味杂陈的揪痛,“小净,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他喃喃低语。 才粗喘渐息他又再度吻住她,宽厚大掌同时覆住她胸前。感受到比她少女时代更丰盈的酥胸,他再也忍不住了。 在他身下,她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那么真心诚意的将初次献给她最在乎的男孩…… +  +  + 空了十年的缺口,终于补上了。 好久没睡得这么沉稳,当鸟声啾啾,他一点也不意外自己醒后,再不见小净的身影。 她走了。 房子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居然连他不知道堆了多久的赃衣服也洗得雪白,晒在阳台上。 衣柜里,形形色色的衣物被一件件分门别类地放好,衣架转了相同的方向,西装和衬衫都熨烫过了。 厨房里,流理台光亮整洁,洗碗槽里连一个脏碗也看不到,她连抽油烟机也替他擦得光洁如新。 地板全部拖过了,空气里有淡淡的爱地洁清洁剂的香气,两大片落地玻璃窗还原明亮,所有家具的灰尘全都不见了, 他勾起唇角,藏不住笑意。 这小女人,她是激情过后就爬起来劳动吗?不然怎么可能清理得如此彻底。 他的笑意漾深,他真是崇拜她,非常、非常的崇拜。 所以了,他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疼着,不然,他会抱憾终身,非常、非常的遗撼。 他在室内游走一圈,一袋袋捆绑扎实的垃圾放在玄关处待扔。 然后他看到了贴在大门上的纸条。 他挑起眉,不管她留什么决绝的无聊话给他,他都准备当成耳边风,看看就算。 反正他已经将她的作息、她的住所、她的手机号码掌握得一清二楚,不会再像十年前乍然失去她时那般手足无措了。 果然,纸条上写着叫他皱眉的话。 弯刀: 缘尽于此,莫再苦苦相寻。诚心祝福你找到另一个值得你深爱的女子,能再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但无意改变目前平静的生活,望你体谅,珍重!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向墙角。 要他照纸条上所言而行,除非等他自废功夫的那一天,如果他没有能力再保护她,他就会放她走。 而现在,他的功力还深厚得很,所以他万万不放! +  +  + 下午五点十五分,人潮汹涌的台北忠孝商圈,一部很炫的改装车停在百货公司前的红线上,四只轮胎正好压住“禁止停车”的字样。 他一点也不心急,悠闲的随着音响里的流行音乐哼唱。车内冷气充足,车子性能绝佳,造就舒适的私人隐蔽空间。 他预估的时间分秒不差,五点半,夏净而从百货公司走了出来。 她每周在丰采银饰工作三天,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五点,半个小时交接及换装,几乎一成不变。 他轻快地打开车门,几个大步过去,挺拔身躯便挡住她的去路。 “小净!我来接你。” 薄唇弯起笃定笑意,再不复见先前的阴惊之气,那些郁郁寡欢的乌云,全被昨夜的云雨滋润给赶跑了。 “你——”她倒抽口气,还不习惯他随时出现带给她的惊吓。 她早该知道那张形同虚设的纸条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又来了。 她无法断绝自己对他的想念,希望由他做起,如果他不要再来找她,她就会慢慢将他忘记。 而显然,现在她得承认这个办法行不通。 “走!”神采飞扬地,他牵起她的手,很理所当然的往停车处走。 她挣脱不了他的大手掌,急急喊道:“不行,我要上课!” 她不能再跟着他走,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昨夜的激情已让她今天表现失常,站起柜来心不在焉,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不以为然的挑起眉,直接点破。“我查过了,你今天没课。” 她张口结舌,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可是我……有事。” “不要再说谎,跟我走就对了,我不会吃了你。”说完,他突然将她拉进怀里,贴近她耳畔,笑嘻嘻地说:“我好像说错了,反正我已经吃过你了,要是你执意不跟我走,我就在这里吻你!狠狠的吻!” 商尊浩虽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但好歹也算是个顾忌,他现在不在台湾,正好是他掳走她的最佳时机。 他才不信她的心坚若磐石,也不信她不想见到他。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心肠柔软,容易感动,只要她跟他走一趟,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羞红的小脸非常尴尬,只想快快离开这个人潮汹涌的地方。 他浓眉一挑,慵懒的说:“那就跟我上车。” 俏脸染上一片霞红,她终究是在他胁迫下上了车。 车身滑出马路,在车水马龙的下班车潮中,驶向交流道。 车身回转,上了南下的高速公路,她终于不安地问:“弯刀,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分心捏捏她手心,露出淡淡笑容。“别担心,只是随便走走。” 黑眸中笑意浓了些,一点也不像他所言,他的“随便”像有企图。 柳眉轻轻蹙起,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抗拒不了他的柔情。 他太知道如何打动她了,自十岁起,他守护着她,像捍卫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天使。 而她依赖他,视他如天神,以他为天,无所不依从。 她轻轻叹了口气,自己问自己,天使如何战胜天神? +  +  + 车身急下交流道,两旁景物飞掠而过,弯刀把车开得像火箭,一路上夏净而都紧蹙着眉心,不是害怕,而是为他担心。 他平时都这样开车吗?他知不知道这样有多么危险? 她以为赛车手只在赛车场才求速度,没想到出了赛车场,依然开车像玩命。 “弯刀……你开慢一点。” “你担心我?”他笑了笑,方向盘一转,又超越了三部车。“觉得恐怖吗?只要一次意外,你现在就不可能见到我了。” 她打了个寒颤,背脊微凉,身躯瞬间像紧绷的弦。 十年间,她其实不下数百次想像他的景况。 想像中,他已接管凌门武道馆,成为年轻有为的新任馆主,带领着凌门发扬光大。 她万万没想到,他过得如此放荡不羁,现在的他和过去那个成绩优异的凌弯刀犹如天壤之别。 凌馆主未曾反对过他的生活吗?凌夫人放心独生爱子如此浪拓吗? 其实她该知道,如果他们曾反对,对他来说也是无效的,他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劝。 “为了你,我会考虑不再当个赛车手,只专心经营赛车场。”他温柔的问:“你说这样好吗?” 她点点头,“好”字就要冲口而出,蓦然想到这要答应下来兹事体大,弯刀这番话……分明是变相的求婚,要求她许下终身的承诺。 她及时住了口,脸颊热辣辣的,染上一片火红。 她降下窗户,让风拍打她火烫脸颊,几分钟过去了,仍无法消除红晕。 夕阳完全隐没之际,她发现她回到了石盘镇。 这是她生长的地方,有她一切最甜美与最苦涩的记忆,曾经她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没想到再度踏上故乡的土地,是弯刀带她回来的。 “我们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她语音轻颤,热泪直往眼里冲。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这么想念自小生长的地方。 “难道你不想看看小镇变成什么模样?” 他假意没见到她眼眶里的泪水,熟练地将车驶进巷弄,来到一排她再熟悉不过的矮平房。 “你瞧,大水沟还在。”他降下窗户,指指清澈的沟水。“我还清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哭得好丑,是我见义勇为帮你爬下水沟捡布娃娃,你才不哭的。” 她闻言破涕为笑,红唇弯起。 “什么见义勇为?你胡说,那时你明明也很不乐意,我还记得当年的水沟有多恶心,不但恶臭冲天,还布满蚊虫盘旋。” “那你就知道我当年的情操有多伟大了吧。”他探过身去,闪电般的从她唇上偷得一记香吻。“我舍身为你,也不枉费你后来的以身相许。” 她不禁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退尽的红晕又涌上来了。 他把车开走,来到静悠国小。 “学校已经改建过一次,操场扩大了许多。”他微微一笑,玩世不恭地说:“我也略尽棉薄之力,捐了两座篮球架给学弟学妹们,希望凌弯刀三个字能在静悠国小流传千古。” 夜风吹拂宁静的小镇,夏日夜空很美,满天星星闪烁,衬得一轮明月更加皎洁。 他陆续载着她经过静悠国中和静悠高中,然后停在小镇图书馆后门,仰望过去,山坡上的大树结满白色香花,风一吹,花香飘扬,花瓣像雪坠落,形成绝美画面。 她看得呆了。 那是他第一次吻她的地方,记忆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幕一幕回到她脑中。 他没有打扰她,让她静静回味。 小镇纯朴,没有什么夜生活,约莫十点,灯火一家家的熄灭了。 夜深人静,夜凉如水,他将她载往海边。 带着满心悸动和震荡,她望着专心驾车的他,视线缓缓滑过他的俊眉朗目,心,温温热热。 “你失踪的那一年,我在这里第一次为你流下眼泪。” 他停下车,熄了火。海边空无一人,海水拍打岩岸,激起无数浪花。 “每当想你想得发疯,想你想得心酸,想你想得无可奈何,我就跑来这里,独自对着大海呼喊你的名字。” 她仿佛可以想像那幕惊心动魄的画面,他的心碎、他的痴狂、他的绝望……都因她而起。 他薄唇微微往上挑起,继续道:“联考失利,我只考上了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大学,所有人都劝我来年再考,但我不听劝告、自暴自弃,仇视这块伤心地,一个人跑到台北入学,过起完全自我放逐的生活。 “为了忘记你,我开始结交无数女朋友,同时脚踏多条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校内校外的太妹或辣妹,我一概来者不拒,同时也在pub里有过无数一夜情的纪录。” 那段放荡的日子,回忆起来像场恶梦。 狂浪只为掩饰心中的伤悲,只有在想她想得无法自拔时,他才会跑回小镇里来,静静舔舐伤口。 “商尊浩替你父亲还了多少钱给钱庄,我可以全数奉还给他,如果这样做,你是否就可以两不相欠的离开他?” 黑眸盯着她黯然的眸子,等待她的回答。 她摇了摇头,小脸浮现坚决。“不能,我不能离开他。” 她知道这样说对弯刀太残忍,可是她必须这么做,尊浩不是她的踏板,她不能过河拆桥;再说,她欠他的又何止是钱债,弯刀他不会明白的。 “为什么?”黑眸变得黝黯深沉,开始酝酿怒气。 “没有为什么,总之,我不会离开他。” 她竟说得那样坚决,真是该死! 他猛然吻住她的唇,挟带着怒火的热烫舌尖探进她口中,双手霸道的圈紧她纤细的腰,放低座椅,将她往椅背压去。 “不要……弯刀……不要——”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艰难的从齿间进出字句,身子却被他抱得更加紧密。 她挣扎着,却发现这令他更加疯狂! 腰间强大的压力箝制住她,她不知不觉偎人温暖胸膛,依恋的唇触碰到了他,这举止不啻是鼓励了他。 缠绵的热吻令她昏昏沉沉,搁在排档旁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她蓦然清醒过来。 他们同时看到来电显示商尊浩的名字。 他挑挑眉,毫不犹豫,替她直接关机,将手机丢到后座去。 在她惊愕回望手机之时,他惩罚的猛一挺身,将她完全占有! 第五章 红日从海面跃起,车里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紧紧里着毛毯,被刺目朝阳唤醒。 “早。”弯刀对睁开眼的夏净而微笑,要不是他车上有毛毯,他们两个恐怕都已经感冒了。 “哦!早——”她慌忙从他身上坐起,这样压了他一夜,恐怕今天他骨头会酸痛一天。 好奇怪,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安心在车里睡了一夜? 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当年妈妈离开时,每到夜晚她与妹妹总是胆战心惊的关在房间里,生怕酒醉回来的爸爸“一时兴起”,会把她们两姐妹抓出来毒打一顿。 后来,当她知道她爸爸背负着庞大债务时,她更加寝食难安,日夜担心有人上门来讨债。 之后爸爸带着她们跑路了,那段居无定所的日子,更是令她夜夜做恶梦。 直到被商家收留,却因为寄人篱下而变得浅眠,容易因一点小声响而惊醒,也怕失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 “连早安吻都没有就想打发我?”他扣住她纤腰不放,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轻轻摩挲着她漂亮的鼻尖。 “别闹!有人来晨跑了,我们应该快点穿上衣服。”她赶忙挣脱他的箝制,收拾起散落在驾驶座上的衣物。 “怕什么,那是熟人。”他不以:为意的说:“还记得他吗?学校门口卖红豆饼的老张,你最喜欢吃他弄的红豆饼。” “老张?”她吓一跳。 记忆中,卖红豆饼的老张十分削瘦,可是在沙滩上跑步的那个中年男人,像颗吹鼓的圆球,原来时间真可以让一个人的改变如此之大。 不过这不是重点,让熟人看见他们衣衫不整地躺在车里,这比被陌生人看见更糟。 “下午他还是一样在学校门口卖红豆饼,到时再买给你吃。”他吻她一下,神清气爽地说:“现在穿衣服吧,我们回家吃早饭。” 她又吓一跳。“回什么家?”该不会……要带她回凌门武道馆吧? 他扬唇一笑,“我家!” +  +  + 吴妈以为自己眼花了,看见她家少爷带着一名漂亮小姐回来,这真是天大的新闻。她不禁连连用衣角擦拭快慰的泪水。 “好小子,终于交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光棍一辈子呢!你肯忘掉小净就好,都这么多年了,没消没息的,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弯刀把夏净而往吴妈面前一推,笑盈盈地说:“吴妈,她就是小净啊!” “什么?”吴妈揉揉眼睛。 夏净而羞涩地微笑,“吴妈,你好吗?” 她胆怯,原本不敢来,但他偏坚持要她来,拗不过他,只好来了。 不过现在她觉得很开心,可以看见好久不见的吴妈,只是没有买个礼物来看她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自从她妈妈走后,爸爸就醉生梦死,她和妹妹常三餐不继,弯刀便不时带她到凌家的大厨房找吃的。 有时候厨房里刚巧没吃的,吴妈就会特地为她下一碗热腾腾的面,或炒一盘香喷喷的饭,更会包些粽子、包子、水饺之类的叫她带回家给妹妹吃。 她真的很感谢吴妈,不但喂饱了她的肚子,也带给她无限温情。 那时她常想,如果吴妈是她的亲生妈妈就好了,她真的好喜欢那种一放学回到家就闻到饭莱香的感觉,她那个冰冷的家无法给她,可这些遗憾都被爽朗可爱的吴妈补足了。 当年离开石盘镇,她最不舍的除了弯刀,就是吴妈了。 “你真的是小净?”吴妈端详着她,与记忆中那秀气婉约的小女生相比较。 夏净而微微一笑,“我是小净,你不认得我了?” “变得这样漂亮……”吴妈喃喃自语,忽然又兴奋无比。“馆主和夫人要是知道一定开心极了,你们这对俊男美女,要给凌家生个漂亮的小孙子了。” 她双颊浮现红晕,垂下眼眸。“吴妈,你别开我玩笑了。” “说得好啊!吴妈。”弯刀笑嘻嘻地搭住吴妈的肩膀,用力亲她脸颊一下。 “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没正经。”她笑着拍掉他的手。“你们吃早餐了没有?要是还没吃,快过来,我煮了一大锅地瓜稀饭,还炸了盘春卷,正好没人吃,你们两个乖乖坐着,全部吃完才可以离开。” “求之不得!”弯刀笑着拉开餐椅。“爸、妈呢?怎么不见他们?” “他们一早才说要去南部,足足要去三天呢,连早餐都没吃就出发了。”吴妈瞪着满满一桌的食物抱怨。“害我白煮了这么多,要是你们吃不完,待会得端去给武道馆那些小萝卜头吃。” 武道馆的吃食另有厨娘负责,她只负责凌家的三餐。凌馆主待她极好,洗衣打扫还另外包给洗衣妇和欧巴桑做,所以她的工作很轻松。 “那承杰哥呢?”弯刀火速扒完一碗稀饭,再添一碗。 “馆主最近眼睛感染了睑膜炎,承杰体贴,亲自载他们南下。”说完,吴妈又絮絮念着,“枉费凌家养你们这对姐弟,全没尽半点孝道,两个加起来还不如一个承杰喔。” 他皮皮地笑,“承杰哥不会和我们计较那么多,我对他有信心。” 在他心目中,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孔承杰就跟他的亲大哥无异,这也是他放心在台北自我放逐的主要因素。 吴妈摇摇头,又爱又恨地数落着,“你这个孩子哟,自小聪明,可是就不懂得体贴别人的心事,你爸爸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偏偏一年才回来晃个两、三次,真是无良呀……” 夏净而吃着香甜的地瓜稀饭,觉得松了口气。 对于严肃的凌馆主,她还是有一份畏惧在,高高在上的凌馆主威震八方,与她的酒鬼老爸天差地远。 至于凌夫人,虽然她高贵和善又谈笑风生,见到自己总是亲切的招呼着,但也跟她那个浓妆艳抹的妈妈大不相同, 是因为自卑吧,她母亲跟台北人跑掉是镇里人尽皆知的丑闻,父亲嗜酒又好赌,因此她根本不敢接近凌馆主和凌夫人,怕他们会说出反对弯刀与她来往。 而现在她更是不敢见他们,她是别人的未婚妻,这身份更加尴尬。 她突然想起被弯刀扔在车后座的手机,尊浩找不到她,—定急得无心开会。 她昨晚一夜未归,商家人又会怎么想呢? +  +  + 晚上夏净而在凌家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吴妈拿圆月的衣服给她穿。她们两人身材差不多,睡衣穿在她身上刚刚好。 凌家是典型的日式住宅,长长的回廊有桧木的香气,庭圈选景极有禅意,身处其间,连心灵也感觉无比宁静。 她回到弯刀房间,好奇地看他坐在电脑桌前聚精会神。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他啪地关掉电脑,转身拦腰抱住她,嗅闻她身上传来的馨香。“你好香!” 下午他们在武道馆和小师弟们过招,后来他单独教她几招防身术,一握住她纤小的腰肢,他差点想当场和她亲热。 她轻拍他不规矩的手,甜甜笑道:“别闹了,正经点告诉我,你刚刚在做什么?上网吗?” “不是,我在写游戏软体。” 有了爱情的滋润,他对事业更有冲劲。为了让他心爱的小净过最好的生活,他拼一点也是应该的。 “你?”她讶异地扬起弯弯的柳眉。 她知道他天赋异禀、异常聪明,可是没想到他有这方面的专长。 他抱着她,顺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骄傲的说:“我写的软体一年为我赚进八位数字的新台币。我日进斗金,也算是个高收入者。” 她惊呼一声,“这么多?”她其实对电玩没有概念,也一窍不通。 他扬起唇角,澈然的说:“所以了,无论商尊浩替你爸爸还了多少钱,我都可以负担,我也可以买—栋房子给你的家人住,让你们彻底脱离商家的魔掌。” 清澈的眼一黯,她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幽幽叹息一声。“你又提这个了,难道不可以不提吗?” 他也站了起来,注视着她的眼眸,望进她眼底。“可以不提吗?我倒觉得我们要谈谈清楚,不要逃避这个话题。” 纤细的小手突然握紧了,身躯跟着紧绷。“弯刀,别逼我,我真的不能给你承诺。” 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忘记那些恼人的事呢? 浓眉缓慢的扬了起来,他—字一句,清楚的说:“你的身体已经做出承诺,你昨夜在车上的热情也是一种承诺,你分明还爱着我!听好,我不能容许你嫁给别人,绝不容许!” “我和商尊浩有婚约。”她无奈的提醒他,心里知道这可能无效,他是道德礼教无法约束的。 “别跟我提婚约!”他火大的说:“十年前你主动在宾馆献身给我的那一刻,就算是你我的婚约,所以你跟商尊浩的婚约不能算数!” 又来了,他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适才的甜蜜气氛一扫而空,两人之间的空气又僵凝了,重逢后他们的相处,到最后总会变得火爆。 “如果你不能离开商尊浩,我就终身缠住你们两个!”他发狠地说。 她抬起脸,惊惶失措。“你这又是何苦?” 他傲然的视线回到她愁苦的小脸上。 “我说的绝不是儿戏,你不嫁给我,我就终身不娶,因为我无法忍受你爱着我但嫁给别人,那是我的不幸,也是你的不幸,更是姓商那家伙的悲哀!” 她猛然一震,几乎站不住。 “真要算帐,你欠我的比欠他的多。”他眯起黑眸,咬牙道:“你不过是欠他钱债而已,却欠我数也数不完的情债,我十年青春,尽毁你手,按照顺序,你应该先还了欠我的情债,再去偿还他钱债也不迟,夏小姐,你说对吗?” 他咄咄逼人,她则无力招架。 “现在我不逼你了,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 他气势迫人,她惶恐的看着他,怕他又要出什么难题给她。 俊朗的五官逼近她,薄唇一勾,“你告诉我,在你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是他还是我?” 她倒抽了一口气,无法回答。 他明知道的,却故意问她。 她一咬牙,准备说出生平最大的谎,“是——” “不准说!”他突捂住她的唇,下颚肌肉抽动,黑眸进射极端恼恨的怒火。 他怯懦了,没有勇气听,害怕她的答案不是他。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凌弯刀也有惧怕的事情?太可笑了。 她睁着大眼,清澈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他松开了手,大手扶扣住她后脑勺,猛然吻住她的红唇,借狂暴的吻来消除心中的怒火与妒火。 “我爱你,小净。” 情人的喃语像秋风般迷人,与他相依偎着,她内心平静无比,几乎快睡着。 “小净,你坦白说,他有没有吻过你?” 他的声音忽然传人她耳中。 她一愣,睁开已半合的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憋着气,恨恨地道:“我该死!不该问你这个蠢问题,你们是未婚夫妻,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没有吻过你,说不定你们连床都上过了……” 看见他那么气苦,她忍不住开口道:“没有!我没有跟他上过床!” “真的?”他转怒为喜。 他喜怒转变之快,叫她啼笑皆非。“你感觉不出来吗?” 订婚之后,有好几次她已经被商尊浩压在身下,可都在她满眼打转的泪水中,他挫败的松开她,放了她。 后来,骄傲的他就不再试图碰她了,转而往应酬场合找小姐解决他的生理需求。 他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秘密,或者说他根本是故意要亲近的幕僚透露给她知道,但是在知情后她并不嫉妒,反而有松口气的感觉,如释重负。 十六岁对弯刀献出了第一次,她无法想像被另一个男人占据身体是什么感觉,那一定很怪异、很怪异,很有罪恶感…… “宝贝,我当然感觉得出来。”热烫的舌又滑进她嘴里,无比温柔的吻她,他此刻感到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他就知道她为他守身如玉,在他公寓的那一夜,他已经感觉到她像处子般的窄窒,那时只是猜测,现在则证实了他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错。 “你为我守身,我却有过那么多女人,我真是该死。”他深深忏悔着,悔不当初。 如果他不曾那么放荡,那么他们的恋史就更完美了,彼此的生命中都只有对方,彼此的身体也只烙印对方的气味,那该多好! “是我的错,为了我,你连前三志愿的学校都没考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一定早有一番成就。” 她不曾怪过他放纵在脂粉间的浪子行径,他内心的痛苦,她可以体会。 她惋惜的是他的才能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像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应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或者到国外留学,吸取外国教育的精髓才对。 可是他却只吊车尾的考上三流大学,经营一家需要花费劳力和苦心的赛车场,他这是何苦来哉,叫她怎能不自责? “我现在不好吗?我写游戏软体,也算电子新贵啊。”他开玩笑地说。她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很会自我调侃嘛,就不知道他内心是否真那么洒脱。 “弯刀,难道你要一辈子开赛车场、当赛车手?” 他磨蹭着她的鼻尖,语音充满笑意。“小净,知不知道,你这语气好像我爸哦!” 父亲始终对他的发展有所不满,虽然承杰哥已经慷慨的接下少馆主的重责大任,可他似乎还不放弃,一直希望他能回武道馆,为凌门尽一份心。 “你又不正经了,我是很认真的问你。”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带着笑意闭上眼睛,长腿霸道的纠缠住她的腿,把她当抱枕,抱得牢牢的。 “夏小姐,我也很严肃的回答你,若你愿意当凌太太,你叫我改行开垃圾场,我都乐意……” 夏夜炎炎,窗外星子明亮,开了三分之一的窗子,不时吹来沁心舒爽的凉风,令人眼皮越来越重。 终于,体力透支的两人,相拥的并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微弱的鼾声。 第六章 商尊浩推着行李车走向迎接他的夏净而。 每回他出国,总会为她采买许多当季流行的精品服饰及皮件,而为了不显得那么“儿女情长”,每件东西他都买三份,尊虹、雪而各有一份,也就不那么突显他是特别为她而买的。 他不喜欢表露出对她的关心和在乎,这是他的性格。 他也认为身为—个企业家不该有太多私人的感情流露。以免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他对公司下的决策。 这当然也是因为她守在他身边,他才可以表现得如此淡然及不在乎,如果失去她,他的坚持与原则也没有意义。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从英国学成归国的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十九岁的她的情景。 那时,他一开自己书房的门,就见到一名陌生的少女坐在大排书柜前的地毯上,正津津有味的在看他收藏的历史小说。 他轻咳一声,那—双倏然抬起的惊恐大眼,深深迷惑住他。 见多了洋妞的开放大胆,她的保守胆小及纤弱敏感令他着迷,原本他无意在当时接掌家业,却因她而留下;他原想搬出大宅到市区的高级大楼居住,也因她而不搬了。 他开始变得喜欢在家里吃饭,都是因为在晚餐时可以见到她宛若彩蝶的身影。 假日他更喜欢待在家里,朋友的邀约一概拒绝,因为她假日都留在家里看食潜学做菜,或种花、或看书,从不出门。 为了她,他什么都会做,包括她苦恼于她爸爸的肾病,他也尽其所能的想办法,不惜…… “累了吧?”夏净而微笑向前,看着几乎快比人还高的行李车,露齿笑道:“又买这么多衣物给我们啊?辛苦你了。” 因为想跟他好好谈清楚,她自告奋勇的一个人来接他。 他是个很严肃的人,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才不会把气氛弄拧,如果他对自己不放手,其实她也没把握说服他,只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 “家里有没有事?”两人并肩走出机场,他如常地问。 “一切都很好。”她的车就暂停在大门口,她连忙打开后车厢让他放行李。 他扬起眉,“司机呢?” “今天是礼拜天,我让他休假陪孩子去了。”她嫣然一笑。“我有事和你谈谈,两个人比较方便。” “哦?”他看了她一眼,陆续把行李搬进车箱。“很巧,我也有事和你谈。” “什么事啊?”她扣好安全带,熟练地打方向灯,车身滑出,跟着前头的车驶出机场。 她原本对车子十分恐惧,是他强迫她一定要学会开车,他的理由是,学会开车会对她很有帮助。 果然,她会开车之后方便多了,可以自己接送爸爸到医院复诊、自己开车到百货公司上班、上下课,闲时还可以载商夫人去喝茶购物,一举数得。 “妈的健康报告出来了。” “伯母还好吧?”她微笑道:“伯母每天早上喝一杯蔬果汁,养颜又防癌,每周还固定游泳三次,长保活力,相信她的身体一定比年轻人还健康。”上个月商夫人在美国做了一次精密的健康检查,足足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包准有什么小毛病都检查得出来。 “情况很糟。”他直视挡风玻璃窗前的车流,向来冰冷的双眸蓦地闪过一丝痛楚。“我妈得了肺癌,而且是末期,只剩两个月的生命。” “什么?”她讶然的瞪大眼睛,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慌忙打了方向灯停到路肩,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开车,太危险了。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对她视如己出的商夫人是个难得的好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长命呢?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事实就是如此。”初知道的沉重已经过去,现在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医师说,就算开刀,存活率也很低,只是让病人多受苦而已,不如尽量完成病人的心愿,让她好好安心的走。” 泪水迅速涌出眼眶,她感伤的低泣。“这太突然了,从没听伯母说她不舒服,是我们太大意、太疏忽了。” “别哭了,当务之急,我想完成妈的心愿。” “你说得对。”她擦掉泪水,叫自己坚强。“伯母有什么心愿?” “我们已经订婚这么久了,妈一直希望我们早点结婚,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轰地一声,她脑门一片空白。 结婚——商夫人的心愿,这…… 太凑巧了,她正想向他提出解除婚约,却…… 她苦笑一记,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商尊浩没注意到她的异状,冷静的说:“我会着手准备婚礼,病情方面我会先瞒着她,这件事只有我、尊虹和你知道,不要对外界透露,我希望妈可以开心得过完这两个月,不要受到干扰。” “我知道了。” 酸酸的、痛痛的情绪滑过她心间,她在心中无声的道歉。 弯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唯—:能替商伯母做的事,希望你能谅解…… +  + + 暴风圈又笼罩住天边赛车场的办公室。 一具可怜的电话正无辜的被一名粗暴男子猛摔询地,电话顿时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该死的!小净失踪了! 她辞掉专柜的工作,连学校的课也没去上了,手机更是永远处于关机状态中,而他打去商宅的电话总在管家手中被挂断,他们的理由是“夏小姐不接陌生人的电话”。 去他的陌生人!他算是夏净而的陌生人吗? 见她一面竟难如登天,现在除非他当匪徒闯入商宅,否则他是到死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这股狂风暴雨令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不好过,方圆五公尺内,没人敢靠近。 “他又把电话摔烂了!”瑶瑶惊叹地向其他人报告里面惨况,顺便心疼那具她昨天才到大卖场买的电话,这已经是这两天来,刀哥摔碎的第三具电话了。 自从弯刀又变得阴晴不定之后,只有她敢稍微靠近他。 她固定在三餐时间把饭盒拎到工作室门口搁着又悄悄走开,连提醒他吃东西都不敢。 可是今天一天下来,工作室门口堆着三个饭盒,连动都没动。 “为什么风子哥还不回来?他到底要去多久啊!”瑶瑶咬着指甲,无比担心。 唯一可以平息弯刀怒火的言曜风到普罗旺斯度假去了,天边此际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只有阿奇还能若无其事的欣赏他自己拍的照片,丝毫不受风暴干扰。 “阿奇哥,你真是人如其名,非常神奇。”小俊用佩服的语气讽刺地说,“刀哥都烦成这样了,你还看得下去?” 阿奇看了他一眼。“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又不是我惹毛他的,我为什么看不下去?” “你好歹也要想想办法。”小俊咬牙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想办法,事情自然会在没办法中求得办法。” 他说得极富禅机,却一点帮助也没有,小俊和瑶瑶只能望着玻璃窗内的情况干瞪眼。 救星啊救星!他们真希望有救星可以来解救他们崇拜与爱慕的刀哥,但救星在何方? “嗨!各位,你们好吗?” 一对神采飞扬的璧人手挽着手亲密的走进办公室,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明媚动人,正是莫冠驰与他的新婚娇妻凌圆月。 “月姐!”瑶瑶惊喜地叫,救星!救星来了! “我们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特地带了名产和纪念品来给你们。”圆月看来神清气爽,一趟蜜月之行,令她容光焕发。 “真的?名产在哪里?”阿奇嘴馋地找着。 瑶瑶二话不说将圆月往里推。“真是太谢谢你了月姐,不过你还是先去看看刀哥吧!” “弯刀怎么了?”莫冠驰跟在圆月身后问。 自从他和圆月结婚之后,和弯刀还颇有话聊,他们还没去赌城之前常拉弯刀一起吃饭,有时也加上贺城西和卫十戒。 “总之不好,很不好。”瑶瑶咳声叹气。 圆月走进工作室,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像战后废城。 “你怎么回事啊?”她再次惊叹弯刀的破坏力。 性格这样刚烈,总用不吃和拳头来解决问题,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你说!你们女人为什么这么可恶?为什么这么绝情?这么善变?”弯刀突然抓住她的手,恨恨地问。 “你放开她——” 莫冠驰还没说完,就见圆月一个过肩摔,将毫无防备的弯刀给摔在地。 莫冠驰的表情从惊愕到微笑,他的娇妻果然不同凡响,自从打胜卫小三之后,现在出名到赌城去了。 弯刀错愕落地,十分狼狈。 “起来吧。”她伸手给胞弟。“这样一摔,你脑袋有没有清醒点?究竟什么事?连我也扫到你的台风尾,你最好请我吃顿饭,当作向我赔罪。” “看来这件事跟无情的女人有关系。”莫冠驰好整以暇的说。 他的样子他感同身受,他被圆月拒于千里之外时,也是这副死德行。 弯刀起身,俊脸仍旧抑郁。 “那就把无情女人的故事给我娓娓道来。”圆月勾住弯刀的手臂,再勾住丈夫的,愉快的说:“我饿了,大家出去吃饭吧,吃了好久的西餐,我好想念台湾菜。” “好主意。”莫冠驰微笑,和妻子一搭一唱。“你说吃什么好?” 她兴匆匆地说:“我们上阳明山去吃土鸡如何?吃完找个茶座,弯刀你慢慢说,为姐的我和你姐夫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们这两个智多星,肯定可以给你点好意见……” +  +  + 摄影棚里的新娘样貌清丽娇柔,但她脸上的神情却略显黯淡,丝毫没有一般新娘拍照时的雀跃。 “好——笑一个,七——新娘,请你笑一个——” 摄影师大叹这位新娘虽美丽非凡,表情却过于僵硬,令他无法将新娘动人的神采拍出来。 休息时间,商尊浩凝视着疲倦的夏净而。“怎么了?你的精神很不好,有什么事吗?” 连他都察觉到她拍照的心不在焉,若不是有那些浓厚的彩妆遮盖,她可能是苍白着一张脸。 她掩饰地笑了笑。“只是昨天没睡好,今天要拍照,我太紧张了,而且我也饿了,可能因为这样,表情做得不好。” 她转身拿起商尊浩助理买来的罐装咖啡,却被他取走。 “既然饿了就不要喝咖啡,我们去吃饭。” “可是还在拍照——”她看看自己的一身白纱。 “没有关系,可以改期。”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坐在西餐厅里,他点了一客鹅肝酱牛排,她则点了一客蔬菜牛柳卷。 夏净而无心无绪的拨弄美味佳肴,其实她胃口奇差,什么也吃不下。 如果没有遇到弯刀,或许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就没那么痛苦,她根本不敢告诉弯刀,她不但没有向商尊浩提分手,甚至还要与他结婚了,弯刀的怒火……肯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时候买这条项链的?很别致。”商尊浩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秀气的钻戒项链上。 她不是爱首饰的人,最近好像常看她戴这条项链。 “是专柜的过季商品,我用七折买的,自己配了—条银链戴。” 弯刀送给她的戒指,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收藏起来。 “你喜欢银饰的话,可以到名品店去挑。日后你出席公开宴会的机会会很多,我不希望看到记者拿你的配饰不够名贵作文章。” 他语气很平淡,但意思很明显,不认同她这种自我搭配法的创意。 “知道了。”她不习惯和他顶嘴,其实她想告诉他,并非名牌就一定好看,但她知道出身高贵的他是名牌爱用者,根本不会认同她的想法。 “明天你陪夏叔叔去做一套西装,顺便问问他要不要到大陆去散散心,雪而突然结婚跑到英国去,听我妈说,他受的打击很大。” “好,我会问他。” 他对他们夏家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对商家不告而别的雪而,他都派助理亲自到英国送上一份新婚厚礼——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小巧花园洋房一栋,充份展现他这个准姐夫的诚意。 光凭这点,她就该满足。 她应该好好试着做商家媳妇,不要再想弯力了,再想他,只会让她双脚不受控制,忍不住走向他的怀抱而已。 无法当面说再见,就只能在心里淡忘,渐渐让时间稀释彼此的感情吧,总有相忘的一天,总有…… +  +  + “唉,这么美的新娘,表情却这么僵,天生没有表演细胞,可惜了她这张迷死人的漂亮脸蛋……我看啊,不重拍也不行,这种照片会把婚礼搞成丧礼,对新郎交代不过去。” 阿奇在桌面摊开一叠照片,一张张的看,每一张都不合格。 “你在碎碎念什么?”弯刀从工作室出来,手里拿着空咖啡壶,一阵风般从他办公桌经过,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接着又扬声大喊,“瑶瑶,咖啡!” “是,马上来!” 瑶瑶从茶水间跳出来,接过咖啡壶,马上着手煮咖啡。 这几天刀哥的咖啡瘾和烟瘾大得吓人,常常一下就见满的烟灰缸,两小时就拿来空掉的咖啡壶,她到大卖场一次买十条烟、十包咖啡粉,这样才足以应付。 看来刀哥的躁郁还是没治好,月姐出马也没用,他现在只是比较肯吃东西而已,至于情绪嘛,还是一样坏。 “喂喂,弯刀老大,你小心点,这些都是金主的委托,别踩到了一哇!你踩到了。” 把咖啡壶递给瑶瑶,弯刀又一阵风的从阿奇身边经过,扫落了一地婚纱照,弄得他哇啦啦的叫。 “紧张什么?踩到捡起来就好了。”弯刀眉眼略抬,顺手将照片捡起,丢还给他。 阿奇连忙宝贝的一张张放好。“你当然不紧张了,又不是你的婚纱照,不过要找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难了,美女都跟我们无缘。” 弯刀瞪着照片,他突然揪起他的衣领,眼瞳喷火,像要杀人。 “说!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你、你……你干嘛?”阿奇猛吞着口水,看到一张世界上最狰狞的俊脸。 “快说!”一阵厉声吼叫,震耳欲聋。 “什么事?什么事?”瑶瑶慌张的从茶水间冲出来,看到史上最火爆场面。“刀哥!有话好说,不要这样,你快松手,这样奇哥没办法呼吸啦。” “对对!你、你……你不要这么凶。”阿奇后悔无比,没事在婚纱公司看照片就好,把照片带来这里干么? 弯刀松了手,阴惊眸光仍胶着于照片那抹美丽的身影上。瞪了半天,他还是不愿相信照片里的新娘是小净。瞥见他狂怒的黑眸、青筋浮现的额头,阿奇和瑶瑶对看一眼,不约而同胆寒地颤抖了一下,恐怖! “为什么?为什么?该死!这究竟是为什么!” 铁般坚硬的拳头终于落在桌面,击中电话,瞬间又添一缕死不瞑目的电话怨魂。 “弯刀,你认得这位新娘?”阿奇小心翼翼的问。该不会就是活生生的“新娘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剧情吧? 他瞪着阿奇,咬牙切齿。“她是小净!” “什么?”阿奇惊跳起来。 同窗四载,他对小净这芳名简直如雷贯耳加慕名已久,她是弯刀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照弯刀的说法,小净十六岁那年就是他的女人了,怎么现在跑去嫁给别人呢? 莫怪弯刀神伤、心碎加狂怒,现在他一点也不怪他适才没有理性的粗暴举动了,反而深深同情起这位好伙伴来。 “我本来是不拍婚纱照的,那天有个朋友临时出了车祸,找我去代拍,看他可怜我才答应,好好一个人,被撞得要复健三个月……” “那不是重点啦,奇哥……照片!讲照片!”瑶瑶看到弯刀忍耐到极点的眼神,猛扯阿奇的衣袖提醒他适可而止,以免再度被揪领子。 “对对!照片。”阿奇连忙指着照片道:“那天的新人就是照片里这对男女,不过他们和一般甜甜蜜蜜拍婚纱照的准新人很不一样,新郎神态冷漠高傲,新娘则毫无笑容,要我一再提醒她笑,真的好难拍。” “然后呢?”瑶瑶赶紧问。 她不笨,在脑中已经组织得七七八八,这位美新娘和她的刀哥关系一定匪浅,要不然刀哥不会这么紧张,整个人一副深受打击样。 “没有然后。”阿奇摊摊手。“我只是代理摄影师,对方的背景资料一概不知,如果要查,去婚纱公司可以查得到。” 弯刀深吸口气,不必去查了,对方的背景资料他早就一清二楚。 卑鄙啊!商尊浩终于迫使小净跟他结婚了,难怪她消失得如此彻底,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谈判分手不成反而促使他们结婚,这其中的过程他虽想不透原由,却非常肯定小净一定不是自愿的! 他马上大步跨出办公室,上车发动引擎,飞车疾速驶离天边。 在车上,他打了一通手机。“姐夫,我想知道你帮我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那夜被他们夫妻俩押上阳明山,莫冠驰承诺用商场上的关系替他查小净的下落,但迟迟未给他消息。 莫冠驰沉吟了下,“我正考虑要不要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 “我已经知道了。”弯刀冷静的说:“他们要结婚。” “你知道了?”他颇为意外。“婚礼订在两个礼拜之后,很匆促,但商界有名望的企业人士几乎都已收到商氏的请帖了。” “谢了。”吐出简短两字,弯刀切断电话,心情更加起伏不定。 两个礼拜—— 他们真狠,速战速决,等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没辙,然后就会死心…… 他紧紧咬着牙根。 他妈的!若他会因此而屈服,他就不是凌弯刀! 他停好车,直闯银狐赛车场漂亮气派的办公室。 “商小姐!这个人硬要见你,我、我拦不住——” 接待小姐拦不住弯刀,吓得脸色发白,以为坏人来抢劫。 商尊虹正走出总经理室把一份文件交给属下,迎面而来的,便是怒发冲冠的凌弯刀。 她微微一愣,随即勾起世故淡笑,直视他阴惊双眸,心知肚明他为何而来。“凌老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受不了打击,如果净而真和她大哥结婚了,他大概又会堕落好一阵子……或好几年?她不知道。 虽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突然之间,她在心中同情起这个痴情的男人,真的同情。 “我要见夏净而!你替我告诉她,她躲起来也没有用厂他铁青着俊脸,没有风度、没有理智,恨恨地骂:“如果她不来见我,我会不顾一切到商家去找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命案,大家就别后悔!我说得出做得到,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她,只等三天,逾时不候,叫她好自为之!” 商尊虹没有开口的机会,她傻眼的看着他来撂下狠话,然后又霍然离去。 改装车在外头呼嚣驶离,像一支火箭,引得众人纷纷弹跳闪避,生怕被辗过。 她深吸口气,这个人—— 脾气真坏!净而受得了他? 性格火爆、粗鲁而冲动,来如风,去也如风,毫不给人说话的余地,他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啊! 她回到总经理室,夏净而对她嫣然一笑,把卷宗一个个归位放好。 “刚刚外面好像很吵,有人在吵架吗?” 她辞掉工作是为了避开弯刀,但待在家里又觉得无聊,整天面对婚礼的相关琐事使她心情沉重,所以她自告奋勇来银狐当尊虹的秘书。 商尊虹点了点头,“没错,是有人在吵架,有个疯子跑来威胁我。” “什么?”她大惊失色。“那你有没有报警?” “没有。”她摇了摇头,直视着她,清楚地说:“那个疯子叫凌弯刀。” 夏净而一震,脸色刷地白了。 “他要见你,非见你不可。”商尊虹简单的表态。“我不反对你去跟他讲清楚,我也不会告诉大哥,但是答应我,不要伤害我大哥。” 夏净而迎视她的目光,神色复杂。“相信我,尊虹,我不愿伤害商家的任何一个人。”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要怎么做。”商尊虹转身开门,没有回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感情上,我站在大哥这一边,但……为你自己着想吧,你不是商家的禁脔。” “虹……”夏净而感动的看着她修长的身影离开,心满溢着。 冷漠的尊虹,不擅表达感情的尊虹,其实有颗善良感性的心。 第七章 黑黑的夜,一个纤细身影独自在廊檐下持着手机,等待彼方的爆怒——这是可以预期的,因为她要找的这个男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文绅土。 手机接通后,夏净而润了润干燥的唇,右掌紧紧按住心脏,很怕等一下心会承受不住他的怒火而飞跳出来。 有人接电话了,她突然紧张得舌头打结。“呃——弯刀吗?我——我——” “该死的你终于肯出现了!”弯刀咬牙切齿,全无惊喜。“除了见面,一切免谈!我什么都不要听。” 她休想在电话里说服他放弃她,他只要见她,一见到她,他就绑架她,带她到天涯海角,让商家人永远找不到。 “我——就在你家楼下。”她小心翼翼的说。 她太清楚他的个性,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在电话里和他“善了”,如果想让他永远不再记着她,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戳他一刀,逃避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他思念欲狂。 “你在楼下?”他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看来他对商尊虹的威胁奏效了,要不然她不会来自投罗网。 “对,我来把戒指还给你,还有……” 她还没说完,弯刀已经喀喳一声把电话挂了。 她愣然地看着手机,他不是要见她吗?怎么…… 她在犹豫怀疑之时,一个矫捷身躯已经从楼梯间冲下来,带着一身冰冷的杀气站立于她面前,只穿件男性贴身汗衫和室内拖鞋,看得出来他有多急。 她见状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 天哪!他家在八楼耶,他用滚的吗? “进去!”他毫不温柔的把她推进电梯,看着她的人,感觉到她的体温,他这才稍稍有丝安全感。 天知道他为了怕她跑掉,连电梯也等不及,直接冲下楼,就怕她反悔。 “戒指要还……”电梯里的空气快结成冰了,她没话找话的说。 他倏然转身,恼怒的将她圈在自己两臂之间,忍耐的看着她。“你要是胆敢把戒指还我,我就掐死你!” 她不敢再开口,电梯一到,他把她拉进自家大门,门一合上就转身将她压靠在铝门上,狠狠的吻住她。 他真气她,真的好气她,气她的意志不坚,枉费他一片痴心,她没心没肝,丝毫没感受到。 热吻传达怒气和相思,他狂乱的解开她衣扣,想要她! “不行!”她突然推开他,双颊酡红似火,一张唇亦红得不像话。 “不行?”他气疯了,她居然拒绝他的求爱? 才多久而已,他竟然就不能碰她了,这是什么道理? “不行。”她摇了摇头,从他腋下闪过,后退数步,心一样,残忍的说:“我快结婚了,不能再这么乱来。” “跟我做爱叫乱来?” 恼怒俊脸一步步逼近她,活像要吞掉出言不逊的她似的。 “总之,我不能对不起我的未婚夫,希望你明白。” “我不明白!”他大手一挥,挥掉她的大道理,“你跟我第一次在这里上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尊贵的未婚夫?”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他的心很受伤,她也是。 “你说,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跟商尊浩摊牌,你要与他解除婚约,为什么失约了?为什么让我苦苦等待,却传来你即将结婚的消息?”他薄唇吐出严厉的询问。 “我……”她不是早就演练过一百次,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可怎么事到临头面对他,她还是很没用,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行,她得振作一点,弯刀聪明无比,稍有破绽就会被他识破,如此一来,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她深吸了口气,清澈的眼平静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我身边。在我向他提出解除婚约之时,我才蓦然惊觉自己根本少不了他,我……爱的人是他。” 他立即暴跳如雷。“见鬼!你爱他?” 他不接受这个烂理由,荒唐!荒唐!太荒唐了! “你不会明白我跟他的感情。”她缓缓说:“日积月累,爱苗滋长,我以为自己当他是大哥,没想到他对我那么重要。” 他瞪着她,咬紧了牙根。 真是可笑! 他不明白他们的感情——见鬼!当日他对商尊虹说的话,现在由她来还给他。 现世报!真是现世报! 他突然浪荡狂笑。“也就是说,是我让你们找到对彼此的真爱,是我成全了你们?”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他爱的女人,在他面前述说她对另一个男人的伟大爱情。 她缓缓点了下头,“可以这么说。” 她真的太了解他的个性了,必须下猛药,他才会死心,若是不够绝,他根本不会罢手。 当年就因为了解他,所以她没有捎给他半点消息,她情愿自己完全消失,这样他才会怨她怨得彻底。 现在也一样,十年后,同蹈覆辙,相同的事又在他们身上演出。 “小净,你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他突然苦笑一记。“你明白我对你的爱有多深,是谎言就不要再耍我,我禁不起你给我的二度伤害。” 心头滑过叹息,她鼓起勇气直视着他,“这全部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爱的人是商……” 拳头从她脸颊擦过,直直捶进墙壁。 她惊呼一声,又重又狠的力道使他的拳头顿时渗出血来。 “你有没有怎么样?痛不痛?”她急得掉泪,心里泛起一阵心疼的痉挛。 “走!不要理我的死活!”他推开她,粗声说:“我不需要你来猫哭耗子!不爱我就离开我,我才不会希罕你,去和你的富家大少比翼双飞,我祝福你们!祝你们幸福!” 她不理会他的嘲讽,依然关心他的伤势。“医药箱在哪里?我先替你止血——” 他却突地捏住她的下巴,疯狂的吻住她,疯了似的要脱她的衣服。 她挣脱了他的箝制,衣衫不整,一下子退得远远的,睫毛上闪着泪珠,摇摇欲坠。 他的爱恨那么浓烈,她快崩溃了! 她要趁自己还有理智之前离开这里,要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心疼他为她受的伤。 “你走吧!”他看着浑身狼狈的她。傲然地说:“我不会再去纠缠你,我们之间已经结束,彻底结束,凌弯刀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夏净而这个名字!” 她默然拿下项链,取出戒指放在桌上,默默的离开了这间她依然眷恋无比的屋子。 他没有再跟上来,没有再挽留她,她心中的失落感,比任何时候都深重。 她像缕游魂似的下了楼,走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一辆红色轿车疾风般地驶近,在她身旁停住。 一名穿着长靴的美女从驾驶座开门下车,扶住苍白的她。 她有气无力的看了来者一眼,放心的偎进她怀中。“尊虹,送我回家,我……我快昏倒了。” +  +  + 商氏集团商总裁的婚礼将在远东饭店席开一百桌,准新郎接受各方恭贺,最近笑容也多了,清冷英挺的照片常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上。 媒体对即将成为商氏总裁夫人的夏净而也很感兴趣,很想采访她,不过商尊浩相当保护未来夫人,不愿她被传媒干扰,婉拒一切访问。 “夏小姐,你看,总裁又上报了厂银狐的小妹替夏净而端来冲好的花茶,抱来一叠杂志,顺便把商尊浩接受访问的报纸也拿来给她。 “谢谢。”她魂不守舍的接过大叠杂志,开始剪贴。 这是她这个秘书的工作之一,将尊虹指定要的资料从当期赛车志上剪下来,再一一贴好归档。 她知道尊虹很用心在经营银狐,因此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很认真的工作着,并且打算在婚后继续来这里上班,希望尊浩看在这里是自家企业,能够答应她的要求。 连可不可以工作的自主权都没有,她大概会是世界上最不快乐的新娘吧! 喜帖都发出了,酒席也已经订好,昨天她陪商夫人到饭店试吃菜色,她老人家吃得很愉快,一点也看不出癌症末期的病痛。 这应该就是好心有好报,善心如商夫人,老天虽然给她病痛,却没让她受折磨,算是挺有福泽。 直到快中午才完成剪报,她随意拿起小妹送来的报纸,浏览新闻,一则触目惊心的新闻映入她眼帘—— 一级赛车手凌弯刀不畏手腕受伤,信心十足,宣布参加二oo二年的挑战杯,勇气惊人!专家评估夺冠机会不大…… “净而!”商尊虹此时突然冲进办公室,平时冷静的她,很少这么失控。 她抬起头来看她,脸色苍白。 “你也看到新闻了。”她瞄了眼报纸。“他的手是那一夜受伤的吗?” 夏净而点点头。 出于直觉,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很强烈、很强烈,强烈到她知道届时自己会后悔莫及。 “他这么做太危险了。”商尊虹蹙眉道,“赛车本来就危险性高,不能儿戏,手腕受伤根本不能灵活驾驭方向盘,他这样无疑是自找死路。” 夏净而慌乱的拿出手机拨了弯刀的电话,却听到转语音信箱的讯息,这次换他失踪了。 她颓然挂掉电话,心中忐忑不安。 站起身,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一语不发往茶水间走去。 “你怎么了?”商尊虹跟上去,担心弯刀此举会令夏净而的心情大受影响。 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又倒一杯,仍是一口气喝完。 她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好抖,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尊虹,你可以……可以去劝他不要参赛吗?” “你知道,他根本不会听我的话。”商尊虹实际的说。 夏净而六神无主的看着她,“可是他不能参加……他不能参加啊,他是凌家的独子,不能有任何意外,不能……” 商尊虹冷静地给她答案。“除非是你去劝他,或许他会打消念头。” 她脸上掠过一抹痛。“他不会见我,我们已经……恩断义绝。” “所以他用自己的生命来报复你?”她挑起眉。“说我大哥卑鄙,他这也不是男子汉的行径。” “不要骂他,他是……被我伤透了,别无他法。”夏净而痛楚的说。 每当想起分手的那一夜,他那狂怒寂寞的身影时,她的心就会隐隐抽痛。 商尊虹面无表情的说:“那么我想你最好还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挑战杯那天正好是你和大哥的婚礼。” 玻璃杯“哐”地一声,从夏净而手中滑落、碎裂在地。 她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受不了这个。” 夏净而浑身无力,缓缓蹲下身,掩面痛哭,泪水奔流不止。“不可以……他不可以有事!” 商尊虹看着她的失态,并没有扶起她,也没有劝她,很局外人的问:“如果妈没有得癌症,你会不会嫁给我大哥?” 一脸泪痕的她摇了摇头,眼底浮出绝望之色,哑哑地说:“不会,我爱的人是弯刀。” +  +  + 以往弯刀参加赛车比赛是天边的骄傲,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天边的气氛有点诡异,乌云笼罩在赛车场之上,每个人都愁眉苦脸,只因他们老大要负伤参赛,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啊! “奇哥,你告诉我,那个无情的新娘在哪里?我去……去求她来劝刀哥,不要让刀哥冒生命危险。”瑶瑶的语气时硬时软,显然小女生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情敌。 她本想好好教训那位伤透刀哥心的负心娘,却又想到世上只有负心娘一人可以令刀哥回心转意,所以举棋不定,十分伤脑筋。 “你少越帮越忙了。”小俊冷嗤一声,“刀哥已经恨透了无情的新娘,现在把她带来又有什么用?只会让刀哥更烦。” “你懂什么?”她反驳老是爱和她唱反调的小俊。“谁不知道你们男人最口是心非了,满口的恨却是满心的爱,刀哥就是因为爱惨了无情的新娘才会这么凄惨落魄,她不来解救刀哥,还有谁可以救?” “你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你会比我了解男人?”小俊嗤之以鼻地重重一哼,表达他的不满。 “不要看不起女人,你妈还不是女人!”她扮个鬼脸,狠狠的骂回去。 阿奇眼看他们吵得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一发不可收拾,连忙制止。“喂喂,两位,你们的对话有点无聊,而且偏离了主题,休战好吗?现在不是起内哄的时候,大家团结一点嘛。” 瑶瑶扬扬眉梢,“好女不跟恶男斗,哼,小俊俊,我听奇哥的话饶了你。” 他也不甘示弱地说:“好男也不跟恶女斗,等刀哥的事解决了,我们再来一决高下。” “本姑娘随时奉陪!”她口气狂妄得很。 阿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突然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这么爱斗嘴,真是对小冤家哟,我看你们干脆凑和凑和,送作堆算了。” “奇哥!”皱眉抱怨的女声。 “奇哥!”恼羞无比的男声。 “好,当我没说。”阿奇连忙熄火,奇怪了,他是老板耶,怎么老是遭无良员工挞伐,何况他讲得有什么不对吗? “月姐怎么还不来?” 为避免再成为臭男生开玩笑的对象,瑶瑶跑到门口东张西望,希望手足的力量可以使刀哥不再固执。 “你叫她来也没用,弯刀决定的事,天皇老子也不能改变他。”阿奇说。 这点他可是领教过了,同窗多年,他们都知道弯刀的脾气有多硬,一点也没有双鱼座男子的多情浪漫。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啊!月姐!你终于来了。” 瑶瑶喜极而泣的抱住踏进办公室的圆月。 圆月又好气又好笑,轻拍着她的背哄她。 “别哭了,我知道你担心弯刀,我会尽量劝服他,如果不行,我再看情形要不要请我爸妈上来台北一趟。” “伯父、伯母要来?”瑶瑶眼睛一亮。“那他们喜欢吃什么?我可以亲自下厨做给他们吃!” 她心爱的刀哥的父母要来,这是多么叫人兴奋的事,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决定了,下班就去微风广场绕一圈,看看有什么漂亮衣服可买。 圆月啼笑皆非的看着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她,“瑶瑶,我只是说可能,并不确定;若弄到要叫我父母来,那是下下之策。” “哦——”她闻言噘着唇,颇为失望。 圆月翩然走进弯刀的工作室,一眼就看到烟灰缸满满的烟蒂,还有他拳头上明显的纱布。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不必在家当你的贤妻吗?” 想也知道是外面那些多事的家伙叫她来的,可不管什么人来都一样,他要参赛,这点不会改变。 “爸看到报导很担心,他嘴巴没讲出来,可是妈说他常半夜起来抽烟,一坐就是好久。” “他想太多了,我是一流的赛车手,参赛经验丰富,何必为我白操心?”他轻描淡写的说。 “弯刀,天下父母心,我们都不希望你去比赛。”她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他倏然暴怒的站起来,两手拍向桌面。“命是我的!我要怎么过是我的事,我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圆月也气了,用力吼回去,“我们不是别人,是你的家人,还是关心你的人!” 她的大声奏效,他的语气平缓下来。“我不需要关心,我只想好好比完挑战杯。” “为什么明知道是危险的事,你还偏要做?”她无奈的说:“就算你参加比赛了,小净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你这又是何苦?” “我知道这样不能促使她回到我身边,她爱的人不是我。” 他闷闷的低头点烟抽,视线落在桌面的报纸上。 商尊浩和她的结婚照率先在财经版曝光,看来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他们很相配、很登对,想必当了富家少奶奶的她,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必他再为她牵肠挂肚,也不必他再鸡婆的担心她的温饱问题,而他,就继续当他的浪子吧! “你应该尊重小净的选择。” 他哼了哼。“我很尊重,所以我放她走了。” 若那一夜他不要自尊,强将她留下、强要了她,不知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若他这么做,她是会回心转意的爱他,还是会恨他? 没有答案了,这是道无解题,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这些恩怨情仇都将随着时间埋葬。 圆月叹了口气,柔和的说:“你的心并没有放开她。” “小姐,你管太多了吧,连我的心也要管?”他突然调侃地笑了笑,玩世不恭的说:“我的保险金很高,如果我死了,把凌门武道馆扩充十倍不是问题,当作我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 “凌弯刀!”圆月被他激得又气起来。 他笑了笑,感觉却很苦、很悲凉,还有种义无反顾的味道,风萧萧兮易水寒……正是他的写照。 “姐,你要劝我不要参赛,不如去协会劝他们取消比赛。”他缓慢挑起眉头,冷冷的说:“我是一定不会放弃的,绝——不——放——弃。” 第八章 八月的第一个台风来得急也去得快,短短一天横扫台湾,在北、中、南三地造成重大灾情,气温骤降,空气也凉了许多。 夜晚十一点多,撑着伞的纤细身影悄悄来到天母一栋大厦楼下,她辗转徘徊,又叹息不已,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做。 明天她就要步入礼堂了,同时也是弯刀赛车的日子,她还能及时阻止他吗? 这一个礼拜以来,她看遍所有赛事的相关报导,就是没有一则他决定放弃参加比赛的消息。 所以她来了。 尽管她应该好好睡个美容觉,一个即将结婚的新娘也不该深夜跑出来与另一名男子见面,但她双腿不受理智控制,不知不觉,她溜出商宅,不知不觉,她叫了辆计程车直奔天母。 可是现在呢? 她真的没有勇气上去按电铃,怕他不见她,也怕他见她。 她还可以对他说什么?她有什么立场要求他不要比赛? 如果他狠狠的把她轰出去,她会好过一点,如果他抱住她,求她不要走,她怕自己意志不坚,会被他打动。 设想过一百种情况,她还是没有勇气上去,所以一直在楼下踌躇着,时间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 弯刀回来时,手里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一名撑着浅蓝色雨伞的女孩在他公寓楼下走来走去,长发半遮面颊,有时抬头看看楼上,有时低头咬咬指甲,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他费解的盯着她,她还来做什么? 让他看看她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娇美姿容吗? 他走向前,夏净而正好从那头又拐回来,与他撞个正着。 “呃,你——你不在上面?”她期期艾艾的说着,脚步突然停住,差点跌倒。 他拉住她,皱眉盯着她。 她怎么穿这么少?才一件洋装,她不知道今天气温起码下降十度吗?天上还飘着雨,她是不怕冷还是没知觉?或者新娘子都这么热情? “找我有事?” 他冷淡的走进大楼,按了电梯,步履没停,又进了电梯。 她连忙跟进去。“对,我有事跟你说。” 他没有展现他的火爆耶,还这么平静,这真奇怪,想像中,他会对着她大吼,然后叫她滚。 “进屋子再说。”他打断了她,却也没再看她,径自注视不断往上升的数字。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他走到家门前拿出钥匙开门,随手把塑胶袋往桌上一扔,钥匙也扔在茶几上。 “等我一下。” 他走进卧室,她偷偷翻开塑胶袋,里头都是台湾啤酒,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上次她才帮他收拾好的房子又变成脏乱的模样了,垃圾桶满满的,也都是空啤酒罐,看来他把啤酒当饭喝。 “穿上。”他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件男开襟薄毛衣。 她一时愣然,原来他去拿衣服给她穿。 商宅有中央空调,在里面根本不觉得冷,出来才发现穿少了,但来不及回去拿,而他居然留意到了。 “谢谢。”她心头滑过一丝暖流,他的毛衣,有他的味道。 “要不要喝?”他打开一罐啤酒,径自喝了一大口。 “不要、不要。”她慌忙回答,柔声劝他,“你少喝一点,有没有吃饭?要不要我煮点什么给你吃?还是……”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他冷冷的说,手中的空酒瓶被他捏得死扁,用力扔到墙角。 “弯刀——”她吓一跳,怔忡的望着他 他的声音没有怒意,动作却充满怒火,刚才那奋力一扔,扔出了他潜在的不满,她深刻感受到。 “我知道你今天来做什么,你不想我参加赛车比赛,怕我万一死了,你会良心不安,一辈受良心的谴责,对不对?” 他的坏脾气全浮上来了,逼问她,双眼闪着两簇火焰。 面对他发火的表情,她努力维持自己的平静。“我是来劝你打消比赛的念头没错,可是不是因为良心的谴责,是因为我关心你,大家都是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他嘲讽地说:“你是商氏的少奶奶,我只是一名赛车手,高攀不起!” 她咬咬嘴唇,眼眸一黯。“弯刀,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你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冷笑一记,“事实是——你选择嫁入商家,嫁给你心爱的商尊浩,我是你恨不得快点遗忘的男人,我们的过去也是你巴不得快点忘掉的记忆,我不懂尊贵的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如果只是为了来劝我不要比赛,你可以回去了!” “难道一定要弄得两败俱伤?我们难道——难道不能做朋友?”她艰难地问。 “哼!”他重重一哼,轻蔑的问:“我要怎么跟你做朋友?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快跟别人上床了,你知道这种感觉多差劲?我被脑中你和商尊浩新婚之夜的影象折磨得快疯了,你还要我跟你做朋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脑门一片空白,被他轰得说不出话来。 他威胁地眯紧他犀利的双眸,恨声说:“要我不要参赛也行,除非你取消婚礼!” 她锐利的倒抽一口气,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威胁。 “怎么样,答不答应?”他咄咄逼人。 她根本不能答应。 婚礼就在明天,一切都筹划好了,若是她演出逃婚记,商家该怎么承受?他们往后怎么在商场立足?商尊浩的脸会被她给丢光,最重要的是,癌症末期的商夫人可能接受不了这个刺激…… 她摇了摇头,也像个壮士,风萧萧兮易水寒。 “该死!你该死!” 无论他怎么软硬兼施都动摇不了她那该死的决心,他气急攻心,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把她压在沙发上,死命堵住她的嘴唇。 拼了命的吻她也无法消除他愤怒的火花,他的眼中是浓浓的挫败。 “你就要嫁给别人了,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你怎么会这么铁石心肠?怎么会?” 怒责完,他还是忍不住又吻了她,两人的衣物在狂风暴雨中褪尽。 她双眸瞪着他赤裸上身,那条戒链正挂在他颈上,他又重新配了一条链子,跟原本那条一模一样。 他狂猛地占有了她,灼热的欲望令她惊喘一声,她不由自主的也以绝望般的热情回应。 快感在瞬间蔓延开来,他紧扣住她十指,激情的旋律在指尖传递,猛烈又温柔,她再也忍不住,发出的人的娇喘气息。 她娇弱无力的呻吟令他满意,他的气息逼近她脸孔,轻轻在她耳畔吐气。 “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要你说,你先前讲的话都是骗我的,你根本一点也不爱商尊浩,你爱的人是……” 她勾下他的颈子,主动吻住他的唇,以吻封缄,让怒火融化在爱火里,把今晚的放肆,当作婚前最后的回忆。 +  +  + 新娘化妆室里堆满了鲜花,粉色的布置充满了浪漫幸福的气息,名贵首饰一盒盒的搁在梳妆台,镜里出现一张无欢容的俏脸。 商尊虹开门而人,扫了一眼神游太虚的夏净而。“你今天早上才回来?” “我去找弯刀了。”她不想对尊虹说谎,也相信她会替她守密。“抱歉我见了他,我还是不放心。” “我了解。”她淡淡地说,“但他并没有答应退出比赛。” 夏净而满眼惊惶,“尊虹——”为什么尊虹知道?难道… “没错,他已经在赛车场就选手位置了。” 夏净而全身冻住,如遭电殛。 他还是去了! 她的心跳快因担忧而停止,早上她离开时,弯刀是醒着的,他合着眼皮假睡,静静地放走了她。 她恳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尊虹,你可以替我去看看他吗?求求你!” 雪而远在英国,她又没有其他朋友,除了尊虹之外,她不知道还可以拜托谁。 “今天是大哥的婚礼,我不便失踪。”商尊虹只是淡淡地说:“你别太过担心,银狐也有车队在比赛,有什么情况,经理会随时回报我。”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见净而如此,她真怕自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会和他们保持联络?”夏净而渴望地问。 商尊虹点了点头。“随时。” 即使这样,也安抚不了夏净而的忧心忡忡和神思恍惚。 化妆师走了进来,准备为她做最后的修饰。 “商小姐也在呀。”她笑咪咪地说:“今天夏小姐的气色不太好,补点珠光蜜粉,再上点腮红,这样看起来比较有精神。” “我先出去了。”商尊虹无意在此久留,她话中有话地对夏净而说:“不必太紧张,放松心情,一切都会过去。” “对呀,夏小姐,你不必太紧张,待会走完红毯就没事了,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天,没什么大不了。”化妆师讨好地附和道。 夏净而沉默的一任化妆师摆布,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一张淡雅的俏脸没多久即变得艳光四射,十分明媚。 镜子里的人是她吗?弯刀正在生死关头,她却在此浓妆艳抹。 昨天她也见到他的手伤得有多重了,他的伤势必定使他的灵活度大不如前,他要如何驾驭车子? 她轻轻抚着颈上的戒链,幽幽低回不已。 这是昨晚在激情之间,弯刀又戴回她颈上的,即使此刻她脖子已经挂满了各种宝石、金饰颈链,她还是坚持要戴着这条戒链。 “夏小姐,你真是好命哟,商总裁高大英俊又年轻有为,你一嫁给他,就是个少奶奶,真是叫人羡慕又嫉妒,不过也只有像夏小姐这样的花容月貌才配得起商先生的英挺俊朗,我就先预祝你们早生贵子了,满月酒不要忘了请我哟……” 化妆师的声音在她耳畔嗡嗡嗡的响,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夏文权进来休息室,她才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 “小净,都准备好了吧,只剩十分钟就要出去了,尊浩要我进来看看你弄得怎么样了。”他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感到无比欣慰。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没有给她和雪而过过好日子,若不是商家好心,他们父女三人恐怕还流浪街头。 现在净而找到这么好的归宿,他头一个为她开心,多年的愧疚感也消除了大半。 商家的人对他们父女真是没话说,不但一点歧视都没有,商家大少爷还在他饱受洗肾之苦时,捐了个肾给他,他真是感动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夏文权何德何能,让人如此温厚对待? 从那时起,他便忘却前妻带给他的痛苦,一心一意留在商家做杂工,只想将女儿好好抚养长大。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嗜赌贪杯的夏文权了,他戒除恶习多年,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女儿出嫁,然后享几年清福。 如果女儿能生个孙子给他抱,那就更好了,而且净而若为商家延续了香火,也算报答了商家的恩情。 “爸,你坐。”夏净而拉了张椅子给父亲,父亲的改变是她最大的安慰。 “小雪那丫头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小女儿闪电结婚跑到英国去,至今他还无缘见洋女婿一面,听说雪而已经怀孕了,真不知道她会不会照顾自己。 “有。”夏净而柔柔一笑。“小雪说她恭喜我,希望我们有空可以去英国看她。” 天主!抱歉,她撒谎了。 其实雪而并非打电话来恭喜她,而是打来劝她逃婚。 嫁为人妇之后,雪而的生活显然非常愉快,再三对她这个姐姐强调“两情相悦”的重要,要她不要“草菅婚姻”。 “那丫头也真是的,结婚何必弄得神秘兮兮的?”夏文权抱怨道:“我虽然古板,也不会反对她嫁给外国人,改天有机会,你说给她听。” “我会跟她说的。”她笑了笑。“其实小雪只是想把结婚的过程弄得不落俗套一点,她也不是有意要瞒大家。” “她连自家人都不通知,这就说不过去。”他还是不满意这答案。 “送栋房子给他们,这样的姻亲要上哪里去找?” 她明白这些道理,全都明白。 商家对夏家的“好意”,一点一滴加在她身上,都是恩情。 最后她就像失根浮萍,飘浮在水面,被父亲挽着,缓缓走向红毯那端的商尊浩,她脑中想的全是另一张刚毅易怒的俊脸。 “新娘好美!”宾客纷纷赞叹。 商尊浩西装笔挺,等待他深爱的女子。 历经多年,他终于得到她了。 他知道自己得到她的过程并不高明,甚至有些卑劣,但那不重要,他们终究快成夫妻。 夏文权庄严地挽着夏净而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商尊浩面前。 她颈上的钻戒闪闪发光,像夺目的星子,与其他首饰都不同。 她低头看了一眼钻戒,想寻求心灵的平静,没想到颈链竟无预警断开,钻戒跌了出去,滚落,失去踪影。 “啊!”她惊呼一声,脚步停滞,手伸出去想抓,却已为时太晚。 她胸口一震,不祥的预兆令她脸色一白。 教堂里,众宾客发现新娘的异状,顿时鸦雀无声。 她的心,瞬间沸扬不休。 一百个念头在心中闪过,一百个掠过她心头的片段画面,都是弯刀血淋淋的景况。 是弯刀怎么了吗?是他出事了吗? 是不是他已经、已经——死了…… 他死了吗? 想到这里,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撩起白纱,头也不回的奔出教堂。 她没有回头,没听见一片哗然的讶异之声,也没看见商尊浩俊美的脸孔正凝霜扭曲,渐渐泛出痛楚神色。 +  +  + a组第一回合十六圈的决赛,弯刀用雷霆万钧之姿,以一分零两秒勇夺最快单圈成绩,神风车队的队友齐齐为他的表现而欢呼。 “刀哥的水准还是很好嘛。” 天边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与有荣焉,深觉真是白担心一场。 “刀哥加油!刀哥加油!”瑶瑶是头号啦啦队,穿上短裙替弯刀摇旗呐喊助阵。 “他在玩命。”莫冠驰在第一回合赛后,以外行人之姿,做了结论。 “我想也是。”凝视远处终线那辆熟悉的改装车,圆月深蹙着眉心,十分担忧。 她没有那么乐观,弯刀勇夺单圈最佳成绩,摆明了置生死于度外,早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所以疾速狂飙。 她知道今天是小净的婚礼,所以他玩得那么轻狂、那么野,那么放纵的奋力一搏。 可怜的弯刀,他大概想狠狠的出个大意外,到时小净就会来见他一面吧…… 万众瞩目的a组第二回合决赛开始了。一开始,七号的弯刀就遥遥领先,独驰在前,可没多久后,“飞鹰车队”的二十五号卢立峰即追赶上来,两人旋即展开一场恶斗。 “这个卢立峰是个狠角色,刀哥要小心了!”小俊紧张的报马给大家知。 果然,他才刚讲完,卢立峰就在那稣弯中超越了弯刀,抢得第一的位置,同时赛程进入第四圈。 “可恶!”瑶瑶挥动着拳头,连忙吆喝啦啦队替弯刀加油。 弯刀急起狂追,在通过s弯道时,超越了卢立峰,夺回冠军宝座。 “好耶!” 神风车队与天边赛车场的人同声欢呼,还起身以手作波浪舞造势。 卢立峰不甘宝座失手,他加速急追,准备背水一战,果然领先通过十号弯道,后头的车逐渐被甩开,形成两车较劲的景况。 弯刀和卢立峰激烈的缠斗大半场,弯刀领先一步,卢立峰加速超越,就在此时——“砰”地一声巨响,卢立峰的黑色改装车追撞白色改装车,前者车轮胎飞出车身翻覆,白色改装车则失控猛力撞击护栏。 两辆车同时起火燃烧,浓烟呛人,触目惊心,两名车手均在第一时间被救护人员从车里拉出。 “弯刀——”圆月大喊,冲下观众席。 第九章 撩着婚纱而来的新娘,神情焦的而慌乱,澄澈双眸忧虑又无助,就像走错了时空隧道般的引人注目。 夏净而不顾一切从礼堂出走,叫了车就直奔赛车场,可是这里人山人海,她要到哪里去找她要找的人? 蓦然间,一只大手牢牢捉住了她的手腕,她惊喜回头—— “弯刀!”她松了口气,他没事,太好了…… “是我。”商尊浩平静的看着她,将她往场外带。“凌弯刀已经送去医院了,我载你过去。” 夏净而错愕的呆住,抓她的人不是弯刀,反而是最不可能的商尊浩,为什么? 直到上了车,她的不真实感仍然强烈。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据传凌弯刀身受重伤,与另一名车手同时翻车,两个人生命危急。”他冷静的告诉她。 她不安的交叠着双手,眼眸垂得低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尊虹全部都告诉我了。”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个男人比我好吗?听说他是个赛车手,你觉得他可以让你过幸福的生活?” 她突然抬眼看着他,鼓起勇气道:“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觉得幸福。” 他一怔,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直接。 他突然有点恨自己,明明是爱着她的,为什么从不对她表达深深爱意。 今天的局面,他要负一半责任,是他的错,他没有好好抓牢她的心,他根本由始至终只在心里爱着她,却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被爱! “你不可能回到我身边?”车身停在探听得来的医院大门前,他不死心的再问一遍。 她润润干涩的唇,好抱歉、好抱歉的说:“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关于商伯母,我不知道该如何求得她的谅解,我会亲自向她赔罪说明……” “跟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他恼怒的打断她。“我是问你,如果凌弯刀没有事,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如果她肯回来,他会改!他保证他一定会改! 他不能永远在爱情中当名缄默者,不能永远都认定别人一定懂他心中所思,不能只在心中付出,却让她倍感孤寂。 他已经得到教训了,高高在上的商尊浩,现在已经学乖了。 老天!不要背弃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细心学习,好好怜惜眼前人…… 他期待又怕受伤害,等待答案的几秒之间,像一世纪。 终于,他等到了答案—— 他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摇得那么轻、那么轻,怕摇重了会伤了他似的。 他深深吸口气,绝望的闭上眼,在心里从一数到十,然后睁开,“你可以下车了。”他的声音百分之百没有感情,受伤的他又伪装起自己。 她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尊浩,谢谢你送我来!真的谢谢你!” 看着她翩然身影奔进急诊室,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现在她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凌弯刀一人。 “净……净而……”他紧闭眼睛靠在椅背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心一寸寸的撕裂。 今天原本是他的婚礼,怎么会走样成这个地步? +  +  + 开刀房外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都是关心伤患的近亲。 “干!我们阿峰怎么这么倒霉?今年就要结婚了,却遇到这种衰事,他伤得那么重,未婚妻肯定跑掉。” 飞鹰车队干声连连,替他们队友卢立峰打抱不平。 瑶瑶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去你们的!我们刀哥才倒霉,开得好好的,却被你们的三流车手追撞一下,害他翻车重伤,真是流年不利犯小人!” “小辣妹,你说谁是小人?”对方的阿炮火大地问。 纤纤辣手一伸,瑶瑶气焰十足的把飞鹰车队每个人都点了一下。“就是你们这一干小人等等等。” “唉,别吵了,民以和为天。”阿奇息事宁人的说:“出事了,大家心里都难过,就别再争个你死我活了。” 她跺了下脚,气道:“奇哥,是民以食为天啦!” 两方人马都有人忍不住笑了,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僵。 “赛车出事时有所闻,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愿意,事情过去就算了,大家不要再吵。” 飞鹰车队的老大出来讲话,阿炮和瑶瑶暂时休兵。 但是让大家真正肃静下来,却是接下来的画面—— 一名身着婚纱的新娘奔进急诊开刀房,她长发飘散,双瞳朦朦胧胧,模样像是披星戴月赶来,可却遍寻不着她要找的人。 “小净!”圆月讶异地喊。 她惊叹一声,弯刀啊弯刀,你果然蒙对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净丢下婚礼跑来,想必在她心目中是新郎重要还是你重要,已经立见分明。 “原来你就是害刀哥这么凄惨的人!”瑶瑶用喷火眸光直视情敌,小辣椒的马上开骂,“现在你高兴了吧?刀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跑来有什么用?是不是想看他死了才开心?这样他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夏净而一语不发,如梦如幻的眸子含着盈盈水气,黑发披散在白皙的脸颊前,更形削瘦。 “你为什么不说话?”瑶瑶仍不放过她。“以为不讲话就可以了是吗?你最好快走,刀哥才不想见到你,要是他醒过来看到你,他会活活气死……哎哟,别拉我!” 有个人把她拉住,一直拉、一直拉,拉到很后面,隔离了夏净而和她。她转头怒瞪那人,是小俊。 “你干么拉住我?我还没骂完。” “你不要越帮越忙。”小俊压低声音。“刀哥醒来一定很想看到她,要是你把她骂走了,刀哥才会活活气死。” 瑶瑶气急了,又哇啦哇啦的嚷,“林家俊!你居然帮外人?”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神风车队和飞鹰车队则对着美新娘议论纷纷,突然开刀房的门一开,医师走了出来,大家都安静下来。 “医师,伤者怎么样了?”莫冠驰紧搂着圆月的肩膀,知道她此刻为手足担忧的软弱。 “伤者有百分之六十的的伤,且需要截肢,终身无法再赛车,而因强烈撞击,有可能在醒后意识不清楚,无法记得他过去的记忆,也失去生活的能力。” 夏净而呆呆的看着医师,像是努力在辨别他说的是真是伪。 内心深处,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割开她的心,让她接受凌迟的惩罚。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弯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她嘶声呐喊。忽然,她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心发酸,喉咙哑哑的,就再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刀哥——”瑶瑶心碎了,痛哭失声,很悲切。 怎么会这样?她心目中的英雄、总是盛气凌人又霸道的刀哥,就要变成掰喀兼失忆,她怎么承受得了啊。 医师解说完毕,若无其事的扬声道:“卢立峰的家属在哪里?请过来签手术同意书。” 阿奇耳朵很灵,大家悲成一片的时候,他听见了。 “医师,你刚刚说的伤者不是凌弯刀?”他问。 就见医师点了下头,还是若无其事的说:“你们是凌弯刀的家属是吗?他没事,命很大,外伤很多就是,已经推去普通病房了。喏,刚刚你们哭做一团时,被护士推走的那个病人就是。” +  +  + 弯刀清楚记得昏迷前,脑中最后出现的身影。 可是那个人,怎会在他面前真的出现呢? 她穿着白纱,美得天下无双,但却不是为他而披。 他嫉妒那个令她披白纱的男人,嫉妒得想玉石俱焚,他冲撞上去,却翻车了,车身起火燃烧,他跳出车外,幸而毫发无伤。 他笑嘻嘻地走近新娘,牵起她的手,一转头,却发现牵的是男人的手,那男人姓商,两人恶心跳开,互相不屑对方。 这时,新娘突然妩媚一笑,拿掉白纱,又拿掉假长发,光光的头,她说她也是男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幸好他终于清醒过来了,他把那个怪梦抛诸脑后,皱着眉头,瞪着病床旁的白纱佳人。她应该不是男人……废话,他都“验明正身”过了,她当然不是男人。 “你的礼服很刺眼。”他轻哼,想换个漫不在乎的姿势,没想到稍一移动就痛,他痛极,咒骂连连。 “小心点!”她连忙将他扶好。“医师说你不能随便乱动。” “我残废了吗?”他瞪着她,他相信只有这种可能,她才会好心的来看他。 “没有!你只是有外伤而已。”她连忙告诉他,“医师说你的伤势不重,很快就可以出院。” 她骗他的。虽然他仅有外伤,可是外伤太多,至少要住院两个礼拜。他肯定不耐烦在医院待那么久,她先拖延着再说,日后再慢慢哄他住下来休养。 他怀疑的目光扫向她。“你没骗我?” 有这么好康的事吗?他没事,她却来,那她的婚礼—— 红唇弯起微笑,柔声地说:“你可以自己问医师。” “我当然会问。”他哼了哼。“倒是你,你跑这里来,你的新婚老公不会吃醋吗?” 红霞浮上她双颊,她低垂下眼,不敢看他,小声地说:“我没有结成婚。” 真丢脸。现在想起来才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穿着白纱礼服跑到赛车场又跑来医院,在这之前,她还在教堂主演了一出逃婚记,真够精采绝伦的了。 “你没有结成婚?”他的声音陡扬,瞪着她低垂的清澈眼眸,很想动手抬起她下巴看个清楚,却力不从心,好痛! “对,没有结成,只好等你来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蚋,却是清楚的。 他还是不敢相信,不顾疼痛,用力捏捏自己大腿。“你确定我真的没有残废?” 若不是他伤得很重,她怎么会讲这种好听话来给他听?又怎么肯回心转意,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 她突然执起他的手,将他的大手包在自己的小掌心之间,徐徐地说:“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样的转变,可是我……你明白吗?直到刚才,我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你了,我才明了那种感觉有多可怕,所以我不要再重来一次了,我要牢牢守着你,永远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他费解地研究似的看着她。“什么意思?”他真怕醒来是南柯一梦,什么温存誓言都没有,只是空欢喜一场。 “我慢慢说给你听。”她浅浅一笑,替他拉好被子。“当务之急,快把你的伤给养好,要不然你准会变成史上最恐怖的新郎。” “新郎?”他挑起眉,很严肃的看着她。“夏净而,我有说要娶你吗?”然后,酷酷的唇角,终于展开满意的微笑。 幸福在他头上开了花,开得好满好满。 难怪人家说,烈女怕缠郎,他使出这招缠字诀对极了,让无情娘也变成了有情娘。 他应该不会再作那种怪梦了……光头,想起来就怕怕哦。 +  +  + 夏净而走进商家的露天花园,两个一度就快成为夫妻的人,再相见只是伤感情。 “我真的很抱歉,让商氏出这么大的丑闻,我知道说什么也不能弥补,也不敢求得你的原谅。” 她逃婚的第二天,报纸都以头版刊载,说她“舍富家子就浪荡子,商少不敌赛车手”。 她知道他一向好面子,这对他来说一定很难堪。 “反正你已经作了选择,我的原谅与否,都不能改变你。”商尊浩撇撇唇,倔傲地说:“我嫉妒那个男人,但我也不要—个没有心的妻子,相信凭我的条件,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 他深浓的眸子刻意将爱意抹得一干二净,不露痕迹。 “你一定可以!”她感激地说。 该死!他握紧了拳头,她居然祝福他?还那么诚心诚意?他在她心目中,难道真的连一丁点份量都没有? “如果没有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冰冷的说。 她再不走,一定会发现他对她的留恋。 “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们父女三人这么久,这份恩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不要谢得太早。”他哼了哼。“我知道那小于很有家底,我会把替你父亲还的债款写一张明细送到他公司去,如此一来,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你以后都不必再觉得亏欠于我。” “尊浩……”她动容的看着他,他这样做,无非是要她觉得好过一点。 “你可走了。”他板着一张俊脸,一再催促她走,他死不愿看她,怕一看就难以自持。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就算还清欠你的钱,可是你照顾我们父女,又捐了肾给我爸爸的事,这些都不是金钱可以偿还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好。” 他看了她一眼,口气徐缓地道出,“我捐肾是假的。” 她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捐肾给她爸爸是假的?怎么会?怎么会呢? “儿子,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对净而说出这个秘密,没想到你这么傻,连最后的筹码都放手了,这样你可就再也没有挽回净而的余地了哦。” 商夫人由商尊虹陪伴走来,丰润的唇角笑咪咪的,无一丝不悦之色。 “伯母……”夏净而怔怔地看着她,这名亲切高贵的妇人,差点就是她的母亲了。 “捐肾的是一名死刑犯,不是大哥。”商尊虹说出真相,这也是她几度同情净而的原因。 她知道将净而锁在商家的并不是她对大哥的爱情,而是大哥对他们夏家的恩情。 如果这份恩情消失,净而可以海阔天空去追求她的爱情,不必迁就一个她根本没感觉的男人。 “可是……”夏净而张口结舌,仍不相信。当年是医师亲口对她说的,难道医师也会说谎? 商夫人笑了笑,替她解惑。“刘医师是我三十几年的老朋友。他乐于帮忙,撮合你们小俩口,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串谋罪,因为当事人之一是个不情愿的新娘,我告诉他,你们彼此有意,只欠东风,他就欣然答应了。” “尊浩,是真的吗?伯母说的是真的吗?”她不信地问。 他别开眼,草草点了点头。 为了拥有她,他不惜撒下漫天大谎,其实心头一直不好过,如今说出来,他心里轻松多了。 “还有,我的肺癌也是假的,我并没有得癌症。”商夫人仍旧笑咪咪,继续丢出第二枚炸弹。 “妈!”这回惊讶的人换成了商尊浩。 商夫人得意地说:“我串通刘医师的同学史宓夫医生,越洋帮我做了一份假报告,然后骗你去拿,依你至孝的个性,我就知道你会上当,然后完成我时常挂在嘴边的‘遗愿’,速速和净而结婚。”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商尊浩皱眉,他看着不语的妹妹,突然想到什么,不悦地问:“尊虹,你老早就知道妈得癌症是假的,是不是?” “妈不准我说。”她真是无辜。 其实在婚礼那天,她差点想将这个秘密告诉失魂落魄的净而,好让她远走高飞,只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商夫人笑盈盈地说:“别怪你妹妹,这叫有其子必有其母,你可以这么做,我当然也可以,只不过我们使了这么多奸计都留不住净而成商家人,可见她跟我们商家无缘,既然无缘,走了也好,大家就别太伤心了。” 夏净而看着他们,在知道所有真相后,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只有感动,满满的感恩情绪,流到她四肢百骸。 她只是一介平凡的穷家女,何德何能,居然得他们如此厚爱,千方百计要将她留住?! 她自小失去了母爱,却在商家找到另一种亲情,她再也没有遗憾。 “现在你一切都知道了,可以走得安心,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以后也不必再回来了。”商尊浩寒着一张脸,语气挺酸的。 商夫人却执起她的手,笑嘻嘻地问:“净而,你总不会真听这傻小子的话,出了这个家门就再也不回来看我们了吧?” “伯母……”难道……他们还欢迎她? 她微笑道:“这里是你的娘家,大门随时为你而开,再说老夏住在这里也住得习惯,他不想走,我的花园少了他照料也不行,你就让你爸爸留在这里吧,有空再回来看他就行了。你放心,我不会荼毒他的。” 她真的没想到,她会得到这么好的一个结果。 没有想到,但她感谢,真心感谢! “啥,物归原主。”商夫人将一枚东西塞人她掌心之中。 夏净而摊开手,看到在教堂滚落的那枚戒指躺在自己的掌心之中,闪耀璀璨光芒。 +  +  + 凌门武道馆的馆主凌道南穿梭在宾客之间猛被敬酒,今天喝的酒,加起来比他过去十年喝得多。 没办法,高兴嘛!他的浪荡子终于定下来了,这比什么都令他欣慰。 “凌馆主,你的媳妇漂亮哦!好像电视里的明星。” 石盘镇民也很为他们凌家开心,而大伙纷纷称赞身着粉色水钻长裙的净而漂亮,她都客气地微笑以对。 凌道南从来没想过会在一年之内连办两场喜宴,嫁出一个女儿,娶回一名媳妇,女婿、媳妇大家都是同乡,酒席办得特别热闹。 今天的介绍人仍然是静悠国小的校长,证婚人还是静悠国中的校长,主婚人当然也是静悠高中的校长,算是静悠娶媳妇,三所学校的校长再度包了大红包。 “我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迎娶你。”弯刀骄傲的说。 “为什么?”夏净而好奇的问。 “很简单。”他挑挑眉。“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在这个广场办喜事,我们凌家当然也不例外。” 夏净而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是这个原因,她还以为他有什么可预知的神奇魔力哩,都是最近这种电影看太多,害她联想力太过丰富。 “你看到了吧,那个拿着塑胶袋开始猛打包的女人,她是我五婶。”他警告地说:“你以后千万不要变成那样的贪吃肥婆,不然我休了你!” “是,少馆主。”夏净而很柔顺地回答。 “还有那边那个,上台猛献唱的音痴,她是我大伯母。”他撇撇唇,“要是你的声音变得跟她一样荒腔走板,我也休了你!” 她觉得好笑,可是依然柔顺。“是,凌老板。” “至于那边那个穿短裙马靴的女人,她是我堂叔的情妇。”他附耳过去,在她耳边邪恶的低笑,“我允许你变得跟她一样风骚,还要在床上极尽所能的挑逗我,否则我也休了你!” “知道了,老公。”她甜蜜地答。 他扬起唇角,绽露得意笑容。十年前就梦想过的景况,如今才得以实现。历经千般波折,他差一点点、一点点就失去了她。 不过幸好,最终他呀……还是娶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