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妾娶进门》 第一章 【第一章】 「快、快、快,那件绣着花鸟戏春图案的衣裳是我很喜欢的,舍不得丢下,赶紧找出来。能带的轻便物件和银钱全带在身上,繁重的物件不要拿。」 「公主,这、这会不会很不好呀?要是那个人……」 「有什么不好,我见都没有见过他,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何况我已经有喜爱的人了,就算今日是要我嫁给斐国国君,我也绝不会头一点,羞答答、乖巧听话地上花轿。你要那么怕死,你嫁给他好了。」 「不、不、不,奴婢不要。」 「不要就别废话,赶紧收拾妥当,赶紧走人。」 外面那对主仆忙着翻箱倒柜,藏身于豪华红木衣柜里的嬴霜却将刚才从桌上摸来的那把花生糖、莲子一颗接一颗丢进嘴里,啃得发出此时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啪沙啪沙细小响声。 从衣柜的门缝间望出去,恰巧看见因贴有囍字剪花的雕花窗棂而被撕碎的斑驳夕阳余晖射入室内,床前的流苏帘子串以琉璃红珠,一颗颗晶莹剔透,遇光线照射,晃过点点透亮的红色光泽。再往里窥视,隐约可见半开的红色垂帘绣着无数意喻吉祥的刺绣图案,帐内鸳鸯枕被鲜红耀目,象徵着喜庆。 这个房间有点大,从缝隙中窥视出去仅仅只能看到房间的一隅。凭着一室醒目并且相映成辉的红色,若没猜错,这该是一间喜房。而横七竖八几乎堆满一地,有些甚至被打开,翻出满箱绸缎、金银的大箱子应该就是嫁妆。除去她这只突兀的生物,会在喜房里等候的理该就是新娘了。 然而此刻那位新娘正跟她的侍女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囊,准备逃婚去也。 很好、很好,嬴霜总算弄明白了她现下的状况,不必陪新娘等新郎,尴尬地等他们翻云覆雨、嗯嗯啊啊地完事,再等第二天的晨光才寻到离去的机会。 眼见外面主仆两人收拾妥当,新娘也褪下一身繁琐嫁裳,满脸期待,口中甜甜嚷着:「快走、快走,秦郎在城北最大的那棵松树下等着我。」当即拉着侍女爬窗溜走。 窗户一开一阖,人去楼空,留下满室寂静。躲在柜子里的嬴霜这才推开柜门,跳出来,舒展着方才曲得开始有些僵硬的全身筋骨。 乍看之下她的服装十分怪异。雪白无垢的帽饰长及双肩,金与墨两种颜色的绣线于边缘各自纠缠萦绕了一圈。上身一件雪白的抹胸同样有金、墨双线描绘着细致纹路,且缀有金饰流苏,公然地将其坦荡荡外穿,而且只有半截,露出胸部以下白皙的肌肤、肚脐,以及曼妙纤柔的腰肢。 下身完全抛弃传统妇女该穿的罗裙,只有雪白蔽膝和自鲜红腰带垂下的数道锦绸作为遮蔽,走动时一摆一摇,飘荡出无限风情,煞是好看。只可惜内里穿着短小裤装与短靴,雪白长腿也随之若隐若现。这样的衣装在中原人眼中无疑是属于不守妇道的伤风败俗,但无妨,她并非中原人。 她自北漠而来,为了追捕教中叛徒而进入这所府邸,又为躲避碰巧路过的府中下人而进入这间屋子,再因落跑新娘而被绊住脚步停留于此。如此几番曲折,她总算得以脱身,准备再次追寻忽远忽近、若隐若现的叛徒气息。 只可惜她未能如愿。外头再次传来脚步声,一前一后,前面那人走得很急,是名普通女子;后面那人是名男子,走得很慢,隐隐约约带给人些很故意的感觉,却一步步走得沉稳健步,似乎是名练家子,而且功夫不弱。 不知怎的,一番思忖过后,嬴霜竟然选择以脚尖挑起被新娘随手抛下的那件嫁裳,胡乱穿到身上,系好腰带、盖上覆面红绸,砰的一声坐到床沿。 笨蛋,她干嘛要假扮新娘。 就因为一念之差,推开的房门和走进来那人没有给予她反悔的机会,只听一道中年妇人的嗓音倏地响起在屋内,「舜唐国的十六公主是吗?」 盖头之下,嬴霜微微一僵,回应的是沉默和不置可否,糟糕,先前她并不知晓那个逃跑的新娘竟是位公主。现在知道也不太迟,反正她只打算扮一时,并未打算扮一世,等这个中年妇人说完要事,和外面那人一离去,她自然也功成身退。 只是很显然她低估了中原人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罗嗦本事,她虽未回话,却听中年妇人又道:「我不管你先前在舜唐国过的是什么样锦衣玉食、天天如何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日子,但是你既然嫁到了西斐、嫁进了阎家,一切就必须听从夫家所言行事,不得有半点悖逆行径。 我姓江,是少爷的奶娘,你可以唤我一声江奶娘,从今天起我会负责教导所有你必须要学习的规矩……」 之后江奶娘说的话,嬴霜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既非原来的舜唐国十六公主为何要虐待自己的耳朵,强迫自己去听那堆好似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谆谆教诲。话漫漫,感觉还要说很长。 正当嬴霜快要摇晃着脑袋进入梦乡之时,一直停伫在外面,要进不进的男人却踩着与先前轻重分毫不差的步伐走了进来。使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瞌睡虫很残忍地被歼灭殆尽。 「少爷,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我的妻子。」男人的嗓音又低又沉,还有些许低哑,算不上悦耳动听,也不似老酒香醇,却如腊月寒冬倚窗而坐,观看窗外大雪飘飞,适时饮下一杯热茶,暖心润肺,有着一种魅力抚静人心。这人恐怕就是刚才那位落跑公主的夫婿了,然而妻子二字从他口中道来听不出半点柔情蜜意,只有轻微讥讽酝酿其中。 男子移步来到她面前,她能听见他的气息平稳不乱,面对自己的妻子非但没有半分狂乱欣喜,在她面前俯身的瞬间,她甚至听到那声刻意掩盖,近乎于无的微冷哼嗤。 被红绸阻隔的模糊视线之中,好似瞅见他手擡手落之处恰恰正是覆在她头上的那块红绸盖头。 他……要看她的脸!丈夫掀盖头看妻子的容貌本是天经地义,可她不是他的妻子呀。 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只有一布之隔,嬴霜怔忪地瞪大双眼,正准备将不行两字脱口而出…… 「不行!少爷,还有几天时间您便能与十六公主拜堂成婚。也不过还有几天而已,您切莫坏了规矩。」代替她喊话的人是江奶娘。 如此看来江奶娘在阎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光是那声充满威严的提醒便震慑得阎家少爷顿时停住那只企图对盖头图谋不轨的毛手。 对,别看,千万别看,她并非他的妻,没长着一张他所期待的倾城面容。等他们前脚离去,后脚她就立刻施展绝顶轻功离开这里。 反正追到此处,叛徒的气息虽然忽强忽弱,却一直在这里停留不去,怕是找到了藏身的法子。她大可暂时离去,在宅邸外伺机而动,用不着跟他硬碰硬,也用不着跟这位阎家少爷正面冲突。 等这位阎家少爷再次造访,相信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唯有从敞开的门户灌进来的北风呼、呼、呼,歌颂一室萧瑟冷清。 「迟些、早些没有任何差别,我人都来了,岂有不看之理,何况她终究要成为我的妻。事前她万般抗拒,连自个的画像都不愿让画师画下一幅送来西斐,让我这个未婚夫婿一睹尊荣。我倒要看看这盖头之下藏的是怎样一张羞于见人、绝代风华的花容月貌。」这回鄙夷与不屑倒是哼嗤得十分明显。 阎家公子阎涛,言语间手未曾离开过遮掩面前人面容的盖头一角边半寸。言毕,他手上使力抓皱柔滑绸面的一角,手腕轻移便要将那块绸布扯下。 西斐与舜唐乃是多年盟国,每当舜唐国新帝即位,便会派来一位公主和亲,藉以巩固两国关系。很不幸,这次千里迢迢被押来和亲的便是十六公主,在西斐君主尚还年幼的情况之下,他狗屎运当头,抽签被抽中成为她的驸马。 其实娶了她于他是有利无弊,他甚至希望能快些将她娶进门,生下阎家子嗣。 只是这位十六公主先前傲慢娇蛮的态度一直令他十分不悦,想他阎涛堂堂一个斐国大将军,又是名门之后,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每次出征几乎战无不胜,甚至被斐国百姓冠上战神的称号,不管是家世、权力抑或是实力,任何一样摆出来都能让人吓出一身冷汗,任何一样套用在未来阎家少夫人身上也不会教她失了面子。 第二章 偏偏这个十六公主不只对这场婚事表以厌恶的态度,甚至不愿遵照礼俗,将自己的画像送到他手上。如此屈辱,他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到那辆奢华马车远道而来进了他家府门,忍到这个傲慢蛮横的公主大人进了这间新房,给她作足充分的心理准备。现下她人就正坐在他面前,他岂有放她一马,不让她知晓挑衅他将会引来何种后果的道理。 当红绸整块自那头乌发的头顶依依不舍地滑开,阎涛的眼睛与碰巧擡头的人的视线撞个正着。这个女人……彰显杀气的飞扬剑眉微微拧绞,浮现在眉心的皱痕却并非代表嫌恶,只因此刻映入瞳心的是一张超乎他想像的脸庞。 那张脸面容姣好,只有巴掌大小,轮廓有些些的深邃醒目。眉黛如山微弯细长,一双大而澄亮的眼眸彷佛大漠深蓝夜空中光芒闪烁的星子落入了其中,那种光亮太过纯净夺目,细细看着又好似已经抵过了星辰。再下来,鼻梁有些高挺,但胜在小巧秀气。桃腮粉嫩,配上唇形丰厚恰当,唇色润红,光泽诱人,好比一朵娇艳怒放的红牡丹。 他还留意到她的左耳别着一只新月形的金耳饰,有湛蓝宝石镶嵌其中,边缘垂下几缕金色流苏,随着螓首微晃也会跟着微微晃动,摇出一波波纯金光华。但款式怪异,大得有点夸张,几乎掩盖住一半耳轮,由她戴着却不显半分诡异,只觉为她本身的艳美又增添了几分淩厉逼人。 这个女人很美,虽无法将之比喻为倾国倾城,但是在他眼里她已经足够美了。最惊奇的是……该死,他分明打小眼神不好,若非贴得极近,便无法仔细瞧清一个人的容貌。可是这个女人,他跟这个女人还有一些距离,但她的脸、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表情,此刻竟然清清楚楚地投进他的瞳心,那份清晰教他无由来地感到惊骇。 因此原本握住红绸的手松开,丝毫不在意那块软薄布料自手中滑落。 重新举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掐在有些圆润,不若软弱瘦削病美人,看似很是紮手的小巧下颔,边把这张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的美丽娇颜看得更真切,边感受着手上肌肤的柔滑触感。她的肤色像白色细沙,像坐在有白云飘过的蓝天之下,听着海潮平静拍打岸沿,手下只感觉一片舒适的柔软暖热。真见鬼,不碰时不察觉,碰了才发觉越是离不开。 「你……」嬴霜本想叫他放手,可当她同样看进他的眼里时就忍不住噤了声,他的眼中倒映着她惊讶的模样。也难怪她会惊讶,眼前这个中原男子根本与她认知里的软弱中原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相同。 先不提他的身型有多魁梧,光是这样被迫擡着头看他,她就感觉脖子有些微微地酸。他那张充满阳刚气息、轮廓分明、犹如冰雕石刻的端整脸庞本来足以称得上俊,只可惜那张脸上有两道伤疤,一道从左眉而下划至脸颊,另一道交错着横过鼻梁,隐约隐没在额前浏海,硬生生破坏了那张俊逸脸庞本该拥有的美感,为他添上几分霸气冷峻与威武狰狞。 光是瞧着,她就禁不住去想他挨那两刀的时候到底有多疼,也暗暗庆幸他的眼睛竟然没有因此被毁,至今仍能目光如炬,凶悍狠恶地瞪着人。 「能不能请你放手。」最终她仍是忍下心中的踌躇不安开了口。并非不悦他掐疼了她,她能感觉得到他有控制住碰她的力道。她只是无法容忍在那双鹰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不知从何时起竟染上一丝娇羞的神色,充满了小女人所有的无限柔情。 她不是喜爱扭捏矫作的中原女子,她竟然在这个中原男人的注视和碰触下羞红了一张脸,真是令她感到不可思议,只想着赶快摆脱这种窘迫的状况。 「成亲以后记得喊我夫君。」稍嫌冷漠的嗓音蕴含教书先生对顽劣学童的威严教导。 果然刚才只是一时的错觉,她不对他以大人称之便罢,连您这个礼貌称呼也自动省略,这个女人真是目中无人、傲慢跋扈到极点。 再者,他还以为一个正常有点羞耻心的女子该是羞于跟男子对视,反观她,看着他这么久,眼神一直保持直勾勾的,还看得目不转睛,真是大胆得超乎他想像。 收回手,还不忘轻轻甩袖,全然不顾这样的举动在她眼中看来是否会招来「你娇蛮的态度弄脏了我的手」这样的误会,阎涛转身便要离去。 「你等一下,我不……」我不是你的妻子,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你的妻子刚才甜蜜幸福地喊着「情郎在城北最大的那棵松树下等着我」后,便愉快地爬窗逃走了。 嬴霜很想把这句话说得完整明白,只是此时此刻她怔然瞪着一室豪华的家具摆设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里并非一间中原随处可见的普通府邸,单凭眼前这位阎家少爷说话的口气和他脸上的刀疤就足以得知他并非泛泛之辈。若她坦白刚才在衣柜中所窥视到的种种,这位阎家少爷将会拿她如何,就是傻子都能想像得出来。 「何事?说。」她的那声叫唤依然效果显着,阎涛闻言停住脚步,回身看她。 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他从未想过要当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他会同意点头娶她,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她帮他生下阎家的子嗣而已,此时虚假意味浓厚的关怀也不过是他想听她会提出何种无理要求罢了。 谁知原本坐在床上的嬴霜蓦然起身,才与他对上眼,她身上那件质料昂贵的嫁裳就发出细小、不和谐的刷拉响声,腰带和柔软的红色布料从她身上崩塌,滑落掉在地上的速度只像流星划过夜空的那一瞬,随手掩盖的真面目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啊。」她轻轻叫了声,语音很傻、很天真的那种,顺便赠给双眸从呆怔出神到惊愕而蓦然暴凸的阎涛一个很无奈、很抱歉的调皮笑容,「不、不好意思,衣服没穿好呀。」其实是她不会穿,嘿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早已料到男人充满震怒的低吼会回荡在屋内,真正如雷穿灌耳膜之时,嬴霜仍是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紧接而来的还有江奶娘充满痛心疾首,恨不得把她拖出去重重鞭打一百大板的指控,「天呐,这、这是一个公主,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穿着吗!」她的这种模样走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简直不要脸,比不正经的青楼女子还要不知廉耻和伤风败俗! 偏偏嬴霜不觉自身打扮有何不妥,更不明白他们见鬼似的反应到底所为何事。 「出去,把房门关上。」最先回过神来的人是阎涛,他随手拾回那件红盖头,精准甩去遮挡住江奶娘的视线,就冷声下着驱逐命令。 不只是江奶娘,就连嬴霜也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现出目瞪口呆,他刚才不是还礼仪兼备,一脸尊老爱幼的模样吗,怎的突然拿自个的奶娘出气,「呃……你……」想了想,她只知道他姓阎,却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闭嘴。」好凶狠、好简洁的两个字,任谁听了都会自动自发闭上嘴,将场面强行扭曲成他所期盼的鸦雀无声。 「你想逃?」冷眸扫视完地上几乎全被翻找得东倒西歪的箱子,转向她之时,嫌不够凶神恶煞,特地往那张写满无辜表情的小脸上狠狠怒瞪了一下。 「不是……」不是想逃,而是已经逃掉了,只是那个人不是她,「我能解释。」请必须听她解释。 「如果你还知道什么叫作羞耻心,就把衣服好好给我穿上。」他才懒得听她解释,从箱子里随手捞起一套正经、普通的衣裳,当然没有忘记同时翻出一套比她身上的要正经、普通的贴身衣物想递给她,眼眸因为前方突然出现的阻力而填进一抹愠怒。 「我不是故意的。」她事先作出解说,要他千万不要因为她蓦然出手使劲连带衣袖抓住他的手而发怒。 经过刚才,嬴霜发现自己讨厌他的碰触,应该是说他手上温度好烫人,一接触到他,她会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会出手抵抗实在是情有可原。 「你……」这个女人懂武功!而且还不是三脚猫功夫那种。比起惊愕,阎涛更觉得此刻堆填在胸腔的情绪该用惊呆了来形容。 第三章 「我不懂穿中……我不懂穿衣服。」她不懂穿中原人的衣服。她有试图努力辩解,最后却以这样含糊不清的回应作为结尾,顺便快速从他手上夺走那套衣裳,免得给予他将我帮你换这样的说辞脱口而出的机会。可是……讨厌,这家伙的体温到底有多烫人,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手上那堆衣物竟然还留有他的温度,害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我找丫鬟来帮你穿。」他早该知道了,她不会自己穿衣服。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从小就享受镶金裹玉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尊贵人。她要跟他说她会自己穿衣服,懂得如何清洗自己的贴身衣物,还会洗手作羹汤,将自己家打扫得一尘不染,他才会感到惊奇。 找丫鬟来伺候她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为何一想到跟方才那样,让他以外的人瞅见她那身肌肤,他就会莫名感到恼火烦躁。他不该在乎她的,他只是想要利用她罢了,打从答应这场婚事开始她就已经是个被他定位成工具的人,不是吗。 是啊,就是这样,他不可能对她存有半点关爱与在乎。再次甩袖,甩去满腔纠结于心的混乱心绪。临走前,回头给了坐在床沿那个微微发怔的小人一个眼神忠告,阎涛不忘补上一句,「你可以尽管试着逃跑,还有尽管试着继续挑衅我。」 「我并没有想要挑衅你呀。」好可惜,嬴霜这声无辜的咕哝始终没被听见。 那位阎家少爷虽然面目凶残、态度强硬,不过事实上嬴霜没有多怕他。就先前那小小的内力比拚来说,论手上功夫她或许还差了他一大截,但论逃跑的本事她自认天下无敌,在教中能与她并驾齐驱地拚轻功的人至今还不到十个。 可如今当银月高悬,柔和浓墨一般的漆黑夜空下,每家每户都接二连三地吹熄屋中光源之时,她竟然也钻进阎府喜房的高床暖被里,安稳地闭眼准备去作她的春秋大梦。 那个姓阎的凶男人在找人来拿她当布娃娃摆弄,换上一身中原女子的衣服之后,还教人不是假意帮忙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箱子,就是问她平日穿的是什么样的绫罗绸缎、喜欢用什么样的胭脂水粉等等等,完全是在妨碍她的逃跑大计。 他竟然还亲自监工,弄得满屋子都是人在进进出出,弄得她感到无由来的精神衰弱。姓阎的根本就没想让她好过,估计是想把她累成一只汪汪趴死在地上,再也无法逃跑。 而他的确成功了。单单用了半天时间就把她整得身心俱疲,就连那顿恐怖的丰盛晚膳她也只是随便扒了两口白米饭,就让那些乱七八糟、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住的丫鬟们伺候她沐浴更衣,然后快快把她们打发走,瘫死在床上,尽快造访周公去梦乡好好睡一觉,明早好起来先撤离这里再说。 可恶,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家伙!都说山里的姑娘不懂城里人的险恶,今个她总算见识到了。就是脾气再好的人,遇上今天那种充满深深恶意的阵仗也会忍不住要发飙。 「唔……还是快睡吧。」好累,她从北漠策马一路狂奔半个月来到这里的疲惫感都比不上今天所经历的总和。快睡、快睡,睡醒了才有力气逃走。 【第二章】 结果嬴霜一夜无眠。 只因每每闭上眼,姓阎的那张分明有着刀疤,称不上和善、俊美到天下无双的脸庞就会浮现在脑海。她是男人见太少了还是怎样,教中那堆师叔、师伯、师兄、师弟难道就不是男人,怎的才头一回遇上,她就对姓阎的念念不忘。不想了,就算把自己的头摇得像波浪鼓都摇不掉脑中古怪的想法。 顺手劈晕一大早就被姓阎的找来监视她的可怜丫鬟,换掉那身碍事的中原衣裳,嬴霜摸索着来到昨天跃进来,面向大街的那面墙。 虽然她也觉得他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跑路,他确实很可怜,但她并非他们中原人信奉的那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没有那种同情心救助他,也没有那种义务。 「姓阎的,再见啦。」 啦啦啦,当她飞身上树,正准备借力翻过那堵高墙之时,突然看见一道俊魁的身影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不是她口中跟他道再见的那位还能是谁。 见鬼,这男人就这么有空,还是昨天见了她,觉得她的相貌惊为天人,不小心对她一见锺情,一大早又急着来给她那种恶意满满的关爱?恰巧利用树上繁盛的枝叶遮住身形的嬴霜身躯蓦然一僵。 当那个男人在长廊上蓦然停步,转头往树的这个方向凝眸怒视之时,她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不会已经发现她了吧?不可能,她几乎都已经将自身气息隐匿掉了。可是……他还是站在那里呀,还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这棵树看。 情急之下,嬴霜急中生智,喊出一声:「喵……」 瞅见那男人果真再度迈步往前,禁不住伸手轻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但风声和物体擦过树梢的声响也同时响起,等她反应过来,不只柳腰被一条结实的不明物体缠上,就连身子也撞上一个带热的巨大物体,被囚禁其中。 「我还以为有只小猫咪调皮藏在树上,想说抓回去给我即将过门的小妻子做做伴、解解闷。没想到反而是我的小妻子那么活泼,一大早就躲树上跟我玩捉迷藏游戏。」 「哎?」似有比星辰还灿耀的光芒寄宿其中的一双大眸子呆呆地眨动数下,费了好大劲终于弄懂此刻倒映在眼中的面容归谁所有,「阎、阎、阎、阎……」 「盐在灶房里,虽说有辟邪作用,但我想现在这个时节暂时还用不着。」阎涛把奚落的幽默说得一本正经。 嬴霜当然知道灶房里有盐,她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阎了之后一时接不了话。 「你放开我!」真是后知后觉,她才发现环在她腰上的竟然是他的手臂。她不太在意有衣袖裹住的那一截,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的手,那只大掌有着厚厚的茧,磨过肌肤会有点痒、有点疼,还带着与昨天一样会灼伤人的温度,光是腰身上的碰触就让她怀疑自己快要浑身着火烧起来一样。 「放开你,让你翻过这面墙,逃过三天后那场亲事,从此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逍遥快活,好胡作非为吗。」阎涛以蓦然收紧的臂膀表示他绝不放行的决心。 经过昨日的观察,他就知道这个过于活泼大胆的小女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跑。今天他不过例行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他逮着了这只要逃跑的小猫,之前吩咐今早清晨便来服侍她的丫鬟恐怕早就被她打晕丢在屋子里了吧。 「你怎知我在这里就是为了逃跑,而是不是为了看日出?」 昨天有名丫鬟说溜嘴,说这里是将军府,她没有那么笨,现在不会当着一个官职跟暴力挂勾的男人的面揭穿自己不是要嫁给他的那位公主大人,免得惹来祸患无穷。 「原来你是为了看日出。」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虚假模样。刚好碰上不远处日出东方,「正好,我们一起看吧,也顺便培养下夫妻情谊。」 「你先放手。」她跟他才没有啥夫妻情谊需要培养,她只担心那只一直好碍事,明显就在她腰上占便宜的毛手。 「为何,西斐冬季夜晚和清晨气候寒冷骇人,虽然现下已是初春,气候依旧寒冷。你是我的妻,我抱着你看日出也好护着你,不让你染上风寒,这样有何不可。」他能用自个项上的人头保证,他平时绝非这种态度如此强硬、喜欢占姑娘便宜的色胚登徒子。只是这个娇生惯养的娇蛮公主真是太不老实,逼不得已,他只能身体力行要她赶快认清现实。 「谢谢,可是我不觉得冷。」 她自然不会冷,她身上有裹着披风,只是他认为她这样仍不够暖和,否则那具被他环抱住的娇躯为何还会以极轻的方式瑟瑟发抖,「爱撒谎的小骗子,不冷还抖得像秋风落叶吗。」 慢着,这件披风的下面……阎涛微微皱着眉,伸手去掀那件披风。 「你干什么。」对于他的不轨之举,嬴霜颇为恼怒,扬手就想给他一记响亮耳光,奈何掌风送到半路,手就被他抓住,气得她只能牙痒痒地恨声说道:「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男人!」 他竟然用手掀她的衣服,动作还恁的熟练、灵巧,想来一定已有不少姑娘家的清白毁在了他的手上。难怪别人总说中原男人好色、无耻、狡猾又卑鄙,今日她总算见识到了。 第四章 「这话该由我来说。」彷佛光是听着,浑身就会结出一层冰霜的冰冷嗓音响起在耳畔。阎涛寒眸轻擡,轻而易举就捕捉到她的目光,「穿成这样,你到底还知不知道廉耻。」她在披风之下仍是昨天那套不堪入目的衣装,这也是他突然发火,厉声喝问的原因。 「穿成这样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总是这不许、那不许。」嬴霜也是无由来的一阵恼火。 在大漠穿成这样的女子多的是,这种衣装在当地甚至是一种习俗和风情。在与白天气温差距甚大的寒夜,不少大漠人最爱成群成群围在一个又一个的篝火边,边取暖、烤肉、大口喝酒,边看大漠姑娘穿着这样的衣裳旋转轻摇出曼妙舞姿。 她也是大漠人,她穿这样是生来就养成的习惯,况且穿这身轻便,练武时也不会碍手碍脚,她根本不觉得有啥可耻可言。 「在你嫁给我之前,我首先要教教你什么叫作以夫为天,别总是反抗自个的夫君,跟夫君顶嘴!」心中恼然怒升的火焰彷佛变成一根又一根带火的指,轻而易举就挑断了他绷得好紧的一条又一条神经。 「你放开,你……」 他不放,圈在纤腰上的臂膀缠得死紧,那些充满不满和埋怨的叫嚷也被他自动屏蔽。这估计是他第一次对她用强,还是被她逼的。 「出去,把门给我关上。」把这个故意惹怒他的小女人拖回房,阎涛最先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将先前那个被她劈晕,此时才迷迷糊糊、如梦初醒的丫鬟踹出门。 房门在阎涛的期待下被战战兢兢地关上,他也没看一眼。一路拖着嬴霜来到床前,在把她丢上去以后,魁梧壮硕的身躯也紧接着重重压上。 「你让开,你想干什么!」 刚才一路被拖回来,她的叫喊早就引来了不少早起下人的注意,可主子做事哪有下人插嘴的道理,他们直接睁只眼、闭只眼,选择对她见死不救。她不需要别人救她,她根本没有做错事,只是这个姓阎的太霸道、太不可理喻! 「如果刚才你学野猫翻墙是想试探我有没有能力当你的丈夫,和有没有能力成为舜唐国的驸马爷,那么你现在就是在挑衅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身为一个男人该有的能力。」 「什、什么意思?」她记得中原话她有好好学,跟中原人对话也没有人当她只是在叽哩呱啦,但很抱歉,他说的话好似真的很难以理解。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没有骗她。语音刚落,他蓦然低头,隔着那半截抹胸,张口吮住面前一团藏在两层薄薄布料下的浑圆丰盈。空出来的一只手钻进同样单薄的蔽膝,带着恶意来回抚摸着双腿间滑腻的肌肤,还偶尔碰触被短小裤装包裹的柔软娇嫩。 「你、你……」终于察觉他想干什么,清艳小脸被倏然炸开的一片潮红渲染得飞快,她几乎以为此时的气虚和气息紊乱带来的胸肋闷痛是被他气到岔了气。 嬴霜完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被羞辱的,包裹住酥胸的雪白布料很快就在他邪恶的双唇下被唾液濡湿。双腿想并拢合起,却只是把那只兴风作浪的手夹得更深入,允许他在腿间更进一步地胡作非为。 「你住手,快住手,你、你这个登徒子……」她虚弱地叫嚷着,努力撑大的晶眸有泪花在摇晃闪烁。她不怀疑,假若此刻他突然收手,却是急着去脱自己的衣服,想要跟她做那种、那种事,她真的会哇啊一声号啕大哭。 「登徒子?」从她胸前擡头的那张冷峻脸庞突然勾起一抹笑,牵动脸上的两道伤疤,不觉狰狞,反而显得有几分魅惑。阎涛呵出两声低笑,停住手上的动作,看进她的眼里。 「光是被这样对待你就害怕得想要掉眼泪,若是穿着这身打扮走到街上,遇上真正的登徒子,他们会对你做的事绝对不仅于此。」 「你无耻、你小人……」他是她见过最无耻的中原人!堆积在眼眶的泪不知是因为他的恫吓还是怎样,再也不堪负荷,一颗接一颗滚出来,颠簸着滑下脸颊,坠入枕中。可恶,它们怎么止不住呀,若非眼前这个男人,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爱哭,就算将双眼紧紧阖上,它们还是有办法不断从眼角渗出来。 「哎。」 一声极轻的叹息自上方响起,嬴霜倏地睁眼,迎上的是那张带有歉意的男性脸庞。他越靠越近,她惊呆了,只能傻傻看着他贴近,然后微温的唇贴上碰巧有泪水滑下的那一处,将晶莹小巧的透明小珠吮走。 接下来,他对每一颗泪珠都如法炮制,直到她只能傻愣着再也哭不出来,才边叹息边说道:「我很抱歉,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欺负你,让你觉得委屈、让你哭。」 其实他甚至是有些高兴的。还以为她先前对于这场婚事表现出无比恶劣的态度,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喜爱的人,恨他妨碍她与情郎双宿双飞,想必在前来西斐之前就已经跟别的男子有过一次云雨欢好。 结果刚才碰触的这具身子竟然这般娇柔、这般生嫩,对于他明显恶劣的逗弄给出惧怕的反应,在他身下不住颤抖。震惊之余,一股怜惜和愧疚不由得由心而生。 「我不知道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的父皇又是否同意你穿得这么……穿这么有异国风情的衣裳满地跑。我只想告诉你,这里是西斐,跟你待过的舜唐国不同,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我觉得你必须要拥有自我保护意识。我只是……想要保护好你。」保护好她,让她平平安安生下他的子嗣。他在心里补上这一句。 「你先让开。我不习惯跟你这样的男子靠这么近,你会让我觉得、让我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抗拒着他的碰触,她好怕那种感觉,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火舔舐,熊熊燃烧起来。 在这声几近虚弱的软弱恳求下,他让开,却在起身以后把她抱坐到大腿上,明显舍不得放开这只小嫩猫。 「把正经的衣服穿上。不要再穿这种衣服好吗,别让我担心。」他柔声说着。这样的语调在这个世上听过的人她属第二个。 「我不会穿。」她抽着鼻,仍觉委屈地皱着眉回话。 他说得对,她都知道,可她不是他的妻子呀,她的内心明显在抗拒着他这份关怀和此刻的温柔。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帮她整理好身上衣物。 确定披风有把她那一身白沙一般细白软柔的肌肤全遮挡住,他才离开了她,「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他就出去了,还真不怕她会乘机溜走。 事实上她不会。恐怕他就是算准了她还有些惊魂未定,不太使得上力,浑身还有些软绵绵的,才放心丢下她一个离去吧。 过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穿桃色衣服的小丫鬟,「她叫小桃,从今天开始负责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当然她会帮你穿衣服。」衣服两个字他是深深拧绞着眉心说出来的。 刚才他险些就脱口而出,以后每天由他帮她换衣裳了。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表现出占有欲是正常的表现,然而对她过于在乎,在他来说却是一种对死去爱人所抱有的罪恶感和愧疚之情。是的,他不爱她,这辈子都不会,他所爱的人早已死去,他之所以会同意娶眼前这个舜唐国十六公主只是为了要她生下他的子嗣,好让爹娘同意他跟心爱之人冥婚一事。 从一开始他对她的想法就不纯粹,不管他态度强硬或是温柔体贴,只要能让她屈服,他就什么都会去做。 「哦……」还好、还好,穿桃红色衣服的就叫小桃,总比昨天那堆名字乱七八糟的好太多。 不知他是否有所察觉,她对人的名字偶尔会有记忆困难这种毛病,才找来这么一个丫鬟,心中有股感觉,为这份体贴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但是你可要好好记住。如果你把小桃劈晕后溜走,我就把她赶出阎府。如果你趁着她因工作应接不暇或故意骗走她然后偷跑,把你抓回来以后我就在你面前把这丫头剁成肉屑。」 竟然一脸正经八百地说着丧心病狂的宣言,果然刚才感觉到的温柔不过是天边飘浮的浮云,飘过就没有了,比泡沫还要梦幻凄美。 「呜呜,少夫人,求求您,您千万不要那样对小桃呀,小桃不想死,不想被赶出府,呜呜……」发现会因她的行动而受罪的小丫鬟已经跪倒在她脚边朝她膜拜了,还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好凄惨。 第五章 「我不会。」虽说这个小丫鬟跟她毫无关系,可好歹是条人命,而她的心也还没达到铁石心肠的标准。 「对,她现在不会。可她现在饿了,必须要用早膳,万一她觉得阎府的伙食不能伺候好她的胃,她会不会乘机溜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魔鬼,竟然笑得一脸随和,全然不知笑时牵动脸上的伤疤,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会有多凶神恶煞,对着已经瑟瑟发抖,快抖掉浑身骨头的小桃火上加油。 「是、是,奴婢马上去教人准备早膳,绝不让少夫人饿肚子。」砰砰砰,可怜小桃东倒西歪,正要连爬带滚地奔向目的地。 「等一下。」 「少、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把我的那一份也一起准备。」 当小桃匆匆跑走,赶着去完成前途多难的任务之一之时,嬴霜瞪着眼眨动数下,忍不住惊讶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吃?」 「有何不可。」她问得出奇,所以他也回得惊奇。 「我以为你很忙。」恰恰相反。她刚说完就在心里帮他否定了,若非很闲,他就不会像今早这样有时间跑来修理她了。 「再忙我也想要把时间分一些给你,好让你别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无助、害怕。」最近西斐的战事不频繁,应该是说那个小鬼皇帝体谅他这个代替当上新郎的倒霉鬼,暂时放他休假吧。正好,他好把时间和心思花在这个公主身上。 「我才没有感到害怕、无助。」他真的不懂,她根本不是那个该嫁给他的正主。 只不过,追个教中叛徒也能追到落入某国某位将军大人手里,还有即将被他拖去拜堂成亲,成为他妻子的趋向,她的作为也真是够惊为天人的了。 「你不害怕,那你是纯粹讨厌嫁与我?」讨厌?真是挑了个好词汇,说完以后连他自己都禁不住狠狠鄙视了一下。 「少爷、少夫人,奴婢把早膳拿来了。」 「我饿了。」时间刚刚好,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她本来就不认识他,对他毫无想法,又何来喜欢、讨厌之说。 也不等他回应,嬴霜自己寻了个位子落坐,举筷之时,面对一桌十分陌生的琳琅满目才发觉根本无从下筷。 「怎么不吃?」说饿了的人是她,瞪着早膳不动手的人也是她,难不成桌上有哪道膳食在她眼里是用毒蛤、蛇蠍做的,所以才不敢下手,「是菜式并不合你胃口吗?」有此可能,听说昨晚除了那碗白米饭有被动过的痕迹,其他菜肴都是完完整整的一碟碟被送返灶房,就连蒸鱼上的几根青葱、排骨上的几粒蒜末都没有半点被动过的痕迹。 「我不会吃,不知道该从哪一样开始下手。」她不知道那一大碗米粒形状和颜色都有些古怪,还放了黄色块状物体和几粒枸杞的玩意算不算得上是粥,更不知道那碗一颗颗黑、白色丸子漂浮着的是什么玩意,还有那碟炸成黄金色的一卷卷食物也好诡异。 「你在跟我说笑吗。」舜唐国是哪个贫穷落后的偏僻小国,还是像弥国一样偏向东方岛国,连文化也几乎全被熏染、抹杀的国家,饮食文化跟他们有那么大的差异?还是……她根本就不是舜唐国的十六公主? 不可能。当那个令人惊骇的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他就迅速将它扼杀掉。或许舜唐王只是对她过于宠爱,每天教膳房做给她的都是些已经不能被称为人间美食的稀世珍馐。 「你平日都喜欢吃些什么?把菜名告诉我,我让下人尽量想办法去做。」他换了个方式。谅解她千里迢迢嫁到西斐来,他允许她有对食物挑剔的权利。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大漠人哪有这么讲究,通常一两块油酥饼、一碗马奶茶就解决早膳了。不过这种话教她怎么说得出口,说了不就等于自己揭发自己不是舜唐国十六公主吗。 「哎。」既然她说不出来,他就不勉强她。拿起她面前的雕花瓷碗,舀了几勺米粥,他移动位置坐到她身旁,「这是小米粥,加了白米、糯米、地瓜一块熬煮而成,我认为女儿家都会喜欢吃甜的,所以让他们熬成甜粥,你嚐嚐看。」 红艳若牡丹花瓣的唇微张,表现着惊讶。嬴霜本想接过他手中的瓷碗和瓦匙,没料到他却不允许,她只能张口就着他的手,将送至唇边的那匙米粥吃掉。 「好吃吗,还是你喜欢吃咸的?」 「没有、没有,这很好吃,甜甜的,我很喜欢。」他没有骗她、捉弄她,她回给他一记淡淡清浅如牡丹绽放的美丽笑意。 然而看着那样的笑容,在阎涛心中的疑惑刻画得更深。这个一时对他万般挑衅、尽她所能娇蛮撒泼,一时又会因为一碗米粥而展露纯真笑靥的小女人,真的是传闻中的舜唐国十六国公主吗?他无法忽视心中那股强烈的感情,他对她……似乎不只突然来了兴趣这么简单。 【第三章】 「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赢霜想,这里是喜房,是新郎、新娘结婚后会住的房间,她会先住进来……哦不,是之所以会让十六公主先住进来,是因为姓阎的够体贴,不想十六公主事后搬来搬去。 可此时眼前这个大刺刺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自以为自己能像美男侧卧,摆出撩人姿势,瞪着一双宛如大漠雄魔寻到只剩下半口气,马上就要死掉的新鲜猎物的锐利鹰眸,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问了吗。好好盖上,别乱发抖,好似是我在逼良为娼。」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当道人肉门坎,挡住她逃跑的路线。怪她好蠢,阎涛不忘顺手把搭在身上的那张薄被也丢给她。 「谢谢。」抱住,不跟他客气。 事实上,他为何会在此对她亲自监督,原因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 他们教派中人身上的气息唯有他们自己人才能辨别,今天下午她就是察觉叛徒的气息突然往外跑,才急着想要追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那名肯定用了易容术,混进阎府中原人堆里,悠悠哉哉、不知道想要干什么的叛徒非但没抓到,反过来被逮住的人是她,被姓阎的逮住狠狠说教了一下午。 「闭上眼睛快点睡,彻夜无眠对女子皮肤不好。」 现在是月上中天。这样暧昧的时刻,孤男寡女同在一间房、同一张床上实在谈不上啥好事。虽然面前看起来十分秀色可餐的小女人已经换上了正经得体的衣裳,可他到底是个男人,目光会不由自主往微开的衣襟看,瞅见少女白皙的颈脖,就不由得回想起先前她那有些衣不蔽体,却十分曼妙撩人的模样,勾引出各种奇思妙想…… 他无论如何都要逼她睡着,他宁愿对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女人无法出手,也不要委屈得自己太痛苦。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我会睡不着。」拉高被子,只露出眼睛以上,赢霜聪明地遮掩住快要在他眼前径自烧红一片的双颊。她本来就不太习惯这里的高床暖枕,加上这个突然跑来捣乱的男人,更觉心律不稳,气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好乱,就连思绪也纠结成一团团的。 「劝你还是放弃逃跑的念头,你要出去就必须踩过我的身躯,有本事就用你的脚踩我试试看。」 赢霜当然不会听不懂他话中的威胁,只是隐约觉得里面还有些不一样的意味深长。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那个本来已经作势转身的男人又转了回来,并且朝她快速靠近。 吓得她立刻后退,背部直抵墙壁,浑身神经紧绷着,恨不得身上能长出刺,一旦瞅见他有什么不轨之举,就把自己卷成球状,全身棘刺竖立,滚过去扎得他头破血流。 「你、你干嘛。」真觉得先洞房比较好哦?想都别想,她必定会死命抵抗。 「乖乖睡觉,千万别来骚扰我,否则我不介意先跟你圆房。还有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习惯了军里的生活,习惯浅眠。」意思是若她真有那个熊胆敢逃跑,他立刻就能睁眼,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作好比在阴森古刹里一尊尊破败佛像朝借宿的旅人怒目狠瞪的恐怖情景。 「现在分明是你在骚扰我……」赢霜故意说得含糊,不被他听见。 急急想要扯回被撩起的一缕青丝,却无奈地愕然瞅着他将吻烙在发尾,来不及阻止。 第六章 抓回来的发带有他唇上的温度被裹进掌心,她又惊又怒得不得了,立刻抓住棉被蒙住头,转过身去面壁思过。 「好好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她没有漏听那声低沉沉,令人倍觉安稳的笑声,她还听见了他转身时衣料摩擦的声响,他口中的圆房不过是恐吓。 就今早的情况来说,那时她只觉没见过比他更无耻的中原人,浑身气力几乎都花在抵抗和害怕上,并且气力渐失,变得毫无抵抗之力,若他想占有她的身子,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偏偏他在中途打住,帮她拉好衣服,教导她不要穿得那么衣不蔽体不说,事后还贴心给她喂早膳。 她不懂,他应该不喜欢她的,不,是不喜欢十六公主,不管是偷听到十六公主的口述抑或是他头一回看见她的态度,一切都如此证明着。他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他该不会是…… 喜欢上她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别胡思乱想,就算他真喜欢她,要她喜欢上他那也不可能。 教里有不允许与外族人通婚的封闭规矩,想想看那些喜爱上外族人的家伙,几乎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他才好。 「唔……」还以为因为身后的男人,又会是一个无眠之夜,可是看着看着内里的红绸垂布,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脑内意识慢慢被掏空,进入睡眠不过只用了须臾。 「阿娘……」 那声轻轻的梦呓引来阎涛的转身查看与注目,她定是被累坏了也被他吓坏了,才会可怜兮兮地召唤自个的娘亲。心中那股愧疚蓦然酝酿得汹涌澎湃,不如他还是回房睡他自己的好了,反正她已熟睡,也没有啥好让他费心的了。 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作好比在阴森古刹里一尊尊破败佛像朝借宿的旅人怒目狠瞪的恐怖情景。 「现在分明是你在骚扰我……」赢霜故意说得含糊,不被他听见。 急急想要扯回被撩起的一缕青丝,却无奈地愕然瞅着他将吻烙在发尾,来不及阻止。 抓回来的发带有他唇上的温度被裹进掌心,她又惊又怒得不得了,立刻抓住棉被蒙住头,转过身去面壁思过。 「好好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她没有漏听那声低沉沉,令人倍觉安稳的笑声,她还听见了他转身时衣料摩擦的声响,他口中的圆房不过是恐吓。 就今早的情况来说,那时她只觉没见过比他更无耻的中原人,浑身气力几乎都花在抵抗和害怕上,并且气力渐失,变得毫无抵抗之力,若他想占有她的身子,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偏偏他在中途打住,帮她拉好衣服,教导她不要穿得那么衣不蔽体不说,事后还贴心给她喂早膳。 她不懂,他应该不喜欢她的,不,是不喜欢十六公主,不管是偷听到十六公主的口述抑或是他头一回看见她的态度,一切都如此证明着。他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他该不会是…… 喜欢上她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别胡思乱想,就算他真喜欢她,要她喜欢上他那也不可能。 教里有不允许与外族人通婚的封闭规矩,想想看那些喜爱上外族人的家伙,几乎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他才好。 「唔……」还以为因为身后的男人,又会是一个无眠之夜,可是看着看着内里的红绸垂布,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脑内意识慢慢被掏空,进入睡眠不过只用了须臾。 「阿娘……」 那声轻轻的梦呓引来阎涛的转身查看与注目,她定是被累坏了也被他吓坏了,才会可怜兮兮地召唤自个的娘亲。心中那股愧疚蓦然酝酿得汹涌澎湃,不如他还是回房睡他自己的好了,反正她已熟睡,也没有啥好让他费心的了。 这个念头才浮涌上来,床里边那个软软香香的小玩意就丢弃好几条锦被,好玩地滚进他的怀抱。 「嗯……」这回被吓到的人变成他,「真睡迷糊了?」 如果世上有任何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温香软玉还能保持一派面不改色地坐怀不乱,那他绝非一个君子,而是无能或者是一个太监。 更何况此刻自动自发对他投怀送抱的还是他即将过门的妻,所以阎涛根本没有拒绝,也没有用任何伪君子才会挂在嘴边的虚伪理由劝阻自己。 他直接低头,以不会吵醒她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轻轻吻着那张因在他怀里寻到舒适位置变得一脸满足依赖的清艳小脸,代替睡枕托住可爱脑袋瓜的长臂任她枕着,圈上柳腰的手臂也缓缓收紧,让她与他靠得更近,方便她从他身上摄取更多更多的温暖。 「阿娘,我好想你……好想回家。」 阿娘?这声称呼使横过鼻梁那道伤痕上的眉峰拧出疑惑的皱痕。十六公主的母妃是异族人?没听说过。 「好讨厌……阿娘……那个男人欺负我……」 又来了,不过是梦呓。她说得无心,他却听得有心,她好似真的在梦里跟她阿娘说着他的坏话。 细长黛眉的中心此刻被几道皱褶占山为王,使那张美丽的容颜看起来好痛苦,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按上,然后轻柔轻柔地将之抚平,瞅见苦皱的包子脸终于恢复平时的可爱动人,心也好似蓦然放宽。 但同时察觉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阎涛将那张不经意就能揪扯住他内心的清艳小脸用力按进胸怀,自欺欺人地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不该爱上她,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因为他说不尽的谎言而傻傻对他付出真挚的感情,不管她千里迢迢嫁来西斐,心中所充斥的诸多委屈能否引起他的怜惜,他都不会爱上她。 正如先前所说,他娶她是别有目的,他爱的人叫秋彤,秋彤是全西斐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只可惜秋彤红颜薄命,死在了六年前。 可他始终对她念念不忘,彷佛只要一闭上眼,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身影,都如走马灯般重复回放得栩栩如生并且无比清晰,他甚至跟秋家讨来秋彤的牌位,将她供养在家里。 所以他无法给予怀中的小人半点爱意。 如果她不是这个样子,说不定他就不会如此烦心。如果她是他想象那般,再刁蛮无理一些…… 很可惜她并不是,她甚至活泼可爱得足够吸引他的注意,头一回看见她,她头一抬就直勾勾瞅着他看的样子,为本不愿再泛起半点波澜的内心带来一道强烈的撞击,震撼而惊喜,直到现在他的心里都依然存在着那一刻的惊艳之感。 「好好睡吧,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你觉得这样能使你更为安心一些。」他的身子能给她,他也不介意以后的每一个夜都像这样温暖着她,只是他的心绝不会给她。 「好吵哦,臭蚊子……」竟然还贴在她耳边翅膀搧呀搧,还吹着气。捂耳朵、换睡姿。 阎涛无语。她挪啊挪,挪到他的颈窝,不仅如此,润软的唇还贴着他的肤又吻又蹭。 看来是他料想错误,今晚于他才是个不眠之夜。 第三十七片。赢霜坐在院子的大树下,边数着再次被掌风击成碎粉的落叶,边看着不远处正在练功的男人,心中将那声无奈的叹息拉得比排队买远近驰名家乡特产的人龙还要长。 姓阎的竟然拉她来看他练武,可他分明只是练武又不是在街上卖艺,有必要每送出一掌、一拳都把碰巧在他眼前飘过的一片树叶、一只蚊子、苍蝇等等给碎尸万段吗。 这分明就是换着方式对她施以「想要逃跑你就尽管逃,但也要你逃得出我的辣手摧花掌再说」这样的恐吓,好让她彻底放弃偷溜的念头,在后天跟他一人各手持那条红绸一端,让他愉快当上喜气洋洋的新郎官。 算上今日,她的时间已不多,若再找不到办法脱身,怕是再也跑不了了。 随手从石桌上的瓜果盘里摸来一颗橘子,边剥边想着,下药迷晕他怎么样?不好、不好,她一向光明磊落,最讨厌小人行径,再说她上哪找能迷晕他的药呀。直接把他海扁一顿?想都别想,一旦跟他动手,最后凄惨倒地当死尸的那个一定是她,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就很识时务地明白到自己打不过他。哎,好苦恼呀。 「你脑子里是在想着如何把我五马分尸还是想着找包药粉来迷倒我,好对我上下其手、这样那样地整到不成人形,好报复我这个破坏你逃跑大计的乌龟王八蛋?」 第七章 「你怎么知道的?哇……」绣有精致火红黹纹的黑袍的一角首先映入眼帘,愣愣抬头,瞅见那张有疤痕交错的俊脸逆着光,写满狰狞地俯瞰着自己,赢霜因为受到惊吓不小心掐烂了手上刚剥好,连橘络都剔除得干干净净的橘子,「你、你、你……咳,我、我很抱歉……」 事出突然,可怜的橘子被她掐到喷浆,眼看数滴橙黄汁液直朝着他华丽地飞射过去,他突然将衣袖微掀,于她不过只觉一阵微风拂面,橘子汁发出细小的响声,滴答滴答地全掉落在他鞋头前的地面,他连半步都没有后退过。 自愧不如。望着眼前俊魁威武的男人,她只想到这四个字,逃跑的念头又被小鬼拖回十八层地府死了不下百遍。 「你脸上的表情是这么说的。」帮她解惑只是顺便,「昨晚拿我当抱枕又亲又搂,喜爱得不得了,如何也不肯放手,今天就急着没心没肺地想着如何拿我开刀,嗯?」 「这么委屈你不会逃跑啊。」以他的能力要逃脱她的掌控并非难事,分明就是他无耻,想享受她娇软的肉体。 「我跑了一会,回来时却瞅见一个因为醒来没看见我,露出满脸呆滞和欲求不满神色的小笨蛋。」 被她又软又香还很馋人的身子缠了一晚,今天天未亮他就挣脱了她的熊抱,然后回暂居的客房,顶着大冷天洗了桶冷水澡。 出于正常男人会出现的状况,他的小兄弟在大清早就把胯间的布料顶高到极限,他被那阵胀痛惊扰得被迫睁眼醒来,在裤子要被撑破之前迅速撤退,好别吓到这个其实生嫩得不得了的小女人。 接着当他逛回去打算揪住她这只连日来一直好不安分,又再次获得机会想要使坏开溜的小坏蛋之时,发现她人是醒了,却呆呆愣愣坐在床上,瞅见他回来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很明显的狂喜之色,害他认为抛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反倒是个天杀的混帐玩意。 「既然你走了就不该回来呀。」谁呆滞、谁欲求不满了呀,她醒来时只是发现身边好好抱、好好睡的庞然大物不见了,觉得好可惜而已,不要径自给她乱加描述词汇上去呀喂。 「我不像你,到手了就抛弃,我责任心强得很。」 「我、我才没有抛弃你……你转过身去啦!」她恼羞成怒,决定处理脸上的效果完毕再来,忍不住想用手遮掩脸上窝囊的恼红。 「没做亏心事做什么怕被人看。」 眼尖地看到她手上还抓着那团橘子就想往自个脸上揉,阎涛蓦地抓住她的手,俯身拉到自己唇边,张口吃掉那团不太可口的橘子,再将残留在她手上的汁液舔食干净。 「那、那、那、那是我的橘子!」她赧红着一张脸,睁着那双被不可思议的情绪填满的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一抹恶狠狠瞪着他。 「刚才那颗已经不好吃了,我重新剥一颗给你。」说着,他竟然真的坐下来开始剥橘子皮。 「橘络也要剥掉。」那一丝丝的附在上面好恶心,而且有怪味。 「多吃橘络对身体好。」竟然还给他任性提要求。轻叹出口气,阎涛仍是顺着她的意,将橘络全部剥除。 「谢谢。」赢霜伸手接过,完全忘了前一刻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被人伺候着她有多欢喜,特别是一个……呃,无论如何都说要把她留下的男人。 「想不想从我身上得到更多?想不想我对你更好?」他不相信她真有那么铁石心肠,而且不过相处了短短时日,他就大约摸清了她的性子,这个小女人对人情世故这回事其实生嫩得很。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在求亲。」因为是陛下赐婚,出卖他巩固两国关系,求亲一环可以直接省却,他现在补也不算太迟。 「我又不喜欢你,你又不见得有多喜欢我,你干嘛要跟我求亲,干嘛坚持要娶我?」 她问得好心虚,一半是因为借了那天公主的说辞,一半则是因为他对她其实也不差,如果分明不喜欢一个人还对她好,那她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因为我们家亲爱的小鬼国君赏赐给我一卷圣谕,要我跟你结为夫妻。」把责任推卸得好干净。 赢霜听在耳里,突然觉得牙有点痒,明知他浑身肌肉累累好结实,仍忍不住想要张口在他身上留下几个充满报复倾向的带血牙印,「就算今日你家亲爱的小鬼国君教你娶的是个满脸麻子的女人,你也会娶吗?」她嘴变好毒,但谁教他总把她搞得精神衰弱、胆颤心惊。 她在等他的回答,她必须等到他的回答,她依然对心中可怕的窒闷和微酸不管不顾,径自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 然后她等来的是他蕴含无奈叹息的反问句,「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即使你我的婚事即将已成事实,你也总想着逃跑,不愿接受我?」 「我……」愣住,直接哑口无言。她不是讨厌他,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在心里,她是不会尝试喜欢上他的。她的阿娘是个单纯热情又善良的大漠女子,她的阿爹却是个中原人,一个用甜言蜜语骗了她阿娘的身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负心薄情的中原男人。 一句话说完,撇开教规,她对中原人本来就存有很大偏见,要她喜欢他,比登天还难、还难……分明如此,但她又无法否认那股悄悄在心里扎根、萌芽的古怪感觉,全是眼前的男人带给她的。 「棠儿,你知道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阎涛亲昵地唤起她的小名。那嗓音要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跟他的脸、他的气质、他的性情、他的身型完全不相配,可那个昵称听在赢霜耳里却好似一根刺般刺耳。 「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棠儿是十六公主的名,不是她的,他在喊的人不是她,他眼里放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样吧,若成了亲你仍是觉得无法喜欢上我,或者觉得我真不是一般的面目可憎,如何也无法忍受我一辈子,我便跟你和离,如何?」 「真的?」 「真的。」当然是假的,到时候她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了,估计连小鸡如何起跑的本事都早已忘光光,只会待在他身旁等着他的疼宠,温顺得像只小猫咪。 「不行,我怎么觉得我好吃亏。」而且嫁都嫁了,教规和节操都抛弃了她还怎么反悔。 「为何,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是不可告人的隐疾?」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心虚瞪眼,表示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位小偷公子,请你不要抄家伙过来挖。 自动自发攀爬上清艳娇颜的表情出卖了她,也正中他下怀,使得那双猎鹰一般的锐利眸子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光芒。 综合这些天她古怪的行径和言辞,以及她那一身武功,加上她多次表现出「别说笑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根本就是个毫不相干、路过买酱油的路人甲啊」这样的挣扎与厌恶的情绪,他大概猜出些许端倪,她并非那个原本要嫁给他的舜唐国十六公主,否则她怎会对自己的名字露出那般疑惑的表情。 但无妨,不管她是否是十六公主,他都会娶她。既然原来的公主不愿嫁他,还找了这样一个人才来顶替,那就让她去吧,反正盖头一遮,拜堂的时候谁知道那块红布下的新娘是真是假。 现在他有了选择的权力,他选她,他就要她,时间太仓促,他不愿再节外生枝,选她就很好。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呀。」不管心里古怪的感觉是什么,想不通的亊她一向不会去想,干脆装死到底。 「有想说的你不说,我怎会明白。」 她当然不可能说,别看她好像时而很单纯、很不修边幅,在奇怪的地方她却特别聪明。 「要不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有什么兴趣爱好,好让我们互相了解,增进感情?」他不想到时做得太难看,让人押着她去拜堂。像这种生生嫩嫩又是新手上路的小丫头,跟她说道理没用,唯有先听取她的需求才是最快、最直接。 「我喜欢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男子。」她是故意的。 「把前面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去掉,换两个别的过来。」 「没有了。」 分明是他教她说的,偏偏他跟第一个标准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八章 「输了就是输了,都多大的人了,不要耍赖。」也不要再死缠着她,赶紧行行好放她走吧。想想看,她本来跑来中原是有重大任务,结果现在却整天只能想着要怎么才能摆脱这个半路杀出来咬黄金的。 「我自认长得不丑,五官也十分端整干净,至于我脸上的两道伤疤,看久了你自然就越来越不会在意。」 「你……」 他说到了重点,其实他何止长得不丑,他的那张脸即使是在其它大漠姑娘眼中也是能称得上是俊的,只可惜偏偏就是那两道疤痕让他的脸大打折扣。事先说明,她并非以貌取人之人,而且不是越来越不会在意,而是她现在看着看着他的脸也开始变得很不在意了。 「从你到来西斐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我相信你不笨,多少也该看出我没有任何不良癖好,平时待人也算和善有礼,绝非虚伪、狠恶之人,说话算话,不会对你有所诓骗。既然如此,我哪里不好,又是哪里让你如此抗拒?」他来了招狠的,明显想堵死她。 不过他说得也对,他确实没有什么不好,唯一一次让她有些恼火的,就是他把她压在床上对她一身的穿着评头论足,不过那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她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仔细想来他说的确实比较有道理。 再来,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呀,反而是她不知廉耻,拿他当了暖炉、软枕一晚上。 「好,你就是打定主意要娶我是不是?」逃跑不成、打不过人家,他又绝对不愿放行,她现在已经变得有些自暴自弃了,还带着些甩不开他的无奈。 「自然。」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必来见她,跟她说一大堆语重心长,等日子一到就立刻押她去拜堂,拖上床圆房。但现在他衷心希望她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不管她是否是十六公主,因为他会把怜惜给她、把疼宠给她,为了弥补他不会爱上她的那颗心。 「那就麻烦你,不要再让江奶娘来教我一大堆啰啰嗦嗦的规矩,还有麻烦请展示一下你是真的想要娶我的诚恳心意。」 「成交。」 【第四章】 「为了让你明白我要娶你的决心,今天我都听你的。」隔天阎涛牵了匹马来,目的是为了跟赢霜共乘出游。 「你只有今天会听我的吗?」以后都是自说自话,专制横蛮吗,霸道的臭男人。 「自然不是。出于时间紧迫,今日只能让你尝些甜头,还想有,以后就自己来拿。」 就是说还想要有这种待遇就必须要嫁给他了,「我可以不要吗?」 「你觉得呢?」 她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此时那张刀疤脸上挂着的,是入了黑店,店小二把一笼人肉包子砰地放到面前,凶神恶煞地挤出笑容,「客官请慢用,你敢不用试试看」的表情。于是赢霜只能乖乖上马,听话地遵从他安排的一整天行程。 「你骑过马吗?会不会觉得不舒适?还是我备辆马车会更好?」胯下战马跑出老远,他才突然想起来问。 「不会、不会,骑马就很好,我最喜欢骑马啦。」末了,因为马飞跃跳过地面时所带来的滋味,不忘附上几声银铃般的娇笑。要是他没有跟她骑在同一匹马上,抓住马缰的姿势恰恰将她圈囚其中,她连逃跑的想法都不可能拥有,那就更好了。 「好玩吗?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当然好玩,你自己也时常策马奔驰,怎的还问这种笨问题。」出身大漠却不会骑马,她才该蹲角落去检讨检讨。 「是,是小的错了,公主请尽情玩乐,不必理会小的。」 只是那笑声也太愉快了,如花笑靥也太甜美了,就好似被关着许久,终于从牢固结实的笼中被放飞出来的鸟,还真看得他心里好似在揪紧揪紧地痛。 沿途过来,遇上赶着送信的信使骑马奔出老远,外出的官员在轿子里偷偷将帘子撩了又撩,始终忍不住频频回慕要多看几眼在他怀中开怀大笑得震如怒放牡丹,又活泼动人得令人难以忘怀的小人。害他忍不住,给那些对她投以充满觊觎目光的路人送去一个又一个凶狠狞恶的怒视。 若以后这事在朝中传开,恐怕他会落得个「阎涛大人一怒为红颜,道上迁怒无辜小官,小官拚命逃离魔掌得以保存性命」的古怪污名吧。 把她关在府里怕她会无聊到骨头生虫,整天只能将满腹委屈堆在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让人瞧了也觉得好不忍。把她带出府又怕她太过引人注目,这丫头还真是……总有那个本事令他有些头疼不已。, 「做可不可以不要喊我公主。」她才不是,她本来就是个阴差阳错顶替的,若再嫁了给他,她就完全是个冒牌货了,那声公主听着真真讽刺。 「好,我不喊。」他知道她不是公主,却是他的……他的?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又是什么时候,不管他的双目坏到是否只能蒙胧视物的地步,她的身影与面容却始终清晰,反而是那个逝去的佳人的身影日渐模糊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以后闲下来时,我便时常像这般带你出游。」他甩头,狠狠甩去对她的悸动,刻意否认那股为她而产生的心悸。 「我才不用你陪着。」她又不是三岁小奶娃。 心里这么想着,而且那声斥诉过于欲盖弥彰和响亮,有个小小的地方又忍不住指责自己的口是心非。自从阿娘过世以后,自从进入教派,每夜身下躺的都是冰冷石床,从未再有人与她同眠。身后的这个男人不过陪伴了她一夜,借给她一夜温暖柔情,她就开始无可救药地对他念念不忘,真是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分明知道那不可以,这份温柔根本就不属于她。若现在将隐瞒的一切说的清楚,脱身还得及,可她昨晚想了一夜,她却没那个胆,她不想放手,舍不得失去他给的温柔。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会觉得脸上有着两道伤痕的他竟然变得这么顺眼好看了,又是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竟然存有了那种古怪的感情。 她不想去想,她只觉得每每遇上他,脑子里的思绪就变得好混乱,眼里、心里却又总填满着他一个。 「风这么大,冷不冷?早教你坐我身后你偏不听,起码我能帮你挡住寒风。」他的询问与关怀成功唤回她逐渐飘远的神智。 看,就像这样让人忍不住沦陷的关怀,跟师父一板一眼的询问上次教你的那套武功练好了吗有着天差地别的不相同,越来越教人眷恋,越来越教人想要贪图更多。 「我不冷啦,穿这种衣服一点也不会冷。」指的是中原女子穿这种从脖子开始,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裳,连半只蚊虫都不敢飞到她身上撒野。而且身后有他这样一个大火炉,想要忽视他,说有寒风在呼呼凌虐着她的后背也不太可能,「坐后面就不能好好看前面的景色了呀。」 「你真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女子。」 她不大胆,真的,她只是因为贪图他的温柔,在经历过几次发现他绝不会强迫她,在他的纵容之下渐渐变得任性贪心而已。 「姓阎的……不对,呃,反正我就是想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啦?」 「他们没有告诉你?」她是根本不知道,他偏不揭穿。 「没、没有,他们只说我要嫁的人是斐国大将军。」虽然她为自己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着谎的行为感到心虚,但那也没有办法,谁教她之前根本不认识他,就连他是斐国大将军,甚至被百姓称为战神一事,还是从丫鬟嘴里打听到的呢。 「我叫阎涛,扬波涛于碣石的涛。」阎涛大大方方将名字说给她听,并且是以最令她难忘的方式,念及自己名字之时,俯身在她别有夸张耳饰的左耳上印下两下别有深意的亲吻。 「你、你、你、你、你突然又干嘛啦。」就连耳饰也似感受到他唇上的温度以及吐息,径自在耳上灼热发烫,害她以为耳朵难受得彷佛在承受火烙之刑。 「实行我的权利,亲近我即将过门的妻。」 好吧,她闭嘴,他有权利对她做这种事的不是吗,不管他行为如何无耻轻佻,这种事于他始终名正言顺。所以她不说,只是红着脸把头垂得更低,带喜带怯地将头一回听到的那个名字放在舌尖上,滑出唇间,「阎、阎涛……」 「成亲以后喊我夫君。」第二次提醒,类似的事他不希望要说上三遍,「还有我希望你能再亲近我一些,不要让我觉得我是独自站在台上的戏子,面对一众观客唱着独角戏。」 第九章 「阎涛。」她又唤了他的名,这回顺溜一些,语音也愉悦甜蜜许多。 「你还要气我?」 「阎涛。」他不让喊,她偏要,「我不要喊你夫君。试想想,走到大街上,满街都有女子在喊夫君、相公,也不知道谁在喊谁。我喊你的名字正好,你绝不会将其它人错认成我。阎涛、阎涛,就让我这样唤你,好不好?」 他要她亲近他,她不懂,只能学以前养过的小黑猫,抬起一张仍渲染着一层绯樱般薄红的小脸跟他撒娇。只是她不知,用小黑猫的绝招对付一头体型庞大又聪明的黑豹到底有没有作用。 「好吧。」这两个字是跟根深蒂固在男子骨髓里的传统思想搏斗许久,才终于叹息着说出来的。他让步,为了要她亲近他,他已经决定要宠她,会给予她所有他所能给的,不管是现在抑或是在明天成为她的丈夫之后,还是在更久远的未来,就算这仅仅只是为了补偿。 阎涛打算先找间相熟的铺子,将爱马寄下,再跟她慢慢走、慢慢逛集市,「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我不会跑的啦。」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她人都像那匹马一样被他拴住了,她只觉自己不太跑得动。 「我信你。」信她终于认命。 信她……信她的结果是回到失去佳人踪影的原处,他像个怨夫般苦着脸、皱着眉,模样好凄惨。料她也不敢逃跑,他循着吵闹人声,在观看杂耍卖艺的人群中找到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要跑,只是他们太吵,我不由自主就走到这边来了。」身后男人的气场太可怕,他才刚靠近,赢霜就察觉到他的存在,禁不住转身先跟他澄清自己将承诺当肉包子吃下腹就不见了的原因。 「那么你可看得可还尽兴?」知道她性子好动,他不跟她计较。 一把握住那只拧绞着裙摆的小小柔荑,无视她些微的不满与排斥,将其紧紧包裹进掌心。抬头瞅见的是一个反转铜锣接观客打赏银钱的老汉,以及一对正在卖艺的年轻兄妹。 只看了一眼,他便发现那对兄妹表演的不过是最常见的杂耍伎俩,精彩程度马马虎虎,可身边的小女人却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得目不转睛,好似出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的稀奇。 在他以为她当真看得兴味津津之时,她却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中原人好奇怪哦。」 「哦?」这个大胆的小女人该不会真是外族人吧?至此为止,他不得不对那位十六公主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因她竟然敢让一个全身漏洞百出、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异族姑娘假扮她,鱼目混珠嫁他为妻。同时也觉得,她看人的眼光真是太好了,挑的这个可爱小人还真是投他所好。 「你们都喜欢靠谎言哄骗,来骗取各种各样的东西。」赢霜瞅了他一眼,眼神有些隐晦、有些悲哀,「那个男的刚才表演吞剑,但是我一看就知道他在剑上动了手脚,那个女的刚才表演变戏法,可是要变的东西分明一直就藏在袖子……唔!」 她还没有说完呐、呐、呐、呐……就被捂住嘴,被阎涛拖出人群、拖进巷子,抵在了墙上。 「小笨蛋,你总是说话气我就算了,但那是人家谋生的伎俩,你何必揭穿。你再说那些天真无知却伤害人的话,我就要吻你了。」他的恐吓是很明显的,虽然移开了覆在她唇上的那只手,带茧长指却没有离去,万般流连地来回抚摸在那两片似花瓣柔嫩的红唇上。 「什、什么啦。」她好无辜,怪他不辨是非,直接在他面前跺脚,「我就是习惯了有话直说,我知道有时善意的谎言是好事,可是难不成假如有一天对你最重要的人说谎欺骗你,你也觉得毫无所谓吗?」 「我是不会骗你的,我保证。」除了隐瞒秋彤之事。 「我、我也不会骗你的啦……」等等,她干嘛总被他牵着走,那分明是别人的事,怎么扯着扯着扯到他们身上来了? 也许是被那双目光炯炯如炬的鹰眸看得太过窘迫,好怕他当真一时兴起,在毫无人迹又静僻的小巷中会对她做些她所无法承受的事,心绪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紊乱起来,她的言辞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阎涛,我、我、我饿了啦。」 「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和在红唇上徘徊不去的目光,彰显着他的依依不舍。最后他仍是压下几乎忍耐不住想要重重亲吻她的欲望,再次牵起她的手,走出小巷。 然而不过才随着熙攘拥挤的人群走了一会,身旁的阎涛突然有了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反手抓住从身旁走过的一名男子,手肘击落在男子的背部,让他屈膝跪下,将他制服于地上。 「你干嘛,你对男人也有兴趣哦?」明知不太可能,况且她还在他怀里,可看到他这样古怪的举动她就忍不住觉得好惊讶。而且……就算他真的好那一口,他也该找个清秀些、俊一些的呀。 即使会认为他好看,好看到想看一辈子,好像越来越稀罕他给予的温柔的自己眼光也不怎样,但是事实证明,此时被他制服在地的男子相貌只能用鼠目寸光来形容,简直、简直就是猥琐到了极点。 然而这回阎涛没有响应她,反而皱着将杀气刻画得深刻的眉峰,冷声对男子说道:「把东西交出来。」 「这、这位爷,您在说什么,小的根本不知道呀。」男子决定装傻到底,只可惜他的奸计在阎涛面前毫无作用,被扣压的双手感觉到沉重的力道与刺痛,禁不住出声,「哎呀,我的娘呀!这位爷您倒是行行好,请各位父老乡亲也来评评理、评评理呀。」 「闭嘴。如果你还想要这两只胳膊,就把你刚才从我妻子那偷走的耳饰交出来。」 「呀,耳饰?」身为当事人,赢霜后知后觉,直至阎涛挑明了来讲,她才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左耳,果然摸到空无一物,然后用「真的耶」的眼神看了阎涛一眼,才对地上的男子说道:「呃,我损失一只耳饰也不算是大事啦,但是你损失两条手臂是大事中的惨事吧,这个人说了会拧断你的手臂,就真的会做哦,你最好还是将偷了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脸上带疤的人凶狠起来效果果然足够显着,再加以言辞恐吓,她看那人一副快完蛋的嘴脸。 「我交、我交,耳饰就在我的怀里里。哎哟,大爷饶命、饶命啊,姑娘你把耳饰拿回去、拿回去,我、我手臂快断了……」男子又哭又叫,直到赢霜取回耳饰,阎涛也顺势松了手,才连爬带滚,跌跌撞撞地挤出看热闹的人群,逃命去也。 「不算是大事?」从她手里夺走那只月型耳饰,故意欺负她不够高,在她头上从左晃到右,看着那双星子般的眼眸有怒光摇曳晃动,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给我啦,我这是死去的阿娘留给我的!」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要装作毫不在乎。」他说着,用几乎责备的口吻,「只要是你想要的,像刚才在马上跟我撒娇一样向我索讨,难道我不会给你吗,那本来也是你的权利。」 「我才不会跟人乱讨东西。」什么是她的权利她根本不知道,干脆咬紧唇,不去响应他。 「罢了,我等你便是,即使成亲后你仍是不愿亲近我、不想让我碰触你,我也等你,这样可好?」直到刚才他终于了解到她对他无所谓喜欢、讨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被她视为为难,不管是一个细小的碰触、牵手,抑或是亲吻。 正当他手一松,真的打算暂时松手,偏偏她又将他拉了回来,并急急地说道:「阎涛,你等一等呀,我只是、只是还不知道怎么亲近你、怎么跟你撒娇,现在不懂而已。你要不要……多教我一下?」 她愿意虚心求教,代表她愿意……不,是代表她想要接受他,想要留在道个真心想待她好的他身边。她、她完蛋了,她这是明摆着把师父多年的教诲和教中规矩全视为无物。 叛徒不想抓了,大漠不想回了,以后一直在这个男人的身旁的景象,想象的同时就填充了过于空白单纯的十多年人生。 「哎。」真是个小笨蛋。跟她在一起,叹息的总和是他出生二十九年至今都比不上的。 把她拉到面前,将耳饰别回她耳上,他带贬义、带戏谑地道:「你不是习过武吗,耳饰被盗,你怎么会毫无知觉,还是你最近都没练过功,反应越来越差。」 第十章 「还不是因为你,你一直牵着我,害我只能专心致志地留意你,耳饰被盗的时候我只觉耳边擦过一股强风,其它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如此说来我对你的影响力还真是大。」 惨了,看着阎涛一脸笑容灿烂,赢霜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蠢话。咬着唇好久,想说的没说,懊恼着将不相干却无法制止的话脱口而出,企图转移话题,「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疑问刚脱了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阎涛蓦然收起了笑容,浮现在那张冷峻脸庞的也并非刚才那样的无奈,而是一种揪紧着心扉的难受。 「阎涛?」 「我小时候跟盗贼搏斗,为了保护好友因此在脸上留下了伤痕。」他知道她想转移他的注意,但她找错了问题。想了许久,他只能给出这样的说辞。 跟盗贼搏斗是真,为了好友而受伤却是假,这其实是为了保护秋彤。为了她,他踌躇良久,扪心自问,原因竟然不是怕让她知道秋彤的存在,而是怕伤害到她。 「当时一定好疼。」她终于说出了第一次见面就想跟他说的话,并且伸出手,起初很害怕他会发怒,也知这么做不太妥当,微颤的指试了两次,终于成功抚上他脸上的伤痕,无比轻柔地沿着形状,想象着也体会着他当时的痛彻心扉。 他以为自己会挥开她的手,甚至以为自己会拒绝她碰触这些牵连着秋彤的伤痕。可是没有,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由她踮起脚,手伸得好长,抚摸着他的脸庞。 到了最后,她玩火越玩越大,越摸就越是让他感觉气血沸腾,他干脆放弃抑制心中叫 嚣着想要碰她的那只禽兽,明知道会把她这块还没吃到嘴的肥美鲜肉吓跑,他仍是在商铺林立,有行人来往通行的道路上,压下那个踮脚踮得好辛苦的小笨蛋,俯身重重吮住那两片诱惑了他好久的唇瓣,狠狠吻了她。 虽说她有错在先,不该在大街上对阎涛上下其手触摸得那么暧昧,可手贱之时人人皆有,好比看见有个人头上顶着对毛茸茸的可爱狗耳朵,谁都会不由自主想伸手去先摸为快,难道不是吗。 起先因为毫无跟他打好关系的意思,仅仅只存有好奇,现在他竟然那般直接,说她可以跟他撒娇、跟他索要任何事物,赢霜就没理由再跟他矫情客气,自己动手,把之前心中的谜团一层层剥解得彻底。别怪她不知羞,谁教只要有他站在身边,思想就自动被他牵着走。 他虽然没有做,但事实上已经在很严重地影响着她了,霸道地硬是将他那张称不上半分和蔼可亲,又有两道伤疤,令人深刻难忘的冷峻面容挤进她心里、眼里,要她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说到底,她就是太没定力了,不就是个长得威武一些、对她极好、发誓娶了她以后会对她好一辈子的中原男人嘛。那种甜言蜜语,他冷着、沉静着一张正经八百的刀疤脸,从那两片彷佛抹了油的冷硬薄唇间滑溜溜地说出来、说出来……她竟然该死地相信了,还深信不疑! 因此她被他哄得贴贴服服,披上那身原是十六公主出嫁用的鲜红嫁裳、戴上凤冠、上了花轿、参与了那场敲锣打鼓,比他好一些,躲在花轿里游街一圈,最后乖乖跟他一人一边手牵结花红绸,拜堂成亲。 现下她正坐在新房的床上,安安静静等候阎涛归来。 「小桃、小桃,你别走。」听见小桃在屋内走动的声响,赢霜忙开口制止。别走、别走,拜托别走,她还没有准备好,就算在等待着她的命运除了被吃掉就再无其它选择,她仍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 「少夫人,奴婢只是觉得桌上的对象没摆好,想摆弄一下罢了。再说少爷等会进来,还是要把奴婢赶走的,奴婢可不能一直陪在这,陪少夫人减轻压力呐。」 面对这位照顾了几天,大抵摸清了她的性情,此刻正在床沿狠绞着裙摆,微微发抖的少夫人,小桃苦笑了一下。她要敢留下来,少爷不命人把她拖出去分尸喂狗才奇怪,还请这位少夫人手下留情,饶她一命。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她就是好紧张,心跳快得好似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小桃,我突然觉得很奇怪,之前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你?」 深吸口气,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总在阎涛和快要跟他在身下那张大床上打滚的事上打转,于是她决定将偶尔察觉到的小小异状问出口。 「怎么会呢,少爷找奴婢来伺候少夫人那时是奴婢头一次跟少夫人碰面。」 她看不见小桃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丝很明显的惊讶和轻微疑惑。或许真的是她感觉错误吧,她要追捕的叛徒是名男子,就算易了容,就身高而言也不对,他怎能扮成小桃这样一个比她还娇小年幼的小丫头。哎呀,都怪阎涛这些天总在她身边打转,把她弄得神经和心绪皆错乱,现下连对叛徒的嗅觉也出了错。 咿呀一声,那是房门被推开的声响,这种时间会推开这间屋子房门的人只可能是阎涛。 赢霜忍不住浑身重颤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绷得更紧。 「出去。」这两声冰冷的逐客令她听过太多回,更不是头一回发觉他对谁都是这般冷酷严厉,就是对着长辈也唯有多上一分没啥情感的客气礼貌而已。唯有对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甚至变得擅于攀谈,由此可见平时他只是不愿意罢了,而他将这份情愿大方给了她。 话音刚落,小桃又上演一出被恶主子刁难的可怜小婢戏码,嘴里惶恐嚷着数声奴婢告退,砰砰砰逃出喜房,临走前不忘妥妥当当地关上房门,方便自家主子凌虐……哦不,是跟美艳新娘子共度千金难买的春宵一刻。 【第五章】 「不是会有人闹新房吗?」掀起头上那块碍事的红布,赢霜在布下偷觑那个脸色有些微微泛红,步伐却依然稳健的男人,小小声地问着。 「我说你这小笨蛋,你总该知道那块红绸布是要让我掀了才算作数的吧,怎的反倒自己掀了它,难不成你是视我这个丈夫的威严为无物吗。」 刚说完,自知做错事的小人就放手让红绸盖头刷拉地盖回去。 阎涛看在眼里,藉心里那声长叹冲刷又被气到差点岔了气的无奈苦闷。 「不要再喊我小笨蛋,我、我只是觉得很害怕、很紧张,才、才会忍不住……」看见他,她安心了些,只是他依然抚不平她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才感到的不知所措。 「不会有人来闹新房,今晚除了我,我不允许别的男人来窥视我妻子的容貌。」 说得好专制、好霸道,意思就是今晚她是他的,连别人偷看她一眼,想要觉得她惊为天人、想为他感叹他娶了个美丽娇妻的机会都不给予。唯有他能瞅见她这个模样,完完整整地将自己交付给他,成为他的妻。 虽然有些不满她私自掀盖头的行为,阎涛仍是走过来,扯走那块遮挡她视线的碍事红布,「头一回见面时就算了,但今天好歹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就不能表现得羞答答一些,非要跟那时一样只会直勾勾地盯着我直瞧吗。」他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怀疑这丫头连害羞两个字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你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表现出羞答答也没有用呀。」冤枉,她本来是很紧张、很羞涩的,一见到他,她只能选择顾左右而言他,好分散注意力,不想按捺不住夺门而出,等几百年后终于克服了他对她影响很大的心理阴影,才大大方方回到他面前。 「罢了。」放弃跟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免得继续被气得没完没了。转身踱步到桌前取了两杯酒又踱回来,他将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连路都不用她走,因为他很急着把她压倒在那张大床上,「快喝。」催促的语气还很急躁。 「哦。」成亲要跟他喝交杯酒她知道,可喝完了他就抽走她手里的瓷杯随手一丢,跟着就整个泰山压顶一般压上来,分明就想把她压床上对她做下流无耻的事,这样的事她不知道啦,「你、你……阎涛,你等一等,你不是说,若我不愿意,你会等着我,不会随意强迫我的吗。」他说过的吧,说过是吧?他分明昨天才说过! 「那只是我说着爽,而且今晚我有这种权利,还有,喊我夫君。」重复第三遍。昨天是体谅她不愿在街上随便一喊就有一堆人回头默认是她夫君,今晚情况却不一样。 第十一章 「我、我……我有个请求,夫君,你能答应我吗?」求人做事最重要态度谦卑,当然不忘加上一声他千盼万盼终于盼到的对他的尊称。 「何事?」 「你能不能……别喊我棠儿,而是、而是喊我的乳名?」她不叫棠儿,那是舜唐国十六公主的名字,她要他喊的是她真正的名字。她当然知道这种请求代表什么,若他唤了,就代表他想要她,而她这辈子估计别想再有机会从他身边逃开。 「你叫什么名字?」阎涛闻言,原本沉稳镇静的眸光中却有一瞬有意义不明的光影微微摇动,他问的是她的名字,而非她的乳名,但他知道她不会去计较其中的差别。 「霜……我叫霜儿。」好害羞。刚说完,她就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大漠人的名字千奇百怪,其中偶尔也会有像她这般拥有中原姓氏的存在。只是他们不会像中原人,偏要挑个念得顺口的字再补个儿字上去,唤得那般亲昵却羞耻。 「霜霜,我唤你霜霜,可好?」 「为什么?」教中长辈平时喊她小霜,生气时就连名带姓地喊。他说的那个对她而言是个新奇体验,但她却无丝毫厌恶,反而更想知道其中理由。 「这样喊,好像我时刻在宠着你、疼着你。」 「我……」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不是对他那声呼唤表露喜欢或讨厌,而是被这样在乎着,想要询问心中那股异样的感情。 可唇才微颤着吐露一个同样发颤的语音,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因阎涛吻住了她。 他靠近她时她就禁不住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过也许她真的是笨蛋,她竟然没想到眼睛看不见,感官反而更敏感,他唇上的温度和触感是什么样的她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难忘,还有一碰上就再也舍不得与他分开。 他纠缠着她,那应该称得上熟练的吻一点也不会显得轻佻或轻蔑,重重吮吻着她的唇瓣,让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酥麻。身躯在他的囚禁和压迫下怯怯地一颤一颤,好像被野兽逼进死角,只能等到锋利的獠牙咬破喉咙,吸食她的血液,让她再也无法动弹,乖乖落入他的口中的那一刻。 她不是他的食物,他也没有把她当成食物那样在品尝,虽然他确实会把生嫩的她吞食干净。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妻,他要占有她,用最深刻、最凶猛的方式,要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也要她从今天起永远记住他,要她从此以后只渴望他一个人,只能向他索求,并渴求他的给予。 她从未喜欢过谁,自然也不曾跟谁这般亲昵。 当他吻够了口感很丰足的红唇,强悍的舌不容许她的半点抗拒,撬开那两排小小贝齿,霸道地侵入进去,将从她喉咙逸出的虚软惊呼吞食入腹,当作没有听见,她因呼吸被夺,试图喊停,可怜兮兮。 他故意使坏,用舌头在她的小嘴里做出翻江倒海之举,欺负她的生嫩青涩,逗玩那带怯害羞得到处乱躲的小舌的意味十分明显。被他这样恶意搅和,她根本无法镇静下来,原来是慌乱的,甚至想要逃。 奈何这个男人太可恶,不只攫取她的呼吸,彷佛还像想要夺走她所有的一切,她不值一提的小小抵抗逐渐失效,微僵的身躯变得软如棉絮,为了不软成一滩烂泥,只能选择攀附着眼前仍意犹未尽,不愿解放她的男人。 但其实她并不讨厌他的吻和他的碰触,昨天他吻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只是害怕他把她变成熟透了的虾子,正如此刻,他的吻那么深、那么可怕,教她羞得无地自容,而在认识他之前,她分明不是这么害羞的人呐。 「霜霜……」 练功闭气也不是这么练,在她以为她快要被他吻到快不能呼吸,要死翘翘时,他却好像知道她的极限,适时放开她。 「嗯……」她虚弱应声,她现在也只能发出这样绵软无力的声音了。 「先跟你说一声,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或许会让你感到讨厌。」 「那你……还要做?」做坏事之前还要事先声明,真是好不可思议。 而且他说完以后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心虚,唇角勾起的那抹邪魅的笑,牵动了脸上的伤疤,本该是很恐怖吓人的,她却觉得恁的魅惑好看,难怪别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真是喜欢上他了呀。 「为何?你只是刚开始会讨厌,然后今后你夜夜都会缠着我,要我像那般疼爱你。」 「你、你……」又来了。原来世上真有人能一边摆出一脸正经,一边说着淫邪并且暗示性满满的话语。 「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我也能向你保证,绝不让第二个女人来跟你一起分享我。这是我能对你做到的最好的承诺。你会相信我的,是吗?」 是吗、是吗?她不可能不相信他。他的眼里有她,只装着她,就像他强硬地要求她的心里只能摆着他一个一样,他会给她同样的待遇。 于是早就溃不成军的决心更是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崩坏,她仰起小脸,任由害羞的薄红放肆渲染,边看着他,边小小声说道:「那么……我这一辈子也给你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北漠不过是她出生的地方,教派也不过是阿娘死后的一个容身之所,也没有多令人眷恋,更不会有说给她一辈子的阎涛。 「我会好好珍惜的,直到我寿命结束的那一天。」 这般动人的情话最是能诱拐未经人事的年轻女子,赢霜也没有成为那个例外。 当他脱她的衣裳时,她不敢看,干脆闭上了双眼。 之后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了床上,等了会又听见衣料摩擦的声响,察觉他好似就在她上方了,却仍是没有动静,禁不住睁开眼。 「呀!」她被他吓到,他果然是撑起身在她上方的,正噙着笑看她。 看见她好害羞,因为光着身子与他对视,扭捏地想挣扎,他伸手抚上覆有薄薄粉樱色泽的脸颊,停留许久,让她感觉他掌心的温度,安抚着她。 确定她没有抗拒,只是因为他的温柔抚慰强忍着、径自颤抖着身子,另一只手开始极不安分,带茧的长指指腹抚过雪白颈子,在饱满的胸前玉团上稍稍戏弄、停留,再次滑动,滑过平坦小腹,最后落入她的双膝之意。 「那、那里不行……」她禁受不住,开口制止,只因他正碰触着她最私密的地方。虽然上次他也有碰过的,是偶尔刻意撩拨的那种碰触,而这次他好放肆,抚摸着娇嫩的花瓣,甚至用指腹抵着、用力按弄着最敏感的地方,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羞耻的叫唤。 「为什么不行?」他很坏,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她能否可以容纳得下他,微微将手指探入一个头,那令人窒息的紧窒瞬间就震撼着他,这样的她承受不了他的亵玩,在他还没尽兴之时估计就会先晕厥过去了吧。 因此他手上的玩弄变得更加无情也更加放肆,将那一指探进去,在碰触到内里那层薄薄的保护膜就就此打住,不再深入,只是以不会弄伤她的方式轻缓抽动着,等待着她的适应,再加入一指挤进,为那窄小的娇嫩扩张。 「你不可以、不可以再这样了……」无法平静地看着自己被玩弄,她羞耻得想要起身,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按躺回床上。 「别逼我绑住你,嗯?」加快手上的力道,他的恫吓并非说说而已,「这里好紧、好热,还越来越湿。这里只能让我碰,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小坏蛋,知道吗?」 「你、你才坏……」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竟然用手指在她的那个地方做那种事,简直让她羞耻难当,却也任由他为所欲为。她本来就无力抵抗,此时身躯更是任由他随意摆弄,他邪恶的手指逼出了她的喘息,不只在那羞人的地方搅动着,还搅乱了她的思绪。 就在她感觉已经到达极限,难过得想要开口喊停,他却蓦地将指抽出,随之被带离的还有一股透明的蜜津。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一晚,赢霜抛弃了长久以来所认定的一切,彻彻底底成为了阎涛的妻。 也是这一晚,阎涛拥抱着这个终于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付给他的小女人,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即使脸上的伤痕偶尔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绝对不能忘却什么,他也只是强忍着没有理会,只因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是她,唯有她而已。 第十二章 赢霜在朦朦胧胧中醒来,身子不过微微挪动,立刻就感觉到那种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的酸痛。就算她习过武,没有一般女子来得娇贵,受了些小伤小痛就会疼得咿咿呀呀地难以抑止,可阎涛那个男人真是太放纵、太不懂克制,战斗力强悍得令人咋舌,几乎整整一晚上都没停止过对她的索求。 害她怀疑之前他是不愿纡尊降贵跑去找人发泄,积聚了太多欲念,才会在成亲之前对她百般诱哄,成亲之后就立刻露出狐狸尾巴,把她压在床上,将他的淫秽思想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不过幸好,一想到他昨晚黏着她、纠缠她,不断拐骗她再多做一些的那个饥渴表情,她就万分庆幸最后他手下留情,没把她的骨头拆出来,一根根舔过了、尝过瘾了才重新给她安回去。 可是身上的疼痛货真价实,赢霜呻吟着爬起来,床幔就倏地被撩起,害她现在状况凄惨的男人那张有着伤疤,却偏偏浮现着万般柔情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醒了,身体很疼吗?」 她会疼还不是因为他,若非他本就长得神色严峻,她会以为他在调笑地说着风凉话。 「你……嗯……先出去,帮我喊小桃过来,我要换衣裳。」清晨醒来就看到他,说不惊讶是假的,但他们已成亲,以后都睡在同一间房里、同一张床上是自然而然的事。 「何需小桃,既然我在,由我帮你换便是。」有他在还想找人来观赏她的裸躯?找死,阎涛用凶悍的笑容断绝她那个念头。可当他拿来衣裳,想要帮她更换,她却拿鸳鸯被当救命稻草,死死抱住缩进角落里。 原因自然是她对于任何事几乎都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对着他,胆子就变得如老鼠一样小,羞耻心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之中以恐怖的速度加倍增长,至今仍未有停止的迹象。 「快出来。放心,我不会在天色大亮的时候对你动手动脚。」 意思是只要天一亮她就会很安全,不用担心他有想要扑倒她,对她施加种种淫邪行径的后顾之忧。 可他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表示的呀,越说那张本是严肃正经的脸庞就越是将「我会好好料理你的身子」表现得越是深刻可怖。 「呃……你、你换一件肚兜再来,我不喜欢这件啦。」 他拿来的是最常见的曲裾深衣,红白配色,搭上红色的中衣、中裙,领边绣着细致的繁花,以锦鲤和水纹为主的刺繍更是绣工精细,一针一线都彷佛绣活了那几尾在水中游嬉的游鱼,穿在身上能体现出一股大户人家独特别致的风韵,吸引人的眼球。 这样的中原衣服不会太繁琐,第一眼看上去很舒服,令她甚为喜爱。但是她不是想要拖延时间,真的,她只是不喜欢他拿来的那件有些土、有些丑的紫红色肚兜而已。 「我必须带你去给我爹娘敬茶,但如果你继续拖拖拉拉,拖到我突然淫性大发,万不得已只能回床上继续劳烦你喂饱我的欲望,那就只能跟我爹娘说声对不起了。」 他说认真的,如果她继续自欺欺人,继续拖延、扭捏下去,他真的会改变主意,决定先喂饱自己再说。毕竟小鬼给的假期很短暂,昨晚尝过她那具甜美的身子之后,他确实觉得难忘,好似如何也无法餍足,根本不介意再跟她多温存一会。 「我、我自己会穿肚兜。」她也是打定主意不要在大白天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裸露的身躯,唯有向着他,将藕臂伸长长,跟他讨那件很丑的肚兜。 「很好。」看来经过几天,她也终于发现长这么大还不会自己穿肚兜的女子有多可耻,才好好下了一番工夫。 阎涛不为难她,将那块小小的布料递给她,等到她羞红着脸背对他坐起来,把将其贴身地穿妥妥,他才把终于没那么害羞的她抱过来,快速为她着装。 之后他还是没有唤来小桃,连那一头及背青丝也是经由他的手绾成发髻,再搭配上适合她一身装扮的发饰,最后还为她施上淡淡的水粉、胭脂,画上远黛一般好看的眉,为本就有天生红泽的唇绘上柔和的樱色薄红。 她的五官有些些深邃,但又不如纯粹的外族人,光看一眼便留下浓厚深刻的感觉,只需浅淡妆容便能勾勒出她的美。 望着镜中由他一手打造的完美人,阎涛满意地松开手中沾有唇脂的细笔,这是他头一回为秋彤以外的年轻女子绘妆画眉,「画好了。」 「你好厉害……」捧着自个的脸,她差点无法相信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她。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回头狐疑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帮女子做这种事?」 这个问句没有填进醋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哦,不,她是拚命压下心里那股很不是滋味,尽量让自己在他眼里看起来不要像一个吃醋发怒的妒妇。 「不是。以前有一段时间我代替我爹帮我娘画过。」早知她会有此一问,但他的回答并无半句谎言。 他家老爹以前手艺不好,又爱肉麻兮兮,总把他娘画成个浓妆妖怪。娘找他哭诉几次之后,他逼不得已代替老爹上阵,帮娘画了一段时间的妆。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老爹拿丫鬟苦练手艺,终于练到炉火纯青的境地,足以为爱妻效劳。只是那时府上多了好多粗眉、猪唇、猴屁脸的丫鬟在进进出出,害友人每回造访都怀疑他家是否成了妖怪巢穴。 「是哦,那是我误会你了,非常抱歉。」 「那么作为道歉之礼,娘子是否愿意给为夫一个吻?」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中原才没有什么道歉需要吻来作补偿的规矩,他只是一大早就拿她闹着玩,「好啦,给你,斤斤计较的小气鬼。」赢霜乖巧听话地给他一个吻,印在他脸颊。 当他觉得意犹未尽,想要将之发展成唇舌交缠之时,她连连推拒,及时提醒他们该去给爹娘敬茶。 【第六章】 「爹请喝茶、娘请喝茶。」 阎府大厅内,不同于丈夫早早就接过儿媳递来的那杯茶,满心喜悦地喝上两口,阎夫人迟迟不愿伸手接过,心中充满了为难,等待着儿子的眼神。结果儿子非但没有半点暗示,反而连她拚命眨动左眼的暗示都视若无睹。 「你怎么了,眼睛突然不舒服在抽筋吗?」瞅见儿媳高举着热茶半晌,又看看旁边妻子的反应,阎老爷忍不住问。 「你……」这个笨老头,她是在给儿子暗示啦,只要儿子一个眼神示意,她马上就化身为恶鬼婆婆,装作不小心把那杯热茶泼满儿子讨厌的坏公主一身。 「娘,您怎么了,难不成当真不舒服?要不先休息会,喊位大夫来看看吧。还有能不能请您将茶接过,您这样霜儿会很累。」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府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坏公主当初对待她家宝贝儿子和这场婚事的态度有多傲慢,自然有许多人帮着阎涛同仇敌忾,成亲后阎涛也应该对坏公主百般凌虐,才能为之前所受的委屈报仇雪恨过足瘾。可为什么儿子会关心坏公主累不累? 剧本不应该这么演的呀,这下她岂不是沦为恶人,呜呜…… 「咳咳,好了,茶我喝了,你们都起来吧。」镇定、镇定,阎夫人在心里叫自己千万要镇定,原以为这是儿子的计谋,谁知他竟然连扶起坏公主的时候都是柔情万千,「涛儿,你跟她、她……」 「爹,娘,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也希望棠儿尽快习惯西斐的环境,不要与我们有太多隔阂。霜儿是棠儿的小名,也请你们以后这般唤她吧。」阎涛知道阎夫人想要问什么,不禁首先抢白。 当然他也知道原来舜唐国十六公主的名字并非他这个新婚小妻子的名字,他不要她感到半点不习惯,不愿她面对别人喊她根本不属于她的名字,露出满脸呆滞为难,他连名字的唤法都先帮她处理好了。 「好、好,以后我们便唤你霜儿,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回话的是阎老爷,虽然途中遭到爱妻的白眼,不过既然儿子都不计前嫌,娶了坏公主的人又不是他们,他们多嘴说话挑拨离间又有何用。 如此这般,场地从敬茶的大厅移步到用膳的厅堂,阎涛那令人惊讶得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滚落的行为仍在进行着。 「娘,我担心霜儿在西斐没半个能说上话的知心好友,日常生活多有不便。我相信您的眼光,此时已是春季,若是方便,我希望您能在闲时带霜儿到京师最好的锦翩布装去订做几套衣服,顺道为她添购些日常所需。」 第十三章 末了,不忘转向赢霜,「若这次你又像上回那般被新奇事物吸引,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劳烦娘一顿好找,回来我绝对饶不了你。」 他所谓的饶不了是指什么事,唯有他和赢霜心知肚明。有他这一声警告,赢霜哪里还敢造次,当即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我绝对、绝对不会乱跑的,也绝对、绝对不会给娘找麻烦。」她特别加重绝对的语气。 不过在外人看来,就阎涛请求的语气,怎么听着都让人觉得他待坏公主如珠如宝呀。 虽然之前就从江奶娘处略有耳闻,成亲之前那几天阎涛一直跟坏公主腻在一起,想不到事实摆在眼前,竟是这般令人感到不可置信。 「好,娘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既然听不出半点异状,那就证明儿子是真心想要待坏公主好了,那么她这个身为娘、身为婆婆的也不会多加为难。事实上她也越看越是觉得这个坏公主其实外貌长得也不太坏呀,还挺活泼可爱又清艳动人的样子。 只是阎夫人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阎涛不能当着坏公主面说的话一定会说给自己丈夫听,她非常识趣,一用完早膳就快快招呼赢霜上街采购去了。 算准阎夫人和赢霜前脚踏出府门,后脚阎涛就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阎老爷说道:「爹,您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既然人都走了,您就问吧。」 果然阎老爷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便边叹着气边问道:「涛儿,你之前不是很讨厌十六公主的吗,那刚才怎么……还有,你打算放弃跟秋彤姑娘那件事吗?」 他这儿子若是个冷情之人那倒还好,偏偏却是个痴情种子,当年爱人秋彤刚过世,儿子也不顾人家生前还是别人未过门的妻子,迫不及待提议想要跟秋彤冥婚。 奈何他不愿爱妻再受生育之苦,阎家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决计不能无后,因此选择对儿子的伤痛欲绝视而不见,狠心阻止他的疯狂行为。 这一拖便是六年,这六年来阎涛一直未娶,也拒绝所有想靠近他的女子,幸好老天没有做得太绝,好不容易盼来了他跟舜唐国十六公主的婚事。他们也允诺他,只要让十六公主生下阎家子嗣,便让他完成长久以来的心愿。看他刚才那般对待公主,很显然他对公主的心意不假,若当真如此,他们也乐见其成。 只是若事情恰恰相反,那就是耽误了公主的一生,即使她今日只是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实际上像先前所想那般性情刁蛮,以后每每与她碰面,他们也很难在她面前抬起头。 「我跟霜儿之间是有些事情,现下却无法跟你们说清楚,只是我能保证,这件事绝对不必你们操心。」她并非十六公主的事他不会说,至于她是谁,他真的不在意,若能隐瞒,他也无所谓帮她瞒一辈子,「至于秋彤之事,我是不会放弃的。」说得好狠、好绝,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他无法昧着良心否认对赢霜的感情是与日倶增,却也无法割舍连容颜都逐渐在脑中斑驳模糊的秋彤。他的这辈子是要给已经嫁他为妻的小女人的,但他同样不能有负于秋彤,就算到最后秋彤只会沦为他的责任。 「唔……」赢霜是在烛火被一阵强风吹灭的时候醒来的,她在等阎涛。 阎涛并非整天无所事事的纨裤子弟,他是西斐的朝中重臣,他的肩上一直有很多重担和要务,他无法终日待在她身边。就在新婚的两天后,他被召回宫,如常上朝忙于公务。 今日他也出去了,听说快要出征,近来他都很忙。只是不管有多忙,晚上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即使不跟她翻云覆雨,把她累得半死,他也会将她搂在怀里,让她能够安心入睡。 话说回来,刚才她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和着那股冷风,衣着单薄的身躯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冷颤。 那里头包含阎涛的声音,她自然而然地起身循声而去。 「我说过……条件……让我见你们认定的明主,不然……」 「还未是时候……你……勿躁……」 「那人待你如亲弟……当真要那般对待……」 「到时……怪他愚昧至极……什么……呵呵……别忘了是他……秋彤才……」 他们在说什么?她人是找着了,可阎涛跟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院子的一角,说着她听不懂的叽哩呱啦。 「阎涛?」咬了咬唇瓣,她选择开口唤他,不管她蓦然出现还出声打扰应不应该,她只是很想念他。 自从嫁给他,她发觉自己对他的依赖日渐加深,她确实喜欢上了这个中原男人。什么追捕叛徒、什么回教中领赏当护法,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只要她躲在这里,待久一些,久到在教派中自幼熏染上的气味再也不可闻,他们谁也找不到她。她学坏了,她只是很任性地想要阎涛,想要他愿意承诺给她的一辈子,所以她不走,也不想走。 而现在那个说着稀奇古怪言语的黑衣男人很明显在霸占着她亲爱的夫君,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就是存心捣乱,要黑衣男人知情识趣,快快将阎涛还给她。 「这个女人……留不得。」黑衣男子嘴里依然说着她听不懂的言辞,一瞬间就闪身到她面前,同时带来一道银色寒光,直逼她的咽喉。 这个男人想杀她!等她领悟过来却已太迟,她已经有太久未曾练过武,自从嫁给阎涛她不再需要那些,她的反应比以前慢上许多。 眼看她闪避不及,寒冰似的利刃就要划上白皙脆弱的颈子,「住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那是阎涛的声音响起在面前,说的也终于变成她能听得懂的话语。 眼前几乎令她眩晕的漆黑因那声制止被一扫而空,好不容易挣脱那股怔忪与惊骇,顺着男子握有匕首却被阎涛制止的手往上看去,男子脸上覆有面具,而阎涛脸上想要扞卫她的意图也十分明显。 「你确定吗,她不是只是你的道具?」男子问着,依旧用只有他与阎涛才能听懂的言语,所问之事简洁却又直接狠绝,像是故意那般,让其化作一把比他手上的还要锋利的利刃,残忍地刺进阎涛心里。 「回去,别要我说第二遍,否则我绝不手下留情。还有她是我的妻,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你们任何人伤害她,若你真敢,你们背地里谋划的那件事就别指望我会出手帮忙。」 短暂的闭眸沉思,阎涛咬牙将话说得狠绝。 「好吧。」如他所愿,男子干干脆脆收了手。临走之际仍是用着古怪的言语阴阴幽幽地对阎涛说道:「对了,我记得舜唐国十六公主的母妃似乎是斐国人。」最后不忘附上几声阴寒冷笑,表示这个烂摊子留给阎涛自己去收拾。 可阎涛根本对他的话不屑一顾,男子还未走远,他就快步来到赢霜面前,边用力将她抱进怀里,边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任何损伤,那个动作、那时候脸上的表情,好似在对待一件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珍贵对象,「霜霜,他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啦,你来得好快,我哪里都没有事。」赢霜抬头看着他,为他的过分紧张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是只有他才会对她如此在乎,心里不禁溢出一股浓浓的甜蜜。 同时不忘制止那只没过足瘾,还在对她上下其手的毛手,不忘装出生气的模样,「现在我才发现,若真要我说有谁能成为我的夫君,那个人一定只会是你。只是我今晚洗得干干净净,你还脏兮兮的,不要再给我乱摸。」 「笨蛋,你刚才差点就没命了,还有心情跟我说笑。」刚才她在发抖,仅仅只是短暂的片刻。当他抱住她,几乎付出自己全身的力量与温度,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终于像此刻这般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刚刚那个在你回府后还霸占着你跟爱妻温存时间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对我动手?你们说的话是我绝对不能听的吗?」她拿一连几个问号当连珠炮,不过身为差点被送到阴曹地府,了结自己短暂一生的当事人,她确实有权利问。 「别问,我不能说。」 「哦,那算了。」她说算了就是算了,绝不蕴含半点赌气埋怨。 他很感激她的懂事。他不必在意男子所说舜唐国十六公^的母妃是斐国人的警告,只因她根本就不是公主,她绝对听不懂刚才他们说的话,也绝f知道男?与他密谋篡位之事。 第十四章 「阎涛,现在很晚了耶,好冷,我们回房去吧。」她本来就是出来找迟迟未归的丈夫,现在找着了,带上,拐走。 「好。」她还是要气他,不唤他夫君。不过罢了,他允许她那么喊,谁让他本来就十分纵容她。 「需要我找个丫鬟来伺候着吗?」平时总有一两个丫鬟服侍在旁,递巾子、递衣服等等,今天阎涛回来得太晚,但若他真有需要,赢霜也不介意去当一回刁蛮少夫人,大半夜里扯开嗓门对下人呼呼喝喝。 「不必,你来伺候就好。」 「我不会。」她实话实说,对阎涛的瞪眼也只是为他的说辞而感到不可思议,她不是不会自己洗澡,她只是从未服侍过男子洗澡。 「这么晚了,我没有凌虐下人的嗜好。还是你喜欢让其它女子瞧见我的裸躯?」他是故意的,顺便提醒她,成亲的这些日子来,许多次她过于大方的行为实在有够丧尽天良。 结果赢霜闻言,果真鼓起了近来被滋润得更加粉嫩的腮帮子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那、那我来……」 「若是介意,以后便都由你来做。」 她早该介意了,只是认为自己不懂规矩,怕惹怒谁,才选择一直默不作声。现在他把事情说开,彻彻底底教导她夺回自己的实权。 然而这小女人同意是同意了,当他毫不在意地在她面前脱衣裳时,她转身躲避看他一丝不挂的身躯,转得好夸张,险些撞倒旁边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当她听见水声,知道他已经入水了,又慌忙抓来备好的一篮子花瓣,二话不说朝他当头撒下,弄得他好狼狈。 最后拿着巾子,站在小木凳上盯着他坐在浴桶里,没有隐没在水和花瓣遮掩之下的上半身,不知该如何下手的呆蠢模样实在教他有些哭笑不得。 「来,我来教你,以后你有样学样照做便是。」他干脆拉起一只此刻除了紧握着巾子,什么都办不到的柔荑,引导她慢慢来。 不过她从头到尾都保持浑身僵硬的状态,分明都已经不只一次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了,直到现在她仍旧生嫩的模样还真是教他叹为观止。 「洗、洗好了……」被他拉着手,逐一猥琐地隔着巾子抚过他会因为偷偷哼着笑,喉结会微微颤动的颈脖,肌肉结实的臂膀,明显有着新旧伤痕,却更显其犷悍魁梧的胸膛、平坦宽实的腹部…… 她觉得已经洗完了,因为再下去的部位,除非她也下到浴桶里,否则根本无法帮他清洗,接下来的请自我解决。 「还没有,你做事怎能半途而废。」阎涛为她的不负责任表现出万分无奈。 再来,再次引导着她的手,来到她手能触及的某个部位。 「啊呀呀呀!」那里是他的、他的…… 「哗。」他戏弄的结果,是把她吓得忍不住使出突然又灵光迅疾的武功招数,见鬼似的拚了命从他手下挣脱出去,临走前不忘将那巾子狠狠甩在他面前的水里,激起一阵水花顺便帮他洗脸。 而他好恶劣,在逼得她逃命似的躲上床寻求床铺和锦被的温暖保护之后,竟然还故意发出明显玩耍得很愉快的哈哈大笑。 等他从浴桶里出来,擦净身子回到床上之时,看到的就是那个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的可怜背影,「娘子。」 刚才他的行为太坏、太恶劣了,不甩他。 分明快缩成了球状,身躯却僵硬得有如死尸,「霜霜。」继续玩,这次伸手去抱她,帮她回复原状。都已经把自己跃缩成圆的虾子,却硬是被人掰直、插上竹签拿去油炸,估计就是她此刻的状况。 赢霜被逼得反转身子,还来不及对他刚才的行径发表不满情绪,就因为看见他的此穷模样而发出一声弱小又短促的惊呼:「哇……」他、他、他,除了在重要部位随手拿了条巾子包住以外,其它什么都没穿,「你、你走开。」 她不是真叫他走,只是认为他刚才那样好过分。然而他二话不说就真的转身想要走,让她以为他是在生气,正想伸手拉住他,把他叫回来好好解释,他却只是探身下去从床下的储物小柜里取出一样东西,返回塞进她手里。 「这是什么?」 看形貌应该是把匕首,刃如柳叶微弯,鞘上镶有五彩宝石,但雕刻的花纹有所磨损,柄端系剑穗,看着很像年代久远之物。这是怪她不懂说话,所以拿把陈年古董教她自个以死谢罪? 「我不知道你惯用什么兵器,若找普通刀剑来给你,又怕太过引人注意和引来诸多猜疑。这是我十六岁那年擒获京城中神出鬼没、扰得百姓人心惶惶的盗贼,先帝赏赐给我的匕首,听闻也是当年先帝之父嵬帝秋罗赠给他所爱之人的众多宝物之一。现在我将它赠与你,若下回再遇上今晚一样的危险情况,就算反应慢一些,也总有一件兵器足以防身。」 「谢谢。」她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坏,教她拿匕首扎自己,可是,「还有,我现在反应这么慢,不知道是谁害的。」 都怪他,自从嫁给了他,下人在她身边进出的时间变多,就连他娘也有事没事老找她「霜儿、霜儿,来陪我这样那样」地喊,她根本就找不到时间练功,偶尔晚上还要承受他有些过度的精力发泄。 她变得好闲,要做的事却比在北漠时要多太多,因为逐渐融入了他和他家人的生活,与他更为靠近而感到喜悦,越来越喜欢能待在他身边的时间。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容易分心,一点也不适合规规矩矩学武。」他知道近来她是因为他和他的家人耽搁了武艺,可因为嫁给他武功就大打折扣,这是什么鬼,他又不懂吸功大法,分明是她太蠢、太笨,练功时定是花上比常人多好几倍的努力,否则怎会一段时间没练就反应迟钝。 「我轻功很好。」冷静,不要因为他羞辱她的武功就发怒。不过他说得没错,她的武功从来就不规矩正统,当然不会规规矩矩地去练,但大漠里多的是这种诡异邪乎的门派,不用太在意这种细节。 「等怀上孩子的时候你还能毫无负担地飞起来,我就为现在的事给你道歉。」喉间哼着笑,把她抱起来坐到他身上,心里却很贱地想着,才不让你飞、才不让你跑,你只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阎、阎涛……」他把她摆成这样的这个动作好熟悉,「你明天还要忙,还有几天你就要出征了,我们快睡吧。」还有麻烦先穿上衣服,他用来遮挡敏感部位那条巾子因为这样的动作已经很有摇摇欲坠之感了呀呀呀。 「就是因为明天还要忙,还有几天我就要出征了,今晚我决定不睡了。」 「啊?你、你不能这样。」 他们前天才做过,每次跟他做,他不把她弄得脑子空白,最后浑身发颤到无力虚脱地任由他摆弄就绝不善罢罢休。再这么做下去,她怕脑子承受不了,哪天就真的变成无可救药的小笨蛋了。 「我记得我想怎样都可以啊。」只因他是她的丈夫,这样实在的身分足够任由他为所欲为对吧。每回领兵打仗没有两三个月都回不来,现在不爱她个够,难不成到时边忍受军中枯燥生活的煎熬,边想着她自我安慰吗。 吻住那张仍想用喋喋不休的忠言逆耳劝阻他的小嘴,趁她发怔被拐顺势脱掉她身上的衣服,当然不忘扯开自己胯间那块遮羞布,在她那身柔嫩的肌肤上摩擦着胯间早已有些胀痛的可怕欲望。 「唔……阎涛……喜欢……」 成亲许久,她依旧生嫩得可以,轻易就被他拐跑,正如此刻他不过用舌抵着小嘴里甜蜜害羞的小舌纠缠摩擦,她的气息就紊乱得宛如一个不懂轻功,连续不停跑上十数里的普通人累得气喘吁吁,不住喘气。 当然他不会只懂得光用亲吻满足她而已,坐在身上那具微颤的娇躯早已失守,好比待宰的弱小羊羔,在大手攀上胸前丰盈捻揉桃色红梅,并时不时恶劣地揉玩那对饱满丰盈,可怜的小人在这样的玩弄下被逼出一声声难耐的娇吟,身躯渐渐染上情欲的粉红,开始不停在他身上妖娆扭动,渴望他给予更多。 当她在他腿上蹭出一片黏滑水泽,他知道已是时候,便不再对她多施以折磨,一手微微托起没什么重量的娇躯,一手轻易拨开微颤着的妖美花瓣,轻缓探入。确定她真的准备好迎接他,便用力向上顶击,深深进入她销魂温热的窄小娇嫩。 「啊……」 「吼。」 第十五章 她柔弱的痛叫与他的低吼同时响起在房内,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适应,抓住无力想要软倒的腰肢便开始一下接一下狠心地向上顶弄,那可怕的力道与深度吓到了她,让她断断续续发出难以忍受的哽咽。却愉悦了他,心中对她的疼爱与凌虐的快感一同浮现,只想着在她体内不停进行着这种疯狂的律动,根本停不下来。 「阎涛、你不要、不要进去那么深,呀……」 就算在成亲之前,她也并非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她也跟一般待字闺中的姑娘一样,偶尔会跟身边的师姐妹偷偷去看些足以启蒙的书物。她只是不知道他能进入得那么深,好像想要挖掘她所有的一切,不许她对他有所保留,每回跟他做这种事,她都被他的疯狂和强悍吓到,时常都以为他一定会把她弄碎。 「你好热,咬得我好紧,最里面那一处进去了就不住地狠狠吸绞着我。」是她的错,他越发猛烈的进侵举动是这么说的。 「呜……呜……」太激烈了,他不停撞击着她的敏感,而她除了发出哭泣的呜鸣声和时而止不住放荡的吟叫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是她觉得他今晚好奇怪,好像想要把连灵魂都一起揉进她的身躯里,想跟她彻彻底底地结为一体,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跟他说的那些吗,「阎涛,你、你怎么了,啊……」她终于忍不住问,在他不留情顶撞得她浑身酥软之时,但因最后的那声羞耻的轻叫使得问句本身听起来更偏向在跟他求欢。 她以为他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不管他在床上有多凶猛、多恨不得多尝她的滋味几遍,即使她累坏了,是否被他弄坏都毫不在意,他却始终不会坏得彻底、坏得一塌糊涂。 这回她却有些估算错误,他似纯粹只是想要她,纯粹只是想从她身上获得极致的快乐。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张口咬住不停在面前晃动,晃出一波波白浪的饱满丰盈,软嫩的口感徘徊在口中,用力吸吮着她的甜美,要她别出声说太多,只管说他喜欢的淫声浪语给他听就太足够了。 你确定吗,她不是只是你的道具?不是,我不可能那样待她,她是我的妻。不管刚才男人的话有多阴魂不散地纠缠在耳际,他的回答都只有一句。 你不爱她的,不是吗?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就算他已经爱了。但他无法忘记对秋彤的责任和对秋家人的承诺,秋彤这个名字不知从何时变成一双无形的手,时刻阴森地掐在他脖子上,带给他的只剩下沉重。 阎涛、阎涛,你喜欢我的是吗,你爱的只是我是吗?阎涛、阎涛,跟我一起去求那个人吧?不要紧的,月淮根本不喜欢我,我们去拜托他解除跟我的婚约,成全我们,他一定愿意的。阎涛、阎涛…… 「吼!」走开,拜托了,只有这种时候请你走开,他现在想要的、想要去爱的,就只有这个全心全意依赖他,对他没有半点质疑,完完全全相信他交付了自己全部心意的小女人。所以拜托,只有在这种时候不要提醒他他该肩负的责任…… 蓦地他凶狠地翻身将赢霜压在身下,以最原始的姿势侵略她,想要继续榨取这具身躯的甜美。 「啊……阎涛,别、别继续了呀……嗯……」今晚他真的不对劲,再继续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被他弄坏。 「不行,我说过今晚一晚不睡,我会用一晚上的时间来疼爱你……」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继续这样爱她。他喜欢这样的放纵,喜欢拉着她一起沉沦,这样脑子里那些繁重的责任才能彻底变成一片空白。 【第七章】 那晚之后,赢霜有许久都没有见过阎涛,等到他征战回来,已经是三个多月后的事了。 他是带着一身大伤、小伤回来的,小伤还好,差不多都已痊愈,最严重的是右臂上的刀伤,听说当时深可见骨,至今仍需天天换药,小心护理,以免伤势恶化。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武功不是很好,你不是战神,还有人能伤到你吗,你是出兵前就遭到暗算吗?」遣走下人,为他手臂上的伤换完药,只剩下一人在房中忙碌的赢霜在经过刚才盛大地迎接他归来,为他接风洗尘之后,立刻忍不住发表急躁的责备与询问。 「我会受伤还不是因为你……给我坐下,别一直走来走去。」紧跟着那一声充满威严的冷硬命令,阎涛拉着那个肚子里好像裹着颗球,还不停乱窜乱跑,让他穷担心的小女人坐下来。 没错,他的小妻子怀上了他的孩子,就在他出征离去不久。当时在战场听到这个消息,他为自己初为人父的感觉感到震撼不已,只想着赶紧打胜仗回来看她,然后好好将她拥进怀里,直到孩子出生都坚持赖死在京师、在她身边,绝对不要离开半步。 因为他震惊过度,又对她和孩子心心念念,最后震惊到在两军对阵时走神,不小心被敌将有机可乘,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这条手臂就不会是只是挨了一刀,而是直接废掉。 「真、真的是因为我吗?」 前言撤回,听娘说孕妇在怀孕期间情绪极不稳定,光看她那双将眼里璀灿星子都快淹没掉的汪汪泪眼就知道了。 「我很想你,我只是太想你了。」无奈浅叹附上甜言蜜语,及时挽回泪花零落飘摇坠下的危机,好险、好险。 其实他会受伤并不是只是因为她,不过关于他眼睛的事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并没有打算告诉她。反正这么多年来一直死不了,这回也不过是碰巧倒霉,除了对她过于贪婪,在战场上就算闭上眼他也一样能冲锋陷阵。 「我也好想你,我好高兴。」听了他诉说的想念,赢霜顿时破涕为笑,自个伸手擦干净飙到眼眶还硬生生卡住的泪,一瞬间变成绝美的笑靥如花。 「霜霜,过来,让我抱抱你。」既然没人,那就是时候做做坏事了,接下来才是他表达思念的正确方式。 「我不要。」无情拒绝得很彻底,「抱着抱着就肯定又想拉我做坏事了。」 聪明,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他忍不住感叹怀孕中的她其实不应该这么聪慧,于是忍不住转为软声恳求,「我只是想要把你抱在怀里,感受一下你的体温,好让我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我在这里,也从战场上回来了,暂时有一段时间不必再去打斗厮杀。」 「好、好吧。」可怜他因为想念她和腹中的胎儿而走神导致受了伤,也名正言顺对他倾诉她天天盼着他的归来,现下见到他,想要碰他又怕他被她打扰得太激动,会不小心使他伤势加重的矛盾心思。赢霜轻轻地偎入他怀里,「其实你可以不必那么担心的,爹、娘和府里的下人都把我照顾得很好。」 「傻瓜,你是我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我不担心,谁才该担心。」他担心她,是真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成为了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管她到底是不是原来要嫁给他的那个女人,他没有半点后悔,只要一想到会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他就什么都愿意。 她好率真,除了她不愿意说的那些,几乎实话实说,她有时候看起来会好蠢,好笨,好鲁莽,只因不懂他们这的规矩,逐一回忆,他竟然无法对她挑剔,之前有说她是他见过最大胆的女子,现在稍作补充,在他心里她是世上最好的。 然而回来的路上他觉得马蹄声听起来好沉重,跨过府门之时两条腿更好像灌满了铅。 他想见她,却不是很愿意回来,因为此时条件已满,自己撂下的大话要由自己去把它做圆满,他必须回来完成跟秋彤的冥婚。 他答应过的,他对自己起誓过的,他必须要把它做完。即使他知道此时他对秋彤的歉意比爱意要来得强烈,或者说后者因为此时这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早已所剩无几。 「涛,阎涛?」 「嗯?」 「你在发什么呆呀,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娘让我这个月十五到庙里上香为你祈福去去晦气,你有什么想要求的吗?我帮你一起求了吧。」 阎涛才回神,就发现她靠得极近,那双眼睛好像大漠深蓝夜空上在星子群中最明亮的两颗星子,澄明又透亮。 那里头只放进了他,镶嵌得好深好深,教他每回瞧了都觉得被她全心全意喜爱着,就算死了也再无遗憾。 「小笨蛋,祈求神佛达成心愿这种事该由本人自己去做,哪有你帮我一起求的。」 第十六章 「是哦,可是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呀,总、总觉得自跟你成亲以来,我就一直被你保护着、被你疼惜着,什么都不用做,好无耻、好丢脸。」她知道道理,人不能一味只懂得收获而不懂耕种,那她会很鄙视自己的。 「求佛祖保佑你永远平安健康,那我就很知足了。」至于他就不用了,他不信佛,若真给他请来尊神佛,恐怕佛祖刚来就立刻送他一句,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了,娘一定是教你去飞云寺上香,途中有座小镇的地方名菜非常好吃,你顺道买回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 「好呀。」她以为他只是纯粹想跟她撒娇罢了,那张有牡丹色泽浅粉,绽开笑意的清丽脸庞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抱歉,真的很抱歉,他跟秋彤的婚礼也会在她前往佛寺参拜的同一天,虽说他这辈子是她的,但同时也是他欠了秋彤,但他会将一切偷偷做完,不余半点痕迹,只因他不愿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竟然又溜了! 「阎涛!」好不容易长到躺在庭院一角,闭着双眼表现出一脸悠然自得的男人,赢霜忍不住插着腰,发出一声娇嗔斥责。 分明是个受伤之人,却不愿乖乖喝药,每回总赶在下人端药进房的前一刻就开溜,有时是躲进假山的缝隙之处,躲避日晒睡午觉,有时则是躺到屋顶上逗逗路过的野猫,次次层出不穷,教人满地好找。 今日他挑的这个地方位于假山、池塘与灌木花丛之间,不仔细搜寻一番,当真找他不到,轻易便躲过旁人耳目,晒晒今日有微风吹送,不太猛烈的日光恰恰刚好。 「霜霜?」听声音就知道是她,后面那个问号有点太多余。 「竟然又躲起来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喝药吗。」若非见过他面不改色地飮过一碗又一碗的苦药,她会真以为他是怕药苦。 但他只是喝得太无聊了,才会在老实了几天之后开始找事做,也找事给他们做。 「若你愿意在我喝完那碗药之后再给我来壶酒作为奖励,我就乖乖跟你回去喝,不然每天我喝苦药快喝到舌头发麻,连吻你的时候是什么滋味都快分辨不出来了。」那双因为假寐,就算睁开也是慵懒得细长、细长的鹰眸只微睁了一只,轻睨了她一眼,随即再度阖上,很明显的,不给奖励就捣蛋。 「关吻不吻什么事。」只听说过赌徒耍赖很无耻,没听说过不愿喝药能掰出这么多至理名言,「你身上有伤,要乖乖喝药、定时换药才会好,酒等伤好了再喝。」 不起来是不是、不理她是不是,她更狠更绝,带着肚子里那团肉用力在他身上坐下,现在她体重加倍,压死他。 谁知他非但没嫌她重,就连眉头都没有轻皱一下,反而哼出愉快的笑声,顺势抱住了自动投怀送抱的那具软玉温香,「酒乃百药之长你不知道吗,既然是养伤期间你就该给我喝一些,那我才能快得好一些,也好表现勇猛,才能好好满足你呀。」 别说没受伤,就是养伤的这段时间他也时常抓住她,表现很勇猛、很凶焊呀。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自己嫁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料她知道得很清楚,是他百般承诺不会伤到孩子,加上百般诱哄,她才陪他玩过几次。结果他真是小心翼翼没伤到孩子,却不代表他就此弱化成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弱鸡,他的战斗力同样是凶猛带狠呀,还是每次都让她死去活来。 「姓阎的!」深吸口气,正想给他来手葵扇掌搨飞他满脑子不正经的思绪到九重天外,却意外发现他右脸上有细小的抓痕,忍不住小心抚上,轻声问着:「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没事找事,又想给自己脸上添几道伤疤增加男性魅力吗? 「被女鬼抓的,她的指甲又尖又细,不小心就被抓伤了。」 「你好呀!」这色胚,平时在人前表现得正经八百,唯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变得很猴急,没想到他还是死性不改,连女鬼都不放过。不过大白天哪来的女鬼,有没有这么猛的鬼呀。 忍不住打着冷颤的同时,原本覆在他脸上的小手迅速脱离,想要干脆给这个混蛋一个巴掌然后自己一个人回房歇息,再也不理他。 掌风掮到半路却被他抓住,软嫩的小手掌被他按回脸上贴住,「骗你的。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有先客在这里,我以为天下母猫都像我家这只这么可爱好拐骗,忍不住欺负了一下顺手抢地盘,结果人家在临走前发狠耍泼,给我来了几下爪子。」他脸上的表情像在说,可是我家这只虽然不凶悍,却很爱吃醋。他已经睁开了双眼,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你……」笨蛋!赢霜有些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视线飘着、移着,游移了片刻,转回来之时脸颊带着浅浅动人的酡红,「如果、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乖乖喝药,我就给你奖励……」 「当真?」 语音好低好弱,如蚊子掮动翅膀,顺便在耳边说着我要吸你的血了哦,喔呵呵呵的得意轻吟也不过如此,但仍是清楚完整地被他听了去。而她之所以将奖励说得如此含羞带怯,只因她所谓的奖励是她自己。那可真是比酒、比世上任何稀世珍馐要来得更有吸引力,若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回事,恐怕他早就死过几千次了。 「骗你是小狗。」 有了她的保证,当他回房喝完那碗药,就毫不客气地开动了。 她没忘记,当他从丫鬟手中接过那碗药,边喝边看她时,表情和眼神有多急躁、多炽热,害她急急赶走了送药的小丫鬓,免得被谁拿去把这事说成家中主子日常的二三事,害她每每撞见都只顾着羞窘逃跑。 他碰她时力道是温柔的,她从不讨厌他的碰触……哦,刚认识的时候除外,只觉得这人好讨厌,不管形貌再如何特别,都改变不了在她心中中原男子该有的一言一行,专制而且霸道,若成了亲,肯定是个不懂体贴妻子的丈夫。她特别害怕他的碰触,那般的灼热她从未体验过,害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她却很喜欢、很喜欢他,他让她知道并非所有的中原男子都如她亲爹那般混帐无耻又狡猾,一旦得到了女人的身子,便不再如昔日那般柔情万千。 「你想家吗?」停下一切动作,把身躯依然微微发颤的她拥进怀里,阎涛突然问。 这是他头一回问她这种事,她不知道真正的十六公主会如何回答,不过既然连嫁他都不愿,还跟着情郎逃跑,估计是很想很想家,也很排斥留在他身边的吧。她却不然,「还、还好吧。」他曾教过她面对他要忠于自己的感受,她也不曾对他有过半分隐瞒,除了家和她的来历这件事。 她在大漠所待的地方无不好也没有太好,不过是在阿娘死后是个有瓦遮头,也不必孤单一人的容身之处。要说足以留恋之物,几乎没有,更不要提能让她产生过度眷恋的人和回忆,所以那声响应说得极不确定。 「太好了。我多怕你说很想,那我便要花上更多的努力使你忘却家乡,今后都只把心思停留在我身上。」抚摸着她的脑袋,他说得很是宠溺。 「我花在你身上的心思还不够呀?」问得极是委屈。 不是她做得不够好,而是他贪心地渴求太多。原以为这辈子自秋彤死后就只能背负承诺和对秋彤的感情而活,不会再爱上谁,偏偏她就是闯了进来,教他爱上。或许打从眼里清晰映着她的容颜和身影之时,他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对她比对秋彤的感情要来得强烈,「自然不够,在我满意之前你都不许停下。」他爱她,比任何人更甚。 「坏蛋。」嘴上是埋怨的,心里却不觉得他这般索求有何不妥,反而甜腻了心扉,脑袋被他轻柔抚摸着,不知不觉就沉进了梦乡。 跟阎涛相拥而眠,不知不觉就跑去梦周公。等醒来都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快接近夜阑人静了。 「快点起来穿好衣服。」 「我是伤者,你就这么对我吗。」 「一般伤者都是仰躺在床上,放松四肢,没见过受伤了还能像你这样死命把别人按坐在身上做着剧烈运动,弄得自己和别人都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的伤不够重。」赢霜没好气回话。 「这是因为我舍不得放开你呀,也好跟还没出生的孩子多亲近亲近。」 亲近他个鬼,谁不知道他死赖着她的时候多数就是拐她做那种事,「快放手,你不饿我饿了,我要去找吃的祭五脏庙。」多起来活动有助于胎儿健康成长,总比瘫着一身懒骨让这个意犹未尽的男人继续压榨要好太多。 第十七章 可恶,以后再也不要答应他做那种事了,免得别人都知道他们关起门在房里到底在做些什么,也教坏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害他以后出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赢霜终于脱身出了房,走在路上,长廊的拐角处却突然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教你拿一点点东西都办不好,幸好这些都是不易摔坏的。」 「抱歉,我、我就是每次去那个院子都觉得好可怕嘛。」 「好啦,我也知道那个地方让人不太舒服,不怪你。起来,快走吧,十伙都在忙,要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办好婚礼的事可是要挨骂的。」 婚礼,谁的?还有她们确实抱着一堆喜庆用具,要去哪里?好奇心人皆有之,鬼使神差一般,赢霜人都没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自动跟了过去。 正如丫鬟们所说,她们的目的地是一个院落,月型洞门上方提有落秋院三个字,还攀爬着常春藤与不知名的淡紫色小花,乍看之下十分雅致,哪里有她们说的可怕。 这个院子……她记得这个院子阎涛说过不能进,却没有说明原因。她忌惮着中原人的规矩,一直将他的话好好记着,没有半分踰矩,可现在……咬了咬微颤的唇,不是她没想过就此打住,不要探究任何别人家的秘密,而是她好在意刚才丫鬟们说的话。 阎老爷爱妻深切,不愿妻子再承受生育之痛,就只有阎涛一个儿子,阎涛也无法凭空冒出几个兄弟姊妹,那么她们说的婚事是谁跟谁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赢霜终于迈步踏进这个院子,走过种有绿竹的雅静小院,她并没有直接走向院中主厅,而是暂时藏身在假山造景,偷看里头几个忙得有些不可开交的丫鬟们。 「快、快、快,动作麻利一点,也小心一点,那只漆线雕花贴金花瓶可是前朝宝物呀,很贵的,位置要摆得好,一点点歪掉、移位都不行。」 「小、小晴姐,这条结了红花结的细小绸带是做什么用的呀?」 「笨蛋,这当然是给新娘用的呀,新娘那么、那么小。我才刚说完,你怎么就又问我了呀,赶紧收好,明天再系上去……喂,右边窗户上的剪花贴歪了,给我重新贴一遍。」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厅中的摆设有些古怪,赢霜藏起来等待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只是隐约有个感觉,她们在做很不得了的事。或许她们很早便在此处忙碌布置,等天色再稍暗一些便陆续离去。 直到院门外再无脚步声赢霜才走出来,走进主厅。厅中灯火未熄,备好的红烛整齐放置在一旁,此时燃的是白烛,只左右各点燃了两支,显得十分昏暗,刚才眼所不能及之处,此时逐一映入眼帘。 果然并非她的错觉,因为这里分明布置得跟那天她与阎涛拜堂的场地几乎无异,却突兀地放着一块牌位和一幅女子的画像。 牌位不管是用料抑或是造型都十分精细完美,看得出身分不凡,中间比较明显的浅金色文字写着……中原人的写法太啰嗦,她只看懂这人是叫秋彤,旁边因为烛光问题瞧不太清楚的地方应该是家人供奉和生卒年份。 她有这么个感觉,画中女子就是牌位上的秋彤。烛光昏暗,她抬头细看,仍看得见画中女子眉目如画,那种美应该便是常人所说的倾城绝色,神情温柔似水、身段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是说不出的娴淑优雅。 说实话,比起喜堂,因为这名叫秋彤的女子的画像与牌位,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办丧事的地方,两种气氛融合,变得出奇的诡异。 目光转移,落到桌上此时只分辨出暗红色泽的一迭婚宴请柬。顺手摊开,中原人文诌诌的说辞于她而言晦涩难懂,落款处的文字她却看得明白,可新郎、新娘的名字却教她在视线触及之时倏地刷白了一张脸。 那上头写着秋彤的名字,以及,阎涛。 开……什么玩笑,这个叫秋彤的女子不是死了吗,她的牌位分明就在面前,话说回来,秋彤到底是谁呀?这请柬会不会是写错了? 写错了?将一个大活人和死人摆在一起,这样也能写错吗。以前她曾在教中藏书里看到过中原诡异的习俗,一个男子或女子嫁娶一个尚未婚嫁就不幸早逝的年轻男子或女子,这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霜霜,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传来的男性嗓音,她再也熟悉不过了。 头一次听,觉得像是在大雪纷飞的季节喝下的那杯暖茶,现在听来只有一股诡异的感觉划过心间,如遭寒冰侵蚀。 对了,她想起来了,那种诡异的习俗叫冥婚。冥婚,他打算以这样的方式迎娶秋彤? 秋彤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你……」赢霜倏地转身,阎涛就站在她身后,他脸上那个表情到底像什么,她说不出来,唇动了又动,在她察觉之前,声音就自己从喉间滚出,化成言辞从唇间逸出,「秋彤是谁?」她好混乱,但如果他说请柬上的名字只是写错了,她绝不会作胡乱猜想,她是相信他的。 然而面前的阎涛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流连过秋彤的画像,看到已经被她摊开阅览过的请柬,最后停留在她脸上。 「秋彤曾经是我心爱之人,她已经死了,在六年前。」他准备将一切说得明白,告诉她他的苦衷,他答应过秋家他会娶秋彤,只是娶而已,秋彤再也无法得到他的人和他的心,他仍是她的。他是打算再过几天便偷偷完成那个责任,现在既然被她发现,他便不会再隐瞒,他不想失去她,他想好好跟她交代清楚这一切。 「所以,请柬上的阎涛是你?」她问得好平静,连她自己都没想过的平静,只是她知道这不过是种无力而已,在爆发前一刻的无力。他承认了秋彤,不就是已经承认了这一切了吗,她又何须再问。 「对。」他的回答依然蕴含叹息,又浓又深,「霜霜,你先听我说,我跟秋彤是……」 「你闭嘴,我不要听!」她不要听满口谎言的中原男人说话,她的身子早在他说出他跟秋彤的关系时就几乎冻结成冰。 好可怕、好可怕哦,他怎么能做这种事,秋彤已经死了啊,在六年前,在她认识他之前。在她……认识他之前?这么说来,他最初的态度,他之所以分明不喜欢还要娶她,娶公主跟秋彤有关?怎么会呢,他、他对她是…… 「霜霜!」 赢霜有听见那声惊呼,但她只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第八章】 她梦见了阿娘。她已经有许久未曾梦到过阿娘了,自从阎涛信誓旦旦对她说绝不会对她有半点欺瞒,会疼她一辈子以来。 梦境太模糊,赢霜甚至来不及跟阿娘说上话,就被耳边吵杂的噪音吵醒。睁眼醒来,她已不在刚才那个院子里,而是在最熟悉的房间,还有坐在床边,看似对她一脸担忧的阎涛。她对他无话可说,即使眼眸睁开的瞬间已被他捕捉到,仍是硬生生地将目光撇开。 「霜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刚才晕过去了,我已经派了人去喊大夫过来,你……」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赢霜挥开了他伸来想要扶起她的那只手。她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会露出那抹受伤的神情,但此时她连碰都不想被他碰,「那个叫秋彤的女子是你最心爱的人,是吗?」她先他一步开口,语音淡然不带丝毫感情。 「对,可是那已经是……」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直到她出现,直到他爱上她。秋彤已经是一个过去,他想这样告诉她,他甘心做负心之人,只要是为了她。可他无法说出来,因为她根本就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当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娶我?」即使她并非他真正的妻,陪伴在他身旁许久,她有获知真相的权利,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除此以外她什么都不想听。 阎涛只回以沉默,许久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沉默教她难受,这样的无言更像是已经把所有都告诉了她。 「你不说话,只因你从一开始,从第一眼看见我的那一刻起……不,从我未出现在你面前开始,你就是处心积虑,打算只对我说满口谎言,是吗?」 什么我不会骗你的,我保证。什么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我也能向你保证,绝不让第二个女人来跟你一起分享我。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他睁着眼,笑着用最温柔的语音对她说着最虚假的言辞。 第十八章 「不是,你先听我说……」 「我现在只想听你说你为何要娶我。」她的声音盖过他的,不是因为她嗓门比他大、中气比他足,而是因为蕴含的那份哭音与颤声让他不知不觉心痛地噤了声。 房内再次充斥着沉默,赶在她再度以冰冷的说辞加以打击,阎涛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以前我深爱着秋彤,即使她红颜薄命,我也万般恳求,向秋家人讨取她的牌位回阎家供奉着。我本想与秋彤进行冥婚,可爹娘一直不应允,直到跟舜唐国十六公主的那道圣谕下来,只要公主生下阎家子嗣我便能……」 「你就能得偿所愿,跟秋彤永远在一起了,是吗?」她帮他说完。她得到了答案,其他的不管他是否有什么苦衷,她都不愿再听,只因他骗了她,只因她最痛恨满嘴谎言的中原男子,此刻只要他多再说一个字,暂时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情绪的她都觉得会脏了她的耳! 「霜霜,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事情并不是你想的……」 「请你出去。」她在赶他。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并没有填进半点悲伤,起码她认为她没必要为了一个骗子而伤心难过。 「霜霜……」 「你闭嘴,出去,我不要见到你,不想再看到你!」她不想听,不管此时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不想等会情绪失控,拿出他赠给她的匕首狠狠刺进他胸膛,现在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赶走,让她看不到他。 「好,我出去,你别激动,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他妥协,转身出去。 关上房门之前,阎涛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赢霜却没有看他,只是睁着眼,眼睛不知在看何处。 当房门关上,门外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一滴接一滴夺眶而出,一滴接一滴滚落在衣襟、在锦被上。 中原人,一个用柔情蜜意哄骗她的中原男人。她为他学穿中原女子的衣裳、学习中原的礼仪知识,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去尝试,真的。到头来她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从一开始就打算欺骗她的中原男人。 「我要回家。」 不管阎涛细心吹凉一匙糖粥,送至唇边,赢霜那张清丽的脸庞毫无感情,从红唇间吐露的字句字字蕴着无情,却成功地让那张布有伤痕的脸庞拧出难受与悲伤,在她得知秋彤之事,将他驱赶之后过了许多天。 其实当天晚上等到她睡下,他就重回房里,他上床抱住她的动作极轻,是绝不会吵醒她的那种。可她知道他回来,甚至听见了他那声掺夹着无奈与沉重的叹息。分明哭得好累,眼睛困得好干涩,却如何也挤不出半点睡意。她就那么偎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声直到天亮,直到他离了床、出了府。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理睬过他,即使他避开秋彤的话题,不停恳求着她的原谅。她知道她该要怒声朝他嘶吼,怒斥他的狡猾与卑鄙,用如此可恶的方式骗走她的身子与她的心。 怎奈每当想起这些日子他说过的话、他是如何对待她的,不知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其中当真没有半分虚假,她如何也无法把他当成欺骗阿娘的那个中原男人来恨着。 「不可能。」这三个字阎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许去。」 「即使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她有看见他脸上闪过的那抹迟疑与苍白,但她根本不想顾及他的感受,甚至附上一个充满嘲讽的冷笑。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知道她话中所指。 他的坚持甚至迫使她露出小小惊讶,但仅仅只有一瞬,快得犹如流星一闪即逝,「我不是。」她也很固执,在遭受欺骗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太重要,先前害怕身分被揭穿的那股恐慌也随着心伤而在近日逐渐变得麻木,「我不是舜唐国的十六公主。」 此话一出,细小的抽气声在房间陆续响起,里头独独缺少阎涛的,她以为他是最该首当其冲,发出惊讶疑问的那一个。可他没有,他吸进一口气又叹出一口气,先对一旁的某个丫鬟作出指示,「把药汤端来。」 小丫鬟不敢怠慢,动作迅速,顷刻就端来一碗已经凉去一半的药汤。阎涛接过那个碗,确定温度尚可,边一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边柔声说道:「霜霜你累了,来,喝完这碗补汤,好好睡一觉。」 「让我回家。」赢霜依旧一句话。 她不是没看见原本沉淀在那双黑色眼瞳的心狠和强硬,犹如被一只探入深潭的手翻搅出来。自从他承诺会对她好一辈子,他就不曾再对她动用过半点强迫。 这么些天,她说不要听他说话,他真的可以做到不说,他依然会用身体、体温、拥抱等等告诉她他对她有多在乎,他对她的温柔绝对不会因为是否有秋彤的存在而削弱半分,他连一次因为她对他不理不睬就愤然甩袖离去都不曾有过,他给她的感情连一点点细微的瑕疵都挑剔不出来。 可在他付出那些之前呢?他能否当着她的面,厚颜无耻地请求她将他先前苦心积虑匿藏的心思和无耻的谎言一笔勾销,当作从未发生过? 「你知道,这不可能。」他不想重复第三遍。并非对她感到不耐烦,而是不愿与她争吵。她不愿意听他解释,他就等,他只做现在能做的事,「即使你会觉得我说这种话有多虚伪,完全只是为自己的行为在做掩饰,但我仍须告诉你,我对你好是真心想对你好,我说会珍惜你就真的会珍惜你一辈子。」 「骗子……」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量对他说,语音不含半点怨和恨,却是那般无力,「我不会原谅你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你这个满嘴谎言的中原人。」 那声中原人让阎涛忍不住皱起眉头,早已猜想得到她的身分要偏向异族人多一些,只是依然不难听出她对中原人存有很深偏见,特别是会撒谎的中原男人。 「霜霜,你……」他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话来不及说完整,就蓦地被闯入者打断。 「少爷,夫、夫人问您关于您跟秋彤姑娘……」 「闭嘴!」眼角瞥见赢霜死死咬住牙关,小小的身子依然无法抑止地轻轻发颤,阎涛将眸光扫向那名不知死活、不分场合就随便冲进来乱喊乱叫的奴仆。 前几天事情败露,娘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府中被吵得、闹得家宅不安,才让人来询问他的意思,实话说娘的这种行为做得很不是时候。 「跟娘说,传话给秋家,迟些日子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我要取消跟秋……跟秋姑娘冥婚之事。」他没有喊出秋彤的名字,那只会对赢霜造成刺激。 他没有在作戏给谁看,他是下定决心,为了她当一个被千夫所指,责骂他抛弃旧爱、薄情薄幸的男人。为了她,他甘愿。 「退下,全给我退下。」让人伺候在旁是为了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好别让她做傻事。 那并非如同先前的想法,仅仅只是为了阎家的子嗣,比起怕她拿肚子里的孩子出气,他更怕她一时想不开,傻傻地伤害自己,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不认识,对他而言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奈何那些丫鬟一排站开,竟让他觉得她们像是在看好戏,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忍不住下令将她们驱赶,然后他上了床,将她抱进怀里。 她没有拒绝他,但她做的每每都比拒绝更令他感到难受,她只对他无动于衷。他开始猜测,她或是她身边的人是否曾受过中原人的欺骗,在难过也无力劝阻的旁观之后,她选择了无力的沉默。 「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是我的妻。」他的决心比她还大,早在她以为的更早更早之前他就认定了她。 然后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赢霜没有问出口。 抱着她的那具身躯体温依旧温暖得教她眷恋,心跳依然强力得能让她安稳下来,唯一安抚不了的是她像是被剁去一半,无法再填进对他的信任的心。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双眼的事,怕你会担心,所以你一定不知道,即使我打小便眼神不好,在头一次瞧见你时,我的双眼仍是填满了你的面容,它甚至悖逆我的意思,不知从何时起,只会追逐着你的身影。它一次又一次告诉我,除了你,其它都不需要,只要有你便已足够了。」她不要听他跟秋彤的,他便说他自己的。 第十九章 但有何用,这样的事她早已知晓,她看得出来。此时由他亲口说出,她体会不了感动,只觉心苦涩地在疼,不管他说什么、做得再多,或等待多久,始终抹去不了他是个撒谎骗她的中原人。 「我很早就知道你并非十六公主,但那又如何,我要的只有你,我确定我想要的只有你。还未爱上你之时,我尚能欺骗自己,我对秋……对她仍存有感情,而非纯粹承诺过的责任与愧疚。当我了解到是你,我该负起责任并且情真意切对待的那个人是你之时,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无视自己的心意,我爱的已经不是逝去的恋人和仅存的责任,而是你。」 他说的她都懂,爱情一直都有先来后到,若非秋彤死在六年前,若非她阴差阳错跑进阎府,那么如今这个陪伴在他身旁,得到他所有疼惜的女子就不会是她。 只是她依然无法响应他,现在的她办不到,无法在得知他最初的阴谋时,说一句好,我原谅你。她的心会痛,对中原人的偏见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彻底复苏,现在的她只觉得当初藏起秋彤,只想要她生下阎家子嗣的他不可原谅。想要霸占他,跟一个已死之人争夺他的她同样不可原谅。 「有些事你以前不会说,现在的你更加不会愿意跟我说。你可以骂我无耻混蛋,到了这个时候仍要做令你生气的事,你甚至可以打我出气,直到你高兴为止,我绝不还手。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不要离开。」他并非一个整天只会道尽所有肉麻兮兮的男人,但若她真的狠心离开,他真的会死,整颗心一定会因此而疯掉。 「少爷,您有访客。」门外又来了人,除了开始那声少爷,后面四个字说得战战兢兢。 「叫他滚,我现在没时间。」 平时不管遇上多烦心的事,他也从不把脾气带回来说给她听。他对她的珍惜多到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知道她没那么柔弱,依然想着把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为她遮风挡雨。他对她的感情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掺夹过别的东西。 「可、可是对方是个带着许多护卫的孩子,他、他让小的拿一块令牌给少爷,少爷看了就会出来见他。」 「你说什么?」烦恼的低吼更偏向不可思议。阎涛长叹一声,分明知道她不会响应,仍是轻轻地对她说了声:「我去去就回来。」 赢霜连哼声都没有,就连背对着他的那个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 心中免不了哼出一声苦笑,阎涛起身离开。 此时已入夜,会如此不分时间、场合跑来当讨人厌的不速之客,于心中只想到一个。 因此,进入花厅,眼眸只淡淡扫过分站两旁的两排侍卫,阎涛快步来到坐在正中央的华服男孩面前,单膝跪下,抱拳说道:「臣参见陛下。」 下人口中所言带着护卫前来,还拿了块令牌命令他不得不出来的孩子,自然只有当今斐国的少帝秋煌。 「呀,阎叔,夜深造访实乃情非得已,不知你与舜唐国的十六公主近来相处得还好?」 好与不好关你啥事。阎涛纵使心中纳闷,想快快驱赶秋煌,要他别妨碍自己哄回爱妻,却又无法以下犯上,唯有边猜测着他蓦然造访的企图,边忍气吞声地回话道:「甚好,有劳陛下关心。」 若秋煌只是来查看十六公主有没有受他凌虐,以致妨碍到西斐与舜唐两国之间的关系,那么秋煌大可放下一百二十颗心,立刻摆驾回宫,因为真正的十六公主在哪里他不知道,已经嫁给他的那个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只除了现在暂时出了点问题,他们处于冷战中。 「真的吗?」秋煌笑吟吟地站起来,从左边踱到右边,又踱回中间俯瞰着他。 他知道来者不善,只因秋煌鲜少让他跪着,一直没让他起来,「陛下夜深造访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也对、也对,长话短说,阎叔也不是喜爱拐弯抹角之人。」 分明就是自己忍不住,还把硬把黑锅扣在他头上,阎涛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不过片刻,有人为秋煌呈上了什么,只听刷拉一声声响,那是纸张被抖开的声音。秋煌堆满笑容的稚气脸庞,与一张写满文字的信笺凑到……是逼近到他面前。 「这是十六公主写给舜唐王的信,信上说她早已与心爱之人私奔去了,现在正在某处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要大家不必挂心。舜唐王也对此事做出了回复,献上金银、丝绸、牲畜等等作为补偿的不计其数。即是如此,那么敢问阎爱卿,当初嫁与你,现下也在你府上冒充十六公主当着阎家少夫人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十六公主人跑了就跑了,干嘛还要如此混蛋,写信回去坏他好事。暗呋一声,阎涛咬紧牙关,不管如何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件事隐瞒过去,「陛下,此事一定有些误会。」 欺君是重罪他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还一直将霜霜藏起来,藏得比死去的秋彤还深,他不会让秋煌带走她,绝不! 「误会?好吧,朕也觉得也许是个误会,就给阎爱卿解释的机会吧,把人带进来。」 「陛下……」当瞅见赢霜被秋煌的护卫带来,阎涛只觉有人用手狠狠掐住他的心,使他感到一阵强烈疼痛的窒息。他真不敢相信,这混蛋竟然趁他离去,派人捜他的房,带出赢霜。 而她看见了带着刀的男人,分明知道来者不善,仍愿意跟对方前来?一定是秋煌让人灌输了她些什么,可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跟他呕气会带给她多大的危险。阎涛又气又急,看向赢霜的目光带着责备却也蕴含疼惜,怪她不懂得珍惜自己。 可赢霜没有看他,应该是说只有那一瞬的四目相接,然后便故意与他错开,她现在还不太愿意面对阎涛。 既然斐国国君派人来带她走,即使知道那里头没包含多少善意,她也觉得这样正好,至少离开这里她能暂时获得冷静,至少她相信就算是在皇城的地牢之中,脱身的机率也比这里要多好多,因为皇宫里没有阎涛,没有这个她很想去恨又无法将他深恨痛绝的男人。 「朕要求舜唐王派公主的侍女以口述,让舜唐国最好的画师为十六公主画了幅画像。于是阎爱卿你来说说看,这画上的女子有哪一个地方与你这位夫人有一丁点相似。」 完全没有,秋煌给他看的画卷里的跟赢霜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依然不死心,他不可能对保护霜霜的这件事死心,「陛下请听臣一言……」 「罢了、罢了,也许阎叔也只是被蒙在鼓里。这样吧,就让我带这个女人回宫仔细逼问清楚,还阎叔一个清白。来人,摆驾回宫。阎叔,不必送我了,好好歇息。」 送他个死人头,好好歇息他个屁!这小鬼根本没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打从一开始就想着来拿人。阎涛简直气炸,奈何君命不可违,也不可能明摆着以下犯上地出手夺人,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带走赢霜。 「给我备轿,我要进宫。」 他知道他的拚命她不需要的,此时比起跟他在一起,跟秋煌离开对她而言无疑才是更好的选择,可天知道秋煌会对她做些什么。她要的他给,她不稀罕的他也给她,就是拚了这条命他也要把她带回来! 秋煌前脚回宫,阎涛后脚就跟了过来,「请陛下开恩,将臣的妻还给臣。」 此时阎涛在做的分明就好比一头驴在追自己面前的胡萝卜,明知道不管怎么跑还是吃不着眼前的美食,仍想着异想天开。 不过他了解,俗话说淫人之妻,人淫其……不对、不对,用词错误,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连阎涛径自在脑海中上演过数百遍他如何用各种道具凌虐他爱妻的情景都没有发生过。 咳咳,他只是很清楚明了,既然敢从一个爱妻深切的男人身旁抢走他的妻子,今晚他是别想睡了,恐怕就是在睡梦里,阎涛也会提着剑来砍残他。 「阎爱卿,你可知此言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欺君是大罪,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再找不就有了。何况你家中尚有老父、老母与众多下仆,那个女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呀。朕念在你受迷惑到头昏脑胀,以致此时只有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朕不跟你追究,好好回去睡一觉,明朝醒来就把此事忘了吧。」 第二十章 刻意无视不找死就不会死的至理名言,秋煌将一番丧心病狂说得冠冕堂皇。那也不能怪他,他只不过是觉得他的皇表姊很可怜,想想看,前有另娶他人的原婚约者,后又有连她死了都不放过,现下却又爱上别人的痴情恋人,还让不让人舒舒服服放心去死呐。 「霜霜并非一个女人,她是我所爱的妻!」忍不住了,阎涛一拳打在地上。他保证有控制力道,裂掉的绝对只有地毯,地砖仍安然无恙。 同时注意到这样的恐吓和口出狂言实在不妥,不禁又将语调压得又软又低,恳求着,「若有朝一日,有一个人能教陛下真心爱上,陛下必定能体会此时臣的心情。即使霜霜并非十六公主,她也从未冒充过公主,由始至终都是臣强迫她留在臣的身边。 既然公主安然无恙,再怎么说吃亏受骗的也只有臣而已。若陛下定要连带追究责任,赐阎家全家死罪,臣也无话可说。」那是因为他已经说完了。被当成呆子受骗的人是他,秋煌一个外人来搅什么局,如果秋煌坚持抄家诛九族,那秋煌就是昏君。 骂得好,骂得太妙了,骂得他越来越想作怪,「哼,那朕问你,朕的皇表姊秋彤呢?当初你口口声声称爱她,对她至死不渝,即使她红颜早逝也要向秋家索取她的牌位,终生供养她,誓言终有一日要让她成为你的妻。现在你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跟朕求情,还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你是喜新厌旧对吧,也不怕会落得个无情无义、寡情薄幸之名?」 「臣对秋彤的感情绝无半分虚假,若世人定要对臣扣上无情无义、寡情薄幸,只要能救回臣妻,臣也无怨无悔。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秋彤心地最是善良,若是看到现在的我们,恐怕也狠不下心将臣与臣的妻子拆散。」意思就是秋彤的性情他们都该明了,再来秋煌身分不对,若他再继续追究下去,他也没有那个立场。 阎涛是真的很急,他怕秋煌已经将赢霜关进肮脏阴暗的地牢,让她受尽折磨,只能将言辞挑选得字字犀利,却也尽量不去惹怒他。 「阎叔,我想不到你口才如此之好。」秋煌眯了眯眼,唇角噙着天真的笑,拿过一旁那杯茶,轻轻啜了口。他喊的是阎叔,自称也变成了我,态度更有所软化,之前的丝丝嘲讽已不复见。 「陛下……」 「这样吧。」秋煌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到被帘子遮掩的内室前,「看在你如此执着痴情的分上……」是看在他说得那么恶心缠绵,他不想因一下失念教人将这个有功之臣围角落里弄死,「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明天再来。」 「谢陛下。」 「嗯……所以,你还不走吗?」还跪得这么端正''这么杀气腾腾。 「臣恳求陛下能善待臣妻。」即使只有一宿,他也不希望她受到委屈。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教人给她备间上房,让她高床暖枕,这还不行吗。快走、快走,你要在梦里思念爱妻,我还要无梦一夜好眠呢。」 「谢陛下。」 直到脚步声远去许久,秋煌才倏地拉开面前的帘子,「刚才他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赢霜从头到尾都坐在帘子后面,她听着阎涛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不漏。 其实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正如同阎涛刚才所说,他确实喜欢秋彤,但那是曾经,如今他把爱都给了她,她又何苦还要跟一个死去的人去争夺已经全都属于她的那些,「你不会把他怎么样吧?」她知道在中原欺君是大罪,她根本无法想象阎涛那样不顾一切地为她求情,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呵呵。」就是这样的表情彷佛这么说着,就算他欺骗过我,但他仍是真心待我好的,求求你不要为难他。让他肆虐的血液越来越沸腾,唇边荡漾出的笑意也越来越纯真可爱,「虽然朕说过要给他机会,可朕并不是好人呐。」 【第九章】 今日没有早朝,但是阎涛仍大清早便来扰人清梦。 太阳才刚刚自云层后释放一丝微弱亮光,秋煌不得不打着呵欠不情不愿地起身,边让人伺候着穿衣,边问:「除了阎将军,宫里可还有大臣在?」 「是有几个,预定跟陛下商议要事,因今日也无特定事项,正在院中烹茶闲谈候着呢。」被唤来的太监如实回答。 「哦,把他们都叫到宫中比武场去,把朕昨日说的那些准备好。」 「遵旨。」 如此不管阎涛如何心急如焚,仍是跟数位朝中重臣被一块请到比武场。 看着那个被好大阵仗送过来的臭小鬼,一落坐就忙着吃吃喝喝,若无其事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阎涛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犠。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热闹,忍不住问道:「陛下,对于昨晚应允臣之事,不知陛下是如何定夺?」 「急什么,看,这不就来了吗。」 秋煌不急他很急,要不秋煌也试试娘子被人押走,摆明了要把她严刑逼供,还能一脸悠哉悠哉试试看,他不信这臭小鬼到时不比他还急。 纵使心里把秋煌骂得比看戏拍掌呼喝的观众还精彩,阎涛仍忍下微恼与不悦,目光转向秋煌示意之处,看到的是挂着弓与箭的木架子。 「陛下?」搞不懂这老爱胡闹的小鬼到底想干嘛,虽说偶尔也会在武术上对他指点一二,但箭术就…… 「呐,阎叔,你想要回那个冒牌公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小小任性的要求。我太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突然心血来潮很想跟人比试射箭。」 「臣遵旨。」不过是比试射箭而已,就算他眼神不佳,凭一身货真价实的工夫,说什么都不会输。 「但是呢,这场比试有点特别。」秋煌又招招手,有人将标靶抬了进来,扶正摆好,彷佛早就想着要看阎涛怒目切齿又不能当场发作的表情,呵呵笑道:「那边充当标靶的那个人你很熟悉,有道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与我比射箭,若能将我的箭打掉,那就将她还给你。 如此她是你从我手上亲手抢回去的,经历千辛万苦,表你心若磬石对她矢志不移,这欺君之罪因为太过感动,我就给你们赦免了,如何?」 还问人家如何,在场官员,特别是时常在战场上奔波的那些都知道阎涛打小眼睛不好,领兵打仗与敌人厮杀全靠一身好武艺,就算被请来看戏的几位臣子看得胡里胡涂,也知道秋煌这样的做法要说多贱就有多贱。 然而阎涛却二话不说……应该是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心爱之人简直豁出去。牙一咬,吸进一口来稳定想掐死秋煌的残暴情绪的气,抱拳喊道:「请陛下取弓箭。」 弓和箭都没做过手脚,反正阎溥眼神不好,要是闹出人命就推说是他能力不足。 让人随意取来弓箭,秋煌摆出架势,将箭搭在弦上,眯起一只眼,瞄准那个被绑着当标靶的女人的额头?不好不好,还是胸口吧,等会她中箭呕血,阎涛飞奔过去抱住她的姿势还能唯美一些,保证那个情景令见者终生难忘。瞧,他多体贴,连哪个姿势、哪个情景都帮阎涛体贴想好。 当秋煌拿远处的赢霜各种意淫之时,阎涛也取了弓箭候在一旁。 他在等秋煌那一箭先发,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赢霜。 他们相隔好远,但不过是正常箭射距离,他瞧不清她,看不见她的脸色有没有很苍白,小脸有没有因为昨夜受到些折磨而染上些许污垢,身上的衣裳是否已被鞭子鞭打出条条裂痕,却好似看到她在笑?她竟然在笑,阎涛只觉这辈子双眼都没有如此清明过。 她确实是在笑,那笑容依然甜美,只是眉目间似浅浅下笔,勾画出一点点的安详与一点点的安心,像是在跟他诀别一般。诀别个鬼,她敢跟他诀别!心里有团火霍霍地在烧,耳边忽地传来嗖一声,秋煌那边的利箭离弦,阎涛紧接着将手上羽箭射出去。 大人的气力比小孩大,用不上太多时间摆架势、调力气,那一箭还蕴进了些恼怒的情绪,有对秋煌的得理不饶人,也有对赢霜的径自绝望。来势汹汹,算准时机,当秋煌那一箭离赢霜胸口还有一寸,狠狠撞上,绝不留情,两箭相撞,相继掉落在赢霜面前的地上。 他……赢了?果然他的眼睛可以瞧不清敌人向他砍来一刀所落下的位置、可以瞧不清她以外的猫猫狗狗,但绝不会瞧不清她,更不可能在瞳心如此清晰映落着她的一切,还能让人有机会伤到她。 第二十一章 暗暗松口气,正要开口,却听身旁的顽童边扔下弓箭边不依嚷道:「不行、不行,刚才那一箭只是你走运,我们再来……」再来比过,对面那个女人不见血就跟阎涛死缠不休。 「陛下,君无戏言。」某位德高望重的臣子看不过眼,抢先一步替阎涛提醒秋煌适可而止。 「朕、朕当然是君无戏言。」秋煌直接恼羞成怒,「朕刚有说过不算数吗,有吗、有吗,你们哪只耳朵听到过,哼哼哼……」噘着嘴、偏着头、哼着歌,来个赖死不承认。 「若陛下于心中仍是不服,臣能代妻子受罪。」这不是威胁,是他真的会这么做。蓦地出手抽出一旁护卫腰间的佩刀,在众人想动手将他拿下之前,双手将刀捧住,双膝齐跪,把刀举高到秋煌面前,「陛下请动手。」 「你……」动手、动手,他动个屁呀。 眼珠子转一圈,看过周遭臣子一圈。 只见他们一个个不是,「陛下别客气,随便动手。归阎将军管辖的北方战事臣无法插手干涉」的话。就是,「陛下,请记得砍得心狠手辣一些,臣不过一介谋士,手无缚鸡之力,战场之事完全帮不上忙」的话。还有,「陛下,臣年事已高,正准备辞官赡养天年,但臣仍觉得陛下这下不爽阎将军的开砍是砍得非常妙,请便、请便」类似这样的风凉嘴脸。 他现在估计也就只能放个屁了,「去去去,把人带走,朕累了,要休息。啊……眼睛好累,眼皮抬不起来了,朕看不见、看不见。来人,朕要回寝宫睡觉,有事明日再议。」 「敢问陛下关于欺君一事……」这么多人在场,首先不能让他抵赖。 「什么欺君,朕没有听说过啦。」秋煌朝众人瞪眼,「没有欺君一事,阎将军娶的不是舜唐国的十六公主,而是那边那个异族姑娘,听见没有。」活生生的凭人力篡改历史。 「是,臣遵旨。」 然后想闹事的秋煌浩浩荡荡带着人走了。 管不上跟其它人道谢或道别,阎涛跑得比刚才那支箭还快,一瞬间就冲到赢霜面前,「霜霜!」还好她身上没有伤,看来没受到非人的对待,但是被绑着太不舒服,马上给她松绑,「你刚才在笑什么,还笑得那么绝望,你对我是多没有信心。」 「呃……」她以为他该给她个拥抱,而不是一上来就骂她,还有,她刚才那个笑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跟他说的那些完全是两码事。不过看到他如此心急如焚,她竟然觉得好快乐,就让他再紧张一会吧,「我记得我们仍在吵架。」 顺便提醒她对之前的事还没气完,拜托他口气软一些、态度好一些,否则她随时能翻脸不认人,不管不久之前他是否从那个混帐皇帝手上解救了她。 「我……」他是有很多很多想说的,多到比爆发的洪水还要汹涌澎湃,但他并没有接下去,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握住她的手要她握住。拔出来,来到眼前,「我知道你不想听,那我就用做的来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绝无半分虚假,也并非想要利用你。」 「你想做什么?」做就做,干嘛要动刀,他要她拿的可是他那时赠给她的匕首,「你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我看,上面有刻着我的名字,比秋彤的还要大吗?」抱歉,她向来直接,说得过于血腥。 「你要我就挖给你。」 「我不要,你死了还怎么证明给我看。」没听说过有人挖了心还能活着,何况她很贪心,不只要他的心,还想要他的人呐,「我不信生生死死那一套。」事先说明,要他少浪费时间,要证明就直接做点能让她信服的事。 「我脸上这两道疤是为了秋彤而挨的,我承认我一直忘不掉她,但是现在已不是出于对她的感情,我的心已经给了你,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分给其它女人,我对她只剩下愧疚。」 怪不得,所谓的先来后到竟是这样的比不上,她怨也没有用,赢霜轻轻叹着气。 「你不必叹息,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所以我才让你拿这把匕首,随便你划在哪里,我要你在我身上刻画下属于你的印记,只要你高兴,不管在哪里都可以。」 「你……」 因秋彤而永远刻画在身上的伤痕再也不可能抹除,他唯有用这种方法证明他的心意。 这样的决心教她明白他对她的心意无分毫虚假,除非他城府真有那么深。可很显然不是,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即使他对她有所隐瞒,他这个人的品行如何她是早已看清,「你握得我的手有点疼。」她知道他只是紧张,怕她不愿接受,而她决定气他一气。 「我很抱歉。」他立刻松了手。 赢霜接着问:「你这样紧张,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自然不是。我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谁认识他。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你,不管有没有他都没有关系。」 「你说你对秋彤只剩下愧疚,那你曾经的承诺怎么办,你不是答应了秋家绝对会娶她为妻?」她必须要把一切先问清楚。还有,宝宝,抱歉,你有个混帐爹,「我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你,就算是已逝之人也一样,如果你真的始终无法忘怀责任和她,我能让步,孩子我会生下来,然后我……」她会回北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阎涛抢白,「你前面都没有听到我说的吗!」 她瞪他,因为他突然在吼。 对不起,太激动了,平抚下情绪,吸口气再来,「霜霜,我爱你,我的心只给你。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是我死抱着责任不愿放手,即使你就在我身边,我仍想着去完善它。但是现在的我不会了,我会将秋彤的牌位还给秋家,如果上天注定要我欠,我选择欠她一辈子,我宁愿愧对她一辈子,我的爱却不能给她,我的一切都只会是属于你的。」 「嗯,我明白了。」听到他说要归还牌位,她的小气奸计明显得逞,虽然还保持着不大愿意跟他相亲相爱的面无表情,小手却蓦地从他衣襟爬进他怀里。 「霜霜?」等等,这里还有人在收拾善后,她真要大胆享用他还是等到回府吧,他必须制止她。 「既然这样,我们快快回去交还牌位吧。」紧张什么呢,她一直很正经的,很正经地从他怀里摸出匕首的鞘,收起如此危险的玩意而已。 阎涛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无责任一身轻……不对,还有一个,现在在他面前是他发誓真正要用一辈子去珍爱的责任。 「我有些事想要问你。」给赢霜喂着补药,阎涛踌躇着问。 「你问。」她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刚才才会三言两语打发掉他爹娘。她是有要对他坦白的意思啦,反正他现在把她伺候得好好,使她心情愉悦,嗯……补药有点苦、难吃,不过面前的男人对她极为体贴,他的举动倒是比补药更滋润了心肺。 「首先,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我不要连自己的妻子到底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一直想问好久了,有点急躁,态度是略为强硬的,绝不允许她再蒙混过关。 「赢霜。」 「好名字。」所以让他唤她霜儿一说总算是没骗他,「你不是中原人对吧?」 「我是不是呀,我来自北漠的圣月教,我是大漠人。其实最初我是因为追捕叛徒,误入阎府,没想到会刚好碰见十六公主爬窗逃婚,也没想到会被你拦下成了你的妻。」 「真高兴当初我拦下了你。」他的幸福竟然是他亲手争取来的,想不高兴都不行。 「你也先别急着高兴,我们教中规矩不能与外族人通婚,可是我已经嫁给你了,北漠我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叛徒我也不会去抓。却不代表没有人会来找我,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哦。」少一根头发都算他的,彻底跟他小肚鸡肠到底。 「乐意至极。」想从他身边带走人还得要有相当的本事,秋煌那个小鬼不算,他根本就是故意来乱的,凭借自己至高无上的身分一直作威作福,「等等,既然你说你是为了追捕叛徒才进入阎府,证明你瞧见了叛徒同样进入了阎府。他现在可是还在府中?是否是危险之辈?」 「不是、不是,他是我师弟,原先因为爱上个中原女子,为了她盗走教中圣药沦为叛徒。我们教派中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只有我们自己人能分辨出来,可是师弟时常执行任务在中原行走,气息已经变得有些几不可闻了。而我又跟你在一起太久,对气味的嗅觉也不太灵敏,只知道他现下还在你府上,却不知他易容成了谁。」 第二十二章 师弟杀了同门夺药的事她选择不说。 之前是如何也不懂他为了一个女子为何能狠下杀手,如今她自己也有了心爱之人,若阎涛也遇上什么导致她需要回教夺药之事,恐怕她也会跟师弟一样要自己眼不见、耳不听,只为了爱人拚上一条命吧。 「若找来府中所有人,让他们站在你面前,你还能凭嗅觉知道他们谁是你师弟吗?」 阎涛不知道自己在开玩笑,还以为自己说得十分严肃。 「不可能啦,我师弟精得很,现在除非贴对方身上用闻的,否则我根本找不到他。再说我才不要那样,那好蠢。就算你真帮我找出师弟那又怎样,还是你想让我带他回教领赏?」 她才不信他有那么大方。 「我就问问。」他当然不可能让她离开,好不容易才拐来的可爱妻子哪有放她走的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是你师弟易容而成的?」他开了个玩笑,一个好夸张的玩笑。 那张被哄到可爱红润与娇羞可人刚刚回归的清丽脸庞闪过一抹怔然,但只有一瞬,便被她狠狠掐掉,「你!最不可能是我师弟,我师弟对我可温柔极了。」师弟才不可能因她的穿着而对她上下其手,更不可能拿橘子当借口吃她豆腐等等等。「我越来越想抓到他了。」 那声咬牙带恨的沉吟引起她的注意,「做什么?」 「给他大刑伺候,跟他说能对你温柔的只有我。」 厚,这男人真是…… 「就算见到,我也希望你能放过他。在教派里我们感情最好,就好比亲姊弟,每回从中原完成任务回来,他总会为我这个不爱离开北漠的师姐带回一两样中原的新奇小玩意。 要不是这回他盗药出走,被其它人抓到就要立刻处以死刑,我才会接下将他抓回的重任。说起来,他还算是为我俩牵线的月老呢。」 「所以这是你头一回来中原?」他早该知道了,她这么嫩,武功不是特别烂又不是特别好,没几下就被他拐跑,根本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他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不过一直找不到好的开场白。 「对。」她轻轻颔首,「我讨厌中原这个地方,在认识你和成为你的妻之前。」 「因为那个欺骗过你的中原男人?」 「准确来说是骗了我阿娘,他用甜言蜜语骗了我阿娘的身子,阿娘怀了我,他却一直没有回来过,阿娘一直一直等,等到患病死去的那一刻,他还是一直没有回来。」说起那个中原混蛋,到现在她还会摩拳擦掌,发誓如果见到他,定要把他海扁一顿然后拖到阿娘的坟前忏悔一辈子呢。 「是你阿娘告诉你,是你爹骗了她的?」 「是我猜的。」她咬了咬下唇,「若换作是你,每天看到自己的阿娘那么痛苦地等待着,也会觉得是那个男人先说谎骗人的吧,而且我以前住的村子里有个被骗得苦哈哈的瞎眼老婆婆总说,中原男人是世上最自私无耻、狡猾卑鄙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她对中原男子的偏见是从何而来。这样不对,他不希望她要抱着这件事一辈子抱憾终生,「霜霜,你知道你爹多少事?」 「什么都不知道。」她实话实说,「阿娘只说他是个很温柔的人,跟她在一起时说话算话,诚实却又固执。」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爹不想回去,而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可能。」她瞪他,你说笑吗,你分明就是给卑劣的男性同胞找借口,那眼神分明这么说。 「怎么不可能。小笨蛋,我们中原各国可是都在开战,说不定你爹……你爹有没有留给你阿娘什么信物一类的?」应该是有的,而且必定还是传家之宝一类的东西,再加上他本身的性情才能令一个女人折服得死心塌地。 「有呀,就是这个耳饰。」她大方摘下来给他看,「它原本不是耳饰,阿娘说这是那个混蛋翳子家中很重要的地位象征,师弟说这个图案该是哪家家徽一类的,为了方便我携带,就给我做成了耳饰。还有,我打听过了,那个骗子好像就是你这一国出身的。」 「这是你师弟给你做的?」阎涛突然越过重点问其它问题。 「是呀。对了,我师弟的手跟你一样巧……阎涛,你干嘛?」干嘛拿走她的耳饰? 「我买新的给你,教人打造更好看的给你。这个我帮你收起来,以后只能看不能戴。」 才不让她佩戴别的男人给她做的东西,「很遗憾告诉你,我从出生开始到现在,在西斐这么多年,四处行军打仗,却从未见过持有这个家纹的人家。若是去问我爹或是其它老一辈的长辈们或许他们还会知道,可希望不大,也许你爹真的是已经……」 「你、你不要说了。」赢霜冲过去,不是为了夺耳饰,而是用双手捂住他的嘴,不过很快就被他挪开。 「不想见你爹吗,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他只是不想她留有遗憾。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我宁愿不要。我不会去找他的,要是找到的真的只是座坟,那我不是比现在还难过吗。」人都是这样,偶尔喜欢自欺欺人,假如结果是坏的,那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好吧,我们不去找他。但是我希望你记住,我虽然是中原人,但我深爱着你,这辈子也绝不会再欺骗你、对你有所隐瞒。」 「我相信你。嗯……你能用你的一辈子来证明,如果你再骗我,我就逃跑哦,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我的轻功一定比你好。」 「你不会有那样机会。」一辈子就一辈子,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他的这辈子是给她一个人的。 「呕……好苦。」终于忍不住,赢霜一头栽进他怀里干呕起来,补药不喝还好,喝了更想吐。 「你等等,我去拿碗甜汤过来。」找人去不如他去,他动作较快,不用爱妻受苦太久。 「嗯,你快去快回。」回荡在嘴里的苦涩味确实让人不舒服,边目送阎涛离开,边倒了杯茶灌进嘴里,眼角瞥见小丫鬟小桃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少夫人,您的头发有些乱了,奴婢帮您好好梳理梳理吧?」 伸手摸了摸,好像真的乱了,定是刚才动作太大,去撞阎涛胸膛的时候不小心弄乱的,「也好、也好。」赢霜不推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有了心爱之人,女为悦己者容,她对自己的仪表变得越来越在意。 在妆台前坐下,看着小桃取下头上的发簪、珠花,抖开一头比起之前又长长许多的如绸青丝,看着小桃取来木梳为她一下下轻柔地梳发,看着小桃蓦地从袖中抖出熟悉的寒冷银光,以疾如闪电的手法一瞬间就割下她的一束发。 「师姐的发质仍是好得让人惊叹,光是瞧着就能分辨出来。」 「什么……」小桃在说啥? 赢霜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身后的小桃已经退到床窗边。桃色衣裳被她抓住扯开,不过短短一瞬,与娇小丫鬟截然不同的男子身型十分矫健,一脚踩在窗棂上,单膝而跪,身上的白色连帽斗篷被凉风吹得飒飒作响,熟悉的俊容在帽檐下隐约可见。 「阿、阿玉?」她认得这个人,他的名字不知不觉脱了口。 对方没有响应她,只是扬了扬手上发束轻轻笑语,「圣月教五长老座下三弟子赢霜死于叛徒镜玉宸之手,从今以后没有圣月教的赢霜,只有西斐将军府的阎家少夫人。」 「啊?」赢霜还傻傻地难以将那些话加以消化,却见男子蓦地松开攀住窗棂的力道,犹如柳叶,随风轻盈飘移。 「是谁?站住!」说时迟那时快,阎涛返回之时碰巧瞅见那名男子从他们房间里飘出来。 「啊,阎涛,你等一等,他是我师弟啦。」人家是来帮她的,他要去逮人家,会不会太过分哦。 「什么,他、他是谁?」 「是小桃。他好像不知从何时起扮成小桃,待在我身边。」师弟扔下的衣服里还有张纸,说真的小桃被他关在了城西密林的一间破茅屋里。 「我要宰了他!」 「为什么呀?」轮到赢霜不明白那声震怒的咆哮。 「因为我之前让小桃来伺候你换衣服。」他竟然会让另一个男人白白看光爱妻的身体,罪无可恕,看他不把那个混蛋师弟逮回来千刀万剐! 「呃……」师弟呀师弟,虽然最后不知为何,你送来了一份大礼,却也留给了师姐一个烂摊子呀。 天好蓝,风微凉,院中一位清丽女子正忙着安抚吃醋发怒的丈夫,这样一幅不太温情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勾唇微笑的景致,恰恰刚好。 番外篇 【番外篇】 若要我说喜欢是什么,那么那必定是甫见一个人的那一瞬间,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来不及倾诉,光是浅浅淡淡的惊鸿一瞥,就能让心湖上那层厚实坚硬的冰雪迅速冰裂瓦解。当阳光成丝破云而出,直射入冰冷湖心,整颗心都被烘得炙热温暖,再也忘却不了心律狂乱跳动也甘之如饴的可怕感觉。 「噗,你没事吧?」 原本施展轻功滑翔在烟火灿烂夜空的我,因朱红窗户开启,与屋中之人无意间对上的那一眼,摔下的姿势无比狼狈。 那声关怀询问有笑,却绝无轻蔑之意。 抬头映入眼眸的那张容颜好美,五官带着些楚楚可怜,脸蛋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好像棉絮,粉唇勾着的那抹灿美笑意又好像显得不太柔弱,眼瞳因为头顶上不住绽放的烟火倒映着七彩琉璃般的光华。 「这种高度摔不死我。」却震荡得我的心有些微微的揪紧、有些微微的甜,缘由自然来自于眼前并未关上窗户,反而一脸大胆向下探头张望的人。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起来?那里好脏的,好久不曾打理,说不定什么时候有毒虫、毒蛇从杂草里钻出来。」 「你这么美,我舍不得起来,就算此时被条毒蛇环上我脖子,往我脸上吐着蛇信在舔,我也心甘情愿。」 「口甜舌滑。」她笑,用双手支颐,赏的不是夜空中的烟火,而是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中原人阿谀奉承那一套我从来学不来。」 「说得你好像是从哪片天掉下来的神仙、天人似的。」 「我不是神仙,我是北漠人。」 「咦?」聪明又古灵精怪的中原姑娘分明早就想着套我话,还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听说那里只有漫天遍地的黄沙,很无趣不是,所以你才从那里跑出来?」 非也,我是为任务而来,我委身的教派什么样的工作都接,刺客、探子、保镖、护人…… 只要赚得上钱就从不推托。 「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很无趣吗。」我忍住没将那些放嘴上吓坏她,明知依她的模样不可能随意出走,随随便便作着无心邀约。 「我也很想,但我从没离开过家。」 果然那张绝美容颜挂上的失落太让我不意外,起身拍去斗篷上的泥污,我赶着回教讨赏。 「明晚你还会来吗?」不是错觉,那明知我要离去的甜美嗓音,蕴含着星火般小小弱弱的期待。 「不会。」我依然实话实说,北漠离这里太过遥远,既然任务终了,短时间内我不会再来。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为什么我非来不可?这一句,因为对上那双灵精澄澈的眼眸,顿时被扼杀在心底,好彻底,我想,这一刻在心里衍生的该是所谓的心疼和怜惜。怪不得别人总说感情要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我也挡不住这样的感觉,更挡不住一个对我充满期待的美丽中原女子。这份感觉压上心头,分明好有重量,却从此不再想卸下,彷佛多重上一分就越来越甘美馨甜。 忍耐不住,承诺的字句自然而然脱了口,「十天后,我会再来。」 「欸,你叫什么名字?」 她真的有种魔力让我拒绝不了,抖抖衣袍打算点足飞走的我回应之时夹杂着一声宠溺的叹息,「镜玉宸。」 「好怪的名字。」 那种嫌弃,好歹……等我走远了再说。 身后是被我的渐行渐远逐渐抛下的景色以及她,我没有停步也没有回首,目的地依然是北漠的教派,只是这一回头一次赶着回去竟然是为了赴下一个约定。 我喜欢她,我知道我喜欢她。当我一次又一次见到她、与她说着话,当我越来越频繁造访那户人家唯一朱红色的窗户,我就清楚我对她的感情根本无法藏匿。 「除了北漠和乐国,你还去过别的地方吗?例如东海的海水滔滔、西塞的大雪飘飞等等,你都有见过吗?」她喜欢跟我说话,从那张小嘴里说出来的好奇与喋喋不休好活泼,从来不会让我感到厌烦。 「去过,也见到过。你这么喜欢,下回去的时候我带上你?」 「噗,你真好。但是我连自家府门都没踏出过,连都城大街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哩。」 她是身分尊贵的官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很正常的事。她与我分明是不相同的人,我却不曾因为身分差异而想要退缩,只因我向来不喜欢压抑自己的感情。 「下回我一定带你去。」我很坚持,到了固执的地步。 「阿玉……你要不要上来我这里?」这是她头一回提出这种请求。 足下轻点跃入头上那扇窗户是很简单的事,我却从来不会去做,这样的距离很好,即使不满足也不会奢求更多。这样的距离是我等待着立下最大功劳、脱离教派那一天,才名正言顺将之视为无物。只不过她的一个请求,就能将我跟自己的约定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二话不说飞身上去,脚不过才落地,还来不及看清房内的东西,就被一个又软又香的物体塞了满怀,那是她。 「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有。」 「那个人是我吗?」 「是。」我听见她在我怀里嗤嗤地笑,于是被动变成了主动,双手以万般珍惜的力道紧紧抱住她,这样看起来才不会太难看。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去看东海的海水滔滔、看西塞的大雪飘飞。」 之前我就承诺过她,怎么可能说不好。知道我要来,她总是早早支开侍女,为了见到她,我总是一次又一次抢下中原乐国的任务。如果这样不管一切也想着要相见的举动称不上喜欢,我想不出到底什么才是。 「等下一个满月,我来带你走。」我从不说谎,对她更是言出必行。 等下一个满月我就用离教的请求作为下一个任务结束的赏赐,等下一个满月……我早该知道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被毁坏,而教派中人给了爱上中原女子的我一个惨痛的警告,犹如在鄙视我想着脱离的想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走吧,你走,你再也不要来见我了。他们说我是在害你,然后他们这样对我……我不见你了,再也不见你了。」 他们偷偷派人来毁了她的脸,用最毒、最狠的药。 「我怎么能。」我不会辜负她,我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全给了她,「就算这样,我也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从没离开过这座府邸,我什么都不懂,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如果连容貌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要拿什么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你走、你走,好不好?」 当然不好。多傻的女孩,闹什么脾气呢,站在我身边的资格,从对上眼的那一刻,从她似阳光射进我心湖的那时,她的手里就握得牢牢。 「你介意我就帮你。下次再来,我一定要你心甘情愿跟我走。」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这样的付出一点也不过分,感情这回事从来就不分公平与否。 我回教盗走圣药,我要为她调配复颜之药。那种药仍差最后一种药材,生长在西斐雪山,每隔三十年才会盛开一次的奇花。 三十年之期快要到来,我以为我等得到,定能亲手抓住自己的幸福,可老天从一开始似乎就将我们的缘填得满满,该并结连理的那一部分却狠心挖空,放进去的只有蚀骨的痛。 她上吊自尽了,只因即使她面容尽毁,她爹仍要将她许配给别人。 潜进去看她时她身穿鲜红嫁裳躺在棺木之中,表情竟是这般安详。 「这身嫁裳是为我而穿,是吗?」我问,她却不会回答,只是我知道就是这样,「我这辈子所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天晚上没有劝动使小性子的你跟我一起走。」 我无法骗自己只要温柔抚摸她的头,她就会睁眼醒来,再对我说,阿玉,我最喜欢你了呀。她已经死了,在我面前这具身躯没有呼吸、缺少体温,像过去那些被我用双手使他们心脏停止跳动的尸体。眼里有沉重的水光在打转,我偏头摇掉,不许它们妨碍我将她深深记入脑子里。 「这辈子是我对你太好,才会犯下这样的错,下辈子我会记得对你坏一些,不管你说什么,也绝不会事事都顺着你,这样你才会变得乖巧听话一些,你说是不?」俯身在只用唇脂点缀上红泽的唇上烙下一吻,唇上的冰冷一阵阵刺痛着心扉,「这是我最后一次要你等我了。」 我还是要去西斐,等花开,我答应过的,做复颜的药给她,决不食言。 然后我会回北漠,回去为我做过的事赎罪,然后我就一定能跟她再也不分开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将爱系列之一《王爷宠妃》; 2、将爱系列之二《何患无妻》; 3、将爱系列之三《家妾娶进门》; 4、将爱系列之四《将军是妖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