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千年，我以一剑斩天魔》 01 千年大灾劫 南唐国。 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里。 “少东家，酒楼到了。”伴随着一声呼喊，端坐轿子里的顾修缘睁开了眼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锦绣华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掀开帘子，走出了轿厢。 如意楼灯火璀璨，金碧辉煌，还未走进其中，丝竹奢靡之声已经悠悠荡来。 顾修缘刚准备踏出脚迈过门槛，赫然间耳畔响起一阵锐利鸣啸的破空之声，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只见夜空之中，划过一道似流星般的绚烂剑光。 那是御剑横空而过的修士，端得是潇洒万分。 城中的百姓很少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欣赏到真正修仙者的身姿，无不露出羡慕、惊叹、崇敬的神情。 唯有顾修缘淡漠且回避的收回了目光，走进了酒楼里。 今年已有二十岁的顾家商行少东家，顾修缘其实是个带着记忆重新投胎的穿越者。 从一个并无超凡力量的普通世界，来到了这万族林立，有着修仙传承的瑰丽之地。 但这辈子的他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自然与修仙二字无缘，只能做个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操劳家业，娶妻生子，看着自己如何逐渐衰老，见证亲人们一个个离世，百载之后自己也归于黄土之下。 今日，顾修缘作为自家商行的代表，即将奔赴一场重要的宴会，届时高官名流满座，皆是长辈，让他必须得谨慎小心应对。 生怕在酒宴上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惹得诸位大人物们不高兴，导致自家商行利益受损，赔了大钱。 “我穿越成商贾之子，却不能当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摆烂躺平等死，依旧得去酒桌饭局上品尝人情世故。”顾修缘内心无奈道。 上辈子他就是在酒桌上谈生意喝到胃出血而死的，怎么穿越了还得做同样的事情？ 这四舍五入，我不是白穿越了吗！？ 话虽如此，当他走上三楼，来到本次酒宴的幽静雅间时，立刻抖索精神，挺胸收腹，调整体态，配上一张俊俏的脸庞格外吸睛，很容易引起旁人好感。 他步调优雅的走入雅间，扫了扫环境，简单的一眼就记下了席间六个人的情绪，顿时向在座的所有大人物恭谨作揖赔笑道：“晚辈来迟了，自罚三杯，还望几位叔伯大人不计小人过，海涵一二。” “三杯哪里够？听说顾家人都是海量，顾贤侄肯定也很能喝，要罚就罚三大碗！” 坐于主宾位置的张知县在六位大人物里，地位最是尊崇，一捋颌下长须，故意刁难，却笑逐颜开，像是在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哄笑起来，锐利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他身上。 顾修缘眉头微微骤起，不悦的情绪很快又一闪而过，很难让人捕捉，进而露出一副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张伯父说得在理，小侄正好有些口渴，用美酒润润喉咙也是极好的。” 瞧顾修缘如此会说话摆低姿态，几位大人物暂且放过了这个晚辈。 随后，顾修缘端起三碗烫喉咙的烈酒一饮而尽，有着书生般儒雅风姿的他，豪迈之气丝毫不逊北国男子。 既然这场宴会的宾客齐备，接下来便免不了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相互客套敬酒，甚至溜须拍马，攀关系套近乎了。 而这方面，有着前世经验的顾修缘是绝对的老练，不仅能喝，还善于带起气氛和话题，让这场酒宴无比热闹，哄得众人瞧他都顺眼了许多，心情大悦。 只是伴随着一杯杯热酒下肚，顾修缘眼前恍然模糊起来，不知不觉间似乎与过去的影像重叠交错。 仿佛间他嗅到了烟草燃烧的气味，听见了大老板们豪爽的笑声，肠胃感到一阵钻心的绞痛，脑袋涨大，天旋地转，灵魂在出窍。 “这小伙子长得俊俏，酒量也可以啊，再干了这半瓶茅台，我就跟你们公司签了这桩生意！” 顾修缘晃了晃脑袋，将前世的记忆摇散。 “罢了，都是为了活着，不然谁愿意作践自己。” 他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禁面红耳赤，呵出的气都一股浓烈的酒味。 好在大人物们也跟他差不多，摇头晃脑，醉态难掩。 一座的山珍海味也吃剩没多少，酒宴即将迎来尾声。 忽然间，夜空中又划过一道轰鸣大作的声音，应是修士的飞舟驶过造成的。 “真是奇怪，这些山上的仙师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到处乱飞，他们的都不用修劳什子长生吗？”李县丞疑惑问道。 “李县丞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世道要乱喽！仙师们在四处寻找一个叫救世尊者的东西！要靠那玩意儿拯救苍生！”另一位商行代表说得没头没尾。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详细过程究竟是什么，老夫也是一知半解。”应酬繁忙的张知县感到十分好奇。 顾修缘很清楚这片天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对众人详细道来原委。 约在一年前的某个晚上，仙界天门轰然洞开，有一块玉碑从中坠落，在人族修士最多的东胜神洲砸出了一个可怖的大坑，掀起万丈尘埃，遮天蔽日。 整个东胜神洲的修仙宗门一起出动，为了这块玉碑大打出手，杀得昏天暗地，洲陆震动！ 后来玉碑被实力强劲的清微道宫所得，世人皆以为这场夺宝风波就此平息，但不久后，一条极为恐怖震撼的讯息从清微道宫传出，迅速传遍了整个东胜神洲。 再由东胜神洲快速传递至北俱芦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半个月内，在整个天下都引起了巨大轰动！ 那就是玉碑上的仙文被成功破解，得到的讯息是——众神已死，人间千年之后将有大灾劫至！ 从不知何处而来的域外天魔入侵此方天地，仙界众神与之战于星海，然而众神全部陨落，也只是重创了天魔本体，令其千年之内不得再度入侵。 千年之后，天魔再临，人间界绝对难逃覆灭的厄运！ 但这并非是无解的死局，众神陨落前，也用最后的力量，合力推演出一丝扭转乾坤的生机。 即一百位可能拯救天下的预言之人。 救世尊者！ 在整个天下的修仙宗门，都亲自确认了玉碑上记载的事情为真后，各族修士立刻摒弃一切矛盾对抗，空前团结，缔结盟约，共同应对千年之后的大灾劫！ 而寻找一百位救世尊者，就成了重中之重！ 每一位救世尊者的身份都隐秘之极，需要花费时间和资源进行解析。 经过了一整年的努力，修士们已经从万族之中，找到了九十九人，唯独这最后一人的身份讯息，仍在解析之中。 顾修缘猜测这段时间修仙者天天在空中乱飞，估计是对最后一位救世尊者的身份有眉目了。 会是谁呢？ 顾修缘感到好奇。 “几位叔伯，你们说这最后一个救世尊者会不会是我啊？”他指了指自己。 霎时间，众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眼角飙出泪水来。 这似乎是明知故问，绝无可能之事。 但酒入愁肠，令人神志不清，也让人敢于吐露真言，或许他仍然心有不甘，不愿就此简单平凡的度过一生，说出如此狂言妄语，证明自己也曾有过梦想。 “贤侄啊，你酒喝多了吧，人贵自知，咱们这辈子能当个普通人，不求大富大贵，无灾无厄的度过一辈子就不错了！”李县丞摇头苦道。 “再说了，千年之后大灾劫至，跟咱们一个仅有百年寿数的凡人有何关系？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另一家商行的代表摆摆手，漠不关心道。 “对！拯救苍生，那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被预言选中的救世尊者们该头疼的问题！”一位中年文士补充道。 “都二十岁的人了，别跟个小孩子似的，整天做什么修仙救世的白日梦，该醒醒了！”张知县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 顾修缘听见这话，并无任何反应，与之前的成熟干练截然相反，似乎还沉溺于自己的幻想中。 张知县见状无名火起，又沉声训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愿脚踏实地，想要一步登天，也不想想这世上的人，谁甘于平凡？可世情残酷，哪怕是境界最低微的九品修士，那也是对普通人而言一辈子不可企及仰望的存在，指望天降馅饼砸到你头上？就凭你顾修缘区区一个嘴巴没长毛的贱商之子，实在不知所谓！” 顾修缘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恍若惊醒，赶紧点点头，眯着眼睛赔笑道：“张伯父所言极是，骂得好，晚辈我确实是异想天开了，险些魔怔，诸位叔伯就当是听了个笑话，开心开心。” 心中苦叹一声，他又一脸微笑的自斟一杯酒下肚。 这辈子，就当个普通人，生老病死也好！ 就在认命，不再试图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时，异变陡生。 他的眼前赫然浮现出一行小字，就像是有人把文字打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你好，最后一位救世尊者。】 顾修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然而他发现了更为神异的事情。 哪怕他闭上眼睛，那一行文字仍旧清晰的烙印在自己眼前。 “这是什么？我喝多眼花了？” 他心中蓦然升起这个念头，眼前的文字也急速变化起来。 【我叫天枢秘机，用最简单粗暴的概念向你解释，我是来辅助你拯救该世界文明的“系统”。】 眼前的文字甚至出现了与这个世界文明格格不入的标点符号，特意将系统二字标注出来。 随后，文字又变化了起来。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千年以后，该世界的修仙者也无力阻止天魔入侵，哪怕获得了众神的预言也一样，因为同样的事情已经重复了九十九次，而这一次再失败，属于该世界文明的一切将彻底被天魔吞噬抹除。】 【然而这一次我们胜利的可能性高达50%，因为你将欺骗两个世界！】 02 轮回九十九次的世界 在目睹这些骇人惊悚文字的一瞬间，顾修缘心脏如战鼓般擂响，瞳眸骤然缩小，化作针芒。 他此时的情绪杂糅了紧张、惊喜、忧惧、震撼！ 一切情绪皆化作额头一滴滚落的冷汗。 产生这些生理反应，不仅仅是因为金手指的出现，更重要的是知晓了这个世界曾经轮回了九十九次，皆覆灭于天魔灾劫的恐怖真相！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做白日梦，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救世尊者，肩负拯救世界的梦！ 如今梦成真，但更像是一场噩梦。 但很快，他又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系统，心道：“你说我要欺骗两个世界，在对抗天魔的战争里，才有50%的胜率，什么意思，像网文小说里那样，骗人获取力量？” 瞬息之间，天枢做出了解答。 【欺骗他人，隐藏自己，降低威胁，这是分析九十九次轮回后，天枢归纳出最有可能胜利的方式。】 【在过往漫长的轮回之中，你都是该世界文明获胜的关键，但与之同时，由于威胁度太高，你经历过暗杀、背叛、诬陷、甚至迫使天魔调集所有资源针对你，重重限制之下，你终将一事无成，只能不断见证末日来临时的景象。】 【当你学会了欺骗世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与威胁度，让所有人都忽视你，轻视你，不在意你，你才有机会创造反击的机会。】 顾修缘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大脑急速运转起来，他明白了自己只有通过欺骗世界，才能拯救世界，但具体该如何实施呢？ 自己只是一个商贾之子，略懂一些人情世故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灵根，无法修行。 顾修缘心念一起，将内心所思所想告知天枢。 【天枢会直接向你灌输灵气、功法、如此修行的效率，远超于世间最强大的仙灵根，但没有人可以检测出来这一点。】 这个时候，顾修缘的眼前还出现了一个新的数值。 【威胁度：90】 这是什么？ 他疑惑。 【你对于天魔文明的威胁度，九十九次轮回里，天魔文明的天道记录了你的存在，所以对他们而言，你的威胁度在所有救世尊者里最高，你时刻被监视着，无所遁形，当威胁度高达100，按到第七十六轮回的结果，你将死于来自天魔文明天道的直接攻击。】 【当你每通过欺骗降低一次威胁度数值时，天枢的力量也将相对应的获得提升。】 看到这里，顾修缘完全明白了，他骗术耍得越好，天枢越强，自己也就越强大。 “一千年的时间里，我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顾修缘迫不及待的问。 【当你的威胁度时刻保持在0时，我方胜率将高达50%！】 “哪怕完美欺骗世界，也只有一半胜率！？”顾修缘不由得捂住了愈发奔腾跳跃的心脏，他感受到肩上负担的重任。 【顾修缘，该世界文明的天道所有力量都用以和天魔文明的天道抗衡，没有一丝余力再使时间轮回，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请你谨记这一点！】 【十数秒之后，来自清微道宫的修士，将正式出现在你面前，宣布你就是最后一位救世尊者，从那一刻开始，你将永远的戴上一副虚假的面具，成为一个满口谎言的人，这最后一点时间，你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真实感情。】 当天枢留下这段讯息后，一个倒计时果然出现了，缓缓跳动起来。 而顾修缘也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酒桌上那些不敢轻易得罪的大人物们，捧腹大笑起来。 笑得好像得了失心疯，眼睛飙出泪水，五官抽搐不止，伸出手指目无尊卑的戳过每一个人，甚至从椅子上，一直滚到了地上。 “这顾家的大子怎么会是，疯了吗？”李县丞吓了一跳，赶紧朝后缩了缩身子。 “哼，看来这顾家的瓷器生意，是不想做了吧！竟然派一个癫子应付本官！”张知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准备喊人将顾修缘拖出去泼水冷静。 却在这时，顾修缘眼前的倒计时归零。 此刻，一道剑光掠空而至，锐利的鸣啸声远远荡开。 在座的大人物们早已习惯，并未有任何表情。 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飞剑行空的鸣响声越来越大！好似雷霆狂啸乱舞，震耳欲聋！ 好像不止一个修仙者正在朝这边驶来！ 果然，窗外的光辉的越来越明亮，渐渐的好似太阳升起一般，将黑夜照亮成白昼！ 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有多少修仙者出现了！？ 大人物们纷纷从酒席上站起，朝栏杆外远眺去。 顾修缘则是停止了癫笑，一抹脸，整个人的神情恢复如常，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发颤。 从此刻起，我不再是我，而是一个瞒天过海的骗子！ 为苍生计，以欺骗二字抗衡天魔灾劫！ 只见如白昼一般的夜空里，站满了模样各异的修仙者，他们或是腾云、或是踩剑、或是御兽、或是驾驭飞舟！ 不是一个人！ 不是十个人！ 更不是一百个人！ 而是如漫天星辰一般！ 将天空都遮蔽住！ 他们齐聚于这间如意楼之上，不知缘故！ 而城中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般浩大的阵仗，纷纷跪拜在地，三伏九叩，祈求仙师赐福！ 赫然间，天上的修士们左右散开，一条青龙从中翱翔而来，蟠曲蜿蜒，庞大的身躯悬浮于地面的街巷，使得龙首能与酒楼三层齐平。 龙首之上站立着一个目光炯炯似火炼的道人，他眉发皆白，颌下无须，看似不过三十来岁，背负剑匣，视线直直逼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山般倾倒而来。 整个楼层的人一同跪倒在地，不敢直面仙师。 顾修缘也假模假样的想要跪下去时，忽有一缕清风将他扶起。 只见那道人双手作揖，视线聚焦顾修缘，朝他恭谨有礼道： “贫道清微道宫执剑长老慕苍生，拜见顾尊者！千载灾劫降至，亿兆生灵命在旦夕，贫道特与三千道友前来迎接护送尊者，前往本派商议救世大计！” 他声音清朗明澈，穿透力极强，如响雷般在所有人耳畔炸开！ 03 我以欺骗救苍生 慕苍生一席话，仿佛化作了一道劈开天地的雷霆，在大人物们的脑海中汹涌回响。 最后一位救世尊者？ 顾修缘？ 他们的情绪在经过震惊、疑惑、恐惧后，化作了一片空白。 只是跪在地上，感受着那股骇人的压迫感，已经使得大人物们自身的精神临近崩溃。 但顾修缘的情绪反倒没什么，他看向那位驾驭青龙的修士，疑惑道：“会不会搞错人了？” “顾尊者不必怀疑，您就是货真价实的最后一位救世尊者，天道玉碑里的名单解析出来后，经过四大洲陆十大宗门掌教的确认，万万不可能出错。” 慕苍生再度躬身作揖，其声朗润如玉，打消顾修缘的疑虑，而后一步踏出龙首，越向空中，如履实地一般，缓缓迈入如意楼的雅间里。 他同时打量着顾修缘，从各方面评估这位救世尊者的潜力，至少初见的印象不错，以凡人之身直面修仙者，并且乍听这等震撼的消息，竟然也只是心跳加速了而已。 他可不知晓自己的到来早已被天枢秘机预言到，顾修缘心脏砰然跳动，更多是因为他即将欺骗世界的兴奋感。 慕苍生走到顾修缘的面前，摊开掌心，赫然间一缕光从右手的戒指上闪出，落在掌中化作一个小木匣。 也不知这木匣里装着什么，涌来扑鼻清香，只是嗅到了这个味道，顾修缘兴奋的心跳声也渐渐平缓下来。 顿觉神清气爽，躯体内的酒气一扫而空，好似刚从清晨醒来，窗边下着蒙蒙细雨，思绪清澈，心神安宁。 显然这木匣里装着好东西。 “顾尊者，此匣中共有八颗一品蕴神丹，可固气安魂，修士得之可护心神，不畏同品阶妖邪意念侵袭，增加突破瓶颈期的概率，凡人得之，一颗可增寿十载，延缓衰老，驻颜有术。” “三百年前，北俱芦洲曾有一国之皇帝，为了抢夺一颗八品蕴神丹，不惜向邻国发动一场灭国战争，致使两个国度数百万生灵涂炭，流血漂橹。” “可惜凡人自身受天道限制，存在寿数极限，最多仅能存活一百八十年，此后任何外力皆无法为其延寿。” 慕苍生娓娓道出这蕴神丹的妙处与珍稀。 顾修缘也不谦虚了，接过年青道人的礼物，感叹道：“这份大礼，我一介凡人恐怕很难报答啊。” “顾尊者说笑了，您如今与那九十九位救世尊者，皆为四大洲陆最为特殊的存在，千载之后的天魔灾劫，没有你们出手，这场战争我们绝无胜利的可能！” 慕苍生神情悲悯，透露出一丝哀伤忧虑，他坦言道：“连仙界的众神都陨落了，我们这些区区修士又该如何抗衡域外天魔，救世尊者乃是最后的希望了，这天底下一切资源皆归你们调遣；四大洲陆所有洞天福地、已知的秘境皆为你们敞开；所有宗门功法宝物丹药，尽管索取；灵兽仙禽，皆可驾驭！” “几颗小小的蕴神丹，又何足挂齿呢？” 顾修缘点点头，忽然问出一句话，让慕苍生皱紧了眉头。 “这个救世尊者我可以选择不当吗？” 【检测到威胁度有轻微的波动，但反应在数值上不够明显，请继续欺骗。】 “为什么？”慕苍生显然感到费解，当天道玉碑上的信息被解析出来后，整个四大洲陆的修士皆是义愤填膺，缔盟共进，哪怕灾劫降至，也无一人退缩！ 他自己甚至因为不是救世尊者而失落了一阵子，这样一个挽救天下的机会摆在眼前，怎么会有人拒绝？ “我怕啊，难道你不怕吗？”顾修缘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可是千年以后，天魔入侵，无人可以幸免啊，畏惧又有何用？”慕苍生答道。 “可我活不到一千年以后啊，只要这辈子能吃喝玩乐，快活享受，就能舒舒服服的度过一辈子，至于什么天魔，与我何干啊！”顾修缘笑起来，那笑声显得很自私很刺耳，让慕苍生感到很不适应。 慕苍生万万没想到众神预言的百位救世尊者里，有这么一位不称职之人，顿时怀疑是否名单有错。 但很快，他又作揖道：“顾尊者，身为救世尊者，是您无法违背的宿命，哪怕您并不那么心甘情愿，您的一切想法可以向十大宗门的掌教阐述，但贫道的任务只是护送您去往清微道宫。” “看来是没办法拒绝了，你们修仙者要我一个凡人做什么，我还能违背不成？”顾修缘耸了耸肩，似乎妥协了。 与顾修缘这一番对话后，慕苍生对他的好印象荡然无存，一个短视而贪婪安逸的庸人形象映入脑海里。 随后，他又看见顾修缘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说的笑容。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慕苍生却无法想明白。 【威胁度：89】 【你表现得很好，请继续保持，同时由于威胁度的下降，天枢将开始为你引导灵气入体，你无需做出任何姿势，如盘坐、练拳、掐诀，灵气将在无时无刻不间断的注入体内。】 顾修缘看着眼前的信息，心情愉悦起来，欺骗他人这件事，远比自己想得要容易，最起码已经给这位仙师留下了极差的印象了，立下了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设，此后他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合情合理。 也在这个时候，顾修缘确实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在经脉里奔涌，无需控制，自行运转起来，在历经大小周天后，汇聚于丹田之中，炼化为一缕真气。 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并不复杂，修行资质主要看灵根品阶。 由低到高，分作九品。 一品灵根已是罕有，而一品灵根之上还存在着仙灵根！ 仙灵根的拥有者几乎毫无疑问，是飞升得道之姿，数千年才出一个，现世必是诸多宗门争夺，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具备了天枢秘机的顾修缘，修行效率是具有仙灵根修士的十倍！ 对比一品灵根修士，这是数十倍的提升！ 而对比普通修士，则是百倍千倍的差距！ 他们苦修数月数年才能炼化的真气，顾修缘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达到，并且无视一切限制桎梏，也不存在功法抉择上的局限。 越来越多的真气凝聚于丹田，逐渐开始形成气旋，并且反哺肉身，健壮经脉筋骨，脱离凡人之躯，迈入修仙之路。 而眼前慕苍生却浑然不知，哪怕他已是二品境界的强者，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顾修缘又好奇问道：“请问这位……额，我该怎么称呼你？” “顾尊者喊我名字就好。”慕苍生仍旧保持着恭谨的态度。 “那也不行，显得本尊者没有家教一样。”顾修缘好似已经完全带入了自己超凡特殊的身份，甚至眉飞色舞得瑟起来，道:“慕长老，从南唐国到清微道宫，咱们要走几天的路程？” “南唐国在南瞻部洲，去东胜神洲的清微道宫，乘坐飞舟的话，一共五十万里的路程，全速行驶之下，需要十日可抵达。”慕苍生粗略估算了一下。 “可否让本尊者先回去，与爹娘弟妹道个别，说明一下情况？”顾修缘询问道。 “自然可以，顾尊者无论做什么，都不必征求贫道同意，这是救世尊者应有的权力。”慕苍生颔首，丝毫没有清微道宫执剑长老的架子。 放眼整个四大洲陆，出生清微道宫的慕苍生，能以四百多岁的年龄跻身二品五阶的境界，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他还曾以孤剑独镇雪国群妖百年，令那些以雪元素为本体的怪物，不得迈入东胜神洲一步。 论及地位，也就十大宗门的掌教能稳压一头。 但现在，这般传奇人物却必须保持和颜悦色的态度与顾修缘交谈，哪怕对方的种种言行，让他极为不舒服。 “好咧！原来这个救世尊者权柄这么大啊，这样一想我还真不愿意推卸掉这个身份了。”顾修缘神色愈发张扬起来，语气傲慢，“那慕长老，咱们走吧，以救世尊者的身份，加之三千修仙者开道助威，这南唐国的皇帝也没我这么威风啊！” 他刚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来，扭头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几位大人物，问向慕苍生：“这些人刚刚得罪了我，慕长老觉得该怎么处置？” 听他这么一说，慕苍生才第一次见目光停驻在这些凡人身上。 “冒然尊者，乃是大罪，不知顾尊者要生要死？”慕苍生抿了抿嘴，询问道。 “那不如……”顾修缘一边说，一边笑着蹲在了地上，还不等他说完话，就见张知县浑身一个哆嗦，胯下淌出一滩湿漉漉的东西，不停的磕头求饶道：“尊者饶命！尊者饶命啊！小人愚昧无知，刚才冒犯了您，实在不是东西！” 说罢，他就伸出手掌狠狠拍打自己的脸。 瞧见这一幕，顾修缘忽然心生感触，如今他身居高位俯瞰张知县，瞧他百般丑态却并未有多少快意，反倒感叹无限。 现在的自打脸的知县，和当时喝酒乞好的自己有什么区别，都是在权势之下，无奈作践自己的可怜之人罢了。 思及此处，他露出笑颜道：“开个玩笑而已，本尊者身份今非昔比，哪里会计较这些小事，只是我不在的时候，还请诸位与我顾家行个方便，都回去吧！” 顾修缘大袖一挥，让这些跪在地上的大人物们如释重负，全部都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目睹了这一幕，慕苍生觉得顾修缘本性还不算坏，忽然手握生杀大权，许多人可不一定会保持理性克制，这样一想，倒是觉得这位救世尊者，仍有些可取之处。 或许可以通过时间去改变他的所思所想，凡人因为寿数有限，不愿费心管身后事，但救世尊者必然会直面天魔灾劫的来临。 慕苍生相信一千年的光阴，会使得顾修缘脱胎换骨，开始履行自身的职责。 “请随贫道来，尊者的家人在二十里外的另一座城，坐马车太耽搁时间了，我们御龙而行。”慕苍生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与顾修缘一同走向敞开的栏杆处。 一阵清风拂面，吹起顾修缘衣袂，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托起，送到了威武霸道的巨龙头顶。 “起！”慕苍生站在他的身旁，双手背负，只简单道了一声。 霎时间，青龙如离弦的羽箭，翱翔天穹，直扑云霄。 三千静候于此的修士也都纷纷移动，将青龙护在中间，四处警戒。 夜空里，好似有一轮灿烂的太阳在飞行，将白昼带离了小城，去往了东边。 当修士们都离开后，小城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一颗血红的魔瞳猛然于天穹睁开了，窥视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 04 千年之木 一轮皎洁清澈的明月跃出云海，映入顾修缘的眼眸里。 他站立于青龙之首，俯瞰苍茫天地，伸手可摘星辰，身侧有三千境界高深的修士簇拥拱卫，不禁心潮澎湃，遐想万千。 因为天枢秘机灌注磅礴灵力，在丹田里凝聚成一道气旋，并且不断增强那气旋的形态，一步迈入九品境界，使得自身的精神力也得强化，五感可外放一丈，感悟天地气息。 但兴奋之余，他又蓦然沉默起来，想起自己肩负的重担，感到棘手。 九十九次轮回里，那些天之骄子都失败了，而自己哪怕有天枢的协助，成功率也只有50%，若是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压力真他妈的大！ 其他救世尊者能不能来点作用啊！你们剩下九十九人都是背景板吗！ 哪怕多增加1%的胜率也行！ 顾修缘内心忐忑焦虑起来，但脸上尽可能维持住自己是个纨绔子弟，得意之余又打算摆烂不管的人设。 一旁的慕苍生见状，猜测是否因为顾修缘没有灵根，不能修行，所以才自暴自弃，于是道：“顾尊者你虽无灵根，但集合四大洲陆十大宗门的力量，足以炼制一条人造灵根，虽然品阶比不过一、二品的灵根，但三、四品还是有的。” 顾修缘忽然灵机一动，如果人人都有灵根，可以修行，那四大洲陆亿兆生灵，该是多么一股庞大的力量！ 是不是就能提高对抗天魔的胜率！ 于是装作好奇问道：“炼制灵根这么简单的吗？不费什么资源？” 慕苍生摇了摇头，“也并非如此，灵根乃是天道所赐，多寡乃是定数，若要炼制灵根，则需要先抽取一位将死修士的灵根，以此为基础方可炼制人造灵根，炼成后再放置进入无灵根的凡人躯体之内，但饶是如此也有隐患，因为人造灵根并无任何属性，修行效率远低于有属性的灵根，一些特殊功法也不能研习。” “怎么个不如？慕苍老可否为我解惑？”顾修缘闻言有些叹息，灵根的数目是固定的，看来并不能让每个人都成为修士。 这个人人如龙的计划，还在构想中就破灭了。 慕苍生开始为顾修缘详解灵根修行效率之间的关系。 但凡灵根，即可感知天地灵气，并且引导汲取。 但天地灵气也有属性，除却常见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还有风、雷、毒、剑、尸、血、种种变异属性。 假设无属性的灵根效率为1，汲取普通灵气时，也为1，但若想汲取五行属性的灵气，效率则大打折扣了，仅有0.1。 变异属性的灵气压根就无法引导入体，绝了很大一部分功法的修行途径。 所以虽然有炼制人造灵根的法子，但抽取他人灵根已是魔道邪修所为，成品效用也不算高，算是鸡肋。 但顾修缘身份特殊，为了能让他得以修行，十大宗门并不介意行邪修之时，抽取几位将死的修士灵根去炼化，择最佳成品为他植入。 “唉，我说了自己并不想当这个救世尊者，跟有没有灵根无关。”顾修缘摇着头，一脸不情愿。 慕苍生抿了抿嘴唇，内心苦叹，他的任务只是护送救世尊者顾修缘去往清微道宫，他没办法管得了对方在想什么。 但他仍旧希望顾修缘能够肩负起救世尊者的职责，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顾尊者切莫看轻了自己，众神既然选择了您，那么必定有祂们的道理在，而贫道与天下万族生灵能做的，就是不遗余力的去相信！所以请您不要再说这些鄙弃自己的话了！千年灾劫近在眼前，世间苍生需要您啊！” 慕长生拱手作揖，神色严肃。 顾修缘身子微微一怔，眸子里倒映出这位言辞真切的修士，意味深长道：“真是命途半点不由人啊，我只想纨绔一生，怎么就被架上了这条船上。” 他没再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感受夜风拂面的清凉。 忽然间，顾修缘想到什么，于内心伸出询问天枢秘机：“既然这个世界轮回了九十九次，那岂不是相当于你能在一定程度上知晓未来？” 【不错，过往的数据都记录在天枢里，但每一次轮回时，都有些许的不同，譬如有的人在上一次轮回里背叛，投靠了天魔，下一次轮回之中却是为了对抗天魔而献身，天枢无法具体断定每一个人的倾向，每一件事情的走向，只能列出数据，让你作为参考。】 “那这位慕长老，可是能够信任的人？”顾修缘问。 【在过去九十九次轮回里，慕苍生从未背叛过，皆为了该世界文明战死殒命，可信度极高。】 看见天枢这么说，顾修缘顿时就放心了，看向慕苍生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若想在千年之后的大灾劫里赢天魔，光靠他自己是不够的，顾修缘意识到这一点。 但又不能堂而皇之跟别人说自己的谋划，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前，顾修缘打算先跟对方建立良好的关系。 “唉，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个救世尊者是众神选的，我怎么也逃脱不掉，反正一千年那么久，我可能活着活着就改变主意呢？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啊。”顾修缘笑道。 闻言，慕苍生眸光一亮，一位他开窍了。 但很快，顾修缘又浇了一盆冷水，“但你也别太对我抱有信心，我说不定只想吃喝玩乐一千年，安稳等死。” 却听慕苍生真切道：“顾尊者，一千年的时间很短，眨眼即逝，但也很长，足以一颗幼苗成长为参天大树了，我相信你会出色的完成自己的职责！成为庇佑天下苍生的擎天巨木！” 无论什么时候，慕苍生都在试图激励这个开始摆烂的救世尊者，可谓操碎了心。 两人交谈间，已经抵达了宝瓷城。 顾名思义，这座此刻在顾修缘眼中如树叶般大小的城池，以烧制瓷器而得名。 顾家就是做瓷器生意兴旺起来的，在城中有十几家铺子，三处大型的窑场。 家业传到顾修缘亲爹手中，刚好是第四代。 “诸位道友且在此稍候片刻，贫道与尊者去去就来。”慕苍生与三千修士打招呼，他想起刚才万民拜伏的场面，觉得如此阵仗声势浩大，过于扰民了。 随后，他御龙降落在城郊，与顾修缘一起步行，像是两个散步归来的好友，缓缓走入宝瓷城中。 城池不大，功能单一，主要区域是十字形的街道，各类瓷器铺都沿着十字街道开设，城中百姓也多是窑场的工人和瓷器铺伙计，酒家客栈不算多，学塾两间，不学四书五经，不为科举入仕，教导百姓文字也是方便日常工作，与钻研瓷器的品质。 总得来说，宝瓷城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瓷器。 就像顾修缘的前半生，一切都是为了顾家的生意。 他年虽二十，已经接过了家中不少生意，打理的有声有色。 “南唐国疆域虽小，但国民多操持商业，贸易发达，瓷器珠宝丝绸为三绝，贫道哪怕在东胜神洲，也早有耳闻。”慕苍生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看着时不时从身旁经过，运载货物的马车，不由感叹道。 “我还以为凡夫俗子的事情，慕长老并无兴趣。”顾修缘有些诧异，不禁说道。 “修仙者在飞升得道之前，也是血肉之躯，并非无情之物，也有自己的喜好与厌恶，贫道时常会遁影藏形化身凡人游历市井，品一品街巷的小吃，啜饮清茶，听说书人讲古论今。” 听慕苍生这么一说，顾修缘发现自己过往对修仙者的认知，过于刻板单调了，大隐隐于市，或者自己前二十年的生涯里，就在不知不觉间与不少修仙者擦肩而过，还恍然不知。 两人一路谈心，不知不觉间前来到了一座不小的府邸前。 “少东家回来了！”门口的仆人立刻通报。 顾修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宅邸简陋寒酸，不堪入目，难比仙家宝地，慕长老切莫见怪。” “顾尊者再自谦下去，就是把贫道当外人了，从您身份确认的那一刻，贫道就负责与您对接，你我二者要互相扶持千年的光阴，总是客气来客气去的，难免繁琐无趣了些。”慕苍生微微一笑。 “有道理，那慕长老也别一直用您这个生疏的字眼称呼在下了。”顾修缘颔首回以笑容。 三言两语间，两人的陌生疏离感变淡了许多。 05 吾家有妹怀剑意 以顾家的财力，三进深的府邸刚刚正好，左侧还挖了水渠引入城外水源，围成了一个小湖泊，右侧修了一栋藏书阁，汇聚百家之言。 此刻，一听顾修缘回来了，风韵成熟的母亲程氏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不禁拍了拍一个坐着品茶读书男人的肩膀，埋怨道：“幸好大子平安回来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让他去跟那些个奸诈滑头的老东西喝酒。” 顾韬头也不回，仍旧专心致志的翻看一本研究器物的书籍，沉声道：“二十岁也不小了，都到了弱冠成人的年纪，你这做娘亲的还真把他当什么也不懂的三岁小孩啊，修缘他早慧聪颖，心思很重，足以应付那些官员名流了，若是连区区一个知县都不能应付，那咱们顾家也就到此为止。” 程氏知道自己说不过这糟老头子，只能憋住了劲头，独自生闷气，转身去让丫鬟把灶房早就炖好的解酒汤端来。 耳畔忽然清净，顾韬不禁偷偷笑了起来，忽又觉得有些不对，“回来的时辰早了，修缘不会遇上了什么事情吧？” 这样一想，他再无心思看书，直接起身出门，要去前厅看一看动静。 用以会客的厅堂里，顾修缘招呼丫鬟们端上最好的器皿，用上最好的茶叶来招待慕苍生。 同时，从厅堂后钻出一个女孩子，约莫在十三岁的豆蔻之年，蹦蹦跳跳朝顾修缘跑去。 “哥哥，回来的真早！”梳着双马尾，穿着鹅黄袄裙的二妹顾锦绣伸手细嫩的小手，一双月牙似的眼眸扑闪扑闪，充满了期待。 “啊？什么？”顾修缘眨了眨眼，看起来二妹是在跟他要什么东西。 “说好给我捎带的礼物呢？”顾锦绣瞪大了清澈的眸子，一脸质问。 顾修缘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在马车里！但马车……” 他是跟慕苍生一起乘驭青龙飞回来的，马车和赶马的仆人还留在如意楼下面。 想起这一点，顾修缘立刻遣人骑快马去那座小城，唤回仍旧苦等的马车夫。 “没有马车，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也没瞧你长翅膀啊？”顾锦绣绕着哥哥转圈圈，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我是坐着一条巨大的龙飞回来的。”顾修缘倒是诚恳的实话实说，但顾锦绣显然也不是三岁小孩，立刻就翻起了大白眼，扯着他的衣袖，拽在手里玩，一副怜悯忧伤的模样，“我可怜的哥哥啊，真是喝酒喝傻了，连说谎都不会，这世上哪有龙啊，反正我是没有见过！” 顾修缘展露笑容，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谁说没有的，哥哥这就给你变出来。” 随后，他看了慕苍生一眼。 “顾尊者吩咐了，那便是小事一桩。”慕苍生抬起袖口，袖里蓦然飞出一条青色的四足小蛇。 下一刻，那四足小蛇通体焕发金光，直接显露真龙之形，在厅堂里长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庞大躯体适当的调整，充塞满了半个建筑。 她双瞳玲珑透彻，好似两面巨大的玉璧，里面流淌着融金般的色泽，通体泛着粼粼青光，每一片龙鳞都堪比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玉，焕发出柔和而迷恋的光辉。 乍见真龙显形，厅堂里的丫鬟仆人都吓了一大跳，面露惧色，不敢上前。 唯有顾锦绣瞪大了双眼，不禁丝毫不惧，还主动上前，伸手抚摸龙身，惊喜道：“哇！哥哥！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龙啊！” 这个念头一起，她又看向那白发道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哥哥认识了一个仙人做朋友，怪不得头发是白色的咧！” “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很厉害，连修仙者都得给我几分面子！”顾修缘翘起二郎腿，毫不遮掩脸上的得意神色。 “哼，厉害得是召唤龙的仙人，又不是你！”顾锦绣嘟囔着小嘴，丝毫不给自己哥哥留面子。 顾修缘顿时脸一黑，对慕苍生道：“那慕长老，你把龙收起来吧，这臭丫头是根本不懂她哥哥现在的身份地位哦。” 眼见慕苍生刚要挥袖子，将青龙收回袖里，顾锦绣立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哥哥真厉害！哥哥超级厉害的！不要让仙人把龙收回去啊，我还没瞧够呢！” 语气逐渐变软，开始央求起来。 顾修缘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身为哥哥收拾个臭妹妹还不简单。 绕着真龙转了一圈，顾锦绣又想也体验坐着青龙翱翔天空的感觉，但瞧出那白发的仙人很听自己哥哥的话，于是又拉扯着顾修缘的袖口，摇晃来去，撒起娇来：“好哥哥~我可不可以~那个那个~” 顾锦绣伸出手指，对着天上。 眨巴眨巴大眼睛，疯狂滴暗示。 “慕长老，我妹妹想试试乘龙飞天的感觉。”顾修缘苦笑着对慕苍生说道。 “这也是小事一桩。”慕苍生看了看青龙，板起严肃的面孔，“敖琼，麻烦你陪顾尊者妹妹玩一下了。” 不知是否错觉，青龙将两颗金色的眼瞳对准慕苍生，似乎做出了一个鄙视的表情，而后一股清风拂起，将顾锦绣托起，送到了龙首的位置。 顷刻间，青龙载着顾锦绣飞到了院子里，直冲漫天星河倒映的天穹而去！ “我家小妹就是这个性子，哪像个姑娘家，跟个假小子似的，自在随意惯了，慕长老可别介意啊。”顾修缘很无奈道，露出身为兄长的专属笑容。 瞧自己妹妹玩得开心，他内心也格外愉悦。 “无妨。”慕苍生忽然眼眸热切的看向顾修缘，十分感兴趣道：“令妹拥有少见的剑属性灵根，以及先天剑皇体，极其适合修行吾派剑道，顾尊者若是同意，贫道想收其为亲传弟子，让敖琼陪她玩一会儿，也算是提前熟络认识一下了。” “小妹竟然还有这等福缘？” 顾修缘十分意外，早在十年前，宝瓷城就来了一个云游修士，前来挑选弟子拜入座下。 他那时候就心怀憧憬的跑去测试潜力，才得知自己不存在灵根，无法迈入修仙之道。 后来那修士也登门拜访顾府，替顾锦绣看过根骨，同样是平平无奇的凡人。 怎么在慕长老话语里，小妹成了剑道天才。 他将疑惑道出，却听慕苍生得意一笑，“剑灵根较为特殊，如一柄宝剑，深藏鞘中，灵根品阶越强，越会将自身的一切潜力隐藏起来，那云游修士恐怕境界不够，无法看破其中关窍，所以错失了一名资质绝佳的好弟子。” “如今宝剑出鞘，锋芒毕露，贫道可以断定，令妹的灵根品阶为一品，又是先天剑皇体，它日修为必定超过贫道，成为四大洲陆，万族仰望的存在！” 闻言，顾修缘难免感到震惊。 自己是救世尊者，妹妹是未来剑道巨擘，这什么神仙家庭啊！ 06 锦绣童心 如果没有千年之后的天魔灾劫，顾锦绣惊世的资质绝对是一件好事。 能脱蒙昧凡人之躯，以登长生仙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但眼下的情况，顾锦绣具备修行资质，意味着她也将在千年后直面天魔的威胁，念及这一点顾修缘不禁皱起了眉头。 长兄如父，顾修缘对自己的妹妹有私心。 以顾家的财力，以及自己如今的地位，让顾锦绣富贵平安的度过一辈子，是极其轻松的事情，可她若是踏上了修仙之路，谁也不敢保证会遭遇什么样的绝境险途。 该让她成为修士，还是做一个普通却开心的凡人呢？ 顾修缘不禁深思起来。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母亲程氏和父亲顾韬都来到了厅堂。 程氏手捧醒酒汤，递到顾修缘手中，言辞关切，询问酒宴的细节，是否被那些大人物刻意刁难，叮嘱提醒道：“你这傻小子，喝酒的时候不要太过豪爽，假意抿几口也行，否则那些人瞧你能喝，只会一个劲的灌酒，要懂的藏拙！” 顾修缘喝下醒酒汤，连连点头，尽管他想反驳自己很懂酒桌上的事情，无需操心，但一琢磨，在自己娘亲眼底，自己哪怕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莽撞懵懂的傻小子，便什么也不说了，安心聆听教诲。 而顾韬的目光则停留在了鹤发华容的慕苍生身上，加上刚刚他瞧一条青龙，于院落中飞腾而起，顿时明白过来。 “不知仙师莅临寒舍，有何赐教？”他上前作揖道。 “不敢不敢，顾尊者父母之礼，贫道可受不起啊。”慕苍生赶紧还礼。 “尊……尊者？”顾韬一瞬间联想到了最近一些传闻，神色骤变，又惊又不安道：“我家大子是救世尊者？” 顾修缘此时说道：“爹娘，我就是最后一位救世尊者，有了这一层身份，就没人敢欺辱咱们顾家了，别说一个小小的知县，哪怕是南瞻部洲最强大帝国的皇帝，做任何决定前，也需谨慎三思。” 只是程氏和顾韬的脸色同时黯淡下来，并没有他料想里的高兴与骄傲。 “仙师，是否弄错了，我家大子他哪里懂得如何拯救苍生，他就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饮酒作乐尚可，根本难堪大任啊！”顾韬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像是顾修缘做错了事情，在替他求情一般。 程氏也赶忙道：“这傻小子真没这能耐，仙师您肯定是弄错了！” 顾修缘听着这些话，虽然看似在埋汰自己，但显然是不愿让他掺和这趟浑水，故意说反话，不由得心中生出一阵暖意。 就像他在刚刚忧虑是否让妹妹顾锦绣踏上修仙之路一样，自家爹娘也在担心他的未来。 在千年之后的灭世大灾劫前，普通人能平庸安乐的度过一辈子，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若成了救世尊者，便要替众生直接对抗天魔。 连仙界的众神都陨落了，等到天魔降世的那一刻，又该是面临何等的恐怖！ 爹娘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万般不情愿他成为救世尊者。 也因为如此，顾修缘不愿意妹妹去修仙。 但，自己若是不去做这件事，根据天枢秘机的说法，整个世界压根就没有获得一丝胜机。 一瞬间，他的思绪霍然明朗，以己推人，自己不该因为私心，强行干涉妹妹的人生抉择，等妹妹从天上下来，他会好好询问顾锦绣，若是她愿意修仙，则义无反顾的支持，若是不愿，就护她终老一世。 念及此处，顾修缘安抚起父母的情绪，“爹娘你们放心吧，除了我之外还有九十九个救世尊者，皆是世间的天骄，有他们在，天魔不足为虑，而我只是无法推辞掉这个特殊的身份，会见机行事的，绝不逞强。” 顾韬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家大子一眼，瞧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若是不曾有天魔灾劫，在这个世界，自家孩子被仙师挑中，修长生之道，超脱红尘苦海的，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但如今，却成了惊天噩耗。 顾修缘不禁感叹世事之奇妙。 “爹娘，救世尊者乃是众神的预言，从名单被解析出来那一刻，就不存在拒绝的可能，我哪怕千万个不愿意，也得当，但我肯定会保护自己的，你瞧我从小到大那么机灵，哪里像是会吃亏的人。”顾修缘将爹娘带至一旁，细心安抚，语气之中无不透露着自己是被迫成为救世尊者的意思。 【不错，天魔威胁度持续波动下降，请继续保持。】 天枢秘机适时的夸奖。 这个道理，程氏与顾韬也都明白，只是凝视着顾修缘的目光，多了一份凝重与忧愁。 …… …… 顾锦绣坐在敖琼的脑袋上，在天空上自由穿梭。 云海苍茫，繁星灿烂，皎洁的明月悬在她稚嫩的脑袋上，她扬起脑袋满眼都是惊喜。 “咦，大青龙，远处的一团光是什么？” 顾锦绣好奇的看过去，下意识的问道，也没想着能获得答案。 “那是来自四大洲陆，各大宗门，共计三千位境界高深的修士。”一个恬静的女子声音在顾锦绣耳畔回响起来。 “三千！”顾锦绣细矮的身子往后一栽，吓得不轻，古灵精怪的转悠着眼珠子，问道：“那他们在那里干嘛呢？” 随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青龙会说话，还是个姐姐！ “他们负责护送你哥哥去清微道宫啊。”敖琼将原委仔细道来，同时载着顾锦绣去与那三千修士们打招呼。 静候于此待命的修士们，有的在聊天攀关系，说起哪个倒霉的男修，追求道侣又惨遭拒绝，一起哈哈大学，有的在闭眼冥思，有的则无所事事的发呆。 他们若非悬于夜空，脚下闪烁着灿烂的剑光、飞行器物的自然光辉，这一幕到与人世间的百姓相差无二。 忽见慕长生驾驭的青龙归来，以为到了该启程的时候，然而定睛一瞧，却见来者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各位神仙哥哥姐姐们好啊~”顾锦绣向他们挥手，高兴地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 “哟，这孩子的资质，十分不得了啊！” “我赌一百块灵石，肯定是顾尊者的家人！” “顾家这是什么运势啊，出了个被众神预言的救世尊者，还出了这么一个稀有的先天剑皇体，馋得本道人真想收为门下弟子！” “你就想想吧，这孩子肯定早被慕苍生先一步看上了，否则怎么可能坐在敖琼姑娘的脑袋上！” 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修士的目光聚焦，顾锦绣不但没有怯场，还更加兴奋起来。 敖琼带着顾锦绣在人群里畅游，周遭的每一个身影都不简单，至少在各自地界，那都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都纷纷不约而同，向顾锦绣投来善意与温柔的目光。 “我哥哥顾修缘是个大笨蛋，要是他以后做了什么蠢事，哥哥姐姐们请不要嫌弃他，认真细心的教导他，再笨的人多学几次就会了！”顾锦绣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樱唇里蹦跶出这么一句话。 07 危机将至 一时间，诸位修士都被她的天真烂漫逗得捧腹大笑起来。 “这话可不敢瞎说，敢对救世不尊不敬，慕苍生知道了可是得拔剑砍人的！” “以后咱们还得听顾尊者调遣，他让我们往东，我们可不能往西。” 救世尊者地位尊崇特殊，除了无法号令十大宗门的掌教，其余修士皆要去遵从执行命令。 顾锦绣对于哥哥的埋汰刚开了个头，还准备说些什么，忽听敖琼道：“师尊有召，你坐好了，咱们速回！” 她赶紧闭上了嘴巴，稳稳当当的盘坐好。 一刹那间，敖琼摆动身姿，似流星一般坠落，同时不断调整身形，最终安稳的降落在了院落里。 顾锦绣从龙首之下滑了下去，就瞧见哥哥和爹娘一起神色复杂的看向她。 哥哥和爹爹，两个人感情都很克制隐忍，想通过观察五官表情是很难觉察到什么的，但娘亲程氏则显然哭过一场，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 “娘亲怎么哭了，是笨蛋哥哥惹哭的吗？”顾锦绣小跑过去，被程氏搂在怀里，伸出白皙幼嫩的小手，环抱住她的脖颈，把脑袋埋到肩膀上，脸颊亲昵的蹭着。 她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于是用自己的方式安稳对方。 程氏悲戚的内心稍缓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见到这一幕，慕苍生也不打算现在就收顾锦绣为亲传弟子了，否则情感上，让人难以承受，于是上前问道：“在天上飞好玩吗，喜欢敖琼姐姐吗？” “喜欢！”顾锦绣重重点头。 “那就让敖琼姐姐在这一直陪伴着你吧。”慕苍生轻声道。 下一刻，他看向院落中盘踞的青龙，致以一个求助似的笑容。 “师尊你还真是喜欢难为人啊。”一阵白色的烟雾从青龙身上腾起，将其包裹起来，等到烟尘散去，只见一个碧色衣裙的少女款款而立，模样秀丽，微屈双膝，双手放于右侧腰际，施以万福之礼。 而后敖琼又以身幻化为一条碧绿的手镯，自行戴在了顾锦绣的手腕上。 慕苍生又看向顾修缘，“我们离开后，敖琼可以护卫你家人周全，除此以外，我还会安排一些修士驻守此地，他们不会轻易显露身份，尽最大可能消除对你家人的生活影响。” “天魔本体虽然无法入侵，但其魔气幻化的魔帅魔兵，则可以撕裂开空间缝隙，遁入此间世界捣乱破坏，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避免万一。” 家人是顾修缘的一大软肋，慕苍生能有此心，令他颇为受用。 该道的别，也道过了，顾修缘准备启程前往清微道宫。 “爹娘，我肯定会常回来看看的，哪怕有要事在身，也会捎人给你们带信，不必太想我。”顾修缘微笑道。 “我呢我呢？”顾锦绣瞪大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就不给你带，让你私下偷偷喊我笨蛋！”顾修缘挑起秀眉，两兄妹大眼瞪着小眼，互相埋汰嫌弃着，又心有默契的同时一笑。 将欲行，母亲程氏又忍不住流下眼泪来，顾韬则是意味深长凝视着自家大子的身影，叮嘱道：“遇事多想想，多忍耐，多随机应变。” 顾修缘最后看了家人一眼，将蕴神丹也交给二老，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波动与不舍，对慕苍生道：“慕长老，咱们走吧。” 下一刻，一柄白灼的剑光从他身后的剑匣里跃出，化作一柄青铜古剑，载着两人化作一道虹光，直扑云霄而去。 慕苍生驾驭飞剑时，周遭会形成一道灵力屏障，将顾修缘牢牢稳在剑身上，无论是直上直下数百千米的高度，还是遭受强风吹拂，他都不会掉下去。 地上的宝瓷城越来越小，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已经回到了三千修士的队伍里。 “诸位道友，顾尊者已经归来，启程！” “得令！” 众修士朝人群中央位置的两人作揖拜去，下一刻，一艘巨大的飞舟驶来，那飞舟乃是飞行法宝，模样与江河里的大船别无二致，甲板、旗杆、船楼应有尽有，却可浮空而行。 “顾尊者，此去路途遥遥，还请入住飞舟之中。” 慕苍生凭空一指，从飞舟的上浮现出一条悬空的桥梁来，桥梁并未木质石质，而是以灵力构成，灵气流淌其中，似幻非幻。 顾修缘将脚踩踏到灵桥上，沿着桥身走进了飞舟的甲板上。 慕苍生则飞至众修士的前头，引领着众修士。 云端之上的庞大光团开始继续向东而去，苍茫云海迅速向后掠去，顾修缘则漫无目的走在甲板上，打量着一整艘飞舟的细节，惊叹于其工艺的精巧，看似寻常之处，都有莫大的学问。 这个时候，从飞舟的三层船楼里，走出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朝着顾修缘作揖一拜。 “清微道宫掌教亲传弟子纪桃薇，拜见顾尊者，接下来的几天，由我照顾您的衣食起居，以及贴身安全。” 模样英气飒爽的少女道，她的眉毛锐利似一柄出鞘的小剑，令他印象很深刻。 而且眼眸似一瓣桃花，妩媚动人，令本就美丽的容貌更添了一笔独特的韵味。 “原来是这样的安排吗，有劳了。”顾修缘回拜了一礼，他原本以为慕苍生会一直待在他身旁，不由得好奇道：“慕长老要负责外围的安全警戒吧。” “不错，慕师侄居外，我居内，如此方可保万无一失。”纪桃薇答道。 顾修缘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英气少女，瞧她不过十八岁的模样，辈分上却比慕苍生大了一辈？ 那她的真实年龄是？ 七八百了？ 像是瞧出了对方的疑惑，纪桃薇微蹙眉头，不慌不忙解释道：“我修道两百年有余，在修仙者的认知观念里，是属于极年轻的，只因被掌教收为亲传弟子，方有这与年龄不相称的辈分。” 顾修缘想不到纪桃薇如此聪颖，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女人的年龄，一般最好不要去生出好奇心探寻。 “顾尊者，外边风大，还请移步船内歇息。”纪桃薇请道。 他点点头，刚准备进入船楼里，忽然间眼前飘出一行字。 【警告，从慕苍生宣布你成为救世尊者的那一刻起，你一直处于天魔的监视之中，情况与第六次轮回极为契合，而根据该次结果推断，天魔极有可能在半路埋伏，发动袭击，而你因此死亡的概率高达99%！】 08 第六次轮回 【但天魔的伏击可能在你抵达南瞻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之处发动，因为各大洲陆交界处天地灵气最为稀薄，而此间的灵气对于天魔有剧烈的侵蚀作用，所以这是他们理想的伏击点。】 顾修缘点点头，也就是说伏击并不会立刻进行，最起码也得过个好几天，那他就还有时间扭转战局。 “一直处于监视之中，天魔如何做到的？”顾修缘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内心升起的慌乱情绪，眼下自己若被恐惧所扰，无法冷静理清思绪，那必然死路一条。 故而他先询问清楚天枢秘机，天魔监控自己的机制，或许可以从中寻觅破解之法。 【天魔眼。】 天枢打出三字，然后开始解释。 【那是由天魔本体一部分力量，凝聚而成的魔力眼瞳，高悬天穹，以窥众生，不仅能吸收视觉信息，还有听觉信息，一般障碍物无法隔绝其窥视，也就是说你此刻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暴露在天魔眼前。】 看见这句话，顾修缘沉默了。 与之同时，纪桃薇发现救世尊者站在飞舟的甲板上，还未进入船楼里，不禁投来疑惑的目光，轻声呼喊道：“顾尊者？” “本尊者还想在外边吹吹风，感受一下壮美的天地日月，纪姑娘你且先进入吧。”顾修缘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纪桃薇，但内心同时苦思能绕过天魔眼的办法。 “既然顾尊者喜欢待在外边，作为您的贴身护卫，我也不能离你太远。”纪桃薇并不知晓顾修缘此刻内心的焦虑，一袭红裙如灿烂桃花，守在他的身旁，一同看着飞舟外快速变幻的云海，以及浩瀚明月，寻思着这位救世尊者还挺有雅兴。 顾修缘对她展露出一个很标志的商业式笑容，嘴角微翘，然后继续询问天枢秘机关于天魔眼的事情。 “可以找到天魔眼，并且一举摧毁吗？”顾修缘将天魔眼类比成一个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按照他的思路，摧毁这个摄像头，摆脱监视，再想办法换一条路避过伏击。 如果监视一直存在，无论他怎么改变路线都无济于事。 【天魔眼唯有修为达至一品境界的修士才有足够功力摧毁，而且天魔眼平时处于隐蔽状态，很难识破，当然天枢可以快速定位天魔眼的存在，并且由你调动三千修士一同发力，将其抹除，但后果是，必然暴露你，使得威胁度极速上升，此举得不偿失，故而天枢建议不可试图摧毁天魔眼。】 天枢提供的讯息断绝了顾修缘的思路，他抿了抿嘴皮子，又问道：“你之前说这一次伏击与第六次轮回很像，请详细告知第六次轮回的过程。” 【第六次轮回的画面即将传输至你的识海之中，你可亲自体验那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从中搜集有用的信息。】 在天枢打出这段话的同时，顾修缘双眼骤然窥见了无穷画面，巨量的细节扑面而来，令他目眩神韵。 下一刻，他仿佛置身虚空，而后一下子开始跌落，可怖的失重感席卷而来。 “啊——！”在快速下坠的体验之中，他不禁呼喊出来。 很就在眨眼之间，他便感受到脚步踩踏到了地面，不由得朝四周一瞧，却见自己仍旧处于飞舟的甲板上，但时间由夜晚化作了白昼。 【你现在已经处于第六次轮回的模拟之中，十秒之后天魔将发动袭击。】 顾修缘开始环顾四周。 与他出发时的布置一样，三千修士围绕着自己这艘飞舟摆出强大阵势，护卫左右前后，慕苍生飞在最前头，预警众人。 但在十秒之后，天空上的太阳忽然震动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四面八方响起，好似有万里乌云同时劈下雷电，天地都在震颤！ 一股可怖的力量以波纹的形式快速朝队伍蔓延而来，那力量袭过之处，空间都发生着剧烈的扭曲。 太阳的火焰猛然熄灭，化作了一轮诡异妖冶的红日，大地顷刻间化作黑夜，漆黑不见五指，飞沙走石，天地仿佛末日景象。 赫然间，一道鲜红如血的诡雷自天穹劈落，在一瞬间将黑夜照成了血红色泽，劈向了顾修缘所在的飞舟！ 然而飞舟上顿时亮起一道金色的结界屏障，玄妙至极的符文闪烁不停，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但饶是如此，飞舟也摇晃不止，让顾修缘心惊胆战，站立不稳，仿佛海中的小船遭遇了狂风，时刻有颠覆的危险。 “天魔袭击，保护顾尊者！” 御剑而行的慕苍生立刻呼喊一句，却见在他面前，一处扭曲的空间里赫然伸出一对血肉模糊，泛着无尽血气的畸形大手，朝着慕苍生侵袭而来。 那天魔手臂显然知晓慕苍生的厉害，手掌屈伸，仿佛一座堆积着死人的尸山，将慕苍生迅速罩住。 霎时间，一道道闪烁着刺目光辉的飞剑从慕苍生剑匣之中飞跃而出，斩向巨大手掌。 而与之同时，队伍的四面八方，每个角度，都从扭曲的空间里涌出大量血气笼罩的魔兵，如蝗虫一般不要命扑向众修士。 顾修缘看不清魔兵的面目，他们被血红黑暗的魔气罩住，只能凭肉眼观察，得出魔兵身躯魁梧健硕，每一个皆有两人多高。 而每凝视魔兵一眼，顾修缘就觉得双眼炽热，气血沸腾不止，五脏六腑好似在搅拌，整个人好像要爆裂一般。 纪桃薇不知何时从旁出现，赶紧对顾修缘伸出一掌，落在他的后背，施展清心咒，驱散魔气的干扰。 “顾尊者天魔伏兵冲你而来，请与我形影不离，否则我很难卫护你的安全！”施法的同时纪桃薇急切呼喊道。 轰隆——！ 又是一道可怖的诡异红雷轰击在飞舟之上，并且这一次的威力比上一次更加巨大，使得飞舟上的金色结界都出现了一道裂痕，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同时可怖的威力也波及到周围的修士和魔兵，使其一同化为齑粉，形神俱灭。 顾修缘此刻已经从魔气的影响下恢复过来，他看向四周，只见天穹那轮诡异红日照应下，修士与魔兵战做一团，无数的哀嚎声响起，一瞬之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自己而殒命，而魔兵的数目似乎无穷无尽般，仍旧从扭曲空间里涌出来。 “纪师叔赶紧带着顾尊者先走，逃离伏击点！”慕苍生嘶吼声忽然响起，撕碎了嘈杂的战场，慕苍生被那一对巨大的手臂缠住，根本就脱不开身。 “好！”纪桃薇紧咬着牙，赫然催动法诀，一刹那间，飞舟加速成一团灼目的光，直接脱离队伍，朝着东胜神洲而去。 飞舟的速度在瞬间达至最大，一眨眼就把众人抛在了脑后。 只见黑暗之中，那诡异的红雷仍旧不断降落，因为捕捉不到顾修缘的气息，胡乱的轰劈那些死战的修士。 顾修缘只看见那些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修士，为了保护他身死殒命，化作了洒落大地的灰烬。 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紧咬着后槽牙，额头鼓起虬曲的青筋，爆发出滔天的恨意。 连鸡都没有杀过的自己，第一次亲历战场，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恐惧、悲痛感交织在一起，令他大气都不敢喘，浑身被冷汗浸湿，脑子好像被巨大的铁锤狠狠砸过，暂短的发懵之后，被愤怒和无奈所填充。 “天魔！这就是我几日后即将亲历的一切吗！？”顾修缘攥紧拳头，却什么都做不到了，只能不甘地狠狠捶打着船舷边缘。 “顾尊者，天魔不可能持续破开空间壁垒，调集重兵围攻，只要咱们离开了伏击点，就安全了！”纪桃薇继续催动法诀，令飞舟加速行驶，如离弦的利箭般，在黑暗的夜空里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痕。 然而下一刻，整架飞舟轰然解体！ 顾修缘只觉脚下一空，猛地下坠。 原来飞舟在承受那两道诡雷后，又被纪桃薇强行加速至极限，终于自身承受不住强度，四分五裂了！ “顾尊者！” 纪桃薇在半空紧急呼喊着，也跟着他一起坠落，然而纪桃薇额头赫然亮起一道光，只见一柄飞剑从中跃出，来到她的脚下，使其化作一道流光御剑来到了顾修缘身旁，伸出手掌紧紧握住了他的掌心！ 接触到温软手掌的一刹那，顾修缘惊诧的看向眼前神色坚毅的英气女子，油然而生的安全感，令他心神镇定下来不少。 “只要我还在，就不会允许你有事！” 纪桃薇紧咬着牙，将顾修缘拽到了飞剑上。 两人驾驭飞剑加速逃离伏击点，但此刻大量魔兵也飞袭而至，他们身上交织着黑红两色的魔气，显然要不死不休！ “顾尊者搂紧我的腰，我要强行提速了！”顾修缘闻声一愣，只见纪桃薇双手缔结在身前，于瞬息间结出手诀，秋波潋滟的双眸顿时湛蓝光芒大放。 “风蕴·仙风云霞术！” 一道氤氲的风属性灵气将两人笼罩，顾修缘霎时间只觉得身体都变得轻飘飘起来，好似没有了重量。 “搂紧我！”纪桃薇再一次呼喊道。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顾修缘也不去避讳，直接搂住了纪桃薇纤细的腰肢。 顷刻间，两人爆发出如同飞舟极限般的速度，冲破音障，在巨大的破空声中，瞬间拉开了与魔兵的距离！ 09 必死之局 飞剑横空，被纪桃薇催动至巅峰，终于脱离了伏击点。 在离开某个无形的边界后，一刹那间，整个黑暗的天空顿时绽放光明，诡异的红日重新恢复为灿烂金乌。 而那些天魔追兵则被远远甩在后面。 他们似乎无法脱离伏击点，冲出被诡异红日笼罩的区域，只能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上瞧着纪桃薇带着顾修缘，驰骋云海，踪影越来越远。 “我们安全了？”顾修缘扭头一瞧，只见后头再没有了魔兵追击，不禁问道，他仍旧搂着纪桃薇的腰肢，手臂触及着那温软的躯体，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香风，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吃别人姑娘家的豆腐。 倒不是他自己多么正人君子，而是哪怕要吃豆腐，也不该是在这个危机万分的时候。 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也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从飞剑上掉出去。 在飞剑急速行驶的状态下，哪怕有上面阵法护着，也不代表站在后面的人一定安全，所以纪桃薇才要顾修缘搂紧自己的腰。 “我不确定，天魔从未像今日一般如此阵势浩大的出动兵力，或许还有后手，不能松懈。”纪桃薇调集全身灵力，全速驾驭飞剑，此刻距离东胜神洲近一步，则安全一分。 “那你千万要小心，我不愿再有人为我而死了。”顾修缘忽然伤感道，亲眼目睹那三千修士为了保卫自己血战天魔，除非心如冷铁，否则岂能没有触动。 这无心的一言，让纪桃薇瞳眸震动，心中淌过一道暖流，不由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更会保护好你。” 话音刚落，纪桃薇忽然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猛地驱使飞剑朝一旁闪躲！ 只见他们原本的路径上，天空赫然划开一道锐利的剑痕，那是空间壁垒被撕碎的征兆，随后一个常人大小，浑身涌动着黑气的身影从中跃出。 “是魔将！” 纪桃薇蹙眉惊呼，神色紧张。 “为了杀你，天魔竟然连魔将都出动了！” 顾修缘也瞧不出魔将被黑气笼罩的具体面目，只见其通体黑甲，身后长着一对黑色的羽翼，二话不说挥剑朝着两人斩去。 此剑一出，顷刻间满天便刮起狂涌可怖的风暴，使得飞剑的行动难以控制，左右摇晃，哪怕顾修缘搂紧了纪桃薇的腰，也险些被大风吹出去。 而后，巨型的黑色剑罡裹挟着毁灭天地的力量，朝着两人劈去！ 这一剑将漫漫云海斩为无形，使得白昼黯淡，恐怖的杀意几乎锁定了顾修缘，剑罡还未近身，锐利的剑气已然轰落，令顾修缘感受到一阵剥皮削肉般的痛苦，仿佛顷刻间就要骨肉分离，若非他身前有纪桃薇护着，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恐怕早已殒命化作血肉烂泥。 “剑蕴·万剑归真！” 纪桃薇双手掐诀，双眸爆发出道道金芒，剑指凌空一戳，眉心处再度跃出一柄通体金光的灵剑。 下一刻，那一柄金剑分化万柄，围绕着纪桃薇的身影遍布满天，金色光辉将天地照亮，驱散了顾修缘身上的痛感。 只见剑气轰鸣如雷，震颤不休，万柄金剑凝聚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与那黑色剑罡碰撞在一起。 轰隆——！ 两种力量激烈对抗的瞬间，天地再次化为了一片黑暗，巨大而壮观蘑菇云在天穹处显现，炽热的爆炸火焰吞噬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创造着没有任何生机的禁区。 紧接着，掀起了更为狂暴的灵力风暴，冲击波一般四处扩散，使得飞剑不受控的朝地面坠落而去。 纪桃薇紧咬着牙关，杏眸瞪直，才勉强使得飞剑没有脱离自己控制，在坠落大海前，赶紧拉起一道弧形，重新稳住了，在低空处继续加速逃离魔将的追杀。 一击未能得逞，魔将挥动着黑色的羽翼继续追击，手中的剑不停出招。 一道道可怖的剑气凝为剑罡沿着两人的踪迹袭来。 只见纪桃薇拼了命的控制飞剑，来闪避对方的攻势，而剑气轰落处，使得大海沸腾，激起滔天巨浪，改变了天气，在周围降下了一场倾盆暴雨。 无故的游曳至此的鱼群纷纷化作枯骨，鲜红的血水似瘟疫般快速在大海里扩散。 若是魔将的剑气劈落在岛屿上，则整座岛四分五裂，无数的野兽哀嚎，在绝望中死去，飞禽的尸骸如暴雨般从天而落，与粉碎的海岛一同沉入海洋。 瞧见了魔将的恐怖威力，顾修缘脑海里只有震撼二字，他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这该如何才能活下去？天魔真的是我能抗衡的吗？” 只不过这自暴自弃的念头一起，他立刻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嘴唇，心道：“幸好这只是第六次轮回的模拟体验，我还有时间去想办法应对。” 心念一起，顾修缘强忍着双目的刺痛感，更加努力的观察着魔将。 那穷追不舍的魔将见纪桃薇飞的越来越快，也不再胡乱挥斩剑气，也全力加速，浑身萦绕着猩红的血光，骤然间化作离弦之箭，快速缩短了彼此的距离。 “不行，逃不掉，只能硬拼了！”纪桃薇感受到对方的位置，让顾修缘放开搂腰的手，然后自己猛地从飞剑上跃起，向着魔将飞去。 “纪姑娘！”顾修缘震惊无比的呼喊道，朝她伸出五指，试图挽留，却无济于事。 “顾尊者，保重！”纪桃薇赴死如归，扭头对他展露出嫣然动人的笑容，同时捏了一个手诀，令飞剑自行朝着东胜神洲的位置而去。 “来啊！天魔！”送走了顾修缘，纪桃薇美眸一凛，毅然阻拦天魔，她脚踏虚空，步履七星之位，身侧浮动起金剑万千，赫然以身合剑，化作一道磅礴剑意，向着天魔斩去！ 顾修缘并不知晓这一战的结果，只看见身后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一道夺目的光柱直冲云霄，大海激荡起高高的海啸，向着四周扩散，同时天空下起了一场暴雨，只是雨水无法浸入有飞剑法阵护身的顾修缘身上。 不知不觉间，所有负责护卫他的修士都战死牺牲，只剩下顾修缘一人孤单而茫然的颓坐在飞剑上。 这短暂的时间里，那些鲜活的面容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的手中似乎还有一抹余香，萦绕未散，脑海里满是纪姑娘舍身赴死，对他展露笑容的动人画面，可最终除了他脚下这柄飞剑就再没什么留下。 只是哪怕如此，那魔将都并未死去。 旋即，一道可怖的杀意袭来，直接将空间切割成两半，魔将以剑划开虚空，再度出现在了顾修缘的面前。 “哼。” 被黑色魔气萦绕的魔将终于显露了她的尊容，那是一张异样的面孔，金色的长发，碧蓝眼瞳，挺拔的鼻梁，与自己差不多的五官，她应是个美人，但如今半个身躯都炸没了，血肉筋骨裸露在外，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狰狞和胆寒。 原来所谓的天魔，竟然也有着与人族相似的面孔，顾修缘不禁心想。 她却勾起嘲弄的嘴角，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轻蔑。 而后，一剑斩落，将顾修缘的头颅斩下。 【第六次轮回的模拟体验已结束，这便是那时的你所经历的一切，希望你能找到可用的信息，以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10 我不会再失去你 顾修缘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月明星灿，飞舟行驶在苍茫云海之中，三千修士护在自己身旁，一同向着东胜神洲而去。 “我……回来了？”顾修缘的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的虚拟体验之中，整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脸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浸湿。 天枢秘机将他带回第六次轮回的场景之中，让他亲自体验了一遍曾经发生过的历史，那种无与伦比的绝望感与如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令人欲哭欲笑，情难自已。 “顾尊者可是身体不好？”纪桃薇忽然瞧见顾修缘状况不对，立刻探出白皙的手臂，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探查脉象，娥眉微蹙，担忧道：“气息虚浮，脉象混乱，似是受了惊吓。” 她当即催动丹田灵力，往顾修缘体内灌注一丝木属性的灵力。 纪桃薇虽然灵根属性为剑，乃是变异属性的一种。 但所有变异属性都可以兼修一切属性的功法，调动全部灵力，只是无法学习该属性的高深功法。 所在在这个世界，若不论品阶，变异属性的灵根是最好的灵根，无属性灵根是最次的灵根，五行灵根则专精五行法术。 霎时间顾修缘只觉有一股暖流注入四肢百骸，驱散了他的不适，令复杂的思绪平复起来。 但饶是如此，他凝视着纪桃薇那张美丽而英气的脸颊，目光也变得激动起来，似乎在庆幸着什么。 太好了，纪姑娘还活着，那一切都是过去，而非未来，我还可以挽回一切！ 顾修缘紧咬着牙关，誓要找出破局之法。 不仅要保全自己的性命，还得想办法让纪桃薇、慕苍生，以及诸位修士们都活下来！ 他真的不想再看见旁人为了自己而牺牲了！ 纪桃薇自然不晓得此刻顾修缘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掌间一翻，从随身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浑圆碧绿的药丸，递给顾修缘，“这六品安宁丹，尊者你且服下，除却蕴神丹，其他丹药并非品阶越高越好，尊者如今还是凡人之躯，难以承受其中药力，故而我只能拿出六品丹药，还望见谅。” 顾修缘接过药丸，也不询问具体功效，直接一口服下，顿觉清凉之气游走经脉，好似睡了一个舒服的下午觉，一扫精神上的疲惫。 “纪姑娘。”顾修缘抿了抿嘴，看向眼前贴身护卫自己的佳人。 “顾尊者有何吩咐。”纪桃薇拱手作揖，静候安排。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顾修缘忽然露出一抹神情毅然的笑意，走向船楼的大门，“咱们进去吧，甲板上的风有点大了。” 纪桃薇微微蹙眉，似在尝试理解顾修缘刚才那句话是何意思。 奇怪，不该是我护卫你的安全吗？ 为何你却说要保护我的安危？ 她不解其中内涵，只是跟随着顾修缘的脚步，走进了船楼里。 船楼内部的空间很广阔，共有三层，有着大大小小的房间。 一楼乃是一个巨大的厅堂，装饰典雅素净，格调高雅，顾修缘一眼望去只见墙壁上悬挂着各大名家的画作，随便一个器皿皆是名窑佳作，价值连城，看似不起眼的梁柱也是金丝楠木铺设，黄梨木与酸枝红木做家具。 当然这只是顾修缘境界低微，仍在九品境界，还是肉眼凡胎，不知仙家手法，才瞧出的一丝端倪。 实际上船楼上的一切都为灵物，灵气充裕外溢，几乎凝为实质，居住其中，无需做任何事情，都会被动的汲取天地灵气，增进修为。 只可惜顾修缘本就有天枢秘机的辅佐，每时每刻都在源源不断的灌注灵气，自行在经脉里运转大小周天，并且效率之恐怖，远胜世间一切聚灵秘法。 所以这船楼里的布置就显得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顾尊者，东胜神洲路途遥远，咱们接下来要在飞舟里待上好几天，这期间的饮食皆由我安排，你若是饿了渴了，可知会我一声，若喜欢自己亲力亲为，可看向这些幅画像。” 纪桃薇随便指向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 那画面并非山水景色，而是几个童子聚在一处类似青铜食釜的物件周围，只见纪桃薇手一挥，念道：“开！” 霎时间，就见图画里的童子活了过来，一起出手抬起食釜，一跃从图画里跳出来，将青铜食釜抬到了顾修缘的面前，放置在桌上。 “顾尊者，尽可享用。”纪桃薇揭开食斧的盖子，只见里面堆满了珍馐美食，鲜嫩肉食，爽口素菜，一一整齐排列其中，香气弥漫，令人食指大动。 而被用画笔描绘而出的童子，则奉上了碗筷，随后全部缩小跳回了画像里，恢复原状，只是没了那簇拥的青铜食釜。 “这些挂画，皆是另有乾坤啊，若我猜的不错，开就是口诀？”顾修缘不禁感叹仙家本事。 “不错，若是不喜其中滋味，念一声闭即可。而每一幅画皆有不同妙处，顾尊者甚至可以遁入其中，游览山水景色，听丝竹之声，赏美艳舞姬，打发无聊时光。”纪桃薇详细为他介绍这些画像的作用。 顾修缘摇了摇头，似乎对美食和享乐没有兴趣，“我乏了，想好好睡一觉。” 闻言，纪桃薇便引他上了二楼，挑了一间最为舒适的房间。 那屋里竟然除却一般布置，竟然还有似真似幻的桃林景致，浮现于墙壁之上，桃花的芬芳气息从幻境中散逸而出，更有清风吹拂，令人心旷神怡。 “浴池在楼上，换洗的衣物也在旁边，顾尊者可有洗浴的想法？”纪桃薇无微不至的照顾道。 “不了不了，纪姑娘我只想安静下，若是没有其他人事情，你且退下吧，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呼唤你。”顾修缘对她微笑道。 纪桃薇点点头，转动婀娜身姿，缓缓退出了房间。 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顾修缘终于可以好好参悟破局之法了。 “天枢，难道真的不能摧毁天魔眼，绕开监控，避免被伏击吗？” 【可以，但不建议，每一次威胁度上涨都带有风险，一旦被天魔判定你可能存在伪装的可能性，我们将会前功尽弃，所以必须想其他办法。】 看见这句话，顾修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反复体验第六次轮回发生的事情吗？” 【可以。】 “好！”顾修缘攥紧了拳头，跃跃欲试，若想找出破局的办法，则必须深刻的了解当时发生的一切！ 【第六次轮回虚拟体验，再度载入，这一次天枢会随你一同分析，你也可以操控进度，随时快进慢放，甚至转换视角。】 11 天枢真容 一瞬之间，顾修缘感觉天翻地覆，周遭的一切恍然幻化成第六次轮回时，他屹立在飞舟甲板上的模样。 太阳的光辉显得很刺眼，让他不得不去伸手遮挡，如果他记得不错，十秒之后，天魔伏击将会展开。 但这一次，他的身旁多了一个虚幻的身影陪伴。 那是不具备五官，脸颊光滑如镜的“人”，其不知男女，身着绯红色的女子裙裳，身姿婀娜，似乎确实是一位姑娘。 但她的躯体忽明忽暗，仿佛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虚拟成像。 “天枢秘机？”顾修缘猛地得出一个猜测。 “不错，是我。”那无脸的姑娘回应道，嗓音发出一股生硬的机械合成音，尽管能听出是一位姑娘的嗓子，但无法让人忽视那其中的违和感。 “天枢在现实世界无法现身，但在这虚拟的时空之中，则能展现本体，以后你会经常见到这样的我。”天枢回应道。 顾修缘不曾想到天枢竟然是一位“姑娘”，不由得对她的来历产生好奇，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但天枢却直接拒绝回答真相：“在天魔灭世危机没有消除前，天枢无法告知你关于自身的来历，请谅解，这也关系到未来这场战争的胜利。” 尽管有些疑虑，但眼下顾修缘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通过第六次轮回的虚拟体验，找出能够化解危机的方式。 顾修缘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了，刚刚成为救世尊者，就得面临这样的难解死局。 但他们聊了一会儿，却还未发现天魔袭击的事件，顾修缘一瞧，原来是身前出现了一个虚浮的操作界面，类似播放器一样，他还没有点击代表开始的按键。 于是乎，顾修缘按下了开始。 十秒之后，太阳仿佛剧烈震颤了一下，化作了诡异的红日，一切走向与上次一致。 但他现在是旁观者，不受任何的影响，有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偶代替他执行“剧情”。 “我要切换到慕苍生的视角。”顾修缘看着有些复杂的界面，皱了皱眉头，干脆直接对天枢发布指令。 无脸人天枢手掌对着操作界面一抹，他们两者瞬间离开了飞舟，悬浮半空，近距离来到了慕苍生的身旁。 只见一对血肉大手从扭曲的空间探出，形如魁梧狰狞的蛟龙，尽最大可能将慕苍生束缚住，尽管慕苍生施展了浑身解数，剑招尽出，却仍旧无法脱身，根本不能去支援他人。 “天魔的伏击策略很狡猾，拖住众人里修为最强的慕苍生，在利用蝗虫般的兵力蜂拥而上，消耗三千修士的力量。”顾修缘看出了这一点，他加快了播放速度。 发现在飞舟被纪桃薇强行提速到极限，跑出伏击点后，慕苍生其实已经将那一对麻烦的血肉大手斩杀。 但其他修士们都已经殒命，慕苍生瞬间被天魔大军包围，但饶是如此，他也拼尽了力量，在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后，终于逃离伏击点，试图寻找顾修缘和纪桃薇的下落。 但与之同时，如果顾修缘记得不错，那黑翼魔将已然拦住了他和纪桃薇的去路，并且成功斩杀二人。 顾修缘跟随着慕苍生的视角一路看去，果然当他跟随自己气息抵达时，只看到了一具没了头颅的尸骸。 而顾修缘自己的头颅，却被那半副残躯的魔将提在手中。 见状，慕苍生怒不可遏，强行催动一身精血，一时失去了理智，要用自己的性命与魔将拼杀到底。 然而魔将却被一股强大的牵引力，直接拽入了周遭扭曲的空间里，消失不见了。 在第六次轮回里，天魔势力在一开始就大获全胜，斩杀了最有威胁的救世尊者。 “天枢，那魔将与慕长老，谁的修为更高？”顾修缘问道。 “慕苍生，无论是两者皆是巅峰状态，还是受伤的状态，皆是慕苍生占据优势，那黑翼魔将的实力换算成九品境界，约等于三品，而慕苍生是二品剑修，剑修本就最善战斗。”一旁的天枢解答道。 “纪姑娘的境界也是三品，但她输给了魔将。”顾修缘皱了皱眉头，感到不解。 “该世界的九品境界划分为大境界，每一境界又分九个小阶段，纪桃薇在三品二阶，而魔将的实力换算之后，是三品五阶，纪桃薇输是应该的，修为达到越高的境界，每一小阶段实力都是天差地别，每一次跨越瓶颈，对修仙者而言代价都可能是一辈子！” 天枢道出修仙的残酷与艰辛，看似只是一个小境界的区别，却远隔千山万水，茫茫岁月。 “那护卫我的三千修士们又是何等境界？” “大部分都在四品，也有五品的，剑修、丹修、御灵修士、法修、兵家修士、墨家修士皆有，他们的战力合在一起并不低，但天魔动用巨大代价创造了一个理想的伏击点，利用汹涌的兵力优势，和可怖的天魔赤雷，将这一优势强行抹除，败得合情合理。” 顾修缘敏锐捕捉到了关键字，立刻问道：“你说代价？也就是说天魔并不能肆无忌惮的像这样对我发动攻击？” “准确来说，是每次强行破开空间壁垒，打通两个世界的通道，对天魔文明的天道而言，都是不小的损耗，尤其是如今连第一个百年都没有度过，这种损耗只能在短时间内使用一次，至少几十年内，无法实现第二次，为了抹杀你，天魔也是下了极大的血本。” 天枢的声音没有情绪而且冰冷，似乎只是站在第三方视角，静静旁观着一切。 “因为代价极大，所以无法传送更强大的魔将，对吧？伏击的兵力和出动的资源，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顾修缘对天魔的了解慢慢增多，脑海之中也不由得浮现起一个计划。 “是的，否则天魔直接传送实力约在二品甚至一品的魔将与魔帅，可以直接抹杀99%的修士，他们确实很想这么做，但无法办到。” 天枢的机械合成音在顾修缘耳畔回荡，与她那副身姿婀娜绰约的女子模样相比，很是怪异。 顾修缘忽然闭上了眼睛，将脑海里获得的线索熔炼在一起。 哒的一声，他打了一个响指，睁开了眼睛，问道：“天枢，修士是否存在临阵突破的可能，瞬间提升自己的修为？” “存在，但概率极低，综合天枢所有的数据分析，所有修士在面临生死之劫时，仅有0.1%的概率实现突破，而具体到个人，数据会有微弱浮动，但差别不大，指望他们突破，修为反超而破局，并不是个明智的想法。” 天枢很无情的否定了顾修缘的主意。 “可若是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呢，以外力帮其突破！”顾修缘的眼眸忽然放光，炯炯如明灯。 12 为纪姑娘作画 依据天枢的分析，自己即将经历的伏击与第六次轮回极为接近，所以才能将第六次轮回看做对未来的提前预知。 由于天魔眼的时刻监控，改换路线并无意义，如果顾修缘提醒众人，则会暴露自身，使得天魔意识到他的伪装行为，所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走入伏击点。 幸好天魔能投入的力量不变，无法凭空投放更强大的战力。 只需要想办法让众人的修为在短时间内突破，则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顾修缘将这一想法告之天枢。 “可行，并且暴露自身的概率低，成功率也高。”无脸的天枢轻轻颔首。 “根据你的要求，天枢检查了数据库，发现里面存有一万年内，所有修士顿悟时的特殊感觉，若将这些感觉进行分析，可以得出一套顿悟口诀，帮助临近突破状态的修士更上一层楼。” 闻言，顾修缘不禁一喜，他的思路没错！ “但顿悟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需要观摩口诀者具备高超的悟性，以及合适的心境，如此才可以提升突破瓶颈的概率，然而并非人人观之皆有所悟，若是悟性不足，难以觉察其中奥妙，经过天枢运算，短时间内仅有纪桃薇与慕苍生有领悟的可能性。” “且此口诀，只能让同一人领悟一次，仅仅作为临时增进修行的助力，效果有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天枢泼了一盆冷水，即便是天枢得出了能使人顿悟的口诀，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受益。 “那也足够了，纪姑娘和慕长老实力并不差，与天魔对抗时不过棋差一招，若是他们能突破现有境界，足以挽回败局！”顾修缘攥紧了拳头，只觉热血沸腾，心脏砰然跳动。 十死无生的局面里，真的让他窥得一线生机！ 然而顾修缘又有了新的疑惑，“如何将口诀告之二人？天魔眼一直在监视我一举一动，怎么才能透露消息，而不被天魔发现？” 天枢道：“直白的言语暗示很难逃过天魔的监视，但若将暗示抽象化，以该界文明特有的方式进行表达，丝毫不具该界文化内涵素养的天魔，将无法破解其中的讯息。” 顾修缘顿时恍然大悟道：“比如诗词，图画！看似山光水色，实则风云翻覆，以为我言张三，其实暗喻李四，可将真正的口诀藏于其中！欺瞒骗过天魔！” “对，但这样也对纪桃薇和慕苍生的悟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若是他们无法看出其中蕴含的道理，则功亏一篑。”天枢声音机械冰冷的回应道。 顾修缘深呼吸一口气，喜忧参半地看向无面的虚拟女人，仰起倔强的头颅，坚定道：“天枢，将那顿悟口诀告之与我，我来想办法，行此瞒天过海之事！” …… …… 飞舟楼船之中。 正在练功房打坐调息的纪桃薇，忽然收到了来自顾修缘的请求。 “纪姑娘可有文房四宝，本尊者忽然手痒，想要画点东西。”顾修缘对她绽出温柔和煦的笑意，眼眸灿若朗星。 “自然是有的，就在书房里。”纪桃薇道。 闻言，顾修缘才知道三楼有个书房，他顿时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走入书房里，果然瞧见文房四宝品相精致，价值连城。 笔是美玉做杆，龙须为毫，锋芒锐利，好似神兵利刃。 墨是北俱芦洲九嶷山墨矿炼化而成，墨色稠亮，光泽柔润，清香扑鼻宜人。 更不用说西牛贺洲千佛国所产宣纸，南瞻部洲越国所产砚台了。 他顿时敞开雪白的宣纸，手执玉管龙毫笔，看向跟随而来的纪桃薇，笑道：“可劳烦纪姑娘为本尊者研墨。” 纪桃薇点点头，自己除了是顾修缘的贴身护卫之外，料理起居本就是分内之事，何况磨墨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伸出纤纤素手，虽为剑修，数百年执剑，手中却无丝毫茧子，光泽如玉，白皙嫩滑，拎起墨块，专心致志的研磨起来。 纪桃薇也很好奇，这位救世尊者大半夜不睡觉，究竟是来了什么雅兴。 只是她忽然觉察到顾修缘看自己的频率有些高。 不由撇过头问道：“顾尊者一直盯着我瞧，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修缘偷窥纪桃薇的事情，被抓了现行，他倒是不慌不忙答道：“纪姑娘身姿卓越，丰神俊貌，气质凌人，独有一股异于寻常女子的飒爽英姿，故而让本尊者不禁多瞧了几眼。” 纪桃薇听见这些直白的夸赞之词，并无任何反应，只是缓缓研磨墨水。 身为修仙者，她天资极高，活了两百多年，也只对剑道感兴趣，如果顾修缘是想调戏她，从自己脸颊上瞧出一丝一毫的害羞或是喜悦、恼怒的神情，那肯定要失望了。 旋即，顾修缘提笔沾墨，于宣纸上挥毫写意，笔走龙蛇，勾勒出心中画卷。 他虽然是商贾之子，但在父母的督促之下，琴棋书画不说比肩大师，也有一定造诣，所以一幅画对他而言，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袅袅墨香之中，逐渐有一个女子挥剑而舞的姿态被勾勒出来。 她屹立山岳绝巅，一览众山小，头顶浩瀚星辰，两袖青蛇舞，挥剑指向苍穹，似在叩问天门。 见此情景，纪桃薇不由得微微蹙眉，目光凝视着画中女子，只觉意境甚佳，她本是剑修，自然有所共鸣，仿佛画中女子正是自己。 顾修缘抬起头对纪桃薇轻轻一笑，“纪姑娘猜猜我画中的女子是谁？” “那恐怕是猜不出来了。” 纪桃薇摇了摇头。 却见顾修缘开始完善此画细节，用极为纤细婉约的笔法，描绘出这舞剑女子的容貌，只见其一对妩媚的桃花眼，柳叶眉锐利似剑，瑶鼻挺拔，唇瓣红嫣似火，姿色绝美，蕴含一股凛凛英气。 正是纪桃薇的模样。 见此情景，一向心无波澜的纪桃薇也不禁看向顾修缘，内心泛起嘀咕，眉宇轻蹙，眸光闪烁。 “纪姑娘可别误会，我只是见美人而心向往之，故而做此画，以抒心中思慕之情，虽然不曾见纪姑娘舞剑的身姿，但我以为，应当与这画中的女子，别无二致。”顾修缘毫不避讳的说道。 若是翻译一下，他则是简单粗暴的在说： 纪姑娘，我喜欢你。 【你这举动究竟是在欺骗天魔，塑造自己登徒浪子的形象，为作画找一个正当理由，还是趁机说了个大实话。】 一向言语之中缺少情感的天枢，都不禁打出一段有趣的问题。 “你猜。” 顾修缘避而不答，璀璨的眼眸里，倒映着纪桃薇的动人容颜，嘴角勾起难以揣摩的笑意。 13 顾修缘，你为何乱我道心? 纪桃薇向着顾修缘以微小的幅度，翻了一个白眼，嫌弃之情油然而生。 她已经很尽力的克制自己了，但还是忍不住。 如果对方不是救世尊者这个特殊身份，敢这样当面调戏自己，纪桃薇的剑可不会客气的。 但说实话，她还是蛮喜欢这幅画的，也惊喜于顾修缘的构图和笔法。 所以两相冲突之下，只能露出白眼，以掩饰情绪上的微妙波动。 “顾尊者只是闲着无聊找乐子吗，我可不觉得你这是一见钟情，我也不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的事情，至少活了两百年多，未有道侣，也见过茫茫众生，知道情之一字可不能乱说。” 瞧见这一幕，顾修缘不禁一笑。 “本来以为纪姑娘持戒修行两百年，本来已然心无旁骛，风雨不动，竟然还是些许凡俗杂念。” “我没有。”纪桃薇撇过脸，将目光从顾修缘脸上挪开，抬起骄傲的下巴，露出白皙修长的玉颈。 “不管有没有，这幅画都是要赠予纪姑娘的，然而只有诗画向来不分家，本尊者忽有所感，题拙诗一首，还请纪姑娘莫要嫌弃。” 那顿悟口诀，虽名为口诀，但本质还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顾修缘在天枢的辅助下，深刻透彻的理解后，将其隐藏在了一首诗中。 只见顾修缘忽然一转笔锋，以苍然遒劲的笔力作诗于画中舞剑女子的一侧。 见状，纪桃薇也不禁凝神看去。 醉舞高歌云间山，天瓢承露结金丹。 夜斩蛟龙明月碧，剑开天门仙人寒。 见此，她一双妩媚的桃花眸子，不禁骤缩，似有所惊，脱口而出：“好诗！” 顾修缘手中的玉管笔未停，继续挥毫，写出了一首韵味十足，剑意凛然的七言诗。 落笔时，似有剑鸣之声从画中而出，仿佛间那舞剑的女子一剑开了天门，而后乘云驾雾而去，成了绝世剑仙。 纪桃薇越瞧越是痴迷，似乎这诗中有着无穷的奥秘，将她牢牢吸引住。 她想要探寻，却又如同扑入迷雾之中，没有思绪，可偏偏丹田意动，气息若沸，似有一缕剑意沿着经脉贯通了四肢百骸，涌向她的泥丸紫阙。 “为何会这样？”纪桃薇心惊不已，完全没有发觉顾修缘已经走出了书房。 “仅以此画此诗赠予纪姑娘，另外，你笑起来真的很美。”顾修缘嘴角泛起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翩然而去。 “你——！”听闻这话，恍若惊醒的纪桃薇不禁瞪大了美眸，却只见顾修缘的背影，欲言又止，一缕复杂难明的情绪于心中荡漾而起。 若是以前，她可轻易将这情绪镇压抹除，令其无法干扰自己的求道之心。 但此刻，她气机却被那首诗调动牵引，难以自持，似乎有突破瓶颈的征兆了，无法分心去处理这愈发浓烈的情绪。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眸子潋滟如水，脸颊发烫，出现了极为美丽的霞红。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纪桃薇直接盘坐在地上，开始入定冥想，感悟这来之不易的破境契机。 这一刻，她仿佛遁入画中，成了那山巅舞剑指天的白衣女子。 而顾修缘之前与她说得每一句话，也都不受控制的浮现于脑海之中。 在这玄妙契机的加持下，不停放大，烙印她的脑海深处，轰然作响：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只是见美人而心向往之，故而作此画，以抒心中思慕之情。” “纪姑娘，你笑起来真的很美。” 纪桃薇心乱了。 顾修缘，你为何乱我道心？ 刹那之间，她浑身布满霞光，雪白肌肤玲珑如玉，泛起迷人的光泽，馥郁香气弥漫而出，磅礴灵机自纪桃薇头顶贯出，凝为剑形，直冲天穹。 此刻，整架飞舟都不禁摇晃起来，唯有一道光彩灼目的剑光跃出，直冲皓月。 苍茫云海被涤荡，那剑光于夜空绽放，仿佛与璀璨星河融为一体。 正在护卫飞舟伴随同行的三千修士，与慕苍生瞧见这一幕都愣住了。 “纪师叔，突破进阶了！” 并且还不是普通的进阶，而是直接连跨过七阶，由三品二阶，直接迈入三品九阶，来到整个三品境界的最巅峰！ 距离二品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恭贺师叔，得此机缘，修为更进一步！”慕苍生站在飞剑上，朝向飞舟的位置躬身作揖，以贺此喜。 其余修士也都纷纷献上祝福。 同时，那冲天剑光也引发了一些连锁反应，不少人忽然感觉丹田意动，气血沸腾，神魂炙热起来，竟然也有了突破的征兆！ 这其中就包括慕苍生，他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天降契机，直接喝令道：“诸位先暂且停下，悟道突破，贫道为你们守关护阵！” 整个队伍暂且停下了脚步，有慕苍生这一席话，纷纷盘坐于飞行器物之上，于高天之上开始感悟。 只见一道道刺目亮光，从他们身上涌动而出，冲向朗朗星空。 哪怕众多修士们，也只是突破了一阶，但这些光辉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另一个太阳，将方圆百里照彻如白昼！ 这一幕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等到所有人都突破完毕后，慕苍生这才盘坐冥思，感悟这难得的机缘，开始了自己破境。 当然，他并没有像纪桃薇一样，一下子连迈七阶，但也由二品三阶，迈入了二品六阶。 飞舟之中目睹了这神奇一幕的顾修缘震撼而又不解。 这是他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甚至免去了找借口让慕苍生来飞舟上，赠予他画作的繁琐。 “为什么会这样？”顾修缘问天枢秘机。 【因为你对纪桃薇兴起说得那些话，她一向淡漠，唯有大道的情感受到了波动，而且又是突破瓶颈的关键时刻，对大道的执念向往，与对你的复杂情绪两者交融合一，才有了意外的效果。】 顾修缘一愣，没想到竟是如此原因。 他当时真的只是情绪上来了，不由自主的对纪桃薇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毕竟，经历了那噩梦般的第六次轮回，与纪桃薇命悬一线，同生共死，尤其是看见她为了保护自己，毅然迎向天魔时，对自己展露的嫣然笑容，说不动心，那真是骗自己。 “终究是起了好结果，不仅仅是计划中的纪姑娘和慕长老，绝大多数修士的修为也都纷纷有了精进，那咱们这一仗的胜算就更大了！” 【是的。】 忽然间，天枢又打出一行字。 【顾修缘，你确实是个变数，你对纪桃薇的情感直接引发了天枢不曾预测的结果，如此一来，或许未来面对天魔降临时，胜率可以微小的上调1%了。】 14 陪伴至世界末日的浪漫 “天枢，眼下这一幕，也被天魔看在眼底吧，在知道这次斩首行动的胜率变低后，他们还会不顾一切的出击吗？” 顾修缘询问道。 【事件形成的条件已经发生了改变，结果也会相应的发生变化，天魔仍有发动攻击的可能，但天枢认为，天魔仅会作试探性攻击，而非强行打开空间通道，不顾后果传送大量魔兵。】 “也就是说，这一场危机已经结束了？”顾修缘松了一口气，他不知未来的路还有多少艰辛等着自己，至少这一次是他赢了。 【至少在抵达清微道宫前，你可以稍微缓缓了。】 顾修缘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很在意的询问道:“纪姑娘，在九十九次轮回之中的立场倾向，是否始终忠于这一边？” 自己难得对一位姑娘动了心，若是她最后会投向天魔，那就实在是太讽刺了，所以顾修缘需要弄明白，纪桃薇是否值得所爱，值得一直相信。 【纪桃薇是可以全力信赖之人，哪怕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你，她也不会背叛你。】 天枢简单的打出这一行字。 顾修缘很意外天枢对纪姑娘的评价，以这神通广大的系统习惯而言，她总是倾向于一种抽离了感情的客观表达。 “那在九十九次轮回之中，我与纪姑娘，可有什么发展吗？”顾修缘眼睛里透露出毫不遮掩的期待，天枢秘机数据库存储着九十九次轮回的庞大数据，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测未来。 【你们始终是生死相依的伙伴，哪怕世界遭遇毁灭，她都陪你到了最后一刻，不断见证文明的末日，而这种伙伴的定义，是超越一般男女之情的。】 这话真是听起来浪漫又残酷。 “我们没有结为道侣吗？”顾修缘疑惑于天枢的表达。 【有，但那往往是在文明的黄昏，末日里，两人再无顾忌，终于可以袒露内心真情，而后你们连同世界一同被埋葬掉，希望这最后一次轮回，你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一定会的，哪怕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自己与纪姑娘，我也会全力以赴。” 天下苍生四字，始终是太笼统模糊了。 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也不真切，仅有一种使命感支撑着自己。 但纪桃薇却是一个跟他共同经历了九十九次生死轮回的人，尽管对方一无所知，他倾注的情感也更真挚，哪怕是出于私心，为了自己的心中所爱，这一刻，他身为救世尊者的信念被强化。 “时间也不早了，该休息了，晚安。”顾修缘在卧房里轻声说道，也不知是对天枢说，还是对纪桃薇说。 这一夜真是漫长啊。 …… …… 【姓名：顾修缘】 【身份：第一百号救世尊者】 【种族：人】 【年龄：二十】 【境界：九品二阶】 【功法：无】 【威胁度：89】 顾修缘一起床，就瞧见了天枢将属性栏发送出来，让他十分清晰的了解自己的现状。 从成为救世尊者那一刻，唤醒天枢起，到现在似乎已经过去快十个时辰了，而这段时间里自己不断的汲取天枢直接灌输的灵气，一夜之间就拥有了修为，迈入了修仙者之列。 【在过去，九品境界，也被称为炼气期，是修士最基础的境界，普通修士往往需要数年的苦修，才能迈过一阶，而你仅仅需要一个晚上。】 顾修缘点点头，他确实感到丹田之中有两道灵气凝聚的气旋成形，在其中盘踞，为其身躯魂魄源源不断提供力量。 “既然已经是修士了，我是不是该修行功法了，否则仅有境界却不具备任何能力。”顾修缘跃跃欲试，过去他只能在书中看见修士如何神奇，飞天彻底，搬山移海，现在他终于可以自己体验一下了。 【鉴于你的修为是天枢直接灌输的，不存在任何限制，可以修行所有属性的功法，并且突破桎梏，领悟所有属性的最强力量，熔百家之所长于一身，成为世界最强者，但我仍旧建议你从五行功法开始练起。】 【五行属性，乃是所有功法的基础，风雷毒剑尸血这些变异属性，也是五行的延伸与变化。】 “好，听你安排，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先吃饭，九品境界的你，仍旧需要从五谷杂粮之中汲取血肉之躯所需的能量。】 “但我好像并不觉得饿啊。”顾修缘疑惑不解，从登上飞舟以后，到现在位置，他什么都没有吃过，却没觉得自己出现过一丝饥饿感。 【灵气的灌注使得你自身的消耗降到最大，但现阶段，灵气并不能代替食物，所以去吃东西吧，可别囫囵吞枣，而是要精细的品尝，否则可不利于修行。】 顾修缘觉得天枢就像是一个老妈子，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日常琐事了。 反正距离飞舟抵达清微道宫，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他也不必着急，于是起床，洗漱完毕后到一楼宽阔的大堂去。 在那里，他瞧见了一抹嫣红的倩影，打起招呼：“纪姑娘，早啊。” “顾尊者，此刻已经是午时了。”纪桃薇看向顾修缘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心事重重，尤其是两人的目光对视片刻后，她立刻闪躲开，有了一丝小女儿家的扭捏姿态。 尽管她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顾修缘觉察到了。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吗？”顾修缘打着哈欠。 “顾尊者昨晚可是寅时入睡的，都现在为止睡了四个时辰，对于普通人而言，都属于正常的安寝时间。”纪桃薇道。 “那纪姑娘睡得可好？” “在我这个境界的修士不需要睡眠，一整晚都在调息冥想，你可以理解成修炼。” 纪桃薇蓦然想起昨晚顾修缘赠予自己画作后，她感受到的强烈突破之感，虽然不知缘故，但确实是顾修缘给她创造了突破瓶颈的契机，于是作揖谢道： “多谢顾尊者赠画之情，桃薇从中有所悟，修为得以突飞猛进。” 顾修缘挠了挠头，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什么，你修为精进与我有关系？我只是单纯送了你一幅画而已啊，能得此际遇，那是纪姑娘自己的能耐。” 纪桃薇闻言，十分好奇的凝视着顾修缘。 真的如他所言，只是无心之举吗？ 可是…… 纪桃薇修为进阶后，反复观摩那副画，虽然再也无法有那种丹田躁动，剑意狂涌的感觉，但那画与题诗，总让她觉得并未偶然。 而是顾修缘刻意点拨她。 可对方又是一副全然不知情的表现。 顾尊者，你真的只是寄托思慕之情于画中？ 纪桃薇产生了一丝怀疑。 却听顾修缘道：“如果纪姑娘真的要谢我，不妨与本尊者一同吃个午饭吧，这小小的请求，纪姑娘你不会忍心拒绝我吧？” 纪桃薇抬起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顾修缘微风和煦般的微笑。 不知为何，她的脸颊微热，那好不容易，花了不少时间镇压的情绪又涌动了起来。 顾修缘说过的那些该死的，扰乱她道心的话语又似心魔一般飞来舞去。 面对他开门见山般的直率情感，纪桃薇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 “好吧。”她抿了抿润泽的唇瓣，轻声道，“只是吃个饭而已。” 15 修炼开始 造型精致的红木桌上，此刻摆满了世间珍馐。 反正食物都能从挂画上变出来，顾修缘也不客气了，摆满了一整桌，用这饕餮盛宴庆祝纪桃薇修为进阶。 “纪姑娘喝酒吗？”顾修缘礼貌的询问。 “还行，平时偶尔也会小酌一些桂花、桃花酿得酒。”纪桃薇坐在他的对面，她凝视着眼前几支燃烧的白蜡烛，有些不解。 顾修缘说这个叫气氛，烛光宴。 很适合知己好友私下会面时举行，能增进彼此的感情。 并且让纪桃薇拉上了一楼的窗帘，塑造出一个昏暗幽静的环境。 摇曳的烛火照应着彼此的脸颊，顾修缘富有书生气质的俊朗容貌在火光的衬托下，更显得几分迷人。 同样的，在顾修缘眼中，此时的纪桃薇也分明妩媚动人。 “可惜船上没有你喜欢的酒类，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喝南唐国最好的花酿酒，有一种椰子酒，滋味甘甜，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顾修缘不动声色的将酒杯放在一旁，就像没有这杯酒一样。 “寻常的酒类，如花雕、杜康、桑落酒我也是能喝的，并且由于是修仙者，我可不会醉。”纪桃薇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轻轻一笑，翻出掌心，蓦然变出一盏琥珀酒杯，下一刻，从挂画里飘出一个抱葫芦的童子，为纪桃薇斟倒酒浆。 “请。”纪桃薇端起酒杯，对顾修缘敬去，小口一抿，酒浆浸润她的唇瓣，增添了一抹动人的风光。 顾修缘见状也不客气，举杯共饮，一起享受着桌上的盛宴。 在进食的时候，顾修缘问道：“纪姑娘，等抵达清微道宫后，咱们就得分开了吧，我记得你最开始对我说，你只负责这几天。” 纪桃薇点点头，“等顾尊者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顶替我的位置，来做你贴身的护卫，救世尊者职责重大，往往需要一人或者多人寸步不离的保护着。” “那我可以要求纪姑娘以后一直在我身边吗？仅由你一人护卫我千年，直到天魔降临的那一刻。”顾修缘抬起头，直直的凝视着纪桃薇，嘴角泛起真挚的笑意。 纪桃薇一怔，隐约猜到他有这个想法，但真的听见还是有些意外，心跳霎时间快了一拍，不由得莞尔一笑，“那恐怕得征求家师同意了，我可是他老人家最宠爱的徒弟，若你能说动他，我不愿也得愿了，若不能，那顾尊者，你我便是无缘了。” 顾修缘倒吸一口凉气，他记得纪桃薇师父是清微道宫的掌教，而这个掌教身份是高于救世尊者的。 虽然救世尊者地位特殊，仅仅低于十大宗门的掌教，可惜清微道宫就是十大宗门之一，人族擎天支柱，享誉整个修仙界的名门正派。 “那我可得试一试了，人生一世，能得眼缘者寥寥无几，若是没有纪姑娘在身旁，我这救世尊者也做得没什么意思啊！”顾修缘摇头苦叹。 “顾尊者，你这话……像是在撒泼似的。”纪桃薇微蹙秀眉，但并无真的流露出愠色，反倒有些期待，期待顾修缘会怎么跟他师父抢夺她这个好徒弟。 要知道，清微道宫的掌教，可是很护短的，这一趟派遣她护送顾修缘，也仅仅是临时性质的。 由临时几天的照顾护卫变成漫长的一千年，这其中的差距可不小。 “纪姑娘，你错了，我不是在撒泼，只是……”话到一半，顾修缘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站起身来，似乎已经吃饱了，“反正咱们还得相处一千年呢，也不急此一时，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好好修炼吧，咱们回见。” 纪桃薇凝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人。 “顾尊者，你当真喜欢我？”纪桃薇轻轻摇着头，她并非不懂男女之情，只是在长生大道面前，红尘旖旎之念，不过镜花水月罢了，欢愉一时，徒增一世烦恼。 她可是见过不少前途无量的修士，陷入其中，不仅修为不得寸进，荒废堕落，甚至有被心魔入侵的危险。 当然，也有因情悟道者，但在广大的失败案例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何况千年天魔灾劫将至，她更没有心思计较儿女情长了。 “但愿你只是一时兴起，天下间美丽动人的女子何其之多，单论容貌，远胜于我的女修也不少，何必单恋一支花。”纪桃薇轻轻一叹，潋滟的眸光里写满了可惜二字。 …… …… “天枢，咱们开始修行吧。”吃过午饭的顾修缘已经迫不及待了。 终于可以修炼，体验那种掌控天地万物的感觉，这是他过去一直不敢想的事情。 曾经，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得知此间有腾云御剑的修仙者，高兴不已。 却又在得知自己并无灵根后，无比沮丧，心生黯然。 但有了天枢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请稍后，天枢幻界正在载入。】 忽然间，顾修缘感受到四周变得扭曲起来，卧室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简单的线条，并且围绕着一个奇点开始扭曲。 下一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那个吞噬了一切的奇点。 然而，从那奇点里喷涌出天地万物，无数细节扑面而来，一瞬间，顾修缘就来到了一处无人的荒野上。 一个无面的倩影俏立于此，那是天枢人格化后的产物，她看向顾修缘，用机械合成音道： “五行属性，为金木水火土，土为万物之母，厚德载物，你且静心感受一下天地间弥漫的土属性灵气。” 顾修缘点点头，盘坐在地上，向外探出神识。 只觉到处都是浓郁的土灵气，他伸出一只手，向上摊开掌心，推动丹田里两个成型的气旋，尝试与外界的土灵气沟通。 渐渐的，有一些细微的沙石碎砾，开始微微颤动，似乎受到了一股牵引力般，向着顾修缘掌间汇聚而去，他调动土灵气，那沙石凝结压实改变成一块厚实的泥土。 “成了！”顾修缘惊喜的睁开眼。 然而那泥土瞬间又分崩离析，化作了流沙从指缝间散去。 “修行切记心浮气躁，得意自满，哪怕你有天枢辅佐，体力灵气充沛，远胜具备仙品灵根的修士。”天枢提醒道。 “明白！” 顾修缘立刻又闭上了眼睛，渐渐熟悉了灵气的运转，由于，四周的沙砾越来越多向他的掌间凝聚而来，并且在土灵气的作用下，开始变幻形态。 不一会儿，一件由沙土雕塑的人像，就惟妙惟肖的矗立在了他的掌间。 只见一个持剑女子偏偏起舞，她有一对妩媚的桃花眸，眉宇挺翘英气，容貌殊丽，正是纪桃薇。 16 不可妄自菲薄 在指导顾修缘修炼的同时，天枢也告之他一些基本常识。 “天地灵气本为无属性，但浸润于水中则为水属性，落入黄土里，则为土属性，被葱茏树木的吸收，便转化成了木属性……总而言之，五行基础属性，皆是由最初的无属性灵气转化而来。” “假如一个修士，仅有火灵根，那么他只能感受到无属性灵气和火属性灵气，并且根据自身资质和功法，两种属性灵气可以互相转换，但同时境界越深厚，无论是经脉骨髓、外貌脾性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 “修练火属性功法的修士，会变得暴躁易怒，但攻击强悍，锐不可当；水属性功法使人温润平和，可以修符箓之术，也可御兽；土属性功法让人体魄结实硬朗；练金属性功法的修士，施展百家兵器有独特的优势，也是炼器好手；修练木属性功法后，炼丹以及学医是不错的选择。” “暂且只讨论五行基础属性，变异属性过于复杂，等你的境界提高以后再说。” 听完天枢的知识普及，顾修缘顿感修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由得问道：“那么说多属性灵根比单一属性的灵根好喽，毕竟前者可以感悟很多种属性灵气，练更多的功法。” “不，恰恰相反，单属性灵根为最佳，除非五种属性俱全，否则五行无法生生相惜，反而会使修行效率受到桎梏，并且杂灵根突破瓶颈更难，也就比无属性灵根好一点。” “不过五种属性俱全的灵根，出现的概率比单灵根还要稀少，若是品阶不高，也是鸡肋罢了。” 顾修缘恍然大悟，仅仅是灵根的属性多寡，还有这么大的学问，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岂不是说，整个修仙界，都没有五行俱全，能施展一切属性高阶功法的修仙者？” “可以这么说，但你具备这个条件，不仅要学会所有五行功法，还有学会所有变异属性的功法，甚至以后还要学习仙人功法，不要以为有天枢，就能偷懒了，以后修炼的枯燥日子还多着。” 无面的天枢姑娘很不客气的说。 但顾修缘反倒倍受鼓舞，眨巴着眼睛，万分兴奋道：“原来我还可以学仙人功法吗？” “不然何以对抗天魔？你现在所学，也只是为了以后打基础罢了。”天枢语调波澜不惊的单调乏味，但顾修缘听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 “真有意思，那我可得早点把这些基础打好了！”顾修缘在短暂休息后，又盘坐在地上，开始了枯燥的修炼，感悟四周的灵气涌动。 “但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如不能使得天魔威胁度下降，我无法向你提供更强的力量，包括更高层次的功法，欺骗两个世界的事情，仍旧需要你来完成。”天枢提醒道。 “明白！”顾修缘斩钉截铁的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吃过饭以后，就待在卧室里。 看似在休息，实则魂魄遁入了天枢拟造的幻界里，在天魔眼都无法窥探的情况下，在里面保持着和现实世界一致的时间流速，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旅。 三天后，这支庞大的队伍已经驶离了南瞻部洲的大陆，在茫茫大海之上穿梭，但仍属于南瞻部洲的地界。 而如今的顾修缘也迈入了九品三阶，丹田里的气旋有了三个。 “等我丹田气旋有了九个，就可以迈入八品境界了吧。”顾修缘完全看懂了如何判断自己的境界。 “不错，八品境界，古称筑基期，需要将九个气旋压缩为一，届时突破瓶颈，需要你自己努力，天枢无法替你完成所有操作。” 天枢凝视着这个进步神速的救世尊者，尽心尽力的指导着。 短短几天，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控五行灵气了。 但现阶段，他也只是借助体内的气旋，操纵外界的五行灵气，并未学会使得体内无属性灵气转化成有属性灵气。 顶多算是学会了爬行，距离走路还有一段距离。 天枢伸出细嫩的手臂，只见掌中赫然变出一卷蝴蝶装的功法秘籍，交到了顾修缘的手中。 《五行轮回功》。 “这是一本涉及修炼五行属性功法的秘籍，乃是万年前，一位五行属性灵根的修士自创所著，但由于自身灵根品阶太低，仅有六品，所以只活了三百年就遗憾离世。” “五行属性灵根本就罕有，功法更是不可多得，经过天枢精挑细选，这是眼下最合适你的功法。” 顾修缘高兴的翻阅功法书，然而其中的句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晦涩难懂，还缺少图画辅佐理解，宛如读天书。 顿时有种上大学高数课的既视感。 “我好想看不懂啊。”顾修缘皱紧了眉头。 “不怕，有我教你。”天枢走上前，轻抚袖口，于虚空之中变幻出五行轮回功的第一页内容，开始一句一句的向顾修缘解释其中的内涵深意。 两人一问一答，时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整天的时间，顾修缘都在理解这晦涩功法。 “修仙可真难啊，如果没有天枢你的存在，哪怕我有灵根，恐怕未来成就也不高。”很多事情，不自己去尝试一番，压根就不知其中的艰辛。 而纪桃薇仅仅两百多岁，就已经是三品境界了，这份天赋何其妖孽啊！ “不可妄自菲薄，不可轻言放弃，不可意志动摇。”天枢忽然严肃起来，“在过去九十九次轮回之中，除却有几次你早早的死于天魔暗杀，其余时候，哪怕仅有人造的无属性灵根，你也给天魔带来了极为可怕的阻力，甚至有一次轮回中，你险些就拯救了天下苍生，将天魔击败了。” “哪怕没有天枢，你未来的成就也不可限量，但前提是，请不要再说那些自暴自弃的话！”很难得，天枢的语气变得蕴含情绪，透露出一丝愤怒，这让顾修缘有些意外。 也重新审视起了天枢这个系统。 她与网络小说里那些工具系统显然是不一样的。 顾修缘有种感觉，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只是她一直隐藏着自己。 “放心，我也就是吐个槽，若是我不努力修炼，整个世界都要完蛋了。”顾修缘挠了挠头，有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训斥的感觉。 当下，更加努力的钻研功法。 而到了第五天，队伍抵达了南瞻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处，也是灵气最为稀薄之地，天魔如第六次轮回时那样，发动了突然袭击！ 只是这一次，敌我攻守之势易形了！ 17 大获全胜 【检测到浓郁魔气波动，你已经进入天魔伏击点，空间通道将在十秒后开启，天魔即将发动袭击！】 在顾修缘所在的这支庞大队伍抵达两个洲陆交界处，也就是天地灵气最为稀薄的地方时，如同第六次轮回一样，天现异象。 先是白昼化作黑暗，云海诡谲响彻震雷，而后空间扭曲，魔兵从通道之中如蝗虫般狂涌而来。 “天魔来袭，保护好顾尊者！” 慕苍生喝道，在他眼前，一双庞大似山，由腐烂血肉构成的手臂袭来，从中涌动的魔气隔绝了周遭的空间，要死死拖住慕苍生，使他无法支援其他地方。 若是慕苍生之前的境界，那么天魔的计策，必然能够成功。 “剑蕴·太虚炼形！” 慕苍生双手缔结法诀印记，剑匣之中飞出九柄灵剑，九剑合一，绽放出足媲美烈焰的光辉，将四周的黑暗驱散，凝化做一柄巨型的剑罡！ 煌煌剑威，震天撼地！ 剑意与天道共鸣，从这巨型剑罡之中涌动而出，炼化天地万物，凝而为剑，向着血肉手臂斩去。 轰隆一声巨响，狂暴而汹涌的灵气波动袭来，吹拂慕苍生的袍衫，他轻易将那血肉手臂斩杀，接触了周遭的限制，立刻回身救援。 而其他修士也因为进阶而实力的大涨，哪怕被无边无际的魔兵淹没，也足以撑到慕苍生赶回来。 “小心天魔赤雷！” 鲜红似血的天魔诡雷从天穹劈落，飞舟升起金色的大阵去抵挡，将这一次攻击吸收。 “剑蕴·天罡分神剑！” 一刹那间，慕苍生分化出三十六个分身，分别支援各处战场，这些分身皆有与自己等同的战力，与本体共享五感，每个分身皆御一剑来抵抗魔兵，稳住战局。 “不可在此久战，诸位道友，咱们要冲出去！” 慕苍生环顾四周，立刻判断出形势来。 “纪师叔，可否立刻驱使飞舟，先行离开，由我等殿后！”他以念传音，向纪桃薇说道。 “好！”飞舟上的纪桃薇也不客气，立刻掐诀操纵飞舟提速，化作一道流光先行脱离伏击点。 而一旁的顾修缘故意装出一副发愣发傻的模样，心中暗道：“目前为止，局势还不错，比一开始那副几乎要全军覆没的惨状好多了。” 只是飞舟刚刚脱离伏击点，从黑夜与白昼的分界点逃离出来，一个浑身弥漫着魔气，长着双翼的魔将就拦在了飞舟之前。 “来了，那黑翼魔将其实才是执行斩首计划的关键。”顾修缘从甲板上眺望而去，看见了那散发着可怖气息的存在。 曾经在第六次轮回里，纪桃薇赴死而战，也未能与她共归于尽，自己反倒被她斩去了头颅。 不知这一次，那黑翼魔将可有能耐战胜纪桃薇。 “顾尊者小心，那是魔将，实力不逊于我！”纪桃薇从眉心处祭出一柄通体晶莹如玉的灵剑，横于身前，而后施展瞬身之术，从飞舟上跃出，来到了空中。 很显然，若不击败这魔将，那他们势必无法安全。 只是黑翼魔将凝视着纪桃薇片刻，却并未出剑，似乎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已经在她之上，贸然出招的意义并不大。 但纪桃薇可不会手下留情，当即身侧浮动万千金色小剑，脚踏虚空，剑指驾驭万柄小剑，掀起足以抹除一切生机的滔天剑势，向着黑翼魔将杀来。 见状，那黑翼魔将才急忙挥出一剑自保。 纪桃薇焕发金光的磅礴剑意，与魔气萦绕的杀戮一剑碰撞在一起，顷刻间好似天地翻覆，日月崩解，天空由明再度遁入黑暗，巨大的蘑菇云在半空之中腾起，炙热的剑气以可怖的冲击波形式向着远处扩散。 顾修缘所在的飞舟上立刻升起阵阵金芒抵挡，但饶是如此，仍旧震动不止。 只见弥天的怒焰之中，魔将狼狈后退，不断挥剑与纪桃薇相击，显得很是吃力，反倒是纪桃薇招招夺命，双眸剑光流转，与剑合一，逼迫魔将只能被动防守，吃力应付。 “受死！” 纪桃薇一剑斩去，直接将魔将从天空击落，坠入苍茫大海。 而趁此机会，她也立刻凝聚剑意，朝浩渺的海洋斩出一道毁天灭地的剑招。 一刹那间，大海被剑意划分为两半，似有一道恐怖的力量将其硬生生分割开，露出了最底下的海床。 倒霉的鱼群直接在剑意的轰击之下，被波及到化为齑粉。 如今的纪桃薇剑开天门尚不足以，但劈开大海却足够了！ 失去了海洋的掩护，那黑翼魔将也无处遁形，暴露在纪桃薇的视线里，她英姿勃发的眼眸一凛，赫然冲天而坠，以身化剑，朝着魔将斩去。 随后一声惨烈的哀嚎声响彻云霄，魔将被剑意斩为两半时，一道黑色的气息直冲天空，再逐渐消散。 “结束了。”目睹了这一幕顾修缘道。 果不其然，顷刻间纪桃薇御剑飞起，大海恢复原状，并且剩余的力量推动出一道高高的海墙，化作海啸，波及四周的岛屿，带来无妄之灾。 修仙者的战斗，很难不对周遭产生影响，哪怕纪桃薇斩杀魔将的这一剑已经收了力道，但仍旧没办法不留下残余的剑意，掀起滔天海啸。 纪桃薇回到飞舟的甲板上，只见顾修缘朝他投来微微一笑。 “纪姑娘剑法入神，区区魔将实在不值一提。” 面对顾修缘的称赞，纪桃薇并未感到称心快意，反倒充满了疑惑，问道：“顾尊者是早已算到了今日之事吗？” 却见顾修缘满脸疑惑，“你觉得我有这个能耐吗？不瞒你说，天魔出现的时候，我都差点吓死了，还好诸位修士，以及纪姑娘修为高深，才使得我逃过此劫，也不知道天魔怎么想的，竟然还试图刺杀我，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压根就是个不称职的救世尊者？” “顾尊者切莫这么说，天魔费尽心机，设下如此埋伏也要杀了你，反倒说明你对他们存在巨大威胁。”纪桃薇当即说道。 顾修缘挠了挠头，很是不解，“我区区一个游手好闲的商贾之子，能有什么威胁，搞不懂。” 他自嘲般笑了笑，转身走向船楼里。 片刻之后，慕苍生率领一众修士也从伏击点逃离出来，追上了飞舟。 此战虽有部分修士罹难，但总体损失不大，并且保下了顾修缘，斩杀了一名魔将，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后，前方将是一片坦途，直到顾修缘顺利抵达清微道宫，参与由十大宗门召开的救世大会！ 18 十大宗门 顾修缘成为救世尊者，飞舟迈入了东胜神洲境内时，已经是第八天了。 眼看越来越接近清微道宫，他内心就愈发矛盾。 救世尊者肩负拯救天下苍生的担子，但要想救下这个世界，顾修缘就必须伪装真正的自己，戴上一副让任何人都看不透的面具，成为孤独的英雄。 “欺骗两个世界，这意味着我不能对任何人倾诉内心真实的想法，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个懦弱的逃兵，鄙夷、猜忌、嘲弄，将会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顾修缘很清楚他将面对什么困境。 这是一场关于内心精神压力的严苛考验，他所能沟通交流的，也不过是一个名为天枢秘机的系统。 【但英雄本就是孤独的，不对吗？】 【千年的光阴，英雄默默隐藏在文明的幕后，守护着世间的一切，伟大而孤寂，那是另一种极致的浪漫，直到一切真相被人揭秘，英雄的事迹终将昭于天日，令苍生感叹涕泪。】 天枢似乎在安慰他，但更像是在强调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是一场长达千年的隐秘任务。 “趁着还没抵达清微道宫，我再去找纪姑娘聊聊天，万一清微道宫的掌教，真舍不得让他的宝贝徒弟，做我以后的贴身护卫，那我恐怕很难跟她说上话了。” 顾修缘轻轻敲响了练功房的大门，“纪姑娘，我又来叨扰你了。” 轰然之间，大门敞开，只见一处好似洞穴般房间映入顾修缘的眼眸之中。 这小小的船楼本就玄妙无比，每一个房间都好似一个小天地，而这间练功房则完全是一处简朴石洞的布置。 一处蒲团，一架石床，一个石桌，便已经是里面的全部了。 盘坐在蒲团上的纪桃薇睁开了潋滟如水的眸子，她五心朝天，冥想入定，刚刚结束了修炼。 “顾尊者有何指教？”纪桃薇轻声询问道。 她知道顾修缘是故意找话题，但也没有点破，两人之间的暧昧自从那赠予诗画的一夜后，就开始了。 “一直听纪姑娘提及十大宗门，我却还不知道，这对整个修仙界而言至关重要的十大宗门，究竟是哪十个？” 顾修缘找的理由合情合理，心有困惑，于是找纪桃薇解惑，这没什么不对吧。 当然了，这点小问题他倒是可以询问天枢。 但天枢的话总是少了点温度，并不利于自己记忆啊，还是得听听纪姑娘怎么说。 “顾尊者请坐，这十大宗门说来倒也不复杂，不过我得先向你介绍四大种族的概念，十大宗门是这个概念的延伸。”纪桃薇站起身来，坐在了石桌上。 见状，顾修缘也坐了上去。 此刻空荡荡的石桌上，赫然变出了一壶酒，几盏瓷杯，纪桃薇修长纤细的指尖拎着酒壶，为顾修缘斟酒。 “所谓四大种族，即是天底下最为主要的四个庞大族群，乃人族、妖族、龙族、灵族。” “人族好理解，我与顾尊者皆是人族，但人族之下另有分支，譬如有远古蛮族，虽然与人类相似，但身怀可怖蛮力，性情耿直，血肉强悍，精擅体修之法，属于异人族。” “同时人族里，还有一些诸如长臂人、飞翼人、双头人这类长相怪异，似人非人的存在，也归于异人族之中。” 听罢，顾修缘连连点头，他一直以为，世间人族就只有黑发黑眼的一类，没想到还能细细划分出许多子类。 “而人族得天独厚，受天道之所钟，占据天下最为富饶的土地，同时修士辈出，十大宗门里，有六个宗门乃是人族所有。” “为清微道宫、玉蝉寺、白虎兵院、春秋学宫、神剑山、点墨湖苑。” “这些宗门各具特色，分别代表着道家、佛门、兵家、儒家、剑修、墨家的流派。” 纪桃薇娓娓道来，顾修缘也是听得仔仔细细，“那剩余四个宗门，就在剩下三族里喽。” “不错，咱们先说妖族，妖族本是天地眷顾的族群，修行的天赋远高于人类，但妖不擅团结，各自为战，也无传承之说，后来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逐渐从世界的中心，沦落为边缘，被人族踩在脚下。” “后来，人妖两族和解，部分开明的妖类学习人族优点，承认人族优于妖族，不再试图掀起战乱，创立了万妖洞，欲统协群妖之力，造福天下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 顾修缘点点头，又多了一个知识点。 “剩下的就是龙族和灵族了吧。” “龙族其实说起来倒也简单，四海龙宫皆可看作一个宗门，为一个整体，凡身怀龙族血脉者，亦可看做龙族从属，而龙族因为与仙界联系密切，所以与人族、妖族也都交好，地位超然，不卷入任何纷争，以大海为领域疆土。” “四海龙宫。”顾修缘点点头，又记得了一个。 纪桃薇轻抿了一口酒，“最后要说的是灵族，灵族极为特殊，又被称作精灵族，乃是天地之间的由灵气异变的元素构成。” “他们并非血肉之躯，但生有灵智，威力强悍，例如慕苍生师侄曾经就与灵族里的雪国精灵发生过长达百年的战斗，而灵族的宗门有二、光精灵国，暗精灵国。” “灵族以元素构成躯体，而后再组建文明，人人生而修行，可依据自身的元素，施展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国即相当于我们人族理解的宗门。” 四大种族，十大宗门，纪桃薇深入浅出的简述了一遍。 不承想，这修仙界的势力划分还挺复杂的。 “除却这十大宗门，还有其余中小宗门，这里我就不做赘述了，在天魔灾劫的背景面前，如今所有资源皆有十大宗门调度，四族之间无论有何仇怨都必须放下，一致对外，否则根本没有胜算。” 纪桃薇的眸光变得很严肃。 “毕竟连仙界的众神列仙都不敌天魔，若非有预言救世尊者的玉碑存在，许多修士压根就不愿抵抗，别瞧他们活得久，但其实活得越久的人，越是怕死。” 纪桃薇叹了叹。 “那纪姑娘呢，也怕死吗？”顾修缘好奇问道。 “那是自然，若非不愿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何人又愿意苦修，不如坠入红尘，醉生梦死一场，死后一了百了，反正这世间也没什么前世今生的说法，死了，那就是死了，消散于天地之间，再无烦恼忧愁。” 她笑了笑，面若桃红，嫣然妩媚，眉宇间又带着一丝凄然绝美，仿佛看透了世事。 “但纪姑娘也有为了他人，奉献自己生命的时候。”顾修缘想起第六次轮回时，纪桃薇舍命救他，毅然赴死时的场景。 “是吗？我可没有那么伟大，我其实很自私的。”纪桃薇摇头道。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一个勇敢，令人钦佩的姑娘。”顾修缘举起酒杯，对她致以敬意。 纪桃薇一愣，有些茫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顾尊者，哪怕我有一天为了救你而死，那也是看在你是救世尊者的份上，可别自作多情了。” “无所谓，都一样。”顾修缘笑了笑。 他忽然很期待到了清微道宫，遇见其他救世尊者时的场景了。 救世大会，届时所有救世尊者和整个修仙界各大宗门的高层都会出席，尤其是掌握了真正实权的十位宗门掌教，那必然是将奠定众生未来命运的一场会议。 19 清微道宫 在顾修缘成为救世尊者第十天的时候，他终于抵达了清微道宫。 飞舟翱翔云端，顾修缘立于甲板上俯瞰天地万物，只见前方有七十二峰高高耸立，险峻陡峭，壁立千仞，如利剑一般直插云霄。 云雾飘渺，浮动间如白色的海洋将山峰的峥嵘遮掩住，不时有仙鹤翔鸣，青鸾赤鸢，相伴而飞。 纪桃薇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眺望远处，介绍道：“这是我派外门，囊括方圆五百里地，有七十二峰，地下有九条灵脉交织如网，灵气浓郁，不亚于任何的洞天福地，或者说，清微道宫就是一处特殊的福地。” “但这仅仅是外门？”顾修缘咋舌，要知道南瞻部洲国度众多，其中有些小国，占地总共也不过五百里地。 “清微道宫立派有万年之遥，这点底蕴还是有的。”纪桃薇坦然道，她介绍起门派历史，脸上流露出无法遮掩的自豪感。 万年以前，曾有一场世界大战爆发，无人知晓是什么缘故引发的战争，但四大洲陆混乱一片，战火蔓延世界所有国度，无数生灵涂炭，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四海龙族、各类灵族都在征战不休，哪怕修士也不可避免卷入其中。 清微道宫的祖师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以一己之力，镇压乱世，合纵连横，统合各种势力，平息了东胜神洲的战火，并于此处创立清微道宫。 自然，在其他洲陆也有天才横空出世，以杀止杀，使得这莫名其妙的战争平复下来，让天下生灵又有了安栖之地。 而那些天才们开宗立派，创立的宗门，也就是后来的十大宗门。 “不知缘由的战争？莫名其妙的，四大洲陆为何打成一片？”顾修缘感到好奇。 但纪桃薇显然也不知其中缘由，她道：“一万年前那场大战的资料乃是绝密，唯有十大宗门的掌教才有资格了解，而在三千年前，一场天火陨落，使得这些资料也消失不见了，故而世间应该没有人知道万年前的真相了。” “越说越令人好奇了。”顾修缘眨了眨眼，在心中询问天枢秘机，可知道相关事情。 对他而言，天枢就像是个超级ai，有问必答，没有她不了解的知识。 【非常抱歉，数据库中并无你所提及的大战相关资料。】 奇怪，竟然连天枢都不清楚？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顾修缘问。 【或许此事与抗击天魔无关，而天枢的存在，仅仅是辅佐你拯救一千年后的世界，与之无关的事情，不会记录在数据库里。】 “好吧。”顾修缘放弃了探寻其中秘密的想法。 由于飞舟已经抵达了清微道宫，沿途一路护送的修士也可以暂且去休息了，他们飞在半空，离开前都向顾修缘施了一礼。 “顾尊者，咱们有缘再见！” 顾修缘也向他们躬身作揖。 只见天空上一道道璀璨的流光散落而去，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眉发皆白的慕苍生仍旧站在飞舟前，御剑而行，背着一个巨大剑匣，双手背负身后，不可谓不潇洒。 “让慕长老也回飞舟上休息一下吧，这一路他怪累的。”顾修缘道。 纪桃薇点点头，掐诀传声，道：“慕师侄，已至宗门，有护山大阵在，天魔无法闯入其中，你可以偷个懒了。” 听自家师叔这么说，慕苍生也就御剑来到了飞舟上。 “顾尊者，这一路走来，可有感悟？”慕苍生向他行礼，而后问询道，他希望这十天的旅途，加上中间被天魔袭击，能让顾修缘明白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成为一个合格的救世尊者。 【在这个时间节点，天魔眼无法侵入清微道宫，你暂时不会处于天魔的监控之中，但一言一行仍旧需要警惕，因为无法保证你所接触的每一个人，是否已经叛变，成为了天魔的爪牙，欺骗永远无法终止。】 天枢适时的提醒他。 怕他因为松懈，做出了与自己摆烂人设不相符合的举动。 见状，顾修缘笑了笑，“天魔真的好可怕，若非那个时候诸位舍身奋力相救，我恐怕已经死了。” “护卫救世尊者安全，是我们的责任，哪怕为此殒命也是职责所在。”慕苍生淡淡道。 “所以……反倒更加坚定了我不愿掺和此事的想法，你们这些修仙者有移山填海的伟力，都险些不敌天魔，何况我一个普通人，哪怕移植了灵根，那无属性的灵根价值，也是所有灵根里价值最低的吧，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耸了耸肩。 闻言，慕苍生不由得一愣。 纪桃薇也是眼眸微凛。 “我会跟十大宗门的掌教谈一谈，让他们取消我救世尊者的身份，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件事情啊。”顾修缘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难堪大任的模样。 慕苍生有些失望。 但纪桃薇却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至少能给她画出那副剑指天门画像，题写那首令自己进阶之诗的人，不该是这么一个消极怯懦，不思进取，置天下苍生安危于不顾的人。 “那也得等你见到十大宗门的掌教才行。”想了想，慕苍生叹道，“在那之前，你仍旧是救世尊者，这个身份谁也不能改变。” “好吧。”顾修缘看向蔚蓝的苍穹，一副闲云野鹤，游览风景的模样。 飞舟终于也迈入了清微道宫内门。 与外门相比，内门仅有三十六峰。 但灵气更是浓郁，几乎凝为实质，使得内门三十六峰上绽放出万丈霞光，照耀天地，将云海渲染成绚烂的霞红色，绝美壮丽。 更有一条通体宛若琉璃的青色巨龙盘旋天穹，于云海畅游翱翔，飞舟与之相比，也仅仅只有祂一个鳞片大小。 “那是清微道宫四大镇山守护之一，乃是一品境界的修为，当年随祖师爷一起征战乱世，立下赫赫功勋。”纪桃薇介绍道，“后来祖师爷飞升而去，但祂留了下来，我派弟子见之当尊称一声祖师灵尊！” 却在此刻，那在顾修缘视线里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地的巨龙，赫然化作了一道流光，变做了一个人形，来到了飞舟之上。 “你就是最后一位救世尊者？”只见一个面容绝然出尘的青衫男子出现在顾修缘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 20 青琉璃 “灵尊！” 纪桃薇和慕苍生一瞧来者，立刻恭谨作揖道。 只是那青衫男子并未理睬，仍旧打量着顾修缘，似乎对他抱着极大的兴趣，挑了挑眉头，“我叫青琉璃，你可以喊我青前辈。” 顾修缘眨巴着眼睛，凝视着他面前至少有一万寿数的老怪物，但总觉得对方没什么架子，反倒像是个活泼爱玩的同龄人。 “青前辈。”顾修缘也作揖道。 “好。”青琉璃笑了笑，又围绕着顾修缘转了几圈，不由得啧啧称奇，“像，太像了！” “青前辈说我像谁？”顾修缘好奇问道。 “像清微道宫的祖师爷。”青琉璃重重点头，作为曾和祖师爷并肩作战的万年灵兽，此话一出，纪桃薇和慕苍生不禁心神一震！ “可是灵尊，门派祠堂就供有祖师爷的画像，与顾尊者并无相似之处啊？”慕苍生颇为不解，至少他没瞧出两者哪里酷似。 “你们这些小辈就不懂了吧，不是容貌像，而是……怎么说来着，气质！懂不懂，气质浑然神似呀！若非那老东西飞升上天了，我真会以为他投胎转世成了你。” 青琉璃毫不避讳，没有一点尊敬的称呼祖师爷为老东西。 虽然听着很不恭敬，但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哪怕掌教在青琉璃面前，那也是个小辈，虽无权柄，悠闲自在，但辈分之重，骂两句祖师爷老东西，无伤大雅。 “诶，你怎么没有灵根？”青琉璃猛地又瞧出一些端倪来，摸了摸下巴，颇为不解。 顾修缘解释道：“不瞒青前辈说，我确实肉眼凡胎，不具灵根。” “那可真是奇怪了，所有救世尊者我都见过一面，唯有你不具备灵根，却被天上的众神预言为救世尊者，奇哉怪也，你很特殊啊。”青琉璃皱着眉头。 但很快，他又笑道：“不过没事，还有人造灵根嘛，虽然那玩意就是个垃圾，但只要能修行就成，有大把法子可以让你变得厉害，弥补先天之缺。” 青琉璃很自来熟的叨叨着。 顾修缘不禁询问天枢，关于青琉璃的情况。 “这位青前辈可信吗？” 顾修缘的意思是，他是否会叛变到天魔阵营。 【可信，此人乃是龙族，实力略高于当今清微道宫掌教，而整个清微道宫的镇山守护，还有三人，他们乃是清微道宫最后的底牌，若是连这几人都投靠天魔，末日压根无须等到一千年后。】 看见天枢这样说，顾修缘就放心了，脸上展露出笑颜来。 却见青琉璃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跟好哥们儿似的，毫无一点前辈的架子，“第一次来这地方吧，等会儿前辈我带你随便逛逛？” “灵尊不可！”纪桃薇赶紧上前阻止，她恭谨道：“明日将要开始救世大会，届时一百位救世尊者，和四大洲陆各大宗门重要人物都会出席，顾尊者舟车劳顿至此，理应前去休息一番，况且晚辈仍有护卫尊者安全的职责，不得随便擅离。” 青琉璃闻言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有分寸的，不会让他太疲倦，而且既然你说你要时刻守卫这小子的安全，那干脆一起来吧！” 他长袖一卷，赫然间一股清微扬起，将顾修缘和纪桃薇包裹起来，两人直接从飞舟上腾空而起，向着苍穹之上疾驰。 青琉璃也腾空飞起，带着两人周游内门三十六峰而去。 只剩下慕苍生一人呆立在飞舟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罢了，灵尊虽然生性顽皮活泼，但有他在，也不至于让顾尊者出什么事情。” 他叹道。 而青琉璃带着两人翱翔于空中，一脸畅快愉悦，“我记得你叫顾修缘对吧，玉碑之上的名单解析出来后，我马上就知道了，前辈我可对你一见如故啊，并且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真有人能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那此人非你莫属！” 闻言，顾修缘连忙道：“青前辈我其实并不想当这个救世尊者，也不觉得自己有这能力。” “不急不急，拯救苍生这事急不来，你有足足一千年的时间慢慢想，首个一百年你大可以游山玩水，领略世界风情，四大洲陆，每一个地方都无比辽阔，足够你走上许久了！” 青琉璃笑道。 这令顾修缘很诧异，他刻意摆烂，表达一种躺平的消极情绪，但其他人都是劝诫鼓励，唯独青琉璃反倒支持他好好摆个大烂。 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似乎是他性格使然。 纪桃薇在一旁很是无奈，英气而美丽的面容长吁短叹，却又没资格在青琉璃面前说什么。 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一座峰顶。 远看此峰并不大，但真的抵达之后，方知山域广袤，哪怕是顶端也极其辽阔，峰顶之上宫阙楼阁并不稀少，各类灵兽仙禽纷纷探来视线，打量着来者。 清微道宫内门三十六峰，各有职能，其中主峰为掌教居所，一般为禁地，非长老及其以上职位者不得擅自闯入。 而其余诸峰，要么是以驯养灵兽仙禽为主、要么适合种植灵田、要么遍布灵矿，方便炼器。 很显然，此处灵兽仙禽极多，青琉璃一来此，它们就纷纷聚拢过来，像是来见老朋友。 “来，顾小子，摸摸这些小可爱，它们可温顺了，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千年的岁数。”青琉璃伸出手，一只四不像顿时伸长脖颈，用脑袋对他轻轻蹭着。 而在顾修缘面前，这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双翼天马，伏地身子跪坐着，似乎在邀请他坐上来。 顾修缘也不客气了，坐了上去，天马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四周缓缓走动。 两人与灵兽们互动起来，一时忘了烦恼，唯独纪桃薇唉声叹气的。 “纪姑娘，来都来了，何不一起？暂时忘却烦恼，享受这片刻安宁。”顾修缘笑道。 “不了，我……性子不适合。”纪桃薇抿了抿嘴。 然而青琉璃却不管那么多，直接一挥手，一股强大的力量裹挟着纪桃薇，直接把她送到了顾修缘骑乘的天马身上，坐在了他的后面。 青琉璃不由的笑道： “小薇啊，我瞧你与这位救世尊者很有夫妻相嘛！有没有考虑结为道侣什么的？” 纪桃薇脸颊一红，无奈道：“灵尊你……你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21 千年盟誓 纪桃薇英气而殊丽的脸庞像是红透了苹果，“我与顾尊者可是清清白白的！” 她想挣扎，奈何青琉璃已经施了法，把她按在了天马之上，只能跟顾修缘待在一起。 “既然清清白白，那你脸红个什么，小桃薇，你这道心不坚啊！”青琉璃一眼看穿，长袖轻抚，清风阵阵拂来，使得天马展翅，带着两人飞上天穹。 “顾小子，前辈我可给你机会了，你自己好好把握吧。”青琉璃抬起头，仰望着那逐渐缩小成黑点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纪桃薇只能被迫无奈的，跟顾修缘贴贴，鼻端能清晰嗅到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 两人骑着马在云上奔踏驰骋，无人打扰。 她思前想后，猛地发觉：“该不会灵尊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青琉璃为老不尊，在清微道宫出了名的，跟个老顽童似的，做出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意外。 只听此刻她面前的顾修缘道：“纪姑娘……你若是不喜欢，那我等下让天马飞回去好了。” “你觉得自己能驾驭这匹天马吗？”纪桃薇摇了摇头。 顾修缘轻轻抚着天马的脖颈，“乖，其实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吧？” 这些灵兽灵智已开，理解人类的语言并不是难事。 天马轻轻嘶鸣一声。 “带我们回去吧，青前辈的好意我明白，但纪姑娘并不喜欢这样子生硬撮合。”顾修缘轻声道。 纪桃薇眨了眨眼，补充道：“软撮合也不行啊，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讲究一个心甘情愿的，至少我现在……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如果你愿意等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顾修缘轻轻一笑，“纪姑娘既然开了金口，那我岂有退缩之理，我不就不信用一千年的时间，还不能俘获你的芳心。” 纪桃薇脸颊红润，双颊攀上旖旎的晚霞，潋滟似水的眸子扑闪扑闪，小声道：“你是救世尊者啊，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儿女情长的事情啊，不务正业。” “纪姑娘你这就不懂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顾修缘笑道。 反正在清微道宫，没有天魔眼的监视，而且纪桃薇是天枢认证过的，与他有着独特的宿命姻缘，他完全可以大胆一点。 “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瞎扯。”纪桃薇撇了撇嘴，微不可查，转瞬即逝的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羞怯姿态。 “真的，纪姑娘我可是愿意用一千年的去俘获你的芳心啊，等到天魔覆灭之日，就是我迎娶你之时！”顾修缘豪言壮语道。 纪桃薇忽然不说话了，她微蹙秀眉，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叹道：“这世间美丽绝伦的女子何其之多，千年时光流逝，你总会有喜欢其他人。” “那纪姑娘拭目以待吧！”他轻轻拍了拍天马，示意可以离开了。 只见天马展翅，从云端一跃而下，直奔峰顶。 青琉璃悠哉的躺在一张竹椅上，忽见两人归来，疑惑道：“这么快就聊好了？” “青前辈，我与纪姑娘也该回去了，等有空的时候，一定会常来。”顾修缘作揖道。 青琉璃打着哈欠，挥了挥手袖子，“行吧，正好我也有些困乏了，有时间再带你游玩内门诸峰，明日就是救世大会了，你且回去好好修养精气神，切莫丢了救世尊者的颜面。” 天马又载着两人，奔赴清微道宫主峰而去。 纪桃薇感受到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限制消失了，她现在完全可以脱离天马，自行御剑。 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只是静静的坐在顾修缘的身后，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再次询问道：“你真的愿意等我千年？” “不知纪姑娘可否也愿意等我千年？”顾修缘反问道。 “我……”她眨巴着晶莹的美眸，贝齿轻咬着嘴唇，只道：“反正也只有你对我说出过这番话……这番奇奇怪怪的固执言论。” “那咱们订个盟誓吧，我顾修缘非纪姑娘不娶，这千年内，纪姑娘请拭目以待，可别忽然跟别人跑了，那我可得伤心死了。”顾修缘严肃认真而又戏谑打趣道。 “哼，换个人跟我说这话油腔滑调的话，我早就一剑把他给劈死了，也就是你，身为救世尊者，我压根就拿你没有办法。” 纪桃薇悠悠叹道。 那日修为进阶时的怦然心动，她还记忆犹新，并且深刻无比。 第一时间不曾将内心的悸动掐灭，那后果便是灾难性的，尽管不想承认，但她心中确实已经把顾修缘摆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只是她不敢轻易接受一个人。 纪桃薇是心中只有剑的修士，平白再多出一人的位置，那多令人分心啊。 剑道本是无情道，可苦化作有情人。 何况千年灾劫将至，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谈情说爱啊。 她想不明白顾修缘的思路，但被一个本就有些喜欢的人这样强烈的表达爱意，也并未毫无波澜，只是她在努力的压制着，不让心中那只小鹿蹦跶出来。 “本姑娘就与你订这个盟誓吧，千年以后，你若不变心，覆灭天魔之日，嫁与你又如何？”纪桃薇十分认真道。 “此盟即订，万山无阻！”顾修缘露出由衷的欢喜之情。 “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上了你一个大当。”纪桃薇蹙眉沉思，好像自己的思路一直在被顾修缘牵引着，否则她怎么会说出刚刚那番话。 但誓言已经出口，她也不愿违背。 天马踏云，直奔主峰一处平台上，平缓降落，四肢伏地。 纪桃薇轻而易举的下了马，然后跟顾修缘一起向着主峰大殿走去。 “咱们清微道宫的主峰又唤作罗天峰，掌教一般在峰顶处闭关静修，一般弟子不可擅入，但由于你是救世尊者，可以破例，而给你准备的雅居小院在这，随我来吧。” 纪桃薇不知不觉与顾修缘并肩而行，只见巍峨青山之上，遍布着飞檐翘角，屋舍精致的建筑群。 他们很快就来到一处静谧安宁的小院。 “其他救世尊者早已提前赶到，分别住在罗天峰各处，若是顾尊者无聊了，可四处窜窜门，跟他们提前认识一下。” 顾修缘站在院门外，问道：“那这么说，纪姑娘护送的任务结束了吧？” “不错。”纪桃薇点点头，“若你非得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你的贴身护卫，那你得跟我师父，也就是清微道宫掌教理论理论了。” 纪桃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转身缓缓离去。 顾修缘凝视着那抹倩影离去，不由道：“小事一桩，是吧天枢。” 【天枢不想参合与抗击天魔无关的事情，说服掌教一事，请你自行想办法。】 然而天枢是这么回答的。 22 恨不得揍天枢一拳 顾修缘住进幽静小院里，并未四处串门，去跟其他救世尊者见面聊一聊，而是开始修炼。 自己的救世路线与他们截然相反，现阶段也没什么好聊的。 而这小院里如同飞舟一样，每一幅画卷皆可呼唤出画中小人为他生灶做饭，压根就不必担心会饿着。 他安稳遁入天枢所在的幻界，神识赫然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悬于半空，而无面的天枢以女子的躯体再度与他相见。 “继续开始修炼五行轮回功。”天枢冰冷而单调的强调道。 如今顾修缘已经丹田之中已经有五个气旋了，他仅仅用了几天的光景，就迈过了普通修士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逾越的难关。 九品境界第五阶，也就是古称的炼气五层，乃是一道分水岭。 多少人死死卡在这，修为不得寸进，以至于抱憾终生。 顾修缘点点头，知道自己肩部的重担，冥思盘坐，五心朝天，以丹田灵气牵引遍布在四周的五行属性灵气。 只见他头顶凭空涌起湍急流水，左臂血肉化作锐利坚铁，右臂长出茂密枝叶，脚下浮现出熊熊燃烧的火莲，一朵由沙土凝聚而成的太极双鱼图在胸膛前运转。 五行俱在，生生不息。 这一修炼，就是整整一个夜晚。 哪怕具备天枢灌注的磅礴灵气，顾修缘也必须经受枯燥乏味的修行。 稍有一丝杂念，五行循环紊乱，五种灵气互相冲突起来，不是经受烈火焚身之苦，就是刀剑加身，割肉切骨，都使得顾修缘极不好受。 但好在他的付出还是有效果的，经过了一整夜的苦修，已经对五行灵气的掌握有所小成。 “累吗？”天枢问。 幻界外的世界早已由夜晚又化作了白昼。 “还行。”顾修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天枢点点头，忽然间整个幻界产生了一丝波动，只见刹那间，在顾修缘面前出现了凶神恶煞的妖兽，张牙舞爪，狰狞丑恶。 这些妖兽密密麻麻，有的身似蟒蛇，有的魁梧如熊，有的凶残如狼，约有一百之数，赤红的眼瞳倒映着顾修缘瘦弱不堪的躯体，似乎随时要将他撕碎。 “天枢你要做什么？”顾修缘皱了皱眉头。 “检验你的修炼成果，请全力以赴应战，在幻界里受到的损伤，也将真实反馈到肉身之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毫不保留的跟妖兽搏杀吧。” 天枢举手一只手，解除了妖兽的限制，一刹那间妖兽如洪流般袭来，将顾修缘淹没。 “卧槽，你好歹让我缓一缓啊！”顾修缘赶紧运功抵挡。 “天魔可不会让你缓一缓。”天枢站在一旁，漠然看着顾修缘艰苦鏖战，若是她具备五官面孔，恐怕应是一副腹黑而戏谑的冷笑。 …… …… 到了该去参加救世大会的时候，纪桃薇率先一步赶到，来到小院里，看向一间卧房。 “顾尊者，你也该起床了？” 纪桃薇问道。 其实这应该是慕苍生的职责，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师侄愣是让自己来，巴不得她跟顾修缘多接触几次。 不一会儿，只见顾修缘脸色苍白的打开了门，打着哈欠，一副精神憔悴，似乎随时都要猝死的模样。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纪桃薇紧蹙眉头，上前关切道。 “第一次来清微道宫，太兴奋了，一整晚都没睡好，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顾修缘伸了伸懒腰。 他没睡好是真的，但有了修为后，也不至于这么憔悴，主要还是苦修了一整晚，还被迫跟一群妖兽厮杀，催动五行轮回功，搞得自己像被榨干了似的。 纪桃薇听了他这个借口，很是不解。 “不应该啊，屋中有安神宁心的线香，哪怕你再兴奋也不可能全无睡意。”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吗？我不知道啊，别在乎这种细节了，咱们出发吧。”顾修缘打起精神来，顺便鄙视了一下天枢。 “我差点就真的被你弄出的妖兽给搞死了！” 【天枢精准估算过你的实力，所投放的妖兽数目保持着一个完美的状态，只要你全力以赴，刚好足够收拾，而你至今完好无损的站在这，足以证明天枢的计算没有错误。】 顾修缘实在拿天枢没什么办法，只能倒吸一口凉气，毕竟对方连一个真实的肉身都没有，甚至无法教训。 “等到我弄死天魔，一定要帮你塑造一个真身实体，然后狠狠给你一拳！” 【天枢也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请你继续努力，为了狠狠揍天枢一顿而对抗天魔，挽救苍生。】 天枢冷笑话似的回答。 随后，纪桃薇御剑带着顾修缘朝着罗天峰顶的大殿而去。 与之同时，一道道流光也从主峰各处的院落升腾而起，七彩缤纷，一齐汇入高峰绝顶之处。 当顾修缘第一次看见那座巍峨宏伟的宫殿，仍旧不禁发出惊叹。 巨大的青铜道宫占据着峰顶的所有位置，屹立于此，通体焕发着古老荒莽的光泽，一股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一个有着万年岁数的老者，见惯了生死轮回，静静向世人诉说着岁月沧桑。 而大殿仅仅是青铜道宫的一个部分。 “这青铜道宫是祖师爷在时所建，唤作‘天问宫’此后历代掌教皆居住于此静修，传闻当年祖师爷飞升时，劫雷笼罩万里，轰鸣而至，将内门三十六峰许多峰峦都削为平地，无数宫殿化作焦土，唯独这天问宫沐浴劫雷毫发无损。” 纪桃薇落地青铜大殿前的广场上，与顾修缘一起向前走去，顺便向他诉说往事。 “天问宫。”顾修缘念叨着这个名字。 而他周遭也不断有人降落，伫立眺望面前的青铜古物，不时心怀何等感慨。 【其余救世尊者正在陆续赶来，其中人族尊者占据绝大部分，有七十二人，妖族尊者十八人，龙族四人，灵族六人。】 【包括你在内的这一百人，即是整个世界抗衡天魔的希望。】 顾修缘环顾四周，果然映入眼中的人类修士最多。 而他们感知到顾修缘的目光，也纷纷投以微笑，彼此皆是救世尊者，尽管不知名姓，不知身份来历，此刻也是有着共同责任的存在。 23 这狐族少年多话唠 “这位尊者，你似乎没有灵根，无法修行？” 这个时候，有个狐族的男子将目光投向顾修缘，不由得感到一丝震惊，他走上前，亲自询问这个令他感到困惑的地方。 狐族男子容貌俊俏，兽耳兽瞳暴露在外，身穿玄色大氅，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却有三条毛色如墨般漆黑的尾巴蔓延出衣裳底下。 这还是顾修缘首次跟妖族打招呼，难免多观察了一下对方的模样。 与之同时，天枢显示出对方的信息。 【姓名：墨九尘】 【种族：妖族·玄狐族】 【身份：第三号救世尊者】 【年龄：三百二十六岁】 【修为：六品境三阶】 顾修缘快速浏览了一遍对方的资料，点点头，“不错，我就是第一百号救世尊者，顾修缘，并不具备灵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像个废物，不应当被选为救世尊者？” 墨九尘摆了摆手，解释两人之间的误会，“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据我所知，众多救世尊者，反倒皆是修为并不高的人，像我也仅有三条尾巴，在狐族之中算是实力低微的。” 顾修缘通过墨九尘的话，得知到了很有趣的信息：“救世尊者修为竟然都不高，而这世间的修行高手们，如纪桃薇，压根就不再预言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他询问天枢秘机。 【天枢无法解答这一点，需要你自行参悟其中的道理，救世尊者的名单乃是众神集合所有力量，窥探时空因果所得的结论，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虽然其他救世尊者修为低微，但像我这样，连灵根都没有，也是稀罕的存在吧。”顾修缘指了指自己的独特情况。 墨九尘点头同意，“所以我难免有些感到震惊，如果阁下觉得冒犯到了你，我墨九尘向你道歉。” 玄狐族的男子很礼貌的说，一开始就博得了顾修缘的好感。 “没事，咱们赶紧进去这青铜宫殿里吧，免得大会开始，咱们还在外面瞎溜达。”顾修缘摆摆手，继续跟在纪桃薇身后，一同迈步走进天问宫。 召开会议的地方，仅仅是天问宫的一座殿宇。 两扇巨大且厚重的门扉向外敞开，里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丝微弱的光辉照出来。 给顾修缘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个吞噬光明的深渊。 但等他走了进去，才发现内部空间极大，如今将修行的大殿改造成了一个宽阔的会议室，穹顶之上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绽放光辉，将四周映照得纤毫毕现。 那颗夜明珠上还刻着四大洲陆的地图，乳白色的光辉盈盈流转。 之所以里面的光线无法照耀出去，是由于四周布满了法阵，强悍无匹的灵气在阵法之中流淌，隔绝内外，以此避免窃听。 尽管有护山大阵的存在，可以避免天魔眼的监控，清微道宫还是多加了一层防护。 大殿里整齐摆放着一张张玉石椅子，朝着同一面，长方形的玉桌横置于前，最前方则是一处凸起的高台。 殿宇内部矗立着一个个巨型的石柱，三四人合抱之粗，蟠龙舞凤，擎撑着高高的穹顶。 巨柱上流转着道道金色的符文，有说不清的道韵散发出来，玄妙非常。 这样的布置与顾修缘前世记忆里的会议室相差不大，只是多了一种别样的古典感。 一众救世尊者随意的坐好，反正也没有规定谁该坐哪，而像纪桃薇这样的随行之人，则缓缓退了出去。 先前与顾修缘交谈过得墨九尘就坐在旁边，两个都好奇这声势浩大的会议，究竟会谈论些什么内容。 “顾修缘，听说你的身份是最后才解析出来的。”墨九尘撇过头，小声的与顾修缘嘀咕着。 顿时间，他感觉这不像是在严肃场合开的一场关于拯救苍生的大会，更像是回到了记忆里的学校，讲台下的学生窃窃私语，捣鼓着小动作。 “咱们这样瞎聊，是不是不太好啊？”顾修缘看了看高台，发现空无一人，并未看见十大宗门的掌教，于是压低声音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绝大多数会议都没有意义，只是走了流程，搞搞仪式感。”墨九尘笑道，“人族就是喜欢玩这一套，据说能增强族群的凝聚力和荣誉感。” “你瞧，其他尊者也在闲聊呢。”墨九尘目光随便一扫，就瞧见绝大多数人在趁这个机会互相认识，彼此加深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所有人将会是未来一千年内最忠诚的战友。 而所有救世尊者因为修为低微，反倒没那么清心寡欲，偏执的追寻长生之道，世俗的欲望仍旧很强烈，在大会没有正式开始前，聚在一起，难免就聊起来了。 顾修缘见状，微微点头。 看来是他太过紧张了。 “妖族行事是不是都很直率粗犷，不喜欢人族那些文绉绉的东西？”顾修缘好奇的问。 “那倒不是，妖族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可继续往下细分，像狐族这样远古时代就曾经称霸一方的妖怪大族而言，学习人类社会是必不可缺的一环，因为人族象征着智慧，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人族那些坏毛病也就都学了过去。” 墨九尘侃侃而谈。 “类似的会议，我没有成为救世尊者前，就在青丘国经历过不少，听着前方身份殊荣尊贵的族长发言，每次都昏昏欲睡，压根就不可能记得他在说些什么。” 墨九尘似乎有些话痨：“对了，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卖瓷器的。”顾修缘言简意赅道。 “我是青丘国的一个普通书吏，打理着国中最大的书籍典藏室，平时很空闲，闲着无聊，就找书来看，以我所见，人族最大的智慧，就是创建了文字，使得智慧可以流传，一代一代的积累，最后才能击败妖族，成为了四大洲陆的统治者。” 顾修缘皱了皱眉头，十分敏锐捕捉到了一点，“难不成救世尊者们修为境界不高，甚至从事的行业很为普通？”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问问他们。”墨九尘道。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大殿忽然鸦雀无声，顾修缘抬头望去，只见高台上站着一个人，他身穿雪白色泽剑袍，鹤发长眉。 眉宇极长，如一根没有尽头的细线，从眉梢垂落到地面。 而他的姿容严肃而英伟，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独有的气质，无法让人因为这细长的白眉，而对他有所轻视。 而与之同时，他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一同出现了九个身影，十人一起站在了高台上。 这一刻起，顾修缘知道救世会议该开始了。 24 文明的墓碑 如果顾修缘没有猜错的话，那白发长眉，浑身气质凌厉，令人不可小觑的修士，就是清微道宫的掌教了。 纪桃薇曾经与自己提及过他。 名李辰微，号长春真君。 世间顶级强者，地位尊崇无比。 李辰微四周的空气扭曲，其余九位掌教也一并出现，与他站立在一排。 顷刻间，整个大殿内肃穆庄严，静谧安宁可闻针落声。 同时，一阵令人窒息的气场覆盖住整个空间，使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约万年前，四大洲陆间曾有一场浩劫，浩劫后，十大宗门确立，万族繁衍生息，安好至今，文明之林繁盛，天下苍生安栖如梦，犹如摇篮里的婴儿。” “但现在，这一场美梦已经破碎了，我们被迫从摇篮里走出来。” “诸位救世尊者应是明白，千年之后，天魔将至，届时天道覆灭沦亡，生灵涂炭，天地尽毁，吾等今日相聚于此，便是谈论此事。” 李辰微开口说道，一袭白衣无风自扬，雄厚的嗓音传遍到每个人的耳畔，声如震雷，万分清晰。 “其实一直以来，且不论各族之间有着恩怨宿仇，哪怕同一族群，因利厮杀挑起战争也是常事，但大难当前，各族应摒弃仇怨，共抗天魔。” 李辰微一边说着，其余九位掌教也都纷纷点头。 顾修缘注意到，除了李辰微外的几人，身躯上都流淌着一道特殊的灵力，身影忽闪忽闪，似乎并非本人。 【不错，十大宗门地位重要，各有职责，若是掌教随意离开，恐怕不妥，故而除了清微道宫掌教，其余人皆是施展法术传影于此。】 “怪不得。”顾修缘心中嘀咕。 “为了更好的统协此事，本掌教与台上九位认真商讨过，以十大宗门为基础，整合资源，成立联合组织，唤作一心盟。” “而一心盟盟主，由于众生降下的玉碑如今在清微道宫放置保管，由本掌教担任盟主，全权负责抗击天魔一切事宜。” “但面对连众神都无法彻底消灭的天魔，本掌教深知自身力量的微弱，故而授权一百位救世尊者，代为行使此权。” 李辰微此刻说得话，其实台下的救世尊者都听过类似，只不过现在是以官方的角度再认真严肃的提一次，并且正式授予救世尊者一切行动的合法权。 “稍后每位救世尊者所能调用的权限，将会经过一次考核决定，具体细分，避免资源的浪费。” “约在数十万年前，本纪元文明诞生，长久以来，生命由虚无到诞生，乃至演化出万族，这个世界的文明也茁壮成长着，却都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字去定义我们的文明。” “所以我们十位掌教共同决定，以常曦二字命名这个世界的文明。” “顾名思义，希望文明能像烈日般，每一天都会在东方冉冉升起，将光明常照世间。” 这是十大宗门的掌教早就商量好的，不过顾修缘思忖一番，倒是挑不出常曦这个名字的明显缺点。 【重要信息已更新，该世界文明正式命名为：常曦文明。】 下一刻，忽然地动山摇，整座罗天峰都在剧烈的摇晃中。 在场的救世尊者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时。 而李辰微略一施法，他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光轮，仿佛一个虚拟屏幕，将外界的情况完整传送过来。 只见在天问宫前的广场上赫然从平地上冒出一方尖尖的黑色石碑，体型庞大，直冲上天，上面就錾刻着常曦二字。 “若是千年以后我们获得了对抗天魔的胜利，那这块石碑便是战胜危机的纪念碑，否则它既是我们文明的死亡墓碑！” 李辰微用最残酷的口吻说道。 这本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而他早就为自己的文明竖立起了一座碑。 究竟是纪念碑，还是墓碑，全看名为常曦的文明，如何自救了。 听见这话，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禁凝重起来。 有人热血沸腾，有人战意高昂，有人则低头苦思，为了对抗天魔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唯有顾修缘缓缓闭上了眼睛。 悄悄的开始摆烂。 一边的墨九尘见状，不禁举起大拇指，夸赞道：“心性坚定，不为外界所动，是个合格的救世尊者，不像其他人，情绪浮于外表，这样实在太过愚蠢。” 顾修缘对他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承认：“我只是单纯的累了，想休息休息，不必乱夸奖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点也不想当这个救世尊者，只想躺着舒服等死。” “原来是我想多了。”墨九尘轻轻一笑，“但救世尊者的身份不可能推脱的掉。” 而李辰微的目光，再次扫过诸位救世尊者，用最简单的方式平息了渐渐嘈杂的声浪，道：“稍后诸位救世尊者，请一一上前来，细分具体的权限。” 下一刻，李辰微掐诀，于高台上呼唤出了一块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碑，一丈之高，仙气萦绕，霞光不绝。 那玉碑上泛着迷离光辉，铭刻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符号。 一瞧此物，顾修缘便知道这个玉碑，是由天上掉下来，记载着救世尊者前因后果的重要宝物了。 “详细划分权限，难不成整个修仙界的资源也不够，所以得用这种方式？”顾修缘疑惑道。 【抗击天魔是一项浩大而艰辛的工程，为了保证效率和资源有效的倾斜，必定无法使得每个救世尊者都具备完整的权限，虽然相较于其他修士，他们仍旧是特殊的存在，但不同救世尊者间，能调用的资源截然不同。】 这一点，顾修缘还是能够想通的。 这之后，李辰微将掌心紧贴在玉碑上，开始与其共鸣，呼喊着第一位救世尊者的名字。 那人站起身来，来自人族，属于西牛贺洲千佛国人士，是个脑袋光秃秃的和尚，他披着袈裟，穿着芒鞋一脸虔诚的走上前去。 “尊者请触碰玉碑，玉碑自会评估一番，给出答案来。”李辰微道。 随后，那佛家僧人手按其中，赫然间玉碑光华大放，李辰微道：“甲等，这位尊者你的权限等级很高，除了生杀大权，一切资源皆可调用，然而不可肆意伤及人命，这也是一心盟对救世尊者做出的一定限制，避免因为有人获得了身份地位，去报私仇，发泄私愤。” “若非有什么仇怨要报，可向一心盟申请，叙述前因后果，由盟中指派修士替尊者解决。” 李辰微极其注重程序上的正义，避免权力的滥用。 对此，顾修缘觉得十大宗门的掌教，制定规则时想得还挺周到细致。 25 测试 在那名僧人测试完权限等级后，李辰微掌中一凝，顿时灵气涌动，光华如星辉般聚集，幻化成一块小玉牌。 那玉牌通体晶莹剔透，呈现出乳白色，无纹无字，唯有最为澄澈光洁的玉色，却萦绕着一种迷人的气息，令人不禁注目凝视，仿佛其中隐藏着世间绝美的图画。 “此昊天玉牌代表着每位救世尊者的身份，以后无论去往何处，亮出令牌，即可执行权能，调集所需资源。”李辰微向僧人说，也向台下剩余的九十九位救世尊者解释道。 “并且各位救世尊者手持昊天玉牌，往其中注入灵力，可随时与十大宗门掌教对话，同时该玉牌也会不断标记出各位的位置，以免发生意外，救援不及。” 坐在台下的顾修缘心想，这玉牌既是一种权力的象征，也是一种枷锁，但救世尊者这种特殊存在，本来就不能按常理去对待。 只见台上的僧人伸出手掌，接过玉牌，而那玉牌也化作一道流光，自行钻入了他的眉心处。 僧人当即双手合十，吟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缓缓走了下去。 接下来是第二位救世尊者，那人是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道士，背后插着三把剑，脸上长着一张傩舞时的鬼怪面具，青面獠牙，瞧着颇为骇人。 “请。”李辰微做出邀请的手势。 那道人将手掌按在玉碑上，顷刻间玉佩同样大放光彩，但显然比起第一位僧人来说，微弱了一些。 “嗯？”道人有些意外，顿时也猜到了什么，“真是奇了，贫道苦修一百八十年，竟然还不如千佛国一个扫地打杂的僧人。” 李辰微漠然的念道：“乙等，权限较之甲等略低一些，若是甲等的救世尊者已经开展了计划，需要大量资源，且该资源紧缺贫瘠，那么必须由甲等的救世尊者不再需要资源，乙等的救世尊者才能接着使用该种资源。” “当然了，这种情况极其罕见，一般来说不太可能发生。” 道人摇了摇头，“罢了，乙等就乙等吧，只是贫道不太明白，这权限等次，是众神预言时，就已经划分好的？” 李辰微点点头。 “不错，否则也不会等到一百位救世尊者集齐，才开始测试诸位的权限了。” 随后李辰微凝聚灵力，唤出昊天玉牌，交到了道人手中。 从模样上，无论是甲等的救世尊者，还是乙等的救世尊者，所持昊天玉牌并无二致。 都化作了一道流光，透过了他脸上的面具，涌入了道人的眉心处。 “到你了。”顾修缘看向一旁的玄狐墨九尘。 “你觉得我是什么权限等级的？”墨九尘反问顾修缘，一脸的淡然。 “甲等吧，我觉得你肯定大有作为。”顾修缘奉上好言。 “其实甲乙都差不多，只是不知道甲等之上，还有没有更高的等级。”墨九尘感到好奇。 李辰微凝视着玉碑，呼喊出墨九尘的名字。 这妖狐缓缓起身，向着台上走去。 果然不出顾修缘所料，墨九尘是甲等，他在上面待了一会儿后，坐回了顾修缘的身旁，说着自己触摸到玉碑时的感觉，“我感觉那玉碑里有一双眼睛，似乎在窥探着我。” “哦？”顾修缘作为最后一个救世尊者，要轮到他上台，那可得等好半天了。 “我先睡一会儿，念到我名字了再喊我起来吧。”顾修缘将身子趴在玉桌上，阖上了眼睛，昨天练功一整夜，又被天枢强行来了一场妖兽对练，确实有些精神不足，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旁边的救世尊者瞧见这一幕，很难不露出惊讶的目光来。 要知道这可是整个常曦文明从诞生至今，数十万年里最重要的一场会议，他们这些救世尊者背负着巨大的使命感与荣誉感，在这样庄重严肃，世间十位最强者齐齐现身，蕴含重大历史意义的大会里，怎么会有人没心没肺的睡大觉！ 还把呼噜打得那么响！ 一开始只是座位附近的人瞧见了顾修缘的举动，但一个传一个，很快整个大殿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不着调的人。 可谓相当震惊。 就连在台上的十位掌教也都纷纷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看，窃窃私语，以神念互相传音。 “这人是哪一位尊者？” “好像是第一百位救世尊者，唯独没有灵根的那人。” “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简直是把这场大会当成儿戏了！” “我倒觉得像他这样自在随性，说不定是胸有成竹，腹有良策。” 主持兼控场的李辰微把这一幕看在眼底，也是皱了皱眉头。 虽说救世尊者地位特殊，但是否太不把他这个掌教放在眼底了。 就这样时间不断流逝，当即将念到顾修缘时，一旁的墨九尘推了推他，“兄弟，马上就到你了。” 顾修缘发出哼哼几声，不情不愿的睁开惺忪疲惫的眼睛。 本来他不睡一会儿，还能撑得住，这一睡又被中途打断，反倒更加困了。 白眉细长到拖地的李辰微念起顾修缘的名字，他站起来，打着哈欠，一脸应付敷衍似的走上前。 这一举动，更让众人加深了对他的古怪印象。 其他人上前正式成为救世尊者，被授予这一特殊而重大的责任使命时，最起码都是挺直腰杆的，就他弯腰驼背，无精打采，上台如上刑，甚至透露出一丝摆烂的意味。 “原来他叫顾修缘啊！” “等等，他似乎没有灵根！” “奇怪，为什么没有灵根，无法修行，也能成为救世尊者。” 顾修缘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众人对他的评价，但对此他并不在意，作为所有特殊的救世尊者里，最为特殊，了解到世界不断重启轮回九十九次残酷真相的人。 他怎么可能在意这些话。 甚至还没配合的露出一张摆烂的脸，看得李辰微有些不适。 “请吧。”他让开位置。 顾修缘将手掌贴在玉碑上，心道：“连天魔都想不计代价的干掉我，我的权限等级应该是最高的吧？” 然而顾修缘把手贴在了玉碑上半天，上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26 天魔大元帅 顾修缘看了看李辰微。 李辰微也凝视着他。 台下的其他救世尊者也都面面相觑，至今为止，最差的权限等次是丙等，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个玉碑毫无反应。 难不成这最后一位救世尊者，权限比丙还低？ 顾修缘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换了一只手，还是没有反应。 “需要往里面灌注自身的灵力。”李辰微道。 “我没有灵根，并未修行，压根就做不到这点。”顾修缘耸了耸肩，他笑道：“要不随便给我安排一个等次？” “胡闹，此乃大事，并非市井小儿嬉闹游戏，岂可乱来！”李辰微不禁微微愠怒，眸子威严至极。 “那你说怎么办嘛。”顾修缘摊开了双手。 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李辰微没有预料到的，他以心念传音其余九位掌教。 商讨对策。 片刻之后，李辰微伸出一只手，摸到了顾修缘的脑袋上，“趁现在。” “好咧。”顾修缘再次触碰玉碑。 只见原本光泽黯淡的玉碑顷刻间爆发出无边无际的光潮！ 光明如海，将整个大殿席卷！ 恐怖的光辉久久不散，使得李辰微脸庞上露出震惊无比的神情，就连其余九位掌教也都又惊又喜！ 瞧见这一幕，李辰微赶紧看向玉碑，将神识投入其中，顿时得出了令他震撼的结果。 “特等！” 在此之前，李辰微压根就没有想到会蹦出一个特等的权限来。 他自然也不知道被玉碑认定为特等的救世尊者，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权限。 “为何会这样？”李辰微震惊而不解，台下的其余救世尊者也是类似的反应。 他们九十九人已经是这个文明最特殊的存在了，现在竟然蹦跶出一个比他们还特殊的！ 李辰微感觉和玉碑沟通，神识沉入那一片和煦温暖的神圣光辉之中。 不久后，他获得了答案。 本来顾修缘只是甲等的救世尊者。 但在他来清微道宫的路上，竟然遭遇了天魔的袭击，并且这一次袭击的强度极高，做到了天魔现阶段可以施展的一切力量。 若非纪桃薇临时突破，实力暴涨，这个意外的变局在，顾修缘根本没办法活着来到此处。 而天魔如此看重他，玉碑之中隐藏的意识得知后，立刻上调了顾修缘的权限等级。 将其列为超越一切救世尊者的救世尊者！ 成为最特殊之人！ 得知真相的李辰微赶紧将此事告知其他九位掌教。 商讨该给顾修缘分配什么样的权限，才配得上这特等权限。 “若是这样，那这位顾尊者，咱们必须格外重视了，连天魔都恨不得抹杀他，但他一定对天魔有些极大的威胁！” “为了常曦文明的未来考虑，我建议让他具备生杀之权，即除却咱们十者，以及其他救世尊者，有权处置其他生灵性命，一言决断生死！” “若是有其他尊者与他的意愿冲突，以顾修缘为准，必要时刻，他甚至可以命令剩下的九十九位救世尊者，来执行自己的计划！” 十大宗门的掌教互相完善顾修缘可以具备的权限。 天道玉碑里透露而出的信息量太过吓人，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评估顾修缘的价值。 尽管李辰微已经从纪桃薇和慕苍生那里，得知了他们中途被天魔袭击一事，但压根就不清楚天魔一方对顾修缘的重视程度！ 因为只是寻常针对救世尊者的暗杀袭击。 而在这十者商讨时，台下的其他救世尊者也是议论纷纷。 “咱们之中似乎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所谓一百位救世尊者，不会只是为了掩饰最后一人，而弄出的幌子吧？以此来分摊天魔的注意力？” “顾修缘，有意思的人类。” 而目睹这一切的顾修缘，不禁没有一点得意，甚至感觉万分糟糕。 “我要隐藏自己啊，这天道玉碑怎么回事啊，让我这么高调！” 顾修缘感到无奈！ 甚至他都成所有救世尊者的关注对象了！ 而且这世间最有权势的十个存在，都牢牢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和模样。 “但凡天道玉碑给我来个差点的权限等级，我起摆烂来，都会显得自然正常很多，现在搞得我这么引人瞩目，我压力很大啊！” 【玉碑里隐藏着一部分的天道意识，但天道对过去轮回的时空，并无法准确感知，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所以不能配合你，只是如实的提醒众人，你是最特殊的救世尊者。】 【天魔文明那一边也是同样如此，知道你存在威胁，却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威胁。】 【另外，由于你刚刚在大会上睡大觉的惊人之举，你的威胁度产生了波动，现在是88。】 “啊？还有这种意外收获？”顾修缘自己也感到惊讶。 他只是单纯累趴了而已。 “不过你之前不是说，只有天魔监视着我，看到我做出不具备威胁的举动，才会使得威胁度下降吗？现在这威胁度竟然开始波动，是不是说明……” 顾修缘假装看风景一般四处张望。 【不错，天魔正在监控这次的会议，但并不是用天魔眼，而是天魔大元帅凝聚出的虚影。】 天枢话音刚落。 赫然间一股极为强悍的空间扭曲爆发！ 恐怖的魔气从天而降！ 大殿之上的物体竟然开始幻化出种种异状。 墙壁上流淌出鲜血，巨柱上浮现出垒起的腐烂尸骸，地板化作了一大片蠕动恶心的血肉，腐蚀一切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会场笼罩住。 见状，李辰微立刻驱动法诀，袖间飞出一柄柄金光小剑。 “不过是个虚影，也赶来放肆！” 那金光小剑朝着一个位置奔袭而去，将黑雾撕裂消弭，只见雾气消散后，露出一个包裹在黑袍里的身影。 瞧不清任何的面目，通体被猩红的光辉萦绕，只露出一双妖冶的红色瞳眸。 “救世大会？不过是将死之人徒劳的挣扎罢了！” “对吾等高贵智慧生命而言，你们只不过是一群卑微怯懦的臭虫！” “哈哈哈！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千年吧！” 金光小剑穿过他的身影，使得天魔大元帅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随后，没有他的干扰，大殿才恢复了正常。 但天魔大元帅虚影出现的那一刻，恐怖的意识扭曲也在蚕食着每个人魂魄，种种污秽堕落疯狂的念头在人中滋长发芽。 幸好其余九位掌教立刻诵念咒决，幽蓝色光辉如冲击波快速扩散，洒下如星光似的物质，冲刷魔气的痕迹，否则在场的救世尊者，将会经受意识被域外之魔侵蚀的痛苦！ 宛如灵魂撕裂，开始癫狂发疯！ 27 计划 天魔的气息对于常曦文明而言是一种可怖的污染。 不仅仅会侵蚀灵智，扭曲精神，还对生命造成诡异的畸变。 仅仅是天魔大元帅虚影现身的一刹那，站在台上的顾修缘看了他一眼，顿时双瞳灼热，眼前更是出现幻觉。 一刹那间好似身处尸山血海，一条条白骨骷髅手臂从死人堆的伸出来，向着他袭来。 绝望、腐烂的死意扑面而来，将一个人的求生的意念摧残殆尽，甚至夏不良都不禁自己抬起了手掌。 有一个念头操纵着他对着自己的头颅上狠狠拍去。 终结自己的生命！ 好在十大宗门的掌教出手，及时驱逐了天魔大元帅的虚影，一刹那间，包括顾修缘在内的救世尊者，均是汗流浃背，背脊涌动起一丝寒意，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 【天魔大元帅的虚影不具备实质的伤害，但其出现时，将会扭曲四周的空间，使之错乱，同时天魔气息肆意污染。但这对三品境界以上的修士而言，并不构成威胁。】 忽然出现的天魔大元帅放出狠话，对于救世大会而言，是一场不太愉快的插曲。 李辰微看向顾修缘，之前的讨论已经有了结果，他旋即宣布顾修缘的所具备的权限。 “除却重要程度凌驾于所有救世尊者之上，顾修缘也真正具备十大宗门掌教才能触及的生杀权柄。” 随后，李辰微掌中凝聚出昊天玉牌，交到了顾修缘手中，代表着他正式成为救世尊者，掌握着世间的权柄。 这一刻，他感受到一道道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他成了万众瞩目之人，尽管这应该是个高兴的时刻，可顾修缘哪里笑得出来。 “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顾修缘问李辰微。 “一心盟赋予了你这样的权力，只要你能保证一切都是为了抗击天魔大业，那为所欲为四个字去形容你现在的权柄，倒是蛮贴切的。” 李辰微解释道。 “那我可以要求解除自己的救世尊者身份吗？以一个普通人，平凡而朴实的度过这一辈子。”顾修缘深呼吸一口气，将这份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需要勇气。 一刹那间，整个大殿里像是菜市场般炸开了，台下所有的救世尊者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有人在猜测他的想法，有人在唾骂他的胆怯，有人欣赏他的诚实，总而言之，身为第一百号救世尊者，权柄为特等权限的顾修缘，又一次给所有人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为什么？”李辰微问。 从程序流程上来说，一心盟授予了救世尊者权力，没有一心盟的认可，顾修缘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就无法摆脱这个身份。 “我怕死啊，刚刚那个天魔出现的时候，我都吓坏了，说实在的，我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也压根没有向你们一样的伟大抱负，我只想简单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一百年后入土为安，至于千年后的劫难，与我何关？”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话很自私，可是我凭什么要掺和到这种事情上，人为了自己而活着，难道是可以被指责的事情吗？”顾修缘嘴角展露出一抹微笑来。 李辰微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场救世大会，会有这么多离奇的波折，不由得再次以神念沟通其他九位掌教。 “诸位怎么看？” “救世尊者的身份，乃是众神指定，除非天魔覆灭，否则岂能解除？” “本尊接受他的怯懦与诚实，这是人面对强大威胁时，必然会展现的一面，但救世尊者不是儿戏，本尊不接受顾尊者的要求。” “他的举动，是否有某种深意，比如说在隐瞒自己真实的意图，进而影响到天魔的判断？” “龙王的想法很不错，但哪怕欺骗了天魔，又能获得什么优势？难以理解。” 很快，众人的意见汇聚给李辰微。 “顾尊者的要求，被一心盟驳回，直到天魔覆灭为止，你都一直保持着救世尊者的身份。”他道。 “好吧。”顾修缘耸了耸肩，走回台下。 迎着那一道道锐利而迷惑的目光，他内心有种成功欺骗了所有人的愉悦感。 “只可以这一幕天魔还无法观察到，但不久后，他们一定会通过别的方式，了解到我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心中暗自笑道。 【不错，看来你已经很清晰的了解到了欺骗的妙用。】 墨九尘看见顾修缘回来，犹豫了片刻，上前搭话，“你真不愿意当救世尊者？” “你觉得我像是在说假话吗？一千年后的事情……本来就跟我这个凡人无关。”顾修缘叹道。 “可若是战胜了天魔，咱们不仅会青史留名，更会真正意义上的超脱尘世，成为永恒啊，你想天魔都被咱们打败了，成仙成神又算得了什么？”墨九尘憧憬着胜利的那一刻。 “为什么你会觉得，胜利属于我们呢？”顾修缘反问道。 “救世尊者可是众神的预言，祂们陨落前，窥探过去未来，所寻觅到关于胜利的一线生机！”墨九尘道。 “可那仅仅也只是一线生机，并不代表着胜利是必然。” “你坚信我们会失败？”墨九尘不解的摇头，“人族不是有言：人定胜天！” 顾修缘不再说话了，他感受到昊天玉牌在他的神识里安静的待着。 “天枢，等清微道宫的事情结束了，我仗着救世尊者的身份，是不是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世间所有的洞天福地都必须向救世尊者敞开，四大洲陆对你而言，不再有任何的秘密，那么到时候你打算去哪里？】 “当然是先回家一趟了。”顾修缘的脑海之中浮现起家人的面孔，“或许我会在家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开始周游天下。”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明面上是摆烂游山玩水，实则是借机了解四大洲陆的真实情况，顺便借助各种洞天福地展开修炼。 28 耍赖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在救世大会的最后，由李辰微总结陈词。 他平静而稳重的叙述着未来千年即将面临的艰辛，即便众神陨落，天界再无真仙，只有他们这些修士可以抵抗天魔，但也不应自我放弃。 逆流而上、挽天倾者，可谓英雄！ “天魔轻蔑的称呼我们蝼蚁臭虫，那就让这些域外异界的怪物瞧瞧，咱们区区臭虫的厉害！” 在座的众人无不热血沸腾，坚定着必胜的信念，除了早已知晓残酷未来的顾修缘，他仍旧在摆烂，但似乎已经不是演戏了，而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状态。 因为知道过去九十九次残酷轮回的失败，顾修缘没有办法跟所有人共鸣，尽管他也敬佩众人的信念与勇气。 “天魔，一千年后，不管怎么想都是极其久远以后的事情了。”顾修缘站起来了身子，准备离开大殿。 【救世大会结束，一百位救世尊者之中，你因为改变了必死的结局，所以权限晋级为特等，除此之外，还有十位甲等、三十六位乙等、五十三位丙等救世尊者。】 天枢秘机替顾修缘总结信息。 “甲等的救世尊者竟然才只有十人？”顾修缘不禁想到了那位玄狐族，名为墨九尘的狐妖。 “天枢，救世尊者之中，在九十九次轮回里，有背叛常曦文明，投靠天魔的叛徒吗？”顾修缘开始确认一件事。 【有。】 “谁？”顾修缘微微眯紧了眸子，如果有必要，他觉得可以先把这个隐藏的祸害干掉。 【很抱歉，其余救世尊者这方面的相关数据，天枢无法详细为你解答，因为每个救世尊者都有不可或缺的必要，他们每一次的立场都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无法粗暴的通过数据去判定个人倾向。】 【为了避免数据误导你的认知，天枢将会隐藏九十九次轮回里其余救世尊者的立场情况，至于最后轮回之中，每个人可能做出的抉择，需要由你亲自调查。】 嘶——！ 顾修缘倒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天枢的意思。 因为救世尊者的身份很重要，反倒不敢通过数据去判断对方在最后一次轮回里的立场了，如果顾修缘先入为主，坚信某个救世尊者成为叛徒，那么可能会导致本来不会叛变的人，也被迫加入了天魔势力一方。 “那这样的话，我就得亲自跟每个人接触一遍，不断深入交流，甚至有时候需要互相试探，这样工作量可忒大了！”顾修缘不禁抱怨起来。 【天枢相信你能做的到。】 天枢的鼓励一向都这么朴实无华。 顾修缘和一众救世尊者走出了天问宫的大殿。 而台上的十位掌教也纷纷解除了通过阵法，创造参与大会的分身。 “李道友，你如今身为一心盟盟主，更是责任重大啊，千万可别懈怠了，虽然我妖族与你人族向来明争暗斗，但大敌当今，还是得团结一心才是。” 万妖洞的妖王在消失前对他露出一抹笑意。 “唉，希望吧，团结二字说得容易，各族之间的恩怨情仇，真得那么容易放下吗？”李辰微摇了摇头，长袖一甩，将天道玉碑收起，整个人化做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 …… 天问宫的广场上，纪桃薇凝视着面前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尖碑，神情无比肃穆。 顾修缘走到她的身边，一同仰起头，瞻仰着常曦之碑。 “常曦二字出自古籍，居然人族的第一个文明，就建立于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如今常曦的内涵拓展到整个文明，囊括了四大洲陆的所有种族，希望我们的文明就如同太阳一般高高升起，永不熄灭吧。” 纪桃薇显然是知道该世界文明会被命名为常曦二字。 她是李辰微的亲传弟子，很多事情必然早就收到消息了。 当然了，刚刚发现在大殿里种种，她肯定还不知道。 “哎呀糟糕！”顾修缘凝视着她英气动人的侧颜，猛地一拍额头。 “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纪桃薇眨了眨如水潋滟的眸子，带着一丝关切的意味询问道。 “不是不是，我好想忘记跟你的师父提及，让他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事情了！”顾修缘是真忘了，所以很是懊悔。 “你——！”纪桃薇脸颊陡然泛红，宛若飞霞，她仍旧抵挡不住顾修缘这种直来直去的打法。 “不过也没事，我还有底牌没有拿出来，纪姑娘你注定得跟我绑在一起了。”顾修缘微笑道。 “哼，顾尊者可别把话说得那么满，不知道你有什么底牌，能确定我师父会舍得让我离开他老人家身边。”纪桃薇英气的眉宇一挑，好奇问道。 “青琉璃前辈。” “祖师灵尊！”纪桃薇惊呼。 仔细一想，若是青琉璃向李辰微提出要求，那按照辈分，李辰微还真没办法回绝这个合理又正当的要求。 “即便这样，你又如何说服灵尊替你说话？”纪桃薇不自禁嘟囔起小嘴，觉得顾修缘这是耍赖了，竟然搬出这尊大神，而不是自己去跟李辰微提要求。 “咱们人族有句古话，叫做一见如故！青琉璃前辈可是说过我身上有一种气质，跟清微道宫的祖师爷很相似的。” 顾修缘心中大定，完全不慌不忙。 “那也是灵尊他老人家客气罢了！”纪桃薇仍旧不肯服输。 “嘿嘿，那就拭目以待吧，纪姑娘！”顾修缘朗声笑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会儿，将发生在大殿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与其等着旁人在纪桃薇面前实话实说的抹黑自己，不如他先自己给对方透露一下自己的摆烂言论。 “你不是跟我有千年盟誓吗，你这样一副消极的态度，还怎么对抗天魔？”纪桃薇闻言质问他。 “我只是从凡人的角度说一下真情实感，不过等植入了人造灵根，我就不算凡人了，再说了，我跟你订盟的时候，也没说得自己亲自消灭天魔啊，我完全可以等其他救世尊者出手，解决一切麻烦后，再不慌不忙的跟你提亲。” “你这不是耍赖嘛！”纪桃薇瞪大美眸，一副要狠狠揍顾修缘的模样。 29 青琉璃前辈 但纪桃薇攥住了拳头，作势欲打，顾修缘不仅不避，反倒迎面而上。 他知道纪姑娘可舍不得打自己。 这种舍不得，一是他救世尊者的身份，而是两人间暧昧的气氛，哪怕这一拳打下去，也是不痛不痒的那种。 “你算计我？”果然，纪桃薇收住了自己的拳头，美眸一凛，质问着顾修缘。 “我顾修缘为人坦坦荡荡，从不会算计人，除了对纪姑娘。”顾修缘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却又在话尾拐了一个大弯。 “为什么我例外？”纪桃薇问。 “因为纪姑娘可不是普通女子，若要俘获你的芳心，可真不能傻乎乎当正人君子，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站着这里给你狠狠的打一下？” 顾修缘把脸伸过去，闭上眼睛，“记得轻一点，我还挺怕的。” 纪桃薇对这个性子愈发无赖的人没有办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抿了抿润泽的唇瓣，感觉哪怕直面天魔，应付起来，都比顾修缘来的轻松。 “多谢纪姑娘不打之恩，那咱们现在去见青琉璃前辈吧。”顾修缘等了一会儿，发现纪桃薇仍旧没有动手，顿时抱拳恭维道，突出一个脸皮厚实。 “我拒绝。”纪桃薇生着闷气，双手抱在怀里，撇过头，“你找别人去，我只负责把你送来罗天峰顶，或者送回山腰的住处，至于你去其他地方，那可不归我管。” “哎呀呀，这可就难办了，我又不会御剑飞行，该怎么跟青琉璃前辈见面呢？”顾修缘摸了摸下巴。 纪桃薇挑了挑英气秀美的眉毛，道：“如果见不到灵尊，你就没办法让他跟我师父打招呼了，那这样我也不必继续当你的护卫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我更想跟纪姑娘一起御剑的感觉。”顾修缘此刻看向身后，果不其然，墨九尘缓缓走出天问殿，注视着广场上这高耸而巨大的常曦之碑，沉思发愣。 紧接着，顾修缘就凑上去与这玄狐族的三尾狐妖打起招呼，“墨兄，可谓帮我一个小忙？” “怎么了？”听见是顾修缘的声音，他好奇的看过来，笑道：“尽管说，你的权限在我之上，不论出于公事还是私事，我可没办法拒绝。” “你会飞吗？” “自然。” 墨九尘大氅下的三条狐尾翘起来，他整个人缓缓悬浮空中，“虽然我修为不高，如今只长出三条尾巴，但御空之术掌握的炉火纯青。” “那劳烦墨兄带我去一个地方。” “好啊。” 墨九尘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可如果要载着你的话，我得现出妖形了。” 这两人对话的时候，纪桃薇也在一旁听着，然后就看见顾修缘跟他挥了挥手，“那纪姑娘咱们稍后再见。” 说罢，墨九尘身上弥漫出浓浓的雾气，一刹那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妖兽，浑身焕发着黑曜石般的光泽，毛茸茸的，三条长尾极其引人瞩目。 顾修缘坐在了他的背上，两人一跃而起，腾空飞离罗天峰。 纪桃薇见状，微蹙秀眉，也御剑跟上去。 她担心这两位救世尊者御空的能力不济，飞到一半精疲力竭，从半路上掉下去了。 “咦，纪姑娘，你不是说不能陪我去找青琉璃前辈吗？”顾修缘听见身后剑啸声轰鸣而动，扭头一看，竟然是纪桃薇追上来了，不禁感到意外。 “对啊，我只是随便转转，不可以吗？”纪桃薇应声答道，小嘴一撇。 “当然可以了。”顾修缘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却觉得这样的纪姑娘还挺可爱的。 “顾修缘，这位剑仙是谁啊？”墨九尘开口询问。 “纪桃薇，清微道宫掌教李辰微的亲传弟子。”顾修缘简单介绍道。 “幸会幸会，说起来我在青丘国当书吏的时候，阅读过不少命理书籍，其中就有姻缘篇，说是这一世有缘的一对男女，面相上都会有奇妙的契合之处。” “换而言之，只要看面相，就知道两人合不合适，有没有缘分了。”墨九尘又开始分享自己的阅读经历。 顾修缘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想说的话，问道:“墨兄的意思是，我与纪姑娘有缘？” “天作之合。”墨九尘言简意赅道，“很难找出比你们更契合的姻缘面相了，简直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 纪桃薇的脸颊微微一红。 欲反驳，但一想到对方也是救世尊者，就此作罢。 顾修缘道：“纪姑娘，你瞧墨兄也这么说，看来我们确实有缘。” “反正天魔不除，你我再有缘也没用。”纪桃薇死死咬住这一点不放，免得在着了顾修缘的歪门邪道了。 “墨兄，那咱们这些救世尊者，可得努力了啊。”顾修缘轻轻一叹，不多时，三者就来到了云海之上，然而并不见青琉璃真身魁梧巨大，遮蔽天穹的身影。 “总不会在哪一座山峰上睡觉休息吧？”顾修缘心道。 整个内门范围极大，三十六峰一一寻找，那可不知该找到什么时候了。 纪桃薇笑道：“看来灵尊与你无缘。” 话音刚落，忽见一个身影从云端走来，脚步踩在云朵上。 云气袅袅，飘然若仙，一身青衣，儒雅至极。 “灵尊！”纪桃薇瞧见青琉璃赶紧作揖行礼。 “青前辈，你刚刚去哪里了？”骑在墨九尘身上的顾修缘打起招呼。 “你猜猜？我不见了，那也是与你有关。”青琉璃双手背负身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与我？”顾修缘皱了皱眉头，开始努力思索，但完全没有什么头绪。 “笨啊。”玩世不恭的青琉璃又看向纪桃薇，“小桃薇你猜猜我去哪了，这事也与你有关。” 纪桃薇同样是摇着头，猜不到。 “笨。不过你们两个都这么笨，倒也合适。”青琉璃也不卖关子了，“我刚刚去找李辰微那小子了。” 纪桃薇口舌微张，不解道：“灵尊找家师何事？” “让他将你任命为顾小子的专职护卫啊，他现在是权限最高的救世尊者，不得配个厉害的人物保护安全啊，李辰微倒是不太愿意，但老夫开口，他也拒绝不了。” 青琉璃浪声大笑起来，觉得自己这个祖师灵尊的身份，在清微道宫还是挺好使的。 30 墨九尘的脑洞 “小桃薇你也别太轴了，剑修剑修，虽说剑很重要，但也不代表着你得断情绝爱，才能练好剑法啊。” 青琉璃倒是一眼就看出了纪桃薇内心的纠结之处。 自古剑修哪有满脑子儿女情长的。 无不是一剑在手，万千人俱往矣，突出一个一剑破万法，视死忽如归，所以剑修一旦动了真情，对修行的耽误很大。 “这世上有无情剑和有情剑，只是无情剑好练，有情剑不好练，所以古往今来的剑修都修得是无情剑。” 青琉璃打量着纪桃薇忽然笑道，“但你觉得自己那时在护送顾小子的途中，接连进阶，是得益于什么机缘？” 纪桃薇摇头不解，“请灵尊赐教。” “你无意中领悟了有情剑的精髓，却不自知，否则顶多修为增长两三阶。” 青琉璃一言，倒是解开了纪桃薇心中的困惑。 当时她丹田之气剧烈涌动，乃是顿悟后修为突破的征兆，却又因为顾修缘先前那番话，导致心乱如麻，正常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反倒出现了极其好的结果，让自己直接突破到了三品九阶，距离二品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了。 “有情剑……”纪桃薇喃喃念叨这三个字。 “总而言之，让你跟顾小子多待着肯定没有坏处，也不是我乱点鸳鸯谱，而是你们两个，本就缘分奇妙，我顺势而为了。” 青琉璃看向纪桃薇，问道：“假如你真得对顾小子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这有情剑可练不成啊，骗我可以，可别骗自己。” 说着说着，纪桃薇脸颊更红了，旖旎的霞色蔓延到耳根之上，她支支吾吾，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扑闪扑闪，一副又羞又怯的模样。 “我……我有事先回去了。”纪桃薇向灵尊告辞，抿着嘴，御剑离去。 顾修缘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感觉自己是不是追的太狠了，把人羞成这副模样。 “顾小子，我知道你的事情解决了，现在陪我逛逛吧。”青琉璃又看向妖兽模样的墨九尘，“还有这位小黑子，三尾玄狐，不错不错。” 墨九尘不曾与青琉璃见过，但也知道清微道宫四位镇山守护的鼎鼎大名。 其中的青琉璃，更是与清微道宫祖师爷一同开创了整个宗门，地位崇高。 而且与青丘狐族也有一段缘分，不禁欣然同去。 …… …… “整个清微道宫有四位镇山守护，只是除了我以外的三人，都不喜欢抛头露面，他们都是祖师爷当年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青琉璃将两人带入一座山峰上，注视着顾修缘，总是不禁感叹他气质与祖师爷极其相似。 墨九尘由妖兽的形态变回了人形。 三人席地而坐，却见一朵朵雪白纯净的莲花从地上绽放而出，不沾染一丝尘土，而这每一朵花都似一个碗，山中的猴子将采摘而来的新鲜水果用泉水清洗干净后，放进莲花里。 顾修缘心情放松的品尝果肉，但墨九尘却心事重重，正好眼前是青琉璃这等活了万年的老怪物，不禁询问道： “前辈，这对抗击天魔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你是救世尊者，你问我？”青琉璃手拎一颗桃子咬了起来，“这可是你们救世尊者该思考费脑筋的事情。” “就是因为我思前想后，无论如何，咱们在战力上，都难与天魔抗衡，才陷入迷茫，该怎么办才好。”墨九尘看着面前的珍果，完全没什么食欲。 “万事万物皆有弱点，天魔也不例外，别忘了常曦世界的灵气对他们而言是剧毒，如果知道了他们为何惧怕灵气，或许能找到一些突破口。”顾修缘看墨九尘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提了一嘴。 “当然了，我是懒得费脑筋思考了，稍后我打算提交一个计划。”顾修缘笑道。 虽然这里没有天魔眼的监视，但他怕自己说得太多，引起天魔的注意，赶紧打了摆烂补丁。 墨九尘觉得顾修缘说得话有些道理，武力上不占优势，完全可以从别的角度思索，不禁好奇道：“什么计划？” “吃喝玩乐一千年！”顾修缘笑了笑，“当然了，我可不是倡导你们这样做，而是对像我这样胸无大志，又没什么能力的人来说，吃喝玩乐混日子挺好的，没能力的人，越瞎忙活，越帮倒忙。” 墨九尘惊讶的看向他，虽然知道这位特等救世尊者，多少有点摆烂躺平的倾向，但没想到他竟然摆烂的决心这么坚定。 “其实我觉得你挺厉害的，像我刚刚还在钻牛角尖，你随口提了一句，我就找到思路了。”墨九尘道。 “什么思路，说来听听？”顾修缘问。 “所谓的天地灵气，究竟是什么呢？如果能清楚的解析灵气的本质，也就能知晓为何天魔惧怕灵气了，那我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就是钻研这一点，一步一步的解开这个谜底。”墨九尘点点头。 “灵气不就是灵气吗？”顾修缘好奇的问。 “不是这样的，我做书吏经常能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书籍，从一本书上我了解到，哪怕是凡人呼吸的空气，也蕴含着多种成分，主要是养气，凡人没了养气会窒息，但灵气是不是对于修士而言的养气？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一直以来，也没人对这些深入研究，更不知其本质，甚至对于这边天地，我们都知之甚少。” 墨九尘又道：“凡人忙于三餐衣饱，不可能有精力费心探究事物的本质，而修士顾着长生，也不愿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到时我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书吏，满脑子奇思怪想，不过以前没有资源去研究，现在不同了，我是救世尊者，具备了这样的权力。” “只要弄清楚灵气的基本构成，就可以反推出天魔惧怕的灵气原因，进而找到天魔的弱点，当然了，若是有活的天魔被捕捉到，那就更好了，可以在天魔身上做各种实验。”墨九尘的奇思妙想逐渐产生。 青琉璃点点头，赞扬道：“很有意思的想法，一直以来还确实没有人对灵气本质产生过探讨，如果能明晰其中原理，说不定对于整个修仙界而言，都是不小的震动。” 而顾修缘听着墨九尘的奇怪想法，不由得眼前一亮，这种探究精神，与他前世的科学家何其相似，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墨九尘能成为救世尊者了。 31 救世尊者的使用方法 “天枢有没有可能，每个救世尊者，都相当于各行各业的科研工作者，他们的研究将会在未来对抗天魔时增加一点胜率。” 顾修缘不禁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也解释了为何救世尊者的人选都不是修为高深，境界强大的修士，他们反倒普遍平平无奇，与其他修士相比战力并不占优，在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修仙世界里，属于很容易被忽视的角色。 【你很聪明，靠着自己猜到了这一点，每个救世尊者最重要的并非他们的战力，而是脑中的思想，这些才是孕育希望的种子，但是天魔也不会眼睁睁沿着救世尊者行动，并且你仍然是最重要的一位救世尊者。】 领悟到这一层，顾修缘的视角豁然开朗，他的修为占据了50%的胜率，那剩下50%则在其他救世尊者的身上，两者结合，才有机会击败天魔。 “墨兄，大胆沿着你的思路前行，做前人不曾去做的事情，说不定你将会为常曦文明揭开崭新的一页。”顾修缘鼓励地拍了拍墨九尘的肩膀，露出善意温暖的微笑。 有青琉璃和顾修缘的支持，墨九尘倍受鼓舞，他思绪也活络起来，一刻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躬身作揖：“青琉璃前辈，顾尊者，我想现在尽快开始研究灵气本质，根本无心游玩。” “去吧，到时候青前辈会送我回去的。”顾修缘点点头，也不挽留别人去做正事了。 墨九尘三尾翘起，腾起浮空，朝着罗天峰而去，他要去跟李辰微索要相关资源了。 “顾小子，别的救世尊者已经开始制订计划了，你就真的打算吃喝玩乐一千年？”青琉璃打量着眼前这个自诩摆烂的凡人。 “可别说你没本事之类的推脱之词，若非你刚才提点了墨九尘，他连研究方向也没有，至少你小子脑子好使，若是闲着没事，多四处逛逛，说不定就能帮那些钻了牛角尖的救世尊者们开开窍。” 青琉璃似乎对顾修缘有着极强的信任感，压根不会因为他所谓的吃喝玩乐一千年，就露出失望嫌弃的表情。 顾修缘也不再说什么，笑道：“至少第一个百年，我真的只想吃喝玩乐，游山玩水，把没有享受过的先享受一遍再说！” 他不知是伪装还是真心的说道。 …… …… 又过几日。 清微道宫。 自从救世大会之后，已经有救世尊者陆陆续续展开了工作，墨九尘是第一个递交计划报告的，要走了一批人和一大堆书籍协助他研究。 其中尤其不乏炼器、炼丹、灵植的高手。 而后不少也有了思路，不管方向对不对，想尝试一下，唯独被寄予厚望的顾修缘，至今躺着，整天窝在罗天峰的住处，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就仿佛死掉了一样。 “九品六阶了！” 天枢幻界之中，顾修缘长舒了一口气，感受着丹田之中愈发蓬勃的气旋，只觉浑身有着使不出的劲力，仿佛一拳可开碑裂石，身躯硬如坚铁，刀枪不入。 从九品五阶之后，哪怕他体内的灵气盈满，也得自行运功，感悟天地才能突破。 并且他的五行轮回功也小有所成，若是遭遇同境界的修士，轻易秒杀，哪怕地方是八品境界，也有一战之力。 “可惜我是救世尊者，压根就没有人敢冒犯我。”顾修缘苦笑道，至于天魔，最次的魔兵都是六品境界起步。 无面的天枢姑娘用她一贯单调无起伏的声音道：“今天就是你移植人造灵根的日子了，这灵根必须移植，否则在明面上，你无法存活一千年，并且以后修炼功法，也不会引起怀疑。” 当然了，体内的人造灵根完全就是一个装饰品，他直接通过天枢修炼功法，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 “我知道。” 顾修缘打了一个响指，顿时天旋地转，从天枢幻界里离开。 他的耳郭一动，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顿时从床上起身，打开卧房的门：“纪姑娘，好久不见啊。” 纪桃薇站在门外，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一直不出门露个面，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走吧，随我去天问宫，让师父给你植入灵根，这样你就可以修行了。”纪桃薇唤出飞剑。 只见下一刻，顾修缘轻车熟路的站了上去。 然而两人化作一道飞虹，御剑腾空而起。 “纪姑娘，我可以搂你的腰吗？我怕掉下去了。”顾修缘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行！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一起御剑了，不会掉下去的。”纪桃薇的目光真是嫌弃加嫌弃。 但顾修缘可不管那么多，“可我还是怕啊。” 很臭不要脸的搂住了纪桃薇纤细的腰肢，当然，只是搂了一会儿，立刻又松开了，他还是很怕纪桃薇生气的。 一刹那间，纪桃薇脸色泛红，她轻咬着润泽樱亮的红唇，闷哼一声，也没斥责什么，只是道：“等会见了我师父，你可别油腔滑调的，灵尊让他把我送给你当贴身护卫的事情，已经让他很郁闷了。” “我懂我懂，就好像自己精心呵护的小白菜，不知道被哪来的臭猪给拱了！换了谁不气啊！”顾修缘笑呵呵道。 “你也知道你是臭猪啊！”纪桃薇一声叹气。 “那你承认被我拱了？”顾修缘赶紧追问。 “我不跟你说话了，你讨厌死了。”纪桃薇娇嗔连连，压根说不过这舌绽莲花的臭小子，虽有两百年的岁数，但日复一日在山上枯燥修炼，实则跟情窦初开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很快他们就再次抵达了罗天峰顶，天问宫。 这一次再次目睹广场上的常曦之碑，和青铜巨物似的宫殿，顾修缘感触良多。 两人并肩走进去，很快来到了一处殿宇。 四周腾空浮起极其神秘的青铜器物，有的像是浑天仪，有的像是日晷，更多的物体，顾修缘完全没有见过。 而一袭华美长袍的李辰微就站在中间，看向两人。 “顾尊者，听闻你这几日闭关苦思，可有战胜天魔的对策？”李辰微开口询问道。 32 替命符 顾修缘耸了耸肩，“实不相瞒，李掌教，我这几天一直在睡懒觉，压根就没思索什么对策。” 李辰微皱着眉头，发白而细长的眉毛一路蔓延到地上，他对这位救世尊者的观感实在有些不太妙。 但偏偏此人还是所有救世尊者里最重要，最独特的一个。 “无妨，一时想不到不妨多想想。”李辰微双手背负，“我这次让顾尊者来，是为你植入人造灵根的，想必你也应该知晓这天底下灵根无法凭空增减，并且人造灵根各方面都很糟糕，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用此物。” 话语交谈间，李辰微身侧浮现起青色的玄光，一处随身的储物空间开启，虚空中撕裂开一道口子，他伸出从裂口里拿出一物。 但见那物闪烁着异样刺眼的光辉，好似一颗根须茂密的人参。 “这一人造灵根，乃是我派一位老前辈仙逝时取出灵根后炼化的，品质还不错，乃是三品，虽然比不上那些天资绝艳之辈，也不算太差了，希望顾尊者得灵根脱凡成为真正的修仙者后，能好好为天下苍生考虑。” 李辰微语重心长的说，他永远都忘不了眼前这人当初想要撂挑子不干，把自己从救世尊者里革除名单的荒唐行为。 为何偏偏此人是特等的权限，李辰微真是怎么想也不明白。 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己的亲传弟子纪桃薇，也得充当这位救世尊者的随身护卫了，提出要求的人还是本派的祖师灵尊，辈分之高，令李辰微都不知如何拒绝。 这让他这个清微道宫掌教感觉极其不爽。 但怎么说也是为了抗击天魔的大业，都是些细枝末节，只要顾修缘好好做事，李辰微也懒得计较这些事情。 随后，他让顾修缘上前一步来。 掐诀念咒，将这人造灵根植入了顾修缘的体内。 自这一刻起，至少在外人眼中，他终于属于一个修仙者了。 “顾尊者，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不妨直说，本掌教也是第一次替人植入灵根，没什么经验。”李辰微一捋长须，关切问道。 “挺好的，有劳李掌教了。”顾修缘微微一笑，拱手作揖。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顾尊者自便吧，我还得继续观察星图。”李辰微转过身去，凝视着眼前那些浮空的青铜器物。 “星图？”顾修缘疑惑道。 “哦，这星图是用来观测天魔动向的炼器法宝，颇为复杂，反正这段时日天魔会消停许久，不会再贸然出击了。”李辰微直接给出结论，“如果顾尊者有离开清微道宫的打算，也不必着急其他修士沿途重重保护，有薇儿一人足矣。” 顾修缘点点头，向李辰微告辞，与纪桃薇一起退了出去。 离开了天问宫，顾修缘顿时道：“如今咱们在清微道宫也没别的事情了，我想回南瞻部洲的老家，如何？” 纪桃薇看向他，道：“你是救世尊者，你说得算。” “别啊薇薇，我又不是在命令你，是跟你平等的商量事情呢。”一脱离了李辰微的视线，顾修缘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了。 反正摆出一副恋爱脑，纨绔子弟的模样，也符合他的欺骗两个世界的战略。 “如果你问我的想法，我肯定是希望留在宗门修炼的。”纪桃薇叹了叹气，却又道：“可如今这个情况，一味苦修并无用处，既然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当然也只能随你同去了。” “多少有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味道了。”顾修缘点点头。 然后他就感到自己背脊被人打了一击粉拳。 “不要瞎说，否则我下次就不会这么温柔了。”纪桃薇气的牙痒痒，但确实不敢真的打疼顾修缘。 “对了，这个东西你拿好。”纪桃薇掌间变出一张紫色的符箓，折叠呈三角形，似是一个平安符一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顾修缘拿起此符纸，端详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替命符。”纪桃薇淡淡道。 【替命符，当持有符纸之人遭受必死攻击时，则由另一人代为承受此次伤害，该符纸炼制极难，并且需要替命者与持符者有着相同的生辰八字，且为一对童男童女，在相距百里内才可生效。】 【在常曦文明的修仙世界之中，替命之法属于极其罕见的法术，限制极多。】 天枢适时的给出相对应的资料。 顾修缘不禁眉头一皱，惊愕的看向纪桃薇，“你我生辰八字一样？” 纪桃薇点点头，反倒很诧异，“原来你不知道这一点啊？这替命符你可拿好了，否则你若是小命不保，而我又救援不及时，那你可就真的麻烦了。” “这替命符，是用你替我承受一击伤害吧？”顾修缘赫然神情严肃认真起来，心中一暖，却又万般凝重，难以承受这贵重无比的礼物。 “不错，所以你可得注意了，替命符一个人这一辈子，只能生效一次，所以我也只能替你抵挡一次必死之伤。”纪桃薇告之道。 顾修缘将符纸紧紧攥在手中，深深凝视着纪桃薇，“我希望这一次机会永远不会到来，我会保护好自己，那样也等于保护你。” “不过这替命符，姑且可以看作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顾修缘内心感慨万分，怪不得墨九尘和青琉璃都说他们有缘，原来彼此皆是八字相同，四柱对应，乃是命中的有缘人。 “哼。”纪桃薇撇嘴道，“顾尊者可别误会，保护你乃是我的职责，千万不要想太多了。” “知道知道。”他对纪桃薇眨了一个眼神，“咱们该启程归去了。” 不久之后，一艘飞舟划破苍茫云海，驶离清微道宫。 相较于来时的热闹，此时的飞舟上只有顾修缘和纪桃薇两人。 青琉璃显化真身，巨大无比的身躯笼罩天地，于云海中翻腾舞动，每一片龙鳞都似琉璃碧玉，光彩动人。 “顾小子，我就不送你了，四大洲陆很大很大，万族生灵多姿多彩，你好好去感悟一番吧！一定对你有许多用处的！” 青琉璃的声音传来，威严震撼，却又逍遥清朗，不拘一格。 33 止战 顾修缘当初从南唐国宝瓷城出发，去往清微道宫的时候，花费了十天的时间。 如今按照以前的路线返回，多花费了好多天。 首先，救世大会已经结束，顾修缘现在也没有必要赶时间飞来飞去，悠闲自在的乘坐飞舟，时不时逗弄纪桃薇，再修炼功法，日子过得可谓充实有趣。 “等我爹娘，还有妹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顾修缘在飞舟的甲板上搬来一张躺椅，懒散舒适的坐在上面，观赏着漫天灿烂的星辰，感叹这才是生活。 “要不要带点礼物？”纪桃薇下意识的问，很快，她发觉这句话有些暧昧，立刻强调，“我只是觉得去见顾尊者的亲人，应该给予对方尊重，这是必不可少的礼节。” “不必那么客套，我爹娘性子都很恬淡无争，也不缺吃穿，与其费心给他们带礼物，不如你去给他们烧个菜，更能让二老笑得合不拢嘴。” 顾修缘一边说，一旁的纪桃薇也点着头，默默记下，随后她又详细问了口味，忌食之类的话题。 瞧着她这专心致志的模样，顾修缘觉得她越来越像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了。 但如果这句话脱口而出，少不了又得挨一顿不痛不痒的拳打脚踢。 纪桃薇的性子，他算是摸清楚了。 其实脸皮薄的很，随便撩拨一下，就会脸颊泛红，摆出一副娇羞模样。 “我还有一个妹妹，叫顾锦绣，她被慕长老收为了弟子，将徒弟之一的敖琼姑娘留下来陪她玩，若是你去了，不妨教她剑术，反而你和慕长老都是一派剑修，谁教都差不多。” 顾修缘有种直觉，纪桃薇和小妹肯定很合得来。 眼看飞舟就要抵达南唐国境了。 天枢秘机忽然弹出一段讯息。 【威胁度下降3点，威胁度更新为：84。】 “是因为我在清微道宫的摆烂表现，已经口碑发酵，传播出去了？”顾修缘猜想道。 【不错，你递交的计划招来了极大的非议。】 天枢指得是那个所谓吃喝玩乐一千年的说法，顾修缘离开清微道宫后，才通过脑海里的昊天玉牌，向李辰微递交了这份计划。 里面再三强调了自己摆烂到底的决心，但也认为区区天魔，其他救世尊者足以应对，自己这个废物还是不用占用资源好些。 面对狡猾的顾修缘，李辰微哪怕涵养极高，也不禁吹胡子瞪眼。 按照流程，一心盟那十位权柄在握的掌教们，都会浏览一遍每个救世尊者提交的计划，一时之间，多少有些沉默了。 不同于他之前嘴上提及自己嚷嚷着要摇摆，这次是正式提交了计划书，很官方正式的行为。 不久后，更多的修士知道了这位救世尊者的不靠谱之处。 又通过潜伏在修士里的叛徒，将情报汇总给了天魔。 于是乎，他的威胁度就很自然的下降了。 “天枢，既然威胁度下降了，你的能力又该提升了吧？” 顾修缘问。 【不错，除却灌输给你的灵气更加磅礴巨大，还会陆续开放其他附着功能，请继续努力。】 顾修缘点点头，他跟纪桃薇有盟誓的，如果不能把天魔干趴下，他可没办法跟纪桃薇成婚。 忽然间，天枢又更新了一条重要讯息。 【南唐国与隔壁陈国开战了，战争升级的很迅猛，如今已是百万大军在边境阵列对峙。】 “对我有影响吗？”顾修缘询问，他清楚天枢的习惯，如果跟抗击天魔的大业无关，天枢都难得提一嘴。 【没有直接关系，但会一定程度上破坏万族和睦共同抗敌的基础，哪怕是两个人族的小国互相攻伐，天枢不喜欢常曦文明的生灵自相残杀，资源内耗在这种地方毫无意义，天枢恳求你出面阻止他们。】 很难得的，天枢竟然在求自己。 他还以为这个系统，只是个无情的高级ai。 “那我该怎么做？” 【最简单的办法，冲入两军阵前，活捉对方的将领，然后强行逼迫和解，如果南唐国和陈国之间仍旧要发动战争，那就活捉对方的皇帝，以救世尊者之名，令两国保持和平。】 顾修缘不禁瞠目结舌，天枢给出的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可我现在在外界表露出的状态，只是有了灵根，但还没有开始修行，如何出手？” 【纪桃薇。】 天枢的答案也很直截了当。 【因为此事与天魔无关，你所做一切都不会引起威胁度的提升。】 瞧见天枢的话，顾修缘明白，自己得被迫人前显圣一次了。 “纪姑娘，可否将飞舟下降，在低空飞行，我想看看家乡的景色了。” 顾修缘随口编出一个理由。 纪桃薇掐了法诀，飞舟顿时从云海往下降低飞行高度。 南唐大地的风貌地形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然后他果然瞧见了密密麻麻的行军营帐，遍布在大地之上，飘扬着唐字的大旗迎风摇动。 “南唐国在打仗？”顾修缘故作惊讶道。 纪桃薇也向船舷外看了一眼，“不错。” 哪怕是在夜晚，辽阔的大地上也正在进行着一场空前惨烈的厮杀，两国百万大军阵列至此，旌旗飘动，号角鸣响。 炮弩齐发，杀声震天！ 无数人命如洪流般冲撞在一起，又如割草般纷纷倒下。 唯见流血漂橹，遍地尸骸。 见状，纪桃薇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天魔灾劫当前，整个常曦文明都将遭受灭顶之灾，这凡人的国度，却还在为了蝇头小利大打出手。” “既然如此，咱们去阻止他们呗，按照一心盟的话，万族应该同心协力，不管哪一方势力，不论大小，都不再允许私自挑起战争。” 顾修缘搬出大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合适的理由，“而我作为救世尊者，有责任令他们两方停战。” 纪桃薇点点头，立刻驱动飞舟朝战场上落下。 只见两军对垒，正是厮杀惨烈的时候，天穹之上赫然降下一艘船，并且发出轰鸣如雷霆般的响动声。 下一刻，只见纪桃薇御剑飞出，朝战场上劈出一剑，霎时间剑光将黑夜照彻为白昼，将大地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掀起弥天的尘埃，而这恐怖的威力一经施展，立刻震慑住了两边人马。 他们纷纷看向这惊天一剑，神情呆滞，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们许多人压根就没见过真正的修仙者，却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仙家手段的强大，如今纪桃薇一剑劈出，施展雷霆手段。 这些兵卒哪里还顾忌什么军令，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朝着纪桃薇和那艘浮空的飞舟叩拜不止。 “奉救世尊者顾修缘之命，唐陈两国即刻罢兵休战，如不从者，格杀勿论！” 纪桃薇的冰冷残酷的声音经过灵力扩散，一瞬间就传遍了战场，如雷般回响在了每个士兵和将领的耳中。 34 凡人与修仙者的不同 南唐国军队大营。 战场之上的异响远播数十里，在帅帐之中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吴道子也感受到了这奇异的景象。 但毕竟人不在战场当中，难以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不久后，一道耀眼夺目的剑光从天边飞来，锐利的破空轰鸣声使得一众军士瞠目结舌，驻足仰头，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见那剑光直接冲入军营，在帅帐前落下，剑光散去，露出一男一女两人，皆是容貌俊美，气度非凡，不似寻常人。 结合刚刚那由远处产生，好似天地劈离的恐怖异象，尚未有脑子的人都不敢上前去打探消息。 说不定这两人就是传闻里仙人！ 纪桃薇与顾修缘并肩而立，“你觉得说服了两边的将军，就能平息战争？” “当然不能，但这种内耗没有任何意义，先罢兵，我们再去两国的国都，问问皇帝，为何随意轻启战端。”顾修缘答道。 不久前，在纪桃薇斩出那足以使得大地开裂，制造万丈沟壑的一剑后，两边正在厮杀的军队果然被震慑住，停止了攻势。 但士兵惧怕修仙者，却也惧怕自己的上级，他们压根也无力做主，这打仗事情压根插不上嘴，只是一群炮灰罢了。 顾修缘闯入营帐里，只见帐中端坐着一个面相魁梧的男人，衣甲鲜亮，身躯威猛。 “找对人了吗？”顾修缘问天枢。 【是他。】 “吴道子将军你好啊，我叫顾修缘，是救世尊者，不知道你是否知晓这个名号，本尊者现在行使权力，要求你班师回朝，如若不愿，我可替你来发号施令。” 顾修缘也不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道。 “救世尊者一事，本将军自然知晓，只是尊者位高权重，为何会在乎我等凡人之事，这与陈国之战，乃是陛下的旨意，为将者岂能抗旨不遵？尊者切莫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啊。” 吴道子说得委婉，他作为一国将军，哪怕听了顾修缘的话，撤兵回朝，恐怕难逃皇帝责罚。 “简单，本尊者马上就去南唐国都，与皇帝谈一谈，你直接退兵就行，现在本尊者要去跟陈国那位将军聊一下，到时候如果发现你未有动作，那就借将军首级一用了。” 说完这句话，顾修缘转身就走。 与纪桃薇化作一道流光从军营拔地而起，又朝着陈国的军营而去。 吴道子紧皱着眉头，权衡再三，下令全军率先拔营，等到前线的部队归来，立刻启程返回南唐。 自己一个凡人武将，犯不着得罪修仙者。 而陈国那位奉命出战的将军可就没吴道子那么通透了。 瞧见顾修缘自报身份和要求，仍旧表示：“笑话，修仙者又如何，我陈国与唐国百年血仇，岂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能明白的，当初唐国人马蹄践踏我国土，掳掠我百姓时，你们又在何处！？” “今天你们想让我们停战就停战，是把我们凡人当成玩物了吗！” 那陈国将军豹眼虎瞳，恶狠狠道。 顾修缘沉吟片刻，他知道这种国家之间的仇怨最难消解，没个百年根本不可能弥合修好，但眼下天魔灾劫将至，连世界都毁灭九十九次了，两个凡人小国的恩怨情仇，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懒得费口舌。 他的要求很简单，陈军也撤兵，回自己的疆土老老实实呆着，然后他再去找陈国皇帝。 但这位将军就很不给面子。 “杀了。”顾修缘对纪桃薇道。 只见一道剑光劈落，直接将陈国将军的头颅斩落。 顾修缘提着这位将军的脑袋走出营帐，“不想跟你们的将军一样的下场，就给本尊者全部回去，罢兵休战！” 顾修缘的杀伐果断，震慑了在场所有将领和兵卒，他们见识到了这位救世尊者的凌厉果决的手段，也不再说什么，立刻组织人手，开始准备撤军的事宜。 随后，顾修缘又和纪桃薇御剑而起，观察了一下战场和两边的军营，发现战场被强行中止，便准备回到飞舟上，去见两国的皇帝。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嗜杀，一言不合，就要了一个凡人的命。” 顾修缘问。 “不会，因为你已经向那人说清楚了理由和后果，他不肯听罢了，何况万族同盟议和，不可擅自征伐，共抗天魔，确实是一心盟创立后制定的规则，凡人不愿遵守规则，不顾大局，仍旧要发动战争，为私利相斗，以你的权限确实可以自由处置。” 纪桃薇回答道。 “但对于凡人而言，一千年的时间还是太久远了，他们那时候早就死了，与其在乎天魔会不会毁灭常曦文明，不如盯着眼前的利益。”顾修缘摇头苦笑，他很理解凡人的选择。 就像他还没成为救世尊者时，在如意楼与那些大人物饮酒同欢时，他们说的话： 我死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至于天魔，那是修仙者该去烦恼的事情！ 纪桃薇道：“并未修仙者高高在上，视苍生为蝼蚁，而是我们超脱了一般的欲望，拥有了漫长的寿命与强大的修为后，所见所想所感皆是不同层次的东西，绝大多数凡人确实无法理解，甚至也不愿去理解。” “大家彼此接触到的层次不同，费力解释，也只是白费口舌，不如用强大的实力告诉他们该如何做。” 纪桃薇的言行，可谓有些残酷不仁，但仔细一想，也不过是难听的实话罢了。 就像人类关心的事物，与虫蚁始终是不同的。 顾修缘从成为救世尊者那一刻起，也就与凡人间划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只是为了对抗天魔。 凡人无法理解，那就不用理解了，按照自己意愿行事就好。 有不从者，杀了就行。 这之后，两人驾驭着飞舟，直接往南唐的国都前行，甚至抵达了宝瓷城，顾修缘都没有立刻回去打个招呼。 “其实南唐国颇为富庶，而陈国贫苦，而一百年了，皆是南唐国主动袭扰陈国，为了所谓开疆拓土的功勋霸业，我以前也曾为此热血沸腾，以身为南唐国人而骄傲，可以我如今的视角看去，这些所谓的宏图伟业，真是何其无聊啊，不过是一窝即将遭受灭顶之灾蚂蚁间的自娱自乐而已。” 顾修缘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