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猛龙不过江》 第一章 清末两广 省城繁华的街道气象万千,茶楼、酒馆比比皆是,当铺、赌馆更是一样不少,瓜子脸,丹凤眼的美貌淑女随处可见。洋人图个新鲜穿中国马褂四处晃的也不少,好玩的是那些模仿洋妞的姑娘,曳着长裙,打着洋伞,小心优雅的走着,一不注意还是会突然间被绊倒,这些都是大街上逗趣的景象。 “小二,再来几碟下酒小菜!” 酒馆二楼伙计听到招呼声,生意好,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他在百忙之中还得迅速答声,因为谁不知道座上叫唤他的是“威龙武馆”的龙二少爷,二爷小费打赏得多,这是整个广州城都知道的事,因此那些机灵的伙计们个个都抢着为他服务。 “是,二爷,您再喝口酒,小的马上为您送来本店最好的下酒菜!” 雅座里倚着栏杆,坐没坐相的就是龙家的二少爷龙涉了。 他闲散的点点头算是听到伙计的答声,样子不是挺在意,眼睛随处乱膘,一边把花生米往自己嘴里丢,瞄一眼栏杆下的景色,没半晌就笑得邪门无比。 “少爷,你又有什么好笑的的了?”铁过奇干了杯里的酒,盯着龙涉那副鬼祟的样子。 他与龙涉自小玩到大,小时候一块打架,大一点一块念书,平时龙涉总会邀他一块吃吃喝喝,要追姑娘更是不忘拉他作陪,权充那个衬托他龙二少爷是多么英伟神武的小配角。龙涉常挂在嘴里说,有比较就有差异,有了他的陪衬,这么一来,他龙涉要追的姑娘总知道该挑谁才是正确的选择了吧! “有两个漂亮妞上来了。”龙涉眼角是笑,嘴角也是笑,正叹今天没什么好事发生,艳遇及时降临,挽救他这乏味的一天。 本来就是,武馆开设年月已久,除了他爹那张嘴整天絮叨个没完之外,太阳底下真没有什么新鲜事。 “会多漂亮?”铁过奇一点好奇心都没有,龙涉自比风流少侠,对任何女人都充满了兴趣,生冷不忌。 因此喽,走过龙涉面前的女人,十个有九个会被他称赞为美女,剩下的那一个中等美女,就算姿色平庸,他也会装出目瞪口呆、惊艳无比的震撼样,这招可有效了,拜倒在他的麾下的女子多不可数。 龙涉笑嘻嘻的故作神秘,“上来喽,上来喽!你自己瞧瞧就知道。” 楼梯就在铁过奇的对面,他轻而易举的看到龙涉口中的漂亮妞。 一看之下他不禁失笑,这也能算漂亮?以这种标准看来,他娘都可以其是迟暮美人了。 “喂,我说龙二爷,你的眼光真是愈来愈差了,那两个女人还不及你家那两个服侍你更衣的嬷娘,居然还可以得到你的赞美?”铁过奇不由得啧啧声频起。 “那样还不算美?哇!大奇,想不到你的眼光是愈来愈高了。”龙涉挑起一道眉,上下打量着铁过奇,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哦,我知道了,就说嘛!我老早就说你的眼睛有问题,你还不相信?别以为你家开药铺你就百病不侵,小心哪天病了把整间店铺都吃下去也没用,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做你好朋友的人没有事先提醒你,有空别只会精打细算,绕到佛山去烧烧香烛吧!或许佛祖会看在你一脸憨相的份上,提点你一些……” “去你的,说话就说话,少作人身攻击,你才一脸憨相。”铁过奇也不是省油的灯,跟龙涉厮混在一起都二十年了,龙涉嘴皮上的毒没学到九成也沾染到一半,“就保佑你娶了那两个胖女其中一个,到时候够你受的了,你老婆手太胖举不起来,餐餐吃饭都要你夹菜,笑傲情场的龙二变成妻奴,哈!” “胖女人?”听到这里龙涉忍不住回过头去张望,一看之下还得了,那缓慢相扶着上楼的两个胖女人简直胖得离谱,胖得让人忍无可忍,连腰都没有了,直直的一件裙子由上通到底,市场拐角那个卖鱼的李大肥看到都得甘拜下风。 “好胖——”龙涉目瞪口呆。 “胖吧!”铁过奇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那两个女人是他带来待价而沽的牲畜似的。 发神经只有几秒钟,龙涉的眼光不耐烦的略过双胖,发直的定定落在她们后头那两名娇小的姑娘身上。 率先走在前头的那名姑娘行动敏捷,远远望去有天然的长眉和乌睫,眼珠里左顾右盼飘着精灵似的神采;小巧可爱的唇上有诱人的光泽,明眸皓齿兼巧笑倩兮:满脸甜蜜的笑,脸蛋烁若玫瑰,额角正微微沁着细汗珠;她身材匀称窈窕,穿着一身鹅黄对襟衫,外头罩着一件月牙白的小褂,有说不出的曼妙。 跟在俏姑娘身后的姑娘则完全是另外一型,她身材娇小玲珑,腰身柔得像柳枝。肌肤白皙如冰雪,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蛋是心型的,红唇略薄但无损她的美貌,她学洋人穿着蓬蓬裙洋装,像洋娃娃似的,举手投足间还真跟她的古典挺不相配。 龙涉横过桌面去撞撞铁过奇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说:“我说的是这两个妞,看仔细点,我敢打赌,她们不知道是城里哪一家的名门淑女,我们可加把劲的追啦!” 铁过奇立刻露出害怕的神色来,“谁说我要追她们?那是你自己说的,自己的责任不要推到别人身上。” 铁过奇最怕龙涉追女人的时候拉着他一起追,龙涉追起女人的那股赖皮狂妄和死缠烂打他自认比不上,也不想败坏他们铁家门风。 不过龙涉就不同了,他根本就视门风为粪土,把街上漂亮的女人都变成自己身边的女人那才是他自认为光耀门楣的做法。 当然,他这种连流浪狗都会唾弃的做法只有他自己才会赞美自己,无怪乎龙父龙震元认为儿子难成大器。 铁过奇恐惧的眼神让龙涉受不了的长吟一声,“你怕什么嘛!不过是女人,女人你懂不懂?女人就是取悦男人的动物,咱们身为男人卖力的追求他们来取悦我们,这不是很天公地道的事吗?” 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理论,铁过奇当场傻眼。 自小到大龙涉说出的谬论不多不少,正好整个省城那么多,“而且”,他早已练就一身左耳入右耳出的功夫,但还是时时被他天外飞来一笔的怪论吓得惊疑不定,例如现在就是。 “好呀!你去呀!又没人阻止你,不过不要拖我下水,我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铁过奇现在才顾不了什么朋友道义,能与龙涉撇清就尽量撇清,他斤两算得可仔细了,交个女朋友要花多少大洋啊!他不笨,才不想将钱砸在女人身上,能省一分即是一分,他将来的贤内助必须要是个会帮他攒钱的好帮手才行,否则免谈,那些花钱如流水的千金小姐想都别想入他铁家的门槛来。 “少装出那副神圣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嫌泡女人要花钱对不对?”龙涉泛起一抹薄薄的笑意,口不留德的批评着,“你完了,人吝啬,长得又没我俊帅,除了钻研草药之外一无是处,我看铁伯父要失望了,伯父想等你娶老婆抱孙,干脆让他买只母鸡来下蛋还快些。” 铁过奇定力超强,龙涉苛毒的数落根本影响不了他,“没关系,你尽量说好了,反正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说魅力我也实在看不出来,说你下流倒是比较中肯,这样吧!如果你能同时将两个小妞追到手,我就无条件供你一年的草药喝。” “呸!”龙涉连忙挥手去霉气,“你暗恋的卖菜小花才需要你一年份的草药喝!” 铁过奇的脸蓦然的涨红了,火气陡地上升。 卖菜的苏小花长得秀秀气气,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但也不缺小家碧玉的可爱之处,尤其她节俭成性,一丝一毫均算得清清楚楚,锱铢必较的习性比自己还离谱,其实他们都不是家里清寒,所以为人小器,而是天生如此,舍不得多花一毛半分,视存钱为生平乐趣,龙涉常说他们是有福不享,犯贱啊!这能怪谁? 他承认自己对苏小花是有一点好感没错,但也还没到达暗恋的地步,这个龙涉也真会捕风捉影,他不去办报馆简直暴轸天物,浪费他的专长。 龙涉着他脸色大变就懒得理他,顺手剥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算了。火气这么大,说你两句就不高兴,唉,我不跟你这个平时欲望没处发泄的可怜男人计较了,看到没,本少爷就算不必亲自出马去追,人家也会自动送上门来,看看,这不是走过来了吗? 铁过奇受不了的翻白眼,龙涉倚老卖老数落他活像他娘亲似的,不过龙涉倒也没撒谎,那两个漂亮小妞真的朝他们走过来了。 *** 从来没有人敢坐她岳十江的位子,看来那小子是太久没被人扁过了是吧!连她堂堂“展鸿武馆”十小姐的位子都敢抢?! 江儿拉着金珍珠大摇大摆的朝靠窗的雅座走去,挑着眉,刚才她脸上那股甜美笑容早已瞬间敛起,取而代之的是鄙视加挑衅的眼光。 “江儿,走慢点,我快被绊倒了啦!”金珍珠感觉自己的手臂就快与关节分家了,江儿气力十足,拉起她来毫不费力,她这样被江儿拉着就有如穿着洋人的溜冰鞋似的,引得酒馆内的人全向这头张望。 “不是叫你少穿这种绊手绊脚的衣服吗?不听话!”江儿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下回再不听话小心我再也不找你上街了。” 金珍珠委屈的垂下眼睑,“又不是人家愿意的,我爹要打响招牌嘛!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不教我示范,教谁示范呢?” 江儿轻叱一声,“你倒孝顺呵!还好你爹卖的是洋货,万一你爹改行卖棺材,你岂不是天天要躺在里面示范示范?” 金珍珠又气又恼,但是个性没主见的她又无话反驳,一时之间俏脸陡红,像晚霞似的烧到耳根子里去。 “无言以对了吧!”江儿得寸进尺的晓以大义,“下回你爹再拿什么怪玩意叫你穿,你就快叫丫环来通知我,我马上去你家救你!” 金珍珠啼笑皆非之余又一脸懊急,“江儿!我拜托你别胡说八道什么要到我家来救我之类的话,万一被我爹听到,他又要禁止我跟你在一起了。” 江儿听完不怒反笑,她拍拍金珍珠的手背,笑嘻嘻的说:“你爹禁止不了我们的,若他真的敢,我就要我们家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哥去踏平你家的店门,再舞龙舞狮庆贺一番。 金珍珠破涕为笑的摇着头,“还好你不是我爹的女儿,否则啊!他老人家真会被你整得七荤八素。” 江儿大笑出声,“不必你爹,问我爹去,他肯定也有这种感觉。” 金珍珠也跟着噗嗤一笑,两个年轻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在近午的酒馆中像一幅美丽的图画,连座客中有女伴同行的男子都不禁向她们多张望几眼。 “笑完了,走吧!抢位子去!”江儿迈步就往她的掠夺者处走去,这回金珍珠学聪明了,撩起裙角,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 “真是赏心悦目呀!她倒有眼光,知道本少爷是此地最俊俏的爷,又是最有价值的男子汉,所以忙不迭的朝咱们走来,哈!识货的娘儿们。”龙涉摸着下巴,赞赞别人又不忘捧捧自己,志得意满得很。 铁过奇皱起眉,“你少自我陶醉了,我看那姑娘脸上分明不是欣赏而是戾气,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像是要来找你算帐的吗?” “唉!这你就不懂了。”龙涉大摇其头,“所谓恨,是因为有爱,她脸上的暴戾之气是因为还没得到我,如果得到我了,她就不会出现那种因爱生恨的表情了。懂吗?纯情奇男子。” 怀疑,铁过奇实在怀疑,而且龙涉的话也怪怪的,“因爱生恨”是那样解释的吗?他得回去找老师再确定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两位俏佳人已到了他们面前,龙涉不慌不忙的绽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最俊帅、最诱人、最倜傥的笑容来,还不忘在桌下踢铁过奇一脚。 “来了,来了,快坐好!哦!大奇,我龙涉这辈子就数你对我最好了,来,快装出小瘪三的嘴脸来让她们俩只注意我……嗯,很好,你这种不讨喜欢的表情我最喜欢了。我不会忘了你这个好朋友的。”说完,龙涉迅速的将面孔转向他的两只猎物,“哦!这两位美丽的姑娘,对在下有什么指教吗?在下学识涵养丰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愿为小姐们敬犬马之劳。” 江儿轻蔑的盯着这个满口文诌诌又邪气万分的男子,他嘴角眉梢那种兴奋不己的样子教她讨厌,他诡橘的神色也令她嫌恶。 拜托!那什么表情?哪有人这样看人的?他的样子活像已经一口将她咬在嘴里似的。 江儿挑着眉对龙涉左看右看,最后她大胆的下了个结论:对!这个人一定是小时候就犯了罪,刑满刚从大牢里放出来,是个还来不及见见世面的小土包子,所以看到她岳小姐的风采才会这么惊为天人,对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不放。 哦,那就难怪了!江儿沾沾自喜的想,谁不知道岳家十小姐是广东这一带众多武馆的武馆之花,连这小笨蛋都懂得欣赏,看来她还真是美得无与伦比。 江儿十分大方的往龙涉的头顶轻轻拍了一记,喜滋滋的说:“好吧!看在你这么爱慕本小姐的份上就姑且不追究你犯的无心之过了,快点起来吧,本小姐饿得很.没空跟你穷磨菇。” 龙涉第一次尝到被人当成小厮的滋味,他很不满意这个事实,黄毛丫头的举动分明就把他当成了个从乡下来的粗人嘛! 开玩笑,他是声名显赫的“威龙武馆”未来继承人,怎可被一个只有几分姿色的娘儿们拍头。 他以为铁过奇会跟自己同仇敌忾,没想到一抬眼却看到铁过奇拼命的在忍住笑意,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大奇,什么事那么好笑,说来听听嘛!”龙涉摆出一脸明理贤君的样子来,故意不理会旁边那两个女人。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姐颇为可爱。”铁过奇当然知道他不能出卖朋友,否则龙涉就算不会让城里的病人不上他家药铺买药,也会让天下群山长不出药草来。 “可爱?是吗?”龙涉挑起剑眉,来回在江儿脸上巡视了几圈,一脸疑惑,“咦!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她可爱,反而觉得她有点老气。” 江儿为之气结,她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之龄,这不知被揍是何物的家伙竟然敢说她老气?“臭小老头,是不是想被剥光衣服游街?” 龙涉从容的一笑,“姑娘愿为在下效劳的话,在下也不会反对。” “不会反对就好。”江儿耐人寻味的扫了他一眼,手脚俐落的拿起一叠花生米就往龙涉头上一倒,神色自若的对上他的眼光。 龙涉也不发怒,他优闲的捡起花生米往嘴里丢,每吃一颗就露出既满足又轻佻的表情。 “啊!真是香啊!由姑娘手中倒下的花生果然特别来劲。老天,这些花生米洗净了在下心中的尘垢,姑娘,因缘际会,借由姑娘的贵手,在下顺着神秘的通道,摸到道的奥妙之门,啊!人即道,道即人,人即花生米,花生米即人,得道之后,身、心、神与道混元一气,今日开始,在下的身、心、神难与花生米混元一气,既是得道也是失道,既是花生米也不是花生米,姑娘可明白,道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写道、说道、传道,只是一种提示,也就是说,花生米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写花生米、说花生米、传花生米,只是一种花生米,这花生米每一颗都香脆无比,怎么样,姑娘,你要不要来一颗?” 铁过奇终于忍不住的爆出长串笑声。 江儿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满口莫名其妙、神经兮兮,胡言乱语的男人。 她开怒怀疑起自己初时判断错误,依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不是刚从大牢放出来的土包子,他应该是个走火火魔的小和尚才对。 金珍珠胆小怕事的扯着江儿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江儿,咱们换个位子坐也没关系,既然这两位小哥喜欢坐这里就让他们坐这里吧!反正雅座还要多花钱,省些钱可以存起来,我们坐个普通位子也不差呀!你说是不是?” 江儿可不以为然,“珍珠,你不懂啦!这个男人装疯卖傻,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到我将宝座让给他,想都别想,就算他是佛祖转世我都不让!” 龙涉耸起了眉,吊儿郎当的问:“喂,丑姑娘,你说这张桌子是你的,有什么证明?” 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他们是肯让步了。 江儿大步向前,指着桌面上右角的一个“x”字,示威的说:‘怕了吧!这是本姑娘的记号,有名为证,你们可以起来了。” 龙涉看着那个歪歪斜斜的交叉两画,疑惑的问:“你说这是你的名字?……”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儿爽快的回答。 “你叫——叉?”龙涉朝铁过奇挤眉弄眼,“老天,还真够不雅对不对?老实说,大奇,打出娘胎以来我没听过有姑娘家叫这么难听的名字,可怜,准是不受她爹娘疼爱才会取这种名字折损她。” “你才是个吃咸水拌树叶长大的啦!”江儿气鼓鼓的瞪着他们,“本小姐是岳十江,那是个‘十’字,懂不懂?两颗笨瓜!” “什么?你说这个字叫‘十’?啧啧,你还有脸骂我们笨?”龙涉险些吐血,他嘴角一撇,无比轻蔑的说:“这位小姐,我真想建议你去好好练习写字,否则你要得到我的青睐是很难的啦。” 江儿冷冷的嗤了一声,“去!谁说我想得到你的青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说眼睛,眼睛太小;说鼻子,鼻管太长;说嘴巴,嘴角又歪,像你这种连乞丐婆都不想看一眼的平凡男人会有人要?哈!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呢?你又出色到哪里去?”龙涉皱皱鼻,“眉毛太浓,眼露凶光,鼻子挺得像山坡,嘴巴红得像刚吐过血,瘦不拉搭的,带出去见人都有损面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常出来走动,以免给街上的女人大多自信心。……” “你说什么,你——”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开始吵得不可开交,铁过奇连忙将龙涉拉起。 铁过奇耳力奇佳,适才金珍珠低着嗓子对江儿说的话全让他给听见了,他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了起来,真想不到这位浑身娇气兼贵气的小姐会懂得节储之道,幸运之神好像眷顾到他头上来了,机不可失,他可不想让龙涉与那位小姐的闺中密友结下梁子,他还指望对方穿针引线呢!” “两位既然都平淡中见无奇,还继续待在这里干什么?不如各自解散回家去检讨罢!”铁过奇用尽浑身力气终于将龙涉拉离原位,迅速离开是非之地。 “对,解散,解散得好。”金珍珠也松了口气,好在有人出来打圆场,否则她还真怕江儿对人家大打出手。 “落荒而逃了吧!”江儿得意洋洋的坐下。 “江儿——”金珍珠又想劝她脾气别那么冲。 “行了,我有分寸的。”江儿笑咪咪的说,“记住,今天的事不准你在我爹娘面前露了口风,否则从此你我一刀两断,行同陌路。喂!伙计,上菜!” 金珍珠叹了口气,这江儿…… 第二章 位于城东的“展鸿武馆”名闻通迩,人人都知道馆主岳展成养着十个出类拔苹的子女,连他的夫人都有一身傲人的功夫,说岳家是武林世家也不为过。 此时江儿正不耐烦的踏进馆内,她身后跟着的当然是气喘吁吁的金珍珠,两人一前一后,动作一快一慢,形成鲜明对比。 “江儿!你走慢点嘛!穿着皮鞋,我的脚好痛呀!”金珍珠头上那顶西洋帽几乎快飞起来了,她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撩着裙角,模样狼狈至极。 江儿毫不理会金珍珠的哀求,她行如风的身影走得更疾了。 摹然的,就在她要穿过前厅绕回房里去的时候,还没走到练武场,在走廊上就被拦了下来,她后脑勺下的衣领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一提,整个人瞬间动也不能动。 “放我下来!七哥!”江儿恼怒的喊。她从来不肯好好学武,每当技不如人时就开始怨怪自己平时不好好用功,但是怨怪归怨怪,事过境迁就云淡风轻,她还是不改本性,不会痛定思痛。 岳七列吟吟一笑,放下妹子的衣领。 “丫头,看都没看,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儿迅速的转过身去,抬起下巴怒瞪着她七哥,“不是你还有谁敢欺负我?小心我告诉爹娘去!” 岳七列早就知谊江儿除了威胁,再也没有别的把戏。“去吧!爹娘一定会感激我代他们教训他们顽劣不堪的女儿。” 江儿蹙起了眉心,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说我哪里顽劣不堪了?” “不是吗?”岳七列撇唇一笑,“珍珠叫你等她,你为何不等?你就会欺负珍珠动作慢,自己走得像个急惊风。” 江儿先是舒缓紧皱的眉心,接着居然咧嘴一笑,像只偷到腥的猫儿,“哦!我懂了,原来我这个向来喜欢教训人的七哥‘又’动了凡心,小心我告诉胭脂坊的……” “动什么凡心?”岳七列自在的微微笑,“你指的是珍珠?” “难道不对?”江儿沾沾自喜的问。 如果她七哥真的喜欢上珍珠那个小笨瓜就太好了,从上到下,整个“展鸿武馆”就数她七哥最会欺侮她,他若要拜托她做红娘,还要看她姑娘高不高兴哩! 哈,到时候耍耍他是免不了的,叫他贡献一点他私藏的众多宝贝更是理所当然,还有呀,少不得要请她大吃大喝一顿,如果他识相点,表现不错的话,她或许会考虑考虑帮他约珍珠出来…… “哎哟!你干么敲我啦!”江儿自美梦中回过神来,刚才一不注意又白白被她七哥敲了一记。 岳七列扯开一记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看你笑得这么邪恶,我打打你也是应该。记住,女孩子家不要笑得那么离谱。” 江儿斜睨着他啧啧称奇,呵!还摆出一副准备天长地久训人的模样来呢!她未来老婆金珍珠小姐的脱线事端更多,看到时候他怎么替妻子收拾。 “别训人了好吗?”江儿翻了翻白眼,“人人都知道岳家七爷俊逸非凡,除了有一身上乘功夫外,诗书乐礼样样精通,是众家名门千金爱慕的对象,但他的妹子也不赖呀!生得貌美如花,只不过功夫差了点,咱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谁跟你半斤八两?”岳七列好笑的又以食指关节叩了江儿一记,“江儿,你再不好好练功,恐怕只有那些昨天才来投帖学武的孩子才能算跟你半斤八两。” 江儿眉儿一挑,跳了起来,“什么?你拿我跟他们比?” 这真是一种污辱,那些新入门的子弟连扎马步都不会,她七哥竟然把她归到那一类去?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七哥,太不像话了吧!”心里想到什么,江儿随即脱口而出。 “你也知道自己不像话?”岳七列故作安慰的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证明你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江儿险些吐血,“七哥!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句成语当用在对抗外人身上,对自己人就不必了。”岳七烈悠哉悠哉的纠正她用辞不当。 “那不是重点啦!”江儿生气的推推他。 岳七列戏谑的看着她,“我知道,但我们是亲手足,我怎么可以放任你不求甚解?” “都是你的话。”江儿没好气的说,“难怪爹老是说哪一家的千金肯嫁给你真是天下奇闻,你这么喜欢教训人,干脆开家学堂当老师不是很好?” 岳七列两手一摊,”我怕教到的学生个个像你这种资质,也怕家长到时候错怪我误人子弟,那可不好。” 江儿拍额怪叫,“老天!牙尖嘴利的,谁受得了你?罢了、罢了,别教我帮你跟珍珠牵红线,我虽然平时迷糊惯了,但也不会陷害我自己的好朋友。” 岳七列不疾不徐的挂上一个温文又谦和的俊逸笑容,“我也不会要求你做我和珍珠的红娘,我对珍珠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兴趣?”江儿重重挑眉。“那你刚刚干么帮她拦住找?” “非也,我没有帮她,我只是拦住你。”岳七列指正她的说法。 “好吧,好吧!”江儿潦草的点点头算是服了他的吹毛求疵,“那你拦住我做什么?” 岳七列微微一笑,“我是认为你应该有兴趣知道新年舞狮的事。” “新年舞狮?”江儿双眸霎时亮了起来。 她自小就最羡慕父兄们舞狮的派头,那威风八面的样子,挤满了水泄不通的人潮,惊天动地的喝采声比什么仙乐都让人陶醉。 但很可惜,舞狮没有女子的份,所以尽管她出尽百宝也没用,她爹仍然将她排拒在名单之外,教她又生气又遗憾。 “是呀!爹和几位兄长正在议事阁商量,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到时候想必会热闹非凡……” 岳七列并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因为江儿已经捺不住性子,迅捷的朝议事阁快跑而去了,刚才在酒馆里受的气,还有那个讨厌的小和尚,这会儿已经全在她脑子里烟消云散了。 *** 正午,烈日艳阳之下,龙涉被铁过奇死抱活拉的走过几条大街,两人硬是回到位于城西的“威龙武馆”来。 “茶!”一踏进宅子,龙涉立即大摇大摆的吩咐丫环。 摆少爷派头从来就是属于他的专长之一,就跟他钓姑娘一样,完全不需要经过训练。 铁过奇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受不了的说:“你也太夸张了,刚才在酒馆里才喝了一肚子水,现在还喝得下?” 龙涉跷着二郎腿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这些丫环全欣赏我欣赏得要命,若不给她们一个服侍我的机会,我怕她们会难过得夜里睡不着。” 铁过奇看了那几个站在后头中规中短的小丫环一眼,不以为然,“你倒挺会臭美,我看不出来她们哪里有半点欣赏你的样子,说怕你还差不多。” 铁过奇所言不假,龙涉生得挺拔颀长,足足有一百八十六公分高,一张方嘴经常似笑非笑,剑眉又粗又浓,调侃起人来,只要是女人都会气得粉腮晕红,男人则会怒得气血攻心。 他轻佻的举止常令馆内的媳妇和丫环们心生畏戒,怕一不小心就会晕头转向,掉进他漫不经心的情网里而不可自拔,龙涉的老少通吃是众所皆知的事,连妓坊里的老鸨都摆明了倾心于他,他潇洒不羁的吸引力可见一斑。 龙涉生来就浪荡情海,红颜知己多不可数,他从来不甘定下心来,也没有什么女人能令他收心,这点连他爹也拿他没辙,一心想要抱孙子的龙馆主,只怕自己要等白了头才有希望。 铁过奇叹了口气,女人都喜欢坏男人,这句话一点都不假,从龙涉身上就可得到印证。 呶,像他铁过奇这样克勤克俭的男子汉,怎么就从来没有半个女人对他表示好感呢?太不公平了。 “这你又不懂了。”龙涉眯了眯眼睛反驳铁过奇的话,“她们是因爱生恨,所以才会一副呆若木鸡的脸,并不是怕我。” 铁过奇一口茶喷了出来,又是“因爱生恨”?这句话还真好用呀! 铁过奇敬谢不敏的看着他,“龙二,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因为她们得不到你,所以恨你,因为恨你,所以怕你?” “聪明!”龙涉拍大腿赞许,“大奇,跟我在一起日起有功,你果然耳聪目明了起来,老实的告诉我,伯父一定相当感激我吧?!” “去你的!”铁过奇啐了声,他还没告诉龙涉,自从小时候不懂事结识了龙涉这个损友之后,他每晚临睡前都要吞几颗十全大补九,才补得回来被龙涉各种无厘头行为压榨掉的聪明才智。 “唉,别动怒嘛!看来你还未臻火候,人类的最高境界是不愠不火,像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喜怒不形于色,怎么样,高明吧!啊,这雨前茶可真香呀!用九龙泉的水冲泡果然不同凡响,喝后齿颊生香,就如同我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与我相处过的人,不分男女老少,总是能散发出幽香微微……”龙涉又开始自说自活,唱他的独脚戏了。 铁过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当然可以喜怒不形于色,每当旁边的人都被他气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就只有他老是笑嘻嘻的看着别人发怒,活像激怒别人就是他毕生伟大的志向,跟这种人相处,不短命也算奇怪,好在自己家里是开药铺的。 “在聊什么?怎么聊得那么高兴?”龙冰揭帘转了出来,手里端着热呼呼的红豆汤。 “冰姊。”铁过奇连忙站起来,“我来帮忙。” 铁过奇心悦诚服的帮着龙冰摆碗舀汤,龙冰手艺一流,如果说被龙涉践踏是他来龙家的苦难,那么喝碗龙冰亲手熬的汤就是给他的补偿了。 反观另一头窝在椅子里的龙涉,看到自己姊姊出来了也不坐好,也不收敛嘻皮笑脸,反而不正经的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嗨,老姊,你今天真是美得连何仙姑也比不上的俏呀!” “贫嘴。”龙冰嘴角带笑的膘了他一眼,“你见过何仙姑吗?怎么知道她长的美还是不美?” “可想而知嘛!既是仙姑,焉有丑的道理。”龙涉不疾不徐的跳下椅子绕到龙冰身后,亲昵的搂住她,香了她颈子一下,“哦!老姊,你真是香死了,难怪身旁跟着个小萝卜头,踏破门槛来求亲的男人还是那么多,可见这年头色狼还真多呀!” 龙冰转过身去轻拍弟弟的脸颊,笑咪咪的说:“不奇怪呀!我家里头就有一匹。” 龙涉没讨好到他老姊,摸摸鼻子喝红豆汤去;铁过奇则笑了,龙涉的嘴碎也只有龙冰能视若无睹,轻轻松松的礼尚往来一番。 龙冰十五岁就嫁人,成亲三年,风流富有又英俊的丈夫颜尚文年年出轨,最后竟堂而皇之的弄了两个孪生姊妹当小妾,那两个姊妹仗着颜尚文的宠爱,气焰颇大,对龙冰和稚子百般嘲讽,龙冰一怒之下什么也不要了,只带着儿子就回娘家。 颜尚文这才觉悟龙冰对自己的重要,他一心想要挽回,向岳父求情不成,使出苦肉汁,在龙府前跪了一天一夜想请妻子看在儿子的份上回心转意,但龙冰刚烈成性,不愿再回去受屈辱。 颜尚文又懊悔又没面子,他在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龙冰却对他不假以颜色,于是他恼羞成怒,在两名小妾的怂恿下写了休妻书。 自此,龙冰乐得带着儿子住在娘家,而貌赛貂蝉,本来就是城里一朵花的她,纵然身边跟着一个四岁大的儿子,仍阻挡不了众多慕名而来的追求者,其中更不乏王公贵族,最后竟连颜尚文也加入重新追求的行列,令人啼笑皆非。 距离龙冰回娘家来往,转眼已经一年多了,她每天生活得很愉快,带着儿子赴各种约会,根本没再成亲的打算。 “阿涉,爹说今年咱们威龙武馆的舞狮要由你率领,有没有信心啊?”龙冰盈盈而笑的望着狼吞虎咽的龙涉问。 “有——当然有。”龙涉轻慢的拉长了声音,一副漫不在乎样,“舞狮嘛!简单。……” 龙冰轻轻一笑,“大话先别说得大满,你可知道咱们威龙武馆名号已久,过去爹带领的舞狮队从来不曾出错过,若是你闹出笑话,爹可是会被你气疯的。” “唉!天都有不测风云,人当然少不了旦夕祸福。”龙涉耸耸肩,“我说老姊,你就教爹别想那么多,到时候输了也是没办去的事,赢了就当捡到。” 龙冰不由得“噗嗤”一笑,“你这些没志气的话千万别让爹听到,不然有你好受,光是听训就让你听到耳朵长茧都不止。” 龙涉咧嘴一笑又盛了碗红豆汤,他轻松惬意的喝汤,反正舞狮子不是现在就要爬起来舞,想什么咧?甜品当前,还是好好享受吧! *** 旧历春节,处处焕然一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长串的鞭炮声少不了,而舞狮更是节庆里不可或缺的重头节目。 两广的武馆不少,过去的舞狮都是不收彩金,义演给街坊们看,但是今年由当地乐善好施、最受人敬重的方员外出了大笔彩金,赢的狮队就可获得彩金,而各家武馆也达成默契,谁赢了就把这笔丰厚彩金用来重建庙宇,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除了城东的地头蛇“展鸿武馆”以及城西的“威龙武馆”之外,大大小小,加起来参加舞狮比赛的队伍共有二十六队之多,其中不乏名教头在内,因此想赢得比赛,也要有两把刷子才行。 “加油!加油!” 一旁围观的民众喝采声及鼓掌声不断,为自己支持的狮队呐喊鼓舞,有些好赌之徒还乘机下注,盼望能赢些小赌金好过年。 “展鸿武馆,加——油!”一群娘子军齐声大喊,气势磅礴。 现在轮到城东最负盛名的“展鸿武馆”和城西压镇的“威龙武馆”对决,这是最后一场比赛了,所谓的冠、亚之争,众人都特别卖力,期望拔得头筹。 而适才大喊加油的是“展鸿武馆”岳展成的夫人和五个媳妇,岳展成这几个媳妇都是出身武馆,理所当然的,她们娘家的人也有参加竞赛,但是既然嫁入岳家门,她们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只管尽情的为夫家加油,有轮到她们娘家武馆出赛时,就打点家仆送些糖果点心过去,意思意思即可。 “威龙武馆加——油!” 在“威龙武馆”方面,领队的是馆主龙震元的继室樊莲吟以及城西之花龙冰。 龙冰丽如皎月的美好容貌引得在场人士频频张望,更吸引了许多义务帮忙大喊加油声的少男。 出洞、人洞、望天、惊日、擦眼、洗面、伸懒腰、照水、饮水。踩路、过桥、发威、搔痒、滚地、觅食、滚绣球、醉青、来青……舞来一气呵成。 龙涉手脚灵活的舞着狮头,他知道他爹很重视这次竞赛,他自己是不怎么在意啦,但是如果能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胭脂坊”的姑娘们答应若是他赢了舞狮,就摆一桌帮他庆贺。 一想到今晚能醉卧温柔乡他就快笑歪了嘴,恨不得立即丢下狮头奔到她们怀中去,那芳红姑娘的温柔、天红姑娘的多情、咏红姑娘的解人、若红姑娘的娇媚,再加上曼红姑娘的好身材,……啧啧,要他不醉也难! 一个不留神,他竟踩到对方狮头的脚。 耸耸肩,算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乱子,再说人多手杂,踩来踩去也在所难免,也许对方狮头正在打瞌睡,等一下还会来感谢自己踩醒了他呢,再说那个看起来有点白痴白痴的裁判也不见得就会看到,混过去就算,假装没这回事好了,古来白首多余恨,他可不想做那个独自蹲在一角余恨再余恨的呆瓜。 就在龙涉接着要舞“觅食”这动作时,在那一瞬间,对方狮头的脚竟然准确的伸过来,狠狠的踩了他一下。 “妈呀!”龙涉吃痛大喊,这一脚踩得可真重,害他颠簸了一下,“可恶!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我龙少爷一世英名你也敢踩?好,今天非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教训不可!”发狠的念着,龙涉完全忘了现在正在竞赛中,只顾着要建立他自己的威名,也不怕此举可能会引来武馆斗殴。 桥马沉稳的探出脚去,龙涉猎着“滚绣球”动作踩回对方一脚,踩完他可得意了。看吧!谁教你要踩我,现在后悔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被我龙二少爷踩到算你好运,你也不必太感激我啦!我也不是经常愿意踩人的,这种事要看缘分,强求不来…… 龙涉又陷入自吹自擂的美景中,但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不屈不挠的又向他的小腿肚恶踢了一脚。 “见鬼了,你又来踢我?……” 龙涉不相信“展鸿武馆”舞狮头的人会这么孩子气和没风度,这算什么?冲着他来吗? 此刻的他是不会去检讨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一来一往,龙涉想扳回一城,对方欲还以颜色,没几分钟便人声开始沸腾,场边窃窃私语,还有人哗然起哄,全注意起这场戏中戏来。 “老天,姨娘,您瞧阿涉他是怎么回事?怎么同人家玩起这种无聊的把戏来?”龙冰急得汗珠直沁,待会给她爹知道就糟了,这样搞下去,老弟少不了要挨她爹一顿排头。 “阿冰,你快想个法子阻止,我去把你爹带开,免得她气起来冲下场去开拳。”樊莲吟急急忙忙从啦啦队中脱队而去。 龙冰急也没用,因为场中的两队狮头像是卯上了似的,”轮番踢斗,看得人眼花撩乱。 眼看着对方与自己死命的纠缠不休,像流星追月似的,他一脚,对方就一脚,他一踹,对方也一踹,一想到快点结束这场混仗就可以去胭脂坊瞎混,不管了,管他多少人在看,管他裁判已经气得跳脚,龙涉准备给对方一记痛击。 他出腿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而去,决定就用这锐不可挡的最后一腿踢得对方叫苦连天! 脚才踹出,没想到对方的狮头突然半举,狮嘴里露出一张俏脸来,那可人顽皮的柔嫩脸蛋分明是个小姑娘,倏然间她还对着他咪起眼睛,吐吐粉红色的舌头,一脸的挑衅。 江儿得意洋洋的睁开半咪的眼睛,一下子放大了瞳孔。 “啊——小和尚!”她真的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这个刚刚一直找她碴的讨厌狮头就是酒馆里那个满口花生的臭和尚。 龙涉错愕的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忘了移动,但是他随即就微笑了起来。 “女的!她是女的!”龙涉指着她哈哈大笑,这下子他索性潇洒的丢掉狮头,反正现在他已经赢定了,舞狮明定女子不得参加,这么一来是“展鸿武馆”自己犯了规,怨不得别人。 场内场外登时一片混乱,岳展成的震惊自不在话下,他作梦也料不到女儿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爹呀,您别过来,我不是江儿!”江儿大喊着,一边往后倒退。 老实说,现在才否认好像已经没用了,要拔腿逃跑也来不及了,因为她看到她爹正怒气冲冲的朝自己大迈步而来,照她爹此刻气得又吹胡子又掀眉毛的境界来看,待会是注定在劫难逃了。 第三章 舞狮之事被揭穿之后,江儿简直无颜面对父老,她不禁变成整个“展鸿武馆”埋怨不能夺魁的众矢之的,更连累了她大哥岳一临被重重责罚。 谁教岳一临就是那个心肠太好,看她苦苦哀求的很可怜,所以将狮头让给她舞的倒霉人,他怎么想得到江儿会在场上演出全武行,尽管他在场外看得热汗直窜,但也无计可施。 “江儿,你要去哪里?”岳夫人问。 “我去找二嫂借本书。”江儿郑重的说明自己的去向。 “咦?江儿啊,你要出去吗?”三嫂上上下下,捉贼似的打量着她。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还鸡婆的做出喝茶的动作,“我只是要去前厅倒茶,你知道,倒杯茶喝。” “江儿,你看起来一副想要出去的样子哦!”岳七列微笑,却又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哪有?”江儿如惊弓之鸟般的跳了起来,“我想想而已,又不会真的出去,放你的心吧!” “江儿,你知道你爹正在气头上,你可别再惹祸喽!”她二嫂比她还紧张的不时提点她。 “江儿,自己好自为之。”岳一临看她鬼鬼祟崇,于是语重心长的劝导她。 “江儿,在家里走走就好,别走出门槛,爹在生气。”四嫂一在家里碰到她就说这句。 “江儿,你别出去……” “江儿,你最好待在家里……” “江儿,……” 可耻极了。 江儿乏力的将半边脸颊软绵绵的躺在桌面上,双手也平放在桌面上,对自己唉声叹气了起来。 只不过去舞个狮嘛,又不是去强暴良家妇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不需要防她防得这么严密吧? 就算她出了门槛又会不自爱的跑去舞狮,那也要等到明年新春才有机会呀,这么早就预防也没用,所谓防不胜防,他们到底懂不懂这个道理? 江儿重捶桌面一下,义愤填膺的眯起眼睛。 没错,这些全部都要怪“威龙武馆”那个蠢狮头,如果不是他故意揭穿,那冠军就属于“展鸿武馆”,这么一来她爹就不会发现,她也可以乐得逍遥自在过新年。 街上的景色是多么热闹呀,还有各式精致点心,可想而知全城的俊男美女个个都会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出来给大家欣赏一下……哦!她知道那些是与自己无缘了。 此刻她能坐在房里自怨自艾那还算好,如果不是她娘,还有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六嫂死命的为她求情,恐怕自己的处罚根本不止这些,她爹那个顽固的牛脾气不把她抓起来重打几个板子才怪哟!她该知足才对。 可是……可是为什么知足的感觉好难受? 叩门声响起,江儿懒洋洋的保持原姿势不动。 “我不会出去啦!不要打扰我。我不会出去啦!不要打扰我。我不会——” “江儿!”金珍珠提着裙摆走进来,一脸好奇的靠近桌面那团软趴趴的“生物”。 “是你呀!”江儿吊吊眼睛,对来人没什么兴趣,“你告诉我全家人,我不会出去,叫他们不必派人来监视我。” “我问过伯父啦,伯父说你可以出去呀!”金珍珠满脸喜孜孜的说。 江儿只抬了抬眼睛,然后淡淡的扯动唇角,“你少骗我了,我爹怎么可能答应你的要求?唉,珍珠,我知道你非常渴望我陪你出去大吃大喝一顿,这我也想,可是你撒谎那就不对了,套句西洋传教士的老话——那是有罪的,懂吗?” 金珍珠绞着手里的绣花白手帕,一脸无辜,“可是岳伯父真的答应让你跟我上街呀!” “怎么可能?”江几只差没重哼一声,“我爹恨不得把我关进地窖里,如果可以跟那些酒一样酿起来的话那更好,他才不会突然之间良心发现。” “真的是突然之间呀?”金珍珠索性搬张椅子对着江儿坐下,叙述事发过程,“我叫我爹带了几瓶洋酒来和你爹喝酒,喝着喝着,我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好闲话家常的,就随口问起你爹,我说,江儿可不可以出去呀?当时你爹连看也不看我,一边和我爹划酒拳,一边粗着脖子,扯开嗓子回答我,当然可以啦!他还反问我江儿为什么不可以出去?” “真的?”江儿实在怀疑,她爹会这么好? “真的呀!”金珍珠杏眼圆瞪,轻轻的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的说:“倒是你娘和你那群嫂嫂睁了大眼睛集体看着我,吓得我赶快跑来你这里。” 哈,是好消息!江儿先是扯开嘴角,接着微微笑,再接着笑开了眉,最后终于咧开了嘴笑。 她没头没脑的抱住金珍珠一阵乱亲,“哦!亲爱的小珍珠,你真是大可爱了!” *** 真是晴空万里,大地含笑呀! 龙涉用他这一生最炫的姿态在大街上走,每个摊贩的物品都被轻佻的拿起来把玩一番又神气巴拉的放下,神态之倨傲,已经到达让人很想海扁他一顿的境界。 “你够了吧!”铁过奇真想不通怎么会有龙涉这种人,不过就是赢了一次舞狮竞赛嘛,可是他看起来就像古时候被皇帝钦点挑中,赶明儿个就快进宫的贵妃一样目中无人。 “当然不够,我还要炫个一年半载呢!”龙涉满面春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是我,怎么能体会这种滋味有多美妙,再说你这一辈子又不可能像我这般英明神武的赢得冠军,我知道你会嫉妒是人之常情,我可以体谅,好吧!就看在咱们数十年交情的份上,回武馆后,那面锦旗也借你摸个几下吧!” “谁希罕摸你的锦旗?无聊!”铁过奇迳自往一旁的茶楼走进去,懒得再听龙涉天花乱坠。 “喂!大奇,你去哪里?”龙涉紧急攀住铁过奇的肩膀。 “消消火气。”铁过奇头也不回。 “哦!原来说到底,你还是嫉妒我嘛!”龙涉笑意更深了,勾肩搭背的与铁过奇一同进入茶楼。 “哟!是龙二节和铁大爷到了!贵客临门,小二,泡茶!”掌柜满脸巴结与奉承,赶忙为娇客挑了个上好座位。 “二爷,您才赢了舞狮彩金,今天小的特地为您做几味精致点心,保管您满意。”掌柜巧言令色的说。 龙涉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就掏出大洋来打赏,掌柜欢欢喜喜下去张罗了,一旁的铁过奇十分不以为然。 “龙二,你就非把你们龙家的家产给败光不可吗?”铁过奇皱着眉头问。 “这你又不懂了。”龙涉玩世不恭的看着铁过奇说着他的歪理,“有钱堪用直须用,莫待无钱空怨忽,说起来,明天的事谁也不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不是很美妙吗?何必太拘泥。” 铁过奇哼了一声,“你说得倒轻松,你爹应该不会这么想吧!你这么爱乱花钱,你爹知道了不心疼死才怪。” “那是他老人家自己要想不开,我有什么办法?”龙涉扯开嘴角笑了,他饶富兴味的看着铁过奇,随即露出一个古古怪怪的笑容,“喂,话说回来,如果你是我爹的儿子,不知!会是什么情况?一个克勤,一个吝啬,到时候恐怕连换张凳子都要两个人坐下来开会讨论个半天才能决定。” 铁过奇看着龙涉,“你这是在损我,还是在损你爹?” “彼此彼此啦!”龙涉一副“你们都一样”的表情。 铁过奇眼睛瞪得老大,他真会被玩疯掉,“彼此彼此”是这样用的吗? 龙涉不疾不徐的勾勒唇角,露出一抹从容的邪恶笑意,“喂,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应该是已经佩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吧!其实我这个人你了解的,就是这么出类,就是这么拔萃,有时候想隐藏些优点起来都很难办到,难怪我平时看起来会有那么一点忧郁,那都是因为我过分美好的外表让世人误解了我,其实我这个人最诚恳了……” “哦!珍珠呀,我好像听到一只蟑螂在说它自己可以吞下一头大象哦!” 冷冷的嘲弄声飘过龙涉耳里,他微微撇头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调侃他—— *** 江儿认为自己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再遇到比那个男人更加寡廉鲜耻的男人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自吹自擂也就算了,还吹得那么大声,也不怕闪到舌头。 江儿扬扬眉,在距离龙涉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唉,威龙武馆的人材大概都放洋去了,否则怎么会派个小瘪三去舞狮头呢?珍珠,你说对不对?” 金珍珠尴尬的搓揉着双手,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刚才江儿在外面一看到她的仇人,就奋不顾身的一定要进来报仇,现在进来啦,大家也面对面了,但是老实说,金珍珠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报仇?是不是他们两个要再舞一段狮来瞧瞧,要不然怎么定夺? 一想到要再舞一次狮实在太麻烦了,到时候必定又会惊动江儿她爹,这么来,连她自己的爹也会知道她又跟着江儿出来鬼混……不行,不行,她非阻止不可。 金珍珠靠过去扯扯江儿衣袖,小小声的说:“江……江儿,算了啦,你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就不要多惹麻烦了。” 江儿没好气瞥着金珍珠,“你每次都只会讲这一句,可不可换一句?” 金珍珠缩了一下,“那……那江儿,你费了好多工夫才能出来,就不要再多惹事端了。” 江儿翻翻白眼,“这句跟那句有什么不一样?” 金珍珠支支吾吾,辞穷的答不出话来,但是她知道倔强的江儿是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尤其对方又曾经害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出尽洋相,这个仇江儿更是非报不可了。 金珍珠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只好先去打点舞狮头的事宜,打架的事就交给江儿好了。 “说不出来不一样的地方了吧!你长进点好吗?平时叫你好好背书不肯,就只会喷香水。只会玩照相,现在一肚子风花雪月,会拍几张照片有什么厉害?你呀,没得救了,竟连国学常识都不懂……” 江儿咄咄逼人的时候气势吓人,金珍珠通常只会绞着手帕委屈的不说话,其实绞着手帕的时候她也没在想什么,反正她就喜欢听江儿训她、念她,要说她有自我虐待狂想症也行,反正只要江儿一骂她,她表面平静,其实心里早快乐得飞上了天。 因为她娘早逝,她爹又宠她宠得像她的名字,所以在江儿出现以前根本没人敢对她大声说过十句话,大家不要以为这样的生活很美妙,那可是很难受的,打个比方,就像一些武林高手总是害怕打遍天下无敌手一样,最后只好变成独孤求败。 所以,江儿骂她、江儿训她,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这些龙涉当然不会知道。 一向最懂得怜香惜玉的龙涉,他怎么可能会忍心让一位这么清纯可爱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又是因为他的关系而像个小媳妇似的。 于是他徐缓起身,摇晃着头颅,吊儿郎当的朝江儿走过去,大大方方的站在江儿面前。 “唉,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那位姑娘她说的前后两句话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哪!” 江儿的视线由金珍珠身上移到龙涉身上,她真的没想到那家伙还有胆来靠近她! 江儿火大的斜睨着自己黑名单上的榜首,要想不怒都难,一想到当日舞狮被父亲提着衣领回武馆的窘况,她就想揍人。 “谁要你多嘴,又没人问你?你不开口会放屁吗?那么多事干什么?珍珠是你的朋友吗?如果她不是你的朋友,你未免太多管闲事,如果你要说珍珠是你的朋友,那真会笑掉你爹的大牙!” 龙涉满含兴味的望着这个俏皮逗人的小姑娘,觉得她还是像自己初见她时一样的美。 他真想亲亲她此刻潮红的双颊和火红的樱唇,还有她身上隐隐传来那段如兰如麝的幽香,真是令他着迷呀! “看什么看?不准你这头色狼这样看我!”江儿眼见茶楼里渐渐有人围观过来,她右手挥拳,准备打得让龙涉满地找牙。 龙涉笑了笑,似乎早知道她会恼极开打,他轻轻松松的如兔起鹘落,借力使力,将江儿那一拳挥了出去。 既然技高一着,依龙涉的个性,他免不了要挑衅对手一番。 “姑娘觉得在下的拳脚如何?待会如果侥幸可以打赢姑娘的话,就请姑娘陪在下坐下来喝几杯。” 江儿扬起浓眉,毫不考虑的啐了他一口。 “我看你最好去梦想老天会下牛肉汤吧!要本姑娘陪你喝酒,除非你先去棺材里躺一躺!”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赖皮和表里不一的男人,明明坏到骨子里人了,却偏偏装着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下流! “躺棺材?”龙涉朝她挤眉弄眼的,“没问题。请问你喜欢哪里的棺材板?在下不敢随意乱躺,万一躺错了姑娘你,那岂不是白白丧失一次让姑娘陪我的大好机会吗?”龙涉存心引江儿再开打,以他无耻言语的程度来评定,他的计谋当然会得逞。 江儿果然因为听不得这些羞侮她的话而愤怒的又掌向龙涉攻去,一攻不成,她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枣木棍,持棍在手,狠狠的向龙涉劈去。 龙涉也不躲也不让,直到江儿的木棍快点到他的天灵盖时,他才以闪电之势,用手指点中她的穴道,江儿浑身一颤就要倒地,龙涉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 龙涉抱着软玉温香的江儿,朝围观的无聊民众颔首微笑致意,接着,他想也没想就朝她诱人红唇吻去。 “江儿!”金珍珠掩目惊呼。 “龙二!”铁过奇同样感到震惊,他是知道龙涉很风流没错,可是过去他下手的对象都仅止于花柳丛中的狂蜂浪女们,像这样离谱的强占民女还是头一回。 “好香。”龙涉轻轻的来回吻着江儿,而四周早响起一片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叫好声。 “完了!江儿她会恨死我……”金珍珠真的后悔自己干么没事叫她爹带酒去灌醉江儿的爹,好好待在家里不就没事了吗?现在惹出这么多事情来,啊!天啊,…… 一吻既毕,龙涉还把江儿抱在怀里腻着,他露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并且对在场的父老兄弟姊妹们施了一个礼数极佳的抱拳。 “今天教各位见笑了,其实这位是小弟的妻子,因和小弟闹别扭所以离家,小弟特意来千里追妻,有了刚才那一吻,想必冰山也会融化,小弟的妻子必定也会原谅小弟的过错而愿意随小弟回家。啊,对了,为了感谢各位刚才对小弟的踊跃支持,今天所有的酒菜都由小弟请客,请各位尽情享用。” 这个慷慨举动令群众又再次热烈拍手叫好,他们一哄而散大吃大喝去了。 “龙二,你快帮这位姑娘解穴!”铁过奇气急败坏的咆哮。 龙涉实在太过分了,他这种逾越的行为,只要是稍有廉耻的姑娘家清醒后不是跳河自杀就是咬舌自尽,绝不会有第二条路走。 “是呀!。你快帮江儿解穴吧!她眼睛睁得那么大,她一定恨死你了……哦,她也一定恨死我了。”金珍珠紧咬着下唇,比黄连还苦。 龙涉希奇的望着金珍珠,“她恨你什么?你又没吻她?” 金珍珠秀眉紧蹙着,眼眶已经急出两滴眼泪,“唉……你这个人怎么有理说不清!” 龙涉哈哈大笑,金珍珠无奈的转而向铁过奇求助。 “龙二,你该知道这位小姐是岳馆主的千金吧!你这样戏弄她,难不保她爹挑上你威龙武馆……” “行啦!”龙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又摇头又叹气,“我就知道你又会来这套老生常谈,展鸿武馆又怎么样?听说岳家有五个兄弟都娶了名门武馆之女为妻,那么这位千余小姐匹配给我也不为过,说来天下还有什么男人似我这般英雄出少年又武功盖世?我吻她是看得起她,你们别大惊小怪,搞不好她还很高兴。” “怎么可能?江儿怎么可能会很高兴?”金珍珠急得团团转。 “喂,小姐,麻烦你不要一直转来转去。”龙涉赏她一记受不了的白眼。“我只是打个比方,比方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比方嘛!”金珍珠管他东西南北,反正快点头就对,“现在我懂啦,你快点解开江儿的穴道。” 龙涉扬扬眉,轻慢的笑开了,“好吧,看在你这位可爱小姑娘的份上,在下哪有不答应之理?”于是龙涉终于肯动手为江儿解穴。 穴道才解,没想到江儿劈头就立即用掌朝龙涉打去,龙涉避开一掌,江儿又追一掌,龙涉再闪开那掌,江儿原本要袭向龙涉胸膛的掌风忽然一转,结结实实的赏了龙涉一个热辣辣的巴掌。 龙涉愣在原地,江儿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江儿!”金珍珠看得都呆了。 “你这头色浪!恶棍!混球!”江儿咬牙切齿的再补踢两腿到龙涉身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割下你的舌头贴在告示栏上,让全天下的人都唾弃你!珍珠,我们走!” 江儿拉起金珍珠火速的奔出茶楼。 龙涉也不站起来,就半蹲在那里,右手抚着红烫的脸颊,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她的手劲还真大呀!” 铁过奇觉得他简直有病,‘哪你还笑得出来?神经!” 龙涉还在笑,笑得其恶无比,“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有空在这里吟诗作对,不如想想怎么跟你爹交代吧!”铁过专即浇下一盆冷水,“搞不好‘展鸿武馆’正准备要到‘威龙武馆’去踢馆呢!” 龙涉信心十足的摇头晃脑,“不可能,那小美人对我也有情意,她不会笨得上她未来夫家找碴。” 铁过奇才不相信他的狂妄自大,“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去学神算啦?” “凭我龙二少的第六感!”龙涉拍拍衣角的灰尘站起来,一抹得意飞上眉眼,“你说说看,若是她对我没意思,她干么让我吻她?” 铁过专忍无可忍的纠正他,“拜托你好不好?那是因为你点了人家穴道,她当然只好让你得逞。” 龙涉一派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吧,好吧!就算她给我点了穴道好了,但是就在我吻她之际,我已经清楚的瞧见她双眸中流露出来对我的爱慕之意,那分明是在对我求爱,希望我以一个大男人英明神武之躯来怜惜她,疼爱她。” “你疯了,我看到的情况明明是她恨不得把你啃烂。”铁过奇莫可奈何的猛摇头忍笑。 龙涉露齿而笑,暧昧不清的看着铁过奇,“打是情,骂是爱,因为太爱我了,所以只好藉由肢体的冲撞来表达她赤裸的情感,她的心、我懂,我的情,她知,我们心心相印、共浴爱河、永不分离。” 铁过奇为龙涉这篇肉麻兮兮的活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但愿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美好。” “会的。”龙涉眼里燃着两簇誓在必得的火焰,没错,他已经迫不及待等着明天再上岳府去拜访那位俏佳人喽! 第四章 好梦正酣,纵然窗外早已红日冉冉,龙涉却只管换个方向继续睡,他似醒非醒的胡乱抓起被子盖在头上,美梦里那张迷人的俏脸正在对着他笑,笑得非常甜美、非常可人。 清幽的茶楼中,她与他打情骂俏时的身手矫健,颇有巾帼英雄的勃勃英气,此时她那清亮圆润的嗓音正在对他低诉情衷:二爷,你可爱我吗?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后生后世、大后生大后世都少不了你的怜惜,我是你的人了……” “阿涉!阿涉!” 一阵仓卒的叫喊声惊扰了龙涉发酵中的甜梦,他皱皱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勉为其难睁开眼睛,半吊着眼,责怪与扫兴兼而有之的瞄了床前的龙冰一眼。 “老姊,你别烦了好不好?我在睡觉那!你没事吵什么吵?有空去管你儿子不是很好吗?” “还有心情睡?”龙冰又好气又好笑,她二话不说,猛然扯下龙涉的被子扔在地上,“知不知道你已经大祸临头?” 龙涉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又要对自己姊姊晓以大义的样子,“唉!我知道一年前你被姊夫休了很不甘愿,也很寂寞,可是你也不能把气出在我身上呀!我又没惹你,你老公的小老婆是他自己去找来的,我可没帮忙。” “狗嘴里吐出不象牙来。”龙冰懒得跟他吵,“大少爷,知不知道外面什么人来了?” 龙涉一听连忙喜上眉梢的端正坐起,一脸惊喜的问:“难道皇帝也慕你的艳名而来?不会吧!我老姊这么有吸引力?” 龙冰摇头叹气,“你尽管去天马行空吧!待会咱们威龙武馆的招牌被踢下来,可不要怪我没通知你这位未来的英明馆主。”说完,龙冰转身离去。 龙涉手长脚长,才伸出一只手臂就将龙冰给勾了回来,龙冰被弟弟给圈在手臂里动弹不得,她生气的瞪着他。 “放开我啦!” 龙涉犹自嬉皮笑脸,“老姊,生气啦?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划不来,到时候一命呜呼,你心爱的小玉棋免不了被姊夫给讨回去;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变成那样吧?” 龙冰已经忍无可忍,但她的身体被龙涉给挟持住,打也不能打他,踹也踹不到,于是她张口就近咬住他的手臂。 “哇!现在的女性个个都好凶。”龙涉总算松了手,一边想起昨天茶楼里那结实的一巴掌,那可爱又美丽的俏女郎…… 龙冰露出一抹战后的胜利笑容,“只有我咬你算是便宜了你,下次再敢诅咒我,我就教玉棋也一起来咬你,让他看看他舅舅是多么不值得尊敬的无聊人。” “母子双咬?哦,我好怕哦!’龙涉的样子非但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反而是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真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冲过去打他一顿泄恨。 龙冰懒得理他,转身朝外面走去,声音听起来漫不在乎却字字清晰的传进了龙涉耳中。 “我最亲爱的老弟,你继续耍宝好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在乎爹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当然不会在乎咱们威龙武馆从今天开始在武术界消失,另外,我想那块被踢下来的招牌或许日后还可以拿来当门槛踏板什么的……” 龙冰走远了。 *** 真不知道这种场面该怎么形容,说磅礴显然怪怪的,说她们阵容坚强嘛……倒又像要去参加什么竞赛似的。 总之,此刻“威龙武馆”外聚集了一堆娘子军和小萝卜头,为首的女子杀气腾腾的扬着浓眉,那一股誓不两立的气势挑明了要来踢馆。 “叫龙涉出来!”江儿一想到龙涉胆大妄为的偷吻行径就怒火冲天,他凭什么吻她?而且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这么做!他简直该死! “岳姑娘,你找我们阿涉究竟有什么事?我是他的姨娘,跟我说也是一样。”樊莲吟轻言好语的问。这些人显然来者不善,她们的旗帜上都绣着“展鸿武馆”的标志,莫非是岳展成咽不下舞狮大赛那口气,所以叫她们来找麻烦? 唉,谁不知道岳家的女子最难缠,瞧瞧她们,一个个那虎视眈眈的架式,像是随时随地准备闯进来砸东西似的,这些人哟……好在龙涉的爹一早就去找老朋友谈事情,否则看到这场面不率先发飚才怪。 “龙夫人,希望您明白一点,我们并不想闹事,得罪我的是龙涉,夫人只要将那下流的家伙交出来,我们就会即刻离开威龙武馆。”江儿下巴一扬,傲气十足的说出来意。 樊莲吟愣住了,下流的家伙——这算什么形容词? “岳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樊莲吟的脸色也僵了起来,她可不允许有人侮辱她的继子;“舞狮大赛当日是姑娘有错在先,这笔帐怎么能够算在我们阿涉头上呢?希望姑娘自重。” “要我自重?”江儿双眉一挑,瞬间握紧了拳头,“不自重的不知道是谁?龙夫人,我想你最好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再来定我的罪不迟,况且令公子是什么货色,想必夫人比我还清楚,我说他下流就是下流,真是抱歉,对于他,我没有第二种评价。” 樊莲吟急了,莫非阿涉在舞狮大赛后又对人家做了什么事?“岳姑娘你可否说清楚一点……” “我说亲爱的姨娘,我和这位姑娘关系匪浅,要说个清楚,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龙涉意态优闲的由馆内走了出来,他先对江儿微微一笑,接着对那群娘子军作了个揖,展现一记迷人笑容。 江儿的四嫂悄悄对她附耳过去,“江儿,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下流、无耻、卑鄙、不是人的家伙?” “没错!”江儿义愤填膺的说,她知道兄长们一定不会愿意帮她出这口气,所以找了她所有的嫂子和侄子们来助阵,如果到时候双方真打起来,嫂子们还可以各自去向她们的娘家讨救兵,那与威龙武馆对决的胜算就大多了。 “真是他?”四嫂眼睛一片雪亮,眼前这位登徒子分明仪表非凡又器宇轩昂,是个六尺昂藏的少年英雄,“他好帅呀!” 江儿瞪了嫂子一眼,暗暗咬牙,这个嫂子平时在家里发发花痴也就罢了,但今天这么重要的决斗关头,她怎么可以帮着外人? “这位小嫂子真是好眼光呀!”龙涉想也不想就一个踏步迎上去,“改日有空,小弟请小嫂子喝杯茶,咱们好好聊聊。” 江儿木棍一挑,护在嫂子面前,对龙涉怒目相向。 “姓龙的,你少厚颜无耻,这般拐带我嫂子,小心我兄长将你狗腿打断!”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这么重的话呢!”龙涉笑了笑,笑得无礼,“不知道小娘子你今天来有什么事?莫非是来拜见你未来婆婆?”他也不转头,只扬声往后喊道,“姨娘,这是您的新媳妇,您看长得俏是不俏呀?” “你……” 江儿眉头打了个结,她丢掉木棍,伸手就是一拳打在龙涉的臂上,但龙涉却突然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闪了开,他这招“跌荡步”是威龙武馆员负盛名的武步,几个轮回打下来,江儿都碰不到他。 “小娘子,如果打累了,不妨到我府上喝杯茶。”龙涉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盈盈的说。 江儿最恨他那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讨厌样子,“你别得意,我就不信打不到你!”说着说着,她又要开拳。 龙涉变出一张笑脸来,无赖的说:“娘子别生气,我并没有说娘子打不过我,想娘子你出自名门,武功一定精湛,不过嘛,俗话说得好,相逢自是有缘,我们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打打杀杀?有空的话,大家坐下来,好好的吃些点心,再喝杯茶,不是挺好的吗?” “我有神经病才会坐下来和你这个登徒子喝茶!”江儿不耐烦的瞪眼,“废话少说,打是不打?如果不敢跟我打,你就开一百桌宴席向我陪罪,我或许会考虑考虑饶了你。” “娘子想和我办酒席当然无妨,男婚女嫁本该召告天下,别说一百桌,就是一千桌也不是问题。”龙涉嘻皮笑脸的回答,丝毫不将江儿的怒火放在心上。 “好!这回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江儿忍无可忍的出拳,她将生平所学全用在这一拳之上了,如迅雷疾风过境,一股凌厉的拳力攻向龙涉。 “姑姑好耶!”那一群少说也有十五个以上的小萝卜头乐得大力拍手叫好。 龙涉笑了笑,看着江儿那一拳有如排山倒海而来,他不慌不忙打出一套蕴含着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拳,拳风过处,稳如泰山。 “哇——大哥哥好耶!” 江儿向前一步再攻向龙涉。 小萝卜们根本不分敌我,见谁施拳施得高明就为谁加油呐喊,所以,在啦啦队这方面的气势上江儿也没占到优势。况且她那几个嫂子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不出手帮点忙,这才真教人生气,看样子她们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跟着来的使命是什么了。 江儿决定要打一套八卦枪法,虽然她练得还不熟,但是眼看是打不赢那家伙了,她不能让展鸿武馆的威名扫地,非得再有更厉害的招数不可。 “五嫂!银枪丢来!” 一根银枪被江儿稳稳的接住,她先上下翻了几下,那些侄子们见好玩,立即将掌声又还给她。 “姑姑好耶!加油!” “小娘子你出这么重的兵器,万一伤到自己,我会很心疼、很心疼的。”龙涉微微勾起唇角,用含感情的声音说。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不怕闪到舌头?”江儿才不吃他那一套,巧言今色,满口花言巧语,不知道用这句话骗过多少女孩子,她不会上当的,龙涉休想要她意乱情迷。 “我对小娘子的情意天地可鉴,如果不信的话,我看这样子好了……”龙涉想了想,献出一计,“我就站在这里任小娘子用银枪打,打到小娘子气消了,高兴了为止,我保证绝不还手,我可以发誓,如果我失信还手的话,就让你家这些可爱的儿童们待会在回家的路上,个个都掉到沟里面去,你意下如何?” 龙涉的诅咒引起江儿几个嫂嫂的嘘声不断,这算什么?发誓也得要受害者是本人才有用,发誓让别人倒楣,一点诚意都没有,难怪江儿会和他结上架子,可惜他人长得这么帅也没有用。 江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别自以为有幽默感,像你这种专门欺负良家妇女又对儿童没有爱心的无耻之徒,迟早会娶到一名悍妻来治你。” 龙涉好似非常赞同似的不停点头,又不疾不徐的道出:“说得对极了,我的悍妻就在眼前,而且悍得很,但是她那股娇美的模样却又让我爱不释手,小娘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喝杯合欢酒呀!” “等你过奈何桥的时候再喝吧!”江儿使出银枪,风声呼呼的,看得人眼花缭乱,她使劲就往龙涉攻进。 一枪即出,龙涉居然真的不闪也不躲,就这么硬生生的受了她一枪。 江儿惊呼一声,急忙收枪。 “你干么不还手?”她气急败坏的问。 “我刚才说过了,要任小娘子高兴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绝对不会还手,况且我若是还手了,那些可爱的儿童不就一个个都要掉进水沟里去了吗?我可不想在这里被他们的娘亲围殴。”龙涉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本来担心得就要扑过去的樊莲吟和龙冰,听到龙涉还能开玩笑,也就放心的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江儿知道自己下手重,那一枪一定打出内伤来了,他却还在谈笑风生,简直令人无从捉摸。 “姑娘气消了吗?”龙涉恣意的笑遍布在脸,气定神闲的问。 江儿大大的皱起眉来,她这辈子从来没遇见这么怪的男人,他正在对她微笑耶!还笑得像个胜利者,可是明明挨打的是他呀?他有什么好乐的? “你笑什么?”江儿很想打掉他那可恶又邪恶的笑容,可是他都已经是伤兵了,再打他好像有点不人道。 “笑也不行?”龙涉当然继续笑,他知道此刻江儿一定恨死他这种贼贼的样子了,但兵不厌诈,江儿傲气十足,装成弱小她不吃那套,最好的就是用这招来引起她的注意,否则他这条猛龙要如何过江呢? 江儿眉儿一扬收起兵器,她决定了,像这种精神错乱的人自己根本不必理会,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愈注意他只会令他更神气。 对了,以后看见他就把他当成路边的垃圾好了……哦,不行,不行!垃圾会发出臭味,她还是会忍不住有捏鼻子的冲动……那么……啊!有了,把他当成空气好了,空气总没有任何味道和形体了吧! 就这么决定了。 但是喜孜孜的江儿似乎忘了,人好像更少不了空气哦! *** 一场风波在江儿打定主意将龙涉视若空气后终告结束,一大班人马浩浩荡荡离开威龙武馆后,樊莲吟急忙心疼的为龙涉推拿淤青的背脊。 “阿涉,会很痛,你忍着点。” 龙冰轻轻一笑,调侃着说:“姨娘,您就尽管大力的推拿吧!别理会这臭小子了,他呀,是痛在身上,甜在心头,我说的对不对?” “老姊不愧钓男人的经验丰富,所以如此了解我,我好感动。”龙涉隐含着笑意,悠哉游哉的说。 龙冰狠狠的在龙涉背上又拧一把,“连姊姊也敢调戏?” “调戏你哪里还有我的份?”龙涉一脸的可惜,“咱们那位已成过去式的姊夫就不说了,城里的名流公子排队等着轻薄你的人马,都可以由城东排到城西去了,我算哪根葱呀!” “阿涉,你就别再逗你姊姊了;阿冰,弟弟喜欢逞口头之快,你就让让他。” 樊莲吟深怕他们姊弟俩一斗起嘴来又没完没了,到时候他们的爹回来了,少不了又要训一顿她教子无方。 “姨娘,您放心好了,我当然会让他,反正他都已经尝到苦头了,那么可怜,我若是再激他,那不就太没同胞之爱了吗?”龙冰嫣然一笑,“阿涉,单恋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你喜欢人家岳小姐,偏偏人家不把你放在心上,唉,想不到你堂堂一向流连花丛中的龙二少爷也有吃不定的一天,真是侥天之幸哟!” “谁说我喜欢岳家那个黄毛丫头?凭她也配?”龙涉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 纵然他是对江儿是有点动心没错,但是他要追求也会追求得不露痕迹,绝不会留下把柄让周围他那群为数不少的崇拜者失望,他要让江儿主动来追求他,让江儿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让她没有他不行! *** 江儿去过“威龙武馆”的事才没几天就败露了,虽然几个嫂子都刻意替江儿隐瞒,但是小鬼们的嘴却保守不了秘密,无意中就给泄漏了出去,此事令岳展成大大的发了一顿脾气,连带着大家都倒楣,准教那天去凑热闹的人还真为数不少,嫂子和孩子们自然也都挨了训。 此时一张由香港送来的邀请帖适时的缓和了岳展成的怒气,原来是他的拜把兄弟吴庆隆在香港开了一家武馆,所以热情的邀请他过去共襄盛举。 岳展成准备赴港,除了夫人之外,他还特别指定江儿随行。 谁都知道岳展成此举是为了预防江儿留在广州又闯祸,但是动机这么明显,却令她很没面子。 江儿不想去香港,留在广州多好,有吃有喝有人陪着玩乐,可是赴港是出于她爹的命令,谁敢皮痒阻止? 于是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爹娘一起上了省港渡轮,纵然是第一回乘船,她却没有任何兴奋之情,反而觉得无聊极了。 “蓝天白云,真正宜人舒爽,小娘子为何闷闷不乐?” 听到这阵熟悉的调侃声音,江儿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不敢相信连在渡轮上都会遇到这个讨厌鬼,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真是你?”她退后一步,连连皱眉,看来她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遇上龙涉,她想不闯祸都难。 “小娘子是否想说咱们真是有缘?”龙涉向前一步,笑盈盈的问。 原本他跟着父亲龙震元到香港只是想看看香港和广州有何不同,顺道采访乡土民情,没想到竟会遇到他的猎物,真是山水有相逢呀!看来此行是来对了。 “谁跟你有缘?”江儿可不以为然,“我是倒楣到家才会跟你同搭一艘船,你是上辈子祖先替你烧了好香才会一再遇到本姑娘,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我爹娘就在船上,敢对我怎么样,他们不会饶过你。” 龙涉一听笑得更明目张胆了,“呀!原来岳父岳母大人也在此,待会我一定会过去向两位长辈请安。” “你敢!”江儿怒目相向,龙涉实在大无耻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难不保他真的跑去她爹娘面前胡言乱语,到时她就有理说不清了。 “我当然敢喽!我最爱的小娘子。”龙涉皮皮的一笑,“在这世界上我还真想不出什么是我不敢的。” 龙涉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令江儿看了就火大,她脑筋一动,干脆豁出去算了,还真怕他不成? “好,你尽管去吧,反正我爹不会相信你的话,他若知道你欺侮她女儿,非打掉你所有烂牙不可。” “小娘子怎么知道我有烂牙?”龙涉不反驳,反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铁定是我在茶楼里吻小娘子的时候,被小娘子给看到了,唉,设想到小娘子对我那个吻还念念不忘,早知如此,我就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再补也来得及,我们快点吧,别你等得太心急。”龙涉大手一揽,就要把江儿收入怀中。 江儿没想到他会无赖到在这里就对她动手动脚,一阵不可压抑的怒火冲上心头。 “你这狂徒!”她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狂徒又如何?”龙涉笑意更深,好整以暇的欣赏江儿烧红的脸颊,“你的初吻都献给我了,难道人还能不嫁给我吗?如果我将我们接吻的事情公诸天下,你说,还有什么男人会要你?” 本来已平息,但江儿此刻对那个掠夺之吻的怒气又被撩拨了起来,“姓龙的,我的初吻才不是献给你,是你强夺走的!” 龙涉笑嘻嘻的说着风凉话,“献和夺又有什么分别?反正我就是吻过你了,这点你总不能否认了吧?” 江儿下意识的润一润唇,一想到眼前的讨厌鬼吻过自己就一阵心烦。 她怎么会被他吻去了呢?说起来他们根本连朋友都不是,仅仅只有酒馆里的一面之缘,还有舞狮时的揭面之恨罢了! 然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怎么现在自己好像永远摆脱不了他似的,他好缠人,缠得她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脾气愈来愈差了。 “怎么啦?一定在想我,对不对?”龙涉笑咪咪的问。 “见鬼!” 江儿粗鲁的一把推开他,他却不想太快放她走,逗她生气是他的乐趣之一,她比那些软趴趴的女人有趣多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生气的女人,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不晓得再热吻她一番是什么滋味? 龙涉往前一个大步就轻而易举的将江儿圈在船板与自己的怀抱中间,他很满意的看着江儿那又怒又羞的模样。 “你最好放开我,你敢动我一根寒毛,你就完了!” 龙涉不当一回事的笑笑,“你的警告好像有点薄弱哦!” “姓龙的臭小子,如果你敢再点我的穴道,你会后悔。”江儿没想到他的力气会那么大,自己根本走不出他的怀抱,除了往海面上跳之外,她只能任他宰割,其实她也可以选择放声大喊,但是她不想将爹娘引来,否则到时候少不了又要对他们解释一番。 “我怎么没想到可以再点你的穴道呢?”龙涉露出诡异的笑容,邪恶的说,“谢谢你提醒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江儿的脾气又硬又烈,她是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徒,要她再被这家伙侵犯,她宁愿一死了之。 “你别碰我,否则我就跳海。”她作势威胁。 “你不敢。”龙涉笑得非常有把握。此刻正值冬日,海水冰冷,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敢跳海。 江儿瞥了龙涉一眼,她生平最恨有人看不起她,龙涉赌她不敢跳,自己就偏要跳给他看,让他知道女人也是有胆量的。 于是一个纵身,江儿毫不考虑的就往碧蓝的海水跳了下去,围住她的龙涉连阻止都来不及。 他真的傻眼了,没想到江儿说跳就跳,连句废话都没有,而他以为她不过是说说罢了…… 看来这次他确实低估了她,也低估了女人的威猛。 第五章 渡轮终于到了香港,在大古码头上岸了之后,很快就见到吴家班的弟子举着欢迎旗帜来接人。 原来,两广有不少吴庆隆的亲朋好友都搭乘这艘渡轮过来道贺他武馆开张,因此吴家派了一群弟子来迎接贵客,在广州城西赫赫有名的龙震元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他与吴庆隆相识超过二十年以上,焉有不来之理。 龙涉一下渡轮就一直留意江儿,见她让一个丫鬟扶着,除了有点咳嗽之外并无大碍,这才略微放心。 没想到她外表俏皮可人,发起怒来会那么惊天动地。 一直知道江儿恨死他了,却没料到当时他跟着跳下水想去救她,她竟连救都不愿让他救,直到有人发现也跟着下水救人,她才被别人救起。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她爹娘解释这件事,但可想而知,一定没有提到他,否则她爹娘不会连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唉,这真是种侮辱,人明明是因为他的逼迫才跳水的,他却连正式认识她爹娘的机会都没有,没有天理呀! 随着吴家班的人到吴府休息,客人阵容庞大,龙震元和夫人樊莲吟,以及龙涉被安排在西厢房;岳展成偕夫人和江儿则被安排在东厢房,幸好房间距离不远,用餐也在一块,有心想见面的话,还是很方便。 龙涉刚吃过吴府招待的茶点就想出门,反正那些父执辈的人全到偏厅去和主人家叙旧去了,他闲着闲着也没事干,不如趁此机会到处走走,看看有什么精致的小礼物好买来向江儿赔罪。 此时的香港远远没有广州那么繁华美丽,只不过是洋人多了点,所以洋花样就比广州多,也有穿绿色衣服的印度人在街上走,虽然景象普通,但商贩云集,倒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不过尔尔嘛!”龙涉见过的大场面多得不得了,所以香港在他眼里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一心只记挂着要买份礼物给江儿。 “什么才能令她破涕为笑……”他知道江儿那个好朋友金珍珠家里是卖洋货的,所以江儿对洋货一定不感兴趣,要够精致又要别出心裁的礼物,那可难想了。 大街上没什么好看的,龙涉灵机一动,决定转往小巷弄里寻宝去。 龙涉知道有许多古玩小店都是开在这种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如果他能买到一串女孩子看到都会心花怒放的手链,或许就能哄江儿开心。 再怎么说自己一个大男人把人家女孩子逼落水就是不对,平时他虽然自觉风流潇洒,这次也觉得真该诚心诚意的向她道个歉才说得过去。 再说嘛,其实经过这一次意外事件之后,对江儿的动心又多了几分,过去只是觉得好玩所以一再逗弄她,可是今天就不同了,江儿被救起后脸色苍白又浑身打颤,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有种悸动的情愫轻泛着,没想到像她那么剽悍的女性居然不通水性。 看来这小女子还是由自己来保护妥当些,虽然现在她在气头上,不大可能接受他,但来日方长,他绝对有信心可以打动江儿,并且要她主动承认爱上他,而他当然聪明的不会去透露是自己先爱上她的。 进入小巷,果然有几家卖古玩和玉器的老店开着,龙涉喜不自胜的朝第一家写着“福禄寿”的店家走进去。 “随便看。”掌柜是一位快六十的老人家,仪表温文,态度谦和,看样子这家店只是他逍遥的地方,并不会在意营收多寡。 龙涉知道这样的头家往往都有好货自己收藏着,只要客气点准没错,这类人通常都自以为是高人隐士,最喜欢获得尊重。 龙涉深深作了个揖,面带一抹最有诚意的微笑,“请问您,有没有姑娘家适合,秀气一点又不会太累赘的饰物?” 老店家一听果然受用,他笑了笑,由内柜一只暗紫色盒子里取出一条玉链子来。 “这个如何?” 龙涉接过一看,果然精致非凡,手工精细,式样不落俗套,一条简单的银线穿着一块小正方古玉,典雅又不失帅气。 “掌柜,可否让给我呢?在下有个好朋友家中有喜事,走访了几天,实在找不出像样的礼物可登大雅之堂,就只有您这条项链最别致了。” 龙涉说起话来更形客气,他深知老店家拿出来的或许是非卖品,不过是拿出来向他炫耀炫耀本店也有你要的好货罢了,对付像这种自大又刁钻的老头,客客气气得像条哈巴狗就对了。 “好吧!看在你这个年轻人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这条链子就让给你好了。”老店家似乎很高兴,他对龙涉露出一个英雄所见略同式的微笑,自顾自的说着:“刚刚有一个小姑娘也想买这条链子,可惜她脾气太急躁,老夫不愿意将心爱之物随随便便卖出,链子在她手上恐怕不出几天就会断了,你就不同了,脾气好又有礼貌,链子卖给你我很放心,不是我说大话,年轻人,买到这条古玉链子,你可真有福气。” 神经,卖东西就卖东西吧,还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心里不以为然,龙涉一边点头称是,接着付钱后草率走人,他连个谢字也没有,让觉得自己误上贼船的老店家在后头干瞪眼。 反正链子都弄到手了,他也就没必要再作装什么斯文有礼的年轻人。 奇怪,才扮了没多久就觉得怪累的,无怪乎朝上那些文官总是做不长久,反而是武官们打打杀杀的又是一年,日子比文官好过得很。 将链子揣在怀里,他抄小路准备回吴府,晚上吴府有大型筵席,他爹早交代过他绝不能迟到,更何况他还要去找江儿赔罪呢! 他左弯右绕进入一条小巷,知道这里已经离吴府不远,就在此时,太不凑巧了,偏偏让他看到前面有几名彪形大汉正在调戏一名女子。 说实在的,好管闲事从来就不是他龙二爷的本色,更何况他深明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人家少说也有五、六个人,若是功夫底子硬的,双方打起来怕会有点费力。 不过,那群人就明目张胆的挡在巷子中央,要走过去势必得通过他们,如果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不可能,他们又不是死人,肯定会将自己拖回来围殴。 说起打架龙涉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这一打又挺浪费时间,会晚点见到江儿不说,待会的酒宴迟到他爹会叨念,那才很烦人。 龙涉保持一定速度往前走去,打定了主意,若是人不犯他那就没事,如果他们不识相敢随便动他,那他就勉力其难淌这趟浑水吧!并且要他们见识见识广州狮王的厉害。 有点志得意满,龙涉走起路来更加显得拽得不得了。 照他这种目中无人的走法,或许人家本来是不想对他怎么样的,可是现在一看到都会有种想揍他的火气。 果不其然,那群家伙现出孔武有力的肌肉将龙涉拦住了。 “干么?”龙涉吊了吊眼睛,不拿正眼看人。 “想走完这条巷子,除非你用爬的。”一个粗壮的年轻人率先开口,看样子是老大。 “笑话,我龙涉爱走哪条巷子就走哪条巷子,几时轮到你这个瘪三角色来管?”龙涉轻慢的撇撇唇,“闪开点,龙家拳头没有眼睛,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龙……龙涉?咳……咳!”一阵微弱夹带着咳嗽的女声传来,龙涉心中陡然一跳,敏捷的寻找声音来源。 那被围在中央的小女子居然是江儿! “你怎么在这里?”龙涉一见她就眉飞色舞,立即仗着人高马大把江儿拉过来自己护着。 江儿摇摇头,搬着眉头说:“先别谈这个,我们快走吧!这些人既无礼又无赖,我懒得跟他们站在同一条巷子里,我要快回去烧香去去霉气。” 江儿现在是什么人都好,也不管是敌或是友了,反正只要有人带她离开这里就行。 天知道她会那么倒楣,不过出来散个步,买个东西嘛,怎么就会碰上这群莫名其妙的地痞流氓,她猛咳个不停,功夫根本就施展不出来,差点被他们给带走,幸好现在安全了。 唉,早知道就听她娘的话乖乖待在吴府养病,省得现在欠姓龙的一份恩情。 龙涉笑了,瞧她说话还这么刻薄,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处境?若不是他歪打正着经过,以她现在身上带病的情形来看,不知道她会被人调戏到什么地步。 “他们刚刚对你做了什么?”龙涉问的是江儿,眼睛却挑衅的望着那伙人,摆明了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真是个好机会呀!他要在江儿面前大显神威一番,让她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仰慕之情,哈!就是这样,事情真是太顺利了。 “没什么呀,轮流称赞我漂亮罢了。”江儿轻描淡写的说。 龙涉挑起了眉,“什么?称赞你?” “不行吗?”江儿也还以挑眉,“难道我不够资格让人称赞?” 龙涉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不,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够格称赞你。” “你这家伙说什么?道歉!不跟我的弟兄们道歉,你们就等做对地府鸳鸯吧!哈哈哈!”为首的头头跳出来了,还狂笑得乱嚣张的。 “哈什么哈?神经病。”江儿冷淡的扫了狂笑的头头一眼,她语调里的轻视意味足以将任何正常人惹毛。 果然,为首头头经不起激,大喝一声就朝龙涉的胸膛击去,龙涉只出掌一拨,就将头头给拨得趴到地上半晌都起不来。 眼看着头头倒地不起,剩余的人马上一窝蜂涌上来,打算来个以多欺少。 龙涉笑了笑,根本不以为意,他早看出他们不学无木,个个都马步浮浮,出起拳来皆拖泥带水又身子摇晃,全部的人加起来也不值得他开一拳。 那些人一个劲的扑来,龙涉用猴拳将他们一并打散,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他没有伤他们太重,只是略给一点教训而已。 “看拳!”其中一个功夫略微好点的大汉不甘心又呼地一拳袭向龙涉。 龙涉存心在心上人面前露两手,所以只略略拦隔了一下,身轻如燕的耍了几招漂亮的拳后才一记让那条大汉倒下。 “以后在路上碰到二爷我,记得把自己变隐形人,听到了没有!”撇下他们,龙涉转身要去抱江儿。 没想到尚余一个大汉在此时才突然攻向江儿,江儿惊呼一声,巷子小,退无退路,那大汉可怕的五爪就要抓上来,龙涉硬是将自己的左手伸过去将大汉的五爪封住,江儿没事,倒是龙涉被大汉给抓出五条血痕,而大汉随后也让龙涉一个钓弹踢腿给推了出去。 “老天!你受伤了,没事吧?”江儿急忙探看他的伤势。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们走吧!”龙涉微微一笑将忧心挂在脸上的江儿抱起。真是天助他也,英雄救美,英雄又受了点皮肉之伤,这更能教美人印象深刻且耿耿于怀。 见他们就要走了,那为首头头突然挣扎着又爬起来朝他们喊:“有种就留下姓名来!” 龙涉也不回头,中气十足,边走边留名号:“行不改名,坐不改性,广州威龙武馆龙二爷!有本事尽管来报仇。” “还有我,广州展鸿武馆岳十江。”江儿也自认为有义气的加了句。 他们惬意万分的走远了,留下那堆痛到骨头快散掉的笨蛋。, 龙涉一直将江儿抱到她房中的床上才放下来,还温柔体贴的为她拉上被子,最后更周到的为她倒了杯热茶暖喉。 “你快休息,我不打扰你了。”龙涉客气的说。这个以退为进就是追女孩子的第一绝招,通常这么一说,女方都会有点想要男方再留一会的意愿。 龙涉默念着倒数计时,五、四、三、二、—…… “喂,等一下。”江儿竟有丝腼腆的开口了。 龙涉计谋得逞,他缓缓的微笑,“江儿,还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无妨。” 看,连称呼都自行改了,一下子两人的距离显得亲近无比。 “还没向你道谢呢!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江儿清澄美眸歉然的看了他手掌上的伤势一眼,“还有你的伤,如果不是为救我,就不会弄成这样子。” 龙涉刻意的轻描淡写,“其实换作任何人看到这种情形都会拔刀相助,若是当街被调戏的不是你,而是别的姑娘,我也同样会出手搭救,所以喽,你毋需谢我。”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事实上——开什么玩笑嘛,如果不是她,他根本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更别提救不救人这回事了,还犯得着心甘情愿让自己受伤而来使她愧疚在心吗? 江儿表面上一脸惭愧的微垂着头,心里不禁暗暗开骂,他那么说,现在要叫她说什么? 这家伙,道谢说不必,还自揽救人为己任,莫名其妙嘛!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广州城西的地头蛇罢了,可怕的是,现在他竟然还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嘴脸来,害她也只好装成羞怯腼腆的样。 而且他也太离谱了吧!难道他以为她掉进海水里去以后就得了失忆症吗?他对她做的那些无耻事情她可是一件都没有忘记,他还妄想盖个被子、倒杯茶就能将他自己漂白变成一个好人了吗? 开玩笑,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呢!呆子也看得出来龙涉在打什么主意,他铁定是想施展计谋,要她陷进他的情网,然后再甩掉她,她被全广州的人耻笑,她永远抬不起头来见人。 这姓龙的还真是毒辣!好,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想耍我,我就让你比我先完蛋!江儿决定了,就依龙涉的诡计假装爱上他,然后先一步由自己将他抛弃,到时候着他还如何游走于花柳狂蜂中! 哈哈,自己这也算在为社会除害吧!龙涉风流成性众所皆知,害了不少女子为他伤心伤情,替天行道这项任务就交给她岳十江吧! “江儿,你在想些什么?”龙涉见佳人沉默良久,武断的裁定江儿绝对是太感动了,他这么有正义感的英雄这世上少见呀,更何况人品还如此之俊,武艺又这么高强,那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江儿一派楚楚动人的摇了摇头,用极为感性的声音说:“没什么,只是想到让龙大哥为我受伤,我就心里一阵刺痛隐隐浮上来。” 哇!真恶心,这种活她还是第一次说哩,说了这么多谎话,待会非向菩萨好好忏悔一番不可。 “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如果没有搭救你,那才真是我生生世世的遗憾。”龙涉掰话的技巧不在话下,三寸不烂之舌绝不亚于江儿。 “既是如此,咱们冰释前嫌,过去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去,谁都别再提起了吧!”江儿嫣然一笑提议。你这油腔滑调的臭小子,再说呀,看你能再说出什么更无赖的话来。 龙涉做了个欣喜若狂的表情,喜不自胜的望着她,“啊,贤妹,我正有这个意思,没想到你以一颗聪颖珍珠般的心已经先将这话说了出来,真教我又惊又喜哪!” 江儿很淑女的抿嘴一笑,“龙大哥,从今以后,我们别再斗气,要和和乐乐的相处,这可好?” “当然好!”龙涉由怀中取出那条链子送到江儿面前,殷勤的说:“江儿,害你落水我实在很内疚,希望这份小小礼物你会喜欢。” 看到那条别致的链子,江儿忽然错愕了一下,不过这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有丝意外。 这链子不就是她看中而臭老头不愿卖她的那一条吗?怎么会被龙涉弄到手?他可真神通广大。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江儿如梦初醒,“喜欢!当然喜欢!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她拿链子把玩着,太好了,又省了一笔钱,不过也真奇怪,她居然会和他看中同一样的东西,这…… “我帮你戴上吧!”龙涉得寸进尺的提议,料想她不会拒绝。 江儿满含娇羞的点点头,“麻烦你了,龙大哥。” 想吃我豆腐,好吧!就成全你,为求成功当然要有所牺牲,反正吻都吻过了,摸摸脖子也算不了什么,一时的忍痛,可以换得永恒春秋大业,这点肢体侵犯无所谓……岳十江,你真太伟大了,为解救未来天下无数断送在龙涉手中的女子而作此抉择,你是对的,观音再世也不过如此…… *** 在香港那几十天,龙涉都与江儿形影不离,他对江儿殷勤极了,江儿当然也不吝啬还报他许多笑语嫣然,两人尔虞我诈展开一段追情游戏。 这情形在香江时还不算什么,因为他们双方长辈都忙于叙旧而没注意到,但是一回到广州就不同了,龙家二少爷把上岳家十小姐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城里众所瞩目的头条新闻。 “不是吧!阿涉,你真的把岳十江骗到手了?”龙冰左看右看,怎么看那位曾见过两次面的岳小姐都不像是个会懵懂掉入龙涉情网的的笨瓜少女。 “老姊,说骗未免难听,是她对我一见倾心,再见定情。”龙涉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悠哉游哉的说。 他就知道与江儿在一起的事会造成轰动,果不期然,还有报纸要来访问他哩,多风光! “亲爱的老弟,恐怕事情的真相不是如此吧”龙冰沉吟,“岳十江明明对你恨之入骨,这已经是无人不晓的事,怎么可能一瞬间就与你要好起来?你不要被人家耍了还躲在墙角沾沾自喜。” “如果会有人被耍,那一定是她,不是我。”龙涉自嘴角缓缓扬起一丝笑意,不疾不徐的对龙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说清楚点。”铁过奇猛然放下啃了一半的瓜子,皱起眉头问。 认识龙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一看到龙涉那副邪恶的样子就觉得不安,他深知每当龙涉又在打什么天下间最歹毒的主意时就是这种样子。。 事情不妙,到时候如果龙涉与岳十江弄不好,这岂不是间接影响到他追求金珍珠的机会,那位金小姐个性克俭,人又乖巧,这个好老婆人选,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又被龙涉给断送了美好幸福的姻缘。 “喂,龙二,先说好,万一你和岳十江散了,也千万不要……” 龙涉早就知道铁过奇要声明些什么,他笑了笑,拦截了他的话,“大奇,你放心,万一我和岳江儿散了,那是绝对会影响到你和金小姐的,放心好了。” “什……什么?”铁过奇眼睛睁得老大,惹得龙冰不禁噗嗤一笑。 龙涉笑嘻嘻的继续说:“如果不想娶不到金珍珠做老婆,你就加把劲好好帮我追女人,到时候我教江儿在那颗珍珠面前美言几句,你就什么都ok啦!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什么?”铁过奇没听懂。 龙涉翻了翻白眼,受不了的拉长声音,“o-k!就是洋人说‘好’的意思。喂,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呀!连西洋话都不会听?你知不知道金珍珠家里是卖洋货的,到时候两人论及婚嫁,她爹考你几句西洋话,见你愣头楞脑的一定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不行,不行,我看你一定过不了金老头那关,前景堪虑的!” “那怎么办?”铁过奇真的信以为真的烦恼了起来。 “学喽!”龙涉惬意的耸耸肩。 “你教我?”铁过奇眼中流露出渴望来。 龙涉瞬间由怀里变出一封信来在铁过奇面前晃了晃,“把这封情书送到岳家去给后十江,不许偷看,送完信后我就无条件教你。” 铁过奇忙不迭的答应了,送个信嘛,还不简单。 忙中有乱的铁过奇还没想到其实龙涉教他西洋话也不是无条件的。 呶,送信不就是喽! 第六章 岳家的晚饭时间通常都是热热闹闹、精采非凡,因为儿孙满堂,想只开一桌都很难办到。 岳家的大家长岳展成除了“展鸿武馆”之外尚有一副业,那就是兼替人家收惊、驱妖、伏魔等等,那是他的兴趣之一,因此他的九个儿子分别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命名,小女儿排行第十,取名十江,又因为女孩子叫起这名字来太过气势澎湃,所以家人平时都叫她小名。 岳二兵、岳三斗、岳四者、岳五皆、岳六阵都已成亲,分别生下三个以上的儿子,倒是岳家老大岳一临今年都三十了,却还一直没有对象,他稳重内敛,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从来没有对什么女人心动过,所以他的婚事是最让岳家两者挂记的心中大石。 “小妹近来喜上眉梢,爹,看来咱们家又有喜事好办了。”岳七列笑盈盈的说。 “你少胡说八道。”江儿娇嗔一声,“都不知道谁才该办喜事呢,要人家等你那么多年,却一点名分也不给人家,好不公平哟!” 大家皆心里有数江儿说的是谁,而岳七列倒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与江儿、四嫂一样最爱凑热闹的四哥岳四者开口了,“江儿,你的事已经让我们岳家成了城里最被注目的家族,请问你一声,岳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嫁入龙家,为你的亲密爱人生儿育女?” 江儿扮了个鬼脸,抱起一个胖呼呼的可爱小侄子亲着,“放心吧!我一定会嫁,就看你和四嫂什么时候生第五个宝宝,到时候见到你们这么恩爱,我不嫁都不行,你们说对不对?” 岳四者和老婆天天吵,天天斗嘴,但是在生孩子方面却一点都不耽搁,他们已经生了四个健壮的胖小子了。 “江儿,你的意思是,等我生第五胎的时候,你就一定会嫁给龙家二少爷?”四嫂三八兮兮的继续追问。 “我说要嫁人,没说一定嫁他。”江儿轻松自得的吃她的饭。 “不嫁他?”四嫂睁大了眼,“可是你们不是在热恋吗?” “谁说我们在热恋?”江儿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谁说?”四嫂的样子好像江儿问了一个多么匪夷所思的问题似的,她理直气壮的扬扬眉,“全广州的人都在说!” 江儿冷哼一声,“喝,笑话,全广州的人能代表我吗?” “可是……可是……”四嫂尤不能相信这场预料中的精采情事追逐战会那么不精采,女主角丝毫不激动,也没有半点娇羞的样子,这根本没有报导给街头巷尾知道的价值嘛! “咳!江儿。”岳展成这位一家之主终于清了清喉咙开口了,“如果你有心跟人家交往,就要认真点,不要吊儿郎当的,好歹威龙武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要儿戏。” 江儿一时之间傻住了眼,什么?吊儿郎当?爹居然说她吊儿郎当?她和龙涉两个人,不正经的不知道是谁哦! “爹,我哪有儿戏……”她实在不服气。 “不要狡辩。”岳展成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孩子家要少言才会显得幽静动人,你偏偏不当一回事,整天和珍珠在街上鬼混,从这条街跑到那条街,又从那条街跑回这条街,你们这样成何体统?你呀,别把人家珍珠给带坏了,到时你老爹我会很难跟金先生交代的。” 带坏珍珠?怎么无端端的又多了一条罪?这简直莫名其妙嘛! 大家都太不了解了,金珍珠她虽然外表温柔恬静,个性又小器节俭,可是这也不能断言她就是什么端庄的淑女啊,实际上珍珠还经常从洋货店里偷拿会冒汽泡的酒,两人没事就一起躲在被窝里喝个烂醉。 所以说了,带坏珍珠恐怕还不见得是她的功劳哩! “喂,老头子,麻烦你不要把我们女儿讲得像个江洋大盗好吗?”岳夫人很不满意的扫了岳展成一眼,“我们宝贝女儿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说起武艺那也不是盖的,她是龙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可以高攀得起的吗?” “夫人,话不是这样说……” “那要怎么说?”岳夫人兴师问罪的瞪着他,“咱们江儿哪点不好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依我看哪,姓龙的小子对江儿根本不会专情,他的风流韵史谁不知道?只有你这个老顽固才会去相信什么同行要和平相处,你难道忘了吗?舞狮竞赛那天是谁揭穿江儿的身分让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的?尤其他那个继母呀,一脸的精明,难保以后不会虐待江儿,还有她那个姊姊呀,随便看都像要勾引男人的样子,她还是被丈夫休了的女人,你说,这种人家我们可以把江儿托付过去吗?” 大伙开始偷笑了,谁都知道岳展成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这个快五十了还娇滴滴的老婆大人发火。 “其实龙家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嘛!”岳展成小小声的说,“我瞧龙家那女孩子的相貌是个标准的旺夫相,还有龙震元那个继主也很慈眉善目……” “旺夫?……”夫人哼了哼,“都被丈夫休了的女人怎么旺夫?” “依我看他的面相,她是天生要嫁两个丈夫的命,所以……” “哦——我懂了,死老头,你看上人家了是不是?”岳夫人气急败坏的对丈夫怒目相向,“难怪你要一再替姓龙的说好话,原来你起了色心,好,你休了我好了,去娶那个女人,看她是不是真能旺你!” 岳展成受不了的直皱眉,“夫人,你说到哪里去了?都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怕儿女笑话。” 岳夫人抽噎着,“哦!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年纪太大……” 江儿好笑的看着爹娘斗嘴,这种情形他们早就见怪不怪,数十年来每隔几天就会上演,反正到最后的结果都是没事,而爹娘的感情也愈来愈好,所以做儿女的都聪明的知道现在继续吃自己的饭就对了,千万别理他们。 江儿眨着灵活的大眼睛,顽皮的和九个兄长还有几个嫂子交换会意的眼神,笑着笑着,她突然发现她大哥今天笑得很奇怪。 不会吧!大哥一向是兄弟里最沉稳的一个,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从不见他大声发脾气,就算高兴时也只是微微笑,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像那种八方吹不动的人,连变化一下都不会。 可是今天就不同了,她发现大哥笑得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笑容里若有所思,说不出来那是什么表情,有点……有点……江儿努力的想了想—— 对了,情窦初开!大哥分明像是情窦初开的样子! 江儿半眯起眼睛直盯着岳一临研究,并且迅速的将所有最近出现在他周遭的女性名单—一过滤一遍。 对象会是谁呢?能令她这位刚毅木讷的大哥心动的女人…… “死老头,你说,那姓龙的女人有什么好,不过生得一对桃花眼罢了,你都年纪一在把了,还对人家动念头……”江儿的娘委屈极了,她快要表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你真是愈说愈离谱。”岳展成斥责一声。 江儿不由得弯起嘴角咪咪笑,眼睛习惯性的乱瞄来瞄去,看到几个嫂子笑得比她更幸灾乐祸,这些嫂子呵! 看着看着……咦?江儿瞥到大哥的耳根子居然烧红着,而且神情更不自在了。 啊!江儿掩口惊呼,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 满天星斗挥洒大地,龙涉步伐轻松的踏上酒馆,依江儿的吩咐先占了那张桌角刻有“十”字的专属座位,再连叫几碟小菜和一壶酒,此时早过了用餐时间,不过把酒谈天的客人仍然很多,笑语喧哗,气氛热烙。 龙涉踌躇满志的笑着,从香港回来后才几天没见面,他就知道江儿会忍耐不住来找他,果然被自己给猜中了。 呶,今天不就是吗?都这么晚了,她还叫小厮传口信来给他,说是非要见他一面不可。 唉,这江儿也实在把他看得太重要了,几日不见,她就如隔好几秋,想他想得发狂,将来甩了她之后,她不痛不欲生才怪。 看来江儿掉进他浓烈情网是早晚的事,说不定今天晚上她就会忍不住而主动对他示爱…… “龙大哥!” 龙涉听到熟悉的呼唤声,连忙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是天下最俊帅的迷人笑容,然后朝江儿潇洒的挥挥手。 江儿脸蛋酣红,喘吁吁的朝他跑过来,一把拉起他就要走。 “怎么回事?”龙涉的大手被江儿柔软无骨的小手握住,更是引来他一阵绮丽遐想。 “走!这里大吵了,不能说话。” 龙涉笑意更深,不置可否的跟着她走。 嘿,别再扮正经姑娘了,想与他两个人独处就直说嘛,他十分乐意配合,何必害羞呢? 江儿一直把他拉到林里的古树下才停住脚步。 “什么事呀?看你急的。”龙涉体贴万分的为她拭去额角的小汗珠,微微一笑问道。 江儿要自己千万别为他这个恶心的动作发火,否则接下来就没戏唱了,她肩负神圣使命,可不能失败。 她那个大哥啊,虽然从来都不擅长表达感情,但是一直以来都对她疼爱有加。现在是她报恩的时候,为他的婚姻大事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 “我问你,你姊姊被她丈夫休掉多久了?”江儿片刻不停,才刚站好,劈头就单刀直入的问。 龙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算什么问题?一点他想像中的罗曼蒂克情调都没有,真是浪费这里环境这般幽静,今夜星天又是这般灿烂。”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关心起我老姊来了?” ‘废话少……呃……我是说,我是说你姊姊是你姊姊嘛,既然是跟你有关系的人,我都想了解一下。”江儿虚伪的对着龙涉的眼睛笑。 好险,差点功亏一馈,装了那么久的温柔,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她还没令龙涉对她死心蹋地呢,继续装下去,加油吧!岳十江。 “哦!原来是这样呀!”龙涉满意的点点头,他就知岳十江对他已经不是普通的难舍难分,现在连他家里人她都要关心,可见她对他用情是多么的深哪!啧啧,没想到他龙二爷的男性魅力真是没话说,有口皆碑呀! 很好,很好,就让这种情况继续保持下去吧!他一定让江儿永远追逐着他的脚步跑,而自己将永远快她一步。 “讨厌!你到底告不告诉人家嘛!”江儿见他但笑不言,随即开始发动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的撒娇攻势。 “让我先亲你一下才告诉你。”龙涉笑咪咪的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边,深情款款,一副大众情人的样子。 江儿想都没想就毛骨悚然,什么?他还想亲她?这下流的登徒子,满脑子都是色情思想。 “别跟人家开玩笑,快说嘛!”江儿自认为忍耐已到极限,如果龙涉当真要亲她的话,她只好让她大哥独身到四十岁了。 开玩笑,就算平时大哥再怎么疼她,她也没想过要作太大的牺牲。 “怎么?害羞呀?” 龙涉挑起她的下巴,江儿紧张的每根神经都竖了起来,准备他若吻下来,自己就一拳打得他嘴巴歪到头顶去。 可是龙涉只是揉揉她下巴,并没有进一步行动。 “我老姊一年前被丈夫休了,儿子跟她,目前他们母子两个都住在我家里,就这么简单。”龙涉笑了笑,“还想问什么呀?” 儿子!江儿惊跳了起来,没想到她未来大嫂会是个连儿子都已经有了的女人,这实在令她太惊讶了! 啊!完蛋了,这么一来,她娘更有理由反对了。 “你……你姊姊她,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江儿战战兢兢的问,万一人家连心上人都有,她大哥就更别妄想了。 龙涉理所当然的直笑,“很多呀!你不知道吗?追求我老姊的人马可以站满好几条大街,这已经是老掉牙的消息了。” “这样呀……”江儿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才好,人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虽然被丈夫给休了,行情依然看俏,而她大哥却是直得可以的木头人,怎么追求那种万人迷的女人嘛…… 龙涉将她的焦灼—一看在眼内,他忽然产生一种连自己也不想承认的感动。 “你放心好了,就算我老姊住在我家里,你也不必着急,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更何况她顾着自己去风花雪月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扮恶大姑,所以喽,你实在不必担心。”说完,他这才惊觉自己怎么瞬间把心给交出去了。 见鬼了,不行!不行!要快点把心收回来才可以,岳十江只是他闲来没事逗弄的消遣品,自己怎么会真的爱上她嘛! 他必须快点证明一下,自己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龙涉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也不管惊愕不已的她,他的手停顿在她的腰际上,猛然封住了她的唇。 没想到品尝她唇上的滋味会这么好,先前在茶楼那只是轻啄而已,不算是个吻。 此时他已粗鲁的用自己的舌撬开她的唇,她的幽香直撞上他的脑门,他辗转的深吻着她,并且牢牢的用手臂将她抱住,以防她随时的逃脱。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炽烈滑过江儿全身,她知道自己正被龙涉紧抱着,她几乎已经无法呼吸,但他的舌尖仍不放过她,她意外的发现他竟然也有令人迷醉的柔情,此时她完全忘了要耍耍他的目的,只专心一意的接受这个吻。 长长的时间过去,龙涉终于止住这个吻,天际的星星闪耀着,他的唇滑到了她耳垂轻吻一下,最后落在她挺俏的鼻梁上。 “江儿,我们早该如此做了。”她托起她的下巴,先是发自内心,极为感性的这么说,接着,他突然惊觉气氛太过真情真意,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沉溺于渴望她之中,他随即轻佻的笑了笑问:“我的接吻技巧很好对不对?看你陶醉其中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她真没想到他们刚才美好的接吻会被他说得如此低劣!江儿压抑下一股怒气,摆出“谢主隆思”的柔顺样子,轻轻倚在他怀里。 “龙大哥,你真的是对我太好了,想必你的吻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得到的,我真是幸运呀!” 龙涉满意的点点头,“你知道就好,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知道了。”江儿乖巧的回答。 自大狂!光是看到他的样子就让她想揍人,什么东西嘛!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不会放过他! *** “什么?你真的吻过她了?”铁过奇手中的药材吓得洒落一地,龙涉每回来店里找他,总会带来令他心脏停止摆动的消息。 “没错!”龙涉笑得邪恶,以双手的食指做出激烈拥吻的动作来,“像这样,羡慕吧!” “怎么可能?”铁过奇难以置信,“上次你在茶楼不过碰碰她的嘴唇她就快砍你了,怎么可能跟你这样这样?”铁过奇也跟着演了一次食指激情状。 龙涉随即笑得暖昧,“听我说,天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啦!女人嘛,都是情欲的压抑者,有机会让她们发泄,她们不知道多高兴呢?” 铁过奇边将药材分分别类放好,边问:“那你呢?看你的样子好像也很高兴,喂,你说实话,你也爱上岳十江了对不对?” “怎么可能?我会看上她?’龙涉一副被蟒蛇咬到的表情。 “不爱她?那你干么吻她?”铁过奇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问。 “为了要证明我男性的魅力呀!如果不吻吻她,她怎么知道她爱上我了。”龙涉笑得自傲,仿佛岳十江真是他的囊中物一般。 铁过奇虽然对男女感情的事不怎么敏捷,但也不会全然相信龙涉的片面之辞,“真的吗?你对岳十江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废话!”龙涉很潇洒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很嫉妒吧!随随便便都有女人自己黏上来,推都推不掉,艳福真是不浅哪!” “那好,既然你和岳十江只是玩玩,待会等我店里打烊后,咱们去胭脂坊逛逛,没问题吧?差不多有两个多月没见小红她们了。”铁过奇突然兴致颇好的提议。 他是个身心发展健全的男人,尚未成亲,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所以他认为自己偶尔走访花柳巷应该不算离谱。 “笑话,去就去,怕你不成?”龙涉很自信,很优雅的笑了。 “真的没把岳十江放在心上?”铁过奇鸡婆的又问了句,“喂,你如果太勉强就说,我不会强迫你的,大不了我自己去。” “你省省吧!”龙涉扯了个怪笑,“胭脂坊里随便一个女人都比岳十江来劲,她呀、只是个黄毛丫头,连怎么反应都不会,食之无味哟!” “真的假的?”铁过奇皱皱眉咕哝着,觉得他这个损友的嘴巴真不留德。 “别说我了,倒是你,你去找野女人,不怕你那颗小珍珠伤心?”龙涉转过话题,打趣的问。 “算了吧!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哪像你们,连亲密接触都有了……呀,你……你不会是想对……对岳十江那个吧?”铁过奇问得结结巴巴。 他实在有点替龙涉担心,岳十江明明不是那么好惹的女人,可是偏偏最近她的所用所为都表现得那么温柔可人,令人无从挑剔。 “对她那个……”龙涉隐含着霸气,姿态轻松的笑了起来,“迟早的事啦!” “这么有信心?我还是认为岳十江不能沾惹……” “你少操心,我龙二爷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没错,不做没把握的事,就连找女人也一样,他必要那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追随着他。 像今天他不就办到了吗?江儿没将他推开,那就是最好的证明,往后他将再证明给全广州的人看,江儿只追随他龙涉一个人! *** “我就知道他一定爱死我了,否则不会忍耐不住就硬要吻我。”江儿开口向第三个人说出企图说服自己的话时,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没错,就是这样,她根本就对龙涉一点都不心动,是他单方面太在乎她了,因为他已深深的爱上她,沉迷在她的美色之中,所以他才会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吻她,那完全是他个人的错误,跟她一点关系没有,自己本来也想阻止他的,可是看他那么饥渴的份上就让他吻喽!反正只是个小小的吻嘛,吻过就忘,她一点点都没放在心上,像现在,她早就忘了。 金珍珠从刚刚江儿突然跑到她家里来找她之后,她就一直兴奋不已,现在听完江儿刻意以平淡口吻叙述的激情场面后更是一脸的艳羡和崇拜,“哇!好棒喔!江儿,快点,快说说和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我好想知道!” 她经常从一些西洋的罗曼史上看到这些情节,早就对爱情憧憬不已,现在好友沦陷爱河,她就好像自己也是女主角一样紧张。 江儿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满不在乎的说:“普普通通啦!也没什么特别,反正就是嘴唇碰嘴唇,告诉你好了,比喝开水还无聊。”她润了润唇,有点心虚的又喝了口茶。 真的那么无聊吗?龙涉狂吻过她的感觉还在,麻麻辣辣、天旅地转,他强劲有力的手臂似乎还有温度停留在她腰际,那是一种忘我的境界…… “怎么会?西洋书上都写得很缠绵、很动人的耶!”金珍珠急了,江儿的发展也太令她失望了,“那他有没有抱着你,抱得好紧好紧好紧……” 看金珍珠那向往的样子,江儿不觉笑了出来,“有啦!一定要抱着啊,不然怎么吻?什么都没得靠,会跌倒的耶!” 听到这里金珍珠总算有点满意剧情的发展了,她很投入的追问道:“那你呢?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江儿耸耸肩,一派无所谓,“我在想,晚饭的炸年糕好好吃,我怎么就没多吃几块,真是饿死了。” 金珍珠大为叹息,“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情调嘛!” 江儿嗤之以鼻的哼了哼,“跟那种人还需要什么情调可言?” 说完,她脸颊突然不由自主地微微烧红,因为那时候的她分明在想,如果能就这样天长地久下去该多好!他们永不分离,他只爱她一个人,一辈子对她忠实,做她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什么都为她…… “你真的只是当作报复任务,一点都不心动?”金珍珠倒是对龙涉印象不太坏,她觉得龙涉只是有点玩世不恭罢了,其实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可惜江儿先入为主的意识太强了;根本不去发掘人家的优点,再这么下去,广州城真有热闹新闻好写了。 江儿撒撇唇,下了个很不中肯的评语,“他是很投入啦,我就当是我们家那几只小狗里最丑的那一只在舔我喽!” “老天,这么浪漫的事被你讲成这样,一点让人家想像的空间都没有!你很过分耶!”金珍珠颓丧得不得了。 “那我把他叫出来,你们两个也吻吻看,到时候你再给一点想像的空间好了。”江儿不正经的闹着说,只不过一想到龙涉要和别的女孩子接吻,她就莫名其妙的有点不舒服。 哈,开玩笑,龙涉而已嘛,不说别的,她有时吃饭吃到一半都还会忘了这是谁哩,所以自己什么吃味咧?龙涉在她心里算老几?照排名顺序,就算街角的乞丐都轮完了也还轮不到他呢! 第七章 真没想到会睡到这么晚! 江儿匆匆忙忙打水胡乱洗脸一通,才换好衣服就急急忙忙要到后院练武场去找她大哥问个明白,否则她昨天的伟大牺牲就太不值得了。 贪图捷径,江儿用轻功法跃上瓦面想一目就了然岳一临正确的位置,可惜功力才施展了一半,就被几只大手掌给硬生生的拉了下来。 “干么!七哥、八哥、九哥,你们放手啦!” 岳七列吟吟一笑,奇道:“连看都没看,你这回又是怎么知道抓你的人是谁?” 江儿先拍拍自己衣袖,这才转身轮流瞪了她那三个兄长一眼,“这个时间,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都在忙着伺候那些个小萝卜头,哪有空来理我?就更别说大哥了,大哥从来不会做这么无聊又低级的事。” “你说我们无聊又低级?”岳八在毫不怜香惜玉的敲了江儿一记。 “你打我?”江儿不服气的杏眼圆睁,“你说,我做错什么了?你既然敲我头,你就要给我一个理由。” 岳八在扬扬眉,“你未得充许,私自跃墙,就是理由,够不够?” “我人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跃墙啦?”江儿赖皮的反击道。 岳九前淡淡的说:“小妹,女孩子家不要太爱狡辩,男人通常不喜欢多话的女子,尤其是活多又言不及义的女人最为乏味。” 岳九前的态度一下子就惹毛了江儿,她龇牙咧嘴的扬声,“请问我这位迂腐的九哥,你在说些什么天方夜谭呀?我们美丽贤慧又坚强的女性干么要你们这些无礼没用又龌龊的男人喜欢?” 火爆的问完,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们。 岳九前像是早见惯江儿突发的火气,他不痛不痒的看着她回答:“因为你是女人,女人本该听从男人,为男人生儿育女,奉献一生。” “哈!笑话,太好笑了。”江儿朝天翻翻白眼,逸出夸张的笑声,“九哥,我建议你改改想法吧!再这么下去,你恐怕会变成咱们岳家第二个大哥,在我的感觉是——那可完了。” 岳九前的脸色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岳家大公子至今三十尚未成亲,婚事也遥遥无期,江儿适才那么说,分明就是在诅咒他也会落到同样下场。 江儿脸上掠过一丝懊恼,糟了!胡乱说话,这下踩到老虎尾巴了吧! 老天爷啊,怎么办好?她明知她九哥的脑筋最死了,什么事都不会拐弯,个性又硬得像石头,她一时心直口快,这下子他一定恨死他了。 “嘿!嘿嘿,我……我的意思是……”江儿干笑几声,牵强的说:“九哥,我的意思是,大哥那么会挑,到最后一定会挑到个最好的,同理可证,你也是喽,将来我的九嫂子一定又美又温柔又端庄又贤淑,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既无才又无德,你们说是不是呀,七哥、八哥?” 岳七列脸上带着微笑,双手反剪于腰,故意踱过来又踱过去的审视着江儿,“咦?奇怪了,我怎么从来不觉得我这个可爱的小妹是既无才又无德呢?” 江儿狠狠的瞪了岳七列一眼,他分明蓄意拆她台嘛! “怎么会不觉得?”江儿瞪大了眼睛,掰着手指头为自己说项,“你们瞧,我平时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不遵从家规、天天昼伏夜出,看到邻居又不打招呼,对亲戚长辈也没有礼貌,从来不做家事。连菜也不会烧一道,更别提刺绣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针长得什么样子哩!如果你们拿针给我看,我可能还会以为是小的发簪,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千万要相信我……” “江儿,很好,爹如果听到你这些自我反省的话,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 一道声音贸贸然的出现在江儿身后,把她给吓了好大一跳。 “哥,你别装神弄鬼好吗?被你吓得……”江儿猛拍胸脯,埋怨的瞪了岳一临一眼。 她真不知道她大哥是什么时候靠近他们的,可怕,功力太好,以至于无声无息,真不知道将来龙冰怎么受得了……咦——龙冰! 江儿露出一个最开怀灿然的笑容拉住岳一临的手臂,亲昵的靠着他。 “大哥,你说我刚刚的反省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地方?这样好了,我们换个地方谈,别耽误七哥、八哥、九哥的宝贵时间。” 她硬拖着岳一临往前走,还腾出一只空手来笑咪咪的朝身后三个感到莫名其妙的兄弟挥挥手,“三位,后会有期啦!” “你在说些什么?”岳一临甚感奇怪的问,明明就在自己家里而已,江儿干么还说什么后会有期? “没有啦!听听就好,不要放在心上。” 江儿一古脑的将岳一临拉到凉亭里去坐着,凉亭里说话最好,不但清静,又有微风徐徐,更不怕有不速之客来打扰。 “大哥,待会我问你活,你要老实说,不许对我撒谎!”江儿十分严肃的说。 “你想问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没有理由不教你。我三十年来从来不说假话;自然也不会对你撒谎,更何况武艺是爹教我的,你是我妹子,我更加有责任传给你。”岳一临见她那么一本正经,他也跟着更加正襟危坐的回答。 “哎哟!大哥,你会错意了啦!”江儿翻翻白眼,又瞪瞪他说:“难道你的世界里只有‘武功’两个字吗?” “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江儿平时就调皮捣蛋,他实在不得要领。 “我要问的也是两个字,不过不是‘武功’,而是……”江地笑盈盈的看着他,“龙冰!” 岳一临脸上表情错愕了一下,随后闷声不响。 “哦!我猜对了,大哥,你真的喜欢龙冰?”江儿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热心追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好呀!瞒得那么紧,若不是我厉害瞧出端倪,不知道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岳一临莫可奈何的摇头苦笑,“江儿,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跟龙冰也只见过一次面罢了,什么都谈不上,或者,她根本就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语气隐隐浮现一丝苦涩。 “只见过一次?”江儿灵光一现,“舞狮那天?……” 天呀!好浪漫哦!原来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想不到大哥平时不解风情,却会谈这么令人向往的恋爱! “那么说来,你喜欢龙冰,可却又迟迟不去追求她……你嫌弃她被丈夫休了,又有一个孩子,你认为她配不上你,是这样子吗?我说的对不对?”江儿开始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测。 岳一临的表情更苦闷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什么,她是个好女人,我也没资格嫌弃她,况且追求她的人那么多,我这么死板,我有自知之明,她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江儿突然觉得她大哥真是用情好深哪!没想到他刚毅的外表下会有那么一颗对感情热切的心,想必现在的他一定夜夜为了不能接近所爱的人而苦恼吧! 不行,既然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就没有现由不帮到底,现在和龙家来往最密切的人就数她了,她不帮,还有谁能帮呢? 就算做件好事吧!帮龙冰找个好归宿?就当是日后她甩掉龙涉的补偿吧! 从半个时辰前黄幕徐徐拉起后,江儿就觉得无聊透顶,现在这出“唐玄藏西域取经”的戏码还没演到四分之一,她就已经感到摇摇欲睡。 台上的褐黄布帐飘动,加前伴奏着,而江儿也顺利的进入睡眠的状态之中,睡着睡着……恍惚之际醒来,突然有种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的感觉。 唉!实在太想睡了,干脆回家去睡个痛快好了,看不出来这个龙涉还这么有艺术水准又这么有耐心,比起这一点,她就真的是自叹弗如。 轻轻挨近他说话:“喂,龙大哥,我们别看了,看这个好无聊——”没几秒,江儿惊讶地发现龙涉居然早就睡得跟头猪一样。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家伙!你骗我来这里当白痴呀!自己呼呼大睡,也不怕难为情,真是丢死人了,还什么艺术天分哩!简直就是只有当猪的天分……喂!起来,起来啦!” 在江儿又捏又拍之下,龙涉总算醒过来了。 “干么?”龙涉睡眼惺松的睨了她一眼,大有怪她破坏好梦之意。 “不看了。”江儿板着张小脸。 “不看啦!”龙涉也不问为什么,理理衣衫站起来拉着江儿小手就大摇大摆走出了戏院。 “你很奇怪那!叫我来看戏,自己却睡得那么沉,你叫我一个人看什么看呀?”江儿甩掉他的手,藉机发脾气。 没错,她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试试他到底爱她有多深,都在一起两个多月了,如果还不能让龙涉对她百依百顺,自己就得要加剂强心针才行,不然拖太久了可不好,常被他吻,那是会上瘾的…… “少来了,你自己还不是睡得死死的。”龙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死皮赖脸的拉起她的手,“找家茶楼喝茶去哟!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吗?边喝茶边商量,保证气氛有无边的罗曼蒂克!这句话是你那个金珍珠教我的,这样用行吧?” 江儿来不及回答就被龙涉给拉进茶楼里,照旧是坐老位子。 “厉害吧!无论你什么时候来,这张桌都会空给你。”龙涉笑嘻嘻的将嘴唇贴近她耳朵,“告诉你,这张桌子被我无期限包下来了,除了我们以外,任何人都不许坐,也就是我们的情人座。” 江儿心里一阵骚动,龙涉的呵气令她怦然心动。 怎么可能?他不过是讲了几句话罢了,她有什么好心跳不停的?奇怪,心脏怎还在狂跳,卜通卜通,一下接一下,似乎永远会在她身体里面狂跳不完,不该是这样的呀!躁动不安的应该是他才对,怎么变成了自己? 龙涉高大挺拔的身躯微俯向她,这个小动作又使江儿猛然一悸,“做什么?” 龙涉好笑的望着她,“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揽你坐下而已,别太敏感好不好?这里是公众场所耶!就算我想吻你,也会忍到没有人的时候才吻。”说完,龙涉莫名其妙的对她嫣然的红唇产生一股正常男人应有的遐想。 太骇人了,不过是她一个瑟缩的小动作嘛!怎么会令他血脉里荡起向往她的热情来?他不是决定要让她先爱上他的吗? 看样子事情一路进行下来是遇上了点小麻烦,他这个掌控主局的男主角可不能半路就全然降服,他不能令她对她自己的魅力太骄傲。 没错!龙涉,你要把持住呀!千万不能被她给迷倒,无论你是多么的想要她都不行! 哦!他必须好好回家去练习如何在看见她时不血脉愤张,唉,他可以预期那将会是一门很困难的功课。 看着眼前似玫瑰般的岳十江,一个念头突然闪自龙涉脑里,如果……如果自己将热情发泄在别的女人身上,那么,他就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渴望她了,不是吗?这真是个好主意呀! 在他决定不输给江儿那刻起,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主意了,否则他早晚会溺毙在她顽皮恶劣的笑容中。 *** 广州最知名的寻欢场所——胭脂坊。 夜里胭脂坊里里川流不息的公子哥儿多不胜举,不止那些出手阔绰的王孙喜欢来捧场,连市井小民攒到了一定的金钱数目,也会忙不迭的跑来这里当散财童子,由此可知胭脂坊的姑娘是多么才色兼备,教人不醉也难喽。 龙涉算是胭脂坊的老顾客,他生平第一个女人就是胭脂坊里的红牌姑娘,现在佳人早不知从良到何方去了。 呀!那美好的回忆,他还记得那位姑娘温柔可人,不但会吹笛抚琴,连吟诗作画都很拿手,伺候你时真是无比的周到又体贴,无处可挑剔,哪像那个江儿,又粗鲁又暴躁,还经常莽撞行事,动不动就一副要冲锋陷阵的样子,两人真是不能相比呀! 没错,天差地远,江儿根本就连千分之一都比不上人家……又多举证了一项理由,龙涉认为自己来胭脂坊真是来对了。 这里娇美温驯的姑娘一定能够令他忘了对江儿的渴望,再说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他到这里来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他有错。 “老天,瞧瞧这是谁来了!”徐娘半老的老鸨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态,笑盈盈的走向他,亲热的牵起他的手摩着、搓着,“我说二爷啊,怎么这么久没来光顾?我还以为您讨了新娘子忘了我们了哩!这里的姑娘可是日日夜夜的想着二爷您哟!” 向来出手阔绰的龙涉这回当然也不例外,两个多月没来了,他出手打赏的大洋令老鸨眼睛都雪亮了起来。 “二爷不愧是二爷,您的豪气、您的大方,整个广州城里,还真是没人可比!”老鸨殷勤的倾身问道:“今天要叫绮春、咏丽、芳娟还是绿绿陪您?或者您要换个新姑娘?” “有什么新姑娘?”他当然要换个新姑娘才能刺激欲望嘛!绮春、咏丽、芳娟、绿绿都跟她们太熟啦,早已经没有火花,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有个姑娘我担保二爷您见了一定喜欢。”老鸨神秘兮兮的笑着,“才来不到十天,长得非常艳丽,被她伺候过的客人都满意得不得了,不是我自夸,自从胭脂坊开张做生意以来,还未有过这么狂野的姑娘呢! 龙涉笑了笑,管她狂野到什么地步,只要能满足他,令他在江儿面前不失常就好。 “好吧!就叫她来伺候。” 老鸨娇媚的扬起声,“带二爷到二楼雅房,先送上最好的酒菜和新鲜水果,可不许怠慢了。” 龙涉被当成皇帝似的请到二楼,一坐下就有人倒酒、按摩、唱小曲,正牌姑娘还没来,但房里服侍他的小丫环就已经有三个,可见老鸨多么重视他! 说到这间雅房,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只要他光临胭脂坊,老鸨都会把这间全院最宽敞的幽雅房间空出来给他。 不过这里只是供客人与姑娘喝酒谈心的地方,若是满意姑娘想更进一步,就必须换到别的房间去,那寻欢作乐的房间里有玫瑰花池的沐浴设备,更有香精整天缭绕着,教人不醉也难。 珠帘被挑起了,一位步伐袅袅,如桃花一般的艳丽女子由丫环伴着走了过来,她一身杏黄菊的飘飘衣衫,新月似的柳叶眉,一双勾魂的眼睛满含笑意的紧紧盯着龙涉,朱唇未语先笑,十分迷人。 “久闻二爷大名,今天能见二爷一面,小女子宛雁真是三生有幸,我先敬二爷一杯。”宛雁喝完了一杯酒,立即娇媚无比的挨到龙涉身边,也笑盈盈的为他斟上一杯酒放到他嘴边,“二爷,该您了。” 龙涉给足佳人面子,就着她纤纤玉手拿着的杯子,就这么喝下去,宛雁笑逐颜开的为他斟第二杯。 一杯酒下肚,他反而清醒起来。 奇怪,为什么他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宛雁的确正如老鸨所说的,够艳又够大胆,而且她挑逗他已经挑逗得非常明显,整个身体几乎都已经贴到他身上,但他却燃不起任何欲望之火。 宛雁突然娇啼一声,拿手指在他胸膛来回画着画着,不依的说:“二爷,您是不是不满意宛雁?” 龙涉回过神来,敷衍的笑笑,“你这么漂亮,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满意?” “真的?”宛雁送他一记柔媚秋波。 “当然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肯定她,也就间接的肯定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美人在怀的感觉,除非他不是男人才会拒绝她这么个天生尤物。 “那么——二爷,”宛雁暧昧的舔了舔红唇,更紧紧的偎住他,“证明给我看。” 龙涉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他会没有感觉,可能是因为气氛不够,换个房间就不同了,到时候尤物的火爆身材准会令他彻彻底底的把江儿抛到脑后。 “我们换个房间。”他下定决心。 宛雁笑着靠到他怀里去,双眼有胜利的光芒,她就知道没有男人逃得过她的手掌心,尤其是这位远近知名的龙家二爷,外型这么挺拔高大,面相又如此俊帅非凡,自己非要好好抓紧不可。 龙涉站了起来,为刺激自己的欲望,在走廊上他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走路,如果连这样都没办法产生欲望的话,他可能要考虑抱着她走了。 两人正亲密的要拐进房时,一阵熟悉的笑声传进龙涉耳里,接着,一句更让他心如擂鼓的话飘在空气里。 “江儿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一个显然也是年轻女子的姑娘细声细气的问。 龙涉的心脏只差没跳出胸口。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岳十江,这里是妓坊耶!她怎么可能来这里,于情于理都不合,一定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罢了……咦?怪了,就算是她又怎么样?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来找个女人玩玩嘛,她管得着吗? 笑话,遇到江儿有什么大不了,还可以让她知道他的红粉知己何其多,要想待在他身边就要好好听话,对他要温柔乖巧些。 出于要证明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后头的人是江儿,他突然在要踏进房门的那一刹那回过头去,宛雁被他这个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不过她很合作,骤然转了个身,她还依然保持着勾魂摄魄的娇艳笑容挂在龙涉身上。 *** 她没看错吧!那只八爪鱼黏着的男人是龙涉?江儿不能相信的瞪大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今天早上不是叫人送了封信来告诉她,今晚他爹要在家里招待他姑姑,不能和她一起商量她大哥和他老姊的事了吗? 怎么他会…… 江儿一阵风似的向他逼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他和宛雁,“不是吧!这恶心兮兮的女人是你姑姑?你爹和你今晚就在这里招待她?” 鸡婆!无聊!没事直接进房去就好了,你干么发神经转头?龙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现在他只希望挂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女人能识相的将手放开,否则江儿的眼光—— 该死,他觉得江儿会揍人! “什么姑姑呀!我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你会不会说话?”宛雁很不满意的翘起红唇,身体还紧贴着龙涉,挑起柳叶眉,一副高傲的姿态,“你是从哪里跑来的不懂事丫环?竟然连我都不知道,我看你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滚回厨房里去干活吧!省得嬷嬷叨念你。” 江儿眯起了眼睛,兴师问罪的望进龙涉眼里去,“你说,她是什么人?” 龙涉根本来不及解释,宛雁就挑衅的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双手胡乱在他身上移动,“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是谁?不过既然你那么有眼无珠,姑娘我就好心点告诉你吧!省得下回好运遇见我时不知道要对我恭敬些。”她高高在上的抬起下巴,好像施舍了多大恩惠似的,“我就是宛雁姑娘,知道我的名讳吧!” 江儿嫌恶的扫了她一眼,“不知道。” 她算是哪根葱,在胭脂坊里自己向来来去自如,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号姑娘,亏得她还沾沾自喜,以为全妓坊她最出名。 宛雁还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你胆敢不知道我,你太没……” “你住嘴!”龙涉受不了的一把推开她,真败给这女人了,难道她看不出来气氛有多不对劲吗? “叫我住嘴?你居然叫我住嘴?’”宛雁觉得委屈极了,自从她扬名胭脂坊后,谁不是对她礼遇有加,从来没人对她大声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今天却……她怎么那么倒楣嘛!什么龙二爷,根本就是个脾气变化无常的神经病! 龙涉终于可以不受干扰的面对江儿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江儿却一丝笑意也没有,面色凝重得似乎明天广州就要沦陷。 “江儿,你别误会,我来这里找朋友,她只是我刚刚才碰巧遇上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心虚的解释完毕,他突然暗骂自己一声,你真他妈的多此一举,解释什么呢?来这里不就是要把岳十江抛在脑后吗?现在遇到她,不正好向她耀武扬威一番,足以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根本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不是挺好的吗?自己现在应该大大方方的露出一个笑容对她打招呼才对嘛! 心理建设一番,龙涉果真按照自己的剧本露出一个潇洒万千的笑容,还夸张的伸出手臂将宛雁揽入怀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刚刚对人家那么凶做什么?不是说要进房去‘那个’的吗?”宛雁爱娇的亲亲龙涉耳朵,呵着气,“您放心,我会好生伺候您,保证您绝不会忘了今晚……” 眼前不堪入目的画面令江儿拳头紧紧握住。 没想到龙涉会那么下流,他都跟她在一起了,还光明正大的来找女人,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自己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要耍耍他罢了,但是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好歹他们在台面上总是男女朋友吧!他竟这样污辱她? 既然他在她面前可以这么镇定,自己又何必失控惹人笑话?更何况他在她心里根本毫无分量,他喜欢找女人就找女人,她一点都不在乎。 忍住鼻头那股酸酸的情绪,江儿微微一笑,笑得高深莫测,“龙大哥,你雅兴不浅,希望今夜你玩得愉快。” 龙涉一愣,变化这么快?明明刚才还大声喝问他怀中的女人是谁,怎么一下子就风平浪净?她不介意吗?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江儿——” 既然她这么大方,他也想要说些场面活,不过她似乎不想给他机会。 江儿面带微笑阻止了他,“龙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联络,今晚算我请客,你尽兴。” 江儿转身疾步离去,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是谁呀?口气这么大?”宛雁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不就是岳姑娘喽!”一个经过的姑娘好心的告诉他们,“咱们幕后大老板是岳姑娘七哥的红粉知己,对七爷死心塌地的,所以也算是岳姑娘的一个嫂子了,岳姑娘经常在这里出入,我说雁姑娘呀!日后看到岳姑娘,你可要对她客气些才好。” 那提点的姑娘走了,龙涉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倒楣过,风流了那么些年,他怎么就不知道胭脂坊和岳家有关系?真是怪事! 一股懊恼隐隐涌上心头。咦!这感觉太奇怪了,他又不在乎江儿,懊恼个头? 可是……唉,怎么宛雁搭上来的那条圆润手臂会让他肩头一皱? 这不是好现象,真的不是好现象…… 第八章 威龙武馆练武场。 龙冰身形一转,化解了龙涉运拳而来的进攻,她突然猛伸手夺他手腕,龙涉却纵步抢人,先一步用左手去拨龙冰的手臂,一举攻破了她的门户。 “干么这么凶狠,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龙冰回手退步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顺手递了一条给龙涉。 今天阳光不错,暖洋洋的,正是练武的的好时机。 龙涉接过毛巾咧嘴而笑,“喂,老姊,好久没和你过招了,想不到你功夫没退步,反而还愈来愈精湛。问你一句,你老公偷腥的时候,你怎么不用这些招数打他几拳泄恨?” 龙冰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我又不是泼妇,更何况我也不是没人要,何必和他一般见识?现在不就换他来求我回心转意了吗!” “说到姊夫啊,他还真是没眼光,这么美的老婆也放弃,算他不走运……龙涉的一条手臂大刺刺的揽上龙冰的肩头,“喂,老姊,你现在有没有意中人?” 龙冰斜睨他一瞧,“干么?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媒婆?” 龙涉吊儿郎当的撇撇唇,“也不是啦!有个朋友的老哥看上你,就托我打听打听喽!怎么样,不知道龙小姐你意下如何?我那朋友的兄长是否有希望?” 龙冰高深莫测的一笑,“抱歉,人家‘看上我’,我心领,不过没希望,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龙涉眼中透着怀疑,一边也为江儿的大哥可惜,唉,看来他们龙、岳两家是无论如何不能当亲戚了。 “没事我干么提?”龙冰拢起只眉、“更何况我都不知道人家是否喜欢我呢,提有什么用?” “什么?天下居然还有不喜欢龙冰小姐的男人?不行!不行!这种异类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我太好奇了!”龙涉夸张的叫了起来,手臂横过龙冰的颈子,开玩笑的紧紧扣住她。 龙冰拍了他手臂一记,笑道:“少无聊了啦你,我早就死心了,对方是正经人家,不会看上我这种被丈夫休了又带着个孩子的女人,反正我也不会对他表白,我这是单恋,单恋你懂不懂?就像你对江儿一样,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龙冰结论时吸了口气,龙涉却大大的不满意起来。 “谁说我对江儿是单恋?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不知道相处得多么愉快哩!” “愉快?”龙冰怀疑的摇摇头,“我实在看不出来你们哪里愉快了,既然两情和悦你干么去找别的女人?听说你昨天在胭脂坊遇见江儿了是吗?她不是对你的行为没什么表示吗?连你去找女人这么大的事她都没反应,可见一斑,你说你不是在单方面恋爱,否则是什么?” “连这个你也知道?”龙涉挑高了眉不敢置信,他终于相信坏事传千里这句话了。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又不是什么隐密的事,我保证不止我知道,恐怕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城镇了。”龙冰火上加油的添了句,继而偷察老弟的反应……哇!青筋隐隐浮现,可见他这次确实动了真感情,既然用情是真,怎么会弄成这样? 龙冰似笑非笑的瞅着龙涉,似乎早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老弟,奉劝你一句,感情不是儿戏,缘分到了就要好好珍惜,别等到将来一个人后悔,到时候想挽回,时间已经无法重来。” “唉,懒得跟你说,其实根本没什么,小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他还是嘴硬。可是为什么龙冰的每一句敲在他心上都感觉那么窒闷难受?难道……难道他真的在不知不觉中爱上江儿了吗? 龙冰露出笑脸,“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如果是小误会那就快去找她解释清楚,否则裂缝愈来愈大,届时就像你姊夫和我一样,有什么话都不摊开来讲,最后受到伤害的都是自己。” 龙冰正思索着要怎么继续说动龙涉放下大男人的身段去哄哄岳十江,这时候一个身影匆匆忙忙的跳过花园朝这里大步奔过来,手长脚长的大个子,应该是铁过奇没错。 “大消息!大消息!”铁过奇一脸的紧张兮兮。 “干么?你的药铺被查封啦?”龙涉瞄他一眼,不怎么感兴趣又要乌鸦嘴一番。 “还有心情损人?”铁过奇急呼呼的说:“你的江儿就快被日本人给抢走了!” “什么意思?”龙涉佯装不在意,他淡淡的扬起唇角,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可是天知道,他心里瞬间有如一锅热油浇下来,嗤响的阵阵冒烟。 她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只不过是点小事嘛,她何必那么认真?更何况那天他根本就没和那个宛雁怎么样,她走后,自己那原本就提不起的兴致就更加完全的丧失,二话不说马上离开了胭脂坊。 其实这几天他也一直想着她,只不过他…… 唉!好吧!承认就承认,他是有点大男人主义没错,想她想得要命而不去找她好好解释也是男子气慨作祟,这又怎么样?言明只是要让江儿先爱上他罢了,谁想到会假戏真做? 现在好啦,江儿的一颦一笑都那么鲜明,想丢都丢不掉,可是现在他怎么拉得下脸来去对她低头?一旦去了不就证明先落入情网的是他了吗? 不行.不干,他绝不去! 铁过奇看着好友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不是个会吊人胃口的人,直截了当的就说:“刚刚珍珠才告诉我的,她说岳十江最近认识了个日本人,人家对她追得可勤了,天天送花不说,还笼络岳家上上下下,听说岳十江现在天天和那个日本人走在一起。” 龙冰秀眉微挑,“不会吧!我看江儿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就和别人好到那种程度。” 铁过奇粗声答辩:“怎么会不可能?冰姊,你是女人,应该知道女人气起来是很难说的,更何况龙二去胭脂坊碰到岳十江的事已经人尽管知,岳十江为了赌一口气,很有可能这么做。” “这样呀!”龙冰点点头,想了想,继而望向始终反应不大的龙涉,“老弟,错在于你,快点去向人家道个款吧!或许一道歉就什么事也没了,江儿应该不会太刁难你才对。” 龙涉意兴阑珊地轮流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一派调侃的调调,“你们紧张什么?岳十江又不是我什么人,她要和谁做朋友是她自己的事,我一点都不能干涉她,再说,道什么歉呢?我认为没那个必要。”说完,他突然邪恶的半眯起眼睛打量着铁过奇,出其不意的转了矛头,“好奇怪,你和金珍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了?她居然肯把岳十江的事通风报信让你知道?” 铁过奇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哈,害羞了?”难得看铁过奇为情腼腆,龙涉乐不可支,“追女孩子嘛,这方面你就要向我多请教了,记住,你要主动出击,千万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就玩完啦!” “你还敢说?”看他那副故作轻松的痞子样,龙冰兀自摇头叹息,真是懒得管他。如果他喜欢逞强,她也不会在乎。好!让他受点教训也好,否则她这个无往不利的老弟还真会以为女人都该乖乖任他戏弄哩! 龙涉端起风流倜傥的笑容回视他们,“两位,我不是嘴硬,不过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们还是去担心你们自己的爱情吧!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分数。” 听闻此语,龙冰和铁过奇面面相觑,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致栽定,天塌下来他们都再也不管这浑小子的闲事了。 *** 粉蓝色的华丽洋服穿在江儿身上就有如订做般合身,她淑女式的拉起裙角微微躬身对着镜子行了开舞礼,霎时绽开一抹浅浅笑意衔在唇际,巧笑倩兮的娇俏模样连金发洋妞也比不上。 “怎么样?好不好看?”江儿满意的又一旋身,笑逐靥开的询问坐在一旁,神情忧心忡忡的金珍珠。 这两个人刚好成强列的对比,金珍珠她是一点都没有感染到江儿快乐的情绪,反而愁眉苦脸的看着镜中带笑的江儿,听到江儿的问话,她原来就紧蹙的眉宇此时干脆让它们纠结在一起。 “江儿,你知不知道你爹娘很担心你,你整天和日本人、洋人在一起,你不怕人家说你,你……。” “停!”江儿笑嘻嘻的阻止了金珍珠,她扬扬漂亮的眉梢,和颜悦色的说:“等会你要不要陪我参加史密夫先生的剪彩仪式?不去可是会很可惜的哟!听说餐厅布置得就像那些外国图片里一模一样,你一定会喜欢。” “先别说那些了,江儿,你听我说——”金珍珠不相信江儿真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所以她一定要再接再厉才行,“江儿,我想你气那个龙涉也气得够久了,所以你不要再拿你自己开玩笑,你这个样子,我们……” 江儿不温不火的对着镜子整理帽上的湖蓝色缎带,她眸光璀璨,笑得可甜蜜了,就像金珍珠所谈论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她答非所问的说:“珍珠,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好了,反正瞧你也好像对那个剪彩没什么兴趣,我还是不要勉强你了。” 金珍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江儿摆明了装蒜,她真的没辙,“江儿……唉!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满意的弄好了帽子,江儿终于转过身来,她对金珍珠微微一笑,优雅的将小提包挽在手肘。 “什么都不必说。她别具深意的笑开了,笑容中乍现着几许恶作剧,“谢谢你噢!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相信史密夫先生一定会对我惊艳万分,拜拜啦!” 江儿打着小洋伞,春风满面的走出金家洋行,留下金珍珠一个人坐立不安的干着急。 不行,不行,这么走来走去的也不是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江儿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人是龙涉,那现在唯有他才能将事情摆平。 想了半天,金珍珠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好吧!为了江儿,就算事后会被江儿骂死她也要硬着头皮去干,相信神一定会原谅她的,阿门! 中国传统的鞭炮声价天震响的为这场盛大无比的开幕宴会揭开序曲,英式典雅的餐厅里头招待着各色精致美味的点心以及气味迷人的香槟酒,今天凡是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到齐了,由此可知主人家的面子是多么大。 史密夫挽着浅笑盈盈的岳十江,他知道自己不断的招来许多艳羡的眼光,原因无他,当然是来自他身边这位美人儿喽。 “亲爱的,我忍不住要再次对你说,你真的好美。”史密夫身材挺拔,他修长的手一拢就轻易的将江儿揽向自己,“有你做我的女伴,我觉得好荣幸。” “你太客气了,史密夫,能参加你餐厅的开幕酒会,我也很开心。”江儿敷衍的笑了笑。 拜托!她实在颇不习惯倚在史密夫怀中的感觉,太别扭了,他穿着熨得笔挺的西服,害她连靠一靠都觉得有罪恶感,还不禁开始联想,洗这种衣衫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再怎么说还是唐衫长袍容易靠些,比如说,她就很喜欢龙涉那件暗色的绉纱长袍,躺久了更像枕头似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就有几次躺在他怀里睡着的纪录,每次醒来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总是龙涉轻轻的帮她揉揉眼皮才真正清醒……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要不要来杯香槟?”史密夫体贴的为她由侍者托盘里取来一杯香槟。 江儿客气的接过香槟轻尝一口,她对史密夫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想想平时她和珍珠喝这种酒时都不是这般喝法,她们总是一人抱着一只香槟瓶子,大口大口的灌着。 但是在这种场合,这种优雅的气氛之下当然不能那样喝,否则史密夫对她的感觉准会马上由荣幸变成不幸,所以了,直到宴会终了前自己都会做一名举止合宜的淑女,她要让大家刮目相看,她岳十江不是只能和姓龙的家伙传出胭脂坊的笑话供人做茶余饭后闲嗑牙的题材而已,她也能有高尚的社交活动,并且她发誓,她再也不要和姓龙的扯上任何关联,还有那个该死的游戏,她不玩了,去他的谁先抛弃谁,她全不在乎了。 “亲爱的,要不要品尝一块巧克力口味的蛋糕?”史密夫不等江儿回答就自作主张的将盛有蛋糕的小碟子送到江儿面前,还引以为傲的说:“这位点心师傅在我的国家是非常有名望的大厨,这次我特地请他来指点一、二,相信你不可能在别处吃到比这更美味的点心了。” 盛情难却,江儿勉为其难的接过蛋糕,小小的口的开始品尝。 吃没两口她就不屑的撇撇唇,不就是块洋人做的红儿糕而已嘛!哪有什么了不起和别出心裁的地方?看史密夫那副样子,他还真是少见多怪那!这种点心也能让他得意成那副德行,真是西洋来的土包子哟。 “怎么样?好不好吃?”江儿根本没回答,史密夫自顾自的吹嘘了起来,“我就知道中国根本没这种好东西,中国人向来粗茶淡饭惯了,对吃一向不讲究,你一定感觉到趋之若骛吧!” 什么趋之若骛吧?江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史密夫的中国话学的不错,可是太爱卖弄的结果就有点不三不四,不只这样,她还弄不懂干么史密夫每次对她说话之前都要来上“亲爱的”这三个字?他不累,她听得都不耐烦了,她是姓岳,又不姓亲,莫名其妙嘛……啊!不好,难道史密夫是姓“亲爱的”,而他因为实在太欣赏她了,所以擅作主张在她名字前冠了他自己的姓氏? 这理论听起来还满合理的。 天呀!这还得了!江儿惊得连假装优雅品尝蛋糕这回事都忘了,她根本没打算嫁给金黄头发的男人,给她爹知道了非废掉她武功不可……,都怪史密夫不好,这等大事怎么不先跟她商量商量…… “亲爱的,你……”史密夫又想倾身过去。 江儿闻言惊跳开来,“闭嘴!不准你这么叫我?” 史密夫错愕的愣了愣。 江儿看到他的反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嗯——我……我是说……” “看来,你还是配我来得恰当些,太优雅的生活似乎不怎么适合你嘛,江儿小姐。” 听到来人的声音,江儿的眸光霎时冷冽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挽紧了史密夫的手臂,一改先前漫不经心又敷衍的态度,不让龙涉的来到拂乱她此刻怦怦乱跳的心。 “史密夫,我记得你好像没有邀请这个人嘛!”江儿抛弃那些没来由的烦躁难安,仰起娇甜的笑脸央求着史密夫,“闲杂人没资格来这里,史密夫,你快叫人赶他出去。” 史密夫根本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江儿一会翻脸,一会又对他甜蜜得离谱,而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个男人就更莫名其妙了,那个男人鄙夷冷淡的瞥着他们,他摄动人心的眼光像要揍人似的。但尽管如此,史密夫还是决定以讨得佳人欢心为首要,而且江儿看来很厌恶这个男人,自己还是快点把这男人赶出去,等会江儿一定会对他赞许有加。 “这位先生,想必你听到岳小姐的话了,麻烦你出去好吗?”史密夫下了逐客令,语气尚余三分礼貌,他自诩有一流的绅士风度,当然连赶人也要面面俱到才行。 “不好。”龙涉要笑不笑的扬高眉梢,气定神闲的扼要回答,他眼光盯着明明愤怒却不愿表现出来的江儿。 她真美!想不到一袭洋服穿在她身上会有这么令人心动的效果,她今晚一定成功的撩拨了很多在场男士的心弦,看那洋鬼子急于讨好她的模样就可得知。 “真不识相,人家都已经开口要你滚了,你居然还好意思死皮赖脸不走。”江儿轻哼着,尽量选择去忽略龙涉眼底对她的兴趣。 大色狼!现在后悔了吗?她可比胭脂坊那里的女人美上千百倍,哈,谁让他居然会有眼无珠的挑上那群女人,现在后悔也莫及喽!她就是存心让他干瞪眼,情愿窝在史密夫怀中也不会让他碰半下,他会知道失去她是他这辈子多么严重的损失。 “史密夫先生,我想你应该先看看这个,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听从这小女人的话赶我出去。”龙涉惬意的由口袋里拿出一张请柬,微微一笑递到史密夫面前。 史密夫接过请柬,显得有些讶异,世故的他随即笑了,“原来是龙二爷。真是失敬!令尊大人也来了吗?” 龙涉露出应酬式的潇洒笑容,“家父因有要事待处理,所以无法分身,今晚我一个人来,岳小姐呢?也是一个人吗?” 江儿皱眉,这登徒子,在史密夫面前卖弄斯文也就算了,没事干么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来? “你管我几个人来?”江儿身体绷得死紧,冷眸戒备的瞪一眼,“就算我全家大大小小二十多人全来了,你管得着吗?” “哦!我想,应该很难来全吧!”龙涉轻慢的拉长了尾音,悠哉游哉的说:”听闻岳伯父和岳伯母还有你那些哥哥、嫂嫂们都非常反对你和洋鬼子鬼混,是吧?” 江儿气急败坏的狠狠赏他一眼,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当着史密夫的而称人家为洋鬼子,亏他前一分钟还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现在马上就像个耍赖不成的地痞流氓,根本就是存心要来破坏她和史密夫的感情,不会,她不会让他得逞。 “龙先生,你实在太没礼貌了,这里是高级场所,不欢迎像您这么不懂礼貌的客人。”受到当面挑衅的污辱,江儿相信史密夫也不可能再给龙家面子。 史密夫果然铁青着一张脸,“龙先生,请你出去。”太让他下不了台了,姓龙的居然会当面给他难看,看来他有必要好好重新建立自己在广州的势力,而他知道结合岳家将会是条捷径,照情势看来,岳十江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 龙涉冷不防伸出手臂将江儿拉了过来,史密夫一直等到怀中一凉才发现人儿被夺了。 “你放开我!”江儿低声咆哮着,若不是碍于场合,她会甩他两巴掌。 “我不放开你,叫你的洋鬼子来救你呀!”龙涉将她揽得更紧了,还毫无忌惮的点了她红唇一下,模样满意之至,然后他将眼光调转回史密夫身上,“警告你,这女人是我的,少打她的主意。” “你在胡说什么?”江儿挣脱不掉他铁臂似的怀抱,更讨厌自己由心底升起那丝喜滋滋的感觉。 岳十江,你在高兴些什么?他根本只是存心戏弄你而已,你千万不可自乱阵脚……怂恿自己的心,她感觉好过了一点点。 而向来养尊处优的史密夫何时受过这种气,尤其在他倾慕的岳十江面前,他更不能落居下风。 史密夫的一个眼神,立即由四面八方走过来一群彪形大汉,他们是他在广州的保镖,全是武艺不凡的中国人。 “想打架?”龙涉悠然自得的一笑,打架他最拿手,尤其是打群架,看来今天又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还有那个史密夫,他刚刚竟敢明目张胆的搂着江儿,待会解决完这群人之后,非顺便给他一拳不可。 可惜了这富丽堂皇的餐厅布置哟…… “打!打赢了重重有赏!”史密夫骨子里残酷的血液在沸腾,看中国人打中国人,这倒是一场好戏,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损失,且还能在佳人面前表现气魄万千,何乐而不为? “龙师父,得罪了!”几个大汉抱拳以礼,开打是头家的命令,他们纵然有一百个不想和广州名闻遐尔的少年英豪对打意愿又有何奈,拿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今天是非打不可,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龙涉似笑非笑的压低声音对江儿说:“这场架为你而打,万一我不幸被打死了,你千万记得来上柱香。” 他放开了江儿,向前迎战。 “第一招!”龙涉并五指捣向其中一个大汉的腋下,纵步抢去,开打了起来。 江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猛跳,这时候宾客也纷纷围观过来,全部啧啧称奇怎么会在这里就打了起来,不过人类的好奇心还是使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龙涉的掌风并不凶狠,第一招击倒了两个人,见他们爬不起来他也不再追打,转而攻向其余人。 “第二招!”龙涉舒右臂挑搭来势,对着奋扑进的汉子运臂抵御,他打了一路拳,谁都近不了他的身。 “这小子还真有点邪门。”不知何时史密夫悄悄来到江儿身边,他一只手搭上江儿肩膀,还不识相的凑唇在江儿耳边说话,自以为这样说准会投其所好。 江儿闪躲了一下,挥掉史密夫的手,大皱眉头,“你走开好不好?我现在很烦,没空和你说话!”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万一他真的被打死了,那她……那她怎么办才好?老天!她并不是真的希望他去死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亲爱的,你不要担心,我这些保镖一个个都功夫盖世,一定会打赢的,这个小子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是稳操胜尊,你等着看他缺手掉腿好了。” “你才会缺手掉腿!”江儿倏地不悦朝他喊,她已经够心慌意乱的了,他还拼命在穷搅和,这笨蛋! “亲……亲爱的……”史密夫吓得不敢再随便开口。 龙涉手臂一收缩,这回又是三个大汉倒下。 “第三招!”他让筋骨发出“格吱格吱”的声响运拳挥掌,他步势稳重如山,手法沉雄若铁,每一出手,都让人震慑万分。 江儿从不知龙涉有这等好功夫,以前她都以为他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好运气才会打赢罢了,但看观望的人都不禁冲口而出大声叫好,喝采声雷动,其中不乏一些名门武馆的教头,可见龙涉确有真材实料。 他——真是少年英雄? 以前她就曾听若干人提过龙涉拥有的这个封号,以为他不过浪得虚名罢了,而今……看来自己得要对他重新评量一番了,撇开他那些风流韵史不谈,或许他真的不像他外表给人的感觉那般轻佻。 龙涉发完三招,那群大汉已经全部倒地不起,他不怒而威的眼眸一扫,大步走向愕然张大嘴的史密夫。 “你……你想干么……”史密夫居然想躲在江儿身后,他这举动看得江儿又好气又好笑。 龙涉对他的胆小行径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他傲慢外露的盯着史密夫,“喂,洋鬼子,以后有种你就自己打,不要拿中国人当挡箭牌,要是传回你的国家去,恐怕你会被贻笑万年,告辞了。” 龙涉从容的转身准备离去。 江儿眉心一皱,他就这么走了吗?他不是专程来找她请罪的吗?然而可恨的是,打完架后他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警告过你的话别忘了,记住,我的女人不要碰,反正这女人是灾星,你今天会这么丢脸也是拜她所赐,所以喽,还是离她远一点得好。” 龙涉狡黠的离去了,他没带半点伤,却搞砸了整个开幕酒会。 第九章 龙涉人还没回到家中,他在洋人餐厅打人的事已沸沸腾腾的传回了威龙武馆,可想而知向来好面子的龙震元有多生气了,尤其儿子打架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争风吃醋,这种没用的事他也敢做得出来? 怒气正炽的龙展元铁青着脸坐在正堂里等龙涉回来,樊莲吟和龙冰两人知道劝阻无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暗暗希望龙涉能聪明点,无论到什么地方去避避风头都行,今晚最好是别回来了。 “阿冰!派人会沿路找找,看那浑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找到人就立即给我抓回来。”龙震元再也无法忍耐坐着等了,他今天非要揪回龙涉不可。 “爹!”龙冰为难的向樊莲吟求助,这教她怎么做嘛!难道真派人抓弟弟回来?明知道老弟回来准死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同一个时间,龙涉步履散漫,夹带着不羁踏入正堂,见到什么人都在,他随即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老爹,听说你找我?”龙涉一派轻松的问。 “你还有脸回来?”龙震元沉着脸,他真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玩世不恭的儿子来?平时也不见龙涉勤练功夫,偏偏又每打必赢,教他想找个理由把儿子锁在家里都不成。子不教,父之过,若龙涉往后真干下什么没天良的事情来,教自己如何向死去的老婆交代,最重要的是他和岳展成的女儿在交往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他到底要不要对人家姑娘负责任呀?姑娘家有名节要顾全,而他却成天这么吊儿郎当的,也该找个理由逼他上岳家提亲了…… “老爹,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已经晓得啦!”纵然看到姨娘和他老姊在对自己猛使眼色,龙涉仍然视若无睹的泛起一丝笑意,“怎么样?老爹,是不是觉得很与有荣焉呀!其实你也不必太以我为傲啦!小意思罢了,算不了什么。” 樊莲吟和龙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同时浮上一种快昏厥的念头,臭小子知错不改,还在说大话,等一下看他怎么收场。 龙震元果然重重哼了一声,他故意严厉的盯着龙涉,“你倒是觉得你自己做得很对呵!与人争风吃醋,我龙某人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慢着,什么争风吃醋?此活差矣。”龙涉大摇其头,反驳道:“我是惩戒洋人,顺便为国雪耻,跟女人一点边都扯不上。” “还要狡辩?”龙震元掀眉毛怒不可遏,“全广州的人都知道你为了岳家的女儿得罪了洋人,你这混帐小子,还有种当着我的面否认?莫非你想赖帐不成?” “震元,算了。”樊莲吟见事情摆不平了,她连忙在龙冰的暗示下出面安抚,“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事情过去就算了,阿涉会改的,他下回不会再犯了,你就原谅他一次……” “是呀!爹,阿涉不是有心的。”龙冰连忙接棒开口,“或许那洋人真的惹人讨厌欠揍,把过错全推到阿涉身上太不公平,更何况……” “你们不必帮他说好话!”龙震元怒拍桌面,以退为进的喝道,“我不准你再和岳家的女儿来往,你若要娶妻的话,我会托三姨婆帮你物色个贤淑的好对象,那种喜欢到处抛头露面的女孩子不适合做咱们龙家的媳妇,就这么决定了,你别想我会回心转意。” 这下子龙涉该紧张了吧!说不定马上就会提出非岳十江不娶的誓言来威胁他收回成命,看来要抱孙子是有希望喽…… “好呀!老爹怎么说,我怎么做。”龙涉怡然自得的笑了笑,对龙震元的决定没什么意见。 同时在场的三个人一起傻眼,尤其以龙震元傻得最为厉害。 “你同意?”龙震元控制不住的惊跳了起来,这下子真是搬砖头砸到自己脚了。 “同意呀!”龙涉的笑意不保留的在唇沿扩大,“我也想早点娶个贤淑妻子来让自己收收心。爹的话正巧和我心中设想不谋而合。”他摸摸下巴,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眼光来,“说到那个岳十江嘛,她实在行为太过于放肆,怎么说也不配做我的妻子,嘿,正所谓咱们父子连心,其利断金,老爹,儿子的婚姻大事就拜托您了。哦,我很困,想去睡了,你们有什么话就慢慢聊,失陪了。” 龙涉夸张的打着哈欠弯进里头去了,龙震元被自己一口造成的局面吓得惊愕无比,一时之间还无法恢复。 这下糟了,原来他儿子还真打算和岳展成的女儿玩玩就算呀! 失策!他怎么就没料到这一点咧?现在怎么办?万一岳展成找上门来讨公道,又或者万一岳十江知道她自己被抛弃而去寻死寻活的……天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莲吟……阿冰……”龙震元颓然的跌坐进椅中。 “不要叫我们,叫我们也没用。”樊莲吟和龙冰异口同声的撇请关系,哼,瞧他刚刚气焰那么大,连她们帮忙求个情都挨骂,现在好了吧!有事也知道要来求她们呀,没这么便宜的事,无论他说什么好话都不干。 龙震元苦着一张脸央求着,“你们别这样,我只不过是想试试阿涉对岳家小姐的心意真不真罢了,谁知道那臭小子会来这招始乱终弃,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不早说!”樊莲吟和龙冰分别白了他一眼,又再次异口同声。 龙震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了,他念道:“阿冰,你就找个机会再去探探你弟弟的想法,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娶岳家小姐,如果他真不想,我们就尽快安排个时间去向人家赔罪,不要伤了和气。” 龙冰莫可奈何的答应了,说实在的,她也很跌破眼镜,没料到龙涉居然会这么做,难道她的感觉错了吗?不可能呀!依平时她老弟提到岳十江的情形看来,他分明早就对人家情有独钟又眷恋极深,不会在一夕之间变了才对。 那么是为什么?莫非……莫非岳十江投向别的男人怀中这项抗议的举动是两人之间的导火线? 唉,复杂,看来她得找一临出来好好商量商量。 *** 江儿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好多天了,自从龙涉在洋人餐厅里瞧都不瞧她一眼就潇洒离去之后,她简直恨死他了。 没错,她恨龙涉,若是他不喜欢她,就不要到餐厅来闹事;若是他喜欢她,就不该当她面一声不吭的走人,这一来,他知不知道她要面对多少质问和尴尬,他连想都没替她着想,这么个不懂温柔体贴为何物的大男人,自己根本毋需还想着他! 清脆简洁又有力的扣门声响起,江儿不想答腔,门外的人却主动推门而入,她情绪欠佳,抬起头就要发作。 “你懂不懂礼貌……”看到眼前的人,江儿突然住了嘴,显得无比乏力,“哦——大哥,是你呀,有事吗?” 岳一临在桌旁坐下微微一笑端详着她,“我没事,但是我担心你有事。”眼见唯一的妹子因感情用事弄成这个样子,他也替她难受。 “我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多高兴呢!”江儿口是心非的轻哼。 “你……考不考虑到龙家一趟?”岳一临试探性的问。昨天龙冰把事情的演变全跟他说了,他知道照这样下去江儿和龙涉肯定会愈弄愈僵,世间很多感情都是这样走向破裂的尽头,明明当事人还有情,却被个性摆布了。 “我为什么要到龙家?”江儿希奇的挑挑眉,仿佛她大哥说的是天方夜谭。 “龙涉为了你打架,你不去探望他?”岳一临好脾气的说道。 “他有什么好探望的?”江儿嗤笑一声,“大哥,你没亲眼看到,所以你不会明白,他根本毫发无伤,而我的朋友呢,却个个被他打得伤势惨重,他害我丢脸丢的还不够,现在竟要我去探望他?” “江儿,他会这么冲动,也是完全为了你。”岳一临试图分析道理给她听,可是一看到江儿鄙视的眼光,他就知道她根本听不进去。 “算了吧!大哥,你别撮合我们两个了,我对龙涉早就没感觉,这么一来更好,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别人交往,多好!”江儿难得的露出近日少有的笑容,“不过你放心好啦!就算我和龙涉闹翻,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你和龙冰的发展,现在的人不会那么古板,爹、娘一定赞成你们的。” 岳一临耳根子倏地躁热起来,显得腼腆,“你怎么知道我和阿冰的事?” “眼睛是用来做什么的?”江儿坏坏的笑了,“再说你们约会又不怎么避人耳目,自然而然会有好事者来告诉我喽!” “其实我们……我们……” 江儿笑盈盈的挥挥手打断岳一临的期艾,“哦,哥,你就甭解释了啦!你人品这么好,气宇轩昂又斯文有礼,我大哥这般卓拔出色的人物。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你呢?所以龙冰会对你青睐有加也有理所当然的事,男欢女爱很平常,你不要不好意思了。” “你觉得阿冰她真的会喜欢我?”岳一临有点忧心的问。自从他鼓起勇气约龙冰至今,虽然每天感情都在进步当中,但是他仍然时时有患得患失的感觉,深怕自己配不上龙冰,也怕自己的不解风情会令龙冰生厌。 江儿会心一笑,哈,他这个来劝人家的人,现在反倒请教起人家来了。 “大哥,你根本毋需操心;以你这么好的人品,而龙冰是个成熟的女人,她会懂得欣赏。”江儿噗嗤笑完,突然正色的看着岳一临,“说实话,哥,你在不在乎龙冰的过去?她被丈夫休了,又有一个儿子,这些事你该当知道吧?” “我全知道,但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岳一临认真的,诚恳的说,“阿冰她什么都告诉过我,对于她能有勇气摆脱不忠的丈夫,我很佩服她,更敬重她,这对于女人来说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日后我会尽我所能更加的爱护她,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同样的爱她。” 江儿缓缓微笑,“大哥,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她,我祝你们幸福。” 岳一临着了她一眼,察看她神色,继而语重心长的说:“江儿,幸福得来不易,我们都要珍惜,千万不要等到来日后悔。” 江儿皱眉抱怨着:“怎么又扯到这上头来了?大哥,你归你,我归我,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混为一谈?我知道你的龙冰很好,但这并不代表着……” 门突然“嘎”的一声被推开,江儿住了口,看着急匆匆推门而入的那个奔跳人儿。 “金小姐,你不懂礼貌吗?”江儿不禁开口调侃金珍珠,看她一副“完了毁了”的样子实在好笑。 “天呀!江儿!不好了!”金珍珠提着裙角,神色忙乱的跑近桌前,看到岳一临也在,她草率的点了点头,又连忙转向江儿,“江儿,你知不知道,龙涉快定亲了!” 江儿怔了怔,拿着茶杯的手也停顿了一下,乍闻此言,她的心脏无力的怦然乱跳,胸臆里骤起阵阵强烈的不安,然而另一个念头却跟着电光石火般的冲上她的心头——珍珠在戏弄她! 没错,一定是这个样子。珍珠这阵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和那个铁过奇走得很近,这回一定是受铁过奇的指使而来,自己不能上当。 “那又怎么样?”江儿抬起眉笑着,不经意的反问,“他定亲,与我何干?好奇怪,你为什么要来向我报告消息?” “江儿!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金珍珠急得连连跺脚,她就知道江儿死要面子故作镇定,“龙涉他真的要定亲了,和‘喻氏武馆’的千金喻蓉蓉,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随便到街上拉个人问一下就知道。” “那好哇!我同样也祝他幸福。”江儿明眸带笑,神色自若的对岳一临说:“大哥,这么一来龙家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吗?姊弟俩一起成亲,可有得热闹喽!” 她才不会中计呢!想看她为龙涉伤心欲绝的样子,哈,不可能。 金珍珠见江儿事不关已的谈笑风生,她益发着急,“江儿呀,你……” “咳!”历一临清一清喉咙,模样显得相当为难,“江儿,我知道你不相信,也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会很大,但是,珍珠她说的是真的,龙涉就快和喻家千金定亲了,这件事是阿冰亲口告诉我的,她说,最近几日龙家正打算上喻家去提亲,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会早早办这门亲事。” 江儿不知道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会有一股窒闷而刺痛的感觉,她心神激震而神情恍惚…… 他要和别人定亲了……他要和别人定亲了……怎么会…… “江儿,你还好吧!”金珍珠叹了口气,关切的拍拍她肩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莫非这就是情字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江儿这才如梦初醒的惊跳了起来。 “我当然好!我有什么不好?”她掩藏着浓烈的醋意和酸楚,拾回她狼狈的理智,挺直背脊,强悍的武装起自己,“还有,龙涉要怎么做是他的事,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拿这种小事来烦我,我很忙的,没空理会他的无聊事。大哥,如果往后你再提起龙涉两字,就是不把我当小妹,还有你也是,珍珠,如果日后你再说龙家的半件事,你就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 岳一临和金珍珠都被她口气中的坚决给震得开不了口,他们面面相觑,看来他们的好意又化为一滩污泥。 从此之后的几天,江儿几乎都和那位仰慕她的史密夫在一起,史密夫每天变尽花样来讨她开心,陪她吃西餐,教她弹琴,对她百依百顺。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们确实像对陷入热恋的情侣,当然,他们陷入热恋中的消息也传递了大街小巷,传得扬声鼎沸。 这天江儿刚和史密夫喝过下午菜回到家,身上是一袭香槟玫瑰色的洋服,美丽精致的裁剪令人眼睛为之一亮,还有她梳理得时髦无比的发型更是夺人目光,她边哼着小调,一边踏进家门槛。 一进门她就发现家里和平常不太一样,有股热闹的气氛流泄在空气里,嘻嘻哈哈的笑语不断,似乎有什么客人在。 “什么事这么高兴?”江儿摇着小巧的扇子进入正厅,一脸兴匆匆的问。 “江儿,快来见见你未来大嫂。”岳展成眉开眼笑的招呼小女儿,对新媳妇他是满意极了,擅于面相和谕理的他知道龙冰命势极佳,是个能帮夫旺族的贵人,他可是十分看好儿子这段姻缘的! 江儿的笑容蓦然隐没了,因为她看到的座上客不只龙冰一人,还有龙涉也来了。 江儿蹙起了浓眉,好哇!居然还敢上她家里来?!而她的家人更奇怪了,居然还若无其事的招待他?这分明就是引狼入室嘛!哼,她就不相信自己与他的恩怨会有人不知道。 “新嫂子,你好呀!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江儿冷淡的说完,瞧都不瞧龙涉一眼,转身就想回自己房里。 龙涉的眼睛从江儿一进门就盯住她了,许久不见,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想念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四周围有这么多人在场,他还真想拉她进怀,然后再狠狠的拥住她、吻住她,看她还敢不敢这么任性妄为的天天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她真美!可惜了,他知道江儿此刻的美丽不是为他盛放的,而是为那个该死又自大的洋人,不过不怕,他将夺回他的江儿,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女人,没人可以抢走。 “江儿,坐一坐,大家聊聊嘛!”岳展成唤住口是心非的女儿,女儿是他生的,哪有不了解的道理,这回他特意嘱龙冰把龙涉带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帮女儿制造机会,让他们这对烈火冤家和好。 “是嘛!江儿,去坐你未来新嫂子旁边,多亲近亲近。”岳夫人知道丈夫心意,也连忙跟着催促女儿,女儿情场失意也不是她乐意见到。 江儿所有的抗议和咒骂只差没说出口而已,开什么玩笑,她抵死也不从。 龙涉就坐在龙冰旁边,而龙冰的另一边就是她大哥,她总不能死命要坐他们中间吧,这么一来,不就摆明了要她坐在龙涉身边了吗? 眼睛一溜,警觉到龙涉目光灼灼的凝注着她,她突然感到有阵晕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占有,竟然还有一股少见的柔情。 这是怎么回事?他对她还有情吗——不行,不行!再待下去,她恐怕会忘了自己要憎恨他的意志,她本能的润了润唇,将眼波转到别处。 “爹、娘,我很累了,而且晚上还要跟史密夫出去,我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可以吗?” 岳展成暗暗观察情势,认为是自己施展高压政权的时候了,他扬起一道眉,故意不悦的说:“江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家人难得这么高兴,你偏要扫兴,成天就知道和那个洋鬼子出去……” “既然江儿小姐的社交活动这么忙碌、伯父,伯母,我们就不要为难江儿小姐了。”龙涉盯着她,淡淡含笑道,他话里那份优闲和自在不由得燃起江儿的怒火。 江儿浑身备战的瞪着他,不客气的问:“龙少爷,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为我求情?我认为你相当多管闲事。” “是吗?”龙涉不以为意,嘴畔的笑意更浓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话好了,反正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太过计较你我,你说是不是?” “谁跟你是一家人!”她僵硬而怒光闪闪的说。 说完,江儿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也顾不得大家莫名其妙的眼光,现在她一心只想回自己房里去躲起来,她不要见到那个人,不要因为想到他即将和别人定亲而心痛万分,不要想像他眼中对她还有一丝的情感! *** 这真是个心烦的夜晚,不管史密夫怎么讨好她都没用,江儿发现自己对着史密夫居然只有忍耐的感觉,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点罗曼蒂克的气氛都没有,史密夫恐怕也被她今晚的阴暗脸色给吓坏了,所以籍故结束掉晚饭之后的节目。江儿落得轻松,摆脱掉他,她一个人往荷塘边散步去。 晚风轻轻,杨柳垂岸,岸边是茶楼酒馆,许多有情人都挽着手依偎着,这情景更令她感慨万千。 真没想到自己会是最落败的一个,她大哥快要抱得美人归,珍珠看样子也和铁过奇交往得不错,只有她,只有她非但遗落了自己的心,还被伤得不能复原。 如果不曾认识龙涉就好了,认识了他之后自己就愈来愈倒楣,不但待人的风度消失了,还变成全城人都知晓的风云人物,这都要拜他所赐。 况且说到龙涉他那个人,谈吐既没有不凡又不温文尔雅,连史密夫对她温柔体贴的一半都比不上,只会粗鲁的、野蛮的、下流的手段,连她的吻也被他一夺再夺,害得每次花前月下史密夫想吻她时,她都会本能的逃开。 归咎到底,这都是龙涉给她的印象太恶劣了,害得她都不敢尝试第二种吻,说起来多么浪费,人生还这么长,这么美好,她却要抱着个不良阴影过活,唉!江儿为自己感到可惜哟!顺便再想想,也不知道那位喻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呵,不过那位喻小姐也算倒楣的了,要和龙涉这么狂放傲世的男人做一辈子的夫妻,有得她好受的…… “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呀,江儿小姐?”龙涉双手反剪于后,缓步踱向正冥思中的江儿。 刚刚在酒馆二楼他就看见她了.观察了半天,确定那个叫史密夫的笨家伙没跟在她身边后,他就再也接捺不住的下来了。 龙涉知道她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何妨呢,反正他知道她心里还想着他,纵使她死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但是他对这一点从未怀疑过,而且非常有信心——” 是他?江地倏地绷起了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形状完美的红唇扯高一抹讥讽的笑,“原来是龙家二爷呀!这么巧?这不由得我要怀疑起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了。” 龙涉坦然迎上她不友善的视线.轻轻一笑,“怎么你把我要问你的话给问完了?看来我们还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江儿撇撇唇,对于他的耍嘴皮子不予评价.转身欲离开,她可不想再从他眼中读到丝毫爱恋,否则她会以为自己开始有妄想症。 “这么快要走?”龙涉倾身拦住她的去路,笑得十分诡异,“是不是你的史大情人在等你,所以你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我身边?” 江儿轻慢的掀起她漂亮的长睫毛,乌眸向上瞥了瞥他,“是我家那只忠实的狗儿在等我,所以我迫不及待想离开有你在的鬼地方,满意了吗?” “是吗?”龙涉笑咪咪的低下头去,对上她含带薄怒的眼眸,“可是我好像看见你眼里在诉说着——你舍不得离开我,你希望我亲吻你,像从前一样的拥你入怀,娶你为妻,与你永不分离。” 江儿火大的甩开他的手,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以免他积习难改的又扑上来,她不愿成为他成亲前玩弄的对象,那不是自己的作风。 “你还真够自大,如果你期望我会为你的婚事而痛苦,心碎,那么很抱歉,你可以失望了。”她的语气不疾不徐,称得上冷静,“老实说,你还不足以构成让我茶饭不思的威胁,希望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以后如果在街上倒楣的擦身而过,拜托你也不要叫我,最好当作没我这个人。”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当作没你这个人。”龙涉向她走近,理所当然的瞅着她笑,“选个适当的日子,我教我爹上你家提亲吧!我们都交往那么久了,不成亲就太对不起大家对我们的爱护了。” 他真是疯了!江儿只能下这个结论。 “你以为我会跟你成亲?”她指着他鼻子问。 天大的笑话,他说成亲就成亲吗?那么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挣扎算什么?不就白白便宜他了吗?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他想得倒美,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不然你说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龙涉奇怪的瞟了瞟她,一脸无辜,“不娶你,我爹首先就不饶过我,更别说你大哥和我老姊那一关了,哦,对了,当然还要加上你爹娘和你那一大群哥哥、嫂嫂。” 江儿不悦的挑起眉,傲慢的眯起眼,只差没出手去戳他而已,“想成亲,你自己去成吧!你不是要娶喻家的千金吗?就去呀!不要以为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就会把你当神一样膜拜,也不要以为……住手!你干什么……” 她的呼叫声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狂吻之中,她整个人在一秒钟之内被他收紧在钢臂中。 龙涉炽热的唇像火一般的吞着她,弄得她四肢百骸骤然感到乏力,她不想被他征服,也不想在他怀里窒息,唯有离开他,离开他才是保身之计,趁自己还没有对他的侵袭失去免疫力之前…… 江儿在热吻未加深之前用残存的理智用力推开他的纠缠,她不敢多看他一眼,瞬间拔腿朝反方向狂奔而去。 龙涉的怀抱蓦然一空,他似笑非笑的凝注着她衣袂飘扬的背影,呵,她还挺有几下蛮力的嘛! 算了,他不介意她的逃开,只要他能抓她回来。 第十章 岳、龙两家开始筹办岳一临和龙冰的喜事了,两大世家联姻,每日都有贺客送来数不尽的厚礼和干鲜果品,川流不息的三姑六婆天天上门来打探新娘子备了什么贵重嫁妆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出去,所以喽,近一个月来,广州城里最大的新闻不是别的,就是岳家娶媳妇和龙家嫁女儿的事。 江儿为了免遭池鱼之殃,能逗留在外最好,否则就少从正门踏入门槛。省得被那些没事干的女人逮到又要问东问西,问得她经常火大的想掀了她们头皮,看看她们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浆糊,怎么会个个无聊成那副德行! 眼看着婚礼只剩七天就要举行,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见到龙涉,连她故意跟着爹娘他们一伙人正式去龙家提亲时也没见着他,她当然不愿开口去问任何人,自然也无从得知他的消息。 他像空气一样消失在她生活里,在街上也没遇见过他,就连他经常去的酒馆、茶楼都不见他的人影,江儿最后一次见到龙涉是在那晚的荷塘岸边,像作梦似的匆匆一吻,有时候她真会怀疑,从他们的不打不相识到翻脸,这些事情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唉……她无精打采的踱到厅堂,看见她一干哥哥嫂嫂、侄子侄女全在,她无心理会,径自倒了杯茶喝,然而厅里太多人了,实在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每个人都继续说自己的。 “我说呢,一临成亲当天一定要舞个狮,大大的热热闹闹一番最好。”岳夫人喜滋滋的提议。 江儿没劲的抬眼看了她老娘一眼,她娘的变化也太大了吧!从不喜欢龙冰,到现在的每天将阿冰两个字挂在口里,疼人家疼得像宝似的,害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有点吃味。 “这舞狮是当然要舞的,亲家公说了,他们也要盛大的舞一番,咱们可不能舞逊色于亲家。”说完不一会,岳展成搓搓下巴,又志得意满的说,“说到舞狮嘛,咱们都是武林世家,焉有不舞之理,你们说,对不对呀?” 一阵起哄的附和声出自于那几个乖巧又八婆的嫂嫂口中,当然其中还有那群机灵孩子们对爷爷的支持吆喝。 江儿翻了翻白眼,拜托!爹也真是的,连自己儿子成亲都要跟亲家比排场,有没有搞错呀?!舞狮有什么好比的,她不相信龙冰会欣赏那种老掉牙的节目。 “那就这么说定啦,舞狮!”岳展成兴致勃勃的说,“当天一临成亲,新郎官自己是不能舞狮头的了,那么,……那么就二兵你来舞好了,二兵呀,记得这几天加紧练习,到时候看你的啦!” 舞狮,这两个字即刻在江儿脑中萌了芽。 对呵!她怎么没想到可以再舞一次狮头呢?现在想想,她是多么怀念年初新春时的那场舞狮,况且她也已经乖了好久了,连史密夫都断绝了来往,再不找点事情做做真是有点对不起自己,成天这样闲下去,她怕自己有更多时间会想起失踪了的那个人。 偷眼瞄向她二哥岳二兵,岳二兵正在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他那不满两岁的小儿子吃饭,哈!忠厚老实的二哥最好骗了,她绝对有把握可以从他那里骗走舞狮权。 忽然之间江儿觉得自己精神百倍,眼角咪咪的笑,嘴角也咪咪的笑,没错,想到坏事使她颓丧的心又活过来了。 *** 真不够义气的金珍珠,不过是要她陪自己去买送给大哥的礼物而已嘛,她居然说要和铁过奇约会,所以——没空! 这什么年头,想不到多年友谊比不过一个壮男,金珍珠就这么狠心的抛弃她了,害她一个人逛大街逛得无聊透顶。 就这样,江儿一直逛到一轮皓月当空才买到自己想买的礼物,她喜滋滋的抱着盒子预备回家,月色溶溶给大地罩上一层银光,灯光灿烂得又令人忍不住在街上多逗留一会。 看到前面小贩在卖她爹最喜欢吃的花生煎饼,她正想买一点回去给她爹当宵夜,突然一只手拽住她的礼物盒子不放。 “干什么!”江儿大皱其眉的看着那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这些人搞什么?他们大概见她一个人落单,以为有机可乘,所以群起而来想讨些便宜。 “姑娘,赏些钱吧!”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乞儿涎着脸说。其余人则分别动作迅速的围住江儿,大有不给钱就不放行的意味。 江儿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知道他们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双冷冷的眸子直瞪着那群乞丐。 “走开!再不走,不要怪我不客气。”江儿的脸色因他们的冒犯紧紧一凛,她真不懂为什么这群人年轻力壮不去工作,却要在这里再乞讨为生?乞讨不成就来硬的,简直变成地痞流氓。 “好凶的姑娘哟!”一群人猥亵的笑了起来,就差没开始调戏江儿。 江儿不想理他们,冷着张脸径自往前走去,想不到他们竟跟着黏上来,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又将她围住。 看来他们是真的以为她好欺侮! 江儿突然左腕一屈,打了拦在她身前那个小乞丐一掌,这一掌并不出力,只是微微将拦路者推开,让出条路来而已。 “打人哪!打人哪!”小乞丐瞬间夸张的跌到老远的地方,惊天动地的哭喊了起来。 “少装蒜,根本没那么痛。”江儿懒懒的挑高眉,绕开身子就要过去,没想到他们又拦了上来。 “打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其中一个年纪稍长,微胖的乞丐抖着双腿。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瞧,“小姑娘,你最好留下医药费,否则,嘿嘿,有得你瞧的。” “那么,折断你的骨头,不知道要赔多少医药费呢?告诉二爷我,看看我赔得起还是赔不起?” 一张脸夹带着微笑晃到了江儿面前,那微胖乞丐的手臂正被龙涉给制住,还因为吃痛而忍不住叫喊出声。 江儿又讶异又欢喜,一时之间情绪复杂,她怔在原地,视线落在龙涉身上,也不管周围的乞丐已经吵翻了天。 “欺……欺侮人呀……”乞丐群们见情势不对,马上呼天抢地的装作弱小,以博取围观者的同情。 “就欺侮你,如何?”龙涉将对方的骨头折得喀喀作响,脸上笑笑的,“难道你不知道威龙武馆的龙二爷是专门欺侮弱小的吗?你愈可怜,我就愈喜欢欺侮,你们一起可怜,我就一起欺侮。哦,对了,还没问你们,想不想尝尝手臂和肩膀分离的滋味?我可以成全,不收半毛钱。” 闻言一群无胆也无谋的小乞丐便慌忙夹着尾巴跑啦! 龙涉向江儿走过去,指指她手中挽着的盒子,“买给你大哥的?” 江儿点点头,奇怪自己怎么一点脾气都发不起来,难道是许久不见造成的陌生感吗?或是因为两家马上就快成亲家了,自己不好对他太凶……反正总而言之,对他,她好像没那股火了。 “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送你回家。”龙涉自在的笑了笑,轻易的伸手揽住她肩膀。 江儿又点点头,她发现自己今晚简直像着了魔似的,只会点头,等她发现龙涉的手臂在自己肩膀上时,她竟会不想赶走他。 一路默默无言的到了岳家门口,江儿百转千回的预备进门,龙涉却突然不痛不痒的开口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等我老姊成亲之后,我就要走了。” 江儿悚然一惊,全忘了自己发誓要和他形同陌路。 “走?你要走去哪里?”江儿一双眸子定在他脸上,就怕他说出什么惊人的答案来。 龙涉暗自一笑,他就知道这样说准会引起她的注意。呵呵,还硬要装出对我不在乎的样子来,岳十江呀!你终究是把心给了我,虽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步爱上了你,不过这就算扯平了吧!当作两不相欠好了,以后我们两个可要相亲相爱,再也不要胡乱争吵。 “我要到香港去,没有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他专注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 这么一来够让她心碎了吧!谁让她天天和洋人约会也不顾及他的感受,这只是小小的惩罚而已。 “香港?”江儿一时心慌意乱,“怎……怎么那么突然?” 龙涉耸耸肩,故意酸溜溜的说:“这事早就决定了,只是你不关心我而已,我想,恐怕你心里只有姓史的家伙,所以摸摸鼻子,省得自讨没趣。” “喻千金呢?你带着她去?”原来她是不想问出自己隐隐痛的伤口,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远赴他乡,而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那将会是多么无趣呀! “你问的是喻蓉蓉?”他靠近她一步,将她围在门板和自己中间,“你不知道吗?我根本没打算要你之外的女人。” 她别开脸,心儿怦怦。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他以为她是花痴,他随便说说她就要相信? 龙涉更靠近她的脸庞,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巴,深深审视她。 “你怎么好像变瘦了?”他笑得有点邪恶和得意,“太想我了是不是?” “你在玩什么花样?”江儿想拨开他的手,“如果你以为你有魅力让我心动,那你错了,我会这么问你,不过是因为你姊姊快嫁到我家里来,大家都是亲戚,如此而已。” 老天爷!他这样靠近她的身体,她真怕他会有什么不轨举动,他向来最会这样的,不是吗? “你怕什么?”龙涉绽开一记优雅的笑容,一只大手顺势揽住她的腰,“怕我会偷袭你?反正又不是没吻过,再吻一次又何妨?” “你……别乱来。”江儿整个人紧紧的贴着门板,逃无可逃,“我就要和史密夫订婚了,我要跟他去他的国家生活,所以你……你别靠近我,这个样子万一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的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故态复萌,弹着手指轻慢的敲着门板。 “你说真的?” 江儿总算在这场对决里找回一点强势了,她挺挺背脊,将不规律的心跳暂时搁置一旁,专对付起他来。 “当然真的,骗你干么?不相信的话可以叫我未来嫂子问我大哥,我大哥的话你总相信了吧,他一向不说谎话的。” 龙涉突兀的笑了。逃走了!江儿那抹软化的迹象逃走了,自己又得再多费一点功夫才能将她追回来。 他极有风度的向后退开一步,留点空气给她呼吸,“这么说来,我们算是各自找到幸福喽?” “正确!”江儿高高的拾起下巴,唯恐答话会落居下风似的。 “你真的想嫁给史密夫!”他闲散的问。 “他比你好。”这回她可答得趾高气扬了。 他倏然坏坏的一笑,“为什么拿他跟我比较?难道你一心想找个比我好的人来气气我?可是我倒还不觉得那个史密夫有什么好,连头发都没我黑,还能有什么看头?” “你有自大狂!”江儿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适才他送她回来时的柔情蜜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这句话你以前就说过了,我们这样,也是重温旧梦吧!” 江儿昏倒的翻翻白眼,这种话他说得出口?她真的不认为接来下他还会讲出什么好话来。 “对不起,很晚了,我要进去了。”她大力推开门,准备在他面前将大门甩上。 “等等。”龙涉一个大步向前,由门缝里又把她给拖了出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江儿恼火的问,既然他问也不问她一声就要丢下她到香港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江儿,你先别动怒,我有话说。”转眼间他的神情变了,变得专注、变得多情,不像那个玩世不恭的龙家二爷了。 “你还想说什么?”江儿眉头半锁,故意用粗粗的口气说话,对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自在。 他问也没问就拉起她的手包在掌心当中,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江儿,过去的都算是我的错,别再怪我了好吗?你我都快各分东西了。我远去香港,你要嫁给史密夫,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临别之吻?” 江儿的手紧紧的被他包着,身子就在他怀里,一颗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在向她索求一个吻? 一个吻——这不算太不近情理的要求吧!也不算过分,就……就答应他好了,反正就如他所说的,他们毕竟相识一场,而且以后也可能见不着了,留作纪念也好,自己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是个吻嘛,很快就会忘怀的。 “江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他得寸进尺的在她耳边呢喃着。 “就一个吻?”她不好小里小器的,如果连个吻别都不肯给,就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 “一个吻已经能够令我心满意足。”龙涉托住她的面颊,知道她应允了。 江儿轻轻闭上眼睛,她开始说服自己,因为是他要求的,而她只是配合而已,大家都快是姻亲了,亲吻是礼貌,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他的唇密合住了她的,江儿不由得揽紧了他的腰,他霸道的舌尖潜入她口中,窃取了她的感觉,接着,他更加狂妄的紧搂着她的身躯,使她不得不将双手置于他颈后,形成一副缠绵的景象。 这何只是个吻而已! *** 转眼已到岳一临大喜之日,江儿前两天才从金珍珠口中得知龙涉已去了香港的消息,她非常震惊,他竟连自己姊姊的婚礼都不参加就走了,害得她一连两天对着美食佳肴都感到食不知味。 “听大奇说,龙涉是因为怕触景伤情,所以干脆一走了之。”金珍珠闲话家常的谈起。 江儿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劲儿,“触什么景,伤什么情?他又没成过亲。” “不是啦!”金珍珠一个劲的说下去,“你也知道喽!是他先认识你的,你们再从中撮合你大哥和他姊姊,但是现在却变成人家成亲了,他什么都没有,你说,这能不感伤吗?” 江儿哼了哼,“他不是放活要娶喻小姐吗?谁让他说话不算活,到老孤独一个人也是活该啦!” “你真舍得?”金珍珠看了她一眼。 江儿跳了起来,“有什么舍不得?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金珍珠捂住胸口,吸了口气,“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你不要太激动,吓坏我了。” 就这样,江儿知道龙涉已经不在广州,就算自己把大街逛到烂也不可能再遇到他。 走就走吧!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唉!可是怎么随时随地都有股酸酸楚楚的感觉爬在她的心坎间,让她无论做什么都索然无趣,连她最跃跃欲试的舞狮也挑不起她的兴致。 她涩涩的笑了笑,还是滚回床上睡觉去吧!睡着了,那讨厌的家伙就不会打扰她的心了。 *** 两大世家的联婚,岳家有个好面子的岳展成,自然是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别的不说,光是送到龙家去的聘礼就让多少人艳羡得不得了,直说龙家小姐有福气,嫁到了个真心疼惜她的人家。 “八音班”一路吹吹打打的将新娘乘的花轿抬到,新郎官揭帘之后,新娘子被扶到房中,宾客大声鼓掌祝贺,粗大的红烛在厅里增添着喜气,燃过鞭炮之后,打起锣鼓,双方的舞狮开始了。 因为不是正式比赛,只是婚礼助兴,所以岳家人舞着一头黑鬓醒狮,那狮头过桥、出洞、入洞、采青、滚绣球都舞得栩栩如生,大家看得投入极了,岳展成自然也非常满意。 “二兵真是愈来愈有得到我的真传,夫人,你瞧瞧咱们儿子,舞得多么好哇!”岳展成笑呵呵的说。 像是附和岳展成的话,场中的狮头舞得愈加意气风发,接着龙家的舞狮队伍也下场了,两家的狮队你来我往的,舞得不可开交。 “是吗?”岳夫人望着场中,睨了丈夫一眼,“我怎么觉得二兵好像跟狮头有仇似的,老头子,我真怕待会狮头会飞出去。” “什么话嘛……咦?夫人,江儿呢?”岳展成左右张望,儿子、媳妇、孙子全在场边喝采,独独漏了女儿。 “我怎么知道?”岳夫人才不理他,这木头人,女儿失恋了不想见人难道还不明白吗?问那么仔细做什么?真不解风情。 岳展成委屈的自言自语,“才问你一句话而已嘛,这么凶……” 江儿在飞快扬起狮头的瞬间看到她爹娘又在拌嘴了,她微微一笑,老夫老妻的好处就在这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需要顾忌。 江地舞着“发威”的动作,她正想来个威风八面的套路,不期然的,她的狮头却被龙家狮头给卯了一下,痛得她皱了下眉。 “老天,搞什么鬼,嫂子家的狮队也太马虎了吧!今天是办喜事耶,他们也能舞成这样,真服了他们。”抱怨归抱怨,除非她想害二哥遭殃,否则还是要继续舞下去,以免穿帮。 江儿做着“搔痒”的动作,尚未做出变化,又被对方狮头给打了一下,这回她不会笨得以为他们是无心之过了。 “好哇!看来是新嫂子想给大哥一个下马威,我就代替大哥还以颜色,让你知道做人媳妇的道理!” 江儿说做就做,她右腿旋出,趁“滚地”动作掩护着,顺势狠狠踢了对方一脚,她相信这一脚一定足够分量让他们变成独脚狮! 果然,她得意的看到龙家狮果然开始舞得有点跛脚跛脚了,那慢半拍的动作看起来就可笑万分。 “呵呵!大哥,我真够意思吧!帮你灭了新嫂子的威风,看她还敢不敢恃美骄纵。” 就在得意之际,那头跛脚狮突然又偷袭了她,对方也不顾舞的路数对不对,迎面朝她撞了过来,与其说痛,不如说她实在太惊讶了。 这算什么舞狮?可恶,那龙冰也太目中无人了吧!竟然吩咐自家狮队将婆家狮队给撞倒,她到底懂不懂礼数呀? 她不会偃旗息鼓的,江儿马上决定替她爹娘管教管教这不懂事的媳妇,她狼狈的爬起来。张牙舞爪的朝龙家狮攻了过去。 场中的变化相信连白痴都发现了,岳展成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厮杀场面。 “天啊!二兵在干什么呀!” 岳夫人瞥了大惊小怪的丈夫一眼,平淡的扯扯嘴角;“儿子大概看龙家狮头不顺眼吧!回头问问二媳妇,有可能他们小俩口吵架了,所以儿子找人家狮头出气喽!” 两老又将视线投到场中,这下子更离谱了,他们看见的场面已经濒临火爆的边缘。 江儿有狮头掩护着,她硬生生的伸出手去,以为必能易如反掌的将对方狮头揭掉,没想到却是自己被对方一带,跌撞到人家怀里去了。 她愈战愈勇,又爬了起来,一拳出去就想打得对方七荤八素。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对方非但没倒下,反而捏住她双手,两狮头霎时紧紧碰在一块,就如同在亲吻似的。 场外起了一片哗然,双方的舞狮队只剩下两个狮头,后面的队员全部骇然的成鸟兽散去了。 “夫人,我在想,里面的那个,很可能不是二兵……”岳展成有点颓然的说出自己的隐忧。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任何他岳家重要的日子里都会出这样的乌龙,他到底惹到了谁了? “本来就不是,现在才知道!”岳夫人扬了下眉,继续看自己女儿在场中的英姿。 江儿与龙家狮头撞在一块,她气愤难忍的想由狮头开嘴处掐对方脖子,不料对方却比她快一步的橇开她的狮头开嘴处,一下子吻住了她红艳艳的樱唇。 江儿挣脱不掉,那人的吻又凶又狂,她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登徒子来冒充舞狮头! 宾客们的注意力完全从新郎、新娘那里转到了热吻中的两个人,江儿被强吻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会被吻死掉的时候,狮头终于放开了她。 现场一片欢声雷动,江儿搞不清楚他们在高兴些什么,难道他们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江儿喘息连连,那个热吻使她双颊酡红了起来,反正都已经到这境界,闹都闹开了,瞒也瞒不住,她干脆豁出去,一把将狮头摘下抛出去。 “你是谁?”她怒瞪着龙家狮头,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来大闹婚礼。 “我?”对方发出轻轻笑声,缓缓摘下狮头。 江儿非常、非常惊讶,打了她老半天的人居然是—— 龙涉似笑非笑的迎上江儿又要发怒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嘴唇上还有一点血丝,那是江儿刚才挣扎不成就开始反咬他留下的杰作。 “你不是说要走吗?”她颊边的肌肉轻轻跳动,双眼冒火,生气的眯起眼睛来,语气相当不善。 她早该料到是他,只有他会这么我行我素,可是该死的,他刚才居然对她下那么重的手力,他想打扁她不成? “我忘了告诉你一句话,我又回来了。”他不疾不徐的说。 “说完就走?”江儿挑挑眉,显然不相信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只为了要来对她说一句话。 龙涉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吧,我耳朵没聋。”她没好气的回答。 没良心的东西,说完要滚就滚吧!自己才不希罕他留下来,没有他,她一点都不会寂寞,他走了更好,她可以夜夜笙歌,只要她愿意,史密夫会很乐意陪她到处游玩…… 龙涉移动步伐一把拉过她,嘴唇不预警的贴向她耳际。 “岳十江,我,尤涉,要重新追求你一次。” 江儿把这段日子思念他的情绪驱离出境,她干笑一声,不以为然的哼着:“笑话,龙二爷,你怎么知道我要不要接受你的追求?或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哩!” “你一定会接受我。”他自负昂藏的一笑,倏然之间扣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松松的扛了起来,也不管是在众目暌暌之下就大步往场外走去。 “走吧!今天天气不赖,你不是不识水性吗?我教你游泳去,省得你以后落水还要我去救,女人真是麻烦哟!” 江儿死命捶打他的肩膀,“放我下来,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去游泳,你这个大色魔!放我下来!” “嘘!别吵,你逃不过我的。”龙涉偏着头吻吻肩上的她,低声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不是猛龙不过江,你,注定是我的。” 来日方长,看来,他们是有得斗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