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之扈家庄崛起》 第一章 争田界扈成受辱 政和四年二月,天气乍暖还寒。 正是春播之时,山东大地,一片农忙景象。 阳谷县西南的独龙岗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金堤河从田间穿过,沿河的官道上,正堵着上百条手持棍棒的黄衣汉子。 这群汉子皆是彪悍青壮,虽然队形松散,却都肃然而立,腰背挺直,隐隐有军士之姿。 在他们前方,立着个白马锦袍的骑士,身子长大,神情桀骜,看着年纪也不大,竟是个年未弱冠的白面郎君。 那年少的郎君好像在等什么人,皱着眉头玩弄手里的马鞭,忽地在马上直起身子,喝道:“给我挖!” “得令!” 一声吆喝,便见四五条汉子提着锄头走了出来,径去挖路边的一块石碑。 那碑表面斑驳,对着人群的一面刻着个‘祝’字,另外一面却是个‘扈’。其下还有一些小字,被风雨吹打模糊不清了。 几个人很快刨出石碑,在那小郎君的指点下,朝西走了几十步,又挖坑准备重新埋下。 这时就听西边一阵喧哗,不远的树林边上,转出了一大拨村汉来,也都提着棍棒粪叉,气势汹汹涌了过来。 这群人足有两三百之多,人数是黄衣汉子的好几倍,但老弱混杂,衣服也是杂色的,虽然人多势众,却乱糟糟毫无齐整之态。 人群前面,也有一个骑红马的后生,二十出头年纪,身子健壮,相貌敦厚。 红马后生正和大队同行,望见前方黄衣人在埋石碑,顿时大怒,当先纵马冲到跟前,指着白马郎君喝道:“祝彪,你在作甚?” 那叫祝彪的白面郎君向他身后看了看,失落道:“我那三娘妹子没来吗?可惜,还想和她切磋切磋武艺呢!” 摇摇头,又一脸轻蔑道:“扈成,咱家约你家来谈田界之事,你家人迟迟不到,我还以为你们默认了,就替你做主,先移了界碑。” 那扈成怒道:“岂有此理,这界碑竖立已久,你我两家从无争执,为何近日要横生事端?” 祝彪笑道:“来龙去脉,前次我父已经与你家太公谈过。五年前河水大发,我两家靠河田地尽被淹了,其后水退,便重立了这界碑以分田界。” “不过近日我家找到了凭证,原来一直被你家多占了六十步,这南北一趟来去,就是二三百亩好田地。我祝家也不向你讨要这五年的收成,只要将此碑移回原处,你我两家还是好乡邻。” “祝彪,你祝家欺人太甚!” 扈成大喝一声,勃然怒道:“黑白是非不由得你们祝家一张浑口胡说。田界之事,绝无可谈,速将界碑填回原处!” 祝彪不屑道:“我要移碑,你扈家能怎地?” “你……” 扈成气紫了面皮,对身后一挥手,喝道:“给我抢回界碑!” 良久,却不见有人应声。 扈成回头一看,自家跟来的佃户在祝家庄客面前都畏缩不前,被噎的差点掉下马来。 “哈哈哈。” 祝彪长笑一声,道:“让我移回碑去,也不是不能允你,只要你家小妹愿意下嫁与我,我祝家可以将碑往东再移三十步作聘礼。如何?” 扈成怒道:“呸,我家小妹岂能嫁与你这种奸诈薄情之徒。” 祝彪闻言大怒,从庄客手里接过一条杆棒,招手道:“扈成,无胆鼠辈!既不敢争斗又不愿退去,徒逞口舌之利,算什么好汉!来来来来,阿爷与你机会,跟我一战,赢了便让你移回界碑!” “好!便应了你!” 扈成也拽过一根长棍,拍马向祝彪杀去。 双方庄客都退到田里,让开道路助其争斗。 二人在官道上你来我往冲了三五合,又盘马战做一团。 只见棍棒相交,喝呼连连,都使出平生所学,把手里器械抡的水泼不进,拼得砰砰作响。 众庄客看得眼花,纷纷喝彩,为自家主人助威。 缠斗了二十余合,白马郎君瞅着空当,一棒敲在红马后生的顶门上,对面一声惨叫,登时倒栽马下,不知死活! …… 五日后,扈家庄。 扈成头上裹着白布,坐在屋里大吃酒肉,嘴里还在嘟囔:“宋朝的烹调水平不行啊,滋味欠佳,火候不够,尤其是没辣椒,简直淡出鸟来。也就肉食还算鲜嫩,勉强能入口。” “还有这酒,度数太低,又苦又涩,过滤了也浑浊糁口,简直无法下咽!” 他把酒碗往桌上一磕,对身边侍立的年轻仆从喝道:“扈贵,你这厮,爷让你上好酒来,你拿劣酒来糊弄我!” 那仆从扈贵叫唤起来:“哎呦我的爷,这可是山东最好的兰陵酒,是小人冒着断腿的风险偷偷给你带进来的。若要老爷和三娘子发现了,小人定会吃一通痛打。” “你这厮,该打!” 扈成却不领情,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那日在金堤上,你们这帮贼厮鸟,眼看着爷被祝三郎打破了头,没一个敢动的。哼,等爷伤好了,把你们挨个排头打过去,一个也休想跑!” 扈贵弯腰叫苦道:“爷啊,那祝家庄庄客整日舞刀弄枪,个个如狼似虎,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好汉。” “小的们一群种田汉,手笨脚拙,胆如鸡鼠,哪里是厮杀的料?也就主人英雄盖世,才敢独闯敌阵。” “去你娘的!” 扈成一骨头砸在他身上,破口骂道:“天下哪有主人挨打,仆从和庄家闲看的?还敢找借口,没用的废物!滚,给爷滚!爷不想再见到你!” 扈贵抱头跑了,顺带没忘把门关好。 扈成擦了把油手,继续吃喝,边吃边自语:“老子在穷山恶水当了两年苦逼村长,好不容易要提拔了,一觉醒来却到了水浒世界,还变成了扈家庄的倒霉鬼扈成,也不知哪天就被梁山贼寇灭族了。” “穿越过来好几天了,怕被人看出破绽,一直装病不敢乱动,着实饿惨了。今天不装了,本少爷要大快朵颐,管它看不看得出来!” 他吃得满嘴流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喝光,啧啧摇头道:“没劲,真是没劲!” 说着扔下酒碗,捧起桌上酒坛,仰头就往嘴里灌,咕嘟嘟牛饮起来。 “大白天偷酒吃,不害臊!” 忽闻一声娇叱,房门被推开,一个红衣少女气冲冲走了进来。 扈成瞥了眼来人,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大丫头,相貌俊俏,身材甚高,风风火火颇有几分英气,正是他的同胞妹妹扈家三娘。 “你还吃!” 扈三娘见他犹自喝酒,气得杏眼圆睁,喝道:“郎中说你头脑受创,吃酒会变痴呆。我看你这几日言行怪异,想来已经开始犯傻了!” “休听郎中胡说!” 扈成放下酒坛,一拍桌面,斥道:“酒能消毒清创,我的伤已经喝酒喝好了。你小孩子家家,莫要管我,一边玩去!” 扈三娘一愕,愤然道:“我关心你伤势,你怎地这般粗鲁?” “哥哥,你以前性子温和,从来都顺着三娘,从不呵斥三娘。” 她绞着手,满脸委屈道:“自这次被祝飙打伤昏迷,醒来后就性情大变,对我恶声恶气,吹须瞪眼,没一句好言语。” “呜呜,你不爱三娘了,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哥哥了。” 说到伤心处,泪珠簌簌的滚落,竟然哭泣起来。 “……” “爱?” 女孩梨花带雨,扈成虽然知道古今词意不同,额角也不由流下一颗冷汗。 他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对这个妹妹也有很深的感情。 刚才那番话不是针对扈三娘,而是被自家无情无义的庄客气坏了,才顺口发了脾气。 只是没想到妹妹的眼泪说来就来,也不知是真伤心,还是戏精附体,演戏给他看呢。 第二章 诉利害扈太公转意 “哎呀呀,妹妹莫哭呀!” 扈成急忙放下酒坛,好声解释:“三娘莫哭,不是哥哥不、不……不爱你了,而是……是祝彪那厮!” 他抚着胸口,大声叫道:“一想到我被那厮殴打,田地被祝家抢夺,你被他羞辱,我就气填于胸口,满心怒火。气闷之下,情绪暴躁,不慎言语冲撞了妹妹,望三娘能体谅哥哥。” “是吗?” 扈三娘抽泣了两下,偷偷瞅了他一眼,暗喜道:“我就知道哥哥再变,也不会厌恶三娘。” 说着话,忽然从腰间拔出两把弯刀,一下插在桌面上,竖眉叫道:“我这就去砍了祝彪那厮,给哥哥出气!” “!!!” 扈成看了看闪着寒光的钢刀,又看看满脸杀气和眼泪的少女,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还朝自己撒娇的妹妹。 话说五年前,他们的父亲扈太公曾请了一位教师指点二人枪棒。 扈成不喜武艺,又忙于家务,于习武上敷衍了事,练了个七七八八半瓶子醋。 妹妹扈三娘却是个练武奇才,小小年纪便练熟了一套双刀和马术,连那教师都不住赞叹,她若不是女儿身,定能成就一身顶尖武技! 扈三娘也甚为自傲,还给自己取了个诨号,叫做‘一丈青’,意为貌美毒蛇! 在扈成看来,此号颇有杀马特之风,中二味十足。 可惜后来扈太公见儿子不上心,女儿习武无用,舍不得再花钱养那教师,就赠了一笔盘缠,打发人家走了。 扈三娘前后也只练了三年,高明武艺没练出来,却练得一身煞气和火爆脾气,动不动就要拔刀砍人,惹下许多麻烦。 扈太公为此头痛不已,深悔请了教师教她武艺。 “咳咳。” 扈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悦道:“三娘,快收起刀,让父亲看到了,又要把你禁足!” 扈三娘看了眼门口,用身子挡住刀,仰着脸道:“怎地,哥哥你怕了?你休要惧那祝飙,上次小妹不在,让你吃了亏,这次与我同去,小妹定在哥哥眼前痛打那厮!” 扈成喝道:“三娘,你休要莽撞,此事要从长计议。” 扈三娘却不理他,抹掉眼泪,兴奋叫道:“哥哥,人我都挑好了,都是精壮庄客,你随我去看看。” “我在这丫头眼中如此无用吗?” 扈成憋着气瞪了她一会,起身道:“好,一起去看。” 兄妹俩先后出了门,来到后院,朝阳照着,只见打谷场上歪歪扭扭站了几十条青壮汉子。 “哥哥看,这些人如何?” 扈三娘骑上了一匹青鬃马,得意的显摆。 扈成走近一看,这些汉子虽然身体壮实,却都缩头弯腰,神情呆滞,一看就是些没有血性的乡间蠢夫,敢打杀才怪。 他对自家妹妹的智商产生了怀疑,又觉得对方年纪还小,把村斗当成打闹比武可以理解,便道: “嗯,这些人可用,但是胆气不足。三娘最好还是训练他们几日,教会些许打杀之技,会更堪用。另外,再挑五七个会骑马的,练一支马队来!” 扈三娘大喜,没有多想就用力点头道:“哥哥言之有理,我这就调他们到校场练武!祝家庄庄客三日一练,我每日三练,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两个纨绔孽子,扈家要亡在你们手中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扈成扭头看去,门口走出一个老者,正是他父亲扈太公。 扈太公中年得子,大儿才二十出头,自己已年近六旬。他常年操劳田庄事务,风吹日晒,皮肤黑皱,看着又像七十老朽。 “这许多庄客不事生产,枪棒耍累了还要酒肉填肚囊,一天多少花销,你们算过吗?” 扈太公翘着山羊胡子痛斥子女:“我扈家靠节俭勤劳才有今日之产业,若是学祝家豢养大群庄客,我家岂能有今日?像你们这般折腾,不等我咽气,就能看到扈家破落了!” 扈成没有便说,挥手让人散去了,这才劝道:“父亲,祝家是獠牙锋利的野猪,我家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猪,如今被他欺到头上,你还不醒悟吗?” 扈太公斥道:“你当为父不晓得这个理吗?那祝家是商贩起家,已经练了三四代庄客,我家临阵磨枪,怎是对手?与其白费心思,不如省下钱来疏通官路。” 扈成皱眉道:“敢问父亲,官路疏通了吗?有哪位青天大老爷愿为我们做主?” “这个……正筹钱呢,还在……” 扈太公遮遮掩掩解释不清,不由恼羞成怒,喝道:“不管怎样,这些庄客,不许你们调用!” “呜哇!爹爹!” 这边扈三娘忽然哭了起来,跳下马跌跌撞撞奔了过去,抱住父亲的老腰,脑袋往胸口钻,眼泪哗哗地淌。 “爹爹,你想看着三娘被祝家人抢去吗?呜呜呜!呜呜呜!” “唉!” 扈太公长叹一声,摸着女儿头发道:“罢了,三娘想玩,就把那群人调过去陪你玩吧。” “谢谢爹爹!我就知道爹爹最疼三娘!” 扈三娘花招得逞,立时眉飞色舞,朝自家兄长使了个眼色,翻身上马,急急去赶散去的庄客。 扈成却面色凝重,待妹妹走远,沉声问道:“父亲,你真要把三娘嫁给那祝飙?” 扈太公无奈道:“昨日祝家又派人来提亲,说要不答应,就把界碑往西再移百步,以后每月一移,直移到我家门口为止。我家又打不过他,如之奈何?” “眼下计较,只能答允了祝家的婚事,不然我扈家五代积累,会丧在你我手中。好在那祝三郎也一表人才,不算委屈了三娘。” “不行!” 扈成断然大喝,激愤说道:“祝三郎阴狠薄情,性情暴戾,三娘嫁给他,定会遭其凌虐,命运堪忧。我身为兄长,决不让小妹被推进火坑!” 扈太公一时无语,叹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视祖辈辛苦积攒的家业,被祝家一点点吃掉吧?” 扈成沉思片刻,道:“事到如今,只能求外援助我度过眼前难关。” “父亲和那李应有些交情,劳烦父亲去李家庄联络李应,共御祝家。再去县里找县尊大人,看能不能贿得他为我家撑腰。” 扈太公苦笑道:“我儿莫非痴了?李应那白毛狐狸滑头的紧,做事一向是板刀切豆腐两面光,他怎么会得罪祝家?” “还有那张知县,深厌本地地主,巴不得我等内讧,岂会为我家触动祝家?即便他肯出手相助,也心有余力不足。” “正因为李应狡猾,必能看清形势!” 扈成立刻接话,胸有成竹道:“祝家能吞并我扈家,难道就会放过他李家?” “李应现下定然在狐疑观望,父亲去求他,给足他脸面。只要促他做出决断,向祝家施压,让祝家不敢放手施为,为我争取一点腾挪时间即可。” “至于那张知县,他新官上任,根基浅薄,被阳谷县本地豪强欺辱,急需强援。若我家假意投他,让他能从中得到好处,并有机会压制祝李两家,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这……” 扈太公思忖半晌,点头道:“吾儿言之有理!我收拾一下,这就去李家庄说李应,再去县城求见张知县。” 扈成见说动了他,暗中长出一口气,叉手道:“有孩儿在,怎劳父亲奔波?父亲就近去李家庄,县城远,我去见知县。” “你?” 扈太公显然不太信任儿子,捻着胡子打量了他好一会,忽然笑道:“吾儿,你从前鲁直憨厚,懦弱迟钝,应付不了官门场面,为父肯定不会让你去的。“ “不过眼下,你受伤之后,好似变了个人,机敏果决,沉稳老辣,我与你交谈,都不由生出敬服之心。呵呵,你去见知县吧。” 扈成肃容道:“家中有难,孩儿受此奇耻大辱,突遭棒喝,幡然醒悟,自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浑浑噩噩。父亲放心,孩儿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帖!” “好!吾儿振作如此,为父甚是欣慰。” 扈太公拍拍儿子肩膀,向天拱手,激动叫道:“列祖列宗保佑,我扈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第三章 会武大王婆作梗 独龙岗前,三庄并列,祝家庄居中,东边是李家庄,西首便是扈家庄。 扈成带着扈贵,骑马从自家庄园出来,在岔路口迟疑了一下,转向北投小路去了。 因为阳谷县在东北,走大道要从祝家地盘上经过,扈成不想受祝家人的鸟气,宁可绕开大道走远路。 扈家庄距县城不到四十里地,打马快走,一时就到。 二人三马从西门进城,直奔县衙后门,敲门招来个外地口音的老门房。 扈成情知这是新县令带来的老仆,不敢轻慢,送上拜帖和二两银子,拱手道:“小子扈家庄扈成,有要事拜见县尊大人,请家老代为通传。” 那老门子接下银两和拜帖,笑道:“我家大人昨晚与几个士子吃酒作诗,一时吃得晚了,宿醉未醒,不好去扰他。时辰还早,扈家官人下午再来,他一定在。” 扈成也不能强求,告辞离去,回到正街上,吩咐道:“去城南紫石街。” 扈贵问道:“少庄家去那做甚?” 扈成笑道:“去见千古第一绿帽男。” “甚么绿帽男?” 扈贵不解,也不多问,二人一起上马往南而去。 扈成要见的自然是武大郎。 来之前他就打听过,阳谷县现在还没有打虎武松的事迹,却有了卖炊饼的矬子武大和他的美貌婆娘的流言蜚语。 以此算来,武松还没有离开柴进处,但距离返家时日也不远了! 如果能招揽到武松,扈家就能平添一顶级战力,对抗祝家庄的底气也就多了七八分! 趁这次进城,扈成打算先结识武大郎,好生拉拢一番,等他兄弟打虎归来,便有了结交的机会。 阳谷县良田成片,人口众多,又地处山东通往北京大名府的要道上,城内车马人货密集,商业繁荣,是山东地面上的富裕大县。 晌午天气微寒,街上行人交织,人声喧哗,贩夫走卒忙忙碌碌,各自寻食。路边摆起了摊位,店门口站着伙计在招揽生意,一片繁忙景象。 此等繁华,在扈成眼中不过如此,毫无游逛之兴,脑中思索着如何拉拢武大,才不显得生硬、唐突。 二人刚走到紫石街口,路边忽有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厮缠上来笑道:“扈家官人,小人怎么有福撞到你了?” 扈成看他,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只比一边讨吃的乞丐强一些。 却不识得他,便道:“你是何人?” 那小厮忙讨好道:“小人是郓哥儿,常在街面上卖些时鲜果子,官人买过我的香梨呢。” “郓哥?” 扈成心中一亮:“这不是给武大郎通风报信的那个小猴子吗?哈哈,正瞌睡时,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有这小猴子做托,便可以顺利攀到武大郎身上了! 扈成不动声色道:“哦,我记起你了。如今才是初春,没有果子卖,你卖得是甚么?” 郓哥忙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亮出里面的东西说道:“小人这里有杏脯、梅干、核桃、炒花生,扈小官人要不要尝尝?” 扈成从他篮子里抄了几个梅干在手,咬了一口道:“甜酸适度,倒也腌制的用心,你这一篮子干果我全要了。” 说着掏了一把铜钱扔在篮子里。 郓哥见钱多,喜笑颜开,快手把钱捡了出来,将篮子递了过去。 扈成摆手道:“不用了,你提着,陪我逛阳谷县城,说说城里的新鲜事来逗趣。” 郓哥将铜钱小心的揣到怀里,点头哈腰道:“小人对此城比自家院里还熟悉,谁家长谁家短都逃不过小人耳目。嘿嘿,官人找我准没错。” 扈成瞅着他,心道:“这小猴子果然机灵,知道我要找他打问消息。” “甚好。” 他点点头,走了几步又道:“郓哥儿,我今日突然想吃炊饼,你可知城里谁家的炊饼味道最美?” “官人你可问着人了。” 郓哥儿竖起拇指说道:“要问谁家的炊饼最好吃,当然是武大郎家的!那武大郎做得炊饼又香又软,说起小人都流口水,阳谷县城里谁不知道武大郎的炊饼好吃?” 扈成道:“那就去吃武大郎炊饼。” 郓哥道:“武大还没出摊,他家就在前面,几步就到,小人和他是熟识,带官人去他家里等着吃。” 三人走进紫石街,向里走了一段路,到了临街的一户人家门前,郓哥儿道:“这便是武大家。” 扈成正要使他去拍门,就听间壁茶坊里的一个婆子笑道:“扈家官人要找武大吗?哈哈,不巧了,他肯定还在酣睡,今天你得多等一等。” 扈成扭头看清那婆子,不禁失笑:“这不是王婆吗?” 他感觉有些不真实,暗自摇头,到她家茶坊门口坐下,道:“大娘上一壶茶来。那武大做生意怎地这么晚还不出门?” 王婆提了茶壶过来,笑道:“平日倒是不晚,就是今天晚。” 扈成问道:“是病了吗?” “哈哈哈。” 王婆捂着嘴笑得身子直颤,道:“是病了!武大昨晚和他浑家翻腾了一夜,今天病倒起不了早了!哈哈哈!” “……” 扈成哑然,扈贵和郓哥也脸色古怪。 “这王婆果然是个倒弄是非的,偷听邻居的床事还到处说!” 扈成心生厌恶,对郓哥喝道:“你去看看。” 郓哥瞪了王婆一眼,正要过去,对面的大门开了,一个黑矮汉子挑着笼屉出了门。 郓哥说道:“官人,这便是武大了。” 扈成仔细一看,果然是个粗陋的人物,不过人物虽糙却很憨厚,看起来本分老实,倒也不惹人厌。 只见武大站在门口,回头对屋里说道:“大嫂昨晚睡太迟,又早起忙碌,你回去睡。我走了。” 扈成在一旁看去,一个妖娆的妇人关上了门,心道:“这一定是潘金莲了,有几分姿色。” 郓哥过去拉住武大的担子叫道:“武大哥,你怎么才起来?我正要去敲你家门呢。” 武大黑脸一红,扶着扁担笑骂道:“你也忒莽撞,找我还是要掀我的担子?” “快来,来见个贵人。” 郓哥把武大拉进茶坊,到扈成桌前说道:“这位是扈家庄的小官人,听说你的炊饼做的好,特意寻来吃你的炊饼。” 武大一听是阳谷县有名的豪强,顿时慌了手脚,弯腰说道:“当不得官人亲自过来,你给郓哥儿说一声,小人即刻给你送去就是。” 郓哥也笑道:“我也这么想,怎奈小官人心急。” 武大郎忙放下担子,从笼屉里取出几个炊饼双手奉上,受宠若惊道:“官人请用。” 扈成一看,这不是馒头吗? 他一直以为炊饼是一种饼子呢。 其实宋朝人把面食都称作‘饼’。 烧烤者为烧饼,水煮者为‘汤饼’,既面条一类。笼蒸者为蒸饼、炊饼,武大郎卖的就是实心馒头。 扈成不是来吃他馒头的,为了不让对方怀疑,只好咬了一口炊饼,发现味道真不怎么样,没有加碱,又酸又黄。 “嗯,不错,你也尝尝。” 他嘴里慢慢嚼着,招呼扈贵来吃。 扈贵抓了一个,郓哥这猴子也捞了一个在手,还不忘往怀里藏两个,反正有财主买账,不拿白不拿。 武大郎听人夸赞,乐得合不拢嘴。 扈成边吃边想对策,怎么才能把武大郎笼络住,从而让武松能亲近自己。 吃了小半个炊饼下肚,他有了主意,摆出豪绰姿态说道:“武大,我看你这炊饼味美,一定有不少进项吧?” 武大憨笑道:“小人本钱小,和我那浑家每日只能做两笼炊饼,每月也就赚三两贯钱。” 扈成道:“我老父爱吃软热炊饼,家里正好缺个能做面食的好厨工。我看你手艺好,若愿意做,就来我家,我许你每月五贯钱,包吃包住,包生包死。” 说到这,又看了眼溜在门边偷看的潘金莲,道:“对了,既然嫂嫂也会做面食,我家也一起雇了她,付她两贯钱。如何?” “啊!这……还有这等好事?” 武大惊喜不已,揉着耳朵以为听错了。 他每日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也只能勉强糊口,还经常被人欺凌。 去扈家作厨工,不但收入涨了一倍,也不再担心被人欺辱讹诈,以后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如此好活计,堪比后世国企的正式员工,怎不比做个小摊贩好? “小人……小人愿意!小人谢过官人。” 武大反应过来,连声应诺。 扈成见他答应,也是暗自欢喜,说道:“那你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定个日子我派人来接你们。” “好好,我这就回去,跟浑家说道此事。” 武大乐急匆匆返回,走到门口跟潘金莲商议起来。 扈成见门里的潘金莲不时看过来,便朝她点头微笑,那妇人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对视。 王婆过来续水,看到他盯着武大夫妇,神态企盼,眼珠子一转,笑道:“自古道:骏马却驮痴汉走。武大这三寸丁谷树皮,可是娶了个美貌的好婆娘。” 扈成听得一愣,见她目光闪烁,立刻就明白是何缘故,不禁大怒:“这婆子端地可恶,这是以为我看上潘金莲了,想要揣掇我行西门庆苟且之事!” “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非被这长舌婆子传出闲话不可。那时不但结交不到武松,还有可能被他提刀找上门来。” 扈成没有理会那婆子,扔了几枚铜钱在桌上,大步走出茶坊。 到了路上对武大道:“我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你不要急,什么时候想好了,自去我家。” “啊!扈家官人这便走了?” 武大想说点什么,扈成对他挥挥手,示意郓哥留下劝说,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四章 铲不平西门庆现身 扈成走出紫石街,见时间还早,便对扈贵道:“且找个去处,边用饭边等。” 扈贵指着街边食摊道:“这摊上食水便宜,你我随便吃些,花不了几个钱。” 扈成看了一眼,卫生条件着实堪忧,不悦道:“爷爷我只配吃此等腌臜食水吗?” 扈贵茫然道:“少庄家,你以前进城,都是在街头用饭的。” “爷吃够了,不想再吃!” 扈成挥了下马鞭,喝道:“寻一家最好的酒楼吃喝。” “真要去酒楼吃?” 扈贵很是意外,试探道:“前面狮子桥下狮子楼,是阳谷县最大的酒楼,那里的酒菜最是美味。小人还没吃过呢,不如就去那?” “狮子楼?不是就是武松斗杀西门庆的地方吗?名胜古迹啊,正好去游览一番。” 扈成想起脍炙人口的故事来,颇为兴奋,抬手道:“就去那狮子楼,把他家的好酒好菜都尝一遍!” 扈贵惊喜不已,抚掌笑道:“少主难得出手阔绰,小人今日有口福了,哈哈!” 扈成这才反应过来,以前的他太过俭省,对待下人十分小气,与祝飙火并时,庄客都不上前相助,恐怕和他的吝啬也有很大关系。 “你看你,有钱不花,结果还是没能带到地下去吧!” 扈成心中嘲弄着他的前任,对仆从道:“想吃甚,你随便点,撑不死你尽管吃!以后跟着本少爷,只要你肯卖力,有你享不尽的口福!” “哎哟爷,就凭你这句话,小人的命卖给你了!” 扈贵喜不自胜,吸溜着口水,一抖缰绳急急在前领路。 二人刚从狮子桥上下来,已经望见狮子楼了,忽见街边有三五个泼皮围住了一顶小轿,拦着轿夫不让走。 轿边一个蓝裳的丫鬟大声呵斥,几个泼皮却嬉皮笑脸,毫不理会,还伸手逗弄她,吓得丫鬟坐倒在地,连声尖叫。 扈成看在眼里,心中忿怒道:“路见不平不敢吼,爷这豪强岂不是白当了!” 二话不说,打马过去,抡起马鞭照头就抽! “啪啪啪!” “哇啊呀!” 鞭子爆响,几个泼皮猝不及防,被打得满脸是血,连滚带爬逃到一边,这才看清打人的是谁。 “哪里来的鸟人,敢打你亲爹?知道俺们是谁的人吗?” 泼皮竟不认得他,捂着脸大叫。 “贼厮鸟!你们是城隍庙的小鬼,大爷也照打不误!” 扈成举起马鞭,又要纵马过去追打。 泼皮们撒腿就逃,边跑边放出狠话:“骑马的鸟人不要走,等你爹招人来拾掇你!” “呸!” 扈成吐了一口,欠身抓住丫鬟手臂把她拉了起来,对轿夫道:“你们走,我在此拦住后面来的贼人,让他们追不得你们!” “多谢义士相救!” 轿帘一掀,露出一个富家女子的脸面来,又问道:“敢问义士贵姓,奴家好回报此恩?” 扈成这才看清此女的面目,竟然与前世和他有一腿的县城女老板很是相像,稍一恍惚,摆手道:“我是扈家庄扈成,不要你的回报。快走,莫要耽搁。” 富家女子也不纠缠,立刻放下帘子,催促快走。 轿夫抬起轿子,慌慌张张的上桥逃了。 “多谢义士搭救。” 那丫鬟经过扈成身边,像蚊子哼了一声,满眼桃花,拎起裙摆一路小跑去追轿子。 扈成把马横在街上,冷眼看着几个泼皮逃进了一条小巷,很快便见一群劣汉拥着一个锦衣汉子杀了出来。 扈贵面有惧色,急忙劝道:“少庄家,轿子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快走吧。” “走个屁!” 扈成怒喝一声,冷哼道:“爷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鸟气,正好拿这些贼鸟出气!” 说着抽出鞍旁铁鞭,在空中虚击两下,只待对方过来厮斗。 那伙泼皮见他拿出要命的家伙,一下愣住了,不敢上前,全都望向中间的锦衣汉子。 “扈成贤弟!” 那汉子瞅了瞅扈成,忽然笑道:“哈哈哈,我道是哪里来的莽汉,敢在城里亮凶器,原来是扈家庄的少庄主!” “这又是哪个?” 扈成定睛看去,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年纪,富商打扮,油头粉面,眉眼含笑,鬓边还插着一枝杏花,一下想了起来! “……西门庆!” 他有些无语,这一趟把阳谷县的着名人物全遇上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阳谷县很小,他又在城里四处游走,遇到了也在情理之中。 “哦,是西门兄啊。” 扈成也不客气,用铁鞭指着众泼皮,问道:“这些矬鸟都是西门兄的手下?为何还不动手?” 西门庆见他言行气质与往日迥异,一脸狐疑道:“扈成贤弟今个怎地如此暴躁?呵呵,不像你的性子啊。” 扈成不耐烦道:“你让他们快上来火并,我还要赶时间。” “哈哈哈哈,一场误会而已,你我兄弟厮拼什么?” 西门庆又大笑起来,斥退身边泼皮,拱手道:“为兄冲撞了贤弟,是我的过错,请贤弟到狮子楼吃酒赔罪,还望贤弟不要计较。” 扈成见人群散去,收了铁鞭,正色道:“西门兄,你的手下当街欺辱妇女,该好好管教了。” 西门庆摇着折扇,淡定微笑道:“呵呵,事情并非如贤弟所见那般。此地不是讲话的地方,你我进酒楼再细谈。” 说完又朝他拱手一礼,伸手邀请。 他一味示弱,扈成吃软不吃硬,怒气也消了,正好也要去狮子楼,便下马一起进了酒楼。 早上客人少,酒楼的伙计都闲着。 迎宾的小二忙接了进去,引着三人往楼上走,进了天字号阁子。 西门庆以主人姿态招待各人就座,又报出一连串酒菜名称,不厌其烦的嘱咐小二好生烹调,伺候好扈家少庄主。 扈成见他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霸,却待自己如此殷勤,心中颇为感慨。 二人都是阳谷县有名有号之人,自然相互认得,也都了解对方的底细。 别看西门庆心狠手辣,却只是一个县里的富商而已,跟扈家这种县官都奈何不得的地主豪强比起来,着实差的太远。所以每次见到扈成,他都异常客气。 扈成一直不喜其人,本不想与之接触,无奈西门庆极擅交际,对有钱有势之人倾力结交,对他也十分热情。 扈成难当盛情,便扭扭捏捏与其吃过几场酒,也算结下一点交情。 “贤弟先吃杯冷酒,酒菜马上上来。” 西门庆给他倒了杯酒,又吩咐小二:“再叫两个粉头上来陪酒。” “粉头不用了。” 扈成提了一句,追问道:“西门兄,我性子急,你快说,那几个欺辱妇女的贼鸟是怎地回事?” 西门庆也不生气,说道:“那轿里的妇人和随行的丫鬟,是我浑家月娘和她的贴身丫头玉箫。” “啊!?” 世上居然还有男人让流氓调戏自己的老婆? 扈成惊呆了,不知眼前这厮在搞什么名堂。 没等他发问,西门庆就笑道:“贤弟是不是发蒙了?哈哈哈,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他抿了一口酒,解说道:“我那浑家,极是善妒,家里又有势力,刚娶来不久就要管死我,不让我碰外面的女人。” “我西门庆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守着一个婆娘?沉鱼落雁都成臭鱼烂虾了!便躲着她在外面偷吃。” 他摇着折扇,一副不羁之态道:“近日为兄又爱上了丽春楼李娇儿,被那婆娘发现了马脚,今日突然杀上门来要大闹一场。” “我躲避不及,急中生智,派了几个外县的生面孔小厮,装作寻衅泼皮前去阻拦,没成想遭了贤弟的痛打,呵呵。” “……” 扈成无语了。 这西门庆真特么是个贱a人啊,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就不担心自己老婆出闪失吗? 西门庆却坦然自若,还为自己的急智沾沾自喜,一脸淫a笑着讲述那李娇儿的好处。 这时小二进门来,先上了些果蔬凉菜,告罪道:“二位官人来得太早,热菜还得等一会,姑娘们也都在睡,正忙着梳妆打扮,一盏茶功夫就到。” 扈成正听得烦躁,当头骂道:“爷说了不要粉头,你这鸟人耳朵没用就割下来喂狗!” “哈哈哈哈。” 西门庆把折扇指着他,大笑道:“贤弟怎地变得比我还粗暴?” 扈成灌下一杯酒,拍案骂道:“贼`他`娘!我扈家快被祝家逼死了,还讲究个鸟!” 然后便把被祝家欺压的事情备细说了。 一提起祝家,西门庆立刻变了脸色,满面阴狠道:“祝家人个个该死!” 原来这厮也曾想结交祝家,可是那祝家人刚愎的紧,对他甚是鄙视,又横加侮辱,致使西门庆对祝家衔之入骨! 扈成当面提起此事,一是瞒不住他,二来知他和祝家有怨,三则西门庆在县里有些实力,说不得能从他这里得到些助力,这才对他直言。 第五章 梁山水贼造任务 “祝扈李三庄,不是一向共同进退的吗,怎地祝家会突然向你们发难?” 西门庆城府甚深,听完扈成的讲述,立刻就发现了疑点,问道:“他不怕三庄反目,内讧争斗之际,被外人趁虚而入吗?” “问得好!” 扈成暗暗点头。 他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从表面上看,此事是祝彪要强娶扈三娘引发的危机,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这个时代土地兼并进一步加深导致的。 之前三家势力相仿,谁也吞并不了谁,才建立了攻守同盟,三庄豪强一致对外,一起抗争、抗税、保护领地。 但后来祝家实力越来越强,扈李两家却不思进取,日渐衰弱,责任大都落到了祝家身上,扈李两家事实上变成了祝家的附庸势力。 时至今日,祝家已不再需要盟友了,也有能力吞下扈李两庄,于是开始蠢蠢欲动,便以提亲为借口,先拿武力最差的扈家开刀。 扈成没有道出实情,装傻道:“祝彪要强娶我家妹子,我不答应,他就不住挑衅!” “呵呵。” 西门庆斜眼一笑,摇扇说道:“如果令妹嫁过去,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吞并扈家,若是不嫁,正好开战火并,逐步蚕食。祝家打得好算盘啊!” “唉!” 扈成做无力状,叹道:“我家抵挡不得,只能来求县尊大人主持公道,门子说他宿醉未醒,让我下午再过去。” “戚!” 西门庆冷笑出声,摇头道:“想那姓张的主持公道,把你全部家产送与他看成不成?” 扈成沉默良久,说道:“我也是走投无路,急病乱投医了!” 说着便闷头吃酒。 西门庆瞅着他,目光闪动了几下,说道:“那张县令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你光使钱,付出再多也是白搭,必须让他看到你们扈家的实力和手段才行。” 扈成问道:“如何让他看到?” 西门庆说道:“为兄倒是有个主意,就看贤弟你敢不敢去做。” 扈成精神一振,忙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兄长的主意要是有用,我扈家一定厚报!” “呵呵呵。” 西门庆轻摇折扇,洒然笑道:“我们兄弟一场,厚报就免了,贤弟能帮我一个忙就成。” “西门兄请讲。” “是这样。最近我那生药铺子和绸缎庄生意颇好,可是车队行走转运不易,为兄想在你家附近的香林洼建个积货站,望贤弟能行个方便。” “香林洼?” 扈成想起了这处地方,思忖对方目的。 那香林洼是南来北往的要道口,过了独龙岗的行人和准备翻山的客商都会在此歇脚,久之便自发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此处正在扈家的地盘上,历代扈家庄主都想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派人修路引水,建房出租,每月能有百余贯进项,却没有横征地租,当地商贩皆念扈家的好。 “香林洼若有强人把持,开店收税刮人头,月入怕不有几百两之多。看来这鸟人也想分一杯羹。” “我如今只求自保,香林洼他暂时也吃不下,且由他去,日后再夺回来就是了。” 扈成想明白了关节,便作豪爽之态道:“这算什么事?香林洼地面,随你建。” “此话当真?” 西门庆大喜,追问了一句。 “怎地不当真?” 扈成一瞪眼,催促道:“兄长放心好了,快说你的主意吧?” “好!如此甚好!” 西门庆很是惬意,喝下一杯酒说道:“贤弟且听我细说。” 原来阳谷县东南,乃八百里水泊,跨济郓二州,泊中有一梁山,被一伙水贼占据。 为首的贼人叫做‘白衣秀士’王伦,左右还有两个强贼,‘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聚了三五百喽啰,四处打家劫舍,骚扰周边。 就在半月前,梁山贼人在水泊西北的郓州劫了一伙客商,还抢了几个官宦家眷上山。 此事闹得甚大,郓州知州也被朝廷申斥,着令限期剿灭水贼! 梁山水泊地形复杂,易于藏匿,历来就有水贼肆虐,历代官府都束手无策,郓州焉有剿灭之能?只盼着能救出被劫家眷,应付过去。 因为事发地就在阳谷县地面上,郓州知州便命阳谷知县张肃负责此事,严令一月内必须救回被劫之人。 “哈哈哈,张知县被知州大人骂得狗血淋头,再救不出人来,官帽难保!” 西门庆讲述完,幸灾乐祸的大笑道:“姓张的真是倒霉,刚上任半年就遇到这种事。他这些日子一筹莫展,整日以酒浇愁,看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扈成犹疑道:“西门兄的意思是……让我家帮张知县去救人?官兵都剿不了那梁山水贼,我家若有这等本事,就不会被祝家欺压了!” 西门庆摇头道:“贤弟想到哪里去了,不一定非要动武,水贼也是人,也是可以谈的嘛。“ “知州和知县其实也想与梁山水贼和谈,私下把人赎回来,但又不敢担责,生怕与盗匪媾和的事情传出去,毁了自己名声!” 他用折扇敲着手掌,正色说道:“张知县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尝试联络梁山水贼,只是没有堪用之人。若贤弟能办成此事,他定会把你引为臂助,帮你吓退祝家!” “西门庆这厮,很有头脑啊!” 扈成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有些佩服这位西门大官人了,略一沉思,拱手道:“多谢兄长指教,待见了张知县,我就接下此差事。” 西门庆也一副欣赏之态瞅着他,笑道:“也不问问风险如何就决定了,呵呵,扈成贤弟像个做大事的。” …… 一席酒直吃到午后,扈成记挂着拜见知县,便散了酒席,和西门庆一起出了狮子楼,又一同走过狮子桥。 西门庆要回生药铺,二人分了手,扈成再次转来县衙拜见知县。 老门子开了门,见到他便道:“扈家官人来的正好,我家老爷刚起身,正等着你呢。” “多谢家老。” 扈成又塞给这厮二两银子,让扈贵从驮马背上卸下几个礼盒提着,一起来见张知县。 县衙院落不大,屋舍很是陈旧。历任县官做满三年就走,很少有人会冒着奢靡的风评为他人修葺居所,所以大伙都是凑合住。 进了后院的拱门,便看到一个亭子,亭子里负手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正皱眉打量来人,便是阳谷知县张肃。 “扈成,你带这许多什物来作甚?想贿赂本官,败坏本官的名声吗?” 张知县沉声呵斥,正气凛然。 扈成听得好笑:“这厮一见面便当先看到我带来的礼物,何其急也!真贪官也!” “拜见县尊大人。” 扈成几步趋前拜了一拜,指着礼盒笑道:“近闻大人生辰将至,小人特来给大人祝寿。” “祝寿?哦……哦哦!你倒有心了。” 张知县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送礼嘛,总得找个借口,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扈成又道:“小民自然晓得大人清正,哪里敢捋大人的虎须?不过是一些农家土产,值不得几个钱,聊表心意而已。谁敢说是贿赂,定是瞎了狗眼!” “不是就好。既是乡贤的一点心意,本官就收下了。” 张知县脸色缓了下来,对那老门子使了个眼色,那老门子便领着扈贵去清点‘土产’了。 “来,扈成,坐下慢慢谈。” 张知县坐到亭子里的石桌旁,很是和善的让扈成也坐下,一直侍立的丫鬟送上了茶水。 寒暄几句,那张知县皮笑肉不笑道:“扈成,本官上任已近半年,你们祝扈李三家从未主动上门拜见过,两次税金也拖拖拉拉赖着不缴。呵呵,怎地今天有兴致来见我啊?” 扈成诚惶诚恐道:“大人不知我扈家的难处啊!我家一直想亲近大人,无奈那祝家人狠霸,强逼我家和他一起抗税。近日我家着实忍他不住,特来投效大人!” “是吗?” 张知县虽贪却不蠢,很清楚祝扈两家的矛盾,却故意岔开话题道:“你我皆是大宋臣民,什么投效不投效的。不说这个了,最近春播如何啊?” 扈成知道县官要敲打自己,只好耐着性子和他应付。 二人闲扯半天,直到那老门子匆匆赶到,俯在主家耳边说了一句,张知县才面露喜色道:“好!扈成,本官正需要本地豪强襄助。若你扈家愿意诚心助我,我可以为你两家做个公正。” 扈成心中大骂:“五百两银子吃下去,就做个公正?公正有个屁用!还真让西门庆说对了,这狗官吃人不吐骨头!” 却也无奈,只能强作欢颜道:“小人谢过大人。” 阿谀几句后,扈成提起那茬:“近闻本县境内有劫匪出没,民众多受其扰。我扈家作为本地地主,自该为地方出力,为大人解忧。扈成会些武艺,家里也有些强健庄客,大人如需要,我可以带自家庄客助大人剿匪。” “唔?” 张知县听此言,一下坐不住了,急问道:“你家真有此心?” 扈成起身拱手,大声回道:“扈家愿凭大人驱驰!” 第六章 三庄联保都保正 “扈成,你们扈家一向有忠厚之名,我是知道的,我相信你的诚意。” 张知县思虑片刻,一副推心置腹之态道:“既然你主动询问,我这里正好有一件棘手之事要交给你做,你不但要做好,还要做的隐蔽,不能泄露了消息!” 扈成见事成了,暗暗心喜,慨然道:“大人尽管吩咐!” “坐下,坐下说话。” 张知县伸手招呼他,放低声音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果如西门庆所说,最后问道:“你敢入水泊梁山,去和那什么‘白衣秀士’交涉吗?” 扈成说道:“交涉之事大人勿需担忧,包在小民身上。只是,梁山水贼肯定会趁机讹诈,还需一笔重金才能把人赎出来。” 他见对面脸冷了下来,急忙又道:“阳谷县衙一向清贫如水,自是没有钱财去赎人,着实为难县尊大人了!” 张知县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胡子问道:“该去哪里筹钱呢?” “此事也容易,乡间大户随便凑一凑就够了。” 扈成解释一句,再次起身,拱手道:“蒙大人看重,扈成愿为大人筹钱!” “好!好啊!” 张知县喜得胡子都揪下来几根,连声赞道:“我今日才知,阳谷县也有深明大义之义民啊!” “只是……” 扈成又迟疑道:“只是扈成没有身份,名不正言不顺,不便开口。” “呵呵,皇帝不差饿兵,本官知道该怎么做。” 张知县是老官僚了,稍一思索便道:“扈成,我提你做本县‘扈祝李三庄联保都保正’!你意下如何?” “比我想要的临时职务还要好!” 扈成大喜过望,忙拜道:“小民扈成,一定不负大人厚望!” 保正相当于乡长,负责乡间的税收、户口、治安、训练勇壮、缉捕盗贼等事务,一般都由乡村大户担任,祝扈李三庄都有各自的保正,也是三家家主。 扈成这个三庄联保都保正,顾名思义,就是官府授权的,负责三庄安全事务的吏员,祝扈李三庄都要受他管辖。 虽然祝家和李家肯定不鸟这个有名无实的都保正,但有此吏职在身,扈成便握有大义名分,能在纠纷之中占据主动。 祝、李两家若挑起冲突,扈家就是奉命讨贼,对方则是对抗官府,先天就理亏,打起仗来也会心虚。 “扈保正,本官限你半月之内,救出被劫之人,你能否做到?” 张县令摆出上官威势,凛然喝问。 扈成昂然道:“不用半月,十日足矣!” 张知县更是喜悦无限,畅意笑道:“哈哈哈,你现在是本官的人了,以后忠心为本官效力,本官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吃了几杯茶水,扈成辞拜而出,由一个小吏领着来到县衙大堂,在公事房里找本县押司写公文。 那押司姓孟,相互也都识得。 这孟押司招待扈成在大堂坐下,听了小吏转达的知县命令,没有即刻动手,而是很热络的跟扈成聊起了家常。 扈成见他迟迟不动手做事,知道这鸟人也要钱,只好又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孟押司收了银子,这才乐呵呵的写了告身文书出来,又去后面请张知县盖上大印,颁与扈成。 扈成小心收好文书,正要出门而去,又听孟押司说道:“扈少庄主,你这个三庄都保正可不好当啊,没有县衙的人给你做靠山,祝李两家不但不听你的,还会故意给你捣乱。你想好如何处置了吗?” “我的靠山?不是张知县吗? 扈成一愕,瞅着对方表情,一下明白过来。 他有了官府的授权,但还需要一个能够到现场认证的官府代表,才能镇住乡人。 孟押司是在主动暗示自己可以为扈家站台,这等权钱交易,自然需要支付报酬。 “这鸟人的出场费一定不菲吧?” 扈成暗中吐槽,想压一压价,便故作不知道:“多谢押司提醒,我有县尊大人之命,谅他们两家也不敢公然违抗。” 孟押司面色一变,讥笑道:“哦,那就好。呵呵,预祝扈都保正新官上任,马到成功。” “告辞。” 扈成拱手走了,眼看要走出公房大门时,孟押司终于憋不住了,急忙出声叫住他:“扈保正且留步。” 他走了过来,对扈成笑道:“我和你父亲是多年老友,半年未见,甚是想念。明后两日我正好休沐,想去你家里会会老友,顺便也帮你传达一下知县大人的任命。扈保正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押司赏光到我家,我当以贵客相迎!” 扈成笑道:“家父也常念及押司,我看今天你也下值了,不如和我一起同行。” “甚好。” 孟押司道:“待我收拾一下。” 扈成在屋里等这位爷,又吩咐扈贵去租一辆驴车来给他乘坐,然后骑马跟在驴车后面,一同离开了县衙。 走到城门口,那郓哥又跑了出来,提着篮子追在马旁说道:“小官人,武大说他要处理些手脚,这一两天就去扈家庄投你。” 扈成示意扈贵护着驴车先走,停下马说道:“你告诉他,不要省钱,尽管租车过来,租车钱我给他销了。” “是是是,呵呵,好好好。” 郓哥讨好着应了,踌躇了一下,忽然说道:“小官人,你收留了武大,要不也收了小人吧,小人不要五贯七贯,只要一贯钱。” “哼哼,武大会蒸炊饼,你会什么?” 扈成耻笑道:“你自己说说,你除了会吃饭,还有什么本事?” “我……我……“ 郓哥脸胀得通红,结巴了半天,咬牙说道:“小人愿意为小官人去死!” 说着从篮子里掏出一把削果皮的小刀,顶在自己脖颈上,叫道:“只要小官人给我爹一口饭吃,小人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哦?还是个孝子!” 扈成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盯了他一会,开口说道:“你先给我办一件小事,办好了,就是我家庄客,办不好,就不要再纠缠,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郓哥高兴的鼻涕都流下来了,急忙跪地磕头,“小官人随便使唤。” 扈成道:“很简单,我告诉你几句话,你把这话教给附近的孩童,让他们熟唱童谣,最好在附近县乡都有传唱,传播的越广越好。” 郓哥抹了把鼻涕,笑道:“这种事情,不就是丐子的‘莲花落’吗?小人最擅长了。” “小人不但教给孩童,还教给其他闲人,教给过路乞丐和商贩。保证半个月内,整个郓州人人都会唱,一个月内,周边州县,甚至整个山东都有流传。” “这猴子成精了。” 扈成见他理解得比自己想得还透彻,颇有些看重此人,点头道:“你所言正合我意,但愿你做得能和说的一样好。” 说完从腰袋里拎出两串钱递了过去,嘱咐道:“这两贯钱是给你的活动经费,十日后我会派人检查流言情况,再付工钱给你。你若敢骗我,知道后果。” “借小人一百个胆,也不敢骗小官人的钱。” 郓哥喜滋滋的接下钱,放在篮子里,抬头问道:“小官人要传什么话?” “两句!” 扈成伸出两根手指,一字一字道:“第一句: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第二句: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 郓哥默念几句,竖起拇指赞道:“这两句话,都是夸小官人的,说小官人最讲义气,天下豪杰都应该来投小官人。” 扈成笑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人打死不忘。” 郓哥提着篮子走了,生怕忘了,边走边念叨,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 …… 三人回到扈家庄时,日头还没落山。 扈太公得到了庄客的通报,急忙迎出庄门,和孟押司激动的握手,两位老友亲切交谈着,一起回到屋里叙旧去了。 扈成洗漱了一番,不想浪费时间吃晚饭,命人送来几个炊饼,光着脊梁在桌上就水吃。 刚吃完馒头,正换衣服时,就见扈三娘像回自己屋子一样,一脸沮丧的推门进来,鼓着腮帮子坐到桌边生闷气。 扈成皱眉道:“进门前要先敲门,你连基本礼数都不懂吗?” “我以前都是这样,你也没说什么啊!” 扈三娘犟嘴,还白了他一眼。 扈成无奈,不再理她,自顾自的换好衣服,径直走向门口。 “你没看到我不高兴吗?” 扈三娘一下跳起来,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拽了回来,甩手叫道:“你以前见我这样,都会问我,妹妹为什么不开心,然后还会哄我,现在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是不是……哎呀!” 正撒泼时,被扈成一把揪住耳朵,痛的直叫唤:“好疼!疼死了!你要干什么,快放手啊!” 扈成把她的脸扭到自己面前,斥道:“你这丫头,我和父亲把你宠坏了,越大越不像话!从今天起,我不再忍让你了,我要教你如何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 扈三娘却不屈服,双手在他身上乱挠,呲牙咧嘴的叫道:“我不要知书达理!凭什么女人就要知书达理?我不服,我不做女人,我要做男人!你们男人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唔?” 扈成听她此话,不禁一呆,仔细观察自己妹子的表情,心惊道:“她、她不会是……性别认知障碍吧?” (感谢朋友们的推荐票。) 第七章 申家法整顿庄客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扈三娘被自己哥哥的眼神看得发毛,也去揪对方的耳朵,嘴里叫道:“还不放手,我耳朵快掉了!” 扈成拨开她的手,说道:“我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我就放手。” “还不快问!” 扈三娘不再反抗,偏着脑袋等他发问。 扈成一脸严肃道:“三娘,你想做没人要的男人婆,还是花枝招展的美少女?” “男人婆!我要做男人婆!没人要更好,我正好不想嫁人呢!” 扈三娘想都不想就大声叫道:“我要和男人一样,练武,打架,杀人!娇滴滴的女人,哼,我最厌恶了!” 扈成盯着她看了一会,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知道以后该如何待你了!” 说着松开了手。 “嘶!我的耳朵啊!火烧一般疼!” 扈三娘捂着耳朵直吸凉气,竖眉叫道:“我也要拧你的耳朵!” 正要扑上去厮打,却见扈成从床头拿起一样东西亮在自己面前,立刻停了手。 “这是我在城里给你买的头花。” 扈成把头饰在手里转了转,遗憾说道:“既然你要做男人婆,这些什物就用不上了,我送给家里其他女眷吧。” “啊!” 扈三娘惊叫一声,看着那些精美饰品,一脸纠结道:“你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在我和你吵架之前。” 扈成把饰品放到背后,冷着脸说道:“以后你要像个男人一样,专心练武,素面布衣,不要再梳妆打扮,也不准再想什么衣服、饰品和胭脂。” 扈三娘咬着嘴唇,扭捏说道:“我……人家练武时可以不打扮,但在平时就……就没必要了吧?” 扈成冷笑道:“你不是要做男人婆吗?男人婆要什么打扮?” “我、我……呜呜呜,哥哥你欺负我!” 扈三娘故技重施,又哭了起来,见扈成不为所动,忽然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头花。 扈成早防着她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正色道:“你根本就不想做男人婆,你只是蛮横惯了,仗着父兄的宠爱不想改正而已。三娘,你这样的性子再不改,早晚要吃亏的。” “哎呀,你真烦!” 扈三娘一下就挣脱了,又抱住他的胳膊争抢,跳脚叫道:“这是我的东西,不准你给其他女人!快给我!” 她力气大的惊人,扈成一个成年男子竟然拗不过她,只好放开手,任她抢了头花过去。 扈三娘夺过头花,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又找来铜镜,插在头上试看。 “这丫头天赋异禀,是个当运动员的好材料,放在后世说不定能闯进奥运会呢。” 扈成暗中感叹,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她身后问道:“你放才进门来,垂头丧气,是何缘故?” 扈三娘眼睛盯着镜子,随口说道:“还不是那些痞赖庄客。我让他们练武,他们不听我的,偷奸耍滑,装病装晕,就是不练。我拿鞭子抽上都没用,差点被气死。” 扈成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问道:“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扈三娘的注意力逐渐从头饰上转了过来,气咻咻道:“我虽然管束严厉,但也让他们吃了两顿饱饭,还有肉汤和黄酒。” “吃饭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有劲,一练武全变成了病猫,有气无力,满地哼哧。哼,一定是看我年纪小,还是女人,故意气我!” “呵呵,只两顿饭可不够。” 扈成笑了笑,在她脑袋上轻拍一把,说道:“我今晚正要解决此事,你跟我一起去,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哥哥你能有什么手段?” 扈三娘对他的能力很是不屑,一脸傲娇道:“我不是来求你的,只是来诉诉苦。哥哥你和爹爹持家有方,但说到练壮丁,还得靠我!” “哼,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 扈成淡然相对,迈步往门口走,说道:“我走了,你爱来不来。” “诶,等等,没有我你不行。” 扈三娘急忙收起头饰,起身追了上去。 二人来到客房门前,里面灯火明亮,扈太公正在招待孟押司。 扈成对门外侍立的家人吩咐了一句,然后到一旁侧屋里等着。 那家人走进屋里,不一会,就见扈太公和孟押司都出了门,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孟押司便在两个年轻女仆的搀扶下往客房去了。 “这姓孟的好生难缠。” 扈太公走进侧屋,懊恼道:“我说了半天,好说歹说,说得口干舌燥,给了他两百两,胃口才填饱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扈成,又兴奋说道:“我儿,你这趟县城之行,大获成功啊,虽然花了许多钱让我心痛不已,但到底没有白花!” “还是阿爹大方,愿意花钱。” 扈成笑言一句,问道:“李家庄那边怎样了?” 扈太公笑道:“全让你猜中了。李应早就按捺不住,我一提起,他立刻就痛斥祝家,表态要站在我们一边。” “这样的话,就万事俱备了!” 扈成自信微笑,挺胸说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祝家庄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正面对决!” “什么?” 扈太公吃了一惊,不解道:“你我今日所为,不就是为了避免打仗吗?你已经当上都保正了,还有张知县和孟押司为我们撑腰,怎地还是要打?” “这些还不足以慑退祝家!” 扈成笑道:“阿爹听我说,我们如此这般……” 扈太公听他讲述完毕,沉思许久,摇头说道:“还是太冒险了,一旦出了岔子,形势就难以挽回了。” 扈成面色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决道:“父亲,为了祖辈家业,我们必须冒险!” 扈太公见儿子目光毫不动摇,不由叹道:“成儿,你长大了,嫌我老了,觉得为父太怯懦是不是?唉,扈家现在外有强敌,家里不能再有内讧,我不想与你争执,就照你说的做吧。” “哪里的话。” 扈成也不客气,当场布置任务:“父亲,你立刻派人去召各村里正和乡老到我庄里议事。戌时之前必须赶到,一个也不能少,否则严惩!” “三娘,你去召集家里管事、庄客在后院大厅等我。不用强逼,想来就来,不来也勿去管他,什么也不要说,等着我即可。” 父女两个见他霸气侧漏,不容置疑,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点点头各自去了。 扈成在屋里独坐,思索片刻,叫人取来纸笔,挥笔写了一封战书! 邀祝家人明日午时在独龙岗下岔路口开战! 祝家若赢了,扈家就把扈三娘嫁给祝彪。若是输了,从此打消强娶念头,把抢占扈家的地都退回来,并签下契约,不再觊觎扈家田产! 写好之后,便命人火速送往祝家。 两庄距离不远,不到一个时辰,送信庄客就返回了,回报道: 祝家人收到战书,哄堂大笑,都以为扈成昏了头。 祝太公不假思索就在战书上签了字,言明日必至,还提醒扈成别忘了带头盔。 这是后话。 扈成写完战书之后,就往后院去见庄客。 进了大厅一看,摇曳的火把下,扈三娘握着刀柄,横眉竖目站在堂前。 在她对面,坐了满满一屋子人,大概有五六十个,都窃窃私语着,望着他们兄妹,眼中满是轻慢和不信任。 “老爹和我以前太软弱,三娘不懂事,又见我被祝家欺辱,庄客们也不敬畏主人了!” 扈成看清众人表情,心中冷笑,背在手在堂前走了两趟,才悠然说道:“今晚没来的,不再是我扈家人了。现在,立刻,卷铺盖滚蛋!” “啊!” “怎能这样?” “少庄主,你太苛刻了,哪有这样的主家?” “扈家如此苛待庄客,我们也不留了!” “对,我们都走!” 庄客们一下炸了窝,纷纷大叫起来,都愤慨不已。 “安静!” 扈成大喝一声,止住他们的吵嚷,继续说道:“这屋里的人,俸钱涨一贯,米加三斗!” “……” 厅里一下鸦雀无声了,庄客们互相看着,个个都面色怪异。 静默了许久,还是没人出声。 扈成扫视了一圈,挥手道:“要走的,现在就走,想留下来的,坐下听我说话。” 众庄客都默默坐了下来,没人再鼓噪。 “很好,既然想留下来做我扈家庄客,就要有做庄客的规矩。” 扈成看了眼扈三娘,面色骤然一变,声色俱厉道:“再有哪个敢对主人不敬,就依家法——打断腿,赶出家门!” 庄客们都悚然噤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听到没有?” 扈成突然暴喝! 众庄客全都吓了个激灵,在几个管事的带领下,一起伏地拜道:“小人对主家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呼!” 扈成见没人反抗,暗暗松了口气。 他叫出几个管事,开始安排明日的村斗之事。 众庄客一一领命,都老老实实听从指派,没一个敢说不的。 扈三娘见自家哥哥一出手就镇服了这么多庄客,又惊又喜,在一旁咬着手指思索,总结哥哥的驭人之术。 这里的庄客都是扈家的长工,靠给扈家帮工过活,依附主家而生。他们和卖身的仆从,统称作‘家人’,是地主豪强势力最核心的武力。 再外围是租种地主田地的佃户,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庄客。 扈成仔仔细细的安排好了,又问了一遍,见庄客们都了解了自己的任务,这才命他们散了,都去做准备。 整顿了家里的庄客,天已经黑透了。 他又带着妹妹往前院的客堂而去,那里还有另外一帮心怀不满的村民等他收拾。 第八章 狐假虎威镇乡老 “老庄家,祝家抢了我们三百多亩好田,你打算怎么办?再抢回来吗?” “听说少庄主都被祝彪打傻了,我们打又打不过他们,难道就让祝家把田占了去?” “也不是没办法。祝彪只是想提亲而已,把三娘嫁过去不就甚麻烦都解决了,田地也肯定能还回来。” “就是,三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嫁给祝彪,我们和祝家关系再进一步,势力会更强盛。可是老庄主却又舍不得嫁女儿,形势才僵成这般。唉!” 扈家前厅里,六七个里正、村老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虽然言语客气,内里却都在指摘主家的错误。 扈太公起初还和他们争辩几句,后来见对方成心要逼宫,气得山羊胡子直翘,闷在椅子上也不说话,等自家儿子出面解决。 扈成已经坐视半天了,只在暗中观察众人言行,从头到尾吭都没吭一声。 眼前这些人,都是很有影响力的大户,可不比扈家庄客,一个处理不好,扈家就有分裂的风险,他要仔细斟酌,才好做出应对。 扈家庄的社会构成,并不只有扈成一家,而是分了好几块。 全庄共有七八千人,除了扈家庄园所在的村落,另外还有四个村子,都是扈家庄的地盘。 其中最大一块势力自然就是扈家,扈家的家人、佃户以及他们的家属,加在一起有近两千人。 其次是其他中小地主和富农,占了四千多人口,不过田产没有扈家多,财力不足又分散,总体不如扈家势大。 最后是自耕农,也有近两千人。 散户们没有自保之力,为了避税,都把田产挂在扈家和地主名下,其实是被大小地主吞并了,扈家和地主们各吃掉了一半。 这样算下来,扈家庄有两大势力并存,一是扈家,二是众多中小地主。 因为中小地主很多都是扈氏家族的人,扈家又是扈家庄的保正,在皇权不下乡的时代,扈家可以说是当地的土皇帝,对扈家庄民众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不过那是平日光景,如今扈家被祝家势力侵蚀,毫无反抗之力,底下的中小地主们看在眼中,便起了异样心思。 祝家来势凶猛,步步紧逼,扈家注定要没落。 地主们当然不想和扈家一起毁灭,扈氏家族之人想取而代之,其他外姓地主则准备转投祝家,换个主家继续过日子。 主家更替的时候,肯定会发生混乱的财富大转移,他们都想趁乱抢到一大块肥肉,而肥肉的来源,正是扈家! “老庄主,你就同意了吧!” “是啊,为了全庄老小,把三娘嫁了吧?” “你若不嫁三娘,就是拉着全庄人一起死,那时别怪我们不支持你家了!” “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里正和村老们似乎早就达成了一致,各自说了一通,就一起拥到扈太公面前,拱手情愿。 扈太公面色发青,端着茶碗的手都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看向自己儿子。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人,想逼死我爹爹吗?” 扈三娘先坐不住了,抽出双刀,咬牙斥道:“你家姑奶奶就是不嫁,谁敢再提,我剁了他!” “哼!” “不懂事!” “妇人勿要插口!” 众村正根本就不怕他,纷纷出言训斥。 “三娘,稍安勿躁。” 气氛正紧张时,扈成终于开口了。 他拉住妹妹,对众人笑道:“呵呵,以前听说‘树倒猢狲散’,颇觉好笑,未曾想,今日能看到此景再现!” “……” “什么树倒猢狲散?少庄主莫要乱说。” “我等只是关心村寨,并无背离之心。” 众村正被他说中了心事,都悻悻然不敢面对。 扈成伸手说道:“诸位叔伯,都是一家人,不要激动,坐下好好说话。” 村正们平静下来,都坐回原位,继续追问:“祝家要吃了我扈家庄,少庄主,你有何应对之策?” “吃我扈家庄?他不怕撑死!” 扈成怒哼一声,质问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扈家庄要被祝家吃了?” “你前几日刚被祝彪打得重伤昏迷,金堤河边有三百亩良田被抢了,你醒来都忘了吗?” 众村正出言嘲讽。 扈成摸摸头上伤处,轻笑道:“呵呵,那日一时大意,不慎被他打到,才让他吃了些好处去。如今我伤势已愈,我要让他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切!” 村正们听他吹牛,毫不掩饰的撇嘴冷笑。 扈成也不理会,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书,递给近处的村正,说道:“诸位,先看看这是什么?” 村正们传看了一圈,都惊叫起来: “祝扈李三庄联保都保正?” “还有这种吏职?张知县为何要设这种职位?” “连保三个大庄,这权力也太大了!祝家和李家肯定不会听命。” “张知县如此信任少庄主吗?” …… 等他们议论够了,扈成这才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叔伯对此都有疑惑,我解释一下吧。” “近日梁山水贼在郓州做下大案,知州大人奉朝廷之命,准备发兵围剿水贼,阳谷县亦要派兵。祝扈李三庄乡兵是兵源大户,亟需统帅之才整备乡兵,筹措粮草器械,做好出兵准备。” 他指了指自己,笑道:“知县大人慧眼识珠,认为那个统帅之才,哈哈,便是我——三庄都保正,扈成!” “!!!” 村正们都听了个大张嘴。 还以为扈家要完蛋了呢,怎么一转眼又咸鱼翻身了? 扈成见众人表情精彩,继续说道:“知县大人有令,剿匪之事,事关百姓生死,各处不准阻挠拖延,违令者皆以私通水贼论处!” 他义正词严的说完,又看着堂内之人,微笑道:“张知县还嘱咐我,让我放手去做,若祝李两家敢公然对抗官府,就先发兵灭了他。” “李家估计不会做傻事,祝家嘛,呵呵,县尊大人早就看祝家碍眼了,正好借此机会收拾祝家!” “咕噜!” 村正们齐齐咽了口唾沫,脸上逐渐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哦,对了,孟押司也被知县大人派来协助我了。” 扈成装腔作势道:“押司刚睡下了,哪位叔伯想见,我把他请来一叙。” “不了不了,不打扰押司休息了。” “刚才听说孟押司也来了,还想着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为我家撑腰的啊。呵呵。” “其他休再提,少庄主做了都保正,不但祝家不敢再欺负我们,我们还能压他们一头!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神色各有不同。 “恭喜少庄主!” 一众村正和乡老齐聚扈成面前,一起躬身施礼! “诶,诸位叔伯不要多礼。” 扈成虚扶了一把,请众人各自落座,继续说道:“祝家,冥顽不化,想必一定会给我捣乱,我也不能让县尊大人看低我。如果要县衙发兵才能制住祝家,还要我这个三庄都保正作甚?” 众人皆知他要有大动作,都聚精会神听着。 就听扈成说道:“大伙今晚回去,立刻召集村里青壮,明早在三岔路口会合,跟我一起杀向祝家庄!” “什、什……什么?” 村正们都惊呆了。 虽然你当了都保正,但这也太粗暴了吧?跟祝家庄火并一场,要死多少人你想过没有? “诸位勿要担心,此趟前去,主要是示威。” 扈成负手笑道:“至于祝家,他不敢动手的,如果他动了手,祝家就完了。哼哼,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哦哦!” 村正们稍一思索便了然了。 这是去挑衅对方,不打的话,扈家便找回了脸面,打起来了,也用不着拼命,撒丫子跑就可以了。 无论如何,扈必赢! “少庄主……哦不,都保正放心,我等一定把人带到。” 村正们拱手应命。 “多谢诸位叔伯鼎力相助!” 扈成也拱了拱手,昂然说道:“这一次出兵,要打出我扈家庄的威风。为了激励士气,我要重赏出战乡民!” 他当众宣布:“命日出战者,一人发给百文钱,两升米。作战勇猛者,立功者,受轻伤者,赏钱一贯到十贯!重伤残疾者,赏五十贯,良田五亩!战死者,赏钱百贯,良田十亩!” “!!!” 村正们又一次惊呆了。 这么大的手笔,整个大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少庄主为了能给祝家一次下马威,真的豁出去了! …… 村正们带着震惊离开了扈家庄园,扈太公却在沉默中爆发了,指着扈成鼻子大骂:“你这个孽……扈成,你想一战把我家底都掏空吗?” 扈成哭笑不得道:“父亲,只是承诺而已,仗不一定能打起来呢。呵呵,你的小气毛病要改一改了。” “呃!” 扈太公一下反应过来,老脸挂不住了,怒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扈成总算忙完了,这才感觉到精神疲惫。 他正准备去卧房休息,贴身小厮扈贵突然跑了进来,报道:“少主,庄外有两个押送犯人的官差求见。” 第九章 青面兽的美梦 扈成得知有官差连夜来见自己,还押着犯人,暗忖道:“莫非是张知县派来的人,押了梁山水贼来让我来审问的?” 他心中狐疑,急忙迎到门口。 在灯笼下看去,两个手提哨棒的官差,一个戴枷的犯人,都顶着斗笠,背着包裹,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远道而来。 “原来不是本县的人,不知又是何处官差,所为何事?” 扈成提着心,拱手施礼道:“二位公人,鄙人扈家庄少庄主扈成,敢问二位至此,有何公干?” “这位就是扈成?” 官差没有说话,那犯人倒先开口了,掀起斗笠打量他,说道:“没想山东阳谷扈大郎如此年轻,着实出人意料。” 扈成把目光从官差身上转了过来,定睛一看,是条八尺多高的壮汉,骨骼粗大,身材雄壮,半边脸面都是青色胎记,异常刺眼。 “这人……难道是青面兽杨志?” 只看到那片胎记,扈成脑中就出现了这个名字,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十分确定,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不敢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 犯人介绍了自己,又微微躬身道:“俺戴枷在身,不便施礼,扈庄主见谅。” “果真是杨志!” 扈成大喜,自己正愁无人可用时,青面兽主动送上门来,简直天助我也! 他压抑着激动,没有表现得太饥渴,只是露出讶色,问道:“莫不是江湖人称青面兽的杨志?” 杨志面上闪过一丝失望,淡然道:“正是洒家。” 扈成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急思道:“他为何会不高兴?我说错什么了吗?” “哦,对了,此人一开口就报出身世,显然极其重视自己的出身,对江湖上的勾当根本就没兴趣,看重的是功业和光宗耀祖!” 于是急忙弥补,一脸欣喜,连连感慨道:“扈成从小听着杨家将和杨老令公的壮烈报国的故事长大,对五侯一门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一直以杨家将为榜样。万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杨令公之孙!” 他一把抓住杨志手腕,亢奋说道:“杨兄,来来来,快到我家里来,我要听你亲口讲述杨令公和杨家将的事迹!” 杨志见他如此,眼中一下冒出热切的光芒,矜持笑道:“扈庄主客气了,洒家是东京刺配大名府的罪囚,先要两位差爷准许了才好。” “哦,对对。” 扈成看向两个官差,说道:“二位公人,天都黑了,驿馆还在十多里外,不如就近在我庄里住下,我也好款待二位。” 官差自然求之不得,一起进了庄,先到客堂坐下,扈成又道:“烦请二位,权且卸了这位杨令公后人的木枷,明日早起赶路再戴上也罢。” 使了个眼色,扈贵便给二人各塞了十两银子。 两个官差收了银子,笑道:“一路风吹雨淋,枷上封条早就破损了,杨制使和扈庄主也不是要逃遁劫人的盗贼,就通允这一次。” 说着打开了木枷,扈贵引他们到侧房去了,留扈成和杨志两个相对而坐。 等家人上好了酒菜,扈成陪杨志吃喝,饮了两圈,问道:“去大名府的路在西边,杨兄怎地到我庄上来了?” 杨志道:“俺和两个差人本打算到香林洼过夜,明早翻过独龙岗。半路到庄户家里借水,听到有小儿歌唱: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还有,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 “俺听得得奇怪,山东地面上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有名的义士?想来见识一番。正好也走得累了,就近借宿一晚也好,便说动了差人,一起来你庄上。” “啊!” 扈成有些吃惊,暗道:“那小猴子的效率也太高了吧,下午吩咐他传流言,晚上就传到乡间孩童耳中了!这个郓哥,是个搞宣传的天才啊!”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俺还以为是个大胡子中年人呢。” 杨志微笑道:“今天见到扈大郎了,俺总算能称豪杰了。” “嗨,都是乡人乱说的,我哪里当得起。” 扈成应付一句,又道:“不过,前一句说得也有些道理。扈成好结交天下好汉,若有江湖落难之人来投,我欢迎之至,一定诚心相待!” 杨志举杯说道:“扈庄主是真豪杰!” 二人一边谈些军伍上的事情一边吃酒。扈成虽然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战争场面,却也懂得许多军事知识,又故意迎合对方,一时相谈甚欢。 杨志酒吃多了话反而少了,扈成却滔滔不绝,讲起前世听过的杨家将的故事,情节之曲折,感情之饱满,把杨业的亲孙子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杨兄,穆桂英和杨宗保,是你长辈还是同辈?他们若还在世,你一定替我引见,扈成最佩服的杨家将就是这二位!” 扈家激动的追问。 杨志失笑道:“穆桂英,杨宗保,我杨家并无此人。扈庄主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故事,简直是……哈哈哈,简直荒谬!” 扈成当然知道自己说得不是史实,只是故意胡说,以显自己热情爽直,对杨家是真爱。 他继续装傻,不悦道:“杨兄,杨家将抗辽死战,满门英烈,连妇人都上了战场,哪里荒谬了?你乃杨家子孙,不该这样言语轻慢!“ “呃!” 杨志一愕,不敢再笑,说道:“扈庄主所述故事,真真假假,三分真,七分假,俺不知如何置评。但庄主敬仰我先辈之心,杨志晓得。” 他坐了起来,对扈成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郑重说道:“杨家之功,当世已无人在意,只有扈庄主还敬重之,杨志代杨家祖辈谢过扈庄主!”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 扈成急忙扶起他,紧握他的双手,笑道:“不管故事是真是假,我面前的杨家将如假包换!” “哈哈哈,杨兄,我盼见杨家将十余年,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真的,你逃不了了,不在我家里住个十年八年,你休想离开!” “扈庄主莫要如此!” 杨志哭笑不得,指着头上金印,叹道:“俺和庄主一见如故,也想在此多叙几日。无奈杨志一配军罪人,还要赶去大名府到案呢,身不由己,还望庄主放我赶路。” “嗨,什么罪人?” 扈成叫道:“以杨兄的本事和出身,到了大名府一定能得重用,建功立业不在话下。有了身份,不要忘了到我家做客。” “但愿如庄主所言。” 杨志一喜,又惆怅道:“只是俺命不好,霉运连连,频遭挫折,建功立业何其难也。” 扈成又道:“不管杨兄得意还是失意,兄弟我都看重你。若有难,就来找我,扈成舍弃身家性命,也要拉杨兄一把。” 他说得真诚,杨志终于被感动了,再次拜倒,“俺一罪囚,和庄主初次相见,庄主便如此厚待,杨志惭愧,无以受此恩惠。” 扈成笑道:“谁让你是杨令公的后人呢!哈哈哈,我扈成相信,杨家将每个都是英雄豪杰,杨兄你一时落魄,也是值得结交的好汉!” 二人越说越投缘,一直吃到深夜,不知不觉间,杨志醉了过去…… 在梦中,他见到了自己爷爷杨老令公,还有诸多长辈,有壮烈牺牲的,有为家族劳心劳力的,都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而他自己,鲜衣怒马,金盔金甲,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阿爷,孙儿杨志,当大将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正睥睨四顾,放声大笑时,忽然马蹄轰响,厮杀之声大作! “哪里打杀?” 杨志一骨碌翻起身来,惊得满头是汗! 他看着陌生的环境,好半天才想起自身所在,急忙穿上鞋,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精赤着身子跳了出来。 天还没亮,院里燃起了火把火盆,照得通明。人声嘈杂,许多庄客忙忙碌碌,走来走去,并不见打斗的慌张。 “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抓住一个庄客询问。 庄客回道:“五更了,鸡都打鸣了。” 杨志看着他怀里抱着的枪棒,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做甚?” 庄客道:“客人还不知道吗?我们扈家庄今天要和祝家庄火并,大伙都早早起来收拾家伙。” “火并?怎么没听扈成提起?” 杨志心疑,思忖道:“一定是扈庄主见我新来,不想惊扰我。他待我甚厚,遇到此种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观?” 于是又问:“扈少庄主在哪里?” 庄客道:“正在后院演武场试马呢。” 杨志放开庄客,自己走了过去。 穿过院门,就见两骑奔腾如龙,马蹄踩得泥土飞溅,一红一黑两个骑士冲突往来,叱咤鏖战! “原来厮杀之声由此而来。” 杨志放下心来,走到栏杆前细看。 黑色骑士一身黑甲,手持长枪,胯下枣红马,正是扈成。红甲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骑着青鬃马,使一对镔铁雪花刀。 “唔?” 他很是惊讶,盯着那少女看了一会,见此女把扈成打得无力招架,不由击柱赞叹:“好手段,好骑术!没想到扈家庄还有如此巾帼英雄!” 第十章 一丈青张狂遭挫折 “哎哎,不打了!不打了!” 扈成在妹妹手下硬撑了二三十合,着实抵挡不住,急忙大呼停手。 扈三娘正杀得性起,紧追不舍,在后面举刀大喝:“兀那贼人,速速投降认输,不然取你人头!” “你怎么对兄长说话呢?讨打!” 扈成怒喝,却不敢再上前接战,拉转马头跑到杨志身边,喝道:“我有贵客要接待,三娘休得无礼!” “哥哥,你太弱了!真是无趣!” 扈三娘追到身后,撇嘴嗤笑,又看到光着脊梁的杨志,皱眉说道:“这就是你的贵客?好生无礼,还说我无礼!” 杨志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犊鼻短裤就跑了出来,在女士面前的确非常失礼,臊得脸面发红,不知如何是好。 “粗鄙村汉,不许再看我!” 扈三娘呵斥一句,朝他翻了个白眼,打马走到一边。 “呼!总算走了!” 扈成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出了口气,暗道:“没想到这丫头这般凶猛,早知如此,就不和她对练了,又惊险又丢脸。” 话说他继承了扈成的身体和记忆,武技和马术都非常不错,今日要出门打仗,便想试练一下,看看自己的功夫到底如何。 于是就约了妹妹出来演练。 扈三娘正在睡觉,隔着门听他说要约战,激动直接跳下床,头发都没梳就唤来丫鬟帮自己披挂好了,骤马赶到演武场来会他。 自家兄妹演练嘛,自然不能用真刀真枪,下手也不能太狠辣。 扈三娘常备了一套练武专用的没开刃的双刀,重量手感和真刀一模一样,扈成用的也是钝枪头的木枪。 二人刚开始时还小心翼翼的练手,生怕伤了对方。 过了十余合之后,扈成逐渐找到了感觉,招式越来越熟练,战力迅速攀升,在马上把一柄枪使得无比熟练! 扈成这才见识到这具身体的强悍武力,真真是十几条汉子近不了身!心中不禁涌出了强烈的自信,感觉自己一人一马可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 扈三娘见他使开了,便也不再留手,发起了猛攻! 她的攻势如狂风暴雨一般,扈成应接不暇,都被打懵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强大自信,还没有回过味来,就被彻彻底底的摧毁了! 扈三娘的马术比他还精熟,已经到了人马合一的地步,青鬃马紧贴枣红马,一对双刀闪着白光,如一群蝴蝶绕着他飞舞。 扈成看得眼花缭乱,根本分辨不清刀势,只能全力格挡,驱马往外闪避。可还是被不断砍中,换做真刀的话,他已经被剁翻五六次了! 直到这时,扈成才知道自己有多菜! 以前教过他们的那个教师曾说过,扈三娘的武艺能练到三流,至于他嘛,咳咳,教师没说,咳嗽一声糊弄了过去。 三流的妹妹都能轻松虐他,可见他撑死也就四流水平,祝彪只是敲晕了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扈成由此感悟,世上高手太多,实力远超想象! 再和人对战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自不量力,会被秒杀的! “以后要苦练武技了,我可不想做弱鸡。” 他自嘲一句,把木枪扔给扈贵,跳下马来,对杨志拱手道:“杨兄,怎地这么早就起来了?旅途劳累,不好好歇歇吗?” “睡够了,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杨志随口回了一句,问道:“扈成兄弟,听庄客说,贵庄马上就要去和邻村火并?” 扈成听他换了称呼,显然是信任自己了,笑道:“是,要大打一场。此战关系我扈家生死存亡,我和妹妹都要上阵厮杀,是以早起在此热身演练。” “啊!这么严重?” 杨志一惊,稍一思忖,拱手道:“俺和扈成兄弟意气相投,愿为扈家庄出一份力,跟你一起出战!” 扈成擦着汗,摇头道:“杨兄心意我领了,你还是戴罪之身,若再惹下事端,恐对你不利。” 杨志道:“洒家已经想好了,俺是外来人,没人认得,只要俺带上面罩,安个假名,谁也不会发现俺的身份。” 扈成想了想,说道:“不瞒杨兄,我和妹妹手段低劣,祝家庄却有高手坐镇,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的确非常忧心。” 杨志忙道:“俺会使些枪棒,也会骑马,一般人等不在话下,正好能助扈成兄弟一臂之力!” 扈成面露感激之色,对他拱手道:“既然杨兄愿意相助,我就不矫情了,有劳杨兄了!” “哈哈,举手之劳而已。” 杨志见他同意了,神色一松,笑道:“贵兄妹的武艺,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发力有些不对,若有高手指点,定能再上一层。” “啊!才上一层吗?还是弱鸡!” 扈成很是沮丧,说道:“去哪里寻高手?杨兄武艺高强,就在眼前,还请教我们兄妹一些实用手段,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杨志指点道:“其实也简单,你们兄妹的武艺,只要在力道上……” “喂,你是哪个?” 扈三娘忽然转过马来,喝道:“你这汉是哪里来的,有什么本事,敢指点我一丈青?” “三娘,勿要放肆!” 扈成呵斥一声,伸手介绍道:“这位杨志大哥,乃是五侯杨令公的孙子,忠烈杨家将之后,不准你再对他无礼!” 扈三娘挥刀叫道:“他有本事,就和我过上两手,若能赢我,我自然敬他,不然就不要口出大言!” 杨志也不恼,微笑不语。 扈成气恼道:“杨兄,我这妹妹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帮我教训一下,免得以后遇到坏人,后悔也晚了。” “嗯……也对。” 杨志犹豫了一下,对扈三娘拱手说道:“恕杨志放肆,就陪小姐练一趟武。” 扈成也想看他武艺如何,立刻叫人取来衣服甲器换上,又牵来一匹好马给他。 杨志浑身披挂,提枪跨上骏马。 扈成再一看,好一条彪形大汉,杀气腾腾一员武将! 不用动手他便知道,自己在对方手下撑不过十合。 扈三娘看到甲马俱全的杨志,和先前光身子的形象迥然不同,瞳孔猛地收缩,神情前所未有的慎重。 “驾!” 她按捺不住,打马疾冲过去。 “哈!” 杨志也策马迎上,马速慢而稳。 二人冲突了几个回合,扈三娘都在主动攻击,杨志谨守门户,滴水不漏! 扈三娘冲不动对方,又盘马战在一起,一对长刀追着杨志劈砍。 杨志的长枪不利贴马近战,却也不拉开距离,只用长枪首尾接招,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如潮攻势。 扈三娘猛攻二十多合,双刀怎么都砍不中对方,眼珠子一转,装作败退模样,打马就走。 杨志原地一愣,微微发笑,拍马追了上去。 “看招!” 眼看着杨志追到了身后,扈三娘突然一个转身,将一簇红绳迎头抛了过去。 杨志把长枪一挑,红绳缠住了枪杆,扈三娘用力一拽,便把长枪扯脱了手。 “俺输了。” 杨志丢了武器,拉停战马,拱手道:“扈家小姐武艺了得,杨志心服口服。” 扈三娘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的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哈哈哈哈!” 扈成大笑起来,指着妹妹说道:“你以前整天欺负我,我也让着你,把你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现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哈哈哈哈!” 扈三娘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哭闹,而是默默收起红绳,快马往院里去了。 “扈成兄弟,令妹不会……” 杨志跳下马,很有些难堪。 “她猖狂惯了,该受点挫折了!” 扈成拉着他的臂膀说道:“不要管她。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去那两个公人面前说道说道,杨兄也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奔赴祝家庄!” …… …… 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头来,扈成、扈太公和杨志并马立在高岗上,俯视下方。 坡下的山坳里,站满了黑压压的村民,吵吵嚷嚷,说笑打闹,仿佛集市! 人群虽然喧嚣,却没有四处乱走,而是分成五团,互相间隔了几步距离,紧紧聚在一起。 每只队伍的前方都有一杆旗帜,旗子很简陋,上面也没有图案,只以颜色做区分,分别是黑白红褐蓝。 人群之中还有一些身穿黑马甲的庄客,背着小旗,手握短棒,在队伍周围喝骂抽打,努力维持秩序。 山坳外面,还候着一只马队和车队。 马队只有十个骑士,都下马等在路边,为首一个红衣红甲的骑士,正坐在大树下发呆,是刚刚受挫的扈三娘。 车队有十几辆驴车,大都是空车,只有两辆载着货物,也整整齐齐排在大路上。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扈太公眉头紧皱道:“平日叫都叫不来,今日听说有好处拿,一窝蜂都来了!哼,都是刁民!” 杨志扫视了一遍,说道:“大概有两千四五,还有三五百老弱妇孺混在其中。” “什么!” 扈太公眼神不好,听到此言一下怒了,翘着山羊胡子骂道:“女人小子都来混我家钱粮,当我家是开善堂的吗?不行,不能让这些人混吃混喝,必须把这些没用的都剔掉!” “不用!” 扈成微笑道:“民心可用,不要打击士气。” 杨志道:“扈成兄弟,在沙场上,并不是人越多越好,老弱妇孺都是累赘,绝不可使混入战兵之中。” “不过这里毕竟是乡间厮斗,人多势众还是有用的,青壮在前列阵,老弱妇孺可以留在阵后,摇旗呐喊,以壮声势。” 扈成点头道:“我自然晓得,到了地方,就把他们排在后面。” 说完,对下方挥了挥手。 “嘟!嘟嘟嘟!” 一个黑背心的庄客吹起了哨子,其他庄客也大声吆喝,挥棒驱赶。 人群动了起来,队伍挨个出发,一队接一队开出山坳。 杨志见这些村民行动井然有序,没有争抢道路,惊异道:“厢兵也没有这般齐整,扈成兄弟有练兵之能矣!” 第十一章 扑天雕火爆开战 (上一章最后部分做了些修改。8.20) 扈成没当过兵,也没练过兵,却做过穷山村的村长,有着丰富的管理庞大人群的经验。 他可不想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去和祝家人谈判,要先整顿好人群,展现出己方的力量才有意义。 在昨晚的庄客会议上,他给庄客们下达了详细的指令,每个细节都反复强调,确保每个庄客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庄客们长期为主家办事,能很好的执行命令,今天都按照扈成的指示办事,把两千多个村民调度好了,让杨志惊讶不已。 队伍的行进速度比往常快得多,原定中午时到达三庄之间的岔路口,结果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 经过杨志提醒,扈成在背对太阳的树林边上排好了阵型,下令原地休息,又唤了驴车过来,给村民发放水食。 这次扈成准备得非常充分,十几辆驴车除了拉补给之外,主要还是为了运送伤员。 庄客从车上搬来食水,开始分发,每人一碗水一块粗粮饼。 村民们以前参加村斗或者被征召做劳役,都是自备干粮,没想到这次不但事后有好处,开战前还给吃的! 都喜出望外,涌上来争抢,却被维持秩序的庄客打了回去,只好坐在地上等人过来发。 扈成也下了马,在人群之间穿行,查看食物发放情况。 “少庄主,俺们这次出来打架,你真的会给俺们钱粮吗?” 一个青壮村民坐在地上,粗声发问。 周围村民听到声音,一下不吃了,都扭头望了过来,脸上全是期待之色,显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扈成喝道:“时间紧,赶紧吃,边吃边听我说。” 村民们便把干粮往嘴里塞,眼睛盯着他,都竖起耳朵听着。 扈成站到一辆驴车上,高声说道:“今天来到这里的,不论男女老幼,统统有份,一文不少!” 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队伍后面的女人和孩子,满脸惊喜,激动的议论起来,好像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白赚钱的一样。 “少庄主,你说俺们卖力打,立了功劳,还有几贯的赏钱。俺们信你会给钱,就是不懂,怎么才算立功?” 有一人大声问道。 扈成道:“开战后,我会让派人在高处看着,冲在最前面的,最拼命的,我会挑五十个,一人赏两贯!抓到一个俘虏,赏五贯!” “好呀!好呀!” 村民们兴奋起来,都摩拳擦掌,嘿嘿直笑。 扈成又放低声音,沉声威胁道:“若有白混钱粮的,敢退缩逃跑的,我不管你是谁,把你全家打出庄去!” 村民们纯没当回事,又不是没参与过村斗,惩罚一直都有,有钱粮可拿傻子才跑。 “少庄主,小人想问……” 一个中年农夫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听人说,如果被打死了,会给家人一百贯钱,十亩地。少庄主,小人没听错吧?” 扈成细看此人,黝黑瘦弱,衣衫褴褛,是个穷苦佃户,又看到他眼神怪异,立刻就明白此人在想什么了。 他想死! 对于穷得没有立锥之地的穷人来说,突然得到一百贯钱,十亩地,堪比后世乞丐中了五百万彩票! 特别是那十亩地,能够一代代传下去,成为家族的立足之本,在没有土地的农民眼中,是无价之宝! 用一条穷命换十亩地和一百贯钱,从此改变家人的命运。值了!非常值! “计划中的抚恤措施,竟然被人抓住了漏洞!” 扈成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忽然笑道:“如果是和敌人搏斗而死,自然会给。若你在自己脖子上抹一刀,那就白死了。哈哈。” 男人精神一振,佝偻着腰笑道:“小人明白了,小人不会给犯傻。小人家里五口人都饿着肚子,还等着小人带钱粮回去。” 他虽然态度卑微,眼神却异常坚定,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去死了。 “俺也问问少庄主。” 一个黑不溜秋的半大小子又站起来叫道:“小孩死了,也能赏一样多的钱和田地吗?” 扈成无语了,问那小子:“你也想死?” 小子大声道:“俺爹病倒了要钱,俺还有几个弟妹也吃不饱饭。俺娘让俺来死,说死了家里就有钱和田地了,他们以后世世代代给俺烧香。俺活得苦,也不想活了,愿意为爹娘弟妹去死。” “……” 扈成顿了半晌,也对小子笑道:“小孩也一样。不过开战后你要跑快点,呵呵,慢了怕连祝家庄的人都看不到了。” “俺知道!” 小子坐了下去,兴高采烈地啃饼子,在他们周围,还有许多穷苦村民和他们一样表情。 “扈成兄弟。” 杨志靠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兵有死志,可摧锋破军!” 扈成点点头,没有说话,跳下车走到阵前,了望东南大路,那里是祝家人来的方向。 过了半个时辰,祝家庄的人没来,东北路上却有了动静。 扈成看了过去,只见一彪人马绕过树林,出现在大路上。 三四百个拖枪拽棒的汉子,被十几个骑士引着,正往前赶路,猛看到扈家庄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前面可是扈少庄主!” 一个丑脸汉子上前来,大声询问。 “正是小弟。” 扈成翻身上马,也赶了过去,对那汉子拱手道:“杜兴哥哥,辛苦你了!” “客气了。” 那丑脸的杜兴回了一礼,回头示意道:“我家主人也来了。” 扈成往后一看,骑士簇拥着一个骑白马穿金甲的大汉,立刻策马过去,对那大汉施礼:“李伯父,劳你亲自出马,扈家感激不尽!” 那大汉面目严肃道:“三庄本为一体,三庄之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祝家欺负扈家,我李家不能坐视不管。” 扈成抬头细看此人,虎头鹰眼,猿臂狼腰,衣甲华丽,气势逼人,比杨志还要威猛几分,心中不由暗赞:“好一个扑天雕!” 这大汉正是李家庄庄主,扑天雕李应,前面那丑脸汉子,则是他的心腹管家鬼脸儿杜兴。 “祝家兄弟个个能打,还有个更厉害的铁棒栾廷玉,李家也有能打的。就我扈家最菜,靠一个小妹妹撑着,不被人吃了才怪。” 扈成心中哀叹,问李应:“祝家的人还没到,李伯父人马要驻在哪里,我给伯父腾地方。” “不用让,我就驻在这里。” 李应回了一句,看着扈家庄的人群,疑道:“扈成,你为何带这许多人来?真要和祝家搏命吗?” 扈成道:“那要看祝家态度如何了,倘若依旧欺人太甚,兔子急了也咬人。” 李应鹰眼放出精光,瞅了他一眼,抬手说道:“我会尽力相助。但是,三庄可以打斗,不能胡乱杀人!” “唔。” 扈成不置可否,拱拱手,拉转马头返回阵中。 两庄人马又等了一会,祝家庄的人终于来了! 也是三四百号人,都穿着黄色短褂,阵容严整,拎着棍棒大踏步走来,激得灰尘漫天。 二十几个骑士走在队伍中间,看见前面的人群,立刻从路边加速上来,挑了个平坦地方,指挥步行庄客在此列阵。 “扈成,你胆子不小啊!” 内中祝彪当先看到扈成,大笑道:“上次被阿爷打破了头,吓破了胆,这番带了这许多人来壮胆。哈哈哈,这次还敢来,阿爷可不饶你了!” “哈哈哈哈!” 扈成怒火中烧,也大笑起来,喝道:“祝彪,休要得意,爷爷这趟要抓你回去,把你剥光了给爷爷陪床。” “你……” 祝彪险些气了个跟头,脸色铁青,打马就要冲杀过来,却被身边一个汉子抓住了马缰。 “三弟不要急躁,等谈完了,再收拾那厮不迟。” 那汉子三十多岁,体魄健壮,横着朴刀在鞍上,却没有和扈成说话,而是朝一旁的李应发问:“李庄主,你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 李应单手叉腰,语气傲慢道:“祝龙,听说你祝家准备吃了扈家,问过我没有?” 那祝龙还没出声,一旁的祝彪就叫了起来:“我祝家做事,何需问你李应!” 李应大怒,喝道:“三庄之事,我就管得!你不应,便是承认要吃扈家,我就要帮扈家!” 祝彪用枪指着他,大骂道:“李应,你以为你是哪个?莫要多管闲事,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 “黄口小子,安敢辱你老爷!” 李应暴怒,拎起钩上点钢枪,纵马奔出,直取祝彪。 “以前敬你年长,不要以为我怕你!” 祝彪也不是示弱,挺枪跃马迎了上去,二人双枪并举,来回冲杀,在场中恶战起来。 “吾儿,不报出身份,更待何时?” 扈太公见局势瞬间失控,急忙催促儿子。 扈成眼睛看着战团,摇头道:“我改变主意了,先不报给他们知道。” “那是为何?” 扈太公忙问。 扈成冷声道:“祝家人如此瞧不起我家,我亮出身份,他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最终还是要打一场。与其如此,不如先打!把他们打服了再报身份,自然恭恭敬敬,不敢再挑衅!” 扈太公跺脚叫道:“可是我们怎么打得过祝家?你以为人多就行吗?都是来占便宜的,打不过的!” 扈成道:“父亲看错了。换做以前,的确打不过,但是这次……” 他顿了一下,握拳叫道:“我要大破祝家!” 第十二章 单挑群斗压一头 三庄阵前,祝彪恶斗李应,战了十七八合,渐落下风,心知不敌,拨马就走。 “小儿哪里走!” 李应大喝,纵马赶了过去。 祝彪俯身马上,装作狼狈败逃,却在暗中取出弓来,搭箭上弦,拽满了弓。 “有暗箭!伯父小心!” 扈成早就知道这厮有此招数,一直紧盯着,见状急忙高呼。 “嘣!” 话音刚落,祝彪一个背仰,翻身就是一箭! “啊呀!” 李应反应还是慢了,左臂中箭,捂住中箭处,慌忙往阵里逃去。 祝彪大喜,紧追上去。 “祝三郎,姑奶奶来会会你!” 扈家阵上,扈三娘娇叱一声,纵马去拦祝彪。 祝龙身边,大胡子的祝虎及时出马,接住扈三娘,两个厮杀在一起。 祝彪正赶得紧,见了心上人,顿时大喜,口中叫道:“二哥让让,三娘子是我的!” 立刻转过马头,弃了李应来抢扈三娘。 “着!” 谁想那李应也突然一个翻身,白光一闪,一柄飞刀扎在祝彪后肩,穿透皮甲,直至末柄! “呜呃!” 祝彪身子一晃,差点跌落马下,丢了银枪,抱住马颈就逃。 李应也不追,停下马来,拔出肩上箭支,骂道:“奸诈小儿,若非扈成提醒,就被你暗箭射中要害!你一箭伤我皮肉,我还你一刀,也不占你便宜!” 身后杜兴赶了过来,见主人受伤,愤怒不已,拍马去追祝彪,口中大呼:“主人射了猎物,小人给你捉来!” 祝彪后肩剧痛,不能挺腰,无法快马奔驰,眼见被杜兴追上,这头祝龙怒喝:“趁人之危,贱奴找死!” 纵马上来,截住杜兴,抡刀就砍。 杜兴武艺低微,支吾了五七合就露出败相,却被祝龙紧紧缠住,脱不得身,败亡只在片刻间! 扈家阵前,杨志对扈成说道:“此人不是对手,洒家去救他!” “且慢!” 扈成举手说道:“对面还有一个高手等杨兄对付呢,这个,我来!” 他看出祝龙和自己半斤八两,便抖擞精神,端好长枪,双脚猛地一磕,胯下枣红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疾奔起来! “哇呀呀呀!祝彪、祝龙,下马投降,爷爷饶你一命!” 扈成暴吼连连,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仿佛张飞再世,声若奔雷! 这吼叫乃是他在前世学到的搏命技巧,以怪叫和疯狂之态先声夺人,能鼓舞勇气,震慑敌胆! 祝彪扭头看了一眼,惊落马下,爬起来踉跄奔逃。 祝龙也吃了一惊,见对方来势凶猛,放了杜兴,对祝彪叫道:“三哥先走,看为兄擒了扈成这厮!” 纵马抡刀,迎了上去! “哇呀呀呀呀!” 扈成武艺不行,嗓门却大,京剧腔吼得震天响,马速加到最快,挺着长枪一往无前直突祝龙! 祝龙被他的气势骇到了,不敢硬冲,放慢马速,摆好旗鼓,准备严防死守。 “哈—呀!” 扈成冲到跟前,炸雷般大喝,一枪攮了上去。 祝龙忙以朴刀格挡! ‘当’地一声,刀枪相交,两杆兵器都荡到一边。 两马错身时,扈成松开右手,顺手抽出鞍旁铁鞭,一鞭砸向祝龙头侧! 祝龙大惊失色,急把肩颈一缩,脑袋偏到一边,铁鞭带着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 “这厮……好生勇猛!” 他惊出一身冷汗,绕了个大圈回来,忽听身后祝彪惊呼,急忙去看。 原来扈成没有回身战他,而是直扑祝彪,祝彪身上有伤,又是步行,惊得大叫。 “无耻扈成,来和我厮杀,不要伤我兄弟!” 祝龙又惊又怒,却已经赶不上对方,只能于后破口大骂。 扈成才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一心要抓住祝彪。 奔到跟前,抡起枪杆要砸,却听李应大喝:“扈成当心!阵中有人放箭!” “嘣!” 扈成也听到一声弦响,辨不清来箭,只能一个鞍下藏身,躲到战马身侧。 “噗!” 他感觉大腿剧痛,起身一看,一支羽箭插在左腿上,对方显然没有起杀心,只朝他大腿射来。 扈成想也不想就知是谁在射箭,抬头就看向祝家阵前的一个骑士。 只见那汉身穿掩心甲,头戴雉尾盔,放下雕弓,掣出铁棒策马奔来,喝道:“两庄争斗,莫要杀人!” “来者可是铁棒栾廷玉?” 扈成继续去赶祝彪,同时喝问。 那汉回道:“正是栾某!扈少庄主,放了祝三郎,我陪你练练!” “让洒家来陪你练!” 扈家阵中一人大吼,斜刺里杀了出来,人马如龙,枪如龙牙,猛突栾廷玉。 栾廷玉见对方势头猛烈,不敢露出侧肋给他,只好对了上去。 二人甫一交手,皆惊呼:“此人正是对手!” 杨志怕对方去追扈成,冲了一个回合,立刻拉马缠斗。 栾廷玉心急要救祝彪,一时摆脱不了,又见对面戴着黑铁面罩看不清面目,发声喝问:“你是哪里的好汉。” 杨志道:“吾乃扈家庄扈天霸,扈成远方表兄是也!” 栾廷玉疑道:“一派胡言,表兄焉能姓扈?” 杨志一愕,又道:“说错了,不是表兄,应该是堂兄!” “藏头露尾的之徒,看棒!” 栾廷玉大怒,抡起铁棒全力施展,和扈天霸打得不可开交。 扈成得到机会,终于赶上了祝彪,一枪杆抽在祝彪腿上。祝彪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挣扎着起不了身。 “啊哇!扈成找死!” 祝龙已经杀到跟前,扈成来不及去抓祝彪,急忙拉过马头,去战扑来的祝龙。 两个四流选手各使刀枪,砰砰砰砰的打得热闹,谁也奈何不了谁。 “隆隆隆隆……” 一旁忽闻马蹄轰响,祝家的骑士一起冲了上来,都来抢祝彪,李家庄的骑士也立刻出动,从侧面冲击过去。 扈家的骑士跃跃欲试,却没有得到命令,身边也没有主家指挥,都焦急大叫。 扈成疾刺几枪,迫退了祝龙,把长枪往前一指,放声高呼:“冲!都给我冲!” “嘟!嘟嘟嘟!” 扈家庄客终于吹响了进击的哨声。 “冲啊!” “奋勇作战赏两贯!” “抓住一个赏五贯!” “死了富三代!” 扈家庄村民亢奋的叫喊,都红着眼睛,像决堤洪水般涌了过来。 骑士当先出击,迎头碰上祝家骑士! 双方都不是正规骑兵,没有对撞的勇气,在接近的时候同时放慢马速,互相混在一起,在马背上抡着杆棒对打,场面和乡民混战没什么两样。 扈家骑士数量和质量皆不如祝家,很快就被打落了半数下马,幸得李家骑士支援,从侧后冲了进来,两面夹击,又把祝家骑士打得纷纷落马。 “呼啦啦啦!” 骑士正厮斗时,扈家村民涌到跟前,一下将之团团围住,用叉棒乱捅,扯住马缰,揪住衣服往下拽。 祝家骑士施展不得,马也迈不开脚,片刻之间就被全部拉下马,淹没在人群之中。 场中鏖战的祝龙、祝虎和栾廷玉见人群汹涌,不敢陷在其中,都舍弃了对手撤离战场。 祝虎和栾廷玉位于两侧,分别绕到圈外往后退走。 祝龙却在场地正中,跑不到两边,只好往己方阵中直冲过去。 对面的祝家庄客却在扈家村民出动的时候,也一窝蜂冲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闪开!闪开!” 祝龙边跑边大叫,祝家庄客正在冲锋路上,哪里让得开?祝龙无奈,只好返身回来,和扈成继续厮杀。 二人只打了几个回合,两家的庄客和村民便涌到身边,将他们挤在中间,双方棍棒齐施,乱斗在一起,打得头破血流,满地翻滚! 祝家庄客虽然训练有素,却也抵不住不要命的扈家庄村民,况且对方人数是自己数倍。强撑了片刻,便轰然崩溃,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扈家庄村民得胜,士气如虹,蜂拥而上,捉兔子一般,漫山遍野追捕逃跑的祝家庄客! 人群之中,扈成得了村民相助,终于一枪把祝龙扫下马去,村民抢上按住,将之活捉了。 扈成抬头再看周围,到处都是你追我赶的两庄庄客和村民,扈三娘、杨志和李应一伙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关心妹妹,询问监阵的庄客,说往树林小路去了,急忙招呼扈家骑士赶了过去。 追进林子里,在林间小路上奔出一里多地,看见竹林里红衣一闪,上前再一看,扈三娘正和祝虎原地交战。 便指挥骑士从两侧包抄,自己稍慢一步,正面前去支援。 祝虎本事差扈三娘半筹,被扈三娘打得灰头土脸。 正焦灼时,又见扈成出现,顿时面无人色,扔了朴刀,跳下马往竹子密集处钻了进去。 谁想两边骑士围了过来,将之赶了回来,逐渐缩小包围,把祝虎围在一个小圈里。 “你、你……我跟你们拼了!” 祝虎瞅着马上的扈成,嘴唇抖了抖,突然大吼,拔出短刀来刺。 众骑士哪会容他得逞?居高临下,七八根杆棒乱打下来,把祝虎打翻在地,堵了嘴,五花大绑扔到马背上。 …… 扈成回到战场,见大半村民已经返回,抓了许多俘虏和战马,当宝贝一样守着,寸步不离。还有一些为了争抢俘虏争执打斗,都有监阵的庄客前去调解。 他命庄客敲锣召唤散在各处的村民,又把躲在后面的扈太公叫了过来,让老爹处理这里的事,就地组织了一千多村民,往祝家庄方向继续开进。 祝家庄就在前方五里处,独龙岗下,两山之间,一个石砌的堡寨当中卡着,前有壕沟,后有山林,扼守着通往后方村落的道路。 墙头之人来往跑动,号令不断,滚木礌石和强弓硬弩都搬了上来,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 墙外的平地上,李家庄庄客正在一箭开外对峙,杨志则靠近了吊桥,正和墙上的栾廷玉对骂。 扈成带领大队人马走了过来,在李家庄客身边驻下脚,见李应左臂上绑着白布,问道:“李伯父伤势如何?” “无妨,歇养几日就好了。” 李应摆摆手,说道:“你我把祝家打得大败,已经杀到祝家门口了,祝家吃了教训,定然不敢再欺辱扈家。” “该退兵了,三庄一体,不要逼迫太急,结下死仇就不好了。况且你我也打不下祝家堡寨,现在退兵正是时候。” 扈成笑道:“等祝家派人出来交涉,谈好了,小侄自然会退兵。” 他上前几步,不敢进入弓弩射程,先把杨志叫了回来,问道:“杨大哥和那栾廷玉在说些什么?” 杨志笑道:“栾廷玉那厮听出了俺的口音,说洒家是关西人,不是扈家人,激我报出真名姓。” “俺唬他道,俺就是扈家人,常年在关西当兵,才变了口音。这番得知家里有难,专门赶来救援。哈哈哈,他就是不信。” “呵呵,他要是信了,就做不了祝家的教师了。” 扈成也笑了一声,注目观察墙头,就见一个白须老头被人搀了上来,颤巍巍的叫道:“扈成,李应,给老汉面子,请上前来,好好说话。” 扈成叫道:“我上前挨你的弩箭吗?祝朝奉,你下来谈,不然我拿你三个儿子开刀!” “好好好,我下去,扈家侄子千万不要伤害吾儿!” 祝太公和身边之人说了一句,又被人扶下墙头,很快寨门打开,吊桥放下,一辆马车驶了出来,车头坐着祝太公。 马车在扈成面前停下,祝太公被仆从搀扶下车,颤声说道:“扈家侄儿,勿需烦你,老汉知道该怎么做。” “金堤河边的田地还给你,我家再也不提迎娶三娘子,看在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份上,侄儿放了我那三个不成器的犬子吧!” “哼哼!” 扈成也不下马,在高处冷笑道:“这种条件你也有脸说出来?既然你不想谈,我们继续打吧!” 他作势要走,祝太公慌忙叫道:“侄儿且住,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要说了!” 扈成打断他,说道:“先不谈这个,你见过一个人再谈。” 对身边庄客使了个眼色,庄客会意,打马往原路疾驰而去。 等了一会,就见一大群扈家庄村民拥着一辆驴车走出树林,车上坐着扈太公和另外一个中年人。 “孟押司!?” 祝太公看清那人,满脸震惊道:“官府的人,也插手我三庄争斗了吗?” 第十三章 艰难谈判卖俘虏 扈家庄园里,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大开筵席,人人都喜气洋洋,互相祝拜,好似过年节一样。 前后院里,摆了上百桌酒席,坐了数百村民,大口吃喝,吹嘘大笑,端盘捧酒的仆吆喝着穿梭其中,比羊马市还热闹。 前院正堂上,却客人稀少,气氛压抑,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空荡荡的厅堂正中,有一张巨大的长条桌,也置了满满一桌酒菜,桌边坐了把七八个人,都沉默无语,冷眼相对。 扈成坐在桌子左边,身旁是李应和扈太公,对面坐着祝太公和他三个儿子,正中独坐一人,则是县衙孟押司。 “扈家侄儿,你忘了我们三庄曾经的盟约了吗?” 祝太公表情严肃,没了堡寨前的软弱,沉声问扈成。 “哼!” 扈成嗤笑道:“你吞并我家之时,就该想到这些。” 祝太公面不改色道:“贤侄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给三子提亲而已,手段是有些过火,但并无吞并之想。” “我三庄有过约定,内部争斗,都在内部解决,决不允许外人介入,数十年来从未有人破坏规矩。倒是你扈家,为了一点小事就勾结官府,引狼入室,置我三庄于险地,这不太好吧?” 他说这些话,丝毫也不避忌一旁的孟押司,孟押司也司空见惯了,自顾着抿酒,恍若未闻。 “扈成,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祝太公的语气越来越强硬,又对李应说道:“李家兄弟,老哥我说得可对?” “这番道理倒是没错。” 李应回了一句,又冷脸道:“但以往三家相争,只是争水打斗,从未有抢夺田地之事,也没有强娶讹诈,打伤主家之人。你祝家近日所为,分明是要吞并扈家,等你吃了扈家,是不是又要吃我李家?” 祝太公做出一副无辜之态,摊手道:“李家兄弟,你怎么也和扈家侄儿一样多心呢?我再说一次,先前之事,只是为了给三子娶三娘子,并无他意,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扈成见这老家伙心黑脸皮厚,说不得他,干脆也不争辩,质问道:“我扈成做了三庄都保正,就是勾结官府?就是出卖三庄?” “岂有此理!” 他拍案而起,大声驳斥道:“有了都保正,三庄就有了领头人,就能确保不再内讧,不再发生欺压吞并之事,怎地是引狼入室?县衙在你眼中就是饿狼吗?” “哼,你休要狡辩,你祝家所作所为,分明就是想蒙蔽李家,吞并扈家!你祝朝奉居心不良,所以才污蔑县衙和张知县!” 听到此言,李应和孟押司一起看向祝太公,目光非常不善。 “不、不是。” 祝太公一下不能淡定了,慌忙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说……”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和官府来往,就是大逆不道,平民地主就该杀官造反?” 扈成不容他解释,激愤叫道:“你祝家有本事就不要听官府的,造反做贼去吧!” “扈成,休要对我父亲无礼!” 祝彪跳起来,大声怒喝,身边祝龙、祝虎也一起起身,对扈成怒目而视。 他们三个被抓到扈家庄并未受虐待,还洗漱了一番,裹好了伤口,换了新衣。不过因为大败被俘,个个鼻青脸肿,精神萎靡,发怒也没有气势。 “坐下!” 祝太公怒斥儿子,对孟押司和李应一拱手,脸色发紫道:“李家兄弟,孟押司,我绝无此意,扈家侄儿所说都是气话,二位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他喘了两口,又对扈成说道:“好,我认了你这个三庄都保正,但你要保证,不和官府一起压榨我三庄人口钱粮,否则就是对祖宗不孝!” “祝老哥此言有理。” 李应也道:“祝扈李三庄一体,才能保住田产家财,若一家引入外来势力,三庄瓦解就在顷刻之间。扈成,我也要你保证,做了县衙派来的都保正,不能伙同官府压制三庄!” 扈成看向孟押司,问道:“押司,你给大伙说说,县尊大人为何要委任我做这个都保正?” 孟押司眼神一闪,捻着酒杯笑道:“我旁听你们三庄争执,呵呵,真是唇枪舌剑,惊心动魄啊,令人大开眼界。” “其实事情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扈成的都保正,只是县尊大人另有要事派他去做,不得不提拔的职务而已,根本就没有涉及到你们三庄利害。” “张知县做满三年就走,与你们又无冤仇,何必要冒着民变的风险谋算你们呢?你们为此争得你死我活,着实没有必要。” “是这样吗?” 李应闻言,神情放松了下来。 祝太公面有疑色,思忖了一下,说道:“老汉对县尊大人一向尊敬,从未怀疑,我只是担心扈成做了都保正,会滥用权力,徇私报复我祝家。” “呵呵,倒打一耙!没脸没皮的老狐狸!” 扈成心中暗骂,嘲弄道:“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祝家呢!” 祝太公装模作样道:“你可是县衙指派的三庄都保正,我小小祝家怎惹得起?” 扈成抬手道:“不如这样,由都保正牵头,三庄就在此签下契约,名为‘三庄共保誓约’,约定守望相助,共御外敌,不准欺压友邻。若有违者,其他两庄共诛之!你们以为如何?” “好主意!” 李应点头微笑道:“呵呵,我就说嘛,三庄一体,对谁都好,三庄内讧,一起倒霉。此约甚好!我同意签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祝太公的身上。 白毛老头思虑片刻,又问:“怎么判定违约,谁说了算?不会是你这个都保正吧?哼,那我祝家签了约,岂不被你整死!” 扈成已经想好了方案,沉着说道:“小事都保正决定,大事三家一起商议,少数服从多数。以李伯父为人,绝不会和扈家一起谋害祝家,你不信我,但可以信他!” 祝太公看了看李应,点头道:“我和李家兄弟相交几十年,当然信他。好吧,这个誓约,我祝家签了!” “来人,写契约!” 一直打酱油的扈太公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发声唤来扈家账房,指指点点命写了一式三份,移开酒菜,在桌上排开。 “我先来。” 扈成走了过去,提笔写下‘祝扈李三庄联保都保正扈成’,咬破手指按了个手印,又把笔递给老爹,说道:“父亲代表扈家庄签。” 扈太公有了面子,很是高兴,工工整整的写上自己名字,接着李应和祝太公也都签了名。 然后三家人又共饮了一大碗血酒,摔碎了陶碗,齐声发誓:“三庄共保,亲如兄弟,守望相助,一致对外!” 就此,扈成终于压住了祝家,建立了都保正的权威! “呵呵呵,你们三家和好了,我也该走了,衙门里还有大堆事情等着呢。” 孟押司起身告辞,抱着两百两酬金坐上驴车回城去了。 官府的人走了,剩下三庄主事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一时无话可说,堂内气氛不但压抑,还带着几分尴尬。 沉默了一会,祝太公开口说道:“再无其他事情的话,我们走了,后院关着的我家庄客,我也一同带走。” 说着朝三个儿子招招手,就要离开。 “且慢!” 扈成突然发声,指着祝家三兄弟说道:“朝奉可以走,他们不能走,祝家庄客,也不能走。” 随他发话时,大堂门口出现了一群手持器械的庄客,显然不会放人出去。 祝太公父子一起变色,祝彪直接开骂:“扈成,我家一让再让,给足你脸面,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不要说了!” 祝太公拨开儿子,眼神冷厉道:“你想作甚?” 李应也惊讶问道:“扈成,你为何如此?” 扈成不急不躁,语气平静道:“今日村斗,各村死伤甚多,后果极其严重,不能就此过了。二位请坐,我们依照誓约,三家一起商议,一同来处置此事,并引以为鉴。” 祝太公和李应互相看了看,默默坐下,都眼光闪动,神情异常慎重。 扈成像主持会议一样,当先发言:“此事全因祝家欲强娶我家三娘,强占我家三百亩良田而起。扈家李家,为守护三庄旧盟约,向祝家讨要说法,祝家强横不理,才导致三庄混战。” “所以,我作为都保正,认定责任全在祝家,祝家必须为此次冲突道歉,并赔偿扈李两家之损失!” “扈成,你做梦!” 祝彪听了,暴跳如雷,挥拳吼道:“你和李应把我们兄弟打成这般模样,我家吃亏最大,还让我家赔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脑袋被我打傻了吧?” “啪!” 祝太公狠狠甩了幼子一耳光,咬牙骂道:“都是你这孽子惹得祸,再敢出声,我打死你!” 祝彪捂着脸,被两个哥哥按了下去,不敢再叫嚷,眼神却凶狠的瞪着扈成。 “呵呵,祝老哥,还是你通情达理。” 李应笑道:“且不说按誓约办事,就依常情,你祝家打输了,不可能一文钱都不花,就让人家白放了俘虏吧?” “呼!” 祝太公呼出一口浊气,对扈成说道:“直说吧,你想要多少?” 扈成笑了笑,摇头道:“是否赔偿,要三家一起决定才行,不能随便。” 说完举起手,道:“我同意赔偿。” 李应哈哈一笑,也举起了手。 祝太公憋了一肚子气只能忍着,举手说道:“我也同意。好了,你想要多少?” 扈成道:“庄客两百七十七个,一个十贯,共两千七百七十贯。至于三位公子,朝奉认为该付多少?” 祝太公想了想,道:“一个一千,三个三千。” “一千?” 扈成撇嘴笑道:“贵公子一个个龙精虎猛,养这么大可不容易,一个才值一千贯?” “没用的东西,我看你们一贯钱都不值!” 祝太公越看三个儿子越生气,一人脸上赏了一个大逼兜子,阴着脸道:“一万贯,儿子庄客我都带走。你如果还嫌少,我也不要了,就留你家里养着吧。” “好,一万贯。” 扈成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笑道:“老朝奉,来握个手,你我两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哼!” 祝太公怒哼一声,踢开椅子,背着就往门外走去。 祝家三兄弟想要跟上去,又顾忌自己的俘虏身份,都看向扈成,见扈成点头,急忙去追自己老爹了。 …… 东方泛白,扈家庄门口,扈成来送杨志。 “杨兄,这是二百两散碎银子,你莫嫌少,带太多沉的慌,走路不便,金子又不易使用,这些足够你到大名府的花销了。” “等你安定下来,让人带信来,兄弟看了安心。你在牢营里使钱的地方多,兄弟再送钱给你,需要多少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以免坏了前程大事。” “这里还有几件换洗衣物,都是粗布的,方便你劳动,绸缎细布的穿着舒服,对你也无用。” “还有五斤熟牛肉,三斤好酒,是我专门从阳谷县城狮子楼买得酱牛肉和兰陵酒。你路上走着吃,一天功夫也就吃完了,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 扈成絮絮叨叨的安顿着,不停往杨志身上缠包袱,挂包裹。 杨志苦笑道:“兄弟快停手,你再挂闹下去,俺就成摇梆子的货郎了。” “都是必须的,哪个都少不了。” 扈成把最后一个包裹绑在他腰上,又给两个差人塞了十两银子,说道:“二位劳烦照看我家哥哥,没人处木枷就不要上了,到了城里再上,回来时再到我家里来,我再好好款待二位。” 两个差人这两天已经从扈家收了三十两银子了,欢喜道:“扈庄主放心,我们都认得杨制使,也不敢不给你脸面。” “兄弟不要送,我落脚了就给你来信。” 杨志留下一句话,和押送官差大步上路了。 扈成看着他踌躇满志的背影,摇头叹道:“苦逼汉子,你的霉运还没完呢。” “唉,本来想帮你改变命运,但是……你若官途顺利了,我这里岂不落了空?” “我扈家需要人才,就委屈杨兄一下,等你把生辰纲丢了,走投无路再来投我时,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第十四章 一战初发战争财 三岔口一场火并,扈家庄以两千五百村民外加三百李家庄客的绝对兵力优势,全歼了祝家三百庄客,并生擒祝家三子,可谓大获全胜。 战后清点人头,扈家庄竟然一个都没死,只有十几个断胳膊折骨头的,勉强算是重伤,另外的轻微伤也不到百人。 祝家庄死了三个,都是被扈家庄村民活捉的时候拼命反抗,不小心打死的,还有十来个重伤的,是对战时打伤的,也被活捉了。 其他两百多个俘虏都很识相,见逃不掉,主动弃械投降,蹲在地上等人捉,倒没再出现伤亡。 带队回来之后,扈成便命摆上宴席,招待所有参战人员。 立功人员和表现优秀的,挑了三四百个,都到庄园里上桌吃席,其他男女老少则在庄园外面蹲了几排,每人也分了一碗肉汤和两个炊饼,小孩和女人还有肉骨头啃。 庆功宴结束时,天已经黑了,村民们吃饱喝足,正要散去,扈家少庄主忽然出门来,让他们不要走,说今晚就把酬金结清。 众人本来以为奖赏会在几天甚至几个月之后才发,财主们都是这个鸟样,没想到扈家竟然这般干脆利落,大喜过望,都耐心等着。 扈家正门口,点起了四个照明的火盆,穿着黑背心的庄客手持棍棒隔开了一个大场子。 先有人抬了三张桌子在门边放好,然后一筐一袋的铜钱和米粮搬了上来,在桌子两侧摆了好大两堆。 在村民的眼热之中,扈家少庄主带着两个账房走了出来,分别坐在三张桌子后面。 扈太公吝啬,看不得自家钱粮流水价散出去,不愿意来,扈三娘对这种事情也没兴趣,回屋休息去了,所以只有扈成一个人来。 “大伙辛苦了。” 扈成对众人招手微笑。 “不辛苦不辛苦!” 村民们忙不迭拱手回礼。 扈成扭头去看,两个账房摊开账本,摆好了算盘和笔墨纸砚,钱堆米堆旁的庄客也准备好了钱串、升筒和布袋,便起身宣布: “开始发放。莲花池村的先来。” 在庄客的引导下,一大群人排成长龙,挨个到桌前领取钱粮。 各村参战的村民,除了领头的村正和几个地主家的子弟,其他绝大部分都是佃户和平民。 领头的已经得到消息,之后会单独到主家家里领赏。 作为头目和管理者,按照老规矩,他们能得到更多的赏钱,所以没有来排队,但都在协助账房计算功劳。 排队领钱的,都是穷苦之人。 “小人拜、拜见少、少庄家。” 第一个莲花池村民在扈成面前很是紧张,话也说不利索,直接跪地磕头。 “起来,都不要跪,拱手施礼就可以了。” 扈成招手让他起身,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王三。” “王三该发多少?” 扈成回头询问。 账房和莲花池村村正立刻查询出来,回道:“此人无功,无战利,该支出战酬劳一百钱,两升米,又因头部轻伤,再加两百钱汤药费。” 庄客立刻把钱粮送了过来,扈成亲手递给王三,说道:“三百钱,两升米,拿好。” “谢少庄主赏赐。” 王三一手提钱,一手提粮,双腿一弯,又要跪下去。 “站直了,不要跪!” 扈成呵斥一声,又笑道:“大伙都没带盛具,我家先借布袋给你们用,记得一定要归还。哈哈,两千多个袋子呢,把我家库房都掏空了。” “小人一定归还。” 王三喜滋滋的走了。 接下来又发放了几十人,酬金各有多少,一个妇人取了自己的钱粮,又要给自家丈夫取。 “少庄主,俺男人膀子被打断了,正在后院躺着呢,能给多少钱粮?” 扈成询问了一下,大声说道:“出战酬劳,百钱两升米;勇猛奋战奖两贯;重伤不致残,赏十贯汤药费,米两石。共十二贯一百钱,两石两升米!” “啊!有这么多啊!” 妇人喜得直搓手,看着庄客搬来的一筐钱和两大袋米,又发愁道:“俺男人骨头断了,让俺一个女人咋扛回去呢?” “你这婆娘,这个有甚担心的。” 莲花池村正瞪眼骂道:“村里会派车来帮大伙一起运回去。你回去把你家男人照顾好,别让再病死了。你已经克死三个男人了,不要想着带孩子和钱粮再找男人嫁了。” 妇人畏缩道:“这个是俺的几个男人中命最硬的,俺不会让他死了,钱花光了也要治好他的伤。” 扈成这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些受伤的穷苦人可能舍不得花钱治病,而且卖命赚得钱又花在了医药费上,反而造成了生活困难。 思索了一下,于是高声宣布: “我家里会请郎中长住一月,在这一月内,今日受伤之人,都可以到我家里来看郎中,医药免费!重伤行动不便者,可以请郎中上门看病,也是免费!“ “哗!” “还有这等好事!” “我的赏钱可以省下了!” 人群立时议论起来,都激动不已。 那妇人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大叫:“少庄主大慈大悲,一定是观音菩萨下凡!” “我是雄性!” 扈成哭笑不得,命人把妇人拉走,继续发钱粮。 莲花池的发完,轮到金斗村,扈成遇到了先前要寻死的中年男人,见他神色复杂,表情又遗憾又庆幸,笑道:“你还活着啊?呵呵,叫什么?” 男人蔫蔫一笑道:“小人陈来福,没受伤,只与同村人抓了一个祝家庄庄客。” 扈成问了下,说道:“陈来福,出战酬劳加勇猛奋战奖,再加俘虏一人,因俘虏是五人共同抓获,分得一贯。共支给三贯一百文,米两升。” “唉,还行吧。” 陈来福叹了口,拿起自己酬劳走出两步,忽然又回身磕头,求道:“少庄主,下次再打仗,求你叫上小人,小人敢拼命,敢杀人!小人也会记得少庄主的大恩!” “好,下次一定叫你。” 扈成笑了笑,挥手让他走了。 一心寻死的陈来福走了不久,另外一个准备赴死的黑小子也来到跟前。 扈成认出了他,问道:“你也没死成?收获如何?” 黑小子挠头笑道:“俺还好,虽然没死掉,但也抓了一个祝家庄人,嘿嘿。” 扈成问了一下,得知他名下俘虏竟然是单独抓的,惊讶道:“你是如何抢到一个活人的?” 黑小子道:“俺当时见人群乌泱泱都去追祝家人,俺在后面轮不上,就找个山头在高处盯着。然后就看到一个祝家人鬼鬼祟祟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没人看到。俺就扑了上去,把他逮住了。” 扈成瞅了瞅他,瘦猴一个,怎么可能抓住强壮的祝家庄客?便问他。 黑小子呲牙笑道:“俺也知道打不过那个祝家人,就藏在他经过的地方,一石头砸他脑袋上,把他砸晕了,就捆了起来成了俺的人。嘿嘿嘿嘿。” “好小子!” 扈成赞了一声,问道:“你叫甚?多大了?” 黑小子道:“俺叫张荣,十三了。” 扈成问清他的奖励,说道:“共六贯一百文两升米,够你一家半年开销了,你不用急着死了。” 那张荣扛起钱串和粮食,腰都压弯了,兴奋的叫道:“俺不要村里帮着搬,俺自己搬,越沉俺心里越高兴!” 扈成见他人穷,精神状态却好,有心栽培他,问道:“张荣,我身边缺个使唤的小厮,包吃包住,每月三贯钱,你想不想做?” “真的?” 张荣两眼放光,又迟疑道:“可是……俺娘和弟弟妹妹还在村里呢,俺跟在少庄主身边,就照顾不到他们了。” 扈成道:“让他们都来,我给你娘也在庄园里找个活计。” “好好好,多谢少庄主!” 张荣又卸下钱粮,伏拜致谢。 扈成道:“东西不用搬回去了,就放在这里。你速回家去把家人搬来,我安排房舍给你们住,你明日就来跟班。” “俺……小的明白!” 张荣跳起来,一溜烟往庄子外面跑了。 …… 这一趟村斗,扈家总共耗费了两千多贯钱,几十石米。 在祝太公眼中,这是一笔剜肉的巨款,扈成却嫌少了。 发动一场两千五百人规模的战争,才花了这么点钱,简直太经济了! 而且这些钱粮只是支出,扈家庄还有战利没算呢。 祝家为了赎人,当晚就交割了一万贯过来! 这是一笔巨额赔款,但对祝家来说却是平常。 因为他家除了几万亩良田,外面还有很多生意,财富比扈李两家加起来都多,出血一万贯也不是很肉痛。 扈成正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才开出不高不低一万贯的价码。 到手一万贯,扈成立刻命人给李应送去三千贯,再除掉两千贯军费,赚了将近五千贯! 另外还抓到了二十四匹好马,除了两匹马受伤不能再骑乘,宰了招待村民之外,还有二十二匹,正好用来扩充扈家庄的马队。 话说在扈成生活的这个时代,大宋国极度缺马,军队都战马紧缺,民间自然也没有多少好马可用。 不过还是有渠道可以买到马的,只要肯花大价钱,自有马贩从北国偷运好马过来。 一般地主都不怎么养马,祝扈李三家因为经常村斗,才多养了一些马匹。 扈太公没见识,嫌养马性价比太低,逐渐把家里的好马都淘汰了,只养了十几匹又矮又小、耐粗饲的劣马。 这些马平时都在干活,村斗时拉出来骑上个人,比骑驴都难看。 也就扈成和扈三娘有两匹好马,还是二人用自己私房钱偷偷买来的。 李家庄的情况好一些,因为李应好武,喜骏马美衣裳,所以家里平时养着三五十匹看的过去的良马。 马匹最多的是祝家。 祝家不但财力雄厚,还非常重视发展武力,花了大价钱从马贩子手上购买了两百多匹好马,组建了六七十人的马队,比整个郓州的厢兵战马都多,实力堪称强劲! 这次丢了二十多匹马,他们也承受得起。 扈成异常重视缴获的马匹,下定决心要据为己有,和祝太公谈判时故意不提。祝家人也没脸提,这二十二匹好马就这样成了扈家的财产。 “哥哥,这三匹马,比我们两个的马还要好,我正愁没有换骑的马呢。” 后院马厩里,扈三娘看着面前的三匹骏马,兴奋的叫嚷着。 扈成正在看庄客给马钉掌、上鞍,闻声看来,说道:“那三匹就是祝家三兄弟的马,当然是好马。” “我知道。” 扈三娘头也没回,脚踩在栏杆上,摸着一匹黄马的脑袋,欣喜道:“这匹黄骠马很亲近我,我要了。” 说完又摸了摸另外一匹白马说道:“祝三郎的这匹追风白最好,我也要了。剩下那匹乌骓马我也喜欢,不过还是留给哥哥你用吧。” 扈成笑道:“什么你的我的,你随便骑。” “不行,我的马不准别人骑,你也不行!” 扈三娘扭腰叫了一声,瞅着他问道:“我分了两匹,你只有一匹,你是不是认为我占你便宜?” “哼,我多分一匹,是因为,我平时苦练武艺,耗费马力,你又不怎么练武,要那么多马也是浪费。” 扈成无奈道:“好好,我就要这匹黑马,黑马最配我的硬汉气质。你不要烦我了行不行,我还有急事要出去。” “哼,我还不想理你呢!” 扈三娘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把刷子,亲手给两匹骏马刷毛,一边刷一边往扈成那边偷看。 扈成终于等马夫钉好了马掌,对身边几个庄客招呼一声。 五六个庄客立刻跳上新得的好马,感受了一下,都喜笑颜开,好像拖拉机换了法拉利一般高兴。 “主人,小人也要跟你去。” 黑小子张荣被扈成丢下了,急忙大叫。 扈成喝道:“你又不会骑马,在家里老实干活。” 张荣叫道:“小人会骑马,小人给村里王财主放了五六年的马骡,天天骑,倒着骑睡着骑都行。” “是吗?吹牛摔了可别哭!” 扈成叫人牵来一匹马给他。 没想到这小子真的骑术精熟,便让他跟着。 扈成还是骑着自己的枣红马,走到马厩旁边,嘱咐妹妹:“三娘,我出去找个人,就在郓州济州地面,时间不定,短则一两天,长则五六天,你要小心照看好家里。” “哎……” 扈三娘正要开口,扈成已经带人走开了,气得一把摔了刷子,跺脚直哼哼:“出远门不带我,气死我了!” 第十五章 石碣村阮穷气硬 扈成这趟出门,是去找王伦一伙梁山水贼接头,协商解决人质问题。 因为没有联络人,他想起水贼小头目朱贵在水泊边上开了家黑店,专门打探来往客商的情报,便决定去找此贼。 朱贵的酒店具体开在哪里,扈成也不清楚,想来就在水边,只要沿着水泊寻找,应该能够找到。 梁山泊八百里水面,骑马绕一圈,两三天时间足够了。 郓州地面扈成熟悉,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酒店,于是一行人便南下济州寻找。 一进济州就到了郓城县地界。 郓城有宋江、晁盖等好几个水浒名人,这些人没有招揽的价值,还会惹上麻烦,扈成没有进城去,直接在湖边打问。 沿湖找了整整一天,倒是遇到了几个水边的酒店,都是好人家,并非朱贵的黑店。 直走到日头将落,暮色沉沉,前面又往南凸出一个小湖,湖里尽是芦苇,周围荒无人烟,全是野地水泽。 济州城就在不远,扈成正打算赶往城里过夜,拐过一个芦苇荡,忽然出现了一个渔村。 “也好,且到这里过夜吧。” 他见渔村庄户甚多,便带着手下打马过去。 路边遇到一个渔人,一问才知,这里是石碣湖,前面是石碣村! 阮家三兄弟就住在这里! 扈成担心和他们接触之后,会扰乱了时间线,导致智取生辰纲事件不再发生,从而让自己和杨志失之交臂,犹豫着要不要进村去。 转念一想,晁盖一伙决意要抢生辰纲,阮家三兄弟只是吴用临时找来的帮手,有没有他们三个,都不影响计划实施。 于是决定还是进村去! “阮家三个兄弟,都是极重义气之人,值得结交一番!既然碰到了,就去见一见吧。“ 扈成打马过去,走近了一看,正是日暮归家时,水边停满了渔船,岸上船上有许多渔民来来往往。 水里船只虽多,却都是破旧的小船,渔民们也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村里的草屋破破烂烂,门口挂满了鱼干,不见一个富裕人家。 “渔民真是穷苦啊!” 扈成感慨一声,进了村子,当面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鱼腥味,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又迅速反应过来,急忙放下手,坦然面对。 渔民们见有生人进村,都露出警惕和畏惧之色,远远的躲开了。 走到村子中央,一块空阔地上,有几间铺子、酒店和一些摊贩,周围聚了一大群青壮汉子,都在闲聊吃酒,吆五喝六的赌博。 看到他们一伙,汉子们都愕然一愣,互相使着眼色,很快就聚了上百个,捞起棍棒鱼叉,一起围了上来。 “哪里来的贵客?到我石碣村作甚?” 一个双眼牛大的粗汉手里搓着骰子,大声询问。 扈成见身边渔民都打量着自己一伙,眼里全是贪婪,满脸垂涎之色,心头猛地一跳! 这里的渔民太穷了,比扈家庄的穷佃户还穷。 他们几个鲜衣怒马,身上财物和马匹都价值不菲,肯定激起了渔民们的贪心,万一忍不住贪欲,那就危险了! 他身边只有扈贵、张荣和另外三个庄客,都武力平平,若是遭到围攻,很难逃出去,在这偏僻地方,死了都没人知道。 “大意了,忘了这是古代!” 扈成看清形势,很是懊悔。 此刻万万不能露怯,于是做出绿林豪雄之态,粗声叫道:“听闻石碣村有阮氏三雄,都是劣性好汉,我等特来结交一番。敢问阮氏三雄何在?” “你找……阮、阮什么?三什么?” 牛眼粗汉表情有些惊讶,眨着眼睛,愣头愣脑的问道。 “阮,氏,三,雄!” 扈成重复了一遍,牛眼粗汉和众渔民面面相觑,神色疑惑。 “你们没听说过阮氏三雄吗?” 扈成一手叉腰,不经意的露出衣襟盖住的铁鞭和腰刀,摇头叹道:“唉,看来是我听错了,你们这石碣村并没有这样的好汉,这趟白来了。” “我们走!” 他吆喝一声,一拉缰绳就要走。 “等一等!” 牛眼粗汉突然叫了一声,拍着胸脯叫道:“你要找的阮氏三雄,就是我和我两个兄弟!” 扈成瞅着他,疑道:“你就是?为何不早说?” 牛眼粗汉嘴角抽了抽,挠着脸皮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阮氏三雄’这个称呼,还以为不是我们。” “后来一想,石碣村只有我们三个姓阮,平日也有人叫我们‘阮家三兄弟’,那么,你说的‘阮氏三雄’,应该就是我们。” 扈成朝他一拱手,问道:“好汉贵姓?” 牛眼粗汉急忙收起骰子,拱手回道:“我就是阮氏三雄中的老二,阮小五,周边人称‘短命二郎’的就是我。” “哦,你就是短命二郎阮小五?” 扈成一喜,立刻跳下马,打量着对方笑道:“好一条猛恶的汉子,济州地面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哈哈哈,我这趟没白来!” 阮小五听得高兴,也呵呵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个打鱼贩私的,哪有那般厉害。贵客怎么称呼?找我们兄弟有甚事?” “我是郓州阳谷县扈家庄扈成,最爱结交天下好汉!” 扈成痛快说道:“我平日就经常听人说,济州石碣村阮氏三雄是有气性、重义气的好汉,一直没机会相见。今日正好到济州办事,便顺路来见拜会你们兄弟。” “原来是扈家庄少庄主!” 阮小五一个穷渔民,听说对方竟然是郓州有名的豪强,顿时受宠若惊,急忙躬身一拜,又道:“扈庄主亲自来找我们,我们兄弟脸上有光了。请到家里坐,让小人好好招待扈庄主。” 又招呼一个熟人:“快去叫我老二老七来我家里,说有贵人来做客了,让他们放下手里鸟事,马上赶来!” 说完赶开围观渔民,又去店里买了一坛酒一条猪肉,引着扈成等人就走。 他家却没有住在村里,出了村,走了一里多地,前方看见一块高埠,三面都是水,埠上有几间草屋,一个老太婆正在门口忙碌。 阮小五走到跟前,把猪肉扔了过去,叫道:“老娘,来贵客了,你张罗一下。” 老太婆拿起猪肉,怒问道:“你整日也不打渔,就知道赌钱,赌钱也从没赢过,哪来的钱买酒肉?七哥给我买得银镯子昨晚丢了,是不是被你拿去换钱了?” “哎呀,老娘莫要呱噪,这事以后再说。” 阮小五面子上挂不住,不耐烦道:“今天来的真是贵客,比金子还贵的贵客,你赶紧张罗,不要恼了贵客!” 老太婆看了看扈成几个,确实是贵客,不再唠叨,提着猪肉进了屋,自去生火做饭。 阮小五急忙搬出桌凳在门口摆好,不好意思道:“扈少庄主,屋里又闷又黑,就在院里坐着吧。” “嗯,外面敞亮。” 扈成也不计较,刚坐下就见芦苇荡里钻出了一艘小船,上面有两个汉子摇橹撑船,速度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岸边。 两个汉子跳下船,一个提了几条鱼,另外一个系好缆绳,一起走了过来,到跟前问道:“五哥,是哪里来的贵客?” “这位是扈家庄少庄主扈成,二哥、七哥,快来拜见!” 阮小五急忙引二人相见。 扈成起身一看,左手一条壮汉,三十上下年纪,皮肉黝黑,肌肉贲张,满胸膛黄毛,估计是阮小二。 右手边的汉子身材削瘦,却精悍有力,行动矫健,腮边两撮胡须,神态桀骜不驯,年岁小一些,应该就是阮小七。 “扈少庄主,这个是我二哥,人称立地太岁阮小二,这个是我七哥,活阎罗阮小七。” 阮小五介绍两个兄弟,果如扈成猜测。 “是、是……郓州阳谷县扈家庄吗?” 阮小二和阮小七愣住了,有些不太相信。 像扈家这样的豪强,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石碣村这种又脏又臭的、最底层的穷渔村,他们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二位兄长好!” 扈成爽朗一笑,拱手道:“三位兄长,不要再叫什么庄主不庄主的,称我扈成兄弟才不显客套。” 阮小二和阮小七回过神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着哈哈一起坐下。 三兄弟见老娘摆上来的陶碗满是油泥,桌凳也歪歪扭扭的晃荡,很是尴尬。 阮小二脸色发红,训斥兄弟:“五哥,你怎地请扈庄……怎地能让扈成兄弟在这种地方吃酒?走,去村里酒店吃!” “哦,对,去村里吃酒。” “走走走,现在就走!” 三兄弟也是好面子的,一起让着扈成,都不想在家里呆。 “不用了吧。” 扈成非要作态给他们看,端起脏碗神态自若的喝光了一碗酒,咂嘴说道: “我赶了一天的路,腿上又有伤,不想再动了。五哥家僻静通风,是个好地方。三位兄长,就在这里吃吧,自己家里更安心。” “呼,饿了一整天,我都等不及了。” 说着就直接上手,从长绿毛的木盆里捏了一撮凉拌莼菜放到嘴里嚼,点头赞叹:“嗯嗯,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拌菜了,脆嫩爽口,老人家的手艺比城里大厨还好。” “……” 三兄弟都无语了。 这种醋拌莼菜在渔民中也是最低级的食物,吃多了拉肚子,他们自己都不想吃。 这位扈庄主却吃得香,肯定是平日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吃个新鲜才感觉好吃。 不过人家没有嫌弃自己家里穷、脏,看他模样,倒不是故意给自己面子,而是真的性情豁达,没有看不起穷人的意思。 三人顿觉眼前土豪亲近了许多。 “这水煮鱼干也不错,就是刺多了点。” 扈成又吃了几口鱼,吐完鱼刺,用桌上的黑色手巾擦了把手,然后接着吃。 阮小二和阮小七看了看那条‘白’手巾,又看着阮小五,都露出责怪之色。 阮小五羞得头上直冒汗,强笑道:“家里穷,都是一些上不得席面的东西,扈成兄弟不要取笑。” 扈成也恶心得快吐了,便做出认真姿态,放下鱼刺问道:“三位兄长也是有本事的,怎地如此穷困?” 阮小二低头说道:“惭愧。我们三个虽然有些力气,但只会打渔,打渔的从来都是穷鬼,我们当然也富不起来。” 另外两个也点头应和。 扈成坐直了身子,仔细瞅了瞅他们,说道:“不瞒三位兄长,我家里最近正和邻村争斗,需要能打的好汉。” “兄长们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搬到我家里去,我给你们一百亩良田,你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这般穷苦日子了。我们几个就住在一起,每日大块吃肉,大口吃酒,岂不快哉!” “你说什么?” 三兄弟同时叫出了声,都惊呆了! 一百亩良田! 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大’地主了,是他们从没想过的巨大财富,竟然这么轻易就到手了? 不是做梦吧? 不,做梦都不敢想! “咕嘟!” 三人同时咽了口口水,总算活了过来,又都陷入了沉思,神情慢慢出现了差异。 扈成观察了一下,阮小五这个赌徒是最渴望的,用力咬着嘴唇,想要发声却又顾忌着什么。 阮小二表情纠结,似乎有拒绝的想法。 阮小七却已经从诱惑中清醒过来,拱手说道:“多谢扈成兄弟好意。只是我们三个只会驾船打渔,到了陆上,十成本事不剩一成了,帮不了兄弟,就不去了。” “七哥说得在理。” 阮小二也道:“我们三个出不了力,也不会种田,占你家这么多良田,心里不会安稳。” “况且这里的渔民都把我们三兄弟当成主心骨,官差和水贼来了,都要我们出面应付。我们要是走了,渔民会被欺负死。都是好几代的交情,我们不能为了自家好处,不管这里的熟人。” 阮小五很是沮丧,只能跟着点头,“我们不去了。” “哦!?” 扈成很是意外,也能明白他们的想法,不是不想享福,只是不想受人施舍而已。 三兄弟的气节让他心生敬意,感慨道:“重义轻利,三位兄长有古侠士之风,扈成佩服!” 阮小二苦笑道:“扈成兄弟说的太过了,我们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不说这个了。” 阮小七一摆手,问扈成:“五哥说你到济州有事要办,敢问是何事?需要我们三个帮忙,扈成兄弟你一定开口,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们。” (感谢书友:七月安然为本书投出的第一张月票。朋友们的推荐票、月票有多余的话,拜托来投几张,发几个评论也行。书页上太安静了,像在单机,单机的感觉太难熬了。) 第十六章 后援拱火燃薪柴 (感谢书友:玄尘道途—加油的五千点打赏。读者朋友打赏这么多,不加更说过不去了,今天多更一章!) ——————————— 扈成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阮家三兄弟听了,都呲牙发笑,连连摇头。 阮小二笑道:“扈成兄弟,你这般去找,是找不到朱贵酒店的。” 扈成不解道:“这是为何?” 阮小二解释道:“那水贼探子的酒店藏得极好,连过路客商和官府的缉捕使都看不出破绽。你不明底细,如此大咧咧的去找,怎能找得到?” “哦!” 扈成一下明白了,问道:“三位兄长可能找到他?” “哈哈哈,水贼探子瞒得了外人,却瞒不了我们兄弟!” 阮小七插口笑道:“扈成兄弟有所不知,梁山水贼和我们石碣村渔民都在一个泊里讨生活,经常打交道,我们也识得他们几个头目。要不是互相仇视,我们就可以帮兄弟去联系王伦。” 阮小二端着酒碗说道:“那暗探朱贵,是沂州沂水县人,有个诨号叫做‘旱地忽律’。他本在沂州和自家兄弟开酒店,白天开店,晚上做贼,专做入室盗窃,半夜抢劫的勾当。” “后来事发被捉,独自揽了罪名,遭发配沧州充军。经过水泊时,被梁山水贼劫了,便投拜王伦,一起入了伙。然后就在郓州寿张县的五道口开了家酒店,为水贼做耳目。” “什么,朱贵酒店在郓州?” 扈成叫了一声,摸摸大腿伤口,很是郁闷。 原来朱贵就在他同州的寿张县,距离他家不过四十里地,五道口位于水泊最北面,石碣村却在水泊最南面,白白跑了一天路。 “呵呵,南辕北辙啊!” 他自嘲道:“我瞎找一气,走反了方向,明天再跑回去,还得走上百里路!” 阮小二安慰道:“既然知道了位置,兄弟就不要急着赶路,慢慢走过去好了。” 扈成叹道:“我只有七天时间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一刻也耽搁不得。要不是马匹疲惫,我恨不得连夜就赶过去。” 阮家三兄弟也没有办法,互相看了看,阮小七开口说道:“附近兖州地面上,还有一家酒店,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偷偷摸摸和梁山来往,应该也是水贼探子,只是我不确定。要不,扈成兄弟,我们过去看看?” 扈成一喜,忙道:“那里远不远?近的话,现在就去!” 阮小七道:“沿着水边大路走,有十几二十里地吧,如果直接走水路,坐船不到五里,片刻就到。” 扈成急忙起身,对三个拱手说道:“有劳三位兄长,驾船送我过去!” “呃……” 三兄弟一下卡住了,都转过头去,神色异常羞愧。 扈成看得疑惑,愕然问道:“三位这是……” “扈成兄弟千万不要误会了!” 阮小二脸色发红,拱手说道:“不是我们三个不愿帮你,而是……是我们不能驾船载你渡水!” 扈成稍稍一想,便想到是怎么回事了,问道:“是梁山水贼的缘故吗?” “嗯!” 阮小二重重点头,闷声说道:“自王伦一伙占了梁山之后,便驱赶周边渔民,不让再到水泊深处打渔。敢有进去的,逮到了就把船抢了去,人都剁碎了喂鱼。” “我们石碣村这里的船,也只准在石碣湖打渔,不能进入大泊。水贼们还安排了五七艘船守在通道处,看见有船过来就杀人夺船。” “大伙都不敢到大泊里去,石碣湖小,鱼获也少,一村子人都在小湖里捕鱼,能打到几条鱼?唉,这两年日子越发难熬了!” 阮小七说道:“驾船送扈成兄弟,本不是什么事。但若被水贼抓到,我们三个命贱,死了就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把命葬在水泊里,太不值当了!” “梁山水贼!该死!” 扈成听完,勃然变色,拍案怒喝:“此贼平日打劫过往客商,四处打家劫舍,抢掠财物,也不去说他了。欺负穷苦渔民,又是为何?” “渔民们穷的都没裤子穿,身无分文,家徒四壁,你来欺压他们,能榨到几文钱的好处?给人留一条活路不行吗,非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此等恶贼,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必受天谴!若我扈成手握大军,必将之全数剿灭,把满巢贼人付之一炬!” 阮家三兄弟也听得激愤不已,都恨恨叫道:“兄弟说得好,梁山水贼不得好死!” 扈成把目光投向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冷声说道:“梁山水贼是该死,可是你们兄弟,还有石碣村渔民,难道就是好样的?” “???” 三兄弟大张着嘴,都懵逼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 就见扈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声斥道:“水贼有人有船有刀枪,你们石碣村就没有吗?” “你们的人和船比他们多十倍,还有你们三个擅长水战的好汉,为何要受他们欺负,没有一人敢反抗?你们若是同心一致,几百条船,上千个汉子一起打过去,我就不信梁山水贼还敢欺负你们!” 三兄弟听他这番话语,都愧得面如红布,像学生被老师训斥一样,头也不敢抬。 “唉!” 扈成指点着他们,失望叹气:“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太懦弱了,没了胆气,活该被人欺负!” “……” 三兄弟低着头不说话,却都把牙咬得咯吱响,拳头也紧握着,额头青筋暴跳,显然是羞怒之极。 “扈成兄弟说的对!” 阮小五突然跳了起来,瞠目叫道:“石碣村人就是胆子太小了,不敢拼命才挨欺负!今晚我们就去召集人手,和梁山水贼拼命,看他娘的谁怕谁!” 阮小二沉默不语。 “五哥你想的太简单了,你叫不到人的。” 阮小七摇头叹道:“村里的人想的太多,没胆量和山贼打仗,只靠我们三个能抵个甚?” 阮小二也开口了,对扈成拱手说道:“兄弟听我说一句,不知对不对。” “打仗要很多钱粮才行,梁山水贼有钱有粮,可以专心和我们打,长期打下去。可我们石碣村人呢?穷的叮当响,一日不打渔,全家就要饿肚子,几天几个月不打渔去打仗,难道让家人饿死吗?” “所以,我们不是不敢打,是太穷,打不起仗!” “二哥说的是。” 阮小七也垂头丧气道:“如果真的打起来,水贼不需要打,光耗着就能把我们耗死。这仗没法打。” 阮小五听了,立刻转变了态度,蹲在地上叹气:“唉,还是这样凑合活着吧,每天赌两把钱也能快活。” 扈成却气势不减,粗声说道:“只要你们敢打,这都不是事!” 三兄弟不解,一起看向他。 扈成挥手说道:“这样,我回去之后,就给你们运一批钱粮器械过来,你们有了底气,就不要再做缩头乌龟了。” “真的?” “太好了!” “有钱粮我们就敢打!” “水贼再来,我砍死他们!” 三兄弟欢呼起来,待冷静了一会,又沮丧了起来。 “兄弟你能供我们一次,不可能一直养我们。” 阮小二慢慢说道:“村里老小几千口人呢,一直白吃下去,你扈家庄再富也吃穷了。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算了吧。” “哼,这样就放弃,岂是男子汉所为!” 扈成冷笑,指着自己脑袋叫道:“有力气敢拼命是好事,但还要动脑子,不要一遇到点难事就退缩!” 三兄弟被他训得都缩成一团,也知道自己脑子不行,不敢吭声出丑,只待他给出解决办法。 扈成骂完了,沉思片刻,问道:“水泊里平常都出哪些水产?” 阮小二小心说道:“最多的自然是活鱼,还有鱼干、咸鱼,另外还有藕,莲子、干荷叶、菱角,莼菜、苹菜等野菜。哦,对了,还有河蚌虾螺等活物,都是能吃的。” 阮小七又补充道:“还有蒲草,芦苇,还有其他一些人不能吃,但可以喂鸡鸭牲畜的水草。” 阮小五也道:“还有芦苇荡里的野鸭、大雁、鹤、鹳等水鸟和水鸟蛋,还有水鸟的花羽毛也有人花钱买。” 扈成笑道:“这不就有办法了吗?” 三人一片茫然。 阮小二试探问道:“扈成兄弟的意思是……是想把这些东西卖出去?不行的!” 他摇头叹道:“这些东西虽然出产很多,但除了鱼之外,其他都是零零碎碎有人来买的,有一桩没一桩的,做不长久的。” “谁说不行?” 扈成喝了一声,叉手说道:“我想好了,我在水泊边上建一个收货栈,你们把刚才说过的东西,有多少算多少,全都拿来卖给我家!至于销路,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这不就解决了吗?” 他对自己的商业天赋很是自得,忍不住笑道:“哈哈哈,湖里水产取之不尽,而且一年四季都有。石碣村人多了这个进项,别的我不敢说,至少保证你们不会再饿肚子!” “!!!” 举手投足间就解决了石碣村人的吃饭问题! 三兄弟都看呆了,感觉到了对方在智商上的绝对压制,除了点头认同,一声都不敢应。 第十七章 东京酒店烫了脸 “好了,没有了后顾之忧,你们可能下定决心吧?” 扈成说了一通话,看着三兄弟,等着他们的回答。 阮小五瞪着牛眼叫道:“这样还不敢打山贼,我就不是男人!” “哈哈哈哈!” 阮小七拍掌大笑,发狠叫道:“憋了一年多,爷爷终于可以杀贼了!” 阮小五性子沉稳,却也畅快笑道:“以后我要让梁山水贼,见了我们石碣村的船,都躲着走!哈哈哈!” “我相信三位兄长的本事!” 扈成安顿道:“等我回到家里,会命人即刻把钱粮器械送来。你们先在村里联络壮勇之人,等东西到了,就开进大泊里去!” 三人齐道:“我们晓得。” 扈成谈完了正事,不想在石碣村过夜,这里不仅环境差,蚊虫也多! 靠近水边的地方蚊子成群,又是入夜蚊子最猖獗的时候,他和三兄弟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在眼前飞来飞去。 阮小二一家人似乎习惯了蚊子咬,只是随便挥手驱赶,并不太在意。 扈成却忍不住,他不停挨蚊子咬,又要装出豪杰的淡定不能胡乱拍打抓挠,结果被咬惨了,脸上脖子上,手腕脚腕上全是红包! 要不是光线昏暗,三兄弟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他竟然还会变形,在谈话过程中逐渐变成了一个红脸胖子。 扈成实在痒得受不了了,立刻起身,拱手说道:“我现在就要去那家兖州的酒店,骑马走陆路,劳烦哪位兄长为我引路。” “我会骑马,我去!” 阮小七应声出来。 扈成不再多言,阮小二和阮小五也不挽留,在高埠下告辞了,分了一匹备用的马给阮小七,一行人举着火把,摸黑投东边大道而去。 …… 石碣村距离兖州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兖州地面。 夜间天黑,道路难辨。 阮小七本就不熟悉陆路,结果走岔了路,在一处树林里绕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看到一点灯光。 几人急忙赶了过去,在林子边上看到了一排房舍,前面的门口挂着一个红灯笼,竖着旗杆和酒旗,叫做‘东京酒店’! “呵呵,这破店也敢称东京酒店?怕不是黑店!” 扈成嘲笑了一句,带人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才看出来,这东京酒店并不偏僻,就在大路口,是他们钻进了林子里,才以为是家野店。 酒店后面有个提供住宿的院子,前面是吃酒歇脚的的酒家,敞着一面卷帘墙。 有一群客商似乎刚刚赶到,院子停几辆车马,有人在车边忙碌,酒家里也亮着油灯,一桌客人还在吃饭。 扈成等人走进店里,坐了两桌,小二忙过来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用饭?” 扈成见院里都是土坯房,环境较为整洁,关键是蚊子少,便道:“住店也吃饭。开三间上房,吃的随便上,有什么上什么。” 伙计去了,很快上了几样酒菜。 扈成在石碣村其实没吃几口,饿得前胸贴肚皮,几个随从也是一样,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 阮小七也跟着一起大吃大喝,眼睛时不时的观察酒家后门。 店里有一个伙计和一个妇人操办着,后厨好像还有两个厨子,不是他要找的人。 吃到半饱时,终于见到一个矮壮汉子,穿着整齐,腆着肚子走了进来,直走到柜台后面坐下,和伙计、妇人说话。 “这人就是店家。” 阮小七提醒扈成,扈成看了一眼,朝他点头示意。 阮小七会意,蹩了过去,倚在柜台上,对那汉子笑道:“曹兄弟,你还认我吗?” 那姓曹的店家抬头一看,想了一下,起身笑道:“这不是石碣村的阮七哥吗?今天这么晚,还有闲到我店里来?” 阮小七用下巴指了下扈成,低声说道:“我陪一个贵人来办点事,晚了回不了城,就近到你店里来歇一晚。” 曹店家见扈成一伙气度不凡,不敢轻慢,急忙走出柜台,到桌边施礼:“小人曹正,是这东京酒店的主家,见过这位客官。” “曹正?好像也是一百零八将里的好汉。” 扈成对这种跑龙套的人物没有印象,但既然是后来上梁山的人,大概率和水贼有联系,便伸手说道:“店家客气了,请坐。” 又随口问道:“你这酒店开在水泊边上,不怕梁山水贼来抢吗?” 曹正笑道:“梁山水贼的船在兖州地界不好上岸,一般都在济州郓州打劫,不来这里。呵呵,小店也是运气好,没有遭过贼。” “哼,你不是运气好,你就是水贼!” 扈成一听便探出此人的底细,确定没有找错人,总算松了口气。 “客官贵姓?” 曹正问道。 “我是郓州扈家庄的扈成。” 扈成又累又困,懒得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曹店家,我有一笔大生意,想和梁山上的王伦首领谈,只是不知如何联络他,正在水泊边上苦苦寻找。你有没有门路?” “啊!” 曹正一惊,急忙了掩盖慌乱之色,牵强笑道:“小人……呵呵,客官说笑了,小人是正经人,哪里认得梁山贼人?” 扈成不耐烦了,使了个眼色,阮小七于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匕首顶在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五个庄客也抽出了腰刀,分头扑了过去,把那个伙计和店里的女人都抓了过来,用刀架住后颈,一起按在桌上。 “哪里来的鸟人在我店里寻死!” 听到女人尖叫,两个厨子手持尖刀冲了出来,看见主家被制住,都不敢上来。 那边吃饭的一桌客人见状也急忙散了,都逃到后院去了。 扈成不理两个厨子,径直走进后厨,拿出一根烧红的火棍,对着曹正的脸说道:“大爷今天被蚊虫吃得烦了,只问你一句,你认不认得梁山水贼?” “我不……哇啊!” 曹正刚要嘴硬,脸上就滋滋冒烟,惨叫一声,立刻转了口气:“认得认得,小人认得!”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扈成拿开火棍,让阮小七把他头脸拉起来,骂道:“大爷我只是谈生意而已,又不是杀王伦,用得着你要死要活讲义气吗?” 曹正脸皮剧烈抽搐着,歪鼻子斜眼的叫道:“扈家大爷,你要让小人去联系王首领吗?小人这就去!” 扈成瞅了瞅他,问道:“你是何来历?也是梁山水贼的小头目吗?” “小人不是梁山水贼!” 曹正叫道:“小人只是认识梁山上的林冲林教头,经常上山给他送些物件,才和梁山水贼熟悉了。” “你认识林冲?” 扈成很是惊讶,忙问:“你和林冲什么关系?备细讲来。” 曹正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世代屠户出身,人都叫操刀鬼。两年前,本地一个财主出了五千贯钱,让小人到山东做生意,却亏得血本无归,回不得乡。” “小人便入赘了这个庄户人家,没两月老丈死了,小人就变卖了田产,凑了些钱在此开了这间酒店。” 他眼睛往旁边一斜,说道:“这妇人就是小人的浑家,那个伙计是小人妻舅。” “小人在东京时,曾和林教头学过武艺,是林教头的磕头徒弟。后来得知林教头被高俅陷害上了梁山,便想法和他联络上了,林教头也时常到我这里吃酒叙旧。” 扈成问道:“你与林冲这般好,为何不入伙梁山?” 曹正叫道:“小人是想入伙,林教头却不让我来,说他也过得烦闷,梁山不是个好地方,让我安心做酒店生意,不要落草做贼。所以,小人真的不是梁山水贼啊!” “林冲在梁山上很憋屈啊!” 扈成感慨一句,让阮小七放开他,喝道:“你现在就上山去,带了王伦的回信来,我就放了你婆娘和妻舅!” 曹正摸了把脸上的伤口,嘶了一声,招呼两个厨子出门,急匆匆朝水边跑去。 “把人关起来,今晚轮流值夜!” 扈成吩咐了从人,一行人走到院里,找了三间空房,一间给庄客睡,一间关人,一间自己和阮小七睡。 他进了屋,洗漱了一番,便躺上了床。 阮小七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有些自惭形秽,感觉和他睡一屋很不自在,便道:“大伙都辛苦了,都让睡去吧,今晚值夜我一个人来。” 说完不等扈成回话就关上门出去了。 扈成知道老七是个精细人,放心让他去,自己倒头就睡。 …… 第二日天还没亮,住宿的客商见有麻烦,早早就收拾好东西跑了。 扈成被他们吵醒,也没了睡意,刚洗漱完毕,又听院外有人大叫,急忙出门一看,那曹正一身是汗赶回来了。 “怎样?” 扈成问他。 曹正气喘吁吁,半天才缓过气来,弯腰说道:“小人到了梁山,先见了林教头。林教头听说了,急忙又去见王伦首领,谁想那王首领说有事明日再谈。” “林教头急了,说话声音高了些,就惊动了那王首领,叫来一群心腹拿刀围了过来,喝问林教头想要作甚。另外两个头目都惊动了,带着手下赶了过来。” “林教头好歹解释,他们总算听明白了。王首领让我传话,今日正午,野猪渡相见!” (非常感谢朋友们的打赏和投票!) 第十八章 井底之蛙讨钱粮 (感谢书友圆圆的五千点打赏,圆圆一直支持了我三四年,太感谢圆圆了。今天只有这么多了,明天再加更。) ——————— 野猪渡口,沉船横滩,芦苇如林。 扈成用过午饭,就在曹正的引领下,带着几个手下早早赶到了。 渡口边上有个破草亭子,他命人清理了一下,又搬来一块石头,就坐在亭子里等梁山水贼到来。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两百个手持鱼叉的青壮渔民,为首的三条恶汉,自然就是阮家三兄弟。 吸取了昨晚贸然闯入石碣村的教训,扈成对人性之恶有了清醒的认识。 这次不再以身犯险,让阮小七回去叫了老二、老五和一伙打手来,这才安了心。 梁山水贼还算守时,太阳刚升到中天,湖上芦苇荡里就转出了十几艘大小船只,都挂着白旗,旗上分别是‘王、杜、宋’三个字号,却没有见到‘林’字出现。 水贼们很是谨慎,船队停在远处不动,派了一艘小船过来探路。 小船靠岸,下来七八个小喽啰,跑得飞快,观察扈成一伙的同时,又绕到四面探查了一番,见没有伏兵,才朝船队发出信号。 船队缓缓驶来,渡口太小,只能轮番停靠,先放下一两百个水贼,都拿着长短武器,乱哄哄叫骂着,在扈成对面站了一大堆。 然后大船靠岸,从上面又下来一二十个水贼,最后才见三个首领模样的走下跳板,上了岸,穿过水贼群,来到前面。 扈成站在亭子边上,仔细看那三人。 中间是个白衣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头戴纶巾,手摇折扇,身披大氅,气度甚是潇洒。就是相貌丑了点,黄面鼠须,一副穷措大的模样。 旁边一个汉子长的跟大傻陈奎安一样,身高惊人,比身边之人高出一头。他看着唬人,其实像根竹竿一般干瘦,没有几斤筋肉挂在身上。 还有一个汉子相貌平平,脸上长个痦子,其上一撮黑毛,从头到尾一直都用手捻着黑毛。令人印象深刻。 “这三个家伙,应该就是白衣秀士王伦和摸着天杜迁,以及那云里金刚宋万了。呵,还云里金刚,裆-里叼毛吧!” 扈成看得好笑,见身边的曹正正踮着脚四处寻摸,才发现没有看到林冲,也往人群里去找。 找了半天,才看见贼群后面的大船上,一条大汉孤零零的走下跳板,站到王伦三个后面,默默无语。 扈成看那汉体魄雄健,豹头环眼,便知是林冲,又见他满脸郁色,心中暗笑:“三个矬鸟,把林教头欺负都成小媳妇了。哈哈。” 他只扫了王伦三个一眼,便朝林冲招手,高声叫道:“这位好汉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吗?” “唔?” 林冲一愕,没想到他会先招呼自己,急忙看向王伦,果见对方面色不愉,尴尬叫道:“我就是林冲,你是扈成吧?” “曹正昨晚已经把你事情告诉我了,我请了王寨主前来,梁山上王寨主当家,你和王寨主谈。” 他要躲风头,扈成却不放过他,追着叫道:“扈成久闻林教头大名,一向仰慕,待商谈完毕,可否邀林教头到酒店一叙,请林教头指点一下武艺?” “不了,不了,林冲身份不便,你还是和王寨主谈吧。” 林冲像避瘟神一样,慌忙拒绝,又往后退了两步。 王伦一直阴着脸看他们二人对话,对林冲假惺惺笑道:“呵呵,林教头好大的名声,山南海北的人都知道你,却没人认得我王伦。呵呵呵。” 林冲面上泛红,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我一介武夫,有些勇名而已,不值一提。王寨主文武全才,领袖之姿,做梁山之主,林冲为麾下,心服口服。” 王伦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又听扈成叫道:“林教头,听说你能文能武,不单武艺高强,还精通兵法,擅长练兵。” “但我看你身边这些梁山兵卒,散漫懈怠,练得不怎么样啊?难道梁山之兵不是你调教的?梁山上一个统兵之才都没有?” 王伦的脸一下黑了,林冲异常难堪,喝了一句:“休要啰嗦!” 急忙转过身去,假做观看水面风光,一副不要再和我说话的姿态。 对面曹正了解林冲的难处,伸手对着王伦,对扈成叫道:“扈庄主,这位便是梁山之主,白衣秀士王伦王寨主。” 扈成这才正眼看王伦,拱手道:“王寨主当面,扈成有礼了!” 那王伦见他对林冲各种吹嘘,对自己只一句简单称呼,很是恼火,冷笑道:“你就是扈家庄少庄主?哼哼,你似乎看不起我梁山兵卒,我不给你展示一番,以后怎有脸面在江湖立足?” 把扇子一举,身后喽啰便挥动武器嗷嗷大叫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发动进攻。 这边阮家三兄弟和渔民们紧张万分,见扈成在前方镇定自若,一下都来了勇气,没有一个逃走的,也举起鱼叉一起大吼,士气比水贼还要高涨。 “寨主且慢!” “寨主莫要动气!” 杜迁、宋万见对方是硬茬子,急忙劝说:“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打杀的,生意要紧,望寨主三思。” 王伦看了看对面,眼皮子跳了下,冷哼道:“要不是最近寨子里钱粮紧缺,我让他们好看!” 扈成只想挑拨他和林冲的关系,好给自己创造招揽林冲的机会,并不想激怒王伦,便主动示好: “王寨主英明!占山为王也要吃饭的,钱粮才是重中之重,不因怒动兵,看起来王寨主也熟读了孙子兵法,尉缭子之书!” 王伦听了,顿时转怒为喜,哈哈笑道:“吾读一部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皆藏胸中,勿需看书就能使得出来!” “啊呸,学渣腐儒!狗屁不通!” 扈成心中暗骂,口上赞道:“不读死书,亦不死读书,活学活用,王寨主才是智者之儒啊!” “呵呵,哈哈哈哈!” 王伦何曾听过这种赞誉?喜得嘴都歪了,一撸袖子道:“扈庄主,你我离太远不便讲话,坐下来谈!” 一挥手,四人一起上前,身后还有一群喽啰,扛着器物跟了过来。 扈成见他们有十几个人,也招呼庄客到亭子边上来,又让阮小五和阮小七站在自己身边,老二则留在阵中指挥渔民。 王伦一伙走到亭子跟前,喽啰们都停在外面,抗器物的几个喽啰走了进来,把身上器物放到地上,打开之后,原来是四把交椅。 他们把交椅在扈成对面摆好,然后就出去了。 王伦这才走了进来,坐在中间的交椅上,杜迁宋万也在他身边坐了,最后是林冲。 林冲弯腰正要坐下,王伦看到对面的扈成没有交椅,把扇子一伸,按在他的交椅上,说道:“林冲兄弟,扈庄主没有座椅,辛苦你让他一下。” 林冲还在发愣时,阮小七就不客气的把交椅提了过去,摆在扈成面前。 扈成见林冲脸都变成了猪肝了,对他拱手笑道:“林教头,承让了。” 王伦见他只重视林冲,又不高兴了,对林冲说道:“林冲兄弟,这里没位子了,你到外边稍等片刻。” 林冲一言不发,闷着头走出亭子,没有停步,一直朝大船走去。 王伦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忌惮之色。 回头再看扈成,见阮小五和阮小七站在扈成身后,便作态喝问:“阮家兄弟,你们不在石碣湖老实待着,来此作甚?” 他又看了看亭子外面的渔民,轻蔑笑道:“莫非要违逆我的命令,想造反不成?” “想造我们的反?” “哈哈,笑死祖宗了!” “哈哈哈哈!” 杜迁宋万和亭外的喽啰都张狂大笑,前仰后合。 “鸟人!你们……” 二阮气得瞪眼咬牙,却不知如何反击。 “这酸儒心眼不大,口齿倒是伶俐。” 扈成心中发笑,泰然说道:“扈成胆小,要和凶神恶煞的梁山好汉会面,很是恐惧,便雇了阮家三兄弟和石碣村渔民来充充场面。他们只敢赚点辛苦钱而已,可不敢造反做贼,还是王寨主你们胆子大。” 王伦听出他语带讽刺,也不恼,摇着折扇叹道:“唉,世道不公啊,奸臣当道,贤才埋没山林。某报效朝廷无门,只能蛰伏山林,谋一条活路,不敢说造反。” “是啊,王寨主这样的英才也不能出人头地,被迫沦落至此,朝廷上下真腐朽也!” 扈成和他胡扯了一通,见王伦心情不错,才道出正题,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 “阳谷知县胆怯,不敢来见寨主,推我出来见面。扈成敢请王寨主放了那几个官宦家眷,要多少赎金,好商量。” 王伦一直微笑倾听,眼神却越来越阴狠,摇着折扇说道:“扈庄主,某前行无路,才不得不落草,可你家大业大,也甘为官府做鹰犬,王某想不通是何道理。” 扈成仰着身子说道:“绿林的买卖我做,官府的生意我也做,只要有利可图,哪里的生意不是生意。” “你可以和官府做买卖,我不可以!” 王伦忽然变了脸,一副嫉恨之色,厉声说道:“我王伦平生最恨贪官污吏,连他们的家眷族人,也恨之入骨!” “那几个官宦家眷,生来就高人一等,享尽了荣华富贵,还欺压百姓,羞辱穷读书人,我深恨之。” “如今他们落到我的手上,我已将之分给山寨里的兄弟,不论男女老幼,都尽情玩弄!我要让他们尝尽苦痛虐待,把他们踩在脚下狠狠凌辱,才能得快意!总之,你这笔买卖,我不做!” “切!你不就是没当上官嘛,你要是当了官,绝对是最贪的一个!” 扈成暗暗咧嘴,表面轻松笑道:“天下没有不能谈的生意,若有,那就是价钱不够高!王寨主,你先开个价再说不做,如何?” 王伦负手望天,凛然说道:“读书人尊严,无价!” “……这货的心理创伤太严重了!” 扈成低头抹了把衣襟,又看向杜迁宋万,说道:“二位头领,王寨主是读书人,不耻商人算计,你们可代为磋商。” “嗯,王寨主不便开口,我们先和你谈,再请他做决定。” 两个龙套已经熟悉了王伦的做派,各自盘算了一番,又低声商量了一下。 大傻杜迁开口叫道:“三万贯,一文也不能少!” “啊!” 扈成惊呼一声。 他惊呆了,惊在对方开价太低,让他大跌眼镜。 还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要个十几万贯呢,结果居然是抠抠索索的三万贯! “呵,今天算是见到了,什么叫井底之蛙!” 他当然不会说价钱太低,装出愁躇模样,迟疑道:“这个……二位有所不知,这笔钱不是郓州和阳谷县支付的,也不是被劫之人家里筹集的,而是我家给出的。” “我扈家在阳谷县虽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但要一次掏出三万贯来,也要卖粮卖地才行,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还请二位再让让?” 杜迁傻不拉几的问道:“为何要你家出?” 扈成解释道:“我家因为被人欺负,不得不向县衙买个乡吏当,这是我们买官的钱。” 杜迁宋万不再问了,一起看向王伦。 王伦犹自四十五度望天,手指头在背后迅速比划了几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也给你家留条退路!” 杜迁举起两根手指,大剌剌的叫道:“两万!” “额……好吧。” 扈成一副肉痛之态答应了,又道:“我家里没有那许多现钱,但米粮尽多,可否以米粮抵钱?” 杜迁宋万又看向王伦。 王伦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脖子酸得紧,也不装了,转身说道:“我寨里正好缺粮,米粮我要了,钱粮各一半。” “如此最好!” 扈成拱手赞道:“王寨主果然豪爽!” 王伦洋洋得意,摇着折扇叮嘱道:“三日之后,郓州寿张县浑河口,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 为了能尽快返家,王伦答允了扈成,允许他乘坐石碣村的渔船从水路返回。 阮家三兄弟便和渔民们先回去开船,扈成一伙则回到东京酒店,边吃酒边等船来。 曹正因为林冲的牵连,被王伦强行派来做双方的联络人,要跟着扈成一起行动,愁眉苦脸的和家人道别。 一个时辰后,湖上开来三艘大渔船,装了扈成等人和马匹上去,烟波浩渺中,一路摇浆破浪,直入梁山水泊。 第十九章 新掌家颁布招募令 “什么,两万贯!” 扈家庄内,扈太公听了儿子的诉说,惊得跳脚大骂: “我扈家有多少家底,经得起着这般败坏?你把扈家送给梁山水贼去吧!你这不孝子孙,扈家败了,让我死后如何有脸见扈家先人?” 扈成对这位目光短浅的吝啬老爹实在无语了,好声劝道:“父亲,我刚不是对你解释过了吗。” “这笔钱不是付给梁山水贼的,只是把梁山水贼从水泊里钓出来的一个鱼饵。等大鱼上钩了,鱼饵也就原封不动拿回来了,一文钱都不损失,你心痛什么?” “鱼饵?哼,当老头子我没钓过鱼吗?” 扈太公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道:“鱼饵入水十次,有八次要被吃了,鱼却不上钩。你拿两万贯钱粮去当鱼饵,十有八九白喂了鱼!” “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鱼钩质量不好,要是换做新式鱼钩……呃,扯远了!” 扈成耐着性子劝道:“父亲,你这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摆脱祝家的吞并,你就忘记了我家为何会遭祝家欺负!” “为何?” 扈太公梗着脖子叫道:“你想说是你厉害,我这个老家伙不中用是不是?哼,我一辈子本本分分,从不欺人,不抢不偷,难道做好人也有错吗?” 扈成听得直摇头,苦口婆心劝自己老子:“爹,我们是地主,大地主,不是小农佃户。地主是狼,小农是羊,你一个地主,明明是头狼,非要去做羊,能不被吃吗?” “这个世道,休要再提什么好坏,只有强弱。所谓饿死胆小的,撑死大胆的,只要敢冒险,就能吃到最肥的肉!” “就像我们上次对祝家,老老实实被祝家吃,拼死一搏,不但化解了危机,还从祝家手上大赚了一笔,比我们辛辛苦苦种田来钱容易一百倍!” “这次给梁山水贼输送钱粮也是一样。风险肯定有,失败了,大不了损失一万贯钱粮,我扈家还承受的起。要是成功了,呵呵,收获的好处,十万二十万贯都不止!” 他雄辩滔滔,扈太公被说的无法辩驳,但还是不情愿,闷声说道: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感觉,祝家那次和梁山水贼这次的事情不一样,不能再冒险了!” 扈成见他如此倔强,一下来了气,又不好发火,伸手捅了一把旁边的妹妹。 扈三娘正在把玩一小袋珍珠,那是阮家三兄弟送给扈成的礼物,扈成顺手塞给了妹妹,把三娘喜得一整天都捏在手里玩。 “哦?呃……” 扈三娘从珍珠上回过神来,大概也听到了父兄的争执,又见扈成猛使眼色,很快明白过来,对父亲说道: “爹爹,你还是听哥哥的吧。我虽然平常不关心持家之事,但是很多事情也看在眼里,你掌家真不如哥哥!” “祝家欺负我们的事我不说了,就说家里庄客和庄子里的那些村民,我们一家说话他们都不听了。我带他们练武,比杀了他们都难,各种为难我,根本没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 “爹爹你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但是哥哥一出手,不论庄客还是村民,都服服帖帖的,没有一个敢说个‘不’字,让他们做什么就乖乖去做。” 她看着扈太公,认真说道:“爹爹,你还是把家事交给哥哥去管吧,他肯定比你管得好!” “!!!” 扈太公和扈成都听呆了。 没想到这个一向不管家事的三娘子这么狠,字字诛心,一开口就要求老头子退位! “三娘,休要胡说。” 扈成见老爹脸都青了,怕气出心脏病,急忙呵斥妹妹:“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父亲维持家里很不容易,我只是征求父亲同意而已,并没有……” “不要说了!” 扈太公低喝一声,看着两个儿女,苦笑道:“三娘说得对,我是没本事,扈家家业险些败在我手上,我还怪大郎乱花钱。呵呵,终究是见识浅了。” “唉!”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墙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匣子,对扈成说道:“这是内库的钥匙,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扈家家主!” 扈成双手接过匣子,拜了一拜,肃然说道:“父亲请放心,你会看到扈家兴旺的一天!” 他扶着扈太公坐下,笑道:“爹,你以后就是太上皇了,不要再操心劳累,等着享清福就是了。” 扈太公哭笑不得,骂道:“你张嘴,是要砍头的嘴!休让外人听见,以后也莫要乱说。” “哈哈,知道了。” 扈成笑了笑,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把半尺长的铜钥匙,打量了一下,对门口喝道:“扈贵,把人都叫来!” 不一会,扈贵便带着六个庄客走了进来。 六人看到扈成手里的铜钥匙,微微一愣,又看了看扈太公的表情,都明白过来,一起躬身施礼:“恭喜少庄主接掌家业,小人见过庄主。” 扈成受了他们一礼,说道:“我父年老,以后只负责看顾庄稼,其他事情,你们都来找我,就不要去烦他了。” 六人都恭恭敬敬道:“小人明白。” “唔,都坐吧。” 扈成把钥匙放回匣子,仔细看了看面前之人。 其中五个坐在一起,还有一个坐在门口,和其他人隔了几个座位。 坐在一起的五个人之中,有三个管事,一个是总负责的管家,一个管理田产的农活管事,一个管理庄园的杂活管事。 另外两人是账房先生,一个是做预算统计的会计,一个是管理仓库财物进出的库管员。 这五个庄客和扈家父子一起组成了扈家庄的核心管理机构,庄里的三千口佃户和五千口村民,都在他们的管理之下。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小管事和各村村正、乡老,也是管理局机构中必不可少的一员。 眼前这五人能坐到这个位置,管理能力自然也都是不错的。 单独坐着的那个,是扈家庄原来的护院头目。 因为扈太公不重视武备,护院们整天干活不操练,已经和普通庄客没什么区别了,干脆撤了,省下了一笔钱。 那护院头目自然也就失业了。 他不是扈家的佃户,而是金斗村的一个小地主,不想在扈家做庄客,便回家务农去了。 直到和祝家庄大战之后,扈成奖励奋勇作战之人时,才想起来他。 于是重新提拔起来,让他来做护院头目,只是目前护院队伍还没有组建。 “有三件要事,需要几位立刻去办。” 扈成也不客套,直说正题:“第一件事,立刻筹集两千贯钱,三百石粮,明日一早就启程,送往济州石碣村去。记住,要从陆路送过去,千万不要走水路。” 石碣村大约有三千口人,三百石粮食够他们吃半个月了,再加上湖里的水产,维持饿不死的状态,可以撑一个月! 两千贯钱则是给渔民们购买武器装备的,当然也可以自行够粮。 有了这笔钱粮,阮家三兄弟也就有了资本聚拢渔民,建立一支水上武装! 而这支队伍的幕后老板,就是扈家庄! “石碣村?” 管事们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明所以,一愕之后,都没有发问,直接回道:“庄主放心,小人一定安排好。” “嗯,辛苦你们了。” 扈成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准备至少一百辆牛马车,麻袋和竹筐也要多多准备,后天就用!” 那中年管家说道:“庄园里只有三十多辆车,其他要到各村去借,最好支付租金给村民,不然有车的人家会故意把车藏起来,不借给我们。” “当然要给付租金!” 扈成说道:“以后借用村民的东西,召集村民服役,都必须给钱!只有这样,人家才能主动响应我家号召!” “小人明白了。” 管家露出了笑脸,表情轻松道:“只要给钱,小人们办事也就容易了许多,呵呵。” 这管家两代人都是扈家庄客,是个可以信赖之人。 扈成对他说道:“张和,你是我家的老人了,很多事情你都比我懂得多,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们商量着来。” 管家张和得了新庄主的夸赞,激动不已,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小人有事一定及时通报庄主。” “最后一件事!” 扈成走到刚被重新任命的护院头目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要招募勇壮,重组护院!扈熊,你辅佐三娘子,办好这件事!” 那扈熊是个粗莽的壮汉,闻言大喜,急忙拱手叫道:“小人就等这一天呐!庄主放心,小人绝不让你失望!” 此人也能耍枪棒,粗通武艺,一身蛮力,打五七个村汉不在话下。虽然不是正经练武之人的对手,做个护院小头目也够了。 “这番挑选护院,不比以前,条件和待遇都提高了许多,你要告知众人听好!” 扈成正要讲述,又担心对方记不住,对账房先生说道:“写下来,誊写五份告示,分别送到五个村子去张贴,让所有人都知道!” 两个账房立刻准备好纸笔,听他讲话。 扈成在屋里踱着,边走边说道:“这份告示就叫……‘勇壮招募通告’!” (后面还有一章,正在码,估计十二点以后了。) 第二十章 东京掌柜二连烧 (为书友圆圆的打赏加更。) “我准备招五十个护院,十个骑士。待遇要写在前面,护院每月四贯钱,一石米,骑士,五贯钱,两石米。” “立功、受伤同上次村斗标准。立功者,赏钱一贯到一百贯!受伤给汤药费,免费医治;轻伤十贯以内,重伤残疾者,赏五十贯,良田五亩!战死者,赏钱百贯,良田十亩!” “嘶!” 管事们都吸了口凉气。 管家张和出言劝道:“庄主,恕小人多嘴。上次和祝家打斗,我家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给出重金激励村民。” “一次倒也罢了,若以后都是如此,伤一个重赏一个,若再大打几场,重伤死亡几十个,恐怕家里养不起啊!” 扈成笑道:“张管家忧心家事,忠心可嘉。不过此事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们的忠心我也记住了,按我说的去办就是。” “好吧。” 张合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接着写,还没完呢。” 扈成招呼账房,继续说道:“护院的福利丰厚,但也不是谁都能吃的。” “你在最近两天,先招三百个备选护院和二十个备选骑士来,都不要走,在庄园里集中选拔。” “不但要体魄健壮,还要能吃苦,听命令,不怕死,敢拼命!如果做不到,统统淘汰出去,最后只留五十个护院和十个骑士!” 扈熊用力点头道:“小人记住了!” “对了,你们村里的那个陈来福,若来选拔,收下他。” 扈成提醒了一句,扭头看向玩珍珠的妹妹,喝道:“三娘,听到了吗?此事由你负责,扈熊协助你。” 扈三娘一惊,急忙抓紧珍珠袋子,挺胸应道:“小将得令!” “……” 扈成无语的看了看她,转过身去,挥挥手道:“好了,都去忙吧。” 管事们急匆匆走了,扈成又叫来扈贵和张荣,吩咐道:“速去祝家庄和李家庄,请两庄家主过来议事!” 两个随从立刻跑了,扈成向父亲一拱手,说道:“爹你歇着,我还有件事要办,先走了。” 说着也大步出了门。 “唉!” 扈太公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长叹了一声。 正伤感时,女儿忽然走到跟前,蹲在他腿边笑嘻嘻的问道:“爹爹你看,这里有三十三颗珠子,做一条项链好呢,还是两个手链,还是……装饰在马具和盔甲上好?” 扈太公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珍珠,又看了看女儿娇憨的面孔,忽然大笑了起来,摸着三娘子的头发笑道: “哈哈哈,乖女,爹觉得还是项链好,等爹给你请州里最好的首饰匠来,做一条漂亮的项链。我宝贝女儿戴上,一定是整个山东最美的小姐!” …… 夕阳西下,满天红光。 东京酒店的曹掌柜坐在扈家后门外的马槽上,喝着闷酒发呆。 “贼他娘,天杀的王伦,在山上挤兑俺师父,又强拉大爷给他做小贼!啊呸,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我哪里会给他一个水贼好颜色!” “那扈成本就把我当贼,手下不留情,把爷的脸也烫花了。这趟再给贼当探子,他必然认定我是个水贼,是王伦专门派来监视他的。说不得某天就杀了我,暴尸喂野狗去了!” 他摸了摸脸上伤口,恨恨骂了一通,又看着前方大片良田,满眼羡慕道:“扈家果然有钱有势,这么多田地,能有五六万亩良田吧?你说他好好的地主不做,非要和绿林中的人来往,活得太腻味了吧。” “不过呢,扈家只会种田,却不做生意,注定成不了称霸一方的豪强。呵呵,现在的大宋,没有什么比做生意更赚钱了,做生意赚了钱再买地,不比种地赚钱轻松的多。” “啪啪啪啪!” 他正自言自语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急忙转身去看,就见扈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用力鼓掌。 “你……扈庄主,你什么时候来的?” 曹正甚是畏惧此人,想到自己的话语被他听了去,不禁头上冒汗。 急忙跳起来,拱手说道:“小人随口说了一些胡言乱语,庄主莫怪。” “怪什么怪,你说得很好。” 扈成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望着前方田地,说道:“我与你所见略同,也认为我家里该做一些生意。叵耐我父亲不愿冒险,只想种地收粮,我也说不动他,甚是遗憾。” “不过现在我开始掌家了,我要大展拳脚,做大生意,只是没经验,有些不太自信。哈哈,曹掌柜,你认为我能做成生意吗?” “能能,当然能!” 曹正想也不想就应道:“以扈庄主的才智和胆略,做甚生意都能做成。” “哈哈哈,曹掌柜言不由衷,我才不信你的话。” 扈成指着他大笑,也坐到马槽上,问道:“昨晚在酒店里,你说你曾经被人资助了五千贯来山东做生意,后来折了本,回不得家,才在兖州开了酒店。能问一下,曹掌柜做的是何生意,又因何破产吗?” 曹正沉默了片刻,叹道:“都是我太轻信人,买了莱州私盐贩子的私盐,又和青州知府的管家约好了通路。结果被那厮诓骗了,不但本钱没了,私盐也被收缴了,才亏得一文不剩。” “官府的路子是最不好走的,不能怪你。” 扈成安慰了他一句,又说道:“我扈家犯不着去贩私盐,但也想到一条财路。我和石碣村的渔民约好了,集中收购他们的水产,然后运到各地去售卖,曹掌柜以为这个生意如何?” 曹正想了想,迟疑道:“水产在城镇里很紧俏,肯定能卖出去,关键是要快速分散出手。这需要很多人手,还要联系各地的大小零散商人才行。” “我也这么想,手下倒也有人,就是没有精通商贸的掌柜人才。” 扈成说了一句,转头看着他,郑重问道:“曹掌柜,你要是对这个生意感兴趣的话,我分一成股给你,以后这生意就全权交给你去做!如何?” “啊!” 曹正懵了,愣了半天才眨眨眼睛,拱手说道:“多谢扈庄主看重,只是……只是小人现在是梁山水贼,做贼要有做贼的样子,庄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呵!” 扈成笑了,瞅着他的脸,嘲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总是为不相干的事和人讲情义。你欠梁山水贼什么吗?为什么要对他们负责任?” 曹正正色说道:“非是为梁山水贼,而是为我师父。如果我投了你,我师父在梁山上会更加难过,我不能对不起他。” 扈成道:“你做好贼,他就能过好吗?你做不好,王伦也不敢把林冲怎样。” 曹正道:“那也不能害他。” 扈成脸色冷了下来,问道:“真不做?” “不做!” 曹正大义凛然,坚决拒绝,面上烫伤也反射着夕阳光辉。 “曹正,你这厮,我第二次说你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扈成骂了一句,对院里大喝:“把人带上来!” 在曹正疑惑的注视下,就见一伙扈家庄客拥着五六个人走了出来,一个妇人,两个孩童,还有三个汉子。 几个男女都畏畏缩缩的挤在一起,妇人在偷偷抹泪,孩童在低声抽泣,看到曹正大声哭喊起来:“阿爹!” “我儿!” 曹正看清这几个人,竟然是自己留在酒店里的妻子、妻舅和两个伙计,顿时暴怒,对扈成挥拳要打,却又不敢打出去。 “你、你……扈成,你这厮绑我家人,不算好汉!” 他剧烈喘息着,发疯一样怒吼:“要杀要剐朝我来,放了他们!” “呵呵,莫急,先听你家人说些什么?” 扈成淡定笑着,把一群人质叫道跟前,示意他们说话。 女人带着哭音说道:“当家的,我家酒店被梁山水贼给烧了。呜呜呜。” “我的酒店!” 曹正呆滞了,追问道:“他们为何要烧我们酒店?“ 曹正妻舅说道:“你和这位扈庄主走后大半天,那梁山水贼头目,腮上长了一撮黑毛的就来了,要把俺们搬到上山去,然后一把火烧了酒店。” “啊呀!梁山水贼,不信任我,便以我家人威胁!我的东京啊!” 曹正痛呼一声,崩溃叫道:“那你们怎地又到了这里?” 妻舅说道:“俺们被带到了水泊里,那水贼不知为何又带俺们出来了,把俺们交给了石碣村的阮二哥。然后阮二哥又派人把俺们送到了这里。” 曹正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扈成问道:“是扈庄主救他们出来的?” “说不上救,毕竟梁山水贼也只是搬他们到梁山上享福。” 扈成笑道:“我听阮家兄弟说你家人被带走了,猜到王伦在打什么主意,便命让阮小七给他带话,问他讨要你的家人。呵呵,他就给我送来了。” 曹正跪地就拜:“庄主从水贼手中救出我家人,曹正无以为报,愿为庄主效力!” “哈哈哈,能得曹掌柜相助,大事可成矣!” 扈成扶他站起来,面色殷切,心中却暗暗道:“但愿我让人假扮云里金刚宋万烧他酒店的事情,不会被他发现!” 第二十一章 三庄再聚谋巨利 扈成之所以费心思招揽曹正,倒不是真看重这位东京屠夫操刀鬼的经商之才,说实话,能把五千贯本钱一次折光的主,真不见得有多好的商业才能。 宋朝商业发达,有本事的经商人才多的是,市面上随便都能招聘来许多,招揽曹正真正目的,还是为了这次交付赎金的事情。 他根本就不想白送两万贯给水贼,而是打算黑吃黑! 可那王伦很是警惕,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派曹正来监视他,监督钱粮的筹备情况。 有这个水贼探子在身边看着,扈成很难在交付过程中做手脚,必须先把此人除掉才行! 当然不能杀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收买! 经过他一番谋划,总算把曹正轻松收服了。 策反了梁山水贼的耳目,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 祝家和李家的人到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上次开完会才过了两天,这位都保正又要召开会议,两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轻易开口,满脸谨慎。 待听扈成说要替县衙出钱粮赎回人质时,屋里顿时响起一阵冷哼! “呵呵,老夫总算明白了,你的都保正之职是因何而来?” 祝太公抚着白须,冷笑道:“原来是你扈成诓骗了我们两家,出卖三家之利,只为你自己谋都保正之位!” 祝彪肩上包着白布,起身大骂:“扈大郎,你把我们两家卖了给官府,还想要我两家给你出钱粮,你太阴险了!” 李应也是面色阴沉,眼中闪着怒色,沉声喝道:“扈成,亏我还信了你,助你讨回公道,未曾想你连我也一同耍了。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你我两家从此便是仇敌!” 祝太公看了他一眼,指着扈成威胁道:“你若说不清楚,我祝家和李家跟你没完!” “你扈家等着被我们瓜分吧!” 祝彪幸灾乐祸的大叫。 堂内火药味十足,似乎一个火星就能引爆冲突! 扈太公紧张的面色发白,一个字也不敢说,不停看自己儿子。 扈成却一脸轻松,手里端着茶碗笑道:“几位不要误会,我的都保正之位,是我家甘冒风险和水贼交涉换来的,与你们两家无关。” “扈成,你无耻!” 祝彪大声质问:“你为当都保正接了这个鸟差事,却要我们三家一起筹钱,还敢说和我们无关?” 扈成放下茶碗,摊手道:“我几时说过要你们两家出钱了?” “呃……” 祝李两家同时一愕,互相交流过眼神,李应开口问道:“你是说,这两万贯钱粮,你一家来出?” “是,我扈家出。” 扈成看着他们,洒然笑道:“哈哈,二位一文钱,一粒粮食都不用出。” 祝太公一脸狐疑,喝道:“那你还叫我们来作甚?” 扈成说道:“我之前说过,三庄既结同盟,如遇大事,必须三庄共同商议决定。我作为都保正,自然不能独断,所以召几位前来议事。” 祝太公靠坐在椅背上,撇嘴说道:“这赎金你们家出了,都保正也是你做了,赎人就是你家的事,我们不管!” “对吧,李家兄弟?” 他又朝李应使眼色。 李应冷声说道:“扈成,都保正是你花钱买来的,惹下的事端,你自己抗!” “二位想到哪里去了!” 扈成一摆手,正色说道:“之所以要和你们商议,是因为此事还有巨利可图。我这个都保正要不对你们说清楚,便是不负责任,怕你们日后追究起来,损了我的威信!” “巨利?” 祝李二人一下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问道:“你说清楚,是何巨利?” 扈成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梁山水泊,原本是货运繁忙,渔业繁盛,每年通过货船万千,收获水产无数,可谓我山东一天赐聚宝盆!” “可这里自被梁山水贼占据,打劫货船,驱逐渔民,为祸一方,致使往日繁华不在,本地生意一落千丈,民不聊生!”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彪不耐烦的叫道:“啰嗦个没完!有话快说,我们没有兴趣陪你绕弯子!” “你闭嘴!” 祝太公却出声呵斥儿子。 祝彪很是意外,见父亲表情严肃,李应也怒视自己,很是莫名其妙,缩着肩膀怂到一边。 “呵,祝三郎好个炮仗脾气。” 扈成笑了笑,提高声音说道:“三庄之中,我扈家只埋头种田,祝李两家却都有大生意在外面,你们对水泊周边的生意萧条一定深有感触吧?” 李应点头道:“我家以前的生意,往南去的都经水泊水运。自从水泊闹了水贼,不得不绕陆路南下,费用高了好几倍,生意确实难做了。” 祝太公顿了一下,也说道:“以往过境的客商也都绕路了,商队不走郓州这条路,我家的几桩生意几乎都停了!” “杀千刀的水贼!” “废物官兵!” 二人一起痛骂。 扈成见时机成熟了,便道出自己的想法:“我这次谋划,不只要救出人质,还有借机诱出水贼,将之全歼!为水泊周边百姓除此大害!” “……” 祝李两家都沉默了。 祝彪不屑道:“扈成,你昏了头吧?官兵都剿灭不了水贼,就凭你?” 祝太公和李应也看向扈成,显然都想问这个问题。 扈成站起身来,挥斥指点道:“我和梁山水贼见过面了,看过他们的形状,呵呵,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祝家庄客都比他们强上两分!” “水贼所以肆虐,不过依仗水战和水泊地利而已,一旦登陆,好比鱼鳖上了岸,任人宰割!只要能将之诱到陆地上来,随便一支厢兵,都能将之轻松消灭!” “但是水贼异常奸猾,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劣之势,很少冒险上岸来,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缩回水泊,官兵再多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这一次,我借赎回人质之机会,亲赴水泊探查贼情,与贼首虚与委蛇,终于骗得水贼上岸!” 他用力挥拳,铿锵说道:“我已做好了周密谋划,只等时日一到,便给水贼致命一击!” “!!!” 祝李两家人都听得嘴巴大张, 祝彪目瞪口呆,结巴着说道:“你、你、你……你真要和水贼搏命?” “不是搏命,是剿杀!” 扈成自信说道:“在陆上,水贼不堪一击,我一家之力就能大破之!” 祝太公眼神闪烁了几下,说道:“剿灭水贼,自然对大伙都好。但是,我们出力,所有人都白享好处,我没看到你所谓的巨利在哪?” 扈成一副运筹帷幄之态,负手笑道:“剿灭了水贼之后,梁山水泊也不能空着,不然又会生贼。” “我们三庄既灭了水贼,就再辛苦一下,派人维持水泊秩序,设下一些卡子,收一点过路费不过分吧?” “哦!!!” 祝李两家人的眼中一下冒出两尺长的精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都在心中急转念头,考虑得失。 扈成坐了下来,端起茶碗抿了口热茶,叹道:“唉,可惜,你们二位对此事没有兴趣,不然,我的计划就能更加完善,水泊之利也能分你们一份。” “我李应干了!” “我祝家也加入!” 两家家主忙不迭应声。 …… 说服了祝李两家,扈成让他们各派三百庄客,二十骑士,各家武将尽出,只为全力打赢这场剿匪之战! 扈成奔波运筹了好几天,身心疲惫,今日总算万事具备,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酣睡了一晚,早上起来听到后院人声鼎沸,便知报考护院的村民到了,便出门前去视察。 到了后院一看,人山人海,估计全庄子的成年男人都来了,正挤在门口,排练长队等着接受检查。 放草料的木棚下面,扈熊带着几个庄客和一个账房正在检查应聘人员,记录名姓,忙得焦头烂额。 主管此事的扈三娘也认真了,坐在马厩外面,挨个验看前来求职的骑士。 扈成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正要离开,那扈熊看到他,急忙跑来上来。 “庄主,你起来了。” 扈熊招呼一声,说道:“小人这里有件急事要庄主决断。” 扈成道:“说吧。” 扈熊说道:“小人以为,护院和村斗的庄客村民不同,村民只是打斗,不为杀人,护院却要拼命,遇到贼人要见血的!所以,不能再使用棍棒,必须要配置正经的刀枪兵器!” “哦,对对对,你说的对!” 扈成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致命疏忽,要和水贼厮杀了,武器装备却没有考虑到! “家里有多少刀枪?” 他急忙问起。 扈熊愁道:“只有二三十把,还都是破旧的,需要修缮才能使用。若要打仗,只能先用草叉、铁锨、锄头等物凑合着。” 这厮似乎预感到了大战将至,故意提醒主家。 扈成有些急了,又问:“哪里能在两日内筹到足够的刀枪?” 扈熊道:“若是立刻派出人手在全州搜寻购买,再让全州的铁匠铺紧急打造,应该能勉强凑够。但是,那样的动静太大了,会惊动官府的,以为我们要造反。” “惊动官府倒不怕,就怕惊动了水贼!” 扈成暗暗念叨,心中愁躇。 沉思了良久,开口说道:“你忙你自己的吧,兵器的事情,我去想办法。” 扈熊去了,他立刻返回前院,命扈贵和张荣备马,再准备几辆空车,随他前往阳谷县城。 …… 县衙后府内,知县张肃接见了扈成,问道:“已经四天过去了,事情办得如何?” 扈成笑道:“这几日下吏一直忙着筹集钱粮,联络水贼。托县尊大人的福,终于筹够了钱粮,也和水贼谈好了,后天就能赎回人质了!” “这么快!” 张知县大喜,急忙请他坐下,夸赞道:“好啊!哈哈哈,扈成,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人!” “还是县尊大人指导有方,下吏只是跑腿而已。” 扈成谦让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此事大概已经成了。只是那梁山水贼声名狼藉,一向不讲信用,下吏担心他们收了赎金,不但不给人质,反而把我和押送钱粮的庄客一起抓上山去,再敲诈我家一笔!” “啊!” 张知县大吃一惊,慌张叫道:“如此这般,该如何是好?” 扈成镇定说道:“梁山水贼,欺软怕硬!小吏以为,只要我方也表现出强硬之态,让他心生忌惮,就不敢背信弃义了!” 张知县忙问:“你要怎么做?” 扈成说道:“下吏欲纠结村民五百人前去运送钱粮,都手持利器,以威慑贼胆。只是村中没有刀枪,只有棍棒农具,若拿出来,恐遭水贼耻笑,没有吓阻之效!” “所以……” 他起身拱手,诚恳说道:“我想借县中库藏武器一用!” “这个……” 张知县面露疑色。 扈成急忙解释:“大人请放心,下吏所借每件刀枪都会记录在册,待赎回人质,必定一把不少还回府库,若有遗失损坏,照价赔偿,绝不给大人添乱!” “嗯,好!” 张知县略一思索,笑道:“你拿刀枪去,还能造反不成?呵呵呵,我信得过你。” 当即写了一封手令,命心腹仆从带着,和扈成一同去武库接收。 看守武库的仓督看了手令一眼,继续翻看案册,也不理二人。 扈成轻车熟路了,奉上十两银子,仓督总算有了回应:“在册的新兵器不能动,知县大人只吩咐把旧的拨给你一些,你确定要旧兵器吗?” 扈成不动声色,又是十两银子,这厮立刻露出笑脸,热情说道:“旧兵器也有不同,扈庄主请到库里自己挑。” 扈成跟着走进了武库,见里面堆放着武器、军服、旗帜、金鼓等物,保管不善,大都生锈发霉,弥漫着一股腐败气味。 “这么多装备放在这里朽坏,真是浪费啊!” 他暗自叹息,心道:“此人说给我旧的,我看整个库房里都是旧的,不知新的是什么模样。” 那仓督直走到屋角,才指着一大堆器械说道:“就是这些了,扈庄主随便挑!” 扈成一看,各种装备乱七八糟堆成一堆,没有一件完好的,简直就是一堆垃圾,不禁在心里大骂:“狗贼,还我二十两来!” 第二十二章 县衙武库大甩卖 阳谷县仓督吃了二十两银子,还要刁难人,扈成不知这厮到底什么想法,试探着问道:“大人,这些旧器械,恐怕难以再用啊,还请再拨些堪用之物。” 仓督皮笑肉不笑道:“仔细挑拣一番,再好好修缮修缮,还是可以用的。我这里毕竟是官库,依照官法,只能拨销账的旧器械给你,其他拨了是犯法的。” “嘶!这鸟人!” 扈成怒了,正要搬出张知县压他,又听仓督说道:“不过扈庄主毕竟是为县里办事,我大胆拨给你一些好器械也不是不行,但要支付一笔押金,以免损坏了我好重新置办,填入库中。” “你他娘的,想要钱就早说嘛!” 扈成心中大骂,立刻又命扈贵送来一百两银子,问道:“大人,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呵呵呵,还多了。” 仓督接过银子,指着旁边一堆器械说道:“就这些吧,你都取了去。” 扈成走到跟前翻看了一下,一捆一捆的刀枪,全都锈迹斑斑,木杆也朽了,不过铁头的腐朽并不严重,除了锈换上木柄就可以使用。 他大概数了一下,能有一两百支,勉强够用了,便对仓督拱手道:“多谢大人关照,我这就叫人来搬。” “搬吧。” 仓督手里摩着银子,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县里每个主官上任,都会把前任留下的旧物淘汰销账。张知县最近也准备清理库房,这里的许多东西,都会当废品处置。” 他用脚踢了下那堆垃圾,叹道:“唉,这么多废弃之物,扔又不能扔,都堆在这里,十几年了越积越多,占了偌大的地方,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嗯?” 扈成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之意——这贪官想倒卖公家财物! 扈成不禁大喜,立刻接话:“既然是废物,也销了账,干脆当废品出卖了罢,也能为县衙增加一笔收入。” “唔,这个主意不错!” 仓督装模作样思索了一番,又摇头说道:“官库里出去的东西,哪怕是废物,也没人敢买,或是压价太低,卖不了几个钱。还是算了吧,为一点小钱不值得麻烦。” 扈成拱手道:“大人如果信我,那就卖给我吧,我的价格绝对公平,决不让县衙吃亏。” “你真想买这些废品?” 仓督认真问他。 “我全要了!” 扈成拍着胸口说道:“废品不重要,钱也不重要,我只为和大人结下一份交情!” “好!” 仓督喜不自胜,伸手在周围指了一圈,说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废品,一垛一百两,你想要都卖给你!” 扈成高兴得差点笑出了声,为了安全起见,也不敢一次性全拉走,说道:“大人,一下卖太多会被有心人盯上,不如你我长期交易,细水长流。” “额,这样也好。” 仓督点点头,抱住大肚子说道:“但也不能拖太长时间,最多三个月,我就要上账了。” “明白!” 扈成又让扈贵送来两百两银子,说道:“今日我先买三垛!” 仓督接过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又指着那一大堆垃圾说道:“扈庄主这个朋友我交了,这些废物,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全拿走!” “谢仓督大人!” 扈成不要白不要,当即要安排庄客来装车。 那仓督却又止住,说道:“白天出门不太方便,等天黑了,扈庄主再运吧。” 正好车辆也不够,扈成让随行的两辆驴车停在库房门口等着,又命一个庄客赶回家去再找十辆大车过来,然后便邀请仓督一起到狮子楼吃酒。 两人在二楼雅间就坐,扈成靠窗坐着,不经意往下一看,看到武大郎在楼下买炊饼,便喊了一声,朝他招手。 谁想那武大郎抬头一看到他,就像看到债主一样,挑起担子迈开短腿,一溜烟就不见了。 “……” 扈成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王婆的闲话肯定传到武大郎的耳朵里了,武大以为他觊觎潘金莲,所以才改变了态度,见他就逃! “那个老咬虫,坏了我的大事!” 扈成恨得牙痒,却又不敢采取行动,这种事情越抹越黑,不论他对王婆做了什么,武大都会更加怀疑他的用心。 眼下看来只能冷处理了,对武大置之不理,希望通过时间证明自己清白,消了武大的疑心。 吃了小半个时辰,仓督便裹着银子匆忙离去。 时间还早,扈成让几个庄客上桌继续吃喝,又打发张荣去城里找郓哥来。 那小猴子最近傍着扈家的势力,也成了阳谷县城里的知名混混,街面上的人都知道他的所在,很快就被找了过来。 “小官人,你来了,小人给你施礼了。” 郓哥一见面就拜到在地,撅着屁股给扈成磕了三个响头。 扈成见他换了一身新衣,收拾得人模狗样,笑道:“我给你两贯钱,让你养你老爹,你倒买了鲜亮衣服自己穿上了。呵呵,原来你的孝顺都是装给我看的。” 郓哥趴在地上说道:“小人哪敢骗官人,小人拿着官人赏的钱做了点小生意,几天又赚了好几贯钱,才买了衣裳,没耽搁孝顺俺爹。” “你倒是能挣钱。” 扈成唤他起身,问道:“别光顾着做生意,我吩咐的事情,你做的怎样了?” 郓哥忙道:“小人可不敢忘记官人的事。小人雇了些个闲人,这几日到处传唱官人的童谣,现在整个郓州无人不知,哪里都有人在唱,官人可以随便打问。” 扈成知道他做的不错,已经引来了一个杨志,便道:“我会派人去查的,你继续宣扬,每半个月到我家里去领一次例钱。” “小人明白。” 郓哥松了口气,起身说道:“小人知道官人想要招揽天下好汉,也让人注意各处来往的人物,看到了好汉都告诉我,最近给官人找到了两个好汉。” “是吗?” 扈成很有些惊讶,问道:“人呢?” 郓哥笑道:“小人哪能留得住好汉,只是当面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去扈家庄找官人,不知到了没有。” 扈成道:“我没见到人。” “啊,没有去呀!” 郓哥一脸沮丧道:“估计是看不起小人,不信小人说的话。小人问他们的名姓时,他们就不理小人,让他们去见你,他们也只是嗯了一声。” 扈成也有些失望,但对这个小猴子越来越重视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没告知你,你就猜到我的用意,主动替我招人,是个可用之才。” 他让扈贵取出两贯钱和五十两银子,摆在桌上,说道:“你做得很好,这两贯钱,是给你的赏钱。另外五十两银子不要乱花,再见到好汉时,请他们吃酒,他们就不敢小瞧你了。” “嘿嘿嘿,小人谢官人赏钱!” 郓哥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变成银色了,手忙脚乱的把钱收了起来。 扈成让他坐下一起吃酒,又问起武大郎的异状。 郓哥嘴里啃着猪蹄,恨恨骂道:“都是王婆那老蹄子,逢人就说官人你看上了武大的婆娘了,要把他们夫妻骗到庄子里去,再抢了那婆娘。” “武大把自己婆娘宝贝的紧,平日门都不让出,就怕被人抢了,一听王婆这话,吓得要死。这几日魂都飞了,就担心官人来抢他婆娘,自然是不敢去投官人。” 扈成呼了几口闷气,嘱咐道:“你以后不要在武大面前再提此事,也不要去扰那王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记住了!” “嗯嗯嗯。。” 郓哥用力点头,奉承道:“还是官人胸怀大,比武大婆娘的都大!” “你懂个屁!” 扈成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笑道:“哈哈哈,你这猴子,也想婆娘了是不是?” 郓哥流着口水说道:“等小人攒够了钱,就娶一个武大婆娘那样的女人,就是腚和胸太大了,我怕弄不住。” “哈哈哈哈。” 这番话惹得满桌大笑。 扈成笑了一会,又问他:“你知道县衙管库房的仓督的底细吗?” “那个矮冬瓜吗?” 郓哥头也没抬说道:“那鸟仓官是赌坊的常客,最近输得精光,还借了高利,正急了眼到处捞钱呢。” “原来如此。” 扈成心头大定,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慢点吃,这桌酒菜要吃到傍晚呢。” 在狮子楼里耗了一个多时辰,直等到天色发暗,才散了酒席。 扈成让郓哥回家去,带着几个庄客来到县衙库房。 那仓督已经等着了,没有多说,打开库门让扈成自己搬。 新招来的十辆车和几十个庄客早就到了,扈成把手一挥,众庄客走进库房就搬。 先把三垛刀枪搬上了车,然后再搬那堆垃圾,不分好坏全部装车,把所有大车都装满了,才将垃圾全部清完。 最后又用蒲草垫子把车厢盖严实了,车队迤逦驶出了库房,打着灯笼出城而去。 …… 扈成把十二车器械拉到家里,立刻招人来处置。 后院里刚挑了三百个青壮正闲着,都叫来一起分拣。 两车刀枪很快就拣好了,账房报了上来,共有六百三十二把,都送到庄园工坊里去除锈、安装木柄。 扈家共有十几个工匠,铁匠、木匠、皮匠都有,再由青壮配合着,一天时间完全可以全部修复。 这些刀枪一共花了三百两银子,算下来比市面上的要便宜一些,考虑到民间很难采购到大批量兵器,再加上要急用,三百两的价格非常划算了! 刀枪运走之后,全部人手都围着那堆垃圾挑拣,按材料分类,分成了铁件、皮革、木材、布料等好几堆。 然后又都搬到村口小河边,叫来了几十个庄里的妇人,和青壮一起在河水里清洗。 这些事情自有管家操办,扈成撒手去睡觉。 第二天起来,出门一看,院子里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物价,全是衣服、旗子、布料和皮具,整个庄园里充斥着一股馊味! 管家张和过来向他汇报,众人忙了一晚,从垃圾堆里间找出来三百多斤废铁,熔了之后可以当铁料。 又拣出近百把堪用的枪头、刀头,几十把单刀、短刀,上千个箭头,修理之后也能使用。 另外还有一大堆朽烂的弓弩、盾牌,全都不能用了,但其上的铁质结构大都保存完好,全都拆了下来,可以用来自制弓弩。 还有几百件军服、号衣、旗子、篷布,也腐烂了大半。 经过清洗,再晾干之后,估计能挑出两三百套衣服,缝补一下凑合能穿,其他破布也都有用处。 翻垃圾翻出这么多好东西,张和说得兴高采烈,扈成却没有多少兴趣,随意听着。直到对方说还拣出了不少甲胄之后,他才来了精神。 盔甲在战斗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扈家的武装能配上一批套盔甲,战力会提升一大截! 中国历代朝廷都严禁民间拥有盔甲,豪强家里也不敢私置太多甲胄,那仓督什么武器都敢卖,唯独不敢卖盔甲给他。 扈成却知道大宋国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对朝廷的禁甲令不屑一顾,盔甲有多少他要多少。 于是急忙过去查看。 就见绳子上晾着三四十副皮甲,都破烂的不成样子,甲片都快掉光了。 甲片虽然脱落了,但没有丢失,都被拣了出来,铺了一地,也在晾晒中。 扈成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皮甲虽然底衬破裂,固定甲片的皮绳也断了,但是皮件都做过防腐处理,保存得很好,性能比不新甲片差。 皮甲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皮件,只要皮件完好,很容易就能重新制作出甲胄来。 这批皮甲的皮件全都在他手里,只要花费一些时间去修复,他就可以拥有三四十套甲胄了! 扈成很是兴奋,命张和不惜代价,一定要把这些皮甲全都修好! 张和领命去忙了,扈成在院子里转着看了几圈,又到小溪边观看众人给兵器除锈。 近百条汉子赤条条站在水里,都把着刀枪铁头,在砂石上用力摩擦,很快就除掉了上面的锈迹,露出了白亮的金属色。 岸边已经有一批铁头磨好了,扈成捡起一把刀头,正用手指试刀刃的锋利度,抬头看见扈熊带着一条大汉走了过来。 “庄主,这位好汉本事了得!” 扈熊指着那汉,笑道:“小人以为他是来当护院的,有心试过他的本事,结果被他一棒打翻。哈哈,小人才知他是来投奔庄主的,便引他来见你。” 第二十三章 丧家犬佯狂觅新主 (感谢书友:‘终于有时间了’的一千五百点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 —————————————— 扈成去看那汉,扛了一根杆棒,身子壮硕,神态狂傲,心道定是个有本事的,急忙拱手施礼:“在下扈成,这位好汉如何称呼?” 那汉也不回礼,上下打量着他,道:“你就是扈成?乡间小儿唱得什么:山东阳谷找扈成,不知道扈成就不是好汉,说得就是你?” “哈哈哈,小儿胡言,好汉何必信它?” 扈成笑了一声,又问:“好汉贵姓?” 那汉拍着胸口叫道:“某家姓洪名泰,河东太原人氏!” “洪泰?” 扈成回忆了一下,肯定不是梁山上的,也不因此轻视对方,唤扈贵道:“立刻准备酒菜,我要给这位好汉接风!” “慢着!” 那洪泰十分无礼,大声叫道:“我听了小儿说什么不见你就不是好汉,心里不痛快,今天特来看看,你扈成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把杆棒一抡,摆了个旗鼓,喝道:“来,和我过两手,赢了我才和你吃酒,输了,也吃酒,但你从此不能口出狂言!” “哈哈,合着输赢你都赚一桌酒!” 扈成暗笑,也想试试他的斤两,只是腿上还有箭伤,剧烈运动会崩了创口,思忖着怎么应付才好。 “你这厮,休要无礼!” 一旁扈熊见主家犹豫,也拎起一根杆棒大喝:“你不配和我家庄主过手,让俺来陪耍棒!” 那洪泰冷笑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一边去!” “哇呀!鸟人看棒!” 扈熊大怒,抡棒就打了上去。 那洪泰挺棒接住,棒头一搅,把扈熊的棒子压住,棒尾一翘,直捣扈熊下巴。 扈熊慌忙闪开,往后躲避。 洪泰追了上去,杆棒使得如泼风一般,把扈熊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连连后退,一直被逼到墙角,狼狈不堪。 “唔,棍法还不错,但也称不上高手。” 扈成在一旁看出来人的水平,心里有了底。 “住手!” 他喝止了二人,对洪泰说道:“扈成腿上有伤,恕我不能与你步行比试。” “你有伤?” 洪泰看了眼他的左腿,迟疑道:“你有伤的话,打赢了也没有意思,那就算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 扈成笑道:“如果你会骑战的话,我倒是可以奉陪。” “我是河东人,怎不会骑战?” 洪泰叫了一声,说道:“是你要骑战的,输了不要说我欺负你身上有伤!” “牵马来!” 扈成也不啰嗦,当即命人牵来两匹好马。 二人扳鞍上马,各自走到平地一头,一人一根长棍,隔着百步远互相对冲! “哇呀呀呀!” 扈成的招牌怪叫把那洪泰吓了一跳,手下一慢,被扈成抢了先机,压住猛攻! 双方冲突了五七合,都怕伤到对方,不再冲刺,盘马缠斗在一起。 就见两根长棍抡出了虚影,撞击声噼啪炸响,两条汉子叱咤厉喝,马儿踢腿嘶鸣,灰尘弥漫呛人! 打了二十多合,扈成大腿伤势影响了发力,渐渐不敌,又被那洪泰占住势头,一通乱棍砸得手忙脚乱。 眼见对方不识好歹,非要让自己丢脸,扈成恼羞成怒,又使出了枪里夹鞭的杀招。 “砰!” 他用力砸开对方长棍,右手掣出鞍边短棍,一棍抽了过去。 “哇呀!” 洪泰措手不及,背上着了一棍,一扑坠落马下。 “浑人!” 扈成骂了一句,用长棍抵住他的胸口,喝道:“服不服?” 洪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梗着脖子叫道:“我十多天没吃一顿饱饭,手软脚软,才让你赢了,不然的话,哼!” 旁边扈熊大骂:“你这厮好不要脸!我家庄主带伤战你,你饿着肚子,正好公平。你败了,就是败了,还说甚鸟言语? “呃……” 洪泰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对,如此算来,我的确不是扈庄主的对手。” 扈成挪开长棍,笑道:“你要是还不服气,待我伤好了,你也吃到饱,我们再战!” “不用,我输了!” 洪泰坐了起来,伏地拜道:“小人洪泰拜见山东扈大郎!” “不必多礼。” 扈成扔了棍子翻身下马,双手扶起他,说道:“洪泰兄弟一定饿坏了,这就随我进屋吃酒!” 洪泰拍拍身上灰尘,咽着口水说道:“本来就饥饿无力,又和扈庄主战了一场,再不吃饭,我怕要饿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 扈成大笑,把着他的手臂,二人一起走进屋里。 洪泰风卷残云吃光了一桌子饭菜,这才舒坦的打着饱嗝,向主家道谢:“多谢扈庄主款待。” 扈成问他:“洪兄有武艺在身,为何会落到没饭吃的境地?” 洪泰面露愧色道:“小人从沧州来,到郓州济州一带寻人,盘桓了两个月,花光了盘缠。” “正为难时,听到乡里有小儿唱歌,得知扈大郎的豪杰名声,便想到阳谷县来试试运气。在县城里又被一个年纪小的闲汉拦住,也劝我来投你,小人才信了,便来投你。” 扈成听着他的言语,看着他的表情,心道:“此人该是怕我嫌他落魄,故意装出狂妄之态展示性情和武艺,让我不敢小瞧。呵呵,这厮看着粗莽,却有些小心思。” “扈庄主,小人困在路上,想在你家里住上一段时日,再求些上路的盘缠,不知庄主可愿意收留?” 洪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态度越发卑微了。 “洪兄此言要羞杀我吗?” 扈成故作不快,挥手说道:“我庄上就怕江湖好汉不来,一些吃喝用度算得了什么?洪兄尽管住,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想住多久住多久,若住得腻了,我重金资助你上路!” “那就好那就好。” 洪泰松了口气,面露萧索之态,叹道:“扈大郎果然名如其人,不像一些江湖闻名的,徒有虚名而已。我这些年见多了虚伪之人,才知庄主你是重情重义的豪杰。” 扈成道:“听洪兄口气,似有难堪之过往?” “唉,混迹江湖之人,哪个不难堪?” 洪泰摇头叹气,缓缓说道:“我自小和守边的老兵学了些枪棒,后来家道中落,便四处给人做看家的武师。” “后来又到了沧州柴大官人府上,做了两年护院教师。去年六月,我在那里遭遇了一些事情,无颜再见人,便离了沧州。” 扈成听到柴进的名字,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何事。 “说来丢脸!” 洪泰憋了半天才开口道:“那日大官人府上来了个东京刺配沧州的配军,那配军有些名头,听说武艺极为高明,柴大官人待他甚厚。” “我见了很是不服,不过是个配军而已,能有什么本事?定是吹出来的。便去挑衅他,结果……吃他三两下就打倒了!” 他一张脸胀得通红,灌下一碗酒说道:“因我事前放了大话,而且平日自大猖狂,得罪得人多,见我败了,一时都来嘲讽。我没脸再见人,只好仓皇逃出柴府。” “原来是你呀!” 扈成终于想起这位是哪个了,便是林冲初到柴进府中,挑衅林冲,被林冲几棍打倒的那个洪教头! “竟然是这货!” 扈成很是意外,瞅着眼前这汉,心道:“洪教头在水浒里就是个丑角,人都以为他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其实武艺不下于我。只是对手太强,才被衬托成了一个废物。” 虽然洪泰的武艺只是四流水平,但对于奇缺武力的扈家庄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人物。 如果能把此人招揽过来,那么扈家就有三个四流选手了,遇上林冲杨志一类的高手,一拥而上,也有一战之力! “什么样的人物,竟能几招击败洪兄?” 扈成故作不知,惊讶叫道。 洪泰抹了把脸,说道:“那人的名号,扈庄主肯定也听过,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 “哦,是林冲啊!” 扈成恍然,安慰他道:“豹子头的大名我自然知道,听说此人武艺高强,几无对手,洪兄败在他手下,不算丢脸。” “是啊!” 洪泰挠着脸皮说道:“我着了林冲的打,便知柴大官人不会再看重我,不得不逃离柴府,路上深恨林冲。后来知道了林冲的经历,渐渐便想通了,都是我枪棒不精,性格恶劣所致,不能怪在林教头身上。” “之后半年多,我不知该去哪里,就在河北山东游荡,没个正经事做。之后又听说林教头到梁山落草了,我对他的人品武艺甚是佩服,便想来投他,只是一直找不到门路,才困在路上。” “你想去做贼!” 扈成听完他的讲述,连连摇头,嗤笑道:“梁山水贼的情势我很清楚。那贼首王伦,是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的腐儒,林教头在梁山上被他排挤羞辱,呼来喝去仿佛奴婢!” “林冲自己都快过不下去了,你去投他?林冲敢引荐你吗?王伦会收留你吗?呵呵,你这主意,简直惹人发笑。” “啊?” 洪泰很是吃惊,张口叫道:“林教头状况如此之惨吗?” “唉,他没有容身之地,再多屈辱也得忍着。” 扈成叹了一声,又劝洪泰:“做贼不是你想得那么好,贼人更恶更毒!你一个清白之身,宁可饿肚子也不抢夺杀人,可见良善犹存,千万不要去做贼,否则一步踏错,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洪泰沉默了,思索了片刻,为难道:“可是……我没别的本事,只能给人当护院。柴进庄上丑事传开后,大户们都不再雇我,我除了去做贼,没有其他出路了。” “哈哈哈,出路就在眼前!” 扈成大笑一声,说道:“你道我后院里乱哄哄这许多汉子是来作甚的?哈哈,都是来当护院的!” “我家里这两日要挑五十个敢打敢拼的做护院,待遇丰厚,庄子里的青壮全来应聘。可被你赶了个巧,来做我家的护院首领如何?” 洪泰不敢再装,离席拜在地上,叫道:“小人愿做为庄主效力,做我的老本行!” 第二十四章 操刀鬼反正诓书生 (为书友‘终于有时间了’的打赏加更!兼职码字,很难多更,还请大家谅解。) —————————————— 交接之日,朝阳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芦苇洒金! 一支小舟由西北河口而来,如箭头般疾驶到湖泊深处,钻进芦苇荡,前方一个空阔河湾里,赫然藏着近百艘大小船只! 小舟划进船队之中,找到挂‘王’字旗的大船靠好,一个汉子攀着绳梯爬了上去,见到了船上端坐的四位首领。 “小人曹正,见过王寨主、杜头领、宋头领,还有林教……林首领。” 曹正一身黑衣,单膝跪地,对四个贼首施礼。 王伦看了眼身侧的林冲,眼皮一垂,喝道:“曹正,交接时间还在午后,你不在扈成身边监视,早早跑来作甚?” 曹正急忙解释道:“扈成那边出了岔子,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急命我来问寨主如何处置。” “什么岔子?” 王杜宋三个贼首都吃了一惊,一起跳起来,林冲也面露讶色,却是稳稳坐着。 曹正擦了把额头,快速解释道:“扈成昨日就把赎人的钱粮装车了,今日天没亮就出发往这里赶。” “本来一切顺利,谁想刚过阳谷县边境,这边寿张县里就来了一队衙役土兵,由一个都头领着,拦住车队询问货物去向。” “扈成说是销往南方的粮食,那都头不信,骂他通贼,一定是给梁山水贼的钱粮,要他把车队拉到寿张县城,待州里做出裁决才肯放行。” “扈成摆脱不了那人,心急火燎,眼看要坏事,便命我前来问王寨主,该如何办?” “!!!” 四个贼首愕然无语,杜迁宋万一脸呆滞,都看着一向足智多谋的王伦。 “这……这……” 王伦一时也不知所措,把折扇在手心敲了几下,沉吟道:“此事有些蹊跷,大伙莫急,待我问清楚了现场情况,再做应对不迟。” 他盯着曹正的眼睛,冷冷问道:“你确定扈家庄的车里装的都是钱粮吗?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曹正道:“小人每一辆车都仔细检查过,上面装得绝对是铜钱和粮食!五辆钱车,装了五千贯钱,八十辆粮车,还有随行车夫两百多个!“ “寨主不要多疑,若扈成有心捣鬼,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折腾。拉这么多钱粮出来,对他扈家庄也不是易事,想捣鬼也没有余力。” “而且小人还听说,郓州知州和阳谷知县不停催促、责骂扈成,还威胁带不回被劫之人饶不了他。扈成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回人质,不然扈家就完了!” 王伦听完,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对身边二人说道:“看来扈成是真心要做交易,他遇到的麻烦也是意外,我们必须帮他!” “嗯嗯,寨主说得对!” 大傻杜迁想也不想就大叫起来:“将近一百车钱粮呢,马上要吃到嘴里了,绝不能让它飞了!” 宋万也捻着嘴边黑毛说道:“一百车钱粮,足够寨中兄弟吃用半年了,这么大一笔财货,比我们抢劫十几次客商收获都多!必须要帮扈成!” “那就这样定了!” 王伦面带微笑,准备下令,却又顿住了,转头问曹正:“扈成有没有主意?我这里要先听听他的想法,才好做出决断。” 曹正道:“扈成倒是提了一个建议,他说寨主派兵上岸,把那群寿张县的土兵杀散,然后装作抢了车队,顺势把钱粮运走就是了!” “只是他担心梁山水卒和土兵厮杀,可能会折损一些,寨主应该不会同意,所以让我来请寨主快想办法。” 王伦问道:“寿张土兵有多少人,距离多远?” 曹正道:“两三百个,在十里外的酸果林边上。” “好!扈成之计正合吾意!” 王伦一下展开折扇,神态威严,发出号令:“林教头,你带三百精兵做先锋,当先上岸,杀向酸果林,将寿张土兵杀退!” “杜迁兄弟,宋万兄弟,你们二人各带两百人,护送车队急速赶至湖边,在湖边列阵,掩护林教头撤退。我带三百喽啰在此等候,伺车队一到,立刻卸车装船!” 他审视着三个头目,问道:“你等可记住了军令?” “杜迁得令!” “宋万得令!” 摸着天和云里金刚起身拱手,大声回应。 “林……林冲得令。” 林冲慢了一拍,急忙也站起来接令。 王伦看他好似心不在焉,冷哼一声,森然说道:“林教头,你必须尽快击败土兵,不能僵持,否则误了钱粮搬运,后果你自己看着办!” 林冲呼出一口浊气,奋声大喝:“乡下土兵而已,土鸡瓦狗,我若不能一击而溃,甘领军法!” “哈哈哈,好,还是林教头英雄!” 王伦笑了笑,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溃土兵,军法从事!” 三个头目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走到船边就要下船,又听曹正叫道:“王寨主,别忘了人质。扈成说见到人质才会开车,一个也不能少!” “知道了!你也走,去告诉扈成见了我们不要乱跑。” 王伦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嘱咐摸着天:“杜迁兄弟把那几个当官的家人一起带过去。” “晓得了。” 杜迁应了一声,爬下了船舷。 曹正也下到自己的小舟里,先行往来处驶去,直到离王伦的大船远了,才一屁股瘫坐在船舱里,不停抹头上冷汗。 “扈成,你烧了我家酒店,我已经猜出来了,不要以为我蠢!” 他眼中放出精光,自语道:“只是因为家人握在你的手里,我才提着脑袋为你做事。”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把水产生意给我做,还给我一成股。不然的话,我……我就、我就带着家人逃跑,再把你做下的不义之事到处说,让你名声扫地!” …… 寿张县境内,酸果林边,一长串车队停在路上,前方堵了一伙衙役和土兵,车队前面也拥着一群扈家庄客,正和对方对峙。 扈成带着几个骑士,前出几十步,和对面的寿张县都头进行谈判。 寿张知县可没胆量派兵截住梁山水贼的买卖,这伙土兵自然不是真的,而是李家庄的庄客假扮的,身上穿的号服也是扈家人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那批,正好用上了。 土兵都头乃是李应,此刻正和扈成闲聊呢。 “怎么还没动静,那个水贼探子靠不靠的住?” 李应望着水泊方向,忧心问道。 扈成淡定说道:“那人叫曹正,不是水贼,是被水贼强迫来监视我的,我已经把他收买了,绝不会背叛,叔父可以放心。” 李应回头看了看自家庄客,笑道:“我们三庄虽然经常打斗,但还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和贼人厮杀,还是这么多贼人。呵呵,我当然不会畏惧,就是担心庄客会临阵退缩,坏了大事。” 扈成轻松笑道:“你以为庄客害怕,其实水贼更怕。呵呵,他们在水里凶悍的紧,上了岸就跟脱了壳子的龟鳖一样,心都悬在嗓子眼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崩溃逃遁。” “但愿如此!” 李应神色一松,说道:“祝家人倒是信心十足,还打算捉那个豹子头林冲,可惜我手臂有伤,不能……来啦!” 他正说着话,突然目光一冷,神情凝重。 扈成急忙去看,就见一群水贼在一队骑士的带领下,正往这边快速移动,骑士招展的旗子上有个大大的‘林’字。 “果然是林冲!” 他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对李应说道:“叔父小心,你只是诱敌,千万不要和那林冲硬拼!” “我晓得轻重。” 李应朝他一拱手,打马回到阵中,对一众庄客大声下达命令。 扈成也回到了车队之中,命人把车辆排成一个大圈,人都招到前面来,一副要固守的架势。 这边林冲带着三百个悍匪,急行了十里路,水贼们都走累了,在距离车队一里的地方停下来换气。 林冲单人独马上前来,横枪马上,大喝道:“梁山好汉在此,前方车队听着,留下车辆和驴马,我放你们一条活路!” 扈成在车阵伸头瞅了瞅,骂道:“大胆贼人,你就这么点人吗?是不是还有人没来?” 林冲明白他的意思,叫道:“我后面还有许多孩儿马上赶到,识相就赶紧滚!” 扈成往湖边又看了一眼,见大堆水贼拥了上来,便骂道:“你看到一旁的官兵没有,爷们不怕你,有本事过来抢!” 林冲怒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有胆不要跑,我去杀了这群土兵,后面的孩儿就来会你!” 二人对完暗号,扈成便缩回车阵中不再说话。 林冲也回到贼群之中,指挥水贼朝寿张县土兵杀了过去,他则率领骑兵走在步卒侧翼,举着旗子缓缓加速。 李应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是豹子头的对手,生怕被他的骑兵突到面前,见对方一动,发喊就逃。 寿张土兵瞬间土崩瓦解,全都往林子里钻了进去。 林冲很清楚朝廷官兵的德性,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他纵骑兵追到林边,一个土兵也没杀到,见对方棍棒器械扔了一地,显然没有了反击的能力,便没有进入树林,和步卒一起在林边设防。 等了片刻,后面的杜迁宋万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车队跟前立定。 杜迁大手一挥,出来一群水贼,架着七八个男女送到车阵里。 “哈哈哈,扈庄主,土兵赶走了,人也接到了,你快把车赶到湖边去!” 杜迁拄着朴刀糙声大笑,对扈成说道:“我那寨主在湖边等着装船呢。” “好,我来了!” 扈成对他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杜迁看到了,正疑惑时,车阵里突然响起了震天鼓声,数不清的官兵从两边树林里杀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水贼易破林冲难劝 “咚咚咚咚……” “杀呀!” 酸果林边,鼓声雷动,杀声震天! 两只宋兵高举军旗,从林中呐喊杀出,一队杀向林边水贼,一队从西面包抄过来。 车阵之中,扈家庄客掀开了车上苫布,拿出闪亮的刀枪,正面冲击水贼大队! 林冲设下的防线瞬间被冲垮,水贼毫无战心,亡命奔逃,只想尽快逃回让他们感觉安全的水泊里去。林冲怎么都阻止不了,也被裹挟着往南而去。 “杜迁宋万,留下狗头再走!” 扈成冲出车阵,一马当先,直取阵前两个贼首! 水贼看见伏兵,霎时大乱,转身就跑! 杜迁宋万的反应比手下喽啰还要快了一拍,鼓声刚起时拍马便逃,却被逃跑的水贼阻滞了速度,很快就被追兵赶到身后。 “你们去抓骑黑马的!” 扈成身边还跟着十个骑士,把手一指,八个骑士分头去追左边的杜迁,自己带着扈贵和张荣,直扑近处的宋万。 “啊!扈成奸贼,我斩了你!” 宋万身边的骑贼都逃光了,只孤身一人,怒吼一声,转过马头上来接战。 “哇呀呀呀呀!” 扈成全速冲击,暴叫如雷,气势惊人! 宋万刚把马圈回来,速度还没有提起来就被他冲到跟前,惊得慌了手脚,用朴刀仓促招架。 “当!” 扈成一枪敲在他的刀柄上,把宋万震得双手酸麻,差点拿不住朴刀! 他正要拖刀逃跑,扈贵和找张荣两个小厮冲到跟前,一左一右,都挺着长枪来捅。 二人武艺低微,只能勉强在马上使枪,被宋万闪身躲过扈贵的枪,又一朴刀把张荣的长枪打飞了出去。 “哇呀呀呀呀!” 只是稍一耽搁,扈成的怪叫就在身后响起。 宋万背身无法迎敌,大惊失色,马也来不及转身,只能拼命打马,低头往前逃蹿! 却已经晚了,扈成追到身后,反转枪杆,一枪把将之捅落马下! 扈贵和张荣急忙下去捉人,扈成马不停蹄,继续去追杜迁。 那杜迁绕开了乱贼,逃得较快,几个骑士在身后缀着,怎么都追不上他。 扈成也紧追不舍,一直追到湖边,就见水边一溜船只摆开,船上水贼几百个水贼张弓待射,急忙喝呼手下不要上前。 骑士不敢再追,都绕了回来。 杜迁终于逃了一命,下马跳进水里,稀里哗啦游了过去,抓住一艘小船的船舷却怎么都爬不上去。船上的水贼扯住他的衣领拖上船来,杜迁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船底。 扈成没有停留,立刻带着手下骑士又返回战场,只见一路全是乱窜的水贼,被各家庄客四处追杀。 那王伦在大船上看到‘官兵’快要追到近前,急忙命船队离开水边,往水泊深处驶去。 众水贼零零散散逃到湖边,见自家船扔下他们逃了,都绝望了,嚎哭大骂了一阵,纷纷跪地求饶,被赶来的三家庄客尽数活捉。 战局已经明朗,己方大胜,但扈成还是提着心,水贼喽啰败了,还有一个威胁极大的大boss呢! 林冲! “林冲在哪!” 扈成到了车阵处,没有看到林冲和其他骑兵,急忙喝问留守庄客。 一个庄客指着北方大路说道:“林冲被我方骑兵围攻,往北逃了!” 扈成还没听他说完,当即打马上路,进入树林,也不见骑兵群,只看到路边有零散战马和受伤骑士,都有庄客照料。 一问得知,战起时祝李两家骑士遽然而至,林冲逃避不及,被团团围住。 谁想那豹子头武艺惊人,轻松杀透重围,骤马欲往湖边而走。扈三娘和洪泰从车阵中突出,堵住了他的去路。 林冲被他二人和十几骑缠住,不能南下,只好绕开堵截,往北方奔逃。 三庄骑士一路追逐,又被他马上发箭,近处使枪,杀倒了七八骑,剩下的骑士在几个头领的率领下一直追出了树林。 “好个豹子头!” 扈成听的心惊,纵马驰到林边,就听前方马蹄轰鸣。 出来一看,茫茫全是水田堵在林外,两边还有水渠隔断了去路,只有几十步宽、两三里长的一片狭长地形可供跑马。 两头小桥上,各有一群骑士堵着,中间平地,四五个头领和十几个骑兵,分成了两股,正在围追堵截一个骑将! 只见那骑将一身简陋皮甲,头盔也没有,坐下一匹大白马,手中舞动丈八长矛,身边一丈之内,没有一骑能靠近。 扈成急忙去追战团,远远又见己方一骑斜刺里奔向林冲,口中大喝:“某家栾廷玉,来领教你的武艺!” 抡着铁棒贴了上去,和林冲并马奔驰,在马上恶战! 林冲遇到了强手,不敢分心逃跑,全力迎战,无法再任意转向,其他几个头领也趁机靠了上去,一起围攻。 林冲力战栾廷玉、扈三娘、祝龙、祝虎和洪泰,饶他手段高超,也招架不住,只能纵马直奔,边跑边战! 他的战马却不是好马,一番厮杀狂奔之后,很快就体力不支了,速度越来越慢。 其他骑士全都赶了上来,将之再次围住,伴随在两侧,就等他马倒人翻。 林冲眼见要败,使出全力逼开栾廷玉,纵最后一丝马力,突到前方,要跳过水渠! “呔,林冲哪里走!” 祝彪正领着五六骑在桥上守着,见林冲强弩之末,立功心切,不顾伤势来上来抢功! 林冲默不作声,双脚死磕马镫,座下战马哀鸣,脚步紊乱,身子摇晃,眼看就要倒下了。 “哈!” 祝彪冲到跟前,单手夹枪去刺! 林冲见他长枪绵软无力,侧身让过枪头,在肋下夹住猛拽,一下把祝彪扯翻了,倒栽着跟头坠落马下。 “轰!” 与此同时,林冲的战马也终于倒下了。 林冲顺势下马,在地上奔跑了几步,平稳落地,竟然都没有一个踉跄! 待三庄骑士追过来时,他已经抓住了祝彪,用短刀抵住了祝三郎的脖子。 众人不敢动手,只能围住他,大喝不要伤人! 扈成总算赶了过来,进了圈内一看,祝彪肩头渗出了大量血迹,被林冲勒着脖子,呲牙咧嘴的大叫‘轻点’! 林冲反而抓得更紧了,转着圈得扫视着周围,喝道:“都散开,不然我杀了此人!” “散!快散开!” 祝龙和祝虎急忙挥手,让身边之人往回退。 “都不要动!” 扈成却大喝一声,举起手命令众骑停在原地。 祝龙大怒,绰刀喝道:“扈成,你想害死我兄弟吗?” 祝虎也大叫:“我三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扈家没完!” “放心,三郎不会有事的。” 扈成轻松一笑,对林冲说道:“林教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又走投无路了,认为自己霉运缠身啊?哈哈哈!” 林冲愤怒,用短刀在祝彪颈上划出血迹,喝道:“扈成,你再辱我,我和此人同归于尽!” “啊呀呀,不要杀我!哥哥快救我!“ 祝彪吓的大叫。 “我保证救出你家兄弟!” 祝龙祝虎又要发作,被扈成大声喝止,只能闷头看他说话。 “三郎,你也不要害怕,闭嘴等着就是。” 扈成又怼了祝彪一句,对林冲说道:“林教头,以前你被高俅陷害,落草梁山,的确是走投无路,闻者皆为你的遭遇叹息。但这次不一样,现在的你,不是走投无路,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冲重复着这句诗,赞道:“好诗,不过又是何意?” 扈成才想起此诗的作者还没出生,便道:“就是说,你的霉运已经过去了,前途一片光明。” 林冲狐疑道:“光明在何处?” 扈成道:“林教头,你自己非常清楚,做贼死路一条。若你现在投诚与我,便是霉运尽去,前路豁然开朗!” “我道你所指何事,原来要我投降。” 林冲不屑冷笑道:“哼哼,你一个小小土豪,也敢收留我,你当那高俅的太尉是做耍的吗?朝廷大军一发,你扈家庄顷刻变成齑粉!” 祝家兄弟和李应听到此言,也都露出惧色,却不敢说话,生怕激怒林冲杀了祝彪。 “什么高太尉,你以为他无所不能吗?” 扈成却毫不在意,大声说道:“他不知道你落草梁山吗?朝廷大军在哪里?不会是以为剿灭不了梁山水贼吧?” 林冲无言以对。 扈成继续说道:“你林冲被他陷害,在你看来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但在那高俅眼中,不过拍死了一只蝼蚁而已,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林冲面色泛红,羞恼叫道:“事情并非如你所说,我杀了陆谦之后,高俅全国缉捕我,怎地没有把我当回事?” 扈成道:“高俅高居庙堂,要哄皇帝开心,要和同僚争权夺利,操心的大事多了去,怎会关注你一个无关紧要小人物?” “要抓你的,都是底下拍马溜须的贪官。这些人物,可以动用差人抓你,却没有本事、也没必要发大军来剿匪。所以你在梁山上才住的安逸。” 林冲听了这番话,一时失魂落魄。 祝彪趁机挣扎要逃,一下又惊醒了他,抓牢了人质,喝道:“扈成,我对高俅重不重要不关你的事,你们立刻让开!” 扈成放缓了语气,诚恳说道:“林教头,你若肯隐姓埋名,我三庄能藏得住你,你可以在我们庄里安心生活。” “你只要耐心等待,或许世道有变,奸臣俯首,你便有了昭雪的一日!总之,无论如何,也比你做贼强。” “呼!呼!呼…… 林冲喘着粗气,显然内心斗争十分激烈,犹豫了好半天,面色又冷了下来,摇头说道: “我一颗心已经冷了,再也不想窝窝囊囊的躲藏了,做贼反而痛快!” 他一把拖住祝彪,大喝道:“留下一匹马,其他人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扈成见他态度决然,知道说不动了,对众人挥了下手,一起退到十几步外。 林冲跳上马,又抓住祝彪腰带把他拎到马背上趴着,二人打马往湖边慢跑,扈成等人远远缀着。 林冲到了水边,却不见一艘船,只看到满地的水贼都被抓了俘虏,一下呆住了。 一个水贼俘虏朝他高喊:“林教头,不要找了,没船了,王伦那鸟人把我们全都扔了,自己逃走了!“ 林冲又气又急,拖着一群追兵在湖边逡巡,前去无路,心下惶然。 正焦急时,芦苇丛里出来一只小舟,舟上一水贼带着斗笠朝他招手。 林冲大喜,弃了战马、人质和器械,下水走了几步,扒上小舟。那水贼急忙划桨,很快钻进芦苇中。 扈成一众人急忙过来救下祝彪,又在岸上张望了一会,见小舟没了踪影,便都策马离开了水泊。 林冲侥幸逃出生天,坐在小舟里正歇气时,就见划船的水贼忽然拜到在脚下,说道:“师父,徒弟让你遭了殃,任你处置!” 林冲定睛一看,那贼已经摘掉了斗笠,却是操刀鬼曹正,便喝问:“你这厮,为何出卖我?” 曹正叹道:“我一家老小都让扈成抓了去,不得不为他办事。这趟救下师父,总算可以安心了。” 林冲怒道:“我一寨子儿郎被你葬送大半,你还说安心?” 曹正说道:“我和王伦等梁山水贼无亲无故,他们一群作恶多端的贼人,死活我才不放在心上,我只担心师父你一人而已。” 林冲无语,沉默半晌,叹道:“曹正兄弟,你这次害死我也!” 曹正道:“徒弟知道,因为我的事,王伦那厮肯定会越发刁难师父,师父不如不去梁山了,另外再寻个去处。” “我还能去哪?王伦虽狭,梁山好歹也是个容身之处。” 林冲摇头叹息,说道:“王伦的刁难这半年多我也习惯了。你把我送到岛上就走吧。” 二人不再说话,曹正划船到了梁山,找了个偏僻地方放下林冲,拱手道:“师父保重。” “你也保重。” 林冲朝他一拱手,转身正要离去,又扭头问道:“那扈成对你如何?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吧?” 曹正道:“扈成待我还算周到,安排了一个大院落给我一家人住。还说做完此事,就让我管一桩生意,并分一成股给我。但愿他能说话算数。” 林冲听了徒弟的话,呆了一会,又一拱手,大步往山上走去。 第二十六章 豹子头受难祝三郎唱歌 林冲上到山上,见山南边冒着黑烟,山道上全是慌张叫喊的水贼,急忙抓住一个询问。 才知王伦一伙主力出战之后,老巢空虚,山南水寨遭到石碣村渔民的袭击。 水寨里当时只有几十个喽啰,又都疏忽大意,被渔民一举被攻破! 渔民数量极多,抢下水寨之后,又乌泱泱杀上山来。 好在喽啰们都逃上了山,和山上留守之人一起据守关卡,才没被渔民顺势夺了梁山。 渔民见关口险要,试着攻击了一下就撤退了,临走时还抢走了三五十艘大小船只,然后一把火烧了水寨! 王伦带着船队主力返回之后,看到山寨的惨状,一下气淤于胸,晕死了过去。 内外同时大败,寨主又死活不知,消息传开,寨子上下大乱,各处水贼人心惶惶,像没头苍蝇般乱撞。 杜迁急忙把船停在西边的小水寨里,抬着王伦上了山,又紧急调派人手防守各处关口,传令安定人心! “渔民偷袭水寨,肯定也是扈成的谋划,不然不可能抓住这次机会!” 林冲口中念叨着,快步走上山,进了山顶寨子,到了聚义厅门口,见几十个精悍水贼守着门,不放他进去。 这里的水贼都是王伦的心腹,林冲不敢硬闯,拱手道:“烦请兄弟通报寨主和杜迁头领,就说林冲回来了。” 守门的水贼头目说道:“好让林教头知道,寨主吩咐过了,不让人任何人进入大堂。兄弟们奉命行事,只好得罪了。” 林冲急躁起来,高声叫道:“王寨主不知道我能回来,才如此告诉尔等。你去通报他知道,他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那水贼头目摇头道:“林教头不要为难小人,若放你进去,王寨主会砍了小人的。” “是林冲在外面吗” 正争执时,屋里传来杜迁的声音,怒吼道:“我们正有话要问他,放他进来!” 林冲看着屋里,心道:“罢了,我进去分说一番,他们要羞辱我,纯当耳旁风,谁让我理亏呢。” 正要迈步进去,那水贼头目又拦住他,伸手说道:“林教头,把刀下了吧。王寨主刚醒,杜头领脾气暴躁,你们莫要争执起来,惊吓到他。” 林冲没做它想,摘了腰刀和短刀给他,空手走进屋里,还没看清前方人物,就被一张渔网罩头,十几个水贼一拥而上,把他压在下面。 “你们……你们要作甚?“ 他挣扎不得,惊慌大叫。 水贼把他五花大绑架了起来,带到寨主座椅前按着跪下。 林冲抬头一看,王伦斜靠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脸色阴沉如水。 杜迁站在旁边,指着他大骂:“林冲,你指使你徒弟勾结扈成,出卖山寨,你这反复狗贼,该千刀万剐!” “我、我……不是……” 林冲急要解释,杜迁又放声嚎哭起来:“哇啊啊!宋万兄弟,我的好兄弟啊,你死得好惨!都是林冲这狗贼害的!” 林冲又朝王伦解释:“王寨主,你听我说,我……” “你这畜生!我知你对我心怀不满,但也不该出卖我全寨兄弟!” 王伦厉喝一声,拍着座椅扶手叫道:“小的们,把这畜生给我拖出去!” 杜迁也大叫:“拖出去,剁了这个狗贼!” “先不要杀他!” 王伦面色阴狠,咬牙叫道:“这样就处死他,太便宜他了!把他绑在刑柱上,日晒虫咬三日,再取出心肝来,祭拜死伤的兄弟们!” “王寨主,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 林冲连声大叫,水贼毫不理会,拖着他到了院里,扒了衣服,绑在正中的木架上。 王伦和杜迁也跟了上,王伦坐在交椅上,喝道:“先给我鞭打这畜生,让他出了血,才好招蚊虫来咬!” “我来!” 杜迁怒喝,拿过一根皮鞭上前,劈头盖脸照林冲就打,鞭鞭出血! 林冲分说不得,委屈愤恨,心想自己厄运连连,一死了断罢。干脆也不解释了,咬紧牙关,一声不出硬挺。 附近水贼听到动静,都来围观,王伦指着林冲,当众细数罪责,把今日失败的责任全都推到林冲头上。 水贼们本来还怪王伦愚蠢,才中了扈成的诡计,导致折损了大半兄弟。 这下听说是林冲出卖了自己,顿时把对王伦的怨气都撒到林冲身上,纷纷大骂,都叫嚣要剐了叛徒! 林冲看到眼前形势,才恍然醒悟,为何王伦非要置他于死地? 原来这厮大败之后威信丧尽,为了维持地位,才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就算曹正和他没关系,王伦也会杀他。 “王伦,你这小人,林冲做鬼也不放过你!” 林冲暴吼,如染血雄狮般对王伦咆哮。 王伦被他的样子骇到了,冷哼一声,回聚义厅去了。 杜迁也不敢再打他,扔下鞭子吩咐手下好生看守,也急忙跟着进了大厅。 围观的喽啰还在指指点点的咒骂,人群中站着一个水贼小头目,看着血葫芦一样的林冲,眉头紧皱,一脸沉思。 此贼原先也是石碣村渔民,后因家贫投了水贼,因为作战勇猛,被提拔当了个小头目。 王伦也知道他的身份,便将石碣村收税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这小头目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石碣村,强迫村民缴纳一定数量的财物,不然就动手殴打,甚至杀人放火,和石碣村人结下了大仇。 石碣村得到了扈家庄的资助之后,阮家三兄弟迅速组建了一支渔民武装,不再惧怕水贼。 这厮还不知晓,又带着几个人到石碣村搜刮财物,结果被愤怒的渔民们痛打活捉。 渔民们深恨此人,都要杀了几个水贼。 阮家三兄弟认为此事干系重大,很可能会引来水贼的大举进攻,急忙传信扈家庄,让扈成做决定。 扈成传话回来,说先不要杀此贼,试着说他反水。如此便能在水贼寨中安插一个耳目,可探知敌情,传递消息,为日后攻打梁山创造便利。 阮家兄弟按照扈成的嘱咐,恐吓了一番,又讲了一通同村之谊,成功说反了此贼,答应为渔村做卧底。 这次渔村袭击梁山,也是这贼在暗中引路,带着渔民船队偷渡了地形复杂的港汊,突然出现在水寨前,才使水寨被轻易攻下。 却说这贼看到林冲受难,便立刻下水,找到芦苇丛中的渔民探子,告知了此事。 渔民探子急忙返回渔村,又通报了阮家兄弟。阮小二立刻派出人手,轻舟快马,连夜把消息送往扈家庄。 此时的扈家庄,正大开筵席,通宵庆祝! 三家主要人物都聚在一起开怀畅饮,一直喝到后半夜,犹不尽兴,又请来城里的乐师歌姬伶人,吹打歌舞,唱戏逗趣。 众人共聚一堂! 在座的有主家扈太公和扈成兄妹,护院头目洪泰和扈熊;有祝家庄祝太公和三子,教师栾廷玉;还有李应和杜兴,以及各家的一些管事和大小头目。 几十号人把大堂坐得满满当当。 酸果林一战,三家人并肩作战,大获全胜!从而凝聚了人心,消解了矛盾,使曾经冲突不断的邻居,此刻都其乐融融,仿佛一家! 这场大战虽然没有全歼梁山水贼,但也歼灭了水贼主力,使水贼失去了控制整个水泊的能力。 三庄力量由此就可以进入水泊,掌控一部分水面,形成一条水运通道和自由打渔区域。 如果他们能维持住势力范围内的长久安定,就可以吸引很多货船由此通过,众多渔民也来打渔。由此收取的过路费和管理费,会是一笔暴利! 想到未来财源滚滚,三家人怎么能不高兴?于是都放下成见,勾肩搭背,肆意欢庆! 吃到酒酣时,终于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祝彪一直惦记着扈三娘,今天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了,一直装作吃酒,却心不在焉,注意力都放在佳人身上。 见扈三娘就坐在他斜对面,距离不过两步,酒喝多了,满面桃花,笑语盈盈,一言一行都娇憨诱人,竟比以前见到的更加美丽! 祝彪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不停流,再想到眼前美人本应该是自己女人,现在却只能干看着,心头妒火越燃越盛。 他初时还能保持理智,后来酒劲上来,再也压抑不住占有欲,起身过去敬酒。 扈三娘一直不喜他,为了场面陪他喝了一杯。谁想这厮发了淫心,一把搂住在肩上,脸也嬉笑着凑了过来。 扈三娘大怒,一个巴掌甩到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大厅一下都安静了,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众目睽睽之下,祝彪羞恼欲死,愤愤叫道:“你原本是我的女人,都怪扈成那厮,坏了你我的姻缘!” “呸!谁跟你有姻缘!” 扈三娘又一杯酒泼了过去,叉腰骂道:“我也不准你说我哥哥!我哥哥聪明绝顶,什么都会,你跟我哥哥比起来,就是笨头笨脑一个笨蛋!” “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竟敢辱我!” 祝彪大怒,一把掀了桌子,扑上去就要厮打,扈三娘也不示弱,迎了上去抡拳就打。 身边之人急忙过去劝架,七手八脚的阻拦。 二人被人拉住,拳脚使不出来,便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衣服头发,就像俩个泼妇打架一样,场面异常难看。 好不容易拉到一边,一对男女犹自往前挣着大骂。 扈太公急忙去劝女儿,自然是劝不住,直到扈成和祝太公走到跟前,两个人才闭上了嘴。 扈成只对扈三娘摆了下手,这位就乖乖找了个地方坐下,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祝太公则怒视自己儿子,举起巴掌正要打下去,被扈成拉住,笑道:“伯父,年轻人醉酒打闹是常事,呵呵,谁没有过恃酒放浪的青春呢?不要扰了大伙的兴致,劝劝就行了。来来,继续看戏吃酒。” “不要再闹事,不然滚回去!” 祝太公也不想打小儿子,呵斥了一声,对周围拱手致歉,又坐了回去。 “接着奏乐,接着舞!” 扈成对乐师歌伎吩咐一句,就要返回坐上,又听祝彪在身后叫道:“喂,扈成,你家妹子说你什么都会,你会歌唱舞蹈吗?” 扈成看向他,见这货一脸挑衅,笑道:“三郎这么说,难道你会?” “我当然会!” 祝彪大步走到场中,把他挤到一边,对乐师歌伎叫道:“苏大学士的水调歌头,和我一曲!” 乐师歌伎都偷偷捂嘴发笑,急忙准备乐器。 原来此调正是当时最流行的歌曲,士人之间、烟花之地都在传唱。 不过吟诗唱曲乃是文人骚客的专长,水调歌头唱得也是低愁思念之情,祝彪一个武夫也来唱,难怪他们要笑。 祝彪却不管,只要在扈成面前……不,要在扈三娘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 他清了清嗓子,示意起调,然后开始吟唱。 他嗓门粗大,虽然节奏感不错,都唱在调上,却生生把一首明月几时有唱成了军歌嘹亮。 几个歌伎给他和声,和了几句便和不下去,都感到丢脸,红着脸闭上了嘴,只听祝彪一个人唱。 祝彪毫无察觉,继续高唱。 场内大都是粗人,听他唱得调子好听,气势颇壮,纷纷叫好。只有几个懂行的一脸尴尬,悄悄扭过头去。 “好!唱得好!” “想不到祝三郎还要这等本事。” “我以为,可以用作军歌,提振士气!” 一曲结束,一堆汉子七嘴八舌的夸赞,全是由衷而发,并非奉承。 祝彪听得欢喜,眼睛看着扈三娘,嘴里却在问扈成:“如何啊?你有甚才华,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扈成心里好笑,面上客气道:“三郎唱得好听,把一首水调歌头唱出了豪放之风!在下佩服。” “那是!” 祝彪得意洋洋道:“此曲是我在大名府丽芳院,跟那里的名妓施小小学的,她说我……呃,咳咳。” 正说的嘴溜,看见扈三娘露出厌恶之色,他一下反应过来,急忙对扈成喝道:“有才华亮出来,不行就在三娘子面前承认你不如我!” 扈成淡然一笑道:“那我也来一曲吧。” 第二十七章 水调歌头秦王破阵 “唔,你真要唱?” 听到扈成应下了,祝彪很是意外。 他所知道的扈成,是个毫无灵气的肉头,从来都没听说过会唱歌,打小连儿歌都没唱过,怎么突然会唱流行歌曲了? 正狐疑时,又听扈成说道:“不过此曲还是女声唱来好听,不如请一位女士来吟唱。” “呵呵,果然不会唱啊!” 祝彪一下放心了,当即否定:“不行,别人唱算你什么本事!必须你来唱!” 扈成对他和屋内之人拱拱手,说道:“道与诸位知道,我这水调歌头,不是陈腔老调,是我作的新曲,特意来配苏大学士的词,必须女声唱才能唱出意味。” “你会作曲?” 祝彪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了,其他人也都无比惊讶。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审视了扈成一番,冷笑道:“哼,我才不信你能作曲!就算做出来,也是听到了他人的新曲,盗来当自己的曲子。” 扈成指着几个乐师道:“是不是他人做过的,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几位一定听得出来,让他们来作见证如何?” 几个乐师都自信说道:“小人以此谋生,听过的曲子肯定能辨认出来,除非是最近几天才作出的曲子,我们还来不及听到。但如果连我们也没听过,扈小官人更不可能先于我们知道。” “好,你让人唱来听!” 祝彪就不信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肉头扈成,还能做曲子了?肯定是乱哼哼。当即就答应了。 扈成把妹妹拉了出来,说道:“此曲就由我家三娘来唱吧。” “啊!不行,不行,我不行!” 扈三娘一听要让她唱歌,一改飒爽之态,扭捏慌张,拼命往回缩。 扈成紧握住她的手腕,喝道:“我经常听你唱曲,怎地不会唱?” 扈三娘挣扎着,小声说道:“那是在私下里,现在当众唱,我哪里唱得出来?而且我根本就不会唱你的曲!” “不要怕,听我解说一番,你就会唱了。” 扈成安慰了她一句,又对众人说道:“新曲还需乐师和歌女熟悉一下,我带他们到后面练习片刻,很快就回。” 然后就不由分说,拽着妹妹走到一旁的侧屋去了。 屋子里一下又安静了下来,人人感觉很是怪异,都默默吃着酒,等着看他能搞出什么样的名堂来。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房门打开,扈成带着扈三娘和几个乐师歌伎走了出来。 众人注目去看,只见扈成胸有成竹,扈三娘紧张又娇羞,乐师歌伎则带着一脸震惊和喜悦之色。 “好像有些看头。” 观众们都精神一振,放下手中餐具,认真等他们表演。 扈成把妹妹拉到场中,低声嘱咐了一句,然后轻轻退开,又对乐师打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扈三娘刚被自己哥哥灌一肚子鸡汤,说什么当众唱歌之恐惧和面对强敌之畏惧是同一种心理,必须勇敢克服,武艺才能更进一步! 她觉得很有道理,心理斗争了良久,终于一跺脚答应唱歌。 于是听听扈成唱了一遍,发现此曲曲调异常优美,竟然被迷住了,听完之后,便和乐师歌伎一起发出了赞美! 扈三娘本来就有很高的音乐天赋,一遍听完就记住了曲子,自己唱了一遍,感觉十分美妙,抵触之心很快就消失了。 然后便主动学习,和扈成、乐师歌伎商议之后,定好了调子、节奏与和声,几人只练习了一遍,就能熟练演唱了。 本想再多练习几遍,练到完美无缺再出来,扈成却等不及了,把他们都赶来出来进行表演。 扈三娘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看到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又开始紧张了,身形僵直,表情很不自然。 扈成在一旁看着妹妹,也跟着紧张,心中不停鼓励。 他非要让扈三娘唱歌,举动看似无聊,却有大有深意。 白天见识了林冲的强横之后,他彻底打消了让妹妹再上阵战斗的想法。 战场上实在太太太太危险了! 扈三娘那点武艺,根本就不够看,遇到个高手随手就秒了。而且她一个女人,也没有提高的空间了,没必要再练下去了。 扈成可不想这个宝贝妹妹死在刀剑之下,又说服不了她,便打算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妹妹的女汉子性格,让她喜欢上女人的事情,不再舞刀弄枪。 今天强拉她出来唱歌,就是改变的开始! “呜———呜呜。” 乐师的前奏吹响了,扈三娘深吸了一口气,按哥哥教的,先进入练武时的静心状态,旁若无人,很快就融入了音乐之中。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朱唇翕动,轻柔的声音如清泉般缓缓流出,流到听众的耳中。 歌声似乎触动了灵魂,所有人都听得汗毛直竖,不禁打了个颤,感觉心神愉悦,浑身舒泰! 扈三娘唱的,正是后世王菲演绎的‘但愿人长久’。 在这个时代的词牌曲调呆板,此曲可谓划时代的神曲!不论懂不懂歌曲,每个人都觉得好听,耳目都为之一新!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扈三娘的感情彻底融入了歌声之中,唱得深情婉转,表情、眼神、身形、手势,都似一位女书生在对月吟唱。 一屋人都看呆了,神情又敬又喜,仿佛见到苏大学士就在自家面前复生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在陶醉时,一曲水调歌头结束了,众人犹自沉浸在歌声之中,好半天才渐渐有人苏醒了过来。 再看歌者,扈三娘已经不见了,原来唱完才知道害羞,一路捂脸跑出大厅去了。 “三郎,如何啊?” 一片安静中,扈成打破了沉默,问祝彪。 祝彪那厮已经变成了痴汉,佝偻着腰,脖子往前伸了老长,看着扈三娘离去的方向,满脸痴笑,口水流了一地都没有发现。 “三郎,三郎!” 扈成大叫了好几声。 祝彪转过头来,表情迷糊道:“你说甚?” “哈哈哈哈。” 扈成大笑起来,说道:“我问你,我做的曲,可还过得去。” “咕嘟!” 祝彪一下清醒了,咽了一大口口水,耍赖说道:“曲子好,三娘唱得美,我承认。” “但谁能证明是你做的曲?也有可能是三娘做的,或是几个乐师做的,你买通他们来耍我!” “我擦!” 扈成没想到这厮脸皮如此之厚,无奈笑道:“呵呵,怎样你才服我?” 祝彪梗着脖子叫道:“除非你自己展示出来的,不然我就是不服!” “好好好,是你逼我的。” 扈成撸起袖子,轻笑道:“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相处,就怕我的才华惊吓到你,可换来的却是藐视。我不装了,我直说了,我是词曲舞三栖天才!” 在祝彪和众人迷惑的眼神中,他大步走到墙边,从剑架上拿起一把长剑和一面皮盾,傲立场中,对乐师和歌伎喝道:“秦王破阵!配乐会不会?” “啊!秦王破阵舞吗?” “唐明皇和杨贵妃亲手创制的宫廷舞!” “音乐还在,舞蹈早已失传了,难道扈家官人会舞!” “不可能!绝不可能!” 乐师和歌伎惊疑不已,都激动的议论起来。 “会配乐就好!” 扈成把剑盾一提,瞠目喝道:“奏乐!” 乐师们手忙脚乱的换乐器,放下丝竹,换上短笛、琵琶、圆鼓和铜镲,稍稍一顿,开始演奏。 “呜……” 一阵肃杀的笛声响起,如西风凛冽,让人仿佛看到了荒原战场。 “呼!” 扈成喝呼一声,以剑击打盾牌,怒视前方,举剑做出备战之姿!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隆隆,动地而来,似有千军万马结阵行进! “哈!” 扈成大喝,藏身盾后,身子起伏,长剑在身后如马尾般转动,似骑兵缓步启动! “哐!” 金锣敲响,震颤人心。 扈成不退反进,原地小步奔跑,口中喝呼连连,把剑往前一指,像军中猛将,发动冲锋! “铮!” 一声激昂的琵琶异军突起,铮铮作响,两军接战,呐喊厮杀! 扈成脚步如飞,身形旋舞,辗转腾挪,剑盾快速舞动,剑光闪闪,盾牌撞击,陷在敌阵中奋力拼杀! 动人心魄的音乐,激烈狂放的舞蹈,让一屋观众身临其境,仿佛置身千军万马战斗的战场,都看得紧张不已,头上发汗! 你道扈成怎地舞蹈如此牛笔?莫非前世是舞蹈系的学生? 当然不是! 扈成读得是农业大学,整个大学生涯都在刨土种地,特长是开拖拉机,并非浮华之人。 之所以会跳舞,乃是学校的文艺演出编练舞蹈,看他身体强健,长得像兵马俑,便挑了进去,跳得就是这个秦王破阵舞。 这也是他前后两世唯一会跳的舞蹈。 此舞蹈看着激烈,其实非常简单,来来去去就几个动作,过了好几年扈成还记得,便在一群宋朝人面前跳了出来。 这秦王破阵舞是后世专业人士根据流传下来的资料重新编制的,加入了各种先进元素,比原版要精妙的多。 失传的舞乐被扈成跳了出来,精彩纷呈,所有人都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报!急报!” 扈成正跳到高潮,观众也看的入神时,门口传来一声呼叫,一下打破了众人的迷梦。 音乐戛然而止,舞蹈也停了下。 在场的都是大小主事之人,知道轻重,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收拢精神,都把注意力转到了现实事务上。 扈成也放下了剑盾,看向门口。 只见扈贵领着一个浑身汗水的汉子,说道:“庄主,石碣村派人送来的急报!” “快请进来!” 扈成把剑盾交给仆人,招手唤来那个渔民,问道:“何事?” 渔民喘着粗气说道:“我们收到消息,王伦抓了林冲,要杀林冲。” 然后把细节说了一遍。 屋里之人听到,有兴奋大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嘲讽鄙夷的,也有惋惜的,唯独没有关心林冲死活的。 一个得罪了朝廷高官,被全国通缉的贼首,死了于谁都好。梁山水贼自相残杀,去了一个强敌,对三庄绝对是一件好事! 众人都把此事当做好消息,轻松谈笑着,就连扈成也没有表现出沉痛之色,脸上全是惊喜! 终于有机会入手林冲了,能不惊喜吗? 他命扈贵带渔民先去歇息,又让众人继续娱乐,不动声色的把祝太公和李应叫到侧屋里,说道:“我要救林冲!” 两个老狐狸进屋前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并不意外,冷静问道:“为何要救?” 扈成道:“我三庄进入水泊之后,势力急剧扩张,必然要面对更大挑战,需要更多人才维护地盘,特别是能打的高手。” “而三庄加起来,也只有李叔父和栾教师能称高手而已。其他如祝家三位兄弟和我们兄妹,手段并不高明,若遇到强劲对手,恐怕抵御不住,会死人的!” 他看向祝太公,问道:“伯父不会以为我贬低了三位兄弟吧?” “你说的都是实话。” 祝太公深以为然,神色苦恼道:“我那三个犬子,都自以为武艺高强,好勇斗狠,目中无人。其实我很清楚,他们的武艺不过平常,一直担心他们会因莽撞而死。但又死劝不听,只能任他们去了。” “就是为了避免让亲人冒险,我们才需要更多的高手!” 扈成提高声音说道:“但是高手难得一遇啊,栾教师这样的文武全才,伯父也难以再请到了吧?” 祝太公点头道:“栾教师能来我家,全是被逼无奈,不然真难请到。” 原来那栾廷玉本是河北河间府一军官,后因恶了上官,陷他到辽境刺探军情。队伍遭遇辽人骑兵,全军覆没,独逃了他一个回来。 栾廷玉不敢再回军中,弃了身份南下潜逃,半路困顿道上。因他家里和祝家有些交情,便往山东来投,藏在祝家庄上。 祝太公很是看重他,让他给三个儿子教授武艺,还把庄子的防御事务都交给了他。 栾廷玉尽职尽责,把祝家庄当军事堡垒一般经营,训练壮丁,翻修堡寨,营建工事,将一个土豪庄子打造的如铁桶一般! 祝太公为了拉拢他,付了重酬给他,还为他上下使钱,洗脱了罪名。 但军职还是丢了,无法再回到河间府任职,栾廷玉只能滞留祝家,一住就是三年。 第二十八章 王伦赌命压宋万 “栾教师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不然,早就到别处投军去了。他一身好武艺,在我家里当个教师,的确委屈他了。” 祝太公感慨一声,又道:“我把他家人都接到了庄里来了,最近又在大名府奔走,希望能为他谋个军职。大名府就在近处,他在那里做军官,也方便我们两家彼此走动。” “老头很会拉拢人啊!不过我咋不信你为人家谋军职呢?” 扈成心里吐槽一句,说道:“我就说嘛,栾教师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长留乡下了,原来是伯父的仁厚留下了他。” 祝太公捋着胡子,略显自得道:“老夫一向重义轻利,你早该知道。” 扈成笑了笑,正色道:“我们三庄很难再找到另外一个栾教师了,林冲算是一个,若能救他出来,定会死心塌地为我三庄效力!” 李应迟疑道:“那豹子头的确勇猛,是个难得的人才,但身上麻烦更多,你我三家值得为他冒险吗?” 祝太公也摇头道:“窝藏朝廷重犯,消息泄露出去,大大小小的官吏都会以此为借口,找上门来敲诈,一个不慎,甚至会有灭门的风险!李家兄弟说得对,一个林冲而已,不值得我们为他冒险!” 二人都担心会遭朝廷报复,扈成却知道,此时的大宋国基层失控,官员贪腐,此中有非常大的操作余地,藏住一个林冲并不是难事! 他对大宋朝廷毫无敬畏,见两个盟友不敢冒险,便没有再劝说,直言道:“这样吧,藏匿林冲,是我扈家所为,与二位无关。官府查问起来,你们推到我身上来。” 祝太公和李应对视了一眼,分别说道: “那你就自己承担吧!” “我们没见过林冲!” 都不再多言,一起出门去了。 扈成在屋里静坐了一会,思量好了解救之法,便招扈熊进来说话。 “我要见扈成扈庄主!” 扈熊刚走到门口,忽然从身侧挤进来一个人,一头拜倒,哭求道:“呜呜呜,庄主,求你救救我师父吧。” 扈成一看,原来是曹正,忙扶他起来,好声安慰:“曹掌柜,不要这样。你不是说突然腹痛不能来赴宴吗,病好些了?” “小人在庄子里听人说了林教头的事,顾不上腹痛,便来见庄主。” 曹正匆匆解释了一句,又跪在他脚下,哭道:“都是曹正害了师父,庄主不救他,我就杀上梁山去救我师父!” 扈成好笑道:“呵呵,你要陪你师父一起上路吗?” 曹正大声叫道:“要不是我出卖了师父,为庄主引诱梁山水贼,他就不会被王伦那贼所害。我要和师父一起死! 扈成见他有指责之意,态度也冷了下来,任他跪着,对扈熊说道:“你去挑两个互相关系好的水贼俘虏来。” “是。” 扈熊去了。 扈成坐了回去,也不理会脚下之人,头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屋里许久都没有声息,曹正趴在地上,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偷眼看去,见对方面色冷酷,想要说话又不敢打破沉默,只能继续趴着。 良久,扈成才睁眼看向他,不客气的说道:“你不是要去救你师父吗?还待在这里作甚?” “我、我……” 曹正异常难堪,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哼哼,方才不是很刚烈吗,怎地又软了?” 扈成冷笑一声,忽然起身,一脚将之踢翻,口中大骂:“休在大爷面前装好汉!你是来求我的,不是我求你!还敢出言威胁大爷,你昏了头了吧?” 曹正躺在地上不知所措,好半天才认清了形势,急忙跪地磕头,高声叫道:“小人错了,庄主恕罪啊!小人求庄主救我师父,小人愿为庄主做牛做马!” “你这厮还挺义气。” 扈成负手喝道:“起来!不用你说,我也会救林教头的。” “真的吗?” 曹正大喜,邦邦邦又是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抹着鼻涕眼泪说道:“小人谢过庄主!还请庄主快快出手,不然怕来不及了。” “休要呱噪!” 扈成斥了一声,拂袖说道:“急有何用,还不得一步步的筹划?安静坐下,不要扰我思路!” 曹正不敢再发声,乖乖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焦急等待着。 扈成又招那送信渔民过来,仔细询问石碣村的情况还有梁山上的情报。 正说话时,扈熊和庄客押着两个水贼俘虏进了屋,都倒绑着手,跪在地上。 “庄主,这是一对亲兄弟。” 扈熊报道。 扈成看了一眼,一个十六七岁的干瘦少年,一个二十多的龅牙,便对龅牙贼说道:“你现在就回梁山去,替我送一份信给王伦。” 那水贼用力摇头道:“小人不想做贼了。小人兄弟是被王伦挟持的渔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也不回梁山了。” 扈成道:“你送信回来,我就放了你们兄弟,不然就押送官府,免不了在刑场上身首异处!” “啊!” 两个水贼同时吃了一惊。 龅牙贼为难道:“小人愿为大官人送信,只是……小人若上了山,王伦那贼可能会砍了小人,就算不死也不会再放小人回来,小人、小人……” “你不会死,也不会被强留!” 扈成不耐烦了,喝道:“你还要给我带他的回信呢。” “哦,这就好。” 龅牙贼松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那小人就去一趟,不过小人不会划船,还请大官人让我兄弟和我一同去。” “渔民不会划船?呵呵。” 扈成气笑了,对扈熊挥手道:“他们两个没用了,带回去明早押送县衙。” “啊!大官人不要啊!” 龅牙贼慌了神,急忙磕头求饶:“小人会划船,小人只是放心不下我兄弟,想和兄弟一起去给官人送信,把稳一些。” “你想带着兄弟一起逃跑吧!” 扈成来了火气,问扈熊:“家里畜群为防牲畜逃走,是如何做的?” 扈熊会意,抽出腰间匕首,吩咐庄客:“把这个鸟贼摁牢了!” 两个庄便把龅牙贼按在地上,扈熊过去一刀割下一只耳朵来,对扈成道:“本来应该用烙铁烙印,太麻烦,还是割耳方便。” 扈成眉头一皱,训斥道:“逃走的猪羊,都是大公羊和公猪,骟了就老实了。我让你劁了他们,你割耳朵有甚用?” “哦哦!小人愚笨。” 扈熊反应过来,擦了擦匕首,对庄客喝道:“把他翻过来,裤子扒了!” “嗷嗷嗷!” 龅牙贼痛呼惨嚎,连声尖叫:“不要骟啊!小人不敢了,小人不敢再骗大官人了!” 他兄弟也在一旁拼命磕头哀求:“官人饶了我哥哥吧,小人就留在这里,绝不逃跑!” 扈成让人放他起来,说道:“你去送信,明天中午不回来,我就劁了你兄弟,天黑前不回来,在水泊里找你兄弟的尸体吧!”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龅牙贼不停点头,满脸是血,惊魂未定。 扈成命人给他裹好伤口,又松了绑,当场书信一份,提出要用宋万换林冲,让王伦善待林冲,不然宋万也不会好过。 待墨干了,便封了口,让龅牙贼贴身装好,仔细叮嘱了一番,又给了一匹快马,安排石碣村渔民送他上岛。 …… 因为此事,筵席很快散了,客人也走光了。 扈成没回自己房间去,就在侧屋里睡下了,曹正也没有回家,坐在一旁枯等。 中午时分,那龅牙贼终于回来了,把一张纸交了上去,说道:“王伦看过大官人的信之后,让小人给大官人带话,还有这个东西。” 扈成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五七十个名字,问道:“这是什么?” “是名单。” 那贼说道:“王伦告诉大官人,要想换回林冲,一个宋万不够,还要你放了这上面所有的水贼头目。” 扈成面无表情,把名单放到桌上,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龅牙贼道:“他只给你两天时间,大后天下午,你要是不把人送到湖边,他就把林冲剖腹剜心!至于宋万,你也可以照样摆弄。” “嘶!这鸟书生好生无情!” 扈成吸了口凉气,又问道:“那杜迁是什么态度?” 龅牙贼道:“当时王伦和杜迁在内室商议,小人听到他们两个大声争吵,吵了许久才出来。杜迁好似被王伦说服了,但也很不高兴,一直黑着脸不说话。” “你做的很好,先回去,等这件事完了,我就放你们兄弟俩回家。” 扈成打发走那贼,对曹正说道:“我三庄已经把捷报送到衙门去了,俘虏贼人的数目也报上去了。若只放宋万,也不是甚难事,只说逃跑就行。” “但王伦那厮还要放几十个头目,这怎么可能?即便我愿意,其他两庄也不会同意,官府更会怀疑我通贼,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 “唉!” 他叹了一声,摊手道:“曹掌柜,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也很为难呀。” 曹正瘫在了椅子上,一脸绝望道:“怎么办?我该怎么救师父?” 扈成也很郁闷,在屋里踱着步,心里思量道:“王伦那鸟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样做,明摆着要害死宋万,杜迁又怎么会答应?” 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就是:王伦在赌! 用宋万的性命,赌他会同意交易! 名单上的那些水贼头目,可都是水贼骨干。他们要是回到梁山,水贼的力量很快就能恢复,比一千个混饭吃的喽啰都有用,非常值得赌一把! 同时,王伦也看到了扈成对林冲的渴求,所以才拿宋万来赌! “好你个白衣秀士,将了我一军啊!” 扈成头疼起来,手指在太阳穴上揉着,一时无计可施。 他若答应了,势必要和祝李两家翻脸,还会遭到官府的疑忌,这个代价太大了,扈家承受不起。 但要是不换,林冲就死定了,以王伦的阴狠性子,绝对做得出来! “该怎么办呢?” 扈成苦思良久,还是决定要救林冲,但不能用王伦的条件,而是添加另外的筹码。 “我再给王伦一笔钱粮,看那厮能不能答应。” 他对曹正说了一句,又道:“就是担心王伦不肯信我。我昨天刚用钱粮坑了水贼一次,再次提起,他会更加多疑。” 曹正发了一会呆,起身拱手道:“小人再去一次梁山,为这次交易做质,王伦应该会相信。” 扈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决定了吗?王伦很可能会杀了你。” 曹正凛然说道:“师父本来就是我害的,能救出他,死了我也心安!” 扈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安排好的,交易结束就让你回来,绝不让你落在王伦手里。” 曹正默默点头,又露出伤感之色说道:“我这几日正和家人商议,打算在水泊边上再开一家酒店。此次若是回不来,拜托庄主能关照一下他们。” “呵,你还要开酒店?” 扈成笑了一声,正想答应他,忽然眼睛发直,嘴里不停念叨:“酒店,酒店?酒店!” “有办法了!” 他猛一击掌,对曹正笑道:“哈哈,我想到好办法了!曹掌柜,你不用去死了!” “哈哈哈哈!” 在曹正懵逼的目光中,他大笑着走出门去,吩咐手下:“速去联系阮家兄弟,急派五艘快船到浑河口接人!” 又对扈熊下令:“备马,挑二十个夜战好手,立刻随我出发!” …… 这晚多云。 入夜后,月黑风高,梁山泊里漆黑一片,只有岸边的庄户人家有几处零星灯火。 乌沉沉的水面上,几个船影突然出现,伴着轻微的划水声,朝一点灯火移动。 船影很快到了岸边,从上面下来了一群黑衣汉子,悄无声息的包围了灯火所在的房屋。 前方也是一家酒店,店内外都亮着灯,可见几个伙计还在忙碌。 “啊!” 店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很快就没了声息, “最后一只肥羊了,把羊洗剥干净,剁成块挂好。” 一个公鸭嗓子响了起来,大声叫道:“今天宰杀了大小五只羊,累死爷了,赶快收拾完去睡觉。” “喂,你这厮再偷懒,我把你也宰了!快过来,把杂碎都扔湖里去。 就听店里咕叽咕叽一顿响,一个伙计赤着身子,浑身是血,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拎着个羊头走出门来。 这人提着重物很是吃力,摇摇晃晃往水边走去,嘴里还在咒骂:“一群鸟货,就知道欺负老爷,脏活累活都让老爷一个人干……呜!” 他正说着话,突然被人捂住嘴拉到了树丛之中,手里的木桶和羊头也被人接了过去。 “你这里的店家是不是叫朱贵?” 扈成坐在树干上,低声喝问:“梁山上的水贼探子,旱地忽律朱贵?” 那伙计被人用刀搂着喉咙,不敢大叫,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朱贵。” 扈成又问:“他现在在店里吗?” 伙计道:“在在在,刚才店里骂我的就是他。” 扈成面色一松,正要再问,忽听身后哐哧一声,立刻看了过去。 只见木桶倒在地上,污血杂碎倒了一地,腥臭难闻,那羊头也被扔到了血污里。 “怎么回事?” 他低声怒喝。 “庄、庄主……不不不……不是……” 扈贵浑身发抖,指着那羊头,嘴皮子也发颤道:“这不是羊!” 第二十九章 焚魔窟夜擒食人魔 “哐!” 酒店木门被踹到一边,扈成带人闯了进来,个个神色疯狂,杀气腾腾,把屋里油灯都吹灭了一盏。 “是谁?” 墙边桌上一斥身汉子正在吃酒,大惊发问,待看清来人形状,‘啊’地一声叫,拎起桌上尖刀就来捅人。 “吃人的狗贼!” 洪泰冲在前头,怒骂一声,一棍砸掉他手里的刀。 小厮张荣也跟了上去,又是一棍打在脑袋上。 那汉翻身倒地,被后面的庄客牢牢按住。 后厨里听到动静,跑出来四个伙计,都穿着皮围裙,满身污血,嘴里大骂着,手提尖刀扑上来火并。 却哪里是扈成一伙人的对手,朴刀棍棒齐上,片刻间都被打倒,又绑了起来,并排跪在地上。 扈贵在柜台后面找到一盏灯笼点亮,放低了照着几人的脸,待主家来查看。 “去后面看看!” 扈成没有理会,让扈贵在前面照亮,径直穿过客堂,经过一段走廊,走进后厨间,伸头往里一看,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里面墙上插着两支火把,昏暗的火光下,只见满屋血水,桌上摆着空腔的人躯干,墙上绷着人皮,梁上挂着人腿和一扇扇人腊肉,墙边摆着三四个狰狞人头,几个木桶里盛满了杂碎和污血…… “呕!” 饶他也曾杀过两个水贼,见过死状恐怖的死人,也经不住眼前场景的冲击,弯腰呕吐了起来! 吐了好一阵,把腹中苦水都吐了出来才勉强止住。 扈成不敢再看,想要离开,却感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走不动路,急忙叫道:“扶我出去!” 扈贵也在一旁吐个不停,灯笼都扔地上了,根本动不了。 张荣的表现好一点,也是脸色惨白,一手捡起灯笼,一手架住他,搀扶着回到了客堂。 “呼!呼!呼……呕!” 扈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拉开衣领大口喘气,不停干呕,半天都缓不过来。 “你玛德,老子、老子看过的……呕!看过的最血腥的恐怖片,都不及这屋里百分之一!简直……简直就是……魔窟!” 他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心里大骂,又一阵阵犯恶心。 好不容易怒气上来了,渐渐有了力气,沉声喝道:“哪个是朱贵?” 几个屠夫都不说话,还摆出一副杀人狂魔的变态样子。 扈成脑子里全是后厨里的恐怖景象,越看这些屠夫越是恶心,指着四个穿围裙的说道:“杀了这些畜生!” 洪泰二话不说,换了把朴刀,一刀剁下一颗人头,把尸体踢到一边,又抡刀去砍下一个。 “哇呀,大爷饶命啊!” 那屠夫终于害怕了,望向赤身汉子说道:“他是朱贵!” 庄客把那朱贵拖了过来,扈成都懒得看这厮的模样,直接一顿马鞭罩头抽了几十下,破口怒骂: “你这贼鸟,开酒店就开酒店,为何要杀人?杀人也罢了,却如此残虐活人,还分食尸体。你他娘的还是人吗?你连畜生都不如,你就是个食人魔!” 朱贵已经被打得看不出人样了,却还硬气,咬牙叫道:“爷爷这里是黑店,天下哪有黑店不杀人,不炮制人肉的?你又是哪来的鸟人,爷爷被你抓住,要杀要剐随你,休要装圣人教训爷爷!” 扈成一想,这厮说的确是实情,水浒里最着名的食人魔张青孙二娘不也是这样吗? 看来黑店害人吃人,在古代是常有之事! 虽是如此,他还是怒火难遏,直想把眼前这恶贼剁了! 但又不能杀,便命将四个都吊在房梁上,除了朱贵之外,其他三贼都往死里打! “啪啪啪啪……” 鞭声不停爆响,店里惨嚎如鬼叫,外面庄客也里里外外的搜索,翻找了几遍,没有再见到人。 又审问几个屠夫,得知这店里还有好几个经常杀人的,因为这两天要打仗,被抽调到梁山上去了。 现在店里就六个人,还包括刚才到湖边扔杂碎的那个,那厮也已经被愤怒的扈成当场砍了。 见贼人全部抓住了,扈成单独带着朱贵出门,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间食人黑店,让几个屠夫给惨死在这里的无辜之人陪葬。 …… 把朱贵抓回家,直接扔到猪圈里关着,扈成又把宋万提了上来,好生款待了一番,席间告知了王伦的所作所为。 宋万一听气炸了肺,一拳砸烂了桌面,指着梁山方向大骂,说自己要能活着回去,一定剜了王伦的狼心狗肺当下酒菜! 骂完之后,又怕谈判破裂了,扈成会把自己送官,便使劲讨好,说到情急处,干脆表达了投奔之意。 他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扈成愿意收留,他云里金刚以后就是扈庄主手下一条狗,让咬谁就咬谁! 扈成听得直翻白眼。 同样是水贼头目,那食人魔朱贵在猪粪里乱滚都没有说一句软话,这位云里金刚却主动投降了,简直毫无节操! 像这种品行低劣的货色,投降了他也不要。 就宋万那点本事,在庄子里挑几个资质不错的年轻人,好好训练一段时间,绝对不比云里金刚差! 于是把此贼赶了回去,继续到牢房里等消息。 在和宋万谈话之前,扈成就派了那龅牙水贼又去给王伦送信,提出条件:宋万加朱贵换林冲,二换一,其他水贼一个都不放! 王伦昨晚就收到了朱贵酒店遭袭的消息,怀疑就是扈成干的,正派人四处寻找线索时,扈成的信使到了。 这歹毒书生看完信,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敢再赌下去。 因为朱贵是他亲自救下来的,也读过一点书,和他很是投缘。 二人关系紧密,都很有脑子,才能控制住杜迁宋万两个粗汉,他不能失去这个重要臂助。 就算他还想赌,也过不了杜迁这一关。 为了宋万,杜迁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再加一个朱贵,摸着天非和他翻脸不可。 于是只能认输,答应了扈成的条件。 交换人质的地方选在水泊西北角的一处空阔水面,对面陆地也是一马平川,没有树林和丘陵,两边都藏不了伏兵。 按照约定,双方各带一百人相见,梁山水贼的船先到,大小船只近十艘,停在芦苇荡的边缘等待。 王伦本以为扈成会在陆地上和他交易,没想到扈成却乘着石碣村的船只而来。 一二十只小船飞一般钻出了芦苇荡,开到五十步外停了下来,船上全是精壮汉子。 王伦见又是石碣村渔民,恨得直咬牙,发誓等这桩事情了结了,一定把石碣村屠个鸡犬不留! 双方一句话也没说,摇了摇旗子就开始交换人质。 两边船队里各划出一艘小船往对面驶去,船上载着人质,两个操船的水手也分别是对方的人。 两船汇合时,互相查验人质,各自发出信号,然后继续前行,直接返回自家船队。 整个过程很顺利,双方都没有耍花样。 小船靠到跟前,曹正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和渔民一起把林冲搬到大船上。 扈成见林冲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让船靠过去一看,血肉模糊,昏迷不醒,也不知能不能救得活,顿时大怒。 但又想到朱贵那厮也被自己打了个半死,心里才舒服了一些,急命开船返航。 “扈成听着,酸果林之仇,王某必有厚报!” 王伦站在船头,朝他大声发话。 扈成也走到船头,挺身大笑道:“哈哈哈,随时欢迎,就怕你不敢来!” 双方船队转向,各自驶离。 阮家兄弟很是警惕,带着小船在后面戒备,让载着扈成和林冲的船只先行。 待下了船,曹正立刻把林冲转移到马车上,扈成向阮家兄弟挥挥手,匆忙往扈家庄赶。 家里早就请来了高明的外伤郎中,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皮肉伤,饥渴疲惫昏迷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二人才放下心来。 林冲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扈成把他交给曹正照顾,一刻未歇,又往前厅来见州里、县里派来的官吏。 官府的人一早就来,因为扈成去水泊换人质去了,暂时先由扈太公接待。 扈太公做不了主,只能先设酒筵款待,又请来歌伎陪侍,等了大半天时间,总算把儿子等回来了。 “让诸位大人久等了,扈成该死!” 扈成一进门就拱手致歉,在座之人刚睡了午觉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也纷纷起身施礼。 扈成坐好了,定睛看了一圈,祝太公和李应也来了,另外还有五个军吏。 五人之中,除了老熟人孟押司之外,还有一个县衙的弓手班头,叫李节级,也是李应的同族之人,和李应关系不错。 另外三人则是州里的官吏,一个文吏是刘孔目,一个姓孙的缉捕使臣,还有一个厢兵的丁牌头。 扈太公已经把这些人的底细打问清楚了,在来之前就派人告知了扈成。 县里的两个,孟押司是张知县派来的,李节级是代县尉来的。 州里的三个,刘孔目是知州的人,孙使臣是通判的人,丁牌头则是驻郓州团练使的手下。 这些人分别代表阳谷县和郓州的行政、司法、驻军三个体系。 他们今天一起来到扈家庄,乃是为了瓜分三庄民兵歼灭水贼的大功! (水浒里不止十字坡张青孙二娘买人肉包子,朱贵酒店也做同样的勾当。 在林冲初见他时,朱贵亲口说“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则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羓子,肥肉煎油点灯。”) 第三十章 强辩滑吏占水泊 “诸位大人,今日有幸光临我家,有何贵干啊?” 扈成知道几个官吏的来意,却故意不问,只等他们主动提起,好趁机抬价。 “呵呵,我们算什么大人,不过几个劳碌命的小吏而已。” 孟押司看了看身边几个同僚,抚须笑道:“今日至此,乃是奉了上官之命,要和扈都保正以及祝李两位家主谈点事情。有些事呢,上官顾忌脸面不好说话,我们几个小吏却不在意,便让我们来带话。” “哦,是州县老爷的意思啊!” 扈成面容一肃,拱手道:“押司请说。” “都保正不用紧张,也没甚大事。” 孟押司笑容可掬道:“呵呵,你我都是相熟之人,就不说场面话了,我对你直言了。”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随口说道:“你们院里关押的梁山水贼,全都交给官府吧。” 扈成不解道:“我们三庄已经上报过县衙了,等县衙回复了,立刻就把全部俘虏押送过去。押司为何还要过问?” 孟押司不悦道:“扈成,你不要装傻,非要我说破了你才高兴吗?” 扈成一脸无辜道:“押司,我是粗人,没有心眼,你还是敞开说吧。” “哼,你没心眼,别人就都是睁眼瞎了!” 孟押司冷哼一声,把茶碗磕在桌上,大声说道:“好,我的脸也不要了,就对你说个明白!” “你们三庄这次大破梁山水贼,擒获数百俘虏的功劳,识相的话,全都送给县里和州里的老爷!” “以后出去也不要说是你们做的,是州县的大人们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用兵如神,调动了州兵县兵,设下埋伏聚歼了水贼,跟你们祝扈李三庄没关系!知道了吗?” “这也太无耻了吧?” 扈成明知结果,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很鄙夷,拱手问道:“敢问几位大人,功劳都交出去,我们三庄有何好处?” 孟押司打着哈哈道:“给大人们办事,大人肯定会给你们好处的。” 扈成追问道:“到底什么好处,押司能详细说说吗?” “这个……” 孟押司迟疑了一下,继续糊弄道:“你不要心急嘛,等大人们的功劳定了,再决定你们的好处。” “这群狗官,竟然想白a嫖!” 扈成怒了,看了看祝太公和李应,见二人也无奈摇头,便对他们说道:“两位叔伯,此事由我来交涉吧,我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答复。” 祝太公和李应都道:“扈成,你不论说什么,都是代表我们的意思。” “对,你尽管说,不管什么结果,我们都不怨你。” 扈成得到二人支持,转头对孟押司用力拱手,语气激愤道:“押司大人,此战我们三庄出人出钱粮,与贼人大战,死伤无数,代价极为惨重。你好歹要给我们一些补偿,不然的话,我们无法向村民交代!” “又不是我要抢你的功,你责难我作甚?” 孟押司冷笑一声,又斥道:“扈成,你忘了当初答允张知县的事了?哼哼,你要的都保正之位张知县你已经给你了,现在就是你对张知县的回报!你还想要其他,便是不守承诺,出尔反尔!” “县尊大人只让我救回人质,我已经把人质一个不少的交给他了!” 扈成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一拍桌子叫道:“我们说的是破贼之功!” 孟押司无言以对,又换上笑脸说道:“你想要什么可以提,大人们会考虑的。” 扈成才不信他忽悠,态度坚决道:“我不懂官场规矩,敢问押司,大人们能给什么好处?可否说出来,让我挑选也行。” “这个嘛。” 孟押司被他逼得脸都红了,和其他几人低声商议了一会,说道:“你们三家的税好几年没交了,总欠着也不好,这次应该可以免了,以后的税也好商量。” “还有,州县里缺几个吏员,也可以让你们的家人来补上。另外,州里还可以为你们向朝廷求个勋位。这三个条件,总能满意了吧?” 扈成思索了一下,摇头道:“如此就太为难几位大人了,若哪位大人怀了怨气,我三家领了,也心中不安。” 孟押司一皱眉,喝道:“扈成,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呵呵,押司多虑了,我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扈成笑了笑,放缓语气说道:“其实,三庄不是官府之人,功劳不功劳的与我们干系不大,我们只关心利益。” “那梁山水贼占据水泊,使我三家商业衰败,损失巨大。正好我又受张县尊委托营救人质,所以我们才愤然而起,设计袭击水贼,所图不过保卫自己利益而已!” 孟押司神色疑惑,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快说!” 扈成看向那厢兵的丁牌头,说道:“梁山水贼被我击败,只是暂时势弱,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我以为,官府应该趁其虚弱,立刻展开围剿,必能将之消灭!” 那丁牌头虽然官小,却是团练使的心腹,晓得州内形势,闻言发笑道:“扈家官人,梁山泊水贼可没那么容易剿灭。即便虚弱,也要整个京东路发兵才有一丝可能,只靠我们郓州兵将,呵呵,光是军饷钱粮都筹不够。” 那刘孔目也道:“扈保正,此事牵涉太广,不是你想当然就能做成的。” 孟押司焦躁起来,拍案喝道:“扈成,你再绕弯子,我们就走了,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扈成还是不急不缓,微笑道:“如果官府无力剿贼,那请授权我们三庄,负责水泊剿匪之事!” “啊!” 五个吏员大吃一惊,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孟押司惊疑道:“你、你……扈成,你们真要和水贼拼个你死我活?” 扈成站起身来,慨然说道:“水贼与我三家已经结下了死仇,若不除之,必将对我三家造成严重威胁!所以,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们也要和水贼分出胜负!” “我们的策略,不是强攻,而是缓慢绞杀!在水泊中大造船只,招募水手,封锁梁山,将之困死在梁山上!” “这个办法不是一月两月就能见效,可能需要好几年,但只要成功,以后梁山水泊便再无水贼!” “我们三庄为国剿贼,为民除害,不要官府出一兵一卒和一粒粮食,需要的,只是一个名分!” 他说得慷慨激昂,最后对几个吏员一拱手,道:“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 厅内一时无声。 孟押司几个好半天才回过味来,都轻松的笑了起来。 那刘孔目说道:“只要不动钱粮,其他都好说。” 孙使臣点头道:“一个名分而已,小事。” 丁牌头也笑道:“我家团练使大人一直都想在水泊里设一水寨,以限制水贼,叵耐一直不成。你们三庄自愿担此重任,我想他会非常乐意给你们一个军职!” “多谢几位大人成全。” 扈成拱手施礼,一挥手道:“此事已定,我们去看水贼俘虏吧?” “哈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起身出门而去。 …… 那日的伏击战,三庄打死了近一百个水贼,活捉了五百多个水贼,都关在扈家庄园的谷仓里。 随同州县吏员而来的,还有两百多个衙役土兵,都一起来到谷仓前检视俘虏。 众吏先看到的是一仓库尸体,已经摆了三天了,所幸天气不热,还没有发臭。 州城来的都头带人进去一个个查看,几个吏员都站在门外,捂着鼻子远远的看着。 孟押司抱怨道:“你当场砍下脑袋取来就行了,怎地把尸体也带回来了,也不嫌麻烦。” 扈成笑道:“我怕会有人质疑官兵杀良冒功,好堵他们的嘴。” 他说得好听,其实是接受不了连砍近百个人头的举动,才把尸体装车运了回来。 “哪有那么多事?” 孟押司可不怕人头,直接对那都头说了,一群土兵进去,很快就把尸体的脑袋都剁了下来,一手一个拎到车上。 扈成看得心慌,急忙命人把无头尸体埋了,然后带人到关押俘虏的仓库查验。 水贼俘虏被放了出来,都有气无力的蹲在地上。他们每天只吃一顿稀粥,饿得前胸贴肚皮,想逃都没力气跑,这些天一个也没有逃掉。 衙役们检查了一番,发现贼首宋万不见了,过来询问。 扈成只说了一声逃了,吏员们便心照不宣,不再追问。 最后检查出四百多个身体完好的水贼,还有几十个受重伤的和不能行走的。 这些水贼的伤口都得到初步的处理,但还是难以行动,需要车载。 那丁牌头和孙使臣简单商议了一下,衙役和土兵便将伤贼都提了出来,就在群贼的面前全部斩首了,然后把头颅捡到车上,尸体扔给了扈成。 衙役土兵砍人头就像摘西瓜一样随意,群贼也都冷漠无声,没有一点反应,扈成却被官吏和官兵残忍惊到了。 他这才意识到,在这个时代,人性其实是非常紧缺的东西,冷酷无情才是普遍现象。 官兵清点完俘虏,便用麻绳串了,押着往阳谷县城而去。 扈成和祝太公、李应一直送到岔路口。 三人都期待着官府的任命,想到控制水泊的计划只剩最后一步,不由相视而笑! 第三十一章 土皇帝阅兵建武装 日上三竿了,扈成还在呼呼大睡。 这些时日,他费尽心思,奔波腾挪,总算让扈家庄脱离了困境,心头再无压力,一晚上睡得特别香甜,美梦连连。 梦中的他正在吃火锅,超辣的四川火锅,夹起毛肚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爽得不停哈气,大汗淋漓,无比快意…… “大白天睡懒觉,不害臊!” 正吃得过瘾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喝! “啊!” 他猛然惊醒,一下坐了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哈哈哈哈。” 旁边有女声大笑,扭头一看,妹妹扈三娘站在床边指着他笑道:“口水把枕头都泡发了!哈哈哈,满脸都是口水,笑死人了!” 扈成用被子擦了把脸,怒斥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进门要先敲门。你这丫头,随便进男人的卧房,怎地一点教养都没有?” 扈三娘停下笑,双手叉腰道:“我敲门了,半天你都不应,怕你睡死在床上,妹妹关心你,才闯进门来救你!哼,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没死,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睡觉。” 扈成又躺了下去,嘟囔道:“正吃火锅呢,让你给搅了!” “你还要睡!” 扈三娘上去一把扯开被子,抱住他的胳膊硬拖了起来,焦急叫道:“你说今天早上要召开护院阅兵式,让所有人都集合接受你的检阅,结果还在睡懒觉!我来叫你,你还说我烦你!” “啊呀!” 扈成一下想起来,拍着额头大叫:“昨晚陪祝李两个家主酒吃多了,忘记和扈贵说了!” 他立刻跳下床,急急忙忙穿衣服,边穿边骂妹妹:“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迟到了迟到了,做领导的迟到很影响个人形象的,以后他们就不崇拜我了。哎,你害死我了!” “我害你?你简直……” 扈三娘气得举起了拳头,鼓着眼睛生闷气。 扈成胡乱穿好衣服,随便抹了一把脸就出了门,匆匆往后院走去。 “哎哎,哥哥慢点。” 扈三娘在后面追了上来,递过去一根腰带,“你衣袍没系好。” 扈成接过来绑随手在腰上,见她又递来一顶帽子,才发现头发也乱糟糟的,便一把都塞进帽子里。 “等等,你后襟夹腰带里了,衣领也歪着,帽子也不正。” 扈三娘小步快跑,跟在他身边为他整理衣服。 扈成只顾大步走,走到后院门口,没有直接进去,站在门边一边让妹妹收拾着一边往里看去。 跑马场南边的草棚下,有三五十个青壮,一水的褐色军服,手里拿着崭新的刀枪,正聚在一起说笑。 护院的正副头目扈熊和洪泰则披挂了一身铁甲,也坐在长凳上商议着什么,钉铁片的皮盔放在身边。 草棚的另外一头,静静站着十几匹上好了鞍辔的战马,每匹马身边都立着一个骑手。 骑手们全都穿着皮甲,腰悬马刀,手持马枪,精神状态十分饱满,看上去颇有几分精锐骑兵的模样。 他们身上的甲胄就是那天从县城兵库里捡来的垃圾,已经修缮好了十几副,正好用在阅兵式上。 扈熊和洪泰身上的铁甲,则是铁匠在修补过程中发现了四五幅铁甲的皮衬。 于是又在废铁堆里翻找,终于找回了一批能用的铁甲片,凑一凑刚好修复了两幅铁甲。 众护院都待在跑马场里面,跑马场足有两亩大小,正好可以当做练兵场。 左手边墙边的大榆树下,搭了一个土台子,上面放了两把椅子,他老爹扈太公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和身边的管家张和说话。 众人显然等了一段时间了,但没有人急躁,都兴奋而平静,脸上全是欢欣之色。 “咳咳!” 扈成衣服总算整好了,在门后咳了一声,负手腆肚,一副威严之态走进院内。 “主人来了!” 扈贵和张荣两个小厮也混在骑士里面,张荣眼尖的看到扈成,轻呼一声。 众护院一起扭头看去,急忙起身。 扈熊和洪泰也慌忙戴上铁盔,跑到棚子外面大喝:“所有人,列队!” “呼啦啦!” 人群涌出草棚,迅速在棚外站成了四列,那头的马队也纷纷上马,在墙边排成了两行。 “我去了!” 扈三娘在扈成身后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干什么去?” 扈成一边抓住她的手臂,喝道:“不要乱跑,和我一起检阅队伍!” “我是骑兵队长!” 扈三娘低叫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跑了。 扈成看着妹妹,只见她跑到马厩后面,很快就换了一身鲜亮的皮甲,骑着青鬃马走到了马队的前面,昂首挺胸,异常神气! “……这丫头!” 扈成很是无力,自己想尽办法要让妹妹远离刀兵,可还是赶不走她。 他稳步走上土台,没有就坐,挺立在台前扫视全场,忽然看见墙头趴着许多村民,便回头问老爹是怎么回事。 扈太公说,周围的村民都听说了今日的阅兵仪式,天没亮就早早赶来看热闹,因为人太多,怕干扰了阅兵,所以没让进来。 “放进来!” 扈成吩咐管家张和:“都让站到马场外面去!” 张和急忙照办,招来了几十个庄客维持秩序,然后打开后门。 就见轰隆隆一下涌进来上千人,男女老少、富人穷人皆有,你争我抢的跑到马场跟前,拼命往前极,把栏杆都挤的晃动起来,就像过去农村放露天电影一样。 接受阅兵的护院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又紧张又激动,都努力挺起胸膛,做出凶悍表情,生怕遭了村人的嘲笑。 张和和庄客终于稳住了场面,观众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扈成缓慢举起右手,大喊一声:“开始,阅兵!” “咚,咚咚,咚咚。” 一名鼓手敲响了军鼓,身前的旗手摇了三下红旗,按照鼓点开步行进。 “呼!哈!” 后面的护院队伍齐声喝呼,也动了起来,跟着两个铁甲头目,追随着红旗一起迈步。 他们气势虽足,可惜步伐混乱,队伍散乱,勉强维持了一个队列,一会伸长一会压缩,沿着院子绕了一个大圈,往阅兵台这边走来。 场面虽有些难看,但十分肃穆,观众们天生怕兵,一声都不敢吭。 护院队伍后面是马队,扈三娘红衣烈马,一马当先! 身后一个旗手,招展着一杆小红旗,其后是十二个衣甲鲜明的骑士,扈贵和张荣两个小厮也排在马队最后。 护院队伍经过阅兵台,扈熊突然一声暴吼:“忠心卫主,舍命保家!” “忠心卫主,舍命保家!” 众护院跟着齐吼,一起看向主家,目带杀气,把扈太公吓了一跳。 “辛苦了!” 扈成朝他们招手回应。 “誓死保卫庄家!” 护院们又齐声回应,扈太公听了,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见到主家笑了,观众总算也敢笑出声,但也不大,只有一阵轻笑。 整个阅兵流程自然是扈成定下的,这三天护院们什么都没干,每天就练走过场,一练就是四五个时辰,总算有点样子了。 “哒哒哒哒……” 护院队伍走过,马队行进过来,刷地一声,全都抽出马刀竖在面前。 “忠心卫主,舍命保家!” 扈三娘不好意思喊口号,由旗手喊了出来,众骑士也同时高呼。 扈成冷眼看着身前走过的妹妹,举手道:“辛苦了!” “不辛苦!” 扈三娘见他对自己有意见,一下逆反心爆发,竟然没有按照预定程序来,对他大吼了一声。 “???” 马队骑士被打乱了节奏,一下都不知所措,队形也出现了一些混乱。 “誓死保卫庄家!” 还好最后的小厮张荣脑子快,喊出了口号! “誓死保卫庄家!” 众骑士也反应过来,急忙大呼,却七上八下,没有喊整齐,气势十分萎靡。 “唉!” 观众之中传出惋惜之声,对马队的搞砸了表演表示同情,让众骑士更加羞惭。 列队行军程序很快走完,接下来是实战演练。 护院步兵列成横队,长枪在前,朴刀在后,原地劈刺两下,前冲两步,再劈刺,再前冲。一直‘杀’到墙边,笨拙的转头,再一趟‘杀’回出发地。 他们的动作乱七八糟,队形歪歪扭扭,但好歹有个样子了,比之前村斗的阵型严整了许多,也赢得了观众的彩声。 接下来,马队出击! 扈三娘率领十二个手下,在马场里全速奔驰,于马上各施本事,使刀耍枪,拽弓藏鞍,嗷嗷乱叫,花里胡哨跑了五六圈,展示完毕。 “好!好!” 观众越发大胆,都大声喝彩。 “好呀!好看,真好看!” 扈太公也是外行看热闹,兴高采烈地给女儿和马队鼓掌,大声叫道:“三娘,乖女,你耍得最好!” “……” 扈成却很是无语。 自家这妹子武艺没的说,带领的骑兵大都是小地主出身,骑术也还凑合,但她根本就不懂骑兵,把自家马队生生搞成了马戏团。 那边扈三娘还不自知,正得意洋洋时,听到扈太公一叫,顿时羞臊难当,直把脸往红旗下躲。 她堂堂骑兵队长,被自己老爹像哄小孩一样宠溺,让她在众人面前非常丢脸。 然后是个人武艺展示环节。 扈熊和洪泰两个先后上场,各自耍了一套枪棒,又对打了一场,棍棒翻飞,强劲有力,功力不凡。 “好!好彩!” 观众彻底放开了,仿佛在看街头耍把戏般狂呼乱叫,甚至还有人往场中扔钱。 护院之中其他会点拳棒的,也纷纷上场来表演。 武技水平自是比两个头目低的多,但却花样百出,笑料频频,什么样的奇葩器械和可笑招式都使了出来,非常具有观赏效果。 观众被笑倒一片,铜钱哗哗地往场上扔,护院们也不知该喜该忧,不敢看观众,目不斜视的退到队列中。 步兵表演完,骑兵又都单独耍了一趟马戏,技艺展示环节总算结束了。 最后再次集合,举行闭幕式! 众护院绕场一周,都站在土台下面,听主家讲话,观众们也都闭上了嘴,注目倾听。 扈成往前抬了下手,把临时制作的木头喇叭放在嘴边,用最大的声音高喊:“谁给我扈家卖命,我扈家就让谁吃饱饭,发大财!” “只要忠心肯干,钱财、土地和女人,我扈家都给你!” “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愿我而战,为我而死吗?” 场中静了一会,猛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喊:“愿!意!” 扈成再次向前抬手,人群看到他的动作,不住口的欢呼,一波高过一波。 眼前的场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土豪地主领着自己的属民集体自嗨,过土皇帝的瘾,十分可笑。 但对扈成来说意义重大! 这几十个民兵和一庄村民,就是他起家的本钱,是他创建的第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是一个火种! 这支武装虽然弱小,但扈成相信,在自己这个穿越者的领导下,它会迅速壮大,成为一支影响天下大局的强大力量! 第三十二章 香林洼西门家生事 护院队成立后,立刻投入到了工作和训练之中。 扈家庄地盘上的治安工作都由他们负责,除了守卫庄园之外,扈成还在进出庄子的几个路口设置了哨卡,查问过往生人。 此外,还求他们日夜都要巡查领地,五个小队轮流值班,每天都要沿着预定路线巡逻三遍。 工作之余,也没有闲暇,还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 步兵骑兵都是一日三练,白天上下午各练一个半时辰,晚上再练一个时辰,辛苦程度不亚于后世的新兵连。 步卒每天要走坏两双草鞋,骑兵怕练伤了马,只准骑马半个时辰,其他时间全都用驴子进行训练,大腿内侧全都磨破了。 不过这点苦对于穷出身的护院来说也不过如此,他们种田时更苦,当护院至少可以吃饱饭,不像以前饿着肚子干活,自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扈成也考虑到了高强度训练的能量补充问题,所以每顿饭都让护院们敞开了吃,米面无限量供应,再用肥油熬汤喝,应付训练绰绰有余。 能吃上饱饭,还有固定工资和抚恤,这样一个铁饭碗护院们都十分珍惜,生怕落后了被淘汰,所以工作训练非常认真。 扈成不是很了解了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暂时先制定了一套练队形的规矩,让护院们每天走两个时辰的队列和行军,其他时间都让扈熊和洪泰带着练习枪棒。 正式训练内容,他打算等林冲身体好了再定。 林冲毕竟是大宋国禁军的教头,肯定有一套完整的训练方法。到时候二人商议着修改一番,制定出更加先进的训练方法,然后再施行。 至于林冲本人,现在还在曹正家里躺着呢,据说已经能下地走路,只是犹豫着要不要见扈成,所以借口装病。 扈成也装作不知,一直不去见他。 林冲是什么心思,扈成看得透透的,别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他就是看不上扈成,觉得为扈成效力委屈他了。 这位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其实一直自视甚高,被逼无奈落草为寇,也认为自己在和整个大宋朝廷对抗,也是好汉所为! 但要让他投靠一个土豪地主,就真是给人当犬马了。 他好歹也接触过当朝顶层的人物,也曾在天下最繁华的东京城交游过,怎么可能向一个乡下土包子俯首? 哪怕又一次走投无路,他还是难以放下自尊心。 既然猜到他的想法,扈成自然不会赶上去讨好,那会让林冲更加自矜。 扈成故意冷淡相待,只说为了曹正才出手救他。惜才的成分也有,但并没有到求人的地步,也忙着没时间去见他。 林冲欠下天大的人情,不可能一走了之,扈成等得起。所以一直晾着他,给他充足的时间认清自己,希望他不要再矫情! …… 阅兵仪式结束后,扈成又顶着父亲的追骂,给参战村民发放了承诺的报酬。 三庄与水贼的大战,虽然全歼了七百水贼,自身也损失不小。 当时李家庄直面林冲带来的精锐水贼,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水贼一触即溃。他们尾随追赶,没有遭到太多反抗,所以伤亡反而最小。 祝家庄在后面包抄了这股水贼,堵住了对方的去路。 谁想水贼无路可逃,竟然激发了凶性,发起了亡命突击! 精锐水贼的实际战力要比庄客高的多,祝家庄客根本阻拦不住,很快就被突破了防线,死伤惨重。 他们由此产生了惧意,不敢再与水贼正面作战,放任大批水贼逃跑。 幸亏扈家庄客半路上又袭击了那股精锐水贼,从侧面将之击溃,不然后续很难逮到那么多俘虏,三庄也会出现更大的伤亡。 战后算下来,李家庄重伤死亡不到十个,扈家庄十五人,祝家庄足足三十多人! 且不说祝李两家如何善后,扈家庄村民的奖赏在战后第二天就发放了。 三百个参战者,每人都得到了五贯到十贯钱的酬金,重伤、死亡之人,获得了大量钱粮,以及五到十亩良田! 分田比较麻烦,容易产生纠纷,扈成便亲至田间,给死伤之人拉绳划田。再当场写下契约,把田地以及上面的庄稼都转让给他们,然后由管事带着,集体到县里盖章。 死者家属拿到田契,都狂喜不已,全家人都发疯似的往田头跑,日夜不息看着自家的宝贝田地,好像一闭眼睛就会飞了一样。 村民们也是羡慕嫉妒眼红,不敢相信这世间真有地主会把良田白白送给外人。 那些穷棒子的命才值几个钱?用十亩良田去换,简直是把金元宝往河里扔! 尽管如此,村民们对庄家的信任还是达到了顶峰,参战热情也无比高涨。特别是平民和穷人,每天都有人来庄园里打问打不打仗,恨不得天天都打仗。 祝李两庄人听到此消息,都无比震惊,一时怨声四起,庄客、村民公然向主家表达了不满,威胁不改善待遇就逃去扈家庄打工! 祝太公和李应也大吃一惊,大骂扈成扰乱行情,背叛了地主阶级,严厉警告他,以后不准再这样做,否则大伙就一拍两散! 扈成劝说了他们一番,言道:打仗死人毕竟是少数,一年能打几回?能死几人? 三家各有钱财十几万、几十万贯,良田数万亩,分给庄客的那点,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况且激励庄客勇猛作战,给主家带来的好处要比付出成本的更多,可以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既然如此,何不大方一点,多给庄客一点好处呢? 祝太公和李应听了他的解释,都沉默无语,不再强求他。 回去之后,二庄也提高了庄客的待遇,发放了一些补偿。 但只限于钱财,要他们转让田地,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扈成还保证不收留他们庄上的逃民,所以两庄村民虽然不满,也只能接受现实。 三庄矛盾就此化解,但扈家庄善待庄客的名声还是传扬了出去。 消息传得非常快,不数日,便源源不断有流民和贫民来投扈家,有的还拖家带口,都是从阳谷县和郓州各地赶来的。 扈成马上就要大举扩张势力,正需要大量人口。 于是来者不拒,统统收下,全都当了扈家的佃户,短时间内劳动力过剩也先养着,很快就会有用人之处。 …… 这日,庄子里有一个受轻伤的感染死了,经过调查取证,不存在自杀和家人虐待的现象,符合抚恤条件。 于是扈成又来到北边的田地里,为这家人分地。 刚把土地丈量好,就有一个庄客来报信,说香林洼集市有人闹事,在场的庄客压制不住,让庄里赶紧派人护院去镇压。 香林洼是扈家少有的商业地产,距离分田处不远,扈成匆匆写好契约,带着五六个护院骑马赶了过去。 到了一看,果然是个好地方! 嵯峨的独龙岗下,茂密的树林中间,有一大片平地,还有一条水流平缓的小河,东西南北大路由此经过,翻越山岗之人都要在此歇脚。 林间空地上,沿河建了几十间房舍,都是吃用住行和娱乐的商铺,还有许多摊贩的摊位,来往的客商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不过此时人群却都聚集在东面的一处地方,围了好大一堆,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圈里则传出激烈的喝骂打斗之声,还有物品碎裂的声音。 “庄主来了!” 管理香林洼的管事灰头土脸,迎上扈成,急急说道:“庄主你快看看吧,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扈成见他身边还有三个庄客,也是鼻青脸肿,问道:“是何人在打斗?又是何人打了你们?” 管事说道:“是西门大官人的手下,和一个外地来的羊马贩子打了起来。小人过去阻止,结果被他们乱打一气,也都挨了打。” 扈成一看,打架的地方正在修建房舍,想来西门庆那厮已经开始动手,又问:“他们因何要打?” 管事语速极快的说起了经过。 原来那个羊马贩子的伴当路上生了病,经过香林洼时已经病重难行了,那贩子见西门庆家在这里新开了药铺,就来买药。 生药铺的伙计欺他是外地人,高价卖了药给他。那贩子把重金买了药,结果吃完人就不行了,便回来讨说法,然后就打了起来。 药铺伙计加上盖房的人,有二三十个,打羊马贩子一个。羊马贩子虽然勇猛,但也打不过,被赶来的扈家庄客出手劝住了。 谁想那贩子回到客栈里,抄了一根杆棒又来打。这边生药铺子的也早有准备,双方又抡棍棒厮打起来。 羊马贩子还是吃了亏,被打得头破血流。路边恰有个外地大汉经过,见一群人殴打贩子一个,大吼一声也加入了战团,帮贩子打药铺伙计。 双方打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连维持秩序的扈家庄客都被打跑了。 “西门庆这厮,上梁不正下梁歪!” 扈成心中怒哼,打马走了过去,把人群赶开,果见几十个伙计正和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那两个汉子一个抡着杆棒,一个竟然空手打斗,把生药铺伙计打倒了一地,剩下的也快坚持不住了,被二人满场追着打。 “好武艺!” 扈成在旁边看着,发现那二人的武艺在自己之上,忍不住赞了一声。 “我家主人来了,尔等还不住手!” 香林洼管事大叫,双方都不理他,还是不停手。 扈成把手一挥,身边庄客立刻骤马撞了进去,把人群隔开。 两个汉子这才停下追打,一起看向他。 那使杆棒的满头是血,却浑若无事,大声问道:“你就是扈家庄主扈大郎?” “我是扈成。” 扈成端坐马上,单手叉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好汉?” 那汉子目光闪动了一下,又不动声色道:“扈庄主莫问我名姓,先把眼前的公道给小人主持了再说。” 第三十三章 栾廷玉窝心谈前程 “主持公道?” 扈成听了那汉子的话,用马鞭一指满地呻吟的药铺伙计,笑道:“哈哈,你们两个围殴了他们几十个,还要什么公道?让我再把他们揪起来打一顿吗?” 那汉一愣,继而怒道:“是他们欺人太甚,我才动手的,打不过我们两个是他们无能,难道让我们站着挨打不成?你是本地主人,莫不也要和这些小人一般,不讲道理欺负外人?” 扈成不为所动,淡然问道:“他们是如何欺负你的?” 那汉愤愤道:“我去他家药铺买药,他们把一副药卖了我三十两!我惦记叔父的病,忍着火气买了回去,结果叔父吃下就昏死过去,眼看着就要没气了!” “早上我来理论,让他们再去给我叔父看病,他们还要三十两,不然就不出诊!这群没良心的贼鸟,我哪里还有钱,让先欠着,他们不同意,这才打了起来。” 扈成听完,扫视那群药铺伙计,问道:“哪个是管事的,出来分说!”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躬身施礼,谄笑道:“小人见过扈庄主。西门大官人说扈庄主是他的好兄弟,让小人见了扈庄主,一定当自家主人相待。小人……” “少啰嗦!” 扈成喝住他,说道:“快说眼前的事。” “好好好,小人这就解说。” 那掌柜看向持杆棒的汉子,冷笑道:“这厮昨天来我药铺里开药,小人不知他的病情,不能胡乱开药。问清他之后,便让驻店的郎中跟他去客栈,给他的叔父看病,然后才开了一副药。” “庄主且知晓,我店里的郎中出诊看病,要收费的,而且那是救命的药,肯定贵。” “此人叔父病情本就严重,事前我们就对他说清楚了,不一定能救得回来,他还来纠缠,而且先动手打了我店中伙计,错在他,并不在我。” 扈成说道:“把药方给我,我让人去城里打问一下,到底卖多少钱。如果真如你所说,便是你有理,如果趁人之危高价买药,哼,你家药铺就不要开了!” “呃……” 药铺掌柜一下愣住了,眼神躲闪着,磨磨蹭蹭不去取。 扈成看他模样便知真相如何了,大喝道:“快取药方来!” “小、小人……” 药铺掌柜头上冒汗,双手发抖,终于顶不住压力,一下跪倒在地,哀求道:“是小人的错,小人高价卖药给他。庄主饶了小人这次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扈成问道:“那副药,还有出诊金,正常要多少钱?” 药铺掌柜竖起两根手指,嘴皮子哆嗦道:“二、二……二两!” “什么?二两银子你收我三十两!你这奸商!” 那汉子气炸了,一提杆棒,又要上去打,被身边的另外一汉死死拉住。 扈成对他说道:“事情已经清楚了,你有理,我给你主持公道。你说吧,要怎么处置此人?赔钱还是当众鞭打!” 汉子大口喘气,很快冷静了下来,叫道:“我也不要他们赔钱,也不要打他们,只要药铺给我叔父看病就行。” “小伙子头脑很清醒嘛。” 扈成暗赞一句,对药铺掌柜喝道:“立刻派郎中去出诊,尽管用药,按市价收费,少了就从此人的三十两里扣,多了找我要!” “是是是,小人明白。” 药铺掌柜爬了起来,立刻从店里叫来一个郎中。 那郎中挎着药箱,对汉子道:“扈庄主在此作证,咱事先说好,我全力施救,救不回来可不要打我。” 汉子面色好看了些,说道:“你要是真心救人,哪怕人去了,我也感激你。” 他又要对扈成道:“多谢扈庄主为小人讨回公道!” “这是我的地盘,我有责任主持公道,你不用谢!” 扈成说了一句,又道:“现在可以报上你的名姓了吧?” 汉子扔了杆棒,拱手施礼,恭谨说道:“小人姓石名秀,金陵建康府人氏。常随叔父到河北贩羊马,这遭不幸,叔父病在路上,钱也花销光了,才和这群泼鸟厮斗,让庄主见笑了。” “原来是拼命三郎石秀啊!” 扈成心头大喜,却不露声色,又问他旁边的空手大汉:“这位好汉徒手搏技好生了得,沾人既跌,手段高明,一定来历不凡吧?” 那大汉身子肥壮,粗手大脚,听他问起,立刻拱手回道:“小人名叫焦挺,中山府人氏,祖传三代相扑,空手扑人最是拿手。因为脾气不好,交不到朋友,被人取了个诨号叫做‘没面目’。” “哦,梁山好像也有这号人物。” 扈成对这焦挺印象模糊,不过看他搏击功夫厉害,还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条好汉,便也客气回礼。 那郎中焦躁不安,扈成看见了,便道:“石秀兄弟,救人要紧,你速速带郎中过去查看。” 石秀也不磨叽,拱手道:“待小人叔父见了结果,再来拜谢庄主。” 那没面目焦挺犹豫了一下,也拱手道:“小人陪石秀兄弟同去,也一起来拜见庄主。” 扈成抬手道:“去吧。” 二人领着郎中匆匆去了。 “这两个人,应该可以留下!” 扈成自语着,转头看着那群药铺伙计,问道:“你们大官人呢?” 药铺掌柜道:“我家大官人去东京谈一笔生意,估计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扈成问道:“他家生意,何人做主?” 药铺掌柜道:“是吴大娘子。” 扈成不再看他,对香林洼管事喝道:“这家铺子违章经营,欺诈顾客,罚款一百两,停业整顿!” “啊!” 药铺掌柜惊慌叫道:“扈庄主,那……要整顿到何时?” “等你主家回来再谈!” 扈成打马而去,没有回扈家庄,而是直奔祝家庄。 他见识过祝家庄的堡寨,十分羡慕,想到自家庄园无险可守,也想在庄上修建一个坚固的壁垒,可惜没有懂行的人才。 后来得知此堡寨的主持修建者居然是栾廷玉,很是吃惊,便想请他帮自家也修一个。栾廷玉却一直推脱,扈成不知他是什么想法,便想抽空和他当面谈谈。 香林洼距离祝家庄堡寨只有两三里地,今天正好顺路过去。 他很快赶到了,在壕沟前叫门。上面值守的庄客都认得他,立刻放下吊桥来,请他进去。 扈成骑马从甬道里穿过,仔细观察周边布局。 此堡果然坚固,各种功能俱全,水井粮仓住房皆有,工事设计的也非常巧妙,三面都是乱山,可以说坚不可摧! “怪不得梁山打了三次都打不下了,靠着内奸接应才攻破!” 扈成看得心里惊叹,同时也发现了一个缺点,军事功能太多,民用功能太少,驻兵和储粮不多,经不起消耗。 不过这也不重要,一个土豪的堡寨而已,又不是边军堡垒,不会有山贼和他们打消耗战,所以也算不上缺点。 “扈庄主大驾光临,栾某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正堂门口,栾廷玉迎了出来,拱手致歉。 “栾教师客气了。” 扈成下马施礼,看着周围说道:“我今日前来,你一定猜到我的目的了吧?” 栾廷玉苦笑道:“扈庄主,非是栾某不愿帮你修筑堡垒,而是你扈家庄的条件不易修筑啊。” 扈成问道:“这是为何?” 栾廷玉伸手请道:“到屋里细说。” 二人边说边进了大堂,是个石砌的大厅,宽大又厚重,空荡荡没有几个人。 扈成打量了一番,问道:“祝太公和三位兄弟都不在吗?” 栾廷玉命人上了酒菜,说道:“此地是军事堡垒,防贼用的,狭**仄,并不适合居住。庄家平日都在后面的庄园里住,有事才过来。” “我在河间府当兵时,住着军营堡寨,住庄户反而心中不安,便把家人留在庄园里,自己长住这里,偶尔才回家一趟。” 扈成感慨道:“栾教师身在民间,军人本色也不减啊。” “唉,习惯了而已。” 栾廷玉叹了一声,不想提自己的事情,说道:“扈庄主问起的扈家庄筑堡之事,我以为没必要。” 他用手指蘸酒在桌上画道:“我三庄依着独龙岗,扈家在西,李家在东,处于山岗首尾,没有要道可以扼守,即使建了堡寨,贼人可以绕开堡寨袭击村庄,作用着实不大。” “而祝家,处在独龙岗中部,两边皆有山峦环绕,周围道路险要,只要守住此地的,来犯之贼就不敢攻击村庄,建堡寨有奇效!” 扈成在脑子构画了一副地图,想象了一下大群敌人来袭的场面,还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不禁摇头笑道:“还是我不懂军事,胡思乱想了,呵呵。” 栾廷玉道:“扈庄主奇谋百出,是帅才,栾某所说不过经验而已,你听过了,以后就懂了。” 扈成认真说道:“战场上打得就是经验,栾教师太自谦了。别的不说,就你修建此堡寨的本事,也堪称良将了。” 栾廷玉道:“我大宋边军一直擅长建造堡寨,营将以上都懂一些,军中也发营建图,照着修就可以了。” 说着起身到墙边,从箱子里取出一卷图纸放到扈成面前,说道:“这是我收藏的图纸,扈庄主想修堡寨的话,找些老工匠,看着图就能建。” “那就多谢栾教师了。” 扈成命庄客收好图纸,道:“我命人复制一套,原本再送还回来。” “些许小事而已。” 栾廷玉也不在意。 吃了会酒,扈成问道:“听祝伯父说,他正在为你谋大名府的军职,情况如何了?你一走,我们三庄便少了一根支柱啊!” 栾廷玉苦恼道:“朝奉说他找了军中一个相熟的指挥使代为说情。本来钱使得顺利,上下都打通了,已经把我报到梁中书面前了。” “谁想大名府军中有个都统制,叫做李成的,和那指挥使是对头。那李成得知此事,就在梁中书面前说我是畏战的逃兵,不堪使用。梁中书最厌无能胆怯之人,便把我打了回来。” “啊!” 扈成明知他最终给祝家庄陪葬了,还是对其遭遇感到遗憾,安慰道:“那梁中书只是受了蒙蔽,你还是有机会的。” 栾廷玉语气有些无力,笑道:“那指挥使也说让我安心等些时日,他找到机会再向梁中书说道。呵呵,等着吧。” 扈成敬了他一杯酒,岔开话题道:“州里传来消息,说准备在梁山水泊设一水寨,我们三庄几个当家人都有军职。栾教师如果有兴趣,可以从这里做起,虽然起点低了些,总比枯等要好。” 栾廷玉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如果朝奉同意的话,我去做个小哨官也可,至少能杀贼,也免得荒废了军中本事。” 扈成笑道:“哈哈哈,栾教师愿意出山,梁山水贼命不久矣!” 二人谈了一会剿贼方略,又交流了一番军事武艺,都对对方的见识感到惊讶,相谈甚欢。 转眼天色昏暗,扈成惦记着石秀、焦挺两个,又怕祝家人怀疑他来挖墙脚,不便久留,告辞离去。 第三十四章 西门妻夜会扈官人 回到香林洼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香林洼管事来报,石秀和焦挺来过两次了,都没见人。 扈成走进本地最大的一间酒店,吩咐张罗筵席,命人去招二人过来。 石秀住在香林洼最边上的破客栈里,睡得是大通铺草棚子,和焦挺一起过来,衣服撕裂,满身草屑,头脸上抹了药水,形象很是落魄。 二人看见满桌酒肉,香味扑鼻,都偷偷咽口水。 扈成招呼他们入座,当面就问石秀:“你叔父病情如何了?” 石秀愁道:“喝了那郎中新开的药,气息总算粗重了点,还是没醒,但愿能好转过来。郎中说就是能好,也要修养十天半月才能上路,小人困在这里,耗不起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好担心?” 扈成一挥手,随意说道:“江湖上的好汉若在我庄上还为钱犯愁,就是打我扈成的脸。你放心住下,一切有我。” 石秀推开椅子,拜在地上,郑重说道:“小人听说,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先前还不信,现在小人信了!扈庄主是仗义疏财的豪杰,小人愿以身相报!” “嗨,起来吧。” 扈成一皱眉头,不悦道:“我扈成讲究意气相投,不喜欢太客气的,你我都是好汉子,坦诚相待即可,休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石秀聪敏,当即起身,端起酒碗道:“我敬庄主一碗!” 扈成和他灌了一碗,又问焦挺:“焦挺兄弟,你做何勾当?到此做甚?” 那焦挺看着很是迟钝,慢慢说道:“小人原先在街市上相扑为生,生计艰难,想找人投靠。又因没面目忤了人,到处投人不着,便在河北山东一带街头卖艺,寻有钱人家相扑做耍子,赚些钱糊口。” “那日小人也听到路边有孩童唱‘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还有‘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便起了心思来阳谷县投靠庄主。” “阳谷县城里,小人在街边卖艺,一个泼皮缠住小人,劝小人来投扈家庄。小人心想,此等泼皮要我来投的,能是什么好货色?‘豪杰扈大郎’一定是诓人的。便没有就来,离开了阳谷县。” “后来小人又听人说,扈大郎统领三庄精兵大败了梁山水贼,才知扈大郎是真的好汉,又急忙回来投靠,然后就在香林洼遇到了石秀兄弟。” 他慢吞吞好不容易说完了,对扈成拱手道:“不知庄主愿不愿收下小人?” “哈哈哈,这憨货是真憨,怪不得没人要他。” 扈成听笑了,慷慨说道:“有人投我,我都当兄弟相待!” 焦挺喜道:“小人当不了兄弟,能安定下来就成。” “那你把我这里当成自己家。” 扈成笑了笑,又对二人说道:“我正准备到水泊里剿贼,急缺能打杀的汉子,你们两个来的正是时候。如果你们不怕死的话,就跟我到水泊去杀贼,也能挣个出身来!” 石秀焦挺大喜,急忙拱手大叫:“小人不怕死!” “小人愿随庄主杀贼!” 三人都很欢喜,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十分快活。 扈成在祝家庄就喝了一顿,感觉有些上头了,正要退席,又听扈贵禀道:“药铺的主家求见主人,在隔壁屋里等着呢。” “哦。” 扈成起身说道:“我去见个人,就不陪二位兄弟了。你们吃好喝好,吃够了自己找客房睡,明天我们接着吃酒!” 石秀焦挺急忙拱手道:“庄主尽管忙你的大事,我们不要紧。” 扈成摇摇晃晃的走出门,被扈贵领到最里的一间上房门口。 他刚要敲门,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湖蓝衣裳的丫鬟出现在门口,瞟了他一眼,羞答答的哼哼道:“扈小官人来了,我家主人已经摆好了酒席,准备好好款待你呢。” “你是……” 扈成感觉此女有些眼熟,使劲想了想,指着她笑道:“你是那天狮子桥边的那个……那个……” “奴婢叫玉箫,多谢扈小官人那天从坏人手中救了我。” 那丫鬟扭了下身子,快嘴说明了身份,还不停抬眼偷看他。 “哦,玉箫,我记住了。” 扈成点点头,隔着她向屋里望去,问道:“你家大官人回来了吗?不是说要在东京城待一个月吗?” 玉箫掩袖笑道:“不是我家大官人,他飞也不能这么快回来。嘻嘻,是我家大娘子。” “官人不是要见我家的主事人吗,这段时间都是大娘子管家,她听到香林洼药铺的事情,就连夜赶来见官人。” “玉箫,你堵在门口啰嗦什么,快请扈庄主进来。” 屋里一个女声传了出来,玉箫急忙让到一边,请扈成进门,自己在前面带路。 扈成跟着进屋里,闻到了一股香烛和脂粉味,猛地清醒过来,立刻停下了脚步。 “夜半客栈会人妻,孤男寡女处一室,有点太那个了吧,是不是不太好?” 他迟疑起来,转念一想,人家是来谈生意的,自己一个现代社会的灵魂,怎么比宋朝女人还保守? 于是也坦然相对,大大方方转过屏风。 客厅里空着,对方没有在此设宴,见玉箫掀起了里屋的门帘,不禁又狐疑起来。 女人家待男客,就算在后世,放在里屋也不合适吧? 虽然生疑,但已然进来了,也不好退出去,便带着疑心走进里屋。 屋里亮着好几根大红烛,照的气氛很是暧昧,中间一个圆桌摆了几样精致酒菜,应该是从城里带来的。 满屋红光中,方桌对面走出一个的女人,福了一礼,道:“奴家见过扈庄主。” 扈成定睛一看,女人的面门和他前世的情人非常相像,正是那天轿子里看过一面的女人,西门庆的正妻,叫做‘月娘’的,药铺伙计都称呼她‘吴大娘子。’ 那吴月娘穿了一身素净的鹅黄衣袍,形象倒是端庄,欠身说道:“本来该我上门拜访扈庄主,奈何天晚,权且设一薄筵席相待,扈庄主勿要嫌弃。” 扈成见她并无轻浮之色,疑心消了不少,拱手道:“嫂夫人客气了,有事命人告知我即可,不必如此麻烦。” “扈庄主请坐。” 吴月娘和他相对坐下,玉箫捧着酒壶斟了酒。 二人互相敬了一杯,扈成直接问道:“嫂夫人是为了生药铺斗殴之事而来的吧?” “正是。” 吴月娘示意玉箫继续斟酒,说道:“我在城里听家人来报,说扈庄主把我家香林洼的铺子不但重罚了,还给封了,不知什么时候能重开,所以特来询问。” 扈成道:“你家那些伙计太不像话了,我就想让西门兄来教训一下,并无恶意。既然嫂夫人开口了,明天就开业吧。些许小事,害得嫂夫人连夜赶来处置,着实抱歉……呃! 扈成下意识扭头去看,却见那小丫鬟满脸绯红,还对他抛了个媚眼。 他盯着看了几眼,心道:“这丫鬟好像一直对我有意思,一靠近我直接就发春了,我的魅力有那么大吗” “那就多谢扈庄主了。” 吴月娘好似没有看见,举起酒杯笑道:“自从上次狮子桥头仗义相救,我就知道扈庄主是个豪侠,一定不会为这种事情为难奴家。奴家十分敬佩扈庄主,请再饮一杯。” 扈成喝了,往旁边挪了挪,玉箫俯身过来倒酒, 吴月娘看到他的窘态,抿嘴笑道:“扈庄主,奴家今日此来,其实不止为了药铺之事,还有一桩大生意要找你谈,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心急。” 玉箫总算把酒倒完了,身子也离开了,扈成还没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问道:“何事,嫂夫人请讲。” 吴月娘端详着手里的酒杯,认真说道:“你家这香林洼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如果好生经营,每月当能有几百两的进项。” “我看你家关注农事,对商事毫无兴趣,浪费了这块宝地。不如把香林洼交给我家来经营,利润我们两家平分。” 扈成一听,头脑瞬间就清醒了,心中冷笑道:“难怪跟我玩这一出,原来还娘们还是在执行西门庆的计划,要吞我家的香林洼!” 他没有立刻回答,喝完杯中酒,正色说道:“嫂夫人,抱歉了,我正打算在香林洼的大兴商业,就不用你辛苦了。” 吴月娘面色一变,笑道:“你再考虑考虑,如果对分成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说着又朝玉箫示意,玉箫来倒酒,整个贴了上来, 扈成活了两世,哪会被这点手段拿住?任她折腾,挺直腰背说道:“你家药铺尽管开,香林洼我家里会自己管好。嫂夫人,此事还是等西门兄回来,我和他谈吧。” 吴月娘见他油盐不进,又抹起了眼泪,泣道:“扈庄主有所不知,香林洼这里的药铺,是奴家自己的生意,并不是西门庆那负心人的。” “唔?” 扈成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一下来了兴趣,问道:“嫂夫人这是何意?” 吴月娘悲戚道:“那西门庆是什么人物,扈庄主也是清楚的,他常年流连青楼,阅女无数。去年刚娶了一个小妾,最近又要娶一个青楼伎女回来,丝毫也不顾忌我的感受,我已经对他绝情了。” “他喜新厌旧,开始厌烦我,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便向他把这里的铺子讨来,我自己出钱,自己经营,以后就是我的铺子,与他无干。就算被他抛弃,我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西门庆什么德行,扈成自是知道,从狮子桥之事判断,他们夫妻不可能同心同德,联手谋算自己。 所以,此女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他瞅着吴月娘,思忖道:“帮她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此女也不是省油的灯,还野心勃勃,想要吞我的地盘,这就不能忍她了!” 于是说道:“嫂夫人若想在香林洼扩张生意,我可以给你方便,其他你就不要操心了。” 吴月娘满脸失望,伸手去拿酒杯,一下碰翻了汤碗,洒了一襟,急忙告退,到另外一间屋去换衣服了。 “哼,女人,你太贪心了!” 扈成见她慌了神,心里嘲讽着,回头看了眼玉箫,见此女也神情呆滞,不由笑道:“你家主人就教了你这一招吗?以后用点心,多学点招数。” 玉箫低头绞着双手,脸羞的彤红。 扈成吃了几口菜,起身拍拍衣袍,对屋里大声说道:“嫂夫人,我走了,有事你随时找我。” “扈小官人,稍等。” 吴月娘在里屋叫了一声,匆匆走了出来。 就见她换了一身薄绸袍子,只系到胸脯上面,肩上披了一条绿纱,裸着肩头和臂膀,一大片白生生的胸口对人亮着。轻薄的纱裙下面,一双长腿也隐约可见,端地风骚诱人! “!!!” 扈成看到了,一下愣在当场。 (这章被吞了好多句子和段落,一些地方看着莫名其妙,就是被吞了。) 第三十五章 受威胁扈成出手相助 (昨天发的那章被关了,申请也失败了,大改之后重新发一遍。可惜我花了许多心血写的香艳情节都废掉了。) “什么情况?西门家的女主人,要亲自上场对我使美人计吗?” 扈成看到吴月娘的模样,心里惊叹道:“这婆娘,够狠!和西门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扈小官人,你这样看人家,未免太无礼了。” 那吴月娘看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轻声薄斥,侧过身去。 扈成收回了目光,拱手道:“嫂夫人,没事的话,扈成告辞了。” 吴月娘笑道:“嫂夫人忒难听,好像我有多老似的。你叫我月娘吧,我比你大,或者叫我姐姐也行。小官人不急着走,坐下来我们好好说。” 嘴里说着,上来就挽他的胳膊。 扈成想要闪开,却被她堵在墙边,玉箫也在后面逼住,一时躲不掉,被她追上来抓住了。 不禁焦躁道:“嫂夫人,香林洼的事情我已经给你答复了,请不要再纠缠。” 吴月娘把他右手紧紧抱在怀里,笑道:“不谈香林洼了,我有一件比香林洼还重要的事情与你谈。” 扈成甩不掉她,被她拽着坐下,问道:“何事?” 吴月娘挤到他身边,娇笑道:“兄弟莫要躲闪,姐姐又不吃你,咯咯咯。” 扈成用手肘撑开对方,不耐烦道:“休要啰嗦,快说!” 吴月娘犹自抱着他的胳膊,一脸忧惧道:“姐姐想让小官人帮我一个天大的忙,和香林洼无关,也不关系金钱。” 扈成感觉有些面红耳热,心中开始骚动起来,急躁道:“讲。” 吴月娘露出凄婉之色,抽泣道:“奴家与西门庆成婚三年了,却一直无子,有个小妾来到家里一年多了,肚子里也没有动静。” “还有西门庆交往的其他女人,也从没有一个有孕的。如今整个县城都在传,说西门大官人是不能踩蛋的公鸡,生不出后代来。” “西门庆只知道享乐,对此不甚在乎,但奴家却不能不在意。他娶到家里来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对我也会更加恶劣。如果我不能生下孩子,或者被其他女人抢了先,我在家里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呜呜呜。” 她哭了几声,仰头看着扈成,哀求道:“小官人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 扈成像被雷击的蛤蟆,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种操蛋事情,怎么让我碰上了?” 他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或许人家只是诉诉苦,让他可怜,然后让出香林洼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咳咳。” 于是故作不知,感慨道:“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对嫂夫人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唉,这种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吴月娘看着他,眼泪汪汪道:“扈庄主,你给我一个孩子吧!” “我去,真要找我借a种!!” 扈成面皮一阵抽搐,他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也做不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于是竭力稳住情绪,问道:“为何要选我?男人多的是,你随便在家里找个身子强健的男仆不就成了?方便又隐秘,还不怕被西门庆发现。” 吴月娘摇头说道:“我好歹也是本州军官家的小姐,岂能被那种粗鄙男人玷污?至于西门庆,他不仁休怪我不义,我有婆家撑腰,并不怕他,大不了就和离了!” 扈成见她口气生硬,眼神狠辣,血液一下退潮了,轻笑道:“呵呵,配种是驴马之行,我是个男人,做不了这种事情。嫂夫人另请高明吧。” 吴月娘表情一冷,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扈成,你知道我家里是什么背景吗?” 扈成咧嘴道:“什么背景?” 吴月娘撩了下头发,娓娓说道:“我父亲便是郓州团练使吴元忠,西门庆的生意能做大,也仗了我家的势。可惜父亲老了,管不了我一辈子,所以我要为长远打算。” “恰巧我也知道,你们三庄最近正在筹划水泊里建水寨的事。我父亲认为你们会势大难制,准备派军官和厢兵掺进去,把持水寨兵权。” 说到这里,她摸着扈成惊讶的脸,笑道:“自己花费钱粮建立的水寨,被官府平白夺了去,小官人是不是很愤怒,很失望?” 扈成的确很生气,还不至于失望。 水寨的钱粮人力都掌握三庄手中,官府想要夺权根本不可能。但有他们在中间搅浑水,三庄做起事来肯定会束手束脚,还是不插手最好。 他目光一闪,盯着女人问道:“你又能做什么?” “咯咯咯,我能做的,就是帮小官人消除麻烦!” 吴月娘娇笑起来,得意说道:“如果我爹有了一个外孙,你说他会不会为难外孙之父?” 她见扈成沉默了,又把头靠了上去,一脸痴迷道:“扈成,上次狮子桥边的一面之缘,我就被你的雄豪之气所倾倒,这些日子一直都忘不掉你。” “我从小就想嫁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可惜无缘意中人。那天之后,我想了好长时间,终于下定了决心,就是你了,扈成!你的血脉一定非常好,能让我生出最强壮、最聪明的孩子!” 扈成瞅着眼前女人,暗自盘算道:“以此女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今日我要是不答应她,她一定会在她爹面前说我坏话,最终坏了我三庄大计。不如就牺牲一次?” 可还是不能克服心中的罪恶感,犹豫再三,忽然想到受害者是西门庆,一下没了愧疚之心,反而多了一丝快感! “也好!” 扈成总算下定了决心,撸起袖子大笑道:“我扈成最是仗义,朋友有难绝不坐视!哈哈哈,就让我帮你一回!” …… 次日晌午,扈成走出了房门,神采奕奕。 他精力充沛,恶战两员敌将,一夜大战七场,睡一觉就恢复了精神,没有叫醒两个沉睡的敌方败将,悄悄起身出门。 已经快到中午了,扈贵、张荣和焦挺正坐在酒店大堂里等着,一看见他立刻迎了上来。 “庄主醒了,嘿嘿嘿。” 两个小厮一脸古怪,似笑非笑的施礼。 扈成瞪了二人一眼,对焦挺说道:“兄弟昨晚吃得可好?也睡好了吧?石秀兄弟呢?” “石秀兄弟晚上没在这里睡,回去看他叔父了。” 那焦挺也打过招呼,又道:“昨晚店里有女人大叫了一夜,声音好大,鬼哭狼嚎的,把小人吵得睡不好觉。” “嗨,可能是做生意的伎女,也不容易,让客人折腾了一整晚。那鸟客人也真不是个东西,不把伎女当人。” “噗!” 扈贵和张荣笑喷了出来,都捂住嘴到转到一旁偷笑去了。 扈成的厚脸皮也扛不住了,讪讪道:“哦哦,额……我们去看看石秀兄弟和他叔父吧。” 说着急忙走出店门,骑马去找石秀。 几人到了那家破客栈,见石秀坐在大通铺上,正给一个中年人喂汤药,见了扈成急忙让中年人躺下,赶上来施礼。 扈成惭愧说道:“昨晚酒喝多了,头脑昏沉,忘记把叔父挪个好住处,石秀兄弟见谅。” 石秀忙道:“庄主对小人万般好,小人若还有怨言,便不是人了。” 扈成见中年人状态好转了一些,问道:“叔父病情如何了?” 石秀笑道:“昨晚就醒了,郎中早上又来看过,说没有性命之忧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 扈成也轻松一笑,唤来香林洼管事,吩咐道:“速去备车,把这位长者送到我家庄园里去,找个好房舍安顿下来。” 又对石秀道:“兄弟收拾一下行李,我们现在就走。” 石秀苦笑道:“哪有还有行李?我把换洗的衣物都当了。” 等车来了,把病人抬上车,石秀、焦挺坐在车上,扈成一行骑马,出了客栈往扈家庄赶去。 走到药铺前,见此店已经开门了,后面的房舍也在建造。 药铺掌柜正在门口指挥人干活,急忙弯腰施礼,谄笑道:“扈庄主,小人的罚款已经缴了,伙计也整顿好了,再也不会犯错了!” 扈成问道:“你家吴大娘子呢?” 药铺掌柜道:“刚到店里,说昨晚受凉不太舒服,正在店里找郎中号脉呢。” “号喜脉呐?有这么快吗?呵呵。” 扈成暗笑,经过门口时往里一看,吴月娘坐在柜台边上,伸手让郎中掐着腕部,玉箫在他身边,也卷起袖子等待着。 听到外面的声音,二人都转头看来,和他对视在一起。 扈成朝她们眨了下眼,两个女人一个娇羞着低下头,一个兴奋的捂嘴笑了起来。 …… 一行人回到扈家庄,在庄园边上找了个小院把石秀叔父放好,又派了两个仆从过来打扫卫生,照顾病人。 石秀对新住处很是满意,让焦挺和自己住一起。 焦挺见院落甚大,有五六间房屋,空荡荡的,便没有让扈成另外安排,和石秀住到了一起。 扈成让他们先收拾房子,回庄园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到了下午吃饭时,又把二人请来,和扈熊、洪泰一起,在后院一边吃酒一边交流拳棒。 石秀原先家境不错,从小练武艺,后来家道中落才出来贩羊马。 他使了一通杆棒,在坐几人皆不是对手。 扈成惊喜不已,这拼命三郎的武艺,仅在林冲、杨志、栾廷玉之下,是扈家庄第一个可用的高手! 那焦挺的徒手搏击和摔技也堪称炉火纯青,估计空手很少有人能打过他。 虽然相扑在战场上没用,但他也会使武器,一杆朴刀使出来,也能胜洪泰一筹! 几个人在马场上正练得兴高采烈,旁边忽听有人说道:“这等枪棒破绽太多,算不得好武艺。” (祝朋友们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六章 豹子头衷心献技 说话之人正是林冲。 扈成扭头看去,只见他头面上满是黑疤,看着十分骇人,不过却行动自如,想来只是鞭伤未愈,并未伤筋动骨。 “兀那汉子,你说哪个算不得好武艺?” 焦挺情商低下,一点眼色也没有,大声喝问。 林冲扶着栏杆,语气平静道:“几位的武艺都很出众,但不够精妙,不是上等武艺。” “你这鸟人,说我们是下等武艺,难道你是上等?” 焦挺怒了,提起杆棒叫道:“来来,让我们看看你的上等武艺是何模样?” 石秀谨慎,急忙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劝道:“兄弟长点眼,不清楚此人底细,不要胡乱使性。” 焦挺这厮果然没面目,一把甩开他,对林冲叫道:“兀那丑汉,你敢不敢来拼枪棒?” 石秀见扈成微笑不语,扈熊、洪泰也都在看笑话,便不去阻止了。 林冲没有搭话,身边的曹正很是不忿,喝道:“你这厮,见我师父身上有伤,故意挑衅?小人算计!让我来讨教你的下等功夫!” 从一旁拽过一根杆棒,就要上去厮斗。 “慢着。” 林冲止住他,伸手道:“让我来。” 曹正犹疑道:“可是,你的伤……” “些许皮印而已,无妨。” 林冲接过杆棒,倒背在身后,悠然走进马场,摆了个黄飞鸿的起手式,对焦挺道:“这位好汉,请了。” 石秀看到对方的气度,便知是顶级高手,急要提醒焦挺时,那边已经冲上去了。 “呜呀!” 焦挺情商低的可怕,愣着头抢到跟前,直接抡棒就打。 “呼!” 林冲杆棒都没动,身子微微一侧便躲过一击,脚步疾挪,转到了焦挺身侧,左手揪住对方衣领,借力往地上猛拽。 若是换了其他人,这一下肯定扑个嘴啃泥,偏偏焦挺是个相扑高手,晃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子,反而劈手去揪林冲。 “唔?” 林冲很是意外,看出对方相扑功夫了得,不和他贴身搏斗,迅速跳开。 焦挺紧缠着不放,单爪连抓,就要拿他! 林冲不得不使出杆棒,轻轻一顶,把他戳了回去,再抡圆了摆个旗鼓,就等他来攻。 焦挺见状,只好又使杆棒砸了上来。 林冲随手挡下他几招,摇头说道:“粗陋!比我想得还要粗陋!” 焦挺羞怒难当,使出浑身解数攻击,却怎么都奈何不了对方,气得哇哇直叫。 林冲探出他的深浅,没兴趣和他玩了,杆棒一振,使了个五连鞭弹抖劲,棒头瞬间在焦挺的杆棒上闪击五下! 就听‘砰砰砰’一阵响,焦挺的杆棒剧烈震颤,嗡地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 焦挺惊得目瞪口呆,双手虎口都崩裂了,把手举在胸前,不知所措。 “承让!” 林冲把杆棒往曹正手里一扔,对扈成拱手道:“林冲失礼,得罪了庄主的贵客,还望见谅。” “你是林冲!” 扈成还没开口,焦挺就先大叫了一声,惊讶道:“你就是被高俅陷害的,火烧草料场,山神庙杀京官,投奔梁山的,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 这厮把一长串名头都报了出来,林冲很是受用,点头微笑道:“正是在下。” “怪不得武艺如此惊人,原来是林冲啊,我输的心服口服。” 焦挺自语一句,抹了把手上血,又拱手问道:“江湖人都说,林教头在梁山水泊落草了,怎地会在这扈家庄里?你是扈庄主请来的客人吧?” 林冲神情一滞,尴尬笑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有事要见扈庄主,有时间再和兄弟聊。” 说完不再理会焦挺,径直走到扈成面前,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扈庄主救命之恩,林冲虽死难报!” “林教头不要客气。” 扈成大咧咧的招呼他,“我看你伤也好了,来一起吃酒,顺便指点下兄弟们武艺。” 林冲这几日总算认清了形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表态投靠他,没想到他态度如此随意,不由一愣。 想想这样也好,太正式了反而难堪,便牵强一笑道:“在场几位兄弟我都不认得,还请庄主引见。” “这是应该。” 扈成先把曹正介绍给了身边几人,然后指着扈熊说道:“这是我庄子的护院管事,扈熊。” 扈熊急忙起身施礼:“见过林教头。俺武艺低劣,以后还请教头多多指点。” 林冲见他对自己十分尊敬,回礼道:“扈管事若想学武,林冲一定倾力相授。” “这位是洪泰,护院副管事。” 扈成又指着洪泰,笑道:“他和林教头有过交往,不知林教头是否还记得?” 林冲瞅了瞅洪泰,一脸迷惑,显然不记得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 洪泰见对方把自己已经遗忘了,羞得脸面紫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冲看他形状,也知今天必须想起此人来,否则就得罪人了,于是绞尽脑汁的想。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恍然叫道:“你是……柴大官人府上的那位……曾和我比过枪棒的教头?” 洪教头被人轻视,很是气馁,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 林冲急忙拱手,笑道:“呵呵,我当面就认出你了。只是在柴大官人府上时,你一身鲜衣,气势汹汹,这番却朴实低调,全不像一个人,所以才不敢认。原来正是洪教头,林冲得罪了。” 洪教头一听,心情顿时好转了,拱手道:“当时某有眼不识泰山,被林教头教训了,哪里还敢嚣张?自然就老实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某还要向林教头多多讨教。” “不敢不敢。” 林冲谦虚应付了。 扈成又介绍石秀道:“这位是拼命三郎石秀兄弟们,我今日刚结识的好兄弟,林教头来亲近一下。” 石秀拱手施礼,道:“久闻林教头大名,今日相见,果然了得。” 林冲回了礼,又看向焦挺。 扈成把焦挺招了过来,说道:“这是没面目焦挺,林教头别看他没有面目,说话冒失,其实是个实心眼的好汉子。” 林冲打量着焦挺,拱手道:“焦挺兄弟一定精通相扑之术吧,方才差点被你抓住,吃了你的摔。” “我祖传三代相扑。” 焦挺也不客套,直言道:“刚才是我差点吃了林教头的摔,想不到林教头不但枪棒厉害,还会相扑。” 林冲道:“那一下是军中摔打之术,只有数招定式,并不高明,却非常实用,东京禁军平日都要练习。与相扑术相搏,肯定比不过。” 扈成听了,问道:“军阵之上,刀枪林立,甲兵堆叠,也用得上摔打招数吗?” 林冲道:“军阵必然是要使用兵刃的,空手搏斗是讨死。我说的摔打之术,乃是对付重甲步卒的招式。” “因为重甲难破,重甲步卒往往会冲进阵里近身搏杀,兵刃奈何不了他们,兵卒也抵挡不住,军阵会被杀散!” 他一边解说一边做出动作,比划道:“是以我方贴身之后,一手持短兵,以单手迅速将之摔倒,然后趁敌方难以起身,再对甲缝施以攻击。此乃击杀重甲步卒的必杀之术,并非寻常战斗所用。” “哦!” 扈成几人听得连连点头,感觉涨了见识,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洪泰问道:“要是马上将,此招是否就无用了?” 林冲负手讲解道:“在马上也可用来擒捉敌将,只是非常危险,一个不慎会遭反杀,能不用,最好不用。” 石秀又问:“我常年贩羊马,骑术也很精熟,却感觉马上使杆棒,十成本事只能使出一半,总是练不好,是何缘故?” 林冲笑道:“呵呵,马上使什么杆棒?杆棒是斗殴用的,马战是你死我活,要用长枪大刀,借助马力狂劈猛刺,敌方全身着甲也能一击而毙!” “你的杆棒打砸,既不能杀敌,又不能发扬马力,面对着甲之敌,更是无法破防,自然使得不顺。” 石秀大悟,自嘲道:“我才晓得,原来我在马上使得杆棒,乃是赶马所用,不是打斗的。” “马战不能使棍棒吗?” 扈成不认同这个观点,出声质问:“隔壁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怎地使一根铁棒,也是威风八面,难以匹敌?还有,听说北方辽人骑兵也多使狼牙棒,这是何解?” 林冲淡定微笑道:“棒锤斧都是破重甲的,对付轻骑并不好用,重甲骑毕竟是少数,所以骑兵一般都用矛枪。” “至于那位栾教师为何要用铁棒,我和他交过手,他使用的并非纯铁棒,而是两头箍了铁头的硬木棒。” “这是一种流行于宋辽边境的武器,叫做铁箍棒,兼有长枪和重棒之长,对付轻骑和重骑都同样有效。缺点也是很明显,敏捷不如刀枪,力量不如锤斧,太过中庸了,反而不见长处。” 扈成被他说得无言以对,知道自己军事知识匮乏,不敢再质疑对方。 其他人又问了好几个武艺、搏杀方面的问题,林冲都一一解释,几人心服口服,才知林冲不是浪得虚名! 扈成对林冲的评价也提高了许多。 此人不但武力强大,军事素养也极高,还擅长教授学生,是个非常专业的军事人才,不愧是八十万禁军的教头! 一群人都是好武的汉子,遇到这样一位高手,还愿意解答疑问,一时兴致高涨,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林冲有问必答,尽心指点,毫不藏私。 几人也虚心学习,又互相讨论,不时上手实战一番,喝呼大战,又高声畅饮,哈哈大笑,庄园后院热闹的仿佛夏夜街头的烧烤摊。 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意犹未尽的散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冲神情亢奋,哼着东京城两年前流行的小调,背着手,脚步轻快的走着乡间土路上。 曹正在他前面提着灯笼引路,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师父心情不错啊。你的伤还没好,闹了大半天,不累吗?” “哈哈哈哈。” 林冲仰头大笑,长长的呼了口气,感慨道:“自从东京城那一遭之后,我一直心中郁郁,从未开怀过,今晚是第一次。” “哈哈哈,这扈家庄其实也不错,如乡间桃园,比起外面的烦杂,至少待着舒心。如果扈庄主能藏住我,我甘愿在此终老!” 第三十七章 三娘子车轮大战怒斩将 扈成一直羡慕祝家庄有个栾廷玉,能训练庄客,能营建堡寨,能指挥作战,还能一骑当百,硬是靠着一人之力把祝家庄的武力水平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扈家庄却没有这样的人,他自己缺乏军事知识,还要总领全局,扈熊和洪泰水平也不咋地,护院武装没有可靠之人统领,再怎么训练上限都很低。 林冲来投之后,扈家庄终于有了一个堪比栾廷玉的专业军事人才,甚至还可能高出一筹。 扈家庄的武装力量终于能正规化了! 扈成给了林冲一个总教头的职位,让他和栾廷玉一样,负责全庄的防卫事务,护院武装全归他管,日常训练也由他抓。 林冲用了个假名‘扈天威’,声称是扈家远支,以后对外都用此名。 他接下了委任,立刻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和扈成仔细商议了一番之后,先对护院武装进行了改组。 五十人为一大队,林冲是大队长,以前的五个队改成中队,其下又细分了十个小队,每个中队下两个小队。 主要原因是扈家的武装在未来会快速扩张,这些护院将来都是扩充队伍的骨干。十个小队补入新兵之后,就能变成十个中队,不必再拆分,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 五个中队的队长分别是扈熊、洪泰,石秀、焦挺以及一个叫陈来福的庄客。 那陈来福便是和祝家庄的村斗中要寻死的男人。 此人真敢拼命,在和梁山水贼战斗时,用一把长枪捅死了两个水贼,还独自俘虏了十余个水贼,顺利入选护院。 在之后的训练中,陈来福又表现出了极高的悟性,不论练武还是队列,都是所有护院中最优秀的,于是又当仁不让成了护院中队长。 其人的意志品质和军事天赋其实比扈熊几个都要高,就是武艺太差,底子太薄,只能屈居五个中队长之末。 扈成不需要人贴身伺候,在家里自有仆从,外出时随便叫几个庄客跟着就行。 所以把扈贵和张荣都下放去接受训练,扈贵成了小队长,张荣做了骑兵。 骑兵也被分成了两支马队,除了准备扩张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林冲对扈三娘很不满,认为此女领着骑兵纯粹就是胡闹,带废了扈家的马队。 但他又不好说,便通过扈成之口,分了两个骑兵让主家女儿带着玩,自己把其他八骑和十六匹好马都划拉过来,准备进行正规训练。 扈三娘的玩具被夺人走了,哪里能答应? 她不敢去惹林冲,就缠着扈成不停哭闹,走到哪跟到哪,睡觉都站在床边大吵。 扈成实在受不了了,问她能不能接受林教头的骑兵训练,能不能服从命令?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做骑兵副队长。 扈三娘嘴硬道:“那个什么豹子头就是徒有虚名,根本就不懂骑战!” “他不练武技,每天就是练怎么控马,怎么骑马走路,排队走路,一步都不让走错。练这些有什么用?” “我先前带着马队冲来冲去、砍来砍去多开心,大伙也都喜欢,现在都在抱怨枯燥无聊,都想投到我这边来。哼,你肯定是被那林冲骗了!” 扈成简直无语了,憋了好一会,才郑重说道:“你想要骑马打仗,就必须听林教头的,不然……我就把你嫁了!” “什么!!!” 扈三娘惊呆了,大张着嘴愣了半天,眼泪慢慢滑落下来,抽泣着准备释放装可怜绝招。 扈成早就看腻了她的表演,提前叫道:“不准哭!敢嚎一声,我立刻就让爹去祝家庄向祝彪提亲!” “啊!还是祝彪?” 扈三娘抹掉眼泪,不忿叫道:“祝彪那厮上次吃酒撕我头发,不是个男人!你若找个比祝彪强的,说不定我还同意了,祝彪我死都不嫁!” 扈成冷哼道:“我倒是看祝彪越来越顺眼了。你就说吧,到底想嫁人,还是想乖乖到林冲麾下当骑兵?” 扈三娘见他不像说笑,不敢再耍赖,急忙答应:“好好,我当骑兵!听那豹子头的指使又如何?” 扈成威胁道:“若有一次违令,你就回来等着嫁人吧!” 扈三娘真怕了,脚尖在地上磨蹭着,低声说道:“那林冲好像不喜欢女人舞刀弄枪,如果他故意为难我。你怎么说?” 扈成道:“我会跟他说清楚,如果你能吃得了训练的苦,就培养你日后领兵。我相信以林教头的性子,绝不会故意刁难!” 扈三娘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他,咬牙说道:“我绝不会让他把我赶走的!” 扈成希望妹妹被骑兵训练淘汰掉,好让她熄了打打杀杀的念头,便领着她去找林冲。 后院里只有两队轮休的护院在自己锻炼,其他三队都在各处值班,骑兵和几个队长则聚在马场里练习骑战! 一群人靠着栏杆观战,场上石秀和洪泰正在对练。 二人身穿皮甲,胸口绑着铁板,头戴铁桶盔,手持裹了厚布的木枪,互相冲了两三合,招式便有些散乱了。 林冲立刻叫停,把他们唤到跟前,在所有人面前指出他们的优缺点,然后命二人继续练习。 洪泰摘下头盔,满头大汗道:“这古怪头盔重的要死,我戴了一会就感觉脖子发酸。而且正面只有一条缝,气闷难耐,还看不清前面情况,打得忒不痛快,我不戴了!” “不准摘盔!” 林冲严厉喝道:“沙场上累到虚脱,瞎一只眼,也要力战不停,这点苦你都吃不了,干脆不练了!” 石秀一直捂在头盔里,闷声劝道:“洪大哥,此盔是扈庄主为对练特制的头盔,铁枪捅上都伤不了人,能让你我全力施展。难受就忍一忍,只戴一会而已,又不是要戴一天。” 洪泰不敢抱怨了,戴好头盔,打马往一边去了。 二人到两头就位,都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互相招呼了一声,又一次发起了冲击。 这次二人的招式果然熟练了许多,错马而过时,都打出了精彩的对攻,旁观之人纷纷喝彩。 林冲满意的点点头,让对练了几个回合,看他们掌握熟练了,又换了一对人上来。 这次是扈熊和陈来福。 扈熊的武技在几个中队长中排名倒数第二,陈来福则是倒数第一。 扈熊好歹练过十几年枪棒,骑术也非常不错。 陈来福当了大半辈子佃户,哪里会什么武艺?不过他会骑马,也和张荣一样,从小给地主家放驴马练出来的。 陈来福武艺低微,却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也不惧扈熊,肋下架着木枪就和扈熊对冲。 结果也没有出人意料,被扈熊一枪戳到马下。 有一身装备保护,木枪很难伤到人,就是怕坠马受伤。 一旁侍候的庄客见陈来福趴在地上不动了,急忙上去抢救。 还没到跟前,他忽然跳了起来,抓住战马翻身上去,叫道:“我没事,再来!” 林冲微微点头,正要发号施令,见扈成兄妹俩走了过来,便让二人稍歇,自己迎了上去。 扈成把扈三娘拉到身前,说道:“林教头,我这妹子你也知道,她考虑好了,要到马队里跟你练武。” “你什么都不要顾忌,像男人一样训练就是了,如果她敢耍性子,你就告诉我,我把她揪回家去。” 说完对妹妹喝道:“还不快向教官施礼!” 扈三娘低头瞅了林冲一眼,粗声叫道:“见过教头。” 林冲一直把她当地主家的熊孩子看待,见状笑道:“既然你兄长已经对你讲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来吧,我们正在练习骑战,你也来试试。” 扈三娘看向场内,见扈熊和陈来福两个正在备战,立时兴奋起来,跃跃欲试道:“好,谁和我打?” 林冲道:“你先去换衣披甲,他们两个打完我就安排人手和你打。” 扈三娘一阵烟往库房跑了,扈成也不干扰众人训练,让林冲继续指挥,自己在旁边看着。 扈熊和陈来福又冲了一次,陈来福又被捣了下去,这次半天爬不起来。 林冲宣布战斗结束,把二人叫到跟前,指点得失。 重点关照了陈来福,对他讲解了许多,嘱咐他要多练习,才能赶上其他人。 扈熊被安排了一个菜鸟对练,练得不爽,很是不快,让林冲再派一个人来练习。 正说着,扈三娘骑着自己的青鬃马奔入场中,在众人前面来往奔驰,一双训练刀刷刷的挥舞,大声叫嚣:“哪个是我的对手?快来送死!” 扈熊以前打不过她,自从被林冲教授了几日,感觉武艺猛涨,信心也跟着增长,大喝一声:“三娘子,让我来战你!” 打马而起时,却被林冲拽住了缰绳,喝道:“安全为先,换上防具再打。” 扈熊急忙对扈三娘大叫:“三娘子快过来,换了装具才能打!” 扈三娘奔到跟前,一看他和陈来福的蠢笨样子,立即拒绝了:“什么鬼东西?我才不……” 刚要耍性子,看到扈成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只好悻悻叫道:“来人,给姑奶奶上防具!” 她跳下马,两个跟着习武的丫鬟立刻跑了过来,给她胸前绑上铁板,双臂套上铁筒,头上扣上水桶。 “啊啊!啊呀呀!” 扈三娘穿好之后,像个木偶一样活动了几下,连声叫骂:“这个鬼样子如何打杀?是哪个蠢家伙想出来的蠢法子,给姑奶奶站出来,我要砍了他!“ 她还以为是林冲的主意,故意对着林冲大叫,却被扈成一杆棒敲到水桶盔上,骂道:“你说的那个蠢家伙就是我!来砍我呀!” “……” 扈三娘一下不出声了,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在丫鬟的扶持下爬上马,挥了几下刀,忽然对扈成叫道:“我要和你打!” 扈成冷笑道:“你不要得意,等我腿伤好了,有的是机会陪你打。今天,林教头怎么安排,你就怎么打,不准反驳!” 扈三娘无语了,气咻咻的瞪了他一会,猛一打马,加速奔驰,绕了个圈回来直冲扈熊! 那边扈熊也挺着木枪冲了上来,二人交错而过,谁也没沾到便宜,又掉头继续对冲。 扈三娘的双刀优势在近距离缠斗,冲击不是所长,只冲了两个回合就追上扈熊,两把刀泼水般劈砍。 她经常对练,打斗经验丰富,武技又比扈熊高出两头,很快就压制了对手,把胸中怒气全都发泄到了扈熊身上。 扈熊被她粘住,又是格挡又是转马,怎么到逃不掉她的追杀,一会功夫就被砍了好几刀。 他抵挡不住,大叫认输,扈三娘还是追杀不止,一直追着砍。扈熊仓皇逃窜,身上不停中刀,嘴里哇哇惊叫,形象异常狼狈。 二人沿着马场跑了好几圈,才被林冲骑马过去截住,总算救下了扈熊。 “还有谁!” 扈三娘杀发了性,对栏边众人恶狠狠的大叫,浑身煞气骇人! 众人一头冷汗,都把目光投向了焦挺,林冲刚好安排他上场迎战。 焦挺也带着水桶盔,看不清面目,在原地呆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上了马,举枪施礼:“小、小姐,小人……” “哈呀!” 扈三娘直接杀了过来,焦挺急忙迎战。 二人战了三两合,焦挺也被扈三娘的双刀缠上,手忙脚乱应付了十几招,被一通乱剁,直接斩落马下! 林冲盯着扈三娘,眼中冒光,又把洪泰和石秀相继派上去接战。 洪泰大败,石秀僵持了二三十合,因扈三娘马力不足而停战。 …… 几场打下来,在场的男人都有些灰头土脸。 大家都看出来了,不算林冲,也就石秀能和这个小姑娘打个平手。 石秀其实也悬,因为他是青壮汉子,依靠力量优势大力挥动长棍,才勉强克制了对方的快刀。 扈三娘的技巧因为一身笨重防具的影响,没有全部发挥出来,不然他也得被乱刀砍死。 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没长成就这么厉害,若是成年了,岂不更加打不过了? 几个汉子都暗暗发誓,以后要刻苦习武,绝不让小丫头继续碾压自己! 林冲在酸果林一战中和扈三娘也过了几手,印象不深。没想到她的武艺如此精湛,很有些吃惊,同时对此女也来了兴趣。 “三娘子,你过来。” 他招扈三娘到跟前,一脸慈祥道:“我林冲只收过一个徒弟,就是曹正,那厮却不是练武的料,没有学到我一成手段。” “我也快步入中年了,很想收一个天赋极好的年轻人继承我的技艺,可惜世事蹉跎,一直没有机会遇到。” 他抓住扈三娘的马缰,眼神期盼道:“你做我的徒弟如何?” 第三十八章 人情世故留人心 林冲主动提出要收扈三娘为徒,扈三娘十万个不愿意,但在亲哥哥的威逼之下,也只能流着眼泪同意了。 古人待师如父,拜师就像认了干爹一样,意义重大,扈家为此举行了一场拜师礼。 大厅内,众人围观下,林冲端坐在正中,扈太公和扈成坐在左右,扈三娘黑着脸对林冲磕了三个响头,双方写下拜帖,算是正式拜林冲为师了。 扈三娘其实也知道林冲的厉害,很想和他学武,只是恼他夺了自己的骑兵,闹了一场之后拉不下脸来,才扭扭捏捏的拜了师。 拜完之后,她的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乐呵呵的与人谈笑,并没有外人想的发脾气使性子。 之后又是拜师宴,没有请祝李两家人,只有扈家人自己聚餐,护院队长,庄园管事,各村村正、村老,凑了三两桌一起庆祝。 林冲今天很是高兴,领着女徒弟轮番敬酒,很快就醉了,心头旧事涌起,一条好汉子竟然泪流满面哭了起来,众人理解他的苦处,都为之叹气。 曹正把师父搀到侧屋,洗了脸休息了一会。 林冲清醒过来,情绪也稳定了,对刚才在人群面前失态很是羞愧,急忙又跑回席上,向众人道歉。 石秀叔父也赴宴了,他得的是疟疾,发病猛烈,恢复的也快,这几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吃了几圈酒,他对扈成致谢,道建康府家里还有家人,不能在此久住,准备过两日就返乡。 扈成看向石秀,问道:“石秀兄弟也要回去吗?” 石秀道:“庄主对我有情有义,我正要追随庄主剿水贼挣前程呢,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成了无情无义的小人?只是叔父一个回去照顾家人。” 扈成问道:“你家里境况如何?你在我这里做事,家人不会受苦吧?” 石秀露出惭色,低头说道:“我家里早就破落了,一大家人都靠我和叔父贩来羊马,再在当地售卖,勉强也能过活。” “这次我俩折光了本钱,也不知回去之后,一家人作何生计。可能要给富人家做工去了。” “这般困难吗?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扈成责备一句,不容置疑道:“这世道越来越乱,你们两个的贩羊马买卖,早晚得饿死,不要做了!” “你把家人都接过来吧。以兄弟你的本事,在我这里立下战功之后,分田分钱,足够你们一家过的富足了。” 石秀迟疑道:“我一大家人,老老少少都来,怕会给庄主添累赘。” 扈成笑道:“你一家人都是靠你赚钱养活,给我添什么累赘?而且他们也都能做事,又不是没手没脚。我这里多的是用人的活计,只怕人少,不嫌人多,他们肯定能养活自己。” 石秀和叔父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喜色。 那叔父拱手说道:“多谢扈庄主照拂,小人这趟回去,就把家人取来,安安心心为庄主效力。” 扈成看着他,心里思量起来。 石秀这位叔父名叫石宽,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 听石秀讲述,此人做了二十几年羊马贩子,以前生意也做得颇大,手下有一二十个伙计。后来生了一场重病,身子越来越弱,生意也越做越差。 石秀家道中落后,就来投靠他。 那时石宽也开始潦倒了,养不起伙计,只有叔侄二人赶着羊马群,千里迢迢南北来往的贩卖,异常辛苦。 这一趟买卖,二人的羊群路上淋了雨,死了大半,老本赔了个精光。石宽受了刺激,才差点病死。 扈成了解了他的情况之后,对这位倒霉的中年人十分看重,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石秀! 因为石宽这种老羊马贩子,常年行走四方,江湖经验异常丰富。 南来北往的商道,无论黑道白道,他都走得通,甚至连北方辽国都有路子,听说最远曾深入到草原去了,很是了得。 扈成想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但是在宋国境内很难买到好马,跨境购买数量少,又没有门路,几乎不可能获得大量马匹! 而石宽,或许就是解决这个难题的关键人物! 扈成相信,只要给予石宽足够多的资源,这位羊马贩子一定能为自己带来惊喜! 所以,他一早就打定主意不放石宽走,生怕对方走了就不回来了,或者路上出意外。 于是态度关切的说道:“叔父你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大病未愈,还敢出远门去。莫嫌我说话难听,万一路上疾病复发了,怕你到不了家!” 石宽犹豫道:“那……我们在外耽搁了好长时间,我担心家里会出事,必须要回去一趟。” 扈成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派人去接,叔父把人安顿好了,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他态度强势,又是好意,石秀叔侄不敢拒绝,只好谢了。 扈成三言两语留下两个得力之人,心中喜悦,和众人正吃的痛快,忽然席上又不见了林冲。 找了一圈,原来在门口扶着大树望天呢,半天都没动一下。 于是走了过去,看看林冲所望的方向,不就是东京城的所在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却故意发问。 “林教头在想什么?” 林冲黯然道:“方才见庄主和石秀叔侄交谈,都关心家人,要把家人取来享福。再想我林冲,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孑然一身,孤独如野草般,不禁有些伤感。” 扈成一脸惭愧道:“林教头到我家里这些日子,我竟然没有想起你的家人,着实该死。你莫要忧心,我也立刻派人去东京城接你的家眷!” “这……” 林冲迟疑起来,神情变幻,半晌才叹道:“我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内人和丈人。被刺配充军时,怕连累了内人,已经当面和她合离了,已经没有家人了。” 他自伤自悲,扈成却不管,直接说道:“你们合离,也是被逼无奈,你家夫人一定能理解你的苦心。大丈夫做事,想做就做,不要瞻前顾后!” “你写封信,再带上信物,备细都对庄客说清楚了。我派得力人手到东京去,一定把夫人接到你身边,让你们夫妻团圆!” 林冲道:“可是……我内人恐怕已经落到那高衙内手中了,如何救得?” 扈成摆手道:“只要人到了,办法总会有的。” 林冲还在愁躇时,他已经唤来管家张和,把事情说了。 张和道:“隔壁祝家的商队经常进京,在东京城里也有些关系。庄主给他们说一声,带我们的人跟着他们到京城,看能不能把教头夫人暗中救走。” 扈成道:“我去见一趟祝太公,给他些好处,让他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林冲想到能和妻子重聚,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躬身说道:“林冲欠庄主人情,此生也难还了!” 扈成认真说道:“你是我妹妹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今日起,你便和我父亲是兄弟,是扈成之叔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林教头千万不要再如此生分!” …… 拜师仪式后的第二天,林冲训练时格外起劲,把一众护院练得欲仙欲死。 上午枯燥的集体合练好不容易结束了,下午又召集骑兵和几个中队长练习骑战! 骑战是扈成特意强调要进行重点训练的科目。 因为考虑到将来的战斗规模会越来越大,大小头目都要骑马指挥作战,战斗也大都发生在马上,所以要求每个头目都必须精通骑战。 林冲也深以为然,便决定将大宋禁军的骑战技术传授给众人,还在扈成的建议下,做了详尽的训练计划,每天都一丝不苟的按照计划进行训练。 他投靠了扈成之后,曾和扈成彻夜长谈,展示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并且表述了对扈家庄军事建设的建议,算是一次面试。 一番交谈之后,老板对这个求职者自是无比满意,求职者却对老板的表现异常惊讶。 扈成虽然缺乏军事常识,却往往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大宋国和宋军的弱点,还能提出许多非常新颖,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 林冲没想到他的见识如此独到,眼光如此敏锐,心中最后一丝不屑消失了,再也不敢轻视他。 他虚心和扈成交流,二人商议了好几次,制定了一套新的训练方法,暂时分为:阵战战技,步战,骑战,练兵,指挥,五个科目,还要进行考核。 除了骑战外,其他四个科目,所有护院都必须参与,白天实训,晚上听讲,考核不过的会被淘汰掉。 因为他们将来都是军官苗子,所以也要学习练兵和指挥,只是相比队长内容较为简单,只要懂得基本的号令、军规、军纪就能通过。 这只是第一阶段,未来扈成还规划了更高级别的训练和考核,这是后话。 今日的骑战训练,扈成也来参加,却因为腿伤未愈,被林冲拒绝了。说他的筋肉伤势最好彻底恢复了再训练,不然会留下隐患,导致武技终生受限。 扈成无奈,只能坐在栏杆外面,看其他人在圈里打得热闹。 林冲有了徒弟之后,真把徒弟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在训练中明显偏心。 他的一半的精力都用来指导扈三娘了,剩下的十七八个人匀一匀,每人也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石秀、扈熊等人和一众骑兵都很是郁闷,只能等他给扈三娘讲解时,站到一边旁听。 所幸林冲讲给扈三娘的知识,对其他人也有用,众人才没有变成学渣。 被老师开小灶的扈三娘则练得酣畅淋漓。 她一反常态,表现出了极高的专注力,全神贯注的听林冲指点,每次改进之后,技战术就会提高一点,训练效率非常高! 扈成在旁边看到石秀等人不满,瞅到机会急忙提醒林冲。 林冲一下警醒了,让扈三娘去休息,对着其他人笑了笑,然后就像抽驴一样赶上马猛练,练得石秀等人又开始怀念之前的轻松。 扈成正看得搞笑时,家人来报:石碣村的阮家三兄弟来访! 第三十九章 三阮计议筹战船 阮家兄弟这番前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怎地一番模样: 头上扎了青丝巾,耳边插着野雏菊,赤身套长袍,胸口露纹身,利落七分裤,光脚踩布鞋,端地英俊潇洒三个精神小伙! 三人自是没有空手而来,还带了些湖中水产。 老二手里拎着两条金色大鲤鱼,老五肩上扛了一条羊大的鲶鱼,老七腰间挎着个鱼篓,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手里也提着两串银亮的小鱼。 “扈成兄弟,有礼了!“ 三人抢先施礼,因为手里都有东西,只能躬身点头。 扈成拱拱手,看着他们手上的鱼,笑道:“这些鱼很少见啊,一定很贵吧?” 阮小二举起鲤鱼笑道:“这是金鲤,五哥肩上那个是黄鲶,七哥提着的是柳叶鲫,的确很少见,一般人买不到。呵呵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兄弟和老太公尝尝鲜。” 阮小七道:“你请我们兄弟来做客,我们准备了这几样鱼做见面礼,天没亮往来赶。可惜路上遇到了梁山贼船,绕来绕去耽搁了时间,直到现在才到,鱼也干死了,扈成兄弟莫嫌弃。” 扈成笑道:“此乃三位兄弟的情义,即便腐臭了,我也无比珍惜。” 阮小七又亮了一下腰上的鱼篓,说道:“上次听说扈家小姐喜欢我们送的蚌珠,这次我带来了一篓有珠子的河蚌,让小姐亲手开,自己取珠,她应该会更很高兴。” “你这礼物送得好!” 扈成听得都来了兴趣,指着他笑道:“小七,没看出来,你还会哄女人开心。哈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阮小七也不拘谨,爽朗笑道:“我哪有那个心思,是我老娘提醒的。” 阮小五抬了下肩上的大鲶鱼,说道:“扈成兄弟,我老娘也说了,鲶鱼腐得快,要赶紧收拾,不然就腥臭难以入口了。” “哦,快快来人,把这些鱼拿去烹了!” 扈成叫来庄客接过三兄弟带来的水产,又吩咐道:“再仔细烹调一份取来,我要设宴招待贵客。” 阮小七抹掉衣服上的粘液,嘴里骂道:“那贼鸟王伦,最近满湖追杀我们石碣村的船,爷爷早晚杀上他的鸟梁山,砍了他的鸟头!” “梁山水贼在追杀你们?” 扈成神色一紧,问道:“我还以为他们要修整一段时间才出动,现在就动手了吗?你们的情况如何?” “哈哈哈,没甚事。” 阮小七轻松笑道:“以前水贼把我们堵在石碣湖里出不去,现在已经堵不住我们了,可以随便到大泊里打渔。” “我们有船专门监视着,让渔船在安全的地方打渔,看到他们船少人少,就上去打杀,见势不妙就逃。” “水贼人少了不敢来,人多了抓不到我们。哈哈,现在也拿我们没办法,只能驱赶我们不让靠近梁山附近的水面。” “没事就好。” 扈成放下心来,和三人同行,边走边安顿:“如今水贼虽然势力大减,但对石碣村还有很大威胁。你们其他都可以放一放,一定要守好村子,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让水贼偷袭了村子。” “小人明白。” 三兄弟随口应了,在庄园里东张西望,表情好奇又兴奋。 走到院墙边时,三人忽然停下了脚步,都伸长脖子往后院看去。 阮小二说道:“那边好像有马跑的声音,还有人叫喊、打斗的声音。扈成兄弟,里面在做甚?” 扈成道:“那里有个跑马场,我家护院,还有从江湖上请来的几个好汉正在里面练武呢。” 三兄弟一听眼睛都亮了,忙道:“小人三个也都喜欢练拳棒,扈成兄弟何不让我们去见识一番?” 扈成道:“你们在湖里折腾到现在才来,一天都没吃饭了吧?不急,吃好了再去。” 阮小二摆手道:“一天不吃饭算什么,先去看扈家庄的好汉练武。” 阮小七道:“不如把酒菜搬到后院,大伙一起吃,我们顺便也结识一下。” 扈成道:“既然你们不在意,那就听你们的。” 他吩咐了庄客了一声,带着三兄弟往后院走去。 三阮一进院门,就觉一股声浪扑面而来,只见战马奔腾,兵器铮鸣,恶汉厮杀,人群欢呼,气氛异常热烈! 三人看呆了,大张着嘴痴痴望着,神情颇为震惊。 又看到前方之人衣着统一,浑身甲胄,人人都有骏马,感觉自惭形秽,一时不敢过去。 “三位兄弟,到近处来看。” 扈成朝他们招手,走进马场,让林冲暂停训练,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迎接三人。 阮家三兄弟见这些汉子很快列成了整齐的队形,全都一身杀伐之气盯着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嘿嘿笑。 扈成在人群前面大声介绍:“这三位就是我经常对大伙说起的,济州石碣村阮氏三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个亲兄弟,个个都是重情义的好汉子,大伙认识一下!” “三位兄弟好!” “见过阮氏三雄!” 众人纷纷拱手施礼。 阮家三兄弟也急忙回礼。 扈成又道:“几个队长今日就练到这里,全都卸了甲,陪我一起给三位好汉接风!其他人自己练。” “不好不好!” 三阮急忙摆手,说道:“诸位兄弟忙你们的,不要管我们,我们看得高兴,就在旁边看你们练武。” 扈成见他们言辞诚恳,便对林冲点头示意。 众人便散开了,继续对练,在三阮面前纵马狂奔,冲刺盘旋,生龙活虎! 三兄弟看入了神,一时忘了其他,都扶着栏杆,兴致勃勃的观看。 扈成也没有再叫他们,待庄客在大树下铺了席子,摆好了酒菜,才招呼他们过去,席地而坐。 三阮坐在树下,眼睛还盯着马场里面,直到扈成向他们敬酒才反应过来。 阮小二一脸羡慕道:“这些就是扈家庄的庄客?我一眼见了,还以为是官兵呢!” “官兵也没有这么齐整。” 阮小五叫了一声,啧啧赞道:“怕是东京城里保护皇帝的禁军才能这般威风!” 阮小七嘲笑道:“五哥你见过几个官兵,还保护皇帝的禁军,呵呵,你连皇帝几只眼都不知道吧?” “皇帝也是人,当然是两只眼!” 阮小五怒斥一句,又道:“听说咱大宋皇帝和人博戏,一把输赢就能有十两金子,家里的墙上都贴着金纸,便盆也是金子做的!要是没有禁军保护,还不被贼偷光了!” “哈哈哈哈!” 扈成和二阮都大笑起来。 互相又敬了一圈,阮小二感慨道:“没想到扈成兄弟庄上的护院这般厉害,怪不得水贼上了岸,就被你们打成了王八。” 阮小七笑道:“扈家庄护院好生威风,还有这许多战马,骑上去越发威风了,我看得眼睛都红了!我们石碣村的那帮人,歪瓜裂枣的,一辈子都练不成这样。” 阮小五用力挥手,对扈成嚷嚷道:“大爷我再也不想待在村里打渔了,我也有几分力气,扈成兄弟……不,扈庄主,你要是看得上我,也收了我做你家的护院吧。” 他此言一出,便和两个兄弟一起望向扈成,神色期待。 扈成明白他们的意思,都不愿在渔村混了,想让自己给找条出路,便笑道:“三位兄弟是在埋怨我,不够关照你们是不是?” “不敢不敢。” “哪里哪里。” 三人急忙否认,却都言不由衷。 扈成放下酒碗,缓缓说道:“你们三个,是我早就结识的兄弟,怎么可能不管你们?今日我请你们来,就是有好事要当面告诉你们。” 三兄弟大喜,按捺着激动等他说话。 扈成盯着他们,笑道:“上次打了水贼之后,官府同意让我们三庄在水泊建水寨。呵呵,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三阮互相看了看,疑道:“庄主是说,水寨要用我们的人?” 扈成道:“三庄庄客虽然能打,却都不会操舟水战,营建水寨,必然会招募水泊里的渔民做水手。祝李两家不去管他,我有你们兄弟和石碣村渔民,不用你们用谁?” 三阮思索了一下,又问:“那……我们为水寨出力,能有什么好处?” 扈成道:“官府如果批了水寨,就有编制和官职委任下来。那个时候,水寨水手便是官兵了,你们三个都能当个军官!” “啊?” “我们能当官了!” 三兄弟一愣之下,顿时狂喜,激动的手舞足蹈,酒水洒得到处都是! 扈成待他们冷静了一些,又说道:“你们也不要高兴太早,八字还没一撇呢。” “如果官府能给官职,自少不了你们兄弟的。如果不给的话,水寨我们还是要建,就是你们当不了官兵了,但还可以做我三庄的庄客,有工钱领,也比你们打渔好。” 他瞅了瞅三人,说道:“你们是什么想法?我不强迫三位兄弟,希望你们对我说实话。” 三兄弟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振奋。 老五先叫道:“不管怎样,也比打渔强,只要能跟着扈庄主就成!” 阮小七道:“扈成兄弟对我们讲义气,即便没有好处,我也跟你干!” 阮小二拱了下手,总结发言:“七哥说得对,我们兄弟做事,义气为先。扈庄主尽管把我们当庄客使,我们绝无怨言!” 扈成朝他们端起酒碗,神色郑重道:“阮氏三雄不负扈成,扈成若负之,必遭天谴!” 三兄弟也端起酒碗,慷慨说道:“阮氏三雄,不负扈成!” 四人发完誓言,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哐啷一下把酒碗摔碎,互相看着,都放声大笑! “来,三位兄弟,吃菜吃菜! 扈成招呼一声,吃了口鱼肉,继续说道:“官府委任虽然没有下来,但我三庄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了。钱粮、器械都好说,就是人手不好雇,船只也不好买。” “本来我提议,石碣村有许多渔民,与我关系也好,三庄尽可招募。但祝李两庄起了小心思,怕我在暗中插手,偏不招石碣村人,要自己招募。” “但是船只,祝李两庄却又说我有渔民的关系,让我代为购买。呵呵,把我当傻子看待。我是三庄都保正,虽然郁闷,也不能不管。” 他苦笑一声,对三兄弟说道:“之前你们也对我说过,水泊里的好船全让水贼抢走了,剩下的都是老旧破船,不堪使用,就是不知还能不能凑到一些合用的船只?” 阮小二说道:“上次我们依你的计策,偷袭了梁山水寨,夺了二三十条船,都是好船。” 扈成摇头道:“还是太少,不够。” 阮小七思索了一会,说道:“你们有钱,可以沿着运河南下,到南方去买船,那里的船多的是!” 阮小二也点头道:“石碣村里有人熟悉运河,也知道一些造船地方,可以帮庄主买船。只是水贼卡着运河通往水泊的河口,必须打通了,才可以让船进来。” 阮小七叫道:“河口离石碣村不远,等船到了,我们就全村出动,突然杀出,把河口的水贼赶走,把船引到石碣湖去。三庄水手可以由石碣湖登船,再开出去杀贼!” “好!就这么定了!” 扈成大声拍板,又举起酒碗敬了三人一碗,一抹嘴道:“此事就有劳三位兄弟了!明日我再运一批钱粮器械过去,为你们助长战力!” …… 四人吃着酒,边吃边谈,很快到了训练结束的时候,众骑兵散了去,林冲和几个头目随便洗漱了一下,都过来结交三阮。 扈成非常给三兄弟面子,众人也连连敬酒,彼此都是爽直汉子,很快就融洽起来,只有林冲难以融入。 他的性子本来就和这群江湖人格格不入,三阮对他十分敬畏,不敢和他多说,其他人面对教师也很紧张,和他没话说,搞得林冲很是尴尬。 正好扈三娘奉了扈太公的命令来请干爹……来请师父去用饭,便客套两句跟着走了。 这下众人彻底放松了,大吃大喝,胡乱吹嘘。 石秀听说阮家兄弟要去南方买船,沉思了一会,对扈成说道:“庄主,我贩羊马时常走运河水路,和运河里的几个船帮有些交情。不如让我也一起去,买船价钱能谈得低些,顺便小人也亲自回趟家,去把家人接来。” 扈成道:“石秀兄弟能去,我更放心了。你明日就带着钱,和车队一起去石碣村吧。” 第四十章 咸鱼翻身能赚钱 三阮在扈庄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老五老七和石秀一起押着车队匆匆回石碣村了,老二则留下来商讨水产销售的事情。 上次扈成到石碣村时,曾对他们说过,要建立商行大量收购渔民水产,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积极筹备。 此项目是曹正全权负责的。 新建的商行本来叫‘扈氏商行’,专营水产,后来被扈成改作‘鱼乐商行’,名字十分怪异,曹正腹诽了几句就不在意了。 他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忙的脚不沾地,已经招募了几十个管事和伙计,还联系了郓州的很多商行、商人,现在正在谈判,准备建立销售渠道。 昨天阮家三兄弟来的时候,扈成就让人通知他,隔日要开一个各方都参与的会议,让他和主要管事来参会。 曹正身在郓州城,收到消息连夜赶了回来,身边还带了十几个管事和经销商,扈成也把股东都招了过来,和供货商代表阮小二一起开会。 正堂大厅内,坐满了人,扈成坐正中的主人位子上,身边是曹正,左侧坐的是鱼乐商行的股东和新聘请来的管事,右侧是各地的经销商和供货商。 那些管事都一副老练商人的模样,一看就很靠谱。 他们和数量更多的伙计,有些是曹正高薪挖来的,有些看好新商行的前景毛遂自荐的,更多的则是失业后再就业的。 众管事知道扈家财力雄厚,对新东家的生意尽心尽力,个个都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 坐在他们下首的经销商却神态各异,有的欢喜,有的轻松,还有质疑和不满,甚至带着敌意。 不过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正面的,对曹正也表现出了信任的态度,显然曹正已经说服了他们。 不得不说,曹正的商业能力非常之强,不到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能把项目推进到如此地步,大大出乎扈成的预料,才知道这位操刀鬼是个优秀的经理人。 “这厮当初拜林冲为师,肯定不是为了学武,应该是想找个靠山,让街面上的泼皮不敢欺他!” 扈成瞅着意气风发的曹正,心中略有所悟。 再看股东,曹正有一成股,就不说了,其他还有三个小股东。 扈成想借祝李两家的销售渠道、原材料以及黑白道的关系,所以也邀请两家一起做。不用出钱,出力即可,他愿意给两家各两成股份。 谁想两家根本就看不上这种臭鱼烂虾的生意,又苦又累又腌臜,还赚不到几个钱,都不屑加入。 他们两家干的买卖非常赚钱。 两家都在山东、河北、河南开了米粮铺子,总共下来有几十家之多,既销售自家产的粮食,又收购民间粮食出卖,常年都有稳定收入。 祝家还干着贩私盐的勾当,从登州、海州到凌州、高唐州,再到郓州这条线的官府路子早就打通了,和当地官吏一起公然贩卖私盐,获利极丰。 李家表面上做着销售南方漆器、瓷器的生意,暗地里却在贩私茶,也是非常暴利的买卖。 二者都利用遍布各地的米粮铺子做掩护,把私盐、私茶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话说这个时期的大宋朝廷腐败透顶,从上到下的官吏全都琢磨着谋私利,用各种手段肆无忌惮的捞钱,把大宋国的财政都掏空了。 祝家、李家这样的商家,就是山东官吏们赚钱的黑手套。 祝家的主要靠山就是主掌京东东西两路盐铁专卖的盐铁使。 这鸟官把本应该收入国库的官盐都放给了私盐贩子,自己分润了大头,然后再和一窝蛇鼠们一起分利。李家的私茶也是一样的性质。 总之,祝李两家勾结官府,生生把违法生意做成了合法生意,财源滚滚! 扈成看的直流口水,却插不进手去,只能另辟蹊径。 两家虽然拒绝加入,但还是给了扈成面子,表示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扈成却知道做生意不能白借他人之力,于是硬塞给他们各一成股份。两家也不在意,随手便拿了。 这次会议,祝李两家只派了两个掌柜来参会,主家连个人都没来,可见他们是真瞧不上这门生意。 最后还有一个股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西门庆家! 不,准确来说,是吴月娘。参股者是她本人,和西门庆没有任何关系! 眼看筹备就要结束了,突然冒出个吴月娘来,所有人都十分诧异,私下里议论纷纷。 很快就有一个流言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扈成睡了吴月娘,这是他送给情妇的礼物! 有人议论,不怕惹了西门庆,闹出麻烦吗? 扈成自然也听到了,却毫不在意。 相比吴月娘的背景,西门庆那点影响力根本就不够看!睡了你的女人又如何?你来咬我啊! 他给吴月娘股份,的确有送礼的想法在里面,毕竟睡了人家嘛,主要原因还是吴月娘手中也有资源,值这一成股份。 她爹可是郓州团练使,有多大能量不用多说。 其实吴月娘和祝李两家一样,也看不上水产生意,一心想吞了扈家的香林洼。扈成偏不让她得手,就吊着,以后玩起来才有趣味。 “今天兴致很高,待会一定要留此女在家里大战三百回合。” 扈成看了眼一旁端坐的吴月娘,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过去。 那头却神态端庄,只是把眼皮子垂了下去,下巴扬起,一副女强人的姿态。 “诸位,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有些朋友可能不信任我,今日在此,你们可以亲口向我东家确认!” 曹正主持会议,唧唧歪歪说了一大通场面话,最后把话题引到扈成身上。 扈成对众人拱手一圈,笑道:“曹掌柜说的,便是我的意思。大伙有什么疑问,现在就可以问我。” 一个年轻商人起身问道:“扈庄主,本人在郓州各县城都有些铺子,专卖生鲜杂货。深知水产保鲜困难,长期保存和大量供货是个难题。不知你打算怎么解决?” 扈成微微一笑,缓缓道:“大伙可能还不知道,我家主营的不是鲜货,而是腌货!当然鲜货也有,但行销各处的,大都是腌货。“ “腌货?” 商人们听到这个词,神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所谓腌货,便是用盐腌制的水产。此货物也被官府划入了食盐专卖,是管制商品,私人贩卖等同贩私盐。 扈家人不可能不晓得这些,但他既然敢卖,不用说了,肯定也和私盐贩子一样,打点好了官府门路。 事实确实如此! 大宋官府对食盐买卖的管控非常严厉,用食盐加工的商品都不准私自贩卖,必须交给官府集中收购,再进行分销。 而官府收购的价格极低,腌货成本又高,必然亏本。 所以就没有生产者再制作腌货了,平常人家里吃的,都是自己腌制的,而不是购买的。 由此导致市面上几乎没有腌货,民间需求大,又没有竞争对手。 扈家的腌货只要能上市,瞎子都看得出来,肯定卖得火爆! 扈成看到了这个商机之后,当时就去找祝太公商议,出让了一部分水泊的控制权,换对方引荐那位京东东西两路盐铁使大人。 祝家吃着贩私盐的肥肉,看不上腌货那点边角料。 考虑到双方不存在竞争关系,将来扈家的腌货还需要买祝家的私盐,两家又在合作的蜜月期,祝太公当场就同意了。 于是他便引着扈太公去了一趟济南府,在盐铁使面前讨这条财路。 那盐铁使也没把腌货当回事,看在祝太公的面子上,就当从手指缝里落下几粒饼渣,随口就同意了。让扈家每月上缴五百两,京东东西两路的腌货随便他卖。 “官面上的事,诸位不要担忧。” 扈成喝了口茶,淡定说:“只要是我扈家产的腌货,你们放心大胆卖,不会有官差来骚扰。” 年轻商人又问:“此生意获利极多,被人看到之后,肯定会有人假冒鱼乐商行的名头贩卖腌货,动静太大也会惹官府不满的。庄主以为呢?” 扈成把腰里的匕首拔了出来,拍在桌面上,满脸戾气道:“我扈家敢杀水贼,也敢杀私盐贩子!” “若有发现假冒者,欢迎大家举报,举报有重奖。查到贼人,我也不报官,直接派人去烧他铺子,杀他全家!我家里养这许多庄客,就是干这事的!” “哦,如此小人就放心了。” 那年轻商人一脸轻松,坐了下去,对身边之人说道:“有了鱼乐商行的腌货,穷鬼以后吃饭,也可以舔咸鱼了。哈哈哈。” 众人笑了一场,一个老商人不客气的问道:“敢问扈庄主,梁山水贼都没有清剿干净,湖里连你一艘船都没有,你就敢放出大言说整个水泊的水产都是你的,是不是太过自大了?” 扈成也不生气,胸有成竹道:“水泊水产是谁的你们不要管。我向你们保证,最多一月,腌货和水产数量就能满足你们的需求,三个月后,要多少有多少!” 那老商人迟疑了一下,又道:“空口无凭,你们最好再给我们一笔押金,以免因为你们的过失,使我们遭受损失。” “我已经同意让你们赊货了,还让我付押金!” 扈成脸色一下阴沉了,拍案叫道:“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谁不想做可以退出,我不拦你,但从此以后,水泊里的一滴水也休想碰到!” 那商人不敢说话了,慢慢坐下,低声嘟囔着。 又一条大汉站了起来,怒斥道:“扈成,我和其他三家就是做水产生意的,你家抢我生意,强迫我们加入,岂不是强盗之行!” 扈成瞅着他,冷笑道:“水泊渔民都被水贼赶走了,你们几家的水产是哪里来的?难道你们在暗中勾结水贼?哼,不要给脸不要脸,惹怒大爷,把你们全家都当水贼剿了!” “!!!” 那大汉惊出一身冷汗,嘴角抽搐几下,也乖乖坐下了。 片刻安静之后,扈成见销售商都没有意见了,又问供货商:“阮家兄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阮小二是个实诚汉子,对众人说道:“我们这些穷渔民受得了苦,只要有钱赚,包各位掌柜都有货拿。” “只是希望扈庄主能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拖欠,你也知道,穷人没有隔夜粮,拖欠货钱会饿死人的。” “我拖谁的钱,也不会拖穷人的钱。” 扈成说道:“二哥回去告诉大家,我为此你们准备了三万贯现钱,货物过手,当场拿钱,决不食言。” “四万!” 忽然有女声大声插口。 众人一起望去,就见那吴月娘神态自若道:“我再加一万,算作入股!扈庄主如果手头紧张,我还可以再添。” 满屋之人都表情古怪的看着她,很多人都在暗中露出了猥琐的笑。 扈成对她拱手道:“多谢吴大娘子支持,我保证这门生意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 大会圆满结束。 开完会之后,扈家又设宴招待一众参会者,众人吃到入夜,有在扈家庄住下了。 夜深人静时,吴大娘子带着丫鬟玉箫,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扈成房间,双方就股份问题再次展开了激烈交锋! 第二天,扈成早早起床,把客人们挨个送走,最后回到自己屋里,才把还在沉睡的两个主仆叫了起来。 吴大娘子两个磨磨蹭蹭,梳妆打扮完了,走出房门时,已经是中午了。 扈成对外宣称和这个大股东还有重要事务商谈,所以才拖得晚了,然后大大方方的把二人送走了。 “大白天偷女人,不害臊!” 刚走到庄园门口,就听里面有人喝骂,往里一看,扈三娘正双手叉腰怒视自己。 扈太公也手持竹鞭堵住了门,低声喝骂:“你这孽子!我给你明媒正娶良家女子,你怎么都看不上,却在暗地里搞上了有夫之妇!你不知羞耻吗?” “你个毛丫头懂什么,不要多管闲事!” 扈成骂了妹妹一眼,又取笑扈太公道:“爹,你一把年纪了还来半夜听房,让小辈知道了笑你。” 扈太公气的挥了两下竹鞭,喝道:“以后不准你们再碰面!还有,我要你立刻成婚,不准反对!” 扈成摊手道:“你随便吧,我满意了就可以娶。” 说着绕过二人,自往庄园里走去。 就在这时,忽听马蹄声急,一个祝家庄的庄客快马赶到,高声叫道:“庄主留步,我家朝奉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你! 第四十一章 离主场征讨丧门神 扈成赶到祝家庄时,直接被人请到卧室里去,看到祝虎躺在床上,身上包着渗血的白布,精神萎靡,一看就受了重伤。 祝太公、祝龙、祝彪和栾廷玉都站在床边,又是担忧又是愤恨。李应也早到了,坐在一边不出声,神情复杂,低头沉思着。 “啊,祝二哥这是怎么了?” 扈成吃了一惊,急忙发问。 “扈家侄儿,你来了就好!” 祝太公拉他到一旁坐下,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家遇上大麻烦了,你是都保正,可要为我们出头啊!” 扈成心疑,说道:“伯父莫慌,甚事仔细说来。” 祝太公道:“这次老二押着贩盐的车队,去登州购盐,经过齐州禹城北面时,被一伙山贼劫了财货,老二也险些被山贼杀死了!” 扈成惊讶道:“二哥武艺出众,你家庄客也个个强悍,那伙山贼什么来头,竟然能把二哥打伤?” 祝太公说道:“老二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那伙山贼的底细了。原来是盘踞在凌州西北寇县枯树山的强贼,贼首叫做丧门神鲍旭!” “鲍旭?” 扈成对水浒故事早就记忆模糊了,隐约记得梁山好汉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物。 “既然记不清楚,肯定是没啥本事的小角色。” 他给出了判断,看着呲牙咧嘴的祝虎,心中吐槽:“一个跑龙套的都把你打成这样,丢不丢人?” 祝太公继续说道:“枯树山强贼名声在外,那丧门神鲍旭异常凶悍,手下五七百喽啰也十分善战,更有战马两三百匹,抢掠周边,来去如风,官兵屡次围剿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番那贼不知从哪里探听到我家商队的行踪,带兵从枯树山下来,潜行到禹县,然后暴起打杀,老二不敌,也被打伤了。” “不是我打不过那贼,是被那贼偷袭了!” 祝虎在床上听到了,愤愤叫道:“那山贼藏在两边林子里,突然杀出,把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致溃败。” “我走惯了那条路,一向没有盗贼,所以才没有防备。遇袭之时,我身边混乱不堪,没提防被那贼首奔到身边,一剑劈在胸口,所幸没有坠马,才死命逃了出来。咳咳咳!” “哇啊啊,气死我了!” 祝彪一脚踢碎了凳子,瞠目大叫:“爹,二哥被人砍成重伤,你还等什么?现在就召集庄客,灭了那什么枯树山,抓了那贼首,挖心掏肺,给二哥报仇!” “休要胡闹!” 祝太公怒斥道:“带几个庄客就能灭了那伙山贼,你以为你在庄子里称王称霸呢?” 祝彪叫道:“那就这样坐等着吗?” 祝太公喝道:“都保正来了,自有办法为我们出头。你不要呱噪,滚一边去!” 祝彪瞪着扈成看了一会,怒气冲冲的退了下去。 扈成待二人表演完了,这才开口说道:“二哥的仇肯定要报,但不能莽撞行事,要谨慎计议。” 他问祝太公:“伯父有什么打算?” 祝太公摇头叹道:“我的心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请都保正来问计。” 扈成又看向一直不吭声的李应,问道:“李叔父怎么看?” 李应本不想表态,被问到了,只好说道:“这个哑巴亏,祝老哥你就吃了吧!” “行商的车队被劫是常有的事,不能因为人受伤了就去找山贼厮杀。我们毕竟不是官兵,山贼也不是水贼,三庄倾巢而出,也是白费力气,甚至还可能遭遇大败,使家业衰败!” 他用力摆手,毫不客气的说道:“总之,不能打!要打你们去,我李家不去!” “你说什么?” 祝彪大怒,跳起来又要大叫,被祝龙急忙拉住。 扈成又问栾廷玉:“栾教师的意思呢?” 栾廷玉顿了一下,说道:“很难打,但如果朝奉要打,我尽力而为。” 扈成思索片刻,对祝太公拱手说道:“伯父,恕我无礼,我认为李叔父言之有理。以我三庄之实力,无法跨州击贼,更何况还要攻山,出兵强攻实为不智!” “你家里财力雄厚,不过损失一笔财货而已,动摇不了根基。伯父却说祝家有大麻烦,非要报复山贼,小侄着实难以理解。” 祝家父子一下都没了声音,沉默了许久,祝太公才道:“如果只是一笔财货被劫,即便老二受伤,我们也不会如此紧张。” “此事的关键在于,那枯树山强贼发下话来,我祝家商队,走一次他们抢一次,绝不让我们通过!” 他盯着扈成,满脸忧虑道:“侄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家如果走不通盐路,那些大人们拿不到钱,就会另外挑人接手生意。惦记我家这门生意的人多的很,听说此事之后,怕不是已经有一大群人到盐铁使大人面前说坏话了。” “所以,报仇不报仇是小事,那枯树山盗贼一定要灭了,不然我家的贩盐生意就完了!连带都保正你正在筹划的腌货生意,也会半途夭折!” “原来是这样啊!” 扈成这才搞清其中的门道,沉吟道:“此事甚是蹊跷,那枯树山山贼为何非要和你家过不去,莫非背后有人指使?” 祝太公恨恨道:“肯定有人指使!我猜是盐铁使大人的对头,已经派人通报他了,他说他只管官场上的争斗,江湖上的争斗还要我自己解决!” 扈成沉思着,又问:“齐州和凌州那边的官府如何表示?” 祝太公摇头骂道:“那群吃人贼,要钱时一个比一个积极,解决麻烦的时候却都躲着不见人!” “大宋这些鸟官的德性我清楚的很,只要山贼不掳掠本地,哪怕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走过,他们也装作眼瞎看不见,绝不会为了我家商队招惹山贼。” “那鲍旭骑兵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车队只要沿着济水以北走,就逃不过他们追踪。” 扈成问道:“没有其他道路了吗?” 祝太公苦笑道:“只有这条路是我们打通的,走其他路,又要收买一大群当官的拦路虎,还不一定能买得通,况且也没有时间了。” 扈成陷入了沉思,神情凝重。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三庄实力会遭到严重削弱,并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扈家庄正在进行的诸多计划全都会被打断,他绝不能容忍事情恶化! 屋里静默了许久,扈成总算开口了,挺身说道:“那就打吧!”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惊讶无比,祝家几人都露出了喜色,李应的脸色却阴沉了下去。 “我不同意!” 他拂袖冷哼,愤怒说道:“你们是了解我李应的,我一向都说三庄一体,三庄一体。友邻有难,我扑天雕一定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可是,此事不同往日,你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把我三庄命运押上赌桌,未免太过儿戏!” 李应声色俱厉,祝龙祝彪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出声反驳,祝太公亦不知如何说服他,众人一时都看着扈成。 扈成面色平静,悠然笑道:“李叔父,何必如此冲动呢?哈哈,出兵枯树山,难在攻打山寨,如果和山贼野战,我们三家合力,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李应眉头紧皱,问道:“那你先前为何也说不好打?” 扈成负手说道:“先前我也和你一样,认为不值得劳师动众去打,所以没信心。但既然事关三庄前途,那就要全力以赴,不择手段,调动一切资源也要打赢,我就不相信抓不到山贼!” 李应不说话,沉思了一会,叹气道:“好,我听都保正的,打吧!” …… 三月下旬,祝扈李三庄又开始了紧急动员,要招青壮出兵打仗,三个庄子一下沸腾起来。 短短一个月时间,三庄就打了两场大仗,死伤了好些人,祝李两家的庄客和村民没有得到多少好处,积极性都不高。 因为是外出打仗,不能强迫村民参战,应者寥寥,直到主家开出高薪才把村民吸引了过来。 祝家这次下了血本,许诺了和扈家庄一样的待遇,招募了整整五百个青壮! 其他两家待遇都上去了,李家也不得不提升,很快也招了三百人。 扈家就简单多了,消息一传开,庄园连夜就被村民包围了,数千人跑来报名,最后挑挑拣拣,同样招募了三百人。 此外,三家还各有三五十人的后勤队伍,总共加起来,有一千三百‘大军’! 祝李两家花了两天时间才招够人手,又要进行整训,编制队伍,发放武器号服,确认旗帜号令等等,又折腾了两天天才整顿好。 这个时候,扈家护院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把三百青壮补充到各个小队,直接变成了一个营,五个都和十个中队。 新入伍的人员自有护院管理,一切都井井有条,不到半天的时间,一支纪律严明,队形整齐的队伍就整备好了! 出发之日,扈李两家民兵从各自的村庄里开了出来,赶往祝家庄汇合。 祝家堡寨内,三庄首脑正在开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在座的除了扈成兄妹、李应和杜兴、祝家父子之外,还有栾廷玉和林冲两个前军方人士。 众人都站在一张长条桌前,听此次行动的总指挥栾廷玉讲解行军计划。 栾廷玉用竹竿指着一张大地图说道:“山东与河北地界由故黄河河道分割,河道以北曾被河水淹没,滩涂水网密布,难以行走。” “在齐州和凌州交界处,有三条大路和三条小路,小路难走大队人马,如果能把山贼引出来,只要扼守着三条大路,就能困住山贼。” 他抬头扫视了一圈,继续解说:“所以我做以下安排。” “祝家队伍三百人伪装成车队,由祝龙和我押运,沿着济水走大路,还走禹城,日行四十里。” “祝彪带两百人打其他商队旗号,在后方十里外跟随,到齐州后,转向北到杨刘镇,守住此处大路。” “李庄主领自家三百庄客,由南路绕到禹城西北新市镇,扼守此处路口,日行五十里。” “扈庄主兄妹率自家护院和庄客三百,亦打其他商队旗号,由莘县到河北大名府境内,再东向进入凌州,绕到禹县对面的夹河镇,堵住此处道路。日行五十里。” “林教头统领一百骑兵往北疾行,在寇州通往凌州的大路上监视,放出哨探二十里到枯树山下。如遇贼人,立刻远遁,尾随跟踪,围堵拦截!” 栾廷玉说完,把竹竿往桌上放好,对众人说道:“各路人马于三日后就位,各司其位,如有号令,火速前来支援!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扈成说道:“我们这次跨了好几个州县,在其他州县开打,近两千条汉子的厮杀,动静太大,会震动官府的,若被一些官吏缠上,怕不好办。” 他转头问祝太公:“各地的官吏都打点好了吧?” 祝太公笑道:“我说过的,济水以北的官路我家早就打通了,这次又洒了一趟钱,都保正完全可以放心。” 说完又加了一句:“凌州正副团练使单廷珪和魏定国常年吃我的买路钱,还算义气。我出钱两万贯给他们,他们表示可以在山贼通过后封锁边境小路,如果我们围住了山贼,他们也可以出兵剿灭!” “围住了山贼,还需要他们吗?” 祝彪怒哼一声,骂道:“无耻鸟人,收了钱还想来摘我们的桃子,父亲何必掏钱给那些废物?” 祝太公叹道:“钱可以再挣,多一份把握也是好的。” 栾廷玉嘱咐道:“凌州团练使劳烦老朝奉去联络,收到我方传信后,催促他们尽快行动,不要误事。” “我尽力而为。” 祝太公应道。 “林教头,你有建议吗?” 栾廷玉很尊重林冲,特意问了一句。 林冲态度谦虚道:“栾教师和辽人经常厮杀,行军打仗经验丰富,我只是个教头,没上过战场,一切都听栾教师的。” 栾廷玉松了口气,大声说道:“如此,我们便出发吧!各位保重!” “保重!” 众人互相拱手。 第一次远离主场作战,都非常兴奋,又充满了紧张! 第四十二章 出门便撞丧门神 凌州夹河镇,一支百余人的车队开进了镇子,有人问起,就说是郓州吴氏商行的贩粮商队,要往沧州去卖粮。 当地人看到车辆满载,都不生疑。 押车的首领花钱打点了镇上官吏,又在一个小吏的帮助下,寻了一个地主家空置的院落,付了租金之后让众人住下。 那院子在镇外的偏远地方,很是僻静,车队住进去之后,就忙碌着劈柴打水,生火做饭,和一般商队没什么两样。 车队首领安顿好了手下,就带着一个女眷一个伙计,骑马来到镇上,找了家酒店坐下吃酒,顺便询问酒保: “听说凌州境内有枯树山强贼肆虐,打劫过往商队,最近可能通行?” 那酒保笑道:“客官是担心自己的车队也被打劫吧?哈哈,这些日子你且安心上路,那枯树山强贼不会动你的。” 首领乃是扈成,闻言质疑道:“你怎地确定他不会劫我?前几天他们不是刚劫了郓州阳谷县地主祝家的商队吗?” 那酒保斜着眼,一副为难的样子咂嘴道:“这个嘛,其中原因,不便讲啊。” 扈成瞅了一眼,扔给这厮一角银子,喝道:“休要装蒜,快说!” 酒保抓过银子,嘿嘿笑道:“有了钱,讲起来就方便了。客官你耐心听我说。” 原来那丧门神鲍旭以前也是寇县知名的私盐贩子,规模不比祝家小,凌州、德州、大名府一带的私盐都是他的。 他和祝家一个河北一个山东,没有利益冲突,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了好几年。 大概一年前,祝家势力越来越大,就开始不安分了,把触手伸到了鲍旭的地盘上。 鲍旭哪能忍?立刻召集打手,就要还击。 谁想那祝家很是阴险,早两年就在河北官府里上下使钱,把相干官吏全都收买了。 鲍旭性子粗疏,一直都没觉察到,等到双方开战时,他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官府抛弃了! 祝家勾结官府,把他打成私盐贩子,发兵缉捕。 鲍旭直接被降维打击了,没有一丝还手之力,只能带着全家人和几十个同伙逃到枯树山落草去了。 偌大的家业一朝丧尽,鲍旭恨极了祝家,紧盯住祝家的商队,见了就打! 一年多来,双方已经在凌州附近打了好几回了。 先前鲍旭实力弱小,打不过祝家商队,祝家人又鼓动凌州官兵去剿他。 鲍旭在山上撑得艰难,无力骚扰,对祝家贩私盐的生意几乎没有影响。 去年中元节时,枯树山山贼夜间袭破了山下兵营,夺了兵甲钱粮、马匹器械无数,周边流民纷纷来投,自此势力大振,官兵不敢再犯。 鲍旭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又来劫祝家商队,终于在齐州将之击败,不但抢走了车马钱财,还重伤了祝虎! “那丧门神放出话来,专劫祝家商队,不动其他商人。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凌州人尽皆知。” 那酒保讲述完了,最后说道:“所以,客官你尽可放心赶路,枯树山强贼不会碰你的。” “哦,这样啊。” 扈成点点头,挥手让他走开,轻声对妹妹说道:“祝太公那老狐狸不是好人,原来还有事情瞒着我们。等这趟完了,回去我非狠狠敲他一笔不可。” 扈三娘手下夹着菜,漫不经心道:“祝家和山贼都不是好人,我家其实也不是甚么好人,打来打去不过为个‘利’字罢了,你也别说什么好人坏人。” 她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指着扈成说道:“特别是你,最坏的就是你!” “嗯?” 扈成很是意外,瞅着妹妹笑道:“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深度了?不错不错,这个样子很有成熟女人的魅力,保持住,男人见了你都会腿软的。” “啪!“ 扈三娘把筷子拍在桌上,低声怒斥:“你为什么把我留在镇子里?我要去杀贼,不想守在一个地方等贼人!万一贼人不来,我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扈成瞪着她,喝道:“少废话,服从命令!” “你……你在故意为难我!” 扈三娘低吼了一声,把身子倾了过去,小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哼,你就想让我像普通女人那样,呆在家里玩绣花针,不让我练武,每次出战也把我安排在最后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她一根食指都快戳到扈成脸上了,咬牙说道:“我告诉你扈成,你休想得逞!惹怒了姑奶奶,我就离家出走,找个山头落草为寇,当个女山大王。从此自由自在,谁也别想管……啊呀呀!” 她正说得来劲,突然被扈成一把攥住了手指,往上一撇,疼得哇哇乱叫。 扈成慢慢撅她手指,微笑道:“还落草为寇,还女山大王?还自由自在?嗯,怎么样,还敢自称姑奶奶吗?” “嗷!哦哦哦,好疼,断了断了,快松手!” 扈三娘已经趴到桌上去了,连声哀求:“快放手啊!我不敢了,什么山大王,姑奶奶都不做了,我回去使绣花针缝衣服行不行?嗷嗷,好哥哥,你快放手,嗷嗷,痛死我了!” 扈成拍拍她的脸蛋,嘲弄道:“好妹子,记住了,你要是孙猴子,哥哥我就是如来佛,任你本事再大,也休想逃出哥哥的手掌心。以后我说什么,你就乖乖听着,不然有你好受!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你快松手。哇哦哦哦,我快疼死了。” 扈三娘呲牙咧嘴的叫喊,一酒店的人闻声都看了过来,见男人欺负女人,都指指点点。 “今天就饶你一次!你要是再……啊呀!” 扈成松开了手,正在得意时,却见妹妹像条毒蛇一样猛扑了过来,他躲避不及,被对方撞进怀里,一口咬住了肚子上的皮肉。 “啊呀呀呀!嗷嗷嗷哦!不要咬了!” 这丫头双手抱住他的腰真咬,扈成把桌子都掀翻了,还是甩不开,痛的满地乱跳, “哈哈哈哈!” 店里见他又被女人教训了,顿时哄堂大笑,酒店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呸!” 扈三娘出够了气,终于放开了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叉腰怒斥道:“这是警告,以后再敢惹我,我就揍你!” 扈成揭起衣襟一看,肚皮上一个渗血的牙印,吸着凉气叫道:“今天不小心,被一丈青咬着了!惨了,一丈青牙上有剧毒,我中毒了,我要死了,赶快给我叫大夫!” 扈三娘磕牙喊道:“我牙上没毒!你死不了!” 二人正闹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人群一下安静了,都缩头坐下,不敢再出声。 扈成往外一看,二十几骑快马轰隆隆奔到门口,呛人的灰尘和马匹嘶鸣之中,就见马上汉子都一身劲装,形貌彪悍,腰挎刀箭,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为首一个花袍壮汉,骑一匹大黑马,披散着头发,敞着胸膛,满身血腥气,一双怪眼像鹰一样扫视店内。 “枯树山……” “丧门神……” 屋里之人小声说着话,扈成听到了,才知面前居然就是丧门神鲍旭,一下惊呆了! 这枯树山强贼也太嚣张了吧,竟敢公然横行街市! 看他们的镇定模样和周边路人的反应,显然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丝毫也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而这夹河镇的官吏,在扈成一伙车队到来时,第一时间就过来查问,收税讨钱。等到正牌山贼来了,却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大宋国基层的失控程度,让扈成叹为观止! 那丧门神看了一番,一招手,和众贼一起下马,腰后横挎着一把阔剑,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进门看到扈成兄妹的架势和散落一地的酒菜,仰头大笑起来:“小两口,闹别扭了?哈哈哈哈,听老哥一句劝,男人不要打女人,要在床上睡服女人,才是好汉子!哈哈哈。” 说完也不理二人,带着三个手下径直走到一张桌前坐下,店家战战兢兢,急忙端上酒菜伺候。 扈成这边只有三个人,对方却有二十几个悍匪,万一打起来会吃大亏! 他对扈三娘悄悄使了个眼色,扈三娘也不再闹,兄妹俩和另外一个庄客便低着头往店外走去。结果却被门口的山贼堵了回来,只能回屋坐着,心中急思对策。 那鲍旭一边吃着酒菜一边问道:“听说镇上来了一伙行商,是何来历?” 店主没有出声,刚才和扈成说话的酒保回道:“鲍大爷,小人已经给你打问过了,是郓州来的吴氏商行,贩粮食到沧州去的。” 他又一指扈成兄妹,说道:“那边的两位客官,就是商队首领,大爷可以去问?” “唔?” 鲍旭有些意外,扭头看向扈成两个,拱手道:“二位请过来一叙。” 扈成示意妹妹和庄客留下,自己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坐下,施礼道:“我正担心车队会被鲍大王劫了,刚才还向酒保打问呢,没想到就见到了大王本人,三生有幸。” 鲍旭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粗声说道:“这位掌柜莫怕,我鲍旭虽好杀人,却不杀无辜之人,你和你的商队,我分文不动!” 扈成拱手道:“鲍大王果如酒保所说,是个行侠仗义的好汉。” 鲍旭哈哈笑道:“一般人见了我,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你一点也不慌,我看你也像个好汉。对了,掌柜如何称呼?你这商行又是哪里的背景?” 扈成道:“在下吴成,为郓州团练使吴元忠大人名下商行效力。” “哦,郓州团练使啊。” 鲍旭用筷子掏着牙,瞥了眼他,又问:“你认识祝家庄的人吗?” 扈成道:“都是一州的大户,怎么可能不认得?大王不要误会,我和祝家没关系,我们是往北运粮的,你看我像不像私盐贩子?” 鲍旭上下打量一下,呲牙笑道:“贩盐的我在十里外就闻得出来,你不是。” 他放下脚站了起来,双手扶着后腰上的阔剑,又对扈成道:“吴掌柜,你的车队在何处,我去看一眼你不在意吧?” 扈成一听,心一下提了起来,那边扈三娘也按捺不住,双手紧握刀柄,准备暴起杀人! 第四十三章 山贼吞饵跳得欢 扈家庄的车队里藏了许多武器,山贼进去一抄一个准,必然会暴露身份! 但如果不答应鲍旭的要求,更会引起此贼的怀疑,就在此处动手打起来,对面二十几个老贼,己方三人性命堪忧! “要不……把他带过去?” 扈成脑中念头急转:“驻地里我们人多,把这群山贼引过去,趁势围歼,再擒杀这丧门神,此役就算大功告成了!” “不、不行!” “车队只有一百来人,大都是没杀过人的村民。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爆发战斗,能不能打得过贼人都不好说。” “我方大队人马还藏在镇外的树林里,一时招不回来。对方全是骑兵,即使打赢了也根本不可能实现围歼!若被这鲍旭逃了,就会打草惊蛇,三庄此番谋划便毁于一旦了!” 那鲍旭见他犹豫着,顿时警惕起来,沉声喝道:“吴掌柜,我只是去看一眼你的车队而已,并不夺你的货物,你不要多心。我们走吧。” “哦哦,不夺我的货就好,” 扈成回过神来,假做松了口气,笑道:“有了鲍大王承诺,我就放心了。请,请跟我来。” 他对妹妹暗使眼色,让她不要莽撞,和庄客一起往店外走去。 鲍旭扶剑跟着他们身后,紧盯着他们兄妹的背影,目光闪烁着,神态凶戾,一直走出店门都没有说话。 扈成三个牵来自己的马,招呼鲍旭道:“鲍大王,我家车队停在镇子东边的河滩边上,有些偏远,我带你去看。” “走!” 鲍旭审视了他一眼,一声大喝,歇在街上的山贼们纷纷翻身上马,一起围拢过来,行动十分快速。 扈成三个也上了马,见这群山贼表现的训练有素,明显都是骑战好手,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一群人骑马慢跑,在众目睽睽下横穿了整个镇子,踏上镇外的小路,车队停驻的院子就在两里开外。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扈三娘和那庄客又紧张起来。 鲍旭看到他们的神态,也越来越怀疑,紧闭着嘴唇,身上杀气缓慢发散出来。 “前方那座院落就是。” 扈成忽然发声,扭头笑道:“鲍大王,你我也算结识了一场。等我把粮食送到沧州,空车回来时,你看能不能,哈哈,能不能把你寨子里不用的东西,那个,哈哈哈。” “唔?” 鲍旭一愕,很快反应过来,大笑道:“你是说,你想买我抢来的黑货?” “什么黑货?经过我商行的手洗一洗,不就干净了嘛!” 扈成笑了笑,继续说道:“鲍大王手里肯定有很多东西,值钱,却出不了手,一般商人也不敢接手。我这里有的是路子,不怕露馅,你拿出来,与我换钱粮如何?” “你们真敢接手?” 鲍旭一下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你可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从官兵手上和官库里抢来的,放到世面上肯定会引来官府追查。” 扈成微笑道:“这就要看鲍大王的开价如何了。如果有大赚头的话,以我家团练使大人的实力,吃下你手里的东西不成问题。” 鲍旭又问:“你做得了主?” 扈成挺胸说道:“吴氏商行,我是掌柜,生意上的事情,老主家全权托付给我了。我做这种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王大可放心。” “吁!” 鲍旭忽然拉住马头,把手一举,让手下都停了下来,低声说道:“我按市价三成给你,如何?” 扈成摇头道:“鲍大王,那些黑货你捏在手里反正也是烂掉,开价未免太高了些?一成!” “什么?” 鲍旭大怒,低吼道:“你怎么不去抢?欺人太甚!” 扈成好声劝道:“鲍大王,你到周边打问打问,少量黑货才两成,大批黑货都是一成!我绝不多占你一文钱的便宜。” “嘶!” 鲍旭呲牙愁躇了好半天,击掌叫道:“两成!你嫌贵,大爷也不卖了,就让烂在仓库里,也比受你这奸商的鸟气好!” 扈成又迟疑了许久,最后叹气道:“唉,好吧,谁让我以后运粮都要经过鲍大王的地盘呢,可不敢得罪你,那就两成!” “哈哈哈哈哈!” 鲍旭狂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粗声叫道:“吴成掌柜,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以后在河北东路行走,报我丧门神的名号,绿林好汉都会给你脸面!” 扈成拱手笑道:“那我们就说好了,以后鲍大王的货都要给我,不能再给其他人。” 鲍旭笑道:“哈哈哈,放你一万个心,我丧门神说出的话,是板上钉的钉,绝不反悔!” 扈成道:“我送粮回来就去枯树山拜见鲍大王,大概三五时间,鲍大王也请早做准备。” 鲍旭轻松说道:“三五天足够了,等我做完眼下这笔买卖,就回山去给你收拾物件。” “你就有劳大王了。” 扈成拱拱手,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再走几步就到了,鲍大王要搜查我车队,还请兄弟们手脚轻些,千万不要捅漏了粮袋,不然路上很麻烦的。” “嗨,搜什么搜,不搜了!” 鲍旭一摆手,粗豪笑道:“哈哈哈,其实我在酒店里就知道你不是盐贩子,和你走一趟,只是因为顺路,我也要走这里而已。哈哈哈哈,看把兄弟紧张的。” 他抬头看了看路,又问手下:“高唐县的兵马到哪了?” 一个山贼道:“寨主,小人回来给你报信时,他们已经到了夹河镇东北二十里外了,是高大人亲自领兵,高大人让你到刘家村去见他。” 鲍旭看着东北方,低声唾骂道:“这狗官,去年眼睁睁看着大爷的生意倒掉,屁都不放一个。今天我就要开战了,他再敢耍我,我和他没完!” “吴成兄弟,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朝扈成一拱手,大喝一声:“去刘家村!” 带着群贼纵马而去。 “呼!” 扈成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急忙打马回到院里。 见庄客们都拿着武器,不由庆幸鲍旭被自己哄走了,不然已经打起来了。 “来人,速去给栾教师送信!” 他招来一个传令兵,吩咐道:“告诉他,枯树山强贼还有援兵,好像是高唐县来的官兵,数量不明,已经到了夹河镇东北的刘家村,让他早作应对!” 那庄客得令,骑上快马疾奔出门,投向西南去了。 扈成左右一看,庄客们都紧张的注视着自己,院子里到处摆放着吃了一半的饭碗,锅里也还熬着粥,便大声叫道:“快吃饭快吃饭,把肚子先填饱,才有力气打仗。” 庄客得到命令,急忙跑回去捡起饭碗往嘴里倒。 扈成带着妹妹,招呼了扈熊、焦挺两个都头一起走进屋里,说道:“枯树山贼人今日可能就要发起进攻了,按我们之前的布置行事。” “我带大队在镇外伺机而动,你们三个守在这里,看到信号指示,或来汇合,或立刻以车辆截断道路,拦截逃来的山贼。能完成任务吗?” 焦挺拱手道:“庄主放心,除非小人死了,不然一个贼人也休想越过去!” 扈熊道:“俺也一样!” 扈成又看向妹妹,表情十分严厉。 扈三娘咬了下嘴唇,用力点头道:“我也一样!” 扈成不再多言,出门骑上马,带着两个庄客奔出院子,绕过夹河镇,来到一片靠泥滩的树林外,吹响了竹哨。 不一会,便有人迎了出来,把他们领进林子深处。在小河边的一片空地上挤满了人,正在啃干粮,喂牲畜,搭帐篷,也忙乎着准备过夜。 这里是另外三个都两百多号人,他们怕暴露了行踪,在野外露营还不能生火,比住在镇子上人艰苦多了。 看见扈成来了,众人齐齐站了起来,洪泰,陈来福和另外一个副都头也急忙过来请示。 石秀去南方买船了,所以他那一都人马暂由副都头统领。 扈成跳下马,同样催促众人赶紧吃饭,吃完之后又下达命令,全体整装待发。 在林子里等了一个时辰,一个庄客匆忙跑了进来,报道,西边有一道狼烟升起。 扈成精神一振,立刻带队出发,往禹城方向开进。 队伍里还有五辆拉补给的驴车,在小路上行走很是困难,好在人多,又推又抬,总算也能前行。 往前移动了十里地,走了大半个时辰,一直走到林子边缘。 前方的大平原就是禹城地面了,城郭和散落其上的村庄都看的清清楚楚。 扈成让队伍在林中休息,自己骑马登上一个土丘,朝西边了望。 两三里外的路边有一间燃烧的房屋正在冒烟,非常显眼。 大路上可以看到一条黑线正向东迤逦前行,那是栾廷玉和祝龙押运的祝家车队! 再看周边,虽然人来人往,车辆繁多,却不见有大队人马活动的踪迹,想来枯树山山贼还没有赶到。 扈成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西斜了,心中思量道:“最多两个时辰天就黑了,山贼不在这个时候攻击,是想夜袭吗?可是夜间祝家车队都进城去了,山贼难道还要攻城?” 他已经可以确定,如果那鲍旭临走时说的话不是故意骗自己,那么,山贼的进攻很快就要发动了!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刚从禹城移了过来,就看到西北方向有了动静。 一道烟尘从山林里冲了出来,朝祝家车队滚滚而来! “哈哈,来了!” 扈成精神大振,凝神细看双方的战斗。 只见祝家车队慢了一拍才发现对方,马上停了下来。 人群像蚂蚁一样快速活动,把一长溜车辆转了过来,很快就围成了一个紧密的车阵,人和驴马都藏在车阵里面。然后又扯掉苫草垫子,露出一车厢的荆棘尖刺。 这边车阵刚摆好,那边烟尘就奔到跟前。 扈成定睛一看,是一股两百多人的马队,后面一两里外,还有一大群步行的正赶来,也有五六百之多! “嗷嗷嗷嗷!” 马队冲到车阵前,围着车阵转圈,马上骑士大声怪叫,狂野彪悍,声音大到扈成这里都能听到。 绕了几圈,没有找到对方弱点,马队转向奔到远处,只留三三两两的骑兵骚扰车队,其他人都下马待机。 等了一会,步卒终于赶到了,分成四队,把车阵团团围住,稍歇了一口气,立刻发起了攻击! 空旷的平原上霎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祝家车阵上仿佛有两堆蚂蚁在厮杀,反复争夺,死伤狼藉。 枯树山山贼很是强悍,比起梁山水贼就是狼和哈巴狗的区别。 他们个个悍不畏死,成群成群的涌到车阵前,隔着车辆对刺,劈削车上尖刺,疯狂往上攀爬。 祝家庄客的战力远不如对手,不过他们有阵地可以依托,又无路可逃,所以也没有崩溃,都在全力拼杀。 祝家一方占据了地利,也用长枪在车后乱捅,山贼翻不过车,奈何不了对方,双方僵持不下。 不过山贼到底是山贼,打不了攻坚硬仗。 猛攻了一会之后,攻势很快就疲软了,都撤到安全距离外叫唤,没有几个真正动手的。 那边厢骑兵按捺不住,再次发动,分散到圈外驱赶步卒,用刀逼迫他们继续进攻。 还有十来个射术精熟的骑兵聚集在一起,迅速靠近车阵,近距离射击里面的防守者。 车阵里栾廷玉和祝龙也拉弓射击,却抵不住对方人多。祝家庄客接连倒下,其他都吓的缩到车后,防御力顿减。 山贼趁势掩杀,终于把一辆大车搬开了,贼群士气大振,一拥而入! 栾廷玉和祝龙带着一伙得力庄客急来堵住口子,二人奋力搏杀,又把贼人推了回去。但是车阵其他地方也岌岌可危,很快也要被攻破了! “点火!” 栾廷玉对后面大吼一声,一个庄客把火把扔进了泼了油的木柴堆上。 火焰轰地蹿了起来,剧烈燃烧时也放出了一股浓烟。 一道烟柱从车阵里直升上天! “出击!” 扈成看着烟柱,长枪一指,两百个扈家庄民兵整齐的走出树林,杀气腾腾往战团奔去! 第四十四章 虎形头陀传急信 祝家车阵遭到山贼猛攻,栾廷玉却迟迟不发求援信号,乃是因为顾忌山贼的马队。 两百多骑的马队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己方援兵在赶来的途中若遭到骑兵冲击,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肯定会伤亡惨重,甚至全军覆灭! 而三庄骑兵也只有一百骑,还都是不敢对冲的骑马庄客,不但数量只有对方的一半,战斗力也不如山贼骑兵,正面战斗也是送死。 所以在出兵前众首领就制定了对策,以坚固车阵吸引敌方骑兵来攻,待骑兵阵型混乱,马力耗尽时,再召援兵来围攻。 眼下形势果如他们所料,山贼骑兵混在了步卒之中,阵型乱了,马力也消耗了许多。 于是立刻发出了求援信号! 狼烟燃起不久,四支援兵就出现在了大平原上,吹响了哨子和号角,从四个方向朝车阵疾进,其中一股骑兵速度最快,像一支利箭般直插山贼后背! 山贼见状大惊,顿时乱做一团,掉头就走,骑兵和步卒掺杂在一起,也都惊慌失措,被裹着往回走。 几个头目大喊大叫,摇动旗帜召集自己手下。喽啰们都昏了头,在人群中乱撞,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队伍,乱糟糟的跑了过去。 远处的贼首在一二十骑的拥护下,于外围缓慢跑动,紧急召唤其他骑兵。骑兵陷在乱兵里,零零散散的靠了过去,一时也难以聚拢。 “杀呀!” 正在恢复阵型时,车阵里的祝家庄客忽然杀了出来。 栾廷玉和祝龙骑着高头大马奔出车阵,一左一右猛冲贼群,一个扑向集结中的贼人骑兵,一个率领庄客涌向山贼步卒。 三个山贼骑兵正朝贼首靠拢,又被步卒挡住了去路,速度缓慢,跑不起来。 栾廷玉却不管这些,纵马撞开贼人步卒,单人独骑冲了进去,抡起铁棒就砸,一个照面就把三贼全部砸下马背。 然后没有丝毫停歇,继续冲向另外一股骑兵,很快将之打翻,又去寻找下一股贼兵。 正面一个小阵的山贼步卒立足未稳,还在人心惶惶时,遭到了祝家庄客的攻击。 祝龙策马冲阵,把贼阵冲出了一道缺口,后面庄客跟了进来,往四面乱杀,贼阵只坚持了一小会就崩溃了。 山贼步卒四散而逃,有的盲目乱跑,更多的则跑向了旁边的贼阵,不断汇入其中。 祝家庄客虽然攻破了一阵,自身也乱了。 待到祝龙把他们组织起来,再次进攻下一个山贼小阵时,却遇到了强大阻力。此阵已经站稳了脚跟,他们攻打不动。 山贼战力很强,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立即发起了反攻,附近一个小阵也从侧面夹击过来。 祝家庄客遮拦不住,节节败退。 祝龙虽然勇猛,也挡不住几百个悍贼,只能跟着一起撤退,局势又逆转了过来。 后面山贼杀得凶猛,庄客丧了胆,只顾逃跑,不敢反击,有的武器都扔了,全然变成了溃兵。 祝龙招呼庄客往车阵里撤,自己断后,发现不妙时已经被包围了,急忙抡着朴刀往前砍杀,想要杀出重围。一个不防被贼人打断了马腿,把他摔在地上。 祝龙被摔得七荤八素,立刻翻身起来,拔出腰刀死战,身上连连中刀,皮甲都被砍裂了,形势异常危险! 正紧张时,贼群突然破了一个口子,几个山贼惨叫着跌倒,一个骑士冲了进来,抡着铁棒赶开周边山贼,其他山贼慌忙后退。 祝龙定睛一看,原来是栾廷玉赶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山贼还有几百个,栾廷玉也杀不退,对他大喝:“跟我杀出去!” 祝龙喘了口气,大吼一声,举刀跟在栾廷玉马后,二人朝一个方向冲突。 刚杀出几步,山贼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呼哨,群贼停止了进攻,呼啦啦一下全都撤走了。 祝龙拄刀望周围一看,原来己方骑兵已经杀到,正和贼人骑兵缠斗。 山贼只来得及集结五六十骑,阵型也不整,面对三庄骑兵却依旧占据了上风。 山贼骑兵刀马娴熟,把庄户骑兵杀得不断坠马,自己几乎没有损失。不过也有一小股三庄骑兵,犀利无匹,突破了重重阻拦,和贼首率领的一伙老贼战成一团。 另外三面,还有三路援军,分别是祝飙、李应和扈成,也杀到了百步开外。 山贼步卒形成了两大群,往西北、正北方向逃窜。 祝飙和扈成也同时偏转方向,斜着截击过去。 栾廷玉见祝彪一方人少,嘱咐祝龙:“速速收拾人手去助扈成,我去帮老三!” 说着就提棒纵马而去。 李应也从后方赶到,一起追击西北逃贼,东北方向扈成独自迎战。 祝龙歇过气,转头喝呼逃散的庄客过来集合,好不容易才凑了几十号人,等不及更多人,急忙去东北方向帮扈成。 骑兵战场上,两股骑兵快步跑动,边走边打,时不时有人惨叫落马。 贼首身边的老贼个个战技高超,追随林冲的扈家骑兵还是略逊一筹,对战中落了下风。 只有林冲勇不可当,把挡路贼人纷纷挑落马下,直扑到贼首面前,挺矛就刺! 那贼首手持一把阔剑,在马上攻击距离太短,想要贴近了搏杀。林冲怎会让他得逞?驾驭战马控制好距离,长矛闪电般疾刺,刺出了道道虚影! 贼首被杀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此贼自知不敌,唤手下过来围攻,迟滞了林冲攻势,打马就逃,绕开扈成一伙,投东北去了。 老贼们也都跟着一起逃窜,其他骑贼被三庄骑士截断,轰然溃散,满地图乱窜。 林冲没有即刻追击,指挥祝李两庄骑士分散去赶其他逃贼,又把扈家骑兵招到身边,去追贼首一伙! 西北方向,祝彪和山贼撞在一起,被杀得不停败退,只靠祝彪以个人武力硬撑。 幸亏李应及时赶到,从后面杀进贼群,前后夹击,大破贼兵! 此处山贼也溃散逃命,祝彪、李应于后赶杀,杀伤了一路贼人,一直往西边追去。 东北角的战斗也同时爆发了,扈成以两百民兵迎战三百多个山贼! 山贼没有阵型,乱哄哄嚎叫着冲杀过来。 扈家庄三个都立定了脚步,一都人马在后方预备,两都民兵一百二十人在前,组成了三层紧密阵列,都以长枪对外,形成了一道刺墙! “轰!” 山贼群撞到刺墙上,死了一层人,也干扰了长枪,后面的撞了进去,扈家庄的阵型霎时垮塌了好几处。 山贼冲破枪林,贴到跟前往里硬凿! 贼兵凶悍,搏杀经验丰富,还有许多械斗好手在里面,村民抵挡不住,全线退却。只有洪泰和陈来福带领一些护院苦苦支撑,才使枪阵没有崩溃。 “训练还是不足,不是强贼的对手!” 扈成在后面看到己方军阵被贼人切入,迅速带领预备队绕到右边,一马当先从侧面猛杀了进去! 贼兵侧翼没有任何保护,异常虚弱,就仿佛壮汉被敌人刺中了肋下一般,一下就失去了抵抗之力,被冲得七零八落。 正面民兵见到了,士气大涨,在护院的带领下迅猛反击,一个冲锋就把贼群打散了。 山贼抱头鼠窜,返身就逃,扈家庄民兵紧追不舍。 祝龙带着几十个祝家庄客也赶到了,堵在路上,又是一场前后夹击。 山贼绝望了,纷纷扔了武器,跪地大叫投降。 扈家庄民兵被反复强调过战场纪律,不准杀降,活捉赏钱更多,于是都争抢着捉贼。 祝龙一伙却恨这伙悍匪重创了自己,不理会投降之贼,冲到跟前就大肆乱杀。 扈家庄民兵看到赏钱被人砍了,都涌过来阻止,祝家庄庄客杀红了眼,双方差点冲突起来。 扈成策马赶到,喝止众人,对祝龙说道:“这里交给我,大哥快去收整你的人手,守好车阵,后面还有敌军要来,万不得大意。” “还有敌军!” 祝龙大吃一惊,顾不得争执,急忙带人返回车阵,四处招呼逃散之人,抢救伤员,紧急加固车阵。 扈成留洪泰和陈来福打扫战场,同时召唤散布各处的三庄骑兵过来,却只招到十几骑,换了匹备用马,又带着骑兵马不停蹄往夹河镇赶。 刚跑出五里地,前方几骑狼狈而来,仔细一看,却是山贼骑兵逃了回来。 跑最前面的正是丧门神鲍旭,他身边只剩下两个老贼了,身后追杀的林冲一伙骑兵却不见了踪影。 这厮现下穿了一身皮甲,胸前的护心镜闪闪发亮,看到前方有人拦路,吃了一惊,急忙拉住战马。 “鲍大王,还认得吴成吗?” 扈成横枪立在路中,暴喝一声。 鲍旭注目一看,惊讶叫道:“是你,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扈成仰头大笑,瞠目大喝:“吾乃扈家庄庄主扈成是也!此番会同阳谷祝家庄、李家庄,三庄一同歼灭你这猖狂山贼!” “哇呀呀!大爷劈死你们这群坐地土贼!” 鲍旭大怒,举剑骤马来抢扈成,身后两贼也跟了上来。 扈成一方十几人也打马加速,缓步迎了过去。 谁想对面三人突然一个急转弯,往树林里钻了进去。 “狡贼!看你往那跑!” 扈成冷笑,一起追进了林子。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到处都是泥滩,一不小心就会陷进烂泥里。 鲍旭三个老贼熟悉地形,骑马在树林间绕,一直没有陷住,扈成一伙正好跟着他们的足迹走,也没有陷进去。 双方追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条激流,鲍旭三人打马下水,跌跌撞撞的蹚水。 扈成等人追到跟前,也直接纵马冲进水里,激得水花泼溅,气势骇人。 二贼慌张,死力打马,战马疲惫,一下跌到水里起不来,被连人带马活捉了。 鲍旭骑了一匹骏马,体力极好,很快到了岸边,一跳一蹬,奋力往河岸高处爬去。 刚上到坡顶,坡上突然冒出一个头陀来,伸手将之撕住,大力扯下马来,一脚踩住后背,生擒了丧门神! 扈成在水里看得一愣,问道:“前面是哪里的好汉?“ 那头陀拱手道:“在下虎行者王虎,乃河北真定人氏,闻枯树山山贼在此地和阳谷祝家庄厮杀,特来报信!” 扈成打量此人,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却做头陀打扮,披散着头发,头戴黑铁戒箍,颈悬惨白佛珠,腰插单鞘双刀,黄脸凹眼,灰发长须,形貌极恶。 “好一个虎行者!” 他看得惊奇,好声问道:“我是扈家庄主扈成,来此为祝家庄助拳,追拿枯树山贼首鲍旭至此。王师兄为何要帮我?又要报何信?” 那王虎道:“我并非出家人,而是杀人潜逃之重犯,扮头陀便于在江湖上行走,扈庄主叫我王虎就行。” “我曾在高唐一户财主家落脚,那财主与我是旧交,待我甚厚。近日得知此人竟遭高唐知县高廉陷害,家破人亡。我闻讯赶赴高唐县城,想寻机刺杀那高廉给好友报仇。” “未曾想却探到高廉出兵助贼,要来剿杀祝家商队。我不想让那狗官得逞,就急急赶来给你们报信。路上碰到两路人厮杀,不敢靠近,便抄近路而来,却碰上了鲍旭这厮。” 他说完自己来历,又拱手施礼:“在下最近经常听人说起,‘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一直好奇那扈大郎究竟是何模样。今日一见,果然英雄!” “流言而已。” 扈成得知他探到了高唐州官兵详情,随口客套了一句,急忙说道:“王虎兄,高唐州官兵要来,我方形势危急,我要赶回战场,请随我同行,我们边走边谈。” “恭敬不如从命!” 王虎躬身一礼,提起鲍旭扔进水里。 众庄客将之绑了起来,放到马背上架住,扈成把鲍旭的战马让给王虎,众人立刻返程。 扈成和王虎并肩,听说那高唐县来了七八百土兵,其中三百人是高廉养得私兵,战力十分了得,快要杀到夹河镇了,心急不已。 一行人紧走慢走,终于出了树林,刚走到大路上,就见东北方向烟尘扬起,杀声大作。 “车队要遭!我妹妹还在那里呢!” 扈成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往夹河镇疾奔! 第四十五章 高唐军兵临阵前 “高唐县的官兵,怎么会从夹河镇过来呢?” 扈成急急赶路时,在马上大声询问王虎。 高唐县在夹河镇以北,禹城以西,赶赴禹城战场,直接往东走就可以了,为何要绕到南面的夹河镇来呢? 王虎也不知道,顿了一下说道:“我在窃听高廉谈话时,听他对下属说,担心凌州官府会给他捣乱,很是犹豫不定。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哦?” 扈成这才想起来,祝太公说凌州团练使会为祝家庄出兵,莫非高廉此举,是为了应对凌州官兵? 若如王虎所言,高廉应该是怕被凌州兵马断了后路,所以才走夹河镇,先守住这处要道,慑住凌州兵马,然后再转向禹城。 他急忙招一个祝家骑兵到身边,吩咐道:“速去凌州团练使处,找你家朝奉,告诉朝奉,高唐州出兵来禹城搅局了,让他催促凌州兵马急来支援!” 那骑兵得令去了。 扈成思忖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一茬,疑道:“我记得高唐县好像就是凌州治下,怎地两处如敌对势力一般?那高廉一个小小知县,怎敢公然出兵对抗上官?” 王虎愤愤骂道:“高廉那狗官的堂兄就是当朝太尉高俅,有高俅做靠山,才敢如此猖狂!” 原来那高廉本是个衙门口里帮讼的落第书生,经常结交江湖上邪门歪道之人,养了一身邪气。 此人依附高俅鸡犬升天,平地当上了高唐知县,行事还是江湖作风,丝毫不讲官场规矩,又仗着高俅的势,在县里为所欲为,州官都不放在眼里。 凌州知州性子懦弱,也不敢管他,任他肆意妄为。 不过一些有背景的官吏、豪强也不怕高廉,没有州官的压制,双方经常冲突。 小则派泼皮闲人互相挑衅,大则衙役土兵斗殴,时不时还调动兵马火并,前后打死过上百个人。 州里无力管束,干脆烂摆,既不管也不上报,朝中也视而不见,致使凌州西北地界混乱不堪。 “……这大宋国,烂透了!” 扈成简直难以置信,连连摇头,同时胆子也更大了。 此种混沌局面,最适合浑水摸鱼,扈家庄正好放心大胆的加快扩张,不用担心步子大了扯到蛋。 “高廉曾拜江湖术士学到一手妖术,特意养了三百私兵,都是江湖上招来的亡命徒,个个教他修习妖术,叫做‘飞天神兵’!” 王虎继续说道:“那飞天神兵临战之时,催发妖术,请黄巾力士上身,能以一当十!他们曾和凌州兵打过几场,凌州兵都被打得大败,由此凶名远扬,无人敢与之厮斗。” “还有妖术?” 扈成听得懵了,很是怀疑这个水浒世界是不是真存在法术,但也不惧,想来只是一些掩人耳目的幻术罢了。 法术虽不可怕,三百飞天神兵战力却是切切实实的,扈三娘那边只有一百多人,绝对挡不住对方,于是又加快了马速。 说话间就到了夹河镇外,路上到处都是逃命的平民。 急忙穿过镇子,只见东北大路上,几十辆大车组成车阵堵住了路口,扈家庄的民兵正躲在车阵后面紧张备战。 在他们对面几百步外,是一支七八百人的官兵,打着高字旗,旗下也有十几个骑兵,簇拥着一个金盔金甲的紫袍官员。 双方之间的战场上,正有两股骑兵在奔驰交战,两军呐喊助威,马蹄声喊杀声震动了整个镇子。 扈成疾奔到跟前,问指挥民兵的焦挺:“三娘子呢?“ 焦挺指着战场说道:“三娘子和林教头在一起。” 扈成急忙从阵门驰出,到阵前观察形势,就见林冲和扈三娘带着十几骑扈家骑兵,大战对方三四十骑。 那些高唐骑兵的战力不比山贼骑兵低,扈家骑兵不是对手。 叵耐林冲和扈三娘实在太厉害了,二人一左一右护住手下,如牤牛的两只犄角,在敌群中穿插来去,像铁丝捅豆腐一样轻松,每次突击都有好几个骑兵落马。 高唐县骑兵损失惨重,两个领头的将领被林冲二人追着打,很快便不敌了,败落而逃。 林冲追到弓箭射程外转了回来,和扈成带领的骑兵汇合,一起在阵前列队。 扈成看了眼扈三娘,见她没有受伤,还一番酣畅淋漓的表情,放下心来,急问林冲:“怎么回事?” 林冲连续激战两场,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道:“我追那枯树山贼首到镇上,本来可以将之全歼,却看到大群兵马涌到镇外,担心三娘子和这里庄客的安危,便弃了那贼,急忙赶来助战。” 他看着前方,也一脸不解道:“那边说是高唐县县兵,我说明了来意,对方却诬我们是贼人假扮,要我们速速投降,不然就发兵灭了我们。” “我急派人回去请示,又出马挑战,先挫敌方锐气,也拖一下时间,等待后方来援。” “援兵来不了了!” 扈成见对面正在调整队形准备进攻,当即说道:“听说高唐知县手下有一支私兵,战力极强。我们人少,不是对手,必须立刻撤走,到禹城和大队汇合!” 林冲有些意外,却也不多言,说道:“如此,让步卒先走,我带骑兵断后。” 扈成道:“你们战马疲惫,恐怕挡不住对方,我和你一起断后。” 说完就对焦挺扈熊下令:“点燃车辆,全速往禹城转移!” 焦挺两个愣了一下,立刻到周围房舍里收集引火之物,家具门板,木头柴草等等全取了来,堆到大车上。 在他们忙碌之时,扈成打马上前,对敌阵叫道:“前面可是高唐高知县?草民扈家庄庄主扈成,还请当面一叙。” 那金盔金甲的官员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有脸和本官谈话?识好歹的还不弃械投降,本官高兴了把你们刺配边远州县充军,饶你们一条狗命!” 这厮果然嚣张跋扈,性格极其恶劣,妥妥一个狗仗人势的暴发户! 扈成心中大怒,也不和他客气了,命人把鲍旭带了上来,喝道:“高廉,你擅自出兵,藐视大宋国法,不就是为了配合枯树山强贼,杀灭祝家庄商队,抢夺贩私盐的买卖吗?哼,看看这是谁?” 那高廉定睛一看,见是鲍旭,大吃一惊,怒喝道:“你这狗大户,坏了老爷的大计,快把鲍旭放了,不然我让我家大哥荡平你们阳谷二庄!” “哈哈哈哈!” 扈成见他气急败坏,很是快意,大笑道:“这天下不是你高家的,大宋皇帝也不是他高俅,有本事就来,我等着你们兄弟俩!” 高廉咬牙切齿,恨得面孔都扭曲了,拔出宝剑指着他,嘶声咆哮:“我不灭你祝扈两家,誓不为人!” “这鸟人有狂躁症吧!” 扈成骂了一句,喝道:“高廉,你计划已败,就使打赢了,也夺不回私盐生意。我劝你尽早收兵,不要给你家太尉大哥惹祸!” “哇呀呀呀!” 高廉气炸了,把剑一劈,对身后大吼:“给我杀!我要那厮的人头!” 高唐县兵全体出动,朝扈家庄战线杀了过来。 “我们走。” 扈成一挥手,带着骑兵回到车阵后面,命令焦挺和扈熊点火撤退。 民兵放火点燃大车,带着牲畜一起往西南大路上疾奔。 他们的车上除了武器补给之外,也全都装着荆棘木刺,是上好的燃料,加上许多搬来的草木,很快燃起了冲天大火。 扈成汇合了林冲,一共三十余骑,在后面慢慢行走,监视着后方的敌兵。 只见对面那高廉气得跳脚,率领全军扑到火线前,大骂着驱赶土兵人上来搬火车。 火焰烧得极旺,人靠不上来,车辆又沉重无法移动,在烧光之前拿此物根本没有办法。 高廉只好命队伍分散开,从一旁的小巷里绕出来,再回到大路上来集合。 等人马车辆都到齐了,再次整队时,前后一折腾,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对方撤离的步卒已经跑得看不到了影子了,只有一群骑兵缓缓而行,高廉大怒,呵斥骑兵上前追杀。 那股高唐骑兵先前一战已经被打怂了,见对方人数更多了,哪里还有战意? 两个骑将拗不过上官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追了上来,被林冲带着一股骑兵一冲,趁势鸟兽散了,全都跑回来叫苦。 对方是骑兵,高廉也无可奈何,只能统领大队人马缀在后面,往禹城方向开进。 其实扈成一伙骑兵战马早就疲惫了,如果对方骑兵一直纠缠厮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高唐骑兵没敢再上来,慢走了十余里,终于到达了禹城北面的平原上,和祝家李家的队伍汇合了。 两家刚得知还有一支敌军要来时,都紧张的要死。光打个山贼已经两败俱伤了,再战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祝龙提出撤进禹城躲避,祝彪、栾廷玉和李应却表示反对。祝彪是好战分子,一打仗就兴奋,栾廷玉和李应却是为了盟友考虑。 进城就是出卖扈成,会导致扈家庄民兵被敌人消灭,稍微有点义气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况且来援的只是一个县的县兵而已,能有多少战力?三庄同心防守,也不一定就会输。 于是决定坚守,让两家庄客留守原地,继续加固车阵,李应带领其余骑兵前去接应,总算安然无恙的等到了扈家庄民兵。 扈成撤到了车阵之中,向几个头目通报了敌情。 众头领见到丧门神鲍旭,都大喜过望,尤其是祝家。 鲍旭被擒,象征着枯树山山贼的覆灭,祝家的私盐危机已经彻底解除了。 之后听到高唐县兵逼近,又都面色凝重。 祝家人倒不怕高廉,因为他们的靠山京东路东西两路盐铁使是太师蔡京的心腹,比高俅还要强势几分,高俅也奈何不了他们。 只是听到高廉手下有三百会妖术的飞天神兵,都吃了一惊,顿时心中慌乱,有怯战之态。 祝龙一脸忧虑道:“与山贼一战甚是惨烈,我方人人带伤,精神萎靡,能战之人不过四五百,又岂是飞天神兵的对手?” 扈成安抚道:“所谓神兵,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而已,我们依车阵而守,五百之数足胜千人,敌方攻不进来的。大伙都不要惧怕,也告诉所有庄客,不要被吓软了腿。” “还有,我在路上已经命人去告知老朝奉了,他那里一定能带着凌州团练使的官兵赶来。而且天也快黑了,只要熬过这一晚,明天援兵一定能到。” 栾廷玉道:“我也派人去了,如果凌州兵马立刻出发的话,今晚子时就能赶到。”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金鼓之声。庄客通报,敌人已经接近,正在列阵。 扈成匆忙安顿了扈家民兵,和众人一起到车阵前观察敌情。 此时已是红日低垂,光线昏黄,只见高唐县兵在东面摆开,中军位置站在一大群装束奇怪的大汉。 这些汉子全都头戴八卦黄抹额,脸上覆着黄铜鬼面具,身穿猩红短袄,前后掩心青铜甲,身背一把大衮刀,腰间悬着朱红葫芦。 各种颜色的旗帜摆了上百面,上面都画着恶兽鬼怪,迎风招摇,迎面夕阳红光照到身上,仿佛一群染血的鬼怪,看得人心头发瘆。 扈成心态都是如此,三庄其他人更是炸了窝,都惊恐不安,四处张望,有溃逃之兆。 “谁敢出阵挑战,破此鬼祟!” 扈成见形势要糟,厉声暴喝! “小将愿往!” 话音刚落,一骑就冲出阵去,青鬃骏马,红衣飘飘,正是扈三娘! 只见扈三娘奔到两阵之间,来回冲突,耀武扬威,粗声挑战:“吾乃一丈青扈三娘,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高廉回头问道:“谁人为我擒此女贼!” “……” 军中静悄悄的,都低下头,无人出声。 那群飞天神兵是步卒,没有单挑能力,也都直直站着不动。 高廉勃然大怒,抽出宝剑,指着一个骑将喝道:“于直,你去!” 那骑将就是刚才被打败的二人之一,无奈出马,拍马抡刀,径直来找对手。 “手下败将,还来送死!” 扈三娘大喝一声,舞着雪花双刀迎了上来。 那于直见她气势汹汹,心下怯了半截,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进攻,只是防守躲闪,口中一招一招的数。 好不容易捱够了十招,终于可以交差了,骂了一声‘女贼等着’,掉头就逃! 扈三娘没有斩杀敌将,甚是气恼,对着高唐军阵举刀大吼:“啊啊啊!还有谁!” 高唐县兵见此女如此凶猛,都噤若寒蝉,士气大沮。 “好威风!” 扈成趁机高呼,用力鼓掌,几个首领慢了一拍,也急忙喝彩鼓掌。 “好!好哇!” 众庄客见对面怂了,人心立时安定下来,都没了逃跑的念头,一起看着场中,发声助威。 (感谢书友:白杨树先生的1500点打赏。) 第四十六章 法术不能破妖术 三庄联军胜了一阵,士气高涨,人心安定,高唐县兵的士气却低落了下去。 高廉暴怒,对那于直挥剑厉喝:“临敌逃遁,罪该问斩,左右给我拿下这厮!” “大人且慢!” 另外一个骑将出声劝住,奋声叫道:“大人且饶了于指挥使,末将温文宝,去战那女贼!” 高廉瞪着他说道:“温指挥使,你听清了,女贼和于直的性命,我要一个!” “末将领命!” 那温文宝用力拱手,使一杆长枪,骑一匹黄骠马,铃铛一响,奔出阵来,挺枪直奔扈三娘。 扈三娘正在兴头上,也不回阵换人,径直策马迎战,与温文宝打在一起。 那温文宝只比于直强了两分,怎是她的对手?五六回之后就落了下风,左支右绌,却因身后有高廉的利剑,不敢退却,只能死撑。 高唐阵中于直看到好友就要挨刀了,顿时大急,悄悄打马出来,默不作声往扈三娘背后摸去。 “无耻小人!胆敢偷袭!” 三庄阵上人都看到了,齐声怒喝。 不等扈成发声,阵前几将就齐齐跃马要去救援,却有一将最先飞奔而出,口中高喊:“某投奔无功,诸位把这功劳让给兄弟吧!” 众人一看,原来是扈成在林中遇到的那个虎行者王虎,都有心要看他的本事,于是拉马退让。 “哇啊!兀那偷袭小人,爷爷来取你狗头!” 只见那王虎也使双刀,却是一对镔铁戒刀,冷气森森,吼声震耳,直取于直! 于直不敢以侧面相迎,只好放弃偷袭,转过马头来战他。 二人一交手,这厮才知对方实力之强,竟然还在那女将之上,惊得手忙脚乱,眼看就要命丧戒刀之下了。 扈成看出己方二将武艺远胜对手,不想斩杀官兵将领惹来麻烦,急忙高呼:“三娘,虎行者,休要杀人,生擒敌将!” “知道了!” 扈三娘回了一声,刀势缓了缓,故意放个空子。 那温文宝被她的双刀死死缠住,喘不过气来,见机急忙脱离而去。 扈三娘从鞍边皮袋里取出红绳套索,从背后抛了过去,缠在温文宝身上,索上几把铁钩紧紧抓住衣甲,挣脱不得。 温文宝来不及解套,欺对方是女人,打马前纵,伏在鞍上全身用力,想把对方反拉下来。 谁想那套索一头却绑在马鞍上,他这一下猛然用力,竟把自己拽着倒飞了出去,‘噗咚’一声,连人带枪栽到地上。 扈三娘擒住了敌将,也不理他死活,继续骤马奔驰,拖着温文宝往己方阵地而去。 那边于直见好友倒了,惊得手脚发软,招式大乱,被王虎一刀磕掉大刀,又一刀背敲在头盔上,顿时昏沉过去,摇摇晃晃往马下跌落。 王虎不等他落马,左手合了双刀在手,右臂一伸,抓住这厮腰带提了过来,放在马背上,也奔回阵来。 二人回到阵中,各挟着自己的俘虏,在车阵里一圈圈的转,同时举刀炫耀! “呼!呼!威武!” 扈成站在大车上,面对己方民兵,振臂高呼。 “呼!呼!威武!威武!” 庄客们反应过来,把扈三娘和王虎围在核心,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咚咚咚咚……” “哐哐哐哐……” 还有人敲锣打鼓,噪声煊天,好似过节一般热闹,车阵里民兵士气狂涨! 高唐州军阵上,高廉气得脸都黑了,牙齿咬的咯咯响,把宝剑猛地劈下,暴喝一声:“给我杀!” 战鼓擂动,旗帜挥动中,两翼的高唐县兵缓缓移动,越过中军的飞天神兵,朝车阵压了上来。 “嘟嘟嘟嘟!” 哨子警报响起,三庄车阵很快安静了下来。 扈三娘和王虎急忙命人绑了俘虏,自己赶到阵前,众庄客也都兴奋的回到阵地上。 “他没有派出飞天神兵。” 几个头领看清前方形势,都有些庆幸,却也知道这不是好事。 如果高廉直接派飞天神兵上来,己方体力还算充沛,或许能顶住,然后再借着击退飞天神兵的威势震慑高唐县兵,坚持到援兵到达应该没问题。 但那高廉十分谨慎,暴怒时也没有动用飞天神兵,而是先以县兵消耗自己,待己方疲惫后再使出杀手锏,结果肯定是一击必杀! “备战吧!” 多想也没用,扈成对众头领说了一句,跳下大车,骑上战马,准备厮杀。 其他几人也默然无声,分散开来,返回各自的战位。 战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和五百多个高唐县兵前进的脚步声,气氛异常压抑!两边的战士都表情紧张,大口呼吸着,准备迎接一场硬仗! “呜!” 正要开打时,北方突然传来一声号角长鸣。 两边之人都是一惊,齐齐扭头看去,就见一只队伍从北面大路上朝这里快速开进。 “凌州兵马来了!” 车阵里祝彪大叫一声。 “好呀!” 三庄民兵大喜,同时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叫声! “当当当当……” 高唐县军阵上立刻鸣金。 高唐县兵都松了口气,急忙停下脚步,转身后撤,回到阵中。 高廉挥动宝剑,指挥全军重新结阵,分了两个小阵,两百县兵监视车阵,三百飞天神兵和其他兵马面向凌州队伍。 凌州兵马未到,三骑人马先赶到车阵跟前,祝太公在两个庄客的保护走进阵来。 众头领兴高采烈地的过去迎接,扈成问道:“伯父,凌州兵马怎地如此之快就赶来了,我们派出的报信之人走了才一个多时辰。” 祝太公抚须笑道:“等你们的信使来了,黄花菜都凉了。呵呵,在高廉出兵时,单团练使就知晓了,立刻和魏副团练使带兵到边境处,见到高廉兵马出现,立刻就赶来了。” 扈成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朝奉算到我们前面去了。” 几个头领也都笑了起来。 祝太公又神秘一笑道:“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两位团练使这次前来,还带来了破高廉妖术的器物。那高廉仗着飞天神兵欺负了凌州厢兵好几次,这一次,定要让他好看!” “哦?” 众头领都十分好奇,转头望向凌州军,等着看一场好戏。 高唐县兵的阵型刚摆好,凌州兵马也到了跟前,约有一千之众,二十几个骑兵,在距离车阵两百余步的地方列好阵势。 中军阵上,一杆黑色帅旗,上面一个‘单’字,旗下一员大将,黑衣黑甲,骑黑马提黑枪,脸面也黑。 前阵一杆红色‘魏’字旗,旗下大将绛色铠甲,胭脂红马熟铜刀,奔出阵来,高声斥道:“高廉,你目无王法,肆意妄为,擅自发兵越境,知道犯了何种罪名吗?快脱了衣甲,束手下马,随我到知州大人面前论罪!” “呔,魏定国,你这鸟毛团练使,快给我闭上鸟嘴!” 高廉斜眼怒喝,举剑骂道:“我家大哥是当朝太尉,是大宋官家身边第一个亲信之人,大宋官家对我大哥也言听计从,你惹得起我家大哥吗?” “呸,别说你个芝麻小官,就是那鸟知州,见了我家大哥都要跪地磕头!你个鸟军官,也在我大哥管下,快来给你家大爷磕十八个响头,不然我叫我家大哥在你脸上刺上金印,把你发配沙门岛享福!” 魏定国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熟铜刀用力一劈,高声喝道:“高廉,我今日誓要擒你,关了囚车押上东京,在开封府的狗头铡上铡了你的狗头!” “呜呀呀呀!魏定国,我先取你的狗头!” 高廉也被气得哇哇乱叫,跳下马来,一把抹掉头盔,打散了头发,双手捧剑在胸,口中快速念起了咒语。 听到他咒语响起,身边的三百飞天神兵也都跟着一起念,嗡嗡嗡的咒声大起,仿佛有庞大蜂群在空中飞舞! 扈成听到这种声音,只感觉头脑发昏,心中烦闷,其他人皆变了脸色。 那边凌州军阵也慌乱起来,魏定国见状,急忙返回阵中,前阵、主阵里同时敲响了铜锣。 几十面铜锣哐啷啷的响,吵得耳膜都快被刺破了,听不到飞天神兵的念咒声,凌州兵总算安定了下来。 “呜呀!” 高廉念完了咒语,叱咤一声,喝道:“请神!” 摘下腰上的朱红葫芦往嘴里灌了起来,飞天神兵也纷纷拿起自己的朱红葫芦放到嘴上大口大口的喝。 喝了一通,高廉塞好塞子,然后双手结印,猛力跺脚,状若疯癫般大叫:“黄巾力士,请附我身!黄巾力士,请附我身……” 三百飞天神兵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喊着同样的口号。 叫了十几遍,渐渐停了下,高廉面色胀红,飞天神兵拔出背后衮刀,弯着腰嗷嗷咆哮,好像变身成了野兽一般。 “杀!” 高廉宝剑一指,飞天神兵吼叫着狂奔起来,乱摇着旗子,直冲凌州军阵! 高廉也混在其中,被一群神兵簇拥着,挥剑向前奔跑。 凌州阵上骚动了一下,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急迫的号令声中,两排士兵抬着大竹筒模样的东西走到阵前。 一个单膝跪地把竹筒扛在肩上,一个在中间紧紧抱住,还有一个双手抓住竹筒尾部,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哇嗷嗷嗷!” 飞天神兵像一大群疯狗冲到跟前,挥舞着旗帜和衮刀,扑就要上来杀人。 “泼狗血!” 魏定国嘶声大喝。 就见那些士兵猛推竹筒底部,一股腥臭的红色液体从竹筒顶部喷了出来,左右扫射! 飞天神兵被淋了一身,三百个人连高廉一起,一个都没有躲过,全都沾了满身污血。 “!!!” 飞天神兵动作一滞,脚步慢了下来,都看着身上色血水,似乎有些发懵。 凌州官兵见了,都跳着叫着欢呼起来: “黑狗血管用!” “黑狗血真能破妖术!” “我们破了飞天神兵的请神术!” “呃……” 叫了没几声,忽然都僵住了。 只见高廉怒吼,再次发令,飞天神兵又扑了上来,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狂暴了! “啊!” 喷狗血的两排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了冲了进来,瞬间砍了个精光。 “迎敌!迎敌!迎敌!” 魏定国慌乱大叫,前阵士卒匆忙举起武器时,飞天神兵已经撞了上来,在军阵里乱杀。 他们个个都极度亢奋,动作极快,又好像没有痛觉一样。 枪捅进肚子里,刀砍断了胳膊,还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厮杀,甚至腿断了在地上爬,肠子出来了缠在脚上,也要上来搏斗,其状异常恐怖! 与其说是疯狗,倒不如说是一群丧尸! 凌州官兵在法术失效的那一刻就心理崩溃了,前阵反应慢了才和飞天神兵混战在一起。 后面主阵的看到眼前一幕,迅速瓦解了,前阵官兵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逃。 兵败如山倒,一千多人全都不要命的逃窜,高廉带着飞天神兵在后面疯狂追杀。 那魏定国走得慢了,被高廉在阵中逮住。 二人马上马下打了几合,飞天神兵围了上来不要命的扑击,魏定国应付不过来,被高廉一剑捅到大腿上,险些跌下马来。 飞天神兵上来要砍,所幸高廉还有几分理智,喝住了手下,魏定国狼狈逃走。 高廉抬头看了看形势,见凌州兵跑的比兔子还快,便在原地鸣金,召集飞天神兵过来集合,又把后面的高唐县兵也招了过来,向着三庄车阵摆出了阵势。 车阵这边,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飞天神兵,果真能请神上身! 而凌州兵破妖术的办法竟然是泼黑狗血!这也太狗血了吧? 看到飞天神兵又准备攻击自己这边了,祝太公又羞又怕,直接晕了过去。几个头领也都面色苍白,庄客们已经吓得拿不稳武器。 妖术本身比飞天神兵还要可怕,众人面对鬼神之力,已经心神动摇,不能自已了。 只有扈成反而冷静了下来,心中冷笑:“我道是什么妖术,原来是吃兴奋剂和迷幻药啊!不过一群疯子而已,有甚可怖!” 他虽然明白,但一时也安抚不了众人,见阵里人心惶惶,全无战意,只好大喊:“撤!车辆不要了,全都往西撤退!” 第四十七章 力排众议夜奔袭 在高廉发动攻击之前,三庄联军就弃了车阵,只带了拉车的牲口,落荒而逃! 天已经黑了,高廉没有追击,全军占住车阵,就地取了三庄的辎重,烧火做饭,分发酒肉,原地修整。 三庄民兵怕极了那飞天神兵,没命的逃窜,一口气跑到十多里外的刘杨镇,进入了后营之中,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 此处是镇子外的一座破败庄园,之前祝彪就驻在这里。 三庄出兵前,出于谨慎考虑,买下了这里做后备营地,以防不测,没想到真用上了。 和山贼的战斗刚一结束,栾廷玉就命人把俘虏和轻重伤员都运了过来,现有七八十个后勤民兵和两百多个轻伤员看守俘虏,照顾重伤者。 众人撤到庄园时,里面先一步收到消息,早就准备好了热水饭食和睡觉的草铺。身心俱疲的庄客民兵们吃饱了饭,总算安定了下来,都倒头睡觉去了。 几个头领则聚在客堂里,点亮了油灯,围着一张八仙桌商议对策。 “枯树山山贼已经消灭,我三庄此行之目的已经达到,盐路也已打通,该撤兵了。” 祝龙一脸厌战之色,摆手道:“再打下去,即便打赢了高廉也没甚意义,更何况我们根本打不过飞天神兵,不打了。” 祝彪满脸的不甘,磨着牙齿叫道:“我才不怕什么飞天神兵,就是庄客太胆小,不敢拼命,不然也不见得打不过。” 祝太公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有气无力道:“我们死伤太多,打不动了,连凌州兵马都打不过那高廉。唉,还是算了,回家吧。” 祝家父子表态了,其他几人沉默无声,都等着扈成的回应。 扈成却面色怪异,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圈,先问李应:“叔父以为呢?” “不打!” 李应干脆说了。 扈成笑了笑,转头看向两个前军官。 栾廷玉简短说道:“士气低迷,伤亡过重,飞天神兵太强,打不过的。” 林冲犹豫了一下,说道:“若以精兵突袭高廉,还有几丝胜算,但也不多,我方精兵太少了。” 扈成点点头,接着问自己妹妹:“这位小将,你怎么看?” 扈三娘眨眨眼睛,摇头说道:“我师父都说不行,大概就是不行。” “你自己没长脑子吗?” 扈成呵斥一句,又问新入伙的王虎:“虎行者最了解高廉和飞天神兵,说说你的意思。” 王虎刚加入就被扈成请来参加高层会议,很有些感动,郑重说道:“飞天神兵请神上身时间过长,如果趁夜偷袭,不给他们施法时间,或有机会大破之!” “切!” 祝龙冷笑道:“有多长?不过半杯茶水的功夫而已,这么的短时间,你就能突破营地,把他们全杀光?天兵天将下凡也做不到吧!” 王虎被怼的面红耳赤,眼中闪过怒色,也不好发作,闭嘴不言。 “啪!” 没想到扈成却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英雄所见略同,虎行者之言,正合我意!” “???” 其他人都愣住了。 “扈成,你休要故作高深!” 祝龙看他故意针对自己,怒喝道:“你想冒险偷营是不是?就用半杯茶水的时间?告诉你,我们绝不会为了你的小聪明去送死!”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都说不可行,九成九要大败,就连王虎也紧张起来。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知道很难实现,没想到扈成真要为此出兵,也慌了神,急忙劝道:“扈庄主,还是……还是算了吧,太过冒险了!” 扈成微笑不语,等他们说完了,才哈哈笑道:“诸位,那飞天神兵有个弱点,和虎行者所说差不远,但是更加致命,不知你们看出来了没有?” “什么弱点?” 众头领都来了精神,一起问他。 扈成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众人问道:“你们知道飞天神兵的请神之术,是何原理?” 几个人都一脸迷茫,怕说错丢脸,不敢开口。 祝太公迟疑着说道:“是……妖术?” “错!“ 扈成撇嘴嘲笑道:“狗屁妖术,我早就说过,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伎俩而已!”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端起来展示了一圈,轻声说道:“那请神术的秘密,就在,水里!” “???” 头领们一头雾水,还在懵逼之中。 “哦!我知道了!” 扈三娘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突然跳了起来,惊喜叫道:“是酒葫芦!他们喝了酒葫芦里的水,才能请神上身!” “哦哦!” 其他几人也恍然大悟,都赞扈成兄妹眼力过人。 扈三娘得意的摇头晃脑,扈成则不以为然。 “看出来又能如何?” 祝龙翻着白眼说道:“难道你想派人潜入高廉营中,把飞天神兵的酒葫芦全偷走不成?” “哈哈哈……呃!” 祝彪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别人都神情严肃,急忙闭上嘴。 “唉,孺子不可教也!” 扈成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悟性不够,我就直说了吧。” 他把手指在茶碗里搅了搅,竖起指头说道:“飞天神兵根本就不是什么请神上身。他们的酒葫芦里装了一种奇药,饮下肚去,便会无比亢奋,并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才状若疯狗,悍不畏死!” “是这样啊!” 所有人都明白了,得知不是鬼神上身,惧意一下去了大半,都一脸释然。 “可是……” 祝龙的神情也明显轻松了许多,却还放不下面子,嘴硬道:“不管怎样,只要飞天神兵喝了那奇药,我们还是打不过他们,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哼哼。” 扈成淡然一笑,放下茶碗道:“那药不是凭空赋予凡人力量,而是强行激发人体之潜力,乃涸泽而渔,药性过后,使用之人定会虚弱无比!” “我认为,那三百飞天神兵现在肯定浑身瘫软,没有一丝反抗之力。高廉也会在大胜之后,得意忘形,放松警惕,防守松懈。” 他站起身来,铿锵说道:“我们今晚发动一次夜袭,必能将之彻底击败,夺回车辆辎重!” “……” 众人再次无语。 “此计可行!” 沉思了片刻,林冲、扈三娘和王虎一起发声支持扈成。 栾廷玉迟疑了一拍,对祝太公说道:“是个好机会,不妨尝试一下。” 祝彪也同意了,只有祝太公和祝龙还不说话。 等了许久,祝太公才缓缓说道:“或许能打赢,可是没必要啊!盐路已经通了,何必再招惹那高廉呢?” 扈成道:“伯父,高廉能扶植一个丧门神,就能再扶植一个山贼出来,你不怕他再截断盐路吗?” 祝太公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鲍旭那厮是个异类,他灭了,其他山贼就使扶植了,也难以壮大,威胁不到我家商队的。” “伯父,消极应付,必生后患!” 扈成脾气上来了,毫不客气的斥责他:“我三庄耗费人力钱粮无数,奔波数百里给你祝家打仗,眼下祸根未除,你却先自退缩了,是何道理?” “这仗要么不打,要么永绝后患,绝不能敷衍了事,不然将来再出事,我们还替你家再打一回不成?” 祝太公被喷得面红耳赤,低头想了一会,拱手道:“都保正做主吧,你说怎样,我们都听你的!” 那祝龙还是不服,强辩道:“庄客们都丧了胆,又都愚昧无知,不会信你的那套喝药的说法,没人敢跟你去打飞天神兵。” “只要好处给够了,神仙他们都敢去打!” 扈成大声驳斥,断然说道:“诸位,立刻去招人!无需太多,祝家李家各出五十,我扈家出一百,再挑二十精锐骑手,一个时辰后出发!” “遵命!” 众头领恭谨应声,无人再敢反对。 …… 凌晨时分,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一支队伍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禹城郊外的高唐县兵营地。 三庄车辆还在原地,这一百多辆大车和几十车货物价值不菲,高廉可不想扔了,却因为没有拉车的牲口,只能先在此驻下。 他自信不会再有敌人来袭,便把车阵拆了,将大车散到队伍里,在大路上排好了,就等天亮后用人力拉回高唐州去。 三庄兵马潜到几十步外,看见放哨的兵卒全都东倒西歪的打盹,每辆大车周围都睡着一小群县兵,躺在缴获的蒲草垫子上,身上也盖着厚厚的草垫,沉沉酣睡。 大车上也睡了许多兵卒,看装束正是飞天神兵,都盖着苫布,五六个挤在一个车厢里,睡得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车队中间支了几顶帐篷,附近也睡了一些护兵,应该是高廉和高级将领的住处。 扈成朝后面打了个手势,队伍便分成了四股,悄无声息的往四面包抄过去。 “什么人?啊!” 三庄民兵已经摸到大车了,才有哨兵惊叫起来,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高唐县兵全被惊醒了,都跳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四处观望。 “杀呀!” 身边突然爆发了巨大的喊杀声,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黑影,见人就杀,到处都是惨叫倒地的县兵, 还活着的县兵连人都没有看清,武器也没找到,被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战心?一下炸了营,撒腿就跑,转眼间逃得干干净净。 睡在车厢里的飞天神兵却还在沉睡,没有一个醒来的。外面的打杀之声响彻荒野,都没有惊醒他们,可见睡得有多沉。 三庄民兵小心的走到车前,先把最紧要的朱红葫芦抢了过来,然后才过去推了一把。 见飞天神兵们还是醒不过来,于是放心大胆拿出绳索,像捆猪一样绑了个结实。 那头帐篷里闻声爬出来几个衣衫不整的军官,和守卫帐篷的县兵一起跑了。 “大人快醒来!有贼杀来了!” 最大的一顶帐篷里有人尖叫,然后就见一个光身子的俊男架着同样光身子的高廉,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却因为走得晚了,迎面就碰上一伙偷袭者,领头的乃是祝彪。 “呀!” 那俊男也是条汉子,一手搀着高廉,一手挥腰刀反击。 祝彪格挡反劈,一刀把俊男砍成两截。 “我的阿莲!” 高廉被喷了一身血,软到地上,对祝彪恨恨叫道:“杀我爱人,你好狠毒!” “哈哈哈,撅腚的老兔子,让你再张狂!” 祝彪见他全然没了白天的顽狠,痛快大笑,一刀朝他顶门斩落。 “呃啊!” 高廉呜咽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祝彪收住刀,一脚踩住此人,对周围大叫:“我抓住高廉了!” 战斗已近尾声,众头领都过来观看,见高廉精赤着身子,丑态毕露,都唾弃咒骂。 扈成踢了高廉一脚,对众人笑道:“这种邪淫暴虐之徒,也能做大宋国的县官,我们这样的,岂不都是州官宰相之才?” “哈哈哈哈。” 众人皆放声大笑。 …… 夜袭部队夺回了自己的车辆,还缴获了高唐县兵带来的许多物资,特别是战马,四十几匹全都落到了手里。 然后重整车阵,又招大队人马过来驻守,同时派人去找凌州厢兵,请他们过来接收俘虏。 天色刚刚发白时,凌州两团练就带着人马赶到了。 只见稀稀拉拉只剩四五百人了,盔歪甲斜,旗帜不整,形象十分狼狈,就像一队逃跑的败兵一般。 他们的确是败兵,不过这一趟过来,却是收战功和俘虏的,所以精神状态都不错。 单廷珪和魏定国都灰头土脸,没有顾得上洗漱一下,直接来到车阵验看战果。 他们不信三庄民兵能打败飞天神兵,怀疑高廉连夜撤走了,让这群土豪庄客捡了个便宜。 结果进了车阵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飞天神兵被绑得像粽子一样摆了一地,足有两百多个,应该是全军覆没了。更吃惊的是高廉那厮竟然也被活捉了,正堵了嘴绑在车厢上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呢。 二人惊喜若狂,连招呼都忘了打一声,急唤自己手下过来抓人,见俘虏全都腿软的走不动路,又问是何原因。 扈成矜持说道:“某也懂点法术,正好克制飞天神兵。一个净化法术打上去,就驱走了附在他们身上黄巾力士。呵呵,之后就手到擒来了。” 单魏两个大为钦服,急忙躬身施礼,对三庄不敢再有轻视之心。 第四十八章 丧门神重操旧业 早上阳光明媚,刘杨镇的庄园里洋溢着煮肉的香味和欢声笑语。 一间阴暗的房屋内,扈成正和贼首鲍旭‘谈心’:“凌州官府让我把你和你的手下全都交出去,你知道的,落到官府手里,你们全部要人头落地。” 鲍旭被绑着双手,看了看身后两个持刀的护院,冷笑道:“我丧门神难道是怕死之人?哼,你这厮,休要威胁我!” 扈成一脸轻蔑道:“你不怕死,就让那三百多个被擒的手下也陪你一起死,这就是你的义气?” 鲍旭表情一滞,问道:“难道你能让他们不死?” “当然可以!” 扈成靠到椅背上,抬手说道:“这场赌博,共有四方参赌,我们阳谷县三庄是最大的赢家。而你们这些筹码,就握在我的手里,你们的生死也由我决定。” 鲍旭盯着他看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扈成道:“我认为你还用,杀了有点可惜。你如果愿意为我效力,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鲍旭露出桀骜之色,不屑道:“我丧门神落草以前也是一方豪杰,落草后更是纵横数州的大贼,岂能给你一个地主当狗?你是在羞辱我吗?“ 扈成的脸色一下阴沉了,冷哼道:“狗坐轿子不识抬举,说得就是你这种货色!” “官府向我要人,其他两庄也要把你们送给官府。我为了留下你们,付出了代价,承担了分险,你却给脸不要脸!哼,真以为你很值钱吗?既然不降,你和你的那些手下,都去死吧!” 他拂袖而起,大步往门口走去。 “等等!” 鲍旭慌了,急忙叫道:“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让我给你卖命杀人可以,要是给你当奴仆,低三下四的伺候你,我宁死不辱!” 扈成转过身来,讥笑道:“我又不是高廉,要你这种粗鲁男人陪着上床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鲍旭松了口气,问道:“那你要我做甚事?” 扈成又坐了下来,指着他说道:“我让你做回老本行!” “什么?还让我去做贼?” 鲍旭吃了一惊,左右看看,低声说道:“你难道也和那高廉一样,想让我断祝家的盐路?” “……” 扈成很是无语,瞅着这厮,问道:“你看我有那么无耻吗,背后算计盟友?” 鲍旭咧嘴笑道:“嘿嘿嘿,那天从酒店出来,你把我骗得团团转,你可太狡诈了。像你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扈成认真说道:“对付敌人,我的确不择手段,但对朋友,我扈成一片真心,从不做负人!” “你没听过‘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两句流言吗?” 鲍旭点点头,苦笑道:“这两句话我最近经常听到,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讲,听的我耳朵都生老茧了,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去阳谷县会会那扈成。没想到竟然是你!” 扈成昂首说道:“我提起此事,不是对你炫耀,而是向你证明,我扈成是个讲义气、重信诺之人,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鲍旭舔了舔嘴唇,说道:“好,我信你,你让我做山贼我就做山贼,我可以对天发誓效忠与你!” 扈成失笑道:“做什么山贼?哈哈哈,我说的老本行,是让你继续从事贩私盐的买卖!” “啊!” 鲍旭很是意外,继而惊喜叫道:“你早说嘛,不用你吓唬我,我都愿意跟你干!” 扈成解释道:“确切来说,是贩卖腌货的买卖,你要干吗?” 鲍旭略有些失望,思量了一下,说道:“腌货也是官府律定的盐货,其实也和贩私盐一样。这趟路我走得熟,你把生意交给我,你打通官府的路子就可以了,我保准给你赚大钱!” 扈成道:“我的生意已经有大掌柜了,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给我押运货物,打击各处竞争对手就可以了。” 鲍旭道:“这个更简单了,我保证万无一失。” 扈成继续说道:“我会打点好官府,给你们一个新的清白身份,付高薪给你,如果做得好,还可以分股给你。” “你手下那些兄弟,想跟你一起干的,我当庄客相待,不想干的,就地遣散,山上的家人也可以一起带来。你看如何?” “没问题,我干了!” 鲍旭兴奋叫道:“有正当营生,谁想做盗贼?落草上山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还连累父母子女一起受罪,很可能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带着家人下山,安心过活了。” “如此,你我便是自己兄弟了!” 扈成对他拱拱手,朝两个护院使了个眼色,二人解开了鲍旭的绳子。 鲍旭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目光闪动着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逃了?” 扈成微笑道:“你要是逃了,三百个被俘的枯树山山贼就会掉脑袋,你的名声也就坏了,丧门神会变成真正的丧门星,以后江湖上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鲍旭沉默了一下,忽然拜倒在地,大声说道:“鲍旭对天发誓,此生为扈庄主效力,永不背叛!若违此誓,死于刀剑之下!” …… 鲍旭投诚之后,当即收降了所有被俘山贼,除了一百多个伤员,其他两百多个全是能战之人。 稍加整顿之后,扈成命鲍旭带着这股山贼和林冲的一队骑兵紧急奔赴枯树山,掌控山寨,以免落到其他势力手中。 焦挺和陈来福领着两都人马和百余辆大车跟在后面,准备到贼巢去搬运物资和家眷。 祝李两家也没有干涉,因为三家已经谈好了山贼的处置问题。 作为地主豪强,祝家李家天生就痛恨贼寇,要把山贼俘虏送给官府处斩了,听到扈成要招降山贼,都大吃一惊。 扈成解释说,自己家的腌货生意刚起步,肯定会遇到很多黑白道上的竞争对手,必须用心狠手辣之辈才能震慑得住。 还有各地店面、各路车队都需要人压阵、看场子,扈家庄一时找不到这么多合适的人手。 另外,三庄还要在水泊里建水寨,征兆水手,人手更加紧缺。 所以他才要收降鲍旭和枯树山山贼。 祝李两家见此,也不反对,只说如果官府追究、山贼造反作乱,后果扈家自己承担,然后就把俘虏都交给扈家庄了。 顺带着,贼巢里的物资也成了扈成的财物。 因为枯树山上还有几十个青壮山贼和几百家属守家,谁想要贼赃,必须自己去攻打。 那山寨易守难攻,祝龙两庄才不会为了一点财物给自己找不痛快。 扈成凭自己手段获得的财富,自然属于他一家所有。 鲍旭说贼巢里的物资再加上行动不便的老幼,可能需要很多车辆才能运完,于是又从两家借了几十辆大车,凑够了数量才出发。 在刘杨镇修整了一天,祝李两庄人马第二日一早就上路回家了。 扈家庄的人还没走,只是拜托二庄帮忙把伤员先运回去,扈成领着两百人接着等待去枯树山搬家的队伍。 凌州很乱,他必须小心应对,以防再有人冒出来拦住运输车队。 幸好没有再节外生枝,三天之后,搬家队伍返回了刘杨镇,带来了几百个老弱妇孺,还有几十车财货。 林冲和鲍旭向扈成汇报了收缴清单: 除了四百多人口之外,有金银铜钱约两万贯; 还有许多明珠宝石、珊瑚玉器、犀角玳瑁等宝物,按市价可能值四五万贯; 其他还有布匹、食盐、铜铁器、皮革、羊毛、香料、粮食等等物资,大概也能值好几万贯。 总的算下来,他们从枯树山贼巢里,抄了近十万贯的财货! “哈哈哈,真有你的!” 扈成听完,对鲍旭笑道:“你当了一年山贼,就抢了十万贯,原来当山贼真是一门很有前途的职业!” 鲍旭尴尬笑道:“其中有一半财物都是我和一些兄弟带上山的家财,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珠宝货物,看着值钱,根本出不了手。” “山寨里有千余人要养活,每天人吃马嚼,消耗甚大,急需的唯有钱粮而已。” “可我带着兄弟们到处抢劫,抢到的大都是不能吃不能花的各种货物,钱粮一直紧缺,入不敷出。这一年多来,撑得异常辛苦。” “也是,还是下山当平民好,做山贼的成本太高了!” 扈成点头认同,又对他说道:“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积攒得财产,金银铜钱以及玉石珠宝等物你全拿走,其余杂货你也用不上,都给我,你看如何?” 鲍旭急忙拱手道:“我既然投到庄主麾下,身家性命都是庄主的,这些财货岂能私吞?庄主都拿去吧。” 扈成摆手道:“你又不是卖身给我的奴仆,只是我的庄客而已,也要顾及自己的家业,我不能吞你的财产。杂货算是给我的补偿,金银珠宝还是你的!” “这个……” 鲍旭想了想,又道:“金银和铜钱我收下,其他宝物我也卖不出去,还是交给庄主你出面换来钱粮,赔偿给被我们杀伤的扈家庄村民吧,不然我们无颜在庄子里落脚。” 扈成道:“嗯,这样也好,能消解新旧村民之间的仇恨,你想得很周到,我都没想到。那些珠宝玉石我就收下了。” 说话间林冲又把他领到一排盖得严严实实大车边,小声说道:“这十几车装满了兵甲器械,尤其是甲胄和强弩,全是犯禁的什物。庄主一定要小心藏好,被官府查到了就是谋反之罪。” 扈成浑不在意道:“怕什么,我们很快就是官兵了,正好用上。” 他说得随意,其实非常谨慎,没有揭开苫布查看,转头问鲍旭:“这些是你的战利?” “嗯。哈哈!” 鲍旭得意笑道:“只有少数是我们贩私盐时购置的,剩下的全是我从官兵手上抢来的。” “我击败了攻山的凌州官兵,夺了他们的军营辎重,还抢了一次县城仓库,缴获的兵甲器械比凌州官兵手上的还多。” “能在凌州搞出这么大的声势,你真是个人才!” 扈成夸赞了一句,心道:“这厮武艺不咋地,统帅能力和军事天赋却非常不错,可能是当盐枭锻炼出来的吧。我的势力正缺这种能独当一面的人物,鲍旭来的正好!” …… 回到扈家庄之后,一大堆善后事务等着扈成处理,把他忙得焦头烂额。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重心全都放到了发展武力上面,除了曹正之外,他没有招揽到一个政务人才。 协助他处理事务的还是以前的那些庄客,主要是管家张和与几个管事。 这些人的能力其实都不错,但是能办事的人还是太少了,尤其是遇到大事的时候,短时间内便有大量事务压到头上,个个都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 扈成打算对管理机构进行一次改革,引入更多管理人员,让管事的职权更加合理,层级更加分明。 同时对内加大人才培养力度,对外引入更多管理人才。 这是后话,眼下他要先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务。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出战奖赏和伤亡抚恤。 全军三百人几乎都立了大功,个个都有大额奖赏。 由于枯树山山贼战力强大,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扈家庄轻伤了一百多,重伤二十几个,死了十一个,抚恤金更是一笔巨款。 尽管数额巨大,还是要一文不少的发放下去。 看见自家金钱和田地如流水般哗哗地淌了出去,扈太公心脏病都要发作了,不敢看放钱场面,躺倒在床上直呻唤。 管事们也都脸发白了,这样浪掷家财的场面,简直是把成筐的铜钱往河里倒,换成谁人都接受不了。 而且他们看了也眼红,自己是主家亲信,兢兢业业的为主家办事,却没有出战的贫民和佃户赚得多,心里都很不舒服。 扈成考虑到了这些,给家里忙碌的家人也都记了功,几个管事的奖金相当于大功,家里庄客的收获也和出战之人的水平持平。 管事们这才转妒为喜,都对庄主歌功颂德,大力拥护。 虽然在祝太公和管事的眼中,这番花钱如流水亏死了,但其实扈家的财富并没有亏,反而大赚特赚! 花出去的钱和田地,算下来也就两万贯而已。 赚了多少呢? 光枯树山贼巢里抄到的财货就有七八万贯!还有祝家给扈李两家的出兵费用一万贯,还有抢夺的高唐县兵的物资! 总的估算下来,至少有十万贯,除去成本两万贯,扈家庄净赚八万贯! 此外还没算上那批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犯禁武器,鲍旭这以及三百个凶悍老贼,还有祝家许给扈家腌咸鱼的成本价私盐。 这些都算上,又价值多少? 总之,出战一趟,比辛苦耕种两三年的收入都多,扈家庄可谓越打越富,越打越强! 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扈成就让扈家庄的实力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全是战争之利! “打仗会上瘾的,我要克制欲望,该静下心来种田了。” 扈成合上账簿,铺开一张白纸,提笔撰写雄文——《扈家庄政经文化军事全面发展规划》! 第四十九章 朝堂之上高廉论罪 发放完奖赏和抚恤,扈成又要处理另外一件棘手之事,如何安置枯树山山贼。 山贼俘虏们虽然被鲍旭说服,都表示要投诚,但那时被形势所迫,谁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或许还有些家伙贼心不死,暗中算计着暂时蛰伏,待机再起呢。 这些山贼和官兵频繁作战,全都是有战斗经验的老贼,战力远超普通村民,要是突然造反的话,乱从内部而起,会对扈家庄造成致命打击。 而且山贼都野惯了,又和村民有过血仇,住在一个庄子里互相间很容易发生矛盾,继而引发更严重的冲突,乃至形势糜烂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大部分山贼真想安心过好日子,也需要适合的工作给他们,让他们能养家糊口,若是落差太大,恐怕也会闹事。 总之,这群山贼和他们的家属进入扈家庄之后,会成为一个极危险的不安定因素,一个不处理不好,就会生出乱子来! 这也是祝李两庄不收容山贼俘虏的原因,改造成本太高,风险太大,根本就不值得冒险,有那资源还不如养更多庄客呢。 他们的观点扈成也认同,最好的兵,还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村民! 可是扈家庄正处在快速扩张之中,自己培养的速度太慢了,而且庄子里人口也有限,不能把强劳力全部征兵,还要留着人力种田做工呢。 更何况在扩张过程中,肯定会不断吞并其他势力,不可能全都拒之门外。 扈家庄必须建立一个能够改造吸纳外部势力的良好机制,才能快速壮大。 枯树山山贼,便是扈成第一个试手的改造对象。 他打算先了解山贼的成份和心理状况,于是便找山贼谈话,所有山贼一个不漏,挨个到他办公房,单独和他交谈。 从早上一直谈到下午,还有几十个山贼在院里等着,扈成嗓子都干哑了,依然坚持着继续进行。 通过交流,他大概摸清了这批山贼的情况。 枯树山山贼主要有三部分人群组成。 首先是以鲍旭为首的凌州私盐贩子。 这些人常年行走江湖,经常与官兵盗贼打斗,敢打敢杀,非常凶悍,也很团结。 鲍旭事发时,有三四十个亲信盐贩跟着一起上了山,后来又有几十多个相熟的盐贩来投。 私盐贩子们是鲍旭势力的核心群体,也是山贼的主要战力,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经过一年多的消耗,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了,都是大小头目。 另外一部分人,也是数量最多的一群山贼,大概六七百个,则是周边活不下去的贫民、流民。 这些人以前都是社会最底层,一直被人欺压,没有团伙,也没有领头人。听说枯树山大王能给一口饭吃,便成群结伙的投贼,如今也都变成刀头舔血的老贼了。 最后一群人,乃是真正的江湖中人,不是偷盗抢劫的贼人,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或者是杀了多人的变态杀人狂,最差也是杀过人的泼皮、流氓。 总之个个背了一身案子,全都是反社会份子。 前两个群体老老实实的告诉扈成,他们是逼不得已才当贼的,要是能做回清白平民,并且能吃饱饭的话,绝对不会再当贼! 扈成听他们亲口说出来,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试探他们的口气,最后确定,这些人说的都是实话,只要解决了生计问题,他们就能稳定下来。 至于最后一种人,身上有犯罪基因,完全没有改造的必要,也不可能改造过来。 扈成当然不会把这群犯罪分子放到自己的庄子里,好在他们也都没有家属,安置起来也不难。 他态度诚恳的对这些江湖人说道:“做我的庄客,以后会被严格约束,稍有违法就会受到严惩。你无拘无束惯了,我怕你在我这里难以忍受,最后做出错事,对你我都不好。” “想留下,就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做个安分守己的人。想走,打声招呼,随时可以走。不要担心说要走,我就会杀了你们,我扈大郎的诚信你们都晓得,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晚上来见我,告诉我你的选择。我写张条子,再到账房领五贯盘缠,就可以走了。” 这些亡命徒有五六十多个,凭借狡诈和心狠手辣,大部分也都当上了小头目。 和扈成谈过之后,最终走了十几个冥顽不灵的,剩下四十几个表示愿意接受纪律约束。 扈成还是不相信他们,追问为何要投靠自己? 亡命徒们都说,扈大郎是条好汉,是山东地面上最有名的豪杰,他们佩服扈成,心甘情愿追随他。 这些都是混社会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扈成才不会被糊弄。 既然对方想留下,自然也不能赶走,否则就坏了仗义疏财的名头。 正好扈成也需要一些人手做黑活,于是就留了下来,交到鲍旭手中先管着,住在庄子外面,等有用的时候再派出去杀人放火。 和山贼们交谈过后,扈成心里有了底,又招来鲍旭,安顿他这段时间要和原来的手下多交往,不要有顾忌,一定要先稳住人心。 二人正说着话,庄客送来一份信,是祝太公的。 打开一看,原来祝太公回到家以后,立刻带上重礼,马不停蹄去找他的大靠山盐铁使大人,把禹城大战的事告知了,要盐铁使大人给他做主。 那盐铁使姓刘,叫刘益年,乃是太师蔡京的心腹,专门派到京东来捞钱的,靠山忒硬,丝毫也不惧高俅。 刘大人冷笑几声,让祝太公安心等着,他马上就派人告知太师此事,有太师撑腰,高俅奈何不了他。 于是祝太公就在济南府等消息,昨日终于收到了刘大人的回复,便即刻派人给家里送信,同时也给扈成送了一封。 信中道,三庄擒获了高唐县两个指挥使和几十个县兵,还有高廉和飞天神兵,全都交给了单廷珪和魏定国。 二将和三庄商量好了,不提三庄,全是他们战果。 将俘虏带回去之后,凌州张知州好似拿了个烫手山芋,急忙命人把俘虏全都放了。 单魏二人据理力争,说高廉和县兵可以放,必须留下飞天神兵做人证,否则死无对证。 于是就把高廉、两个指挥使和县兵放了回去,飞天神兵都押在牢里。 那张知州以前被高廉欺负惨了,这回终于抓住了高廉的把柄,和幕僚商议之后,立刻上表报捷: 说自己探到枯树山强贼要劫掠商队的消息,于是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定下了请君入瓮、八面埋伏的妙计,终于在凌州南境将贼寇团团围住。 他统兵三千,亲自临阵,以团练使单廷珪和魏定国为羽翼,与强贼血战半日,大获全胜,全歼山贼,斩首五百,俘获三百! 贼首丧门神鲍旭,也被勇将单廷珪斩于马下,遭马蹄践踏,化作肉泥! 报捷的同时,还上书怒斥高唐知县高廉,豢养私兵,与贼寇私通,擅自调兵,妄图营救被围山贼,还率部突袭凌州兵马,险致贼人溃围而出。 幸亏他张某人临危不乱,料事如神,调度有方,以黑狗血破了高廉私兵的妖术,命猛将魏定国突击敌阵,最终击退了高廉,才没有让贼人逃掉。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要朝廷严惩高廉! 他不止一州上书,还约了附近的齐州、郓州、德州一起上书。 那高廉虽是县官,行为却和乡间恶霸一般,嚣张跋扈,毫无顾忌,周边州县都被他骚扰过。 几个州的知州们也被闹得烦不胜烦,只是碍着高俅敢怒不敢言。 这下有了机会,纷纷响应,都上书痛斥高廉恶行! 书表到了东京城,太师蔡京先看到了,也是吃了一惊。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官吏,从来没有想过,天底下竟然有高廉这般狂妄、愚蠢的官! 区区一个小知县,不过有个当太尉大哥而已,就敢把自家当太子,把大宋国当自己家一样胡闹! 其所作所为,简直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蔡京其实早就收到过许多次河北官员的告状信,都说高廉纯粹是个不讲规矩的泼皮,早晚会闹出大乱子,要及早整治。 他起先还以为高俅只是残害百姓而已,大宋国这种官员遍地都是,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高俅。 于是每次都安抚地方官,那厮毕竟是高太尉的兄弟,让他一点又何妨? 万万没想到,高廉那厮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他不敢再放任,急忙命人去请高俅来商议。 却说高俅那厮,也收到了自家兄弟的来信。 高廉在信中哭嚎道:凌州上下官吏知道他是仗着大哥的势才当上县官的,所以都看不起他,都不听他的,还联合起来欺负他,连县里的平民都敢殴打他。 他为了自保,只好招募了三百勇壮之士为自己办事,起了个威风的名号叫飞天神兵,其实只是一群护院而已。 这一次,凌州知州下命,让他带着飞天神兵去剿匪。 没想到那山贼和阳谷县祝家的商队勾结在一起,里外夹击他,飞天神兵全军覆没,只有他孤身逃走。 而凌州官兵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被贼人围攻,也不出手相救,直到他的队伍被贼人消灭了,他们才渔翁得利,趁机剿灭了山贼。 “我们高家人被欺负的好惨呀!” “大哥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高俅看完信,仿佛听到了兄弟委屈的惨叫,气得面目扭曲,打算狠狠教训一下凌州官吏,给自己兄弟出气! 正发狠时,蔡京派人来请。 高俅到了蔡京府上,看过几封奏章之后,一下醒悟过来。 他是个机警聪明的人,最擅察言观色,不然也到不了如今的地位,稍一思索,便知道谁是是非了。 高廉这件事做得太出格了,要是处理不好,会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不过蔡京让找自己来私下商议,说明还有回旋余地。 高俅思忖着,急忙向对方致谢,并请教对策。 蔡京也接受了他的示好,二人商议了一番,立刻命人去凌州公办,让凌州知州重新发文来,然后一起去面圣。 当朝天子道君皇帝也看到了奏文,对高廉蓄养私兵、勾结山贼攻击本州官兵的妄行大为恼火,当头就问高俅是不是要造反? 高俅慌忙跪地求饶。 蔡京笑着劝道:“官家说高俅造反,臣第一个不信。呵呵,只是不懂事的家人胡作非为罢了,官家莫要动气。” 道君皇帝自是信任高俅的,只是因此事而气恼,对高俅喝道:“你要如何处置你那兄弟?” 高俅忙道:“依律惩处,该杀该刮,任凭有司断定,臣绝不敢有怨心。” 道君皇帝还在犹豫,蔡京又开口说道:“官家,此事细节恐怕不像书上说的那样。“ 道君皇帝问何故? 蔡京抚须说道:“要说高廉张狂跋扈,无视上官,臣相信应该是有的。但要说过他敢蓄私兵,勾结山贼攻击官兵,臣不信。我不相信有人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道君皇帝思虑了一下,点点头道:“蔡卿说是为何?” 蔡京道:“臣深知州县官吏的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也问过高太尉,得知真相如此。” “所谓私兵,大概是自行招募的护院。高廉与当地官吏不睦,手下无人可用,只能另外招人,称不上私兵。” “凌州知州设计剿贼,因为与高廉一向不和,便没有通知高廉。高廉得知之后,欲争战功,使不动县兵,便带护院来参战。结果因为没有凌州官兵的配合,遭到了贼人的伏击,才至覆灭。” 他分析完,朝道君皇帝一躬身,又道:“臣所言可能不准,大概就是事实。” “但无论如何,凌州官府剿灭了为祸一方的山贼,应给予嘉奖。高唐知县也绝无造反之意,此人虽然莽撞跋扈,但也一心为国剿贼,其心可嘉!” “另外,高唐县的税收每年都足额及时上缴,能办事的官员难免会做错事,得罪人,以小罪论处即可。” “哦,那高廉能收上税?” 道君皇帝的态度一下变了,满脸欣赏道:“朝廷正是用钱之时,只要能收上税的官就是好官!高廉是个酷吏,但也是干吏,申斥一番即可,让他继续做高唐知县。” 第五十章 整编山贼选拔护院 高俅因兄弟高廉,欠下了蔡京一个大大的人情。 他非常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好处,日后肯定会连本带利还回去,说不得要为对方做些火中取栗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此事忤怒了官家。 虽然官家没有责罚他,但心里也不会舒坦,他可是仗着官家的宠幸才爬上来的,最怕的就是失宠了。 高俅又羞又怕又气,从宫里回去之后,立刻命心腹去见高廉,代自己之口,将高廉骂得狗血淋头。 他警告高廉以后要收敛言行,安心做官,若再捅出漏子,不用朝廷治罪,他就亲自到高唐县,亲手砸烂高廉的狗头! 高廉正等着大哥给自己报仇呢,没想到等来这种结局,被骂得呆了。 他反应过来,畏缩着身子对使者表示,自己一定听大哥的,以后绝不敢给大哥惹事,并给了使者一大笔钱财。 使者很是满意,便向高俅回报,说了高廉一番好话。 高俅气已经消了,以为自家兄弟真的知错了,才放下心来,又请蔡京再对凌州和附近州县的官员说和一番,调解双方的关系。 谁知那高廉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抱怨大哥胆子太小,不帮自己家人,有权不用是傻子! 于是故态重萌,立刻派人到凌州城,威胁张知州交还他的飞天神兵,还索要巨额赔偿。 张知州刚得到朝廷嘉奖,也知道高廉险些激怒了官家,还被高俅责骂,便再不怕他。 见到高廉手下犹然嚣张,张知州勃然大怒,当即命人把飞天神兵拖到城外,当做枯树山贼人全都斩了,然后向上报功。 高廉收到了其中一颗人头,当场吐血,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他对张知州恨之入骨,让身边的巫师发了一个大诅咒术,发誓要让其家破人亡,另外被他列入诅咒中的,还有阳谷县三庄! 之后就开始大肆搜刮民财,重新配制神药,招募各地亡命徒重组飞天神兵,一时潜藏爪牙忍耐,只待恢复了元气,就动手复仇! …… 扈成看完了祝太公的信,微微一笑,也没有对鲍旭说起,继续和他商谈安置枯树山山贼之事。 一直谈到深夜,又和鲍旭一起,带了酒浆到山贼的住处慰问,嘘寒问暖。 山贼们都住在独龙岗下的一个旧畜栏里,已经清扫干净了,搭好了草棚,睡着草铺,吃饱喝足,情绪都还算安定。 此地是一处远离村落的山坳,北面是独龙岗,东面是祝家堡寨,西面和南面都有扈家护院的哨卡,畜栏外面还有护院带着几十个村民监视着。 他们若集体造反,会被三庄迅速镇压,想逃走的话,少数人倒可以翻山越岭而去,大队人马是绝不可能逃掉的。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逃走的,扈成便知他们已经信任自己了,与群贼轻松谈笑。 山贼们渐渐熟悉这个新老大,也都放松下来,对他非常热情。 一个山贼问道:“大王,哦不,东家,你收留俺们兄弟,打算让俺们干啥活?” 扈成坐在草铺上,看着一屋子山贼,问道:“你们是想继续手拿刀把,用命换钱呢,还是种田做工挣钱?” “拿刀把子!” “小人用惯刀枪了。” “除了用命换钱,其他的俺也不会啊!” 山贼们纷纷应声,大都选择了前者,只有一部分因伤不能打仗的、有点手艺的表示要做工。 扈成问道:“没有一个愿意种田的吗?” 山贼都摇头说了理由,种田太苦,种田来钱太慢,种田容易被人欺负,种田也很难吃饱……反正种田是最差的选择。 赚惯了快钱的人,自然不想再赚辛苦钱。 扈成心中明了,也不评论,正色说道:“不管你们想拿刀把,还是想做工,还是种田,我这里都有足够的活计给你们。” “但要记住,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山贼了,而是我扈家庄的村民。我扈成把你们和本地村民一样对待,绝不歧视欺辱。” “但你们也要像本地村民一般,遵纪守法,接受约束,友爱相邻。哪个做不到,最好现在就走,免得日后违法犯纪被惩处!” 山贼们神情肃然,都表示可以做到。 又一个年纪大的山贼问道:“扈东家,我们的家人又如何安顿?” 扈成道:“我会在此地新建一个村子,钱和材料我出,人工你们自己出,再给你们下发半年的钱粮,以后都住在这里。你们以为如何?” “好好,太好了!” “俺终于有自己的家了,还和兄弟们住一起,挺好。” “这里远离其他村子,也免得和本地村民接触发生冲突,这里最好。” 山贼们乐呵呵的同意了,都迫不及待的询问什么时候能够正式加入扈家的护院队伍。 扈成笑道:“想成为我家的护院可不容易,名额有限,要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入选。” 山贼们狐疑起来,不说有足够的拿刀把子的活计吗,怎么又说名额有限了?不会是糊弄我们吧? 扈成解释道:“我家里负责打杀的活计,工种待遇分为三档。” “第一档是护院骑兵,每月发给五贯钱,两石米。第二档是护院步卒,每月四贯钱,一石五斗米。第三档,是即将组建的水寨水手和腌货稽查队,每月三贯钱,一石米。” “这几个地方都缺人,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能享受几档,就看你们有多大本事了。” 山贼一听,都议论了起来: “如果实发的话,比禁军都不差,还胜厢兵一头。” “衙门里当差也没有这么多收入。” “至少养家糊口不差了。” “听说在这里打仗杀敌还有重奖,打一仗的收入比一年俸禄都多,死了更能富三代!” 山贼们越说越兴奋,都摩拳擦掌表示要当骑兵、护院,看不上水手和稽查队。 扈成笑道:“明天就是护院选拔,你们对自己有信心的话,都可以参加。” …… 早上日出时,庄园后院里人声鼎沸,挤满了青壮汉子,除了扈家庄的村民,还有枯树山山贼,都是来应征护院的。 扈家之前培训的五十个护院,在战斗中损失了十个,十二个骑士也只剩八个了。 护院队伍的缺额不但要补充,还要扩大规模! 扈成准备再招收一百个护院,四十个骑兵,把自家武装力量扩充到两百之数。 扈家庄的男人们听到消息,都蜂拥而来报名应征,经过一轮挑选之后,有两百人进入第二轮。 在这一轮竞争中,他们的对手不止有同庄的村民,还有两百多个枯树山老贼,入选难度极大! 眼下的现场,两百个村民站在后院西边,两百五十多个老贼站在东面,护院在场地中央整齐列队,庄客们则散在各处维持秩序。 这一次没有放村民进来,都趴了一头墙头指指点点的观看。 扈成负手立在看台上,对身边的林冲说道:“扩军之后,庄园后院作为训练场就太小了,必须另选地方。” 林冲道:“我见香林洼西面有一大片荒地,位置正好扼守来往道路,也距离新建的村落不远。可以建一个军营,全当军士管束,吃住训练都在里面。” “嗯,不错,立刻着手去建!” 扈成点点头,说道:“我们开始吧。” 林冲走下看台,上马立在台边。 扈成拿起木头喇叭,对应募之人高声宣布:“今日考核,三十里越野行军!” 他一抬手,庄客们便用车拉来大堆木头,每人发了一根。 那木棒又粗又沉,树皮也没剥,都用白灰涂了标记,可能有二十多斤重,一只手都拿不起来,只能双手抱着。 待木头发完了,扈成大声说道:“尔等携带此木,由此出发,途经四村,翻越独龙岗,再由西面大路绕回此地!” “沿路都做好了记号,还有人引导,有人监督。若有抛弃木棒者,抄近路者,搭车者,骑驴马者,一经发现,立刻淘汰!” 他指着紧闭的大门,又道:“我只要一百五十人,数够一百五十,我就关门,不能进此院者,尽数淘汰!” 参赛之人紧张不已,按捺不住激动,逐渐往前移动,都挤在大门口,蓄势待发。 “开门!” 扈成大喝一声,大门打开了。 “轰!” 人群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去,都扛着或抱着木头棒子,争先恐后的奔跑。 骑马的骑兵和骑驴的庄客有五六十个,手里拿着小红旗急忙追了上去,沿路监视参赛人群。 后面还有大群看热闹的村民追逐着,都跟着一起跑,嗷嗷叫着给参赛者鼓劲。 人群扬起一路烟尘,逐渐远去了。 扈成站在门口了望着远方,对身后鲍旭笑道:“你的这些兄弟,好像都跑在后面了。” 鲍旭一脸自信道:“我们是做惯了贼跑惯了路的。呵呵,庄主你看好吧,他们不会落后的。” 扈成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扈家庄的村民太心急了,刚起步就猛跑,后面肯定跑不动了。 而那些老贼,都落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跑着,看似被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其实他们合理分配了体力,超越村民是早晚的事。 单论体力,山贼不一定比村民强,但他们跑路经验丰富,村民则毫无经验,不知道节省体力,看起来是输定了。 谁想结果却出乎二人预料。 一个多时辰后,便有人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前面一二十个全都是村民,之后才有山贼气喘吁吁的跑到终点线。 最后数够了一百五十人,其中将近一大半都是村民!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鲍旭感到难以理解,他们打劫时跑三十里地是家常便饭,众贼的速度都非常快,今天怎么跑得这么慢? 他有些怀疑监督的庄客在路上捣鬼了,故意为难山贼。 便找兄弟们一一问过,得知一路上很公平,并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作弊行为。 他沉默了一会,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不禁长了叹一声。 做贼打劫时,生死一线,跑得慢就得死,所以都奋力奔跑。如今形势不同,没人追杀,也就没有跑步的动力了。 扈成也想到了这些,但比鲍旭思虑的更深远。 山贼们懒散惯了,不到要命时不努力,而且还有其他两档可以选择,所以轻易便选择了放弃。 村民却为了脱离困境,改变命运,跑死也要坚持到底,才最终胜过了山贼! 此处选拔,暴露了两个人群的优缺点。 普通人家子弟,坚韧顽强,容易灌输新思想,容易塑造。缺点是个人战技太差,胆气不足,训练时间长,需要见血才能成长。 山贼则是即战力,直接就可以用在战场上,却有一身不良习气,油滑痞赖,遇难而退,不容易改造。 “针对二者的训练,一定要用不同的方法!” 扈成心有所悟,同时也有些失望。 他本来都很看好这些枯树山悍贼,还指望他们未来能担当主力呢。 现在看来,土匪就是土匪,个人品性和发展潜力远不如良家子弟,当不得大任! 由此他也改变了思路,自家武装一定要由平民挑大梁,其他性质的武力只能做为补充! …… 经过第二轮选拔,只有五六十个山贼入选了护院。 当扈成再次来到他们的住所时,山贼们都骚眉耷眼的没脸见他。 谁让他们事前牛皮吹得那么响,觉得自己一伙能把护院的名额全部包圆了,一个也不漏给那些种田汉。 现在被种田汉打得大败,才知道自己一直看不起的种田汉,发起狠来就像一根筋的倔驴,撞死不回头,那股狠劲他们自愧不如。 但是山贼仍旧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打仗不是跑路,最终还得看使刀弄枪的本事,这一点上,种田汉绝对比不上他们! 其中一些落选的请求扈成再举办一次个人武艺的选拔。 可惜扈成已经看清了他们低劣的意志品质,喝道:好汉子认赌服输,输不起的不是男人! 众山贼只好闭上嘴,接受之后的安排。 六十七个通过选拔的山贼进入了护院队伍,其中十几个被林冲挑去做骑兵,一档待遇,剩下的进入二挡,充入护院步卒的队伍之中。 之后林冲因为缺乏熟练的骑手,又从淘汰的山贼中间挑选了好几个,都是以前鲍旭身边的老贼,个个骑术精湛,算是破格录取。 其他选拔失败的山贼,还有近两百个。 其中一百多个会水的去水寨当水手,其余的不到一百人,包括那些反社会份子,划入腌货稽查队,由队长鲍旭统领。 最后除了改行做工的三十多个山贼,枯树山被俘的山贼们,全都编入了扈家庄武装队伍之中。 第五十一章 贼性难驯新老比武 跑马场上,五十个骑兵在练习行进队形。 五十匹战马跟着旗手的节奏踏步慢行,齐头并进,井然有序,一个新加入的老贼不小心突出一个马头,立刻就被伍长的鞭子抽到身上。 那老贼本就看不起村汉出身的伍长,一下就发作了,反手抓住鞭子和伍长争夺起来。 “住手!” 林冲喝止队伍,过来查问。 扈成正在一旁和王虎谈事,一看那伍长竟然是扈贵,不禁微笑起来。 扈贵一直是他的贴身侍从,他也用的顺手了。只是此子性格软弱,武艺不高,以后怕不能随他出战,于是便把扈贵塞到骑兵队里,希望能培养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之后,扈贵果然变成一条刚强的汉子了。 另外一个贴身小厮张荣和扈贵一同进入骑兵队,如今也是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了。 扈成打算等他们成长起来,再调回身边做近卫,就是担心他们会在战斗中阵亡。 好在二人经历了两场骑战都幸存了下来,让他十分欣慰。 林冲问清缘由后,当场把那老贼按倒在地,抽了十军棍,并警告他,如果再敢顶撞上官,直接驱逐出扈家庄! 老贼挨完打,狠狠瞪着林冲,眼中凶光直冒。 “还敢不服?” 林冲冲他大喝:“服还是不服?不服现在就滚出扈家庄!” “……服!” 老贼牙关紧咬,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林冲招手叫来郎中,把他拉去上药,临走时还告诉他,如果五日内赶不上其他人的进度,就把他逐出扈家庄。 整个骑兵队都肃然无声。 老兵们不屑冷笑,村民新兵也不以为然,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反抗上官的念头,自然也不担心犯法。 一众贼兵却是表情各异,露出了沮丧、不满、愤怒和仇恨之色,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神态很是纠结。 眼前这一幕,是所有山贼参加训练后的常见情况。 高强度的训练,特别是严格的纪律,对他们来说简直比酷刑还要痛苦,顶撞、辱骂教官和上级的现象屡见不鲜,群殴事件也时有发生。 山贼的抗拒异常激烈,林冲都担心会闹出兵变来,让扈成把训练放缓一下,多给他们一点时间适应。 扈成却认为这些痞赖老贼都是滚刀肉,吃硬不吃软,必须要用雷霆手段才能收拾,态度越软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于是坚持原来的计划,还做好了镇压准备。 林冲便坚决执行,手段异常强硬。 护院的组织严密,还有一些武力强大的头领坐镇,山贼们没有带头人,也没有组织,根本无力对抗,每次反抗都被强力镇压了下去。 一些山贼受不了了,才训练了三天,就有五个选择了退出,孤身而去,或者带着家人离开了扈家庄。 还有许多山贼也处都精神紧绷状态,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发出来,大骂一通,砸了号服走人。 回到眼前的马场上,林冲惩罚完违纪的老贼,又练了一会,到了午饭时间。 骑兵把马拴好,马场外的步卒也摆好了武器。 随便洗漱了一下,都排队打了饭,然后还按照各自的队伍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个大小圈子吃饭。 林冲、扈三娘,还有步卒的焦挺、扈熊等头领也在自己的队伍里,吃着同样的饭食,和手下士卒同甘共苦。 扈成则和王虎坐在树荫下,把扈贵和张荣唤来问话:“你们两个在骑兵队呆得习惯吗?” 扈贵呲牙叫道:“我的爷呀,小人当然想到你身边伺候着,这里的日子一天脱一层皮,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就是……” 他犹豫起来。 扈成笑道:“就是什么?” “不是小人不愿意伺候庄主,而是……嘿嘿。” 扈贵谄笑道:“这里的人都是硬汉,我先前被人看不起,都骂我是软蛋。现在好不容易被人看得起了,还当了伍长,要是退出的话,恐怕……又要被人骂软蛋了。” 扈成点点头,正色说道:“你也是男人,也要尊严,就在骑兵队先待着吧。” 又问张荣:“你呢?” 张荣挠头笑道:“小人感觉这里很好,一点也不苦,打打杀杀还非常刺激,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不过……” 扈成双手抱臂,等他说话。 张荣瞄了他一眼,急忙说道:“不过小人还是想去水寨当水手?” “什么?” 扈成不理解了,连声问道:“一档骑兵你不当,去当三档水手?你家里钱够花了是不是?到底是何原因?” 张荣表情渐渐沉重,低声说道:“小人一家三代都是梁山水泊里的渔人,我从小也在船上长大。直到两年前,水贼占据了梁山,把水泊里打渔的全都赶走了……” “慢着!” 扈成喝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是说,你给莲花池村的王财主放了五六年驴骡吗?怎么两年前还在渔船上?” “呃……” 张荣一楞,继而讨好笑道:“那是小人为了能跟庄主一起上路,说了谎。小人该打,小人其实是两年前才到扈家庄的。” “你这鬼东西,不准再有下次!” 扈成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喝道:“继续说!” 张荣收起笑脸,面色沉痛道:“水贼不让渔民打渔,抓到就杀,渔民们活不下去,都逃到周边地面上讨生活去了。” “我一大家有老小十几口人要养活,不想搬走。祖父、父亲、叔父还有几个兄长便在夜里悄悄出去打渔,结果全都被水贼杀死了。” “水贼又来抄家,老弱妇孺急忙四处逃难。我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兄妹讨饭来到扈家庄莲花池村,被王财主家收留了,给他家做长工。” 他讲述完了,拜在扈成脚下,恳求道:“小人想到水寨当水手,就是为了能多杀水贼,给我家人报仇!” 扈成沉默了一会,说道:“水寨的训练营地正在建,等筹备好了,我就把你调过去,好好练习驾船游水。” “多谢庄主。” 张荣欢喜道:“小人驾船游水的本事是天生的,在水里三天三夜都淹不死,也熟悉水泊里的环境,不用练就是个好水手。” 三人正说着话,那边人群里的山贼开始挑衅了。 一个老贼故意大声说话:“他们也就是比我们来得早,才当上伍长什长的,要真论厮杀本领,我可李麻子可不服!” “就是!就是。” “这都三天了,没一个敢和我们练手的,说什么军纪为重。哼,就是胆小!” 山贼们纷纷应声,一起起哄,声势越来越大。 老护院面有怒色,村民新兵紧张不已,所有人都看向总教头林冲,见林冲不动声色,又都把目光转向扈成。 扈成知道老贼们今天想大闹一场,拎着铁鞭走了过来,一鞭砸断一根栏杆,喝道:“今天不练了!” “???” 众人都懵了,连林冲都一脸迷惑。 山贼们见他气势汹汹而来,本来还有些害怕,又见他竟然服软了,更加张狂起来,都开始大声笑闹,场中顿时大乱。 “喀嚓!” 扈成又砸断一根栏杆,横眉怒喝:“安静!” 山贼立刻又怂了,急忙噤声。 扈成用铁鞭指着他们,高声说道:“你们要比试,我满足你们,今日比武!新兵老兵,各出十人,骑三步五,比试高下!” 山贼一听大喜,终于有正当机会能收拾菜鸟上级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个奸猾的老贼起身说道:“东家,俺们是受训之人比武,总教头和三小姐就不要参与了吧?” “可!” 扈成双手拄着铁鞭,喝道:“都去准备,吃完饭就开打!” 场中之人急忙把饭干下去,呼啦啦起身,收拾好饭碗,在林冲的指挥下,老兵都站到东面,村民新兵站在南面,山贼新兵在西面。 山贼们聚成一堆,兴奋的商议着出战之人,全然无视了村民新兵。村民新兵也知道此事和自己无关,都坐在地上默默看戏。 “哐!” 一声锣响,第一场比试开始。 老兵这边上场的自然是几个队长,第一个派出来的是武艺最低的陈来福,手持一杆木枪。 对面山贼群里走出来一条汉子,手持木头朴刀,嚣张叫道:“我就是李麻子,不服你陈都头的本事!” 陈来福握枪拱手道:“打过你就服了!” 二人也不多言,刀枪并举打在一起。 那李麻子果然是老贼,刀法精熟,手法老到,一看就是与人搏杀练就的实战刀法。 陈来福练得都是林冲教授的正统枪法,攻守俱备,招式严整,一招一式威力巨大,毫无漏洞。 两条汉子一个主动试探,猛攻不止,一个防守严密,不断反击,打得来来回回,一时不分胜负。 陈麻子虽然实战经验丰富,可惜没有正经练过武艺,刀法很是粗糙。招式看着凶猛,其实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反复就那么几招而已。 陈来福每天都和同伴对练,对战经验也不差,又从林冲手下学到了高明技巧。很快看破了对方的虚实,一个突刺,在陈麻子胸口上结结实实捅了一枪! 李麻子被戳得踉跄后退,羞得脸红,站稳脚步匆匆拱了下手,急忙钻回人群中了。 接下来的扈熊和洪泰也轻松击败了对手。 待到焦挺出战时,扈成把他招到身边叮嘱了几句。 焦挺得到指示,便脱了衣裳,像头狗熊一样晃着膀子走到场中,指着剩下的两个挑战者说道:“我空手打你们两个,你们可敢应战?” 两个山贼都是凶悍之辈,哪能受此羞辱?也都扔了器械,脱了衣甲,大喝一声,一起来扑焦挺。 这下正中了焦挺的下怀! 焦挺出身相扑世家,一身相扑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两个山贼又不擅长徒手搏斗,直愣愣上来抡拳就打。被他一掀一扑,两招放倒两个,先后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五个步卒挑战者全部战败,山贼的气势一下低落了下去,只希望接下来的骑战能挽回点面子。 “我叫纪黑,想见识一下扈贵什长的手段!” 挨军棍的那个山贼站了出来,向自己的什长发出挑战。 扈贵可不是以前的小厮了,顿时怒不可遏,喝道:“好,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尊重本什长!” 二人换上一整套桶盔铁板马战防具,分别上马,都手持木枪,互相发起了冲锋。 那纪黑的马术十分精湛,一杆长枪也使得有模有样,看出来是练过的,招式非常老辣。 扈贵从小就陪着扈成兄妹对练,其实也熟悉马上使枪,只是一直胆小懦弱,不敢与人搏命,所以才显得很弱鸡。 说他武艺低微,乃是和扈家兄妹相比而言,在马队中其实是排得上号的好手了。 经过训练和几场实战之后,扈贵的心态和武艺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已经从弱鸡变成了小鹰了,不容小觑! 那纪黑和扈贵冲突了两次,被扈贵的精巧的技术惊到了。 此乃林冲传授的大宋骑兵正规骑枪战法,经千锤百炼而成,简单实用易上手,攻防十分稳固,武艺高过一筹的对手也很难将之击败。 纪黑急忙改变战术,又盘马过来缠斗。 扈贵稳扎稳打,过了十几招之后,看出他和那李麻子一样,也是来来回回那么几招,找了个破绽,一枪把对方捅下马去。 纪黑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慢慢翻起身来,对扈贵拜了下去,叫道:“我服了!以后都听什长的!” “啪啪啪啪!” “好呀!好枪法!” 老护院和村民新兵都鼓起掌来,兴奋的欢呼。 山贼那边个个垂头丧气,看着最后出战两个,都没有了信心。 一个山贼换上护具,上马跑到场中,对着众山贼奋声高呼:“看我赢下一场,为兄弟们争气!” “嗷嗷嗷!” “二大王,赢一场!” 山贼们又兴奋起来,纷纷振臂高呼,为此人助威! 那二大王驰马奔到老护院这边,耀武扬威道:“在下鲍滔,哪位与我较个高下?” 这厮乃是鲍旭的亲弟弟,枯树山的二寨主。 禹城之战中鲍旭带着骑兵,鲍滔一直在指挥步卒,后来兵败逃亡时被李应生擒了。 此人的武艺不低,其他骑兵队长恐怕都不是对手。 扈成对身边使了个眼色,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恶头陀走进场中,也没有穿护具,就是一身布衣,翻身上马。 那头陀手中拎着两把当腰刀使的木棍,对二大王一拱手,声音如铁道:“在下王虎,请赐教!” 第五十二章 水手营和稽查队 那鲍滔不认得王虎,问道:“我没见过你,你不是我护院头目,也要来比试吗?” “王虎是骑兵什长!” 扈成插了一句,高声说道:“只因我这几日有要事要他去办,所以没有参加训练,今日他回来,你们两个正好亲近一下!” 鲍滔便不多问,对王虎喝道:“王什长,你不配护具,是看不起我吗?” 王虎深吸了一口气,用双刀分别指着他和另外一个备战的山贼,大声说道:“步卒都头双战赢下一局,我骑兵要不照样赢一场,岂不丢了脸面?你们两个一起上来吧!” “哇呀呀!王虎,你欺人太甚!” 鲍滔大怒,拍马挺枪冲了过来。 王虎策马相应,两马错身时,侧身躲过木枪,一刀砸在他臂甲上。 鲍滔手臂酸麻,险些丢了木枪,心头剧震,才知对方实力可怖。 他不敢再死要面子了,唤了同伴上来,二人纵马冲击,一前一后夹击王虎! “哈!” 王虎骤马前驱,和后方马贼拉开距离,先去抢正面的鲍滔。 鲍滔全力防守,木枪终于挡住了对方一刀,转马过来立刻去接应同伴。 后方山贼追在王虎后面,看对方速度慢了下来,加速抡刀,一刀砍向王虎后背。 谁料王虎猛一个转身,左手刀荡开朴刀,右手刀别住刀杆,用力一翘,一下便把朴刀挑到半空,然后又是一刀砍在山贼肩头。 那山贼‘死’了,伏身趴在马上离开了战场。 鲍滔又赶了上来,对准王虎肚腹就是一枪。 王虎已经转过马头,一刀格挡一刀顺切,木刀拦腰划过,鲍滔也死了! 两员贼将一败涂地,山贼们鸦雀无声,气势全无,再也没了桀骜之态,都呆立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扈成走到他们面前,扫视了一圈,举鞭喝问:“哪个还要比试,我陪他练练?” 山贼们目光躲闪,都不敢和他对视。 那鲍滔跑了过来,拜倒在他脚下,高呼:“小人心服口服,以后再有不敬,甘受军法!” 其他七个战败的山贼也一起拜道:“小人服气!” 众山贼急忙跟着伏拜下来,一起大叫:“服了!” “都起身吧!” 扈成呼出一口浊气,高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没有当上头目,心中不甘,都有怨言。” “现在告诉你们,不是不让你们当头目,而是要待训练结束,才能挑选表现优异之人做头目。” “我护院扩充之后,头目之位空缺近半,有近十个职位亟待人选。头目饷钱高于普通护院,也更容易立功受奖,不论新老之人,各凭本事竞选!” 他用力挥鞭,最后又问:“你们可能满意?” “满意!” 山贼们立刻来了精神,尤其是其中的强悍者,都跃跃欲试的准备争夺一番。 …… 收拾了一顿之后,护院山贼们总算消停了,都安心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扈成回到场边,放下铁鞭,端起一碗水,一边喝水一边等王虎送马回来。 禹城之战结束之后,王虎便来找他,说自己那位被高廉陷害的朋友的家人还在高唐县大牢里关着,他要趁乱回去救人。 扈成便挑了十几个可靠之人随他前去。 此时高廉被擒,飞天神兵全军覆没,高唐县兵也刚从战场上溃败,高唐县城里乱做一团,防卫力量异常虚弱。 王虎带人潜入城内,夜袭了大牢,几乎没有遇到阻力,就把人救了出来,顺利逃出城去,今天早上赶回了扈家庄。 扈成刚才正与他谈论此事,见骑兵没有出战之人,便让他临时出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林冲在他身边惊叹道:“此人武艺不在我之下,庄主身边又多了一员猛将,不知是何来历?” 扈成笑道:“他曾是真定府的豪杰,为义气杀官逃亡,一直扮做头陀行走江湖,最近又为义气准备刺杀高廉,半路遇到了我。” 林冲叹道:“江湖上多有被奸佞陷害而逃亡的好汉,不为朝廷所用,不是落草就是殒命,甚是可悲。” 扈成也感慨道:“大宋国如今之局面可称万马齐喑,必须风雷激荡,不拘一格用人才,才能重新振作,否则,必将在腐朽中灭亡。” 林冲默然无语,沉思了一会,拱手去训练了。 王虎亲自把战马送回马厩,回来笑道:“好久没有与人骑马打斗了,都有些生疏了,哈哈,幸好没有辜负庄主所托。” 扈成问道:“我对那些新兵说你是骑兵什长,王虎兄不介意职位卑微吧?” 王虎诚恳说道:“我流落江湖五六年了,江湖险恶,人心如鬼,一不留神就会丧命。整日奔走打杀,警惕如犬,我已身心俱疲,只盼找个安稳的落脚之处。” “庄主若不怕我是通缉重犯,能收留我,王虎愿为庄主效犬马之劳,莫说骑兵什长,普通小卒,我也愿意做。” 扈成开怀笑道:“我这里你放心住着,只要我扈成在,就不会让人找你的麻烦。” 王虎很是振奋,看着场中马队问道:“既是骑马什长,我何时可以和众人一起训练?” “你先休息一天,明日再来找林教头报道。” 扈成吩咐了一句,又问:“你救出来的朋友家人,可都还好?” 王虎摇头叹道:“死了好几个,剩下的男女老小也都有伤病在身,备受凌辱,得养上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唉,我愧对好友啊!” 扈成安慰道:“幸亏有你仗义相救,不然他们都得死在牢里。” 王虎又道:“我在死牢里还发现一个重犯,带了重枷,还受了酷刑,眼看就要死了。” “我看此人身材长大,心想应该也是一条好汉,不然也不会被高廉如此对待,便顺手也把他救了出来。庄主不在意吧?” “多救一个是一个。” 扈成摆了摆手,嘱咐道:“我会命派郎中立刻过去,你不要怕花钱,不管是你的朋友家人还是另外那人,都尽力救治。” 王虎拱手应道:“明白。” …… 护院中的山贼都是山贼中的佼佼者,意志力较为顽强,也比较有上进心,经过整顿之后心态很快就转变了。 水手和稽查队里的山贼却都是些品行低劣的家伙,没有毅力,也不想进步,只想躺平混日子。 扈成和林冲把同样的手段也用在他们身上,却没什么效果。 这群鸟人对任何吃苦的事情都异常抗拒,态度十分疲沓,就是不想努力。 扈成只好来硬的,加重了体罚力度,不但违纪要挨打,不努力也要挨打,打得训练场上惨叫不止,众贼叫苦连天,愤怒不已! 因为扈成允许他们随时离开,受不了的山贼都撂挑子走人了,压力没有积聚,所以没有爆发严重冲突。 去留自由,是一个情绪发泄口,使山贼不会拼死反抗,同时也有温水煮青蛙的效果。 山贼们有一条后路可走,心里便会产生迟疑,就在迟疑中不知不觉就的熬了下来。 一天又一天应付过去之后,他们慢慢发现,训练其实也不是很要命,种田汉能随便适应,自己也应该能坚持下来。 于是心态也都逐渐转变了,反抗行为越来越少,训练也就越来越轻松。 扈成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山贼们其实都在和自己的贼性作斗争,想克服本性非常艰难,幸好在现实的压力下,大多数山贼都战胜了自我,脱掉了贼性! 经过十多天的训练之后,共有二十二个山贼当了逃兵,剩下的山贼却都发生了巨大蜕变,开始融入这个群体了。 …… 水手营这里,因为林冲不通水战,扈成便没有让水手们下水训练,也是整顿纪律为主,每天和步卒进行一样的新兵训练。 他又招石碣村渔民前来报道。 阮家三兄弟中,老七去南方买船了,老二要看家,老五便带着一百个老练渔民急赴扈家庄,并入水手营,一起接受训练。 水手营正式成立,共有一百山贼,一百渔民和二十个有战斗经验的扈家庄村民组成。 因为没有可用的统领人才,扈成便亲任指挥使,暂时先委任阮小五为都头,又抽调了五个擅水的老护院做什长。 还任命了一些小头目,其中一半头目都是扈家庄村民担任,剩下的山贼和渔民各占一半,张荣也做了一个小队长。 林冲调来一些老护院当教官,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整训之后,队伍大概成型,军规号令都已经熟悉了,便开始进行下水实操。 扈家庄南边金堤河的拐弯处有一个小湖,扈成早就命人收买了二十几条小船作为训练船只。 每天早上,水手们都从五里外的军营里跑步到湖边,然后练习游泳、划船、水上作战等科目。 一直练到下午,把船收好,再整队跑回来。吃过下午饭之后,晚上还要继续训练步卒科目,只是要求较低。 石碣村渔民吃得了苦,全都顺利通过了新兵训练,水性也不用多说,只是斗性不如山贼。 所以最后的组合大都是渔民负责驾船,山贼负责打仗,庄客负责指挥联络。三个出身不同的群体很快就有了默契,水兵也初具战力。 …… 稽查队那边的新兵训练就比较轻松了,毕竟他们的工作性质类似镖师和黑社会,所以不必像军队一样严苛。 饶是如此,也有七八个山贼在训练中逃走了。 训练了半个月之后,也算有了令行禁止的模样,扈成就把他们调到了鱼乐商行,交给曹正指挥。 曹正得知鲍旭做过盐枭,懂得分销私盐,便把鲍旭留在身边,协助他铺商路的同时,也好调度稽查队的打手。 一百多个稽查队员被分散到周边郓、济、兖三州,一部分负责武装押运货物,一部分驻店看场子。 如果哪里遭到骚扰和袭击,鲍旭立刻放出一支穿云箭,召集十几、几十号山贼前去说理。 一般情况下,以理服人都能解决问题。解决不了的话,就在晚上扮成水贼,翻墙到对方家里,把对方杀个精光,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有了这支武力配合,曹正的工作开展的越发顺利,销售、运输网络很快就搭好了,各地的关系也打通了,接下来就等供货商的供货了。 第五十三章 扈家新产值万贯 供货商这头,石碣村的水产供应充足,但因为梁山水贼的干扰,目前只能少量供货,等三庄水寨建好,驱逐了水贼,就可以敞开供应了。 这段时间,扈家庄在金堤河和浑河交汇处建了好几个作坊,其中的重点项目就是腌货作坊。 祝家已经送来了大量私盐,渔民由浑河把水泊里的鱼货运来,再进入作坊进行腌制。 作坊里的工人都是扈家庄的平民,腌制技术则是扈成提供的。 扈成的农业大学没有白上,村官也没有白当,各种农副业技术都谙熟在心,随便就写了一套腌制流程,对工人进行几天的培训之后,便可以上岗工作了。 “平常家里的腌鱼要用盐腌十几天甚至一个月,我们放得盐重,只需三天就可以了。” 腌货作坊的掌柜指着几排四尺高的大缸,对前来视察的扈成说道:“第一批咸鱼已经腌好了,正在晾晒,再晾晒五七日就可以出货了。” 扈成跟他走出腥涩潮湿的作坊,来到向阳的空地上,只见一排排麻绳上挂满了咸鱼,足足有两亩地大小,随风摇动,煞是壮观。 掌柜解说道:“因为盐贵,普通人家平时很少腌鱼,都吃风干鱼或者熏鱼。但是风干鱼制作时会受天气影响,熏鱼要费柴火,都难以大量产出。” “盐够用的话,还是腌鱼最好。现在我们这里一次能产一千多斤咸鱼,只要鱼盐供应充足,我们再加人手和腌缸,可以三天产一批,甚至一天产一批!” 扈成笑道:“哪有那么多盐,每月一万斤到顶了。” “够用了。” 掌柜笑道:“小人还想再腌些水产野菜,也清爽可口,一定有人愿意买,不过还要问曹大掌柜那边的主意。” 扈成道:“这要看利润如何,如果比腌鱼赚的多,不妨也腌制一些。”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碰上鱼乐商行的伙计,向东家行了礼,焦急询问掌柜,何时能够出货? 听掌柜说还要等几天,伙计正色说道:“就三天,曹大掌柜那边的开业仪式都定好了,绝不能再拖了。” 掌柜抬头看了看太阳,点头道:“如果天气一直这么好的话,就能成,若是遇到阴雨天的话,那就……” “不行!只能三天!” 伙计态度十分坚决,说道:“这是你上次给我们的日子,请柬都发下去了,不能让客人白来。” 掌柜看向扈成,扈成摆手道:“不要看我,生意上的事,你们自己商议。” 掌柜一咬牙,说道:“好,三天!鱼晾得不好你可别怪我。” 伙计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一千斤咸鱼已经被人预定一空。客人们买回去不是立刻吃了,也会自己晾着风干,不会发馊的。” 扈成问他:“你们一千斤咸鱼,除掉成本,能净赚多少?” 伙计说道:“回东家,咱家买入的盐十分便宜,鱼更便宜,一斤也就一两文钱。现在市面上咸鱼却是稀缺货品,一斤能卖到五十文以上。算下来,这一千斤咸鱼,大概净赚三十贯上下!” “啊,才三十贯啊!” 扈成很有些失望。 “东家,不是这样算的。” 掌柜的急忙解释:“这只是眼前一批的利润,一千斤咸鱼需要一百斤盐,若每月能有一万斤盐,小人这作坊全力开工,便有十万斤咸鱼,是三千贯呀!” “哦,如此才有赚头嘛。” 扈成笑了笑,其实他早就和曹正算过,故作不知乃是像考考这二人。 作坊掌柜和商行伙计果然都是精明人,他很是满意,又问那伙计:“咸鱼出货太多,能卖得出去吗?” 伙计自信笑道:“东家不知我大宋国一年要吃掉多少食盐,咸鱼能当肉吃也能当盐吃,吃咸鱼比吃官盐更划算。十万斤咸鱼而已,光京东路都不够分。” “眼下我们商行只在周边三州销售,等货物多了,就会销往更多的地方,到时候只愁货少,哪里会嫌货多!” “哈哈哈,你们做得很好!” 扈成哪怕知道数据,亲耳听人说出来,也不禁开怀大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加大私盐的购入量,继续扩张规模。 大宋国自道君皇帝上台之后,为了缓解财政危机,加大了对民间财富的掠夺,官盐从以前的五六十文一斤涨到了百文一斤,私盐也从一二十文跟着涨到了三五十文。 祝家的私盐成本价是十几文,答应以二十文的低价每月供给扈家一万斤,本来扈成还觉得够用了,现在又有些不满足了。 私盐的利润是成本的两到三倍,而扈家的腌货利润则是五倍以上,比贩私盐还赚得多! 高额暴利让扈成不禁贪心大起,还想把生意做到更大。 可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做得是犯法的买卖,动静太大可能会惹来麻烦。 而且关键原材料全部寄托在祝家身上,赚钱太多肯定会让祝家眼红,说不定某个时候就切断了自己的生命线。 “唔,先把生意做起来,再视情况而定吧。” 他心里思量着,脚下穿过咸鱼晾晒场,到了隔壁的一大片场地,也挂满了各种水产野菜。 这是在晾干菜,虽然利润不多,一月也能赚百来贯,产量上去后,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出了咸鱼作坊,往前两里多地,就见一处地方,芦苇和蒲草堆得像小山一样,‘山’下坐着近百个工人,以妇人为多,全都在编织席子。 这里是扈家庄的草编工坊。 八百里梁山水泊里的芦苇和蒲草简直无穷无尽,以当世的技术水平根本收割不完,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 芦苇、蒲草的编织品是这个时代家户的必需品,穷家富户都要用,还是一种重要的建筑材料,损耗快,需求量极大。 此商品一向也是周边人家的一项重要收入,只是因为水贼肆虐,水泊附近这个产业也萎缩了。 扈成看准了商机,便想垄断此行业,准备开展大规模机械化生产,要把梁山泊牌编织品销往全国! 他前世当村长时正好接触过这个项目,对相关机械也有了解,目前正在构思新式编制机械,已经有了思路,就等着画出图纸让工匠做出来现场试验。 在机械造出来之前,他雇佣了一批失业的席匠和熟练的编制工,先把场子建起来,把商品输送到鱼乐商行进行销售,看看市场反应。 现下正是春末,不是收割芦苇、蒲草的季节,场地里堆积的干芦苇和蒲草全是从附近收购来的去年的存货,但也足够用到秋天了。 鱼乐商行的大车正在装货,扈成骑马过去一看,车上装的一卷卷全是苇席和蒲垫,便问商行伙计:“你们总共采购了多少?利润如何?” 伙计回道:“禀东家,这才是第二趟,一趟能装一百多苇席,三百多蒲草垫,能赚十来贯吧。” 不远处的编制作坊掌柜看到他,急忙跑了过来。 扈成对这个工坊没有特意关注过,便问他:“一月能出多少货?” 掌柜说道:“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再用东家制定的分工办法,一个月能产大概一千张苇席,三千张蒲垫。” “一月能赚一百多贯。” 那伙计插了一嘴,叹气道:“唉,商行里就我负责的这块赚的最少,你们的手可要加快了。” 掌柜对扈成叫苦道:“东家,只要你给我足够人手,这厮要多少我就能出多少。” 扈成说道:“人手编得再快,把手编废了,一天才能编几张?你不要急,等我把一套编织机造好,还是这些人,产量能翻十倍!” 掌柜一脸不信,强笑道:“好,呵,呵呵,小人等东家的编织机。” 扈成在工人之中看了一圈,嘱咐道:“普通的席子价值太低,等编织机来了,就让人工编制更加精细,更美观,价格也更高的织品,有钱人会为此付钱的。” 掌柜点头道:“小人这就去招能做花活的席匠。” 从编制工坊出来,再往前走,在一大片密林中,浑河水面开阔处的码头上,停了许多船只。 岸上一圈栏杆围成的空地上,搭了几排棚屋,大群渔民和商贩正里面买卖时鲜水产,买了之后立刻装车运走,车船人马往来,十分繁忙。 此地是扈家庄设立的水产交易市场,专门售卖新鲜鱼货。 因为时鲜水产不容易保存,无法大规模贩运,扈家庄就没有涉足这个行业,为了收买人心,便建立了这个地方。 梁山水贼的影响导致附近新鲜水产急缺,市场一开业,就有许多渔民和商贩涌来买卖水产。 都是小笔交易,购进一天的量就拿去售卖,辐射范围也只有四五十里,再远水产就变质了。 扈家派人来管理,还在河上设了警戒哨,以防水贼偷袭。虽然不收税,但在棚屋里卖货就要收管理费,收入也勉强能维持人员开支。 这个市场是目前还算繁荣,待到三庄掌控了水泊之后,就会在湖边新建水产市场。那个时候,这里就只能面对河北市场了,算是废了大半,所以也没有好好修建。 未来扈成想在这里建一个造船厂,木材充足,安全又贯通四水,是个绝佳的地方。 以上就是扈成新建的几个产业,全力开工的话,一个月能有四五千贯收入,一年就有五六万贯,再加上扈家田里产的粮食,养三四千脱产士兵轻轻松松。 当然他不可能把钱全都用来养兵,目前还是以加大投资规模、快速扩充资产为主,武力只要能保障资产安全就行,不需要太多。 …… 从作坊回到家里,扈成立刻招来管家张和,问道:“之前我让你招揽的工匠,你招了多少?” 张和苦笑道:“庄主你让我招匠人,不论木匠铁匠皮匠船匠造纸匠裁缝等等等等,只要有一门手艺的都招。” “我按你的嘱咐,见了就招,现在已经招了四五十个了,杂七杂八什么样的都有。除了一些有用的分到庄里铺子去,其他都闲养着,被老庄主骂了好几次,你赶紧把他们都安排了吧。” 扈成笑道:“你尽管招,有多少招多少,工匠永远都不嫌少。再去建一个工匠院,让闲着的每天到院里报到,把他们管好,养着也没关系,总有用上的机会。” 他指着桌上的图纸说道:“这不,现在就用上了。你这就去找几个擅长机关机巧的匠人来,我有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张和领命去了,不一会便领着四个工匠进门,扈成一一问过,便指着图纸介绍自己的构思。 四个工匠都对他的奇思妙想感到惊讶,立刻投入其中,和他一起探讨起来,结合现实条件,很快就设计了一个可行方案。 扈成没想到几人的水平这么高,也是惊喜不已。 当即就成立了苇编机项目组,任命技术最精的一个叫做鲁崖的人为主管,把此方案交给他们四人去做,许诺成功后有重奖。 四人大喜过望,那鲁崖告辞都不说一声,卷起图纸就带着三个手下跑了。 扈成也笑呵呵的走出屋子,打算去见老爹,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清楚,免得给自己添乱。 路上看到扈三娘从后厨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饭食盒子,急匆匆的往外走,便问了一句:“妹妹哪里去?” 扈三娘停下脚步,说道:“我师父刚见到一个老友,激动异常,命我亲自去取些酒食款待他的好友。” “林教头的好友来了?” 扈成左右看看,疑道:“是什么人?何时来的?为何没人告知于我?” 扈三娘笑道:“他几日前就来了,只是没人过问,直到今天我师父才偶然得知是他故友。” 扈成还是不明白,追问道:“几日前来的?那又是何人?” “唉呀你问来问去可真烦呀。” 扈三娘不耐烦了,拔脚就走,说道:“你跟我到那虎行者家里去看一趟就知道了。” “难道是王虎朋友的家人和林冲认识?” 扈成一头雾水,很是好奇,便和她一起往王虎家里走去。 第五十四章 颠沛流离苦命教头 王虎朋友的家属从高唐县大牢逃出来之后,一时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和他暂住在一起。 扈成来的时候,远远就听他家院里有孩童的吵嚷声,推开门一看,只见五六个孩童在院里追逐打闹,后厨和屋里有几个妇人在忙碌,进进出出的做饭端菜。 王虎还是一副头陀打扮,正光着上身蹲在墙根,磨刀霍霍,准备杀一头绑起来的肥猪,身边还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在观看。 “怎么这么多小孩?” 扈成看呆了,站在门口数了数,足足有九个孩子! 最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两三岁,还有五个妇人,四个年轻的一个老的,总共十四口人,只有王虎一个成年男人! “好嘛,一步到位了,直接建立家族了!” 他暗笑了一声,和妹妹一起走进院内。 “啊!三娘姐姐来了!” 玩耍的小孩看到扈三娘,都尖叫着拥了过来,又跳又笑,显然都对扈三娘很有好感。 扈三娘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半青半黄的杏子,说道:“这是我在路边摘的,我吃着味道还行,你们不怕酸就吃!” 孩童瞬间抢光了,放到嘴里一咬,酸得嘴都歪了,却还是忍着酸味,小口啃着,一起向她致谢。 “今天赶得急,没摘太多,明天我带你们爬树去摘。” 扈三娘掏了几把,把青杏都掏给他们,拎着食盒往后院去了。 扈成站在原地没有动脚,见几个孩童咬着杏子打量着自己,都十分警惕,笑道:“你们那三娘姐姐不是好人,怎么给人吃酸杏子呢?呵呵,明天我带蜜饯给你们吃。” 孩童们没有被他的蜜饯吸引,一脸敌视的叫道: “你不许你说三娘姐姐!” “你才是坏人!” “打死你这个坏人!” 还有个小子把手中杏子砸到他身上。 “好好,我走,我走。” 扈成很是尴尬,绕开几个怒气冲冲的小孩,朝王虎走去。 院子很大,王虎离得远,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几个小孩也聚精会神的看杀猪,他走到一群人身后都没人发现。 就见王虎手里握着尖刀,比划着地上的肥猪,迟迟也不下手,面色很是古怪。 一个大男孩笑道:“哈哈,王虎叔,你连人都敢杀,怎么不敢杀猪了?” 王虎神情恍惚道:“看到这猪被绑在地上,任人宰割,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我就是这只猪,要被人大卸八块了,心中颤栗难抑,感到莫名恐惧。” 几个孩子刚遭受过家破人亡的惨剧,听到他此言,一下想起自己的经历来,都面色沉痛,有的还抹起了眼泪。 “何必在孩童面前提起残忍之事呢?” 扈成看他们情绪低落,开口说道:“王虎兄,快杀了那只猪,给孩子们做个男人该有的榜样。” 王虎回头看到他,沉吟了片刻,一刀捅死肥猪,扔了尖刀,起身笑道:“小崽子们,莫要伤心了,快把此猪抬去让人拾掇了,待会我们吃肥肉!” 几个孩子急忙拖动死猪,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很快就没了伤感,又都兴奋起来。 王虎擦了把手,对扈成拱手道:“庄主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去迎接。” 扈成道:“都是一个村里的邻居,说来就来,通报个甚。” 王虎再次低头施礼,道:“我是修行之人,方才险些陷入迷乱,幸亏庄主当头棒喝,才唤醒了我。” 扈成奇道:“你不是假扮的头陀吗?怎地又成了修行之人?” 王虎摸了摸胸口的戒珠,说道:“我杀人逃亡之初,遁入一所小庙,那方丈知道我的名声,便帮我录了名,受了戒,还取了这副行头给我,所以算是修行之人了。” “修行之人容易走火入魔,你还是恢复原来身份为好。” 扈成随口劝说了一句,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回头看看,问道:“怎么全是孩子?” 王虎叹道:“我那朋友一个家族都被高廉陷入大牢了,成年男人全被害死了,女人也死了不少,就剩下几个女人和一群孩子了。” 扈成又问:“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王虎迟疑道:“我本想把她们送回各自的娘家去,可几个女人都说不回去,只能先在我这里待着,其他以后再说吧。” 扈成笑道:“那你的负担可太重了。哈哈,我给你先拨些钱粮来养家,再给她们安排些活计做,也可以替你减轻负担。” “也只能这样了。” 王虎无奈同意了,拱手道:“多谢庄主,拨的钱粮我会还上的。” “你看着还吧。” 扈成随口回了一句,这才说起来意:“听三娘说,你家里有位客人,是林教头的故友,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日我从高唐县大牢里一起救出来的那个重刑犯。” 王虎笑道:“呵呵,那人一直很谨慎,说叫张财,是开封府人。做生意经过高唐县,因为被衙役抢了财货,当面痛骂了高廉,才被投入死牢。” “我起先还信了他,直到今天早上,林教头来我家找我,正好碰到那张财被仆人抬到屋外晒太阳。他看张财眼熟,仔细瞅了瞅,才发现是他的熟人,却不是什么张财。” “庄主来了。” 正说着,林冲来到前院,招手叫道:“庄主,王虎兄弟,快来一起吃酒。” 二人走了过去,林冲很是激动,边走边对扈成道:“庄主,我给你介绍我一位朋友,你一定会想见他。” 几步走进后院,进来一间屋子,见扈三娘坐在桌边,正和床上的一条大汉说话。 那大汉一身是伤,面容憔悴,靠着枕头半躺着,看到扈成三人进来,奋力坐了起来。 林冲急忙过去扶住他,说道:“不要动,小心崩裂了伤口。” “不妨事的。” 那人摆摆手,看着扈成问道:“这位是?” 林冲介绍道:“这就是扈家庄主,江湖上有名的仗义疏财的豪杰,阳谷县扈大郎!” “原来是扈庄主当面,在下失礼了……咳!咳咳咳!” 那人慌忙拱手施礼,动作一快,又大声咳嗽了起来。 扈成走到床前,安抚道:“不要急,慢点说。” 那人咳了一阵,缓过气来,又拱手说道:“在下王进,见过扈庄主。” “王进?” 扈成听这名字耳熟,回忆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难道是水浒一开头打了高俅那个王进? 林冲解说道:“庄主,这位王兄以前是我的上级,他乃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我是枪棒教头。我们二人颇为要好,后来双双遭了高俅的陷害,先后亡命江湖了。” “果然是这个王进!” 扈成心里有了底,不禁大喜。 能当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这王进一定本事了得,自己又能平添一员大将了! 他压下喜悦,坐到王进床边,问道:“王教头怎地落得如此凄惨?” “唉,自是高俅那厮害的。” 那王进叹了口气,说起自己的经历。 原来在两年多以前,他离开了史家庄,到延安府去投老种经略相公,在老种相公帐下藏了半载有余,被高俅的缉捕使臣找上门来。 高俅权势喧天,王进还是逃军之身,老种相公也护不住他,又把他送到渭州的小种经略相公处躲避。 在渭州藏了小半年,又被缉捕使臣闻风追来。 小种相公无奈,打算把他荐到别处躲藏。 王进见高俅一心要置自己与死地,知道官军里再也无法容身,便谢绝了小种相公的好意,又带着老母往河北逃亡,欲投沧州柴大官人府上避祸。 途中艰苦,盘缠耗尽,老母病死,他于路边埋了老母,孤身上路,凄惶无状。 料想柴大官人那里也藏不了多久,投了也无益,便扮做小商贩在河北一带游荡了一年多。 后来听说林冲在梁山落草,便打算来投林冲。 途径高唐州时,还不知此地县官是高俅的兄弟高廉,一时大意忘了遮掩形貌。 那高廉知道大哥恨极了曾经羞辱过自己的王进,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为了讨好大哥,对此事十分上心。 他料王进肯定流落江湖了,便派了许多人手在江湖上打听,并在高唐县常年张贴王进的通缉告示,重金悬赏。 王进刚一进城就被人认了出来,他还茫然不觉,晚上正在客栈沉睡时,突然就被一大群捕快抓去见高廉。 高廉问他是不是王进,他死不承认,后来熬不过酷刑,索性认了。 高廉喜不自胜,把他打入死牢,命人严加看管。 之后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高廉既没有把他押送东京城,也不立刻处决,一关就是两个多月。 王进在牢里没人管,身体越来越虚弱,重伤垂死,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未曾想突然被王虎闯进来救了出来。 扈成听了他的经历,暗暗思忖:“记得史进后来去找王进,但没有找到,后来王进就没有消息了,原来他死在高廉手上了啊!我的到来,的确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王进讲完了,黯然喟叹:“唉,我只剩一条残命,已经心如死灰了。” 扈成皱眉斥道:“男子汉大丈夫,逃脱大难,不想着报仇雪恨,却颓废如此!王教头,你让我很失望,难道你母亲的死难和这几年遭受的苦痛,都被你轻易遗忘了吗?” 王进呆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庄主所言甚是,我王进和高俅那奸贼,势不两立!” 第五十五章 情浓时忽听船讯 五月初五,端午节。 宋人认为端午之后便是炎炎夏日,容易流行疾病,需要祛邪之物驱赶瘟疫。是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悬挂艾草,张贴符箓,供养鲜花,吃粽子也是少不了的一个环节。 香林洼鸿运酒店的客房里,扈成斜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吴月娘和玉箫两个包粽子,三人眉来眼去,异常暧昧。 此处已经成了他们幽会的固定地点了,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次,干柴烈火大战数场。 酒店掌柜也心领神会,把这间上房特意留给他们,里面的物品都是私人的,不准闲人进入。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们三个近乎公开的约会,早就搞的人尽皆知了,如今整个阳谷县都知道扈小官人给西门大官人戴了绿帽子,流言蜚语满天飞。 可扈成和吴月娘却丝毫也不在意,根本就没把西门庆放在眼里,旁人的闲言碎语更是不屑一顾,都肆无忌惮的享乐。 那吴月娘主仆跟了扈成一段时间之后,总算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都沉迷在扈成的魅力之中无法自拔。 扈小官人有无数个优点,知识渊博、幽默风趣、重情重义、勇烈果决,雄才大略……最重要的是,扈成的身体强壮如驴马,比之自私无情,纵欲过度的西门庆好一百倍! 她们早就把西门庆抛到脑后了,就着等西门庆回来就合离,只是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 吴月娘的老爹,郓州团练使吴元忠和西门庆老爹曾有过命的交情,对自己女儿和扈成偷情之事十分羞耻,强令女儿不准再见扈成。 可吴月娘也是倔强性子,就是不听。 吴元忠无可奈何,而且木已成舟,只能任她去了。但是坚决不让她合离,不然就不认她这个女儿,还威胁要收拾扈成! 吴月娘一时没有办法,很是愁闷,只能和扈成商议着,先不提合离之事,慢慢再说服吴元忠。 “我口味重,要多放糖,不然吃着没滋味。” 扈成摇着蒲扇,大咧咧的说道:“事先说好,不够甜我就不吃!” 吴月娘娇笑道:“我知道你嘴馋,放了许多蜜糖在里面,最好甜死你。” 丫鬟玉箫一边捋粽叶一边说道:“这样掺了半斤蜜糖进去的,怕是皇帝都腻到吃不下。” 吴月娘说道:“糖很贵的,平常人家都用杏梅枣放糯米里调味,有点钱的会放些饴糖在里面,富裕人家会放蔗糖,但都放的少。哪有像你吃糖口味这么重的。” “糖人人都喜欢吃,只是吃不起而已,哪里会腻?” 扈成反驳一句,问道:“你说我们做制糖贩糖的生意如何?” 吴月娘摇头道:“饴糖用麦芽和高粱芽制成,成本太高,太浪费粮食。现下大宋国吃的都是南方来的蔗糖,产蔗糖的甘蔗都在南方生长,我们没法制糖,贩糖也没甚利润。” “哦,那就算了。” 扈成也是随口一问,摇了摇扇子说道:“曹正说鱼乐商行三州之中,你负责的郓州生意做得最好,我没看走眼。” 吴月娘扬起下巴说道:“若论做生意,我自信还是有些天分的,西门庆的家业,一大半都是凭我和我家的关系赚来的。” 扈成笑道:“所以说我有识人之明嘛,力排众议让你做了郓州分店的掌柜。” 吴月娘盯着他,眼波流转道:“如果我们能早些相遇,你就可以把鱼乐商行都交给我打理,也用不着曹正一个外人当大掌柜了。” “现在也不晚嘛。” 扈成随口回了一句,问道:“西门庆是不是快回来了?” 吴月娘的脸色一下不好了,闷声说道:“估计还有两三天就到家了,身边带着李娇儿那女人还不满足,听说又从东京城买了一个女人回来。我不想再见那厮,明天我就搬到香林洼来住。” “好,搬过来吧。” 扈成点点头,又问道:“你父亲对我真的很厌恶吗?” 吴月娘道:“他一直很欣赏你,说你是郓州最出色的后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因为你我的事情,才对你来气,并无敌意。” 扈成神态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上次我把俘虏的梁山水贼交给官府之后,州县的大人们,也包括你父亲,都答应在水泊里建一水寨,并许了军职给我三庄。” “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回信,我怀疑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不会是你父亲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一怒之下否了我们的水寨吧?” 吴月娘的面色凝重,低头想了想,咬着嘴唇说道:“我回去问他一趟,若他真敢为难你,我……我和他没完!” “那倒不必。” 扈成摆摆手,安顿道:“你替我打问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激怒你父亲,不要火上浇油。” “我晓得轻重。” 吴月娘呆了一会,忽然对他笑道:“其实说服我爹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给他生个外孙就行。 “哈哈哈哈。” 两个女人笑了起来,都脸蛋彤红,一副动情模样。 “庄主,有急报!” 正笑闹时,门外有庄客通报。 扈成起身走到门口,大概问了一下,回屋对二女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要我立刻回去处理。来不及吃粽子了,你们煮好了送到我家里去。” 一招手,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吴月娘和玉箫一脸失望,把糯米粽叶往案上一扔,都唉声叹气,粽子也不想包了。 …… 扈成回到庄园,见阮小七和一个陌生汉子正在吃酒,招呼道:“七哥,你回来了。” 阮小七起身拱手,爽朗笑道:“哈哈哈,不负庄主之托,我们把船买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能办成。” 扈成赞了他一句,问他身边的汉子:“这位好汉是哪个?” 阮小七急忙介绍:“这是泗洲船帮的孟康兄弟,江湖上有个称呼,叫做‘玉幡竿’,就是他助我开船的。” 那孟康身材修长,皮肤白净,拱手施礼道:“小人见过扈庄主。” 扈成问起他的来历,此人说道:“小人祖籍真定,后来在迁到泗州定居,以造船为业。” “去年被官府征发监造花石纲大船,遭逼迫得急了,小人杀了造船的提调官,逃到运河上,在船帮里混迹。这番被七哥雇佣,领了船帮兄弟一路帮他。” “原来是船帮的兄弟,多亏你们了。” 扈成客套了一句,请二人坐下说话。 阮小七讲述起他们的买船之行。 本来他认识运河上的船帮,打算就在运河上买船,石秀却说运河上的船都是大平底的货船,缓慢笨重,不适合作战船。 石秀说他老家有好些个造船厂,所造的船只是在大江里行驶的快船,不如到建康府去买。 阮小七同意了,于是一行人就走了泗水和运河,一直南下到建康府。 石秀的家就在建康府,他先去联络家里人,留了两个庄客照顾着,然后才带众人去找船厂 阮小七到了造船厂一看,果然都是新船现货,价格也便宜。当即拍板买了一百艘大小船只,又在泗洲船帮雇了孟康等一百多个水手,把船串着开了回来。 “哈哈,这一路上有船帮相助,一切顺利,就是运河太堵,耽搁了一些时间。” 阮小七说得兴奋,脚踩着椅子笑道:“现在船已经到了济州南边的南阳湖。石秀兄弟谨慎,怕船队来的早了惊动了梁山水贼,便把船停在那里,让我先回来报信。” “你们做的对。” 扈成嘱咐道:“我这边还没准备好,船只暂时不能进入梁山泊。你且回去,让船队在南阳湖等着,最多十日,我便唤你们回来。” 阮小七点点头,看着孟康说道:“现在操船的都是船帮的人,他们怕是等不及,还要换我们的人过去看船。” 孟康致歉道:“我们泗州帮和徐州帮起了争斗,大伙都急着回去,对不住二位了。” “无妨,孟康兄弟尽管去。” 扈成一摆手,对阮小七说道:“我把老五和水手营派过去,就当实地训练了。你辛苦一下,吃饱了立刻就和他们回去,免得出事。” 阮小七起身笑道:“早就吃饱了,办正事要紧,我这就去找五哥。” 扈成写了一封手令交给庄客,让庄客和阮小七一起去水手营调兵,命令一个时辰内起行。 那孟康也跟着去了。 阮小七走后,扈成静坐在椅子上,还在为朝廷任命迟迟不到而忧心。 按照三庄的计划,哪怕没有官府委任,他们也会进入梁山水泊,只是没了官兵身份,做事难免顾忌太多。 “再等七天,如果委任还不下来,就不管他了,我们单干!” 他思索良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五十六章 小丑跳梁来捣乱 石秀在南阳湖看守船只,从建康府取来的家人则先行送了回来,他的叔父石宽接住了,都带到新家里安顿,也是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 扈成为了拉拢二人,预支了五十亩良田和一笔钱粮给他们养家,让日后慢慢偿还,估计十几年都还不清,和卖身差不多了。 叔侄俩和焦挺本来住在村里的一个小院里,知道有许多家人要来,便花钱新建了四五所院子,刚刚建好人就来了,正好安置下来。 石宽对扈家的厚待很是感激,休养了一段时间,病养好了,便来见扈成,要讨个差使为东家出力。 扈成十分看重他的羊马贩子身份,便问他,能不能买到大量好马? 石宽思忖了片刻,说道:“大宋国内肯定是买不到好马的,要大量买好马,必须到北辽国和更北方的草原上去,路上倒也平静,就是出入边境很不便利。” “这条路小人以前走通过,只是这几年潦倒了,再也没去过,大半荒废了。若要再走,恐怕还要许多钱财收买黑白道上的拦路人。” 扈成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马买回来,需要多少叔父尽管开口。” 石宽神情严肃道:“庄主,马匹很贵,大群马匹千里运来,一路上各方人物的吃拿卡要,是一笔不菲的花销,算下来一匹好马运到家里,可能要一两百贯。” “好马又很娇贵,需要精料饲养,一个月各种吃用下来,花费也是不小。庄主家里已经有一百多匹好马了,保卫庄园完全够用了,我们庄上没必要再养那么多马。” 扈成的野心不会说给他听,道:“叔父说的在理,若我只是个守家土豪,自然用不着这么多马。” “但你有所不知,我欲以武力谋军职,期望日后能在战场上建一番大功业,战马就是我以后在军中立身之本,所以要及早准备。” “哦,是小人眼光短了。” 石宽捋着胡子想了想,又道:“庄主要立功业之心小人明白,只是庄里财力毕竟有限,养太多马匹负担实在太重,会耗光家财的。“ “小人斗胆建议,与其养马,还不如多多养兵,我大宋国也是以步卒为强,弱于骑兵,养步卒足够庄主实现壮志了。” 这个中年人很有些见识,扈成对他更加看重了几分,笑道:“叔父的关心我记得了。” “不过此事说起来,不就是个‘钱’字嘛,我正好有个省钱还挣钱的想法要叔父帮忙去做。” 石宽恭谨道:“庄主请讲。” 扈成问道:“叔父知道茶马互市吗?” 石宽一听就了然了,疑道:“庄主要做以茶换马的买卖吗?眼下的形势,恐怕难行。” “所以才要叔父帮忙嘛。” 扈成微微一笑,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石宽所说的问题,扈成早就考虑过了。 养骑兵成本的确很高,比养精兵的花费多的多,他仔细计算过,以扈家庄目前的财力,养五百匹战马就是极限了。 他家里本来只有十几匹劣马,后来抢了祝家二十匹好马,又从水贼那里获得了十匹。把劣马淘汰之后,正好凑了三十匹,组建了十二个人的骑兵队。 后来聚歼枯树山强贼,捕获两百多匹好马,祝家没要,便和李家各分了一百多匹。之后又大破高廉,又抓了四十多匹马,分了二十匹。 现在的扈家庄骑兵队,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匹战马,按照人马一比二的配置,可以扩充到到八十之数。但因为训练艰苦,为了省马力,只招了五十骑兵。 如果扈成打算把战马增加到极限的五百匹的话,骑兵数目也才二百五十人而已。 他要组建的是战斗力强大的正规骑兵,而不是枯树山山贼那般一人一马的流寇骑兵,这点数量顶不了大用。 想拥有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骑兵,至少要五百骑,一千多匹马。 扈家庄必须继续增加财源,扈成一直都在为此努力。 但无论如何,骑兵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想找到更廉价的解决办法。 思索许久之后,扈成终于有了一个想法——茶马贸易! 却说这茶马互市自唐代就很繁荣了,到了宋朝依旧是官府掌控的大宗生意,是大宋国战马的主要来源。 只是道君皇帝上台后,不断挑衅周边势力,和西边的吐蕃,西北的西夏,北面的辽国,全都翻了脸。 由此导致边境上的官方茶马交易几乎断绝了,大宋国买不到马,游牧民族也买不到茶叶。 双方都急缺马和茶叶,于是孳生了很多有背景私茶贩子,往境外输出茶叶赚了大钱,甚至很多边军都参与了这项买卖。 但是私茶的数量还是无法满足游牧民族的需求,这就导致以茶易马的价格极低。 道君皇帝之前,一匹马要一两百斤茶,现在只要几十斤就能换一匹好马。 再把大宋国国内的茶叶价格进行一下换算,一匹好马还不到十贯钱! 若是能把茶马贸易做大的话,养骑兵的负担就能降下来! 当然,这么赚钱的买卖其他商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到,只是很难打通商路而已。毕竟两国都是敌对状态,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哪还能安心做生意? 所以扈成打算让石宽尝试去跑边军的门路,先以少量茶叶换取少量马匹,然后再逐渐扩大规模。 茶叶来源方面,正好李应家里做着贩私茶的买卖,扈成已经和李应谈过了。 李应对这门生意也非常眼热,表示只要扈家庄把商路铺好了,他就入股一起做,还给扈家做供货商。 还有祝家那边,他们家里的两百多匹战马,也是靠着栾廷玉的关系,走了边军的门路买来的。 扈成也约祝太公一起来做茶马生意。 祝太公却表示,边境那边自己没有关系网,和敌国做生意风险也太大。 而且他家的私盐生意已经让许多人眼红了,再多一项犯法的生意可能会惹来灾祸,最终抵住了诱惑,坚决拒绝了。 不过他也答应让扈李两家使用栾廷玉的人脉,只要以后祝家需要战马时,两家能够优先卖给他就可以了。 “叔父能否做得?” 说完自己的想法,扈成问石宽。 石宽沉思了片刻,抚须说道:“只要祝家的边军门路确实可用,我便能打通一条商路来!” 他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小人身体已经康复,请庄主拨下钱财人手,再引见那位栾教师,小人这就出发为庄主买马!” 扈成大喜,忙扶住他,笑道:“不急,等我和祝李两家谈好了再走。叔父刚见到家人,安心和家人团聚,到了时候我再通知你。” …… 两天后,石宽的队伍便出发了,带了四五十号人,赶了几十辆车,扮做收购羊皮羊毛的贩子,往北面而去。 扈成把他们一直送到了独龙岗外,满怀希望的盼着此行能够顺利。 返回时经过香林洼,吴月娘派了药铺伙计等在路边,一见面就说自家老板娘有急事求见。 “这婆娘,如此性急吗?” 扈成吐槽一句,到了药铺,就在大堂里见到了吴月娘,看她脸上满是担忧,问道:“怎地了?” 吴月娘语气焦虑道:“水寨的事情,我回去问过我父亲了,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扈成心一沉,嘴唇紧闭,等她说话。 吴月娘继续说道:“不是我父亲为难你,是济州知州官员刁难你。” 急急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郓州的几位大人都已经同意建水寨,并给予三庄之人军职,且很早就上书枢密院了。 谁想却有人跳出来捣乱。 那济州团练使叫做黄安的,在本州有许多店铺,手下还养了一些泼皮,欺行霸市,压榨本地商户,是黑社会的保护伞。 鱼乐商行前来铺货,和他谈判时,嫌他开价太高,于是直接走了济州知州和其他官员的路子,把黄安晾到一边去了。 黄安怒火中烧,一时也奈何不得,正好听到郓州三庄要建水寨的事情,便想着报复一回。 于是对本州知州说道,要是让郓州人把水寨建好,岂不是把梁山水贼都赶到济州来了?以后水贼只在济州为祸,济州军政官员必被朝廷申斥! 济州知州一听大惊,立刻联合本州官员一起上书,坚决反对郓州建水寨,理由是地方豪强并无剿贼之心,反而会趁机做大。 东京枢密院收到二州公文后,内部也是争执不下,于是就先搁置了,要遣使来实地调查过之后,再做决定。 “他娘的,等使者来来回回调查完了,大半年都过去了!” 扈成大怒,拍案而起,大声喝骂:“这个鸟黄安,敢搅大爷的要事,我定饶不了这鸟人!” 二话不说,怒气冲冲离开了药铺,吴月娘吓得不敢说话,眼睁睁看他走了。 扈成满腔怒火,纵马赶到祝家庄,把事情对祝太公说了,让祝太公速去州里运作,自己想办法解决那黄安。 祝太公也被他暴怒的模样惊到了,怕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劝他千万不要对黄安动手。 扈成也不回应,只是催他赶紧走,祝太公只好匆匆出发,带着大量金银往州城去了。 扈成又派人通知了李应,回到家里找人询问过黄安的情况,了解了此人的底细,得知是个没有背景的之后,便决定派人干掉这厮! 他在腌货稽查队养的那些反社会份子,就是用来干这种事情的。 正准备去招鲍旭时,又有一个水手营的庄客跑了进来,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 水手营从陆路出发去接船,要经过济州地面。 一伙人眼看要到南阳湖了,济州团练使黄安突然带着兵马堵住了去路,说他们之中有梁山水贼的探子。 也不听解释,发动兵马把水手营赶出了济州,现在正呆在郓州的边境上,等待扈成指示。 “嘶!” 扈成气炸了肺,一把掀翻了桌子,发出号令:“召集兵马,跟我出战!” 第五十七章 扭转局势传喜讯 济州团练使黄安,带着五百厢兵卡在水泊南边的大路上,对外声称节日防贼,保卫济州百姓安宁,其实是为了堵截三庄民兵,报复扈家庄。 但手下士卒都想过节,大端午的被招来露宿野外,一时怨声载道,骂声不绝。 黄安只好命城里送来猪羊美酒,大飨士卒,请了戏班子来营中唱戏,顺便还招来一群伎女伺候军官,这才稳定了军心。 晚上营中升起篝火,众军士围着火堆吃肉喝酒,寻欢作乐,调戏艺伎,乐不思蜀,一直狂欢到后半夜才精疲力竭的睡了过去。 军营外的树林里,两个人影悄然离开,迅速奔到两里外的湖边,点亮了一个灯笼左右晃动。 不一会,便见几十艘船只悄悄靠岸,从船上下来了大群人马,都打着梁山水贼的旗号,也不打火把,朝军营摸黑靠近。 这群人马到了跟前,分成三路围住了军营,稍做准备后,‘哐啷啷’敲起了铜锣,同时发声大喊! “杀呀!” “梁山好汉在此!” “杀光济州狗官兵!” 一时喊杀声大作,周围亮起了无数火把,黑暗中如有千军万马向军营杀了过来! 济州厢兵从睡梦中惊醒,都惊得魂飞魄散,从帐篷里爬出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四面八方的乱窜。 那黄安也光着身子,拎了一把朴刀,赤脚奔出营帐,也不收拢士卒,上马就跑。 许多厢兵看到他,也跟着他一起走,昏天暗地也分不清方位,一头往北面扎去。 刚出营地不远,正碰上一股贼兵,打着‘杜’字旗,一贼将骑着黄骠马,手持长枪,口中大喝:“摸着天杜迁在此,狗官兵,看我取你狗头!” 挥兵杀了上来,贼兵凶猛异常,黄安掉头便走,官兵倒卷了回去,被赶着往西逃窜,迎面却又撞上一股贼兵。 这股贼兵举着‘宋’字旗,马上贼将喝道:“我是云里金刚宋万!黄安,我要把你剁成肉泥拌蒜吃!” 黄安大惊,急忙又转马往东逃,没跑出几步,又被一股贼兵拦住。 这次的贼兵高举‘王’字大旗,人前一白衣书生,羽扇纶巾,矜傲笑道:“哈哈哈,黄安,吾窥视你久矣,今日被吾妙计算中,你死无葬身之地也!” 黄安惊骇欲死,仓皇又往南逃,幸好此处没有再遇贼兵,总算脱出包围。 贼兵却被营地里的辎重吸引过去,都在争抢财货,没有尾随追踪,黄安和官兵大都逃脱了,一路往济州城奔命。 跑出两三里地,贼兵又追了上来,一直跟到济州城外。 黄安骑马先逃进城里,后面的溃兵都不要了,急令关闭城门,又敲锣打鼓全城告警。 整个济州城都惊醒了,满城骚动起来,大街小巷里人群涌动,哭嚎尖叫,衙役土兵、大小官吏匆匆赶往城上设防。 那济州知州饶世秀也到了城头,看到城下火把繁多,可能有上千贼人兵临城下,差一步就撞进城来了,一时惊得腿软,大骂黄安是废物、灾星! 黄安也是有苦说不出,梁山水贼一向只打劫来往客商,欺负湖中渔民,从不敢与官府武力交锋。 谁能想到他们这次的胆子怎么大,竟然袭击官兵。所以他才大意溃败,换做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结局,知州骂他着实有些不讲道理。 他心里憋着怨愤,缩头挨了顿骂,然后就被饶知州打发下去征召城内居民,把青壮都驱来御敌。 梁山水贼在城下略一整顿,排了个松散阵型,几骑靠了过来,在一箭之外停下。 飘摇的‘王’字旗下,一个贼书生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用鹅毛扇子指着城上众官,高声叫道: “我王伦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被你们这群瞎眼贪官无视,被无良富人羞辱,上苍何其不公!” “哼,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明日待我全军下山,必统大军杀进城去,将尔等贪官污吏杀个鸡犬不留,好泄我之恨!” 叫骂了一通之后,又纵兵抢了城外的驿站,再一把火烧了,这才施施然撤军而去。 城上之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但知贼兵明日还来,不敢有一丝松懈,依旧严防死守,同时派人到各县急召援兵。 援兵再快也不可能在明天赶到,城内人心惶惶,很多官员家属和富户都闹着要逃出城去,就连饶知州自己也心头直颤,忍不住想要逃走。 这时忽听人说郓州的三庄民兵刚被黄安赶走了,正在边境驻扎,离此不远,不如招来应急。 三庄民兵曾击败过梁山水贼和枯树山山贼,战力强悍,一定能拒贼于城外! 饶知州才知黄安又办了蠢事,又把黄安臭骂一通,立刻命人去请。 三庄民兵得到邀请,一个急行军,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在城门口招呼开门。 黄安正好在身边,急忙进言,放外州民兵进城,恐会生乱,不如让他们在城外驻扎。 饶知州却看三庄民兵阵型严整,不似为祸之态,而且他们只有两百多人,在城外肯定会被贼兵消灭,便命打开城门,让进城来助防。 三庄民兵进了城,果然纪律森严,于民秋毫无犯,神态甚是悍勇! 有了这股强兵坐镇,济州城内军民顿时士气大振,人心也稳定了下来。 饶知州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把黄安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赏了黄安两个大逼兜子,把黄安脸都打肿了。 全城之人提心吊胆的忙碌了一天,直到日落时也没见贼人的影子。 又熬了一夜,周边县城援兵陆续赶到了,济州城汇集了三千多兵马,只待梁山水贼来开战。 谁想那梁山水贼没有再来,官兵哨探四处探查了之后,得知水贼已经撤到了梁山上了,并没有再出击的迹象。 饶知州和众官员这才明白过来,梁山水贼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并无攻城的实力。 于是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遣散了民兵,各处援兵也都散去了。 三庄民兵也要走了,饶知州看着这伙精兵,很是眼馋,顺带又把黄安臭骂一通,责他手下厢兵都是不堪用的废物。 然后支给三庄民兵一千贯赏钱,礼送他们出城去了。 水手营就此顺利抵达南阳湖,替下了泗州船帮,接手了新买的船只,就等扈成命令便开到水泊里去。 …… 这场水贼夜袭济州城的闹剧,自是扈成导演的。 他上次大败梁山水贼,夺了许多水贼的旗帜衣物和武器,便将一百五十步卒都扮做水贼模样,趁夜开到湖边。由石碣村渔船接应着,又纠集了三百渔民,偷袭了黄安的营地。 扈成本来想干掉黄安,但有了击破济州官兵的机会,便没必要再杀那厮了。在袭击中也没想要杀伤官兵,所以只是鼓噪喊杀,于后驱赶。 济州官兵着实不堪,五百多号人直接炸了营,全都吓跑了,没有一人被俘虏,只抛下十几个跑不动的伎女被‘水贼’抓到了。 扈成怕这些伎女泄露自家身份,干脆全抓回家,当做女仆给庄里使唤,平日命庄客紧盯着,一个也不让逃走。 此外还缴获了一些物资,数量不多,别的倒也不稀罕,却有十几匹战马,近百副盔甲和几十张弓弩,都是异常难得的军事物资。 扈成把抢来的钱粮都给了石碣村渔民,营帐、旗帜、军服给渔民不合适,便都带了回来。 此役之后,济州城被梁山水贼袭击的消息迅速传开了,水泊周边州县惊恐不安,都加强了防备,纷纷上书报警。 郓州方面的急报文书也送到了枢密院,再次强调了梁山水贼的巨大危害和建立水寨的必要性。 济州的文书同时也到了,这次他们不再反对了,也提出要在济州境内的水泊里建水寨防御水贼袭扰。 既然反对方都改变了主意,枢密院便不再犹疑,当即批准了二州的提案,准许二州在水泊里新建水寨,并授予编制和军职。 文书很快抵达了郓州,下达到了三庄手上,祝扈李三家都狂喜不已,大肆庆祝了一番,开始瓜分职权。 州里给了三庄一个梁山水泊巡检寨的编制,还特意设置一正两副三个巡检,另有都头、什长等大小军职,都是记名入册的,让他们回去自己分。 扈成作为三庄联保都保正,正巡检之位自然非他莫属。 两个副巡检,李家是李应,祝家老大祝龙要管家,老二祝虎负责私盐买卖,便给了老三祝彪。 虽是一个巡检寨,但是祝李两庄都想不想失去自主权,于是又划分了地盘,各自设寨,都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又要接受扈成的指挥。 祝家水寨设在水泊最东边的馆驿镇,李家建在中间的关家庄,扈家水寨则在自己最熟悉的浑河口,这里也是距离梁山最近的地方,是抵挡水贼的第一道防线。 三庄为此做足了准备,钱粮、水手、工匠、建材早已就位。 于是集体出动,庄客、村民和雇来的工人,足有上千人,分别开到湖边三处位置,同时开工。 在两天之前,祝李两庄的水手各三百人,也都前往浑石碣村接收船只。 停靠在南阳湖的船队突然开进了梁山水泊,浩浩荡荡往石碣村方向驶去。 他们的动静非常大,根本隐藏不住,夜间行船也不方便,索性就在大白天进行转移。 梁山水贼很快就发现了船队,立刻蜂拥而来,要来夺取船。 石碣湖里也涌出百余艘大大小小船只,和三庄船队汇合在一起,直冲水贼战线。 梁山水贼不知新船上人力不足,眼见对方实力强大,不想打这场硬仗,便让开道路让新船队驶入石碣湖。 王伦不清楚这些新船的来历,便命手下封锁住湖口,不让渔民出来打渔。打算先饿对方几天,等渔民们饿到无力了,就水路并进,灭了石碣村,夺取村里的新船。 他们却不知道祝李两家的水手已经等在这里了,等新船一靠岸,立刻按照船舷上的标示接收了各自的船只。 仅仅过了一天,两家水手就熟悉了自己的船只,便发动石碣村的所有船只,以三庄船只为先锋,排出了攻击队形,朝湖口发起了猛攻! 水贼没想到对方会全力突击,顶不住压力,一下就被冲垮了防线,船只四散而逃。 王伦见状,急忙命令撤退,待收拢了溃逃船只时,对面船只已经驶进浑河口了,只能愤愤守住河口。 三庄船只在浑河渡口又一次接受了整编,配置了大量武器上去,装载弓弩投枪盾牌盔甲礌石火油罐无数。 重装上阵之后,船队战力狂涨,再次开出河口进入水泊,和守在此处的水贼船队展开了大战,不一刻就正面击败了水贼。 王伦丧了胆,慌忙带着剩下的船只逃回了梁山贼巢。 三庄船队开到水泊北面,护住岸边工地,三庄工程队迅速投入建设,只用了十多天时间就建好了三个水寨。 其间梁山水贼又来骚扰了几次,都没讨到便宜,只能眼看着水寨建立起来,好似一条绞索,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第五十八章 养寇自重秘密议和 梁山寨主王伦最近的心情很是复杂,踌躇满志的同时,又愁闷无比。 酸果林一战,梁山折损了一半人马,还都是骨干老贼,可谓伤筋动骨,实力削弱了七成以上。 不过幸好损失都是陆战的步卒,水手当时皆在船上,所以水上力量基本保存完整,只要不上岸,他们依旧是梁山水泊的霸主。 被三庄痛揍之后,王伦意识到了危机。 如果周边的地主土豪都学三庄的样子组建护院武装,以后的打劫行动肯定会到处撞钉子,自己一伙恐怕会饿肚子。 只有壮大自身实力,才能打破困局! 他以前胸无大志,只想着过安稳的小日子,这下受到了刺激,幡然醒悟,观念大变,便有了扩张的野心和容人之量。 于是放出话去,广招各方豪杰,同来梁山聚义,同时也不再追杀渔民,反而大举招募、掳掠渔民入伙。 此时大宋国底层农民受到压榨极重,各地都有无数活不下去的流民,闻风都来梁山水泊寻口饭吃。 梁山来者不拒,专门派船在湖边接纳,不到一月时间就收拢了两千多口人,其中能战者也有近千人。 王伦本人读过许多兵书,照猫画虎,也颇学了点练兵之法,尤其擅长水战。 他按照兵书的说法,花了许多心思,细致整编人员,大力整训队伍,使麾下水贼很快就形成了战力,实力比以前更盛! 正踌躇满志时,忽然听到了一个令人迷惑的消息:端午节那晚,梁山水贼夜袭济州城,大破济州官兵五千,周边剧震! 王伦和杜迁几个都一头雾水,不用多想就知道有人打着他们的旗号做下了此事。 王伦第一个就怀疑是扈成联合石碣村渔民搞得鬼,此种狡计也只有扈成那厮才想得出来。 他认为扈成此举是想嫁祸自己,引朝廷发大军来围剿梁山。不禁大怒,便打算发兵报复石碣村,同时将实情公之于众,让官府治那扈成的罪。 可是杜迁宋万以及朱贵却都表示不必如此,因为水贼夜袭济州城的事情,使梁山名声大振。 现在他们的名号已经响彻了山东河北,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整个大宋国都会知道白衣秀士王伦和梁山好汉的威名。 名声大了有许多好处,会有更多流民来依附,还能吸引了江湖上的好汉,弥补己方骨干力量的不足的弱点。 至于朝廷的围剿,大军一动,就是几十上百万贯的开销,想必不会为了他们出动大军的,最多几个州出点兵而已,奈何不了他们。 王伦思量了之后,认同了属下的说法。 于是将计就计,干脆认了下来,对外宣称夜袭济州城的壮举,就是梁山好汉干的,官兵要剿,尽管来,王某奉陪! 这下果然效果极佳,不过半月时间,就引来上百个敢打敢杀的江湖之人,其中还有几个武艺出色的好汉。 第一个叫做锦豹子杨林,彰德府人,酒保出身,也曾做过卖酒的生意,跟人学了些枪棒。后破产流落江湖,四方交游,在江湖上人脉甚广。 最近听闻了梁山好汉打济州之事,极是钦佩白衣秀士,特意来投。 一个叫做石将军石勇,大名府人,做着放赌收高利的营生,会拳棒武艺,养了一帮泼皮,在本地也有些势力。 因为打死了在自家场子出千的赌徒,正好又有对头要对付他,便以此事告官,咬着不放,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官府追查下来,石勇使不动钱,见脱身不得,只好带着手下逃出大名府。半路遇上熟识杨林,便一起来投梁山。 还有一个叫做铁头龙韩伯龙的,淮西寿州人。常在江湖上打家劫舍,流窜作案,伤人甚多,被数州追捕,各地捕快都拿他不得,在绿林道上颇有名声。 此人曾和朱贵有过交往,最近听到白衣秀士名声大噪,也寻到朱贵介绍了入伙。 最后一个是个道士,叫做‘飞天夜叉’王辅仁,也叫王道人。 其人擅使两把宝剑,手段高强,常在城内劫杀富人,是河南知名的大盗。也是闻白衣秀士大名而来的。 这四人都是老江湖,武艺也不俗,比杜迁宋万胜过一头,更兼都仰慕王伦,对这位梁山寨主唯命是从。 王伦也很重视他们,在聚义厅内重排了座次,让四人都当了大头目。 如今王伦麾下已经有了杜迁宋万朱贵,杨林石勇韩伯龙王道人七个好汉,能战之兵两千,战船两百,势力急剧膨胀。 王伦雄兵在手,强将拥护,睥睨四顾,憋着劲准备向三庄寻仇。 就在这个时候,三庄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三庄以新建的水军,正面击败他引以为傲的梁山水军,然后又顶着己方的骚扰建好了水寨,对梁山构成了致命威胁。 梁山好汉们所依凭的,不过是地利而已。 如今三庄水寨成型,梁山水军打不过对方,便没了这个优势,生存空间会被一点点压缩,最终困死在梁山上。 王伦被掐住了七寸,空有雄兵使不出劲来,憋得实在难受,每日愁躇苦思,想要找出破局之法,但还是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忽有扈成密使上山来,邀他一叙,有要事相谈。 王伦被扈成坑了一次,再也不相信此人,自然不会去冒险。但也想知道扈成要谈些什么,便问几位头领,该如何应对。 杜迁宋万也吃过扈成的亏,都说肯定是要诱杀寨主,不要去。杨林等四个新头领不熟悉情势,只说让寨主决定。 朱贵是个聪明人,看透了王伦的想法,便道:“此行或许是我梁山摆脱困局之机会。我也想去游说扈成,让他不要逼迫太紧,不然对他也不好。” “正好他来邀请,寨主不易轻动,若不嫌我蠢笨,让小弟去跟他去谈。” 王伦大喜,便命朱贵替自己谈判,扈成那边也同意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双方各乘小船在湖中见面了。 …… 话说三庄这边,自从水寨建好之后,再也不惧水贼,扈成命船队按照固定路线每日巡视,不准主动出击。 副巡检祝彪却要寻水贼打仗,还叫嚣要打上梁山,灭了梁山贼寇,活捉王伦献给朝廷,升官加爵! 他被扈成命令束缚,终日无所事事,很是不快。便约李应一起来找扈成,怒斥扈成胆小,不敢和水贼作战,要和李应夺权进攻梁山。 扈成和李应看他喊打喊杀,一脸嘲笑,反把祝彪弄得糊涂了。 扈成耐着性子问他:“三哥可知我们耗费钱粮人力来此修建水寨,所为如何?” 祝彪一愣,低头想了想,忽然想起父亲的嘱咐,面色难堪道:“是……是为了掌控水泊,设卡收税!” 李应笑道:“这就对了,我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打仗的。你急火火的要打仗,真把自己当官兵了?呵呵,你收到官府一文钱了吗?” 祝彪红着脸争辩:“灭了水贼,我们才好赚钱。” 扈成问他:“灭了水贼,我们水泊巡检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呃!” 祝彪又呆住了,还在强辩:“那……不灭水贼,至少也要打垮他们,没了威胁,我们才能安心赚钱。” 扈成语气平静道:“养寇自重一说,不知三哥听过没有。巡检寨是为水贼而设的,贼强则我权重,贼弱则我必受官府约束。” “所以,我们要确保梁山水贼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眼下贼势还是太弱,我们不必去剿他,待他再强几分,再去削弱之。” 祝彪被对方的城府惊到了,心中生出了畏惧,小心问道:“贼势还弱吗?我怎么看着已经很强了?” 扈成笑道:“水贼必须能够劫掠周边,威胁城池,但又威胁不到我们,才是最佳状态。至于如何判断他能不能威胁到我们,还是由我来判断吧。三哥好好练兵,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祝彪大惭,羞愧而退,从此再也不敢顶撞扈成命令。 这日扈成又招他和李应来议事,说道:“水贼被我扼住水路,不敢登陆打劫,恐会狗急跳墙,与我死战。” “我方不能与之交战,也不能受他频繁袭扰。所以我想与王伦密谈,双方划下道来,以后他抢他的钱粮,我收我的税金,互不侵犯,二位以为如何?” 李应笑道:“给他一年时间,看他能不能壮大到被我们打。” 祝彪有些担心水贼发展到难以控制,但又怕说错了话,拘谨笑道:“那就这么办。” 扈成看出了他的担忧,解释道:“三哥,我方财力雄厚,人力充足;能训练精兵,能扩充兵员,有精良器械,有坚固水寨,还能不断购进新船。这些优势,水贼全都没有。” “我方已立于不败之地,主动权也在我,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击败水贼船队,陆上作战更不用说。现在我们要赚钱,和他们议和也是顺手而为。” 祝彪感到了双方智商上的差距,很是沮丧,强笑道:“我也如此认为,只是提醒巡检小心提防。” 内部谈妥了,扈成便派人去约见王伦,也知王伦胆小不敢来,猜到会是朱贵,就和朱贵暗中谈判。 朱贵上了扈成的船,只有船头船尾两个水手,和扈成坐在狭小的船舱里,对着昏暗的油灯交谈。 朱贵先开口,问起来意。 扈成直截了当道:“停战!” 朱贵狐疑道:“你们的水寨不就是为了剿灭我们而建的吗?你刚建好寨子就停战,上官能饶了你们?” 扈成对这厮宰人的场景记忆犹新,看着很是厌恶,喝道:“朱贵,你这厮贼精,什么都明白,莫要装傻!” 朱贵也不绕弯子了,说道:“扈成,我本来也想来劝你,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我能和平相处最好。既然你先提出停战,我替王寨主答允了,不过要谈好详细条件。” 扈成摊开一张地图,在上面指画道:“水泊北面,由浑河口到馆驿镇水寨一线两里内,是我们的地盘。水泊南面,石碣村沿着湖边到浑河口一里内,也是我们的地盘。” “梁山不准再驱逐渔民,整个大泊都允许渔民自由打渔,不准抢掠渔民做贼!你们谨守这两条,我们便对你们视而不见!” 朱贵低头仔细看了看地图,摇头说道:“如此画分地盘,你们岂不是把北西南三面都占据了,只给我们留下东面,哪里能够劫到足够财货?梁山上三千人口,难道都去吃西北风?” “还有,让渔民打渔我们同意,但也保不住被你们和官府的探子潜入梁山附近,窥探我等虚实。此条也不行!” 扈成又指着地图解说道:“北面的地盘是我们的,你们不要进入,南面确保我们的船只通行的同时,你们也可以自行出入。” “总之,除了不能袭扰郓州和石碣村,其他地方任你来往,足够你们吃饱了。至于后一条,梁山附近四里水面,禁止外人进入。这样可能满意?” 朱贵嘴角露出一丝喜色,压抑着喜悦,面色凝重道:“停战多久?” 扈成道:“先停一年,期满再议。” 朱贵又道:“空口无凭,你我需要立下字据,以免你反悔偷袭我方。” 扈成冷笑道:“给你字据要挟我吗?哼,爱信不信,不信就打,我大不了损失些钱财,你们丢掉的可是性命!” 朱贵也没多想,起身告辞:“待我传达给王寨主,等他来和你盟誓。” 两日之后,王伦终于敢来与扈成见面,双方还是乘坐小船,两船隔了一丈歃血发誓:一年之内,彼此互不相侵,违誓者溺死水中! 自此之后,梁山水贼终于摆脱了水上威胁,开始大肆劫掠济兖二州,搅得周边鸡飞狗跳,昼夜难安,郓州这边却风平浪静,未受丝毫兵火之灾。 三庄水寨则迅速构建了一条水上通道,并对外大力宣传。 很快就有许多商队得到消息,货船纷至沓来,上缴的过路费也如流水般淌进了三庄的钱袋之中。 (感谢书友:白杨树先生的1500点打赏。) 第五十九章 梁山贼乱豪杰出头 大宋国水运发达,远超中国历代王朝,尤其是通往东京汴梁的几条运河,货船千里相连,拥挤堵塞,异常繁忙,可谓国之物流动脉! 梁山水泊虽然不在东京运河线路上,但也是连通山东、河北和南方的水路枢纽,每天也有无数货船来往。 可自水贼占据水泊,就阻断了此处水道,南下北上的客商只好绕开水泊,或走西面的东京水路,或由车队运输走东面济南府。 两条路都要多走几百里路程,多花十余天的时间,成本急剧上升,利润也自然下降了。 商人们无利可图乃至亏本,都不来做生意了,严重影响了这一带的经济发展。 南北商人都非常苦恼,强烈要求官府剿灭梁山水贼,打通水道。 但那梁山水泊浩渺八百里,面积广阔,地形复杂,港汊、浅滩、芦苇荡如迷宫般散布,是藏贼的绝佳地方。数万大军撒进去也不见得能找到水贼的踪迹,剿贼难度实在太大。 官府表示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条水道彻底荒废,周边经济也日渐衰败。 直到政和四年五月下旬,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到大江南北:梁山水泊水道通了! 走这条路的商人闻讯纷纷遣人来现场确认,又试探着走了几趟之后,得知水道真的通了,都狂喜不已,立刻开始了行动! 徐州以南,本来要挤京东水道的船只,都转向了船流稀少的荷水。许多要走陆路的车队,也急忙把货物腾上了船,都由荷水、恒水涌入水泊。 然后沿着大泊北面的安全区小心行船,进入济水,再把货物输送到黄河以北的各个地方。北方的物资,也由相反的路径运了下来。 河北—京东—南方的商业动脉,从此疏通了! 打通这条通道的,却不是官府,而是三家地主,郓州阳谷县的祝扈李三庄! 这三家地主的武装击败了梁山水贼,保护着水泊通道,当然也不能让人货船白过。 他们在进出的两处河口设下了卡子,每船收取货物价值的五十分之一,称作‘助剿捐助金’! 虽然要被收税,但比起绕路的成本,代价依旧低了许多,船主们都主动缴税,并无怨言。 三庄单独设立了‘助捐局’,独立于水寨之外,专门负责收税,由三家家长直接管理,都派了精明账房参与其中,保证税金不会被贪污挪用。 水运船只的运货量非常大,运河上多是三百到五百料的货船,一船能运粮五万斤上下,其他货物价值更高。收取的税金平均算下来,每船能收五贯左右! 水泊商路打通仅仅十余天,每天就有近百艘货船通过,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运河水道上的船只数量极多,光是公家的大纲船就有六千余艘,其他小纲船和私人船只更多,加起来能有数万艘之多。 走水泊路线的货船虽然少,也能有五到七千艘,反复往来,进出不停,每天都有不少。 据专业人士估算,除掉少量官船,常年下来,单日能有两百艘通过,最高峰时可能达到每天五百艘! 如此一算,三庄平均每天就能收入一千贯税金! 一个月三万贯!! 一年就是三十六万贯!!! 除去收买各方官吏的钱财大概六万贯,还有三十万贯,三庄再一分,每家每年能有进十万贯的进项! 祝太公和李应看到听了账房的汇报,都惊呆了,就连扈成都呆住了。 三人知道税金会是一笔巨财,都以为一年能有两三万贯就不错了,万万没想到竟然有怎么多! 来钱如此之快的勾当,直让三个当家人都对自家贩私盐、私茶、腌货的买卖没了兴致。 辛辛苦苦冒各种风险经营生意赚得钱,竟然还没有轻轻松松坐地收税多,换谁都会有这种想法。 三人都兴奋的面色胀红,围着一张小桌子把脑袋凑在一起低声商议。 这棵摇钱树一定会被很多人觊觎,三庄一定要同心一致,拼死保卫! 同时也要保持低调,助捐局的人要使用绝对可靠的心腹,严格保密,不能对外炫耀收入。 …… 这边三庄挣得盆满钵满的时候,对面的梁山水贼也混得风生水起! 水贼仗着水上行船的优势,在大泊里来去如风,在曲折复杂的湖边神出鬼没的登陆,不断袭扰济兖两州。 王伦在大泊周边撒了许多探子,觑到官府的虚弱处,迅速出击劫掠,得手里立刻远遁。 官兵总是抓不住他们,偶尔碰到了,不是被水贼打败,就是被水贼逃进湖里,拿水贼毫无办法。 王伦做了两年水贼,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可持续性劫掠策略,很少做杀鸡取卵之事。 水贼主要抢劫的目标不是商队,而是周边村镇,毕竟商队稀少,不可能以此维生。 他们的队伍闯进村镇,要求村民献上钱财物资,以后每月还要按时缴税。 敢有不交钱的,便动手屠杀,杀了领头人和反抗者,威胁剩下的人继续缴税。 可怜那些村镇,不但要给官府缴税,还要给水贼缴税,被搜刮的骨头都干了。 但水贼才不管你,到了缴税时候还没有把钱粮送到湖边渡口,就会进村杀人,劫掠妇女,直到把村民杀服了为止。 一些村镇有堡寨,勉强抵住了山贼入侵。 但那是以前,现在的梁山水贼足有一千多步卒,这些村寨也不是阳谷县三庄,防御能力有限,一个接一个被水贼打破,村民也被杀了许多。 剩下的都吓破了胆,不敢再反抗,都开门投降,乖乖给山贼缴税。 王伦见势如破竹,便分兵三路扫荡,很快就控制了靠近水泊的济兖二州的几十个村镇。 有了这些村镇的供养,便有了稳定收入,山寨里的钱粮物资也堆积如山,足够整个梁山吃用两年。 于是又招了一千多人上山,把梁山人口扩充到了五千,能作战的水贼也有近三千之数,势头越发难制。 水贼肆虐,可愁死了济兖二州的官员。 不提兖州,只说那济州知州饶世秀,被贼情闹得焦头烂额,一发只催团练使黄安赶紧把水寨修起来,好御贼与水面之上。 他却不知,现下已经没有了建水寨条件。 水泊周边找不到足够的船只和水手,便无法组建水军掩护水寨建设。 而且州里拨下来的钱粮也太少,被军官们贪污之后,只剩少量用来购买建材,雇佣工匠。 最关键的是,梁山水贼的大首领王伦吃了一次亏,对水泊里建水寨、水军的行为异常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发兵赶到,把对方狠狠的掐死在萌芽之中。 别说黄安没那个本事和资源,就是有,在水贼的重点打击下,也不可能把水寨建起来。 黄安心中无望,但被知州催的急了,只好在周边抢来二三十艘破渔船,掳了百余个渔民当水军,挡在湖上掩护水寨开建。 结果不出所料被水贼击溃,兵卒渔民工匠全都跑光了,堆在岸边的建材也被水贼放火烧了。 饶知州只能再拨一笔钱粮让他继续。 黄安不想再浪费钱财,便把钱都装进自己腰包,随便找了些闲人,拉了些烂木头到湖边,装作又来修水寨。 不出所料又被水贼赶跑了,外加一把火烧了烂木头。 饶知州看这厮如此无用,简直就是个纯废物,气得吐血,要不是无权罢他的官,一定把他刺配到两千里外充军! 手下没有可用之人,饶知州只好征询幕僚意见。 一个幕僚建言,郓州官兵比我济州官兵还要糜烂,之所以驱逐了水贼,并非官府之力,而是民间之力! 我济州何不学郓州,发挥乡间地主之力,给他们军职官身,征集民间勇士与水贼作战?或许也能有三庄这样的强悍武力脱颖而出,将水贼赶出境去! 饶知州得计大喜,立刻下发公文,全州告知:不拘身份,征募勇壮之士,由各地富裕之家领头组建民兵团练,围剿梁山水贼。若有建功,可洗脱罪名,并授予军职身份!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州,各地却一片死寂,并没有饶知州想象中的应者如云的场面。 他焦躁上火,又问幕僚是何缘故。 幕僚已经调查清楚了,解释道:阳谷县三庄乃是豪强,一直都有养兵的传统,所以能出强兵。 济州却没有这样又有钱又养兵的豪强,地主们不是实力不足就是胆小怕死,因此没人出头组织民兵。 饶知州问,那该如何? 幕僚道,大地主不出头,或许有小地主愿意应募,可能财力不足,才不敢应声。不如再加上官府供给钱粮器械一条,或许能引出豪杰之士来。 于是州府再发通告:民间团练若缺钱粮器械,可由官方先支给,等击败水贼,即转为厢兵领取俸禄。 此告示一出,果然引起了很多民间汉子的兴趣,但因为没有领头之人出现,都在观望局势。 ……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郓城北面的东溪村里,托塔天王晁盖正在叮嘱几个庄客,让他们到水边探查,好在水贼上岸时及时回报,大伙也有转移的时间。 正说着话,同村秀才吴用急急走进院来,高声叫道:“保正,小生有要事相告!” 晁盖打发了庄客,和吴用走进屋里,问是何事。 吴用道:“保正,州府发了公文,要征募勇士抗贼,还给钱粮器械和军职官身。你一身好武艺,又名声在外,为何不带头应募?” 晁盖道:“我听说了,也动了心,只是信不过官府承诺,还在犹疑之中。” 吴用劝道:“钱粮器械皆由官府供应,我等付出的,不过一条性命而已,你我也不是怕死之人,何不冒险一试?保正若再犹豫,被他人抢了先,怕是后悔莫及。” 晁盖被他说服了,当即拍案说道:“那就听先生的,我这就赶赴州城应募!” 第六十章 托塔天王设计击贼 晁盖到州城拜见知州。 饶知州见他身材魁伟,言谈洒脱,器宇轩昂,一看就是豪杰人物,比之獐头鼠目的猥琐黄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对晁盖十分喜爱,许晁盖征募五百团练,当场拨了两千贯钱和三百石粮,还有一应器械,让他在全州募兵。 晁盖受知州器重,很是激动,再三拜谢而去。 出了府衙,让吴用带着钱粮先走,自己又去武库领取军械。 未曾想那武库仓督乃是黄安的人,对他各种刁难,就是不给提。 晁盖心中火起,想去找知州大人告状,又怕对方看轻了自己,只能忍气吞声,又是送礼又是求告,才提出了两百多把破旧刀枪。 那仓督毫无廉耻的告诉他:我们大宋厢兵就是这样,从不满员,装备马匹都是按一半数量下发的。这是规矩,谁来了都要照做! 晁盖也无奈,只得签字画押了,说提了五百件新制器械,又于街市上雇了两辆车,载着破刀枪回家了。 到家之后,他振臂一呼,应者如云! 济州之人皆知托塔天王的大名,百姓也都痛恨水贼,有血性者都来投他。 不过三天,便征够了五百名额,都是勇气十足的青壮汉子,士气旺盛,素质很高。 兵员满了,晁盖和吴用两个立刻着手进行整训,同时还在为武器发愁。 那两百多把破烂刀枪修缮一下也能用,应募之人带了几十把,在外面又购买了一些,还是有一百多的缺口,只能先以农具凑合着。 弓弩也太少,武库一件也没给他们,用的都是民间的劣弓,也只有三十多张,几百支箭。 盔甲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晁盖自己家里的一领。 盾牌也没有,便自己动手制作。 拆卸了门扇、家具上的木板,拼成一百多副木牌,甚至干脆把扁筐和大锅盖也拿来使用。 这种盾牌的防护能力可想而知,随便一枪就捅穿了,一刀就能劈成两半,也就勉强能挡住箭矢。 如此简陋的装备,和凶神恶煞的水贼作战就是找死!晁盖和吴用都没有信心,想尽办法收集武器。 正忧心时,郓城县押司宋江忽然送来了一批武器,有两百把刀枪,二十面盾牌,十几张好弓,还有五副皮甲。 晁盖二人异常感激,不住致谢。 宋江却面色惭愧道:“兄长为民除害,我宋江也想与你们并肩作战,一同杀贼!奈何县城那也边需要人力守护,县尊大人不让我等胥吏离城,我身不由己,只能听命。” “昨日听说兄长急缺武器,正在四处寻找。我便对县尊大人说,有兄长民兵在侧牵制,贼人就不敢肆意侵扰城池,不如给他们些器械,多一分战力,县城压力也就小一分。” “好说歹说,费了一番口舌,总算说服了大人,让他把库房里多余的武器拨给你们一些。我又借着便利暗中给你们拿了五副甲胄,兄长莫要嫌弃。” 晁盖感激不尽,一撩衣襟,对他拜了下去,诚恳说道:“押司此举堪比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宋江急忙扶起他,叹道:“唉,这些器械不过是杯水车薪,水贼强悍,你们人少,与之作战凶险异常,兄长和加亮先生一定小心啊!” 晁盖慨然说道:“阳谷三庄能击败水贼,我郓城豪杰也能做到!” “那就祝二位兄弟旗开得胜!” 宋江叮嘱了一句,匆匆告辞离去。 晁盖有了武器,信心大增,又和吴用把人马训练了五六天,总算有了队伍的样子,称作‘郓城乡勇’! 接下来,便商议作战计划,预测水贼登陆地点,随时准备出击杀贼。 这日,二人正在谈话时,庄客来报,门外一条大汉来投。 晁盖命招进来相见,却是一条黑大汉,手脚粗大,紫黑阔脸,鬓边一串朱砂胎记,上面生了一片黄毛,相貌端地丑恶。 “小人见过晁保正。” 那人一拱手,自报家门:“小人姓刘名唐,祖籍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朱砂记,人都唤小人做‘赤发鬼’。” 晁盖请刘唐坐了,问道:“刘唐兄弟,寻我做甚勾当?” 刘唐瞅了瞅一旁的吴用,说道:“小人这是机密,不好让外人知道。” 晁盖笑道:“这位吴用先生,是我同村好友,我的事他都可以知晓。你有甚事便说。” 刘唐不再多问,粗声说道:“小人有一套富贵要送给保正。” 晁盖疑道:“是何富贵?” 刘唐道:“小人打听到大名府梁中书将了十万贯金珠宝贝,要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早晚安排启程,让人押运生辰纲赶六月十五的生辰。” “小人想这些不义之财,取之何碍?但没有伙伴相助。听闻晁保正大名,是个真男子,敢作敢为,便来约保正一起去劫了这生辰纲。” 晁盖和吴用听了,都相视而笑,神情淡漠。 刘唐不解,问道:“晁保正是什么说法?你们两个为何发笑?” 晁盖指着屋外问道:“刘唐兄弟,我庄园里的人手你看到了没有?知道我要作何勾当吗?” 刘唐懵然道:“莫非你早就听到消息,已经准备好了人手,准备去劫那生辰纲?” “哈哈哈哈!” 晁盖二人听得大笑起来。 托塔天王抚须说道:“你这厮,知道济州官府正在募兵剿贼吗?我和吴先生都应了募,征集了五百条好汉,正准备和水贼大战呢!那生辰纲,我看不上眼,你自己去取吧。” “啊!” 刘唐吃了一惊,失望摇头道:“如此便当我没说。等我在你家吃过饭就走,另外再找人去劫生辰纲!” 吴用微笑道:“刘唐兄弟,升官发财的好机会摆在眼前,你不伸手去取,反而要打生辰纲的主意?劫生辰纲不但凶险万分,劫到了也只能东躲西藏当贼而已。你连利害都看不清吗?” 刘唐是个混人,也没多想,直接问道:“吴先生是甚意思?” 吴用说道:“晁保正只要剿贼立下功劳,便是军官之身,我也少不了一个军职,其他五百好汉,个个也都能转做官兵。” “如今大宋国地方动荡,盗贼四起,我们有得是用武之地,日后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如今晁保正和我正踌躇满志,要大展拳脚时,你却邀我们去做贼?呵呵呵,刘唐兄弟,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杀贼做官,还想着去劫生辰纲,你是不是昏了头?” 刘唐听傻了眼,喃喃自语道:“有道理啊!有做官的机会,我为何还要去劫生辰纲呢?嗨,真是糊涂!” 他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拜倒在晁盖面前,大声叫道:“晁保正,小人愿和你一起杀贼!” “小人颇有些本事,拿条枪棒,平常几十条汉子也近不得身,便是一两千马队中也不惧他。小人愿为晁保正做先锋,看我杀贼立功!” 晁盖大喜,双手扶起他,大笑道:“有赤发鬼相助,我此番必能大败水贼!” …… 郓州乡勇马匹少,机动能力差,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水贼开战,吴用筹谋许久,献上一计: 以东溪村为诱饵,引诱水贼来袭,再约州县兵马在村外设伏,依靠主场优势,伏击贼兵! 晁盖正常愁没有机会击贼,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他让吴用安排具体事务,自己急赴州城,向饶知州告知了自己的谋划,希望得到州里的支持。 饶知州见这个郓城豪杰只用了十多天时间就组建了一支团练武装,还勇锐果决,求战心切,与疲软的厢兵形成了鲜明对比,对他益发信任。 于是同意了他的计划,命黄安发动三千州兵,依晁盖的计策,配合晁盖一起伏击水贼,郓城县兵也一同行事。 黄安哪能忍受被一个白身地主骑在脖子上?口头表示会全力配合,心里却愤恨异常,打定主意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土豪一点颜色看看。 按照吴用的计划,三千州兵藏在郓城东南,距离东溪村五里的河边芦苇里,一千郓城县兵在城中集结,随着准备从侧后突击水贼。 而晁盖的郓城乡勇,则疏散了东溪村村民,围绕自家庄园全力修建工事。 东溪村以前没有堡寨,时间紧急,只是草草加固了围墙,堆了两道鹿柴而已。 不过他们不是要长期坚守,而是诱敌围攻,也不需要太坚固的工事,如此程度也足够了。 在此之前,吴用就派出人手到水泊边上放出风声,说郓城东溪村保正晁盖看周边村镇皆屈服于梁山水贼淫威,异常愤怒。 于是召集民壮,筑造堡寨,准备在东溪村痛击水贼,给受灾村镇做个榜样。再联合各个村镇一起抗击水贼,将之赶下水去,再也不敢登陆! 王伦很快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很是重视、 那东溪村公然蔑视梁山而不除之,其他村寨有样学样,梁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缴税体系就会崩溃。 此村寨必须被彻底屠灭,以儆效尤! 他也听过晁盖的名声,知道此人是个豪杰人物,不容小视,于是倾巢而出,下山征讨! 王伦命朱贵守寨,宋万统领水军,他亲领两千五百步卒,贼将杜迁、杨林、石勇、韩伯龙,王道人随行,乘船在郓城东面登陆,气势汹汹杀向东溪村而去! 第六十一章 团练失约坑乡勇 东溪村所在地形,十分适合设置埋伏。 村子西面是一条大溪,五月正是多雨季节,溪水深而湍急,人马不能蹚水,只有一座小桥可以通过。 溪水对面的西溪村已经拆掉了小桥,还召集民壮在水边布好了防御,虽有千人也难以渡水。 北面是一座乱山,山上只有樵采的羊肠小道,狭窄崎岖,大军不能通行。 南面六七里外是郓城县城,堵住了南下大路。 东面二十里外便是水泊。 梁山水贼由东往西朝东溪村杀来,郓城乡勇在晁盖庄园中诱敌,埋伏在西南方的州兵立刻截断水贼退路,从背后攻击贼兵! 与此同时,郓城县兵也从南线出击,突击贼阵侧翼。 水贼人数只有官兵一半,三面受敌,虽是强悍老贼,也必遭败绩! 四面皆无退路,除了北面荒山会有少量逃走,主力将会被围歼在东溪村堡寨之下! 从此以后,王伦和梁山水贼就成了历史,托塔天王晁盖和智多星吴用则会名震天下,功名利禄举手可得…… 以上都是晁盖二人的美好憧憬,现实却和他们的预想完全不同。 太阳刚升到半天,晁盖庄园就遭到了水贼的四面围攻! 水贼战力之强,远超二人想象。 贼兵们打破过许多村镇,攻坚经验异常丰富。 他们携带了许多木工工具和轻便的攻城器械,又拆了村里的房屋现场制作撞木爬梯。 做足了准备之后,才分成许多小队,有条不紊的发起进攻。 每支攻城队伍前面都有一面大橹盾和几个盾牌手,人员躲在盾牌后面,稳步靠近墙外的鹿柴,以长矛捅刺,用挠钩大斧钩拉劈砍鹿柴。 最后面还藏着两三个弓箭手,时不时的跳出来朝对面射击。 郓城乡勇的弓箭手数量太少,箭法也比不上水贼,在鹿柴后面拼命射箭,效果却极其有限,自己反被一个个射倒。 近战乡勇贴近鹿柴,用长矛和大刀反击,阻止对方破坏鹿柴,遭到了敌方弓箭的狙杀,很快就落了下风,死伤惨重。 晁盖也站在鹿柴后面,却不去指挥,而是端着一杆长矛,猛刺鹿柴那边的水贼,身边庄客也都十分勇猛,把这一段水贼打的不敢靠近。 水贼调集弓箭手攒射他,晁盖身边庄客也集中盾牌为他遮挡,他身上有甲,中了几箭也不妨事,还在继续厮杀。 他这里杀得痛快,其他地方的乡勇却顶不住了,纷纷往门口逃了回来。 晁盖回身阻拦逃兵,却止不住各处都在逃跑,气得连声怒吼。 吴用在院里哨塔上指挥全局,见状急忙唤他:“四面鹿柴都已失守,保正快回院里坚守!” 晁盖见大势已去,只好拎枪跑进正门,到哨塔底下问吴用:“还没看到州兵吗?” 吴用摇头说道:“不见一丝动静。” 晁盖指着一旁的发烟火堆,怒道:“从发讯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州兵离这里最多半个时辰的路程,那黄安为何还不到?难道是眼睛瞎了,看不见狼烟吗?” 吴用顿了一下,快速爬下哨塔,神情惊慌道:“保正,我感觉形势不妙,那黄安似要坑害我们,不会发兵来了。” “你说甚?” 晁盖闻言,脸上一下没了血色,迟疑了片刻,摇头说道:“我不相信黄安敢如此大胆,违抗军令是死罪,知州大人饶不了他!” “他可能在路上发生了意外,应该是水贼分兵去阻截他们了,所以才晚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州兵一定会赶来的!” 他一咬牙,抹掉脸上血迹,命吴用继续指挥,自己提着墙又往正门墙边去坐镇。 吴用面色难看,站在原地想了想,没有再上哨塔去,也抄起一把朴刀在手,匆匆往南门去了。 梁山水贼轻松攻下鹿柴,没有追击,而是耐心将鹿柴全都破坏掉,这才把梯子抬了过来,架在院墙上,顶着盾牌往上爬。 还有一些水贼抱着椽梁,一下一下的撞击院门,院门被撞的摇摇晃晃,门栓咯吱作响,门板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庄园的院墙都经过加固,内部架了一圈脚手架,乡勇站在架子上露出小半个身子,从墙头朝外面射击,用刀枪劈刺,抓住梯子要将之推翻。 可是墙下许多山贼把梯子牢牢扶住,根本推不动。 梯子上站着一串人,一个接一个往上顶,被打下一个立刻又有一个爬了上来,后面还有弓箭手在射击,挨个点名墙上露头之人。 乡勇们很快又顶不住了,被一些水贼翻上了墙,幸亏墙下还有预备队,急忙上去围攻,将对方杀灭,又补充人手上墙防守。 墙头的争夺异常激烈,处处都在漏人,晁盖带着十几个庄客来回奔跑,封堵漏洞,疲于奔命。 “哐哧!” 正紧张时,正门被撞开了,一股山贼嚎叫着涌进门来,正撞上堵门的乡勇,双方厮杀在一起。 那股山贼的头目异常凶悍,使一柄大衮刀冲锋在前,乡勇抵挡不住,被杀的节节后退。 晁盖急忙带人赶了过去,抵住那山贼头目,怒吼如雷,使出全力拼死搏杀,总算挡住了这股山贼。 那头目和晁盖斗在一起,口中大喝:“我乃寿州铁头龙韩伯龙,你可是晁盖?” “爷爷就是托塔天王!” 晁盖应了一声,怒喝道:“狗贼,今天有你没我!” 奋力杀了过去,那韩伯龙逐渐落了下风,边战边往门外慢慢退却。 这时又听院里哗然大惊,乡勇惊叫溃逃。 晁盖扭头一看,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西墙已经被攻破了,大群水贼跳进院里,乡勇们士气崩溃,四处逃窜。 晁盖心中慌乱,急要转身撤走时,却被一股翻墙进来的水贼挡住了去路,迎面一个贼将举枪大喝:“锦豹子杨林在此!晁盖哪里走!” 两股水贼前后合拢,一下就把晁盖一伙围在中间,那韩伯龙也杀了回来,和杨林一起围攻晁盖。 晁盖慌了,不是二人对手,只能勉力支应,眼看着身边乡勇越来越少,不禁哀叹:“苦也,这番要死了!” 正绝望时,一股乡勇从后院冲了出来,领头的赤发鬼刘唐一把朴刀砍翻了挡路的水贼,冲到晁盖身边,挡下韩伯龙和杨林,唤晁盖快走! 晁盖拖着枪狼狈而逃,刘唐跟着断后,逃进后院之中,推车过来堵住了门,总算稍稍迟滞了贼兵。 “四面都是水贼,这下该往哪里去?” 晁盖茫然无措,立在院里发呆。 刘唐叫道:“哥哥跟我走,吴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从北门逃出去!” 晁盖只好随他奔向北门,绕过两排房舍到了北门,此处也在激战,不过还没有失守。 吴用已经集结了一百多人等在门口,见了晁盖忙道:“保正无事就好,我们由北门突围!” 晁盖沮丧道:“北门外也有贼兵,如何逃得出去?” 吴用快速说道:“北门外面紧靠乱山,不好布兵,这里的贼兵少,我们突出去上山,把贼人都引到北面。然后绕到西面,再往南到郓城县城,就逃出生天了!” 晁盖终于振作了起来,点头道:“好,就从北门突围!” 于是突然打开大门,晁盖刘唐如猛兽出笼,杀开一条血路,带着一大群乡勇往山上逃去。 水贼果然中计,都往北门来围捕他们,却不熟悉地形,被众人从林中的隐蔽小路逃到了南面路上,往郓城狂奔。 谁想此处还有两支贼兵堵路,足有五六百号人,一左一右杀了过来! 左边一个抡朴刀的粗壮贼将,口中叫道:“石将军石勇在此,一个也休想走!” 右边是个使双刀的瘦削道士,哈哈大笑道:“贫道飞天蜈蚣王辅仁,晁盖留下人头来!” 晁盖等人疲惫不堪,转身要往西边逃走时,被伏兵追上围住,被杀得没有还手之力,覆灭就在顷刻之间。 就在要命的时候,前方林子里忽然冲出一支官兵,高举旗帜,齐声大呼:“济州大军来也!” 贼人见是官兵,都变了色,不敢再纠缠,呼哨一声,迅速撤走了! 那伙官兵过来会合,原来只有一百多人,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两个官兵的首领走在前面,晁盖一看,一个是宋江,另外一个也认得,乃是郓城县的都头,插翅虎雷横。 宋江接住晁盖,焦急说道:“休要耽搁,速走!让贼兵看出虚实,你我都会陷入险境!” 晁盖也不多言,带着乡勇一直逃到郓城城内,才瘫坐到地上,直觉头晕目眩,喘息不止。 宋江先去找郓城知县交了差,这才来见晁盖,解说道:“我等郓城县兵相约见到州兵才能出动,却一直不见州兵到来,听东溪村杀声震天,都迷惑不解。” “我忧心兄长安危,便请县尊大人发兵去救你们,县尊大人却不敢出兵。我又劝他,若是坐视乡勇被贼人屠杀殆尽,恐失了民心,不如让我带人去探查接应。” “县尊大人这才给了我一百人,我自知武力不足,又私下请了雷横兄弟相助,路上正逢兄长。幸好运气甚佳,才吓走了水贼。” 晁盖身心俱疲,对他拱手致谢。 再看一同逃出来的手下,只剩下不到百人,个个带伤,形象凄惨,一时黯然神伤,不禁流下泪来。 第六十二章 智多星重提生辰纲 晁盖再次回到东溪村时,看到了一片冒烟的残垣断壁,他家庄园被烧成了白地,村子也被烧掉了一大半。 村里到处都是哭泣的村民,看到他时,都怒目而视,破口大骂,斥他为了自己的富贵招来贼人,害得大伙一起倒霉。 晁盖羞愧欲死,默默忍着,带领残存的乡勇四处寻找失散和死伤的同伴。 村里村外搜寻了几圈,又收拢了几十个躲在山林中的活人,找到了两百多具尸体,没逃出庄园的,全被水贼杀死了,不见一个伤者。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伏尸痛哭的手下,晁盖身子发颤,靠在墙上几乎站立不住,表情快要崩溃了。 吴用和刘唐见状,急忙把他扶着往吴用家里去。 吴用家在村外,没有被烧毁,给他灌了几碗热汤,总算才恢复了一些理智。 晁盖蓬头垢面,面目呆滞道:“都怪我太自大,害死了这么多兄弟,还害得乡亲们没了房舍。” 吴用悲戚道:“是我撺掇兄长应募的,又出了诱敌的馊主意,兄长要怪就怪我,不要自责。” 晁盖摇头说道:“先生费尽心力筹谋战事,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还是我太糊涂,轻信了黄安那贼鸟,才致今日之下场。” 吴用恨恨道:“我们兄弟其实已经做好了,正是那黄安故意坑害我们,才使局势败坏!错不在我们,该死的是那黄安!” “先生说得对!” 晁盖把汤碗砸的粉碎,咬牙切齿道:“黄安,我早晚必报此仇!” 吴用见他终于有了心气,暗暗吁了口气,说道:“兄长振作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我有命在就好。我们继续募兵,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谨慎行事,一定能剿灭水贼。” 晁盖神情沮丧道:“我已经看清楚了,没有五七千兵马,根本奈何不了水贼。” “这许多人马,需要多少供给?我们哪有那么钱粮?何况州府只批了五百人给我,不可能批下五七千人。你我没钱又没名分,即便再招五百人,又能做得了甚事?” “唉!” 他长叹了一声,摆手道:“罢了,熄了募兵抗贼的念头吧,等我缓过劲来,另用江湖手段对付那黄安。” 吴用眉头紧皱,继续劝道:“兄长,经此一战,你还想着作富家翁?” 晁盖奄奄道:“我庄园虽毁,还有田产在,为何不可?” 吴用道:“你想做富家翁,梁山水贼能饶得了你?” 晁盖大吃一惊,忙问:“那该如何?” 吴用说道:“我们走上这条路,得罪了水贼,就不能再回头了!而且你我还欠下那么多死难兄弟的性命,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 晁盖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一脸惭愧道:“先生教训的是,我不该丧气退缩。可是,我实在征不到五七千兵马啊!” “兄长想到岔路上去了。” 吴用说道:“我们何必非要剿灭水贼?驻守本地,保护乡民难道不可以吗?” 晁盖疑惑道:“水贼如果来袭,凭我们这点人手,也保护不得乡民。” 吴用见他还没想明白,有些失望,耐心解释道:“兄长,有五百兵马在手,不论官吏富商还是平民,都不敢轻辱我们!” “就说那黄安,此人为了掩盖作战不利之责,日后一定会找你我麻烦,甚至可能害死你我灭口!” “我们一介平民,怎能斗得过他一个团练使?被他害死了也没人替我们喊冤!如果我们手中有兵马,他就不敢轻易谋害你我,这就是手中有兵的好处!” “哦!” 晁盖总算明白过来,愤愤道:“既然黄安不放过我,我也只能和他斗到底了!” 他对吴用和刘唐一拱手,慨然说道:“二位兄弟生死相随,晁盖此生也不负二位,我们这就去募兵!” 吴用和刘唐一起微笑,拱手道:“兄长如此,我们两个才有主心骨。” 晁盖哈哈一笑,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州城,找知州大人再讨些钱粮器械来。吴先生和刘唐兄弟在此收拢好乡勇,处理阵亡兄弟的后事。” “兄长,你……” 吴用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说道:“兄长放心去,这里我们会处置好。” …… 晁盖再次见到饶知州,对方已经没了上次的热情,态度冷淡了许多。 他跪地谢罪,道出了战败经过,并怒斥黄安陷害友军。 饶知州听完,静默了好长时间,开口说道:“黄安先来见我,说你没有按计策约定,坚守一个时辰,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被水贼击破了,害得他在行军途中,也险些被水贼伏击。” 晁盖大怒,急要解释时,饶知州伸手止住了他,说道:“晁盖,你莫急,我相信你,不信黄安。但眼下形势,济州安危全在黄安手上,我说不得他,只能委屈你了。” 晁盖奋声叫道:“大人再给小人一批钱粮,小人一定为大人剿灭水贼!” “我州里还要供养这许多没用的厢兵,哪还有多余钱粮?” 饶知州叹了一声,说道:“晁盖,我给不了你钱粮,也不苛求你,你能尽几分力是几分力,不想再为剿贼出力,我也不怪你。你回去吧。“ 说完一挥手,命人把晁盖请了出去。 听着晁盖在门外不甘心的叫喊,他摇摇头,提笔写了一封文书,盖上印章,招来侍从吩咐道:“速将这份公文送到应天府柳总管处。” 侍从带着公文走了,饶世秀坐在椅子上,捻须沉思起来,脸上全是无奈之色。 他这份公文乃是发给京东西路安抚使柳慈的求援信,请柳慈发兵剿贼。 至于为何难以开口,又为何直到现在才发文,却涉及到路州间的权利之争。 大宋国的州府之上是路,路州之间职权重合,权力争夺十分激烈。 京东西路的权力其实已经被州府架空,一路总管手中只有兵权,行政权和财权大都在州府手上。 州府不想让路夺走权力,平常都是自行其是,不让路插手,即便有了麻烦也不想向上求助。 但是这一次,水贼实在为祸太烈,以济州最惨,如果再让水贼继续肆虐下去,饶世秀的官帽肯定会丢掉。 他之前还寄希望于晁盖这样的乡勇,东溪村一战之后,总算看清了形势。 梁山水贼已经强大到调集整个济州的资源都无法对抗的程度了,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请京东西路的兵马来才能将之击败! 京东西路安抚使柳慈手下,握着上万驻地禁军,还能调动数万厢兵和土兵。 如果能请他出兵,至少能把围剿水贼的责任推到对方头上,自己也能免除一些罪责。 至于代价,肯定会失去一部分权利,甚至可能会被对方趁机掌控全州,但形势如此,饶世秀也不得不如此了! …… 却说晁盖这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对吴用说了州里的经历,又沮丧不已,连声哀叹:“没有钱粮,如何募兵?唉,天亡我晁盖!如之奈何?” 吴用在一旁听他絮叨,很是失望,好声劝道:“兄长,天无绝人之路,我已经命人去找本州乡人募捐了,何必丧气?” 晁盖苦笑道:“呵呵,我们惨败一场,葬送了两百多个本地的好汉,乡亲们还没来找我问罪呢,谁还会给我们钱粮?即便有人捐,又能筹到几何?” 吴用看了眼一旁的刘唐,笑道:“刘唐兄弟之前不是给你带来一套富贵吗?眼下正是取用之时!” 刘唐一听,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兴奋叫道:“对啊!我们去把大名府的生辰纲劫了,十万贯呐,足够募几千兵了!” 晁盖听得惊了,忙道:“你们休要胡说,我们募兵是为剿贼,不是做贼!” 吴用不耐烦了,继续劝道:“兄长,先想办法把兵募到,再考虑剿贼还是做贼!” “不行!” 晁盖摆手道:“劫了生辰纲,事情早晚败露,只能去做贼,我晁盖一世英雄,不想做贼!”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鄙弃之色,冷笑道:“兄长还没看透吗?手里有兵,才能进退自如,进可升官发财,退可占山为王!否则只能任人宰割!” 他目露寒光,语气森散道:“你我豪杰人物,宁可轰轰烈烈死,不可郁郁而活!要么杀贼立功当大官,要么落草为寇享快活,何必像个受委屈的妇人般,受那黄安的鸟气!” “!!!” 晁盖被他的凶狠模样震惊了,低头沉默着,良久都不说话。 吴用见他还是难以定夺,又对刘唐使了个眼色。 刘唐会意,拱手叫道:“哥哥,以前我看你是真汉子,才来投奔你。你若不想干大事,恕小弟不义,小弟这就走,另寻好汉相投!” 晁盖神态纠结,双拳紧握,口中喃喃道:“知州大人器重我,我不可让他失望。东溪村百姓敬重我,我也不能辜负他们。我、我不能做贼!可我也不想死,我该怎么办?” 正踌躇时,院里突然吵嚷起来,还有打斗之声,三人还以为贼兵杀来了,都吃了一惊,急忙抄起兵器赶出房门。 只见院里躺倒了十几个乡勇,还有一群乡勇围着一个道士,都神色畏惧,不敢上前。 那道士身长八尺,相貌堂堂,身背宝剑,威风凛凛,看着三人问道:“敢问哪位是托塔天王晁保正?” 晁盖道:“我就是。先生找我有何勾当?” 那道士大笑一声,洒然说道:“贫道入云龙公孙胜,得知晁保正正在募捐筹钱,特来送军资给保正!” 第六十三章 天王落草困梁山 这新来的道士公孙胜,也要拥着晁盖去劫生辰纲,见晁盖犹豫不定,便对其输出了一通命理之说。 他舌灿莲花,现想现编,把打劫生辰纲说是成上应天命,还说托塔天王是天王星下凡,又说什么五星齐聚,拥护天王,成就大业! 晁盖被他一番玄之又玄的说辞说晕了头,加之一旁吴用和刘唐不停附和,渐渐信了这牛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公孙胜已经打探清楚生辰纲的出发日期和路线,四人又找来白日鼠白胜,算是凑够了五星。另带了三个心腹庄客,依照吴用的计策,前往黄泥岗去劫生辰纲。 可怜杨志,哪怕世界线发生了变动,还是没能躲过一劫,被他们用蒙汗药放倒,把几车金珠宝贝都劫了去。 晁盖虽然有了十万贯,但心里都清楚,此事早晚案发,自己只有落草为寇一条路了。 于是也不遮掩了,公开售卖珠宝,大肆撒钱,广招人手,到处购买粮食、驴马、装备。 济州百姓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变了性质,依旧踊跃支持,哪怕已经惨败过一次,还有许多人前来应募。 这一次,晁盖一伙的挑选标准也改变了,要的都是流民、贫民、泼皮罪犯和对官府怀有恨意之人,平常人家子弟反而被排除了。 他们也不再顾忌五百人的限制,能收就收,没几天就招到了几百人,一直招满了一千人才停手。 另外吃了上次的教训,又购买了两百多匹驴马,虽然只有十几匹劣马勉强能当战马使用,但也提高了队伍的侦查和机动能力。 最最麻烦的还是武器,哪怕花钱也买不到。 一千多人才有一百多把武器,缺口实在太大,队伍根本没有战斗力。劫生辰纲的事情随时可能暴露,几人都焦急不已,甚至都想先下手为强去抢劫官库。 这时吴用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去石碣村找了阮小二,通过阮家兄弟的关系联系上扈成,请扈成出卖一批武器给他们,他们愿意高价购买。 生辰纲被劫的消息此时还没有爆发出来,扈成以为晁盖这伙人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得知他们被水贼大败之后,还有些敬佩他们。 听说晁盖一伙找自己买武器,再考虑到梁山水贼最近太顺了,需要增强一点游戏难度。于是便把之前缴获的旧器械打包了七八百件,一文钱不收,白送给了他们。 晁盖等人平白赚到这么多武器,都兴奋不已,立刻武装起来,每日不停训练,同时和梁山王伦联络投奔之事。 晁盖本想自己一伙另占一地落草,吴用却劝他上梁山最好。晁盖不想寄人篱下,他的性子也不能屈居人下,对此抉择异常抗拒。 吴用劝说道:“王伦心胸狭隘,胸无大志,只想安逸坐守,不思进取。此人不过一腐儒,我等先在他之下忍耐,时日长了,此人必被兄长取代!” 晁盖不信,说王伦统领梁山水贼四处劫掠,贼势盛大,似不是无能之人。 吴用笑道:“王伦最近的确表现出色,但那不过是受了三庄水寨的威胁,惊恐自保而已。待他势力壮大起来,不再惧怕三庄水寨,定会变回原样,这叫本性难移!” “总之,兄长请相信我,只要我们上了梁山,我保证那王伦不出两年,就会人心尽失。我们见机而动,取而代之,最终让你坐上梁山寨主之位!” 晁盖被说动了,便让吴用上梁山交涉。 那梁山寨主王伦此时有猛将强兵在手,纵横两州无敌手,又击败过晁盖,正是志得意满时,十分自信。 他不把晁盖一伙当成威胁,只担心是诱敌之计,一时难以决断。 和心腹朱贵商议了之后,决定让晁盖先上个投名状,目标就是济州官兵。 吴用同意了,请王伦再多等些时日,待他们筹划好了,就把官兵引来,和梁山水贼一起……不,和梁山好汉一起伏击官兵! 双方谈好了,保持着通畅联络,都磨刀霍霍,准备宰杀济州官兵! 却说那太师蔡京,济州遭了贼灾都不予理会,得知女婿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被劫了,顿时大怒,当即发文到济州,严令捉拿贼人,限时破案,不然严惩! 济州的水贼麻烦还没解决,又摊上了生辰纲被劫的大案,知州饶世秀差点吐血,急命州里的缉捕使何涛去查案。 何涛很快就查清了案情,得知竟然是郓城乡勇首领晁盖做得,大吃一惊,知道此案非同小可,立刻报给知州。 饶知州也十分震惊,想到自己有眼无珠,错看了晁盖那厮,羞怒交加,命何涛带着一百做公的,汇合团练使黄安,前去捉拿晁盖一伙。 那黄安在水贼面前胆怯如鼠,面对本州乡勇时,又勇猛如虎。他也听说了晁盖正在招兵,手下有好几百人,却看不起晁盖刚募的民兵,发了两千厢兵往郓城去抓人。 厢兵行动迟缓,从下令到出发已经是第二天了,待走到东溪村时,已经过去两天了。 晁盖早已听到风声,立刻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动员乡勇备战,让吴用往梁山报讯。 王伦还是担心中计,便把吴用留在山上做人质,然后全军出动,夜里将船队驶到水泊西边,藏在距离岸边不远的芦苇荡里。 黄安带了两千人马,与何涛一起开到东溪村,看到晁盖一伙都散在打谷场里休息,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禁大喜,立刻挥兵杀了过去。 打谷场上的乡勇吓得扔了武器,撒腿就跑,晁盖也混在人群中,和一群人骑着驴马,仓皇逃窜。 黄安看到晁盖,催促士卒,紧追不舍,一直追到水泊边上,晁盖一伙逃进了芦苇荡里。 黄安怕遇到水贼,稍一迟疑,想到水贼和晁盖是死敌,不可能搅在一起,便放心大胆的追了过去。 缉捕使何涛感觉不妙,躲在外面看着,没有进去追击。 黄安果然中了埋伏,被晁盖和水贼前后堵在小路上,两头放火来烧。 幸好芦苇潮湿,燃不起大火,烟雾却更加浓烈,把济州官兵熏的没头苍蝇般乱跑,很多都陷在烂泥里,还有一些想从路上突围,也被打退了。 官兵溃败,水贼和乡勇从两面杀了上来,杀得血流成河。 黄安那厮见大势已去,大叫投降,带着身边官兵都降了水贼,其他官兵也纷纷投降,被水贼抓住绑了一地。 两千济州厢兵,就此被全部歼灭! 只有缉捕使何涛逃过了一劫,急忙赶回州城报信。 王伦轻松俘获一支官兵,自信心爆棚,见到晁盖时,虽然表现的热情,但其实态度倨傲,把晁盖等人当做手下对待。 晁盖刘唐公孙胜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忍着,和梁山水贼一起押着俘虏上了梁山。 王伦把梁山看成自己的产业,根本没有把其他头领当做合伙人,所以也没有排座次分高下。 他自己坐在正中的寨主大位上,其他头领则按照入伙时间依次入座,杜迁宋万和杨林石勇等人倒没有意见,反而觉得很公平,晁盖却感觉受到了羞辱。 晁盖还以为梁山上大家都是兄弟,只是以王伦为首而已,谁想这里竟然是独-/裁模式,王伦是主家,其他人全都像是王伦的庄客、仆从! 他着实气闷,更让他愤怒的是,王伦还收了黄安那鸟人做了梁山头领! 晁盖见到黄安,当场发作,拔刀出来要砍了这厮,被王伦手下阻止。 王伦皮笑肉不笑的劝解了几句,让黄安给晁盖道歉,然后又道:从今以后,大伙就是兄弟,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准寻仇。敢有犯者,三刀六洞,吊起来晒成人肉干! 晁盖听他言语偏袒黄安,暗暗针对自己,更加气恼不已。 王伦把俘虏的一千多官兵抓到梁山上,都在脸上刺了字号,择其强健者充入军中,软弱的分到各处喂马砍柴,看车切草做杂役。 黄安那厮也被分了两三百个厢兵俘虏做喽啰。 晁盖带上山的一千乡勇却被拆散了,一部分拨到其他头领手下,一部分混合了老水贼和厢兵俘虏,重编成了四个营,分别由晁盖、刘唐、公孙胜和白胜统领。 吴用则成了军师,在王伦身边辅理全寨事务。 王伦还把晁盖带上山的生辰纲也没收了,说是梁山上的规矩,抢来的财货先充公,然后再按功劳分配,最后分了三四千贯下来给了晁盖。 晁盖气炸了肺,后悔听了吴用的话,又见吴用受到了王伦重用,很是怀疑对方出卖了自己。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离开梁山,自己当家做主,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他身不由己,想走都走不了了! …… 再说那济州饶知州见到何涛,听说厢兵全军覆没,黄安叛变投贼的消息后,一口血吐了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待醒了过来,对黄安恨之入骨,即刻命人把黄安全家老小都投进了大牢,又抄了黄安的家,然后才把军情上报京东西路总管府。 那总管柳慈收到信,得到他的保证之后,哈哈大笑,招来京东西路驻郓州兵马都监董平,命他整顿兵马,择日发兵前往梁山水泊! 同时又发文给郓州知州,命郓州团练使吴元忠召集厢兵三千,特别是水泊巡检寨,准备好一应船只水战用具。 待大军汇合,便深入水泊,攻上梁山,剿灭水贼! 第六十四章 二龙山急救关西人 扈成听到晁盖一伙劫了生辰纲的消息,只是骂了句狗改不了吃屎,并不以为意。 李应和祝飙却担心晁盖加入梁山之后,水贼会强大难制,威胁到自己。 扈成轻松笑道:“晁盖落草,水贼势力看似强大了,但其实是个转折点,自此以后,梁山便会停止扩张,势力逐渐转衰。” 李应祝彪不解,问何故。 扈成解释道:“一山不容二虎而已,晁盖和王伦定然内讧!“ 祝彪疑道:“那晁盖一介莽夫,怎是王伦的对手?” 扈成道:“晁盖性情刚烈,不肯久居人下,还有吴用、刘唐、公孙胜为臂助,特别是那吴用,阴险诡诈,手段毒辣。他们一伙眼下力量虽弱,却很齐心,潜力不容小觑。” “王伦才具有限,不能容人,也非江湖人的性子,手下头领不一定和他一条心。他不是晁盖的对手,将来的梁山,一定被晁盖一伙鸠占鹊巢!” “接下来,我认为双方都会把精力放在内部争斗上,而无心对外,对周边劫掠行动会大大减少,势力也会因内讧而日渐衰败。” “二位不必担心他们会威胁到水寨,当然,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的,都按照军规去执行,不要掉以轻心。” 李应祝彪还是不太相信,命人探听梁山上的消息。 没过几天,果然听到王伦对晁盖采取了各种打压手段,晁盖也闷闷不乐,称病不出家门,只和几个兄弟聚会来往。 梁山上隐隐分成了两派,互相防备,王伦不再出动大军,只派小股水贼上岸收税,周边匪患逐渐消停了下来。 二人都惊叹扈成的眼光,对他越发钦服。 生辰纲案发之后,扈成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杨志身上。 他之前在这位青面兽身上下了很多功夫,自信对方走投无路,一定回来投奔自己。 待到生辰纲被劫,杨志被通缉,他就优哉游哉的等着对方送上门来。 谁想左等右等,等了五六天,还是没见到杨志,不禁有些慌了,担心杨志出了意外,甚至自杀寻死。 于是急忙派出人手去找,还动用鱼乐商行的关系四处打探,又找了三四天,总算探到了杨志的去向。 鱼乐商行一个商队伙计在青州听到了一个传言。 青州地面上有座二龙山,山上有座宝珠寺,寺里的住持与和尚们穷的活不下去了,便都还俗做了贼。 那住持用了本名,还取了个诨号,叫做‘金眼虎’邓龙,领着一群和尚,又纠结了三五百人,占住二龙山,到处打家劫舍。因山寨地势险恶,官兵也奈何他不得。 近日听说二龙山山贼和两个好汉发生了冲突。 那两个好汉想投奔二龙山,邓龙却不接纳,两个好汉想潜到山上,反被郑龙设下陷阱活捉了。 据说其中一个就叫青面兽杨志。 扈成闻讯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明示、暗示过杨志许多次,嘱咐他无路可去时一定要来自己这里,杨志也答应了,为何还是没来投奔自己? “难道他一直都信不过我,在敷衍我吗?” 扈成思索片刻,很快想明白了原因:“杨志是条坦荡汉子,绝无此等心思!他肯定是怕连累了我,才不敢来找我。” 杨志性命堪忧,也不知被那邓龙杀了没有。 扈成着急上火,即刻召集二十骑兵,一人三马,往二龙山疾驰! 从早上出发,一直走到第二天日落时,终于赶到了二龙山下。 那山果然险峻,一条小道沿着山脊弯弯曲曲到山上,山道上设了两道关口,山顶平坦,可见高高的寨墙,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扈成遣人到山关下叫门,有山贼出来询问清楚,立刻跑上山去通报。 很快便见一伙山贼从山寨大门直下到第一处关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叫道:“我就是金眼虎邓龙,下面的扈大郎,你不在郓州当土豪,到我这里做甚?” 扈成骑马上前,靠近关口,大声说道:“邓寨主,我有个兄弟落到你手上了,还请邓寨主放他一马!” 邓龙神态狐疑,叫道:“扈大郎,你先说说,你那兄弟姓甚名谁,莫要找错了人。” 扈成随口说道:“青面兽杨志便是。” “哈哈哈,原来是那厮。” 邓龙大笑一声,说道:“我前日的确抓到一个贼人,正要开肠破肚,挖了心肝下酒,听他说自己是杨令公的后人,叫做青面兽杨志。便留了他一条性,让他写信回家去,带五百两金子来赎人。” “扈大郎,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声的,我给你脸面,你拿五千贯钱来换,我就把那青面兽放了给你。” 扈成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带了重金前来,说道:“我这里有黄金两百两,折钱差不多够了。你速带人过来,你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邓龙没想到他这么大方,有些后悔开价少了,迟疑了一下,命手下去提人。 不一会,就见杨志被五花大绑着押到关口,双方各派两人接头,山贼验过金子之后,就把杨志交移交过来。 扈成心中石头落了地,急忙用刀割断麻绳,和杨志到一边坐下说话。 杨志再次见到他,又羞愧又感慨,俯身拜道:“扈庄主,你不辞劳顿,又来救我,杨志无颜见你啊!” 扈成扶起他,责备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兄长有事来就来找我,你怎地跑到这里来,又被那邓龙抓住?” 杨志叹道:“洒家这趟丢了生辰纲,梁中书和蔡太师绝不会放过我,我若去找你,便是害了你。庄主对我情深义重,我杨志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怎能害你一家人?” 原来他不能去扈家庄,便在江湖上茫然游荡。 走到青州地面,半路遇到一个关西同乡,是来投二龙山的。只是那寨主邓龙不纳外人,便和邓龙打过一场,邓龙关了山门不放人上去。 杨志正好没有去处,也想上二龙山驻脚。两个关西人在林子里露宿了一晚,商议了一个法子。 他们在夜里由后山爬了上去,潜入山寨之中,想捉了邓龙,或者干脆打死了,再占了这二龙山。 谁想山贼早有防备,在后山挖了很多陷阱。杨志两个不熟悉道路,一起落到陷坑里,被山贼活捉了,绑到宝珠寺里,要把二人剖腹挖心。 “当时情势危急,洒家急中生智,道出了自己家世,诓他说我家里在东京城有钱,愿付酬金赎人。那邓龙贪钱,便放过了我,却不放过我那同乡,还要杀他。” “洒家急忙又劝,说我那同乡是出家的和尚,给他几天时间,让他把经文念过几百遍,赎了一身罪恶,然后再杀。邓龙原先也是和尚,便留我同乡多活三天。” “洒家原本想着有三天时间可以逃出去,结果还是动弹不得。今天时日已到,邓龙已经把人绑到柱子上,准备宰杀了!” 杨志说完,又拜倒在地,求道:“我那同乡也是一条好汉,扈庄主还请救他一命。” 扈成听他描述,想起一个人来,还是不确定,问道:“那人如何称呼?” 杨志道:“我那同乡曾在渭州小种相公府上做提辖官,叫做鲁达,后因打死了人,逃到五台山出了家,现叫做花和尚鲁智深。” “果然是鲁智深!” 扈成惊喜不已,来不及多说,抬头看见关上邓龙要走,急忙策马过去大叫:“邓寨主留步!” 邓龙返身回来,紧紧抱着怀里黄金叫道:“扈大郎,你还有何事?莫非是后悔了?” 扈成道:“邓寨主还捉了一个和尚,那人和尚虽不是我兄弟,却也与我相熟,算是我的好友,邓寨主把他也卖给我吧。” 谁想邓龙听到此言,立时脸色一黑,恨恨叫道:“那青面兽,我放了给你也无妨。只是那胖秃驴,踢伤了我,还言语辱我,我绝不饶他!扈大郎,别怪我不给你脸面,你出再多钱财,我也不会放那胖秃驴!” 扈成一惊,急忙叫道:“邓寨主先听完我的开价,再决定不迟!” 邓龙怒吼道:“那胖秃驴踢伤了大爷的命根,我这就回去,把他的命根也割了喂狗,再把心肝吃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 扈成有些无语,眼见对方拂袖走了,叫都叫不回来,急思对策。 他手下只有二十个骑兵,根本不可能攻进山寨,晚一步鲁智深就没命了,只能继续提高价钱:“三百两!黄金!” 邓龙听到这个数额,脚下慢了慢,继续往前走。 “四百两!” 扈成在他身后大叫,邓龙的脚步踟躇了,还是在移动。 “五百!” 扈成又大叫了一声,喘着粗气说道:“邓龙,五百两能把你这鸟山寨都买下来,我诚心开价,你若还不同意,我也不再提高价钱了。” “你尽管去杀人,以后就是我扈成的死敌,我早晚带兵过来,誓要灭你二龙山!希望你考虑清楚,是拿五百两和我交朋友,还是弃了五百两黄金,做我扈大郎的敌人!” 邓龙终于停下了脚步,原地思忖了一会,转过身来回到关上,大声笑道:“哈哈哈,扈家庄果然有钱,扈大郎也够义气!好吧,拿五百两黄金过来,我饶那胖秃驴一命!” 第六十五章 青面兽落草花和尚陪 花和尚浑身上下赤条条的,被绑成了五花肉的大粽子,串在杠子上,嘴巴也堵着,由几个山贼喽啰抬出关来。 山贼把他抬到扈成面前,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了回去,急忙关好了山门,好似一只猛兽要被放出来了一样。 扈成看着在地上蠕动的一大团长满黑毛的肥肉,没想到自己敬仰的鲁大师出场画面如此不堪,不禁呆住了。 身旁的杨志已经走了过去,给鲁智深松了绑,把堵嘴的干草也拔了出来。 “呜啊!” 就听一声暴吼,一个肥壮和尚跳了起来,如一座小山一般,咚咚咚奔到关口,指着关上大骂:“邓龙你个贼厮鸟,还想割洒家,洒家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那邓龙也怒了,大骂道:“胖秃驴,大爷先前应该先收下扈大郎的钱,把你先劁了,再当肥猪肉卖,反正扈大郎也没说要活秃驴还是死猪肉!” 两位‘高僧’满嘴污言秽语,比平常人的嘴巴还要臭几分,听得扈成牙根发疼,示意杨志去安抚他老乡。 杨志急忙拉住鲁智深,劝道:“师兄不要骂人,先来拜见你我的救命恩人,郓州扈大郎。” 鲁智深回头看了一眼扈成,甩开杨志的手,叫道:“他人在那里跑不了,等洒家要回自家什物再去拜见。” 又对关上大叫:“直娘贼的邓龙,把洒家的禅杖衣物和度牒都还回来,一样也不准少。” 邓龙骂道:“胖秃驴,你的东西大爷嫌脏,早一把火烧了!还不快滚,想让大爷再抓了你剁猪肉吗?” 鲁智深大怒,用肩背猛撞关门,吼得山响:“直娘贼,洒家打碎你,拧掉你这狗头!” 那山门足有半尺厚,重逾千斤,在他的撞击之下,摇摇晃晃,门栓咯吱直响,竟然有断裂的迹象。 门后的山贼惊叫起来,邓龙也又惊又怒,招人过来,拿起投枪和礌石,都对准了下方的鲁智深,喝道:“胖秃驴,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师父休要胡闹,快走!” 杨志见状,扯住鲁智深奋力往回拉。 鲁智深脾气暴躁,却不是傻子,见情势危险,便就坡下驴,骂骂咧咧的退到扈成身边。 扈成听他口中还在念叨禅杖,便对邓龙说道:“邓寨主,这位大师的物件,如果还在的话,我也买了,你开各价吧。” 邓龙说道:“扈大郎,你是江湖闻名的好汉,我佩服你,胖秃驴的破烂就给你了。要是胖秃驴自己来要,我一句好话也不给他。” 说完命人取来鲁智深的东西,一大堆从关上扔了下去。 鲁智深跑去捡了起来,匆忙穿上衣服,再挂上佛珠,把一地零碎胡乱塞进衣服里,又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将光头抹得锃亮。 这才提起禅杖,表情肃穆,昂首阔步走到扈成面前,躬身竖掌道:“扈大郎救了洒家一命,洒家谢过了!” 扈成见他这才有了几分威猛模样,心中暗笑:“果然人靠衣装,哪怕是鲁智深,光着身子,也威风不起来。” “大师多礼了。” 扈成回了一礼,对两个关西人说道:“天色不早了,既然二位安然无恙,鲁大师的物件也已寻回,我们离开这里吧。” 鲁智深用禅杖指着关上,喝道:“邓龙,等洒家吃饱喝足了,再来你打了你这鸟山寨。你这撮鸟好好等着,不要逃了!” 邓龙气笑了,骂道:“大爷等你回来,再吃你的肥猪肉!” 鲁智深大怒,抡起禅杖,又要上前砸门,被杨志紧紧拽住,边骂边走,和扈成一伙下山去了。 …… 二龙山地处青州和淄州边境,位于鲁山山脉北段,东北百里外便是青州的大城临朐。 从山上下来,沿着大路往北走二十里,有一个镇子,叫做安乐镇,通往淄兖沂三州的道路都由此过,商队往来众多,很是繁忙。 镇外有个军营专门保护此地,还在路口设了卡子,有厢兵检查过往车辆人马,自然也少不了收一些过路费。 一行人到了哨卡前,厢兵看他们个个彪悍,都骑着好马带着利器,十分警惕,立刻上来一群兵卒围住问讯。 扈成亮出官印,道出了自己身份。 这些青州厢兵居然也知道扈大郎的大名,态度变得十分热情,扈成也给予了回馈,赏了两吊钱给他们。 走进镇子里,找到鱼乐商行的货栈,货栈掌柜得到消息急忙出来迎接,给众人安排了卧房,又准备了酒食相待。 扈成让随行的扈贵去安顿骑兵吃住,自己和杨志、鲁智深坐在屋里吃酒。 杨志是熟人了,多日未见,反而有些拘谨,吃了几杯酒才放开。 他说起自己到了大名府之后,被梁中书看重并委以重任,又在黄泥岗被劫走生辰纲的经历,还有偷袭二龙山,依旧倒霉透顶踩到了陷坑的事情。 连声嗟叹自己霉运缠身,命途多舛。 扈成也感慨不已,心中却在吐槽:“你暴而无恩,把手下都逼到了对立面,就算没有晁盖一伙,生辰纲也会有其他差池。偷袭二龙山的计策,也是思虑不周导致的,根本就和运气没有关系!” “杨志的情商太低了,带兵时性格也很恶劣,难怪总是倒霉,以后要好好纠正他的缺点,不然不堪大用。” 他对杨志有了更深的了解,评价也降低了许多,陪杨志聊了一会,又问鲁智深。 鲁大师是个自来熟,一点也不生分,该吃吃该喝喝,想笑就笑想骂就骂。 他在二龙山地牢里饿了三天,埋头在桌上,一顿风卷残云只顾吃,听到扈成发问,才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洒家一把火烧了东京大相国寺的菜园,逃在江湖上,东也不着,西也不着,在孟州十字坡险些被蒙汗药害了性命。” “又得那害人的母夜叉夫妇指点,来二龙山投奔这金眼虎邓龙,谁想那厮竟不纳我,关了山门不放我上山。” “洒家正在山下烦闷时,恰好碰到了杨制使,听了他的计策夜里去摸山寨,结果又被山贼抓住了。幸得扈大郎相救,不然现在已经被那撮鸟邓龙当肥猪肉吃下肚去了。” 天气酷热,花和尚脱了上衣,露出一身花绣,抓着一条狗腿边啃边说,把自己的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没有一丝防备。 扈成看他口无遮拦,虽是一条莽汉,却天真直爽,很是喜欢此人,说道:“大师是猛虎,怎能以肥猪自比?” 鲁智深拍了拍肚子上的肥肉,笑道:“你见过这么肥的猛虎吗?哈哈哈,洒家以为那邓龙说的对,我现在的狼狈模样,就是一头山林里翻山倒树的野猪!” 扈成也笑了起来,又提起林冲的事情。 鲁智深惊讶道:“洒家以为林教头还在梁山上做贼呢,也知他被王伦挤兑,就没有去投他,没想他到在扈大郎家中当了教头。如此对他也好。” 说了几句闲话,扈成说起正事:“杨兄,鲁大师,我看你们也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到我家去吧,至少住得安心。我现在当了军官,也需要你们这样的好汉帮我。” 杨志低头不语,鲁智深大口嚼着狗肉不说话,都一脸沉思。 扈成也不催促,为二人倒满了酒,静待他们回复。 等了许久,杨志才抬头看着他,诚挚说道:“扈成兄弟,你待俺当如亲兄长一般,俺也把扈家庄当做自己家里看待,如果能去你那里,俺早就去了,可是俺不能去啊!” “洒家这番失落了生辰纲,激怒了梁中书和蔡太师,他们势必要拿俺入刑,只有躲在山上当贼才能躲过追捕。俺绝不肯连累你全家,扈家庄,俺不能去!” 他说得都是事实,扈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杨志和林冲、王进的情况不同。 高俅其实就没把林冲当回事,也没有下死力抓他,所以林冲带来的风险非常低。 王进虽然被高俅记恨,但他已经消失两三年了,几乎被人遗忘,高俅的恨意也消的差不多了,隐姓埋名也能在扈家庄藏下来。 杨志却不一样,他是新鲜出炉的惊爆天下的通缉犯! 梁中书送给蔡京的生辰纲连续被劫了两次,翁婿俩都恼羞成怒了,誓要抓住他这个通贼的祸根。 蔡京权势滔天,杨志钻到地缝里都会被找出来,扈家庄绝对藏不住他。 更麻烦的是,祝扈两家在官府中的靠山京东两路盐铁使,乃是蔡京的心腹。也可以说,阳谷三庄是蔡京一系的,要是触怒了蔡京,三家家业都要完蛋! 听杨志说完,扈成也不说话,又问鲁智深:“鲁大师,你如何打算?” 鲁智深放下狗腿说道:“洒家也正被高俅通缉呢,再等些时日,待风声不紧了,再去找你不迟。眼下杨制使十分艰难,我先陪他渡过难关,免得被捕快抓了去。” “多谢师兄。” 杨志对他一拱手,又对扈成说道:“我看这二龙山着实是个好地方,如果能占下来,我们两个暂且在此落草,最合适不过了。” 扈成思索片刻,洒然笑道:“那我就把二龙山夺下来,送给两位兄长安身!” 第六十六章 黄信约酒巧遇文青女 二龙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能正面攻打,必须以巧计攻克。 扈成用熟了引蛇出洞的计策,打算再次施展诱敌之计,把山贼引下山来消灭。 扈家庄离得太远,调民兵过来太慢,也太过招摇,必须另外找人。 他得知鲍旭正在兖州为鱼乐商行开拓地盘,和当地黑道势力火拼,便急命鲍旭放下手头事情,带手下稽查队员立刻赶来。 鲍旭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而且人数也不多,还需要更多人手。 扈成又让安乐镇货栈掌柜召集伙计,雇佣打手,凑了两百多人,备好物资器械,秣马厉兵,随时准备和山贼开战。 这天下午,他正在马厩里给杨志、鲁智深挑马,一个伙计来报:“有位青州本地的军官要见东家。” 三人一听是军官,都警觉起来,杨志鲁智深迅速躲到后院去了。 扈成满心狐疑的走进客房,见货栈掌柜正陪着一个虬髯汉子说话,看到他急忙介绍:“东家来了。这位是青州府兵马都监黄信黄大人。” “黄信?此人好像也上了梁山。” 扈成听过黄信,却不十分熟悉,拱手施礼:“原来是黄都监,扈成有礼了。” 那黄信也起身拱手,笑道:“哈哈,扈巡检客气了,你我是同僚,请坐下说话。 二人坐在茶几左右,客套了几句,黄信说道:“扈巡检最近声名远扬啊,不但江湖上都流传你的仗义疏财的名号,就连我等军汉也听到了你屡破山贼的大名,黄信甚是仰慕。” 他的军职比扈成要高,扈成做低姿态说道:“不过侥幸打退了几百个水贼山贼而已,算不得什么,和黄都监的正牌军兵不能比。” “扈巡检太谦虚了。” 黄信摆手道:“你们郓城三庄的两次剿匪之战,我都详细了解过,不论战前筹划和战斗之中,都异常出彩,一般厢兵远不如你们。便是我,恐怕也设计不出这样精细的歼灭战。” 扈成不知他此来为何,只能继续应付道:“黄都监过誉了,我们只是乡间土兵而已,换做黄都监早就灭了那梁山水贼了。“ “山贼水贼依仗地利而生,都不好剿灭。” 黄信正色说道:“我驻军在临朐县城,就是为了防御青州南面的三处山贼。” 扈成问道:“是哪三处?” 黄信道:“临朐以南,从鲁山到沂山,西为桃花山,东为清风山,中间的就是不远处的二龙山。” “桃花山和二龙山虽也打家劫舍,却只要钱财,不胡乱伤人,危害倒也不大,就属那清风山为祸最烈。清风山上三个匪首,个个残忍暴戾,所过皆屠杀一空,使孩童不敢夜啼。” “这三山盗贼的巢穴都建在险山要隘上,虽数万大军也奈何不得。我身负剿匪之责,却是无计可施,只能镇在要道上,不让他们袭击村镇,着实惭愧。” 扈成还是没听明白他的来意,随口应道:“哦,原来守卫安乐镇的军士,也是黄都监派来的人马啊。” 黄信点点头,叹道:“唉,三处山贼都要防备着,这一带有好些村镇都要分兵防卫,我手下只有两千多人马,哪里够用?只好自己募兵驻防。” “这些多出来的兵卒都不在名册上,州里又不拨下钱粮给我,我自家也清贫,哪有钱供养?只能向周边大户募捐养兵。” 他对扈成笑道:“久闻郓州三庄财大气粗,又要往青州扩张生意,呵呵,扈巡检可否帮我一把,支持下官一点军资? “这个鸟人,原来是讹钱的!“ 扈成心中来气,想到自家生意开到青州,早晚要给这厮过路钱,只好说道:“我也是剿过贼的,知道官兵生计之困难,黄都监这忙我必须得帮。不知都监需要多少钱粮?” 黄信很是高兴,道:“那我就直说了。扈巡检每月给我一百贯钱两百石粮,如何?” 扈成心道:“这厮虽然要的少,但只我一家就要了这么多,还有其他地方和其他富户商队,多多少少算下来,一个月收入几千贯不在话下。他娘的,剿贼没本事,要钱倒是厉害,黑心的鸟贪官!” 他心中大骂,面上笑道:“我会尽力支持黄都监,将来我家在青州的生意,还望黄都监也能照顾一二。” “哈哈哈,好说好说。” 黄信讹到了钱,态度热络的抓住他的手臂,笑道:“我是地主,扈巡检是贵客,到我青州来,我当请扈巡检吃酒,不然让你们郓州人看低了我青州人。” 场面上的事情,扈成不好推脱,便随他出了门,到安乐镇上最好的一家酒楼吃酒。 那酒楼没有雅间,只有竹帘隔断的雅座,在四面围了一圈,中间有乐师奏乐,歌伎唱歌。 二人找了间奢华的坐下,边吃酒边闲谈。 黄信是个官场老油子,满嘴虚情假意,扈成极是不喜,也不和他谈私事,只从他口中了解青州和山东的军事情况。 雅座外面歌伎咿咿呀呀的唱,忽然变了调子,唱了一曲《水调歌头》,曲调正是那日扈成在三庄聚会上教给扈三娘的那首。 歌声一起,嘈杂的酒楼一下安静了下来,连黄安也不说话了,竖起耳朵倾听这首曲调奇异的歌曲。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店里酒客一起鼓掌,赏钱不住的丢了过去。那歌伎身边小厮忙不迭的伏地捡钱,歌伎则向周围鞠躬致谢。 座中有好些个读书人,有书生问道:“此曲异常新颖,比原曲更配苏学士的水调歌头,是你们所作吗?” 歌伎回道:“我等鄙贱之人,哪里能做得出如此优美之曲子。此曲乃是从郓州传来的,据说是阳谷县扈家庄扈三娘首次演唱,曲子也是扈三娘兄长,扈成所做。” 众酒客听了,都不相信一个土豪能有如此才华。 其中一个乐师起身说道:“诸位,当日我就在扈家,此事是我亲眼所见。” 接着就把那晚聚会上,祝彪挑衅扈成,扈成连作水调歌头新曲和秦王破阵舞的经过讲了一遍。 酒客们听得目瞪口呆,又要歌伎和乐师表演秦王破阵舞,他们才相信。 那乐师摇头道:“此地没有会此舞的舞女,诸位要看秦王破阵舞,还请到郓州城丽春院观看,那里的有几位舞女见过扈大郎舞蹈,也学到了七八分。” 酒客很是遗憾,纷纷议论此事。 有人说起扈成的武功,剿贼战绩赫赫,众人惊奇不已,都道还有这样文武全才的奇人,有机会一定去见识一下。 正谈得热烈时,就听一人哈哈大笑道:“诸位要见的阳谷扈大郎,就在这里!” 众人都看了过来,黄信那厮掀开竹帘,把扈成露了出来。 堂中乐师认出来扈成,惊喜叫道:“扈大郎!这位就是扈成!” 店内之人就像粉丝看到了明星一样,不论酒客伙计还是乐师伎女都涌过去看观看,把黄信差点挤倒在地。 门口堵满了人,外面的人看不到,都叫嚷让扈大郎出来一见。 扈成捱不过,只好走出来,向堂内众人行礼,一一结交,不停作揖。 好不容易才打发了围观人群,他回来埋怨黄信:“你提这事作甚,平白惹来麻烦。” 黄信大笑道:“男子汉所求,不过权势名声嘛,你有名声而不用,岂不是锦衣夜行?” “你这粗胚也知道锦衣夜行!” 扈成暗骂了一句,说道:“被你一搅扰,这酒也没有兴致了。今日到此为止吧,下次我再请黄都监吃酒。” 二人正要散了,又有一个‘女粉丝’来了,揭开帘子一角问道:“小女子甚爱扈大郎的歌曲,可愿同席一叙?” 此女一身仕女打扮,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只是言语太过开放,扈成和黄信都很意外。 黄信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一个女人,进来不方便,你家男人呢?” 女人笑道:“我家男人太死板,在家里读书呢。嘻嘻嘻,你们也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和扈大郎交流歌舞,并无他意。” 说着也不管二人意见,掀开帘子径直走了进来,大大方方的坐到黄信身边,眼睛只盯着扈成打量。 扈成也看清了此女的模样,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妇,浑身酒气,言行洒脱,恣意放旷,一身女文青的气质。 “呵呵,这模样,放到后世估计是个玩音乐的女歌手。” 他微微一笑,对女子拱手施礼,问道:“小姐贵姓?” 女文青也不说话,斜倚在案上,托腮打量他,摇头说道:“不像啊,你眼中没有文华灵气,不像是能够做出曼妙歌曲的才子。倒是这刚劲质朴的形象,跳那秦王破阵舞十分合适。” 扈成有些惊讶,此女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搞音乐的料,显然有很高的艺术造诣。 他当然不会承认,傲然说道:“人不可貌相,我虽然不读诗书,不学音符,却在音乐上饱有天赋,能应情应景,油然而发曲调,浑然天成,天下无人能及!” “是吗?” 美妇半信半疑,坐直了说道:“让我要考考你才信。我出词一首,你来配曲……” “且慢。” 扈成抬手说道:“此情此景,我焉有情感做曲?你要考我也行,必须选一场景与词意相和,使我心有感触,才能做得出来。” 美妇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今晚日暮后,我在镇子西边的驿亭等你,看你作曲。” “我……” 扈成刚要说话,美妇突然把手指压在唇上,神神秘秘的说道:“嘘,不要毁了这旅途偶遇的奇妙感觉。” “你不许毁约,一定要来哦。” 她对扈成眨了下眼,衣裙一摆,翩然而去。 黄信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啧啧说道:“好个美人,在我身上靠了许久,我真舍不得她走。” 他一脸贱笑道:“扈成兄弟,她约你,你走桃花运了!” 扈成笑道:“她说毁约,呵呵,可我根本就没答应她。“ “你竟然不想去!” 黄信惊叫一声,搓手说道:“那我代你去。嘿嘿嘿,黑灯瞎火,说不定她会把我认成你呢。管她愿不愿意,我抗回军营睡了再说!” “喂,你不要胡来!” 扈成担心这货来真的,急忙说道:“你知道那女子的来历吗,就敢碰她?谁说我不去,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就去赴约!” 第六十七章 稻花香里说词论国事 美人有约,扈成刻意打扮了一番,还学着宋朝男人的习惯,在鬓边插了朵石榴花,待到日落后,骑了一匹白马去赴约。 他还是比较警惕的,生怕中了仙人跳,携了腰刀,铁鞭插在马鞍旁,还带了四个全副武装的骑兵护身。 在货栈里叫了一个认路的伙计,有此人领着出了安乐镇,抄了近路往西走了不远,便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里。 午后下了一场小雨,扈成走在土路上,两边都是稻田,偶尔可见扛着农具、牵着牛归家的农夫,心道:“那女人为何要到这种乡下地方相见?” 正疑惑时,穿过了一片黍米地,一所院落出现在眼前。 那院落是间驿站,紧靠着大路,进进出出人也挺多。后面有一个小湖,湖边有个亭子,挂了一圈灯笼,照得通明,里面坐了五六个男女。 扈成仔细一瞅,酒楼里的女子也在其中,正和其他几人吃酒谈笑,异常快活。 “不是单独幽会啊!” 扈成有些失望,又感觉轻松了不少,把鬓边的石榴花摘下来扔了,命四个随从到驿站里等着,自己一个人骑马过去。 刚到驿站边上,那女子就看到了,起身招呼他:“扈大郎,这里,快过来!” 扈成打马过去,绕过树丛,这才看见亭边停了三四辆车,还有七八个仆从等在亭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他跳下马,把马缰扔给迎上来的男仆,走到亭边一看,里面铺了席子和地毯,有四五个丫鬟在边上伺候着。 中间摆着两张案几,一张案上堆着酒食果蔬,一张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书本,一共四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女或坐或站,都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 “原来是一帮文青搞野餐呢!” 扈成兴趣缺缺,很是后悔自己鬼迷心窍,忙得要死还被那女人骗来玩游戏。 “这位就是我对大伙说的能做曲能舞蹈的扈大郎!” 那女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指着他,对其他五个青年男子说道:“你们可不知扈成扈大郎在市井青楼间多受欢迎,人人都爱他,闻其名趋之若鹜,挤得水泄不通去看他,我也险些约不到他。” “还有,扈大郎不但是乐舞奇才,还能持家致富,带兵打仗,我们席上吃的腌菜便是他名下商铺所售。” “还有梁山水贼,枯树山山贼,都败在他的手上,年纪轻轻就是水泊防贼的巡检。可谓能文能武,英雄少年!” 女子口齿伶俐,话语快速又清楚的介绍了一番。 其他三人打量着扈成,拱手施礼:“见过扈大郎/扈巡检。” 女子又介绍三人,对一个身材英挺的青年说道:“这位是陈东陈少阳,东京太学生的领袖人物。” 又对一个气质老成的青年说道:“这位是大名府许贯忠,遍历四方,谙熟天下地理民情,人称‘活地图’。” 最后挽着一个瘦弱书生的手臂,捂嘴笑道:“这个弱不禁风的美少年,是我夫君,姓赵名明诚,乃是天下知名的金石学者!“ “小婉,休要胡闹!” 那赵明诚捋着胡子,羞恼斥道:“什么美少年?我年近不惑,胡子都一大把了,莫要让人笑我。” “哈哈哈。” 陈东和许贯忠大笑起来。 陈东说道:“赵兄年少时是人尽皆知的美少年,虽然已过十余载,易安居士还把你当美少年。呵呵,赵兄,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明诚很是难堪,对扈成拱手道:“扈巡检,我家夫人就是豪放不羁的性子,贸然把你约来一聚,还望谅解。” 扈成原以为他们是一群书呆子,没想都很有趣,一下来了兴致,说道:“眼下一幕,我心生一曲,几位要不要听?” “扈大郎的曲,当然要听!” “速速唱来!” 其他几人立刻附和。 “陈兄说道,在赵夫人眼中,赵兄还是……” 扈成顿了一下,开口唱道:“你还是从前那美少年,还是最初那张脸,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情人眼中丝毫未变。” “哈哈哈哈。” “扈大郎唱得妙!” 女子和陈东许贯忠都击掌大笑。 赵明诚哭笑不得,对几人作揖求道:“几位好人,还请放我,不要再戏弄我了!” 扈成见他脸都红了,便收起笑容,对那女子拱手道:“还未请教,夫人贵姓?” 陈东说道:“扈大郎没方才没听我说易安居士吗?” “易安居士?” 扈成感觉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尴尬笑道:“恕我无知,不知易安居士大名,还请明示。” “唔?你竟然不知道易安居士!” 陈东许贯忠和赵明诚都很是惊讶。 女子却不以为忤,笑道:“扈大郎是务实之人,我的虚名在士人之中流传,乡间百姓要忙于生计,肯定不想知晓。” 她对扈成福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小女李清照,齐州人氏。我们几人是熟识,结伴由杭州而来,到济南府去,路经安乐镇,在此一游。” “啊!” 扈成听到此名,大吃一惊。 竟然是李清照! 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有名的古人,李清照的名气自不用说,可能是中国古代最着名的女词人了! 扈成心中顿时涌出了仰慕之情,强自镇定道:“我见识浅薄,不知易安居士大名,该死该死。” “不要客套了。” 李清照招呼几人坐下,端起一杯酒敬扈成,说道:“他们三个都不相信你的才气,扈大郎请饮此酒,让他们见识一下。” 陈东也端起酒,笑道:“扈大郎一照面便有一曲《少年》技惊四座,我已经信了。” 赵明成苦笑道:“我不敢不信。” 许贯忠沉默寡言,笑笑道:“我也信了。” 扈成也不客气,接过酒一饮而尽,李清照催促道:“扈大郎,把那少年唱完如何?” 扈成只记得几句歌词,况且还有英语,哪里唱的下去,便道:“四位是主,我是客,你们不先展示一番,却让客人作难,很是失礼啊!” “嗯,对对对,我们先来。” 陈东很是大气,用折扇指向李清照,说道:“易安居士凑的局,你先唱。” “那我就唱一首《如梦令》,是我去年做的词,正应此景。” 李清照也大大方方的应了,转身看着荷花盛开的湖面,轻声吟唱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好!” “绝妙好词!” “唱得也好!” 四个男人听完叫好。 李清照喝了杯酒,红着脸问扈成:“扈大郎以为如何?” 她的词扈成可不敢评论,但那曲子却十分枯燥。 古时的词牌就是几种简单曲调,比如这个《如梦令》,按照固定的曲子把词填进去唱就可以了,扈成听得着实无聊。 他当然不能说不好,不住口的赞道:“好词,好曲,好声音,好唱腔!易安居士吟唱堪称天籁!” 几人都笑了起来,李清照虽知道他在谬赞,但也十分高兴,又饮了两杯酒,高声说道:“接下来该谁唱?” “我来!” 陈东当仁不让,摇着折扇思忖片刻,也唱了一首,平平无奇。 然后是赵明诚和许贯忠,二人显然不擅长诗词吟唱,随便应付了事。 四人过了一遍,都看着扈成,一起笑道:“扈大郎,我等已经唱完,快快继续唱你的《少年》。” 扈成摇头道:“《少年》只是我看到赵兄夫妇亲密,陈兄调笑,灵光一闪的曲子而已,只有两句,再多就唱不下去了。” 四人很是失望,又催促道:“那就唱别的,总之必须要唱!” 扈成环顾周围,只见暮色苍苍,灯火如星,炊烟袅袅,头上乌云飘荡,明月时隐时现,身边蛙叫虫鸣,别有一番农家风景,心有所感。 便说道:“我刚从稻田小路而来,作了一词,只是还未配曲,诵读出来如何?” “你还能作词?” 四人都惊了,忙道:“快读!” 扈成望着天上月亮,摇头晃脑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旁听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沉浸在词意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半晌之后,四人才回过神来,再看扈成时,都一脸敬畏之色,不知该说什么好。 扈成一时得意,盗了辛弃疾的名篇,等看到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很是后悔。 他生怕被人追问露了马脚,急忙又道:“我想到一词,可以配曲,只是有些不太应景,不知该不该唱出来。” 李清照四个反应过来,都笑道:“随便唱,唱哭的也不怪你。” 扈成清了清嗓子,放低声音慢慢唱了起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惶,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他一曲唱完,身边之人都沉默了,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一股怪异情绪在亭中弥漫 陈东问道:“曲是好曲,扈大郎为何要唱南唐后主的亡国之曲?” 扈成叹道:“不瞒诸位,我家里藏了几个忠义之人,都一身才能,欲报效国家,却被奸臣所害,家败人亡。” “我为之感慨,常想起李后主此词,久之,心中生出曲调。今日一时想不出曲子来,便唱了出来,几位莫嫌我坏了氛围。” 陈东沉默了一会,正色说道:“朝中奸臣当道,误国误民,我等忠义之人当共除之,不然定生内乱,还有异族入侵之灾!” 赵明诚不以为然道:“虽有奸臣误国,官家还算聪明,我大宋丰亨豫大,一时也会无事。” 许贯忠眉头一皱,说道:“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契丹、女真、党项、吐蕃也都去过,域外之人惨烈厮杀,大宋却一片萎靡,前途堪忧。” 李清照面色紧张道:“我大宋形势危急如此了吗?” “唉!” 许贯忠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扈成观察着几人神情,缓缓说道:“乱自上起,不可救药矣!” 四人听了此言,都吃了一惊,陈东神色震惊,许贯忠微微点头,李清照惊愕抚胸,赵明诚却露出厌烦和忌惮之色。 扈成继续说道:“李煜亡国,好歹也是亡在华夏同族之人手中,我大宋国北面虎狼异族,官家犹不振作,怕有一日会大祸临头,下场比李煜还惨!” 他的言论太大逆不道,其他人都不敢接声,亭子里一时静默无声,气氛很是压抑。 “哼!” 赵明诚又惊又怕,拂袖冷哼,转过身去背对扈成。 “几位,我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扈成见状,起身告辞,走出亭子上了马。 回头一看,李清照和赵明诚在小声争执,陈东还在沉思,许贯忠则朝他看了过来,微笑着挥手致意。 第六十八章 金眼虎被擒二龙山降服 (昨晚发了这章因为鲁智深说脏话被关了,申请开放也失败了,改完重发一遍。) ------------------------- 扈成对赵佶极为厌恶,忍不住在驿亭里说了一番激进话语,并不担心会惹来祸事。 李清照四人都是正人君子,即便那赵明诚性子偏狭了一点,也不是私下告发的小人,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的。 回到货栈不久,后半夜时,鲍旭终于赶到了,还带了二十几个稽查队员,个个都是打斗经验丰富的江湖中人。 扈成正在睡觉,得讯急忙起来见他,对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要他扮做商队由二龙山下经过,把山上的山贼引下来,再以骑兵配合步卒内外夹击! 鲍旭听说他给了金眼虎邓龙两笔赎金,思忖了一下,摇头说道:“那山贼新得了七百两黄金,怕是吃到撑了,对劫掠商队可能没有兴趣了。” “如今普通商队、普通货物很难把他们引下山来,货物贵重的话,肯定又有众多人手护卫,人少他会生疑,人多又扎手,他也不愿不下山冒险。” “如果商队第一次经过时,他不下山,再反复从他山下经过,也会让山贼的怀疑。所以,必须要谋划好了,不能妄动,十分确定能把山贼诱下山来再动手。” 这货果然是做过山贼的,把山贼的心理活动摸得精准。 扈成听他这样一说,才发现自己想得简单了,便和他重新商议行动计划。 鲍旭思索良久,说道:“我当初在枯树山时,不愁金银财货,只愁粮食吃用之物。这二龙山山贼,应该也有同样的苦恼,我们从此处下手,一定能引他下山来!” 扈成恍然大悟,抚掌笑道:“鲍队长所言极是,我有办法了!” 于是连夜更换物资,忙碌了半个晚上,天亮前总算准备好了新货物。 日出之后,一支两百多人的车队从安乐镇出发,车上载满了粮食、酒坛、蔬菜,还装了十几车肥猪,迤逦往临朐方向开进。 车队行到二龙山下,打探消息的小贼看到了,扮做行人靠上去询问,是哪里的车队? 一个伙计随口说道,是安龙镇给临朐城厢兵大营运输的军资。 小贼打问清楚,急忙奔回山顶宝珠寺,对金眼虎邓龙报道:“小人在路边数过了,大概有三百石粮,两百坛酒,五十头猪羊,另有果蔬、油盐酱醋十余车!” 邓龙眼睛一转,又问:“有多少护卫?刀枪器械可多?” 小贼道:“押车的共有两百二十多人,器械倒是齐全,但除了二三十个商栈伙计,其他都是本地雇来的人手,小人大都识得,没有几个能打的。” 邓龙大喜过望,笑道:“大爷刚得了七百两金子,正愁有钱花不出去,兄弟们也都十余日没吃荤腥了,这些货物来的正是时候!” “小的们,跟我杀下山去,抢来酒肉粮食,大吃三日!” 他吆喝一声,提了一把朴刀,点了四五百喽啰,蜂拥下山,把那车队堵在路上。 车队护卫遭遇山贼,立刻猬集成一团,为首的大汉骑马出阵,瞠目怒喝:“兀那贼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抢劫军资,不怕惹怒官兵剿了你们?” “哈哈哈哈!” 邓龙也骑了一匹大青马,大笑道:“大爷抢得就是狗官兵的粮草,你这鸟人扔下车子滚蛋,不然,休怪大爷大刀无情!” 车队首领抽出腰间阔剑,喝道:“鸟贼,有本事就来抢,爷爷已经派人去求救了,你识相就赶快逃上山去,免得被官兵抓住!” 邓龙撇嘴道:“最近的官兵还在安乐镇上,等他们来了,你的尸首都凉了!” 也不啰嗦,大吼一声,纵马举刀,带着山贼杀了过来。 那车队首领抡剑和他战在一起,邓龙命根上的伤还没好透,在马鞍上磨得疼痛,只打了七八合就落到下风,急忙拉转马头退了回去,指挥手下围攻那首领。 车队首领武艺虽然精湛,也挡不住群贼冲击,和其他护卫一起,被四五百个山贼团团围住,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就在这时,路上传来沉重的马蹄声,两只马队从树林里扑了出来,从两头奔踏而来! 为首两骑,一个肥壮和尚手提铁杖,一个青面大汉挺着长枪。 邓龙认出是昨日刚放走的青面兽和花和尚,惊骇欲死,跳下马往山上就逃。 两队骑兵在山贼之中纵横冲突,把贼众冲得七零八落,车队伙计也杀了出来,山贼不见了首领,一下就崩溃了,都抱头鼠窜。 花和尚在贼群中四处寻找,震雷般大喝:“邓龙撮鸟在哪里,把脑袋给洒家留下当夜壶!” 邓龙吓得要死,弯腰缩头,混在乱兵之中只顾跑,鲁智深一时找不到他,气的嗷嗷怒吼! 车队首领乃是鲍旭,他一直都紧盯着邓龙,待到山贼逃了,步行追杀过去,砍翻挡路的喽啰,来到邓龙身后,一剑斩了过去。 邓龙只得回身接战,慌乱之下,支吾了几招,被鲍旭一脚踢翻,把剑架在脖子上拎了起来,喝道:“快叫你手下投降!” 邓龙不敢违抗,急忙高呼:“都不要跑,投降,快投降!” 贼兵们早被骑兵绕到前方赶了回来,身后还有步卒赶杀,逃跑无路,听到大王呼叫,呼啦啦跪倒一地,纷纷大叫投降。 众人收拢了降贼,扈成驻马道旁,杨志鲁智深分立左右,鲍旭把邓龙提了过来,说道:“属下擒住了贼首,给庄主发落。” 邓龙看到鲁智深对自己怒目而视,惊得胆裂,腿软跪倒在地,连声求道:“扈庄主饶小人一命,不要让鲁大师砍了小人脑袋!” 扈成单手叉腰,喝道:“邓龙,你这厮可知罪?” 邓龙愣了一下,忙磕头说道:“小人知罪,小人不该抓鲁大师和杨制使,也不该讹诈扈庄主的金子,小人该死!” “你这厮还不晓得错在哪里吗?” 扈成用马鞭指着他,说道:“我等江湖之人,讲究仗义相助,抱团求生,占山为王者若不收留急难好汉,便是违背江湖道义,天下好汉皆可除之!” “我问你,鲁大师和杨制使被官府通缉,情急来投你,你为何拒之门外?” 邓龙听他此问,松了一口气,一脸委屈道:“这事扈庄主可就冤枉小人了。” 他看了眼鲁智深,带着哭音说道:“那日鲁大师来投二龙山,小人听过他的名声,又思虑着他和我一样都是佛门中人,便准备纳他入伙。” “谁想一见面,鲁大师却十分看轻小人,满嘴污言秽语,把小人当孙子奴仆般辱骂。” “小人不忿,回骂了两句,就被他突然动手,一脚踢伤了小人的命根,小人当场晕厥过去,差点死在他的脚下。然后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扈庄主明见,小人着实冤枉啊!” 扈成、杨志和鲍旭一听,都非常意外,一起看向鲁智深。 扈成问道:“大师,他说得可是实情?” “他说得没错。” 鲁智深毫不隐瞒,粗声骂道:“这撮鸟,一见面就要跟洒家谈论佛法,还不问一声,就对洒家念了一通鸟经。” “洒家最烦秃驴念经,他一个留了头发的、做贼的秃驴,也敢在洒家面前装佛爷,分明是嘲笑洒家是假和尚,洒家哪会忍他!” “那一脚洒家留了手,不然哪会让他走掉?定然踢死他,让他上西天见他的鸟佛祖!” “噗!” 扈成三个实在忍不住了,都笑喷了出来。 “原来是这暴躁和尚惹得祸!” 扈成弄清楚了事情原由,对鲁智深说道:“此贼羞辱虐待过鲁大师,就交给大师处置了。” 鲁智深瞪着邓龙看了一会,呼出一口气,摆手说道:“我踢伤了他的命根,他饿了我三天,正好扯平了。扈庄主看着办吧。” 扈成笑了笑,问邓龙:“你要死还是要活?” 邓龙忙道:“小人当然要活。” 扈成道:“我指点你一条路,你现在就拜鲁大师为师,把山寨交给鲁大师和杨制使,你辅佐他们守好山寨。你可愿意?” “小人一万个愿意!” 邓龙大喜,对扈成磕了三个响头,又对鲁智深磕了三个,呼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你这厮,洒家还没答应呢!” 鲁智深冷哼一声,喝道:“今日看在扈庄主的面上,我暂且收了你这撮鸟,以后敢再我面前说佛法,我一法杖砸死你!” …… 收服了金眼虎,又把一众山贼也收了,众人一起上山去,将车上的货物也都搬了上去。 扈成命杀猪宰羊,发下酒肉,全寨同庆! 二龙山山贼有了两个新头领,原寨主邓龙坐了第三把交易,还得了一大批物资,都喜不自胜,鲁智深和杨志两个也顺利接手了山寨。 在山寨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扈成就要走了,杨志和鲁智深奉上那七百两金子,要扈成带走。 扈成也不矫情,直接接了过来,说道:“这些金子不好花销,我拿走了,以后我会按月供给你们钱粮,两位兄长莫要忧心补给。” 杨志惊疑道:“我们怎能靠庄主养活?” 扈成笑道:“你们可以继续打劫,但切记只打劫富户官库,不要骚扰往来客商,不要欺压穷苦百姓。劫到的货物,到我商铺里换去钱粮即可。” “我们懂得。” 杨志鲁智深点头应了。 扈成朝二人一拱手,下了二龙山,和鲍旭一起带领车队回到了安乐镇。 他刚进货栈大门,就见一人急火火迎了上来,一把抓住马缰叫道:“扈巡检,在下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扈成一看,竟是前日晚上遇到的那个许贯忠,便下马问道:“是许兄啊,有何要事?” 许贯忠头发散乱,形象狼狈,把他拉进屋里,急急说道:“赵明诚和易安居士夫妇,被山贼抓走了!” 第六十九章 清风山下书生丧胆 “啊!李清照被山贼抓了?” 扈成听到此消息,大吃一惊,急忙问起详情。 许贯忠急急说道:“那晚驿亭聚会散了之后,昨日一早,陈少阳被你一番言论所感,不想回济南了,而是转向东京去了。” “我和赵明诚夫妇继续往青州方向赶路,途经一座青牛山,赵明诚从附近村民口中打听到山上有古人留下的篆刻石碑,便要上山去查看。” “那青牛山紧挨着清风山,清风山上有山贼,十分危险,我劝他不要去。可赵明诚痴迷金石之学,爱若性命,死劝不住,非要上山去看。我易安居士只能陪他一起去。” “结果在半山上果然遇到了山贼,有百十个之多,把他们夫妇都抓了去,我冒死滚下山坡才逃了出来。想到官兵腐朽无用,只有扈巡检能救他们,在路上跑了一夜,总算见到你了!” “清风山!” 扈成一听,心中顿时一凉。 那清风山山贼残忍好杀,臭名远扬,三个贼首一个比一个变态,常以虐杀无辜之人为乐。 尤其是那矮脚虎王英,乃色中饿鬼,李清照落在他手里,估计已经被玷污了! 不管还能不能保住清白,先把人救出来再说,这位女词人可谓中华文化之瑰宝,绝不容有失! 他即刻召集人马,自己先带二十骑兵和许贯忠一起奔赴清风山,鲍旭率领两百步卒于后急行。 出门前又命人去二龙山,急命杨志鲁智深统领二龙山山贼也来增援! 骑马赶出了四五里,头脑冷静一些,仔细分析了局势,再次派人去二龙山传信,只要鲁智深单身来支援,杨志留在山寨整顿兵马,随时准备响应。 清风山距离安乐镇四十多里路程,很快就到,鲁智深也在半路来会合了。 走大路到清风山下,要经过清风镇,清风镇上还有个防贼的清风寨,驻扎着两三百个土兵,由知寨刘高和花荣统领。 扈成本想联系黄信,请他先把最近的清风寨的土兵和花荣调来相助,路上仔细思量过之后,认为不妥。 正如许贯忠所言,官兵太废了,请来也没什么战斗力,反而束手束脚,影响他的运筹,以及私下和山贼的交易。 于是干脆也不通知官兵,绕开清风镇,从小路奔到清风山下,还依着二龙山的老套路,命人通报贼首,愿意交钱赎人。 清风山山贼十分凶悍,可不似金眼虎邓龙那么怂,得知有人敲山门,立刻便有三个贼首领着三百山贼冲下上来,挨着山脚摆开阵势。 扈成身后只有二十骑,却夷然不惧,反而靠近了几十步,近距离观察贼阵。 只见那三个贼首,中间一个身材肥壮、焦黄须发,想必是清风山大首领锦毛虎燕顺;左手边是个猥琐丑恶的矮冬瓜,应该就是矮脚虎王英;右手边的瘦高白面的,大概是白面郎君郑天寿。 “扈成,你这厮做了官兵,还敢来找我等要人,你以为你是哪个?” 那锦毛虎燕顺在对面大喝,又冷笑道:“你破得了梁山王伦和枯树山鲍旭,我清风山可不怕你!” 扈成拱手笑道:“这位是锦毛虎燕顺兄弟吧。哈哈,我身边就这几个人,不是来打架的,你们何必紧张?” “三位兄弟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不给我扈成脸面,也要给钱的面子吧?那对书生夫妇,是我朋友,被你们抓了算他们不长眼,活该被抓。我这里出钱赎他们,三位兄弟尽管开价。” 燕顺迟疑了一下,回头看身边二人。 那王英捻着鼠须,嘿嘿贱笑道:“那个美娘们已经被我收下了,大爷不缺你那几个臭钱,你休想把我的女人夺走!” 郑天寿却不理他的意见,阴着脸说道:“听说你在二龙山金眼虎那里,以一个两百两,一个五百两金子的价格赎人,到了我们这里,该不能比二龙山更少。” “对对对!” 燕顺急忙叫道:“一个一千,两个两千两!两千两黄金,你交钱我们交人!” “你们两个说甚屁话!” 王英大怒,指着二人大骂:“一万两金子大爷也不换!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女人,休说是你们,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燕顺和郑天寿还要再劝,王英却把手中枪一晃,暴怒道:“那个书生你们可以卖了,我一文钱都不要,我只要那女人!谁再提卖我的女人,休怪我矮脚虎翻脸不认人!” 燕顺二人无奈,互相商议了一番,高声说道:“扈成,一千两金子,我把那书生还给你,女人不卖!” 扈成忍着怒气,好声说道:“那女子,我再加五百两,三位以为……” “闭上你的鸟嘴!” 他话还没说完,王英就大喝一声,拍马挺枪杀了过来,口中大叫:“看我捅死你这鸟人,让你再抢我女人!” “哇呀呀呀!好色狗贼,找死!” 扈成怒不可遏,摘下鞍边长枪,稳稳端在手中,纵马疾驰,全速对冲! 那王英武艺也不弱,二人互相冲击了三五合,都刺不到对方,又并马厮杀在一起。 扈成得了林冲的指点,又和家里的骑战高手日日演练,早已不是以前的四流菜鸡了,实战能力已经到了三流之境! 那王英不过祝龙祝虎的水平,斗了十几合就落到下风。这厮却有股狠劲,口中直叫‘死也不交女人’,硬是抵住扈成拿他不下。 那头郑天寿见状,出马相助,要来围殴扈成。 “贼厮鸟,给洒家留下!” 扈家骑兵群里,鲁智深大喝,轮着铁杖,截住了白面郎君。 郑天寿人没救成,自己却遇到了一只大虫,只过了两手就抵挡不住,直叫救命。 燕顺左右看看,急忙来救郑天寿。 扈家这里,许贯忠拔出长剑,打马出来接战,扈贵也把长枪一指,带领全部骑兵发起了冲锋。 燕顺还没赶到跟前,就听鲁智深虎吼一声,一杖打碎了郑天寿的马头,战马翻倒,把郑天寿压在下面脱身不得。 燕顺大惊失色,见那莽和尚又朝自己杀来,自知不敌,慌忙拉转马头,往后就逃。 许贯忠见状,朝扈成这边奔来,王英那厮慌了神,也掉头跑了。 扈成极恨此人,紧追不舍,和鲁智深、许贯忠三个,如三把尖刀扎进了贼群,瞬间劈开了三道缺口! 山贼看见自家首领倒的倒,逃的逃,都没有战意,阵型混乱不堪,挡不住他们,被透阵而过。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扈贵和二十骑兵以密集队形冲撞上来,把山贼阵型撞得粉碎,也不停下脚步,在贼阵中乱搅。 山贼大溃,都往山上逃跑,扈成和鲁智深、许贯忠穿过贼群,直追前面逃窜的燕顺和王英。 叵耐山道上逃贼太多,被阻慢了马速,眼睁睁看着二贼逃进关口里。及到了跟前,关上弩箭飞石雨点般打了下来,只能退了下来。 回到山下,和骑兵会合,赶走零散山贼,只抓了郑天寿一个,押在关前大叫:“换人!” 等了许久,燕顺总算出现在了关上,把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也一起带了下来。 扈成忙上去叫道:“燕顺,我把郑天寿给你,你放了我朋友夫妇,。我扈大郎一向言而有信,绝不施诡计,你可以相信我!” 燕顺很不甘心,也只能同意,道:“把我郑家兄弟送过来,你我各派四人,在关前换人,不要让那花和尚来!” 扈成大喜,派了四个骑兵押着郑天寿走了过去,山贼这边也打开了关门,准备把李清照二人带下来。 “好你个锦毛虎,竟敢偷我的女人!” 就在这时,忽听山上有人怒吼,就见那矮脚虎王英骑马奔了下来,堵住关口,对燕顺大骂:“燕顺,我要和你厮并一场,你砍了我,才能把我的女人放走!” 燕顺痛苦的呲了下牙,质问王英:“为了一个女人,你连自家兄弟都不救了吗?” 郑天寿听见了,直骂矮脚虎没有义气,是个自私鄙贱的滥小人! 王英发了性子,怒道:“那扈成一人换两人,当我们是傻子吗?只能一换一,把那书生给他们,正好换郑天寿回来。“ 燕顺道:“他们不换又如何?” 王英揪住赵明诚的头发,恶狠狠叫道:“不换?不换我就把这酸书生在他面前一刀刀割了,看他换不换!” 燕顺见劝不住,只好又命人把人质带上关来,对扈成叫道:“只能换一人!” 扈成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又争了半天,就是说服不了对方。 那矮脚虎不耐烦了,把赵明诚拖到前面,拔刀叫道:“你不换,我就砍了这鸟书生,大不了一拍两散!” 赵明诚浑身发抖,跪在地上颤声哭道:“扈巡检,快救小生一命!” 扈成不是来救他的,只看着后面的李清照,说道:“我再加钱,换他们两个!或者换那女子也可以!” “我看你就是想抢我的女人!” 王英狰狞一笑,一刀斩了下去。 燕顺急忙拉住,使了个眼色,责备道:“你想害死郑兄弟吗?听我的。” 他眼珠子一转,把李清照也拖了过来,和赵明诚站在一起,大叫道:“扈成,我只放一个,你不要插口,让他们自己选!” 说着逼问二人:“你们哪个留下,哪个走?” 赵明诚瘫软在地上,嚎哭哀求道:“大王,放了小生……放了小生夫妇吧,我家里有钱,给你多少钱都可以。” “嗯?” 王英也反应过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厉喝道:“再问一遍,谁走谁留?敢乱说话,我捅死你!” 赵明诚浑身发抖,看了一眼李清照,立刻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小婉,你让我先回去,我回去再找人来救你!” 他一下举起了手,大声叫道:“放我,放我走!” 李清照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神色麻木的点点头,慢慢转过身,往关下走去。 “哈哈哈哈哈!” 王英狂笑不止,对扈成叫道:“扈大郎,你看到了吗?是他们自己选的!女人自愿跟我,你只能换这书生!” 也不管扈成是否同意,就命人把赵明诚拖出了门。 扈成见王英押着李清照往山上去了,心中一片冰凉,呆了半晌,一挥手,命人用郑天寿换了赵明诚回来。 他不想见到赵明诚这窝囊废,让许贯忠带着先走,留了两人在原地监视,其他人都退到两里外歇马。 歇到下午,鲍旭带着两百步卒也赶到了,略一修整,全军压到山下,派出嗓门大嘴巴臭的上去骂阵。 一直骂到天黑,山上都静悄悄的。 时间拖得越久,李清照被侮辱的可能性就越大,扈成无可奈何,着急上火,嘴唇都起泡了。 他不是为了私欲,是真看不得这样青史留名的风流人物被污秽的山贼玷污,就像不能忍受国宝级的文物在自己眼前被人摔碎一般。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一个计策,准备让邓龙去清风镇做卧底,就是担心邓龙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到清风山了,反而害死了邓龙。 踌躇了许久,还是把邓龙招了过来,告知了此事,说道:“关键在于,清风山山贼是否知道你已经投了我们一伙。” “昨日我和你作战时,清风山这里正好也在抢人,今天中午我就到了他们山门下,消息应该不会传的这么快。” 说的虽好,其实对邓龙很不公平,此种情形下,即使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上。 邓龙果然紧张不已,思量了半天,说道:“那日回到山寨后,小人清点过人数,有四五个不知去向。这几人如果想投奔清风山,也不可能这么快,至少也先到城镇里享受一番再去。” 他说完,看了鲁智深一眼,用力拱手道:“小人想好应对之法了,即便有人逃到清风山,我只说他们是逃走的罪人,故意诬陷我。料想燕顺等人也会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他们。” 扈成松了一口气,对他躬身一礼,说道:“如此,就拜托邓龙兄弟了!” 邓龙便出了营地,带着两个亲信摸黑赶到关下,报出自己身份,被引到山寨里见到了三个贼首。 第七十章 金眼虎玩转清风山 燕顺三个见了邓龙,都很吃惊,问道:“邓寨主,你不在二龙山享福,为何深夜到我清风山来?” 邓龙看对方表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投靠了扈成,一下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拱手说道:“我为报仇而来!” “唔?” 三个贼首莫名其妙。 王英想了想,忽然跳脚骂道:“你这厮,莫不是为了去年冬天的那个婆娘,特来找爷爷我寻仇的?” 他一把抽出腰刀,指着邓龙叫道:“爷爷不怕告诉你,那婆娘我早就玩腻了,已经做成肉干储在米缸里!你想报仇,爷爷把你也砍了!” 邓龙愕然,忙摆手道:“王头领误会了,那件事情我们早已谈开了,你我都是青州占山为王的好汉,要守望相助,还记什么仇怨?” 燕顺对这矮脚虎简直无语了,不悦道:“邓寨主说的是其他人,你休要冒犯贵客!” 王英这才反应过来,插刀入鞘,犹自不忿道:“这金眼虎不说清楚,让我误会了,如何怪我?” 燕顺不再理他,请邓龙到内厅就坐,命人杀一只羊来,好酒好肉,速速送来。 王英斜坐在一旁,不爽道:“深更半夜,还吃什么酒肉?我们寨中猪羊就剩几只了,兄弟们吃人肉干都吃吐了,还把羊肉给外人吃。” 之前因为王英抢了邓龙手下喽啰的女人,二龙山曾和清风山打过一场。邓龙一打三,不敌而逃,不得已屈身交好对方,王英因此看不起他,所以言行十分无礼。 邓龙本想忍辱负重把计划执行下去,但又一想不能太委曲求全了,否则会让对方生疑,便拍案怒喝道:“王英,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生来找你们议事,你真当我怕你矮脚虎不成?” 王英却不屑嘲弄道:“你这厮,看不清自己身在哪里吗?到了我清风山上,我想把你剁成肉酱就剁肉酱,想晾人干就晾人干,你狂妄个甚?” 燕顺忍不了了,喝道:“王英兄弟,你这番话,不是我们绿林好汉该说的!休要再说!” 郑天寿的左手吊在胸前,冷笑道:“王英,这清风山是燕顺哥哥拉人建的,你王英是后来才入伙的!寨子里的事情,我听燕顺哥哥的,你也最好闭上嘴,让燕顺哥哥决定。” “郑白脸,你说什么?” 王英大怒,起身欲要争斗,见在座三人都一起怒视自己,一下虚了,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唉!” 燕顺摇头叹气,问邓龙道:“邓寨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邓龙总算可以说事了,便做郁闷状说道:“我这几日着实倒霉!” “前些日子有个肥秃驴,叫做花和尚鲁智深的,要来投我二龙山,我也好心要纳了那人。谁知那厮竟然当面辱我,突然踢伤了我的命根!我重伤之下,逃到关上闭了关门不放他上山。” “后来那肥秃驴又不知从哪找了一个好手,叫做青面兽杨志,半夜从后山偷袭我山寨,落入陷坑被我抓了。之后又有那郓州扈大郎过来,花钱把他们赎走了。” 燕顺笑道:“此事我也知晓,邓寨主的伤势还好吧?” 郑天寿也问道:“听说你到手了七百两金子,可是真事?” 邓龙大叉着腿,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伤还没好利索,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七百两金子,也确实到手了。” 听到此言,燕顺和郑天寿不由对视了一下,眼中都闪过贪婪之色。 燕顺挠着黄须问道:“一点伤势换来七百两金子,邓寨主也算大赚一笔,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郑天寿舔了舔嘴唇,眯眼笑道:“大笔金子可不好花销,邓寨主手里握着七百两金子,呵呵,怕也很苦恼吧?” 邓龙苦笑道:“若是如此,我自然欢喜,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把我气的七窍生烟!” “扈大郎那鸟人,刚把金子给我,隔日就扮成押运军资的车队从我山下经过。” “我山寨里正缺粮食酒肉,没有多想,就带人下山劫道。结果中了埋伏,被打得大败,连我都险些被那花和尚抓住。” “我侥幸逃到山上,清点了人手,折损了百来个手下。想到还有金子在手,也不算太亏,又把金子拿出来把玩,忽然发现手里的金锭不对。仔细一看,你猜怎地?” “怎地?” 燕顺和郑天寿听得认真,立刻回应。 “啪!” 邓龙一拍桌子,愤然叫道:“那些金锭,竟然都是……都是浸了金的铅块!” “啊!” 燕顺二人很是意外,都惊呼出声。 “哈哈哈哈!” 王英笑得直打跌,指着他嘲笑道:“你这蠢和尚,连金子都不认得,哈哈哈,你不要做山贼了,还是继续当你的和尚去吧!” 邓龙气得直喘粗气,半天才缓过来,恨恨说道:“他娘的,骗我扈大郎,还有那踢伤我的花和尚,大爷跟他们没完!” 他瞅着三个贼首,说道:“昨天那扈大郎刚算计了我,正要趁势攻打山关时,却忽然退兵而去。我心中疑惑,派人跟踪打探,才知道他们竟然掉头来打你们清风山了。” “我着实想不明白,所以才暗中来到这里,想问问三位兄弟,那扈成药囊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燕顺听了他的来历,便把自己寨中发生的事情也告知了。 “又是为了救人?” 邓龙惊讶道:“那扈大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怎地见人就救?他一个江湖上的粗人,认识青面兽和鲁智深也不稀奇,为何连书生也是他的好友?” 燕顺冷笑道:“我以为扈大郎并不认得那对书生夫妇,只是书生的同伴求到他了。他削尖脑袋想当官,为了结识读书人和当官的,所以才来管这个闲事。” “燕顺兄弟说的在理。” 邓龙点点头,又看了眼王英,问道:“王英兄弟,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那女人有什么好处,让你着了迷?” 王英认真说道:“你们不懂,此女可不一般。” “她读了一肚子书,据说作诗的本事非常高,比男书生都厉害,是天下少见的才女,普通女人比她,就是山鸡比凤凰!” “我王家世代都是赶车的苦力,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我要明媒正娶她,让她给我生很多儿女,让我王家的血脉中也增添一些才气,以后说不定也有中状元当大官的呢!” “……” 邓龙、燕顺和郑天寿都听呆了,没想到这色胚还有这么长远的打算,不禁有些佩服他了。 邓龙喝了口酒,随意笑道:“你都已经睡过那女人了,让她生孩子就是了,还谈什么明媒正娶?” “我没睡过她!” 王英神情异常严肃,正色说道:“其他女人我睡了就睡了,并不放在心上,这个是我传家接代的女人,一定要正式迎娶了,生了孩子才是正当儿孙,不然就是野种!” “呼!没睡过就好!” 邓龙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三人说道:“既然王英兄弟如此重视此女,不愿交出去,那么清风山和扈大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兄弟我说的没错吧?” “正是。” 燕顺应了一声,问道:“邓寨主有何想法?” 邓龙得意笑道:“我来的时候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了,想出了一个妙计,定能将那扈大郎和他的一众手下杀死在这清风山下!就是不知三位兄弟敢不敢干!” “邓寨主请讲!” 三人一听,都肃容倾听。 邓龙俯低身子,小声说道:“今晚我就带人过来,伏在清风山西面。明日一早,三位兄弟发兵下山,和扈成邀战。待他阵型一动,我就从侧后杀过去!” “我们两寨有八九百人马,多是能打的老兄弟,我就不信,打不过扈成的临时雇来的两百个闲人!” 燕顺三人听完,都兴奋起来,又有些疑虑。 郑天寿迟疑了一会,说道:“扈大郎手下的二十个骑兵实在厉害,特别是那花和尚鲁智深,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们如何敌人得住他们?” 燕顺一边思虑一边说道:“邓寨主的筹划很好。扈大郎的步卒不足为惧,那二十骑兵和花和尚也不是不能应对。” “白天我们太大意了,才被骑兵突袭。若再次对阵,我等皆改用长矛,骑兵定不敢冲阵。” “我寨子里还有二十几匹马,昨日没有用上,二龙山应该也有些马匹,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匹。选会骑马的骑了,前后夹击那些骑兵。再和步卒一起困住他们,便能将之消灭!” “至于那花和尚……”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郑天寿兄弟受伤不能上阵,我们有三人,其中两人缠住花和尚,另外一人对上扈大郎。” “只要坚持片刻,待步卒和骑兵大胜,就能一涌而上,至少也能把花和尚赶走,再并力杀了扈大郎!” 他看着王英和邓龙,问道:“谁去战鲁智深,谁去迎扈大郎?” 邓龙立刻叫道:“花和尚是我的,我要劈了那肥秃驴泄恨!哪个跟我去?” 王英却叫道:“上次我和那扈大郎没分出胜负,这次把扈成还交给我!” 燕顺无语半晌,起身说道:“那好,就这样定了!” “明日天亮开战,邓寨主带兵突袭之后,立刻过来和我汇合,我们两个敌住花和尚,王英兄弟去截住扈大郎。郑天寿兄弟在阵后统领步卒!大伙都没意见吧?” 邓龙、王英和郑天寿都振作精神,奋声叫道:“愿听指挥!” 商议完毕,邓龙立刻下了山,迅速隐入黑暗里。 不久之后,又出现在扈成帐中,把经历对扈成说了。 扈成一听李清照没有遭到玷污,不禁狂喜,对邓龙再三致谢,又命人护送他出营,急往二龙山赶去。 第七十一章 卧底破贼救佳人 这日太阳刚刚升起,清风山上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山门突然打开,四五百个山贼涌下山来! 对面的简陋营地里,正在吃饭的扈家军慌忙扔下饭碗出营列阵,随便摆了一个松散的横阵。 扈成、鲁智深和二十骑兵立在步卒左翼。 山贼也在山脚下摆了个阵型,三面都是长矛手,几十个手持朴刀的老贼拥着郑天寿处在核心位置,还有少量弓手混在阵中。 燕顺和王英则带着二十几个骑贼躲在步卒大阵后面。 两军列阵已毕,扈家军猛将鲁智深首先出阵挑战,在场中吼了半天,贼阵中也没人出阵,只好吐了口唾沫,悻悻回阵去了。 燕顺和王英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嘿嘿直笑。 二人都很清楚己方的优势和劣质。 山贼擅长乱战,阵战训练不足,只能在原地排出较为整齐的阵型,不能移动。 一旦动起来就会出现混乱,会被对方骑兵找到弱点击溃。所以严令阵中贼兵不得动脚。 扈成这边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他手下二百雇佣兵战力低下,全靠骑兵掩护才能站住脚,让这群乌合之众主动进攻占据优势的贼兵,怕是还没走到跟前就跑光了。 而手下精锐骑兵也不可能正面冲击山贼的长矛阵,只能等对方出击时再行攻击。 双方都不敢发起进攻,都等着对方来攻。 僵持了一会,燕顺高声叫道:“扈大郎,你在山下骂了一夜,要大爷下山来打一场,不敢打就是小婢养的!现在大爷下来了,你又不动了,你倒是来打呀!” 王英也大笑道:“扈成你这厮不敢打过来,你就是自己说的小婢养的!哈哈哈哈!” “狗贼,看我取你狗头!” 扈成大怒,策马而出,带着骑兵冲了过来。 虽然只有二十二骑,却如一堵墙一样压了上来,气势异常惊人! 燕顺、王英紧张起来,慌忙拿好武器,把骑贼集中在一起。 步卒阵里,郑天寿也敲响了梆子,一群弓手开弓搭箭,准备射击。 扈家骑兵气势汹汹冲到贼阵前,被如林的长矛所慑,又遭到了零散弓箭的袭击,不敢太靠近。 眼见贼兵大阵无法下口,只有山贼骑兵是个软柿子,便往右侧奔去,很快到了贼阵边缘,在缺口处观察了一下。 见山贼骑兵背靠着山林,前面是步卒大阵,中间只有二三十步空间可以穿插进去,万一被贼阵反卷回来,便会陷入重围无法脱身。 扈成无奈,带领骑兵又绕了回去,在贼阵前来回奔驰了两趟,还是没找到突破口,却有两个骑兵中箭了,只能回到出发地。 双方再次僵持起来,贼兵见对方骑兵无力,士气大涨,都跟着燕顺和王英一起大声嘲笑对面。 “哐啷啷!” 就在这时,西边山林里传来一声刺耳锣声,顿时喊杀声大作,一大群山贼冲出林子,朝战场扑了过来。 扈家军大惊,步卒骚动起来,发一声喊,一下全跑了,都往营地逃窜。骑兵拼命镇压也阻止不了,也只能跟着一起撤走! “金眼虎来了!” 贼兵阵里,燕顺狂喜,把朴刀一指,意气风发的高呼:“孩儿们,给我……哇呀,矮脚虎你要作甚?” 他话还没说完,王英已经带着骑兵绕过己方大阵,朝对面杀了过去。 “直娘贼!” 燕顺骂了一声,给郑天寿传达了出击的命令,急忙去追王英。 郑天寿得到号令,催动步卒发起进攻。 山贼们一下散开阵型,挺着长矛嗷嗷叫着冲了上去,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郑天寿和身边几十个老贼压阵,举着帅旗和号旗跟在后面。 二龙山贼兵快到了,他忽然发现对方的前进路线好像有问题,没有朝向扈家军的侧翼,而是对着自己的侧面突了过来! 再看冲在最前面的一群骑兵,也没有冲击敌军的姿态,反而朝着己方身后包抄了过去! “不对!中计了!” 郑天寿大惊失色,想都不想就命人把旗帜扔了,带着手下老贼往后就逃! 那王英没有注意到形势,还带着骑兵队继续冲锋。 燕顺在后面追着,见这厮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先去和二龙山骑兵汇合,而是昏了头直冲扈家骑兵,怎么都唤不回来。 他气急之下,干脆停下马来,准备去迎邓龙,让楞头王英一个人去对那花和尚。 扭头去看二龙山贼兵时,也发现对方势头好像不对。 正狐疑时,扈家营地里哨声大作,骑兵步卒全都返身杀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又看到了郑天寿一伙拼命奔逃,这才反应过来,惊得魂飞魄散,打马便走! 回山寨的路已经被二龙山骑兵截断了,郑天寿逃了一半,见来不及上山,往一旁树林里钻了进去! 燕顺回不得老巢,西面北面都有敌人,慌不择路下,投东面大路而去,全然忘了那边还有个防贼的清风寨。 却说扈成这里,看到清风山贼骑竟有勇气直扑而来,也不和他客气,当即带领骑兵迎头奔去。 扈家骑兵以鲁智深为矛尖,一头撞了过去,山贼骑兵瞬间就被打垮了,只剩王英和不多几个贼兵还在负隅顽抗。 王英身边全是敌人,只看见各种兵器在眼前晃,眼睛都花了,手忙脚乱,被鲁智深挤到跟前,一杖戳下马去。 正在冲杀的长矛贼兵本就没了阵型,见到己方骑兵迅速覆灭,也都惊得乱了套,被鲁智深带着骑兵左右冲突,在半路就打散了。 紧接着,鲍旭又领着扈家步卒冲到面前,二龙山山贼也从侧面杀到,对贼兵一通乱杀。 贼兵彻底崩溃了,扔下长矛四散逃命。 扈成在人群之中寻找其他两个贼首,看到几个骑贼往东逃了,杨志在后面追了上去,并未见到郑天寿。 他担心李清照的安危,没有和鲁智深一起行动,带了两个骑兵穿过乱兵,直奔山门。 关门已经被打破了,关上关下全都是二龙山山贼,说他们寨主往上杀过去了,便骤马上山。 到了山顶大寨,守门的也换了人,急入寨中,只见一大群二龙山贼兵正在满寨追杀留守老弱残贼,还有的在挨门挨户的翻找,金银钱财和各种器物摆了一院。 邓龙正骑在马上指挥手下,见扈成到了,上来汇报:“扈庄主,燕顺三个只留了几十个老弱守家,被我轻易就夺了下来。我们找到了好些女人,都关在正堂里,不知哪个是你要找的。” 扈成急忙过去查看,果然满满一屋子女人,有上百十个之多,全是年轻女人。 他在其中找了一圈,居然没找到李清照,一下急了,忙问:“你们谁知道前日被矮脚虎王英抓来的那个女人?” 众女都低着头,战战兢兢,一声也不敢吭。 扈成又好声说道:“诸位姐妹,不要怕,我们是官兵,是来救你们的,等仗打完了就送你们回家。现在谁能告诉我,王英抓来的那个女人在哪里?” 这时才见一个女人抬起头来,小声说道:“王英非常宠爱那个女人,生怕跑了、被人抢了,出门就把那女人锁在后面的山洞里。” 扈成让这女人带路,在山寨角落找到山洞,砸开门锁,打开大门一看,一下惊呆了! 山洞里非常干净,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桌椅床铺一应俱全,条件比普通人家还要好! 桌上还摆了许多酒食,一个女人穿着大红衣服,正坐在桌边,抱着酒坛大口喝酒,正是李清照。 此女喝得迷迷糊糊,见有人闯进来,转过头来瞅着扈成,眼神迷蒙道:“你是……扈大郎?来,陪姐姐喝酒!” “……” 扈成无语了,快步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扔了酒坛,笑道:“大词人,我来救你了!” “哦,救我?我想起来了,我明日就要和那矮脚虎成婚了,这是喜事,扈大郎你救我做什么?” 李清照站起身来,满嘴胡话,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往前跌去。 扈成急忙搂住她的腰,大声叫道:“喂,你清醒一下,你可是我中国的宝贝,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我是宝贝?我是谁的宝贝?” 李清照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忽然抱住他哭了起来:“呜呜呜,赵明诚,你这个胆小自私的男人,我嫁给你快二十年了,今日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把我的心都伤碎了!” 扈成使劲摇晃她,唤道:“李清照,我不是你家男人,你看清楚,我是扈成,唱歌的扈……啊呀!” 话刚说了一半,又被甩了一个耳光。 李清照目光幽怨的盯着他,恨恨说道:“赵明诚,你不再是我爱的那个男人了,不要再叫我宝贝,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 “嘶!” 扈成揉了揉脸,正无奈时,邓龙又来禀报:“庄主不好了,山下来了一支官兵,和我们打了起来!” 扈成一惊,把李清照扔到床上,命人看好了。 急忙上马出寨,望山下看去,果见东面多了一支两三百人的官兵,己方人马也列阵相迎,场中还有两骑在冲突激斗。 第七十二章 小李广敲诈扈大郎劁人 山下局势突变! 扈成一方人马都分散开了,正在四处追击逃贼,那只官兵突然杀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鲁智深追到远方去了,现场只有鲍旭在主持。 这位稽查队长统驭能力出色,迅速集结了上百人,勉强敌住官兵,又派人去召集其他人赶紧返回! 扈贵和一小队扈家骑兵距离不远,很快就回来了,奔驰呼啸,威胁官兵侧后。 官兵攻势受阻,只好退而结阵,准备重整再攻! 扈成在山上看到,命邓龙带着步卒守住清风山,其他骑兵全都跟自己下山救援。 奔到了阵前时,己方阵中已经汇集了两百多人,后面还陆陆续续有人加入,阵脚总算稳住了! 他松了口气,注目一看,官兵阵中打着一面‘花’字旗,便猜到是不远处的清风寨知寨花荣来了。 再看场中,杨志正和一个白袍白马的青年打得焦灼,一时不分胜负。 扈成走到鲍旭身边,问起详情。 鲍旭骑马立在阵前,解说道:“先前乱战时,那锦毛虎往东逃走了,杨制使去追,半路撞到了这支官兵。” “那锦毛虎无路可逃,便下马投降,被官兵抓走了,其他几个贼兵也都降了。那白马将看到杨制使,以为也是山贼,便带兵追杀过来。” “杨制使先跑了回来,急报给我,又去单人独骑去缠住官兵,和那将厮杀。他拖住了官兵,才给我争取了一些时间整顿兵马,不然我们现在已经官兵击溃了!” “我晓得了。” 扈成前出几步,大声呼道:“二位停手!先不要打,请听我一言!” 杨志和白马将已经占了二三十合,逐渐占了上风,听到扈成叫喊,便要舍了对方转回阵去。 谁想那白马将竟然纠缠不休,杨志脱身不得,不禁大怒,回身来战,全力猛攻。 白马将抵挡不住,拍马而逃,杨志恼火,紧追过去。 扈成知道花荣要放箭了,急忙高呼:“杨兄小心此人暗箭!” 杨志闻声提高了警惕,刚要放慢马速,那将身子微微一扭,一箭从肋下射了过来。 这一箭极其隐蔽,几乎看不出射箭动作,饶是杨志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反应不及,被一箭射在马颈上,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白马将射倒了对手,拉转马头绕了回来,持枪来刺杨志! 这边扈成早就飞马而出,哇哇暴吼:“休要伤我兄弟!” 官兵阵上也有一小将驰出,五花马,锦绣衣,亮银甲,手持笔管长枪,尖声叫道:“小李广去抓贼首,我来战这个莽贼!” 截住扈成挺枪就刺! 阵上鲍旭见扈成被人拦住,也打马奔了出来,直扑白马将,口中大喝:“兀那小子,尝尝大爷的丧门剑!” 他来的晚了,白马将已经奔到杨志身边,长枪斜下去捅! 杨志还没翻起身来,在地上一滚,闪开这一枪,抽出腰刀单膝跪地,准备迎接对方下一次冲击。 鲍旭赶了过来,接了白马将厮杀。 杨志终于摆脱了追杀,捞起地上长枪,往自己阵上就跑。 扈成这里和那绣衣小将战在一起。 此人的枪杆又细又长,专门刺击,无比灵活,速度极快,瞬间就能刺出好几枪。 扈成被暴雨梨花般的枪势刺得手忙脚乱,渐渐熟悉了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弱点。 笔管枪太细,不能使用劈打招数,也不能用来格挡,攻强守弱,可以以力破巧。 于是不再防守,拼着两败俱伤,像使棍棒一样,用枪杆狂砸猛扫,同时口中连声大吼。 双方形势一下逆转了,绣衣小将攻势尽消,被他打得没法招架,只能操控战马不停躲闪,很快就被扈成压制住了! 这时扈成才有空闲观察对方,才发现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女,比扈三娘年龄大一些,不禁一愣。 “你是何人?” 他放缓了攻势,大声喝问。 少女也不回话,急忙打马逃走,边走边叫:“贼首很厉害,我走了,小李广快回阵!” 旁边白马将对鲍旭本已经占了上风,但见杨志换了马又杀了过来,自己同伴也败了,只好弃了对手返回阵中。 扈成让鲍旭先回去,自己立马场中,朝对面叫道:“前面可是清风寨花荣花知寨?” 白马将喝道:“我就是花荣,你这厮是什么人?我只知二龙山山贼有个金眼虎邓龙,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的人物?” 扈成拱手说道:“花知寨误会了,在下并非山贼,乃郓州阳谷县扈家庄庄主扈成。” “你是扈成扈大郎?” 那花荣很是惊讶,打量了他一会,又喝道:“扈大郎,你也是朝廷军官,为何与二龙山山贼勾结,在我青州地面作乱?” 扈成装傻道:“这些都是我扈家商行押运车队的伙计,正在和清风山山贼恶战,哪里有什么二龙山山贼?” 花荣怒道:“扈成,你身后有些人,分明就是二龙山山贼,其中一些老贼我还认得,你休要狡辩!” 扈成扭头看了一眼,恍然说道:“哦,是在下迟钝了。” “我要和清风山山贼打仗,手下缺人,便开出大价钱在周边雇佣好汉,其中一些可能曾在二龙山上做过贼,我并不认得,才让花知寨认了出来。” “不过他们现在都逃出山寨,已改邪归正,并冒死为朝廷杀贼,还望花知寨放他们一马。” “是这样吗?” 花荣迟疑起来,在阵中观察了一番,的确只有少数山贼模样的,也没有看到金眼虎邓龙,便有些信了。 他的口气稍缓了一些,说道:“扈大郎的信用我听说过,姑且信你一次。不过你不在郓州当差,却私下来我青州剿贼,岂不荒唐?” 扈成道:“我为商行之事来青州安乐镇一趟,身边好友被清风山山贼抓了,一怒之下便召集人手来救人。一切都是偶然,并非刻意为之。” 花荣冷声喝道:“就算你要救人,但在我的地盘上打杀,也不知会我一声,分明就是蔑视于我!你扈大郎眼高于顶,难道看不见我花荣吗?” 扈成急忙解释:“花知寨英雄之名如雷贯耳,我怎敢有此想法?只是因为我那朋友是位女士,怕来晚了被矮脚虎王英侮辱,时间紧急,来不及通报于你,还请见谅。” 花荣身边女将开口问道:“那位女士救出来了吗?” 扈成道:“多谢小姐关心,人已经救出来了,并未遭受侮辱!” 女将呼了一口气,说道:“那女子落到矮脚虎王英手中还能全身而退,万幸万幸!” 扈成听她说话奶声奶气的,不禁一笑,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小姐贵姓?” “你这粗鄙野人,我不想告诉你!” 女将冷哼一声,把脸扭了过去。 花荣也不介绍,冷着脸道:“扈成,你是郓州军官,清风山是我管下,已经发生的战事我不再管,还请你带着你的手下速速离开,不要再扰乱我青州地面!” 扈成记忆中花荣形象良好,一番交谈下来,也感觉此人是个正派军官,印象很不错。 虽然对方态度强硬,却也是公事公办,也不在意,便道:“花知寨放心,给我一刻时间,等我打扫完战场,立刻就走!” 花荣正要说话,那女将突然又对他低语了几句。 花荣听她说着,表情很是为难,犹豫了半晌才道:“扈成,你以军官之身纠集闲人跨州厮斗,杀伤甚多,乃违法之行,追究起来你也不好说道。” “你即使剿灭了山贼,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不如把拿获的山贼都交给我,我就当你没来过这里,清风山下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如何?” 扈成听出他想占剿贼之功,而且还是那女将出的主意,便笑道:“打破清风山,剿灭山贼的,乃是你花知寨,我只是路过而已。哈哈哈,俘虏一个不少,都给花知寨!” 花荣面露笑容,对他一拱手,就地等待。 扈成回到阵中,分了一半人手去打扫战场,一半继续提防着,同时命人去通知山上的撤离。 邓龙一伙从山寨里出来,抬着大筐小筐的财物,里面露着黄白光芒,还带着一大群女人,慢吞吞的走下山来。 清风寨官兵们看到他们抢来的财货,顿时眼中冒光,都骚动起来,还有的大叫让留下贼赃。 那女将对花荣说了几句,花荣很是难堪,咳了一声,又道:“扈巡检,我手下军士驻守此地,常年与贼人交战,辛苦一番却被你把战利全都拿走,有些不好吧?” 扈成见这人耳根子软到没有主见,不由皱了皱眉头,做豪爽状说道:“分一半给花知寨!” 花荣大喜,对身边之人笑了笑,拱手道:“那就多谢扈巡检了!” 扈成趁势说道:“我有一位朋友在二龙山讨生活,希望花知寨能照拂一二。” “好说好说,我一定照顾。” 花荣随口应了,问道:“是何人?” 扈成把邓龙招了过来,笑道:“就是这位。哈哈哈,邓龙,给花知寨打个招呼。” 邓龙朝花荣躬身施礼,大声说道:“小人金眼虎邓龙,拜谢知寨大人!” “啊!” 花荣惊呆了,一下明白了很多事情,脸色青红变幻,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扈成套住了对方,更是得意,叫道:“邓龙,花知寨答应会护着你,你快把财货送给去!” 邓龙急忙唤来一群手下,抬着十几大筐走到官兵阵前,放下筐就走。 花荣看着筐里银钱,神情呆滞,那女将和其他军官看清楚了,都兴奋的朝他点头示意。 花荣见状,叹了一声,有气无力道:“扈巡检,把贼人交过来你就走吧。” 扈成微微一笑,命人把俘虏都押过去。 花荣清点了一下,疑道:“怎么不见王英和郑天寿两个贼首?” 扈成道:“郑天寿和王英都逃了。” 花荣还没说话,那女将就一招手,把燕顺带了上来。 燕顺大叫:“扈成,我亲眼看到你手下花和尚抓住了王英。” 花荣笑道:“扈巡检,你答应过要把贼人都送给我,不要失信!” 扈成异常厌恶王英那厮,本想留着折磨一番再杀了,见他执意想要,想着此贼交过去也会被处斩,送给他也无妨。 便把王英押到阵前,高声问道:“谁会劁猪,出来做事。” 阵里跑出来三个汉子。 扈成指着那矮脚虎,吩咐道:“把这厮劁了,要割干净,明白了吗?” “小人保证割得干干净净!” 三个汉子拔出短刀,按住王英,三两下就干完了,把一块肉扔到前主人的面前。 那矮脚虎被绑成粽子,堵着嘴,痛的脸像猪肝一样,看着地上的那块肉,呜呜蠕动,眼中全是绝望之色! 第七十三章 请易安居士回家教书 从清风山撤走后,扈成让鲍旭领着步卒先回安乐镇,他和杨志鲁智深先到二龙山议事。 二龙山义贼这次掏了清风山贼窝,所获极丰,除了金银钱财被花荣讹去一半,其他粮食、布匹、器械、牛马等物全都带了回来。 清风山是青州境内为祸最烈的山贼,贼巢里积攒了许多财富,除了吃用之物不多,其他财货也价值四五万贯。 扈成和杨志鲁智深商议的事情之一,就是约好交易事项,让二龙山以后用这些难以出手的财货和扈家商行交易生活物资。 有了商行的支持,二龙山五百义贼不用下山打劫,光靠山寨的储备,就能吃饱喝足花销一两年! 虽然不愁吃喝,人也不能闲着,必须抓紧训练。 扈成要谈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山寨兵马整编和训练的问题。 他先征询了杨志鲁智深和邓龙的意见,问三人想和自己保持何种关系,并给了他们三个选择。 一是做独立自主的山大王,扈成还是他们的朋友,仍然会帮他们销赃、供给物资。双方只是买卖关系,如果形势危急,不会为对方做出牺牲。 二是成为扈家的合作伙伴,互相配合获取利益,有事共同商议,共同决策,是平等关系。 第三项,则是加入扈家势力,要接受约束,听从扈家指挥,扈成也会利用自己的势力为对方谋个出路,将来回归正道。 鲁智深三人听了这番话,都沉默了。 他们一直都是江湖好汉的思维,认为彼此是可以信任的好兄弟,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这就够了。 没想扈成说得这么正式,把义气当契约一样摆了出来,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说开了也好,所谓先小人后君子,也能避免日后生出嫌隙。 三个首领便退到一边商议起来。 杨志还对当军官不死心,也和扈成关系好,直接选择了第三条。 鲁智深与扈成相识不久,没有太深的交情,也自由散漫惯了,感情上难以接受当别人的下属,认为还是第二个选择不远不近最好。 邓龙事先得到了鲍旭的暗示,心里明白,也不说话,只等杨志鲁智深难以决定向他征求意见时,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对二人说道,扈庄主虽然给了三条选择,其实对我们来说,只有最后一条。 扈家商行和我们做交易要冒很大风险,而且根本不稀罕我们的黑货,扈庄主纯粹是出于义气才帮我们的,可以说二龙山是靠扈家养活的! 除非我们不要这些好处,像普通山贼一样靠打劫维生,不然受了人家的好处,选择前两项就是忘恩负义! 鲁智深一下醒悟了。 他上二龙山只是找个落脚地而已,可不想祸害周边、打家劫舍,更不会做不仗义的事情,当即就同意了杨志的意见。 于是三人一起拜倒在扈成面前,表示愿意做扈家的下属,服从扈成的命令! 扈成大喜,一起把酒言欢,然后就布置下去,要求他们按照扈家护院的模式,对二龙山山贼进行编制和训练。 杨志是将门出身,鲁智深也做过军官,都有练兵的本事,只是很多观念和扈成不一致,扈成又从扈家庄调来了十个护院辅助他们整训队伍。 在二龙山待了一晚,扈成回到安龙镇商栈,又为那群从清风山救出来的女人犯愁。 他本来以为送回各家就行了,没想到其中大部分女人都已经家破人亡,根本无家可回,还有的在清风山上遭受了侮辱,怕被家人、乡人歧视,也不敢回家。 最后只送走了五六个,还有五十多个,全都滞留在商栈里。 商栈掌柜建议交给官府处理,扈成非常确定这些女人落在官府手中,肯定会被贪官污吏卖给人贩子,便没有同意。 又想送到二龙山安家,女人们在清风山受够了凌辱,以为二龙山也一样是贼窝,宁死不去,怎么解释都没用,也只好作罢。 扈成思量了一番,不再圣母了,也不问女人们的意见,干脆都分给自己手下。 此次参与作战的骑兵和稽查队员一人赏一个女人,还有十来个,再发给有功的商栈伙计。然后又利用自己的关系,给她们都安排合法身份。 这群女人都是可以劳作和生育的年轻妇女,一众手下突然得了个女人,都喜出望外,对扈成歌功颂德。 入夜后,商栈仓库里燃起了火把,里面挤了上百个男男女女,一头是站了一堆的女人,另外一头是排成几队的男人。 扈成坐在正中的桌子后面,桌面上摆了三筒竹签,分别写着甲、乙、丙,代表抽签的等级。 他见人都到齐了,便把甲号筒移到前面,让骑兵先来抽。 骑兵们兴奋的摩拳擦掌,依次过来抽签,然后再按照抽到的号码次序挨个挑选。 “哈哈哈,最好的女人是老子的啦,你们都吃老子剩下的吧!” 抽到一号的骑兵是个枯树山老贼,举着签子对同伴得意大笑,转身走进女人群中,一个个的仔细挑选。 这些女人已经洗漱过了,还换上了新衣服,没了贼窝时的邋遢模样,大部分都长的不错,身体状态也好,不然也活不到今日。 那一号签骑兵看这个长的美,看那个身材好,又觉的另外一个身子强健好生养,挑来挑去,好半天都没有下定决心。 其他人火了,都大骂起来,扈成也不耐烦了,喝道:“我敲三下,选不好就当弃权!” 说着就拿起镇纸开始敲桌子,三秒钟敲一下。 那骑兵慌了,咬着手指头,眼珠子乱转,选择困难症都犯了,终于在第三声落下时,一把抓住一个壮硕的大叫:“就这个!” 那女人身高体壮,见他是个瘦猴,还没自己高大,很不情愿,但也没有选择,被他拽出了人群,到扈成跟前登记。 扈成问了二人名姓,写了一张卖身契:某女自愿卖身给某男,某男不得虐待、转卖。签名画押。 然后把纸张放到一边,等回了阳谷县,再找知县大人集体入户。 二十个骑兵把最好的女人都挑走了,其他人眼看着自己瞧上的女人被人领走,急得跺脚咂嘴,叹气诅咒。 好不容易捱到稽查队员挑了,又挑走了二十多个,剩下的女人姿色都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白给的年轻女人,商铺伙计也不嫌弃,乐滋滋地拉走了自己的女人。 扈成看到手下兴高采烈,比直接给钱还高兴,心有所悟,思忖道:“原来女人才是对战士最好的奖励!以后要想办法大量搜罗女人,专门给士卒当奖励,既然省钱又能提振士气,还能提高生育率!” 女人很快就被领完了,抽到最后一支签的倒霉蛋是个傻大个。 此人看着眼前又瘦又小的丑女人,大张着嘴愣了半天,突然抬手往旁边一指,说道:“俺选这个!” 一仓库人男女全都看了过去,门口倚着一个身穿黄衣的美妇,都大惊失色! 所有人都知道,那美妇是扈成的禁脔,这憨货竟然敢抢庄主的女人,简直色胆包天! 扈成也愣了一下,笑道:“这个不在选择之内。” 那憨子不服,梗着脖子叫道:“庄主你说了,清风山下来的女人随便选!这个女人也是从清风山救回来的,没人选,俺选了。庄主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 扈成被他一番话堵了嘴,正憋着思索怎么分辩时,黄衣美妇突然走了过来。 此女正是李清照,只见她拎着酒壶来到那憨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我不会种田,不会做工,也不会做家务,只知道好吃懒做喝酒玩乐,你挑我回去做什么?” 那憨子瞪眼叫道:“你不干活,我就打,打到你会干活!” 李清照从桌上拿起一张卖身契,怼在他脸上说道:“这上面说了,如果男方虐待女方,便许女方离开男方。你还敢打我?呵呵,我就赖着你,我每月光喝酒都要花十两银子,你养得起我吗?” “那、那还是算了,我不要你这种没用的女人!” 汉子心虚了,红着脸说了一声,把最后一个女人拉走了。 “都回去吧!” 扈成摆手让手下离开,对李清照笑道:“你差点落到那个傻子手里。” 李清照喝了口酒,神情萧瑟道:“那人虽然粗鲁无知,但也是个勇敢的男人,至少我相信他肯为保护我而死。” 扈成不知怎么接话,岔开话题道:“这些女人被我强配给了陌生男人,不知道会不会恨我。” 李清照道:“你把她们救出贼巢的恩情,她们一辈子都还不了,又给她们找了人家,哪有人会怪你?” 扈成问道:“那你呢?你打算到哪里去?回家还是回娘家?” 李清照一抬腿坐到桌子上,晃着腿脚说道:“我虽然有家,却和那些女人一样回不了家了。” 扈成把桌上契纸装进纸袋,问道:“你有去处吗?没有的话,到我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再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李清照佯嗔道:“我就知道你在打我的主意。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扈成用纸袋在她肩上推了一下,嘲弄道:“喂,姐姐,我才二十岁,你多大了?我打你主意,让你当我后妈吗?” 李清照一下怒了,扭过身子去捶打他,口中骂道:“我很老吗?我也才过三十!让你满口浑话,我打死你!” “哈哈哈!” 扈成大笑,挺着胸膛让她打,急忙道歉:“你一点都不老,我说笑罢了。” 李清照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的斥道:“女人的年龄可以用来开玩笑吗?” 扈成摊手说道:“你非要说我对你居心不良,我解释不清,只这样说来澄清。” 走到她面前,认真说道:“我今天就回郓州,你跟不跟我走?如果不想走,想去哪我派人护送你。” “哼!” 李清照还在闹情绪,背过身去说道:“你家里愿意养我这个闲人吗?” 扈成道:“我家里的确不养闲人!” 李清照身子一僵,又听扈成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个活计做,你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寄人篱下。” 李清照为难道:“可是我……我什么都不会做啊!” 扈成抱臂说道:“你可以做我家的管事、文书、账房先生,还可以做庄子里的教书先生,这些你都能做。” 李清照想了想,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想做教书先生,只是我大手大脚惯了,那点工钱哪里够用?” 扈成笑道:“你可是我大宋国的名人,若愿意给人教书,一定会有无数富户持重金来请你,我给你的报酬自然也不能少。总之你放心好了,你挣的钱绝对够花!” 李清照舒了口气,也晓得这是对方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故意给得台阶。 便把酒壶递给扈成,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雇主了,我先敬你一杯。” 扈成接过来一口喝光,扔了酒壶,一脸严肃道:“李先生,这就随我上课去吧!” 第七十四章 运筹算计敷衍军事 扈成一行到了水泊边上,命人把李清照和队伍里的女人先送回去,自己直奔水寨。 李应祝彪早就等得急不可耐了,忙把京东西路总管府的军令交给他,问他如何应对。 “我们辛苦建立的水军,官府没给一文钱、一粒粮食,就想拉我们去打水贼,船坏了沉了,人死了他们给赔吗?” 祝彪骂咧咧的叫嚷着,又道:“况且我们和梁山水贼也有约定,违背誓言攻击他们,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李应说道:“现在我们的助捐金正收得顺畅呢,过往船只越来越多,生意红火,要是一打仗,把货船全都惊走了,会损失惨重!” “而且一旦和水贼翻了脸,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水贼会不断骚扰货船,即便我们能护住水道,货船看到水贼也要被吓跑,更会导致长期损失,甚至水路再次荒废。” “总之,这条水道是我们的摇钱树,绝不能有闪失,也不能和水贼开战!” 二人说了自己的意见,却没有应对之法,都等扈成发言。 扈成在青州时就收到了消息,思考了一路,早就定计,叹道:“京东西路总管府的命令不是我们能够违抗的,他要我们出兵,我们只能出兵。” 李应祝彪神色皆是一变,祝彪惊讶道:“难道我们三家的这条财路保不住了?” 扈成放下军令,微笑道:“我们虽然弱小,却是郓州的地头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水泊里有的是腾挪空间!” 李应祝彪闻言都精神一振,忙问该如何安排? 扈成在屋里踱着步,边走边道:“我们不能正面对抗军令,使些小手段保存实力,保住财路还是可以的。” “无论如何,大军一至,水道船运都会停滞,受到影响难以避免。首先要照顾好我们的客户,不能惊吓到他们,也不能让他们遭受损失。” “要立刻通知过往船只,告知军情,让附近货船加紧通过,两天后封锁通道,给船主们准备的时间。” “同时也要安慰好他们,向他们做出保证,梁山泊水道最多一月就会重启,绝不会荒废,以免客户对此商路失去信心。” “接下来,就是具体应对之法。” 他停在窗边,望着水面上的船只说道:“我们和梁山水贼演一出戏,既要展现我们的忠勇,也要让大军进兵无果,知难而退!” “还要探问清楚州里的大人们态度,对他们讲清利害,到底是想实实在在剿贼,把功劳送给总管大人呢,还是想安心赚钱?” “陈知州和一众文官那里,就劳烦祝家伯父走一趟,多花点钱,大人们看到钱就知道如何表态了。吴团练使那边,我亲自去谈。” 祝彪点头道:“我去见我父亲。” 扈成又对李应说道:“李叔父去和王伦谈,姿态要高,要让王伦明白,他才是主演,我们只是配合他演戏而已!” “他最好老老实实按我们的计策行事,这样对大家都好。若敢耍心眼,我们就放朝廷大军杀上梁山灭了他们,大不了再培养一股水贼!” 李应笑道:“我怕会吓坏王伦,还是态度柔和一点为好。” “只要能说服王伦就行。” 扈成一抬手,又吩咐道:“最后一件事,把所有新船都开到南阳湖去藏起来,换一批老旧破船来,此事我派人去做。” “水寨再增加一些人手,防守不能掉以轻心,以免被王伦动了鬼心思,看我们没了新船,反来偷袭我们。” 三个巡检商议完毕,各自分头做事。 扈成先叫来阮家三兄弟,一一安顿下去,让阮小七负责转移船只,阮小五看守水寨,阮小二管好石碣村。 他特别嘱咐阮小二,大军一到,肯定会在水泊周围抢夺船只,强征渔民,石碣村必是官兵关照的重点。 让阮小二准备好疏散船只和人员,等官兵一到,立刻把人、船、财物都藏到水泊里去,一方面躲避官兵抢掠,一方面配合水寨在暗中行事。 阮小二保证会把事情做好,又道:“庄主,老五、老七都在你的水寨里当了都头,就我一个还在村里打渔,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个都头当当?” 扈成安慰道:“你守着石碣村一方百姓,责任比他们还大,都来我这里,石碣村不要了吗?不要着急,等时机到了,你的官会比他们两个都大!” “哈哈,那就好,我这个做兄长的总不能在他们两个下面。” 阮小二这才安了心,笑了笑,又道:“最近村里有钱了,很多家里都换了新船,确实不能让官兵抢走。只不过我们藏到水泊里,没有依托,可能会被水贼袭击。” 扈成笑道:“水贼这次自身难保,王伦胆子小,绝不敢再招惹你们。” 阮小二皱眉说道:“王伦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那晁盖一伙。” 扈成大概猜到了一些,问道:“晁盖怎地了?” 阮小二解释道:“最近不知梁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南边的水寨都是晁盖一伙在管着。他们经常越界骚扰渔民,虽然没有杀人,但也把渔民都赶到远处了。” “我过去交涉,说了王伦和庄主的约定,晁盖那些人却不当回事,依旧到处驱渔民。这些人不讲规矩,可能会坏了庄主的大事!” 扈成思量半晌,说道:“李庄主马上就要去梁山谈判,我会提醒他的,你们按计划去做就好。” 阮小二放下心来,聊了一会告辞离去。 扈成又派人去告知李应,暗中联络晁盖,让晁盖不要来捣乱。晁盖欠扈家庄一个人情,相信他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处理了水寨事务,扈成又急急赶回家中,只和扈太公打了声招呼,就从库房里取了一些金银珠宝,立刻又往香林洼而去。 到了香林洼时已经是黄昏了,吴月娘正伏在药铺里算账,眉头紧皱着,一脸忧愁。 见了扈成,急忙把拉到后屋说话。 “西门庆回来了!” “哦,回来就回来吧。” 扈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浑没把西门大官人放在心上。 吴月娘见他心不在焉,不悦道:“你也不问问,我和西门庆合离的事如何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什么身份?” 扈成伸手搂住她的腰,笑道:“小小西门庆,何足道哉?我只是碍着你父亲投鼠忌器而已,真到了办事的时候,随手就解决了。你莫要胡思乱想。” 吴月娘在情郎怀里挣了几下,沉着脸道:“那你也不能一声不问!” “好好,我问。” 扈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跟西门庆谈得如何了?” 吴月娘气闷道:“西门庆不回应我,就说看我父亲的意见,岳父同意他就离。” 扈成笑道:“西门庆这厮真是狡猾,他明知你我好上了,已经没了挽回的可能,却忍着羞辱也不合离,又是为何?” “自是为了他的那点家业。” 吴月娘冷笑道:“西门庆原本只有他父亲留下的一间生药铺,现在生意做大了十倍,还不是因为仗了我家的势。他如果离了,没有我父亲做靠山,家产便不稳当了,所以他坚决不离!” 扈成道:“你父亲也不让你合离,那就再等等,待我势力再强大几分,你父亲也奈何不了我时,你就可以摆脱那西门庆了。” 吴月娘撒娇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扈成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说道:“眼下就有个好机会,需要你帮我,如果做好了,或许这个月能成!” 吴月娘一喜,忙问何事。 扈成道:“我要见你父亲,谈一些军务,你要帮我一起说服他。” 吴月娘想了想,抱住他的脖子笑道:“当然可以。” “不过你今晚要留下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我把父亲的性子和喜好都告诉你,一切都计划好了,明天一早就去见他。” 扈成用力挺了下腰,强振精神道:“我已经做好忙通宵的准备了!” …… 吴团练家在郓州城里,吴月娘在扈成的催促下,日上三竿才起身上路。 按照二人昨晚商定的计划,她先回娘家和父亲打理好关系,先铺垫好了,然后再来通知扈成去见面。 扈成把她送到郓州城外,自己在城西十里外的关山镇等着。 当天下午就收到了消息,吴月娘说老头子很犟,可能需要一天多的时间,让他耐心等待。 扈成闲着无事,想到阳谷县里还有事情要办,便留下人手接头,又绕回了阳谷县城。 他先到县衙拜见张知县,张知县最近也不敢轻视他了,待他十分热情。 扈成送上礼物,把清风山救回来的女人要上户口的事情说了。张知县随口就应下了,让他找孟押司去办理。 二人寒暄了一番,扈成告辞离开,又去找孟押司,给这贪吏送上了十两银子,很快就把户口办好了。 刚走出公房,隔壁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人在房里朝他招手。 扈成定睛一看,原来是曾经卖给他破烂武器的仓督,拱手道:“顾仓督,有事找我?” “扈巡检请进来说话。” 那顾仓督请他进门就坐,谗着脸笑道:“扈巡检最近征兵练兵,缺不缺器械啊?” 扈成看他的贱样,就知道这厮一定又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要倒卖军资换钱,便道:“缺,当然缺。顾仓督能给我多少器械?” 顾仓督道:“你要多,我就能给你多少!” “切,就阳谷县的那点储备,还敢说大话!” 扈成很是不屑,抿着茶水说道:“我要五千人的军备,你也有吗?” 顾仓督看出他有嘲弄之意,拂袖说道:“别说五千,五万我也给你!” “五万!” 扈成惊得茶杯差点脱手,肃容说道:“顾仓督,休要拿我做耍子!” “嘿嘿嘿,我手里真有货!” 顾仓督得意一笑,俯身说道:“我告诉你那些军械的来源,你可不要说出去。” 第七十五章 仓鼠雄心倒军资 顾仓督所说的货源,不止来自阳谷县,还有整个京东西路各州县的武库! 话说历朝历代,官府每次动兵,都是管理库房的官吏们的一次盛宴。 这帮仓鼠借此机会,不但能把以前的亏空销账,还大肆克扣军饷、军资,把国库里的财货腾到自己口袋里。 这一次京东西路总管为剿灭梁山水贼大动干戈,不但调动了驻郓州的三千禁军,还命水泊周边的郓济兖三州都出厢兵数千到军前听用。 其他下属四府两州三十余县,虽然不用出兵,也要给大军供给粮草、征发民壮,还需要很多土兵保护辎重队伍。 估算下来,负责作战的禁军和厢兵超过万人,各地前来支援的土兵、民壮也有三五千之多,兵马总数将近一万五千之数! 这些兵员都要各州县的库房供应,大小的仓督们都可以趁机大捞一笔! 被他们贪污的物资之中,粮食、布匹、车马等物都容易出手,只有军械太过敏感,找不到大买家,导致仓鼠们手上积压了许多货物无法变现,都为此而苦恼。 顾仓督却由扈成身上看到了商机,便来探问扈成的口风。 这厮问扈成,到底能吃下多少?如果胃口足够大的话,他愿意四处奔走,联络京东西路上的所有仓鼠,把手上的货全部卖给扈成! 虽然总数并没有之前说的五万套那么多,但也能提供好几千套。 而且他们日后还可以用老鼠搬家的方式,一点点的把仓库里的东西倒卖出来,再申请补货,再倒卖出来,再申请,再倒卖…… 如此,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为买家提供货物,甚至还可以为买家订制特殊货物,几年下来,供应一两万套军械不成问题! “……” 扈成听完对方讲述,良久无语。 他对此人的狗胆包天感到吃惊,自己占着穿越者的优势,知道大宋国糜烂不堪,再过几年就完蛋了,才敢肆意妄为。 这顾仓督看不到这些,还要在大宋官府里混饭吃,就敢做这种挖塌墙角的事情,不知该说此人胆子大,还是愚蠢呢! 扈成本以为大宋朝廷已经够腐败了,从顾仓督和他同类的行事来看,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腐败,用一滩烂泥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算是一条能够稳定获得军械的门路,既然有人敢卖,他也不会畏手畏脚。 扈家庄目前不缺刀枪,但军械还是多多益善,储备的越多越好。 特别是弓弩和盔甲,这两种装备市面上买不到,自己制作难度大,都是极其稀缺的军械,哪怕花重金购买也是值得的。 便对顾仓督说道:“你拿出来的货,不论什么器械,我都要了。” “好!好呀!” 顾仓激动的直搓手,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巡检能吃得下更多的话,我愿意冒个险,在山东河北和周边地方都帮你联系货源,包你五万套轻松到手,只要你让我做唯一的中介就可以了!” “!!!” 扈成又被这厮的野心惊到一次,仔细瞅了瞅此人,由衷叹道:“顾仓督真是个商业奇才,不去做生意可惜了。你有本事把大宋国的军械全弄来,我也照单全收!” “那就这样定了!” 顾仓督踌躇满志,一拱手道:“扈巡检对我豪爽,我也不能不够意思,我卖给你的货,一律三折,绝不多收一文!” “哼,黑货本来就是三折!” 扈成心里吐槽,举杯敬茶,说道:“顾仓督以后就是我扈家的贵客,我扈家商行的货物也给你打八折!” “哈哈哈哈!” “合作愉快!” 两位大宋忠臣相对大笑,饮茶欢庆! …… 二人谈好了大项目,为避人耳目,没有再一起吃饭,扈成先走。 出了县衙,天色已经晚了。 狮子楼的酒菜很不错,扈成打算过去吃个晚饭。 走到岔路口,看到西门庆的铺子就在东面街上,稍一犹豫,就往生药铺而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西门庆的争端挺没意思的。 二人的矛盾似乎不可调和,其实是西门庆夫妻感情破裂在先,自己插足在后,真没必要搞成一出闹剧被全县看笑话。 他当然不是怕西门庆,只是眼下经过西门庆家却避而不见,显得自己心中有鬼,干脆和西门庆摊牌,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也比逃避要好! 到了生药铺,直接走了进去,问道:“你们东家在吗?” 药铺里的伙计看清是他,还以为他是来揍西门庆的,都惊惧不已,不敢发声,其中一个急忙钻到后屋去了。 片刻之后,药铺掌柜迎了出来,笑道:“是扈庄主啊,呵呵,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你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扈成大刺刺的坐到椅子上,整了下衣袍,淡然说道:“我和你们东家是老朋友,许久没见他了,听说他从东京城回来了,来请他一起吃酒。他人呢?” 掌柜当然不信,额头汗都冒出来了,谄笑道:“呵呵,扈庄主来的不巧,我们东家他刚出去办事了。” 扈成问道:“去哪里了,我去找他!” 掌柜见他不想放过西门庆,心中叫苦不迭,推脱道:“他、他没有告诉小人去向,只是听说……呃,好像出城去了,估计今晚回不来了。” “哦。” 扈成有些失望,起身吩咐道:“给你东家带句话,什么时候有闲告诉我一声,我为他设宴接风。” “是是是,小人记住了。” 掌柜点头哈腰的应了,总算把这位惹不起的送出了门,又在门口伸长脖子看着远去了,才匆忙回到后屋。 屋里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焦灼等着,见他进门,急忙问道:“如何了?那厮走了吗?” “走了!” 掌柜抹掉头上汗水,心有余悸道:“东家可要小心啊,他好像到别处找你去了。听说那扈成手下有许多杀人不眨眼的重犯,可能会对你使绿林中的手段!” 西门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掌柜是他的亲信之人,好声劝道:“东家,有些话我说得难听,但也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要发怒。” “你和大娘子已经没有感情了,为何还要纠缠呢?如今又惹来扈成那强人要除掉你,你又何苦呢?” 西门庆又惧又怒,牙咬的咯咯响,颤声说道:“那对jian夫yin妇,让我在全县……不,在全州人面前丢脸,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你让我放手,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唉!” 掌柜叹了一声,说道:“性命都没了,还要什么脸面,东家你要分清轻重啊!” 西门庆闷了一会,恨恨说道:“你说的对,丢脸就丢脸吧,先保住性命要紧!” “我这趟去东京城联系上了蔡太师家里,只要我把事情办好,得了太师器重,一定把扈成和那负心婆娘送进大牢,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对掌柜道:“你去给我准备一些东京城带来的物件当礼物,我这就去见扈成,对他说清楚,把那婆娘让给他!” …… 扈成离开生药铺,本来想到狮子楼去,正好曹正也在阳谷县城,听说他来了,便过来请他到商铺里吃饭。 二人边吃边聊些生意上的事情,刚吃了几口,那郓哥儿也闻讯赶来,一进门就跪地磕头。 扈成见这小厮的扮相越发豪奢了,一副暴发户模样,身后还跟了几个满脸横肉的打手,问道:“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在城里行走还带护卫?” 郓哥跪在地上说道:“小人最近得了曹掌柜的重用,负责往南边那些个村镇卖腌货,和当地来敲诈的泼皮很是打了几场,惹了不少人,不带护卫恐怕路上会被人打死。” 曹正笑道:“这猴子精明能干,又是被庄主看重的人,我就让他做了当地的掌柜。别说,还真好用,如今整个郓州在村镇卖货卖的最好的就是他。” “原来做掌柜了,怪不得一身丝绸缎子。” 扈成让郓哥起身入座,问道:“惹到恶人,被人威胁着,你怕不怕?” 郓哥拍了拍胸脯,撇嘴说道:“托庄主的福,我乔郓哥现在在阳谷县里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了,整天吃香喝辣,手下还养了十几个伙计,想干掉我可没那么容易。小人能有今天的威风,哪怕死了也值了,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你跟着曹掌柜好好办事,以后的好处多着呢。” 这货越发有黑社会的风采了,扈成夸了他一句,又道:“生意要做,我之前嘱咐你的事情,可不能放下了。” 郓哥躬身道:“小人今天的一切都是庄主给的,庄主吩咐小人的事情,小人绝不敢耽搁。”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请柬双手递了过去,嘿嘿笑道:“小人要成婚了,是城里裁缝店孙掌柜的女儿,就在七月七那天。庄主要是有空,还请到我家喝两杯喜酒。” 扈成很是惊讶,接过请柬问道:“你这厮才多大就成家?” 郓哥一挺胸道:“小人已经十七了!” “你这嘴想挨巴掌是不是?” 曹正失笑道:“这猴子才十五岁,刚有俩钱就烧得慌,猴急着要娶妻。他以前看上了孙裁缝的女儿,只是穷的不敢想。这下终于扬眉吐气,把那女子娶到手了。” 扈成听笑了,把请柬收了起来,说道:“有时间我一定来!” 郓哥急忙给他敬酒,又把自己偷看孙裁缝女儿洗澡,被孙裁缝追打的事情讲了出来,还把他偷来的孙家女儿的肚兜亮了出来,把扈成和曹正笑得前仰后合。 三人正说得热闹,有伙计来报,西门庆求见。 扈成一下不笑了,疑惑了片刻,让曹正、郓哥先避一避,请西门庆来相见。 第七十六章 小官人摊牌大官人 扈成和西门庆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见面之后都把心中情绪掩饰的很好,不但没有让气氛僵住,两个情敌还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西门庆喝了几杯酒,叹道:“两月未见扈成兄弟,没想到你已经当了巡检,还创下偌大的家业。我长你十岁,还在为生计奔忙,着实惭愧啊。” 扈成笑道:“西门兄若为生计犯愁,郓州的其他人怕都已经饿死了。哈哈哈,你是阳谷县数一数二的富豪,这样说话未免太自谦了。” 西门庆摇头道:“我在城里商人之中或许有些势力,但和你们祝扈李三家豪强相比,算不上什么。” 扈成不想和他争执这个,转过话题道:“西门兄这趟东京城之行,耗时近两月,究竟是什么生意,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 西门庆一下来了精神,提高声音说道:“我在东京城的确谈了一个大生意,因为牵涉太广,上上下下各个衙门都要打点,好不容易才谈妥,所以耗时甚久。” 扈成对他的生意有些好奇,道:“西门兄方便的话,能问一下是何生意吗?” “我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西门庆摇了摇折扇,略显得意道:“还是贩卖布帛的买卖,不过卖得不是普通布帛,而是给北辽国的岁币绢。” 扈成不解道:“什么岁币绢?” 西门庆解释了一番。 原来大宋国每年都要给契丹人纳贡银四十万两,绢四十万匹,称作岁币! 这笔财物也是从民间加税收上来的,征税的官僚们一般都会超额两三成征收,多出来的都是自己的。 另外他们还会耍些手段,把付给契丹的银子重新冶炼,加入铅锡,降低纯度,布匹也用劣质品代替,折的银子和优良布匹也落到了他们的口袋。 这些替换下来的布匹,就是岁币绢,每年数量高达几十万匹,都由专门的商人替大人们售卖。 因为岁币绢成本低廉,是一条利润丰厚的财路,所以很多商人都争抢着揽这门生意。 西门庆原先也开了几个丝绸铺子,做些贩卖丝绸的勾当,虽然规模不大,却也做的顺风顺水,结识了许多商人和官府中人。 两个月前,他偶然听说太师府中的岁币绢生意要重新招标,负责此事的管事正好也是个祖籍郓州的,便动了心思,急忙赶到东京城走门路。 不得不说这厮真的厉害,竟然在诸多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最终成功中标,成了太师府岁币绢生意的独家代理人! “我出发之前,先去了那管事家中,和他家人热络了,便假装带信,顺利联系上了他。” 西门庆越说越得意,滔滔不绝道:“然后我使尽手段讨他欢心,让他信任于我,熬了两个月,总算把这笔生意拿到手了!” “那管事引我去见了蔡三公子,蔡公子勉励了我一番,让我用心做事,做的好了,以后给边军输粮草的生意也交给我。” “之后又带我去见了杨戬杨太傅门下管事。那边手上也有一些岁币绢,打算观望一阵,如果我做的好了,就把太傅府的岁币绢也给我做!” 扈成很是吃惊,心疑道:“真的假的?这西门庆一个县城小商人,竟然勾搭上了大宋国最有权势的两个奸臣!这厮是在吹牛吧?” 他仔细瞅了瞅西门庆,见对方意气风发,显然不是在说谎,不禁感叹:“西门庆虽是个烂人,但能力和运气都没的说,是个人物!” 西门庆说完,兴奋的满面红光,又装模作样的愁躇道:“唉,我如今身负重任,就怕做不好,或是出个意外,辜负了蔡太师和杨太傅,被两位大人追究下来,重罪难逃!” 扈成见他盯着自己,眼中精光闪动,便知晓他的意思了,暗笑道:“呵呵,这厮在威胁我,告诉我他现在有了两个大靠山,让我不要动他!” 便敬了他一杯酒,道:“恭喜西门兄揽到好生意,祝西门兄生意兴隆!” “多谢扈成兄弟。” 西门庆饮了一杯,感觉到扈成并无敌意,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放松了下来。 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场面话说完了,气氛渐渐尴尬起来,该说的话还没说到,都不能走。 冷场了片刻,还是西门庆先亮了牌,装醉笑道:“扈成兄弟有所不知,我在东京城,还见到了名闻天下的名伎李师师,果然是绝色,看得我涎水流了一襟。” “哈哈哈,听说宫里的官家都是那表子的恩客,隔三差五就来睡一回,但她还是对外接客,官家也不在意。许多客人都抢着睡官家睡过的女人,听说许多大人都在其中,此事在东京城也是一桩奇谈!” 扈成大笑道:“西门兄你睡上了没有,滋味如何?” 西门庆啧啧惋惜道:“东京城里的大人物一掷千金都排不上号,哪里轮得上我?” “况且也贵的要死,光预约的花酒钱就三百两银子,睡不睡的上还要看那表子的心情,要会琴棋书画讨她欢心才行,真是扫兴。” “我一向都是单刀直入的,哪里忍得了这种花招。唉,干看着咽口水却睡不上,可把我憋坏了。” 扈成笑得肚子疼,笑完之后,便进入正题:“西门兄身边不是带着一个丽春院的李娇儿吗,还能憋坏?” 西门庆摇头道:“女人嘛,刚睡的时候很新鲜,睡的多了也就腻了,没了胃口。” “我对女人就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再多女人也挡不住我追求其他女人。我这辈子,最少也要纳十个女人,睡几百上千个女人才甘心。” “擦!这厮在骂我吃他的残羹剩饭吗? 扈成听得郁闷,忍着气问道:“你腻了那李娇儿,不是想把她赶回丽春院吧?” 西门庆道:“我西门大官人虽然喜新厌旧,但从不绝情,跟了我的女人,即使腻了,我也会对她负责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缓缓道:“如果哪个女人不想跟我了,便随她去,我不会拦着,一个女人而已,我才不在乎呢。当然,得先把手尾处理干净了,这个比较麻烦,可能需要花些时间。” 他这算是表态了,扈成喝了一杯酒,说道:“我对你的财产没兴趣,一文钱也不要,你们尽快处理手尾吧。就像你说的,一个女人而已,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酒。” 西门庆放荡不羁之色消失了,面色铁青道:“我不在乎女人,但我还要脸面。” 扈成道:“我会补偿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西门庆沉默了一会,说道:“扈成,我从杨太傅府中听到一个消息,朝廷准备把梁山水泊收为皇家产业,你们三家在湖上收过路税的勾当,很快就完蛋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冷笑道:“你的家业看着大,其实根基不稳,收税的产业倒了,其他产业也会连锁倒台。哼哼,我会等着那天,看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 说完便推开门,洒然而去。 “梁山水泊也能收走?” 扈成看着他的背影,思忖着他带来的消息,眉头紧皱,神情越来越凝重。 …… 在商栈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曹正便出发往兖州去,扈成还没有收到吴月娘的消息,只能在商栈里继续等着。 郓哥很快也来了,还带来了狮子楼的酒食,在后院里摆了一桌,二人坐在树下吃喝。 “庄主,那武大还要小人看着吗?” 郓哥问了一句。 扈成事务太多,已经把这事忘到脑后了,随口问道:“武大最近如何了?还怀疑我抢他的婆娘吗?” 郓哥说道:“庄主一直都没有再见他,武大倒是松懈了一些,不再紧张了。” 他又低声说道:“庄主若真想要武大的婆娘,何必如此麻烦?你发一句话,小人给你办的妥妥贴贴,包准一点麻烦都没有就把那婆娘送到你屋里去。” “去你娘的!” 扈成怒了,一把掌把他扇翻在地,斥道:“大爷我被人诬蔑想占武大的女人,好不容易快要洗脱污名了,你这厮又要坏大爷的名声,你不长眼吗?” 郓哥急忙磕头认错,连声说道:“小人错了,小人心肝都是黑的,也把庄主看得和小人一样黑,小人再也不敢了。” “起来,鬼东西!” 扈成骂了一句,心里又惦记起武松来,估计武松也快回家了,必须要采取行动了,便道:“你把武大叫来,我要和他说清楚。” 郓哥急忙跑出门去,不一会就和两个打手把武大郎强拽到巷子里。 武大看到门里的扈成,吓得腿都软了,一把抱住门口的枣树,怎么都不放手,同时放声大嚎: “扈小官人,你放过小人的浑家吧!你这么有钱,想找什么女人都找得到,为甚偏要抢小人的浑家啊!” 他粗着嗓门哭嚎,一下把路上的人都引过来围观。 扈成想要解释,武大郎看到这么多人,胆子也大了,大声哭嚎:“众街坊为我评个理,扈小官人要抢我的浑家,当街抓我过来,想逼我把浑家给他。哇啊啊,他欺人太甚啊!” 围观之人听了此言,都议论起来,对扈成指指点点,满脸鄙夷。 武大郎见身边之人都支持自己,更加来劲了,指着扈成叫道:“扈大郎,你抢我浑家,就是要我的命!” “我这就到县衙、到州里去告官,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害死了我!” 扈成肺都气炸了,似乎看到了武松杀气腾腾来找自己拼命的场景,对这愚蠢的武大郎顿时憎厌不已。 他神情冷酷,招手叫郓哥过来,命人关上大门,对郓哥说道:“你去给我办一件事,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第七十七章 狡计移恨西门庆 中午的时候,扈成要出发往郓城去,骑在马上对郓哥使了个眼色,才打马而去。 郓哥把他送出大门,回到商栈里取了几匹布,叫上两个打手走到狮子桥边,让一个打手过桥往北去,自己带着另外一个打手进了紫石街,坐在王婆的茶水铺子里。 那王婆上了茶,在一旁斜着身子打量着他,啧啧叹道:“瞧瞧这身漂亮衣服,得有好几贯钱吧?” “几贯钱?” 郓哥一撩衣襟,不屑说道:“最上等的湖州丝缎,从头到脚置办一身,十三两银子!你以为是穷鬼穿得粗布麻衣呐,哼,几贯钱!” 王婆伸手摸了摸,一脸艳羡道:“真是好料子啊,老婆子我活了一辈子都没穿过一件像样的,郓哥你才几岁就人模人样了。还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扈小官人这样的好东家。” “那是!” 郓哥鼻孔朝天道:“俺东家的豪爽郓州人都知道,为他做事的,没一个吃亏的。好多人想投靠他,他还不要呢,在这阳谷县城里,唯独看上了我和武大。” 王婆闻言看了眼对门,嘲笑道:“那武大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被扈小官人亲自来请,还怕扈小官人抢他的婆娘,平白丢了一场富贵。” “嗨,不说他了。” 郓哥摆摆手,一脸无奈道:“今天早上,我东家想吃武大的炊饼,顺便再问问他想不想去扈家庄做厨子,给扈太公蒸炊饼。” “结果武大又以为我东家要抢他婆娘,当着几十个街坊邻居的面破口辱骂,气得我东家差点吐血,没脸见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县城!” 他说的忿怒,对王婆说道:“干娘你说说理,我东家缺女人吗,非要惦记他武大的女人?他当自己婆娘是天仙还是狐狸精,所有男人都要抢他的婆娘?” “就是!” 王婆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道:“那三寸钉谷树皮,谁家女人跟着他倒了八辈子霉了。要我看,武大的浑家还不如跟着扈……” “干娘这话可不要乱说,会坏了我东家名声的。” 郓哥急忙打断他,又愤愤说道:“我东家可是最爱惜名声,今天被武大辱骂了,反而让我来给武大道歉,把事情解释清楚。” 他让打手把布匹放在桌上,无奈道:“我只好买了三匹好绸子来找武大,希望武大能讲点道理,不要再污我家主人的名声了。” 王婆看着桌上的丝绸,眼里满是嫉妒,牵强笑道:“呵呵,那矬子活该受穷,给脸不要脸。” 郓哥把一匹布推到她面前,说道:“王干娘,你和武大一家熟悉,她浑家也相信你,待会帮我说道说道,让武大不要再犯浑。这匹布是给你的谢礼。” 王婆大喜,一把抱住说道:“好好好,我帮你说,定要说得武大跟扈小官人磕头认错!” 郓哥笑道:“那就拜托你了。你看到武大回来了吗,我这就去找他?” 王婆道:“没回来呢。我不我把他浑家叫出来跟你说。” “不了,我再等等。” 郓哥在茶铺里坐了一会,离开的打手跑了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郓哥起身扔了把铜钱,说道:“西门大官人找我办点生意上的事,我先走了。” 王婆惊讶道:“你东家和西门大官人,不是那个……有点那个事吗,怎么没打架,还好了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做大事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闹翻脸?早就说开了,还约好一起做生意呢。” 郓哥解释了一句,又道:“这两匹布先放干娘这里,待会我再回来。” “你忙去吧,我给你看好。” 王婆看他走了,抱起布匹放到桌子后面,眼珠子一转,自语道:“待会我要让他们说不成,一气之下这两匹布忘了拿,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 郓哥快步走出紫石街,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跑下狮子桥,刚下桥到了街口,就撞上了一伙人。 他抬头一看,西门庆正骑着驴怒视自己,急忙道歉:“啊呀,是西门大官人呀!小人急着给扈庄主办事,走的快撞到大官人了,大官人莫要生气。” 西门庆露出警惕之色,问道:“你给扈成办什么事?” 郓哥说道:“刚才小人带武大去见我东家,没想到武大却以为东家要抢他女人,当着好多人的面骂了我东家,东家羞的出城去了,让我找武大把事情说清楚。” 西门庆神色一松,笑道:“这事我刚才也听说了,哈哈哈,那武大的女人有甚好处,让堂堂扈家庄主被一个买炊饼的羞辱?” 郓哥表情意外,问道:“大官人不知道武大婆娘的好吗?” “真的好吗?” 西门庆一愕,追问道:“我没见过那女人,你给我说说好在哪里?” 郓哥贱笑道:“嘿嘿嘿,武大女人生的俊俏,小人见识少,以为在咱阳谷县数一数二,连青楼里的姐们也没一个比得上的。” “她不但相貌美,身子也馋人。那熊,这么大,那tun,这么翘,那腿,这么长。啧啧啧,真够劲,换成小人怕是顶不住,也怪不得武大整天担心被人抢了。” 西门庆听得眼中yin光直冒,不禁咽了口口水,笑道:“真的吗?我不信。你带我去看看。” 郓哥道:“小人正要去武大家,大官人想去一起去。不过小人要找武大说话,大官人最好不要让他看见,不然吓到了,小人的事情就办不了了。” “知道了。” 西门庆性急起来,心痒难耐,呵斥道:“休要啰嗦,快走!” 几人又回到紫石街,西门庆在王婆茶铺旁边找个卖浑吞的摊子装作吃饭,眼睛直往对面武大家门口瞟。 郓哥来到茶铺,对王婆说道:“王干娘,我还有急事,等不到武大了,要不你帮我把他浑家叫来,我和她先说一说。” “好嘞!” 王婆最喜欢干这种事,笑嘻嘻的跑到对面,敲开武大家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就和一个身材妙曼的美妇走了过来。 一旁浑吞摊上的西门庆眼睛都看直了,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拳头,口水流到了衣襟上都没发觉。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美妇进了茶铺,被挡住了视线,急忙又溜到茶铺门口偷看。 郓哥对美妇躬身施礼,笑道:“嫂嫂,之前你和武大哥误会我了,我来和你说清楚。” 美妇自然就是潘金莲,此女看了郓哥一眼,低声说道:“你还是和我家大郎说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说话。” 说完就要走,王婆急忙拉住她,一番花言巧语把潘金莲说的坐了下来。 郓哥解释了一番,一遍遍的强调扈成对她真的没有歹意,全是武大多心了,让潘金莲劝劝武大,不要再胡说八道,污了扈成的名声。 潘金莲默默听着,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有些失望,最后应了一声:“我明白了,我会劝大郎的。” 郓哥谢过她,又让王婆拿出布匹来赔罪,潘金莲死活不收,还说等武大回来再说。 郓哥只好让王婆把布匹先收起来,告辞离去。 走出茶铺到街角招呼西门庆,笑着问道:“大官人看到了没有,小人没有说谎吧?” “咕嘟!” 西门庆使劲咽了口口水,眼睛盯着茶铺说道:“没想到我阳谷县里竟有这般女子,我如何才知道?如此尤物居然嫁给了武大,好一块羊肉落到了狗嘴里!” 郓哥看他上了套,说道:“小人要走了,大官人要不要一起走,小人请大官人吃酒。” “滚滚滚!快滚!” 西门庆一把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进茶铺,看了眼里面位置上的潘金莲,坐到对方身后,叫道:“王干娘,上一壶酸梅汤。” “西门大官人来了。” 王婆走过来打过招呼,看他眼睛直往潘金莲身上打量,心中一动,暗笑道:“这武大婆娘真招男人啊,先去了一个扈小官人,又有一个西门大官人闻着味来了。哼哼,我若成全了他们,说不得能从中得些说媒钱!” 便打起了潘金莲的主意。 …… 阳谷县里,一对夙世偷a情人提前几个月开始了他们的故事,引发此事的扈成也到了郓州城外的情妇娘家里。 他的算计就是把武大对自己的怨恨转移到西门庆身上,虽然行为很恶毒,但也迫不得已。 武大郎已经认定他要抢自己女人,不论扈成做什么都是越描越黑,武大只要在自己弟弟面前说一句坏话,以武松的性子,此生就和他无缘了。 扈成不得不这样做,将来事发之后想办法保住武大性命,也算是对得起此人了! “大郎,我父亲来了!” 他坐在客厅椅子上正思索着,忽然听到‘大郎’一词,心中猛地一跳,起身看向门口。 吴月娘引着一个身材粗壮的老汉走了进来,介绍道:“爹爹,这就是扈大郎。” “扈成见过团练使大人!” 扈成急忙施礼。 那老汉相貌粗豪,一看就是个武官,他一声不吭,围着扈成打量了一圈,冷声道:“扈巡检,坐吧!” 二人坐到茶几两边,吴月娘坐在下首,吴元忠也不看扈成,叹道:“没想到我吴家竟然出来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唉,丢人啊!我都没脸见人了!” 吴月娘语气不善道:“爹爹,我们说好了,不再说这些!” 吴元忠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扈成,撇嘴说道:“你这小子,哼,要不是月娘怀了你的孩子,我饶不了你!” “什么?” 扈成吃了一惊。 急忙看向吴月娘,见她朝自己使眼色,才明白她是如何说服自己老爹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想到自己有了孩子,心中一下乱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吴团练使宝刀不老 “我只有三个女儿,老大嫁给了西门庆,老二去年刚嫁到东平县,老三还小。早年还有两个女儿都夭折了,怎么也没能生个儿子出来。” 吴元忠和扈成闲谈着,神情沮丧道:“唉,吴家这一支到我这里算是断绝了。” “当年我只是个小卒,抓贼受了伤,西门庆的老爹是县里的郎中,救过我的性命,我才把月娘嫁给了他儿子。” “没想到西门庆也生育困难,和月娘成婚两三年也没个动静,要不是他玩了许多女人都不行,我都怀疑自己的血脉有问题了。你说这贼老天是不是玩我呢?” 老头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官,说话十分粗鲁。 扈成就喜欢这样的人,微笑道:“老大人血气充沛,一看就是精力旺盛之人,怎么可能有问题。”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说话中听。” 吴元忠听了他的话很是欢喜,指着他说道:“如今我只等着抱孙子,但愿月娘能为你生个儿子,能抱到外孙也心满意足了!” 提起此事,扈成心里又乱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儿子女儿我都喜欢,我不会重男轻女,甚至更想要女儿。” 吴元忠冷笑道:“等你老了,眼看着家业没人继承,要落到外人手里的时候,你就知道儿子的好了!” 扈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笑道:“老大人才不过五旬,身子又强健,为何不多纳几个妾室,说不定还能生下几个儿子来。” 吴月娘听到此言,立刻斥道:“扈成,你说甚胡话呢,在我父亲面前不要如此!” 吴元忠却抚着胡子笑道:“月娘不要骂,我和扈大郎都是武人,直来直去最好。” 他一脸遗憾,对扈成说道:“我也想纳妾,无奈家里的三只大小母虎不准我纳,一提起来就跟我拼命,只能罢了此念。” “好不容易熬到母老虎死了,两只母虎也嫁了出去,却还不让我纳妾。早知道我把她们嫁的远远的,也比在身边老是来管我要好!” 吴月娘怒道:“你不是还有二姨娘陪着吗?二姨娘也生了女儿,是你自己生不出儿子,怎地怪到我们母女头上来了?” 吴元忠也来了气,怒哼道:“你有孕在身,我不想和你争,但我告诉你,我很不甘心!” 扈成见势不妙,急忙岔开话题:“老大人,听说你有一手好箭术,我仰慕已久,今日能否展示一二?” “唔,去射箭吧。” 吴元忠站起身来,对女儿说道:“射箭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要跟过来。” 吴月娘冷哼一声,对扈成说道:“大郎,你可不要撺掇他,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娶妾。” “我晓得。” 扈成笑了笑,和吴元忠一起走到后院,二人拿好弓,对着箭靶边射边谈。 吴元忠的箭法很是不错,三十步外箭箭射中靶心,扈成的箭法却不怎么样,射了两箭勉强上靶,干脆也不射了,只在一旁看着。 吴元忠聚精会神,一口气射出十只箭,才转过身来,嘲笑扈成:“年轻后生越来越不成事,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了。” 扈成不卑不亢道:“射箭不是我所长,我擅长近身搏杀,还有运筹帷幄,统领全局!” “统帅之才吗?呵呵。” 吴元忠嗤笑一声,看着靶子说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帮我想个法子。” “最近月娘的态度松动了些,老二也不怎么来了,我正想着纳个小妾,就怕她们知道后都来跟我闹,你说该怎么办?” “他如此惧怕女儿吗?” 扈成心疑,稍一思忖便明白过来,老头子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便问道:“你那两个女婿也不帮你说话?” “休提那两个贼鸟!” 吴元忠骂了起来,愤然说道:“西门庆和老二女婿,都是鬼精的人儿,就等着我死了瓜分我的家产呢,怎么可能让我再生儿子?” “哈哈哈,好可怜的老人家,一个知心的儿女都没有。” 扈成大笑一声,爽朗说道:“我对你的家业没兴趣,就帮你完成心愿吧。” “老大人看上哪个女人,我在外面给你找个隐蔽的住处,替你遮掩着,你们尽管生就是了,保证你两个女儿听不到一丝风声。” “你要是没选好,我请郎中给你选三五个好生养的婆娘送过去,保你几年生一堆儿子出来!到了那时,生米煮成熟饭,谁也奈何不了你了。” 吴元忠放下弓箭,抚着他的后背笑道:“哈哈,扈成,能帮老夫的,还得是你啊!” 扈成拱手道:“三日之内,我把女人和院落准备好,就来请老大人。” 吴元忠用力一挺腰,跃跃欲试道:“这回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吴某人宝刀不老!” 二人越说越亲密,再无隔阂,坐到屋檐下吃着酒,总算谈起了正事。 吴元忠问道:“扈成,你来找我,可是为京东西路出兵剿贼之事?你到底想怎样?” 扈成放下酒杯,认真说道:“我就不瞒着团练使大人了。梁山水泊里有我们三庄的财路,还有州县里各位大人们的进项,每年十几万贯的银钱呐,大军一来,全都没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挖掘出这个财源,成本都没有收回来,诸位大人花销也多,不能这样被人毁掉。” “我冥思苦想,想到了一个应对之法,既能保住财路又能应付了差使,不过需要州里的军兵配合,就是不知团练使大人态度如何?” “还能有什么态度?我当然也不想他们来捣乱!” 吴元忠咧嘴骂道:“京东西路总管要来立功,让我们郓州出兵出钱粮,又搅扰地方,还砸了大伙的饭碗,州里没一个想他办成事的。你就说吧,你想怎么办。” 扈成松了口气,说道:“我计划是这样的……” 吴元忠听完他的讲述,震惊叫道:“你小子胆子太大了,这种事情都敢做!” “老大人,你就说能不能成,不要说甚胆子大不大!” 扈成截住他的话,大声说道:“出了事你们都推我头上,我一个人担!” “嘶,这个……” 吴元忠踌躇了好半天,一点头道:“好,到时候我找借口把郓州厢兵带走,就当不知道,具体事情你们三庄自己去操办。” 扈成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施礼:“多谢老大人助我,扈成一定把事办妥了!” …… 老头子和水泊巡检谈完之后,就急匆匆赶到州城找其他大人商议去了,扈成则留在他家里,光明正大和吴月娘住到了一起。 私下里相处,扈成终于有机会问吴月娘,到底有没有怀孕?结果得到了肯定答复,吴月娘说最近老是呕吐,找了店里郎中号脉,说是喜脉。 扈成算了下,二人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怎么这么快就有反应了?到底是自己的种还是西门庆的? 吴月娘见他面色狐疑,不禁大怒,说自己已经和西门庆半年多没有同房了,肯定是他的种无疑!要是不信,她就吃药打掉! 第二天中午,三人才睡了起来,一起回了阳谷县。 吴月娘主仆已经从县城的西门庆家里搬了出来,直接住在香林洼,扈成把她们送到药铺,自己返回扈家庄。 刚进屋换了身衣服,扈三娘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到:“哥哥快来看,我师父的家人来了,早上刚到的!” “林冲的老婆来了吗?” 扈成一个月前曾派人去东京城接林冲老婆,总算接回来了,也替林冲高兴。 他兴冲冲跟着扈三娘到了林冲家里,却见林冲面色沉痛,心知不妙,问起详情。 林冲悲戚道:“我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二月初时,已经自缢身亡了。” “啊!” 扈成吃了一惊,也只能嗟叹,好声安慰道:“若早点去接嫂夫人,也不会如此了。” 林冲潸然泪下,摇头道:“早些时日,我在梁山上被王伦欺辱,蹉跎过活,没有能力取她来。” 他抹了把眼泪,又道:“好在我丈人还在,也得了重病,要不是庄客去的及时,恐怕也病死了。那庄客是个有心之人,把我丈人和娘子的使女一起接了来,正在屋里养病呢。” 扈成点头道:“有丈人和使女在身边,林教头便有了家人,不再孑然一身了。” “是啊,也算有两个家人了。” 林冲牵强一笑,伸手道:“庄主到屋里说话。” 扈成进去一看,椅子上坐在一个须发灰白的消瘦老人,身边有个大汉陪着说话,乃王进。 “丈人,这就是扈家庄庄主扈成扈大郎。” 林冲当先进门介绍。 那老人要起身,却挣不起来,一旁的王进急忙扶他起来。 老人咳了两声,拱手施礼:“鄙人张士行,见过扈庄主。” 王进叹道:“这位张教头是我和林冲的前辈,我们三人以前是同僚,颇有些交情,结果都遭了高俅的陷害。” 张教头摆手说道:“我以为你们两个都死了,我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没想还能活着在着扈家庄相聚,都是扈庄主的恩德。” 林冲王进急忙称是,都朝扈成躬身施礼。 “我有三个禁军教头了!” 扈成看着眼前三人,欣喜不已,上前扶张教头坐下,寒暄了一番,问道:“张伯父身患何疾?” 张教头道:“染了风寒,又心中郁郁,病情重了。” 扈成忙吩咐扈三娘:“找最好的郎中来,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张伯父的病治好!” 扈三娘翻着白眼道:“郎中早就来看过了,药也吃过了,还要你说,郎中说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好。” 林冲又从侧屋叫出来一个少女,说道:“这就是我娘子使女,叫锦儿。” 那锦儿对扈成福了一礼,扈成看了一眼,是个圆脸的小姑娘,打了声招呼,锦儿就羞涩的想要退走。 张教头却把她叫了过来,抓住锦儿的手臂说道:“我家里遭了灾祸,女婿被充军,女儿自缢了,我也病得起不了身,幸亏锦儿不离不弃的照顾我,我们一家人才能相见。” 他又抓住林冲的手,语重心长道:“锦儿心善,我把她看成亲闺女。林冲,你若是不嫌她身份低贱,就娶了锦儿,我们还是一家人。” 锦儿羞得满脸通红,头也不敢抬。 林冲说道:“丈人的话我自然要听,只是我年岁已大,锦儿还年少,怕不太合适。” 锦儿还以为他不愿意,脸色一下又白了,张教头和王进也这样认为,都皱起了眉头。 扈成却看出林冲愿意,只是情商低不会说话而已,笑道:“林教头这是同意了,就怕委屈了锦儿,不如问问锦儿姑娘的意思。” 张教头问锦儿,锦儿声音像蚊子一样说道:“愿意。” “哈哈!” 扈成大笑一声,拍手叫道:“既然双方都愿意,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明日便为林教头举行婚礼!” 第七十九章 玉幡竿案发来投 林冲屡遭厄运,如今又听到了爱妻的死讯,扈成怕他心理出问题,才急着让他和锦儿成婚,希望有了家庭子女之后,他的感情能重新焕发生机。 作为扈家护院的总教头,林冲在扈家庄地位很高,庄子里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来赴宴,祝李两家也派人送来了礼物。 婚礼虽然办的仓促,但也热闹,小院里人满为患,林冲被人拥着闹婚房,应付的十分吃力,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因为水泊那边将要有大事发生,众人都知道不能耽搁,只在席上闹了一场,把新人送进洞房,天黑时就散了筵席,各自回家了。 扈成没有走,在林冲家里继续和张教头、王进聊天,从二人口中了解了这三个东京城来的禁军教头。 王进曾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有统驭之才,把整个禁军的训练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上下皆十分服气。 林冲个人武艺最高,骑战之术最是了得,在禁军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猛将。 张教头张士行的地位本事都不如二人,退休之前主要负责大军队形排列,称作‘排阵使’。 他虽然只是东京禁军诸多排阵使中的一个,却把此事干了一辈子,对排练列阵极为精通,不论训练还是实战,都能迅速指引人马排好阵型。 扈成听了二人的本事,惊喜不已! 之前因为王进病重,他也事务繁忙,没有和王进深入交流过,今日一番交谈,才知道这位王教头竟然是个少见的管理人才! 扈家庄现在就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林冲和其他一帮头领都是将才,没有统驭能力,如果王进真有本事的话,以后便能分担更重的担子。 扈成准备等王进病好了,就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职务,现下还没想好怎么用他。 张士行排兵列阵的本事,更是眼下扈家庄急需的军事技能! 林冲带来的训练内容,大部分都是个人技战术和基础阵战的训练,在军阵上并不擅长。 扈成明显能感觉到,扈家庄民兵排兵列阵很死板,速度慢,指挥不够灵活,战斗发生时阵型几乎无法进行调整。 之前的几场战斗都是几百上千人的乱战,对手也是不太会摆阵的贼人,扈家军的这点阵战之术完全够用了。 若以后战争规模扩大了,一个战场上几万、十几万人参战,个人武艺便不重要了,阵型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也就是说,林冲教授的都是初级军事技能,扈家军要想强大,还需要进阶技能——高级阵战之术! 扈成不懂战阵,也认真思考过,还和林冲、栾廷玉都谈论过这个问题,最后发现必须要精通此专业军事人才当教官才行。 他正打算到河边、西北的边军之中高薪聘请几个懂阵法的军官来,结果张士行就送上门来,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再好不过了! 王进和张士行都还在养病,一时半会无法工作。 扈成也不着急,给二人提了一句,说将来会请他们帮扈家庄办点事情。 两个教头自然不会拒绝,都道:愿凭庄主驱使! 三人就军事政治彻夜畅谈,不知不觉过了一夜,直到林冲都从洞房里出来打招呼,扈成才惊觉天快亮了,急忙安顿王进两个去休息,免得伤病严重了。 他也匆匆回到庄园,胡乱洗漱了一下,招来家里的管事和几个头领议事。 参与梁山水泊剿匪之事的都是水军,骑兵和步卒用不上,扈成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便让骑兵和护院都留在家里继续训练,只调用二十个步卒和一百村民运输辎重。 这次出兵,京东西路总管府命郓州准备部分粮草供应大军,州府也摊派给了三庄一部分,祝扈李三庄便组建了三百人的辎重队,给大军运输粮草。 说是粮草,其实各种军用物资都要提供,民夫也有可能被军队征为苦力,后续还涉及到对付总管府的计划,辎重队需要保全自己,能在战起时及时脱身。 因此,其中细节和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要一一说到了,不能有一丝差池,领头之人也一定要有勇有谋。 扈成把手下能用之人挑了一遍,最后决定让胆大心细的石秀负责此事,性格沉稳的陈来福做副手,把三庄辎重队都交给了他。 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了,他立刻又骑马往水泊水寨赶去,一晚上没睡觉,路上感觉头脑昏沉、精力不济。 不禁感慨身边没有能总览全局军政大才,这点规模就累的不行,以后岂不要累死? 中午到了扈家水寨,湖里的码头上正忙着替换船只。 水兵把自己的新船都做好记号,不情愿的交了出去,更加不情愿的换乘了破船,又骂骂咧咧的划着破船走了。 三家水寨的新船都是从南方买来的,旧船反而不好找了,又不能动水泊渔民的船,只能再去找楚州船帮购买。 运河里新船不好买,破烂旧船多的是,负责此事的阮小七很快就买来了一百多条旧船。 此时阮小七正在水寨门口指挥交换新船,看到扈成在码头上,便引着一个汉子来相见。 扈成看那汉子,白净修长,之前见过一次,乃是楚州船帮的玉幡竿孟康。 扈成问道:“时间不多了,三寨船只什么时候能替换完毕?” 阮小七道:“我这里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两批,共三百艘旧船,最多三天就能到。” 那孟康说道:“我们楚州帮的兄弟正在收集旧船,全力往梁山水泊开来,最迟后天,绝对能赶来。” 扈成点点头,对此人拱手道:“这番又多亏楚州船帮的兄弟帮忙,我在此谢过了。” 孟康笑道:“扈庄主付了钱,我们是做交易而已,呵呵,说甚谢不谢的。” 三人在敌楼里坐下,喝了两杯酒,孟康看了阮小七一眼,阮小七便开口说道:“庄主,孟康兄弟也有点事情要和你谈。” 扈成抬手道:“请讲。” 孟康道:“第一件事,我们楚州船帮和徐州船帮最近斗的厉害,双方大小冲突不断,死了上百人,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很多家户都开不了锅了。” “正好七哥又来买船,帮里大当家便让我来和扈庄主谈一谈,能不能先借我们一些钱粮和器械,等撑过这段难处,我们一定还你!” 扈成没有便答,沉默了一会,问道:“徐州船帮呢?他们的日子好过吗?” 孟康苦笑道:“徐州船帮自然也不好过,和我们的情况差不多,听说已经饿死人了。现在就看哪边更能熬,我要是能得到扈庄主的援助,肯定能打赢徐州帮。” 扈成摇头叹道:“都是挣口饭吃的穷人,何苦要自相残杀呢?即便打赢了,难道能改善生活吗?不如早日谈和,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孟康无语半晌,说道:“扈庄主生在大地主家里,衣食无忧,不知穷苦人的艰难。” “在庄主眼里,船帮互相争得不过是一口饭而已,多了少了都无所谓,但对穷人来说却是一条命!谁多吃一口,谁少吃一口都要死人,所以哪怕打个你死我活,也要保住自己的一口饭!” 扈成听了他一番话,感觉脸皮发烫,不敢再装圣母了,忙道:“好,我给你们钱粮器械,需要多少孟康兄弟尽管说,” 孟康大喜,说了数目,不过两百石粮食三百贯钱和百来把刀枪而已。 扈成当即就从水寨仓库里调了一批拨给他,让他今日就运走。 孟康千恩万谢,又说出了第二个请求,“那徐州船帮不讲江湖规矩,把我是杀官逃犯的事情告发了官府,缉捕官差正在运河里追查小人。” “眼下形势,小人不能再留在船帮里了,不然会连累船帮里的兄弟。等这趟把钱粮运回去,我就另找地方落脚,以后不能再见扈庄主了,特来告辞!” 阮小七急忙帮腔道:“庄主,孟康兄弟义气深重,还是造船的大匠,我们不是准备在浑河口建造船厂吗,正好用到孟康兄弟,不如留下他。” 扈成笑道:“我早就看上孟康兄弟的大才了,只是碍着楚州船帮,不好开口罢了。现在正好,孟康兄弟到我庄上来,帮我主持造船厂!” 孟康为难道:“可是,小人被官差追捕,恐怕会给扈庄主惹来麻烦。” 扈成摆手道:“我庄子里被官府通缉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你一个。孟康兄弟放心,只要我扈成在,皇帝老子来了,也休想抓你走!” 孟康神色一松,起身拜倒在地,感激说道:“小人没别的能耐,唯独会造船,一定不负庄主所托,为庄主造出好船来!” …… 和孟康谈完了,扈成又坐船前往李家和祝家水寨视察。 两家水手也已经做好了换船的准备,只是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似乎对将要发生的战事心理准备不足。 祝李两家水手没有扈家训练严格,待遇也差了一截,素质自然也不如扈家。 扈成叮嘱李应和祝彪,让他们最近一定要加强管理,激励士气,以免节外生枝。 二人随口应了,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 祝彪汇报了祝太公的战果,这老头子跑了郓州城一趟,散了许多钱之后,总算和大人们达成了共识。 大人们暗示祝太公,会对水泊水寨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牵连郓州官员,他们可以自行其是。 再加上主持郓州军事的张团练使,郓州的文武官员都站到三庄这边了! 扈成心中一松,夸赞祝家人办事可靠,把祝彪得意的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 扈成又问李应,和王伦谈得如何? 李应道:“王伦倒是很快答应了,不过他不放心晁盖一伙,不敢轻易下山,也就无法配合我们的动作,怕会出岔子。” 扈成思虑片刻,说道:“晁盖欠我的人情,你派人把王伦和晁盖都约来,我再去和他们说。” 第八十章 巡检作证梁山大选举 (感谢书友:apologies的打赏。) 梁山寨主王伦最近郁闷透顶,他当初一个思虑不周,把晁盖一伙招上了山,形同引狼入室,悔得他肠子都青了。 原先他还看不起晁盖几个,以为靠自己的威势轻易就能压制这伙手下败将,又把分化、拉拢、掺沙子等办法也都用上了,就等着慢慢消化这伙新加入的人马。 谁能想到,晁盖一伙竟然异常抱团,不论他使什么手段都拆不散。 吴用、公孙胜、刘唐和白胜四个,都以晁盖为首,言行一致,共同进退,很快就成了梁山上一大股势力,并开始争夺山寨权力! 尤其是那智多星无用,极其狡诈,给晁盖支了各种明暗招数挤兑王伦,王伦被逼得招架不住,屡屡在众头领面前丢脸,威望越来越低。 吴用此人,王伦看他和自己出身一样,都是个落第书生,便想重用他,特意把他调到自己身边管理山寨庶务,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 这酸书生却不领情,假惺惺敷衍王伦,利用王伦对他的信任,暗地里给自己人调拨了大量人手钱粮器械。 等到王伦发现时已经晚了,晁盖一伙的势力迅速壮大起来,有了挑战寨主的实力。 而王伦这头看着人多势众,却没有晁盖等人团结,真正可用的心腹只有朱贵和黄安而已。 其他如杜迁宋万,这俩鸟人经历了扈家庄宋万换林冲之事后,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早就和他离心离德了。 新加入的杨林石勇韩伯龙王道人,都是仰慕王伦而来,却与王伦性子不合,说不到一块去,彼此只是上下级关系,并无多少情义。 相反,他们几个和晁盖倒是秉性相近,经常被晁盖一伙请去吃酒,看情势早晚会投了晁盖。 每当王伦和晁盖发生争执,杜迁宋万和杨林几个都默不作声,表面中立,其实已经偏到晁盖一边去了。 王伦非常确定,双方一旦冲突起来,这几个鸟人旁绝不肯为自己拼命,甚至还有可能朝自己动手! 他现在的形势很是不妙,站在自己一边的朱贵和黄安都不是能打的,对上了晁盖、吴用等五个头领,明显不是对手。 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还有寨主大义名分傍身,只要不发生内讧,中立的几人都会服从他的命令,而挑起内讧的一方,也会遭到中立派的反对。 所以只要他不犯错,晁盖一伙哪怕实力再强,也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眼看着自己辛苦建立的山寨逐渐失控,王伦愁得睡不着觉。 他黑着眼圈想办法,连抢劫也不敢去了,把精锐老贼都布置在自己身边,生怕被晁盖暴起突袭。 和心腹朱贵商议了许久之后,王伦决定壮士断腕,把南面的水寨让了出来,让晁盖一伙去守寨,并告诉晁盖,水寨由他全权做主。 本来还担心晁盖等人会赖着不走,没想到晁盖很痛快的答应了,当日就搬了全部人马物资下了山,接收了水寨,在临水的山坡上驻扎了下来。 王伦也立刻派黄安守住南山关卡,严防山下水贼,同时又把杨林四个调到梁山北面,阻断了他们和晁盖的接触。 赶走了晁盖一伙,王伦总算不用担心肘腋生变,也能安心睡觉了,但还是气闷不已,整日算计着如何灭了对方。 而晁盖那边,没了约束之后,就像脱缰的野驴一样放肆起来,不断登陆劫掠,还把附近水面的渔民全都赶走了,和石碣村也发生了好几次冲突。 阮小二告到王伦面前,王伦正想借三庄的刀杀晁盖,便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晁盖,表示自己会约束手下,但对晁盖无能为力。 三庄水寨副巡检李应找晁盖谈过之后,他们的行为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把梁山周边禁区扩大了好几倍,让扈成很是不快。 之后李应又来密会,将京东西路动兵之事以及扈成的计划告知了王伦。 王伦大惊失色,事关山寨存亡,他没有选择,只能接受三庄的提议,和三庄水寨联合应对危机。 可他放心不下晁盖,生怕自己一动,晁盖就掏了自己老窝。 李应又去找晁盖谈,晁盖也答应配合三庄水寨一起行动。 但王伦还是不信任晁盖,担心对方会使诡计谋害自己,踌躇不决,说要考虑几天,没有给李应一个肯定的答复。 时间不多了,扈成只好亲自约见两个贼首,和他们当面把计划敲定了。 …… 深夜,水泊深处。 一艘大船停在芦苇荡中,周围簇拥着许多小船,船上兵刃闪着寒光。 大船船舱里,扈成、王伦相对而坐,晁盖坐在下首,其他还有李应、朱贵和吴用也陪在三人身后。 扈成第一次见到晁盖,刻意打量了一下,一条雄赳赳的大汉,声音洪亮,器宇轩昂,是块做老大的好料子! 与之相比,王伦不论形象、气势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显的局促寒酸,被晁盖稳稳压了一头。 再看另外一个要特别关注的人物,狗头军师吴用! 与电视剧长胡子的中年书生全然不同,这位智多星竟是个形貌粗犷的大汉! 虽然不如普通武夫那般强悍,吴用也绝不是柔弱书生的形象,估计平时也喜欢舞刀弄棒,面大颐阔,身子很是健壮。 要不是一身书生打扮,没能人看得出来,他是个靠脑子吃饭的读书人。 “晁盖一伙真正的主事人,其实是这个家伙。” 扈成的目光在吴用身上停留了一下,立刻被吴用捕捉到了,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扈成点头回应,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李庄主之前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就不再重复了。这次我约二位前来会谈的目的,你们心里肯定也清楚,我也不啰嗦了。” 他直接对晁盖说道:“晁保正,我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诚心诚意与我们合作?” “此事我已经答应过李庄主了!” 晁盖站起身来,慨然说道:“我晁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出来的话,绝不反悔!” “我可以再发一次毒誓,这趟和扈庄主、王寨主共同抵御官兵,不计较私利,不坑害盟友,若有违誓,天打雷劈!” “好,我相信晁保正的为人!” 扈成大声喝彩,转头问王伦:“王寨主,这下你可能放心出兵?” 王伦眼睛盯着虚空说道:“我好心收留他们,得到的却是背叛,我的心被伤到了。誓言什么的,不过一张嘴而已,我已经不相信他们了。” 晁盖羞恼叫道:“我晁盖最讲义气,你若诚心待我,我也会赤心对你。可你处处羞辱我,防备我,让我如何敬重你这个寨主?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吴用也冷笑一声,插口说道:“王寨主,你不信任我们,我们还不信你呢!” “哼哼,你说我们会趁隙偷袭你,我还说你会趁机偷袭我们呢。若如此说下去,成了车轱辘话,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王伦看着他,一脸冷漠道:“不谈就不谈吧,我们就坐等官兵杀到,看谁能活下来!” “三位,不要再做无益之争!” 扈成用力敲击桌面,大声说道:“既然不相信誓言,那就用切实的约束之法:哪方做出背叛盟友之事,我就联合另外一方,将之彻底铲除!如此,你们总可以放心了吧?” 王伦和晁盖思忖片刻,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扭过头去,冷声道:“就这样罢!” 扈成总算搞定了两个贼首,暗暗松了口气,把计划又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哪位还有意见?” 几人都沉思着不语,吴用想了想,发声说道:“只谈事前、事中,不谈事后,怕还会互生戒心,坏了大事。扈巡检,王寨主,我们还是提前划定势力范围为好。” “这个贼鸟!” 扈成见他跳出来捣乱,很是恼火,因为此事非常难办,真要谈起来,盟约肯定也达不成了。 王伦听到此话,果然变了脸色,阴阴说道:“你们还想和我平分水泊梁山吗?” 吴用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划清楚界限,免得和王寨主发生冲突,坏了你我情分。” 王伦怒斥道:“忘恩负义之徒,有何脸面提情分一词!” “莫要争执,听我一言!” 扈成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当即抬手说道:“你们这样下去,早晚要斗个两败俱伤,直到一方横死才能罢手。” “我身为水泊巡检,不想看到水泊大乱,我要维持水泊的稳定,谁想扰乱水泊,我第一个不答应!” 王伦冷哼道:“扈巡检,希望你能秉公办事,梁山本来很稳定,晁盖和吴用一伙上了山,才混乱起来。自始至终,我都是受害者!” 晁盖胀红着脸,不知怎么应答,吴用却立刻回怼:“王伦,你嫉贤妒能,排斥羞辱来投的好汉,林冲是先例,晁天王是第二个。扈巡检,是王伦先坏了江湖规矩,怪不得我们!” “啪!” 扈成用力一拍桌子,起身说道:“我提议,以后梁山寨主选举产生,一年一选,由所有有名号的头领投票选出!巡检寨做见证人,谁敢不服,梁山与我巡检寨共讨之!” “!!!” 一船舱的人都惊呆了。 众人从没听过这种选举之法,仔细思索过后,都觉得很不错,晁盖也信心十足,举手赞同。 只有王伦感觉吃了大亏,他不擅长拉拢人,竞选很吃亏。而且他本来就是山寨之主,却要放弃寨主之位参加选举,最亏的就是他。 可是转念一想,梁山上的情况再持续下去,自己的墙脚早晚要被对方挖空,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选举的话,他借助现寨主的名分,仗着目前掌握的资源,给头领们足够的好处,有很大可能胜出。 只要胜出一次,就可以放手打击对方,发展自己的亲信,下一次选举就会更加容易。 而且扈成既然放出话来,自己不同意就会遭到巡检寨和晁盖的围攻,覆灭就在眼下,不答应也得答应。 反复思量过后,王伦在众人的注视下,轻松笑道:“选举之法好,我同意!” 于是就把其他头领都招上船来,说了规矩之后,在扈成的带领下,众贼头一起发誓: 尊重选举结果,当选者不得报复,落选者认赌服输,如有违背者,众头领共诛之! 发完誓,又立下了参选者和投票者资格的规矩: 前任寨主自动享有参选资格,其他参选者需要得到两成以上的投票人的支持才有资格竞选。 第一批投票人是十四个头领,如有新入伙或者晋升的头领,必须经过寨主同意,并得到半数以上头领的认可才有投票资格。 接下来就在这艘大船上进行了首次投票。 参选者只有王伦和晁盖,十四个投票人一人手里一枚铜钱,挨个到屏风后面把铜钱投进两个窄口的瓶子里。 投票程序很快进行完毕,扈成当着一众贼头的面把两个瓶子分别敲碎,一枚一枚的数铜钱。 十二个贼首站在他面前,眼睛不眨的看着,生怕数漏了一枚。 王伦和晁盖端坐不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都呼吸粗重,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结果出来了。” 扈成把两个木盘推到桌边,看了眼一众贼头,最后把目光放到晁盖身上,露出了微笑。 王伦见此,脸上一下没了血色,差点瘫软在椅子上,晁盖则呵呵笑了起来。 他淡定起身,正准备迎接属下的欢呼时,就听扈成说道:“晁保正,很遗憾,你输了。” 晁盖如遭五雷轰顶,还没反应过来,扈成突然把手指向王伦,高声宣布:“六对八!我宣布,王伦连任寨主!” “好哇!” “恭喜王寨主!” “啪啪啪啪!” 众贼头都叫了起来,拼命鼓掌。 晁盖一看,除了自己一伙,其他人都在欢庆,也不知道多出来的一枚是哪个投给自己的。 无论如何,他输了! 晁盖不是个输不起的人,猛吸了一口,走到王伦身边,端端正正的拜了下去,高呼道:“晁盖,愿听王寨主号令!” 其他人见状,也都拜倒在地,齐声呼道:“愿听王寨主号令!” 只有吴用面色灰败,慢了两拍才拜了下去,嘴唇动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王伦大惊大喜之下,差点疯掉了,好不容易稳住情绪,伸出发抖的双手,颤声说道:“好!好好!” “呃……诸位兄弟,我……兄弟们看得起我王伦,我王伦一定不负诸位兄弟!” 第八十一章 总管聚将董平排兵 六月底,京东西路安抚使、兵马总管柳慈率领两千禁军从应天府到达了济州城,招各路兵马统领前来听令。 参会的武将有总管府兵马统制梅吉,禁军驻郓州兵马都监董平,郓州团练使吴元忠,兖州防御使陶京,淮阳军节度使沙德兴,济州厢兵指挥使何涛,郓州水寨巡检扈成。 这等高级军事会议,何涛和扈成本来没有资格参加,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也被招来参会。 之前济州厢兵全军覆没,团练使黄安也投贼了,新团练使还没来得及委派。济州知州便把缉捕使何涛提拔为厢兵指挥使,让他紧急征兵重建了厢兵。 作为一州军事代表,何涛必须要到场。 扈成能来,则是因为郓州水寨的地位十分重要。 他们不但要承担水战和运输任务,还熟悉水泊环境和梁山水贼,是此次作战至关重要的一支力量。 众将点卯完毕,安抚使柳慈把手中玉如意一抬,说道:“诸位请坐。” 扈成坐在右手最末的位置,偷眼去看上首。 那柳慈是个相貌清癯的中年文士,四十五六年纪,没着官服,也没穿军服,只一身素净青袍,像个白身的书生。 他这装扮虽然朴素,但也风度翩翩,斯文儒雅,很有学者风范,形象也十分亲民。 柳慈看着一身戎装的众将,轻松笑道:“军帐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呵呵,几个水贼而已,吾大军一至,顷刻覆灭,诸位不要紧张。” 几个武将见他态度谦和,也都放松了下来,都跟着呵呵假笑。 柳慈在屋里踱了两步,用玉如意点了下额头,说道:“此情此景,让我想起苏大学士之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哈哈,此番我亦有幸得见水贼樯橹灰飞烟灭之状,说不定灵光一闪,也能做出名流千古之诗词呢。” 他的姿态颇有名士风范,挥洒自若,风流倜傥,众将都是武人,不管听懂听不懂,都连声奉承。 扈成却暗皱眉头,心道:“不会又是个文青吧?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统帅呢?” 柳慈矫揉造作一番,总算说起正事,问左手第一个武将:“董都监,各州的人马都到了吧?” 那武将是个相貌英挺的青年,眼神犀利,神态狂傲,衣着华丽,正是郓州禁军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 董平起身,声音洪亮道:“禀大人,各地兵马粮草皆已到位!唯独济州没有完成收集船只之任。军令要求济州筹船一百,济州却只有小船十几只,数目相差甚远。” 柳慈面色一冷,看向门口的何涛,问道:“你是如何做事的?” 何涛急忙跪地解释:“大人明见啊,济州遭水贼劫掠最重,官兵和水贼恶战连连,双方都争夺船只,早就把周边船只抢光了。” “小人也才上任不过半月,能找到十余只船,已经费劲心力了。如今的济州,除了小人和水贼两处,再也找不到一艘船了!” “呔,还敢撒谎!” 董平剑眉一竖,喝道:“我打听过了,济州有个石碣村,有渔民千人,渔船数百,怎会征不到船?” 何涛哭道:“董都监,你不知道那石碣村渔民,比鲶鱼还滑,听到大军出动的风声,早就把船开到湖里藏起来了。小人哪有本事去湖里抓他们?” 董平瞠目喝道:“你不会扫了他的村子,抓了老弱来换船!” 何涛看了一眼扈成,低头说道:“他们把村子都搬空了,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你这厮,还在狡辩!” 董平越听越怒,还要质问时,扈成出声劝道:“董都监,请听末将一言。“ “水贼盘踞水泊已数年,早把水泊里的好船都夺走了。石碣村里的船,也不过是些单人小舟而已,根本载不得人,夺来也无大用。” “石碣村渔民为避战火才躲到水泊里,若官兵一味逼迫,他们走投无路,怕会投了水贼,那时水贼就更加难制了。不如拉拢渔民,让渔民助我探查敌情,也能多些向导。” “我没和你说话!” 董平突然暴躁大喝,又呵斥扈成道:“扈巡检,你自己做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好闭上嘴,不然我给你好看!“ “???“ 扈成被这鸟人喷懵了,心中疑惑道:“好好谈事呢,怎么突然变成疯狗乱咬人?我为同僚分说了两句而已,就激怒他了?” 身边吴元忠轻轻碰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道:“禁军和驻地州县一向不和,董平就驻在郓州,和我郓州厢兵冲突过许多次,积怨甚深。” “这厮性子偏激,最容不得他人辩驳,此番得了机会,肯定会借机收拾我们。你不要开口,且忍一忍他。” 扈成听明白了,依着便宜岳父的指点,忍着火不再吭声。 “算你识相!” 董平怼赢了对方,冷哼一声,对柳慈拱手说道:“大人,这济州厢兵指挥使不尊军令,论罪该斩!” 柳慈却神色平静,手里把玩着玉如意,问道:“董都监,济州这里有没有贻误战机?” 董平迟疑了一下,说道:“郓州水泊水寨筹到了三百艘船,大船也有不少,兖州筹到了两百艘船,淮阳军这里有三百艘船,全是军用战船,船只应该够了。只是此人……” “那就罢了,这个济州指挥使也不容易,就饶他一回。” 柳慈打断了他的话,又对扈成说道:“扈巡检的提议也很好,你去联络石碣村渔民。” “末将遵命!” 扈成应了一声,退回座位上,何涛也悄悄坐了回去。 董平很是恼火,紧盯着二人,犹自愤懑不已。 柳慈也不理他,负手走到南墙边,看着墙上的地图说道:“董都监,我给你的策略和阵图,你是如何安排的?” 董平来到地图边上,平息了一下情绪,说道:“末将按照大人指示,具体做了如下安排。” 他用手指点着地图,解说道:“我正兵五千,战船八百,南北两路对进,由水面进攻梁山!” “水贼若来接战最好,可以正面击溃;若要坚守梁山也好,我便围住猛攻;若逃散各处,不断袭扰,我不理他,直捣梁山贼巢!” “梁山若被我占据,我也不去索贼,谨守山寨即可。水贼藏在大泊里,补给缺乏,难以持久,势必强攻梁山或是登陆抢掠。” “以我判断,贼人不可能反攻梁山,只会袭扰地方,妄想将我兵力调离梁山,我正好设计将之围歼!” “整个水泊周边,现下都在严防死守,不易击破。济州厢兵新建,战力孱弱,水贼若要上岸,一定会选择济州!” 他指着郓城县地方,精神亢奋道:“应天府禁军分一千驻在济州城,贼人必不敢来。把济州厢兵放在郓城一带做诱饵,便可以吸引水贼来攻此地,我于周边设伏,定能将水贼一鼓歼灭!” 众将听了,都颔首称赞,柳慈也一脸欣赏之色,只有做诱饵的何涛面如土色,另外还有一个扈成神情疑惑。 整个计划中,后面的登陆伏击且不说,就说两路水军攻击梁山,在董平的描述中轻松拿下。 梁山如果那么好攻打,水泊里的水贼就不会肆虐这么久了。 以为有了八百艘船就可以推平水贼,简直不要太天真!以梁山水泊的复杂环境,载着陆战步卒的船再来一千艘都不够看! 稍微了解水泊贼情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计划太不切实际了,怎么在场之人没一个出声反对的? 扈成心中生疑,吴元忠看见了,又悄悄对他说道:“董平是河东上党人,擅骑战,不知水性。” 扈成顿时了然。 董平这货根本就不懂水战,所谓战术都是想当然的安排。 其他郓兖二州只想打酱油,另外再看董平的笑话,济州的何涛不敢出声;淮阳军虽是水军,却不了解水泊情况;最后一个安抚使大人也是个纸上谈兵的军事小白。 一屋子人,一大半都暗怀鬼胎,诚心糊弄上官。 董平还没有一丝察觉,见自己的方案反响甚佳,不禁得意洋洋,昂着头接受众人的夸赞,却没注意到安抚使大人的脸色渐渐不好看了。 “哈哈,这厮得意忘形,抢了大人物的风头!” 扈成心中大笑,立刻起身发言:“董都监布置的好,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安抚使大人的策略精妙。” “末将以为,大人战略可称‘雨打芭蕉叶,里外两开花’,是能写入兵书的绝妙之策啊!” 柳慈闻言大喜,摆手自谦道:“岂敢岂敢!哈哈哈,雨打芭蕉叶,里外两开花,好词呀!” 其他将领都反应过来,立刻又转头吹捧安抚使。 董平这货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瞪了扈成一眼,急忙躬身说道:“都是大人运筹帷幄之功,末将做的算不得什么。” 柳慈很是开心,笑了一场,抬起玉如意止住众人,正色问道:“诸位对此安排可有异议?” 众将各有算计,都不说话,扈成心怀险恶,自然也不会道破。 柳慈见此,回到帅位上,举起令牌,凛然说道:“众将听令,明日鸡鸣,进兵梁山!” 第八十二章 兵贼不分官兵入网 三千郓州禁军开到三庄水寨前,三位水寨巡检一起出营迎接,扈成驻马在前,观察这支禁军。 只见对面旗帜招展,刀枪如林,步卒军容颇为齐整。 前方两百多马军,衣甲鲜明,行止有序,众多马匹碎步慢行,丝毫不乱! “哦?郓州境内,还有此等强兵!” 扈成很是意外,不禁自语道:“素质堪比我家护院了,骑兵还胜过一筹。不过这些都是禁军老兵,我家护院训练时间太短,很快就能超过他们。” 大宋的禁军他也不是没见过,比如柳安抚使从应天府带来的那批禁军,也就装备比厢兵好点,其他都一样糜烂,战斗力之底下,和厢兵半斤八两。 而眼前这支禁军,一看就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营养充足,士气高昂。 显然他们的主将没有贪污军资,把钱都花在士卒身上了,平日的管理训练也没有放松,才能练出一支强兵。 “董平这厮,是个将才啊!” 扈成对双枪将的观感一下转变过来,从厌恶变成了欣赏。 同时又有些惋惜,摇头叹道:“此人有些本事,却猖狂自大,早晚死在嚣张的性子上,只是白白葬送了这支精兵。” 以这三千禁军的战力,陆上都可以横行山东了,却被董平这厮装到船上,运到大湖里送死,着实太可惜了! 禁军马队停在营门外,摇曳的战旗映衬下,一个骑红马的将军迎着日光走了出来,人马金银闪光,身上花团锦簇,简直亮瞎人眼。 扈成眯着眼睛一看,这将头戴银亮凤翅盔,额头一朵硕大牡丹花,身穿金底镶红锁子甲,甲胄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绢花,绢花下彩绸飘飘。 背后还插着两支三角小旗,旗上描龙绣凤,无比精致,中间各有一行字,分别是: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乍一看去,好似二郎神下凡,又好像唱京剧的花脸来客串,形象简直爆炸! “……我尼玛!” 扈成看呆了,半晌才在心中暗骂:“打仗呢,用得着这么骚包吗?” 李应和祝彪早已习惯了宋朝男人穿红戴绿的审美,见扈成看着对方发愣,悄悄推了他一下。 “末将见过董都监!” 扈成急忙下马施礼。 董平也不回礼,在马上俯视着他,傲然问道:“今晚我就在此扎营,明早上船,宿营地你们安排好吗?” 扈成指着一旁的临时营地,说道:“营房已经建好,大军现在就可以入住。” 董平扫了一眼,喝道:“就是几排破烂草棚,也敢称营房?你让我麾下军士睡草窝吗?” 扈成知道这厮在故意找茬,忍着气解释:“只是临时营地,大军住一晚就走,末将手下士卒也要备战,人手有限,时间又紧,所以建得简陋了,还望都监谅解。“ “再有下次,军法从事!” 董平冷哼一声,观察了一番,又发怒喝道:“怎不见烟火?还没有烧好饭食是不是?你明知我大军要来,为何不早早备饭?” 扈成拱手道:“现在距离晚饭还早,若早早做饭,末将怕饭食凉了,军士们吃着不好。营里粮草柴水民夫都已备好,只待大军扎定,随时可以生火做饭,不会误了军士们吃饭。” “哼,耽搁一刻,我就给你十军棍!” 董平呵斥他一句,指挥手下开进临时营地,却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看样子真想打扈成一顿才罢休! 扈成气得肺疼,刚对这厮升起的一点好感又荡然无存了,当然不能让这厮得逞,便道:“董都监,安抚使大人的使者正在我水寨里,说有急事通报,你一来就让我立刻引你去见他。” 董平一听,只好罢了刁难的念头,挥手让军士快速入营,对扈成喝道:“你为何不早说?前面引路!” 安抚使的使者的确有,不过是来此处联络的,并无要紧事,见到董平询问了一下准备情况,休息到日落时才坐船而去。 董平和使者谈完,又在水寨里四处巡视。 他远远看见码头边密密麻麻停满了船只,很是满意,问道:“兖州的船也在这里吗?” 扈成回道:“是。我这里有三百艘,兖州又送来两百艘,总共五百艘船。” “嗯,你总算做成了一件事。” 董平东嘲讽一句,负手走到码头边,看清了船只的模样,顿时又失望不已。 “这就是你们准备的船?” 他用马鞭指着船只,阴着脸说道:“怎么全是破旧船只?” 扈成解释道:“原因我先前在安抚使大人面前已经说过,水泊里的好船全被水贼抢走了,能筹到五百艘,已经是我郓兖二州的极限了。” 董平犹疑道:“这些大都是小船,能否承载我三千兵马?” 扈成道:“挤一挤还是可以的,战马肯定上不去了。” “我也没打算装马。” 董平说了一句,在码头上走了一圈,又竖眉训斥:“船上之人,便是巡检寨的水手?懒散蠢笨,无一丝军容,分明就是一伙渔民!你们是怎么练兵的?” 扈成苦笑道:“董都监,我这水寨才建立一月,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 “官府不给拨钱,要船没船,要人没人,好不容易才招揽到五百个渔人做水手,另外还有兖州拘来的四百个渔民,能听明白军令已经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军容。” 董平面露疑色,问道:“你就凭这等水军在浑河口击败了梁山水贼,还让水贼不敢侵犯郓州?” 扈成道:“我水寨虽然船破人少,但器械齐备,渔民虽无纪律,也都是悍勇之徒。水战最重投射,水贼缺乏弓弩箭矢,对射不过我,因此正面对战都落了下风。” 他一番胡扯把董平说得信心高涨,咧嘴笑道:“我也知水战重投射,所以这番带了许多过来。呵呵,有我麾下精兵在船上射箭,你的人只管操船,保准把贼船射成刺猬!” 二人交谈了一番,细节由属下去谈,各自回营准备。 天黑以后,一艘小船摸黑划进了水寨,一个瘦小人影跳上码头,快步走进军帐,到了灯下一看,原来是张荣。 黑小子张荣现在也是水军什长了,手下管着三艘船,人也成熟了不少,见了扈成说道:“庄主,我们那边都准备好了。” 扈成正和阮小二谈话,让他坐下,对二人笑道:“二哥的人昨晚刚到,那董平没有发现异常,此事就成了七八分!” 原来扈成之前计划让梁山水贼兵分两路打击官兵,三庄水寨只负责把猎物运到埋伏圈里。 由于官兵突然多了一支计划外的淮阳军水军,他怀疑梁山水贼能不能吃下两路朝廷大军,又怕水贼背信弃义攻击自己。 于是便紧急更改了计划,让梁山水贼攻击南路官兵,三庄水寨人马扮成水贼袭击北路官兵,又把躲藏在水泊里的石碣村渔民调了五百人过来顶替水军。 为防被人看出破绽,他又把兖州船只和水寨船只隔开,命令所有渔民都呆在船上不准上岸,果然骗过了不熟悉情况的董平。 阮小二抱怨道:“好不容易碰到了打仗,又没有我的份。庄主要不让老五来换我?” 扈成安慰道:“你这边做的事情需要精细人,老五粗疏,可做不了这种事。” “你身上担子很重,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回去安顿好村民,明天禁军士兵上了船,一定不要乱说话。到了地方竖起耳朵听号声,千万不要错过了,以免死在乱中。” 阮小二郑重说道:“小人明白。” 扈成又对张荣说道:“你告诉老五,都要伪装好,尽量不要太靠近,还要及时救援入水的渔民。兖州渔民也是人,勿要乱杀。” 张荣拱手道:“小人得令!” 扈成说完,起身走到窗口,看着黑沉沉的湖面,说道:“天阴了,但愿不要下雨。” 张荣说道:“庄主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防雨准备,便是下大雨也影响不了办事。” 扈成说道:“我是担心下雨官兵避战,拖延时日一长,怕露出马脚。” …… 第二日鸡鸣时,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水寨里燃起无数火把,数千禁军排在码头上,等候命令上船。 扈成站在敌楼上,看见一条火龙出了军营往西南方向去了,便问董平:“董都监,那支兵马不上船了吗?” 董平道:“我两千步卒攻梁山足矣,船上还要装载许多军械,不需要三千人。其余一千步卒和两百骑兵,先往济州郓城去设伏。” “被逃了一千人!” 扈成心中遗憾,却也不影响大局,见禁军准备好了,便吹哨命令人员上船。 天边泛白时,五百艘大小船装好了人员装备,分成三列往水泊深处驶去,扈成、李应、祝彪分别统领一路。 董平和扈成同在一艘船上,大船刚驶出水寨,这厮忽然对扈成下令:“扈巡检,南面船队需要熟悉水情的向导,你速去支援!” “嗯?” 扈成一愕,指着船上的旗帜金鼓说道:“这是旗舰,末将若离开了,便无人指挥船队。” 董平傲然笑道:“我来指挥,你莫要误事,速去!” 扈成见推脱不过,料这旱鸭子到了水上也翻不起浪来,便对阮小二使了个眼色,跳上一只小船,又招了两艘快船,往南面疾驰而去。 第八十三章 扈巡检激将沙节度中计 董平这次围剿梁山水贼的计划,是以两千郓州禁军和水泊巡检寨从大湖北面进攻梁山,一千应天府禁军和两千淮阳军水军从南面进击。 各州县厢兵、民兵封锁水泊各个渡口,拒止水贼登陆,济州厢兵在郓城水边做诱饵。 一千郓州禁军和两百骑兵赶至郓城东北埋伏,准备堵截水贼,还有一千应天府禁军也在济州城内随时包抄水贼后路。 这个布局看似完美,却有个致命缺陷,就是太过高估官兵的水上战力了,更别说还有三庄水军这个内鬼,注定会以悲剧结尾。 董平狂妄自大,认为此战必胜无疑,不想让扈成分功,把他打发到南路官兵去带路。 扈成对此人的算计一清二楚,大局在握之下,也不和他玩心眼,迅速赶往水泊南面,很快就遇到了南路水军。 淮阳军乃是正规水军,不是水泊巡检寨这种团练武装,船队里全是正经战船,大小配置合理,船只又快又结实。 船队乘风破浪而行,船上大旗翻飞,士卒持械立在两侧,鼓声隆隆,号角呜咽,气势异常雄壮,虽然只有三百艘,却比八百艘破船的水寨船队更震撼人心! “我去,王伦、晁盖他们不会被吓到吧?” 扈成由远到近看到南路水军的模样,很有些吃惊,不过也不是太担心,水泊深处的地形,什么样的船进去都要吃瘪。 他们三条小船被水军哨船拦住,问清了来历,又被引到一艘楼船边上,船上放下了绳梯。 船舷足有二层楼高,扈成爬了上去,见船板上站了三四十个精兵,船首坐着几个将官,便走了过去,让守在楼梯口的卫兵代为通报。 上面的一个黑脸武将往下看了一眼,招手示意他上来。 扈成走上船头,那黑脸将军瞅了瞅他,疑道:“扈巡检,你不在北路作战,到我这里作甚?莫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此人正是淮阳军节度使沙德兴,船工出身,据说是一员猛将,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文官帅臣最喜欢的武将。 扈成禀道:“董都监说南路水军不熟悉地理,打发末将前来带路。” “我这里不是有好几艘你派来的哨船做向导吗?何必再派你过来?” 沙德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冷哼道:“这个董莽子,心眼太多,就会算计人。你来就来吧,在我身边听用。” 说着招手唤扈成跟上来,走到前面一看,一群卫士簇拥着的,竟然是安抚使柳慈! 扈成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个文官还有亲赴战场的勇气。 他急忙上前施礼,做出一副关切之态说道:“大人,你怎么也来了?兵危战凶,你要统领全局,上阵杀敌有我们这些武人,你还是回城坐镇吧!” 柳安抚使看他情真意切,轻松笑道:“本官之前不是说了,要看水强贼樯橹灰飞烟灭之状,好激发灵感作诗赋,你让我回城,不是坏我诗性嘛。” 他嘴里说着,脚下走到船头,看着湖面景色,捻着胡子沉吟起来。 扈成知道他在酝酿情绪准备作诗,不敢出声打扰,也抬头望着天色。 昨天后半夜下起了小雨,扈成正担忧时,很快雨就停了。 天亮之后,云开雾散,碧空如洗,水面上波涛荡漾,视野宽广。就是风有点大,虽然凉爽,却吹得船只摇摆不定,大船无碍,小船在风浪中行驶颇有些吃力。 柳安抚使憋了许久还是没有憋出诗来,便对身边众将说道:“你们看,这水天一色,波光粼粼,不就是范文正公在《岳阳楼记》里描写的景色吗!” “……” 众将木然,没人吭声。 柳安抚使没得到回应,笑容越来越僵,水泊巡检扈成及时捧哏:“大人可吟此诗,我等无人武人虽然不懂,也能沐浴春风,陶冶情操。” “哈哈哈,还是扈巡检会说话。” 柳安抚使心情大悦,一手扶着船舷,一手以玉如意指着水面,抑扬顿挫的吟哦起来: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大人吟得动情,身边军将却都迷迷瞪瞪,好似在听催眠咒术,神情越发呆滞。 只有扈成跟着节奏摇头晃脑,仿佛沉浸其中,最后竟然接上了几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柳安抚使见这群粗鲁武人中竟然还有知音,惊喜不已,用玉如意轻敲船舷打着拍子,等扈成一句说完,接口吟道:“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 他停了下来,看着扈成微笑,二人都顿了一下,然后齐声吟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文一武吟完这段千古名篇,同时放声大笑,好似情绪达到了高朝,精神获得了极大满足。 “……” 一船军将听到笑声都看了过来,全都一脸懵逼,却又羡慕嫉妒扈成能和安抚使大人谈笑风生。 柳安抚使由此对扈成刮目相看了,把他叫到身边,问道:“扈成,本官看你言谈甚有文采,你是弃文从武的吗?” 扈成说道:“末将家里富裕,从小便有先生教书,读了十几年书。但都以实用为主,不读经书,不习诗词,只是因为喜爱这几句诗文,才记住了一些段落。” 柳安抚使点头道:“你是武将,读书以实用为主是对的,的确没必要读经诗,应该多读兵书。” “你也是好学之人,本官正好带了十几册兵书做参考,回去就借给你读。本官对你甚是喜爱,希望你好好努力,以后能成为我大宋名将。” 扈成‘大喜’,急忙躬身致谢:“末将谢大人器重,必不负大人期望!” “呜!” 二人正谈得热烈,前方传来一阵号声,船队缓缓停了下来。 柳安抚使不知所以,还没等发问,水军节度使沙德兴便来禀报:“大人,前方水面多芦苇荡,为防水贼伏击,船队缓行,等哨船探查过后进入。” 柳安抚使一看,芦苇荡如一堵城墙般挡在前面,其中是有一些狭窄的水道,十几条小船飞快驶入水道进行探查。 他也没有主意,坐了下来,一举玉如意说道:“沙节度使自行指挥吧,不必再通报与我。” 沙德兴在船头等了片刻,见一艘哨船驶出芦苇丛,摇动旗帜发出安全信号,便下令全队开进。 扈成急忙劝道:“节度使,此处叫做葫芦湾,一处水面连着一处,中间以芦苇荡隔开,地形十分复杂。” “你不识地理,还请听我一言,我军最好不要全部驶入,应该分成前中后三队,拉开距离进入,即便中伏也相互能救援。” “你在教我做事?” 沙德兴很是不悦,冷声道:“我的哨船都是老水手,探查得清楚,不会有埋伏的。分队反而容易被各个击破。” 也不听扈成劝说,下令船队开进了芦苇荡。 水道狭窄,弯弯曲曲,芦苇茂盛,遮挡了视线,隔了十几步便不见前后船只。 官兵都小心翼翼防备周围,一直都没有袭击发生,很快就驶到了一处开阔水面。 前面有哨船探路,沙德兴没有过多停留,稍微整顿了一下队形,又继续往前开进。 扈成又劝:“节度使,不要急进啊,没经验的将领才会犯这种错误。要等哨船把每条港汊都探查完毕,确定没有山贼再进入。” 沙德兴怒了,忍着气问道:“这许多港汊,挨个探完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梁山?” 扈成道:“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但我军也不急着……” “两三天时间?” 沙德兴打断他的话,嘲弄道:“两三天后,董平都已经攻克梁山了,我们才像乌龟一样爬过去,岂不可笑?” 柳安抚使听了二人对话,也笑道:“扈巡检,你太谨慎了,还是听沙节度使的。” 沙德兴瞪了扈成一眼,命令全军进入芦苇荡,经过一段弯弯绕绕到水道,又到了一处宽阔水面,还是没有遇到水贼。 沙德兴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峰,对手下大笑道:“前面不远就是梁山啦,我们加把劲,一口气攻下梁山!” 众军顿时士气大振,只有扈成又像乌鸦一样口出不祥之言:“节度使且慢,此地已近贼巢,却不见一个贼人,必定有诈!你可不要鲁莽行事,万一中伏,哪怕你再有本事,也无法指挥乱军。” 沙德兴大怒,咬牙叫道:“水贼也许在和北面的董平交战,顾不上这里。就算有诈又如何?他们两三百艘民船,还能击破我手下水军不成吗?” “可是……” 扈成还想再说,柳安抚使对他也不耐烦了,摆手道:“扈巡检,听命就是,休要再言!” “唉。” 扈成叹了口气,拱手说道:“请节度使拨一支船队给我,末将在此守住后路。” 沙德兴冷哼一声,喝道:“给你十艘哨船,速速离开,不要在这里乱我军心!” 扈成朝柳安抚使一拱手,下了大船,驾着小船往后驶去,看着进入芦苇荡的船队,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他之前探得沙德兴性子刚愎,刚才就故意提出反对意见,不断贬低、刺激对方。 沙德兴果然发了性子,无视他提出的正确意见,一头扎进了水贼的包围圈! 第八十四章 真假水贼打破官军 (感谢书友:请不要开金手指的打赏。) 剿贼官兵南路水军开进了葫芦湾的最后一处开阔水面,立刻就遭到了水贼的伏击! 一阵锣声响起,几十艘满载着干柴的小船从芦苇荡里飞快的划了出来,直冲官兵船队! 船上官兵惊叫起来,乱箭射了过去,哨船也急忙上去阻拦,可是驾船的水贼都躲在船尾摇橹,箭矢根本射不到。 水面才不过十几亩大小,转眼间蓬船就靠到近前,水贼点燃船上引火之物,再跳上后面的小船快速遁走。 蓬船上载满干柴火油,轰地一声就变成了熊熊火船,扑过来的哨船全都惊散了,被火船从四面八方撞进了官兵船队之中! 官兵水军惊慌失措,拼命想要脱离或者推开火船,火大无法靠近,船只乱动又引发了阵型大乱,都挤在一起走不脱。 火船的火焰极烈,船板接触到烈火很快就被点燃了,一艘接一艘战船着了火,火势迅速蔓延,水面上烟火冲天,笼罩了整个船队! 眼见局势已经不可挽回,大小船只都不再理会号令,只顾各自逃命,拼命想要逃离火场,反而挤得更紧了。 外围许多船只被火船点燃,形成了一圈火墙,船上士卒纷纷跳船,水里满是打水呼救的人影。 中间的船只搅成了一团,其中大船碾压着小船夺路而逃,总算破开了乱阵,被困船只都跟在后面逃出火海,在黑烟中慌不择路四处乱窜。 “杀呀!” 这时四周又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无数小船驶出芦苇荡,四面围住火场,好几只贼船追杀一只战船,到处围猎官兵! 庞大的水军旗舰撞翻了一路小船,狼狈突出火海,又被十几艘贼船围住攻打,就像一头巨鲸被鲨鱼围攻一样,磕磕绊绊,浑身伤痕。 一部分贼船在外圈朝船上不住射箭,大船上只有三五十个官兵,弓手数量也不多,被水贼集火输出,纷纷中箭落水,剩下的都不敢露头。 一些贼船趁机贴到船上,甩出抓钩抓住船舷,还有的用轻便竹梯挂上船舷,不多时就有一二十条绳索和竹梯搭了上去。 凶悍的水贼精赤着身子,嘴里咬着钢刀,冒死往上攀爬! 官兵被弓箭威胁着不敢直起身,挡不住一个个冒头的水贼,很快就被大群水贼爬上船来,在甲板上杀成一团。 船上官兵都是精锐禁军,一个能打好几个水贼,无奈水贼实在太多,源源不断的涌上船来,只抵抗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甲板和船舱就彻底失守了。 最后只剩船头的二层甲板上,还有十余个官兵依托狭窄的舷梯负隅顽抗。 那柳安抚使也在船头,已经吓得瘫在帅旗下,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边的亲卫个个都是好手,还有淮阳军节度使沙德兴和应天府禁军统制梅吉,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将。 二人各守住一边舷梯,一个抡着大衮刀,一个用铁枪捅刺,身边亲卫也都顶着盾牌,支着长枪牢牢堵住舷梯口。 水贼虽多,一时也攻不进来。 前方正死撑着,船头上也出现了许多铁钩,水贼又从背后攀爬上来。 梅吉急忙带了几个亲卫过来补防,兵力分薄之后,前后防守越发吃力。 柳安抚使彻底绝望了,他倒也有点文人气节,不想投降,也不想被水贼生擒受辱,便吩咐身边卫士,贼到身边就杀了自己! 正要命的时候,忽听前方一阵喧哗,贼人全都惊慌转头,攻势一时缓了许多。 “大人,是扈巡检!” “扈巡检来救援了!” 柳安抚使正闭眼等死时,听到卫士惊喜大叫。 他急忙在人群中探头一看,就见一支船队从芦苇荡里猛冲出来,船上箭矢投枪飞蝗般打击当面贼船。 贼船正在攻击楼船,猝不及防下被冲得七零八落,扔下正在爬梯的水贼仓惶溃逃。 十余艘小战船赶走了贼船,在旗舰船头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防御圈,其中一只快船迅速靠了上来。 船头一将身披半身皮甲,提着一面大盾遮住身体,对楼船上大叫:“安抚使大人还好吗?柳大人何在?” 旗舰上梅吉急忙应声:“扈巡检,柳大人在此!” 扈成叫道:“梅统制,楼船走不了了,快让大人下来跟我走!” 梅吉也不多说,两步跨到旗杆下,架起柳安抚使来到船舷边,焦急叫道:“大人快下船!” 柳安抚使抓住软踏踏的绳梯,自己也手软脚软,半天连船舷都没翻过去。 梅吉看到贼船又杀了过来,急得大叫:“大人快,水贼杀来了!” 扈成也在焦急催促:“快!快下船!” 他们越急柳安抚使越无力,这文官脑子已经死机了,嘴唇紧闭,双手紧紧抓住绳梯一动不动,梅吉和亲卫连他的手掰不开。 眼见水贼到了跟前,梅吉急眼了,一刀砍断绳梯。 “哎呀!“ 柳安抚使像只小公鸡一样尖叫着落入水中,喝了几口水,头脑昏沉中被人抓住衣领拽上了船。 “大人趴好,千万不要抬头!” 他刚要起身,又被扈成按倒在船舱里。 小船迅速开动,驶离了楼船。 旗舰上梅吉还在奋战,正要跟着跳下水时,被下方一贼将一箭射中面门,仰头就倒。 那贼将举弓高呼:“射倒官兵大将的,是我锦豹子杨林,谁也不要跟我抢功!” 说完扔了弓箭,带领一船水贼爬上楼船,就见甲板上的水贼已经攻上了船头,官兵只剩一个黑脸大将在拼死反抗。 “休想抓到我混水鳅沙德兴!” 那大将狂吼一声,挥舞大刀赶开身边水贼,一个鱼跃跳下船去,钻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贼船都围了过来,许多水贼跳下水去,在水下摸他,好半天竟然都没找到人。 正以为被他逃了,远处的芦苇荡边,有贼人大呼起来,原来沙德兴已经潜泳了几十步远,却还是被发现了。 水贼一涌而上,都去抓他。 沙德兴大惊,猛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却已经晚了,船上水贼用挠钩在水里乱抓,他急忙往泥滩上游来,被一群水贼追上,按在烂泥里生擒活捉。 这边扈成的船队及时逃走了,水贼以为大鱼还在船上,追出不远见赶不上便都回去围攻楼船了,船队终于逃了出来。 柳安抚使走出不远,听到身后传来欢呼之声,悄悄抬头一看,就见楼船上全是水贼,一个贼将手里高举着人头,放声嘶吼! 他从人头的长胡子认出正是梅吉,嗷地怪嚎一声,伏在船底缩成一团,身子不住抽搐。 …… 南路水军破灭的同时,北路水军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水军的八百艘船数量太多,分别从三条水道进入,董平走了中间一条。 这里的地形比南边还要复杂,从外面看不出什么,进去走了一段之后,董平才发现此地的险恶。 条条港汊好似粗细不一的肠子一样盘成一团,船在其中一直不停的绕,把人绕的方向都分不清了。 水道异常狭窄,船在中间无法转向,只能往前走。 身边全是一丈多高的芦苇,除了身边几只船,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周围有自己人在大声发令,每个人的精神极度紧张。 然后突然就冒出许多火船,把船队截成了不知多少段,芦苇荡里杀声大作,好像有几千贼人冲杀过来。 操船的水手见势不妙都跳水逃了,只留下郓州禁军在船上不知所措,想自己开船,船只也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只能在船上胡乱射箭。 烟火越来越大,喊声越来越近,禁军忍不住惊慌,也都跳下水往芦苇丛里钻,不是淹死,就是陷在泥里、困在芦苇中无法行动。 董平身在一艘能载二十人的大货船上,看到周围烟火四起,到处都在惨叫乱喊,知道自己的队伍已经崩溃了,却看不到一个水贼。 他空有一身武艺使不出来,既无力指挥队伍,也无路可逃,急得在船上哇哇大叫,猛挥双枪。 “董都监,快来这里!” 这时听到船尾有人叫喊,回头一看,那个叫阮小二的水手头目已经上了一艘小船,在船上朝他招手。 董平慌忙赶了过去,跳上小船问道:“水道已经堵死了,能逃得了吗?” 阮小二说道:“我记得一条小道,应该可以钻出去!” 董平骂道:“你这厮,为何现在才说?” 阮小二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本来已经走了,想起我家巡检大人让我照顾好你,才又回来救你。你若不想跟我走,就留在这里!” 董平顿时无语,不再说话,闭上嘴乖乖坐在中间。 船上只有四个人,阮小二和另外两人撑篙划桨,从堵路的船只侧面挤了过去,钻进了一条隐蔽的水道。 芦苇丛里水面又窄又浅,十分难行,艰难穿行了不知多久,终于眼前一亮,出现在了宽阔水面上。 董平回头望去,茫茫芦苇荡到处冒着浓烟,除了他们再也没有一艘船逃出来,不禁沮丧叹气。 小船正往水寨疾驶,前面芦苇荡里突然转出两支船队,迎头拦住了他们。 “我命休矣!” 董平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这次要命丧水贼手里了! 第八十五章 宋江通贼晁盖中伏 拦住董平的船队不是水贼,而是李应和祝彪带领三四十只船。 这二人在火起时就抛下队伍逃跑了,侥幸保留下来这点兵力,便躲在出口处接应后面逃出来的水军,等了半天才见到董平和阮小二一只船。 董平见是自己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让小船靠了过去,上了李应的大船。 四人简单商议了一下,认为后面不会再有官兵逃出来了,而水贼则会随时杀到,便不再等候,仓皇逃回了距离最近的扈家水寨。 将船上的残兵败将卸了下来,只剩一百多人,又发动寨里的留守人员,勉强凑了两百人,一起守卫寨栅。 水寨人少,又缺船只拱卫,异常脆弱,众将怕此处也被水贼攻破,都催促董平把派往郓城的一千兵马赶紧调来。 董平也知道战事败坏全是自己的责任,不敢再让水寨失守,急忙遣人驰马招队伍回来。 …… 不提水寨这里,但说郓城地面上,在湖面上升起黑烟时,芦苇荡里突然涌出来七八百个水贼,朝着郓城方向疾进! 这伙水贼还有一两百匹驴马,组成了一只劣质骑兵,当先一条骑马的大汉,身穿皮甲,手提长枪,威风凛凛,正是晁盖! 晁盖一伙并没有参加水战,而是昨晚就潜伏到了这里,准备偷袭陆上的官兵营地。 按照扈成的计划,梁山水贼应该全力围攻南路官兵,王伦也没多想,依计出动全部兵力进行伏击。 谁想吴用那厮心眼子多,对晁盖和几个同伙说:此战是在王伦指挥下打的,如果成功了,王伦的威望会更高,我们的势力则会逐渐消解。 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持独立性,绝不能被王伦调动! 晁盖为难道:可是我们已经发誓奉王伦为寨主,不能违背寨主命令,这个紧要时刻不听号令,会被所有人唾弃的。 吴用笑道:“谁说我们不听号令了?呵呵呵,我有一计,能让王伦单独把我们派出去做事。” 于是对晁盖说了一通。 晁盖和他争论了一会,最终被他说服了,便来找王伦,说道:“官兵水军进入港汊,便是置身于绝地,我方只需出动一半人手就可以将之击败。” “另外一半人手多出来闲置着,不如主动登陆,进攻官兵。晁某和手下兄弟正好擅长陆战,愿请命出战!” 王伦见这个竞争对手又和自己耍手段,很是恼火,忍着气问道:“这次官兵防守严密,没有空当可击,晁保正打算攻打哪里?” 晁盖道:“济州厢兵战力低下,又突出在大泊边上,左右没有援兵,正好可以打掉他们。” 王伦皱眉道:“扈成不是送信来说,济州厢兵是个诱饵,专门引诱我们上岸的吗?” 晁盖笑道:“寨主有所不知,官兵的确准备在郓城设伏围歼我们,但要在水战结束后才能调兵过来。眼下各路官军还未就位,我们可以抢先一步击溃济州厢兵!” 王伦道:“为何不等水战结束后再打?反正水军败了官兵也奈何不了我等!” 晁盖道:“若济州厢兵听到水上败讯,一定会撒腿逃走,我们以后就很难再抓到他们了。” 王伦思索片刻,觉得对方说得也有道理,正好他也不想让晁盖分功,便答应了下来,让晁盖一伙自行安排。 晁盖等人欣喜不已,连夜带着全伙下山,藏到湖边芦苇荡里,待水上一开战,立刻就去进攻济州官兵。 济州厢兵的营地就扎在水泊十里外的大路口。 新组建的厢兵纪律十分涣散,指挥使何涛没有经验,还疏忽大意,连哨探都没有派。水贼直扑到两里外,他们还没有发现。 晁盖几人见状大喜,正想加速冲杀过去,路上忽然跑来一个骑驴的人,拦在队伍前面。 晁盖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宋江,惊疑问道:“宋押司,你怎地在此?这是来做甚?” 宋江好似跑了很远的路,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的,急急说道:“晁盖兄弟不要过去,前面有埋伏!” 晁盖大惊,一时不知所措,急忙看向吴用。 只见吴用眼珠子转了转,问宋江:“宋押司,设伏的官兵是从哪里来的。” 宋江抹了把汗,摇头道:“我不清楚,也没有看到,只是刚刚听有乡人说,附近多了一支官兵,就急忙来告与兄弟知道。” 吴用盯着他看了看,狐疑道:“宋押司,你因何犯险来通知我们?” 宋江见他怀疑自己,不悦道:“我宋江是什么样人,晁保正是清楚的。我知道只说义气你也不相信我,就说个关乎利害的理由吧。” “今天早上,晁保正派人来通知我,说你们要和官兵开战,战场就在宋家村附近,怕打起来乱兵伤了我家人,让我赶快带家人离开。光是晁保正对我这番信任,我也不能眼看着你们中计。” “我刚在宋家庄把家人搬走,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说看见一大股兵马早上赶到了东面的石头村,驻在村里,封住村子不让村民进出。” “我心知那一定是埋伏的官兵,连口气都没有歇就跑来告知你们,就怕来晚一步,却还被你们怀疑。既然如此,就当我没来过,你们随意!” 他拂袖冷哼,鞭子一抽,大叫驴迈开步子,往北面郓城县城去了。 晁盖等人呆在原地,看着他远去,都犹疑不定。 半晌,晁盖才发声问道:“诸位兄弟,都以为如何?” 刘唐左右观望了一圈,粗声叫道:“官兵不是还没来吗,哪有什么官兵,一定是那姓宋的黑厮不想我们劫掠他的村寨,故意来诈我们的!” 晁盖斥道:“宋押司帮过我们数次,还救过我们性命,你不要辱骂他!” 公孙胜道:“此事甚是蹊跷,我们对官兵的布置了如指掌,此地明明只有济州厢兵,石头村的官兵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宋押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将要攻击官兵营地时赶到,莫非真的在诓骗我们,亦或是拖延时间,给济州厢兵准备的时间?” “道长说得在理。” 吴用点点头,对晁盖说道:“宋押司的确是个仗义之人,可那是以前。现在我们是贼,他是官,官贼不两立,他眼下看重的是效忠官府,而不是对我们讲义气!” “还有,天王你私下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宋江,也不告知我一声,甚为不妥!” 晁盖被他当面责备,也知道自己疏忽了,不禁羞愧难当,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犹豫了,我们杀过去!” 把长枪一指,队伍动了起来,加快速度奔跑起来,借着草木的掩护很快就到了军营外面,突然出现在大路上。 军营里的厢兵还在懒洋洋的生火做饭,猛地看到贼兵,都惊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往后就跑。 水贼也喊杀起来,并力冲进军营,却连一个厢兵都没有抓住,水贼们也不去追击,都散开来在营地抢夺财物。 晁盖心知不妙,还在迟疑时,后队的吴用突然大叫起来:“中计了!撤!快撤!” 话音刚落,两边树林里就冲出大群官兵来,还有一支马队也从背后包抄过来! 晁盖大惊,慌忙拉转马头,大声喝呼,招呼手下喽啰跟着撤离。所幸贼兵都在营地里没有跑远,听到喊杀声很快都汇聚过来。 “官兵只有一千人,不要慌,我们能冲出去!” 吴用看清了战场形势,命令身边旗手摇旗下令。 他们这伙水贼经常训练,素质都不错,在吴用的指挥下,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突击阵型。 晁盖和刘唐带着十几个骑兵当先冲锋,吴用领着步卒紧跟着杀了出去,公孙胜和白胜带领两百号驴骑兵断后! 对面只有五百官兵,以他们的实力,绝对可以冲破阻拦! 谁想还没冲到跟前,就遭到官兵的箭雨洗礼,骑兵倒下一半,步卒也伤了许多。 好不容易接战了,却更加震惊,官兵的阵型坚固的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冲不动分毫! 晁盖等人从来没见过如此强悍的官兵,都惊得面无人色,全都失去了战意。 眼见突围无望,背后官兵骑兵也抄了过来,吴用急忙高呼:“退守!退到军营坚守!” 水贼潮水一般退回军营,匆忙关上大门,摆好门前拒马,总算没有被官兵追杀进来。 官兵从两面堵住,骑兵在不远处监视,又把逃走的济州厢兵叫了回来,团团包围了军营。稍等了一会,从后方运来了攻坚器械,就发起猛攻。 军营本就简陋,官兵战力强大,水贼士气低落,抵抗得异常艰难。 晁盖又想起了当初守卫庄园的场景,认为上天注定让他失败,沮丧不已。他已经失去了逃生的欲望,在前线奋力拼杀,只想战死在这里。 吴用却没有放弃,居中指挥,调度人员,将防御安排的井井有条,其他人也都在拼死奋战。 吴用渐渐熟悉了身边的情况,便利用营中物资临时加固防御,居然越打越顺手,一次次的击退官兵。 双方一直打到中午,眼看着军营要被攻破时,官兵突然撤了回去,急匆匆往东边方向去了。 战场平静了下来,水贼们都喘息着,晁盖生怕中了诱敌之计,呆在营地里不敢出去。 吴用在高处了望了一圈,挥舞旗帜,大声叫喊:“官兵真的撤走了,我们快走!” 水贼们出了军营,望东面狼狈逃窜,一直跑到水边安全地方也没有再遭到攻击。 清点了一下人数,只有三四百人,损失了一半人马! 想到经此大败之后,自己一伙人在梁山上地位大降,头领们都心情沉重。在私下责怪吴用尽出馊主意,放着十拿九稳的水战不干,非要自作聪明出来作死。 吴用听着众人话语,阴着脸不说话,见晁盖不帮自己分说,甚至也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眼神越来越冰冷。 章 被审核了 审核的莫名其妙,连发两遍都被封了,但愿能放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情九纹龙苦救落难女 (昨天那两章发重了,对不起大家。先发了一章被封了,申请解禁很麻烦,我懒得去申请,改了改直接又发了一遍。没想到被封的那章又解禁了,也不能删除,让大家重复订阅了。实在抱歉。) —————————————— “史进!” 扈成听到此名,很是吃惊,急忙打量那年轻人,十八九岁年纪,身材精壮剽捷,面目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常年练武之人。 这样一条武艺高强的好汉,竟然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扈成欣喜不已,生怕认错了人,又问道:“你可是九纹龙史进史大郎?” 年轻人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龙纹花绣,笑道:“小人正是九纹龙,扈庄主也知道俺的名号吗?” 真是史进! “哈哈哈哈!” 扈家不禁开心大笑,下马对史进一拱手,说道:“我从鲁智深鲁大师口中听到过史进兄弟的事迹,鲁大师说你是一条仗义好汉,能为朋友赴死!我一直有心结交,可惜不知你的去向,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偶遇,真乃天幸!” “小人当不起扈庄主夸赞。” 史进被他的热情感染了,不由放松下来,又问道:“扈庄主也认得鲁大师?他现在何处?” 扈成道:“当然认得,鲁大师也在为我扈家庄办事,只不过人不在这里,在青州地面上。” 史进还有多问,扈成抬手止住他,道:“此地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兄弟等我处置了眼前之事,我们再谈。” 史进点点头,不再多言,退开两步在边上看着。 只见扈成问那群泼皮:“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一个泼皮说道:“连本带利三十一贯。” “我替他们还钱!” 扈成对身后一招手,亲卫便扔了两块银子到地上。 泼皮捡了起来,笑道:“还是扈庄主仁义,这种烂泥都帮着还钱,嘿嘿嘿,那女人我们就不要了。” 他们对扈成一起躬身施礼,正要离开,又听扈成喝道:“在我扈庄家,可以赌,可以卖,但绝不允许有人放赌、控制伎女!” “之前我不知有这种事情,现在我知道了,就要把这种不劳而获、欺压弱者的事情一扫而空!” “你们立刻收拾东西给我滚出扈家庄,再让我看到你们这种人,还有不干活的闲人,全部当罪犯抓起来,锁上脚镣,押到工地上做苦力!” 泼皮们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了,消息传开来,所有的闲汉都跟逃走了,聚居地的治安一下好转了许多。 扈成斥走泼皮,又骂那猥琐男人:“你这只癞皮狗,为何还不走?也给我滚!” 猥琐男人不敢说话,拉着洗衣女人就要走,又听扈成大喝:“你想做甚?” 猥琐男人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带我浑家回家。” “她不是你的女人了!“ 扈成瞠目喝道:“这女人你已经卖给赌档了,我又买下了她,她现在是我的奴仆,与你再无干系!你立刻滚蛋!” “啊!可是……” 猥琐男人眼珠子一转,忽然对着人群哭嚎起来:“扈家庄庄主抢人啦!他抢我的浑家,大伙都看到了!哇啊啊啊,谁来为我做个主啊!” 围观之人纷纷大骂,没有一个同情的。 扈成对这厮无比厌恶,真想一脚踢死,但也不能公然杀人,对亲卫示意了一下。 一个亲卫便打马过去,用马鞭劈头盖脸一通抽,打的猥琐男哭爹喊娘,被亲卫骑着马越赶越远。 那洗衣女见自己男人走了,神情又茫然又恐慌,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扈成对她说道:“你不要怕,我给你找个靠得住男人嫁了,以后就不用再受苦了。” 洗衣女不知所措,还站在原地发呆。 扈成看此女还年轻,身体也比较强健,便对聚居地的管事吩咐了一句,让他把女人送到军队家属村安顿下来,日后赐给立功的将士。 处理完了这些外人,扈成最后又盯着那队巡逻士卒,厉声喝道:“你们可知罪?” 那一什士卒都大吃一惊,不敢解释,一起伏地认罪。 扈成眼冒寒光道:“你们心中可能不服,以为人家自卖妻子,合法合规,自己本不应管。” “我告诉你们罪在何处!” 他单手叉腰,用马鞭指着围观之人,大声说道:“你们的责任是维持治安,打击恶徒,保护百姓,主持公道!可你们却对坏人侵害百姓坐视不理,对平民受苦无动于衷!” “他们买卖妻子是对是错,不需你们理会,只要将扰乱治安之人带到司法局,自有庄里司法官判定。可你们却自作主张放任坏人作恶,是玩忽职守、滥用权力!” 扈家军军纪严厉,巡逻士卒都骇的面无人色,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扈成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军中法务,自有军法官处置,谁也不能插手。我已经命人去招军法官了,你我都在此等待判决。” 只等了片刻,就有一个军官骑马而来,是铁面孔目裴宣的弟子,也精通律法,审问完案情,判脊杖二十,罚俸一月! 这个判决太轻了,只吃些皮肉之苦罢了,巡逻士卒原本以为会被剔除军籍呢,听完判决后,提着的心都放回肚子里。 于是当场施刑,在众目睽睽之下,每个人打完二十军棍,再向周围百姓躬身致歉,然后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营去了。 周围一片安静,围观百姓都神色肃然,看向扈成的目光中充满敬畏和景仰之色。 这就是扈成想要的效果! 他完全可以把士卒发回营中再惩罚,偏要在大庭广众下判决施刑,就是为了让外人能够切实体会到,扈家军是一支纪律严明、保护平民的军队! 旁观的史进也啧啧惊叹,对扈成拱手说道:“扈家庄之兵,真乃仁义之师也!” “对对,仁义之师!” “仁义之师!” “仁义之师!” 围观众人叫嚷起来,接着一起高呼,都簇拥着扈成,群情振奋! “时间不早了,大伙都回去吃饭休息吧。” 扈成挥手回应,微笑着让人群散去,和史进一起到附近的管事房里坐下,上了几样酒菜,围着火炉边吃边谈。 史进客套了几句,便不再客气,狼吞虎咽的大吃。 扈成笑道:“史进兄弟几天没吃饭了?“ 史进用力咽下嘴里食物,说道:“小人是从河北东路过来的,经过大名府时,被一个小贼偷光了银钱,身无分文,已经饿了七八天了,全靠变卖身上刀具和衣服捱着。” 扈成看他衣衫单薄,当即脱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到身上,说道:“冻了七八天,你暖和一下,别把身子骨冻坏了。” 史进哪里敢受,急忙推脱道:“不可不可,我怎么能要扈庄主的衣服?我年轻扛得住冻,扈庄主万万不可!” 扈成用力把他按在凳子上,笑道:“我又没说要送给你。哈哈哈,这件裘皮大氅是我家婆娘给特意我做的,价值不菲,我可不敢送人。你先穿着,等到了庄子里,换上棉衣之后,还要还给我的。” “那……小人就失礼了。” 史进很是尴尬,只好披上披风,自嘲道:“我家里以前也有这么一件,是家祖父留下的,后来被我败尽家财,几代的积累全都打了水漂,那件裘皮披风也不知落到谁人手里了。” 扈成问他家庭败落的原因,史进面色惭愧,把他和少华山山贼交往,被官兵围捕的事情说了。 扈成感慨道:“你还是太年轻,不知人情险恶啊!” 史进无语半晌,继续说道:“我家业被毁,又遭官府通缉,无处可去。” “少华山的三个好汉,朱武、陈达、杨春,要邀我入伙,我不想落草,便往延安府去找我师父,走到渭州城时,遇到了鲁大师。” “那时鲁大师还未出家,在老种经略相公麾下做提辖官,又因打死当地卖肉的屠户镇关西,只好仓惶逃走。” “小人也不敢久留,也急忙逃出城去,到延安府寻了一遭,还是没有找到师父。又打问到一些消息,往河北去找,一路花光了盘缠,只好在青州地面打劫。” “谁想又巧遇鲁大师和一僧一道两个贼人打斗,便一起杀了那两个恶贼,之后就和鲁大师分了手,再未相见。” 他讲述完了自己遭遇,问扈成:“扈庄主是如何结识鲁大师的?” 扈成把二龙山救鲁达的事情说了一遍,史进惊讶道:“鲁大师不是到东京大相国寺落挂去了吗,怎地又流落江湖落草为寇了?” 扈成又把鲁达救林冲的事情说了,问史进:“你也没有去处吗,一直在四处游荡?” 史进神情沮丧道:“小人自别了鲁大师之后,无处可去,思来想去,只有少华山一个落脚地,便径回华州找朱武三人入伙去了。” 扈成笑道:“你来回奔波,最后还是没逃过少华山落草的结局。哈哈哈,那个朱武有一百八十个心眼,一肚子全都是算计!” 史进强笑道:“朱武兄弟对我还好,没有那么多算计。” “真是个愣头青!” 扈成心中暗笑,又问他:“你既已入伙少华山,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史进说道:“小人在少华山住了小半年,忽然又打听到我师父的消息,好像在凌州高唐县和郓州一带出现。我其实不想做贼,便又辞别了朱武三人,到河北山东地方寻找师父。” “这一趟又是三四个月,从夏末一直找到入冬,还是没有找到人。在大名府又和一个小贼冲突了,被那小贼惦记上,偷走了钱财。” “饥寒交迫时,正想伏路打劫,忽听人说‘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便往这里找来,希望能得庄主收留。” 扈成道:“我看你的模样,似乎已在扈家庄逗留了一段时间,为何一直不来找我。” 史进说道:“小人刚进庄子,就被人拦住,说我身强力壮,是个好力工,二话不说就要拉我去做工。我说我是来投奔扈庄主的,不是来做苦力的,结果遭到了所有人的鄙夷。” “一个挑土的穷书生训斥我:好男儿自食其力,何必寄人篱下,做寄生蠹虫?” “小人羞耻难言,又想这话也对,我终究不是来投靠扈庄主的,只是想讨点盘缠回家去,何必惹主人家厌烦呢?不如在此做工赚钱,也心安理得。” “于是就没有叨扰庄主,留在工地上挖土挑土,每天也能赚两升米五十文钱。” “你在做工赚钱?” 扈成很是惊讶。 像史进这种有武艺在身又胆大包天的社会闲散人员,宁可抢劫杀人,也绝不肯老老实实做苦力,史进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庄主看小人不像做苦力的人吗?哈哈哈。” 史进爽朗笑道:“若是平时,我肯定是不做的,只是这次被人嘲笑为寄生蠹虫,小人心中不忿,非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也能自食其力。” 扈成上下瞅了瞅他,疑道:“做工赚得钱足够你吃饱了,为何还会挨饿?” 史进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小人在营地里遇到了一个孤寡女子,靠mai身养活三个弟妹和一个女儿。小人看她可怜又可敬,便让那女子不要再做了,以后我来养他们。所以……呵呵呵。” “……” 扈成无语了,盯着这个半大小伙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隐约记得,在原来的水浒时间线上,史进就是个多情种子,因为轻信女人,两次被陷入死牢,却还死不悔改。 “自己饿肚子干苦力也要养活别人,不知是真的心善,还是有受a\/虐倾向,喜欢被女人pua!” 扈成暗暗吐槽,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养着她们吗?” 史进慨然说道:“水库边上拌水泥的活计赚得多,一天有一斗米,三百文钱,管事已经答应让我去干。这些钱足够养活她们和我,还能省下一些,等攒够了盘缠,就带她们一家回少华山去。” 拌水泥的活会大量吸入水泥粉末,严重损害肺部,所以才给得工钱极高! 扈成对他的无知无畏很是无语,摆手说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不要去拌水泥了,跟我回庄子里去,我给你一份高薪职务,你也不用挨饿就能养活那一家子。” 史进迟疑道:“可是,小人还要去找我师父……“ “你师父就在我庄上。” 扈成打断了他的话。 “什、什……你说什么?” 史进惊呆了,满脸震惊和不信。 “哈哈哈,你师父是王进。” 扈成笑了笑,起身招手道:“走,跟我去见王教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蟊贼盗窃判死刑 史进苦苦追寻了两年多,关西关东跑了几千里路,终于见到了师父王进,激动的跪在地上,抱住王进的大腿放声痛哭。 他到底还是个刚出窝的少年,自从老父亡故,家园烧毁之后,一直都感到茫然无措,仿佛没有根的漂萍,一颗心没有寄托。 朱武杨春和陈达都是性格成熟的社会人,能以意气相投相互依靠。史进却做不到,他没有社会经验,无法从中找到慰藉,只有亲情才能让他心安。 他唯一能信任的人,算的上半个亲人的,只有师父王进。所以他才在少华山住不下去,哪怕朱武三人真心相待,也要两次下山寻找师父。 本以为师父已经死了,史进心里都已经凉透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突然在扈庄主再见师父,就像看到亲父再生一般,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王进对这个徒弟倒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也为对方的真情所感动。他在这世上孤身一人,能有个这么孝顺的徒弟,二人以后可以相依为命,也是欢喜无限。 师徒两个互相抱着哭了好半天,才在扈成的劝解下分开了,抹掉眼泪,坐好说话。 史进忙不迭的述说了这两年的寻找之苦。 王进越听越感动,也把自己的苦逼经历也说了出来,史进听得牙齿咬碎,不住咒骂高俅狗贼恶毒! 好不容易倾诉完毕,王进问史进有何打算。 史进兴奋异常,大声笑道:“徒儿好不容易才找到师父,自是要陪在师父身边,你想赶我也赶不走。哈哈哈,师父不嫌我吃你的饭,我就住到你家里去。” 王进抚须笑道:“呵呵,我也是独身一人,不差你这点饭钱。不过你总不能无所事事,要找个事情来做。” 史进想也不想就道:“要徒儿作甚事,随师父安排。” 王进看向扈成,说道:“庄主,我这徒儿没甚本事,只会一点拳棒,你若是看得上,让他到步兵营里做一个小卒也成。” 扈成道:“史进兄弟的本事我见过,在我扈家庄里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一个小卒太委屈他了,至少也能当个都头。” 王进摇头说道:“军中职位已定,他半途而来,又没有功劳,何德何能顶替其他军官的职务?军士们也会有怨气的,还是从小卒做起吧。” “小卒?” 史进一脸不服,低头思忖了一下,说道:“师父,徒儿实话实说,做小卒,我心有不甘,但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不能无缘无故位居他人之上。” 又对扈成拱手道:“扈庄主,小人在少华山也有三个好汉和五七百人马。若庄主愿意收留,我这就去迁他们过来,为庄主效力,我也能当个都头。” 扈家庄如今已经看不上山贼武装了,史进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扈成和王进相视而笑,都为这个小伙子的天真话语感到好笑。 为了不落对方脸面,扈成问道:“少华山人等愿意迁来吗?在山上当山大王快活,我这里军纪严格,他们能忍受得了吗?” 史进胸有成竹道:“小人在山上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况且少华山穷困,华州官兵战力强劲,不敢轻易下山,山贼当得忒憋屈,他们几个早就想另寻出路了。在扈家庄至少能做官兵,朱武三个一定会来的。” 扈成不在乎这些山贼,想着到底也能添加一些人口,而且也不能辜负了史进的一片热心,便道:“我这里正缺人手,那就有劳史进兄弟去把少华山的好汉迁过来吧。” 史进受到重视,十分兴奋,昂然说道:“小人一定不负庄主所望。” 王进叮嘱道:“几百口人千里转运而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不要强迫众人,把不愿意来的都疏散了,带着心腹之人过来就可以了。” 史进道:“师父放心,我晓得轻重。待我歇上几天,立刻就出发。” 扈成安抚道:“不急,你与王教头才见面,多聚聚再走。” 王进也说道:“还有青州二龙山的鲁大师,你也该去拜见一番,不然太不礼貌。” 史进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听着家长的安顿,不住点头应允,最后又对扈成说道:“扈庄主,我想把那女子一家都搬来,不知可不可以?” 扈成笑道:“这个你问王教头,毕竟你们住在他的家里。” 王进听说史进收养了一家来历不明的孤寡,也很惊愕。 他有些怀疑徒弟的情商有问题,楞了一下,牵强笑道:“都住进来吧,人多了热闹,我那里冷清了太久,正需要添点人气。” “多谢师父!” 史进一点也没听出师父话中另有含义,当即就转身出门,“我这就去把人接过来!” 王进和扈成看他脚步带风,显然十分高兴,都不由苦笑起来,这孩子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没心没肺。 扈成知道王进喜欢清静,自然不会让他受罪,便命人在王进家附近另找了一间小院,用来安置史进和那女子一家。 史进是个爱交游的性子,刚住进扈家庄,就到处东游西逛,见人就要结交。 新社村里住了许多军官,都是性格爽直的习武之人,和他性格相投,很快就熟悉了。 大伙知道他是王教头的徒弟,也很给他脸面,还凑在一起办了一场宴席,为他接风洗尘。 史进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类,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每天找人吃酒闲谈,切磋武艺,生活悠闲快活,乐不思蜀,把回华州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 转眼过去了七八天,这天他通过了申请,被允许到军事学堂和军营去参观。 史进到了地方,见气氛肃穆,严肃紧张,充满了压力,所有的熟人都收起了随性之态,认认真真的练兵练武,或是皱着眉头苦学文化,对他爱理不理。 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可笑,才知这段时间其他人都把自己当孩童一样哄着玩,羞愧之余,迫不及待的想要融入其中。 有了危机感之后,他立刻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到少华山去。 下午去找师父告别,得知王进带兵巡逻去了,可能好几天都回不来,便骑上马去工地上找王进。 到了地方民工正好下工,聚居地嘈杂混乱,繁忙喧闹,狭小的道路上挤挤挨挨到处都是人。 史进牵着马在人群中走着,忽然看到前方一个人影,瞳孔顿时一缩,急忙闪到窝棚后面,从棚子缝隙里往外窥探。 只见一家临街的酒棚里,七八张桌子坐满了客人,大都是刚下工的民工。 靠墙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一身蓝绸短袍,穿着着翻毛马甲,头戴狐裘棉帽,看模样似乎像个商人。 这人和其他三个民工混坐着,嘴里吃着酒食眼睛却盯着外面的街巷,贼溜溜四处乱瞅,长相也贼眉鼠眼的十分猥琐。 “贼鸟,总算让我又遇到你了!” 史进看清那人的长相,正是偷自己钱财的小贼,脸上露出了喜色。 他在旧衣摊上买了一身肮脏破衣换上,又背了一个运土的大筐,给了小贩一把铜钱,让看好自己的马,再用破头巾裹住头面,缩着脖子走进了那间酒铺。 他的样子和其他民工并无两样,瘦小男子也没在意,看了一眼就继续在过往人群里乱瞅。 史进走到男人旁边的桌上,用刚学的山东话请其他民工让了个位子,然后叫了一角酒和一碟花生。 小二送上酒菜,史进手脚笨拙的掏出钱袋付了钱,然后又把钱袋系在后腰上。 那瘦小男子看到他的钱袋鼓鼓囊囊,眼睛一下亮了。 几口吃喝完了,起身往出走,经过史进身后时,腰一弯,就把手伸向了钱袋。 “贼鸟,还敢伸手!” 史进突然举起身边大筐扣了过去。 瘦小男子大吃一惊,急忙弯腰向前蹿去,却被史进脚下一绊,一下滚倒在地。 史进踢翻桌椅赶了上去,又是一筐扣下,瘦小男子刚爬了起来就被大筐扣在里面。 史进一手按住大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就是变成泥鳅王八,也逃不出爷爷的箩筐!” 瘦小男子在筐里挣扎不动,尖声叫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戏弄于我?” 史进扯掉面上头巾,在筐上踢了一脚,喝道:“贼鸟,还认得爷爷吗?” 那瘦小男子从箩筐缝隙里往出一看,不由惊叫出声:“啊呀!怎么是你?惨也,中了你这小子的奸计!大爷常年打雁,今天被雁叨了眼!” 史进骂道:“你这贼鸟,跟了爷爷一路,在大名府把爷爷的钱偷了去,害得爷爷吃了好几天西北风。竟然还敢跟到扈家庄来,怕爷爷逮不住你吗?” 瘦小男子闷了一会,求道:“好汉放过我一次,我把钱加倍赔给你,你我交个朋友如何?” “呸!” 史进吐了一口,骂道:“谁和你这种低贱腌臜的贼鸟交朋友,不怕辱没了先人!” 男子也怒了,在筐里骂道:“爷爷偷钱低贱,你这厮拦路抢劫就不低贱?爷爷至少没有欺人伤人,你不仅抢钱,还杀人。你丧尽天良,有什么脸说爷爷低贱!” 史进大怒,正要翻开筐把人抓出来,巡逻的兵卒到了,持械围住他,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打斗?” 史进把自己身份说了,指着筐里说道:“几位军爷,这小贼是惯犯,之前在大名府偷过我的钱财,这下又来扈家庄偷盗。幸亏遇到了我,将之逮住,不然又不知有多少穷苦人的工钱被他偷了。” 巡逻队得知他是王教头的徒弟,态度立刻好转了,过去把筐揭开,将里面的瘦小男人抓住绑了起来。 自从上次那支巡逻队被扈成惩罚之后,巡逻队做事再也不敢马虎,把男人押着往当地司法所而去,同时也让史进和几个证人一同前往。 民工聚居地的司法官是每日轮换的,今天正好是裴宣亲自来值班。 这位铁面孔目问清楚男人叫做刘二,当堂审问过罪犯人证之后,直接判了刘二死刑、立即执行!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史进在内都认为判决太重,偷窃的小贼而已,怎么整得比造反还重? 那刘二也从正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叫冤枉。 裴宣冷眼看着他,问道:“你有何冤枉,本官给你机会自辩。” 刘二惊慌叫道:“我偷窃他人钱财,我认罪,但按照大宋律法,罪不至死。如果偷东西就判死刑,其他更重的罪行岂不是要诛九族?” “而且你这个司法官又是什么人?是官府的正经判官?如果不是,你有什么权力判我?你要讲法的话,就应该把我押送县衙,让阳谷县知县来判!” 裴宣耐心听他说完,缓缓说道:“其一,本官是扈家庄司法局总司法官,庄内一切罪案都由我来审判,审完即生效,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在扈家庄这里,只有扈家庄的法律,没有大宋国的法律。你在我扈家庄犯法,我就有权力审判你。如果你想依大宋国的法律来判,那么等执行完扈家庄的法律,你再去县衙鸣冤吧。” 刘二脖子上青筋直跳,愤怒叫道:“执行完判决,爷爷都死了,做鬼去县衙鸣冤吗?你们扈家庄太猖狂,连朝廷和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你们不怕朝廷打你们个谋反的罪名吗?” “其二。” 裴宣不理他的叫嚷,继续说道:“你说判决太重,偷盗钱财不该判死刑,我这里给你解释。” “扈家庄的法律,讲究公平、正义和人性。你这蟊贼偷盗了史进的钱财,的确不应重判,但你又来扈家庄工地上偷窃民工钱财,便是十恶不赦!” 他的话语越来越严厉,沉声斥道:“你可知你偷走的都是民工的血汗钱!” “这些穷苦人冒着严寒辛苦劳作,才赚到这么一点钱,家中还有父母妻子儿女等钱吃饭,被你偷去,让他们一家人如何在这严里冬存活?” “你偷走一个民工的钱财,就是害死一家人,你算一算,这段时间你偷了多少人,害死多少家?” “这种不义之财你也偷,与谋财害命无异!所以本官叛才你死刑!你还有何辩解?” 第一百二十八章 鸡鸣狗盗该立志 “我……我……” 刘二被裴宣说得哑口无言,周围看热闹的民工也被司法官的一番话说的义愤填膺,都大叫快快处死此人! 刘二头上开始冒汗了,伏地磕头,大声叫道:“小人罪该万死,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以后要做个好人。” 裴宣铁面无私不是说着玩的,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法吏,把罪犯押赴刑!” 几个身穿黑衣的法吏便走上前去,架起瘫软在地的瘦小男人,分开人群往外走,一路来到一片空地上。 空地中间立着一个染血的木头墩子,法吏站在两边把刘二按着跪了下来,就等司法官宣布执行。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聚居地,所有人都涌过来看热闹,对着刘二指指点点,都笑嘻嘻的等着看好戏。 刘二面色极度紧张,大冷天的脑袋上大汗淋漓,一双眼睛还在不停的乱转,似乎还没有放弃求生的念头。 裴宣在司法所写好了判决文书,后面跟了过来,坐在高台上当众宣读了罪犯罪行,拿起一块令牌扔了出去:“斩!” “得令!” 一个法吏揪住刘二的头发,把他脑袋按在木头墩子上,另外一个举起鬼头大刀,瞅准了后颈就要斩落! “刀下留人呀!” 眼看要人头落地时,刘二突然尖叫起来:“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扈家庄庄主扈大郎!” 听到扈大郎的名字,刽子手停下刀,扭头看向司法官。 裴宣冷哼道:“你个蟊贼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找借口而已。” 刘二急忙叫道:“小人真有重要军情要告知扈大郎,事关扈家庄生死存亡!你先不要杀我,等我送完消息再杀不迟。” 裴宣犹豫了一下,说道:“也罢,扈庄主也在工地上,我带你去见他,然后再处置你。” 说着一挥手,法吏便架起刘二,又押回司法所等待。 天很快黑了,偌大的屋里只点了一盏灯,阴森恐怖,屋里人都不说话,好似阎王殿一般。 扈成进门时带起一股冷风,差点把灯烛吹灭。 他先问过裴宣是何事,又走到刘二跟前说道:“我就是扈成。听司法官说,你有重要军情要告知于我,可以说了。” 刘二偷偷瞅了他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小人……” 扈成一看就知这厮是为了活命满口胡扯,根本没有什么重要军情,冷笑道:“我很忙,有话就说。” 刘二眼珠子转了好多圈,总算想出了借口,提高声音问道:“敢问庄主,贵庄可有商队在北国做贩马的买卖?” 扈成斜靠在椅子上,微微点头道:“有。” 刘二使劲咽了口唾沫,说道:“小人刚从蓟州来,路过曾头市时,偷听到曾家人的谈话。” “他们说最近女真人和契丹人打仗越来越激烈,曾头市的商路被契丹人截断了,倒是扈家庄的商队在辽国境内畅通无阻,绕开了曾家和女真人做生意。曾家人很愤怒,准备收拾扈家商队。” “哦?” 扈成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一下坐直了身子,脑中思索起来。 石宽已经从北方购回了三批马,每批三百上下,每次都要给曾头市交三十匹的中介费。 这个月初,石宽最后一次出发时,曾对扈成笑道:因为曾家人是女真人,辽国人不让他们过境了,以后就不需要依赖他们的路径,也没必要再向曾头市交马了。 扈成也非常高兴,他对曾头市的贪婪早就不爽了,只是奈何不了对方,也只能忍着气把自己买来的好马分给对方。 没想到曾头市这么无耻,分明是自己的中介生意做不成了,却怪扈家庄绕开他们,竟然想打劫石宽的商队! “要立刻派人去通知石宽,回来时绕开曾头市,不要遭到对方袭击了。” 扈成心中思量好了,对眼前这个窃贼的态度也稍好了一些,问道:“你想要什么?” 刘二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哭求道:“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偷穷人的钱,求扈庄主看小人知错能改,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吧!” 扈成笑道:“你这厮的求生欲很强嘛,也够机灵,哈哈哈,还真让你抓到了一线生机。” 刘二满脸鼻涕眼泪,抽着鼻子说道:“小人打小就被父母抛弃,生的又瘦小,干不了伙计,人见人欺,靠着偷窃才活了下来。” “但小人这辈子除了偷东西,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小人不是个该死的恶人啊。扈庄主放过小人一次,小人发誓以后再也不偷穷人的钱,不然天打雷劈!” 扈成思量了一下,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要到偷史进的钱财?又因何到我扈家庄来?” 刘二顿了一下,又磕了个响头道:“小人不叫刘二,小人骗了扈庄主和这位司法官,请两位大人谅解。” 他一个蟊贼而已,扈成对他真假名姓毫无兴趣,不耐烦道:“回答我的问题。” 刘二伏在地上说道:“小人叫作时迁,祖籍……” “且住!” 他刚说了个开头,扈成突然大叫一声,瞪大眼睛问道:“你叫时迁?” 刘二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小人……小人是叫时迁。” 扈成又问:“是鼓上蚤时迁?” 时迁以为自己要遭了,脸色煞白道:“鼓上蚤……也是小人。” 扈成紧盯着他看了一会,轻松笑道:“我听过你的名字,没想到是这般人物。呵呵,无妨,你接着讲。” 时迁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小人是高唐县人氏,自幼流落江湖,因为身子轻捷,学了点飞檐走壁的本事,做些偷鸡摸狗、翻墙入室、挖坟盗墓的勾当……” “你这厮,还盗墓!” 一旁的裴宣憋不住火气,拍案而起,对他瞠目怒视,恨不得立刻执行死刑。 扈成却知道时迁的本事,打定主意要收入麾下,便劝道:“裴法官稍安勿躁,先听此人讲完。” “龌龊小人!” 裴宣冷哼一声,带着气坐了下来。 扈成抬手示意时迁再讲。 时迁才知说漏了嘴,谨慎了许多,小心说道:“那天小人经过大名府时,看见路边有人打劫。小人过去一看,正是那位史进兄弟,持刀拦住了几个商贩,劫了几两银子才放人。” “小人虽然也不是什么正行,但最看不起拦路打劫的,没有一点技巧手法,便现身出来嘲笑了两句。” “史进兄弟大怒,抡刀追砍小人,小人就逃了。然后夜里潜入他的房里,把他的钱都偷走了。后来又故意戏弄他,一直跟到了扈家庄。” 扈成和裴宣听到此言,一起看向史进。 裴宣黑着脸问道:“你打劫过路商贩在先?” 史进挠着头,表情尴尬道:“我……那个……我盘缠不足,只好……抢点钱来花销。” 扈成疑道:“你既然劫到了钱,为何后来又挨饿了?” 史进看向时迁,怒道:“都怪这贼鸟,一路跟着他家大爷,把人都惊走了,让我劫不到人,吃了好多天西北风!” “……” 扈成和裴宣都无语了。 真相大白,善恶反转,原来史进这货才是真强盗,时迁故意戏弄他,反而间接保护了过往行人! 屋里静了许久,扈成才对裴宣说道:“裴法官,此贼并非恶徒,还报告了曾头市抢劫我庄商队的急报,你看是否能够轻判?” 裴宣沉吟片刻,提起笔来重写了一份判决书:判了时迁鞭刑二十,双倍赔偿被盗民工财产损失,罚做苦役半年! 扈成道:“他身子瘦小,怕是二十鞭子打下来就不能起身,劳役也做不了。不如记下,分批打,半年内打完即可。” “可!” 裴宣应了一声,喝道:“罪犯时迁,对判决可有异议?” 时迁好不容易捞回一条命,哪里还敢争辩,急忙磕头道:“小人没有异议,小人服从判决!” 裴宣在判决书上盖了大印,对法吏说道:“带上镣铐,押至工地做工!” 法吏把时迁提了起来,脖子上戴了小枷,脚上锁了脚镣,哗啦哗啦的拖出门去。 扈成也离开了司法所,回到庄园里写了调令,把罪囚时迁调入侦察营充军。 扈家庄的规定,军事最高,其他一起事务都要给军事让路,军队系统征调一个罪犯,是合乎法理的。 半夜时分,扈成等来了时迁。 时迁虽然是个小贼,却有极强的侦查和潜入能力。 扈成对他非常重视,却也没有表现出热情,摆出官威道:“鼓上蚤,我知道镣铐锁不住你,罚你到工地早晚要被你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逃?” 时迁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道:“小人发誓要改邪归正,江湖好汉说话算数,我累死也不逃跑!” “哼哼。但愿你说得是真心话。” 扈成他听口气言不由衷,冷笑一声,又问道:“你听说过鸡鸣狗盗的典故吗?” 时迁扬起头,讨好笑道:“鸡鸣狗盗小人知道,嘿嘿嘿,说的就是小人这种人。典故是什么东西,小人没见识,不晓得。” 扈成认真解说道:“从前有个王公,手下养了许多门客,不论什么人来投都会收留下来,连窃贼和江湖卖艺的都礼遇有加。” “有人对他说,你应该招揽有大才能的文人武将,而不是这些没有多大本事的低贱小人。王公却没有听他的,依旧来者不拒。” “有一次,王公在外遇险,困在城里无法逃脱。他手下门客想到一个办法,用一件精美的狐裘去贿赂敌人的爱妾,但那狐裘却在另外一个贵族手里,无法拿到。” “这时一个会装狗的门客就扮成了一条狗,钻到了那贵族家中,将狐裘偷了出来。王公将之献给爱妾,终于被放了出去。” “半夜逃到城门口,却发现时辰还早,鸡鸣时城门才会打开,晚了就会被追兵抓住。正焦急时,一个门客学起了鸡叫,守门之人听到鸡叫就打开城门,放了他们出去。” 时迁聚精会神的听着,似乎领悟了什么,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扈成讲述完毕,走在他面前问道:“这就是鸡鸣狗盗的由来,你有甚想法?” 时迁迟疑道:“小人认为……唔,庄主是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不论本事大小,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你说的不错。” 扈成点点头,指着他道:“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意思,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寓意,你再想想。” “嘶!还有吗?” 时迁呲牙吸气、抓耳挠腮,苦思了半天,突然身子一滞,神情郑重道:“庄主是想说,那些鸡鸣狗盗虽然身份低贱,被人看不起,却也投靠到了大人物身边,干了一番事业?” “哈哈哈,鼓上蚤果然机敏。” 扈成赞了一声,正色说道:“出身低贱不是你的错,但不能自甘堕落。即便是鸡鸣狗盗之徒,也该有改变身份之愿望,反抗命运之斗志,而不是沦落到粪泥里,做一只扭曲的蛆虫!” 时迁的心理似乎受到了刺激,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眼神也忽明忽暗,变换了许多种表情之后,猛地放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对扈成拜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明白了,庄主指点之恩,小人此生不忘!” 扈成见这鼓上蚤是个聪明伶俐人,更加确信他有大本领了,这才问道:“我想调你到水泊巡检司做事,你可能受住军纪约束?” 时迁脸上没了轻浮之色,神情严肃道:“小人不想再做蛆虫,也要做出一番大事,才不枉在人间走一遭。小人愿为庄主效力,任凭庄主安排!” 扈成命人解开他的枷锁,说道:“我相信你的话,你先在我庄里注册一下户籍、军籍,再去办一件事情,回来后我再给你安排职务。” 时迁知道对方在试自己的分量,奋声道:“庄主要小人做什么事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不眨眼!” “我不要你去死,我要你把事情办好。” 扈成笑了笑,嘱咐道:“是曾头市的事,既然你带来了消息就由你去办。” “你带上我的人,即刻赶赴北方联系我家商队的石管事,把曾头市要打劫的事情告知了,再领着商队从其他道路安全返回。你应该熟悉北地的地形吧?” 时迁拱手道:“小人河北辽国跑过好几趟,道路都熟稔了,一定把商队安全带回!”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雪中雅聚男女情动 史进路上不停打劫的事情被时迁捅了出来,又遭了裴宣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也没脸去见师父了,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他给王进留了封信,让师父帮忙照看自己‘家属’,第二天天没亮就出了门,往二龙山去看望鲁智深。 鲁智深见到他很是惊喜,杨志也非常喜欢他,三人都是关西人,说着关西话,聊着家乡事,话语投机,相谈甚欢。 史进在二龙山只住了两日就要走,耐不住鲁智深和杨志的盛情挽留,又住了三天,表示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不然会误了事。 鲁杨二人想他很快就能回来,才放他离开。 这个时候,扈家庄派出的人手也追了过来,和他一起出发往华州去。 扈成担心史进的安全,给他派了四个随从,五匹好马和一匹驮马,又让他跟着四海商行的车队西行。 史进急着办完事回来和师父、好友、女人重聚,嫌车队太慢,只跟了半日就甩开车队轻身疾进,四海商行也失去了他的消息。 …… 转眼到了十一月,凛冬已至,天寒地冻! 一场大雪后,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终于停了工,民工们都缩在窝棚里避寒,聚居地也人影稀疏,只看见密集的烟囱冒着白烟。 扈成知道雪化之前难以开工了,怕会耽搁很长时间,心里很是愁躇。 有管事建议先把民工放回去,待开工时再招回来,这样也能省下一大笔工钱。 扈成却断然拒绝了。 这些民工经过了扈家庄管事和军队的调教,有了很强的组织性,甚至能立刻拉起一只队伍来,战斗力不比普通厢兵低。他们对工作也已经很熟悉了,劳动效率非常高。 这样的熟练工人,若是放回家去,恐怕很难再招回来,新招一批来又要重新适应。 而且下雪天穷人生计艰难,把他们赶回去忍饥挨饿,扈成不忍心,也不愿坏了自己在民工心中的大善人形象。 于是下令留下的每天发给一半工钱,想走的也不留。 民工们在家里也是挨饿受冻,在扈家庄不但取暖不要钱,还有便宜的饭食吃,甚至躺在窝棚里也有钱赚,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可能会走? 几乎所有的民工都选择留下来,只有极少数人担心家人,想请假回去看一趟。 扈成怕他们路上出事,或者回去就不想再来了,便让四海商行派散件车队过来,免费替所有人寄钱寄物。 民工们都是没见识的穷苦人,从没见过这样的邮寄方式,生怕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财被人骗了,都不敢让车队代寄。 四海商行的客户大都是有点身份的人,伙计们见这些穷棒子揣着一点零碎还把自己当贼防,都十分不爽,翻着白眼就要走。 扈成只好亲自出面,让管事把所有人要寄的钱财记录下来,亲自作保,如果钱财送不到家里,就由他赔偿! 民工们都信得过他,也想人家大财主才不稀罕自己这点钱,这才放心的把钱交给四海商行寄回家。 数日之后,商行车队返回营地,带来了很多回信,还有各种物品,都是民工家里托人写得信,还有给自家男人的衣服鞋帽等物。 民工们收到了自己的东西,忙不迭查看了一下,又寻人帮助读信。 每个识字的管事都被许多人围着,当着众人的面高声朗读,信中有许多隐私和好笑的话语,现场时不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气氛十分欢乐。 自此民工们便信任了四海商行,想寄钱时就到聚居地的店铺去,随时都可以寄。 不过除了第一次,以后都要收费,按重量和里程计价,还可以投保,投保数额越大,丢失损坏的物品赔偿就越高。 铜钱金银按汇款另算,丢失照价赔偿。 民工寄的钱不多,距离也不远,一次只要几十文而已,相比步行回家送钱,省了十倍不止。所以还是选择邮寄。 …… 这日午后,又开始下雪了。 扈成站在庄前的高埠上,望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景象恢弘,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一时情绪荡漾,欲诉衷肠,却无人可做知音。 “我身边的全是糙汉。” 他抱怨一句,叫上唯一一个有艺术细胞的许贯忠,去找当世最牛的女词人李清照玩一玩诗歌。 许贯忠虽懂诗词,却没有太多兴趣,而且手上工作繁忙,本不想跟去,却被扈成强拉着去了。 二人裹紧披风,骑马到了李清照家里一问,主人出门去了。 又问去了哪里,才知这位文艺女青年也在这大雪天小资情调发作了,带着丫鬟和婆子去了村外的草亭赏雪去了。 两个人找了过来,出村不远就是供路人休息的草亭,扈成在纷纷雪片中听到了隐约琴声,恍惚见还看到一只白狐在婉转歌唱,对景吟哦。 走近了一看,才看清是李清照穿了一身白狐皮的裘衣,整个人都裹在里面,乍一看真像一只白狐。 “前方的倩影,你是狐仙吗?” 他故作惊讶,大声询问。 琴声一停,那白狐扭头过来,把双手拢在嘴上,用软萌的声音叫道:“喂,我是一只千岁白狐,凡人你莫要过来。” 扈成一听声色,原来是花细雨,却没说破,转了个角度一看,里面还有一个穿着红色狐裘的身影,又惊呼道:“怎地还有一个红狐仙?你又有多少年的道行?” 红衣的才是李清照,看到他从大雪里走了出来,身上披着黑色披风,笑道:“咦,何方貉精,休来打搅狐仙雅聚,快走!” “哈哈哈,你我一丘狐貉,今日都现原形了!” 扈成长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一个女子大声叫道:“这里是女人聚会,你们男人过来做甚?” 扈成听到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兴致大跌。 走到跟前一看,草亭里生了个小炉,李清照、花小妹和扈三娘围炉而坐,火炉上温着酒。 前两个女人对他善意微笑,后面一个却一脸的不欢迎。 “……缺教养啊!” 扈成见妹妹如此粗鲁,一点风情雅趣都没有,不禁感到有些丢脸,瞪了她一眼,和许贯忠走了进去。 丫鬟在门口给二人扫掉雪,扈成问妹妹:“三娘,你是来向李监事请教学问的吧?” 扈三娘扭了扭身子,不耐烦道:“哎呀,我们三个是好友,就是你说的那种闺蜜。闺蜜聚会说一些女人的事,你们跑来打扰,真烦。” 扈成笑道:“谁说闺蜜必须是女人?女性的密友便是闺蜜,我也是李监事的男闺蜜,怎地不能来?” “啊!还有男闺蜜?” 扈三娘听傻了,大张着嘴看着李清照,问道:“我哥哥真是你的男闺蜜?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是……” “休听他胡说!你家哥哥的嘴最能胡说八道!” 李清照羞红了脸,呵斥扈成:“谁家女人会有男闺蜜?哪个男子汉会做女人的闺蜜?你不觉得害臊吗?” “我脸皮厚,从不害臊。” 扈成笑了笑,又问花细雨:“小妹不是习武之人吗,也喜欢吟诗唱词?” 花小妹和他熟悉后也不拘谨了,嘻嘻笑道:“我是带着眼睛来看雪的,带着耳朵来听李先生弹琴唱歌的,我可不会吟诗唱词。” 扈成嗟叹道:“多聪明的孩子,水一般的性子,本来应该读书识字学文化,可惜被你那哥哥带偏了,练什么武艺,真是暴殄天物。” 花小妹似乎深有同感,表情郁闷道:“来到扈家庄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喜欢舞刀弄枪,更爱女人的东西,梳妆打扮,脂粉美衣服什么的。” “唉,都怪我哥哥,之前的十几年都把我当男人,非要逼我和他一起练武。我的双手掌心都长老茧了,难看死了,用了姿容堂的润肤霜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等被他拽回家去,又要变成粗糙女人了。” 扈三娘听着她的话,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大声说道:“我才不做娇滴滴的女人呢,女人太柔弱了会被男人打的。我要做女将军,领着一群男人在战场上厮杀冲锋,谁也不敢对我不敬!” 花小妹抱住她的胳膊娇笑道:“三娘妹妹是我们女人中的大英雄,以后有男人打我,你要保护姐姐啊!” 扈三娘高昂着头,得意洋洋道:“我们可是闺蜜,谁敢打你,我饶不了他!对了,你以后也要教我化妆和保养皮肤,那吴大娘子和她的丫头都太精了,我不喜欢她们。” 花小妹使劲点头道:“妹妹放心,我会把你变成一个肌肤水嫩的大绝色美人。” “喂,小妹,还有我呢?” 李清照在旁边也叫了一声,白了一眼扈成,说道:“我要年轻十岁,不然总被人说成老女人。” 三个女人果然在谈女人的事,扈成和许贯忠难堪不已,都后悔这趟不该来。 “咳咳。” 听李清照提起自己,扈成终于有了插口的机会,说道:“李先生刚才弹得是什么曲子?又是谁在歌唱?我听得缥缈出尘,又有诱惑迷幻之感,真似狐仙在弹唱!” 李清照抚着琴笑道:“曲名《霰雪》,也是寻常的曲子,其实不太应这鹅毛大雪的景色。就是小妹唱的好,她的嗓音稚嫩清纯,万里无一,随口便能唱出天籁之音,所以才如此诱人。” 许贯忠也总算开口了,赞道:“这位小妹的声音的确很独特,我见过大宋和契丹、党项王宫里的歌女,嗓音也不如她的好听。此乃天赐,后天习练不来。” 花小妹被说的欢喜不已,抚掌笑道:“我的声音真的这么好听吗?哥哥还骂我说话像吃奶的孩子,逼我粗着嗓子说话。哼,臭哥哥,就知道练武,好坏都听不出来!” 扈成道:“小妹唱得像狐仙,我心有所感,想出一曲《白狐》,你来唱一唱让大伙听听。” 花小妹打量着他,疑道:“你一介武夫,还会作词曲?” 李清照却知道他的本事,迫切说道:“快把词曲道与我。” 扈成先哼了一遍《白狐》的曲调,又假做思索,把歌词也一句句说了出来。 亭子里几个男女听了白狐的故事,都呆滞了,只有扈三娘不屑道:“那白狐真傻,要是我碰着那负心男人,我一刀劈了他!” 没人理她,李清照感受着词曲里的情感,手指一动,把曲子弹奏出来,花小妹也认真记住了歌词,跟着琴声歌唱起来。 一首《白狐》唱的如泣如诉,歌声在被风吹了出去,过路之人和村里的村民隐隐听到,都汗毛直竖,以为是野地里的狐狸精在唱歌。 从此之后,新社村就多了一个负心书生欺骗狐狸精,美貌狐狸精在风雪中凄婉歌唱的传说…… 一曲唱完,亭里静了许久,几人才一起鼓掌,都听得精神愉悦,灵魂都有升华之感。 之后李清照又现场作词,感伤情爱,对雪吟哦,让花小妹唱出来。许贯忠也兴致大发,做了一首豪放派军旅词,虽然水平不咋地,却也金戈铁马,壮志凌云。 花小妹和扈三娘一个绣花枕头一个草包,文化水平着实有限,诗词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前者至少还能唱歌助兴,后者只会鼓掌叫好。 几人谈得高兴,肆意畅饮,一直吃到黄昏时分,把带来的几坛烈酒都吃完了,才不胜酒力散了聚会。 扈三娘是个女汉子,不用人操心,自己骑马回庄园去了,花小妹住在香林洼,路途甚远,许贯忠去送她。 扈成则是李清照的护花使者,二人有说有笑往村里走。 路上忽然看到雪地里真有一只红狐在探头探脑,李清照已经喝得大醉,见状激动的尖叫起来,骑着大青驴去追那红狐。 她的丫鬟和婆子都是步行,跟不上去,扈成便让自己身边侍卫把二人先送回家去,自己留下照看李清照。 李清照是个酒鬼,喝醉了放浪形骸,不管扈成的叫喊,只顾纵驴追那红狐,扈成叫不住她,也只好跟着。 大雪中不知追出多远,前方的火团忽然消失了,李清照停止了叫喊,颓然坠落驴下。 第一百三十章 醉酒雪中燃真火 地上雪厚,李清照穿得也厚,慢吞吞的跌下去肯定不会摔伤。 扈成也不慌,缓步走上前去,俯视着女人,笑道:“哈哈哈,疯够了吗,该回家了。” 李清照却平躺在雪地上,半个身子都陷在雪里,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扈成叫了两声不见动静,还以为她睡过去了,只好下马蹲在她身边检查,忽然被李清照一把抱住,一下翻了上来! 扈成躺倒在地,她qi在上面,顿时愕然。 李清照紧紧抱着他,把脸贴到他脸上,喘着粗气叫着:“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今天要gouyin男人!” 扈成感觉她脸面滚烫,便知这李监事是要酒后**了,他虽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也没勇气在这冰天雪地里玩游戏。 于是翻身起来,把李清照扛在肩上,踩镫上马,又将对方放在马鞍上,打马去找可用办事的地方。 李清照坐在他怀里用头不停得拱,扈成也有些煎熬不住,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村子,他急忙找了一家富户敲门借宿。 那家人开门一看,天都黑了,这么大的雪,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带着一个醉酒的女人在外面乱转,便生出了疑心。 正要暗中报官时,才认出是扈成,顿时惊喜不已,异常热情的请了进来,就要杀猪宰羊备酒招待。 扈成谢过了主人,说自己和朋友已经吃过酒了,回家路上晚了,朋友醉得走不路,烧点热水准备好暖房,早早能休息就好。 主人家不是很有眼力劲,问要一间还是两间? 扈成低头去看李清照,李监事把整张脸都藏在裘皮大衣里,紧紧搂着他的腰也不吭声,便道:“一间。” 主人家总算没有再追问,立刻腾出一间正住人的暖房,命家人旧被褥撤了,再拿两床新缝的双人被褥铺上。 扈成二人紧贴在一起,快步走进房去,迅速把门一关,便在门口迫不及待的纠缠在了起来。 门外的主人家听到声音,惊讶道:“大冷天别家的鸡都冻死了,庄主的兴致还这么高,果然精力过人,我等凡人不如!” …… 第二天雪住天晴,大中午太阳明亮,白雪反射着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扈成骑马走在雪地里,神清气爽,嘴里还哼着歌。 李清照骑着驴走在他身边,浑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扈成看了她一眼,用马鞭指着大青驴说道:“你这头驴不错啊,还知道追寻主人。” 李清照说道:“这是马场主管皇甫端特地给我挑的,说此驴通人性,让我好生相待。” 原来昨天晚上二人情急,把大青驴丢在雪地里。 没想到这大青驴非常聪明,居然自己找了过来,在那家富户门口停了一个晚上,也不吵闹,背了一身雪静待主人。 扈成调笑道:“你这小狐狸精,家里的驴都能成精。” 李清照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昨晚的事情我都忘了,你就当我被狐狸精附身了,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 扈成摸着脸上红印,神情严肃道:“嗯,我也肯定不是你。李监事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而那狐狸精实在凶猛,把我身上咬伤了好几处,还抓得遍体鳞伤。” “……” 李清照憋了半晌,忽然抬手就来打他,哭笑不得道:“扈成,你怎么这么坏?人家是女人,你给人家留点脸面行不行?” 扈成让她打了几拳,一把把她从驴背上抓了过来,放在怀里说道:“以后有了我,你就不需要这头驴了。” “啊嗷!啊嗷!啊嗷!” 大青驴听到他的话,愤怒的嚎叫起来,追在马旁表达不满。 李清照急忙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柔声安抚道:“大青大青,不要听他的,我不会扔了你的。” “突噜噜。” 大青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下不叫了,情绪也安定了下来。 “这驴真成精了!” “哈哈哈哈!” 骏马背上,一对男女放声大笑,笑声在雪地里传出了很远。 …… 大雪停了不到十天,工地上就强行开工了,为了抢进度,扈家庄不惜代价给工人提供了足量的食物、柴草和保暖衣物。 工地上到处都是火堆和烧热水的大锅,随时给工人取暖,并提供热水;每个人都有三套棉衣,衣服汗湿了也可以立即更换;搅拌水泥的工人也蒙上了纱布口罩,防止吸入粉尘…… 这些工人一辈子都没有得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感觉在工地上干活,比窝在家里睡觉还舒坦。 毕竟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工地上不但吃穿住用充足,还可以赚到钱,至于干活那点苦累,在穷人眼中真算不得什么。 工程进度很快,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开春前一定能完工! 扈成最近又抱得美人归,心情不错,回庄园的路上看见远处大路上黑压压马匹涌了过来,便知是石宽买马回来了,更是喜出望外。 他立刻迎了过来,马群前方一个赶马的汉子急忙截住他,用不熟练的汉话让他赶紧让开路,不要惊散了马群。 扈成便让到路边,看着马群轰隆隆走了过去,可能有四五百匹,前后左右还有一些披头散发的汉子,把马群控制的异常有序。 石宽走在最后面,身边还跟着鼓上蚤时迁,二人满面风霜,却都一脸开心的笑容,一起朝扈成拱手施礼。 互相问候了几句,跟着马群后面边走边谈。 扈成问道:“这趟似乎马匹更多,买了多少匹?” 石宽道:“辽国的马贵,小人把茶和布匹一直运到女真人在老林子的营地里,不用花钱,直接就能换到马。” “最近女真人和契丹人打出了真火,契丹人封锁了边境,女真人急缺布匹茶盐铁等物,马匹价格就降了下来,所以以前能换三百匹的茶帛,这次能换五百匹。” 扈成疑惑道:“辽国人如何能坐视你一个宋国人把物资输送给女真人?” 石宽笑道:“小人之前对大人说过,辽国官员比宋国的还要腐败,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当没看见。” “怪不得辽国亡得那么快!” 扈成心中暗忖,又指着那些赶马的汉子问是什么人。 石宽道:“这是我从辽国马市上雇来的鞑人,都是北地草原上一些小部落的牧人,到辽国来谋生,我看他们便宜好使,正好雇来赶马。” “这趟马多,又因为曾头市的事,我必须用些人手来保证安全。这些鞑人不但能赶马,还能厮杀搏命,用着很顺手,一路上省心了不少。” 他看向身边的时迁,说道:“幸亏时迁兄弟早早赶来报信,又引了我走了一条小路,不然我就撞到曾头市的圈套里去了。” 时迁像只猴子一样坐在马上,呲牙笑道:“小人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去找石大哥的,是大人谋算的好,并不是我的功劳。” 扈成道:“时迁莫要自谦,你跑了一趟能把石叔父安然带回就是功劳,换做其他人或许还办不到呢。等回到庄子里,吃完接风宴之后,你就去找许参谋注册军籍!” 时迁激动的叫道:“小人等不及了,现在就去。” 扈成笑道:“你不想歇息,那就去吧。” 时迁急不可耐的打马去了。 石宽和扈成聊着路上所见,说道:“女真人的强悍出我所料,本以为他们只是一伙盗贼而已,没想到竟然屡次打败了契丹人的军队。我有幸见识过一次,个个如狼似虎,两三倍的辽人都被打的落花流水。” “不过,他们早晚还是要败。女真人太少了,只有数千勇士而已,又在苦寒之地补给奇缺,辽军再弱也有百万大军,不可能打得过,最好的结局也只是遁入老林子里当野人。” 扈成微微一笑,说道:“金辽之间会演出一场好戏,我们拭目以待吧,你在路上也要小心点。” 当世之人都不相信女真人能翻起大浪来,若是没有后世记忆,他肯定也这样认为,给石宽解释也没用,自己知道并且做好准备就行。 “只有女真人一条买马的渠道吗?” 扈成担心东北方向的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怕这条商路也维持不了多久,便问道:“北方草原上的鞑人那里买不到马吗?” 石宽摇头道:“鞑人那里的马不少,就是马种不好,又矮又小像驴一样,除了皮实之外,没有其他好处,有那功夫不如买好马。” “辽国也有好马,就是贵,而且很难大量买到。东北渤海那里的马种好,还有西北吐蕃、党项那边的马种也不错。” “再往西的西域那一带,马种最佳,甚至还有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不过都太远了,路上容易出波折,还是买女真人的马最合适。” 扈成也知道西亚那边有好马,特别是阿拉伯马,异常神俊,连后来的蒙古大军都盛赞不已,便道:“我听人说过,沿着古丝绸之路越过葱岭,再往西的大食国有许多千里驹,比汗血宝马还好。” “庄里马场正在培育良马,你去和皇甫嵩商议一下,派人去西边找异域的商人试试,看能不能用高价买一些千里马做种马。” 石宽也不多问,拱手道:“小人一定办好。” 马群被送到独龙岗下的马场里,皇甫嵩和马场马夫兴高采烈地的迎接新马入场,将之赶到一个巨大的马圈里,然后按公母年岁和青壮程度做标记,分别送到各处独立的马厩。 马场里有驯马、套马的马夫,都是熟练工,技术却不如雇来的十几个鞑人牧民。 皇甫嵩看上了这些粗野的牧民,便挽留他们在扈庄家当马夫。 这些鞑人牧民和宋国的流民差不多,都是处在饿死边缘的穷人,只要有口饭吃,做什么事都无所谓,能在富裕的宋国安顿下来,他们自然愿意。 但牧民们也有家人,正在北方等着他们带物资回去救命呢,返回草原之后,没有商队的人领路就无法通关回到扈家庄来。 于是只能遗憾拒绝了皇甫嵩的好意。 牧民和皇甫嵩谈话时说到:今冬草原发了雪灾,靠南边的部落都活不下去了,有的南下辽国抢掠,有的流落辽国给人做奴隶。 辽国边境上聚集了数万饥饿的牧民,谁能给口饭吃就给谁卖命,可惜辽国不缺骑兵,根本不接收他们,许多人都快饿死了。 扈成听了,心中不由一动,这些逃难的牧民,是否可以招来扩充扈家庄的人口? 扈庄家这段时间在极力招揽流民,却因为宋国户籍制度的限制,远处的流民很难过来,只能吸引附近州县的流民,最终只吸纳了不到两千人。 能招来两千人已经是极限,再多就吸不动了。扈成对此也束手无策,只能依靠商队一点点的往庄子送人,人口的涨势因此大大放缓。 现在北方有大量的逃难牧民,这都是劳动力啊,如果能招来的话,便能为扈庄家增添大批人口! 另外,这些牧民还是优良的兵员,比农夫更容易转化为战斗力。 草原上的牧民骑术先天就优于农耕民族,骑上马就是合格的骑兵,稍加训练、再配上好装备就是精锐骑兵,训练成本比培养农夫骑兵低的多。 而且这种走投无路的牧民的使用费用极其低廉,一个本地骑兵的花销足够养五六个牧民骑兵了。 引进草原牧民,有人可能会担心他们的忠诚和适应能力,其实也不是问题。 游牧民族并不是野兽,他们绝大多数也是劳动者和穷苦人,也和中原农民一样吃苦耐劳,与农耕民族的根本矛盾是争夺资源,并非天性相冲。 只要让牧民们吃饱饭,他们立刻就会转变成劳动者,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同化,根本不用担心叛变。 牧民们不会种田,没有手艺,也不会经商,但可以做他们擅长的畜牧行业的工作,马场、骑兵和民间畜牧都用得上这些牧人。 其中的强壮者还可以充入骑兵队伍,也不用担心控制不住。 扈家军的长远规划还是以培养本土骑兵为主,牧民骑兵只是少数而已,扈家军有的是手段控制他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探长辈亲赴沂州 扈成有了想法,便去找许贯忠商议。 许贯忠天南海北走都走过,见识比石宽还广,也了解草原上的牧民。 作为军事参谋,他就民政方面的吸纳人口没有过多发言,只说了一句牧民可用,对牧民骑兵却讲了许多。 除了肯定扈成说得牧民骑兵的廉价之外,还强调了牧民骑兵的即战力。 骑兵的专业性很强,无法像步兵一样临时征召民兵形成战力,而牧民则是可以征召的骑兵民兵! 庄子里如果有大量牧民,平日藏于民间做劳力,自己养活自己,不用花费军饷。需要时便招来组成骑兵,使扈家庄能迅速爆出大量骑兵,出乎敌方预料,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许贯忠的想法很新颖,扈成也大为赞同,决定先接纳三百个青壮牧民,当做预备兵员使用。 二人商定了,便把这项任务交给石宽,让他到辽国北境招募牧民,每人可以带四个家属,家属年龄不能超过三十,总之不要老人。 石宽领命,便对那伙雇来的鞑人马夫说了此事,要和他们一起去辽国边境挑人。 鞑人马夫们大喜过望,纷纷推荐自己部落的人,表示会效忠扈家庄。 还有一个月就是年节了,扈成让石宽不急着走,等过完年再走。 石宽却道,过完年那些鞑人难民怕会饿极了在辽国境内抢劫,继而被辽国人剿灭,去晚了就招不到人了。 这趟他到北方去挑人,正好也考察一下草原上的马种,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皮实又高大的马匹,也一起带回来给皇甫嵩培育好马。 扈成只好放他走了,又给他多派了十几个随从,另外茶帛钱财也带了不少。 …… 转眼到了十二月,还有大半个月就是年关了,扈家庄已经在安排人手、筹备物资,准备过一个全庄欢庆的大年! 这日,扈成留宿香林洼,和吴月娘、玉箫切磋过后,都在榻上躺着,懒洋洋的商议姿容堂发行新品的事。 扈成虽有见识和知识,奈何对美妆用品实在不熟,也不太了解女性消费者的心理,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之后,竟然被二女驳了回去。 他那点知识早就耗光了,能制造的商品也都造出来了,剩下的都是精益求精,不断改良的过程。在这些方面,吴月娘和玉箫比他专业的多,所以才否定了他的说法。 扈成本来就对化妆品生意没多大兴趣,两个女人能把生意接下来他正好省心。 便也不在意,对二女说道:“你们翅膀长硬了,就去飞吧,姿容堂的生意以后我不管了。” 吴月娘和玉箫最近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顺,自信心暴涨,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都有女强人的风采了。 吴月娘挺着大肚子也不愿放手生意,翻着手里产品简介说道:“你的事情也多,我们能替你分担一些,你也能轻松一点。” 玉箫撒娇道:“我们主仆两个也很辛苦的,姑爷应该多多犒劳我们。” 扈成笑道:“我这不是来犒劳你们了吗?” 吴月娘和玉箫对视了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听说你最近和学堂的李监事走的很近,庄子里很多人都在说闲话。” 扈成毫不避忌,直言道:“我和李监事的确有着超友谊的关系,未来也许会更进一步。” 二女一听,脸色一下变了。 扈成却不管她们,霸气十足道:“我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但我保证对谁都一样好,绝不偏心,你们可不要吃醋。” 吴月娘和玉箫了解他的性格,重情重义又极其强势,对女人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若是惹得烦了,绝不会任人摆布。 二人都不敢表现出嫉妒之态,吴月娘也不再谈这个话题,正色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扈成无奈道:“你自己也知道,何必问我?我现在就想娶你,但你老爹为了你和吴家的名声,死活都要你为西门庆守寡一年。” “另外他找得几个女人都怀孕了,大概能生下儿子来。那老家伙动了心思,要为自己儿子留些产业,要用你的身份稳住西门庆的遗产,也不会让你太早嫁过来。” 吴月娘郁闷道:“我才不稀罕西门庆的家产呢,爹爹误我!” 扈成安慰道:“你放心,我对天发誓一年内一定娶你过门。” 又在玉箫下巴上挑了一下,笑道:“还有你,也跑不了。” 玉箫喜不自胜,作为一个卖身的丫鬟,能成为高官的小妾,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成就了。 吴月娘如今不但有了孩子,还有了自己的事业,对男人的依赖之心弱了许多,便没有过多纠缠,平稳了一下情绪,继续商议新品的事情。 …… 从香林洼回到庄园里,扈成就被扈太公叫了过去,说有大好消息告诉他。 扈成到了父亲房里,只见扈太公激动的满脸通红,忙不迭的对他说道:“你五叔家里回信了!” “五叔?” 扈成愣了一下,才想起这茬事来。 四个月前扈太公偶然对他说起,自己还有一个五弟,因为不满家族内讧愤然离家,走了二十多年再没联系过,据说搬到湖州去了。 扈成听说这位五叔是老一辈里唯一的秀才,子女也都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便想找他们回来帮助自己管理事业,于是就派人去湖州寻找。 之后便没有消息,扈成以为肯定没戏了,渐渐就忘了此事,没想到突然传来了好消息。 问起详情,扈太公把派出去的庄客叫上来回话。 那庄客也是忠勤之人,在各地寻访了四个多月一直都没有放弃,还真让他把人给找到了。 庄客讲述道:他依着扈太公给的地址,到湖州寻人,却没有找到人。在周围打问了一遭,说是十几年前就搬走了,好像搬去杭州了。 接着又到杭州也没有找到,几个人又分散开来各处打听,一路找寻,整整找了小半年,最后终于在沂州找到了! “竟然在沂州!” 扈成很是意外,道:“五叔原来一直住在山东地面上,离老家也就五六百里地,居然连封信都不回?” 扈太公叹道:“他当年离家搬走时就发了话,再也不认我们这些薄情寡义的兄妹了。老五犟的很,读书读傻了,死也不会反悔的。” 扈成问那庄客:“我五叔一家现在如何?” 庄客说道:“五姥爷对小人说,他原先在江南做了点绸缎生意。原本还算富裕,后来生意越来越差,为了谋生,便搬了两次家,在润州定居下来。” “十几年前老夫人病逝了,五姥爷又娶了当地一个富户人家的寡妇,依附在那家门下,生活还算安稳。” “再后来,那家人在润州得罪了官府,只好卖了家产搬到沂州避祸。又过了几年,那家的家主也去世了,家中男丁也因为官司死得死逃得逃,五姥爷就接手了家产,成了那家的主人。” “哦,赘婿翻身做主人了?” 扈成听笑了,忍不住对扈太公说道:“我这五叔的运气和智慧都很不错嘛,这种好事都能轮到头上?哈哈哈。” “什么赘婿?莫要胡说!” 扈太公斥了一声,也不禁笑了出来,抚须道:“老五毕竟是读书人嘛,又是个正人君子。那家人一定看上他品性正直才把家产交给的,要不怎么不是其他人呢?” “所以你这些年白担心了,五叔日子快活着呢。” 扈成调笑一句,让庄客详细说说。 庄客继续说道:“五姥爷虽然接掌了那家家产,其实也过得不是很顺心。” “那家原先富甲一方,但经过数次波折之后,到了沂州也只剩几百亩田地了,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五姥爷操心的头发都白了。” “……” 扈家父子一下笑不出来了。 扈太公焦急问道:“老五现在很困难吗?” 庄客说道:“五姥爷是外人,那家人很多都不服他,本地人也欺负他们,还有山上下来的盗贼也经常来讨要钱粮。” “他现在内忧外患,焦头烂额,所以没有脸面联系老家兄弟。以小人看来,五姥爷一族气象衰败,破财亡家,也就这两三年的事。” “……” 扈家父子的脸色更加难看,都沉默无语。 静了片刻,扈太公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不行,我要去见老五,把老五接回家里享福,不能让他再受罪!速速给我备车,我今天就出发!” 扈成急忙拦住他,劝道:“大冷天的,你年纪也大了,折腾个甚?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去。” 扈太公焦躁叫道:“我还能活几年啊!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五,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我马上就要见老五!” 扈成道:“你才五十多岁,没病没灾的,再活个二十年也轻轻松松,等上一个月算什么?” 扈太公思弟心切,竟然哭了起来,干嚎道:“人事无常,谁知哪天就死了呢,老五那边更苦,别出了事故走在我的前面,我们兄弟就再也见不到了。呜呜呜,你不要拦我,我就要去见老五!” 他一把年纪了还哭,孝字当头,扈成有些顶不住了,只好说道:“好好,我命人用豪车、软轿楼船去把五叔接过来行不行?” 扈太公这才收起哭声,点头道:“也好。今天就派人!” 扈成叹了口气,对那庄客说道:“我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劳烦管事再跑一趟,把我那五叔接来见他。” 庄客迟疑道:“五姥爷性子倔强的很,我也曾请他到扈家庄来探亲,他却吹胡子瞪眼,说就算穷死饿死也不回去,让我休要再提此事。庄主让小人去接他,小人怕是劝不动他。” “我就知道不行。” 扈太公嘀咕了一声,又站了起来叫道:“派人去没用,还是我自己去!” 天寒地冻的出远门,扈成放心不下他,只好说道:“我去!我去接行不行!” 扈太公摆手道:“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不要去,我知道保重身体。” 扈成认真说道:“家里的事情我会安顿好,如今庄里之人各司其职,我离开也能顺畅运转。” “我还打算年后去一趟二龙山,因为五叔的事情提前一个月过去也行,先到沂州一趟,顺路再去二龙山,两件事正好一起办了。” 扈太公听了此言,便不再坚持,叮嘱道:“你性子强硬,对五叔好一点,不要吓到他,也不要激怒他,尽量好声说话,说的他回心转意。” “哼,他不来我就绑了来!” 扈成心中暗忖,随口应道:“知道了,我保证把五叔带来见你。” …… 下雪不冷化雪冷,数九寒天,寒气彻骨,商队都停运了,扈成却捱不过老爹的催促,启程前往沂州探望二十年未谋面的五叔。 这次他只带了亲卫队的二十个骑兵,亲信扈贵,吕方、武松两员大将,还有职业盗贼时迁。 扈贵是近侍,吕方和亲卫骑兵正面战斗武力强大,贴身保护则有所欠缺,性格警惕的武松和时迁正好补上这个漏洞,时迁还可以做一些探查消息的事情。 冬天运河封冻,乘不得船,扈成一行只能骑马赶路,沿着泗水边上的大路先到兖州,再进入沂州,穿过费县,最后到达东南方的沂州州城临沂。 上次收服吕方的对影山就在费县,不过对影山在费县正南,这次没有走那条路,直接往东南来到临沂城。 一路上冻了好几天,众人身子都僵了,在城里歇了两日才重新出发,又往西南赶出三十里地,到了一个叫做大牌镇的小镇上。 扈成五叔的家也不在大牌镇上,还要往西走十多里地,直到艾山脚下,有个山窝里的村庄石瓜村才是! 村子有百来户人家,村人看见陌生人进村,一窝蜂全都涌来看热闹,看清他们的模样之后还以为是收税、捕贼的官兵,又都惊恐不安。 有个村老忙迎上来询问,扈成道出五叔的名字,说自己是扈天权的侄儿,郓州扈家庄的人,来此探望叔父。 众人一听都惊讶的议论起来,大概都在说:没想到扈天权有这么富裕的亲戚。 村老忙带他们到村外的一处庄园,说道:“这就扈大善人的家。” 庄园门口也早站了一群人,扈成翻身下马,拱手施礼道:“敢问哪位是扈天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摩尼作祟暗流汹涌 “哪位是扈天权?” 扈成客客气气的问了一句,庄园门口的这群人却没人出声,都畏畏缩缩的看向最前面的一个白发老人。 “唉,最终还是躲不掉啊!” 那老人长叹了一口气,上前说道:“老夫就是扈天权。将军至此,是来捉人的吗?犯人几年前就走了,一直没回来过,将军要抓只能抓我们这些老小家眷了。” 扈成打量着这位五叔,白发苍苍,形容枯槁,才五十出头就老的不像样子,一看就受了不少煎熬。 他端详了半天,目光又扫向其他人,共有二三十,大都是老弱妇孺,其中几个青壮男人也大都是仆从打扮,显然家里缺少成年男子。 门口之人被他无声注视着,越来越紧张,不由自主的挤成了一团,还有女人小孩吓得低声抽泣起来。 “这家人犯了什么罪吗,见着官兵吓成这样?” 扈成心中嘀咕一句,忽然对着扈天权弯下腰去,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拱手说道:“侄儿扈成,拜见五叔!” “???” 门口之人都呆滞了。 扈天权也愣了一下,仔细瞅了瞅他,颤声说道:“你、你是扈成?郓州扈家庄扈天财的儿子?” 扈成爽朗笑道:“扈天财是我爹,我就是扈成!五叔,这次是我爹让我来看望你的。” “啊呀!真是扈成!” 扈天权大喜,抓住他的胳膊不住打量,惊讶道:“二十年不见,当年的婴儿,已经长成赳赳男儿了!” 又扭头对身边之人叫道:“大家都不要怕,这些不是来抓人的官兵,是我老家来的人。这是我的亲侄儿扈成,是我大哥的长子!” 门口之人总算放下了心,都欢天喜地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扈成打招呼。 “不要在这里缠,先让客人进屋!” 扈天权兴奋不已,高呼几声,命家人速去准备筵席,把扈成和一众手下请进庄园。 他对扈成异常热情,从门口走到后院,一直拉着扈成的手臂没有松手,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么期待家人,却又不和老家人联系,这老头不知是怎么想的。” 扈成心里吐槽着,跟着五叔边走边看这里的情况。 庄园倒是挺大,房屋院落也多,却很破旧。 窗户门板破了也没有修补,地面、墙上、屋顶都长了野草也没人清理,卫生也不好,墙角堆着许多污物,充斥之一股破败萧条之气。 随从和马匹都被人带去安顿住下,吕方和骑兵们呆在一起,武松、时迁和扈贵三个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扈成。 几人来到正屋,扈成为了说话方便,便让武松三人在客厅里吃饭,自己和扈天权到里屋谈话。 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叔侄俩互相打问起对方的情况。 上次已经有扈家庄的庄客来过这里,扈天权从庄客口中得知了扈家庄发展的非常好,扈成也做了厢兵巡检,因为消息落后,还不知道扈成已经是巡检使了。 他赞了扈成一番,又感慨扈家后继有人,却绝口不提自己的事。 扈成听他说了半天,这才主动问道:“五叔这些年为何不和家里联系呢?” 扈天权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当年说过要和家里兄弟姐妹断绝关系,一切后果自要承担,便不联系。况且家里有我没我也没甚区别,你们父子二人还不是把扈家庄做的红火了吗。” “老头果然很犟啊!” 扈成劝道:“二十多年了,亲兄弟之间,多大的恩怨也消了,我父亲从没怪过你,五叔你也勿要多心。” 扈天权摇头道:“我如今麻烦缠身,也不想给大哥和你添乱,等以后再说吧。” 扈成问道:“五叔到底有什么麻烦,侄儿也许能帮你一把手。” 扈天权闷了一会,说道:“我这家里沾上了一些事情,非常棘手,你不要插手,不然也把你给牵连进去。” 扈成见他表情神秘,反而来了兴趣,非要打问出来。 扈天权被他不停追问,四下打量了一圈,低声说道:“是摩尼教的事。” “哦!” 扈成很是吃惊,没想到的竟然和鞋教有关! 他十分厌恶鞋教,心想如果五叔一家都是摩尼教徒,他二话不说就走,从此再就当没有这号亲戚。 扈天权见他表情复杂,叹道:“你也知道摩尼教吧,唉,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问了。” 扈成神情淡漠道:“五叔请接着讲,我还不至于怕那什么摩尼教。” “你不怕,我这一大家子却不能不能怕。” 扈天权苦笑一声,也不隐瞒了,讲述了自己一家人的经历。 …… 扈天权娶的第二任妻子,家族姓沈,是润州的富户。 这沈家家主暗中信奉摩尼教,与摩尼教教众来往紧密,最后还成了摩尼教的一方护法。 江南地方摩尼教兴盛,沈家借着教中势力开拓生意,黑道白道的关系网十分强大,家中产业也越做越大,同时也给教中提供更多的供奉。 扈天权刚到沈家时还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后来逐渐知晓之后,懊悔不已。 他是孔孟子弟,对歪门邪道很是排斥,但也无法抽身,只能置身事外,不参与沈家的鞋教活动。 后来摩尼教徒在杭州一带作乱,被官府镇压下去,又在江南两路严打摩尼教,大肆抓捕摩尼教徒。 润州这边的摩尼教也遭到了打击,沈家的男人们都是当地摩尼教主要成员,被官府抓了几个,杀了几个,还有几个逃亡在外,最后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 沈家家主在牢里关了大半年才放了出来,见润州待不下去,便举家搬到沂州去了。 为何要搬到沂州? 乃是因为沈家家主出卖了摩尼教,使教中许多重要人物被官府抓获,又在官府的逼迫下对外宣称脱离摩尼教。为了躲避摩尼教的报复,不得不搬走。 而沂州这里,几任知州都严查鞋教,摩尼教在山东影响力有限,暂时不敢到沂州活动。 沈家搬来之后,便躲到山沟沟里的石瓜村,外人很难找到他们,但也失去了重振家业的机会。 石瓜村地方偏僻,哪怕沈家买了几千亩地,也难以积累多少财富。反倒是家里人口太多,吃用耗费太大,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不得不卖地筹钱,到了今日只剩七八百亩田地了。 沈家家主在牢里受了酷刑,身子垮了,搬到沂州不过三年就重病而死,死前把家业交给了扈天权。 沈家已经没有青壮男人了,除了扈天权无人可用,也只能让他接手这个家。 好在扈天权为人正直,处事公平,得到了沈家人的支持,才能强撑到现在。 这些年来,各地官府的捕贼差役隔三差五就来沈家查问,看他们有没有勾结摩尼教徒,再看被通缉的沈家男人有没有逃回来,顺便讨些钱财。 沈家虽然被官府敲诈,但好歹能过下去,他们最怕的还是摩尼教。 一怕摩尼教追来报复,二怕自家的摩尼教逃犯潜回家来,不但惹来摩尼教徒,还会再遭官府惩治。 沈家已经气息奄奄,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所有人的提心吊胆的活着,生怕哪天就大难临头。 结果没出他们所料,沈家人在沂州的山沟里躲了五六年之后,灾祸还是降临了! “就在上个月,忽然几个生人找上门来,说是旧友拜访。” 扈天权满脸愁容,缓缓说道:“我认得其中一人,正是摩尼教在润州的教主,叫做吕师囊。” “那吕师囊当初常来沈家,曾与我争辩过经史大义,彼此十分熟悉,他也没有忘记我,一见面就认出了我。” “吕师囊身边跟着好几个凶悍的教徒,都携着利器,满脸杀气。我本以为他们会进门杀人,没想到吕师囊却心平气和与我交谈。” 扈成听到这里,出声问道:“他想让你们重新入教?” “没错。” 扈天权点头道:“吕师囊的态度倒也平和,他说沈家老家主虽然出卖了圣教,给圣教造成了很多损失,但也是酷刑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看在沈家多年崇信圣教的份上,几个教主都决定宽恕沈家,只要沈家重入圣教,为圣教出力。” “妥妥的鞋教啊!” 扈成心中冷笑,又问:“五叔怎么回复他的?” 扈天权颓废之色一扫而空,一身正气道:“我儒家弟子,岂能信他那个污秽鬼教?我当场就告诉他,只要我还是沈家家主,就绝不让沈家家人堕入邪道!” “那几个摩尼教徒大怒,抽出刀来威胁我,我也告诉他们,要杀尽管杀,想让我全家改信,白!日!做!梦!” “啪啪啪啪!” 扈成在一旁用力鼓掌,赞道:“我爹常说五叔有骨气,今日一见,才知五叔果然是个有节操的读书人!” 扈天权面色微红,愤愤说道:“我一个酸书生,百无一用,就是骨头硬,骨头若再软了,我就个废物!” 扈成对他高看了几分,微笑道:“你说话这么硬,那些摩尼教也放过你了?” 扈天权道:“几个摩尼教徒都想杀我,那吕师囊倒是个人物,并未发怒,情绪依旧平静,让我考虑一下,一个月后他还会来,再听我的答复。” “看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官府发现沈家和摩尼教又有了来往,派兵来抓人了,所以全家老小都紧张不已。” 扈成思索了一会,疑道:“沈家如此破落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摩尼教非要逼你们入教,又是为何?” 扈天权迟疑道:“可能是……沈家在润州那边的田地财产吧。按大宋律法,那些财产还是沈家的,却被贪官污吏们瓜分了。吕师囊估计是想借沈家的名义,把这些财产夺回来,充入摩尼教之中。” 扈成越听神色越冷,说道:“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来,我也想见识一下摩尼教的威风。” “也就这五七天。” 扈天权看着他,担忧道:“侄儿,你虽然当了军官,但毕竟不在你的军营边上,摩尼教行事诡异,教徒遍地,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扈成正色说道:“他们再来就是最后通牒了,你若不屈服,那吕师囊真会动手杀了你们一家的。我在绿林道上好歹也有些名声,让我和吕师囊谈谈,把这事和平解决,你家从此就再无隐患了。” 扈天权低头沉思了一会,对扈成拱手道:“那就劳烦侄儿了。” “哈哈哈,你我叔侄客气个甚。” 扈成大笑一声,来到客厅和武松、扈贵、时迁一起吃饭。 吃完饭之后,扈天权把家人全都招了过来,一一介绍。 此时的沈家主要由沈姓和扈姓组成,沈姓自不用说,扈姓就是扈天权繁衍下来的一支。 沈姓因为涉入摩尼教谋反大案,成年男人几乎折损光了,剩下的全是妇孺,导致现在家里的少数青壮男人都是扈姓。 扈天权和前妻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与沈氏寡妇生了一子一女,前三者都已经成年,后两个年纪还小,不说也罢。 大儿子扈容考中过举人,原本是润州城里颇有实权的吏员,后来也被牵连丢了职位。 因为沾了摩尼教的臭名声,到处到都谋不到公职,只能在大牌镇的富户家里当个教书先生。 二儿子扈景是个秀才,正读书时家族衰落,只好放弃读书,帮父亲主持家中事务,如今是沈家的顶梁柱。 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女婿也是润州本地的举人,还是沈家家主给介绍的当地英才。 可惜沈家破败,这位‘英才’也跟着倒了霉,在润州待不下去,只能和沈家一起逃到沂州来。 扈成先与一堆长辈见礼,都是沈姓人,一个也没记住,应付过去之后,又和平辈的见面。 平辈中的男性大都是扈姓人,沈家的都是女人,显而易见,扈姓已经掌控了这个家族。 扈天权的三个儿女见到扈成,都惊喜不已,纷纷说起小时候抱过扈成,还带他玩耍的场景。 扈成隐约想起了一些,顿感心中一热,与三人一下没了隔阂,言语中无比亲密。那三人也激动得热泪盈眶,看扈成也像看以前的弟弟一样,没有一点生疏。 四个兄弟姐妹热烈交谈了一会,又把三姐的丈夫介绍过来。 “我叫娄敏中。” 润州英才矜持笑道:“呵呵,扈成小弟叫我娄兄即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扈成打量了一下娄敏中,三十上下年纪,身材瘦高,长脸长须,面相颇为严肃,拱手施礼道:“三姐夫好!” 娄敏中朝他一拱手,微笑道:“金娘虽在家中行三,却是女眷长姐,你应该呼我大姐夫。” “大姐夫也好!” 扈成爽快的叫了一声, 娄敏中皱眉说道:“怎么听着这么土气呢?你还是叫我娄兄吧。” 扈成故意说道:“好的,大姐夫!” 娄敏中再次纠正道:“是娄兄。” 扈成用力点头,大声说道:“明白,大姐夫!”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扈家兄妹先笑出声来,接着整个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娄敏中也哭笑不得,无奈摇头。 今日喜事临门,沈家人都很兴奋,一屋子人围着扈成乱糟糟说了半天都不愿散开。 众人都很清楚,只有得到扈家庄的支持,沈家才有可能摆脱危机,所以都极力讨好扈成。 一直说到天黑,扈天权见扈成有些疲惫了,便让人都散了,自己也出去忙碌,只留扈家兄弟和娄敏中陪着扈成。 扈成终于能缓口气了,和三人闲聊了片刻,话题转到娄敏中身上,才知这位润州英才的过往确实非常出色。 娄敏中中举较晚,中举之前就以擅理公务,在本地小有名气,给好几位县官州官当过幕僚,想请都请不到,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中举后在东京城读太学,后因母亲去世回到润州守孝,其间爆发了摩尼教谋反大案。 娄敏中因为娶了扈家的女儿,又和沈家家主有些交情,也被牵连其中。 润州知州也曾做过他的雇主,便让他休了扈金娘,告发扈家和沈家,这样就可以洗清鞋教家属的污点了。 娄敏中却表现的非常硬气,说自己和扈家没有涉入沈家案中,坚决不认罪,也不出卖扈家。 州官屡劝不听,只能如实上报,然后就被朝廷黜退,不再任用,其他官员也不敢雇他做幕僚。 娄敏中家中又穷,找不到生计,只能跟着岳父一家人搬来沂州。 来到沂州之后,扈容、扈景兄弟俩为了生存,都放下尊严努力谋生。 娄敏中却心高气傲,饿死也不做低贱之事,一直闲着无事,只窝在家里读书,最多帮扈天权处理一下家事,其他一概不闻不问。 沈家如今形势困难,男女老少都在劳动,只有他一个吃白食的,很多人都对他怀有怨言。 不过扈天权和扈家兄妹却都认为娄敏中是个有大本事的,眼下虽然不得志,一旦遇到机会,定能一飞冲天! 所以一直护着这个女婿和妹夫,娄敏中才得以在家中长住下来。 扈成从娄敏中的言谈中也看出这位的确是个人才,有心和他深入交流,只是初次接触不便就说,等机会成熟了才好谈。 随便聊了一会,扈成感慨道:“家族人多就是热闹啊,不像我家里,只有一个妹妹和老父,平时冷清的紧。” 老大扈容道:“也就今天你来了大伙高兴才热闹,平时都愁眉苦脸,哪里笑的出来。” 老二扈景也叹气道:“这家维持不下去了,我也撑不下去了,要不是小弟你突然来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扈成紧盯着他,问道:“五叔把摩尼教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是想说,撑不下去就去投摩尼教吗?” 扈景闷了一会,扭头说道:“不投还能怎样?难道看着一家人被摩尼教杀光吗?就算摩尼教不杀人,家里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早晚要破落!” 扈成看向扈容和娄敏中,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二人都不说话,屋里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静了片刻之后,扈容先开口说道:“我和父亲一样,绝不会信那摩尼教,但也不会坐以待毙。本来我已经想好,在那吕师囊前来杀人之前,全家都散到各地自谋生路。既然小弟你来了,那就另说。” 娄敏中捋着长长的黑须,面容沉静道:“两位兄长畏摩尼教如虎,其实照我的了解,摩尼教并非残忍无情的鞋教。” “他们的教义虽然是邪说,但在民间却一直救济贫苦,反抗官府压榨,只是手段暴烈了一点,名声并不坏。在官府和富豪眼中,他们是该死的鞋教暴徒,但对贫民百姓来说,则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他说完这些,又对扈成说道:“扈成兄弟,你是大地主,还是朝廷军官,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喜欢听,但却是事实。穷苦百姓活不下去,又没人敢出头,摩尼教关心他们死活,可不就投了摩尼教了吗。” 扈成听出他有反叛之意,心中暗喜,继续探问道:“那大姐夫的意见呢,吕师囊很快就要来了,沈家该何去何从?” 娄敏中左右看看,神情严肃道:“在座都是自家人,这里的话不怕传出去。我的意见是:答应吕师囊,投靠摩尼教!” 扈容、扈景都吃了一惊,都叫道: “敏中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呀?” “你说你绝不信摩尼教!” 娄敏中抬手止住二人叫嚷,耐心解释道:“我现在也没说要信那摩尼教。” “我的意思是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摩尼教要逼我入教,我们也不妨假意加入,借他们的力量发展自家势力。” “以我们兄弟的本事,定能将家业做大做强,再贿赂朝廷官员,豢养自家武力。等到时机成熟,便利用官府之力,将摩尼教清理出去,便可摆脱控制,自成一方豪强!” 扈容、扈景都听呆了。 扈成也看清了娄敏中的底细,这人野心十足,对大宋朝廷毫无敬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正是扈家庄需要的人才! “他就是我要找的政务总管!” 扈成欣喜不已,不动声色道:“大姐夫的谋划是好,但你不怕官府抓捕吗?“ 娄敏中不屑道:“江南一带早被摩尼教渗透成筛子了,官府里也都是摩尼教的人。” “沈家之败,不过是运气不好,扰乱了奸臣朱勔强征花石纲,被当做重犯打击了而已。现下加入摩尼教,还会被教众掩护,反而更容易行事。” 他说完之后,又轻松笑道:“二位兄长不要忧心,这只是我以前的谋划,现在不是扈成小弟来了吗,我们有了更好的退路,就不用去冒险了。” 俩兄弟都松了一口气,扈容责怪道:“敏中你心思也太深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和我商议。” 娄敏中淡然道:“不逼得急了,你们就没有拼死一搏的决心,早说了也没用。” 扈容、扈景犹不能释怀,都责备道:“这么大的事情,再怎么你也应该给我们通个气,我们还是不是一家人?” 眼看自家兄弟就要闹矛盾,扈成开口说道:“兄长们莫要争了,大家都是为这个家好。” “以前你们被人欺负,现在有我扈成在,沈家便能安然无恙,还能保三位荣华富贵!” 他举起酒杯,大声说道:“来,为我们兄弟重聚,共饮一杯!” 扈容、扈家和娄敏中都是聪明人,便不再争执,一起举杯。 扈成慷慨叫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兄弟情性,其利断金!” 四人齐喝一声,仰头喝光了杯中酒,互相看着,都感觉热血沸腾,忍不住大笑起来。 …… 扈成在沈家庄园暂住了下来,等待摩尼教主吕师囊上门谈判。 他手下有几员猛将和二十精锐骑兵,等闲几百号人都不是对手。摩尼教在山东实力弱小,不可能组织更多人手来围攻,扈家军亲卫队绝对能够应付了。 这几天扈天权和堂兄弟们了解了他底细,得知扈成竟然是京东西路水泊巡检使,扈家庄也是郓州一霸,都惊喜难当,心下更加安定了。 扈成也劝他们扔了石瓜村的这点破烂,跟自己回扈家庄共创大业。 扈家兄弟姐妹都是愿意的,沈家人却疑心重重。 沈家人虽然破落了,但是心气还在,想把家族传承下去,甚至有人还惦记着润州的祖业,幻想着恢复曾经的荣光。 而且沈家还有几个重要男丁逃亡在江湖上,这些人的能量很大,是沈家最后的希望,只要他们能脱罪回家,沈家便有翻身的可能。 若是一家老小到了扈家的地盘上,凭沈家现在的实力,会被瞬间吞没,最终沦落成扈家的附庸或者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 所以沈家人都不想搬走,只想让扈成帮忙解决眼前的困局,然后继续等待家中男人的回归。 归根结底,他们还是不信任扈天权,只是把这个女婿当成临时过渡人而已。 扈成和沈家人无亲无故,不走就不走,也懒的理他们,每日只和几个扈家人来往,商议搬迁之事。 扈天权是连接沈家和扈家的纽带,他不想拖累子女,也不想抛弃沈家。 犹豫再三,便让儿女、女婿和扈成先回扈家庄,自己在石瓜村坚守,直到沈家有男人回来,就把沈家交给对方,然后再回郓州。 扈成和几个兄弟商议过后,同意了他的办法,让老二扈景留下来帮他,其他扈容、扈金娘和娄敏中,以及各自的儿女家属都到扈家庄去。 在这之前,必须要解决摩尼教的威胁,等沈家人安全了,众人才能安心搬走。 …… 扈成等了三天都闲着无事,便让时迁在沈家以及石瓜村内外探查,看是否有摩尼教的探子藏在中间。 这天半夜,正沉睡时,忽听院外有人大声叫门,所有人都被惊醒了,都涌到院中来找主心骨。 “吕师囊来了吗?” 扈成也急忙起身,贴身穿了一层链甲,外面罩上棉袍,腰里挎上铁鞭,振作精神出门而来。 满院之人乱成一锅粥,他呵斥几声,让扈容和娄敏中把老弱妇孺都带到后院去,不准哭闹出声。 又命亲卫骑兵备好马藏在后院门口,听到命令随时出来杀人,然后只带了武松、时迁,和扈天权、扈景一起到门口相见。 待手下准备的差不多了,他才对仆人使了个眼色,让打开大门,紧盯着门口,要看看这帮鞋教徒是什么样的货色。 大门缓缓推开,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摩尼教徒,而是十几个风尘仆仆的衙役,都抱着器械,冻得瑟瑟发抖。 为首的一条大汉拱手施礼,说是捕盗官差,请求借宿一晚。 众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扈天权忙请他们进来,安排到一间大屋里烧火取暖,又献上酒水热食。 衙役们又冷又饿,围着火堆只顾烤火只顾吃,连头都不抬一下。 扈成几人在门口看着,见他们的模样不像是贼人假扮的,又问扈天权认不认得他们。 扈天权也摇头道:“附近官差经常来我家里打秋风,我大概都认得,这些官差却脸生的很,不像是临沂本地人。” 扈景说道:“莫非是他州过路的差役,听说我家好吃,也跑来吃我家?” 几人都暗暗点头,认为该是如此。便催促家人快快上酒菜,又准备了一些钱财,盼着能把这些人喂饱了赶紧走。 待衙役们吃饱喝足,身子暖了过来,那领头的差官才对扈天权拱手说道:“多谢员外接待,不是你这堆火和这顿热饭,我和这些兄弟怕已经冻僵在外面了。” “客气了,客气了。” 扈天权客套了一下,不敢乱说话,等扈成开口。 扈成打量那人,面目精悍,双眼碧绿,面上没有戾气,想来不是个坏人,便拱手问道:“敢问公人贵姓?是哪里的派遣?” 那官差道:“在下李云,乃沂水县捕盗的都头。” “沂水县的都头?” 扈天权不解道:“沂水县距离这里两百多里地,天寒地冻的,李都头出远门办事,不到城里去住,半夜来到乡下地方作甚?” 李云道:“在下追捕一个重犯,一直追到这里来,本以为白天就能逮住,没想到还是被那厮逃了。我等追得太急,来不及回城,只能先找地方住下。” 扈成怀疑他追的是摩尼教徒,便问道:“那逃犯可是奸邪之人?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野山野餐遇野人 李云面色严肃道:“那厮独身一个,并没有同伙。他本是沂水县百丈村人,自小没人管教,性子凶野,整日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 “十多日前,那厮因与人赌钱输了,一时发了凶性,几拳脚打倒了三四个人,还不解气,又搬起打谷场上的磨盘,把那几个受伤的都砸成了肉泥,然后就弃家逃了。” “此案因凶犯作案手段太过残忍,知州大人也被惊到了,责令沂水县务必抓住杀人犯。” “我家知县便派我们一伙去追捕犯人,严令我们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人,不然就不要回家。“ “那贼厮极擅奔走,又十分狡猾,我们从沂水县一直追到这里,路上好几次差点抓到,最后都被他逃了,一路上可苦煞了我们这帮兄弟。” 扈成听到犯人不是摩尼教徒,便心安下来,又道:“李都头是说,那凶犯就藏在我家附近?如此凶残之罪犯,我怕他会潜入我家中,害了家人性命。” 李云笑了笑,安慰道:“这个不用担心。那贼虽然奸猾,却不懂隐藏形迹,只知胡乱奔跑。我一家世代在公门里办案,最会追踪犯人,他逃不过我的眼睛。” “今天乃是天太晚了,实在太冷,我等才暂时放过他。等歇到明日,即便不能抓到那厮,他也不敢在附近逗留。” 扈成确定对方和摩尼教徒的确没有关系,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如此,我一家人也能安心睡觉了。” …… 李云等人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果然就出发了,想必是受了知县的威胁,不得不豁出性命捉贼。 他为人不错,是个忠于职守的专业捕快,扈成对李云很有好感,自掏腰包赠送了二十两银子,另外还有一些保暖衣物,防冻的油脂,干粮、米酒等物。 李云一伙非常感激,再三谢过之后,一行人又踏上抓贼的道路,身影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待到中午时分,寒风停歇,天气暖和了一些。 扈成闲极无聊,便领着武松、吕方、扈贵、时迁和两个骑兵到野外射猎,扈景好动,自告奋勇给他们当向导。 漫地都是雪,山路上不好走马,他们便来到东面的田野里,在收割后的田地里纵马奔驰,追射野物。 大雪过后,动物都出洞寻食,农田里有遗落的粮食和翻出来的草根,是食物较多的地方,有很多鼠兔鸦鸟,还有狐狸等野兽。 几人的射术都不怎么样,只在军事学堂练过军阵箭术,根本射不中快速运动小型鸟兽,纯粹瞎玩,只有吕方箭术稍好,射中了两只野兔。 时迁很有眼色,知道空手而归让扈成不高兴,便在周边设了许多陷阱,最后竟然套住了三只野兔和一只野猪! 扈成难得轻松一下,兴致非常高,一直闹到黄昏还不想回去,又决定在雪地里野餐,烧烤兔肉,其他几人只好陪他玩。 因为没有处理野物的器具,扈景便把野兔带回庄园,让女人们收拾好了,又想再带些烈酒、烤炉、苇席、地毯等物。 结果东西越带越多,干脆赶了一辆牛车过来,像搬家一样把能带的全都带了过来。 工具齐备,几个男人便开始动手,弄得烟熏火燎,乌漆麻黑,不是焦黑就是半生不熟。都坐在地毯上,就着西北风边烤边吃,又是喝酒又是笑谈,很是豪迈! 正说玩的快活时,一旁的柴堆突然掀飞了一半,从里面跳出个人来,嘎嘎大骂:“哪里来的鸟男女,在野地里吃你娘的酒,烤你娘的肉,扰了爷爷睡觉,爷爷一拳把你们全捶死了!” “……” 扈成几个没想到柴堆里藏着人,一下都呆住了,齐齐望了过去。 只见那人一身破烂单衣比乞丐还不如,迫人的寒气下也没有寒冷之态,衣服破洞里露出黑魆魆的筋肉,身材也不甚高,却极其强健! 脑袋比笆斗还大,一头脸猪鬃般的须发,一张血盆大口,眼睛奇小无比,就跟王八的小眼似的。 四肢又粗又长,双腿好似树根,两条胳膊尤其长,都快到膝盖了,一双手爪也大的吓人,跟挖掘机的抓斗一般! “我擦,这不是葫芦娃里蛇精她男人蝎子精吗?” 扈成被那人的丑恶造型震惊了,得亏遇到他们几个,若是换了普通人,怕是一见面就吓晕过去了。 那恶汉见他们不说话,怒喝道:“喂,爷爷跟你们几个鸟人说话呢!耳朵聋了吗?你们扰了爷爷睡觉,该怎么赔偿爷爷?” 武松几个回过神来,登时大怒,翻起身来就要上去厮斗。 扈成对恶汉很是好奇,止住几个手下,拱手说道:“是我们吵到好汉,兄弟给你赔罪了。” 恶汉观察了一下他们几人,眼中露出畏惧之色,又色厉内荏的骂道:“赔罪顶个屁用!” 扈成笑道:“那好汉要怎地?” 恶汉伸出一只脏手,一指他身后的席子道:“爷爷也不欺负你,把你们的酒肉全都赔给我,我就饶过你们一次。” “原来是肚子饿了,来讹一顿吃食。” 几人都哑然失笑。 扈成招呼道:“野外遇野人,才是能称野餐嘛,好汉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就缺你了,一起来吃!” “唔?缺我什么?” 恶汉楞了一下,也不管他,叫道:“这全都是你们赔给爷爷的,没你们的份!说好了,你们不准吃,谁吃爷爷就揍谁!”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跑出草堆,半路又停了下来,瞅着扈成几人叫道:“喂,你们走远一点,爷爷怕你们这群鸟人趁爷爷吃东西偷袭爷爷!” 扈成看他有趣,一抬手,都往后退开几步。 恶汉这才扑到席上,一双黑手抓起酒肉,唏哩呼噜,填鸭似的往嘴里塞! 扈成几人看着他吃相腌臜又狼狈,都好笑不已,在一边看狗熊一般看着耍。 恶汉像饿死鬼投胎一般猛吃,眨眼功夫就吃光两只野兔,啃完一条猪腿,又灌了一坛酒下去。 他一边吃还一边鬼鬼祟祟的左右瞄着,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下跳了起来,提起一只生猪腿,拎着一坛酒,叫了声‘爷爷走了’,便往山脚树林跑去。 刚跑出不远,就见村子里冲出两股褐衣人马,从左右围了过去。 “李云,你这鸟人,追你爷爷不放,想吃爷爷的屁呢!” 恶汉大骂一声,加快速度狂奔。 他的一双长腿爆发力比青蛙还要惊人,在田野山坡上蹿得比野猪还快,坑洼沟渠一跃而过,坎坷积雪如履平地,平地刮起一阵雪风! 两伙官差虽然设下了埋伏,却没有他的全地形适应能力,竟然被恶汉赶到前面突出包围,只能在雪地里苦追,一前一后跑进树林里去了。 扈成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叫:“这厮是野猪精吗!” 就连空手打死猛虎的武松也惊讶道:“此人生猛如虎,我打他也要费些手脚!” 吕方笑道:“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不会拳棒武艺,可惜了一身力气。” 扈成道:“那厮定是李云追捕的凶犯,没想到在草堆里藏着。他衣服单薄,不钻草堆恐怕捱不过一晚,李云应该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田地附近设下了埋伏。” 被恶汉一打扰,众人都没有游玩的心情,天也快黑了,便收拾东西回庄园去了。 晚上李云一伙没有回来,看那凶犯的奔跑能力,估计很难抓到,不知他们到哪里过夜去了。 扈成担心恶汉再悄悄绕回来潜入沈家庄园,便安排人手值夜,牵着狗轮班巡逻,幸好一夜无事。 第二天起来,依旧无事可做。 扈成想起那恶汉的模样,一看就和武松一样,都是天赋异禀的超人,万里无一,想必在战场上也是一员猛将,便起了收服之心。 他反复思索了一会,想到两个方案,一是自家先找到恶汉,想办法招揽过来,二是等李云抓住,再从李云手里买回来。 不过李云被上官催逼的紧,估计不会出卖,还是自己动手抢先一步找到为好。 又是唤来时迁,让他分析一下在哪里可以找到那恶汉。 时迁不但翻墙入户偷东西,还经常在野外盗墓,又常年被捕快追捕,逃亡经验十分丰富。 之前扈成就让他探查过附近情况,时迁早就查清楚了,便在一张纸上把当地地形大概画了出来,然后一一排除,最后确定了三个可能藏身的地方。 “李云是个老道的捕头,那重犯逃不掉他的追踪,一定不敢往平原地方去,只能藏在山林里。” 时迁指着地图分析道:“这段时间天气寒冷,避寒的地方不好找,以小人的经验,他最近不会离开艾山,应该还在附近躲藏。因为还要吃饭取暖,所以也不能深入山中,必定在靠近村落的山脚附近活动。” “艾山周边二十里内的村落就三个,一个是我们这里的石瓜村,一个山北面的村子,最后一个就是大牌镇边上的村子。” “小人以为,重犯刚在石瓜村受了惊,应该不会再来。山北面的村子要翻山,重犯或许还不知道那里有村子,几乎不可能去。大牌镇是他经过的地方,他熟悉地形,可能会跑去那里。” 扈成认同逃亡专家的意见,便带着武松几个往大牌镇赶去。 大牌镇是个靠山的镇子,房舍建筑乱糟糟的,行人逐渐增多了,踩的满街都是雪泥。 众人在时迁的引领下,来到镇外的一个村落,在大路口的酒店里订了好酒好肉,却没在店里吃,而是让伙计送到树林边上的荒地去,说要欣赏雪景。 几个人还是按上次的办法,在雪地里铺上席子和地毯,燃起火堆和烤炉,一边烧烤一边吃酒。 烤肉和酒香会传出很远,那凶犯如果藏在附近的话,一定能闻到,就看他能不能忍住饥饿,主动现身出来。 从晌午一直折腾到天快黑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都有疑惑起来,有的说可能人不在这里,有的说昨天吃饱了,今天便不会再来冒险。 扈成也有些失望,但并不沮丧。 就像钓鱼一样,不知水下有没有鱼的情况下,扔了鱼饵尝试一下,吊不上来也是正常。李云那边大概率能抓住人,只要把凶犯控制住,他就有办法捞到手中。 正准备收摊走人时,忽听前方树林里响起了震天的怒吼和打杀声! 几人知道鱼上钩了,却不知出了什么意外,顿时都振作精神,迅速翻身上马,往声响处奔去。 进入树林不远,就见一块林间空地上,十几个衙役手持各种器械把两个人围在中间。 圈内二人正打在一起! 一个衣衫褴褛,空着双手把砂锅大的拳头胡乱挥舞,一个身穿武官服,抡着一把铁尺往对方身上凶狠劈砍! 看到扈成一伙赶到,双方都吃了一惊,立刻往后跳开,一起看着他们。 那恶汉瞪着绿豆眼,对扈成凶狠大骂:“贼撮鸟,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故意用酒肉香气把爷爷引过来,让李云那狗腿子抓你爷爷!别让爷爷有机会,不然把你们几个贼鸟一个个都捏死!” 李云也警惕的看着他们,发声问道:“扈少庄主,我正在捉拿缉捕要犯,你们突然至此,有何目的?” 扈成把两边都打量了一下,哈哈笑道:“真巧啊,我这两天出来野餐,顺便透透气,却都遇到你们双方,你们是故意搅我的雅兴吧。” 恶汉喷着唾沫星子骂道:“你这贼鸟,哪里不能吃你的野食,每次偏偏都在爷爷睡觉的地方摆弄。” “我看你才是故意来扰你爷爷的美梦,爷爷刚才梦到吃烤鹅,真啃得香,被你们一吵,没了。你要赔爷爷的烤鹅!” 李云眉头一皱,好声说道:“扈少庄主,我在此设伏已经一整天了,我也看到你们在野餐,不便过去打扰你们。还请让一下,等我抓到凶犯,我再请你吃酒。” 扈成摆手笑道:“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你们继续打,我谁都不帮。” 恶汉和李云神色狐疑,互相对视了一眼,齐声大喝,又打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慑服捕快释凶犯 恶汉拳头抡得呼呼作响,气势无比凶猛,使的乃是民间传承万年的最正宗的王八拳,毫无章法,纯是乱打。 李云则是练过武艺的,轻松躲过他的拳头,用手中铁尺快速反击,在对身上打得砰砰直响! 恶汉皮厚肉粗,铁尺打到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根本就不在乎,嘴里喷着脏话,只攻不守,全力猛攻! 李云场面虽然占优,却破不了对方的防,渐渐落到下风了。 外围捕快都手持哨棒、挠钩和铁链在一旁窥伺,见都头吃了瘪,急忙发起试探、佯攻,不停骚扰目标。 恶汉被他们牵制了精力,手下一松,李云终于觑到破绽,又贴了上去,用铁尺猛击对方腕、肘、膝等关节位置! 这些部位被打中极痛,还有麻筋,碰一下整条胳膊都能麻掉。 恶汉的抗击打能力再强也练不到这种地方,每挨一下都像被电击了一般,半个身子都酸了,被砸得嗷嗷乱叫,满地乱跳! 他强撑着反击了几下,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脸上显出惧色,绿豆小眼一转,低头就朝圈外撞去。 外围的官差配合十分默契,正面几根棍棒刀枪伸过来顶住,哗啦啦铁链抖过来一下就套在头上,挠钩也伸了过去把腿脚挂住,将恶汉束缚在原地。 其他捕快见机都弃了武器,全部过来拉住铁链和挠钩,可那恶汉就跟在地上扎根了一般,硬撑着就是不倒。 李云抢上前去,也用铁尺猛击他的膝盖后部,恶汉腿一软,像山崩一般轰然扑倒! 众捕快一涌而上,紧紧压住,用绳子铁链绕了无数遭,最后捆成个四马倒攒蹄样子,一动也别想再动。 寒风朔雪中追逐了十几天,终于抓住了凶徒,总算可以回家交差了! 众捕快一下松了劲,连同李云在内,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放声大笑。 “打的惊心动魄啊,比活捉一头大野猪还艰难!” 扈成看完这出追捕大戏,对李云拱手说道:“恭喜李都头抓住了凶犯!诸位兄弟舍生忘死,为民除害,是我等小民之幸。为表谢意,还到我家里吃酒,养好精神再走。” 官差们完成了任务,没了精神压力,感觉疲惫不堪,又冷又饿,都想大吃一顿,再找个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都目光期待的看着李云。 李云也累的够呛,撑着铁尺费力的站了起来,对扈成拱手道:“我们这帮兄弟的确需要修养,那就劳烦扈少庄主了。” 扈成自称是扈天权的儿子,李云是外来人,也不清楚内情,一直把他当成石瓜村沈家的少庄主。 捕快们缓了口气,便用一根杆棒四马攒蹄串起恶汉,像抬猪一样抬着往镇子里走。 恶汉身子十分沉重,两个人抬着走不了几步就得换人,十几个轮换着抬也都累的直喘气。 恶汉虽然身子不能动,但嘴还是能动的,一直都没闲着,污言秽语骂了一路。 一个捕快听得烦躁,便捏了一个草塞到他嘴里,结果刚塞进去就被吐了出来,又加大了量来堵,塞一次吐一次,怎么堵都堵不住,气的那捕快直瞪眼。 “哈哈哈哈!” 恶汉得意大笑:“想堵爷爷的嘴,除非把你这鸟人的脑袋塞进来给爷爷嚼几口!” 那捕快气急败坏,正好在路边看到一坨热牛粪,便抠了满满一把,狞笑着走了过来。 恶汉一下傻眼了,急忙叫道:“爷不骂了,我不骂了!官差老爷你还是拿草来堵吧,能堵住的。” 那捕快怎能饶他,在众人大笑中,一把牛粪拍到他嘴上! “呜……呕!” 恶汉被噎得翻白眼,呕呕叫着往出吐,倒是几下就吐光了,又放声大骂:“你这狗官差,爷把你……呃!” 他看到捕快又去抠牛粪了,立刻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吭声了。 一行人走到村里,村民听到动静都来观看,见到这帮差爷抬着个面目丑恶的凶汉,都七嘴八舌的询问。 等明白此人就是沂水县用磨盘砸死三五人的凶徒时,都倒吸一口凉气,唾骂的同时,又表达了对官差的钦佩之情。 李云等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立时都来了精神,昂首阔步,迎接百姓的赞誉。 扈成早派人到镇上雇了四辆驴车,把恶汉放到车厢里,捕快也都上了车,在几个骑兵的前后护送下返回了石瓜村。 一顿酒肉犒劳之后,捕快们都倒头睡觉去了,但也没有失去警惕,还留了一个人轮番看守犯人。 那恶徒则被绑在门口大树上,嘴里塞了枯草,又用布条勒了一圈,说不出话来,只能哼哼。 扈成没有表现的太刻意,待半夜李云睡了起来,见他精神恢复的不错,才凑过去搭话。 “少庄主为何还不休息?” 李云见他走了进来,当先问道。 扈成看了眼恶汉,苦笑道:“我一家几十口老小,有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在家里,我怎能安睡?带人在夜间巡查也好,免得出了岔子被他逃了。” 李云拱手道:“惊扰了你们,实在对不住,明天天亮我们就走。” “嗨,李都头说哪里的话!” 扈成做出一副豪爽之态,说道:“是我邀请你来我家的,岂能嫌你?我敬你谢你是一码事,小心防备这凶徒又是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我也相信他不会逃掉,只是心中不安而已,李都头勿要多心!” 李云之前受过扈成的款待,还收了二十两银子,对扈成的印象非常不错,便伸手说道:“少庄主请坐,既然睡不着觉,我们两个便在此吃茶打发时间吧。” 二人围着火堆坐下,李云用火钳夹起火上的陶罐,说道:“我平日喜欢吃浓茶,能提神,少庄主也来尝尝。” 扈成接了半碗浓茶,吹着气抿了一口,苦涩难当,不过头脑的确清醒了许多,笑道:“果然提神!哈哈,喝下半碗,顿感神清气爽。” 李云道:“这是我祖上办案熬夜时常喝的东西,我也习惯了,夜里感觉困了就喝一碗,一夜都无睡意。” 二人闲聊了几句,扈成开始进入话题,瞅着对方问道:“李都头知道我的名姓吗?” 李云惭愧道:“一直没请教少庄主贵姓,着实该死。” 扈成微笑道:“其实我不是石瓜村人,是郓州来此做客的,我叫扈成。” “哦,不是本地人啊。” 李云随口应付了一句,忽然瞳孔放大,一下跳了起来,盯着扈成叫道:“你你你……你是阳谷县扈大郎?京东西路水泊巡检使扈成?” “正是本人。” 扈成淡然一笑,对他招手道:“李都头不要紧张,我又不吃人,坐下说话。” 李云的神态一下变得拘谨了,像个乖学生一样端坐在火堆旁,说道:“扈……扈大人……扈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冲撞,还请见谅。” 扈成态度亲和道:“我是来沂州探亲的,你办你的案,把我当成普通百姓,称我扈成就行。” 李云牵强笑道:“不敢不敢。扈将军威震山东,小人也十分敬仰,哪敢冒犯将军。” “李都头的浓茶真带劲!” 扈成喝完茶,又把碗伸到对方面前,说道:“再来一碗。” 李云给他倒了半碗,笑道:“倒满太烫,吃着不便。” 扈成刚要喝,听到一旁有人呜呜乱叫,扭头一看,那恶徒正盯着自己的茶碗,一脸饥渴模样。 “哈哈哈,这厮想必也渴坏了。” 扈成笑了一声,把凉水掺进热茶里,对李云说道:“给他一点水喝,你们好不容易活捉的犯人,若是一不小心弄死了,岂不可惜?” 李云撇嘴道:“人都说这厮是猪妖转世,不会那么容易死,扈将军不要管他。” “还是给他喝点吧,不然在一旁哼哼,我听着难受。” 扈成端着碗走出门去,把恶汉嘴上的布条扯掉。 恶汉自己把草团吐了出来,伸长脖子,急不可耐的叫道:“快快,你这鸟人是好人,快爷爷喝水!” 扈成把一碗水灌进他的嘴里,就在近处仔细打量此人,满身糙皮腱子肉,筋骨结实如铁铸一般,不禁暗自惊叹:“这厮,果真是猪妖转世!” 恶汉见他不住打量自己,顿时怒火起来,瞪着牛眼骂道:“你这贼鸟,看你爷爷作甚?你还欠爷爷一只烧鹅呢,还不快去给爷爷拿来!” 扈成把茶碗放在他嘴边,说道:“咬住碗,如果掉下来,我就让人去掏一把人粪来喂你。” “你……” 恶汉暴怒,却也不敢冒险一试,只好咬住碗边,气咻咻的怒视着扈成,恨不得用眼光杀死对方。 扈成堵住了恶汉的臭嘴,回到屋里,对李云笑道:“这厮是个天生杀人狂,若在战场上,倒不失为一员猛将,可惜把杀性用错了地方,成了杀人凶犯。” 李云眼中露出警觉之色,附和道:“确是如此。” 扈成继续说道:“李都头知道的,我正在梁山水泊剿贼。” “那梁山贼寇十分强悍,贼首王伦颇有统驭之才,麾下猛将众多,悍卒数千。我的巡检水军与之恶战连连,战事异常艰难,兵员损失甚多,急缺勇壮之人啊。” 李云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紧张的问道:“扈将军是说……” 扈成低声说道:“此凶犯,我要了。” 李云立时变色,一脸为难道:“可是……我家知县大人,还有知州大人……把人交给扈将军,让小人如何交差啊!不只是小人一个,还有这里的兄弟,都会被入罪充军,家破人亡的!” 扈成轻松笑道:“这有何难。放一个犯人而已,在你看来是天大的罪责,对你的两个上官来说,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而已。” 李云却不认同他的说法,脸色越来越难看,低着头大口喝茶,手抖的茶水都荡了出来。 扈成劝道:“李都头,我不会让你为难,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们安然无恙,还能升官发财。” 李云眼中露出了期待之色,忙道:“扈将军请说。” 扈成说道:“首先,你我做一个局,让犯人逃亡,然后你把他的替身杀了,带替身的人头回去交差。其次……” 他一招手,扈贵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放在李云面前,揭开苫布一角,里面银光灿灿。 “这里有二百两银子,你和兄弟们分了。” 扈成嘱咐了一句,又道:“另外,我会派人去拜见你那知县大人,请他高抬贵手配合我们一把。我相信只要钱给够了,他一定会同意的。” 李云紧盯着银子,神情异常矛盾,迟迟犹豫不决。 “都头,放人吧。” 旁边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正在里屋睡觉的手下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都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李云快步走了过去,把人都推进屋里,关上门低声斥道:“你们知道私放犯人的后果吗?” 一个班头说道:“都头没看到院里藏着的精兵吗?那扈巡检使吃定我们了,你不把人给他,惹怒他杀光我们,往山里一扔,说是山贼杀的,谁能替我们伸冤?” 另外一个说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怎么都保不住人,干脆给他,至少我们还能活命。” 又一个说道:“他说的以假乱真的办法其实也不错,而且他也会打通县尊大人的关节。只要我们把事情做得没有差池,上下一起把凶犯做成拒捕击杀,这事真能蒙混过去。” “即使县尊大人那边说不通,只要我们说法一致,他还能把我们全都发配了不成?没有我们帮他,看他找谁干事!” 还有人道:“人家扈巡检使的人情做得很够意思了。” “知县派我们大冷天追捕犯人,只给了十两银子的公费,吃饭都不够,还要自己花销。扈巡检先给了我们二十两,这番又是二百两,我们兄弟放着钱不要,难道吃北风吃撑了?” “对对对!” “反正有人去给知县说情,钱不要白不要。” “快把人给他!二百两我们兄弟分了!” …… 众捕快异口同声全都赞同放人。 李云无语良久,颓然道:“罢了,放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猪杀出个黑旋风 (今天下午突然发高烧,浑身无力,头脑昏沉,最终还是阳了,但愿明天不要加重了。祝书友们都能保持健康,不要阳,阳了也能迅速恢复。) ——————————————— “犯人逃了!” “快追啊!” 拂晓时分,沈家庄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喊声。 院子里乱了起来,灯火通明,人跑狗叫,混乱从庄园蔓延到石瓜村,沉睡的村民也都被惊醒了,心惊胆战的出门观望。 只见火把晃动中,一行人往艾山上去了,庄园里的人也成群结队在周围活动。 村人抓住一个沈家人打问,才知昨日被沂水县捕快抓住的杀人凶犯趁夜逃跑了,捕快追了过去,沈家人也帮着在附近巡查。 村民也都听过那磨盘砸人的犯人凶名,听说逃了,都慌了神,也纷纷叫醒家人,全村都做好了防备。 一直戒备到中午,沂水捕快垂头丧气的跑了回来,说他们追凶犯追到一个叫做牛角峪的山沟里,那里竟然有个山贼寨子! 山贼远远看到他们,便出兵把那凶犯也救走了,捕快们人少,打不下贼寨,只好撤了回来,看来犯人是抓不到了。 牛角峪的山贼在两三年前就有了,不过三五十号人,穷得叮当响,手里连几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跟一群要饭的差不多。 他们时不时会到周边村镇打劫,讨些钱财衣食就走,胃口也不甚大,本地人也不想招惹,便主动给些钱粮打发了。因为为祸不大,官府也懒得去剿。 本来也没人把那伙山贼太当回事,但这次他们竟敢窝藏重犯,沂水捕快重任在身,不想放弃。 山贼经常来沈家讹钱粮,沈家人也不想再被敲诈,正好来了一群青壮亲戚,有了击贼的实力。 双方一拍即合,要消灭这股山贼! 于是派人上山联络山贼,说自家遭到了摩尼教的威胁,没有自保之力,希望能和山贼首领联姻,借山贼的武力保护沈家。 那山贼首领不过是个流民而已,能有什么见识?听说自己能做大户的女婿,手下也能洗白身份做沈家庄客,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当天便穿戴一新,带了二三十个手下,捡了一些细软当礼物,喜滋滋的下山去商谈结婚事宜。 结果半路上遭到了巡检司骑兵的伏击。 精锐骑兵在山路上两头堵住,列队冲撞过去,雷公打豆腐一般,当场冲死一半,还有一半被活捉了。 与此同时,沂水捕快也杀进了空虚的山贼巢穴,把里面的老弱杀个精光,又搜掠了一番,最后一把火烧成白地。 双方在山下会合,李云见扈成竟然还抓了俘虏,惊讶道:“为何不全杀了?留着活口会走漏风声的。” 扈成也对这货的心狠手辣感到吃惊,解释道:“我营中兵员奇缺,这些人抓回去充军奴,不会让他们逃走的,你可以放心。” 李云却不放心,但也不敢抱怨,说道:“小人把这些贼人首级带回去邀功,扈将军莫要忘了派人去说道。” 扈成点头道:“我的人会赶在你们前面到沂水县城。” 李云不再多言,命人把受伤和死亡的山贼的脑袋都了砍下来,又挑了一个黑脸大胡子的脑袋,和恶汉有几分相像,石头上猛摔了几下,砸得血肉模糊看不清相貌。 然后把贼窝里砍下的脑袋和路上的脑袋全都装上驴车,对扈成一拱手,离开了石瓜村,踏上了返程之路。 扈成带着降贼回到庄园,命人看好了,又招来娄敏中,把自己的计划都告诉了他,说道:“大姐夫,你能否辛苦一趟,去沂水县打通那知县的关系?我这里备了五百两银子给你,应该够使了。” 娄敏中知道对方还有验货的目的,捻须笑道:“我道多大的事。呵呵,银子不用了,我就带着这张嘴去,保证让那沂水知县把案子办得妥妥帖帖。” 扈成担心他装逼过头会误事,劝道:“大姐夫的本事我自是晓得的,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把钱带上吧。” 娄敏中见对方怀疑自己,拂袖冷哼道:“我说不用钱就不用钱,小弟若是信不过我,就另请高明吧!” 扈成只好安抚他,没再逼他带钱,让扈贵和两个骑兵护送他去沂水县。 …… 却说扈成和李云这头做事,那恶汉一直被绑在树上,饥渴交加,浑身酸痛,但最最痛苦还是嘴里咬着茶碗不能放下。 别看一个小小的茶碗,让谁咬上一天一夜都会变成一种酷刑。他的腮帮子已经抽筋了,全靠仰着头把茶碗托在嘴上,不然早就掉下去了。 恶汉虽然凶暴不畏死,但还是无法忍受嘴里被填人粪的羞辱,对此怂的一逼,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不敢让茶碗从嘴里脱落。 好不容易捱到扈成返回,他急忙嗷嗷的叫,总算成功的把扈成吸引了过来。 扈成把茶碗拿开,满意说道:“不错,是条听话的好狗。” “左鸟,你唆森么?” 恶汉大怒,破口就骂,可惜口齿僵硬,发音不清,听着不但没有气势,反而异常搞笑。 “哈哈哈。” 扈成大笑一声,说道:“说你是狗,一下连人话都不会讲了,真是条好狗!” 恶汉狂喷脏话,越骂口齿越伶俐。 扈成从没见过嘴这么臭的人,被他喷的血压升高,怒哼道:“本来想明日再处理你,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送你上路吧。” “来人,准备器械!” 他大喝一声,便有人在院里升起火堆,把一个大锅放火上烧水,同时又有人拿来水盆、刀具,在一旁磨刀霍霍。 恶汉见势不妙,叫骂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又骂扈成:“贼鸟,你想要杀你爷爷是吧?要杀要剐尽管来,爷爷叫唤一声,就是你养的!” 扈成没有理他,走到一旁指挥手下干活。 待水烧热了,便命人把恶汉从树上解了下来,扯掉身上破烂,精赤着身子抬到一块门板上绑好。 恶汉见一人拿着尖刀站在身边,不屑道:“兀那汉子,你的刀拿的稳吗?爷爷可不是普通人,非好汉杀不死爷爷。” 拿刀的正是武松,把刀搭在他脖子上,语气冷漠道:“杀猪而已,从这里捅到底,五百斤的猪都会死。“ “杀猪!” 恶汉神色大变,大声叫道:“爷爷是人,杀你娘的猪!你这厮是瞎子吗?” 武松用刀指向一旁的水锅,嘲笑道:“你见过杀猪吗?这锅开水就是褪你这身猪毛用的。” 恶汉一下慌了,奋力挣扎着,嘶声痛骂扈成:“喂,你们要杀爷爷随便杀,这是做甚?把你爷爷当猪宰吗?休要辱你爷爷!” 扈成走了过来,露出一个变态的笑容,对他说道:“没错,我就要杀猪,吃猪肉!” 恶汉骂道:“瞎了你娘的狗眼,爷爷是猪吗?你才是猪!” 扈成摇头说道:“家猪肉,野猪肉,我早就吃腻了,最想吃些新鲜的猪肉。昨晚听李云说,你是猪妖转世,便想尝尝猪妖的肉是什么滋味,就花钱把你买了下来。” 他靠近恶汉,伸出三根手指头,啧啧说道:“三百两呐!今天不把你这猪妖吃出十八种花样来,都对不起我花得钱!” “!!!” 恶汉惊呆了,饶他残忍成性,也被对方的变态吓到了,大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扈成不再理他,众人也各忙各的,一个汉子用葫芦瓢舀出热水不断泼在他身上。 水倒不是很烫,恶汉反而放松了下来,嘴里嘟囔道:“不就是死吗,怎么死都一样,爷爷才不怕你!” 待全身都泼过两遍,又有两人用刷马的猪鬃刷子,在他身上狠狠地刷。 恶汉一身糙皮都被刷红了,痛得嗷嗷直叫,刷到敏感部位时,又嘿嘿嘿的忍不住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一样。 好不容易刷完了,又见人舀起一瓢滚烫的开水,就要往身上倒,吓得急忙大叫:“已经刷干净了,都刷干净了,不要泼滚水!” 扈成冷笑道:“你这厮脏的要死,不烫掉皮,我才没胃口吃。” 说着一招手,那人把开水瓢又举了起来。 恶汉的心理防线一下崩溃了,嗷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齐流,粗声嚎道:“爷爷,你是我爷爷,我是你孙子!” “爷爷饶孙子一命吧,爷爷一刀捅死小人也行,求爷爷千万不要把小人当猪宰。小人从小就不洗澡,身上从里到外都臭了,肚子里装满了矢,爷爷吃了会中毒的。不要吃小人啊!” 扈成眉头一皱,骂道:“你这厮,说这种话龌龊,恶心透顶,倒了大爷的胃口!” 恶汉忙道:“小人真的脏,真不好吃,爷爷你会吃坏了肚子,小人怕对不住爷爷。小人还胆小,经不住吓,一下就屎尿齐流!哎呀!哎呀!不好了,我要拉矢了!” “憋住!敢拉出来我就把你扔到水锅里去!” 扈成怒吼一声,捏着鼻子就往后退,远远的骂道:“肮脏污秽的东西!不吃了!剁碎了喂猪!” 恶汉诡计得逞,小声嘟囔道:“剁碎了也罢,总比被当猪肉吃了好。” 武松把手里尖刀一抬,正要捅下去,一旁有个贼眉鼠眼的矮子出言劝道:“庄主,三百两银子呢,喂猪是不是太浪费了?” 扈成烦躁道:“那该如何?反正已经恶心的吃不下了,不喂猪又能做甚?” 矮子瞅着恶汉,说道:“我看这厮生的强壮,不如让他做苦工,把三百两银子赚回来。” 扈成道:“做苦力一辈子也赚不来三百两。而且这厮凶性难制,还要人时刻看着,忒麻烦,还是杀了喂猪省事。” 恶汉听到他们谈话,眼珠子一转,急忙叫道:“小人能赚三百两,我会……我会打人,我会杀人!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让我杀谁我就杀谁,包你很快赚回三百两来!” “会杀人?” 扈成有些动心了,自语道:“能杀人倒是值三百两,就怕放开便跑了。” 恶汉又叫道:“小人最守信用,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决不反悔!要是骗你,出门就被人用磨盘砸死!” 扈成总算被他说动了,犹豫了一下,挥手道:“放开他。” 近卫松开了恶汉。 恶汉被困得时间太长,浑身麻木,缓了许久才翻起身来,粗声问道:“喂,你是本地的财主吗?要爷爷给力卖命,先告诉爷爷你叫个甚。” 扈成道:“我不是本地人,我是郓州阳谷县人,叫扈成。” “扈成?” 恶汉一下惊了,忙问:“是‘江湖落难无亲朋,山东阳谷找扈成’那个扈成吗” 扈成负手道:“就是我。” “啊呀!” 恶汉在自己额头猛拍了一巴掌,懊悔叫道:“原来你就是扈大郎,为何不早说?” “爷爷我……小人早就听过专收官府追捕的逃犯,小人杀了人,便想去郓州投你。叵耐李云那厮追的紧,去不了郓州,一路昏头昏脑往南跑,才落到他的手上。” “小人这辈子最服两个人,一个是济州郓城的及时雨宋公明,一个就是阳谷县扈大郎,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尤其是扈大郎,江湖上人都说‘平生不识扈大郎,就称豪杰也枉然’,小人见到了扈大郎,也可以称豪杰了!” 他急忙拜倒在地,神情激动的说道:“扈大郎当面,请受小人一拜!“ “……” 扈成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这么响,早知如此就不折腾杀猪这一套了,便好声让他起身,问道:“好汉如何称呼?” 恶汉挺起胸膛,一脸欢喜道:“小叫李逵,沂水县百丈村人,人都呼我李铁牛,江湖上还有个诨号,叫‘黑旋风’便是!” “竟是这厮!” 扈成愕然。 他前世看水浒故事,对这黑旋风李逵极其厌恶。这厮残忍嗜血,滥杀无辜,连小孩子都杀,纯粹一个没人性的畜生。 这一世想起李逵时,他发誓遇到此人,一定毫不留情的铲除了,以免祸害世人。谁能想到,竟然阴差阳错把这祸害收到了麾下。 “早知道刚才就当猪宰了!” 扈成后悔不已,却也不能出尔反尔,只能堆起笑脸安抚道:“好,李逵兄弟,你诚心待我,我扈成也绝不亏待你,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李铁牛是个神经病 “你要我给你当护卫吗?” 李逵投靠成功,兴奋叫道:“扈大郎放心,有我黑旋风在你身边,谁也休想伤到你一根毫毛!” 旁边武松、吕方等人听了此言,都一脸不喜。 扈成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李逵一听他还是个大官,顿时又惊又喜,搓手笑道:“我以为你只是个土豪地主,没想到居然是个将军。” “嘿嘿嘿,太好了,我李铁牛跟着你,也能当个将军了,以后回百丈村去,看谁还敢看不起我。” 武松嘲笑道:“你个乡下蠢夫还想做将军!” 李逵大怒,绿豆眼里冒出凶光,瞪着武松叫道:“你这厮不要仗着入伙早欺负我,我李铁牛可不受你欺负。有本事跟我打一场,不要仗势欺人。” 武松不屑道:“我最擅打蠢物野兽,你这猪妖也就三拳两脚的事。” “他娘的不准再叫我猪!” 李逵大怒,抡着拳头就是上前斗殴。 扈成伸手拦住他,说道:“你可知眼前这位是哪个?” 李逵梗着脖子叫道:“我管他是谁,谁想欺负我,先让他尝尝俺铁牛这对拳头!” 扈成说道:“打虎武松你听过吗?就是在景阳冈凭双拳打死猛虎的那位好汉。你确定要和他比谁的拳头硬?” “啊,打、打虎武松!” 李逵吃了一惊,气焰一下矮了半截,上下打量着武松,一副心虚模样叫道:“你能打虎,是我的对手。我现在又饿又累,等我吃饱睡够,养足了力气,我们再来比试。” 武松看都不看他,冷哼道:“随时等你。” 李逵吃了瘪,一时嚣张不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还光着,便对扈成说道:“扈大郎,你先给我一身衣服吧,这个样子让人耻笑。” 吕方斥道:“扈大郎不是你能叫的,以后称‘巡检使’或者‘将军’。” 李逵悻悻道:“是我说错了,扈将军,先给我衣服穿吧。” 扈成见他黑魆魆一身毛,跟穿了一身毛衣似的,形象着实难看,便让时迁带他下去换衣服。 时迁刚才为他说过好话,也算救了他一命,李逵对时迁态度倒好,一直没有找茬,反而和时迁套近乎。 时迁是谁也不惹的性子,自然也接受了他的好意,与之谈笑说话。 李逵换上一身新棉衣,头面也有仆人帮助收拾过了,再看时勉强有了人样,不那么吓人了。 扈成看到他这个样子,观感也改善了不少,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安顿他早早去休息,不要惹是生非,还让时迁看好他。 李逵连声应了,在院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其他闲人,只有武松一伙在马厩旁边谈话,便也凑过去要搭话。 近卫骑兵都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哪怕武松也在短时间内气质大变,对李逵这种野生的莽汉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于是都不理他,自顾自的说话,李逵插了几句话都没人看他一眼,气得直咬牙,但也不敢放肆。 他早就看出武松和吕方武艺高强,自己恐怕不是对手,而且对方人多势众还都有兵刃,他一个空手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的过。 李铁牛一向能屈能伸,便往地上吐了一口,又在庄园里闲逛,想找其他人排解尴尬。 庄园里除了扈家军骑兵就是沈家人,那些老弱妇孺哪里敢和他说话?远远看见就溜了,或是把房门紧闭。 李逵见没有一个人理他,慢慢僵在原地,双眼逐渐变红了,双拳也捏的咯咯做声。 他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被人排挤! 李铁牛从小就揍别人,从来没有被别人揍过,所有人都怕他,但他也很清楚,每个人都他憎厌他,都恨不得他死。 他在乡里横行,看着威风,其实知道人家都把他当成一条乱咬人的疯狗而已,没有任何人尊重他,全都是畏惧和痛恨! 他没有一个朋友,谁见了他都想着让他赶紧离开。李铁牛起先还不在乎,等年纪渐长,才渴望融入人群,可是没人愿意和一条疯狗做朋友。 李逵越是交不到朋友,就越想交朋友,受了无数次拒绝和羞辱之后,他的心越来越敏感,积累的怒气越来越多! 最后一次与人赌钱时,村里的鸟人见他来了,立刻收摊走人,说今天就玩到这,明天再接着玩。 李逵知道这群鸟人故意耍自己,忍着怒火走了,在村里转了两圈,才发现他们又到打谷场赌钱去了。 他羞恨难当,一颗杀心悸动了起来,强忍着怒火走了过去要加入。 闲汉们看到他又追来了,一个个都烦得不行,连个招呼都不打,收起铜钱和骰子就走。 黑旋风终于爆发了,一顿拳脚打倒了三五个,都骨断筋折,头破血流,在地上哀嚎求饶。 惨叫声不但没能让他冷静下来,反而刺激的凶性更加高涨,拳打脚踢了一番,都打死了,犹觉心中恨意难以发泄。 便又搬起旁边的磨盘不知砸了多少下,直到几人全都变成了肉酱,他才清醒过来,连家都不敢回,一溜烟逃了。 积攒了十几年的郁气终于释放出来,他感觉身心极度舒爽,虽然在逃亡路上提心吊胆,忍饥受冻,也心情愉快,视死如归。 之后走了大运,不但摆脱了追捕,还成了大官的手下。 想到自己将来也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回到家乡,那群鸟人看他的眼神,他心里乐开花了! 结果还是没想到,人们还是厌恶他,排挤他,就连不懂事的小孩看到他都吓哭了。 李逵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了,自己都这样了,还被人憎厌,是不是以后都没救了? 他的自尊心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杀意像浇油的干柴一样燃烧起来! 杀过一次人之后,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一步步的走向躲藏的人群,要把这些看不起自己的鸟人全都打死! 时迁陪在他身边,忽然感觉到了身边杀气刺骨,急忙回头一看,就见那黑旋风面目狰狞,凶相毕露,被吓了一跳。 “他看见仇人了吗?” 时迁往周围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特殊人物啊,眼见李逵越走越快,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大叫:“铁牛,你要作甚?” “滚开!” 李逵一下把他甩飞,朝前方人群跑了过去。 时迁见要出事,却又拦不住他,声嘶力竭的大叫:“快来人呐,黑旋风发疯了!” 近卫队就在隔壁后院里,武松等人及时冲了出来,持械拦住李逵,瞠目大喝:“黑厮,你讨死,大爷成全你!” 李逵已经失去理智了,当面一拳捣了过去,武松没有扈成的命令不好杀他,便弃了双刀也抡拳迎上。 武松徒手战力何等高超,李逵只会一些乡间厮斗的手段,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抓住手腕借力一拽,脚下一绊,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其他近卫也都扑了过去,将之死死按住,又绑了起来,照样捆在那颗树上。 扈成听到动静急来查看,得知李逵刚被收服就无缘无故要杀人,也被震惊了。 怪不得这厮在原来的时间线里那么凶残,原来真是个神经病杀人狂! 若只是脾气暴躁还可以调教,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谁也救不了! 扈成下定决心要抛弃这厮了,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何要杀人?” 李逵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也很受打击,哭丧着脸说道:“我……小人……小人最恨别人不理我,刚才一院子的都当没我这个人,小人一下就……就忍不住了!” 说完之后,又把自己的所谓‘悲惨经历’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嚎啕大哭,就像个受了委屈的顽童一样。 众人听完都无语了,分明是你自己爱打人,把别人打的都讨厌你,反而成了世上所有人都排挤你,如此颠倒黑白,简直不要脸。 扈成思索了半晌,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想好之后,便对李逵说道:“你知道其他人为何讨厌你吗?” 李逵垂头丧气道:“我脾气暴躁,喜欢打人,又满脸凶相,看着吓人,所以……” “错!” 扈成打断他,说道:“脾气暴躁,打人什么的,都只是表象,真正原因,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你想想,一只恶狼呆在羊群里,能不被排挤吗?” 李逵怔了一下,恍然叫道:“对啊,爷爷我是吃肉的狼,当然不受吃草的羊群待见。” 他晃着大脑袋思考了一会,又看向武松等人,疑惑道:“难道这打虎武松也是羊?也见不得我?” 扈成笑道:“他们不是狼,也不是猛兽,他们铁血军人,什么恶狼猛虎野猪,在军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李逵不解道:“可是……我不是也投了你吗?我也是铁血军人了,他们为什么还看不起我?” 扈成摇头道:“你还不是军人。军人不但要勇猛无畏,还要令行禁止,严守军规。你现下只是猛兽而已,他们当然看不起你。” 李逵叫道:“怎么才能变成他们那样?” “我本来打算慢慢与你说道,既然你问起,现在就告诉你。” 扈成神情严肃道:“你投效我,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我是带兵之人,你以后也会是一位军人,若你不能通过军营的严格训练,那就别怪我不守信用,将你驱逐出去!” 李逵最怕的就是纪律约束,对自己很没信心,嘟囔道:“让我杀人可以,让我守什么鸟军纪,比杀了我还难受。” 扈成劝道:“你想清楚,只有在军营里,你才能被人看得起,你的杀性,也只有在军营里才能释放,你杀的人越多,别人就越尊重你。除了投军,你这辈子不论做什么,都是死路一条,早晚被官府拿去砍了头。” 李逵沉默了一会,抬头笑道:“嘿嘿嘿,我想清楚了,俺要跟你当兵!” 扈成呼了口气,说道:“给他松绑。” 时迁上去解开绳索,李逵看了看武松等人,大声叫道:“我早晚要让你们服气!” 扈成警告他:“李铁牛,我相信你一次,你若再发疯,我就以军纪当场处决你!” 李逵神情畏缩道:“俺、俺明白道理了,再也不会跟一群羊生气了。” …… 三天后,娄敏中从沂水县赶了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沂水知县愿意配合,把山贼的假人头当成犯人李逵的首级,以拒捕击杀上报。 扈成问他是怎么一文钱不花就做到的。 娄敏中解释道,首先是李云一伙把事情做的十分妥帖,不但诛杀了逃犯,还顺便剿灭了一伙山贼,立功颇大。作为上司,沂水知县也能分一份功劳,自然不想揭破。 而且他也不敢激怒手下的捕快,这些人世代在沂水县做胥吏,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根基十分深厚,他可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把捕快们一锅端了。 其次,那沂水知县娄敏中也认得,之前曾有过交往。 此人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一心只想巴结上官,图谋高升。 他不过一个小小知县而已,知道扈成是京东西路安抚使的帐下红人,安抚使大人又是蔡太师的得意门生,便起了攀附之心。 正好有机会能示好扈成,便一口答应下来,犯人什么的其实也不重要,随手就结了案,只希望扈成能交下他这个朋友。 既然对方有想法,扈成也不能没有表示,问了那知县的名姓,又让人送了一封感谢信和一些礼物,算是认可了双方的关系。 …… 送走李云的第二天,五叔扈天权来找扈成,要他把关在后院的那群山贼俘虏赶紧处理了,呲牙咧嘴的,他们一家都人心惶惶,睡不着觉。 扈成便把山贼提出来审问,本以为只是些穷流民而已,谁想一问还真问到了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伙人山贼是从清风山逃出来的,便问他们为何要逃。 那山贼头目说:清风山上的生计艰难,不得不逃。 倒不是抢不到钱粮,而是那矮脚虎王英越来越残暴了,动不动就杀人,连山上的喽啰也看不顺眼随手就杀。 锦毛虎燕顺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为此也和他闹翻了,现在三方分两寨而立,前两个一寨,矮脚虎一寨。 他们就是矮脚虎的手下,实在受不了王英的暴虐,便逃出清风山,到艾山落草。 扈成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王英被我收缴了作案工具,想必都快憋炸了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沈家入魔扈家离散 擒获的山贼歪瓜裂枣的,扈成根本看不上。 为了不泄露李逵的消息,便招来四海商行在沂州的商队,让他们把山贼押送回扈家庄去做奴工。 解决了李逵的问题,之后又是无聊的等待。 三天之后又三天,再三天过去了,摩尼教徒还不见来。扈成越来越烦躁,但为了处理好五叔的后事,也只能耐着性子枯等。 亲卫队的侍卫都是精力过剩的武夫,闲下来无事可做,就以练武打发时间。 大冬天的清晨,寒气逼人,整个后院却都是光脊梁的精壮男人,打熬筋骨的,耍枪弄棒的,拉弓射箭的,切磋较量的,从早上一直折腾到晚上也不嫌累。 李逵这厮看着凶恶,其实手段十分低劣,在这几天练武的过程中原形毕露,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会武艺的糙汉,对他更是不屑。 好在李逵已经摆脱了心魔,暗暗发誓勤练武艺,要打所有人的脸,便拉下脸面向其他人求教。 众人见他低声下气,态度好了许多,便也不再排斥他,都愿意指点他武艺。 李逵本身就是练武的好材料,皮骨坚硬,爆发力极强,哪怕胡捶乱打也能打几十个普通人。 他仅仅学了几天武艺后,拳脚就有了章法,连武松都无法在十招内击败他了。 不过大伙都是军阵上的厮杀汉,拳脚用处不大,平日都在练习器械。 李逵只会拳脚,看着别人刀枪耍的威风,羡慕不已,也想学兵刃。 众人帮他把各种武器试了个遍,这厮都使得不顺手,总是感觉兵器和身体隔了一层,力气使不出来。 他怎么试都不行,武松等人被他弄得烦了,也懒得去管他,扔了一堆兵器让他自己挑选。 整个过程扈成一直都在一旁看着,心中里很是奇怪:“原来这黑厮并不是早就会使双斧,一定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斧头适合自己。” 他也没有提醒,待李逵失望至极时,才故意扔给他两把斧头,说道:“铁牛,你力气大,帮大伙砍些柴火做饭。” 李逵拿起斧头,在手里掂了两下,疑道:“砍柴一把就够,为何用两把斧子。” 扈成笑道:“为了让你砍的更快嘛。” 李逵也没多想,到墙边摆好木柴砍了起来,结果越砍越顺手,最后把两柄斧头上下乱剁,将木柴全都砍成了碎渣。 “俺找到武器了!” 他砍的酣畅淋漓,高举双斧仰天大吼:“斧头!俺以后就用斧头!” 众人也看了他半天,见他把斧头使得流畅,果然威力惊人,纷纷祝贺他。 “啊哈哈哈!” 李逵找到了天命装备,大笑了一会,拎着斧头来见扈成,说道:“多亏将军提醒,不然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能使斧子。” 扈成看了眼他手中斧头,说道:“这只是普通的劈柴斧,不太适合你用。” 李逵把斧头晃了晃,点头道:“的确太轻了,也不够利,明天我就到集市上去,再买两把大斧头来。” 扈成道:“你要的斧子买不到,必须订制。我军营里有擅打兵器的好铁匠,等回到郓州,就给你打,这两把你先用着吧。” “打造的时候,我要亲自看着打。” 李逵喜滋滋的拿着两把斧头,先去换了一副上好的硬木手柄,又把斧头磨得锃亮,急忙去找到武松等人教他使斧。 在场的没有一个会使斧的,只有武松使双刀,勉强沾上一些。 武松却也懒得教他,敷衍道:“我不会使斧,怕教错了你。扈家庄有八十万禁军教头,十八般武器都会使,而且专门教人武艺,等回去你找他便是。” 李逵无奈,只能自己挥舞斧头乱砍一气,威力也煞是惊人,对付高手不行,用来砍杀小兵效率倒是非常有效率。 …… 又等了两天,摩尼教的人终于来了! 润州教主吕师囊没有亲自来沈家庄园,而是派了一个手下前来报信,约定明日晌午在大牌镇的酒楼里谈判。 扈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歇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起身出发。 为防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导致沈家被偷袭,他只带了武松、李逵、时迁和娄敏中四人,并四个骑兵,吕方和其余骑兵都守在庄园里。 以武松和李逵的战力,即便遭到对方突袭,也完全有能力应付得了。况且在城镇之中,摩尼教也不可能动用大量人手设伏,安全应该没问题。 一行人都贴身穿了锁甲,带上兵刃,翻身上马,出了大门便加鞭疾驰。 刚跑出一段路,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回头一看,李逵远远的落在后面,骑在马上扭扭捏捏,不敢纵马奔跑。 扈成这才知道他不会骑马,顿时哑然,后悔带来这货前来,便让他回去不要跟来。 李逵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怎肯放弃,死活不回去,说让他们几个先走,自己慢吞吞也能赶到镇上。 扈成无奈,只好让时迁牵着他的马,全都放慢了马速,一路小步快走,也很快到了目的地。 他们早早到来,是为了能提前探查地形,把整个镇子都转了一遍,最后让时迁在外面监视,两个骑兵看守马匹,另外两个坐在楼下大堂里准备。 扈成和武松、李逵、娄敏中则先点了酒食,在二楼的雅座等候。 等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响起时迁的唿哨,扈成从窗户往外一看,就见时迁藏在对面的楼顶上,伸手指着南门方向。 扈成看了过去,就见一行六人,都是骑马的凶悍大汉,马上携刀棒,马蹄哒哒疾走,沿路之人纷纷躲避。 大汉们都做江湖人的打扮,其中一个汉子却穿着古怪白袍,头上戴着黑色高帽,如果在夜里看到,定会被人认成黑白无常。 这群人到了酒楼门口,齐齐下马。 白袍汉子在周遭观察了一番,看到一旁的战马,数了数数量,又看出四个骑兵气质不像普通人,脸上顿时露出警惕之色。 “楼下可是吕教主?” 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时,楼上传来扈成的声音,对白袍汉子拱手笑道:“扈家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袍汉子打量着他,狐疑道:“你是何人?“ 扈成道:“扈天权是我五叔,他脾气倔强,我他怕与吕教主谈不拢,便替他来谈判。” 白袍汉子略一迟疑,说道:“我就是吕师囊,你能做主就行。” 说完也留下两个人看马,带着其他三人坦然进门,直上二楼来。 扈成几人在楼梯口迎接,对面看到武松和李逵,都吃了一惊,再次警惕起来。 扈成让武松和李逵退到一边,微笑道:“两个家将,一起陪着来吃酒,吕教主莫要多疑。” 吕师囊瞅了瞅自己身边三人,也不示弱的笑道:“这三位是我教中护法,也一起来陪我吃酒。” 扈成一看,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一看就是武艺不凡,不过气势虽盛,却也难抵武松和李逵两个怪物。 “吕教主一路辛苦了,请进屋吃杯酒。” 扈成揭开门帘,让吕师囊三人先进,然后也把武松李逵招了进来。 他和娄敏中并坐在一边,吕师囊到对面坐下,各自的家将和护法则站在身后,互相对视着,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吕师囊实在看对方的两个家将骇人,忍不住问道:“这二位是何人?这般猛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扈成介绍道:“这位是在山东郓城景阳冈打虎的武松,这位是……呃……是在沂水县用磨盘砸死数人的李铁牛。” “咳!咳咳!” 李逵对自己的介绍词很是不满,故意咳嗽起来,暗示扈成不要再提。 吕师囊果然对他的‘壮举’没有兴趣,只是盯着武松,惊讶道:“竟然是打虎武松?难怪如此雄壮,好似神兵神将!” 他又瞅着扈成,神色郑重道:“能得打虎武松为家将,阁下想必也身份不凡吧。” 扈成没有就答,先问他身后三人:“吕教主的三位护法我看也不是俗人,一定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吧?” “能当我圣教护法的,自然不是俗人。” 吕师囊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教中霹雳神张近仁,这个是太岁神高可立。” 他介绍完两个,又特意指着左手边的一个说道:“这位,是巨灵神,沈泽!” “姓沈?” 扈成看了一眼那沈泽,便猜到此人很有可能是沈家流亡在外的男丁,心里暗暗算计起来。 吕师囊笑了笑,朝娄敏中打了声招呼,问道:“之前邀请娄先生相助,先生想好了没有?” 娄敏中淡然说道:“我要跟这位扈家兄弟去军中效力,吕教主的盛情着实抱歉。” “军中?” 吕师囊面露疑色,再次问扈成:“阁下究竟是何身份?” 扈成语气平静道:“我叫扈成,在梁山水泊当个水泊巡检使。” “啊!你是京东西路水泊巡检使扈成?” 吕师囊吃了一惊,眼放精光道:“没想到扈天权还有当军官的亲戚。哼,你的兵马就藏在附近吧?竟敢设伏诱我摩尼教众,扈天权胆子够大的,不怕遭报复吗?” 扈成笑道:“我是水泊巡检使,哪有权力把军队带到沂州来?呵呵呵,吕教主多心了,我真的只是代替叔父来谈判而已,你别把我当军官,看做普通扈家人就行。” 吕师囊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开口说道:“扈巡检使的身份让吕某心中十分不安,我不想在此久留,就直言相告了。” 扈成抢先说道:“你上次前来,要逼沈家加入摩尼教,我叔父已经给过你答复了。这次也一样,沈家绝不会加入摩尼教!你摩尼教不会杀了他们一家吧?” 吕师囊不屑道:“你当我们摩尼教是什么人?动不动就杀人全家,那是盗匪官兵所为,不是我们摩尼教的做事方式。我们要是滥杀无辜,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加入我圣教了。” 扈成点头道:“能讲道理就好,我已经给你答复了,你们可以放过沈家人了吧?” 吕师囊略显得意的笑道:“我早就猜到扈天权那犟老头不会改变主意,所以这趟前来,就没有想过要他的答复。” “我此来的目的,是护送一位沈家人归家的!” 说完指着身边的沈泽说道:“这位就是沈家次子,之前因为被官府追捕,一直流落江湖不敢回家,被我摩尼教藏了数年。最近风头过去了,我便亲自送沈泽回家,让他和家人团聚。” 扈成皱眉道:“他真是沈家次子?” 吕师囊笑道:“娄先生见过沈泽,让他认一认就知道了。” 扈成看向娄敏中,娄敏中说道:“我和沈家人接触不多,与沈泽也只打过照面而已,已经五六年过去了,记不清了。” 他仔细观察着沈泽,迟疑道:“不过,好像眉目间依稀就是沈家老家主的模样。” 那沈泽不耐烦了,大声叫道:“你认不得我,我家中亲眷不可能不认得我。我母亲、姨母、妻妾、嫂子、侄儿侄女都在,等我回家去,让大伙看一看就知道了。” 扈成知道对方绝对是真的无疑,沉默了一会,说道:“沈泽,你回家之后,又想怎样?” 沈泽叫道:“我是沈家人,当然要接掌沈家家业。天权姐夫这些年替我们主持家务,也辛苦了,可以去休息了,以后家里的事情由我来做主!” 吕师囊也笑道:“沈家是沈家人的家业,被扈家一群男人占据,我就怕扈家人不愿交权,才来替沈泽撑腰。结果被扈巡检使误以为我要杀他全家,呵呵呵,可笑。” 对方占了理,扈成知道争不过,也没兴趣去争,借此机会正好撇开沈家人,把五叔一家切割出来也好。 于是点头道:“于情于理,沈泽该都接掌家业,我们扈家人该让权了。” 吕师囊和沈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都有些意外。 扈成又道:“我可以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吗?沈家破败如此,为何你摩尼教对它这么上心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龙山上猛士较力 吕师囊听了扈成的问题,思忖了一下,说道:“扈巡检使不像朝廷官员,更像是江湖豪杰。你是个痛快人,我也就不对你隐瞒了,不然显得我圣教之人小气。” “一则,沈家在润州的产业极多,我圣教正集中力量为他们争夺家产,有了沈家人的名义,便能增加七八分胜算。最近也正是教中急用钱之时,这笔财富对我圣教事业有极大裨益。” “二来,圣教教众以穷苦百姓为主,富户较少。我教遵旨不但接收穷人,还希望能吸纳一切信奉大明王的信众,尤其是富户,能为教中贡献更多的钱财。” “沈家是少数愿意舍身圣教的富户,如果圣教不为他们出头,那么便会寒了其他富户的心,以后就不会再支持圣教了。” 他说完之后,又微笑道:“吕某本身也是台州富户,甘愿贡献所有家产给圣教,因此才得教众拥护,成为一地教主。” 扈成听他说法和扈天权分析的差不多,又问道:“你是台州人,为何又是润州的教主呢?” 吕师囊也不隐瞒,直言道:“摩尼教分支甚多,在江南各州县都有教派,有许多自称教主的。不过那都是邪人自封的,只有歙州方家才是正统,我便是方家承认的正派教主。” “最近方家有意整顿乱象,统一圣教,便分出亲命教主和护法到江南各地清退邪人,收拢教众。吕某则被派往润州收拾局势,现在主持台州和润州两地的圣教事务。” 扈成听完笑道:“呵呵,你们整顿教务想做甚?” 吕师囊正色道:“歪门邪道之人冒充圣教之人招摇撞骗,败坏摩尼教名声,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哈哈哈,摩尼教野心不小啊!” 扈成根本就不信他,大笑一声道:“我敢和你打赌,不出三年,你们就会在江南造反。” 吕师囊眼皮一跳,右手按在心口说道:“将来如何,自有大明王指引我等,凡人不可预知也。” 扈成身子前倾靠近他,小声说道:“其实我比你们更懂造反,也更希望你们造反。如果你肯信我,我可以为吕教主提供一些帮助。” 吕师囊愕然,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嘲讽自己。 “就这样吧。” 扈成站起身来,对沈泽拱手道:“沈家兄弟终于回来了,快请回家,你家人等得你望眼欲穿了!” 沈泽看了眼吕师囊,吕师囊也起身说道:“我们陪沈泽兄弟一起回家。” 两伙人出了酒楼,都翻身上马,互相间憋着劲要把对方比下去,全都快马加鞭在路上驰骋,你追我赶好似赛马一般。 这可苦了李铁牛,这种情形下没人再管他了,被甩的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只能缩在马上,骂骂咧咧的往回挪。 回到庄园,沈家人看见沈泽,都喜极而泣,围着自家男人哭成一团,之后又把扈家人排除在外,自己一家人躲在屋里商议。 可怜扈天权,为沈家吃苦受累好几年,人家男人一回来,立刻就像一张擦屁股纸一样被扔掉了。 扈天权伤心的直抹眼泪,扈容扈景和娄敏中则满脸愤恨,把自己老爹架回房里,和扈成商量着一起搬回扈家庄去。 两边都在商议对策,不一会都有了主意,一起出门相见。 沈泽直接说道:“我们一家人商量好了,要搬回润州去,投到圣教圣光之下。扈姐夫,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扈天权瞅着自己婆娘,问道:“你想跟谁走?” 那婆娘是沈泽的大姐,泼妇一个,家族还没败落时把自己男人当赘婿一样欺负,后来没有了依仗,才对扈天权态度好了一点,二人其实早没感情了。 婆娘这下又有了傲气,昂着下巴说道:“天权,你跟我回润州吧,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活。” 扈天权摇头道:“若沈家不投摩尼教,我可以随你们同去,现在绝无可能。” 泼妇大怒,骂道:“不去就不去,你我现在就合离,两个孩子都是我的,你滚出沈家!” 扈天权拱手说道:“我要往郓州老家去,你我就此分离。希望你照顾好孩子,万一有危险,速将孩子送来,免得误了孩子。” 泼妇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扈天权看着自己和泼妇生的两个孩子,走过去摸了摸脑袋,长叹一声,迈步走出房门。 扈容扈景和娄敏中急忙跟了上去。 扈成走在最后,对吕师囊说道:“吕教主,我在酒楼里说的,是真心话,你切莫忘记了。” 吕师囊微笑道:“我不会忘,有机会回去找扈巡检使的。” 二人拱手告别。 当天下午,扈家人就离开了沈家庄园,只有三辆驴车载着家人,其他财产一概不要,轻身上路,跟随扈成而去。 …… 一家人在沂州城住了一晚,扈成让吕方带十个骑兵护送扈天权一家先回扈家庄,自己还要到二龙山去看一趟。 扈家父子没有异议,娄敏中却是个积极主动的人,说既然投了过来,就要忠心任事,非要跟在扈成身边。 扈成便带上他,和扈天权于沂州城西门分手,自己一伙投北面大路而去。 沂州城到青州走沂水县的道路最近,无奈李逵这厮太惹眼,扈成担心他被人认出来会惹来麻烦,便绕道密州,再坐船沿着沭水北上,最后到达青州东南角的穆棱镇。 穆棱镇地处沂山南麓,和二龙山隔着一座山脉,众人不想再绕远路,便牵着马翻过大山,直达二龙山后山。 到了山口,却见一个军营当中立在大路上,把上山的道路堵住了。 扈成知道是花荣的部队,便派人进去通报,花荣很快现身了,带着四个骑士出营来迎。 扈成一看,其中一个绣衣的骑士正是花小妹,不禁愕然道:“小妹什么时候回来的?走之前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我……” 花小妹刚一张口,花荣就替她说了:“马上要过年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回家来和亲人团聚,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别人家里不好。” 花小妹鼓着腮帮子说道:“是你把我骗回来的,你说嫂嫂病了,要见我,我才急急从扈家庄赶回来的,谁想被你抓住到军营里来当粗汉!” “哥哥是为你好!” 花荣呵斥一声,不想和她多说,问扈成:“扈巡检使这是要上二龙山去?” “小妹不要伤心,等过完年再到我家去玩。” 扈成先安慰了花小妹一句,这才回道:“我怕二龙山义贼被青州官府逼得做下屠杀官兵的大罪,便亲自前来劝解一番。” 花荣嘲笑道:“屠杀官兵?呵呵,你最好还是告诉他们,若想保命就不要下山来,否则我和你的约定就作废!” 扈成笑了笑,说道:“花知寨事务繁忙,扈某就不打扰了,请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 花荣也不多言,带着他们穿过军营,一直送到前门,目送他们远去。 扈成一行上了二龙山,鲁智深和杨志惊喜不已,立刻吩咐杀猪宰羊,大办筵席招待贵客。 筵席之上,众人觥筹交错,大块吃肉,大碗吃酒,豪情万丈,异常快活! 鲁杨二人也听过打虎武松的名声,对他极是看重,尤其是鲁智深,直接坐到武松身边,贴着武松不停的灌酒说话,态度异常亲密。 那头的黑旋风又被人无视了,霎时杀心大起。幸好他被扈成开导过,已经摆脱了心魔,也知道自己的确没什么可夸耀的成就,被人看不起是必然的。 于是自我安慰了一番,总算平静了下来,闷着头只顾吃酒。 鲁智深吃到酒酣,听武松讲述了打虎的过程,粗声说道:“你看洒家这是肥肉,有千百斤力气,也不敢说能空手打虎,武松兄弟你空口说话,洒家怎么都不相信。” 杨志怕他的直性子激怒了武松,忙道:“武松兄弟,要不你给大伙展示一下,让鲁大师也心服口服。” 武松也不说话,四处瞅了瞅,迈开大步走到大厅外面,众人也都跟了上去。 只见武松停在一块牛犊大的青石前,奋声问道:“众兄弟看这石头能有几斤重?” “什么几斤重?” 众人都笑了起来,说道:“能有三四百斤罢。” 武松道:“此石碍眼,看我拔它起来,扔到墙外去。” 众人都惊讶道:“三四百斤的巨石,焉能扔出墙去?” 武松也不搭话,把上半截衣服脱了拴在腰间,马步弯腰抱住青石,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 然后走到墙边,双臂用力望空中一掷,巨石竟然飞起一丈多高,越过墙头落到了院外去了! 武松却脸不红,气不喘,拍了拍身上灰尘,神态轻松的穿衣服。 “!!!” 一院子人全都惊呆了。 鲁智深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洒家有眼无珠,看低了武松兄弟,给兄弟赔罪了!” 众人纷纷夸赞武松,都是发自衷心的赞扬,武松也得意不已,挨个拱手致谢。 “不就是扔石头吗?俺也行!”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个不和谐的声音。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黑旋风黑面黑脸,不忿叫道:“要说打虎俺确实比不上他,但要比扔石头,哼哼,俺李铁牛抡的磨盘不比那块石头轻!” 说完就奔出院子,然后就听外面腾腾腾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李铁牛抱着青石走回院内,停在武松扔石头的地方,得意笑道:“都看好了,俺也扔一个给你们长长见识!” 只见他浑身肌肉筋凸,额头青筋直跳,憋足力气,扭腰甩臂猛力一抛,还真把那巨石抛了起来。 可惜角度不对,嗵地一声砸在墙上,把土墙砸塌了一片! “……” 众人无语了,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呼呼呼……” 李铁牛喘着粗气,一对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臊得没脸见人,只好嘴硬道:“今天吃撑了,不好使劲,明天看我再扔。” 留下一句话就灰溜溜的钻回大厅去了。 众人都摇头发笑,不去管他,继续谈论武松不可思议的神力,都道这般神力,打死猛虎不在话下。 又有亲卫说起扈成把武松叫做‘天人’,都纷纷赞同,一起称武松为天人武松,让武松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也不是不知好歹人,知道不能自己一个人出风头,便对鲁智深说道:“听说大师在东京城能倒拔垂杨柳,武松自认拔不出来,大师气力应该在武松之上,只是谦虚让着武松而已。” “哈哈哈哈,武松兄弟过奖了。” 鲁智深摸了摸光头,粗豪笑道:“洒家拔得那颗垂杨柳生在水池边,大半根系都露了出来,之前洒家又经常击打它练功,以致根基不稳,才能拔出来。换成正常树木,十个我也拔不出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 众人都敬他坦荡,虽然发笑却也没有嘲讽之意。 扈成也想见识鲁智深的力气,便道:“大师谦虚了,即便是根基不稳之树,也不是凡人之力能拔出来的。你也让我等见识一下你的神力如何?” “好,洒家也去扔那块石头试试!” 鲁智深毫不做作,直接脱了衣服,露着一身肥肉和花绣,晃着膀子走到墙边。 他先从院墙缺口跳了出来,把青石扔了进来,然后又跳了回来,抱起青石,走到完整墙边,呜啊啊大吼一声,也把青石扔过墙去了! 不过那青石是蹭着墙头过去的,鲁智深也累得面红耳赤,自知不如武松,自嘲道:“武松兄弟是天人神力,洒家是凡人蛮力,哈哈哈,比不得武松兄弟。” 虽然如此,众人也被他的巨力惊到了。 两个力大无穷的壮汉聚到一起,都惺惺相惜,彼此关系又近一步。 众人在院子里大声笑谈,其乐融融,十分欢乐。 只有李铁牛一个又被排挤了,躲在屋里吃酒,愤愤自语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等上了战场,砍人头论功时,让你们再看俺铁牛威风!” 第一百四十章 兵贼暗通做交易 扈成来二龙山的目的,一是安抚鲁智深和杨志,让他们不要下山和官兵开战。 因为一旦打起来,局势就不可控了。 战败的结局自不用多说,即便战斗顺利,给官兵造成大量伤亡,也会激怒官府,引来更大规模的围剿。 若是青州和京东东路发上万大军来剿,二龙山兵不过六七百,哪怕山寨再坚固,士卒战力再强也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出,让官兵知难而退,或是耗到他们退兵。 但考虑到鲁智深性情急躁,扈成十分担心他按捺不住会主动出击,只好亲自来安抚他。 第二个目的就是来实地考察一番,看看二龙山的物资、守备、士气到底能支撑多长时间,好心里有数,方便日后的支援。 在山寨来来往往的认真勘察过后,扈成终于放下心来。 二龙山的防御工事坚不可摧,又建在险山要隘处,这种地形非常连攻城器械都运不上去,只能用人命填,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站在进攻者的角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围困消耗,山上贼人粮草有限,又得不到补给,最多数月就能困死。 可是扈成早就买通了封堵山路的花荣和黄信,已经通过四海商行运送了大批物资上去,足够山上吃用一年了。 青州上层官员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依旧没有改变困死山贼的作战计划。一旦开战,恐怕山贼依旧吃饱喝足,官兵却先被耗死了。 扈成视察了山寨里的仓库、水源之后,还是挑出了一些问题,并给出了指示: 物资要分在几处保存,不能在一个地方,以免意外或敌人破坏而付之一炬。 水源不能仅靠山上的溪水,万一被敌军截断了水脉,全军都会渴死。应在寨里挖掘蓄水池,以石块砌筑,提前储备用水。 还有燃料的问题。 山寨所在的山头周边树木大都被砍来修建工事,木柴要到半山腰去砍,万一被敌方占据,无法获取燃料,会陷入极其险恶的困境。 所以也要提前储备木柴。 鲁杨两位寨主都当过军官的,其中杨志还学过家传兵法,带兵的本事都不差。 可惜二人都是战将,也没有独自主持过一军,对很多细节,尤其是后勤上的,态度十分马虎。 其实两个人对修建壁垒工事都不是很上心,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捱不过扈成的督促才不得不指挥手下搞建设。 幸亏扈成派来了一些基层军官和土木工匠,两个寨主也不用太过操心,具体事务自有他们搞定,才把防御工事建了起来。 好不容易建好了壁垒,本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想到又被扈成挑出一堆问题来。 鲁智深和杨志惭愧不已,才知道扈成真有统帅之才,而自己只是一个能打的将领而已。 于是急忙答应了,又招来手下吩咐去做。 扈成却止住他们,说道:“再过三天就是年节了,也不急在这几天,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年,过完年再干。” 二龙山之人闻言都松了口气,大伙都等着欢度春节呢,这个时候还去劳作,谁也不会痛快。 视察完山寨,在鲁杨二人的极力挽留下,扈成便留了下来,和本地义贼们一起过节。 他出发时,计划先到大牌镇接扈天权一家出来,再到二龙山看一看,然后便返回扈家庄过年,时间上刚刚好。 谁想在沈家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来不及回家了,只能在二龙山过年。 想着父亲和妹妹见到兄弟一家时的表情,还有李清照和吴月娘主仆在等着自己,不禁有些心烦。 和二龙山一群粗汉整天混在一起,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时间一长就感觉枯燥透顶。 年节当天,山寨里大肆庆祝,大摆筵席,敲锣打鼓异常热闹,而山下的军营里却冷冷清清。 前后山下围堵山贼的官兵,一部是黄信手下的青州厢兵,一部是花荣的巡检土兵。 这些人官兵也算倒霉透顶了,州里要绞杀山贼,却让他们先来和山贼消耗,年节时候都不让他们回家。 驻在野地里忍饥受冻也罢了,大过年的只是多吃了一顿肉,多喝了一碗酒,多发了一百文赏钱而已,其他什么福利和庆祝活动都没有! 厢兵土兵士气十分低落,都气息奄奄的缩在帐篷,整个营地都不见几个活动的人影,一片萧条气象。 扈成在大厅里吃喝了一番,又骑上马在寨栅周围巡视,看值守的士卒也没有偷懒的。 鲁杨二人虽然不重视后勤,但练兵带兵确有一套,一圈看下来,每个岗位都有人认真站岗,并无脱岗睡觉之人。 他很是满意,来到后山关口,看着山下的军营,心道:“花小妹不知回家了没有,反正闲着无事,不如下去和花家兄妹过个年。” 于是命人备好礼物,从义贼们新开辟出来的一条隐蔽小路下了山,绕过军营,到军营后门求见,说是安乐镇上鱼乐商行陈掌柜求见。 守门的军士把消息报了进去,不一会就见花荣和一个陌生的文官一起来迎接。 那文官骑马走在前面,面色狐疑的观察着门口,花荣则在后面朝扈成拼命使眼色。 扈成一看便知花荣在暗示他不能暴露身份,便按照双方之前越好的说辞,招手叫道:“花知寨,陈某来给你拜年啦!” 花荣见他懂了,暗暗呼了口气,也笑着打招呼:“哈哈哈,陈掌柜,除夕之日你不在家里享福,来我军营做甚?” 那文官看他们二人态度熟稔,便问花荣:“花知寨,这位陈掌柜是安乐镇上的,我怎么看着眼生呢?” “你又不在此驻扎,当然不用去安乐镇。” 花荣嘲讽一句,又道:“我和黄都监营中所需之物,都托陈掌柜采买,多亏有陈掌柜帮忙,不然只靠官库供应,我们两营士卒早就饿肚子了。” 文官瞅了瞅扈成,冷笑道:“黄都监也通过陈掌柜采买吗?哼哼,花知寨,你们私下交易,怕是捞了不少油水吧?” “刘高,你胡说什么?” 花荣一下翻了脸,怒斥道:“眼馋我捞油水,那就换你来此驻守,我回清风镇去!” 那刘高皮笑肉不笑道:“哈哈哈,花知寨还是这般暴脾气,我随口说一句而已,不必往心里去。” 他又打量了扈成一眼,突然一磕马镫,带着随从出营而去。 等此人走远了,扈成才开口问道:“花知寨,那是与你相争的文知寨刘高吗?” “嗯,就是这厮。” 花荣恨恨道:“这鸟人是慕容知府家里养的狗,仗着主人的势屡次羞辱于我!” “这番围困二龙山的苦差事,州府里把责任都压在我一个人头上,让我带兵在野地里驻守,年节时候也回不了家,反而让这没用的废物留在城里吃香喝辣。” “现在营中士卒怨声载道,都说跟着我吃苦受累,跟着刘高吃喝享福,幸亏我约束严厉,还有鱼乐商行输送了许多钱粮,勉强才稳住了军心。” 扈成笑道:“跟着你可真倒霉啊,哈哈哈,换做我是清风寨的士卒,也要投刘高去。” 花荣郁闷道:“谁让那厮有知府撑腰呢,我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 扈成又问:“刘高已经占尽便宜,怎地又来你营中挑衅了?” “那倒不是。” 花荣道:“是州府里传来了命令,正月十五一过,便会发大军来围剿,让我们山下二营提高警惕,切莫在过年时放松警惕,被山贼偷袭了。刘高那厮是来传令的,顺便在我面前耍耍威风。” 他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道那厮为何要来耍威风?哈哈哈,乃是最近因为一件事丢尽了脸,想来我这里找回一点脸面!” 扈成问是何事。 花荣说道:“大概十天前,刘高那厮的婆娘在回家路上被清风山山贼劫了去,在山寨里关了半天,直到晚上才放回来。” “那婆娘以为自己不声张,便无人知晓此事,却不知我对清风山上的事情了如指掌。于是就命人暗中放出风声,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大声笑道:“谁都知道矮脚虎王英是色中饿鬼,一个妇人落到那贼手上,还能有什么下场?” “哈哈哈,刘高遭此羞辱,一上街就被人指指点点的嘲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连大门都不敢出,大大出了我胸中这口恶气!” 扈成见他笑得邪恶,这才看出他和宋江的本性一致,或许是从小就受了宋江的影响,表面看着阳光纯良,其实非常腹黑! “花知寨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扈成提醒道:“那矮脚虎被我在两军阵前当众煽了,难道没人知道此事吗?” 花荣摆手说道:“你骟王英的事情,普通百姓并不相信,全都当做解恨的借口而已。况且那矮脚虎最近还不停劫掠侮辱妇人,就更没人相信他被煽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王英能不能做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刘高的婆娘千真万确被劫入贼巢之中,其他山贼难道就不会对她下手?反正没人相信那婆娘是清白的,刘高这次脸丢大了!” 扈成对他们两个的争权夺利没有兴趣,指了指随从马上的礼物,笑道:“恭喜花知寨胜刘高一局。我在山上闲来无事,特来给花知寨拜年,再一起吃杯酒。” 花荣喜色一收,摇头道:“不用,你我没甚交情,只是有交易而已,勿需人情往来,礼物也请带回去吧。” 扈成也不生气,往营里看了看,问道:“小妹呢?你跟我没交情,小妹却是我好友,我给她拜年总可以吧?” “小妹回家里陪她嫂子去了。” 花荣回了一句,又目光警惕的打量着他,不耐烦道:“扈成,我警告你,休要打我妹妹的主意!” 说完便让门口小兵关好寨门,拉转马头回到营中去了。 “这货对妹妹的感情很不对劲啊!” 扈成吐槽一句,便带着礼物绕到前山的厢兵营地,又去见青州厢军兵马都监黄信。 黄信这厮虽然是个老兵油子,但也不敢在年节时候抛下士卒回家去,也在军营里干耗着。 听说‘陈掌柜’来了,他又惊又喜,急忙把扈成迎进来,看到扈成带来的礼物更是欢喜不已。 二人喝了几杯酒,寒暄了一番,黄信问他的来意。 扈成说放心不下二龙山的人,生怕他们忍不住和官兵打起来,两边都是自己朋友,大家配合着演戏把上官应付了就成,何必打生打死呢? 黄信深以为然,直言道:没有匪,官兵去哪里捞外快?山贼收敛点,官兵做做样子,是最完美的状态,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这番话让扈成对这个老兵油子的评价再次降低了几分。 二人吃喝一通,哥们义气扯了许多,谈妥了几桩生意,扈成又确认了一遍青州大军发兵时间,一直吃到下午才依依惜别。 回到山寨里,便把鲁杨二人和金眼虎邓龙招了过来,将大军正月十五以后便至的消息告知了。 几人商议了一下,认为形势紧急,决定把二龙山春节放假时间缩短为四天,欢庆四日之后,大年初五开始工作。 消息一宣布,义贼们都抓紧时间吃喝娱乐,连觉都不睡了,生怕浪费了宝贵的假期。整个寨子里到处都在狂欢,甚至连附近安乐镇上的伎女都被一股脑请上山来赚钱。 扈成看在眼里,暗自摇头,贼就是贼,哪怕是义贼,只要一日没有正当身份,就无法摆脱贼性! 眼下不是抓纪律的时候,他也不去管,每天陪鲁杨二人吃吃酒,四处随便看看,然后就是练武和睡觉,只等四日一过,便下山离去。 开战之后,他要在外关注战事,随时准备支援二龙山,哪怕最后二龙山坚守不下去,也可以调动力量将之营救出来。 留在山上和二龙山义贼一同作战是最愚蠢的选择,万一被围困在山上出不去,甚至被擒、被杀了,扈家庄的势力就会彻底崩盘。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形势突变清风山 初三这天,巡山小卒来报,后山军营里有动静,几个骑兵和二三十个军士出营往北去了。 扈成心中生疑,立刻下山到军营门口求见花荣,得知花荣家里出了急事,便回清风镇去了。 不是动兵就好,扈成安下心来,回到山寨继续等待。 结果睡到第二天,又有人小卒来报,说前山的厢兵军营也动起来,似要动兵之态! 扈成又疑惑起来,召集众将一起,赶往前方关隘观察形势。 就见山下的营地里号令声声,旗帜挥舞,士卒都慌慌张张的收拾器械。 不一会,厢兵整队完毕,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开出营地,却没有来攻山,而是往北面去了。 营地里剩下的人也在拆除营帐,套上驴马车,把各样辎重装车,看样子似乎要撤走了。 “撤营不该以正军掩护,辎重先走吗?” “是啊,怎地正军先跑了?不怕我方袭击营地吗?” “莫非是诱敌之计?” 除了鲁智深、杨志和邓龙之外,其他二龙山大小头目看不明白,纷纷议论。 扈成却知道黄信那货相信自己不会袭击自己,所以才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 众头目不知内情,眼见厢兵露出致命缺陷,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叫嚷着要杀下山去。 扈成微笑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等消息来。” 众人皆不知是何意,只能按捺着性子和他一起等。 过了一会,忽见山路上跑来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在关口前说要见陈掌柜,被小卒来相见。 那汉子见到扈成,什么也没说,只掏出一张纸条给扈成。 扈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家中有急事要回去处理,事情与生意无关,来不及告别,陈掌柜切莫赶来相送。 扈成看完一笑,把纸条撕碎扔了,对那汉子说道:“告诉你们东家,请安心处理家事,这里勿要担忧。” 汉子面色一喜,拜了一拜,匆匆离开了。 关上众人都看的莫名其妙,扈成解说道:“山下这两股官兵对我们没有敌意,只要不来攻山,我们也不要去动他们。” 众头目大概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都猜测着清风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花荣和厢兵官兵匆忙撤走? 想也想不明白,扈成命时迁火速下山去安龙镇联络四海商行,和他们一起到清风镇去探听消息。 众人从前方关隘回来,中午正吃饭时,又听到后山有了重大军情,急忙放下饭碗又赶过去观察。 就见一队十几个骑兵从北面疾驰而来,都打着旗帜,穿着官服,直接闯进了花荣的兵营,大声发令,将营中土兵召集起来,然后听一人高声宣读着什么。 那人读完之后,土兵们顿时哗然,队形也乱起来,新来的骑兵厉声呵斥,持刃威胁,很快将混乱平息了下去。 之后便紧急收拾行装,将笨重之物全部扔了,以正兵和骑兵断后,护着辎重仓皇而走。 “???” 山下形势诡异,山上之人都看得一脑袋问号,不知道两股官兵在搞什么鬼。 扈成也是一头雾水,本来还以为青州府有了新的战策,把二人先召了回去,但是看这模样,好像花荣的营寨被人接收了! “难道是……” 扈成思忖道:“难道花荣被撤职了?可是黄信仓促撤军又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命人下山去两军营地检查,又派人去催促四海商行赶紧把消息送来。 心神不宁的捱了一个晚上,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四海商行的回报没等到,远放的哨探带回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青州禁军正在攻打清风山!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也越发迷惑了,忙问探子详情。 哨探报道:青州禁军统制,人称霹雳火秦明,率领一百马军,四百步军,都是禁军精锐,正在清风山下和山贼大战! 扈成忙问,青州禁军为何突然要攻打清风山? 哨探只探附近形势,并不刺探消息,表示不知原因。 “难道黄信和花荣也被招去攻打清风山了吗?” 扈成疑惑不解,正迟疑时,时迁终于回来了,给众人带来了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花荣反了,勾结清风山山贼逃了!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花荣昨天早上还好好地在营地里练兵呢,怎地突然就反了呢? 时迁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原来济州郓城县的一个杀人逃犯,叫做宋江的,是花荣的旧识。 此人逃亡在江湖上,最近赶来青州投奔花荣,途经清风山,被山贼捉了去,要活吃心肝。 三个贼首听说过他及时雨的名声,不但放了他,还把他引为座上宾,当贵客养在山寨里。 那日刘高婆娘被王英抓上山,宋江听说是花荣同事的浑家,便极力劝说三贼首放了那婆娘。 之后又过了数日,直到前天,宋江离开了清风山,到清风镇上来找花荣。 他不清楚清风寨的情势,径直找到了刘高的营地中,问了一趟才知走错了,急忙又出来到北面花荣营中去了。 花荣正在外驻扎,花小妹也认得宋江,一面热情接待了宋江,一面准备派人去通报自己哥哥。 谁想人手还没派出去,刘高就带着两百多土兵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满营地翻腾着找人。 花荣营中士兵都被带去二龙山了,清风寨里只有花小妹和十几个老弱,根本拦不住他们。很快找出宋江来,把脖子上锁了铁链,当场抓走了。 原来宋江在误入刘高营地的时候,正好被刘高的婆娘看到了。 这婆娘见是清风山贼人的同伙,很是吃惊,犹豫了许久,终于把宋江告发给了自己男人。 刘高因此事丢尽了脸,正要寻人出气,听说贼人竟然是花荣的友人,不禁大喜,立刻带人来把宋江抓走了。 花小妹又气又急,慌忙命人去二龙山报信。 花荣收到消息之后,登时怒发冲冠,当即便领着二三十个心腹奔回清风寨,手持利器直入刘高营地。 刘高属下见他杀气腾腾,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任他闯了进去,把宋江又给抢走了。 花荣又暗中命人把宋江送出城去,让他去清风山躲藏。 刘高知道硬抢自己不是对手,动了动脑筋便想到花荣会暗纵宋江去清风山,于是派人在半路上埋伏,又把宋江给抓了回来。 这次他没有声张,把宋江秘密关押在后院里,并写了封申状,差心腹之人星夜往青州府上报,状上写道:花荣与清风山山贼勾连,还似有迹象和二龙山山贼暗通! 青州慕容知府得了文书,大吃一惊,生怕二龙山下兵马被花荣勾结山贼坑害了,又担心清风镇被山贼攻破。 于是又连夜遣人去兵马都监黄信处传令,命他火速撤兵回清风镇,捉拿花荣,并驻防清风寨! 黄信收到命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和清风山山贼却无交往,生怕花荣卖了清风镇,立刻带着正兵就走,命辎兵后面跟来。 黄信到了清风镇外,命人去招花荣,说州府有令要二龙山撤围,自己先退了下来,让花荣也来商议退兵事宜。 花荣不疑,孤身来到黄信军中,被黄信一声令下活捉了。 黄信把军队开进清风寨,和刘高一起控制了花荣的营地,然后分出一半人马,和刘高一起押着花荣、宋江送往青州城。 却不知花荣的亲信早把消息传到了清风山,清风山三恶贼都欠花荣的人情,闻讯便起全寨人马在半路拦截。 黄信、刘高抵挡不住,弃了囚车就逃,刘高被半途截住,遭山贼抓了去,花荣宋江也被劫走了。 黄信奋力杀出条血路,一路败回清风寨。因为抓了花荣家小,担心镇子会遭到山贼袭击,便一面布置防守一面向州府请求援兵。 那慕容知府得知山贼公然劫人,还折损了刘高,大惊失色,急忙又派青州禁军统制秦明带兵去救援清风镇。 禁军兵马主力都驻在广陵县,军情紧急,秦明没时间发动大军,只带了驻守在青州城的五百禁军即刻开拔起行。 这秦明狂妄自大,不把山贼放在眼里,没有去支援清风镇,而是直奔清风山而来。 清风山山贼竟然也有胆量和禁军野战,布了军阵在山脚,两军刚一接触,山贼又脆败逃上山去了。 眼下山贼在山上坚守,秦明正在四处寻找上山之路。 …… 二龙山众人听完时迁的讲述,心中感觉怪异,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官兵大张旗鼓准备围剿二龙山,已经围困了一个多月,己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突然间出了叛徒,又和清风山打了起来? 难道官兵蓄势已久的攻势,就这样结束了? 扈成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冷静分析了一下局势。 不管清风山战事如何,经过此事之后,官兵定然士气暴跌,青州官员们也肯定没有了继续剿匪的心情,二龙山暂时安全了。 花荣为宋江造反他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宋江会在这个关头出现,也算是间接的帮二龙山解了围。 花荣跟着宋江做贼自去做,扈成只关心花小妹怎么办? 他可不想看着花小妹被自家哥哥带入贼窝。 宋江那厮绝对不会给花小妹好出路的,肯定会把她强嫁给某个山贼,为了拉拢清风山三恶贼,把她许配给矮脚虎都说不准。 想到这里,扈成坐不住了,便和鲁杨二人说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下了山,朝清风镇打马而去。 花荣的家人都被黄信抓了,花小妹应该也落在黄信手上了,他要趁花小妹还没落到贼窝里,赶紧把此女救出来。 一路疾驰到底清风镇,只见镇上居民都在搬家逃亡,军寨里也严查死守,忙碌不堪。 扈成到门口报上鱼乐商行陈掌柜名号。 黄信一身披挂前来迎接,把他领到屋里,神态焦躁道:“扈兄弟,清风山山贼马上就要攻打清风镇了,你有事快说,办完赶紧走,走晚了会把你也陷进去。” 扈成镇定说道:“黄兄莫急,你这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有秦统制在前迎敌,你在后方坚守营寨,就凭清风山那几百号山贼奈何不了你们。” “唉,如你所说就好了,可惜世事不遂人愿。” 黄信长叹一声,说道:“我向州府里请求援兵,没想到秦统制竟然直接带兵和山贼火并去了。这让我忧心忡忡,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可能要大败!” 扈成不解道:“听说霹雳火秦明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五百士卒皆是禁军精锐,即便攻不下清风山,也不会被清风山的杂贼击败吧?” 黄信摇头说道:“秦统制是教我武艺的师父,我最熟悉他的脾气,火爆冲动,一受刺激便会失去理智,不顾形势固执死拼。那清风山群贼又狡诈阴险,师父这样直杀过去,连食水都没有带,恐会中了山贼的诡计。” “一旦禁军败了,山贼就会借大胜之威席卷而来。清风寨是花荣修建的,他熟悉防御布置,我的人手太少,军心不稳,根本挡不住山贼的冲击!” “堂堂一州兵马统制,竟然是这样的无脑莽夫!” 扈成听了暗暗吐槽,但也不是很相信秦明会这么愚蠢,便道:“既然如此,黄兄为何不派人去提醒秦统制呢?” 黄信苦笑道:“他要是肯听人劝,就不叫霹雳火了。” 说完提了提腰带,又催扈成:“扈兄弟有事快说,我实在太忙,着实没有时间陪你了,以后再请你吃酒赔罪。” 扈成便不再闲扯,说道:“花荣的妹子是我家妹妹的密友,你一定抓住她了,还请黄兄把此女放出来给我,好处一定少不了黄兄。” “你要花荣妹子?” 黄信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瞅了他一眼,抬手道:“那小妞挺凶悍的,要不是为了保护花荣的婆娘,可能已经突围逃走了。上官对她也不甚在意,我卖你个人情,你现在就把她领走。” 扈成大喜,急忙起身施礼:“多谢黄兄,兄弟一定忘不了黄兄的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花小妹又入贼窝 黄信带扈成走到一个小院门口,说道:“花荣一家人都住在这里,我这人做事有分寸,没有动她们一根毫毛。你把那花小妹叫出来带走吧。” 扈成便在门口叫了两声,正屋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里面观察了一下,惊叫道:“扈成?怎么是你?” 扈成听出了花小妹的声音,忙道:“小妹快出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真的吗?” 花小妹从门缝里挤出半个身子,又焦急叫道:“我哥哥在哪里?他被官府关押了吗?” 扈成摇头叹气道:“你哥哥已经投了清风山山贼,眼下正和山贼混在一起,正准备来攻打清风镇呢!” “啊!不可能!” 屋里又传来一声惊叫,一个少妇撞了出来,指着扈成叫道:“你胡说,花荣是勋将世家,死也不会投贼的!” 扈成一脸诚恳的说道:“花荣是不想投贼,但被那个宋江欺骗了。那宋江阴险狡诈,在江湖上到处拨弄是非,害好人做贼,花荣也中了他的诡计,被他拉到清风山上去了,如今已然坐实,想反悔也不成了!” 少妇脸上一下没了血色,身子晃了晃,往地上就倒。 “嫂子!” 花小妹惊叫一声,急忙抱住她,对扈成叫道:“你不要说了,我嫂嫂正有身孕,不要再惊吓她!” 扈成无奈叹气,问道:“小妹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花小妹眼睛眨了眨,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抽泣着说道:“我相信宋江能做出勾结山贼的事情。” “哥哥对宋江百依百顺,不论宋江让他做什么,哪怕付出自己和亲人的性命,他都毫不犹豫。所以,扈成,我相信你没有骗我。” 扈成露出笑容,对她招手道:“那就跟我走!你留在这里,不是被官府打成官妓,就是沦落到贼窝里,不如和我一起回扈家庄去!” “……也好!” 花小妹稍一迟疑便同意了,又看了看怀中的花荣妻子问道:“我嫂子呢?你能把她也救出去吗?你如果不救她,我也不走!” “这个……” 扈成看向黄信,拱手说道:“黄兄,你看?” “兄弟不要为难我!” 黄信苦恼叫道:“花荣家人被拘的消息已经报给上官了,放了他妹妹可以糊弄过去,再把他女人也放了,我拿什么交差?到时候怕被有心人也告我一个通贼的罪名!“ 扈成朝他躬身一礼,认真说道:“黄兄,你在青州耕耘已久,一定有办法。你帮兄弟这次,兄弟也绝不让你失望。” “嘶!” 黄信动心了,思量了一下,猛一跺脚道:“好好好,都给你了!快带走!” 扈成也不多言,招手让花小妹抱着花荣妻子过来,就在军营里寻了一辆驴车放进去,一行人匆忙走出营寨,跟着逃难居民一起往北面的青州城逃走。 众人在半路上又折往西面,最后在安乐镇的四海商行住了下来。 扈成上次来青州就住在这里,地方和人员都十分熟悉,他还给立过功的商行伙计发过女人呢,众伙计也对他十分拥戴。 安住下来之后,扈成命人给二龙山送去一切顺利的消息,又派人去打探清风山下的战况。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从安乐镇这里往东北面看,还能看到清风山上的灯火,平时都没有这么亮,今晚却亮的仿佛有个大镇子在大山里。 清风山山贼还没有富裕到一到夜里就点几百个火把、火堆的程度,分明是两军还在举火夜战! 扈成看了一会,隐约看出山下的火把在缓慢移动,似乎入夜了官兵还没有放弃进攻,依旧在往山上前进。 山上的火把也在快速活动,显然山贼的兵马调动也很频繁,不像是坚守不出的样子。 “如果只是清风山三恶贼,可能就死守山寨了,但现在山上多了个宋江就不一样了!” 扈成站在屋顶上观察着火光形势,心中思量道:“那秦明从早打到晚,竟然也不歇息,还驱使士卒夜间进攻,士卒疲惫,焉有战力?山贼却坐拥主场,有吃有喝能歇息,以逸待劳,占据了主动。官兵危险了!” “难道真让黄信那厮猜中了,猛将秦明带领的青州精锐禁军,会被一群乌合之众的山贼击败?” 他久久站着,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变化,看的眼睛发酸,但想来今夜应该会发生战事,不能错过了,便命人搬了火炉和椅子上来,就坐在屋顶上看好戏。 一直等到后半夜,天都快亮了,山上火光忽然往一个地方大量移动,扈成知道战斗开始了! 急忙站起身来观看,却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一部分火光好像进入了林子里,还有一部分火光突然消失了,最后只剩下往下移动的火光,扈成便知战斗结束了。 “怎么这么快?肯定是中伏了!秦明这厮果然是个蠢货!” 形势已经明朗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伸了个懒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回到自己房里躺倒就睡。 一觉睡到中午,哨探抓了一个逃回来的禁军军士,带回来通报情况。 那禁军军士说:秦明带兵从青州长途赶来,一到清风山立刻就投入了战斗。 清风山山贼假意在山下迎战,却只派花荣与之斗将,秦明差点被花荣一箭射中,侥幸返回阵中,急忙催兵进攻。 谁想山贼官兵还没发动,山贼就一哄而散,从大路小路林子里逃上了山,一个也没碰到。 秦明被激怒了,带兵欲要攻打正面关隘,却见防守严密,便又沿着山间小路开了进去。 期间又被山贼引诱挑衅了好几次,急不择路追进了山林之中,都没有抓到敌人,气得秦明暴跳如雷。 他不但不让士兵休息,反而驱赶手下加速前进,禁军将士疲惫之极,痛苦不堪,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秦明像一头蠢牛一样被山贼牵着鼻子走,任属下如何劝说都没用,只是要不停追击。 结果追到了一处险要地方,一边是山路,一边是小河。 山贼伏在一侧山崖上放箭,秦明带着骑兵向前突进,步卒则全被箭雨赶下了河。 河里水很浅,也能躲避箭雨,官兵都伏在河堤边躲箭。没想到山贼事先用沙袋堵住了上游河道,见他们躲在河里,便放水淹了过来。 黑夜里看不清形势,战场上又乱,官兵们全然没有注意到洪水来了,等到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绝大部分人都被洪水冲走了,生死不知,还有一百多人就地投降了。 那禁军军士抓住树根侥幸没有被水冲走,在水草里躲着,等山贼撤了才悄悄爬上岸,撒腿就往山外跑。没想到又撞到了扈成派去的探子,精疲力尽之下被轻易活捉了。 “好个性如烈火的统制大人!” 扈成连声惊叹,对那秦明的愚蠢叹为观止。 一百骑兵,四百步卒,皆是甲器精良的精锐禁军,正面作战的话,就凭清风山的那伙乌合之众,再多几倍也不是对手。 可现实中就这般被轻易葬送了,秦明这般人物都能到当上统制,可见宋国高层军将烂到了什么程度! “山贼之中多了一个宋江,立刻就不一样了。” 扈成也知道肯定是宋江的计策,清风山三恶贼是没有这种智商的。 他心里思索着有了宋江的领导,清风山山贼会如何发展,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在青州的布局。 天亮以后,花小妹来找,说自家嫂子闹着要见哥哥,她准备送嫂子到清风山去。 扈成皱眉问道:“你嫂子愿意和花荣一起上山做贼?” 花小妹摇头道:“嫂子也是武将家庭出身,最看不得投贼投敌之人,哥哥这次被宋江牵连落草,她伤心欲死。” “但嫂子又和哥哥感情极深,而且她也不想孩子将来没有父亲,想了一个晚上之后,她宁愿忍受名声败坏,也要和哥哥在一起。” 扈成看着她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是和你哥哥一起去做贼呢,还是和我回扈家庄去?” 花小妹犹豫了一会,神色哀伤道:“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以前我什么都听他的,他也无比粗暴的管着我,但是这次我确定他做错了。” “我们的父母若是在世,一定会因他做贼而愤怒。我不跟他去,我有自己的选择,我要去姿容堂做我喜欢的事情。” 扈成很是欣慰,笑道:“你总算有勇气独立了!” 花小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红着脸微笑道:“你快给我派车。” 扈成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担心你去了清风山,宋江和你哥哥不会放你离开。要不你不要去了,我另外派人去送你嫂子。” 花小妹不信,说道:“哥哥虽然爱管我,却决不害我,你不要把他想的那么坏,他只是被宋江蛊惑了而已。最多三天,我一定回来。” 扈成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派人把她们姑嫂送去清风山,并叮嘱花小妹,自己会在清风山下伏下人手,专门等她的回应。 如果出了意外,一定要想办法到山前的第一道关隘上挥舞红巾,暗伏的人手看到了,便知她被困住了,自己就会赶去营救。 又提醒她若有逃跑计划,千万对宋江和花荣不要表露,以免被宋三郎算计。 花小妹没当回事,英姿飒爽的一拱手,拎起笔管枪上了马,护送嫂子的驴车往清风山去了。 扈成在后面看到她一副纯真模样,又想到宋江的心黑手辣,花荣也像被宋江洗脑了一样,对她的前途越发担忧。 花小妹走后的当天下午,又有哨探回来报信:霹雳火秦明被清风山山贼生擒!另外还有一支山贼换上了禁军旗帜和甲器,扮做秦明和禁军的模样,正往青州城开进! “嘶!” 扈成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这宋江好大的狗胆,竟敢偷袭青州城!” 山贼假扮禁军前往青州城,到达的时候正好天黑,用脚指头都猜到他们要偷城!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计策,青州城那边绝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秦明会败的如此迅速,疏忽大意之下,可能会被山贼一举攻破城池! 可是! 青城乃是山东最重要的州府之一,把这样一座大城打破了,等于捅了马蜂窝,会遭到宋国朝廷不计代价的围剿!就凭清风山那点实力,怕是有命破城没命享福! “宋江昏了头了吗?” 扈成不敢相信宋江这种人精不知道这是自杀行为,又或许宋江不能完全控制清风山山贼。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他们到底还是做了。 清风山山贼不声不响的就要制造一个轰动天下的大新闻,青州地方会有一台大戏上演,扈成的心情既激动又烦恼。 激动的是,大宋国,尤其是山东地面越乱对扈家庄越好,烦恼的是,二龙山可能会被波及。 原先来自青州的围剿已经让他们紧张不已,这下若是换做大宋朝廷派出的兵马,二龙山绝对没有反抗之力,只能早早撤走了。 但问题是朝廷大军会不会攻打二龙山?如果只是剿灭清风山,自然没必要逃,但战事的发展谁也不能确定,万一又来攻打二龙山,岂不是把鲁智深和杨志置于死地? 当然这个问题还不急着决定,现下要关注的,是清风山对青州城的偷袭行动。 只要现在立刻派出快马给青州城报信,十拿九稳能破坏山贼的计谋,但扈成还是更想看到乱局。 于是便派出探子前去青州城和清风山下探查,自己稳坐家里坐观事变。 一直等到明日天亮,两处探子同时返回,带来了各自的消息。 青州城那边,山贼偷袭失败! 扈成很是意外,急忙询问详情,得知山贼一直来到了青州城外的集市上都没有被人看出破绽,谁想群贼看到街边财富,竟然贼性大发,四散抢劫去了! 城内守军被惊动了,慌忙关上了城门,才侥幸逃过一劫! “真是一群废物啊!” 扈成忍不住开口大骂,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抓住,清风山山贼果然是不堪用的乌合之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慕容知府借外将 山贼偷袭青州城失败,让扈成很是意外,又问清风山这头的动静。 探子回报:昨晚被抓的禁军统制,霹雳火秦明,今天早上也被山贼放走了,手下禁军一个不剩,只身往青州城去了。 扈成心疑,问道:“可知山贼为何会放了他?” 探子说道:“小人买通了下山采买的小贼,得知山贼首领宋江要招降秦明,秦明抵死不从。宋江敬他是条好汉,也不敢杀朝廷武将,好酒好肉招待了一番,今早便放他走了。” 扈成嗤笑道:“这秦明骨头倒硬,可惜也不能弥补脑子蠢的过失!” 清风山山贼没有捅成马蜂窝,让他非常失望,不过也正好省心了,便继续等待花小妹。 中午时候,探子又来回报,说秦明回到青州城外,被城上误会带兵袭击本地百姓,杀人无数,把一个集市烧成了白地。 那慕容知府在城头痛骂秦明,把秦明一家都杀了,还将秦明妻子的头颅戳在长枪上给他看。 秦明怒火攻心,差点气晕过去,最后没有选择,只能返回清风山。 “哎呀!我猜错了!” 扈成听完,突然大叫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宋江不是要偷袭青州城,而是假扮禁军诬陷秦明,逼得秦明不得不落草为寇!” 他不禁感叹道:“这一招逼得秦明走投无路,只能投靠清风山,却丝毫没有在意秦明一家和青州城外百姓的死活!宋江小吏,真蛇蝎心肠啊!” 他本以为宋江的算计已经够毒了,没想到接下来的消息更让他震惊。 宋江收服了秦明之后,立刻兵临清风镇,让秦明去进寨去说降黄信。 黄信这老兵油子一点节操都没有,眼见守不住营寨,顽抗下去死路一条,毫不犹豫的投降了! 然后山贼闯进寨去,把刘高一家杀个精光,又把整个清风镇都抢掳一空,带着大量财货上山去了。 “……” 扈成连番猜错宋江计谋,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宋江压制了,不禁又羞又恼。 他好歹也是后世的正经大学生,绝不允许有人比他聪明! 恼羞成怒之下,对宋江的憎厌更加深了几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教训一下清风山山贼,免得宋江得意忘形。 打击清风山到也容易,就是怕坏了江湖名声,必须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行。 很快机会就来了! 潜伏在清风山下的探子回来禀报,说他看到花小妹在关隘上挥动了红巾,便找到一个在山林里砍柴的老贼询问。 老贼是守卫第一道关隘的杂役,拿了探子的钱就告诉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宋江为了拉拢秦明,要把花荣妹子许配给秦明,秦明见到花小妹的美貌之后,态度立刻就软化了,终于答应入伙。 花小妹十分愤怒,坚决不愿嫁给秦明,当时就要离开清风山。花荣怎么劝都不听,怒而甩了妹妹一巴掌,把花小妹锁在屋里强逼着成婚。 花小妹被关了一晚上,总算也看开了,答应和秦明结婚,只想在成婚前在山上转一转,散散心。 花荣便放她出来,自己亲自带人看守,陪着妹妹在清风山上闲逛散心。花小妹直接来到山前的第一道关隘上,摘下头上红巾挥舞着唱起歌来。 花荣不知有诈,还以为妹妹受到刺激精神不正常了,心里愧疚,便让她歌舞了小半个时辰。 “宋江这坏心肠的狗东西!” 扈成闻讯大怒,拍案骂道:“果然让老子猜中了!” “还有花荣那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他娘的,你是宋江的luan童吗?就这样把自己亲妹妹往火坑里推,还有没有人性?” 这就是攻打清风山最好的借口! 扈成立刻现出真身,赶赴青州城以水泊巡检使的身份求见慕容知府。 他现在是山东知名武将,慕容知府也不敢轻视,也没问是什么事务,忙招进来热情款待。 扈成先给知府大人献上重礼,然后故意提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请知府大人帮衬一二。 慕容知府才知是生意上的事,看他的开价十分有诚意,笑呵呵的随口就答应了。 二人随便聊了一会,扈成才故意提起正事:“末将刚到青州,方才进城时就看到南城外似有兵火,大人也好像有沉沉心事,不知该不该问?” “唉,我都快郁闷死了!” 慕容知府叹了一声,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抚额说道:“我青州最能战的三个武将,数日之间全都成了叛贼,让本官脸面丢尽,无颜见人矣!” 扈成说道:“叛将已叛,懊悔也无用。大人应该使出雷霆手段,迅速剿灭清风山山贼,再将那几个叛将尽数擒获,才能挽回颜面,而不是在家里生闷气。” 慕容知府又叹了一声,苦恼道:“我手下已无大将可用,连青州第一猛将秦明都投了贼,麾下将领都惧那秦明和花荣,不敢再去讨伐清风山山贼。” “这样啊,难就难办了。” 扈成也假做为难,好声劝他:“既然如此,大人也只能委屈一下,另选良将,训练士卒,待他日再复仇。” 慕容知府不说话了,抬眼瞅了瞅他,忽然笑道:“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有你这个山东剿贼名将在,我还选甚良将?” 扈成慌忙摆手拒绝:“大人莫要误了小将,我不是本地武官,焉敢在他州动兵?擅自动兵,死罪也!” 慕容知府正色说道:“你是替我统兵而已,又没有动用你的水泊水军,相关流程我也会替你办好,你尽管放心!” 他对扈成拱手施礼道:“扈巡检使还请助本官一臂之力,以后你在青州的生意也会畅通无阻!” 扈成迟疑了许久,才点头说道:“也好,我就为大人效劳一次,末将能力有限,若是办不好事,还请大人谅解。” 慕容知府大喜,大笑道:“哈哈哈,只要你不像秦明那厮般惨败,能取一些山贼的人头来让我脱窘,我就很感谢你了!” 扈成也心中一松,拱手说道:“如此,就请大人放心,末将必不负大人所托!” …… 慕容知府当即调来驻守广陵的两千禁军,对外以一名副统制为主将,实际指挥权却交给了扈成。 禁军从广陵赶来需要两天时间,扈成担心花小妹被嫁了,来不及等待,对几个军官面授机宜,让他们带兵到清风山下会合,自己连夜赶回安龙镇。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十个骑兵来到清风山下,大声叫骂,让宋江交出花小妹来。 山上宋江初次出手就是一个连环计,取得了一连串的大胜,有些忘乎所以,在山寨里大举庆祝,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一直睡倒早上都没醒。 他被人叫醒,听到扈成竟然出现在了山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一下清醒过来。 宋江可是知道扈成的厉害,这位郓州豪强黑白两道通吃,又能练兵又能打仗,不像秦明那么蠢,黄信那么怂,花荣那么呆,非常不好对付,绝对是个有真本领的名将。 若惹得扈成发兵来攻,以水泊巡检军的战力,清风山恐怕顶不住他的进攻,极有可能覆灭。 宋江不想和扈成交恶,但也不可能交出花小妹,把秦明的新婆娘给送走了,秦明还不当场反了出去? 山寨里收降了一百五十多个禁军军士,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士兵,比清风山山贼宝贵的多,宋江还指望他们成为山贼武装的基础呢。 而这些人全都依附着秦明,若是秦明有了反心,凭着禁军新贼的强大战力,还有黄信这厮的支持,清风山山贼根本不是对手,只怕自己的性命难保。 想来想去,也只能和扈成打上一场了,自己依托山势防守,扈成的兵马短时间内也调不过来,能打的手下也只有二龙山山贼,绝无可能打上山来。 于是亲自到关隘前和扈成谈判。 二人曾在梁山水泊有过一次交往,宋江先提了一嘴,拉了拉交情。 然后又说什么长兄如父,花小妹是花荣许给秦明的,人家你情我愿,明媒正娶,扈巡检使为何要干涉? “我反对这门亲事!” 扈成大叫一声,说道:“什么你情我愿?花小妹同意吗?你让她出来,如果她当着我的面亲口认了,我扈成扭头就走!” 宋江笑道:“扈巡检使说笑了,女子的婚事自由父兄做主,让她们自己决定,岂不是乱了人伦纲常?” 扈成喝道:“我不管。花小妹是我妹妹闺蜜,亦是我之好友,我要当面问她的意见。你们快把她放出来,不然别怪我打破你的山寨,灭了你清风山群贼!” 宋江脸色一阴,暗暗咬牙,冷笑道:“扈成,我看在熟人份上,给你脸面,你不要仗势欺人!” “扈成,你这厮好大口气!” 一旁的秦明忍不住暴喝一声,怒吼道:“想要我的女人,先问问我手中狼牙棒答不答应!” 扈成瞅了瞅这厮,身雄膀大,一副暴躁模样,大声嘲笑道:“秦明,你的妻子全家都被宋江用毒计害死,你贪生怕死,不给他们报仇,堂堂朝廷将军,竟然屈膝投贼,你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 “你……我……” 秦明羞恼欲死又无言以对,吭哧了半天才叫道:“害死我家人的是慕容彦达那狗官!” “哈哈哈哈,掩耳盗铃,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扈成大笑一声,又痛斥道:“到底是谁害死你全家,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而且你妻子死了还不到三天,你又另娶新欢,你这鸟人无情无义,连狗都不如!” 秦明羞的面红耳赤,还要再辩时,被黄信拉到人群后面去了。 矮脚虎王英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挤到宋江身边尖声大骂:“扈成,爷爷的大仇今天一定和你算清楚!” 扈成笑道:“哦,原来矮脚虎啊,你的声音为何这般尖细?你是公虎还是母虎?” “呜呀!” 王英差点摔倒,也不等宋江号令,奔下关隘,领了一百骑兵便朝扈成杀去。 “宋江,等我明日发兵来,你我拉开架势大干一场!” 扈成兵少,留下一句狠话,在王英赶上来之前便退走了。 王英追了两里地,见追不上,才恨恨回寨,犹自埋怨宋江不及时派兵,让扈成逃了。 宋江目光阴阴的瞥了这厮一眼,转身看着身后众将,冷然说道:“大伙都回去准备,各自收束齐整,明日下山与扈成一战!“ “遵命!” 众贼将齐声应命,精神抖擞,气势极盛! …… 第二天正午,扈成引着五百二龙山义贼前来挑战,靠着大路北面摆好阵势。 清风山上,鼓声雷动,山门大开,旗帜招展中,大量山贼涌出关隘! 秦明一马当先,带着一百禁军新贼冲到平地上扎住,监视对面敌军,掩护主力布阵,宋江和其他贼兵手忙脚乱的摆阵。 扈成一方并没有上去袭击,静待他们列阵。 清风山贼兵忙乎了好半天,终于摆好了一个大阵,秦明也缓缓退入阵中,当做先锋位于阵前。 “谁敢应战!” 二龙山这边,杨志出马奔驰,高呼挑战! 清风山山贼连番大胜,士气旺盛,见对面只有四五百人,己方却有一千多人,士气更加高昂,都嗷嗷叫着求战心切。 宋江也是信心十足,立马在帅旗之下,悠然说道:“哪位兄弟前去迎战?” “看我拿下那青面兽!” 花荣闻声而出,白马银枪,直突杨志! 杨志上前接住,二将在阵前你来我往冲突起来,战了二三十合,不分胜负! 花荣见战不倒对方,圈马回阵,肋下藏弓,搭箭暗射。 杨志紧追不舍,被一箭射中胸口,啊一声惨叫,立时趴伏在马上,战马也停在了场中。 花荣大喜,返身追了过来。 “呔!暗箭岂能伤我!” 杨志忽然挺身大喝,骤马抢到面前,挺枪就刺! 原来二龙山众将早就知花荣神射,这番前来,都穿了掩心甲,面上也戴着铁面具,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只为防箭! 花荣大吃一惊,措手不及下登时手忙脚乱,一下落入下风,被杨志杀得应付不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东名将大败及时雨 (新年快乐!) ————————————— “青面兽休伤我妻弟!” 秦明见状纵马而出,高举狼牙棒去救花荣。 “呜啊呀!” 二龙山阵上花和尚鲁智深暴喝一声,骑一匹黑白花奶牛马,抡着铁禅杖抢上去截住:“姓秦的撮鸟,洒家砸烂你的狗头!” 秦明大怒,也不管自己小舅子了,来和莽和尚火并。 两个猛汉都使重型武器,砰砰砰的砸的火星四溅,把胯下战马都震的嘶鸣不已,在场中打得不可开交! 宋江见心腹要糟,忙叫道:“谁去救花荣兄弟?” “我去!” 贼阵王英早憋不住了,尖叫一声,挺枪跃马,却没有去管花荣,而是直扑对面阵上的扈成! 武松和李逵正要出战,扈成拦住他们,说道:“你们两个是奇兵,现在切不可露面!让我亲自去战那王矮虎!“ “呜呀呀呀呀!” 他吼声如雷,京剧腔发出震耳欲聋的颤声,人如虎马如龙,长矛发出刺破空气的锐响,直突对面的矮脚虎! 王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战斗模式,一下适应不了,被他猛突几合,打得前仰后倒,一时竟然害怕了,只能勉强防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蠢货!” 宋江大骂,看着身边之人,瞠目喝道:“快去救人!” “我去救王矮虎!” 锦毛虎燕顺拎枪去帮自己同伙。 郑天寿离的较远,近处的黄信只好应声:“公明哥哥,我去救花荣!” 抽出双手阔剑,绕开鲁智深和秦明、扈成和王英的战团,去一边抢救花荣。 二龙山这边再没有武将出战,扈成和杨志都面临被夹击的风险,呼哨一声,三人齐齐抛下对手撤回阵中。 清风山一方虽然赢了,却胜的灰头土脸,花荣和王英形象很是狼狈,秦明也被莽和尚砸的双臂酸麻,心中骇然。 宋江面上挂不住了,把令旗一挥,发起总攻! 二龙山人数太少,不论武将还是士卒都抵挡不住,扈成只好下令退走,一百马军断后,全军往西北奔逃! 清风山山贼追了上来,被扈成以马军击退,宋江命秦明、花荣带领己方马军两百从左右夹击。 二龙山骑兵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战力十分强悍,紧紧结成战团,在两倍敌军的攻击下阵型不散。 清风山山贼只有五十禁军新贼是职业骑兵,其他全是会骑马的步卒,根本没有阵型可言,只能在外部袭扰,怎么都打不进去,阻止不了对方的撤退的脚步。 双方骑兵混战在一起,一路烟尘滚滚,二龙山义贼边战边退,一直奔出十里多地,还没摆脱贼兵追击! 宋江发了狠,率领主力紧紧粘住对方不放。 他手上还有一百骑兵,只等对方骑兵体力耗尽,再以优势兵力包围之,誓要全歼二龙山贼众,活捉扈成! 双方一直缠斗到沂山山脚下,出了前方山口就是平原了,宋江心中大喜。 之前都在山道上厮杀,山路狭小,兵力无法展开,只能一路平推,等到了平原上,他就可以进行包抄了! 正准备给手下下令时,左右忽然响起炮声,林中喊声大作,无数官兵从两面冲了出来,前方的二龙山山贼也回头杀了过来! “二龙山贼人竟然勾结官兵!” 宋江惊的魂飞魄散,连命令都顾不上发,和花荣及一百骑兵扭头就逃。 他刚跑了出去,官兵就截断了后路,把贼兵合围了,秦明、黄信带领的骑兵,燕顺、王英带领的步兵,全都被围在其中,只有郑天寿守着后路躲过一劫。 “杀!杀!杀!” 两千青州禁军战力远胜贼兵,结成坚阵地稳步推进,贼兵抵挡不住,被慢慢往中间驱赶。 二龙山贼兵的反击尤其迅猛,鲁智深、杨志率领己方骑兵突进贼人骑兵之中,分别和秦明、黄信厮杀在一起。 步兵则以武松、李逵为箭头,绕开骑兵战团,从两面撞进后方的贼人兵卒之中,登时血水翻飞! 武松如入无人之境,深入贼兵之中,逮住燕顺,一刀斩断马腿,燕顺落马,摔得七昏八素,被武松生擒! 李逵就像出笼的疯狗一样,把两把斧头乱舞,见人就砍,把人头像敲西瓜一样敲,吓得二龙山山贼都不敢靠近他。 “哇啊呀!痛快!嗬嗬嗬嗬!杀!” 这黑厮杀性完全释放了出来,舌头像蛇一样甩在外面,嗜血狂笑,神情无比癫狂。 贼兵被他吓软了腿,没有一个敢去迎战,见他来了,都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一大群人被他一个人在后面赶,场面十分壮观! 四面围攻下,贼兵瞬间就崩溃了,都慌不择路的往中间挤,挤得密不透风,又被二龙山义贼杀冲散了,都大叫投降,扔了武器跪地求饶。 官兵停下进攻,争抢着捉拿俘虏,武松见步卒这里战事停歇,骑兵还在厮斗,便从后面朝清风山骑兵杀了过去。 半路却见李逵那厮还在乱砍降贼,杀得血流成河,还把几个前来阻止的官兵也砍死了,又和官兵起了冲突。 武松吃了一惊,急忙转向过去大叫:“李铁牛,快停手!” 李逵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人话,嗷嗷吼叫着,追着一伙禁军士卒砍。 禁军列队形用长兵器抵挡,叵耐这厮身上披了五十斤铁甲,刀枪不入,直接砍杀进来,摧毁了禁军阵型。 禁军也吓呆了,都不敢当其锋,见之慌忙躲避,顿时乱成一团! “黑厮,爷叫你停手!” 武松怒了,持刀上去架住李逵双斧,一脚踹了个跟头,赶上去又一脚踩住脊梁。 “嗷啊!” 李逵趴在地上怒吼,奋起挣扎起身。 武松渐渐踩不住这厮,忙招了十几个二龙山义贼上来将之压住,夺了斧头,扭住双臂,生生抬走了! 官兵这才恢复了秩序,慌忙上来补上空当,继续捉拿山贼。 扈成在阵后总览全局,看到杨志拿下了黄信,鲁智深和秦明还在死斗,便率领近卫突击过去,一起围殴霹雳火。 秦明战花和尚本就吃力,这下遭到了十几个人的围攻,顿时手忙脚乱,没几下就被鲁智深一杖杵下马去,也被生擒了。 剩下的山贼骑兵见陷入绝境,一个头领都不剩了,也干脆下马投降了! …… 战斗进行的异常顺利,只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结束了。 战后清点战果,斩杀山贼四百,生擒三百,并拿获贼将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那厮不知什么时候逃掉了,让扈成深以为憾。 扈成命令青州禁军和二龙山义贼隔开一里停驻,然后招来双方首领,当场下令:首级全给禁军,俘虏谁抓的归谁,战利也一样! 青州官兵围剿的是山贼步卒,所以俘虏战利都是步卒。二龙山这边也参与了步战,但只杀人没捉俘虏,所以也不要了。 他们主要是和骑贼作战,所以得到了所有骑贼俘虏和马匹,另外三个贼将也是二龙山擒获的,也归二龙山所有。 这个提议很公平,禁军军官又见识过义贼的凶猛,不敢有意见,鲁智深和杨志自然也无异议。 谈妥了之后,扈成便让鲁杨二人先回二龙山,又命青州禁军打扫战场,然后便押着俘虏,带着战利品雄赳赳气昂昂返回青州城。 到了青州城外,只见人山人海,整个青州城的居民闻讯都来庆祝胜利。 禁军将士得到百姓的赞颂,男人羡慕他们,女人投来秋波,还有的对他们伏拜致谢,众军士都面上有光,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同时百姓对清风山山贼恨极,沿路唾骂,不停投掷石块,要不是禁军阻拦,恐怕已经冲上来杀人了。 扈成没有和队伍同行,把功劳都让给了禁军,本地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一仗是在他的带领下打的。 他先一步进城向青州知府交接了任务。 慕容知府没想到他说破贼就破贼,两天就建功,惊得目瞪口呆,直呼‘神将’! 扈成没有一丝得意,态度恭谦道:“禀大人,末将布置仓促,让贼首宋江和几个贼将逃回了清风山。” “清风山易守难攻,若再行攻打,旷日持久,末将还有自己的职责,不能长期在青州作战,便先撤军了。” “清风山山贼遭此重击,数年内都恢复不了元气,不敢再肆虐地方,大人不用再对此忧心,可以缓缓图之。” 慕容知府哪里还有奢求,开怀笑道:“此等战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他敬了扈成一杯酒,对扈成说了一连串感激之言,最后又问道:“扈巡检使,那二龙山山贼又是怎么回事?” 扈成道:“末将探得清风山和二龙山有仇,便派人往二龙山说服了那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邀他们一起攻打清风山。若是功成,就答应不再围剿二龙山。” “那二人也是有胆气的豪杰,又相信我的承诺,便引兵下来助我实施了诱敌之计!” 他对慕容知府拱手说道:“事急从权,末将替大人答应了二龙山山贼,大人不会责备末将吧?” 慕容知府说道:“二龙山山贼一向不为祸地方,是一股义贼,我欲招降为臂助,不知他们可愿意降我?” 扈成摇头笑道:“大人,那鲁智深和杨志,一个得罪了高太尉,一个得罪了蔡太师,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哦!” 慕容知府了然,讪讪笑道:“呵呵,我怎地忘了这一茬。” 他思索了片刻,正色说道:“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他们在山上逍遥快活。但你也要告知他们,绝不可作恶太过,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扈成应道:“末将会对他们讲清楚。” 慕容知府吃了几杯酒,又问道:“听说还二龙山山贼还抓了几个清风山贼首,秦明黄信也在其中,为何不交上来?” 扈成道:“大人,二龙山和清风山有死仇,这次战斗,秦明和黄信又杀了二龙山好几个头目。鲁智深和杨志怒不可遏,要抓几个贼首回去剜了人心下酒。” “末将也劝过他们交人,可鲁杨二人极重江湖义气,非要亲自杀了秦明黄信几人才能解恨。末将劝不动,只好让他们去了。” “吃人心?” 慕容知府吃了一惊,叹道:“秦明黄信两个落到如此下场,也是他们的报应,好好的朝廷军官不当,非要当贼。既然都是死,那就让二龙山山贼抓去吧,我也不要了。” “多谢大人谅解。” 扈成拱手施礼,和对方吃了一场酒,便告辞离去。 …… 回到二龙山后,询问一下战损和战利情况。 二龙山伤亡一百多人,大都是在诱敌过程中产生的,开战之后便势如破竹,反而没损失几个人。 生擒山贼近百,全都是骑兵,其中有二十多个前青州禁军,战力十分不错,鲁杨二人决定将之充入自己的骑兵队伍中。 另外还收了战马一百七十多匹,正好可以用来扩大二龙山骑兵规模。 扈成没有插手,看望了一趟伤兵,就把三个擒获的贼首提来审问。 首先是黄信。 这位是老熟人了,扈成也不为难他,命人松绑,请黄信坐下吃酒说话,问他打算怎么办。 黄信无语良久,长叹道:“事已至此,还能去哪?只能回清风山去。” 扈成问道:“黄兄怎甘心给宋江那厮做小?” 黄信怒道:“宋江那狗东西,我恨不得砍了他,可是家人现在都在清风山上,我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待着。” 扈成听他不来投靠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可以用人质把黄信的家人换回来,但他看不上黄信,这种一身浊气的货色,加入扈家庄后一定会带坏风气,因此不提正好。 于是安慰了黄信一番,命人带他下去休息,答应明天一早就把他送回清风山去。 黄信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欲言又止,最后又叹了口气,拱手出门去了。 接着是秦明。 这暴脾气的前青州统制两次被擒,数日之内连番大败,从人上人变成了阶下囚,已经被打击的没了自信。 他垂头丧气道,要杀要剐随便,然后就不说话了。 扈成也看不上这个蠢货,就是怒他竟然敢娶花小妹,当头一通怒斥,把秦明骂得越发萎靡,腰都直不起来了。 扈成骂够了,才命人带下去严加看守。 最后是锦毛虎燕顺,见到扈成就跪地求饶。 扈成恶心的不行,问也没问,挥手让拖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花小妹交易一拖三 大战之后的清风山,异常萧条。 昨日还狂欢庆祝的偌大山寨,如今空荡荡的,一千多山贼,只剩下四百不到,还有一半是老弱。山寨一片愁云惨雾,一副将要行将灭凄凉景象。 幸好宋江带回来了一百强健马军,还有花荣、王英、郑天寿三个头领也逃了回来,迅速稳住了人心,勉强也能守住险关。 战后第二天,扈成就派人过来谈判,还是老套路,换人,用秦明、黄信和燕顺三人其中一个交换花小妹! 宋江也没有和其他三人商量,告诉来人要换就三换一,不然不换! 扈成得讯大怒,大骂宋江无耻,说要是不换,就把三个俘虏当着所有清风山山贼的面开肠破肚,然后再发兵攻上清风山,杀个鸡犬不留! 花荣、王英和郑天寿怕了,劝宋江赶紧答应下来,能回来一个算一个。至于换哪个,抽签决定,听天由命,抽不中的也别怪兄弟们无情。 宋江怒斥三人糊涂,俘虏对扈成无用,释放一个、三个甚至十个都没区别,但花小妹是他必救的,我们只要咬住不放,他一定会同意的! 至于攻打山寨,官兵早就退了,单凭二龙山的力量也打不下来。关键我们手中有花小妹做人质,他扈成也不敢来攻! 王英郑天寿不解,问道:花小妹和扈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们如此看重? 宋江冷笑道:“还能是什么关系?那扈成看上花小妹了,要收入房中。” “此人十分好色,却又装出一副重情重义之态,动不动就跟人谈感情。哼,男人对女人,能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好色罢了!” 王英唾弃道:“原来和我一样是个色aa鬼。哼,我想要直接上,才不装什么正人君子!” 郑天寿对花荣笑道:“花荣兄弟,看样子那扈成比你更在乎你的妹子啊。哈哈哈,你也看开点吧,你妹子嫁给扈成,至少也是个高官夫人,也比嫁给秦明那没前途的粗厮好。” 花荣低头无语,脸上全愧色。 宋江负手道:“总之大伙都不要急躁,相信我,我们开出的条件,扈成肯定会答应的。” …… 扈成的使者上山下山跑了七八趟,各种威胁说尽了,宋江就是不松口。 扈成也是服了宋江这老阴比了,实在无力再谈,只好答应一换三。 宋江确实猜中了他的心思,三个俘虏他留着没用,而花小妹却对他很重要,一换十他也会换! 于是在山口交换人质,用秦明、黄信、燕顺把花小妹换了回来。 花小妹面色憔悴,回头看着关上的哥哥一眼,哭叫道:“小李广,我恨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跟着扈成走了。 关上众贼兴高采烈地拥着三个回来的同伙下去了,只剩花荣一个立在关墙上,冷风吹着白衣,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 扈成告别了鲁杨二人,一行人骑马就往郓州赶,春节没有在家里过,正月十五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回到扈家庄,先把花小妹安顿下来,也准备在村里给她分一所小院,和李清照住到一起。 结果却被扈三娘接了过去和自己住,花小妹也怕一个人住着冷清,二女便都在住在扈家庄园里。 扈家庄的男男女女都有工作,住下了也得有事做,花小妹也不想老是打扰吴月娘,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姿容堂上班。 扈成问她除了美妆之外还擅长什么。 花小妹想了半天,说自己还喜欢美衣服,自己经常设计一些衣袍,只是没学过专业技术,缝出来的衣服都很难看。 扈成一拍手,说道:“有了,你就做服装设计师吧!” 花小妹一头雾水道:“什么是服装设计师?” 扈成道:“就是专门设计各种漂亮衣服的人。” 花小妹懵然道:“那不就是裁缝吗?” 扈成仔细解释道:“普通裁缝,只是量体裁衣,造型老套。服装设计师则是推陈出新,不断设计各种造型别致的精美衣装,让人眼前一亮,女人们争相模仿!” 花小妹还是不解道:“可是……以后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了,就靠给人设计衣服,又如何维持生计呢?” 扈成笑道:“这个你放心,有我给你指点包装,包你成为大宋国最着名的服装设计师,连皇后贵妃都要找你设计衣服!” 说干就干! 他立刻命人聘来一群手艺高超的裁缝,成立了一个成衣作坊,叫做‘细雨坊’,专门定做高级服饰,每件衣服上都有华丽醒目的‘细雨坊’商标。 然后让裁缝们配合着花小妹,发挥想象力随意设计,挑出最好的一些样式当样品,各样缝制出几十套来,通过四海商行送到各地。 再让雇佣一些身材苗条的美貌女伎穿上衣服在厅堂表演,或是招摇过市,又送了一些给各地的贵妇人,或是帮她们免费订做。 另外还通过商行的渠道各种宣传造势,到处打广告,传说广告词,都说‘细雨坊’的衣服好,有品位的女人都穿细雨坊,没穿过细雨坊衣服的,都是暴发户的底层婆娘等等。 经过密集的广告轰炸,细雨坊品牌很快在山东地面打响了,各地设立的分店给客人量好尺寸,问清需求之后,立刻把信息传回总店进行设计,每个客人都有独家造型。 设计出好几种样式再让客人挑选,挑好了就在本地进行缝制,缝制过程中随时继续修改。 因为是独家订制模式,会把衣服一直修改到客人满意为之,用的都是最顶级的材料最好的裁缝,因此造价不菲。 但客人们都不是缺钱的主,不在乎钱,只看重衣服美不美,还有细雨坊这个品牌。 由于有扈成不断提供创新思路,细雨坊的衣服吸收了全世界各种风格,可以变幻无数种样式,每每都能拿出让客人意想不到的惊艳设计,因此口碑非常好! 细雨坊不但设计外衣,还另辟蹊径设计各类私密的贴身衣物,情qu内衣,同样受到了客户的衷心拥护! 穿上细雨坊的衣服之后,徐娘半老的贵妇们形象焕然一新,重新唤起了自家男人的性趣,把买不起衣服的小妾们打的落花流水。 细雨坊成功开辟了女性服装市场,又成立了男装设计部,专为成功男士打造精品服饰。 通过各种小细节的改造,使男客户们的衣服穿在身上无比贴身,就连官服都比普通货色更加板正、精美。 穿了细雨坊男装,男人们个个都自信无比,把同僚比的像穿了臃肿的麻袋一般,由此更加依赖细雨坊的服装! 于是只过了大半年,年仅十七岁的花细雨就成了坐拥‘细雨坊’奢侈品牌的富豪、大宋国最着名的服装设计师、流行文化领军人物! 花小妹这才见识了扈成的才华,对扈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次看他到,都满眼冒星星,把扈成当男神一样崇拜! …… 正月十五的家宴,扈家人济济一堂,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以前都是扈太公、扈成、扈三娘三个人,人丁稀薄,年节过的很是惨淡。 这次却多了五叔扈天权、堂兄扈容、扈景,堂姐扈金娘,姐夫娄敏中,还有三家的七个孩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扈成其实还有其他亲戚在扈家庄里住,只是这些年为了争家产,早就闹翻了。扈成根本就不认这些亲戚,亲戚们也不上门来,住在一起也权当没有血缘。 五叔一家却不一样,当年扈天权就是阻止不了兄弟内讧才愤然出走的。他的儿女们也都知书达理,培养成材了,和庄子里的贪婪的亲戚完全不一样。 所以扈成一家人才能敞开心扉接受五叔一家,把他们真正当亲人看待。 扈天权一家也有自知之明,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都没有抢夺家产的想法,互相间才没有忌惮,相处的其乐融融。 扈成一回来就当众宣布娄敏中为政务总管,以后庄里的军事之外的事情都由他主官。 娄敏中是个自负的人,毫不客气的接管了庄里的政务,只当了三天的新官,就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体制改革,要建立一套新的政务系统。 改革方案自然是得到了扈成的认可,大体上继承了扈成的思路,但是职位、职权设置更加完善,运行起来更加高效。 这些工作扈成以前就想搞,只是担心自己的思想脱离这个时代的运作模式,会导致实施过程中出现困难,所以细节上还是照搬了大宋国的制度。 这下有了娄敏中的帮助,便让他放手去改,自己只要拍板决定就行。 娄敏中以前就以擅长处理政务闻名,还有过很多实践经验,曾操手过州县的政务。扈家庄只是一个镇子的规模,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扈成也不担心他做不好。 扈容被任命为后勤总管,主官扈家庄的一切钱粮财物。 这位大堂兄是个有才华的实诚人,温文尔雅,从容不迫,扈成对他印象极好,便把这个重要职务交给了他。 扈容自不挑剔,一上任就开始清理和整顿财务,他自己懂得算术,还是举人出身,庄子里的账房们对他很服气。 在他的总领下,很快就把扈家庄这些年的成年烂账算的一清二楚,每一笔财物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老二扈景则被任命为扈家庄村正。 目前扈家庄势力范围内有个两个庄,一个扈家庄一个葛湾村。葛湾村村正是前管家张和,扈家庄则是扈成自己亲自管的,现在也分离出来,让扈景管。 扈家庄是扈成的核心地盘,只有交给自家人管理,扈成才能绝对放心。 扈景以前都在协助父亲管沈家庄园的事务,资历稍微差了点,但以他的能力,也足够管一个庄子了。 而且人的能力不是天生的,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扈成相信以扈景的资质,一定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官员。 五叔扈天权也有职务,做了扈家庄工商部主管。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从年轻时候起就管着扈家的商业事务,家里的店铺以及粮食、牲畜的售卖,工具物资的采买都是他负责。 后来离开了扈家庄,自己经营着绸缎生意,之后投入沈家,也帮沈家管理着生意上的事情。再后来又接手整个沈家家业,在困境中艰难维持,经营能力其实比两个儿子都强。 但因为年老,性子也恬淡,所以扈成没有给他肩上压重担,只让他负责扈家庄的手工业、商业和工程营造事务。 扈天权还没老到准备退休的地步,为了帮侄子,也为了自己一家能重新站稳脚跟,欣然接受了委任。 五叔当了工商主管,他的大哥扈太公也被儿子分给了明确的职责,农牧部主管,专心种田养牲畜。 老头一辈子都把心思放在种田上,对农事极其精通,在田间事务上不用扈成操一点心。 不过扈成自己也是农业专业的大学生,时不时的给他一些有用的建议,使扈太公的种田技术更加高明,估计当世都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 好不容易有了一群可信赖又有能力的家人,扈成连大姐扈金娘也不放过,让她做了一个妇幼主任,主管与儿童妇女相关的生育、教育、医疗、婚姻等事务。 扈金娘好笑道,哪有女人当官的,而且还是管女人小孩的官,你不是在戏弄你姐姐吧? 扈成一脸严肃道:这项工作十分重要,可以释放妇女的力量,提高妇女地位,增加人口利用率,让妇女顶半边天;还能降低幼儿夭折率,提高人口素质…… 扈家庄现在的女人就业率远高于大宋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妇女为扈家庄做出了很大贡献。将来的扈家庄妇女不但能参与劳动,还能大范围的当官,而第一个女性官员,就从你做起! 一通大道理把扈金娘说傻眼了,这位大姐也是读过书的,见识不比男子差,对此扈成描述的景象也颇为向往。 于是便答应做这个妇幼主任,保证要把妇女地位提升上来,让更多的婴幼儿存活下来,更多的孩子能接受教育!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正吃酒说笑时,吴月娘和玉箫突然走了进来,屋里登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家人团聚闹元宵 “各位叔伯哥哥姐姐,月娘给你们拜年了!” 吴月娘满脸喜庆向一屋子扈家人一一道喜,玉箫也紧张的跟着施礼。 “吴掌柜,你来此做甚?” 扈太公冷着脸,不悦道:“这是我扈家家宴,不接待外客,吴掌柜还是回去吧。” 老头子一直都不喜欢她们两个,这段时间总是在五弟一家人面前抱怨扈成找了个二手货,扈家人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神情古怪。 吴月娘眼中羞怒之色一闪,很快就恢复了笑脸,对他躬身施礼道:“老庄主说笑了,我肚子里装着一个扈家的骨血,怎地不是扈家人?” 扈太公无语,扭头呵斥儿子:“你这孽子,就是不听你爹的话,搞出人命来怎么收场?” “搞出人命是我有本事!” 扈成怼了他一句,走过去一手拉着一个女人,对众人介绍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女人,大家以后就一家人,不要生分。” “原来是弟妹呀,我们第一次见面,快来坐。” 扈金娘看着尴尬,笑着招呼二女,其他几人也慌忙起身施礼。 吴月娘和玉箫总算放松下来,把自己带来的一堆礼物一一送到手上,男人是文房四宝、金玉犀角装饰的腰带冠帽子等物,女人是宝石首饰和化妆品,孩子们也有衣服零钱。 众人一看价值不菲,都暗暗咋舌,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收。 扈成随意说道:“都收下吧,月娘和玉箫可是山东排得上号的富婆,这点东西小意思啦。” 几个兄弟便收了下来,都尴尬笑道:“我们没有准备回礼,让月娘见笑了。” 急忙对自己的妻妾使眼色,让她们速去挑选礼物。 扈成摆手道:“不急,大伙聊的高兴呢,等家宴散了再说吧。” 女人们也正愁不知该准备什么礼物,闻言也不动身了,留着让自家男人去操心。 她们拿出礼盒里的化妆品,发现竟然是姿容堂的限量版,都异常惊喜。 扈金娘扭扭捏捏的叫道:“我年纪大了,用这些合适吗?” 吴月娘笑道:“化妆品的作用就是让女人变的更美更年轻嘛,姐姐也才三十出头,算什么年纪大?而且容貌底子又好,用了以后肯定能变回十八岁的模样!” “哈哈哈,真的吗?” 扈金娘喜的笑出声来,对娄敏中说道:“敏中你记住我现在的模样,等我用上一段时间,你看是不是变年轻了?” “咳咳!” 娄敏中神情严肃道:“你让其他女人帮你记吧,我整日忙碌公事,哪有心情记你脸上少了还是多了几条皱纹?” 扈金娘怒道:“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费心打扮不给你看,难道给别的男人看吗?我看你是不识抬举!” “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起来。 娄敏中悻悻道:“好了好了,这些话不要放在人前说,我们回去再说。” 扈太公还在嘟囔,扈成把二女拉到身边坐下,自顾自的吃喝说话,也不理他。 扈天权看不过眼,扔下筷子把自己大哥训斥了一顿,扈太公看家人都不支持自己,也好闭上了嘴。 吴月娘两个刚坐下不久,李清照又来了,也没带什么礼物,只提了一个酒壶,大大方方的对众人施礼,笑道:“我家里酒喝光了,过年酒铺子都关门了,便来这里讨口酒喝。” 扈太公却极是敬重这个学堂监事,毕竟天下知名的才女,扈成都配不上人家,也不管是不是二手货,忙起身热情相迎。 吴月娘和玉箫见状很是不忿,扈成急忙抚着背安慰二人,又招手招呼李清照:“李监事,过来我身边坐!” 李清照瞅了瞅他身边的两个女人,轻笑道:“你有两位佳人陪着,我坐过去不嫌挤吗?” 说着就坐到了扈三娘身边,二女本来关系就好,扈三娘也不喜欢吴月娘两个,指着二人和李清照窃窃私语。 扈成见她似在指摘吴月娘和玉箫,他最烦家庭内部争斗,便故意说道:“一家人要团结,要互相信任,互相友爱,千万不能勾心斗角。”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对家人一视同仁,每个家人我都爱,绝不会偏爱哪个,忽视哪个。所以,大家伙也要相信我,不要质疑我偏心,也不要互相怀疑。” 几个堂兄听出他在教训自己女人和妹妹,都津津有味的看好戏。 吴月娘二人见他为自己说话,心中喜悦,把头昂了起来,李清照面色淡然,恍若未闻。 扈三娘反应迟钝了一些,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拍案而起,横眉怒目道:“扈成,你在是我还是在说我们李监事?” 扈成自然不敢承认说李清照,喝道:“就是说你!你对人指指点点很不礼貌知道吗?” 扈三娘叫道:“我是指她们了,但我并没有说她们的坏话!” 扈成喝道:“你还能说什么好话?” “本来是女人的私密话题,你惹怒我了,我也不管了!” 扈三娘撸起袖子,大声说道:“我刚才在说,吴月娘怀了五个月这么大的大肚子,就问李监事为什么怀不上,哪里说她们的坏话了,你就骂我?” “李监事也……” 扈太公才知道李清照和扈成已经搞在一起了,紧张的搓着手问道:“是扈成的种吗?还是其他人的?” 扈三娘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还没怀上呢,什么种不种的?” “三娘,你快闭嘴!” 李清照羞的无地自容,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扈太公就想李清照当他的儿媳,大笑着叫道:“哈哈哈,你们两个努力啊,我等不及要抱孙子啦!对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干脆过完年就成婚吧。” 李清照是个洒脱的性子,一点也不拘谨,好笑道:“谁说我要嫁给你家儿子?追求我的年轻才俊多的是,他扈成既不英俊也没文采,在我这里连一百号都排不上,你让他竭尽全力来追我,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屋里之人纷纷叫嚷起来,让扈成赶紧去追。 这边吴月娘见这老头子厚此薄彼,众人又都看重竞争对手,很是伤心,眼神也黯淡了下去,扈成急忙又安慰她。 李清照倒不是小气之人,见她受到冷落,便好声提醒道:“老庄主,你的孙子就在吴掌柜的肚子里,再等四五个月就能抱孙子了,我向你贺喜了!” 其他人也都依着她的话劝扈太公。 老头子看见扈成用威胁的眼神瞪着自己,不敢再耍性子,只好强笑道:“是,快了,就是不知是孙子还是孙女。” 吴月娘见此,情绪才乐观了一些,对李清照点头致谢。 扈成看到自己两个女人很是和谐,不由大喜,先陪了吴月娘一会,又跑过去搂着李清照说话。 反正哪边也不能冷落了,两头跑着陪说话,为了哄三个女人高兴,动不动就搂住亲一口,甜言蜜语说个没够。 扈天权一家看他们如此开放,都目瞪口呆,在一旁尬得坐都坐不稳。扈金娘则不停朝娄敏中使眼色,示意看看人家夫妻关系多好,娄敏中只当没看见。 扈太公和扈三娘却已经看惯了扈成的放荡和厚脸皮,只是感慨三个女人也被扈成带坏了,特别是李清照,当众亲嘴亲得啵啵响,一点斯文仕女的模样都没有了。 扈家人的规模越来越大,吴月娘、玉箫和李清照三个外姓之人和扈家兄妹渐渐熟悉了,也不再生分。 扈太公、扈三娘之前根本没和吴月娘两个交往过,只是因为西门庆的糟糕名声想当然的讨厌二人。 这次家庭聚会,吴月娘和玉箫拼命讨好未来公公和小姑子。 双方接触过后,父女二人才知道二女的性格都不错,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阴毒女人,态度立刻转变改变了不少,至少都能把二女当成家庭成员了。 一家人越聊越开心,直聊到深夜都不愿散去,后半夜时花小妹也来了。 花小妹和扈三娘住在一起,今晚扈三娘不在屋里,又听到扈家人的欢声笑语,她感到非常孤独,怎么都睡不着觉,便也来这边凑热闹。 扈三娘和李清照看到她在窗口探头探脑,便跑出去把她拉了进来,向众人介绍了一遍,又笑着说了一遍扈成营救花小妹的事情。 此事娄敏中已经告知扈天权一家人了,除了扈三娘这个头脑简单的,其他一屋子人都认为扈成英雄救美是看上花小妹了,于是便心照不宣的把花小妹当扈成的未来妻子对待。 吴月娘和玉箫和花小妹共事过一段时间,关系非常不错,花小妹又是人畜无害的纯善性格,二人也生不出嫉妒之心来,对她十分热情。 李清照认识花小妹是通过扈三娘介绍的,前段时间一直向花小妹请教穿衣打扮的知识,还经常请花小妹给自己化妆,对此女也非常有好感。 只有扈太公皱着眉头,打量着花小妹,悄悄问扈成:“这小姑娘是正经军官家庭出身,也没有嫁过,你应该娶做正妻。其他三个……看你怎么处理才不棘手?” 扈成正色道:“什么正妻不正妻的,我又不是皇帝,分什么贵贱?都是妻,没有正侧之分!” “胡闹!” 扈太公瞪眼斥道:“只能有一个正妻,这是规矩!” 扈成不屑道:“规矩是人立的,我的事情,我自己立规矩!” 扈太公犟不过儿子,无奈摇头,走到一边和五弟说话去了。 扈成和娄敏中、扈容、扈景还有两个十多岁的大侄子坐在外屋里,一边烤火一边闲聊,男人们聊着聊着便不由自主的谈论谈起正事,都神情严肃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里屋则聚了一堆女人和小孩子,吃着干果喝着热酒,叽叽喳喳说的全是化妆打扮穿衣,还有家长里短的琐事,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大笑。 …… 与家人聚会完的第二天,扈成又开始在全庄走动,给下属、庄客、村民们拜年。 往年的春节,扈家庄庄主都会进行这一程序,扈成因为要事错过了年节,只能在元宵节补上。 他先在扈家庄和葛湾村兜了一圈,向两村村民集体拜年,慰问了德高望重的村老,还有孤寡老人,受伤退伍的民兵人等,给这些人都发了过节的米粮。 把普通村民探望过后才是重头戏。 接下来是扈家庄的军政商三方所有管事人员的表彰大会,有正式编制的吏员、学校教师、商铺掌柜,军队什长及以上军官,还有一些立功的吏员、伙计、士卒等等都在邀请之列,足足汇集了五百多人! 表彰大会上,立功的集体和个人先后上台领取锦旗、奖状和奖品、奖金,功劳分成三等功、二等功、一等功和特等功,军政一体评功! 奖品有布匹、米粮、牲畜、工具、兵刃、甲胄等物,奖金自不用说,至少都有五十贯,重奖甚至还奖田地! 每个获奖者都得到了雷鸣般的掌声,没有得奖的羡慕不已,眼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还有人不服气,觉得自己不是不能立功,而是没有自己立功的机会,都憋着气准备要找扈成领任务。 得奖的个人之中,还出现了一个新入伙的丑恶面目,叫做黑旋风李铁牛的,因为在清风山之战中砍了几十个人头,得了一个三等功。 按说这般战绩给个特等功都不为过,不过听说这个李铁牛是条疯狗,动不动就违纪,还在战场上胡乱攻击友军,所以只拿了一个三等功。 李逵不懂得其中道道,只觉得自己能在几百号人面前受奖,便是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不再被人排斥,对他来说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大步上台领奖,奖品也出人意料,竟然是一对瓦蓝瓦蓝的精钢打造的板斧! 李逵狂喜不止,对奖状和奖金看都没看一眼,拿起斧子就爱不释手的不停抚摩,并当场哇哇叫着乱舞起来,把在场之人全都看笑了。 表彰会之后是集体大聚餐,在扈家庄摆了上百桌酒席,还请了戏班子舞蹈唱戏,整整闹了一天一夜。 然后又是高层人员的聚会,二十多个军政要人,还有庄里的社会名流齐聚一堂。 扈成挨个敬酒,不胜酒力,大醉了两天。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造畜力海鳅船 年节转眼过去了,放完年假的扈家庄人再次活动起来,投入了轰轰烈烈的水利工程建设之中。 元宵节后再过一个月,到了惊蛰节气就该春耕了,绝大部分农民工都会回家种田,第一阶段的水利设施必须在一个月内竣工。 工程量很大,好在民工数量也足够多,扈家庄又规划合理,组织严密,保障有力,各项工程进度都能按时完成,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肯定能按时竣工。 天气渐渐转暖了,雪化成了雪水,工地上满地泥泞,车轮陷入泥坑,民工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污泥,反而没有寒冬腊月方便施工。 扈成踩着泥水在人群中视察,身边跟着刚上任的工商部主管扈天权以及一群土木工匠,众人一边行走一边大声议论着。 扈天权刚接手相关事务,还不是非常了解这项工作,认真听着工匠们的讲解,不停点头,时不时的出声发问,却不发表意见。 扈成视察了一圈,见一切正常,五叔也像个干事的,便让他们去忙碌,自己骑上马往西面的浑河而来。 浑河造船厂边上有个大村落,住的都是船帮移民,村民们平时都要上工,今天却有很多人聚在村口,为一群人送行。 徐州帮的两个当家的闻人世崇和刘黑虎要离开扈家庄,去闯他们自己的事业,同时还带走了一百多口人,其他徐州帮的人都来相送。 二人在来扈家庄之前就和扈成说好了,他们只在扈家庄躲避一时,等官府追捕懈怠了,就会离开扈家庄。 扈成也不强行挽留,把愿意留下的青壮编入水军,家属都安排了工作,把闻人世崇一群人单独安置在河边的营地里,让他们自行其是。 闻人世崇也算是讲义气,主动参与了扈家庄水军和梁山水贼的大规模水战,之后就一直无所事事的等着,还白吃白喝扈成的。 他们也感觉很是羞愧,只是外面的风头一直没过,所以不敢出去,也只能呆在扈家庄。 一直熬到过完年,实在没脸再住下去了,便带着二十多个亲信手下和他们的家属,与留在扈家庄的熟人告别,今日出发往南方去。 扈成收到消息也来送行,见闻人世崇和刘黑虎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问道:“二位打算到何处去开创事业?” 闻人世崇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是淮西人,打算回淮西老家去。听说那里有个王庆造反,攻陷了好几个军州,自己当了大王,做得好大一番事业,我们打算去投他。” 扈成颔首道:“造反也是豪杰人物的一条出路,我祝你们造反成功,都能封侯拜相。” 刘黑虎撇嘴道:“不管造反能不能成功,只要能杀贪官污吏就行。我们江湖上的好汉子,说干就干,不像你扈家地主,光嘴上说的好,却不敢造反干大事。” 扈成不以为忤,笑道:“你们如果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力相助的。” 闻人世崇道:“我们已经向你借了几船刀枪器械和钱粮,哪里还有脸再占你便宜?等我们杀官造反占了城池,就把抢来的钱财还给你做报酬,另外再找你买一些兵刃弓矢。” 扈成微笑道:“交易随时都可以做,我这里从不挑客户。” “就此别过!” 闻人世崇也不再多言,朝他一拱手,和手下登上船,挥手和岸上之人告别,逐渐远去了。 扈成负手站在码头上,自语道:“王庆造反怎么跑到宋江前头去了?” “他在宋国国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看来占据的应该是些穷山僻壤的地方,宋国朝廷都懒得去围剿,任他一帮土贼称王自嗨。这样的势力,闻人世崇去投,估计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送走了闻人世崇,扈成顺道又来河边的作坊里视察,造船厂主官孟康也来送行,二人边走边交谈。 孟康虽然和闻人世崇等人不是一个帮派的,但徐州帮也有许多人在造船厂工作,交往的多了,也有了些交情。 造船厂最近半年并没有大规模建造新战船,因为木料需要长时间晾晒才能使用。 他们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都是在积蓄木料,在本地砍伐,还从外地大量购买,船厂内积攒的木料堆成了山,一旦开工,便能迅速爆出几百艘战船! 但也不能让造船工人都闲着,所以船厂一直都在小批量制造渔船和运输船,这种船只对质量要求不高,所以新砍伐的木料也可以使用。 造出来的新船,渔船都以低价卖给或租给渔民,允许他们分期付款,并以鱼获抵偿。 这一举措拯救了几百上千户渔民,以前因为匪患逃离湖边的渔民都返回了水泊,重新开始打渔为业。 有了扈家庄提供的渔船和收买鱼获的销售渠道,还有水泊巡检司保护渔民不受水贼侵害,渔民们的生活容易了许多。 还有造出来的货船,一部分公有,剩下的也以同样的方式卖给、租给本地商户,许多本钱少的小商贩也能用的起自己的船只,都加入到了水运贸易之中。 萧条了好几年的梁山水泊在扈家庄的经营下,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如今湖上到处都是打渔的小船,还有络绎不绝的货船,一副繁荣景象。 除了制造民用船只,战船暂时无法大量制造,不过造船厂还是购买了一些可以直接使用的旧木料,都用来建造试验性的新式船只,这也是扈成给他们下达的主要任务。 扈成在造船厂的小湖边看到了一种造型很新颖的战船,尾部竟然是翻水轮! 他很是好奇,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问孟康道:“此船如何称呼?” 孟康道:“这叫海鳅船,以船舱内人力驱动水轮前行,十分便利而且安全,是厂里的一位叫做叶春的工匠设计出来的。” “这是我们造出的第一艘海鳅船,试行过好几次了,结构基本上已经完善了,以后可以照着样板大量生产。” 扈成登上海鳅船,船上的工匠都过来施礼,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就是叶春。 那叶春自我介绍是泗州人氏,世代造船,后被官府逼迫建造大纲船,耗尽家财家道衰落,成了货船船主,靠运输货物为生。 后来货船经过济州时,听说扈家庄造船厂高薪聘请造船工匠,便来求职,并顺利成为了扈家庄技师总院的一名造船工匠。 叶春领着扈成在船上内外看了一圈,每个地方都解释了用途所在。 他说的精妙,但在扈成看来其实改造也不大,就是后方多了一个翻水轮,需要人力蹬踏,和人力水车差不多。 扈成看过之后,命开船来试试。 叶春便招来八个身强力壮的船工到船舱里,分列两排,扶着扶手站在踏板上,然后根据口令吃力的踩踏踏板,将水轮驱动,海鳅船慢慢开了起来。 之后越踩越快,翻水轮哗哗的转,船速越来越快,转弯也十分轻松,停船甚至可以倒踩水轮,刷地一下就能停下来。 总之整体性能比普通划桨船好的多! 叶春和孟康见战事过程顺利,都得意的笑了起来,以为扈成一定会非常满意。 扈成表面上满口夸赞,其实内心却不是很认可这个方案。 海鳅船才开了一顿饭的功夫,踩水轮的八个船工就已经累的满身大汗,疲态尽显,显然开动此船体力消耗极大,尤其是需要短时间内输出巨大能量,要求更加苛刻。 同样体型的划桨摇橹船却没有这么累,船工们可以长时间保持船只处在航行状态。 总得来说,海鳅船这种动力模式较为先进,如果用上蒸汽机的话会是翻天覆地的技术进步,也能成为轮船的雏形。 可惜还是人力驱动,耗能太高,后劲不足,难以持久,结构也容易损坏,除了加速快,能够隐蔽船工之外,并无其他优势。 扈成心里思量着如何继续改进此船。 首先蒸汽机短时间内就不要想了,他已经命技师总院在开发蒸汽机了,但此物对铸造技术要求太高,估计十年八年都难以实用。 “海鳅船是未来船只发展的方向,你们的改进非常好!” 他先夸了孟康和叶春一句,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唯一的缺点是,太耗人力!” 叶春道:“大人,这艘船只是试验型号,以后的正式战船可以再增加一列踏板,让船工人数增加三成,如此就不怎么消耗人力了。” “为何非要使用人力呢?” 扈成摇头笑道:“论力气,人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牲畜的,人的许多事情都被牲畜代替了,我们的海鳅船也可以用畜力驱动嘛!” 他指着踏板说道:“可以把并列的踩踏板改成好几个圆盘形状,就如驴拉的磨盘,让牛驴在船舱内拉动,岂不是更省力更高效?” “……” 叶春和孟康愕然无语,二人这才想起来扈成也是机关技术方面的大师级人物,顿时不敢再自大。 叶春谦卑笑道:“小人……小人万没想到畜力也可以用在船上,还是大人智慧,想到畜力驱动。” 孟康也苦笑道:“谁能想到牛马不但能拉车,还能驱船呢。呵呵,我们两个脑筋太死板了。” 叶春思忖了一下,兴奋的说道:“如果按大人说得改造,我们就可以建造更快更大的海鳅船,甚至几千料的大楼船都可以用水轮驱动,只要牛马备足,长途航行都不是问题!” 扈成又指点道:“另外,我在技师总院讲过省力齿轮和杠杆的原理,你们去请教一下,把传动结构也进行优化,也可以让总院帮你们设计一套省力结构,单这一项就可以节省大半力气。” 二人的表情有些不情愿,敷衍到有时间就去。 扈成了解他们自大的心态,好声劝道:“技巧技术要互相交流才能进步,闭门造车,敝帚自珍只会踏步不前,越是大的工程项目越需要其他行业工匠的参与。你们应该向技师总院多多请教,对你们的造船手艺也很会大有裨益。” 两个造船技师羞愧不已,急忙答应下来。 …… 过完年之后,整个世界都开始忙碌起来,梁山泊里的水贼也不例外。 王伦在梁山整天享受酒肉a美色,安静了好几个月,这日听朱贵汇报,说山上六七千人口要吃饭穿衣,耗尽了库藏,该去下山打劫了。 王伦很烦被人打扰,疑道:库里储存的钱粮足够一年支用了,怎地两三个月就能耗尽? 朱贵解释道:钱粮倒是够用,就是肉菜酒水,油盐酱醋,柴草药物等物用光了,过年时大伙大吃大喝,也没有大规模采买,所以现在急缺这些什物。 另外好汉们也需要作战练兵,如果一直呆在梁山上吃吃喝喝,最后都会变成不堪用的废物,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劫掠一番才能维持住战力。 经他一提醒,王伦终于想起自己是个贼了,便把身边女人赶走,招来一众头目商议抢掠目标。 头领们也呆的腻了,想下山活动一下手脚,纷纷发表意见,表示要大肆抢掠一番。 最后还朱贵提醒了一句,之前和水泊巡检司说好,要抢哪里需要经过扈成同意,甚至抢掠地点都要扈成确定了,梁山才能动手。 王伦醉生梦死的差点忘了这一茬,听了朱贵的话才想起这片笼罩在头顶的阴云。 他已经被扈成打怕了,又面临着晁盖一伙的竞争,不敢得罪水泊巡检司,只能派朱贵去请示扈成。 扈成早就列好了名单,把第一个目标指给了朱贵。 朱贵一看,这不是晁盖以前居住的东溪村和西溪村吗?心中生疑,便问他为何要打这里。 扈成道,自晁盖落草之后,家里的土地田产便被官府没收了,然后又被拍卖给了西溪村的严地主。 那严地主家财也有十几万贯,在官府里有靠山,成了贪官污吏的白手套,将晁盖家的土地私吞了。 梁山水贼正好可以以晁盖报仇为借口,将严地主家抢了,足够吃用半年,顺带灭了满门,然后扈家庄把水贼赶走,再把严家的土地吞并了! “随手就灭人满门,你比水贼还狠!” 朱贵暗吸了一口凉气,但也不在意他人死活,和扈成约定好了时间和路线,便回梁山准备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年山贼开工忙 扈家庄和水贼联动劫掠,目的就是利用水贼把周围的地主一一干掉,然后吞了地主的田产,再威胁官府默然既成事实,迅速扩张扈家庄的势力。 水贼出击之前,扈成要先帮他们把道路清理了,以免伤到普通百姓和官兵,另外还要把官场上的场面应付过去。 他现在是水泊巡检使,水泊及周围的治安都有责任维护,放任水贼上岸劫掠,便是失职,会遭到朝廷申斥,甚至丢了官帽。 所以必须要在地方治安和水贼劫掠之间找一个平衡点,既能让水贼吃饱,达到吞并土地的目的,也不能惊动东京城的大人们。 扈成采取的方式就是定点爆破,只突击地主庄园,不惊扰地方,不伤害普通平民和无关人等。 这样的精准劫掠,每次只会杀伤地主一家人,不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百姓和地方官府也不会惊慌。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百姓和官府也乐得献祭地主保自己平安。 只要绝大部分人的利益不受到威胁,他们也不会为了极少数地主和水贼拼命,官员们也不会十万火急的向上求救,这样就不会惊动朝廷的高官了。 扈成为此仔细叮嘱过朱贵,水贼队伍上岸,直奔目标,决不允许劫掠周边,不准动平民百姓的一根毫毛,否则就别怪自己出兵消灭他们! 朱贵把条件带给王伦,王伦也不想多事,只想安安稳稳的抢到钱粮就走,但也不能在手下面前认怂,让人看出自己害怕扈成。 于是发下严令,说咱们梁山好汉是劫富济贫豪杰,从此以后,下山打劫不准对平民百姓动手,只杀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地主!敢有违令者,定斩不饶! 王伦本来只是找个借口而已,没想到这套说辞竟然成了梁山的行动纲领。 众水贼大都是穷困人出身,对此都非常认同,一下感觉自己一方占据了德道高地,以后抢劫杀人都不再心虚了,便都发誓绝不违纪,士气也高涨了不少! 王伦歪打正着统一了思想,就在山上秣马厉兵,等待扈成的消息传来就出动。 扈成这边也没闲着,急忙来找济州知州饶世秀说道。 他先寒暄了一番,又东拉西扯的把梁山水贼的强大夸张描述了一通,说自己的水泊巡检司也只能压制水贼,无力消灭水贼。如果水贼分散上岸,倾巢而出四处打劫的话,自己也不可能全部堵住。 如今眼看开春了,水贼积蓄的粮草也吃光了,估计要开始大肆劫掠,济州的军力薄弱,又容易登陆,要做好打大仗的准备! 饶知州大惊失色,慌忙向这位手握兵权的水泊巡检使求助。 扈成摇头叹息,说自己手下只有两千兵马,不可能把整个水泊周边全都包围起来,只能防守重点,让出一些不紧要的地方给水贼劫掠。 济州这里的登陆地方太多,防不胜防,所以只能防御州城方向,郓城一代只好放弃了。还请饶知州通知郓城县,做好防护,及早收拢人众财产到城池里去,尽量减少损失。 饶知州惊呆了,直接放弃一个县让水贼劫掠,被人告上去,他这个知州就别想当了。 可是济州屡遭贼灾,已经没有一丝反抗之力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水泊巡检司身上,现在巡检司也保护不了他们,难道把新组建的厢兵派过去送死吗? 饶知州呆了半晌,还是不愿放弃,又小心翼翼的问扈成:“扈大人,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扈成露出为难之色,迟疑着说道:“但也只是丢卒保帅的法子,还是免不了要受损失。” “丢卒保帅?” 饶知州一听眼睛亮了,忙问道:“卒和帅,各指何人?” 扈成道:“济州的帅还能有谁?当然是饶大人你了。至于卒是谁,我先不说,要看大人能不能狠下心来丢弃一部分人!” 饶知州眼珠子转了转,一咬牙道:“对扈大人我就不说假话了,只要能保住我的官位,其他人随便抛!” “如此便好操作了。” 扈成微微一笑,又收敛笑容,认真说道:“水贼要劫掠,我们拦不住,那就选好一个目标,让给水贼去抢!” “水贼要的只是钱粮而已,如果抢完就走,不烧杀抢掠,不骚扰周边,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民间也无怨言,上官亦不在意,饶大人的官位不就坐稳了?” 饶知州听明白了,但还是不清楚到底抢什么样的目标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便请教扈成。 扈成放低声音说道:“郓城县东溪村、西溪村的严地主,抢了匪首晁盖的家产,又强抢平民田产,苛待佃户,名声十分糟糕。” “可以把严家放给水贼去抢,水贼吃饱了就会安然离开,百姓不但不会受到惊扰,还会拍手称快,便能把水贼劫掠的恶劣影响降至最低。” 这主意纯粹是割肉喂虎,饶知州听得头上冒汗,思量再三,也比被老虎直接咬死好,只要撑到自己任期结束,管他济州洪水滔天呢! 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想到一个关节,便问道:“可是水贼这次吃饱了,下次饿了再来抢,该如何是好?” 扈成神态轻松道:“济州为富不仁的地主多的是,再找一个让水贼去抢就是了。一年最多抢个两三次,两三家地主而已,只要不扰到官府和百姓的,几家地主还能翻了天不成?” 饶知州也不是蠢货,从他话中听出了深意,试探着问道:“扈大人,你的话还没说完吧?” 扈成看着他笑道:“此种纵贼劫掠之法,对水贼和你我都好,可谓一举三得。” “水贼有了钱粮便不为祸地方,官府的大人们就可以安心做官,普通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至于我嘛,呵呵,我就勉为其难,替大人收拾首尾,把遭了贼的地主家的田产重新拾掇起来,免得荒废了。” 饶世秀沉默良久,发声问道:“扈大人把好处都得了去,济州上下的官吏们可能会不高兴。” 扈成道:“饶大人看我像贪得无厌之人吗?我扈成做事一向公道,有好处大家一起分。” “被水贼抢过的无主田产,我和济州的官吏对半分,大人们负责更新地契,我负责耕种,按时给诸位大人缴纳租金。如何?” 勾结水贼灭人满门,强吞地主田产,这种操作简直胆大包天! 饶世秀胆量还是不够大,一颗心砰砰直跳,犹豫着说道:“地主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官场背景的,或者有子弟在朝中做官,怎敢随便吃他们?这是一碗毒药,吃了会中毒的!” 扈成不屑道:“有官场背景又怎地?杀他们的是梁山水贼,有本事找水贼算账去。至于那些想告我的,想来争夺田产的,哼,先问问水贼答不答应!” 饶世秀还是犹豫不定,扈成见他要退缩了,态度也冷了下来,继续劝道:“饶大人,恕我直言,济州是个烂摊子,没人敢来接手,不然你的官早就丢了。“ “你还想着将功补过吗?哼哼,怎么可能,不被当成替罪羊就谢天谢地了。你保护那些地主,地主可会记得你一丝恩情?你倒霉的时候,他们只会幸灾乐祸,不会有一个人出面帮你。” “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乡,烂就烂掉呗,你管它做甚?趁着还在位上赶紧多捞点钱,卸任后还可以去东京城再买个官当。不然不但日子不好过,水贼也不会放过你,说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饶知州听出一身冷汗,心中大骂:“扈成你个贼骨头,本官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你才是梁山水泊最大的贼!” 虽然心里明白,他也不敢得罪对方,便一脸诚恳道:“多谢扈大人提点,饶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扈成朝他敬了一杯酒,笑道:“饶大人,此事做好了,每趟我给你一千两,还有新得的田产,多做几次,你就能腰缠十万贯了。哈哈哈哈。” 饶世秀和他对饮了一杯,摆手说道:“田产就算了,又带不走,我一卸任就会被新官抢走,你一并兑成银钱给我吧。” 扈成点点头,说道:“扈某保证帮大人办好。” …… 饶知州和扈成谈好了细节,又把郓城知县时文彬招来。 二人在密室里窃窃私语了半天,时文彬面色青红不定的走了出来,抹着额头汗水急匆匆回去了。 时文彬也被饶知州的计划吓到了,可也阻挡不了大势。 水贼大举来袭,他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保境安民,发动民兵和水贼开战,最后损失惨重,生灵涂炭。二是把东西溪两村让给水贼,只死严家一家人,其余百姓人财两全。 只要不是严家人,随便什么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饶知州嘱咐时文彬做的,是把东西溪两村的平民想办法调离,同时留下严家人,尽量避免无辜百姓卷入战乱。 他回到县城以后,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一个法子。 在水贼来袭的当天早上,派两个都头雷横和朱仝带了四百土兵去东西溪两村,以搜查晁盖余孽为借口,把两村男女老少全都赶到村外的田地里,挨个审问搜查。 严家人是本地乡绅,官府信得过他们,不用查了,关好家门不要随便出入,在家里等着就是了。 土兵们刚把村民赶到村外,就见前方灰尘腾起,一队骑兵奔驰而来,打着‘晁’字旗帜奔进村子里,直接把严家庄园围了起来,然后前方大路上又出现了大量贼兵! 村民见此惊的魂飞魄散,好在没有被困在村子里,便在土兵的掩护下,往郓城县城方向拼命逃窜。 水贼也不去追赶,贼首晁盖命骑兵四处宣传,说严家人占了他的田产,他杀之报仇,与其他人无关。 这里的田产世世代代都是晁家的,晁盖早晚会回来接收祖业,即便无人耕种也不许他人侵占,谁要是敢再占晁家田产,严家就是榜样! 然后就把严家庄园团团围住,发力攻打,很快破墙而入,把严家杀了个鸡犬不留,又慢条斯理的搬运粮草家财。 水贼来时就准备好了车马,但还是不能一次性把严家的财产全部运走,车队先运了一趟,到水泊边上卸货装船,然后又返回了运第二次。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济州厢兵接到报警急忙赶来迎敌,却不敢主动进攻,只是守在郓城城外,说是助守县城,以防贼兵攻城。 晁盖一伙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待车队再次装满货物,由少数人护送着出开走,骑兵和大队人马却朝郓城边上的厢兵逼了过来! 郓城内外居民大惊失色,厢兵也吓得缩进城去。 贼兵在城外做出攻城之态,城里响起了惊心动魄的梆子声,满城青壮都被组织起来准备守城。 直到黄昏时分,贼兵突然紧张起来,匆忙收拾装具,面对北方排阵,还依托城下房舍准备防御。 片刻之后,远方传来号角长鸣,一支旗帜鲜明的官兵从郓州方向开了过来,只见阵型严整,旗帜鲜明,铁甲铿锵,开到半里外迅速摆好阵型。 城上居民看清了旗帜,中间的帅旗是个‘扈’字,还有两杆将旗,分别是是水泊巡检司第一、第二步兵营,都惊喜不已,全城都欢呼起来! 水泊巡检司步兵吹响了两通号角,立刻发起进攻! 双方箭如雨下,来回射了几个回合,贼兵见阻止不了官兵进击,慌忙撤兵就走! 巡检步兵一路追赶,渐渐远离郓城而去,一直追到水泊边上,见水贼都上了船,这才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新年的第一次水贼袭扰,就在水泊巡检司的快速反应中被击退了! 两千水贼大规模登陆,依以往经验,至少也要杀伤平民数百,焚毁村舍,破坏大量田地,损失财产无数! 可是这一次,由于水泊巡检司的及时出动,水贼仓皇逃走,从头到尾只杀伤了三十余人,抢掠了一家财货,其他再无一人伤亡! 能把水贼的破坏力限制到这种程度,就是对贼寇之大胜,是水泊巡检司围困梁山水贼策略的大成功! 水贼的破坏力被极大压制,长此以往,周边州县皆安,水贼必将被困死在八百里水泊之中! 朝廷接到捷报之后,重赏了水泊巡检司,并济州知州和郓城知县也各有奖赏。 唯一倒霉的严家地主,全家老小三十余口,就像被浇了热水的雪片,死的无声无息。 第一百四十九章 西城扩田逼民做贼 惊蛰时节,万物复苏,草色朦胧,燕子也回到了山东大地。 春耕开始了,扈家庄的工地上,只有少数人在劳作,大部分民工都回家种田去了。 规划中的水利工程已经全部竣工,只剩下一些整顿物料和垃圾的杂事,还有两三百个家里没有田地的穷苦民工在继续工作。 相比给地主家当佃户,在扈家庄做工能多赚两三倍的钱,就是担心工作不能持久,万一半途被辞退了,已经错过了种地,后半年的生计可能会出问题。 扈成也想留下更多的青壮人口,便开出了一年的劳工协议,保证他们一年到头都有工作可以做,反正扈家庄哪里都缺人手,只嫌人少不嫌人多。 饶是如此,大多数民工们还是选择了回家,种田是刻在中国人基因里的冲动,农民宁可收入少些,也不敢放松耕作。也只有没有自己田产的穷佃户才选择继续打工。 经过一个冬天的艰苦劳作,扈家庄现在多了一个近百亩面积的水库,是用一片高地上的池塘改造而成,往下挖了两丈多深,水面低于地面,不用担心决堤。 因为水库位置较高,所以在金堤河的河口处建了六架巨型筒车,夜以继日的往水渠里提水,然后再输入水库。 这么大的水库,光靠筒车估计要大半年才能灌满。 不过不用担心,水库主要靠汇集雨水储水,下几次大雨就能储满,筒车只是备用手段。 蓄满水之后,足够维持一年的备用水量,哪怕一年不下一滴雨,光靠着这个水库的存水,也足够灌溉扈家庄和葛湾村的所有田地了! 在不缺水的情况下,不会动用水库里的水,当做应急储备用水,将来会洒上鱼苗养鱼,同时也是水军训练营的一个训练基地。 扈成给水库取了个名字,叫做‘水兵湖’,以表明此地是军事场所,让其他势力在觊觎水库的同时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水库的海拔较高,打开渠口闸门就能往引水渠里灌水,若逢干旱,便是救命的水源! 水利工程的核心是水库,另外还有四条引水渠! 这四条水渠纵横贯穿整个扈家庄,都是干渠,干渠上还有许多几尺宽深的支渠,确保能把水流覆盖所有的田地! 干渠的起点,两条纵向的是金堤河,两条横向的是浑河。 浑河水大地势高,所以东西横向的干渠不需要筒车引水,直接就能流下去。 纵向的两条干渠在南面平原上也能自然引水,但到了独龙岗下,便成了从低往高走,引水非常困难。 本来也想引浑河的水,考虑到原来的水渠都是引金堤河的水,已经有很长一段水渠了,再挖掘水渠工程太大。 于是便采取了分段提水的模式,用水利筒车把水提上去,将高地上的贫瘠旱地全都变成了上好的良田! 水渠不仅能用来灌溉,还可以排涝,如果雨水太多,或是发了洪水,能将水流引到低洼处,保证其他地方的田地不会被淹没。 水利设施建好之后,扈太公估算了一下,整个扈家庄可以再开辟荒地三千多亩,能将一万多亩中下等的旱地变成上等水田!另外还能保证在干旱天气下正常产出! 如此算下来,水利设施能让扈家庄的田地能增产两成左右! 两成听着不多,但随着扈家庄占有田产越来越多,水利设施越建越大,会增收海量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口! 最重要的是保证了粮食产出的稳定性,旱涝保收,这是农夫们最看重的因素,也会成为扈家庄吸引更多农民加入的优势! …… 春耕正如火如荼的进行时,朝廷下达了一道命令,把整个天下的局势都搅动起来。 东京城在一年前新建了一个‘西城扩田所’,主持者太傅杨戬,是专门搜刮民间财富供皇室挥霍的机构。 其中有一条,乃是将山川大泽都收归皇室所有,所有下湖打渔的船只都要按船缴纳税费,而且税率极高。渔民们根本无法负担,很多渔民都被逼到破产饿死,或是落草为寇了。 之前因为梁山水泊被水贼占据,西城所的政策也没开始大规模推广,所以也没有在梁山水泊实行。 今年一开春,赵佶便要大建宫舍园林,花石纲规模再次扩大,花钱的地方太多,内府急需大笔进项维持开支! 奸臣们忧心君王事,争相为官家献出刮钱的妙计,大太监杨戬也命令西城所加大扩田力度,在全国范围推行! 这条恶政下来,各地主官态度不一,有强烈反对的,有抵制的,有敷衍的,也有一些道德败坏地方官为了讨好上官,不顾百姓死活,强行推行扩田之策! 其中就有京东路转运使王子献,给各地州县发下严令,让所以梁山泊下水的船只都要给西城所交税,所获皆要课税,敢有逃避者抓进大牢,严刑逼缴税款! 另外还详细规定了各地应收的税费,要各州县按时按量上缴,如有拖延或拖欠的,便摘了乌纱帽,甚至贬官入罪! 为了鞭策地方官,王子献还派了观察使贺绩下来,专门督办梁山水泊的扩田事务! 水泊周边有郓济兖三州,官员们收到命令,都头疼不已。 梁山水贼好不容易安分了,这样做岂不是把渔民逼得去投水贼?真要把扩田之政执行下去,怕是三州永无宁日了! 官员们都不想做此事,但是观察使催逼太急,那太傅杨戬又官家的宠臣,权势滔天,说惩罚他们这些地方官,绝对说到做到,哪个也招惹不起。 几个州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慌忙向文官之首蔡太师请示,其中郓州知州陈文昭还是蔡太师的得意门生,道出了自己的难处。 蔡太师也很无奈,皇帝需要钱,只要能搞来钱便是心腹之臣,哪个敢让他花钱不痛快,赵官家会记恨一辈子。 就是蔡太师自己,也在想方设法给官家捞钱,不然就有失宠的危险,情势如此,他哪里敢阻止扩田之策? 于是回复众官员,别管穷棒子的死活了,往死里刮,先把税费缴了再说吧。他们要当贼就当去,大不了发兵围剿,反正责任也是西城所的,都这个时候了,保住官位要紧! 一众地方官都很无语,又被观察使贺绩不住催办,只好在辖区内强行扩田。 当然这事必须得和水泊巡检使扈成说好了,动手之后的查税抓人,镇压渔民反抗,以及将来滋生的匪患问题,都需要水泊巡检司镇场子。 郓州知州陈文昭代表三州官员召见了扈成,把事情经过对他耐心的说了。 陈文昭大体上是个清官,只要不损害自己利益,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个青天大老爷。 但如今扩田之事做不好会让他丢官帽,便也顾不上名声了,准备动用州里所有武力来保证顺利实施。 他知道扈成此人虽然私心很重,杀起地主来毫不手软,但却真心关心贫困百姓,而且还不直属郓州管辖,非常担心会遭到扈成的抵制,便请扈成来好生商议。 扈成见这恶政简直就是明抢,分明就是把百姓死里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大国朝廷制定的政策! 皇帝竟然带头残害百姓,你就不心疼一下你赵家的江山吗? 东京城的皇帝和高官们,纯粹没有一丝人性,连盗贼都不如,换头猪在上面都比他们要合适! 扈成对那赵佶厌恶到了极点,同时也被气炸了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扩田恶政实施下去。 他费尽心思才让梁山水泊恢复了繁荣,此时湖里已经有上千户渔民在打渔,来往货船更是无数,养活了数万人口。 一旦被胥吏催逼缴税,水泊的社会生态就会遭到破坏,这些百姓失去了生活来源,会使治安迅速恶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经济圈也会被砸得粉碎,同时三庄也要损失几十万贯收入! 扈成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外人来坏事,哪怕是大宋皇帝也不行! 他阴着脸沉默了很长时间,陈文昭见他身上煞气越来越浓,不禁心惊胆战,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激怒了对方。 “陈大人考虑过后果了吗?” 许久之后,扈成才开口说道:“我水泊巡检司竭尽全力才勉强压制住梁山水贼,扩田之政一开,无数渔民和平民都会去投水贼,水贼实力狂涨,消灭我巡检司水军也不再话下!“ “到了那个时候,水泊贼情完全失控,水贼肆虐周边,裹挟民众,屠灭村镇,甚至有可能攻陷州府。此恶果,大人们可曾想过如何处置?” “唉!” 陈文昭长叹一声,抚着额头痛苦的说道:“我们岂能不知?可是朝廷催逼急迫,我等地方官员哪有反抗之力,哪怕天塌下来也只能照办。” 扈成拍案叫道:“我没本事扩田,他西城所要扩田,那就自己派人来扩。我把兵权都交给他们,任他们随便指派,责任也由他们来担!” 陈文昭沉思片刻,也拂袖说道:“扈巡检使说的有理,我们四方应该共同进退,把权力都给西城所,让他们折腾去,惹出乱子来,责任不在我等!” 在场的还有济州兖州派来的代表,闻言都表示赞同,西城所扔给他们一个烫手山芋,他们就躺平摆烂,把烫手山芋再扔回去! 于是三州知州并扈成一起来见督工的观察使贺绩,都说自己能力不足,对扩田事务也不熟悉,三州各自为政更不好配合,需要一个总揽全局人物统合三州之力。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非贺观察使莫属,四人一致表态支持贺绩做个领头人,带领大伙完成扩田重任。 贺绩之前只是个胥吏而已,因为在扩田过程中心黑手辣,敢对穷棒子下狠手,才得了转运使王子献的器重,直接提拔为观察使,督办水泊扩田之事。 此人手中并无可用之人,只有手中的一道政令而已,赴任前还担心被当地官员欺瞒,完成不了任务。 万没想到三州和一巡检的态度如此配合,竟然主动交权给自己! 贺绩眼皮子浅,官场上的手段上不了台面,中了几个老官僚的以退为进之计还惊喜不已,当即就接下权力,担起了水泊扩田的重任! 他的行动十分迅速,把三州一巡检的兵权都拿到手中,发动了全部衙役土兵和厢兵,分派到水泊边上查船收税! 可怜贺绩想得美,却不知早被老官僚们下了绊子。 三州官员私下安顿好了手下,一面装模作样的敷衍了事,一面在行动之前就把消息中泄露给湖边渔民,让他们及早躲避。 水泊巡检司这里,也把正兵和战船都开到浑河深处的港口隐藏了起来,水寨里只留下几百艘破旧船只和一群老弱病残的渔民充当水手。 每一股官府差役冲到湖边,都扑了个空,连渔民的毛都不见一根。好不容易在一个渔村里堵住了大伙渔民,谁想渔民们都凶悍的紧,直接杀了过来,把差役赶跑了。 等到派出大队兵马赶过去时,渔民早就逃进水泊里去了,一个都抓不到。 贺绩怒了,派出水泊巡检司水兵追捕逃走的渔民,结果半路上又遭到了水贼的突袭,巡检司船队猝不及防,大败而归,还是没抓到一个渔民! 贺绩折腾了十来天,屁大的成果都没有,还遭到了同僚的嘲笑和转运使的申斥,不禁恼羞成怒。他命令扈成发动全部水军,进到水泊深处,击退水贼,捣毁渔民巢穴! 扈成忙劝:大人不可啊!水泊巡检司防守有余,进击不足,若出寨攻击,会有覆灭之险! 贺绩从没见过梁山水贼,以为只是一群造反的渔民罢了,根本没当回事,强令扈成出击! 扈成劝说不听,只好带领水军去进攻芦苇荡里的渔民藏身地,结果不出意外的又被水贼袭击了。 水军惨败,损失了大半船只,巡检使扈成中箭重伤,副巡检使李应、祝彪也都负伤颇重,仓皇逃回水寨! 水贼借着得胜之威,在湖边大肆掳掠,官兵正在分散收税,来不及集结,挡不住贼兵,好几个村镇被水贼攻陷了。 贺绩傻了眼,眼看闯出了大祸,急忙向转运使王子献求救! 第一百五十章 大军压境换王伦 京东路转运使王子献也是依靠敛财之功晋升的幸进小人,本身没甚大本事,只会在民间刮钱,给大宋官家送钱,所以才得高升。 这贪官得知自己心腹贺绩在梁山水泊碰了个大钉子,很是恼火! 这段时间西城所遭到了各地的强力抵制,京东两路的扩田事务也推行的非常艰难。 王子献本以为梁山水泊里有水泊巡检司的军队,水贼势力衰弱,依靠这支水军的武力实施扩田应该比较顺利。 于是就把得力干将贺绩派过去,准备先拿下这里,给各地做个示范,然后再推行起来阻力就会小很多。 谁能想到,在外威名赫赫的水泊巡检司,竟然是个银样蜡枪头,正面一战就被水贼打残,甚至连威震山东的‘名将’扈成也重伤了,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没有水军的话,梁山水泊就会变成扩田的钉子户,那些刁渔民一文钱也不交,见到官差就往水泊里躲,还有水贼做掩护,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难道梁山水泊的扩田工作就这样失败了吗? 不行! 山东所有州县都盯着这里呢,不把这个钉子户拔了,其他州县就不会畏惧西城所了,会导致扩田工作的全面失败! 梁山水泊是关键所在,拿下这里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付出再大代价也要把水贼剿灭了! 王子献思量好了,便又向反馈情况,把自己的意见禀报给了太傅杨戬。 杨戬这老太监最近这段时间正和其他几个大太监争宠,仗着西城所的功劳得了大宋官家的欢心,一时占了上风! 但其他竞争对手的手段也都不差,个顶个的能捞钱,花样百出的从民间榨钱,杨戬的领先优势并不明显。 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扩田事务只能进不能退,谁破坏扩田大计,就是往杨老太监心口插刀子,太傅大人和他拼命! 杨戬接到王子献的密信,登时勃然大怒! 小小梁山水贼,之前不想大动干戈理会你们而已,真以为咱家没卵子就拿你们没办法吗? 哼哼,敢扰爷们扩田捞钱,看咱家怎么收拾你们! 当天便进宫觐见大宋官家,把梁山水贼击败水泊巡检司的事情先禀报了。又把水贼说的十恶不赦,又是干扰西城所扩田,又是阻断花石纲运输,若不尽早除去,怕影响官家的园林建设进度。 赵佶最关心的就是他自己设计的精美园林,一听也怒了,便问蔡京和高俅,梁山水贼不是被水泊巡检司击败了吗,怎么又重新肆虐了? 蔡京得到了京东西路安抚使柳慈的回复,非常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好说是扩田导致的贼情失控,便委婉说道: 京东路观察使贺绩不懂军事,无视贼情,强令水泊巡检司分兵追捕逃税渔民,致使遭到水贼突袭,因而大败! 赵佶把杨戬骂了一通,说他的西城所用了个坏事的废物,让他追究贺绩的责任! 杨戬急忙解释,贺绩虽然有错,却是个理财高手,光他治下的京东两路西城所,一年能为内库输入几十万贯银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赵佶一听,怒气立时消了,又勉励了贺绩一番,让他继续做观察使,另和重臣商议剿匪之事。 蔡京高俅不想担责,闭口不言。 杨戬主动提出,水泊巡检兵败了,可另选精兵良将,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剿灭梁山水贼,彻底铲除这个祸害! 赵佶随口同意了,命殿帅府高俅和杨戬一同操办此事。 高俅深知梁山水贼非常难缠,嫌杨戬给自己找麻烦,心里很是不满,但也不想得罪这位大太监,只好主动配合杨戬。 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就近从京东两路调兵,于是发文给两路安抚使,命各派五千兵马到水泊听命。 京东西路安抚使柳慈得令大怒,立刻回信驳斥,说自己筹备许久的绞杀梁山水贼之战略,已经初见成效,只要再等一年半载,就能彻底剿灭这股水贼! 谁知半路杀出个贺绩来,不但破坏了自己的战略,还把自己投入了无数精力和财力,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水泊巡检司水军给葬送了! 更难以容忍的是,因为贺绩的逼迫,致使名将扈成重伤,两位副将也负伤无法作战,水泊再无得力之人可用! 如今水军残破,贼势煊天,无可抑制,贺绩罪无可赦,京东路转运使和西城所也要负重大责任! 而现实却是,二者没有受到任何追责,反而把局势糜烂的责任推到两路安抚使身上,何其荒谬! 既然西城所不尊重我这个安抚使,悍然破坏我之方略,那就不要再找我剿贼!京东西路如今已无兵可派,你们自己看着办! 杨戬收到柳慈的回复,羞恼不已,他非常清楚柳慈背后是蔡京和高俅在指使,自己也不占理,奈何不了对方,只能作罢。 京东西路的兵马调动不了,京东东路安抚使也各种推脱,说驻青州禁军统制秦明、兵马都监黄信、知寨花荣都投了贼,青州军心大乱,贼势大涨,不敢调兵出境,不然恐会失陷州县。 西城所非要调兵也行,但要为此负责,万一真的出了事,京东东路安抚使司可不担这个责任。 杨戬连续被怼,气得老脸青紫,他也知道扩田之策把地方官府和平民都得罪了,各地都想尽办法应付他,阻力非常大。 但他不能退缩,不然官家张手问他要钱,自己拿不出来,官家白眼一翻,他就完蛋了! 所以再难都要顶住! 杨戬忍着怒气和高俅好声商量,给对方做了许多保证之后,高俅终于满意了,开始正儿八经的调兵。 殿帅府先给柳慈发去军令,减少了兵马数量,命他调驻郓州禁军三千,以兵马都监董平统领,在郓州候着。 又给京东东路发去军令,不动驻青州兵马,另调登州巡海兵三千,着兵马提辖孙立统帅,到郓州听命。 再调大名府禁军三千,以兵马都监李成率领,也到郓州听令。 最后再调泗州水军四千,命水军统制邢桂整顿战船,多备运输船只,到水泊取齐。 四路大军还以贺绩为帅臣,同心戮力,共剿水贼! 一番调兵遣将,枢密院号令发了下去,四处兵马都动了起来。 杨戬见状大喜,对高俅再次致谢,以为这趟必能平了梁山水泊! …… 朝廷调兵遣将围剿梁山水贼的消息传到扈家庄,正在‘养伤’的扈成大口吃着酒肉,和军事参谋商议对策。 水泊巡检司为了避战,把主力都调回了庄子,三个主将也自称受伤,又把破旧船只给水贼送了一批,对外宣传惨败,在外人眼中完全失去了战力。 他们装得太像了,以致朝廷这次调兵都没有考虑过他们,只让水泊巡检司派出向导引路,再出一些船只支援,残兵可以不用参战,在水寨休养即可。 这也是柳大人为他们争取来的福利,也是为了保住自己手中武力,避免再受损失,败了也不用承担责任。 李应和祝彪因为被断了收税的财路而愤怒,便和扈成一起诈伤退兵,回到家里享受生活,在一旁看水泊里的热闹。 扈成却无法安心享受。 这次朝廷调集了重兵,还有一支大规模的水军参战,没有自己从中配合,他担心梁山水贼能不能击退官兵。 梁山水贼绝不能败,不然光是一个扩田之政,就会害死无数百姓,毁了扈成的大计! 其实水贼占据了地利,以他们的实力,只要谨慎一点,官兵再强大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换成晁盖和宋江,绝对可以守住梁山。 但匪首是王伦,这就让扈成不得不担心了。 王伦这厮本来还有些计谋,也称得上狡猾硬气,可是自从与扈成达成了和平相处的协议之后,就过上了骄奢淫逸的好日子。 这才过了半年多,安逸的生活把他的精气神磨光了,现在的王伦已经失去了胆气和斗志。 扈成把官兵将要大举围剿的消息告诉他之后,王伦当场吓软了腿,身边侍女扶都扶不起来,幸亏没有其他头目看到这一幕,否则他的寨主之位就不保了。 这次官兵围剿和上次京东西路的围剿不同,上次有扈成做内应,那个时候的王伦还有股凶悍的匪气,所以能镇定迎战。 这次什么都没了,朝廷大军实力又更加强大。 王伦惊慌失措,无计可施,又怕惊吓到手下喽啰,也不敢对头目们表露心思,一味只求扈成救他,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扈成和王伦会面之后,对王伦的怂样十分失望,有这样胆怯之人做首领,梁山水贼怕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自己又不能公然动兵相助,最多赞助一些兵器船只,提供情报支持而已,最终还得靠水贼们自己打仗。 扈成尽力鼓励王伦,还给他出了好几套应对方案,可是王伦已经吓破胆了,对自己毫无信心,一味逼迫扈成出兵相助,不然就威胁投降。 扈成听到此言,心中顿时涌起了杀意:这个废物不能留了,梁山水泊得换一个首领了! 朝廷发动大军动作迟缓,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开到水泊边上。 现在就支持晁盖发动兵变,取王伦而代之,然后用一个月的时间整合力量,做好战争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扈成有了决断,便一面安抚王伦,一面准备和晁盖吴用密会,商议除掉王伦夺权之事。 他正和许贯忠讨论相关细节时,忽然有人来求见,说有机密之事相谈。 扈成请那人进来,看对方身形有些熟悉,心中起疑。 那人摘掉头上皮帽,解下蒙脸的围巾,对他拱手施礼:“花荣拜见扈巡检使!” “怎么是你?” 扈成很是意外,瞅了瞅他,冷哼道:“花荣,你是来抓你妹妹的吧?哼,小妹已经和你恩断义绝了,你不要再纠缠她!” 花荣面无表情道:“小妹在你这里,我也很安心,至少比做贼好,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扈成问道:“那你来作甚?” 花荣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家公明哥哥要求你一件事情,特让我来找你求情。” “什么事?” 扈成皱眉说道:“我与宋江可没什么交情,他怎会想到来求我?” 花荣道:“我只是带信的,你听我说完自己决定。” 扈成对他抬了下手,态度冷漠道:“讲。” 花荣说道:“公明哥哥一直都不想做贼,一路走来阴差阳错,不断为人相逼,才不得不落草为寇。” “他现在虽然是清风山强人贼首,却不想做山贼首领,愿向官府自首,以期将来朝廷大赦,再重新做个清白之人。” 扈成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宋江自以为委屈,其实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自己种下的恶果。” 花荣正色道:“扈成,我知道你对宋江哥哥有敌意,但你不要污蔑他,他的确不是真心要做贼,只是命运巧合而已。” 扈成嘲笑道:“他宋江乃是朝廷官吏,却不务正业,专门结交江湖匪类,一心只想利用绿林之人谋利。哼,哪个当官的像他这样?他这般作为,早晚要被盗贼牵连,沦落为贼毫不意外!” 花荣无言以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与你争论,只说正事。” “宋公明哥哥不想做贼,要向济州官府自首,又放心不下清风山的兄弟,认为清风山不是个长久的安身之地,便想带清风山一众人都来投梁山。” “宋公明哥哥说,梁山水泊的真正主人其实是你扈巡检使,没有你的准许,谁也进不了水泊。所以公明哥哥让我来求你,放清风山众人一条活路,让他们去投王伦首领。” 扈成听明白了他的来意,不禁冷笑道:“我与清风山山贼的关系很好吗,还是欠他们的人情?为何要放他们进入水泊?哼哼,花头领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了,我便放人。” 花荣神情十分难堪,低声说道:“我代宋公明哥哥传个话。” “扈巡检使若是放我们一马,清风山众人愿刺血发誓:在这水泊之中,一切都听扈巡检使号令,若有违誓,全部溺死水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伦落幕晁盖为主 听了花荣开出的条件,扈成不禁沉思起来。 不得不说,宋江非常有眼光,看出来了清风山不是落草的好地方,地方偏狭,缺乏回旋空间,前途十分黯淡。 而梁山水泊却是落草的绝佳地方,把清风山人马都转移到水泊梁山来,才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另外他还看清了梁山水泊在水泊巡检司的掌控之中,梁山水贼其实也只是扈成的傀儡而已,要达成第一条,必须要征得扈成的同意才行。 至于如何说服扈成,宋江也想得很透彻,扈成暗中操控梁山水贼,不过是为了养寇自重而已。 自己一伙向他表示臣服,让他能养更多更听话的贼寇,进一步加强对水泊的掌控,从理智上讲,他应该会答应下来。 只是清风山山贼和扈成交恶过,特别是在赎回花小妹的事情上做得太过分,就怕扈成可能会感情用事,从而拒绝他们。 “扈巡检使,如何?” 花荣观察着扈成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发问。 “唔,让我再想想。” 扈成表面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正需要一个人代替王伦呢,本想推晁盖上台,可是晁盖这人拘泥不化,让他动手杀王伦,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而且晁盖的能力其实也不咋地,虽然比王伦可靠,但面对官军的围剿,也只有六七成取胜的把握,还需要扈成操心冒险去帮他。 这下来了一个宋江,问题就可以完满解决了! 宋江的智谋手段毋庸置疑,再配合吴用那厮的无耻诡诈,应对这次官兵围剿可以说十拿九稳! 唯一担心的是,宋江可能会违背誓言,背刺自己。 宋江野心极大,绝不忍受被人控制,短时间内可能会听话,但不会甘心长期雌伏,早晚会背叛扈成。 以宋江的能力,扈成想控制他,要比控制王伦和晁盖多花费好几倍的精力,是十分冒险的行为。 但风险之中同时也蕴藏着更多的机遇。 宋江这人活得很通透,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明白扈成要什么,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肯定会主动配合扈成,使双方都能最大受益。 只要宋江的实力还没壮大到失控的地步,他一定会忍辱负重,埋头发展,绝对不和扈成翻脸。 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宋江积累个一两年,便有可能摆脱扈成的控制。 但他不会想到,扈成的野心比他还要大无数倍,扈家庄的发展速度也比梁山水贼快的多,宋江的实力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扈成,也就永远无法摆脱控制! 除非他破罐子破摔,在实力不足的就和扈成反目,那样他就会失去一切! 也就是说,宋江是头豢养的猛虎,随时都可能威胁到主人,但扈成有信心驾驭他,并利用猛虎为自己谋利! 前前后后都想好了,扈成便对花荣说道:“宋江此人太过狡诈,我不信任他,如何才能让我信他?” 花荣忙道:“宋公明哥哥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一言九鼎,从不失信,他可以用自己的名声做保证!” “名声?哼,山贼有何名声可言?” 扈成嗤笑一声,侧首又思索了一会,说道:“看在小妹的面上,我答应你们的请求,记住,是给你花荣脸面,不是宋江!” 花荣嘴唇紧闭,静听他下面的话。 扈成继续说道:“有几个条件,其一,就如你所说,清风山众人必须当着青州境内几处好汉的面刺血发誓,听我号令!” “其二,最近官兵要来围剿水泊梁山,你们过来正好相助。宋江暂时不能走,也要留在山上出力,等打完仗再走。” 花荣一喜,拱手说道:“两个条件并不苛刻,我想宋公明哥哥应该能答应。” “我还没说完。” 扈成一抬手,神情严肃道:“最后一个条件,你们要在十天之内,帮助晁盖夺取王伦的寨主之位。如果不能按时完成,我就把你们消灭在水泊里!” 花荣惊愕的看着他,半天才道:“这个……我问过宋公明哥哥再给你回复。” …… 为了节省时间,扈成没有让花荣来回跑,而是委托鲁智深和杨志代自己接受清风山山贼的刺血誓言。 鲁智深还请了自己的老熟人,同样在青州境内做贼的桃花山大王李忠和周通过来做见证人。 三方头领们在清风山下聚会,宋江领着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和郑天寿,登上祭坛,挨个刺破手腕发誓。 李忠和周通不明底细,见清风山众贼竟然向水泊巡检司扈成表达忠心,都一头雾水。 两个浑人只是来做见证人的,鲁智深还给了一笔钱粮做酬劳,他们都懂道上的规矩,只做见证,具体情况也不去打听。 盟誓仪式结束的第二天,清风山山贼就急不可耐的搬走了,全寨本来也只剩下两三百人,把不想跟来的都清退了,最后只有一百多人相随。 不过他们把马匹车辆都保留了下来,百余人的队伍里有一百多匹马,五六十辆车,满载着家眷和财货,扮做商队急匆匆往梁山水泊驶来。 因为扈成的催促,队伍行进速度很快,只走了四天就抵达了兖州境内的水泊边上。 扈成早就派人联络过梁山水贼,告知了王伦和晁盖,清风山山贼要来投奔,要他们把人都接上山去。 晁盖一伙听说是好朋友宋江,都大喜过望,催促王伦去接人。其他水贼头目也都听过宋江及时雨的大名,对其人非常有好感,也表示欢迎新人入伙。 只有王伦心怀疑忌。 王伦不了解宋江,没把宋江当成对手,只是担心宋江和晁盖走的近,两股人合流,会动摇自己的地位。 他不想接收清风山山贼,但又不敢得罪扈成和手下头目,犹豫不决,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后来宋江又派花荣先来交涉,告知王伦,宋江不落草,帮着梁山好汉击退官兵之后就去官府自首。 花荣又故意冷落晁盖,竭力向王伦示好,还向王伦表达了忠心。 王伦这才放下心来,想到清风山山贼之中也就宋江一个人和晁盖关系好,其他人都不认识晁盖,正好可以拉拢过来。 于是便答应让清风山山贼入伙。 一伙人上了山,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宋江立刻和晁盖暗中勾结,商议推翻王伦。 扈成也已经告知了晁盖,要他和宋江紧密合作替下王伦,但不准让梁山生出内乱,避免内讧损失力量。 晁盖是个要脸面重义气的人,一时踌躇着狠不下心动手。 吴用得讯却狂喜不已,在两伙人马之间来回奔走,代替晁盖和宋江密谋。 二人很快就制定好了对策,借官兵围剿之危机,挨个游说其他头领,要问清楚王寨主究竟如何应对。 众头领也都对此事忧心忡忡,问过王伦,王伦却不给他们答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们听命行事就是。 头领们不是傻子,见王伦没有任何布置,只是不停联络扈成,便看出来王伦其实色厉内荏,又联想到王伦这段时间的奢靡堕落,都对这个寨主越来越不满。 此时有人带头发难,便不再遮掩,一起上堂来质问王伦:朝廷大军要来围剿,你究竟如何打算,快告诉大伙! 王伦被酒色伤了身子,胆气衰弱,见状惊慌起来,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后又恼羞成怒,大声呵斥众将: 你们想造反吗?我有扈巡检使支持,哪个要夺我的位子,先问过扈巡检使答不答应? 众他们看他这般没有出息,对他再无一丝敬畏,都冷笑不止,手都握到了武器上。 王伦见形势不妙,忙唤亲兵来护卫,还有两个心腹朱贵和黄安也带兵进来,手持利器把众头目围在中间。 晁盖等头目皆暴怒,全都拔出武器,与王伦亲兵对峙。 眼看要爆发一场激烈厮杀,场中异变突生。 就见那黄安站在王伦身后,突然一刀捅进了王伦后背,带血的刀尖从王伦胸口冒了出来! 众人都惊呆了,王伦的亲兵都愣住了。 王伦扭过头去看着黄安,一脸难以置信,颤声说道:“黄安……我……待你不薄!” “王伦,你不识进退,该死!” 黄安喝了一声,拔出刀来,王伦登时死在地上。 “黄安,你这小人!” 朱贵这才反应过来,面目扭曲着抡刀来砍黄安,却被黄安手下抓住,王伦亲兵没了头领,都不敢动弹。 黄安扔了刀,走到晁盖跟前,单膝跪地,大声叫道:“此危难之际,王伦沉湎酒色,不管山寨兄弟死活,当杀之!黄安愿奉晁天王为寨主!” 宋江吴用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用说,黄安的反正也是二人的布置。 黄安是晁盖的仇人,按说怎么都不会背叛王伦,但是宋江二人却对他说: 扈成已经放弃了王伦,寨中兄弟也不支持王伦,王伦已经完了!你如果站出来出一份力,晁天王就会原谅你,不然就给王伦陪葬吧! 黄安原本是官场上的人,对团伙内部的倾轧争斗比山贼们看的还要清楚,早就看出王伦要倒台,被宋江和吴用一说,当即就成了卧底。 “我等愿遵晁天王为寨主!” 晁盖一伙和宋江一伙跟着黄安大叫起来。 其他头目见王伦已死,没了别样心思,跟着一起呼喊,连堂内的王伦亲卫们也见风使舵,一个比一个喊的声音大。 只有朱贵还跪在地上大声嚎哭。 众人也不管他,一起拥着晁盖往寨主宝座上去。 晁盖半路停下脚步,亲手把朱贵搀扶起来,好声说道:“朱贵兄弟,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是眼下乃是生死攸关之时,王伦无能,他和梁山只能二选一,你该选哪个?” 朱贵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王伦保不住梁山,只是他效忠王伦已久,情感上不能接受王伦之死,痛哭道:“王寨主已死,还望晁天王不要杀害王伦妻子。” 晁盖拍着胸脯说道:“我晁盖是什么人朱贵兄弟也晓得,我对天发誓,绝不动王伦妻子一根手指,只要我还活着,就保他们一世平安!” 朱贵见形势不可挽回,也只能低头认命,对晁盖伏拜下去,高呼道:“朱贵愿奉晁盖哥哥为寨主!” 晁盖欣喜不已,扶他起来,被宋江和吴用拥戴着坐到正中的寨主宝座上,接受了一众头目的见礼。 自此他正式成为梁山寨主,梁山也进入了晁盖时代! …… 听到王伦的死讯,扈成感慨了一番,心中略有惭愧。 这一年多来,他虽然与王伦打打和和,总的来说还是以和为主。特别是后半年,王伦彻底被他打服了,成了他的附庸势力,事事顺从,配合的非常不错。 可惜王伦堕落的太快,周边形势也越来越恶劣,王伦的版本落伍了,梁山水贼需要一个更强力的升级版首领才能应付局势。 扈成已经给了王伦很大支持,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但这白面书生实在是扶不起来,只好抛弃此人,另推晁盖上台了。 现在的形势,晁盖是梁山寨主,再加上宋江吴用在一旁辅佐,面对围剿官兵估计能有八九成的胜算,至少也能保证梁山水贼不被剿灭。 梁山安全了,扈成也总算放下心来,不再为水泊局势而忧心。 晁盖和宋江吴用都是同乡,目前也没有利益冲突,因此配合的十分默契,一连串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就把山寨军队整顿了一遍,又秣马厉兵,构建水上防线,紧锣密鼓开始了备战。 期间还向扈成讨要一批军资和船只,多是弓弩箭矢盔甲火油等物,还有战船。本来他们也不缺这些,但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谁叫扈成还要依仗他们。 扈成自然看出了他们的小心思,晁盖等人还是低估了扈家庄的实力,以为讨要点军资是多大的事情,其实对扈成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眼下帮助水贼战胜官兵才是紧要之事,其他以后再说。 不过还是不能让水贼以为便宜好占,讨价还价了好几次,才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把军中淘汰下来的旧器械和旧战船拨了一些给他们。 晁盖等人军资到手,都沾沾自喜,把新到的军资发了下去,水贼实力也因此涨了一截。 第一百五十二章 曾头市夺马寻衅 朝廷大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水泊巡检司正兵都撤回庄子了,但还留着设卡收税的税丁,继续组织来往货船通过。 扈成和晁盖谈好了,这段时间水泊巡检司的水兵不在,梁山水贼也不能骚扰过境货船。晁盖的心思也在全在应对官兵围剿上,没有精力去劫掠货船,便答应了下来。 收税的助捐局把水泊将要开战的消息传了出去,说还有二十天的通过期,之后就要封住水道了,以免货船被官兵掠了去,让船主们抓紧时间通过。 南来北往的货船都急了,抓住这段空档期提前运输货物,水泊里一时货船拥挤,数量比以往多了几倍不止。 扈成见船只太多,担心生出乱子坏了名声,急忙又派了一营正兵过来,三庄轮流值守,日夜巡查,护送货船过境。 就在梁山水泊战云密布的时候,去北地买马的石宽回来了。扈成收到消息,急忙赶到独龙岗外迎接,见到石宽时,不由吃了一惊。 这一趟他没有让石宽去渤海找女真人买马,而是往辽国北境去招揽流亡的草原牧民,顺带再购买马匹。 按照事前说好的,石宽要招三百个青壮牧民,再加三倍的家属,总共一千人上下,应该还能弄回来几百匹草原马。 按理说,石宽的队伍规模一定很庞大,结果却看到了二三十个的残兵败将,人人身上带伤,马匹也精疲力尽。 石宽头上肩上都缠着渗血的白布,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扈成见他受伤颇重,没有直接发问,立刻命人把石宽抬上马车,送往庄上的医院里救治,又叫来车队把其他受伤之人也都一起运走。 把伤员都安顿好了,扈成才向一个伙计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伙计垂头丧气的讲述了他们的经历。 原来石宽在辽国北境招人买马都十分顺利,很快就招到了一千两百多个逃荒的牧民,另外买了八百多匹便宜的草原马。 把这么多人马千里迢迢带回山东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肯定会遭到辽宋两国官府和地方势力的刁难。 石宽是个老练的养马贩子,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便将队伍分成三股。 头一股押着五百匹马,以两百个牧民青壮赶马,装作贩马的贩子走在最前面。 第二股赶着大车,扮成在草原上收购皮毛货物的商队,以四百牧民伴随,对外宣传是雇佣来押运货物的牧民。 第三股是剩下的六百人,大都是牧民家眷,一半步行,一半骑马坐车,路上有人查问,就说是大宋国土豪地主从辽国买来的牧民奴隶。 因为商路已经打通,而且来回走了好几趟,和沿路势力都已经熟悉了,所以队伍一直走到宋国境内都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最多是被讹去一些钱财而已,并没有人出来阻拦。 走到大名府境内的临清县时,本以为快到了家了,大伙都放松下来,谁想却遭到一股盗贼的袭击。 石宽慌忙把手下伙计以及青壮牧民组织起来迎敌。 谁想那些盗贼竟然异常凶悍,三四百人全是马军,装备也十分精良,为首几个贼将勇不可当! 石宽这边只是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而已,人数又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被山贼一个冲锋就打垮了,并四处抢夺马匹。 石宽肩膀上中了一箭,头皮也被削掉了一块,落到马下差点被踩死,又被山贼活捉了。 他被押到山贼首领面前,仔细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伙人根本不是盗贼,而是曾头市的人马,领头的也曾家的三个儿子,曾密、曾索和曾升! 那三兄弟也不对他隐瞒身份了,哈哈大笑了一番,又大声喝骂: 石宽,你这厮到北地贩马,为何不依约给我家上缴中介费?还故意躲着我家,以为我家不知道你的动向吗? 既然是你不守信用,也别怪我们下手狠!这次给你一个教训,若有下次,定把你全伙杀光,一个不留! 以后乖乖按约上缴马匹,不然河北东路你休想再走! 曾家人威胁了石宽一通,带着缴获的马匹撤走了。 石宽被放了回来,忍着伤痛召集了逃散的手下,先派没马的人到后面去,通知两支队伍暂停下来待命,并在原地守护队伍。 然后就带着前队纵马疾驰,跑了两天一夜,终于赶到了扈家庄! “曾头市!” 扈成听完暴怒,抽出铁鞭砸断了身边树木,回到庄上立刻招来许贯忠商议对策。 扈成之前就因为被曾头市收中介费而恼怒,只是曾头市距离扈家庄太远,一时奈何不了对方,也只能忍着气受欺负。 后来辽国截断了曾家的商道,总算有理由不用给曾头市交费了,石宽也走了另外一条道路,没想到曾头市竟然主动出击袭击了扈家庄的商队! 扈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欺辱,肺都气炸了,当即决定发兵曾头市,好好收拾一下这个黑帮势力! 许贯忠却很是平静,劝他不要意气用事。 一则曾头市在河北东路,势力经营已久,官场上肯定有强大的靠山。扈家庄的势力主要在山东,到了河北会被官府处处掣肘难以施展。 此乃不占人和! 二来,曾头市实力强悍,其兵强马壮,精兵猛将不弱于扈家庄。扈家庄跨州越境,到对方的地盘上作战,乃是失了地利! 最后,官兵围剿水泊的大战迫在眉睫,扈家军在这个关键时刻离郓州,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便来不及应对。天时也不利自己! 天时、地利、人和皆失,扈家军攻伐曾头市,焉能取胜? 听了许贯忠的劝说,扈成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熄了动兵的心思。 许贯忠道:如今之计,当避开曾头市的眼线,先把困在路上的商队接回来。 扈成点点头,去找石宽了解情况。 石宽经过救治之后,又睡了一觉,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便把路上的情况详细说了,还给出了一个绕道撤回的方案。 扈成听从了他的意见,让几个随行的伙计引路,派出林冲和五十个骑兵,并时迁、石秀和二十个哨探营的探子前去接应。 接应之人全是骑兵,从大名府西面绕了过来,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把后续队伍的人接了回来。 一千多牧民来到扈家庄,还有大量皮毛货物和三百多匹好马。 扈成大致看了一下,全是青壮男女和孩子,没有老弱,都是合格的劳动力,便将他们交给政务主管娄敏中去安排,自己把精力都放在军事上。 他招来时迁石秀,询问向曾头市的情况。 二人禀道:骑兵营护着后面两股商队赶路,哨探营在周边警戒、侦查敌情,快马哨探一直放到曾头市,探到了一些消息。 曾家人抢了石宽的五百匹马之后,并没有再四处拦截扈家商队,而是直接回家去了,商队因此才得以顺利返回。 不过曾头市里气氛紧张,忙碌不止,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抢劫的队伍也急着赶了回来。 时迁亲自潜入进去,寻人打探了一番,才知曾头市把隔壁东昌府兵马都监张清的马匹也给抢了。 张清大怒,派人来讨要马匹,还威胁不交马就发兵过来,把曾头市当盗贼剿了! 为什么曾头市要抢张清的马?也是一个非常巧合的事件。 原来石宽之前经过东昌府时,答应也帮张清采购马匹,先后买了三批三百匹马,加上之前白送给张清的一百匹,总共有四百匹好马落到了张清手上。 石宽的商队每次到了大名府境内,都要把张清的马分出来,单独命人赶往东昌府交付给张清。 曾家人看到了,以为石宽把马匹分成两路运输,以避开自己的堵截。 于是也分了两股人马,一股去抓石宽,一个去劫东昌府的马队,把张清购买的战马也给抢走了。 张清查清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讨要,并要曾头市加倍赔偿。 曾家人才知道抢错了人,但他们一向蛮狠惯了,又有河北东路的高官做靠山,并不畏惧张清。 见张清态度恶劣,曾家人也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说自己是良民,怎么可能干抢劫商队的勾当? 之所以截了扈家商队,乃是扈家商队不讲信用,亏欠他们的,他们只是把自己应得的财物夺了回来而已! 而送往东昌府的那一百匹马,还没有到张清手中,也算是扈家商队的财物,和你张清没有关系! 张清也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讲理,愤怒至极,威胁要攻打曾头市。 曾家人料他不敢擅自发兵,但也不能疏忽大意,便在全镇动员,随意准备和东昌府官兵开战。 …… “张清也要打曾头市?” 扈成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顿时一亮。 他和张清都是朝廷军官,曾头市抢了扈家军的军资,扈家庄远在山东,奈何不了一方河北恶霸。 但东昌府可是河北东路的重要军镇,曾头市连自己一路的禁军军资都敢抢,这下应该能找到动兵的借口了吧? 如果扈家庄联合东昌府状告曾头市,朝廷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即便不会让他们动兵攻打曾头市,也能占据大义。 然后他们再故意挑衅曾头市,待双方开战了,朝廷再来阻止也晚了,事后也不可能降罪给两个地方重将。 扈成越想越兴奋,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许贯忠、娄敏中。 这二人也认为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但还是不赞成出兵。 扈成的想法就算实现了,最多解决人和问题,天时地利依旧在曾头市一边。 扈成却一心想打曾头市,倒不是不认同两个主管的意见,而是他认为扈家军步兵久不作战,光是窝在家里训练,对军队不是件好事。、 一来士兵没有实战经验,真实战力到底有多强,没经历过大仗硬仗,谁也不能确定。二则步兵将士们没机会获得战功,必心怀怨言,压抑太过,反而打击积极性。 曾头市的实力很强,和他们打上一仗,不论胜败,都是对军队的一次锤炼。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许贯忠和娄敏中沉思了片刻,分别说道: 既然以练兵为主,那就不要设定太高的目标,和曾头市野战几场,形势不利便退兵,万不可和对方死耗。 野战若是顺利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下攻坚战。庄子里工匠充足,技艺高超,制造攻坚器械轻而易举,正好也锻炼士卒的攻坚能力。 扈成也道:张清手下禁军战力也不可小觑,我们两支军队合力,野战不可能败给曾头市,最多也只是攻坚小挫而已。 计议已定,扈成便招来张清的好友皇甫端,和他一起到东昌府游说张清。 曾头市的背景很硬,又蛮狠的紧,张清拿他们没有办法,说出兵只是吓唬一下而已,他不可能得到军令发兵去攻打一个城镇。 结果没把曾头市吓到,又被曾家人羞辱了一通,气得张清好几天睡不着觉。 正生闷气时,扈成来见他,也说了自己被曾头市欺负之事,无比愤慨道:“我们两个是堂堂朝廷军官,竟然被一家外来的女真野人欺辱,简直岂有此理!” “我打算到东京城去告状,把曾头市抢夺军资,欺辱朝廷军官的事情告到朝堂上去,让官家为我做主!张都监,你有什么想法?” “我和扈巡检使一起去告状!” 张清也拍案而起,愤然叫道:“此事朝廷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就是寒了将士之心!” 于是两位将军便联名上书,先把状告到河北东路。 此路高官正是曾家人的靠山,一味和稀泥,没有给个明确答复。 二人也知道不会有结果,只是走个程序而已,又派得力人手去东京城告状。 枢密院和刑部看了文书,责令河北东路严查此事! 河北东路的高官便向上解释,此事并非两个原告所说的那样,而是三方合伙做生意,因为分配不公而内讧,纯粹是个人私事,并不涉及军政。 东京城收到回复,便不当回事了,只让河北东路调解三方纠纷。 河北东路再次和稀泥,让张清和扈成就此算了。 二人却坚持要讨回被夺去的马匹,并且要曾头市赔偿损失。 路上的高官便道:我们已经尽力调解了,既然你们不服,那我们就不管了,你们有本事自己找曾头市要赔偿去! 高官们本以为二人不敢出兵,此言纯是嘲弄之意,但扈成张清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员猛将得了河北东路的准许,迅速出兵北上,发动大军直扑曾头市!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扈家出兵各方资助 要打仗了,扈家庄上下都惊喜不已! 以往都是水军在打仗,骑兵步兵和民兵无法参与其中,立功的机会极少。 这次终于要开陆战了,大伙都有了立功的机会! 扈家庄的战功和赏金非常可观,一个三等功就够普通人家吃半年了,庄子里的青壮男人闻讯都涌到扈家庄园来报名参军! 扈成手下有好几个营,都是最低人员编制的架子营,一旦有战事用兵,便会按照战争烈度征召民兵补充进来。 丁等是最低烈度,只以架子营执行战斗任务,不另外征召民兵。 丙等是普通烈度,每个营征召三成民兵入伍,以步兵营为例,三百人的营招大概一百民兵,新老混编四百人。 乙等是高烈度,征召一倍民兵,一个营扩充到六百人。 甲等是最高烈度,征召两倍民兵,兵额增加到一千人! 此时正逢春耕,田地里需要大量劳动力,而且还有东昌府的禁军参战,因此扈家庄里只发起了丙等动员,征召三成民兵入伍! 扈成这趟动用了除水军之外的全部陆战兵力! 其中有主力步兵营三个: 一营指挥使王进,副指挥使焦挺,洪泰。 二营指挥使王虎,副指挥使鲍旭,陈来福。 三营是以祝家和李家的兵员组成,指挥使栾廷玉,副指挥祝虎、杜兴。 三营主力步兵,共一千二百人! 还有一营骑兵,指挥使林冲,副指挥扈三娘和鲍滔。 骑兵原本编制一百人,因为曾头市骑兵太多,便启动甲等动员。征召了五十个原郓州禁军骑兵,又将新招募的两百五十牧民男人充入军中,将骑兵营的规模扩充为四百! 扈家庄战马尽多,骑兵营为了保障战力,携带了一千匹战马,几乎达到了一人三马的规模。 骑兵只负责作战,后勤和备用马则由马夫看护。 马夫也有三百多人,除了扈家庄军马场的一百个本地马夫,其他两百人都是牧民女人和少年。 虽然只是些妇女儿童,但牧民从一出生就和马匹相依为命,赶马的本领不比本地马夫差,至少看护住马群没有问题。 此外马夫还是协助骑兵作战的辅兵,战斗开始后,一部分马夫就要和骑兵营在一起,为骑兵提供支持,比如披甲、换马、战场补给、抢救伤员等事情。 骑兵加上马夫,共有七百人! 另外还有四个特种营。 第一个是李衮为指挥使的大盾营,原编制一百人,后来又增加了二十辅兵。 因为大盾兵专业程度太高,新加入的民兵无法适应战术,所以没有再扩编。 第二个是山地营,指挥使是项充,战兵一百人,辅兵二十。 山地营的情况也和大盾营一样,紧急时刻无法编入新兵,还是原来的编制。 第三个哨探营,石秀为指挥使,编制五十人。 为了提高机动性,队伍里配置了一百五十匹驴马,因为后勤供给比较复杂,后来也增加了二十辅兵。 哨探营不参加战斗,只做战场侦查,五十人足够了,因此也没有扩充。 第四个是辎重营,指挥使是张麻子张保,正规编制五十人。 辎重营本来就有自己的备用兵员和扩兵计划,不适用动员等级,而是根据军队规模和路途远近配置人员和车辆。 这次辎重营征召了二百五十人,扩编到了三百人,队伍里有大车一百,还有驴马一百,全是畜力运载,不需要人力负担。 另有一个匠作营两百人,人员是能够制作攻坚器械的熟练工匠,也带了几十辆大车,载着工具和材料。 还有一个医疗队,有四五十个郎中和护工,也携带了许多担架和医疗物资。 匠作营、医疗队都和辎重营走在一起,由扈家庄的后勤总管扈容统一管理。 扈成为了让这位堂兄熟悉军事后勤供给,特意让他加入队伍行列。 最后是扈成的近卫队,有二十名精锐骑兵,和二十名武艺高强的刀盾手,队长是吕方,副队长是扈贵。 武松李逵两猛将因为还没有完成训练营的学业,不能编入其他营中,暂时做亲卫大将,一人领十个刀盾手步行作战。 水军第二营指挥使李应和第三营指挥使祝彪闻讯也来找扈成,强烈要求参战。 此事和两庄关系不大,扈成本不想压榨两庄,只调了有编制的第三步兵营,其他再没有调动人员和钱粮。 没想到祝家父子和李应也积极响应,欲在此战中打响名号。 特别是李应和祝彪,二个武夫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骑马作战的机会,都手痒难耐,闻讯也各带了五十个骑兵来助阵。 扈成便把二人另编了一个骑兵队,和武松李逵一起,作为后备突击力量,跟在自己身后。 各营各队的兵力加起来,有两千八百人之多,其中战兵一千八百人,辅兵一千人! 扈家庄陆战兵马倾巢而出,祝家李家精锐战力也全都派了出来,三庄为了讨伐曾头市,押上了重注! …… 大军开出了扈家庄,军事参谋许贯忠却没有跟随,他的任务也很重,要监控水泊的战事,随时给梁山水贼提供支援。 三庄水军都在许贯忠的统领之下,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如果到了最恶劣的时刻,他们也得换上水贼的衣服旗帜帮助晁盖一起对抗官兵。 这些工作都要精心筹备,每个细节都要考虑到,不然就有暴露的风险! 许贯忠一直在主持军事常务,己方军务平时都是他在处理,扈成相信他的能力,把兵权都交给了他。 又命娄敏中和许贯忠紧密配合,一定要把此事做好! 许贯忠、娄敏中一起作出保证,带着留守的军政官吏为出征队伍送行! 队伍刚开出庄子,又遇到了郓州团练使吴元忠。 这位便宜老丈人带着一队兵马等在路上,眉头紧皱的看着路上的队伍,对扈成说道:“我劝了你那么多话,你还是听不进去?” “多谢老大人关心,但这场仗我非打不可!” 扈成一拱手,正色说道:“不痛揍曾头市一场,以后什么货色都敢骚扰我扈家庄的商队,我的生意还怎么做的下去?” 吴元忠闷了一会,摇头叹道:“年轻人就是气盛,或许是我老了,只想着安稳过活,没有了进取的锐气!” 扈成笑道:“山东官府这里,虽然柳安抚使和陈知州都默许了我的行动,但还会有许多人看不过眼,还望老大人帮我疏通疏通。” “我知道。既然你的兵马都已经出动,我就不再劝了。” 吴元忠指着身后的队伍说道:“这三百弓箭手,是我费了许多心血练成的老兵,拨给你一同出战。他们是我麾下的主力战兵,你要好生使用,不要折损过大。” 扈成一看,个个携着硬弓和几筒羽箭,身材长大,目光敏锐,果然都是精锐模样,不禁大喜。 吴元忠本人擅长射箭,他手下的郓州厢兵也非常注重射击训练,部队里配制了一半规模的弓箭手,远程攻击力十分强大。 扈家军步卒的近战能力优秀,但却缺乏远程兵种。 因为弓箭手训练周期太长,一个合格弓箭手至少也训练一年! 扈家军成立时间太短,步兵近战技术和战阵之术可以快速练就,但射术却无法缩短时间。 这就导致扈家军的弓箭手数量非常少,一千八百战兵之中,只有两百多个兼职弓箭手。 远程攻击力薄弱,是扈家军的一个弱点,不过对付曾头市应该足够了。 一方面作为地主武装,曾头市不可能有太多的熟练弓箭手。另外一方面,扈家军全员披甲,盾牌配置也多,防御坚固,不怕对手的箭矢。 所以扈成也不为此担心。 但不管怎样,更多的弓箭手能极大提升扈家军的战斗力,弥补扈家军远程攻击力不足的缺陷。 老丈人送来的三百精锐弓箭手,简直是雪中送炭,让擅长近战的扈家军如虎添翼! “多谢老大人相助!” 扈成异常感激,急忙躬身致谢。 “你是我未来女婿,我不帮你帮谁?” 吴元忠摆摆手,叫来一个厢兵军官,说道:“这是丁牌头,弓箭手由他带领,你给他下令就成。” 那丁牌头来过扈家庄,和扈成互相认识,还收过扈成的好处。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微笑着施礼。 扈成道:“丁牌头,告诉兄弟们,好好作战,好处少不了大家的!” 丁牌头笑道:“扈巡检使请放心,有团练使大人的命令,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扈成让布阵使张士行带他们加入步兵营的行列,向吴元忠一拱手,打马继续前行。 …… 扈家军队伍配置了足量的车马,战兵的器械、盔甲都放在车上,全都轻装步行,行进速度非常快,一天能走七八十里地,三天就到了东昌府。 张清见到他们队伍里竟然有这么多后勤人员,比重将近三分之一,很是吃惊,笑道: 扈巡检使要远征辽国吗?哈哈哈,不过三四百里的路程,用不着携带这么多军资和辅兵吧。 扈成微笑道:我是第一次远离自己的地盘作战,经验不足,所以把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呵呵,不像张都监是宿将,举重若轻。 张清指出的问题,他当然知道,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后勤备足了为好,战场上会出各种意外,稳定的后勤工作会极大的提高容错率。 另外,这次出兵不只是为了教训曾头市,还有练兵的目的。要像正式出征一样,把一切该做的事务都做好,为将士们增加行军作战的经验。 张清也已经整备好了队伍,有两千步卒,五百马军,两百辎兵,共两千七百兵马。 两军合兵近六千人,往东北方向迅速开了过去。 因为辎重和车马太多,队伍看着非常庞大,一路上惊动了许多人,都以官兵剿匪为借口应付了过去。 曾头市在凌州的东北的清平县里,距离东昌府两百多里地,大军三日便到。 前方地势十分复杂,四处都是丘陵和河道,扈成和张清没有把军队贸然开进去,暂驻在平原上,二人登到高处观察地形。 此地曾遭黄河泛滥,周围百余里都被洪水淹过,河流野滩遍布,荆棘草荡丛生,地形破碎杂乱。 只有曾头市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地面干燥,三面都是乱山岗,山岗中间的平地上有一座镇子,就是曾头市。 因为此地周围不利通行,仅有的两条大路都要从曾头市通过,是往来山东河北的重要节点,是以行人众多,商业十分繁荣。 曾家人占据了这处要地,光靠收税就赚的盆满钵满,因此财力雄厚,为了保住地盘,又养了许多私兵,实力强悍,无人敢来争夺。 “好一块肥肉,竟然被一群女真野人吃到嘴里,我大宋国无人了吗?” 扈成看清了曾头市的地形,不由感慨,同时也眼馋不已。 若是能把这处宝地吞下去,不但财源滚滚,还扼住了军事要地,将河北东路一分为二,南北不能相救。同时自己一方却能随时对外投放兵力,从而影响整个河北东路的战局! 张清闻言说道:“曾家野人虽然蛮狠,却也没有这个本事占据此地。” “是某些心怀叵测的大人想要掌控整个河北东路的商业,故意在这里豢养了一条恶犬,收取过路费的同时,打击不听话的商人,独霸这一路的生意。” 扈成沉吟道:“怪不得曾家人敢公然袭击我的商队,看来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张清冷笑道:“曾头市得罪的人太多,官吏、地主、富商、平民,绿林强盗,都被他们得罪了个遍。” “眼下实力强盛,没人敢动他们,看着好似风光,一旦那些靠山大人们失去了手中权力,曾家人早晚要被人清算!” “还有这么一回事?” 扈成听得心中一喜,心中思忖道:“原来曾头市的人和因素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有利,或许正有许多人巴不得曾家人被我们消灭呢!如此说来,我方的胜算又能多加两分了!” 他不禁微笑起来,对张清说道:“我们两个能把军队顺利开到这里,可能就是很多仇人对曾头市的报复,我们就是清算曾头市的力量!” 张清也恍然醒悟,开怀笑道:“哈哈哈,但愿能如扈巡检使所说,让我们这一趟能彻底覆灭曾头市!” 第一百五十四章 曾家五虎两教师 扈家军和东昌府兵马都派出了哨探,提前几日就在曾头市周边探查地形,并深入丘陵地带秘密侦查,扈家军探查西南两边,东昌府复杂东北两面。 曾头市是民间军事组织,还有职业军人做教头,当不会坐视敌军斥候刺探军情,便也派出了许多游骑,到处猎杀侵入者。 双方哨探和游骑漫山遍野的追逐,三三两两的厮杀,战斗规模虽小,却极其惨烈,非要一方赶尽杀绝才停手。 因为曾头市的游骑熟悉地形,官兵吃了不小的亏,仅仅两天时间,东昌府就损失了二十几个哨探,扈家军的哨探营也折损了十来个侦查兵。 两支官兵的哨探素质都非常高,曾头市那边虽然占据主场优势,其实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伤亡的人数和对方相仿! 张清心高气傲,不认为自己手下能力差,推断曾头市的游骑应该都是精锐骑手,所以才能给哨探造成严重伤亡。 于是发了狠,派出更多哨探和曾头市游骑拼消耗。 扈家军的哨探数量少,个个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的特种侦察兵,死一个扈成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死了十几个。 他虽然痛心,但也很清楚,这是哨探营面临的第一个考验! 哨探们必须要明白,他们的职责就是探明敌情,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完成任务,顽强的韧性,深入敌后的牺牲精神,是必须具备的品质! 扈成便也狠下心来,命令石秀继续加大侦查力度。 石秀也是第一次统兵实战,见手下一个接一个的死,都快要暴走了。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冷静的分派兵力。 官兵的哨探独立作战能力都很强,两军源源不断投入哨探到曾头市的乱山中,和曾头市游骑争夺空间,追逐厮杀日夜不停! 又过了一天,曾头市的游骑损失了五六十个,终于撑不住了,不敢再在野外派兵,全部收回营寨防守。 两军哨探付出了巨大牺牲,总算赶走了对方的侦查力量,控制了整个野外地方,可以随意的侦查和监视。 他们很快就把曾头市的布防情况探查清楚,画成地图送到扈成和张清面前。 于此同时,时迁也带着密探,化妆成各色人等潜入了曾头市内部,将里面的防务图送了出来。 扈成仔细观看着内外形势图,眉头越皱越紧。 曾头市的地形比祝家庄还要复杂,祝家庄大体是在一个山坳里,只有前后两个进出口,后山地形险要,不易攻打,正面大路上修筑了一个坚固的壁垒。 进攻方只能攻击正面壁垒,使祝家庄可以集中兵力防守此地,非常难以攻打。 但同时也有个缺点,就是缺乏战略深度,防守的核心就是壁垒,一旦壁垒被攻破,整个祝家庄便暴露在敌军面前,再没有一丝防守之力。 与祝家庄相比,曾头市的防御工事要复杂十倍! 这里有五六条进出通道,每一条道路的险要处都筑了一个营寨,分别有数百上千兵力驻防。 从外面看来,防守一方必须分兵防守,一定程度上分薄了兵力,容易被各个击破。 但看过布防图之后才知道,除了正面的两条大路,其他三条道路之中,两条是山道,一条从树林和河滩地里通过,曲折又危险,无法展开兵力,还非常容易中埋伏。 进攻方难以攻打三条小路,但其内部却有平坦道路相互连通,随时可以调集兵马到各处。一处遭到攻击,他处很快就能支援过来,想各个击破几乎没有可能! 另外小路上的营寨选址也非常巧妙,进攻方不能展开队形,只能拥在路上,但防守方却可以从几道营门直扑下来,从三面围攻进攻方。 哪怕攻破了路口的营地,再往里还有几段崎岖山路和树林,曾头市的兵马可以退防此处,扼守险要,继续顽抗,同时依仗熟悉地形绕后袭击进攻方的侧后! 总之,这个曾头市极难攻打,正常请况下需要两万以上的兵力进攻五条通道,在各处同时施压,让防守方难以调动兵力互相支援,这样才能相对轻松的打下来。 可是眼下两军只有六千人,攻破曾头市简直难于登天! 战场态势十分不利,但扈成也没有太过失望。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教训曾头市,没想过能攻陷这里,只要野战取胜,再打破一两个营寨,就算成功了。 “张都监,曾头市不好打呀!” 看完地形图之后,扈成抬起头来,对张清说道:“此处地形复杂,攻坚艰难,我们必须把曾家人调出野战。” 张清看着地图,指点着说道:“山上的三处小道不用派兵去打,打也打不下来,你我全力猛攻正南平地上的大寨即可!” 扈成点头道:“张都监说的有理,正南大寨虽然也易守难攻,但我两军战力强悍,正面进攻正好发挥实力,也好过去山路泥滩上提心吊胆被人伏击!” 张清继续说道:“虽然不攻小路,但也要做好防备。开战之后,你我两翼及后路,肯定会遭到小路过来的敌军袭击,当派人得力人手防御。” 扈成道:“还是张都监想的周到,张都监经验丰富,我听张都监的安排!” “那我就得罪了!” 张清被他捧的高兴,哈哈一笑道:“明日早上开战,扈巡检使者列阵在敌营正面西侧,并分出一营兵马到西面路口驻守。” “我在正面东城列阵,也分一支人马在东面路口堵截,再分一营兵马防守后路。” “若曾头市人马出寨野战最好,我们就在正面发起猛攻。若敌军战败回寨,或是据寨死守,那么……” 他站起身来,看着扈成说道:“我带的攻城器械少,扈巡检使准备充分。如果要攻坚,就由你来主攻,我的兵马给你助攻、防护。扈巡检使不会多心吧?” 扈成笑道:“如此安排非常合理,我带了这么多攻城器械过来,不试一试心痒难耐。哈哈哈,攻坚就交给我!” 张清神色一松,对他拱手笑道:“扈大郎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豪杰人物,能与你合作,是张清的幸运!” …… 次日天色刚刚发白,曾头市所在的丘陵外便响起了进军的号声,两支官兵兵分两路,分别从两条大路开进了乱山之中。 扈成一路在西边,哨探营已经掌控了野外,根本不可能有伏兵藏身,队伍也不做两翼掩护,一条龙径直往山间平地快速挺进。 林冲和一百骑兵前锋当先驰到,见前方两里外便是一个壁垒,壁垒上梆子响起,寨门大开,放下吊桥,从里面冲出一彪马队! 那马队也有一百骑上下,骑兵全都穿着青黑色棉袍和半身皮甲,打着青色旗帜,轰隆隆奔到五十步外停了下来。 林冲一队骑兵也停下对峙。 就见当先一个浓须大汉,头戴熟铜盔,身披锁子甲,手持点钢枪,前出两步大声喝骂:“尔等扈家庄私兵,竟敢擅自出兵攻伐良民,与盗贼何异?你们不怕被朝廷治罪吗?” 林冲喝道:“曾头市贼兵,休要装成无辜模样,先把抢夺我扈家庄的马匹还回来再谈!” “哈哈哈哈!” 浓须汉子大笑一声,叫道:“我家凭本事抢来的马,为什么要还!” “女真野人,讨死!” 林冲大怒,挺枪跃马冲杀过来,口中喝道:“某乃豹子头林冲,野人小贼报上名来?” “我是曾魁!” 浓须汉子叫了一声,也打马迎了上去,振枪叫道:“爷爷在老林子里杀过猛虎,你一个豹子头算甚?” 两人交马冲突,这曾魁武艺十分了得,在林冲的猛攻之下毫无破绽。 又缠斗了三十合,曾魁料敌不过林冲,收枪回马,往西便走,麾下骑兵也跟着一起撤走。 扈家军阵中,扈三娘见曾魁要逃,早一步发动骑兵,朝曾家骑士追了过去。 曾家骑兵慢了一步,被扈家骑兵抓住,在林冲和扈三娘两支箭头的带领下,一头撞了进去,瞬间摧毁了曾家骑兵的尾巴,二三十人落马,大都被马群踩死! 曾魁拼命打马逃窜,总算没有被追上,却也没逃向营寨里去,而是往西面的树林里去了。 林冲和扈三娘追到林边,见前方虽然是平地,却有一大片柳树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这里已经是曾头市的内部了,哨探侦查不到,林冲怀疑曾魁是在诱敌,便没有进去,重整队伍在附近巡查,掩护后面的队伍。 后续主力开了进来,直到曾家营寨前两里外停住,步兵骑兵分别前出警戒,辎重队则找了个背靠土山的地方开始建造营地。 东面隔了两三里另外一个大路上,出现了东昌府的骑兵,在附近来回巡视,步兵开过来监视营寨里的动向,辎重兵也在扈家军营地旁边开始忙碌着扎营。 曾头市的大寨里,旗帜鼓号响了一阵,七八百人开了出来,紧靠着护城河列阵,有人上前高呼,叫官兵过来面谈。 扈成和张清各带一百亲兵靠了过去,只见对面阵前一字排着六员大将,个个龙精虎猛,彪悍无比,也不由暗暗称赞。 二人报上姓名,对面六人也一一报名。 先是曾家四虎,最年长的曾涂三十出头年纪,面上伤痕累累,满脸都是风霜之色。 接着是曾密、曾索、曾升,最小的曾升只有十六七岁,却也身子健壮,气势嚣张! 然后是曾头市的两个教头,骑红马使长枪的长脸汉子是副教师苏定,还有个身骑白马,鞍下挎弓,手持方天画戟的大汉,乃是教师史文恭! 扈成对曾家五虎和苏定都不熟悉,唯独对史文恭之名如雷贯耳。 他记得这位武艺绝顶,梁山上除了卢俊义,似乎没有一人能敌住,于是便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史文恭足有一米九,身材极其雄壮,面孔阔大,双眼细长,长相颇像兵马俑,便猜此人可能也是关西人。 史文恭手中的兵器最是显眼,也和吕方一样的方天画戟,不过吕方的方天画戟是寻常的鸡蛋粗细,长只有八尺,方便抓握,也灵活犀利。 史文恭的方天画戟却比吕方的画戟大了两号,戟杆足有鹅蛋粗细,长近一丈二,戟头也又宽又大,看上去异常笨重,根本无法使用。 一般人要使动这么重大的方天画戟,首先手掌也要大出两号才行,不然握不住戟杆。 其次力气也要远超常人,否则根本使不动。 最后还需要高超的技巧,本领低下的抡动如此粗大的画戟,没有技术还不如抱一根椽子打人方便呢。 那根方天画戟简直不是给人类使用的,但史文恭提在手里,轻松写意,旁边之人也不以为怪,显然不是装比吓人用的,是他真有这个本事! “这是个怪物啊!” 扈成见多了猛将,扈家庄里也有几个天赋异禀的超人,但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这般沉重的压力,光是看到那根方天画戟,就让人心生惧意。 一旁的张清也只盯着史文恭打量,面色异常凝重。 曾头市这边见对方气势一沮,全都露出得意之色,互相看着发笑,只有史文恭一个不动声色。 “喂,你们两个,好大胆子!” 为首的曾涂用不熟练的汉话大叫:“别以为你们是官兵我家就怕你,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呸!你这样野人休说大话!” 张清吐了一口,怒喝道:“你们曾家夺我马匹,还蛮不讲理,今天最好把马交出来,不然大爷踏平你这破寨子!” 二人一言不合,就都怒不可遏,双方人马都跃跃欲试。 这时就听那史文恭开口说话了,却是河东口音,大声说道:“扈巡检使,张都监,你们都是朝廷军官,要讲道理!” 扈成冷哼道:“你夺我们战马,打伤打死我马夫数十,还有何道理可讲?” 史文恭道:“是你扈家不守信用在先。说好了要曾家帮着联系女真人买马,并付给中介费,却又过河拆桥,妄图甩开曾家单干。是你们无理在先!” 扈成在这点上的确心虚,也不跟他分辨,厉声喝道:“我买的是军马,你们胆敢抢劫军资,就是公然造反!” “去你娘的造反!你说造反就造反吗?” 曾涂大骂一句,挺枪突了过来,口中叫道:“我捅死你,宋国朝廷也不会说我造反!”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阵前恶战猛将殒命 曾涂不愧是老林子里钻出来的女真人,性情极其粗野,一言不合就来抢杀扈成! “哇呀呀!野人安敢欺我!” 扈成大怒,举枪正要上去迎战,身边便有一道红影子冲了出去。 “将军勿恼,看我擒了那女真野人!” 吕方是亲卫大将,当然不能让主将出战,抡着方天画戟当先出马,和曾涂战在一起。 这位亲兵队长的武艺虽然不是一流,但也少有敌手,不碰上顶级武将,一般不会败北。 扈成对吕方很有信心,便拉停了战马,观看双方拼杀。 谁想战局大大出人意料,二人交手不久,很快就分出高下来! 那曾涂的实力十分强劲,吕方只过了十余招就现出败相,又强撑到三十合,戟法大乱,只能遮拦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除了史文恭,曾家竟然还有一流高手!” 扈成看得惊了,曾涂的武力之高,估计和林冲王虎不相上下,在扈家军中也是排进前三! 其他几个曾家武将若都有此等武艺,扈家军的猛将们全部排出来都占不到便宜。 “吕方快退!” 扈成生怕吕方战死,慌忙招呼他撤退,自己也挺枪出马前去救援。 曾头市阵上,曾升抡着大刀过来阻截。 扈成和这小子并在一起,口中哇哇吼叫,状若疯虎,攻势如潮,把未成年的曾升惊得手忙脚乱,只能全力防守。 扈成虽然取得了优势,却也不能迅速拿下对方,无法脱身去救吕方,他来时只带了吕方一将,遇到险情无人可去救援。 吕方和曾涂武艺差距太大,被曾涂缠住,想逃都逃不掉,眼看就丧命时,张清出马来救。 那边曾索又抢出来拦截张清。 两马相对,还有二十步时,张清右手突然一扬,一块石头砸中了曾索面门,闷哼一声向后翻落马下。 “哈哈哈,野人不会骑马吗?” 张清大笑一声,扭头朝吕方奔去。 曾头市阵上其他人也来不及阻截,被他赶到跟前,和吕方一起夹击曾涂。 那曾涂以一敌二,应付一戟一枪,竟然游刃有余,喝呼大战,压着两个正规军军官打。 吕方已经手臂酸软了,无力再反击,张清枪法上也慢,二人合力都对付不了对方。 张清见状,招呼吕方先退。 吕方不敢迟疑,埋头踢马逃遁,张清在后面边打边撤。 曾涂见跑了吕方,不禁大怒,盯着张清往死里打,一副誓要拿下的势头! 张清逃出几步,忽然身子一扭,一飞石砸了过去。 双方距离实在太近,曾涂猝不及防,被飞石砰地砸在脑门上,头盔都打飞了,身子晃了晃,眼睛失去了焦距,伏在马上转身就逃。 张清追杀过去,那头史文恭、苏定、曾密齐齐骤马而出,分别来救曾升、曾索和曾涂! 张清扈成见不能敌,都弃了对手,迅速返回,带着一百骑兵撤回了大阵之中。 曾头市众人救下了受伤受困的三兄弟,也撤兵回到营寨,关闭寨门严守不出。 张清和扈成回到本阵,前者留在前方指挥正兵列阵防御,后者来到土山下,主持营寨修建。 扈家军匠作营准备的十分充分,和辅兵们一起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就挖了一道壕沟,堆了一道鹿柴。 扈成命令留下一半人在营中继续劳作,自己带着另外一半人手赶到西边的东昌府营地,帮助他们继续建造。 东昌府的辅兵数量少,准备也不足,直到现在连壕沟都没有挖好,有了扈家军的帮助,总算在天黑前建好了工事。 防御工事大体建立了起来,两军正兵撤回营地,一边警戒,一边搭建营房,生火做饭。 曾头市那边估计伤了两员大将,没有心思出战,一直没有派兵来袭扰,两军又忙了半个晚上,才彻底建好营地,安营修整。 第二天一早,双方不约而同出寨列阵,准备大战! 官兵这里,分别在东西后三面留了一营人马防备,正面只有三千正兵,分成左右两个大阵,靠中间的是步兵阵线,两翼都放了一支骑兵。 阵地中部是鹿柴堆积的防线,有扈家军大盾营驻防。 这个阵势很怪异,却是扈家军和东昌府禁军一众将领商议出来的最佳阵型。 之所以如此列阵,一是两军旗号不一,配合不默契,一同列阵可能会发生混乱,所以分开作战为好。 二则让中部战线故意凹进去,可以引诱敌军来攻这里,然后从两面包抄夹击。 中间阵线从对面看来非常单薄,只有一列大盾兵和一排鹿角,似乎一个冲击就能突破,但其实内有玄机。 两侧的军阵后面列着三百郓州厢兵弓箭手,还有武松李逵的突击步兵,以及李应祝彪的一百骑兵。 这三股队伍摆在大阵后面,看似是后备兵力,其实是专门用来关门打狗的。 一旦曾头市猛攻中部阵线,大盾兵就会缓慢后撤,把对方放到鹿角阵里,然后三股兵马就会从三面发起突击,将之包围消灭! 曾头市阵上,也出动了三千兵马,阵型是朴素的方阵,两千五百步卒列了三个大阵,分别对应对面两军,还有一支后备军。 居中指挥的是苏定,身后竖着帅旗,还有曾密、曾索两兄弟,三人各自统领一个军阵。 五百骑兵也分成两部列在左右,骑将是史文恭和曾涂。 曾涂、曾索昨天被张清的飞石打破了头脸,今日出战,面上都包着白布,对张清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阵型刚布好,还没等苏定发令,曾涂就安耐不住,奔到场中指着张清大骂:“投石贼,昨日被你偷袭,爷爷才被你打中,今天敢不敢和爷爷再打一场!” 张清手下副将中箭虎丁得孙驰马而出,手持两股钢叉,喝道:“无知野人,吃我一叉!” 曾涂见他武器是钢叉,不禁大笑起来:“哪里来的猎户?哈哈哈,爷爷以前刺虎也用叉,上阵杀人可用不得叉!” “野人也是野兽,用叉最好!” 丁得孙嘴上不饶,战马冲到跟前,挺叉就刺! 曾涂用矛拨开钢叉,冲突了两遭,二人贴着马背近身缠斗。 丁得孙却是嘴硬手软,不到十合就支吾不住,嗷地怪叫一声,把手中钢叉向曾涂投掷过去。 曾涂没想到还有人能把自己的武器扔出去,心下没有防备,急忙侧身躲闪时,被丁得孙拉转马头就逃。 转马之后提速慢,曾涂顺势赶上,一枪扎向丁得孙背心。 丁得孙慌忙使了个马侧藏身,被一枪戳在大腿上,惨叫一声落马。 曾涂大喜,赶开挡路的空马,一枪刺向地上丁得孙,忽听耳旁有声响,下意识的缩头躲避,被一石头从耳边掠过,整个耳朵都被蹭肿了。 他心知是张清的飞石,不敢轻忽,放了丁得孙正面官兵阵地。 只见张清在阵前游弋,手放在腰间皮囊里。 还有一员猛将豹头环眼,挺矛冲锋,口中大喝:“豹子头林冲在此,曾涂可敢一战!” 曾涂见对方来的凶猛,弃了丁得孙上来接战。 丁得孙翻起身来,单脚跳着抓住战马,好不容易才翻上去,仓皇逃回阵去。 场中林冲和曾涂加快马速全力对冲了十几合,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怕耗损了马力,这才盘马战在一起。 二人喝呼酣战,一连又战了四五十合。 曾涂面上有伤,又在丁得孙身上耗了一些体力,注意力开始散漫,渐有不敌之势! “曾涂回来,让我来战他们!” 曾头市阵上,史文恭终于出马了,提着椽子粗的方天画戟,骤马扑向林冲。 这边扈成大惊,忙派王虎王进一起上前接敌,王虎却不服气,让王进稍待,自己抡着双刀去迎史文恭。 两个猛将交马冲突,一个照面王虎就差点被捅下马来,王虎惊出一身冷汗,观战的扈成等人也都惊呼出声。 王虎的双刀不利对冲,利于近战搏杀,他自知冲突不过对方,立刻拉转马头去追,要和对方缠斗。 史文恭也不占他便宜,回马也来近战,方天画戟抡的呼呼作响,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劈头盖脸攻向王虎。 王虎双刀招轻,擅长快速灵活的斩击,短处是攻击距离太近,架不住重兵器的猛击,被画戟一通猛砸,打的灰头土脸。 他勉力招架了几下,冒险一拉马头,战马一跃跳到跟前,终于靠近了对手,一顿狂劈乱斩,双刀使得如泼风一般,总算挽回了败局! “哈哈哈,好刀法!” 史文恭淡定一笑,方天画戟抡圆了连人带马一起砸,同时脚下用力踩镫,控制战马往侧面移动。 王虎全力抵挡,又被他拉开了距离,再想靠近时,对方却有了防备,不是走马就是反击,怎么都靠不上去,只能被动挨打。 扈成见王虎兵器上吃了亏,败局已定,又催促王进上去救援。 王进也被史文恭的战力惊到了,不敢再轻敌,支着铁枪出了战阵,直去冲突史文恭侧背。 曾密、曾索也出阵来迎,一个去救曾涂,一个来帮史文恭! 后面的张清悄悄挪了过去,觑到史文恭注意力全在王虎身上,一石头砸向史文恭面门。 史文恭眼角瞅到有黑影飞来,忙以画戟去拨,当地一声砸在戟头上,火星迸射,溅到脸上! 他大吃一惊,分心防备张清的飞石,手下顿时一慢,王虎终于抓到机会靠到跟前,二人再次缠斗起来。 王进被曾密截住,两柄长矛相互冲刺,只三五个回合,曾密就心惊胆战,不敢再冲,只是转马厮杀。 曾索驰马去攻林冲,一心只想捅林冲的背后。 不提防张清飞石从侧面掷来,砸到太阳穴上,翻身落马。 张清见猎物坠马,忙纵马来抢曾老三。 曾头市大阵上,苏定见势不妙,摇动令旗,敲响战鼓,命令全军出击! 扈家军战阵设好了埋伏,就等对方主动攻击,是以没有出击,扈成下令鸣金收兵。 战场上几个猛将纷纷撤了回来,各回本阵。 曾家军各将也回归阵中,曾索被手下抢救出来,扶上战马,递还武器。 他满脸是血,却没有重伤,回到自己阵中,继续指挥军士冲杀。 史文恭和曾涂分别带领两支骑兵进攻官兵左右翼,欲包抄后方。 扈家军和东昌府阵上骑兵分别由张清、林冲带领,迎头赶上,双方如四条蟒蛇般绞杀在一起,于两侧空地上奔腾翻滚。 双方骑兵数量相仿,但是官兵骑兵素质明显高出一筹,而且装备精良,配合默契。 曾头市骑兵战力不如对方,外围交战的被一层层剥离出来,人数越来越少。 不过他们领头的骑将却又压了官兵一头,和亲兵一起作战,在队伍前列取得了优势,将官军骑兵杀伤不少。 此时换成史文恭对上林冲,曾涂对上张清。 林冲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使出浑身解数拼杀,应付的十分吃力。 张清在马队乱军中里难以发石,又兼曾涂有了防备,被曾涂缠住近战,很快就难以抵挡了,只能带兵脱离,往侧面逃走。 曾涂赶开官兵骑兵,即刻转向东昌府军阵后方,要冲击敌阵后背。 扈成没想到张清近战这么菜,败的如此干脆,眉头一皱,只好把后备的李应祝彪派了出去。 李应祝彪在阵后看的亢奋不已,可惜却不能出阵单挑,这时总算有了出战机会,立刻纵马而出,带着一百骑兵从两军之中突了出去。 曾涂一心要绕后,没注意到这支骑兵,被对方拦腰撞了进来,瞬间截成两段。 官兵骑兵朝两面赶杀,张清也带队绕了回来,曾头市马队抵挡不住,霎时溃败! 李应和祝彪都盯上了曾涂,两人命手下去追杀溃兵,自己要单捉曾涂。 李应先赶上来,抓住曾涂厮杀。 曾涂力战三场,人力马力消耗颇大,又逢兵败心慌不已,交手两合便走,半路又被祝彪截住,脱身不得,只能翻身搏杀。 二将正火并时,李应从侧后而来,一飞刀甩了过去,同时挺枪抢攻。 曾涂只顾防枪,眼前白光一闪,被飞刀插进了脖子,登时翻了白眼,又被祝彪一枪捅穿胸口,挑落马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两军恶战破阵杀将 双方骑兵交战的时候,正面战场上,步兵也展开了激烈攻防! 曾头市步卒共有三阵,左右两阵分别由曾密、曾索主持,主动发起了进攻,苏定带领一阵跟在后方做预备兵。 官兵阵地则没有移动,停在原地坚守备战。 两边的弓箭手都前出放箭,不过人数都不多,在冲锋过程中随便放了几波箭,也没管射没射到人,便收起弓箭,拿起刀枪加入步卒队伍。 曾头市是民间武装,甲胄和强弓硬弩这类制式装备难以大量获得,弓箭手少可以理解,官兵队伍里的弓箭手也数量稀少,让曾家人都感到迷惑不解。 宋国军队的编制中弓箭手占比非常高,怎么眼前这两支官兵却不见多少弓箭手呢?难道有陷阱? 几个头目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但队伍已经发动,眼看就要接敌了,这个时候收兵会遭反击而溃败的。 他们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大声喝呼,鼓舞士气,希望一鼓作气突破敌阵! 两阵地之间百余步的距离,转眼就到! 曾头市的步卒并非乌合之众,军事素质不低,并没有像普通山贼一样胡冲乱撞,而是跟着身后的战鼓节奏,维持着阵线快步前行。 前进到了二十步内,战鼓节奏放缓,步卒也放慢脚步,举起兵器稳步靠近,直到进入攻击距离内,才扎住马步端枪对刺! 他们对面的官兵素质更高,两个大阵都排出紧密阵型,配置好了长短兵器,刀矛如林,盾牌如墙,严阵以待! 双方接触到一起,于阵前互相捅刺,长杆像竹林般抖动,锐利的矛头快速收缩,带起一串串血花,喊杀惨叫声响成一片,成排的士卒倒伏在地上! “曾头市的民兵,竟然如此坚韧!” 扈成在阵中看着前方战事,惊愕不已,不禁自语道:“女真人练兵打仗真有一套啊!仅仅一家女真人就能带出一支强兵来,东北苦寒之地的女真部落又该有多么强悍!” 情报参谋樊瑞听到他的言语,插口说道:“曾家人的确勇猛,但这并非曾头市步兵善战的主要原因,真正原因是曾家人舍得花钱!” “他家里养的庄客和征召的民兵,军饷抚恤不比我们扈家庄低,而且军法异常严酷,逃卒会被当场斩杀,全家人也要被充为奴隶。所以士卒才会拼死搏杀,没人敢后退一步。” 扈成听完心里更加沉重了。 就曾头市的情况来看,女真人治军赏罚并重,给得好处能让士卒吃到撑,军法又让士卒极度畏惧。这样的军队,怎能不强? 扈家军的好处倒是给够了,军法也足够严格,却没有女真人的狠劲,舍不得杀人。双方如果将来碰上,肯定不是女真人的对手! “这是时迁刚探到的情报,我还没来得及通报将军。” 樊瑞的声音把扈成从沉思拉回到战场上。 又听布阵使张士行说道:“不过曾头市民兵阵战能力不如我军,我军重秩序,女真人重勇猛,这是训练上的思路导致的差别。” 扈成仔细观察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所以说,军纪残酷也不一定是好事,会消磨士卒的主动性。你看,我方军士更加沉着冷静,已经占据优势了!” 曾头市的冲锋势头被遏制了之后,士气很快就低落下去,士卒不再悍不畏死,退到攻击距离外迟疑不定,攻势也减缓了下来。 反观扈家军这边,利用阵型严整和全员披甲的优势,阵线十分稳固,把敌军杀的不敢再轻易靠近。 曾家军阵后,曾索头上裹着渗血的白布,命令步卒发起进攻。 他见人群不动,勃然大怒,和身边亲卫抡刀就砍,把退缩不前的士卒砍死了十几个。 曾家步卒大惧,被驱赶又上来拼命。 战斗又激烈起来,官兵战线被冲的摇摇晃晃,往后退却了好几步。 扈家军大阵由第一步兵营和第二步兵营组成,总数只有八百,留了二百在后做后备,只有六百在前方作战。 当面的曾家军有一千多人,在曾索和督战队的威胁下,全部压了上来,攻势异常凶猛。 扈家军阵上,几个正副指挥使,王虎、王进,焦挺,洪泰,鲍旭,陈来福,没有在前方拼杀,全都在阵后指挥作战。 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步兵列阵而战时,中高级军官放弃指挥冲杀在前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一则队伍失去指挥极容易崩溃,二来大阵之中人员密集,丛枪乱戳,矢石如雨,武艺再高躲不过去。 这个时候军官一定不能上前作战,很容易战死的。 只有在追击、突袭、遭遇战和一方阵型大乱时,武艺高强的军官身先士卒才能发挥自己的箭头作用。 扈家军的军官们都受过严格的培训和训练,是以都按捺着杀性,于阵后镇定指挥,没有一个抢上去厮杀的。 在他们的合理调度下,军士们很快就适应了敌方的冲击,配合越来越熟练,脚下越来越稳,逐渐把阵线又推了回去! 扈成见战局稳住了,总算放下心来,转头去看另外两边的局势。 可能是官兵大阵中部的陷阱太过明显,被曾家人看了出来,所以只派了百余人过去试探攻击,主要战场都在两侧的大阵前。 东边大阵上,战斗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东昌府禁军的实力明显不如扈家军,战线被曾头市推进去了一大截,变成了一个凹陷的弧形,中部只剩薄薄一层,眼看就要被突破了! 主将张清统领骑兵在外,步兵军阵由大腿受伤的丁得孙指挥,这货虽然武艺不行,调度水平还是不错的。 只见他骑马立在防线最单薄处,当着敌军锋锐也不退却,嘶哑着嗓子调动兵马,将后备兵力一队队的抽调过来,不断加入军阵之中,填补到薄弱处。 对面主将曾密见官兵阵线岌岌可危,可自己把所有力量都派了出去,就是攻不破对方战线。 他很是愤怒,转身向后面的苏定摇旗发信号,让他把后备兵投入战场! 苏定见此,帅旗往前一斜,吹响了进军的号声,一千后备兵朝官兵阵地中部移动过去。 与此同时,东西两面山丘上升起了黑烟,喊杀声也隐约传来。 扈成往两处张望了一下,对负责情报工作的樊瑞说道:“两边小寨的敌军杀出来了,速去探查战况。” “遵命!” 樊瑞立刻派出哨探往两面飞驰而去。 很快便有消息传来:西边路口,扈家军第三营和扈三娘的骑兵正和曾升率领的一千民兵大战。 东边大路上,东昌府禁军副将,花项虎龚旺统兵五百与曾魁的一千民兵激战。 两处堵截兵马早就做好了准备,应该能顶住两路敌军的攻击,至少能坚持到主战场战事结束。 扈成不再追问,把注意力都放到眼前的战斗上。 苏定将最后一千人压了上来,两边有自己人堵路,一时增援不上去,干脆对中部开去。 即便是陷阱也顾不得了,他也不认为官兵还有兵力设陷阱,最多也就是小规模伏击而已,改变不了战场大势。 于是对官兵战线中路发动了猛攻! 防守中路的只有大盾营一百二十人,都把大盾排成一线,站在鹿柴后面,战线异常单薄! 曾家军以十倍兵力冲了过来,一边拆除鹿柴一边翻越过去接战。 就听一声哨响,盾墙后面飞出了近百支重型标枪,前方人群滚滚倒地,曾家军冲锋势头顿时一滞。 苏定见状,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喝令继续进攻,不准停止! 曾家军人群顿了一下,顶起盾牌继续冲击。又挨了两顿标枪洗礼,死伤几十人之后,终于到了鹿柴前,拼死拆除鹿柴,翻过鹿柴抢攻。 大盾营不再投掷标枪,把防线列在鹿柴后面三四步之外,对方长矛刺不到,翻越而来步卒又被堵在盾墙和鹿柴之间施展不开。 曾家军士卒全力攻击盾墙,盾墙却纹丝不动,根本推不动分毫,武器劈砍在上面也毫无用处。 就见大盾后面寒光闪闪,尖刀和短枪不停刺击,把堵在中间的敌军一批接一批的刺死。 但是鹿柴被拆除的越来越多,冲上去人群也越来越多,在盾墙下推搡拉扯。 盾墙终于顶不住了,指挥使项充呼哨一声,盾墙慢慢后撤,整条战线上出现了一个缺口。 曾家军跟着也前进,很快越过了官兵战线,深入到了战阵后方! 苏定见状大喜,命令擂响战鼓,全军向前猛攻,自己也带着亲兵冲了进来! 曾家军士卒欢呼着涌进了缺口,往三面冲击! “呜!” 就在这时,官兵阵后响起了凄厉铜号声! 后退的盾墙一下立在原地,坚固难以撼动,曾家军无法在前进,后面的都向两边杀去。 却见两侧的盾牌闪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对准人群快速射击,侧射、平射、交叉射击,把曾家军射得满地乱滚,眨眼间倒下了一小半人。 苏定大惊失色,仗着身上盔甲抗住了几箭,带着亲兵扭头就逃,其他士卒反应过来,也跟着帅旗撤退。 “杀哇呀!” 这时又听官兵阵里吼声震耳,两支小队伍从弓箭手的缝隙里挤了过来,从两侧杀进了曾家军之中。 这两支小队伍只有十余人的规模,个个都身披重甲,勇不可当! 特别是领头的两个猛将,一个使双刀,一个使双斧,当面无一合之敌,把人头当草一样收割! 两支队伍如热刀切蜡烛,毫无阻滞的插进了人群深处,直取苏定! 苏定见不敌,跳下马混在人群里往外逃窜,动作之快连周围亲兵都没有发现,还举着帅旗在指挥。 武松直奔帅旗处,砍瓜切菜般杀翻了护旗精兵,一刀把帅旗斩断! 曾家军士卒见帅旗倒了,顿时大乱,都放弃了抵抗,拼命往回逃窜。 扈成早就派山地营前来堵截,一百个刀盾手很快移动到位,一通标枪射住了逃窜的敌人,和大盾营前后夹住往里杀! 几百个曾家军士卒竟然被两百盾兵和三百弓箭手包围了,他们失去了组织,像没头苍蝇般乱撞,怎么都无法突围。 李逵追着人群只顾乱砍,正杀的痛快时,忽然看到一个全身披甲的,想都没想就追了过去。 那人正是苏定,接住李逵打了几合,抵不住黑旋风的疯狂砍杀,仓皇中瞥到一处包围圈的漏洞,拖着长枪就钻了过去。 李逵被敌兵挡住了去路,杀出一条血路去追时,苏定已经逃到山地营的战线上了。 山地营指挥使李衮见敌将自投罗网,大喜过望,带着亲兵围了上去,用标枪攒射! 苏定挥枪拨掉几只标枪,却被一只戳进了肚子,闷哼一声倒在地,被李衮手下活捉了。 李逵奔到跟前,二话不说就剁苏定。 李衮急忙用盾架住斧头,见对方不听劝说,不禁大怒,带着手下围住李逵,要和这只疯狗厮并。 幸亏李逵手下精兵赶来拦住,才避免了一场内讧。 李逵在扈家军呆的时间长了,只在战斗中杀性难抑,不会再失控了。 他很快恢复了理智,呸了李衮一口,骂道:“鸟人,抢爷爷的人头!你没本事砍人头,爷爷就送你一颗!” 李逵骂完了,四下里瞅了瞅,见旁边主阵上还在激烈厮杀,一个敌将就在后面,不禁暗喜。 他朝手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不叫唤了,轻手轻脚的朝那敌将跑去。 敌将正是曾索,他看到自己这里攻击无力,苏定军阵溃败,便也准备撤兵了。 刚要发令时,一小股人马从侧面杀了出来,把身边护卫砍的七零八落,直接冲到跟前。 曾索大吃一惊,急忙打马要逃时,被李逵一斧子砍断了马腿,一咕噜滚到地上。 曾索被那黑杀神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往后看,连滚带爬就往人群里钻。 李逵在后面追杀,一路砍杀挡路的敌兵,在乱军中追杀敌将。 那头扈家军阵上,鲍旭正在组织反击,忽然看到曾索慌不择路的朝自己跑来。 鲍旭惊喜不已,分开人群,抡着丧门剑抢上前去,一剑劈了过去。 曾索只顾往后看,面前冷不防出现个军官,连人都没看清楚,就被一剑斩掉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