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之换了青天》 引子:当行非常之事 “此处有仙果三枚,可为彼之助力,汝可愿往?” …… 孙淮只感觉自己脑子的一片混沌,一道掺杂着苍老,慈祥,而又威严的声音将其唤醒。 入眼只见白茫茫一片,三个红艳艳的果子悬在半空之中格外引人注意。 此时的孙淮脑中如浆糊一般,不曾有旁的感觉,只觉腹中饥渴难耐。 面前的三枚果子于他而言,便似美味珍馐一般诱人。以至于他眼中只有红果,别无他物。 孙淮奋力跃起,将果子抓在手里。此时更觉喉中如火烧般的难受,腹中似刀绞一样煎熬。 不及思考,孙淮便将红果一把塞进嘴里。 那果子倒也奇特,入口之后瞬时化作一股琼浆,孙淮还来不及品味便钻进腹中。 孙淮只觉身上说不出舒爽感觉,双目一闭便安心躺倒在地。 “好!好!好!” 虚空中连续传来三声叫好,那慈祥而威严的女声又道:“尔为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去吧。” 第一章 草芥尚且要比人命贵重几分的世道 “淮哥儿,淮哥儿,莫要吓我,快快醒来!” 孙淮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个怪异的梦,却又想不起梦中的情形。此时只感到自己的双肩被一双大手紧紧把住,而后就是不住的摇晃。 奋起气力的扯开眼皮,只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神色由担忧猛地转为惊喜。 “且慢摇些……若再摇时……便没命了……” 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来,孙淮再次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孙淮只觉得口中一股子中药味,那味道直浸的五脏六腑都是苦的。 看了眼周遭的环境,正对庙门处,立着一尊四头八臂的神像,神像对面燃着一堆篝火,干柴在火焰的侵蚀下劈啪作响,时不时迸散出几点火星。 孙淮情知此处是个不知荒废了多久的破庙。上方神像虽然破旧,但在火光的映衬下,依然显得威严肃穆。 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破棉被,此时虽为仲夏,但深夜时仍能感到寒气往身子上扑。孙淮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睡在枯草上的壮汉。 已经融合了身体记忆的孙淮,心中唯有一片苦涩。 你道为何,原来他已身处北宋末年徽宗道君皇帝政和年间。 在孙淮的了解中,这是个人命比草芥还要轻贱的时代。 更遑论十余年后,金兵南下,届时更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耳中传来庙外的虫鸣,混合着壮汉的呼噜,孙淮来到此处的第一个夜晚,失眠了。 辗转反侧之下,孙淮难以入睡。 半晌,他站起身来,左右自己是睡不着了,便想将被子给那壮汉盖上。 这具身体原是河东地区的一位富户之子,家境殷实。 后来那当地新上任的县令看中了原身父亲的家产,叵奈原身父亲为人正直,面对数次索贿巍然不动。 县令便怒从心起,伙同他人安了个意图造反的罪名在原身父亲身上。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原身父亲便被抓进牢狱之中活活打死。 那县令本想斩草除根,将原身一并杀了了账。 正是此人,一路不知经了多少险阻,护着自己这具身体行到此处。 此时虽然身体中换了个人,但实为意外,非人之过也,孙淮依旧为这人的朴忠感到钦服。 岂料孙淮将棉被松开,刚要起身,那壮汉托的站起身来,关切道:“淮哥儿,可有甚事?” 孙淮为他的警惕性感到震惊,安抚道:“我没甚事,只是难以入睡,便想起来走走,苏大哥且自睡吧。” 身体中的记忆告诉孙淮,此人名叫苏定,曾受过原身父亲的救命之恩。 为因一身好武艺,亦为报答恩情,便在家中以为家仆的教师,护卫家中安全。 苏定听了孙淮这话,三两步来到他面前,半欣喜半严肃道:“这怎使得,淮哥儿你大病初愈,想走动本是好事。只此处却是荒郊野岭,某若使你一人外出走动,碰上些歹人野兽,伤着些许,如何跟老爷交待?” 孙淮拗他不过,只得道:“恁的,苏大哥便随我走走也好。” 破庙外是一处稀疏的树林,此时正是月明星稀,借着皎洁的月光,孙淮漫无目的的走着,苏定肩膀上挎着个小包袱,手执一杆长枪跟在后面。 如今孙淮心中充满迷茫,自己本该在一千年后安稳生活,虽无父母,但胜在安稳,自己也并非懒惰之人。 等再长几岁,许会娶个寻常但贤惠的妻子,再诞下懂事可爱的儿女,然后尽自己一切努力,把能给到的一切都予了他们。 晚年时,有妻子陪在身边,更有子孙绕在膝前,最后在某个温暖的傍晚,安详的去往另一个世界。 可如今…… “唉……” 正走着,旁边水坑中倒映的明月吸引了孙淮的注意。 往水坑中看去,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中,除了一头长发束在头顶,分明与两千年后的自己一般模样。 孙淮只觉心口被猛击一下,颇为失神,呢喃道:“真就这般像,便连名字也是一般无二。莫非,这便是宿命吗?若真是如此,另一个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苏定见他失神,忙道:“淮哥儿不必伤怀,有我在时,必定护你周全,待他日有了机会,必要回去宰了那狗官,为老爷报了冤仇。” “我困了,苏大哥,回去吧。” 方才那一瞬,孙淮犹如醍醐灌顶般念头通达,即到此处,多愁善感也无用处,倒不如想想,该如何生存下去,若有机会,必是要回去报仇的。 两人回到破庙之中,苏定见篝火火势有些减弱,便拿了早就拾好的柴火放上去。 孙淮望着升腾的火焰微微发怔,这一夜,他想了许多,不知何时,等苏定再看他时,孙淮已是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孙淮入目便是清晨温和的阳光,篝火上面架着一个边沿处带着缺口的陶罐,苏定蹲在旁边拿着筷子搅拌着。 一见孙淮醒转,苏定连忙招呼道:“淮哥儿,你醒了。快来,正到吃早食的时候。” 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子,再看脸上带笑,但却满脸疲惫的苏定,孙淮暗下决心。 不论如何,他时自己不可亏待了这位朴忠的汉子。 经苏定这么一说,孙淮倒真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看孙淮过来,苏定从小包袱里取出两个碗来,把来树枝掐住陶罐,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米汤,而后把剩余的米汤和为数不多的米都倒进孙淮碗中。 “苏大哥这是干甚?”看着苏定碗中几乎不见一粒米的清汤,孙淮忙道:“这米本就不多,怎好都叫我吃了?” 苏定闻言也不搭话,只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孙淮后才道:“只怪某无甚能耐,弄不来银子,倒叫淮哥儿受这般苦。” 打开油纸包,里面竟是个烧饼,孙淮只觉得苏定这份情谊之重,比之天下五岳犹有过之。 “苏大哥,你我一人一半。”孙淮将烧饼掰开。 苏定一摆手,只笑道:“淮哥儿且吃,方才你睡时,我已吃过了,正好吃些米汤化化。” “这话却叫人不大信服,你若不吃,我便饿死,也不碰一粒饼渣。”孙淮将烧饼放到一旁,板起脸道。 见孙淮这幅模样,被拆穿了的苏定只好服软,他把那烧饼拿在手里,边掰边道:“不想却被淮哥儿看出来了,既如此,某也不逞强了,这烧饼,你我二人分了吃。只是淮哥儿你方才去了病,不可不吃。” 话未说完,苏定便将半个烧饼塞进孙淮手中。 孙淮抬眼看去,苏定手里那半个烧饼,直比自己手里的小了一半还多…… 第二章 湖边酒家 主仆二人就这般胡乱对付了些早食,便灭了篝火,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继续徒步前行。 初逃时,二人身上尚有些银两,只是这一路行来,尽管紧衣缩食,花费仍是不少,再加上孙淮先前一场大病,花去许多钱财诊病寻药。 至此,于钱财上已是空空如也的两人,便连下一顿的饭钱也不知何处去寻。 闲话少叙,且说孙淮并苏定主仆二人行在路上,孙淮颇感无聊,便问道:“苏大哥,你护我行这一路,却不知到何处去?” “往日里行走江湖时,我曾相识一位兄长,其人武艺高强,天下难逢敌手,现在凌州营生。你我此去正好投他,多少也可谋个安稳,至于其他,且等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再议。” 孙淮听了只是点头,自己虽接受了来到此处,但于日后如何去走仍只是初具想法。苏定毕竟是个老江湖,为人稳重,有他筹算,颇为妥当。 行至晌午,日头越发高起来,天气开始炎热,久居地下的蝉儿也在经历了一整晚的探险之后完成蜕变,伏在树梢向世界高升宣扬自己。 在烈日下行走的二人感到口中干渴,好在老道的苏定不片刻时间便寻到一条小溪。 溪水清澈甘冽,孙淮饮了个水饱,苏定则取出水囊装水。 忽的,溪流对面的树丛一阵抖动,苏定猛地起身,握紧长枪护在孙淮身前警惕起来。 猛然间,一头硕大的野猪从树丛中冲出来,看到对面两个人,定住身形。 那野猪双目赤红,两只獠牙闪烁着森寒的光芒,身上的鬃毛根根直立,一股凶悍的气势摄人心魄。 “这东西可不好对付,淮哥儿不要轻举妄动。”苏定一动不动死死盯住野猪,嘴里对孙淮肃然说道。 常言道,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若是发起疯来,便连老虎也要退避三舍,何况面前这头野猪体型硕大,孙淮大略看去,怕不下四五百斤。 面前的野兽前蹄不断刨击脚下的土地,苏定不想与它发生冲突,便护着孙淮缓慢后撤。 但野猪似是对此不太满意,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两人,而后突然向前一跃,转瞬间便跳过窄小的溪流,冲到苏定面前。 苏定盯住离自己越发靠近的两只獠牙,眼明手快。力从地起,以腰运劲,手中枪杆猛地抽在野猪身上,直把它击出两三丈远。 趁此时机,苏定将孙淮推到一边,执枪挡在孙淮与野猪之间。他深知这蠢物发起狂来没那么好对付,唯恐其伤了孙淮。 果然,野猪受此一击,吃痛之下凶性更甚。摇晃着站起身,鼻孔中喷出两道粗重的白气,如战车般继续冲向苏定。 看着面前苏定与野猪周旋,孙淮只觉胸口一阵憋闷。 “枉我想的许多,事到临头,却只能如废物般站在这里,不见有什么用处!” 野猪这物常年在泥地当中打滚,再加上本就生的皮糙肉厚,面前这头更是同类之中的佼佼者,心知此节,苏定只把长枪用的如鞭子一般,不断抽击在野猪身上,直打的砰砰作响。 叵耐面前的野兽不知活了多少年,十分狡猾,腾挪闪转间意图接近苏定,若只苏定一人时,拿下此物只是时间问题,可此时他要护着孙淮,不免分心。 “我先拖它一阵,淮哥儿快走!”苏定不断后退,避免被野猪压缩舒适的攻击距离,一面大喊道。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怒喝:“好个畜牲,安敢放肆!” 却见孙淮猛地跃起,接着一脚飞踢,直将那野猪踹出去七八丈远,势尤未止,兀自撞折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在地上翻滚数圈这才停了下来。 苏定看着立在面前的孙淮被惊得呆了:“淮哥儿,你这是?” 孙淮也是被自己表现惊住了,不可置信的把双手放在面前,想不通自己的力气何事变的这般大了。 “我也不知是何缘故,自今天清晨,便觉身上仿佛有用不尽的力气一般。” 听得孙淮这般说,苏定也不多问,转身去看那野猪。 但见这兽一侧肋骨深深凹陷,口鼻中不断涌出鲜血,已是出气多于进气,显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在孙淮家中做了数年的教师,苏定深知其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现今竟能一脚踢死这等体型硕大的野物,着实令人惊奇。 想不通时,苏定也不想了,只当孙淮祸福相依,病愈之后便得此神力。 孙淮此时也回过神来,不过是力气变大了些,与跨越两千年的时光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来到野猪身前,问苏定道:“此物当如何处理?” 苏定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将野猪抹了脖子:“趁它还未死透,先放了血,待到前面寻个地方卖了,多少换些盘缠钱来使。” 说着又用脚蹬了蹬野猪的尸体,苏定叹道:“这蠢物不知活了几年,怕是最少也有五百斤上下。” 边说苏定边对孙淮刚才表现出来的力量感到震惊,这野猪皮糙肉厚的程度苏定是领教了的,孙淮竟能一脚将其致死,如何不令他震惊。 两人歇了片刻,苏定寻来树枝和藤蔓做了个排子,将野猪放在上面,这样拉着向前走时,能省下不少力气。 孙淮突生神力,主仆两个轮流拉着木排倒也不是太累。 这般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影影绰绰现出几间屋子来。 行的近了,但见依着湖边溪旁却是一座酒店坐落在那里。 几十株老树傍在边上,柳枝正被带着热气的夏风抚动,低矮的黄土院墙圈住三五间小屋,门前是一道篱笆。 篱笆外立着一根檩子,上面束着一道酒幡在那里迎风招展,里面屋子上几个小窗使木棍撑住,好叫屋外的吹进去。 苏定见此拍掌喜道:“天助我也,某正忧心这等炎热时候猪肉不可放的久了,偏生就有个酒店在这里。淮哥儿,你我在此处吃顿饭菜,再将这蠢物卖予他,如此也便有了盘缠。” 将野猪并木排拉进院子,苏定喊道:“店家可在吗?有生意上门。” 只听一道声音回应:“稍待,这便来了。” 少倾,一个酒保打扮的汉子拨开门帘走了出来,看到两人身旁的大野猪颇为讶异,问道:“客官可是要将此物卖予小店?” 苏定道:“正是。” “不知客官欲作价几何?” 苏定便答:“我原想换个十贯钱,只我二人腹中饥饿,身上也无现钱。恁的,你备上些熟鸡肥鹅来,再予我九贯铜钱就是了。” 酒保看看肥硕的野猪,又看了眼孙淮二人,为难道:“此事小人做不得主,需得请示掌柜。外面这般大的日头,两位且到屋里少歇。” 第三章 怒而斥天 孙淮并苏定揭了门帘进去,见店内也无客人,四下都是座头,便捡了个靠窗的坐下。 不一盏茶功夫,方才的酒保从后门回来,对二人笑道:“我家掌柜已允了客官要的价钱,这便准备饭菜来,不知客官要多少酒吃?” 苏定道:“我二人急着赶路,恐吃酒误事,只要肥鸡烧鹅,蒸些米饭就是了。” 打发了酒保离去,苏定低声对孙淮道:“这酒店不大对头,恐是个黑店,你我二人却需留意了。” “我也见得有些怪异,留些心思就是了。” 苏定疑道:“淮哥儿却从哪里看出怪异?” 原来苏定知孙淮多年在家,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今日却出此言,所以有此一问。 “寻常来说,若诚心要来谈生意,怎地也该有个当家的露面。猪肉价格我也知晓,九贯钱不是小数,周边只这一家店,本该拿大,这里竟只打发个小厮便来做主,忒轻松了些。” 孙淮皱皱眉,继续道:“多留个心总没错处,若是我多想最好,我二人用罢了饭,自去赶路。” 苏定闻言蓦的寻思,我只道淮哥儿不曾入过江湖,不想他竟如此有心,如此一来,报仇有望,实叫人欣慰。 二人正说间,酒保端着一盘精肉回来,主仆两个连忙收声。 “客官,今日却是不巧,小店鸡鹅都卖尽了,这里切了二斤黄牛肉来,送与客官充饥。” 孙淮道:“无妨,且把些炊饼来做点心。” 酒保应声离去,苏定盯着那盘牛肉看了片刻道:“这肉必不是黄牛身上的,怕吃不得。” “既如此,便不吃它,我原想此处既或许是黑店,饭菜多可能有些问题,加些小心,也防着中了圈套。” 孙淮说完,酒保又转了回来,手中端着十来个炊饼。 这炊饼即是后来的馒头,酒保见二人不曾吃肉,便问道:“客官缘何不吃肉食,敢是不对胃口?” 孙淮触了触那炊饼,只是温热,便拿了一个吃起来,边吃边道:“我两个却与别人不同,吃菜之前,需先来三五个馒头垫垫肚子。” 酒保闻言也不多说,只又走了。 孙淮见他离去,低声道:“我总感觉此处甚为不对,还需快些吃饱,找这店家取了卖猪的钱,快些离去才好。” 苏定点头称是,两人一路赶来,又兼带着一头数百斤的野猪,腹中确实饥饿,不大一会儿,便将馒头都吃净了,只是奇怪,那酒保自打走了,到现在也不曾回来。 如此虽为吃的十分饱,却也强过忍饥赶路,孙淮道:“便吃这些好了,待到前面人多处,再寻一家靠谱的酒店歇息。” “淮哥儿见的是,且待我去寻那店家把咱的盘缠钱拿来。”苏定说完取了长枪,望后门处打开门帘便要喊酒保来。 只是刚一掀开门帘,苏定身形忽的顿住,接着惊道:“我说怎么许久不见人来,你这厮们,却在此处害人!” 孙淮闻言连忙过去,但见那后面院子里,五七个大汉打着赤膊,手中皆握着大刀,地上扑着一个中年男子,身下鲜血如注一般喷涌而出,眼见是不活了。 “果真是个黑店!” 孙淮心中庆幸,多亏自己二人有了防备,否则岂不是叫他们害了? 除此之外,紧接着就是颇为愤怒,这世道本就艰难,偏生还有这等人开设黑店谋财害命。 “你这两个短命鬼,我原想叫你两个多活片刻,不成想你两个自己撞过来,需怪不得我!” 一个身材长大,长着双拳骨脸,留着三绺黄须,穿着短打汗衫的壮汉眼见事情败露,对着孙淮二人恶狠狠道。 这壮汉一挥手,吩咐手下:“结果了他们!” 孙淮也道:“这些货色不知害了多少人,苏大哥若能除此一害也好。” “好个混账,做下这等恶事被我发现,非但不思悔改,还要杀人灭口。”苏定怒斥一声,挥舞长枪冲入人群之中。 他们虽然人多,怎及苏定武艺高强,长枪舞动间,不片刻,数人便被打倒在地,已无再战之力。 那汗衫壮汉见一个照面自己这方的人便都被放倒,心生畏惧,转身便要跑。 苏定哪容他逃走,一个箭步上前,便将他擒住。 那汉被擒住顿时动弹不得,口中忙道:“两位好汉饶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好汉。” 孙淮上前问道:“你这厮姓甚名谁,缘何在此处开这黑店?” 这人忙不迭答道:“小人朱贵,因着流落到江湖上,日前落草在这梁山泊上,山寨中叫我在此处开店,为的是打探来往消息。” 别人听了这话倒也无甚,到了孙淮耳中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只见他口中如连珠炮一样吐出数个问题。 “此处乃是济州梁山泊?这山寨头领是那白衣秀士王伦?郓城县可有个押司叫宋江的?” 朱贵闻言,以为孙淮与王伦有旧,心中暗喜,连连答道:“好汉说的分毫不差,不知可是与我家寨主相识?” 孙淮听了登时愣住,他本以为自己只是跨越了时光,来到北宋某年,不成想北宋是北宋,却非寻常北宋。 那一百零八颗魔星已然降世,时机一到,便会闯出许多风云来。这朱贵便是其中之一。 非但如此,这些事情貌似都有九天玄女在推波助澜,好似一切早有定论一般。 若未曾穿越这两千年的时光,孙淮是不信的,奈何如今种种迹象都是表明,由不得孙淮不信。 孙淮本待将这个开黑店的一刀砍了,但他既是朱贵,便不得不让人考虑了。 魔星命数似是早便定下的,自己等闲杀之,万一惹火烧身,便糟糕了。 可若不杀他,他又如此害人,实在叫人心中郁郁。如此心中烦闷之下,孙淮见眼前有扇小门,便一脚踢开,发泄不满之情。 不成想却是这一踢,却叫孙淮顿时怒气直冲头顶,但见他捡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长刀。揪住朱贵的衣领便骂。 “畜生不如的东西,谋人钱财害人性命也就罢了,偏生又把人的身子拿来作践,你是魔星也好,神星也罢,今日若不杀你,我枉为男儿!” 话由未落,朱贵便被一刀扎了个透心凉。 除了当初家人被害的时候,苏定还未见过孙淮这般发怒过,因此便朝那屋里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里面的景象直将他这等见惯了生死的人也骇的脚下生出一股凉气。 却道里面是何景象? 只见人皮张张挂满墙壁,人头颗颗堆满木盆,一块块血肉置在案上,地面直被鲜血浸的黑红。 人头上的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显然是死不瞑目。 “我道方才的牛肉看起来不对,原是以人肉假作的,这等人不杀,天理难容!” 苏定再看时,只见孙淮提着刀,那边朱贵已经是断了气。 他正待上前安慰初次杀人的孙淮,岂料这时候风云突变。 本来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忽的一片乌云密布,正午的烈日转眼消失不见,天上好似一条蛟龙在翻转腾挪。浓密的乌云遮盖了天际,一道道惊雷突的响起。 苏定连带着被他打倒的那几个喽啰何时见过这等景象,顿时都吓得呆住了,不敢有什么动作。 唯有孙淮,听着隆隆的雷声,心中怒气越发上涌。 “贼老天!这等无端害人性命,还要作践他人身子的畜生你不去管,偏拿几声闷雷来唬我!” 众人都被孙淮这指天怒骂的景象惊了一跳,那边骂声尤未停歇。 “畜生既已杀了,便不怕你来吓我,若要雷劈我时,只管劈来!我只站在此处,偏不怕你,若不敢劈,速速滚开,休在这里聒噪!” 第四章 梁山泊主我也做得 话分两头,却说孙淮结果朱贵,天边风云变幻之际,别处同时也受了些影响。 蓟州九宫县二仙山紫虚观中,两个老道正饮茶对弈。 忽的二人面色齐齐一变,同时朝济州方向看去。 愣了半晌,其中一个叹道:“大势变矣,贫道不便久留,且先告辞了。” 说罢,这道士座下蒲团生出一股云雾,直托着他升入东南方天际,飘飘然不见了踪影。 剩余那个老道掐指算了盏茶功夫,暗暗寻思:“地囚星身死,那位当有拨动风云之能,乱则乱矣,虽是火中取栗,多有凶险,却也见得是金鳞化龙,遨游九天。” 想罢,老道唤来道童,嘱咐道:“且去寻你一清师兄,传我的法旨,未得我言,只叫他在家侍奉老母,不得离开蓟州境内。” 不提道童应声离去,再说五台山文殊院中。 一位正打坐参禅的老僧倏地从入定中惊醒,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时也命也,孤亦不孤,命数生变,智深,且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只呢喃着说了这一句话,老僧便又沉沉入定而去。 再说回孙淮这里,随着他骂声落下,平地里骤起一阵狂风,六月时节,这风却刺骨的寒冷,连带着扬起漫天烟尘,直叫除孙淮外的几人睁不开眼睛,站也站不稳。 独独孙淮,满腔怒气之下,也不受这狂风影响,依然屹立在那。 狂风刮了好一阵,却突兀的风消云散,天空又恢复了艳阳高照,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慢走不送!”孙淮将手中刀往地上一插,冷声道。 苏定被这风刮的晕晕乎乎,回过神来见孙淮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待他定睛细看时,却见孙淮面前的一个石磙上,赫然竖着一把带鞘长剑。 孙淮自然也看到了这剑,便缓步上前,将长剑拿在手中。 把这剑拔出鞘来,但见剑身长三尺许,通体混似一道匹练,闪烁着耀眼寒芒。 只用肉眼观看,也可知这剑怕不是一般锋锐,再看剑柄,只见剑柄左右两面分别刻有四个细微的凹槽,混似八颗星辰镶嵌在上面。 “这是?”苏定惊疑不定,上前问道。 孙淮心中也不清楚,但经方才一事,他心中已有决断,便道:“管它是甚,既然入了我的手,正好做我的助力。” 说完又对着苏定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了,这凌州,暂时不去了,便在此处落脚。” 孙淮说罢,收剑入鞘,往腰间一挎。 “当今官家一味宠信奸佞,更兼为个人喜好,要建造劳什子万岁山,以致百姓民不聊生,国家内忧外患,我既至此处,当尽己之力,若苟且偷生,岂不枉费我这七尺之躯?” 其实孙淮原本想的,倒还真是苟且偷生,只是经此斩杀朱贵的时间晴空雷震之后忽的有所转变。 当今大宋朝,虽在经济上面冠绝天下,但那只是上层的富裕,于底层人无干,更有奸臣恶吏巧立名目盘剥百姓,以致民不聊生。 除他之外,无人知晓前后不过十余年,虚假的繁荣便会如泡沫一般破碎,届时起于黑山白水之中的铁骑将会一路摧枯拉朽的横扫过来,酿成千年未有的惨剧。 自己既然来到此时此处,若一味苟且偷生,倒不如轰轰烈烈一回。 重活一回,便是死过一回,既然死而复生,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孙淮说着便向外走,苏定咬牙道:“我这条命是孙老爷子救下的,如今淮哥儿有这般想法,某不论别的,只管护在你身边,权当报答老爷子的恩义。” 苏定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时的心境已是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先前时候,他护送孙淮一路,孙淮尚未有什么亮眼之处。 但自从一场大病之后,孙淮便叫苏定开始刮目相看,尤其是方才怒而斥天的一幕,再加上风云变幻之后,出现在孙淮面前的宝剑,都叫苏定心里生出一种独特的情绪来。 要知道苏定行走江湖多年,也曾遇过玄门中人,情知这等异象,又岂是等闲之人能引起的。 似这等神异之事的发生,也让苏定心中隐隐生出期待之情。所以苏定这等稳重的人,才更下决心跟随孙淮的脚步。 既然做了决定,两人便一把火烧了朱贵的这家黑店。 几间房屋被火焰逐渐吞噬,橘色的火焰妖异的扭曲着,似是无数遇害的冤魂得到解脱,畅快的抒发着冤屈。 火光映衬下,孙淮寻思着日后的打算。 既然自己决定要做些什么改变十余年后的惨剧,那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的官场被蔡京童贯等人把持,而自身又是这么个情况,显然是走不通的,若要达成目的,必须另辟蹊径,这也是孙淮决定留在这里不走的缘故。 梁山水泊的故事,孙淮从小听到大,后来更是多次研读与之相关的书籍,往常时只当话本来看,现在看来,却是用的上了。 梁山泊主的位子,王伦坐得,晁盖坐得,宋江坐得,没道理他孙淮便坐不得。 思绪未止,苏定问道:“淮哥儿,接下来却该做些什么?” “那朱贵在此处开黑店害人,料想王伦也不是什么善类。这八百里梁山水泊在他手中,依我看时,却是糟践了。” “淮哥儿莫非是想……” “王伦无德,便该换个人来做这梁山寨主,我正是要取他山寨,以做他日行事之根基。” 孙淮抽出腰间的宝剑,翻看几遍复又收归剑鞘:“既得此剑,当使其饮血,不过此事,尚且需要几个助力方才行得。” “好,既然如此,便听淮哥儿安排,我苏定虽身无长物,但这一身武艺,倒还拿得出手,便陪淮哥儿闹一闹这江湖,他日名声远扬,也不枉到世上走这一遭!” 随着主仆二人离去,湖泊中几艘小船飞速向着几乎被大火烧成灰烬的酒店处划过来。 …… 梁山山寨之中,王伦正与杜迁宋万二人喝酒吃肉。 这王伦本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因落第不中,与杜迁两个流落到沧州,后得柴进资助,来到这梁山泊纠集了三五百人落草为寇。 依着这八百里水泊的天然屏障,官府拿不住他。 王伦也无大志,权凭打家劫舍敛些钱财,以此整日在山寨吃酒作乐,倒也快活。 “寨主,大事不好了!” 王伦被扰了吃酒的兴致,怫然不悦,面色一沉:“因何如此慌乱,便来他千余官军,依着这水泊天险,我等也不惧他。” 只见一个小喽啰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急道:“朱贵哥哥叫人害了!” “什么!” 王伦并杜迁宋万两个闻言一惊,离开了座位。 “谁人敢害我寨中兄弟,莫非是官府的人?”王伦怒道。 “哥哥莫急。”杜迁稳住王伦,叫那小喽啰细细说来。 “今日正午,有两个人到酒店中要卖一头野猪,要价高了些,朱贵哥哥便叫手下人在他们酒肉中下药,想将其麻翻了照往常一般处理。岂料那二人十分警惕,竟只吃些炊饼。” “捡要紧的说。”宋万见这喽啰说不到紧要处,便催促着。 “后来作坊里有个肉票逃了出来,朱贵哥哥便带人杀了他,岂料竟被那卖猪的两个发现了。” 说到这里,喽啰眼中现出明显的恐惧来,但还是颤颤巍巍的继续往下讲。 “那两人十分了得,其中以那年轻的更是不凡,当时他害了朱贵哥哥之后,天边突起风云,电闪雷鸣,谁料他竟怒斥上天,天上雷云竟被他霎时间呵斥的尽都退散了。” “后来更是突起一阵狂风,狂风过后,又凭空多出一柄利剑被那年轻人所得。寨主,此人实乃天人也!这两人之后一把火将酒店烧了个干净,若非其中有个兄弟命大,大火未曾将他烧死,恐怕我等还都不知缘由。” 喽啰说完满怀恐惧趴在地上,直吓得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第五章 石碣村里寻三阮 小喽啰说完,王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来回变换。 杜迁见状跳出来怒骂那喽啰道:“什么天人地人,我看是你这厮叫人吓破了胆,专在这里坏我山寨人心!来呀,将其拖出去打他三十鞭子,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待那喽啰被人拖下去,杜迁又对王伦道:“哥哥不必忧心,谅他再过厉害,也不过是两个人罢了。我等只消闭了山门,严加防范,这梁山泊如此险要,便是过江猛龙也难讨便宜。” “那朱贵兄弟的命就这么轻易的丢了?”王伦面露难色。 “传出去,岂不叫江湖上人笑话我梁山被区区两个人吓破了胆子,便连兄弟的仇也不敢报。” 杜迁跟随王伦最早,十分了解这个寨主的性子。 见他这般反应,便知王伦已无报仇的心思。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如何管得住?便随他去说,又能怎地?也不会叫我等兄弟身上少一根汗毛。” 王伦这人不过是个落第书生,本也性情懦弱,经杜迁这么一说,倒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 “如此也好,倒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有那天人之说,我看不过是无稽之谈。两位兄弟且去约束山寨中人,不可胡言乱语。” 杜迁宋万领命而去,一面叫人紧闭山寨,对水泊周边的状况严加防范,一面约束山寨里的喽啰们不得再提酒店被烧之事。 不过这些喽啰在山寨里除了喝酒便是胡侃,又怎是轻易便约束的了的? 不几日间,孙淮杀朱贵的情境便传下山去。 不提王伦等人如何紧闭山寨,说回孙淮并苏定主仆两个自那日怒杀朱贵之后,便在水泊边上一路打探。 “前面便是淮哥儿你要找的石碣村了。”苏定手搭凉棚,迎着黄昏看去,但见一个房屋稀疏的村落安在不远处。 “只是淮哥儿你寻这村子作甚?莫非先前所说臂助便在此处?” 苏定问时,心中不解甚重,想孙淮不曾离过山西,竟知这梁山泊边上有这么个村子。 “这里有三条好汉,都是水里讨生活的,若能得他们相助,取此梁山泊,想来不难。” 孙淮心中已有定计,便当先带着苏定向那村子走去。 待到村口处,但见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正在湖边浆洗衣物,便上前询问。 “敢问大嫂,这里可是石碣村?” 那妇人手中洗衣动作不停,答道:“俺这里就是石碣村。” “这村里有个阮氏三兄弟,不知大嫂可曾认得?” 妇人放下衣物抬起头问,狐疑的看着二人:“两位寻他兄弟三个作甚?” 孙淮笑道:“好叫大嫂知道,小生家中要做一场宴席,需得二三十条十五六斤的金色鲤鱼做菜。为因听闻石碣村有阮氏三兄弟水中功夫了得,特来寻访。” “恁的时,却叫二位客人问着了,只我便是阮小二的浑家。” 见有生意上门,妇人难掩欣喜,脸上带着笑意急忙起身,胡乱在裤腿上将手蹭干。 “我那当家的就在家里,我这便领你们去。” “不想竟这般巧,有劳大嫂了。” 孙淮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心里也是高兴,和苏定二人跟着妇人往村里走去。 待走到一处芦苇从旁时,却见一艘小船晃晃悠悠迎面而来。 小船上站着一个男子,妇人见时,连忙招手喊道:“叔叔这边来。” 船上的汉子听了呼喊,只把手中双桨加快来摇。 待到面前时,孙淮看那汉子生的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 说直白些,这人直像个蛤蟆成精一般。 汉子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托的跳下渔船,来到几人面前,问妇人道:“嫂嫂唤俺作甚?” 妇人为几人介绍:“这位是我家叔叔阮小七,这两位是来寻你兄弟三个买鱼的。” “果然就是阮小七。”孙淮上前抱拳。 “在下孙淮,这位是我家教师苏定。常闻活阎罗阮小七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阮小七是个性情豪爽的人,见孙淮如此,便对妇人道:“嫂嫂且去忙就是了,这边交予我带两位客官去寻二哥五哥。” 不提几人叙话,苏定心里却如翻江搅海一般。 他没想到竟真的被孙淮料中了,久居在家的他竟当真了解此处状况。 也因此他更加断定,孙淮异于常人,他日必能有所成就。 “二哥五哥都去老娘处了,两位且上船来,我这便带你们去寻。” 妇人离去,阮小七便跳上船去,招呼孙淮两人。 “好汉……” 孙淮刚一开口,便被阮小七打断。 “只叫我小七便是。” “如不嫌弃,我便托大,唤声小七兄弟如何?” “这般却好,我生平最喜这等豪爽之人,两位对我的胃口。” 阮小七闻言大笑,手上船桨摇的飞快。 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去处,团团都是水,高埠上有七八间草房。 阮小七把船靠住,朝屋里喊道:“二哥,五哥,有客人买鱼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精壮汉子走了出来,但见生的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 那汉子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孙淮见礼道:“不知是二哥还是五哥当面?” 阮小二一抱拳,正要回话,阮小七抢道:“这是我二哥,后面那个是五哥。” 孙淮朝阮小二后面看去,只见一个汉子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 阮小五生的精壮,双臂混似铁棒一般,双眼有如铜铃闪烁,面上带些笑意。 至此,孙淮要找的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兄弟三人都到齐了。 阮小二开口问道:“未知两位客官要甚鱼来。” “二三十条十五六斤的金色鲤鱼便可。” 孙淮有意拉三人入伙,但又不可操之过急,尚且需一个切入点才好开口,所以才以买鱼为由。 第六章 饮酒夜话 阮小七闻言皱眉道:“若往常时,莫说十五斤,三四十斤的大鱼也有的,如今却不好办。” 阮小五道:“两位既是远来,我兄弟几个便寻些五六斤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阮小二打断:“休说十几斤的大鱼,就是小二说的五六斤的,现如今也难得。” “三位好汉只管把鱼抓来,我这里绝不会短了银子。” 孙淮说完,苏定从包里摸出一锭足银,少说也有二三十两。 这些都是孙淮二人从朱贵酒店中得来的,共有百十两上下。 “我兄弟三个岂是那一味看重银子的人,只是现今比之先前大有不同,实在捕不得大鱼。” 见孙淮提起钱来,阮小七老大的不开心。 “若有时,便送几条与你两个也没甚所谓,再这般看俺,你两个速速离开就是了。” “在下失言,还请几位好汉不要见怪,我料想阮氏三兄弟堂堂汉子,必有隐情。” 孙淮笑着赔礼,话锋一转道:“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见这石碣泊上倒有几处酒家,且寻个地方,待我做请,吃些酒来慢慢谈。” 阮小七见孙淮痛快,心里的不快已是烟消云散。 “这倒是好,待我去寻些小鱼来,也做下酒菜。” 阮小二拉住自己兄弟,对孙淮道:“兄弟客气了,只恁地,我兄弟为东道,怎好叫你坏钱?” “诶,话不是这般说的,我与几位好汉一见如故,些许银子算得什么?” 孙淮伸手拉开阮小二拽着阮小七的手,另一只手拉住阮小五,将他两个拽到一旁。 “我还真有些饥饿,小七兄弟速去速回。” 阮小七不拘小节,这便去了。 再说阮小二和阮小五兄弟两个,被孙淮抓着手臂拉到一旁,心里止不住的惊讶,显然是不曾想到,孙淮的力气如此之大。 不提两兄弟如何惊讶,阮小七撑着小船出去。 不足一炷香时间,便带回半桶小鱼来。 几人撑着两条小船,径直来到石碣泊上一处水阁酒家。 将船栓在那里,一行五人进得店中,捡了个红油座头。 阮小二道:“既是客官做东,需得上座。” 孙淮也不推辞,捡主坐坐了。 叫来酒保,要了一翁老酒,另有肥鸡、嫩鸭、烧鹅,时蔬用来下酒。 又叫人把阮小七捕来的鱼带到灶上做熟了,盛做三盘放在桌上。 孙淮知道这酒家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只与三兄弟闲聊吃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看看日头落下山去,孙淮起身道:“天色不早,几位好汉,我二人却需告辞了。” “夜里行路多有不便,若不嫌弃,在我家中留宿一晚如何?”阮小二拉住孙淮挽留道。 孙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要的就是留宿在这里,于是便答应下来。 苏定将孙淮所作所为看在眼中,此时也是暗暗点头。 毕竟是落草为寇,在不知阮氏三兄弟想法之前,无法开口招揽,但有了这一顿酒,再加上留宿一晚,便好寻找招揽的机会。 阮小二见状,嘱咐自家兄弟道:“这场酒虽是吃的尽兴,却不能只叫客人做东,你且去叫店家再备些酒菜来,我等回去继续吃。” 孙淮知晓阮小二这是想请回来,也不阻挡,哈哈笑道:“如此甚好,今夜当于几位兄弟大醉一场。” 阮小二带着孙淮两人当先回家,留下阮小五等着阮小七。 等店家准备好酒菜,阮小七用食盒提了,到柜台上对掌柜的道:“先记俺账上,下次一并给你。” 掌柜的认得阮小七,扒拉着算盘,拿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他:“找你的银子。” “这是甚意思?我也不曾付钱,怎地还找银子于我?” 掌柜解释道:“方才与你兄弟一起吃酒的年轻官人留下了银子,言说若你来取酒菜时,找钱给你。非但如此,那人还将你兄弟三人欠的三十多两银子都还上了。” 阮小七闻言顿时呆愣在当场。 “不成想这位孙淮哥哥如此义气,待俺回去,一定劝二哥五哥到那梁山泊里捉些大鱼来,报孙淮哥哥的情义。” “小七,怎地还不来?” 见五哥在下面招手呼喊,阮小七连忙离了酒家,快走几步,提着食盒便上了船。 阮小七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阮小五沉默片刻,说道:“这位官人恁般义气,便有险阻,我兄弟三个也该去梁山泊里探一探。” 闲话不提,只说小五小七两个来到阮小二家中,到屋后凉亭里去,孙淮三个已在那里坐了。 阮氏兄弟三个,如今只有阮小二一人成了家,阮小七便请嫂嫂把酒温上,自提来食盒把酒菜摆上桌子。 众人这般坐定,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阮小二浑家便点灯火,几人就灯火下继续吃酒。 孙淮与兄弟三个喝了一回,便又说回买鱼的事情。 “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 阮小二道:“实不瞒兄弟你,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便有。我这石碣湖中狭小,存不得这等大鱼。” “这里和梁山泊水一望不远,又是一脉之水,如何不去打些?若得卖时,也能补贴家用。” 阮小二叹了口气,只是摇头道:“那里本来也去得,只是如今却不可去。” “这是何缘故?”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梁山泊本是我兄弟衣食来处,奈何如今那里盘踞一伙强人,约有三五百人,把住这水泊,不叫我等过去打渔。” 阮小七见自家哥哥这么说,连忙接话。 “前日我倒听人说,梁山那开黑店的头领叫一个胆敢训斥老天的好汉给杀了,直吓得那王伦关了山寨大门,我们大可趁此时机,捕些大鱼来。” 阮小二不解的望了一眼自己弟兄,不明白他为何想冒着风险去捕鱼,这时阮小五便将孙淮在酒家中留下银子的事说了。 听了来龙去脉,阮小二忙拍桌而起,朗声道:“兄弟直如此义气,我弟兄三个便到那梁山泊里走一遭,必定要把你需要的大鱼捕来!” 孙淮摇头道:“些许钱财罢了,几位兄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那贼寇猖獗,如何不报官抓他?” 阮小二啐了一口,骂道:“如今那为官作宰的,一处处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人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 阮小五接话道:“有这强人也好,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 “如此这般,我兄弟虽捕不得大鱼,却也免受那官差的恶气,以我看来,倒是好事哩。”阮小七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瞪着眼睛说道。 第七章 计图水泊 家门口盘踞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连他兄弟三个的饭碗都断了。 但即便如此,在这兄弟三个看来,仍然不及官府跋扈强横所带来的结果严重。 由此可见,如今的朝廷已到了何等地步,又岂能怪百姓记恨。 “这般说来,那厮们盘踞在此水泊之中,官府不敢来管,倒也快活。”孙淮也是吃了碗酒道。 这时的酒倒不似后世性烈,以孙淮往常多喝烈酒,加上如今突生神力,喝这酒倒似清水一般简单。 听了这话,阮小五愤愤不平。 “他们一伙贼男女聚在水泊之中,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一身本事,偏有这官府时时来无礼拿捏,俺有时也想,若学得他们,快活度日岂不美哉!” 孙淮摇头道:“这厮们做得杀头买卖,剐身交易,一朝不慎,吃了官司,那时便连命也丢了,如何学得?” 此时孙淮虽然面上摇头,但心中已是喜悦。 这兄弟三人如此言语,分明已有落草的意思。 阮小二道:“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突,千万犯了弥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弟兄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 阮小五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我弟兄三个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别人,却无人识,怎不叫我兄弟苦恼?” “假如若有识几位兄弟的,你们当真便愿冒着那杀头的危险去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把这一身本事都荒废了。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快活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阮小七不住的吃酒,掩饰心里的苦闷。 孙淮先不接他这话,转而又问道:“那梁山泊开的黑店叫人烧了,不知几位兄弟以为如何?” 一听这个,生来性快的阮小七来了精神。 “说起这番事来,俺也听人传了,那梁山头领,叫什么旱地忽律朱贵的,都言他那店中,但有客人,若进了去,身上没钱的,便放了。若有些盘缠再身,轻时使蒙汗药麻翻,重时当场结果,把精肉做牛肉卖,肥肉却来点灯熬油。” 阮小七唾沫横飞,把来一碗酒润喉,放下酒碗,更是眉飞色舞。 “这厮只把人的身子糟践,惹得两个真好汉不满,直将那黑店一把火烧了,后来更是一声怒喝,直叫老天爷风云变幻。俺小七只遗憾不能得见这等汉子一面!” 久不开言的苏定这时猛地一拍大腿,欣然道:“兄弟,你道怎地,那酒店里的一把火,正是淮哥儿所为!不想竟传到了几位好汉耳中。” 三兄弟惊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小七道:“苏定哥哥,这可不是玩耍,说不得笑话。” “若欺瞒三位兄弟,直叫苏定肠穿肚烂,五雷轰顶!” “话都说到这时,且容我向三位兄弟赔个不是。” 孙淮起身抱拳表达歉意。 “我便是那日烧毁黑店的人,朱贵无端谋害他人性命,人人得而诛之。因缘巧合之下叫我撞上,岂有不杀他的道理?” “再有我此番到这石碣村来,买鱼是假,实为慕三位兄弟好汉之名,欲请三位助我一臂之力。只这件事却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这才不曾见面时便说出口。” 阮小二咂舌道:“原来竟是好汉当面,怪道我和小五在气力上多有不及,却是俺不识真好汉。” 阮小七双手一拍,跳将起来。 “我那爷,哥哥怎不早说来,你直恁般义气,俺小七又岂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哥哥有甚用得到处,只管说来,俺兄弟三个若后退半步,便不是好汉子!”阮小五也跟着附和。 “三位兄弟且坐下来,待我细讲。” 几人重又落了座,孙淮这才娓娓道来。 “我当日见那朱贵草菅人命,料想王伦也必是个龌龊货色。这梁山泊乃是个绝佳宝地,落在这等人手里,实在糟践了。于是便想,若得一帮真好汉在这里,专行那替天行道,惩奸除恶的磊落行径,岂不快活?” “只是我二人终究势单力孤,后来听说三位兄弟一身好本事,又是难得的好汉,这才一路寻访过来,有了今日的一干事情。” “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阮小七又是跳起来。 阮小二也道:“哥哥喝退风云,又有如此义气,除那王伦时,万不可少了我!” “我兄弟这一腔热血,终于见得识货的,便将这条命卖予哥哥又何妨?”阮小五把胸膛拍的砰砰作响。 “得三位兄弟相助,此事必成。届时我等不受那贪官污吏管辖,只行好汉所为,管叫天下人尽都另眼相看!” 见三兄弟说出这话来,孙淮更是高兴,这样看来,火并梁山一事十拿九稳。 “不过几位兄弟莫要急躁,若要成事,尚要探得那王伦山寨虚实方可。” “这有甚难处,待俺去去便回。”阮小七自告奋勇。 孙淮正待阻止,但见他脱起衣服来,三两下便只剩下一条短裤穿在身上,而后来到水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待水花平复,水面上哪里见得人影? “小七兄弟快意豪爽,只此去却是危险。”见没能拦住,孙淮看向阮小七一母同胞的两个兄长。 阮小二笑道:“哥哥不必担心,我这兄弟进得水里,只如回家一般,王伦手下一帮草包,奈何他不得。” “二哥说的不错,我兄弟三个自小在这泊里长大,都识水性却以小七为最。若他愿意时,在水下伏个几日也只是等闲。哥哥不必忧心,我等只继续吃酒便是,待小七回来再作计较。”阮小五也跟着劝道。 他两个都这般说了,孙淮也只能坐下等着。 转眼一个多时辰过去,孙淮正心里焦急,只听一阵水声传来。 几人忙到水边去看,但见阮小七如泥鳅一般在水中畅游,见几人等在岸上,一个跃起,便离了水面。 孙淮忙问道:“兄弟可曾遇上危险?” 阮小七见孙淮不问梁山状况,当先便问自己安危,心中只觉这位哥哥当真值得自己为他卖命。 “哥哥且放宽心,那一众草包能奈我何?只是我这一路探去,那王伦因朱贵叫哥哥杀了,把个山寨大门紧紧闭了,叫小喽啰们严加防范,却不好办。” “他那寨中广有粮食,若不肯出来,我等却难进去,这该如何是好?” 小二小五只把眉头来皱,苏定也看向孙淮,等着他拿主意。 孙淮沉吟片刻,对几人道:“我这里有条计策……” 第八章 斩王伦梁山易主 “这几天寨中传的也不知真的还是假的,只这般紧闭山门,也不知到个什么时候。” “我想怕是真的,否则几位头领也不会不提给朱贵哥哥报仇,还似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山上。” “寨主这般做法,也不怕山寨中的弟兄寒了心。” “这等事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参与的,还是少说两句为好,杜迁头领不叫我等胡乱议论。” “也是,昨天便有两个弟兄议论这事,反被抽了鞭子。” 梁山山寨门前,两个值守的喽啰正在小声谈论着。 正谈论着,便见一艘小船来到山寨近前。 那船上有两个人被绑缚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身高八尺上下,面容生的俊朗;另一个约莫三十上下年纪,却生的高,足有八尺七八。 边上三个穿着汗衫的汉子两个撑着船,另一个站在船头张望。 两个喽啰见了,连忙停下议论,上前喝道:“你等何处人,到这里来作甚?” 船头那汉子道:“我兄弟三个是这山下石碣村的村民,今日这二人到我家中借宿,吃醉了酒,言说杀了梁山寨中头领,我兄弟听了,便趁其吃醉了,使两条绳索绑了献与贵山寨,也表孝顺之心,好换得村坊周全。” 另一个摇浆的汉子也道:“我兄弟三个也有心入伙,只是苦于不得机会,如今拿他二人做投名状,还望两位好汉报与大王知道。” 小喽啰听了顿感讶然,把孙淮苏定二人看了几回。 两个又交头接耳了半天,其中一个道:“你等且等一等,待我去通报寨主。” 王伦,杜迁,三万三人,正在寨中商议,这几日山寨里流言四起。 虽然惩处了几个嚼舌头的喽啰,不过人心已乱,却难压得住,他几个正苦于不得好办法。 那小喽啰进得厅中来报,说道:“报大王,两位头领,寨门口来了三个村汉,使绳索绑了两个人,言说那二人正是杀死朱贵哥哥的凶手,特来献与寨主做投名状。” 王伦这在这事上苦恼,闻言大喜:“这两个瘟神正恨的我苦,快快押上山来,取他们的心肝祭奠朱贵兄弟在天之灵!” 小喽啰得令,转身便走。 宋万咂舌道:“哪里来的村汉,莫不是想来入伙,编了这般事来。” 王伦咬牙道:“山寨如今人心浮动,即便那两个不是凶手,今日也是凶手,正好平复山寨里惶惶人心。” 杜迁眼前一亮:“还是哥哥多谋,小弟这便将寨中兄弟都召集过来,待押的那二人上来,在弟兄们面前杀了,破腹挖心,管叫山上众人皆服。” 这般一说,几个人都是欣喜,却不知这个决定会使自己命丧黄泉。 小喽啰来到山前,把山门开了,道:“你三人把他两个带了,随我去见寨主。” 三人当中一个手提长枪,一个握着长剑,叫被绑的二人走在前面,小喽啰见了,便阻拦道:“你们拿着兵器作甚?” 其中一个道:“敢叫好汉知晓,这都是此二人的兵器,我等怕没有证据,拿来做个分晓。” 这般一说,小喽啰也不再阻拦,引着五人一路来到大厅之中。 进得大厅之中,熙熙攘攘聚集着许多人,当中三把交椅端坐着梁山三个头领,居中那个一身白衣,正是梁山寨主白衣秀士王伦。 王伦见押得两人过来,下得交椅走到他们面前。 “你这两个贼厮,杀我头领弟兄,如今也落得我手里,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你死!” 王伦还未反应过来时,但见两人身上绳索忽的松动,那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接过旁边递来的长剑,利剑出鞘,在王伦愣神间,已是划过他的咽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山寨里的人都呆在当场,唯有杜迁宋万慌忙起身,手里持了长刀往下冲来。 “这厮们早有阴谋,弟兄们一发都上,为寨主报仇!” 原来这五人正是孙淮苏定并阮氏三兄弟。 昨日阮小七在梁山泊探查时便发现这山寨如今防守森严,于是孙淮便想到让小七他们将自己和苏定绑了,来山寨里纳投名状。 果不其然,王伦只顾得上欣喜,不曾有所防备,孙淮跟苏定身上的绳索也是做过手脚的。 “喝……喝……喝……” 王伦双手捂住脖颈,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清晰的字眼都无法吐出。 伴随着指缝中喷涌出的鲜血,这个梁山的一代寨主,双目圆睁,满怀不甘的倒下了。 杜迁宋万见王伦叫人杀了,带着手下喽啰呼啦啦杀将过来。 苏定解了绳索,阮小七早把他的长枪递过来。 阮氏三兄弟击倒身旁的喽啰,从他们手中夺下兵器。 孙淮虽不通剑法,但如今神力在身,再加上手中宝剑锋利无匹,杀起这些喽啰来不在话下。 边上的兄弟三个虽然长处在水中,但也都有武艺在身,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伤不到他们。 几人中,论起武艺,还是苏定最强。但见他手中一杆长枪舞将起来,带起道道残影,直奔杜迁宋万而去。 这两个本想为王伦报仇,哪曾想到苏定如此勇猛,一时间还想举刀抵挡。 奈何二人和苏定的差距过于巨大,杜迁见苏定枪尖奔着自己面门刺过来,挥刀上挑。 岂料苏定猛一发力,枪尖上下翻飞。直如毒蛇一般,猛地刺入他胸腹之间。 杜迁顿时口吐鲜血,不甘倒地,宋万见此,绕到苏定后方,举刀便砍,却不料苏定早有防备,一个回身,使出回马枪来,长枪穿喉而过。 一个地魔星,一个地妖星,也就此饮恨。 孙淮砍倒面前的一个喽啰,高举长剑。 “王伦、杜迁、宋万已死,速速投降,尚可活命,如有不降的,通通都杀,个个皆死。” 剩余的小头目并喽啰们见三个头领都丧了命,又看五人如此厉害,如今没了领头人,哪里还敢反抗,纷纷跪地投降。 孙淮看了眼杜迁宋万的尸体,有些疑惑,杀朱贵时恁般大的动静,怎么到了这两位,就风平浪静了。 想了一会儿,也就随他去了,管它怎地,杀就杀了。 第九章 苏定的命运 王伦、杜迁、宋万三人死了。死的心有不甘,又毫无波澜。 梁山剩下的喽啰,在没了三人领头的情况下,纷纷向孙淮表示投降。 山寨初定,有些三人的心腹尚且需要一番处理,否则留下隐患,不是孙淮愿意看到的。 孙淮叫来阮氏三兄弟和苏定,先制定一些简单的方针。 “寨主,如今山上青壮老幼共四百一十三人,皆已登记造册。还有山寨钱粮状况,也在这里,请寨主过目。” 孙淮接过苏定递过来的薄册,细细翻看了一遍。 王伦果然胸无大志,偌大一个梁山,除去烧火做饭,打杂洗衣老弱妇孺,可战之兵,不过三百人。 这些人当中,恐怕还要筛掉一部分有二心的。 “先前王伦时常劫掠村镇客商,倒也积攒下不少家底,这些东西养个三五百人不在话下,若想将山寨壮大起来,却是远远不够。” 又翻了翻钱粮状况,孙淮暗暗摇头。 自己想在这个乱世站稳脚步,以图他日灾祸降临之时可以应对,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发展壮大。 王伦留下的家底只是个基础,若想在这个基础上壮大起来,必须改变其先前的行事风格。 不过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孙淮心里已有些谋划。 把薄册放在一边,孙淮道:“几位兄弟,我做了这梁山寨主,本该将座次排一排,我有些想法,尚需几位提些意见。” “哥哥但讲无妨。” 刚拿下山寨,阮小七还有些雀跃,第一个说道。 其他几人也等着孙淮往下说。 “寻常山寨,总要排个一二三四出来,有些不大妥当。我等兄弟,经此一事,皆是过命的交情,若非要分个先后,反倒是伤了和气。” 这一点,孙淮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考虑。 自己若想将山寨发展壮大,必须广纳人才,届时若有几十个头领,又有新人不断加入,若排起座次来,总不好来回变动。 “哥哥说的不错。”阮小二想了想说道。 “既是自家兄弟,只管哥哥是山寨之主,我等几个谁坐哪把交椅,也都无甚讲究,若一味去论,也显得不亲近。” “我便是这般想法,弟兄们只不管他座次高低,只消各司其职便是了。” “寨主只管安排就是了,苏定绝无二话。” “俺小七也见得哥哥这般说法是好的,别的山寨总要分个三四五六出来,倒叫兄弟们心中生出嫌隙来。” 孙淮点了点头:“兄弟们既无异议,便这般定下,我这里还有一事。” 说着,孙淮又拿出钱粮薄册来。 “我见如今山寨里尚有金银财宝两万余贯,几位兄弟各去取一千贯钱,权做安家费用。” 阮小二听了这话连忙道:“这却使不得,我等随了哥哥到这山上,待将家人接来山上,一起跟着享福,又哪用得上什么安家费?” 小五小七也是跟着附和:“二哥说的对,如今俺们在山上喝酒吃肉已是快活,却要甚安家费来?” “俺小七除了一个老娘,两位兄长都在这里,山寨人吃马嚼都要钱财,怎能取钱财来自用。” 那边苏定也张口道:“几位兄弟说的不错,某也孑然一身,何用什么安家费。” “弟兄们莫要忙着拒绝,众兄弟随我干这杀头的买卖,本就九死一生,这钱财上岂能亏待了?现在用不上,他日也有用的到处,似小七兄弟,尚未成家,只攒下来,早晚也是要成家的。” 阮小七一听,顿时跳脚:“哥哥只拿俺小七做耍子,真好汉哪里会近女色?” 众人闻言大笑,阮小五打趣道:“小七这话岂不是说二哥不是好汉?” “五哥你也来说笑我。” “他哪里是说笑你,分明是在说笑我。”阮小二莫名被捎带上,在场之人只有他成了家,顿时哭笑不得。 “小七兄弟尚且年轻,只是若不成家,又怎能叫家中老母放心?” “好了,这事就定下了,他日若有好汉前来入伙,一并按此标准来,不可叫弟兄们别着脑袋来了,却又腰包空空。” 阮小七正待争辩,孙淮先笑道:“小七兄弟若一味不要,我这便叫人下山去寻个姑娘来,与你连夜成亲。” “若这般,还需寻个凶悍的娘子才是,我这兄弟,寻常人可管不住他。”阮小二抚掌大笑。 众人听了都笑,唯独阮小七老老实实坐下。 “哥哥却来吓我,俺不反对就是了,成亲这事可不要提了。” 把这件事定下,孙淮又提起另一件事来。 “方才说到各位兄弟各司其职,如今山寨人马不多,可用之兵不过三百来人,如此便先分出二百人来,小二兄弟专职操练水军,小五小七两位在旁辅佐。苏定兄长领剩余百人,先练出些能战之兵来,待他日山掌人马多了,再做计较。” 这件事孙淮也是经过考虑的。 梁山泊周边八百里水泊。本是一道天然屏障,将来若做得势大必然会引来官军讨伐,作为梁山最重要的一条防线,水军精锐必不可少。 “小弟领命!”四人齐齐应声。 孙淮却看到阮小二面露难色,不由问道:“兄弟这是怎地?” “不瞒哥哥说,论起水里的能耐,俺兄弟没服过谁,只是这练兵……不怕哥哥笑话,我们便会些拳脚,也不擅长练兵。” “兄弟不必忧心,某在练兵上还有些心得,虽说水陆不同,但也有些通处,若有不懂处,只管来问我。” 不等孙淮说话,苏定便拍着胸脯道。 “这般却好,有苏定哥哥帮衬着,我兄弟必将一身本事毫无保留,为哥哥练出一帮好兵来!” 有了苏定的承诺,阮氏三兄弟也放下心来。 孙淮也对苏定的能力颇为认可,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家中的教师,不但武艺高强,练兵方面更是有一手。 若非他训练出来的庄客悍勇善战,先前原身也不能在贪官手下逃出来。 先前倒还不曾留意,现在想想,这位兄长,不像是个无名之辈,可自己记忆中,确实也没有什么详细的印象。 一应事务安排下去,众人便都开始了忙碌。 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数日时间,苏定忽然来寻孙淮。 “寨主,我这里有件事情,还需你来拿主意。” “苏大哥,我说过许多遍了,私下里,你还称我淮哥儿就是了。” “不可,你现在为一寨之主,我又怎能这般称呼,岂不是坏了你的威信?” 孙淮闻言只能无奈一笑,这位朴忠之人太过倔强,自己跟他提了许多遍,苏定还是坚持把称呼改了。 “我只拗不过你,便随了兄长的意,只是不可因这称呼便疏远了。” “你我情谊只在心里,哪管嘴上什么称呼。” “这话倒也不错。”孙淮颔首,然后问道:“不知兄长来找我说些甚事?” “寨主可还记得,我先前提过的凌州旧友。” “自然记得。” 孙淮想了一下,苏定本来确实是打算带着原身去投靠他在凌州的朋友,只不过路上出来意外,人还是那个人,但里面的灵魂却换了,这才生出后来的一干事情。 由于这些变故,孙淮也把这事抛之脑后了,现在苏定又提起来,孙淮便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那故友名为史文恭……” “什么?兄长再说一遍!” 孙淮闻言大惊,不可置信道。 没别的原因,全在史文恭这个名字上。 要知道,这位在整个水浒之中,虽只有一战,但其实力堪称冠绝天下,只这一战,便奠定了其至少天下前三的位置。 “怪不得,原来如此。” 孙淮呢喃一句,怪道苏定有如此武艺见识,原来他便是宋江打曾头市时史文恭那个副手。 自己原来还奇怪,苏定这般出众,为何籍籍无名。 当年看书时,对苏定这人,孙淮还颇感到遗憾,身为史文恭的副手,前者表现堪称惊艳,后者至死之前却无出手的机会。 但看其身死之时,也足见其不同凡响。 孙淮记得,曾头市陷落之际,苏定杀出重围,又遇陷坑,背后鲁智深、武松追杀,前面有杨志、史进堵截。 即便如此,苏定也是被乱箭射杀,最后跌落陷坑,而非被人手刃,足见其不凡之处。 只孙淮先前却没往那处去想,直到此时,听得苏定提起史文恭,这才回想起来。 深深的看了苏定一眼,如今自己也算改变了他的命运。 若非自己半道而来,苏定在失去要保护的人之后,去投靠了史文恭,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 如今才发现,原来这个为人朴忠的教师,原来的命运却是如此悲凉,好在自己无形中,已经改变了原本的一切。 “寨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见孙淮愣住,苏定连忙问道。 “没有不妥处。” 孙淮摆摆手,既然已经改变了,那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史文恭的名头我也听闻过,兄长提起他来所为何事?” 苏定只是讶然,没想到孙淮也知史文恭,不过想到淮哥儿之前的种种表现,也就释然了。 能喝退风云之人,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第十章 小二下山,以恶制恶 果然,苏定提起史文恭来,不是无的放矢。 “那史文恭广有武艺,说起来胜我多矣,我欲休书一封,邀请他来山上做个头领。若能得成,山寨将得一助力。” “他如今不是在凌州曾头市给人做教师吗?如何肯来落草?” 孙淮摇摇头,对这件事抱有的希望不大。 如今的世道虽然晦暗,但绝大多数人对落草一事还是十分抵触的。 类比武松,即便在兄长被西门庆害死,县令却不能秉公办理愤而杀人之后,也只是想着服刑过后再做良人。 若不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将他往绝路上逼,武松也不会选择落草。 更何况,史文恭若当真给那曾头市做教师,孙淮也不想用他。 无它,全因为曾头市一家人,原为金国人。 那曾弄年轻时来中原做些人参买卖,仗着自己的武力霸住村坊,改名为曾头市。 因他是金人,官府不敢得罪,曾头市势力越做越大。占住方圆数百里。 这等横行霸道之人,再加上十余年后发生的事,孙淮自然没什么好感。 至于说苏定原本轨迹中也与曾头市做事,那也只是在无处去时,投奔史文恭才有的情况。 “凌州确有一个曾头市,只是我之前去信,史文恭只做些私商买卖,未曾入得曾头市。”苏定解释道。 “他之前倒也说过,如今曾头市势大,官府也不敢管制,私商生意不大好做,正寻别的营生。” “竟有这般隐情在其中。” 孙淮双掌一拍,倘若这是真的,倒也可见史文恭并非一开始就投靠了曾头市。 若是这样,自己对他的看法倒要改一改了。 史文恭投靠曾头市,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状况。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见得愿意落草。 “兄长只管去信,若他愿意来时,头领之位必是少不得。” 那可是史文恭啊,天下间能胜他的,不超过两人,怎么能叫孙淮不动心? 虽然不见得能成,试试也无妨。 “既如此,我便去信请他。” 苏定说完正待离去,孙淮又将其叫住。 “兄长接手那百人中,操练的如何了,可有不如意处?” “这些人都是被官府逼得难以为继的村夫,来到王伦手下落草,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欺负些庄户村民,击退些老弱残军还行,真要遇上正规军时,不会是对手。” 苏定说出这些,接着又保证道:“若是操练得当,也能成可战之兵,寨主给我一月时间,届时必叫他们面目一新。” 孙淮点点头,这种事也在预料之中,不能指望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带出多悍勇的手下来。 说到这里,孙淮问道:“孩儿们操练之时,所吃饭食如何?” “山寨供应一日三餐,皆是精良,如此孩儿们操练起来倒也卖力。” 苏定答道,语气中颇有欣慰之感。 这世道食不果腹的人太多,便是不忍饥挨饿,寻常农户家里,也只是一日两餐。 “除了主食,可还有菜吗?” “平日里辅些酱菜,偶尔吃些肉食。” 苏定理所应当的说着,不要以为落了草就可以每天大鱼大肉,大碗喝酒。 那是对有本事的头领而言,似山上的小喽啰,一日三餐顿顿能吃饱就比在山下受官府压迫连两顿饱饭都混不上要强的多了。 王伦在时,甚至还不如现在,除非截了钱财时,才偶尔改善一次。关闭山寨时,还把两餐缩减成了一餐。 是以如今山寨中的待遇,根本无人抱怨,乃至于还觉得换了寨主更好。 孙淮沉吟片刻,唤来值守的喽啰,嘱咐道:“将水军三位头领请来。” 不多时,阮家三兄弟到来。 “哥哥唤我兄弟前来所为何事?” “我叫几位兄弟来,是想问一问,如今孩儿们操练时,伙食如何。” “我当甚事,哥哥只管放心,一日三餐,孩儿们都吃的饱呢。”阮小二答道。 “孩儿们还直赞颂哥哥宽厚,他们往时哪里有过这等敞开肚子吃粮食的经历。”阮小七接话道。 一番讲述下来,其实和苏定的意思差不多,落了草尚且如此,何况普通百姓。 孙淮摸了摸下巴,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样,小七兄弟下山采买些鸡鸭牛羊来,操练之中,餐食上不可亏待了,每三日,至少要吃一顿肉才行。” 阮小五听了当即反驳道:“这可使不得,哥哥你有所不知,如今世道艰难,能有这一日三餐便是好的,不必浪费许多钱财。” 阮小七也道:“正是这个道理,俺们兄弟未上山时,在水泊中打渔,又兼着些私盐的买卖,如此管得一家人温饱,还剩不下什么余钱来,旁人还多有不及我们的哩。” “几位兄弟所言本也不错,只是肚中没有油水,又怎能叫孩儿们卖命,这件事且先定下,若是买鸡鸭靡费钱财过多,便劳累小七训练之余,带着水军在水泊中多捕些鱼来。” “这值得什么,哥哥放心,八百里水泊中尽都是鱼,管叫孩儿们吃个够!”阮小七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哥哥仁义,我等代孩儿们谢过了。” 孙淮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几人不再反对,只是抱拳感慨。 只是他们不知道,孙淮的话还没说完。 “他们也有不少有家室的,山寨里也不能小气,但凡战兵,每月皆有一贯钱的银子补贴家用。” “这怎么使得,山寨里虽有些银两,但每日人吃马嚼都要消耗,只管他们吃的肉来便是好的,如何还发这许多钱。” 苏定急道,他这反应也是正常,要知道此时便是朝廷上等禁军,也不过是一贯钱的军饷。 中下等禁军才有几百文,到厢军时,还要更少。 虽说军营里衣食全包,但山寨里的伙食,比起那军队中,犹有过之。 “我等虽是被这世道逼至如此地步,但终究做的是杀头的买卖,若没有些保障,如何能引得他人来投?” 孙淮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如果只要一群打家劫舍的兵,大可不必这样。 只需要打劫来钱财分润就是了,不过如此一来,乌合之众永远是乌合之众,必须要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去维持,才能长久经营下去。 “淮哥儿,山寨中的钱财怎禁得住这般用?” 苏定一急,称呼也变了。 “兄长且莫急躁,钱财一事,我已有些想法。不过这钱若发出去,远比留在山寨账上要有用的多。” 孙淮看着几位满眼求知的头领,继续道:“下面孩儿们有些带了家人来,有些不曾带来,届时他们回家探亲时……” 还未说完,苏定便抚掌叹道:“寨主此招果然高明,实在令人钦佩。既如此,我也赞成了。” “诶,两位哥哥打什么哑谜呢?” 阮小七抓耳挠腮,没想明白究竟高明在哪里,连忙问道。 “小七呀!” 阮小二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问道:“倘若你我还在石碣村里,某一日,村里回来个人,言说有个去处可叫一日三餐尽都吃饱,每月还有一贯的饷银,你若听了,去是不去?” “呀!”小七双手一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道理,到时候他们听闻我梁山如此优待,纷纷来投,还怕没人可用吗?”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和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人叹什么义气理想是不现实的,唯有一顿饱饭最实在。 见几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孙淮也是放下心来。 “小五兄弟,这里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孙淮又叫住阮小五。 “哥哥只管吩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般下来,山寨钱粮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你带着几个兄弟,到山下去细细打探,看周边有无那等为富不仁,欺压良善的地主。” 孙淮说完,不由得感叹,现在虽然占据了梁山,但若想做大,手下能用之人还是太少。 就这等打探消息的事,若有人能继续去经营那朱贵的酒店,不再害人,只一味探听消息,便能省下不少事来。 可却也腾不出人手专门去经营它,只能等发展起来,看能不能吸引来几个可用之人,届时也不必这般为难。 “哥哥放心,俺这便亲自带人下山去,管叫那些恶霸无所遁形!” 阮小二听了连忙保证,不光是他,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苏定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等要抢时,也只抢那些为富不仁之人,只打劫些过往客商,寻常百姓算得什么好汉。” 昏暗的世道下,多有那为恶一方的人和官府沆瀣一气。似这等人,抢起他们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孙淮又嘱咐道:“小二兄弟不必着急回来,要细细探听,有道是恶人还需恶人磨,也叫那厮们都知道,我梁山专拣这等人收拾!” “我等山上时,哥哥便曾说过,真好汉当行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之事。俺下山去,定查个仔细,保管不会冤枉了好人。” 阮小二当日便带人连夜下山去了。 第十一章 阮小二恰逢锦豹子 如此一连过去了十多日,阮小二虽未回来,却也叫人传回消息,说是一切顺利。 这般情况下,山上孙淮等人一心操练士卒,为之后的行动做好准备。 话分两头,却说阮小二离了梁山,自带了三五个小喽啰打探消息。 为因要打探为富不仁的富户消息,几人行的也慢,这一日,约走到梁山外约有百里远的一处城镇中。 一路行来,恶霸之类倒也打听到不少,只是都不够富有,阮小二只得将它们一一记下,待寻到足够有钱财的恶户时顺带着将这些人也整治了。 正赶上晌午日头大了些,阮小二便道:“这天也不知怎地,直如火烧一般炎热,我等寻个地方吃碗茶水。” 这城镇不见得多大,却也颇为繁华,几人便寻了个茶摊。 茶管家是个老者,穿个麻布短衫,头上扎一方青巾,就这般在路边扎个凉棚,挑着两桶自家煮的凉茶来卖。 “几位客官,可是要吃茶吗?” 见得阮小二几人过来,老者忙笑着迎道。 “这天端的炎热,且一人打两碗茶来。” 之所以不吃酒,一来天气炎热,正午本就不是吃酒的时候。 二来下山时,孙淮也曾叮嘱过阮小二在外行事少饮酒水,总没得坏处。 老者闻言手脚麻利的拿下肩膀上的抹布,把一张小桌擦干净。 取来几个大瓷碗,给几人端上茶水。 阮小二端起碗来,畅快的喝了一碗,赞道:“老人家烧得好红茶,这一碗下去,却叫身上都凉爽了。” “客官谬赞了,小老儿也就这点手艺,每日卖几个铜钱,将将够我自己糊口。” 阮小二来了兴致,便与他攀谈起来。 “老人家可是经常到这里来赶集市?” “也不是,这里离我家中足有二十余里,虽能卖的多些,俺这腿脚却受不了,来的少些。” “我看你也这般大的年纪,家中儿女怎地还叫你出来晒这大日头?” 左右也没别的生意,老者也坐在一旁,与阮小二说起来。 “没奈何,家中儿子不争气,偏好赌博,把家里能输的都输了,小老儿半生积蓄给他讨来一房浑家,也因此跑了。” “你那儿子直恁般混账!输便输了,却留个老爹在这里受罪!” 阮小二怒骂一声,忽而想到自家两个弟弟也常进赌坊,便暗暗寻思,待回到山寨里,要好好劝劝他们。 “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都给了老人家吧。” 见老人家可怜,阮小二便从怀里掏出些小银块来。 “这怎么使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看着阮小二递过来,少说也值两贯钱的碎银,老者不敢去接。 不要小看这两贯钱,老者卖一天凉茶,也才能挣个十几二十文钱,两贯钱,少说也是他大半年的收入。 “这有甚使不得的?只管拿去就是了。” 见手下人都吃完了茶,阮小二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放,招呼几人离开。 老者拿了钱却待去追,怎及得上几个年轻人的脚力? 再加上担心自己赖以生计的摊子,追出百十步远便不得已转身回来。 回到摊位的老者看着手里的银子叹息道:“不想我养了一辈子的儿子,尚不及街边遇上的生人。唉!只是这些钱也太多了些,我只等在这里,待那几个年轻人回来,再还与他们不迟。” 他却不知,这边发生的事,都被一在街上闲逛的小厮看在眼里。 阮小二辞了老者,正待穿街而过,忽见那街头的空地上,里外里围了几圈的人,便带着几个手下也凑上前去。 却见一个壮汉在那里卖艺,那汉生的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 一把笔管枪在其手中舞的风车似的轮转,虽未见得有十分本事,却也引得围观之人喝彩连连。 见状,阮小二暗暗想道:“这汉子看起来也有些能耐,山寨里正缺人手,若能拉他入伙也好。” 正想着,那汉舞完一套棍法,只把一顶凉笠倒过来用双手捧住,凑向四周的人,面上带笑道:“多谢诸位捧场,小弟流落在外,不得归家的盘缠,各位若看的过眼,还望相助则个。”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汉如此言语,他先前也耍得樱枪,有那身上带了闲钱的,便取出铜板来扔在凉笠当中。 转到阮小二这里时,他直接从包袱里把出一锭银子来送与那汉子。 卖艺的汉子见状一惊,忙不迭拿了银子就要退还给他。 “这银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小人自家人知自家事,三脚猫的功夫,不值这些钱来。” 原来这汉却是谨慎,见阮小二一行数人,且都是精壮汉子,怕惹得麻烦上身,这才一味拒绝。 阮小二见他执意不收,眼珠一转,又道:“看仁兄也是个江湖中人,既然相逢,也是缘分,不如寻个酒家,咱们一同吃几杯酒如何?” 汉子听了这话,一时倒纠结起来,阮小二便那言语激他。 “我见你是条好汉子,怎地恁般磨蹭,行与不行,给句痛快话来。光天化日之下,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吃阮小二这一激,汉子也不再磨蹭,直道:“都是小弟的不是,这位兄长既然开口,小弟自不能拒绝。” 说完,便朝周围看客抱拳道:“诸位,实在对不住,今日还有些事,便先到这里了。” 众人见没得看了,纷纷散开了去。 那汉收拾停当了,便随阮小二等人进了一家酒楼。叫来酒保,阮小二问道:“有甚好菜下酒?” 酒保道:“客官却有口福,今日刚送来一头黄牛,有雪花一似的好肉。更有肥鹅嫩鸡,羔羊乳鸽,一应时蔬,客官要吃什么?” “乳鸽太小了,吃的不痛快,切十斤牛肉,把一只羔羊,一只肥鹅,再取一瓮好酒来。” 不多时,酒菜上齐。 那汉当先问道:“未知仁兄尊姓大名。” 这里人多眼杂,阮小二自然不会报自家来历,便道:“这里人多,我的名号不便说出来,好汉不要见怪。” 这般一说,那汉转念一想,便明白眼前几个,怕都是绿林中人。 如此一来,他反倒不似方才一般拘谨,直到:“原来都是江湖上的弟兄,小弟杨林,蒙江湖上兄弟们抬举,都唤我做锦豹子。” “原来是杨林兄弟,我见你恁般好的身手,怎地不寻个落脚之地,反而在此处卖艺?” 杨林叹道:“我也多曾与人合伙,只是也习惯了漂泊自由之身,一个人时,倒也快活。” 杨林这话说出来,却叫阮小二不知如何开口招揽他。 众人便吃起酒来,随意拉些话说。 正想着如何寻个由头拉拢杨林,却见外面大街上乌泱泱乱将起来。 叫来酒保,阮小二颇为不悦。 “外间街上,却是怎么一回事?恁般乱糟糟的,直叫人心烦气躁,吃酒也不痛快。” 酒保见阮小二这么说,连忙阻止他,做出噤声的手势。 “客官,这话可说不得,万一叫外面那个煞星听了去,不但小店要遭殃,便连客官您也不能善了啊!” “什么煞星,吓得你快要尿了裤子,老爷我偏就不怕他。” 酒保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说,顿时叫阮小二心头火起,只是想到自己下山有任务在身,这才强压下火气。 杨林也跟着劝道:“仁兄莫要与这酒保置气,他能有多大胆量。” 酒保跟着赔笑,阮小二道:“你且与我说来,那劳什子煞星,有什么吓人处?” “客官有所不知,俺这镇子,名为周长镇,镇上有个员外周先富。”酒保低声的与几人说起来。 “周先富手里广有土地钱财,却仍不罢休,他仗着与县太爷有些关联,便霸住这里整条街道。但有商户摊贩,若想做生意,每月都要按他的意思交例钱。如若交不上,便要一顿好打。这里街上,都叫他做吸血大虫。” “你们便任他欺负?” “他手下有几十个家丁,寻常人哪里敢惹,只能按月交钱,谋个平安。” “能养几十个家丁,这般说来,倒是个有钱人了。” “那是自然,听人说,他家里少说也有三两万家财,粮食更是不计其数。” 阮小二心中一动,暗道:“这买卖不就来了,苦寻目标不着,今番这厮自己撞过来找死。” “外面这乱子,又是周先富在那里寻人晦气了,客官只忍耐一时,若去招惹他,只恐生出事端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莫要编些假话来唬人。” “小人怎敢,客官到街上随意找个人来问,保管与小人说的一般无二。” 阮小二点点头,已经有了计较,便叫酒保离去。 “对不住了杨林兄弟,我这里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久劝杨林不下,阮小二便起了放弃的心思,现在更重要的是山寨的任务,于是便起身告辞。 岂料这时杨林拉住他低声道:“仁兄可是要对那周先富动手?” 见阮小二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杨林急忙解释。 “仁兄不要误会,若恁的时,小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第十二章 万事俱备 街头处,阮小二方才吃茶的摊子已被打翻。 “你这老不死,到这镇上做买卖,却不来拜会老爷,今日叫你那几个钱来孝敬,你却推三阻四,我看是活腻歪了!” 却见周遭一片狼藉,那卖茶的老汉痛苦的倒在地上,嘴角带着血迹,眼见是挨了打。 一个身着绸缎,却是身形彪悍魁梧的壮汉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不起的老汉,嘴中不停咒骂。 老汉只一味捂着肚子呻吟,哪里说得出话来? 远处聚集着被动静吸引过来的人,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他身后跟着一二十家丁,骂了两声,犹不解恨,抬起脚来,又朝老汉腹部狠狠踢去。 老汉哪里受得住他踢,两脚下去,便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周遭众人都面露不忍,却没人敢去招惹。 人群后面,有那外地人小声询问。 “那老汉如何得罪了这人,竟至于这般殴打?” “你哪知打人者正是人称吸血大虫的周先富。那老汉本只卖些茶水,今日遇上好心人,给了他二两碎银,却叫周先富家里小厮看到,因此周先富过来讨要。” “这人直如此跋扈,怎地不见官府来管?” “官府?这里县令是他的姐夫,再加上他广有钱财,休说只是这般,便真出了人命官司,也只费些银子,便有人给他把罪过顶了,谁敢去管?” “既是广有钱财,又如何看得上些许碎银?” “若非如此,又怎得吸血大虫的名号。” 听了这般解释,周边人面上都带愤愤之色,依旧无人敢去触周先富的霉头。 “呸!老杀才,倒叫老爷受累。” 一口浓痰吐在老汉身上,周先富又拿脚踩在老汉脸上。 那老汉已然昏迷,只本能的哼哼两声。 “你等都看到了,若有人胆敢学他,只会落得跟这厮一般下场。” 环顾一圈,周先富瞪着缄默的人群,气焰嚣张的恐吓道。 他一边说着,脚下还用上了力,老者脸上被蹭出鲜血来,染得一地鲜红。 众人见这等场景,纷纷露出畏惧的神色,周先富对此十分满意,不由脚下加大力道。 “周老爷,这老人家恁般大的年纪,怎受得住您如此,您大人大量,便放过他吧。” 终于,人群中一二十来岁衣衫褴褛的年轻后生看不过眼,出言劝阻。 众人见有人出声,纷纷向后撤去,直把那年轻人闪出人群。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来捋虎须。” 周先富三两步走到年轻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两巴掌抽到他脸上。 这两巴掌使足了力气,年轻人面上肉眼可见的肿胀,嘴角也渗出血迹来。 受此屈辱,年轻人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攥紧拳头,一拳捣在周先富胸口。 周先富横行霸道惯了,何曾有人敢与他动手,当下怒火中烧,把那年轻人扔到卖茶老汉身边。 “给我打,打死了老爷我担着!” 众家丁闻言,呼啦啦将年轻人围在当中。 起初,年轻人还能反抗几下。随着拳脚落在身上,便也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双手抱住脑袋。 只是被胳膊挡住的眼里,饱含着屈辱和怒火。 “让开,让开!” 阮小二等人推开人群,看到眼里的,正是周先富手下家丁打人的景象,更见那卖茶老汉满脸血迹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阮小二大怒,一眼便寻到趾高气昂的周先富,当先一脚踢在他小腹上。 “你这厮这般欺行霸市,当真该死!” 周先富手下家丁见他被打,便舍了那年轻人来打阮小二,这时杨林挺着一杆笔管枪,连带着阮小二身边几个喽啰和这些人混战起来。 阮小二跳到周先富身上将其压住,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此人还想反抗,却不是阮小二的对手,直吃得一顿好打,边上围观之人看的暗暗喝彩。 待阮小二打的累了,再看周先富,已是鼻青脸肿,整张脸宛如一个猪头。 回过头来,杨林等人已将周先富手下都打倒了,周先富趁此机会将阮小二推开,站起身来便跑。 跑出老远,回头一脸狰狞的指着阮小二骂道:“你这野汉,竟敢来打老爷,有胆子便不要跑,保管叫你知道老爷厉害!” “哥哥,不曾伤着吧?” 小喽啰将阮小二扶起来。 “倒叫这厮跑了,如若不然,俺非打死他不可。” “好汉,你们快走吧,那人可不好惹,待他叫人过来,再想走时,便走不脱了。” 边上人见周先富被一顿痛打,心中只觉舒畅,又见他放了狠话,不由得出言劝说阮小二一伙。 阮小二思虑片刻,叫人背起卖茶老汉,又去拉那年轻人。 却不料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阮小二面前。 “好汉哥哥,若要走时,只求带我一起。” 阮小二看着他道:“你可知我是作甚的?便要跟我走。” “便是去做强盗土匪,也好过在这里受那厮欺辱。” 年轻人心知得罪了周先富,在这镇子上眼见待不下去,便想着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倒不如随这伙为自己出了口恶气的汉子们走。 因此他面色坚定的冲阮小二点头,只是不经意间牵扯到被打伤处,疼的龇牙咧嘴。 “那好,便带你一起走,你叫甚名姓。” “小弟王五。”见阮小二愿意带自己一同离开,王五高兴的嘭嘭磕了两个响头。 把王五拉起来,众人离开此地,待行到无人处。阮小二对杨林道:“兄弟,不瞒你说,我如今在梁山泊上落草,人唤我阮小二的便是。” 边说着,又去看王五的神色。王五闻听阮小二乃是强盗,非但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紧忙道:“原来是梁山泊的好汉哥哥,俺在这里只受那周先富欺负,今日随哥哥去山寨,也落得快活。” 杨林抱拳道:“小弟早便猜测哥哥是绿林中人,不想便是立地太岁。” “兄弟也知我名号?”听到杨林说出自己的绰号,阮小二颇感诧异。 “我在这里盘桓多日,听江湖上弟兄传说,那梁山泊王伦,被一名为孙淮的好汉,领着小二哥哥几人火并了,今日见得小二哥哥如此仗义,想来如今梁山泊主必是难得的英雄。” “那是自然!” 见说起孙淮来,阮小二来了精神,一五一十的将孙淮如何见朱贵草菅人命,愤而杀之,而后喝退风云;又如何寻到自己兄弟三个,用计除掉了王伦的经过讲了一遍。 杨林听的诧异,讶然道:“竟有这等奇人?” 阮小二见他这等反应甚是满意,伸出一只手把杨林肩膀来拍。 “兄弟,你既有一身本事,何苦在江湖上漂泊,如今山寨正缺人手,不如随我上山入伙,我在孙淮哥哥面前,保举你做个头领,到时锄奸扶弱,岂不快哉!” 杨林生性谨慎,但听了阮小二讲述,心中不免惊奇,暗道:“我自流落江湖这许多年,也不曾见过如此奇人,便随他上山去也好,多少也做个头领。” “哥哥见的是,小弟便不推辞了。” 阮小二闻言喜道:“孙淮哥哥若知,必然欣喜。” “那我们这便回山?” “现在却还走不得。” 阮小二便把自己下山来的目的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我本来还苦恼,一直不曾寻得目标,不成想今日那周先富撞过来,那厮如此跋扈,合该他死,待我将他家中状况查个清楚,再带兄弟回山引荐给孙淮哥哥。” 杨林听了暗暗称奇:“这位哥哥果真不同凡响,我也见得许多山寨,哪里有这等专寻恶富动手的?既然这般,小弟有个建议。” “兄弟只管说来。” “我看那老汉受伤不轻,不如叫几位兄弟带他先去医治,然后回山通知寨主哥哥,先叫他带兵过来。” “我随你在这里打探清楚,而后在镇外与他们汇合,如此也免得来回奔波,哥哥以为如何?” …… 梁山之上,孙淮正在观摩苏定训练兵丁。 但见这二十多日下来,在苏定的操练之下,加上一日三餐都吃的充足,更是多有肉食补充,一个个弟兄都是精神饱满,与初来时的境况已是大有不同。 众喽啰见孙淮到了,个个都昂首挺胸,要在寨主面前展示自己。 他们心中清楚,这位寨主比之王伦不知强出多少,非但粮食可以敞开了吃,更有肉食。 据苏定哥哥说,似他们这等参与训练的,月底时还有一贯钱的赏银。 这等事情,叫这些只求一顿饱饭的孩儿们往日里想都不敢想。 “弟兄们辛苦了!” “哥哥如此待我们,哪个敢说辛苦,俺第一个不依!” “俺也不依!” “俺也是!” “寨主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高呼起来。 看着这些气势昂扬的儿郎们,孙淮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若有千万这等人,何惧胡虏来犯。 边上苏定不由叹道:“若非寨主不惜钱粮,如何能有这虎狼一般的士卒。只是这些孩儿们往日里只跟王伦乱抢一气,倒不曾实战过。” “这却不难,只待小二兄弟回来,便带着孩儿们下山。” 第十三章 夜袭周长镇 正说时,有小喽啰来报。 “寨主,随阮二哥下山的那几个弟兄回来了!” “好啊,说曹操曹操到,必是他们寻到目标了。”孙淮闻言大喜,忙叫带几人到面前来。 待几人过来时,孙淮见多了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和面上带伤的老者。 原来这几个喽啰先寻了大夫给二人治伤,也来不及安顿那卖茶老汉,便将其带上山寨来。 几人来到近前便拜,孙淮忙去扶那老汉,又问喽啰道:“这是何状况?” 喽啰将事情备细都讲一遍,最后道:“周长镇正在山寨西北约五十里处寿张县治下,阮二哥并那好汉杨林正打探周先富家中状况,只待哥哥发兵。” 苏定听了周长富行径,直气的骂道:“这厮如此猖狂,孩儿们早便跃跃欲试,便先拿他来开刀!” “老人家,你是留在山上,还是我叫人送你回家去?” 那老汉初时还不知救了自己的乃是土匪强人,这是进了山寨也是心有恐惧,听了孙淮这话,忙道:“小老儿残迈之躯,留在这里恐与大王添麻烦。” 孙淮对回来的几人道:“着两个人,取十两银子送老人家回家,不可怠慢了。另叫人唤阮家两位头领来聚义厅议事。” 因另有要事在身,也不便在这上面多费什么心思,孙淮便离开此处,直奔聚义厅去。 不多时,梁山现有几个头领,皆聚集一堂。 “小二兄弟已传回消息来,周长镇有一恶户,欺行霸市,十分可恶,我意今日连夜取他,几位兄弟有何意见?” “恁地时,哥哥只管下令就是!”阮小七第一个应声。 山寨里人手不多,又要留下一部分防守,好在如今势小,并不引人注意,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有人趁虚而入。 见无人有甚意见,孙淮便下令,留下阮小五率一百水军弟兄留守山寨。自己并苏定阮小七三人领其余二百人马,为了不引人注目,扮做三路行商,带足车马,望那周长镇而去。 越是这般,孙淮更觉手下可用之人实在太少,只劫一个富户,便几乎倾巢而出。 “看来这次借粮回来,少不得要叫手下弟兄们归家一趟了。” 孙淮这样想着,阮小五提起意见来。 “哥哥,不是俺说,小七太过年轻,这般事叫他出去,怕出了差错,不如叫他留守山寨,俺随你一道下山。” 阮小七顿时跳脚。 “五哥这话好没道理,俺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你若想下山便直说,偏在那里说俺。” “我若说时,你肯把这下山的机会让给我?” 阮小五觑他一眼,山寨第一次去借粮,他心里自然痒痒的很,只是山寨里的确不能没有人手,他这才把主意打到阮小七身上。 “你那理由自己都不信,俺如何能信?” 见此情形,孙淮安抚道:“兄弟不要急躁,山寨乃是我等根基,确需一老成持重之人留守。下山借粮的机会多的是,下次时,叫兄弟你耍个痛快。” 听到孙淮夸赞自己老成持重,阮小五也高兴起来,拍着胸脯道:“若这般,山寨交给小弟留守,保管不叫出丝毫差错。” 这边定下,阮小二还在山下等着,此事宜早不宜迟。 随即便点齐人马,直奔周长镇而去。 众人晌午时里的山寨,又架着车马,行到与阮小二约定处时,已是日渐西斜,孙淮看时苏定已带人先到。 “孙淮哥哥到了。”阮小二见得孙淮身影,忙领了一个汉子来到面前。 那汉纳头便拜:“小弟见过哥哥。” “想来这位便是杨林兄弟了。” 孙淮将他搀起来,来时便听传话的喽啰讲述了遇到杨林一事。 他也是天罡地煞在榜之人,虽是地煞,排名却也不低。 其人位列第五十一位,星号地暗星,在原本轨迹中,虽无太过亮眼的表现,但胜在生性谨慎,更兼惯走江湖,经验丰富,对许多事情也看得明白。 所以征方腊之后,杨林也是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人。 “早闻哥哥大名,今日得见,如若不弃,杨林愿为哥哥马前兵卒。” “兄弟一身能耐,今日入伙,乃是一大喜事。山寨如今正缺一迎来送往,探听情报的头领,不知兄弟可愿领此职务?” 这位兄弟虽有些武艺在身上,但领兵作战冲锋陷阵不是其长处,所以孙淮才这般安排。 杨林听了心中也喜,对于任何山寨,情报探视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也没想到孙淮竟对自己这个新人如此信任。 当下连忙抱拳道:“哥哥恁般看重小弟,杨林必不负所托。” 孙淮对后面跟着的弟兄示意,那喽啰连忙取来一块蒜头金。 “按山寨规矩,凡为头领者,皆有一千贯安家费,这是兄弟你的。” 杨林只不敢接,忙道:“我蒙哥哥看重,尚未有半点功劳,怎敢拿这金子。” “咱家寨主与他人不同,我等弟兄都拿了,兄弟接着就是。”阮小二拍着杨林肩膀劝道。 苏定也在一旁点头,杨林这才接了金子,心中兀自震惊。 想他也见过许多强人,却不曾听闻哪家入伙时还有安家费拿,不叫人纳投名状便是不错了。 再加上这梁山专寻恶霸富户来抢,不由得杨林对孙淮另眼相看。 “那周先富处探听的如何了?”孙淮问起此行的目标来。 “小弟已探听的清楚,只待小七到来,合兵一处,便可动手……” 日头渐渐落下,一轮残月升上夜空。 子夜时分,一团阴云飘来,将那残月重重笼罩。 正是月黑风高,田地里不时传来阵阵低沉的蛙鸣虫叫。 周长镇一角,一处富丽堂皇,占地极大的院子坐落在那里,与远处众多房屋相比起来,真真是鹤立鸡群。 “这厮倒会享受,他家方圆百丈之内不见一家邻居。”阮小二伏在草丛中,低声与孙淮狠狠道。 显然,他对那周先富已是厌恶到极致。 “也正因此,倒方便我等行事。小七那里如何了?” “已有弟兄来说,后门堵得严实,管叫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孙淮颔首,双目微凝,望着面前那道红漆大门一挥手。 “上!” 当下便有杨林带领二三十个身形敏捷的喽啰伏低身形往墙边凑去。 这个新入伙的头领觉得自己无尺寸之功,便要打头阵,孙淮自不会拂了他的意。 但见两个喽啰以手搭桥,杨林一个助跑,借力一跃,纵身翻过墙头。 剩下他两个,一人助力,另一人跃上墙去,再把剩下一人拉过去。 其余人二十来人也如这般进入周先富家中。 夜间的夏风带着些许凉意,众人却无心去感受,只死死盯住大门。 不多时,只听院中传来阵阵犬吠,那紧闭的朱门缓缓的拉开一道缝隙。 杨林手执短刃从里面探出头来,孙淮眼中闪过精光,一声令下。 “随我冲进去,活捉周先富!” 众人推开大门冲将进去,阮小二带二三十人守住门口处,一个把门的家丁横尸在那里,显然是死在杨林手中。 周先富先前吃了阮小二一顿打,面上还带着肿胀颜色,此时却还搂着两个小妾酣睡,忽听外面乱将起来,连忙起身,不顾横陈玉体,娇声嗔怪的小妾,胡乱穿上衣服,正待出去查看情况。 却见得窗户外面闪过几道持刀的身影,当下面色难看:“坏事了!” 本待呼喊求救,只是恐引起屋外强人注意,又怎敢发出声音? 蹲在墙角本待一有时机便溜出去逃命,岂料两个小妾迷迷糊糊间醒来,娇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贱人害我!” 眼见几乎要离去的身影听得这声音转回身来,周先富暗骂一声,就墙上取下一把长刀,丢下两个娇滴滴的小妾,撞破房门便往外跑去。 却不料他一出房门,便迎面撞上带着一彪人马的杨林。 “那人正是周先富。”杨林边上与周先富一般面上带着淤青的王五一见仇人顿时大喝。 周先富见状扭头便跑,却不及杨林反应迅速,三两步便被追上。眼看走不脱,他便转身举刀来砍,却被杨林闪过这刀。 因孙淮有言在先要活捉这厮,杨林手里笔管枪一扫,正中周先富肋下,复一枪扫在其脖颈间,周先富顿时被打的七荤八素倒在地上。 两个小妾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登时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把衣服穿好,再敢叫嚷,要你们的命!” 经这一吓,两人不敢再喊,忙不迭穿起衣服来。 杨林叫手下把他们绑起来,都带到一起,等候孙淮发落。 这周先富家中本也养得几十家丁,奈何孙淮等人趁着夜色突袭,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苏定带人堵在一处。 这些惯都是跟着周先富横行霸道的,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倒是拿手,一遇上强人,顿时都面了,在苏定杀死两人之后,几十家丁都吓得犹如鹌鹑一般老实。 还有那滑头的,想趁着混乱从后门逃走,却撞上阮小七堵在那里,全都不曾走脱了。 第十四章 有道前来 静谧的夜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惊得已是回巢的鸟儿慌乱的拍打着翅膀飞向天际。 由于是夜间偷袭,周家上下来不及反应,便被梁山一众全伙控制。 有那周长镇居民被惨叫惊醒的,见声音从周家传来,便紧闭门窗不去理会。 正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若非周先富平日里欺压良善,惹得民心怨恨,又怎致遭难之时无一人理会? “哥哥,这便是那周先富。” 杨林把周先富带到孙淮面前,一盆凉水劈头浇上去。 虽是六月,这般突兀的冷水,也叫他猛地打了个寒颤醒转过来。 只是此人倒出乎孙淮预料,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孙淮,似要将面前之人生吞活剥。 “你等是哪里来的贼寇?竟敢来犯我!可知我姐夫是寿张县令,识相的速速放了我,否则待官军一来,叫你们个个都死。” “事到如今还敢猖狂!” 王五怒骂一声,冲上前去,铆足了力气左右开弓直打了七八个大嘴巴才停下。 这般打下来,周先富不负先前气势,已经是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孙淮见状冷声一笑。 “我道你这厮哪里来的骨气,原来只是仗着个县令的姐夫,往日你依仗于此为祸一方,今日也叫你自食恶果。” 这周先富的反应,显然是往日跋扈惯了,不知畏惧为何物。 杨林道:“这厮这般狂妄,不如杀了他了账!” “杀是要杀的,只是无需我等动手,且叫他多活片刻。” 孙淮吩咐将此人暂且压下去,便静待苏定搜查周先富的家资。 这次下山,一为除此祸害,二为取其家财为山寨所用。 约有小半个时辰,苏定带人抬了十余个大箱子过来,脸上藏不住的喜色。 “这厮果真聚敛了许多钱财,却是叫我等大发一次利市。” 说着,将面前的额一口箱子打开,但见里面尽都是金银珠宝,玉石珍玩。 “这里的财宝已清点了出来,共计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三千五百两,其余玉石珍玩,还需出售时才好作价。” “搜出多少粮食来?” “粮食却不算多,只有三千余石。” 孙淮闻言眉头一皱,乍一看,价值两三万贯的财宝已是不少了;但是据阮小二打探的消息,周先富多曾收购新粮,打算倒卖出去,按说不该只有这些。 这般一想,便又去审问周先富,只是此人无论怎么问也不开口,若在别处,早晚也能审出来。 只是孙淮却没那么多时间与他耽误,便道:“这厮不是还有个儿子,把他带来。” 周先富的儿子不过十七八岁,已是深得其父仗势欺人的真传,在镇上也有小大虫的名号。 不多时,一个油头粉面,头上插一只牡丹的油头小子被拖了过来。 他却不曾有周先富的忍耐,被抓之时已经吓得腿软,走不得路。这时见了孙淮,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两边架着他的喽啰,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孙淮脚下。 “我家里有钱,有的是银子,小人愿尽数奉上,只求大王饶我一命!” 周先富见到这一幕,绝望似的闭上双眼,只是紧握的双手和颤抖的身躯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好,只要你说出家中钱财藏于何处,我便不杀你。” 周先富之子闻言泪涕齐下,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 原来粮食储存都要成本,周先富便把绝大部分都拉出去倒卖了换成银子藏在一间密室中。 果然,苏定带人到那里一搜,便又寻到了上万贯的金银。 其实这般一来,倒是方便了梁山众人运输。 此次夜袭,梁山几近倾巢而出,却也显得人手不够,若当真有个一两万石的粮草,如何拉回山寨还是个问题。 如此只拉个几万贯的钱财,倒是游刃有余。 把银子都装好了车,孙淮又叫王五道:“你可知这镇上有多少户人家?” “这镇子里约有七百多户,小弟积祖在此处生活,多数都识得,寨主有何吩咐?” “这父子两个多行不义,我欲将其交给镇上居民处理,你可愿去将镇民叫醒?” 这话当然传到了旁边的父子二人耳中,周先富一辈子积攒下的钱财都被搜刮了个干净,本来还以为这伙强人定会杀了自己。 听了这话,再想起自己之前欺辱时,镇民懦弱的模样,心中竟诡异的生出一丝希望来。 当下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若是能留下一条性命,定要请县令姐夫禀报府尹大人发兵剿灭了这伙贼寇,再把自己的钱财抢回来。 倒是他那儿子怪叫一声,哭求道:“小人已经按照大王说的做了,只求大王万万不要叫那些贱……镇民来处置我,大王可是答应过不杀我的。” “我何时说过要动手杀你了,看来你也知自己的行径已是自绝于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孙淮冷冷的留下一句话,便任他哭嚎也不再搭理。 “张二,王麻子,李裁缝,钱掌柜……” 王五一个个拍门去喊,那屋里的人起初不敢出来,后来听出是王五的声音,这才小心翼翼的纷纷从房屋中走出来。 且待王五在那里叫门,孙淮将几个头领叫在一起。 “诸位兄弟,今日且容我独断专行一回,你等不要怪罪。” 孙淮突然说出这话来,直叫几人摸不着头脑,阮小七忙道:“哥哥说哪里话?但有什么安排,小弟绝无二话!” “我欲将这三千多石粮食,尽数分与此处百姓。”孙淮面色肃穆,说着还朝几人施了一礼。“还望兄弟们不要阻拦。” 几人哪敢受礼,慌忙躲开,杨林惊得瞠目结舌,只是他刚来入伙,不好多说。 只见阮小二咂舌道:“好端端的粮食,哥哥如何无端便要送人?” 阮小二也道:“正是这般道理,三千多石粮食,足够如今山寨弟兄吃个一年了。” 苏定这时才出声:“寨主做事,自来都有主张,想必如此必有深意。” 他并非胸无点墨的莽汉,已经看出了孙淮此举的含义,但话由他说出来,跟由孙淮说出来,意义是不同的,所以便只开了个话头。 孙淮朝他颔首,苏定到底还是老成,出言继续道:“想我等盘踞水泊,早晚必引得官军前来围剿,今番除了周先富此獠,为百姓去一大害,可这厮家财,皆是吸的百姓血髓。诸位兄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将这粮食发放下去,他日官军来时,百姓何等反应。” 几个头领闻言尽都沉默,苏定见状道:“倘若我是此处百姓时,一面是敲骨吸髓的的官军,一面是除害放粮的好汉,官军来时,定会立刻为山寨通风报信。” 另外几人也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只是到手的粮食,这般轻飘飘的就发放出去,着实有些舍不得。 “我等劫富济贫,他日这等事传到江湖上,哪个不得称赞一声我梁山弟兄皆是响当当的好汉;在江湖上行走时,谁见了不得挑起大拇哥?” “就听哥哥的,干了!”阮小七一拍大腿。“我等弟兄是要做大事的人,万不能如此抠搜,想绿林中的好汉知我梁山这般仁义,俺小七也是面上有光。” 阮小二见孙淮看向自己,苦笑道:“哥哥莫再看了,羞杀小弟也,小七倒比我这个做兄长的看的通透,便照哥哥说的办。” 杨林心中惊诧不已,随意便要分发数千石的粮草,自己新认这位寨主当真豪气。尤其叫他诧异的是,山寨里其他头领竟也同意了。 要知道,杨林也是老江湖了,也曾与人合伙做过强人,可那时莫说数千石粮草,便是百十石,也不曾与百姓分过。 说句不好听的,绿林中人,向来视百姓为自家粮仓,不去抢便不错了。 孙淮此举,真可谓蝎子粑粑——独一份儿,叫杨林大受震撼。他连忙表态:“哥哥高义,小弟自愧不如,全凭哥哥做主。” 见说通了几位头领,孙淮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苏定的意见孙淮不是太过担心,多半是不会反对的。 但其余几位头领的情绪孙淮必须要考虑到,如果不进行商议,自己强行做了决定,这事也能办到,但若因此叫头领们心中生出意见来,便得不偿失了。 这时,王五已叫得镇上百姓出来,呼啦啦都聚拢在周先富家门前的空地上。 看着这伙强人,百姓心中说不怕是假的,但王五已经说了,他们此来,为的便是除掉周先富这个祸害,绝不伤害良善百姓一根汗毛。 王五这人,镇上百姓都识得他,知晓王五不是个恶人,便真入了强人一伙,多半也是要为乡亲求情的。 早有小喽啰举着火把,孙淮来到局促的百姓面前,微微拱手,提高了嗓音。 “大半夜惊扰了乡亲们,小可梁山泊上孙淮,在这里向大家赔不是了!” 众百姓哪里见过这等有礼貌的强盗,心中不解之下,纷纷闭口不言,只等孙淮继续往下说。 “乡亲们只管放心,我等此来,只为这横行霸道的周先富,今番已擒得此贼。”说罢,便有喽啰将周先富父子押到百姓面前。 见到被捆成粽子一般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百姓们有种梦幻的感觉,往日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二人,竟也有今日。 王五这时高声喊道:“乡亲们,他两个往日多曾为祸,今番我家寨主为大家做主,这厮父子二人,是杀是放,全凭父老乡亲处置!” 这话说出来,却似点了火药一般,百姓们纷纷开始议论,时不时往周先富两个身上指指点点。 周先富那儿子早吓得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独独周先富,一双怨毒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百姓。 这厮往日积威甚重,被他这么一看,竟吓得前面的百姓不敢言语,低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 见此情形,周先富心中对捉住自己的强人生出一股鄙夷来,偏要把自己交给这班泥腿子处置。 谅这些向来懦弱的泥腿子,他们若还想在这寿张县过活,便不敢动自己分毫。 这种情形虽在孙淮预料之中,但当真发生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叫他忍不住暗暗叹息。 百姓们逆来顺受惯了,但凡能有口饭吃,不至于没了活路,便只默默忍受着,看来还需再加一把火。 王五见状,怒其不争的走到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面前,劈头便骂:“刘勇,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还有你,张二,你妹子若不是被周先富的混账儿子玷污了,又怎会投河自尽?” “李老四……” “赵麻子……” “……” 伴随着一个个名字喊出,这些都是受周先富迫害过的,他们被王五点名,不由得羞愧的低下头去。 “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不敢反抗也就罢了,今日有人做主,还犹自畏惧。”王五满脸怒容的开喷。 “张二!刘勇!尤其是你们二人,若非今天这个机会,你们此生也难有报仇的机会!” “这般都不敢为家人报仇,我都替你们臊得慌!你两个还有何颜面为人子?为人兄?” “俺忍不住了!” 经王五这么一骂,那刘勇双拳紧握的就要冲出来,旁边有人拉住他低声道:“真把那周先富怎地了,你可就算是从贼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俺便带着老娘,一道随这位大王上山落草,也好过不能为父报仇,以致整日煎熬!” 说罢,张勇挣脱劝说的人,大踏步来到周先富面前。 “你这厮,当日强取豪夺我家田产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直到刘勇的脚落在身上,周先富脸上的表情还犹自错愕,他不曾想到,这些泥腿子,竟真有机会对自己动手。 剧痛将周先富拉回现实,紧接着而来的,是刘勇包含愤怒的拳脚。 “算我一个!” 所谓万事开头难,有刘勇出这个头,张二也冲了出来。他双眼赤红的骑在周先富儿子身上,发了疯一般的对其进行殴打,边打还便骂。 “你这畜生,我打死你……” 情绪是能够传染的,在这二人的带动下,那些与周先富有仇的,纷纷冲了上了。 要说这镇上,没受过周先富欺负的,便是有一些,也都看其不顺眼,在群情的鼓动下,众人皆上前对其拳脚相加。 不多时,周先富父子二人,便在拳脚下咽了气。 待人群散开时,已经没气的二人,早被打的不成人形。 叫人处理了尸体,孙淮暗暗点头,今日若真无人敢动手,便是自己除去周先富,早晚也有牛先富马先富蹦出来。 唯有敢于反抗,百姓们才不至于被这些强富恶徒随意拿捏。 群情平复之后,数十个年轻后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纷纷来到孙淮面前,跪倒在地请求到山上入伙。 孙淮自是欣然应允,正愁杨林那里没人手安排,便叫这些人都归到杨林手下。有愿意带着家人的,也一并接纳了。 山寨不缺这一口吃的,况且山寨不光只有打打杀杀,平日里洗衣做饭都要人手,这些活计老弱妇孺都能干得。 “乡亲们!。”孙淮再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想那周先富往日多曾巧取豪夺,他家里尚有三千多石粮食,每家每户都选出一个代表来,我这里做主,将这粮食分与乡亲们。” “我莫不是听岔了?” 镇民们听了这话,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强人竟给百姓分粮,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直到杨林开始登记名姓,他们这才明白不是做梦。 一番统计下来,每家每户皆能分到将近五石粮。这可不是个小数,如今北方粮食亩产,也只有一石上下。他们得知能分得如此多的粮食,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五,这般多的粮食,真就分给我们了?”有那与王五相熟的,不敢相信的反复确认。 “我们山寨犯不上欺骗大家,快去搬粮吧。” 那人欢喜的离去,嘴上还直说着‘活菩萨’‘真豪杰’一类的字眼。 人是需要荣誉和认同感的,看着周边千恩万谢的百姓,恍惚间,王五觉得,若是这般,便哪天为此掉了脑袋也心甘情愿。 有这感觉的可不止他一人,凡跟着到此的山寨弟兄,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往日里他们是人人畏惧的强人,今天竟成了百姓口中菩萨。 阮小七砸咂吧着嘴巴帮一位老汉把一袋放在肩上,直道:“哥哥这般待他们,真要有官军来时,何愁无人通风报信。” “我算是服了。”杨林也连连摇头感叹。 正在分粮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时,忽见不远处两个道士脚踏风火轮而来。 他两个一个三十岁上下,一个四十来岁。 三十岁那个着一紫色道袍,另一个首戴黄冠,身披鹤氅。 两人见这里热闹,紫袍道人掐动法决,二人脚下风火轮随风而散。然后拦下旁边一个人道:“不知这里适合状况,这般热闹?” 那人急着搬粮食,见是两个道士询问,回道:“道长可是来化缘的?若是可赶上好时候了,这里一伙从梁山来的好汉除了此处恶霸,正与大家分粮,每家可分将近五石呢。” “往日只见强人夺粮,何曾见过这等景象,当真是开了眼界。”这答案将紫袍道人惊得合不拢嘴。 年长道人也不自觉道:“我自恃道法精绝,见多识广,却也不曾听闻哪伙强人如此行事。” 那人说完火急火燎的去了,紫袍道人叹道:“如此景象实乃罕见,这里离我二人要寻之地不远,料想这伙好汉的头领必非常人也,乔兄何不与我一同去见见?” 这二人交头接耳,引起了小喽啰的注意,便报知苏定。 苏定到此,见这二人古怪,挺枪上前拦住其去路。“两位道长从哪里来,到此所为何事?” 年长道人回过神来,见苏定气势非凡,连忙打个稽首:“贫道两个为寻人而来,敢问好汉可是梁山泊的头领?” “是又如何?” “好汉所行非常人能及也,贫道佩服!”原来这道人把苏定当做了梁山寨主,连连感叹。 “我自下山,多少山寨也都见过,唯独不见好汉这等为百姓发放这许多粮食的,今日得见,实在是开了眼界,好汉心胸之阔,叫人钦服!” “道长只怕是误会了。”苏定听出了不对来,解释道:“这都是我家寨主吩咐,某也不过是照;令而行。” “惭愧惭愧。” 道人见自己搞错了,连忙陪不是。 接着又道:“这等豪杰,实在叫人心向往之,不知贵寨主可在此处?能否为贫道二人引荐一番?” 苏定看他两个不像是来找麻烦的,点了点头。 这边孙淮正亲自主持与百姓分粮,听得苏定呼唤,将手上的活交给杨林,待从人群中出来,只见苏定身后跟着两个道士走了过来。 “哥哥,这两位道长想要见你……” 苏定还没来得及介绍完,却见那年纪稍长些的道长神色一震,失声道:“原来竟是真的!” “莫非他便是……”另一人见同伴如此反应,连忙问道。 “不错。”这道长只来得及回答了两个字,便冒冒失朝孙淮扑过去,此时二人距离只在三丈以内。 “道长要做什么?”苏定见此,唯恐他伤了孙淮,一个起跃,拦在二人中间,挺枪便刺。 那道长急切之间袖袍一甩,甩完之后见到巍然不动的苏定,这才反应过来事有蹊跷。于是忙就腰间将出把锟铻铁古剑来把苏定长枪挡住。 “贫道并无他意,只有一事相询。” 孙淮也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情形惊了一跳,这两个道士,观其样貌便不是常人。 要知此方世界,乃是有法术存在的,于是不敢怠慢,上前安抚二人情绪。 “兄长稍安勿躁,且容这位道长说完。” 苏定这才撤开,只是一双虎目仍警惕盯着面前可疑的道士。 那道士忙抓住机会问道:“敢问寨主,此前可曾引动天地异象?” 第十五章 魔君道清,神驹马灵 他问出这话来,孙淮并不觉得奇怪。 朱贵身死时的场面,早便传了出去,有人知道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不知这两个道士找自己什么目的。 “硬要说时,倒也算的上是个异象,不知道长尊号?” “贫道乔冽,法号道清,这位道友俗名马灵,人称神驹子。” 道士一番自我介绍,却叫孙淮心里泛起嘀咕来。 这二人他也知道,乃是原轨迹中田虎手下两个精通道法之人,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那马灵有神行术,脚踩风火轮,可日行千里,更在神行太保甲马的速度之上,更兼一手金砖法,战场之上打伤了梁山军十员将领。 若非公孙胜破了他的道术,战绩更是傲人。 那乔道清更是不得了,人称幻魔君,一手幻术出神入化,为梁山军制造了征田虎时最大的障碍,若非后土之神显灵,便逼得宋江只得自刎。 哪怕是已经掌握了五雷正法的公孙胜降服他,也是回了二仙山请教了罗真人。 而且此二人最后都得善终,征方腊之前,与罗真人一同修仙求道去了。 对这等人,孙淮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法术不同于别的,难以提防。 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否已经投靠田虎。 “原是幻魔君与小华光当面,小可孙淮,不知二位道长寻我何事?” 乔道清见孙淮说出自己和马灵的绰号,也不由惊叹这人见多识广。 自己多曾在大宋境内走动,他有所耳闻也就罢了,但马灵本是涿州人。此处分属燕云十六州之一,当年石敬塘将其割让给辽国,一直未曾收回。 所以马灵严格来说,算不上大宋人,孙淮竟连他知道,自然引起乔道清侧目。 “此前贫道正在河北地界,忽一日,顿感济州境内天相有异,我玄门中人对此甚为看重,因此便动身前来。” 马灵接话道:“我却不同,那涿州辽人实在可恶,我见不得他们欺辱汉人,一怒之下打死了几个辽人军官,为避祸走到河北。正遇到乔道兄,听他所言,心中也感奇异,故此结伴而行。” “待到这郓州境内,零星听闻事出梁山泊边上一家黑店,这才一路赶到这里,不想那异人便是孙寨主。” “二位前来,不会只为了瞧我一眼吧,若只为此便远行千里,却有些不大值当。” 听两人这话,却是乔道清道法更高一筹。而且还有那马灵,此时竟未投靠田虎,如此一来,自己或许可以试着拉拢。 不过若乔道清已是田虎麾下,只怕自己成功的概率不大。 乔道清叹息道:“如今异人当面,贫道便开门见山的说了。我自幼学道,与蓟州九宫县二仙山上罗真人乃是同门。后来因与一俗家女子生出感情来破了戒律,因此流落在江湖上。” 说到这里,他也不住的唏嘘,想来此事在乔道清心里也不无遗憾。 不过孙淮听了却又是讶异,按照广为流传的百二十回水浒所言,乔道清的道法乃是幼年时得遇异人所授,后来往罗真人处拜师,罗真人知他俗缘不净,因此拒之门外。 却与乔道清所言不符,这倒叫孙淮响起另一个版本来,在那里,乔道清便是罗真人师弟。 这般看来,恐怕又会多出许多不同来。 “我自恃术高,欲寻明主成就一番业绩,可惜不曾顺遂了心意。” 孙淮心中一动,没想到乔道清说出这话来,倒像是有意入伙,这位可是除有限的几人外,术法最为高深的一个。 “两位道长如不嫌弃,便在小可山寨安身如何?”想到此节,孙淮连忙发出邀请。 这真是出乎他的预料,朱贵之死,竟能引来这两位,死的值啊。 乔道清闻言一愣,难掩喜色。 “我多年漂泊,未曾得遇时机,今感天象至此,得见寨主仁义之举,只怕天意如此。便是寨主不开口,贫道也要厚颜留下。” 没想到这般容易便留下了乔道清,孙淮大喜。紧接着又对马灵道:“道长既为避祸,何不也留在此处,我这里梁山泊八百里一片大泽,莫说辽人,便是朝廷举大兵前来,也照样拒他。” 马灵闻言暗忖:“道清兄如此看重此人,想必定有独到之处,左右我如今也无处安身,便先留下,日后若是不对,自走了就是。” 想通此节,马灵也不推辞,便应了下来。 “得二位道长,小可如添一对手足,待回了山寨,当大宴三日相庆!” 孙淮又叫来此处几个头领,互相介绍认识了,着人就周长富的家财里取来二百两金子,做二人的安家费,倒是又叫乔道清马灵一阵感慨。 他两个与众人相识了,先定下头领位置,孙淮对二人职务已有定计,只待回来山寨再做安排。 此时粮食还未分完,孙淮正待回去继续,却见几十个老者结伴而来。 打头的那个须发皆白,走起路来蹒跚不已,来到孙淮面前,颤声道:“大王且留步。” 孙淮忙去搀他,却叫这老人受宠若惊,浑浊的眼眸中几有泪光闪烁。 “大王仁义啊,老朽空活八十余载,强人也曾遇上不少,如大王这般的却是头一个。老朽代镇上的百姓拜谢大王为这里除去一个祸害!” “使不得,老人家如此高寿,我岂能受您拜?” 赶忙阻挡要拜下的老者,孙淮却没有三头六臂,只见老者身后数十老人纷纷拜下。 几个头领在一旁都看的呆了,慌忙纷纷去扶。 好容易将人都扶起来,孙淮长揖而下,言道:“诸位寿星,休要如此,小可虽是强人,却也为八尺男儿,除此祸害乃当行之事。” “大王仁义,我等却不可不知感恩。”老者道。 “老朽在这镇上还算有些威望,届时官军前来,我等全做不知,必不叫官军寻大王的晦气。” “山寨里弟兄们相助,官军也伤不得我分毫,倒是乡亲们,若真有官府之人来问,只管报我出来就是了,免得连累了大家。” 老者听了又要下拜,孙淮忙是阻拦。 这等情形,却叫众头领心里多有慨叹。 “哥哥果是高明,似这等做了强人,还能叫百姓感恩戴德,以往哪里敢想?” 杨林这话一说,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第十六章 术不可轻动 直到梁山人马离开了周长镇,孙淮走在回去的路上,仍在不断慨叹自己的运气太好。 这次出来,不仅大发利市,而且还有两个术法顶尖的道士主动来投。 有些时候,名声的确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由于车上拉满了财宝,回程的时候比来时要耗费的时间更多。 参与这回行动的喽啰们都十分兴奋,只这一次获取的钱财,就可供三五百人吃用几年还绰绰有余。 “寨主,贫道这里有一事不解,还望寨主解惑。” 乔道清忽然正色出声。 “道长有话不妨直说。” “方才苏定贤弟拦我时,贫道术法施展不出,我方才在其身边,未曾有这等感觉,待来到寨主身旁,则又是如此,莫非寨主也是我玄门中人?” “的确如此”马灵道:“我也如道清兄一般无二。” “道长说笑了,我哪里会什么道法。” 一说这个,孙淮也是满头雾水,自己对道法真的是一窍不通,可看乔道清的样子,又不似作伪。 孙淮埋头苦思缘由,忽而眼前一亮。 “若有问题,只怕也在这剑上了,道长要不要瞧瞧?” 看着孙淮从腰间取下,递到面前的长剑,乔道清本不甚在意,一把剑罢了,能有何奇特之处? “这是……” 可仔细看了片刻,乔道清再难淡定。颤抖的手轻轻触上剑身,却又感觉自己的动作太过冒犯,忙收回手来。 “我道为何,方才竟忽视了。”乔道清自嘲的笑了笑。 “这剑太过尊贵,寨主快快收起来吧。” 孙淮被他这反应弄的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道长这是为何?” 那边马灵比乔道清反应强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与乔道清性格不同,当先道:“不知寨主这剑从何得来?” 孙淮便将来由说了一遍,乔道清叹道:“若是凡人,如何能得此天降之剑,此剑之上遍布星辰伟力,凡佩此剑者,周身三丈之内万法不侵。” 经乔道清一番解释,孙淮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眼中不过是比寻常兵器锋利了些的长剑,竟还有这般妙用。 自己本来还担心,哪天不小心着了法术的道呢,这样一来,只要随身携带这剑,便如同多了一张护身符。 “管它是甚,道长如是好奇,只管研究就是了。” 想到这点,孙淮心中高兴,但还是再次把剑递了出去。 “使不得,这剑于贫道而言不可随意冒犯,需焚香祷告,沐浴更衣方才碰得。” 孙淮闻言也不强求,戴宗用神行甲马还需要吃素呢,实属正常。 “道长,若两军对垒时,以道法伤人,可有什么讲究吗?” 孙淮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也不是无的放矢。想那原轨迹之中,梁山大大小小打仗无数,公孙胜出手却屈指可数。孙淮有时候就想,这等精通道法之人,对普通士兵而言遥不可及。 以公孙胜为例,掌握五雷正法的他,若是每次对垒之前,召唤一片雷电劈下,那还要什么军队啊? 果不其然,乔道清的回答解开了孙淮的疑惑。 “有一言,术不可轻动,若非必要,尤其战场之上,是不可轻易动用术法的,否则心中生出戾气,又无足够的道行将其消磨掉,便会走火入魔,难成正果。” “似马灵道长的神行术也是这般?” 马灵笑道:“贫道这法却与寻常不同,只是个赶路的法子,能有甚戾气?” 孙淮点了点头,怪不得公孙胜每次出手皆是遇上强敌不得不动。 而乔道清征王庆之后隐退,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去消化掉战场上带来的弊端。 即便乔道清在战场上不能经常出手,他的作用也是十分巨大的,孙淮依然十分看重。 “道长是泾源人士,可知一个叫孙安的?人皆称他做屠龙手。”一路边走边谈,孙淮突然说起一个人来。 “寨主如此见多识广,贫道佩服。”乔道清先是赞叹一声。 “若问别人,我或许不知,那孙安却是问对了人,我与他相交莫逆,寨主可是想请他来入伙?” 孙淮当然知道乔道清与孙安相交莫逆,但又不好明说,只能这般问。 “素闻其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能来此,自然是件大喜事。” 乔道清不曾识得田虎,那孙安自然也未杀人逃离泾源,自己既然知晓有这一员大将,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贫道与他乃知己之交,待我修书一封,当有九成把握将他请来。” 这事还要回到山寨再说,就这事商议着,不觉已是红日出云,天色渐渐明朗起来。 但见面前好大一片水泊,水泊边上停着一片小船,阮小五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孙淮等人回来,他连忙奔过来。 “哥哥,可还顺利吗?” “辛苦兄弟看家了,自然是顺利的。” “俺就说,哥哥出马,必然满载而归。”看着车上的金银财宝,阮小五也是高兴。 “此行最大的收获,不是这些财宝,而是我山寨又添了三个头领,实乃大喜事。” 一一介绍了几人认识,孙淮决定回到山寨里便大宴三日庆祝。 …… “兄弟们,此次下山收获颇丰,全赖孩儿们效命,来,我等满饮此碗!” 孙淮站在首位,当先干掉碗中酒水。 “好!” 山寨经此一事,弟兄们情绪更加高涨,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趁此宴会时机,孙淮定下了乔道清与马灵二人的职务。 乔道清任山寨军师,兼护寨大法师。 马灵任往来奔走,递送讯息头领。 另将此次带回的财宝,八成入公账中,日后但凡公中消耗,都从里面支取。 还有两成,一成分与步军跟水军的弟兄,另一成分与山寨头领。 如此公私分明,日后才好管理。 此时梁山连孙淮在内,已有八位头领。 分别是: 寨主总头领孙淮。 军师幻魔君乔道清。 往来奔走,信息传递头领神驹子马灵。 步军头领苏定。 水军头领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 迎来送往,探听情报头领锦豹子杨林。 以上排序为各司其职,除寨主外,无先后之分。 第十七章 祸水东引化整为零 郓州,知府衙门处。 “这伙贼寇着实可恨,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杀人夺财,恳请恩府发兵,除了这伙人。” 寿张县令正在这里向知州痛陈利害,意欲说服其发兵梁山。 自从周长富死后,他那姐姐整日劝着县令要为兄弟报仇。寿张县令同样恼怒,只因周长富不仅仅是他小舅子,更是他不可或缺的钱袋子,这般死了,连家财都被夺了去,寿张县令每年不知要损失多少银子。 不过他也不是傻的,心知单凭自己一县之力,根本也拿梁山那伙贼寇没有办法,因此求到上司这里。 “本府岂会不知贼寇可恨,奈何如今便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那知州一味把头来摇,回绝了寿张县令的请求。 “恩府说的可是蔡太师生辰纲被劫一事?” “不错。” 说到此时,郓州知州也是十分苦恼,那大名府梁中书为其岳父,也就是当今太师庆生备下价值数万贯的金珠,不意半途竟被贼寇所取。至今已过月余,却始终不得凶手踪迹,蔡京大为光火,责令他加紧督办,若无成效,恐乌纱难保。 如今一想到这件事,便叫他心中苦恼,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什么贼寇? 那梁中书也是,如此大张旗鼓,吸引了贼人注意,偏偏还在途径自己治下的时候被贼人所得。 “况且那贼寇盘踞梁山,乃是济州治下,我如何管之?休要在此多言。”心烦气躁之下,知州便下了逐客令。 那县令眼珠一转,生出个主意来。 “学生这里有个计策,可解恩府之困。” “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是看不起自己这个下属,贪赃枉法他是一把好手,可若是剿匪讨贼,简直天方夜谭。 “还请恩府屏退左右,姑且信我一回。”县令求道。 知州如今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坐立难安,即便对此人没有多少信心,却又不免生出一丝希望,便叫周边人都退下。 “本府倒要瞧瞧,你能有何计策。” 县令奸诈一笑,出言道:“那截取生辰纲的贼人如今杳无音讯,谁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恩府若禀明太师,言正是梁山之贼所为,谁可为他辩驳?” “哦?” 知府一听,立即便来了精神,只是略微一想,便又犯起愁来。 “那贼寇盘踞水泊,我郓州此等地面,这般府分。又没强兵猛将,如何收捕得这伙强人?” “梁山又非我郓州治下,届时自有济州去管,恩府便可置身事外,便剿匪不成,也是济州治下问题,非恩府之过。” 寿张县令也知便是说服知州发兵,也未见得便能成功,便成功了,缴获了周先富那些钱财,也落不到自己手里,倒不如换知州一个人情,也好过不得任何好处。 “妙哉!” 知州闻言抚掌大赞,如此祸水东引,缴不缴得贼寇便与自己无有任何关联。即便济州知州能干,当真把那伙强人剿灭了,届时强人不认,可谁又会去信匪寇的言语? “来人,与我取纸笔来。”当下便有文吏取来笔墨纸砚,知州写成一封文书,着人星夜送往汴梁蔡太师府上。 …… 济州。 正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徐徐凉风抹去了傍晚的闷热,便连树梢的绿叶也跟着发出愉悦的声音。 在地底蛰伏数年的金蝉,好容易蜕变而出,哪怕临近傍晚,仍是竭力嘶鸣着。 一座破败的小村庄,在夕阳的余晖下,升起几道稀薄的炊烟。 这庄子不过几十户人家,却都是一姓,故此也都团结。村口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在那里玩耍。 其中一个孩子眼尖,忽见远处驶来一辆驴车,那车上坐了两个人,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 “你们快看,那两个人可是二狗哥跟柱子哥?”孩童不敢确信,便叫来同伴辨认。 “可不就是我哥吗!”其中一个孩子看了许久,直到两人赶着驴车离得近了,这才兴奋的大叫,随即撒开光着的脚丫狂奔,其他孩子见状,也都跟了过去。 驴车上是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见几个孩子朝这边狂奔,忙使驴车停下,相视一笑。 “到家了。” “哥!” 当先那孩子奔到车前,却又突然显得拘谨起来,只叫了一声哥,便不知说些什么。 “栓子。” 一个青年下了车,将这孩子抱起来。 “见了哥哥怎么还生分起来了?来,哥这里有糖。” 青年从身旁包袱里抓出一把糖来,放进栓子嘴里。 “这糖真甜!” 栓子吃了糖,甜的不自禁笑出来,却把别的孩子馋的直咽口水,纷纷围住二人,一口一个柱子哥,二狗哥的叫着。 两人早有准备,取出许多糖来,吃的孩童们高兴不已。 柱子看着弟弟破烂的衣服,还有骨瘦如柴的身材,不由问道:“今日吃的甚饭?” “早上爹娘要去田里干活,吃的汤饼(面条),方才只吃了些荠菜汤。” 再看其他孩子,虽然精神都不差,但身上也不见二两肉,显然境况都差不多。 二狗和柱子见状心里都不是滋味,忙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夹了猪头肉的烧饼。 “来,拿去吃。” “是肉!是肉哩!” “闻着就香!” 孩子们不敢置信的接过烧饼,一个个的眼睛发亮,喉结耸动却都不下嘴。 “怎地不吃?”栓子问弟弟。 “俺要带回去给爹娘吃,他们在田里干一天活了。” 柱子闻言鼻头一酸,那边二狗也强不到哪里去,把弟弟放下,柱子郑重道:“有哥在,以后天天都有烧饼吃!” “真的吗?这可是带肉的烧饼。” “哥啥时候骗过你?快吃吧。” 栓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油脂充斥口腔的幸福让他舒服的闭上双眼,忍不住细细品味。 柱子摸着弟弟的脑袋,心里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只见他忽然转头对二狗道:“便是为了爹娘跟我这弟弟,俺这条命,就是寨主他老人家了。” 二狗几乎也是这般感觉,坚定的点了点头。 “走,我们回家。” …… “二狗跟柱子这是出息了,看他们如今身子恁般壮实,定然不曾挨饿。” “就是,方才俺家娃子还带回家一个夹肉的烧饼,说是二狗给的。” “……” 这小村子人家本就不多,被方才的孩子传开了,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涌了过来。 二狗与柱子乃是堂兄弟,他两个的父亲是亲兄弟,因此两家都挨着,众人在他两家低矮的土墙外往里瞧着。 柱子一家都来到了二狗家中,两家人商议了些什么,一出屋门,便见村民们都在外面等着。 见得主人出来,众人这才好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那辆驴车上放着十几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大麻袋,有人摸了一下,不由惊讶道:“我那爷,莫不都是粮食!” 二狗父亲笑的嘴都合不拢,对众人道:“咱们村里都是自家人,二狗跟柱子有出息,今日俺们商量好了,便请大家吃一顿蒸饼,叫大家吃个够!” 众人都知二狗爹不会糊弄人,既然这般说了,便一定能做到。 就是这样,才更加震惊,想这两家的后生,不知干了什么,如今却发达了。 村里由是开始热闹起来,烧火的烧火,推磨的推磨,和面的和面,好一阵忙活。 便是普普通通的蒸饼,这些人吃的也十分满足,他们有些人这辈子,也没敞开肚子这般吃过。 好在有些上了年纪的知晓蒸饼不能吃多了,否则容易撑死人,这才没出什么意外。 待都吃完了,却有几户人家还没走。 “柱子,你看我家你那兄弟,如今也二十了,却没个着落,这般下去,怕连个浑家也讨不上,你若方便时,能不能拉他一把?” …… 这般场景在多处地方上演着。 梁山,聚义厅众头领汇聚一堂。 “好一个化整为零,寨主好计策,不到半月间,我山寨便从三百余人,直增加到两千多人!”乔道清不吝赞赏着。 原来十余日之前,孙淮叫山寨喽啰暂且归家探亲,凡愿意带家人亲属上山的一律接纳。 那喽啰们在经历了将近一月的优良伙食待遇之后,个个都精神焕发,又分润了打完周先富后抢来的钱财,可谓是衣锦还乡。 因此几乎每人回来时,都带了家人亲属,有那多的,一人甚至带了十几人。 其实这也是托当今朝廷的福,倘若朝廷法纪严明,百姓安居,这个法子非但带不来人,反而多数会被人告发。 但徽宗皇帝昏庸,什么都会,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皇帝,导致奸臣戕害良民,百姓怨声载道,好容易有了个吃饱饭的机会,他们自然是前仆后继的前来。 而且这办法也非只是这一次可用,待这些人操练的得当之后,再分批次放假,便可在一段时间之内,源源不断的带来新人入伙。 “如今人马多了,组建马军一事倒也可以提上日程,只不过战马难求,诸兄弟有何良策。”孙淮坐在上首问道。 第十八章 装备之议 除却战马,还有兵器装备也是个问题。 有宋一朝,因太祖得位不正,是以对兵器甲胄管控比之前朝更加严格。 虽然如今官府腐败,在获取兵器上来说相对轻松了些,然而甲胄却不好寻。 不论是纸甲,皮甲还是铁甲,其制造工序都有相当大的难度。 所以即便梁山如今可以寻工匠,甚至山上便有原先就是铁匠的可以打造刀枪弓箭。但对于甲胄,暂时却造不出来。 “寨主所言,的确是个难题,可这马军,确实要尽快组建,随着山寨壮大,迟早要引来官府缴捕,若无马军,我等早晚要吃大亏。”乔道清也认识到了这个情况的重要性。 大宋境内因失了燕云十六州,本就少有可养马之地,便是朝廷,也需向西边吐蕃诸部买马,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为今之计,我等可扮做贩马行商,往吐蕃国走一趟,或望北去,辽国境内也可购得马匹。” 辽人虽与大宋为敌,但其国内形势如今也是内忧外患,白山黑水之间,虽未立国,然女直人崛起之势已不可阻挡。大辽一似大宋般,多有为钱财而向他国之人贩卖重要物资之人。 说到这点,马灵起身道:“如得寨主允准,贫道愿往辽国。” 马灵出身的涿州,本就是燕云之地,此地甚为适合养马,自能购来马匹。 孙淮道:“道长前去,我自是放心的,那就有劳道长走这一遭了。” “贫道即日便动身启程,定不负寨主所托!” 马灵说罢,孙淮又道:“除此之外,购买甲胄可有兄弟有什么路子?” 其实对于梁山来说,现阶段甲胄比战马更为重要,因甲胄乃是步卒和骑兵都需要的。若无甲胄,他日官军来犯,便要吃大亏。 这一问,倒将众人都难住了,那甲胄,朝廷向来管控严格,寻个一两副来倒还容易,大批量购买,不但要有银子,还要有路子。可这些都是江湖中人,哪有这等路子? 唯有乔道清沉思片刻,言道:“今时不同往日,朝廷腐败,便是掌管武库的官员,为了些许钱财也可倒卖兵刃甲胄,我等或可从此处入手。” 武库,既兵器库,为各州存放军备之处。 “军师言之有理。”孙淮点了点头,想快速获取装备,除了缴获,就是从那些腐败的官员下手了。 敲定方向,剩下的就是叫人去探听消息,看何处官员更好入手了。 现今梁山掌管情报探视的乃是杨林,这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着杨林尝试去接触周边各州府武库官员,可使银钱买通的,不要吝啬。” “小弟领命!”杨林抱拳应命。 购买马匹和甲胄一事,所耗银钱颇多,只怕至少也要三五万两银子,山寨虽大发一次利市,买了马,也剩不下多少了。 如此一来,山寨公中银两,几乎就要花光,必须要加些紧了。 “小二兄弟先前探得多处恶富,离我山寨皆不算远。”孙淮说着,取出一本薄册来。“上面细细记述了这些人的住处,诸位兄弟且先看看。” 众人将这薄层传阅一遍,孙淮继续道:“这厮们虽不及周先富家财深厚,却也广有余钱。这段时间,需使一位弟兄将他们摆平了,以充公中钱财,哪位兄弟愿意下山?” 阮小五第一个蹦了起来:“哥哥上次允我下山的,这回便叫小弟去吧。” 没错,孙淮也记得这回事,的确是承诺了阮小五这一点。 “好,便以小五兄弟前去,只是一人时,恐有变故,小二兄弟带一队人马随后,准备策应。” 阮小五自然没什么意见,众人皆领了命令,下去准备。 除此之外,此番众头领集结,还将新入伙的人马进行了整编。 如今梁山可用之兵两千余人,五百人为一营,编作水军一营,步军三营,剩余百余人,充作杨林,马灵手下往来奔走所用。 因步军需要为组建马军做准备,所以人数多了些,况且此时仍有人陆陆续续往梁山来投,因此水军扩充指日可待。 翌日。 清晨,孙淮天未大亮便起了床,出得屋门,却见乔道清擎着他那柄锟铻铁古剑在那里演练。 “军师不但道法超群,便连兵器一道也有如此造诣,令人佩服。”孙淮看了片刻,不由出言赞道。 孙淮虽然不会,但也能看出乔道清剑招十分精妙。乔道清回首笑道:“贫道见寨主骨骼惊奇,为何不曾习武?” “年少时也曾稍学了些拳脚,只不过那时未曾上心,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 学是学过,不过那是原身学的,但是未有所成,搭配上如今的神力,孙淮觉得也就够用了,便没往那上面去想。 乔道清闻言略感惋惜,直道:“若不愿习练其他兵刃,贫道这里有套剑招,寨主无事时可以一练,一来不荒废寨主天资,二来也可防身。” 想了想,孙淮觉得乔道清说的有道理,就当做是健身了。 说干便干,乔道清在前面教,孙淮便将出长剑开始学。 这般练了一个时辰左右,山寨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那是伙房备好了早食的提醒。 山寨里如今吃饭可以自己做,亦可以到伙房去领,不论是有无家人的,都任其选择。 “军师稍歇,该开饭了。”孙淮叫停了额头微微见汗的乔道清。 他这套剑法不仅有单纯的招式,更有与之相配合的呼吸法门,明显是道门意在强身健体所创。 孙淮练了这一个时辰,只觉得浑身通透,无比舒畅。 乔道清收势入剑,见孙淮一脸轻松,不由赞道:“寨主果然不同凡响,贫道不及也,这套剑法乃我早年游历所得,精妙异常,若练得纯熟,再配上寨主手中那天赐宝剑,战场之上,自保无虞。” 两人说笑着来到伙房,众喽啰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寨主和军师和大家一同吃饭,虽保持尊敬,但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拘谨。 “今日餐食倒还不错。”孙淮往一个喽啰碗里看了看,见有鱼有菜,略感满意。 “全赖寨主为弟兄们着想,便是为此,也值得孩儿们为哥哥效死命。” 乔道清也是觉得心中宽慰,更觉自己选此人为主公十分明智。 第十九章 屠龙手回信 在食堂与孩儿们吃了一顿大锅饭之后,孙淮与乔道清都有不少事做。 现在山寨财政,基本交由乔道清打理。孙淮因此腾出不少时间来研究山寨的发展。 若想有所成就,只憋在一座山上显然是不成的。可若是学那方腊,又给了异族可乘之机。 大体上,孙淮定下了低调发展的路子。因如今有蔡京朱勔之流为粉饰太平,对一些州县发生的小事不予上报,那道君皇帝于政事上又是一塌糊涂,山寨便是惩处一些恶户,也绝不会引来朝廷大军。 至多是些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厢军。这个基本上不用太过担心。 可即便是暗中发展,时间上也比较紧张,距离那中原大劫靖康之变,时间上只有十余年了。 若想在这十余年中发展处一支足以抵御外敌,又能防备内部背刺的军队,其难度之大,不可以常理度之。 而在这上面要花费的钱财,更是天文数字,只靠大劫富户,总有一日,会是水尽鱼竭。 况且那富户们也不是傻的,多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只怕他们会有所改正,届时梁山便不好下手了。 为今之计,要为梁山谋一条长久且稳定的财路。 孙淮叫来阮小二,他在落草之前,有过贩卖私盐的经历。 因这大宋,盐田公有,但价格又高,多有他国之盐自边境地带低价流入,百姓们为图便宜,自然要买私盐。 这并非百姓无爱国之心,实在是无奈之举。本就遍地贪官污吏的情况下,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官府又将盐价定的比他国还高,自然会引起此等现象。 孙淮便想,若以贩盐为财路,或许可为梁山财政多出一条路子。 “哥哥,不是俺没信心,实在是贩私盐一途难有大财。” 孙淮将自己的想法讲出,阮小二苦着脸摊开双手。 “今大宋境内贩卖私盐者不计其数,其货多来于西夏大辽等敌国。我等便是直接从辽人手中购入,价格上也无优势,如何能在千万盐商中闯出头来?” 阮小二说的十分有道理,大宋食盐主要有海盐及矿盐,剩下的便是境外流入。朝廷对敌国之盐重型严典屡禁不止,对海盐及矿盐看管又十分严密。 没有一手货源的话,便不能在万千盐商之中脱颖而出。 经商不比打仗,不是能打便行的,若价格低廉,便没了利润,可是价格高昂,就少了人来买。 孙淮仔细想了想,虽然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可是现阶段难度太大,只能暂时将其搁置在一旁。 “此事暂且不提。你去寻些玉石匠人来。” “哥哥寻他作甚?若要玉石只管叫孩儿们下山去买就是了。”阮小二不大理解。 孙淮郑重道:“兄弟只管去办,此事事关我梁山财政,若办的好时,便无富户可抢,也可为山寨带来源源不断的银子,因此兄弟务必用心,莫要懈怠了。” 见这般情形,阮小二情知非同小可,抱拳道:“小弟省得了,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若不愿来时,不要强求他人。”孙淮嘱咐道。 “哥哥放心就是了,不会坏了咱山寨的规矩。” 这任务在阮小二看来并不难,当今江南一带,多有玉石匠人因朝廷征缴花石纲而无活路,寻几个愿意落草的十分简单。 不说阮小二奉命着人去办,孙淮心心念念的想着,此事若成,至少短时间内便能为梁山带来大量钱财。而且亦能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不觉时间早过一二十日,这段时间当中,马灵已带人前往辽国购马。 这一日,杨林带着两副甲来到了孙淮面前。 “这便是那濮州兵甲?这厮们真是不拿兵丁的性命当做性命。” 孙淮看着面前工艺粗糙,十分敷衍的盔甲,简直要气笑了。 这铁甲莫说御敌防身,便是提在手里摇晃几下,便险些有散架的样子。 “唉!我只知厢军弱,如今却寻到缘由了,这般兵甲,要来何用?无非是浪费钱财罢了。” 把这盔甲随意丢到一旁,孙淮拿起另一副。 “这青州甲倒还有些模样,只是不能再多买些了吗?” 青州治军相比其他州府强了不少,就是按照杨林所言,至多只能买来三百副,这对人数还在上涨的梁山来说还远远不够。 杨林也十分无奈,言道:“小弟嘴皮子都磨破了,那青州武库官员拒不松口,言说知府对此管控甚严,便这三百副,也是他冒了极大风险偷卖的。” “可是银子给的不够多?” “我的哥哥诶,这甲至多值个二十几贯,我都加价到三十多了,他虽眼红,却只不肯卖。” 孙淮闻言叹了口气,看来是真不敢卖,而不是要坐地起价了。 “三百副便三百副吧,至少比没有要强,再想其他办法。” 杨林道:“若无法时,便买些濮州甲?” “不买不买,好好的银子,买些废品来作甚,孩儿们穿在身上,非但保护不了性命,反倒会成了累赘。”孙淮否决了杨林的提议。 “寨主何故愁眉苦脸?”乔道清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军师且看,我实未想到,还能有如此劣甲。”孙淮把经过一说,乔道清大笑不已。直道:“寨主何须苦恼,若官军们尽皆装备精良,又岂有我等存活余地?” “我岂不知这般道理,只是这厮们不争气,便是贪腐,也要把控下质量,否则叫人如何来买。” 这话说罢,几人都笑。乔道清拿出一封书信道:“甲的事稍后再说,我这里有桩喜事,保管叫寨主高兴。” “是何喜事?”孙淮接过书信一看,果然欣喜,一拍大腿道:“军师所言非虚,此事的确大喜。” 原来这书信乃是乔道清旧友孙安所回,他在信中言明,如今其在泾源多有不顺,受故友邀请,决定前来入伙。 山寨正值用人之际,有他来投,岂能叫孙淮不喜? 乔道清道:“我这位旧友老父尚在,携父前来多有不便,贫道欲往泾源前去接应,还望寨主允准。” 孙淮自然无有不应,若非山寨人马骤然上涨,需有人掌舵,孙淮都打算亲自前去以示重视。 第二十章 小七练兵 不提乔道清带着些许手下前往泾源接应故友,梁山得了青州买来的盔甲,苏定捡出三百精装喽啰,将盔甲分发下去,严加操练。 却说此时济州府尹正十分恼火。 “混账!混账!我与那厮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为了自己脱身,竟将本官拖下水!” 一个个名贵古董伴随着府尹的怒火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原来那郓州府尹受命侦破生辰纲失窃一事,一直不见头绪,为了保住头上乌纱,便向太师蔡京报知,说生辰纲为梁山上盘踞的一伙强人所为。 梁山又在济州治下,于是蔡京便派人前来济州,令府尹尽快剿灭贼寇,追回生辰纲。 “那厮恁的可恶,本府毫不知情,竟扣这般大的帽子在头上,却该如何是好?” 怒火发泄过后,济州府尹陷入惆怅之中。 那梁山上先前便有一伙强人,不过三五百之众,依靠着水泊为屏障,已是叫官府奈何不得,据闻如今被人火并,其势更大,怎是好剿灭的? 无奈之下,府尹只得叫来孔目商议。 “叵耐那郓州知府可恶,如今太师府上干办奉命前来,我等该如何应对?” 听了事情经过,孔目闻言亦是头疼,生辰纲半路被劫,太师大怒,如今且不论真假,既然寻到了凶手,便要前去剿灭。 如若办事不力,府尹头上乌纱帽多半是保不住的,自己身为本州孔目,怕也要吃挂落。 可梁山占据地利,哪里是好相与的?济州又无大将,这却是个苦差。 “大人若向太师府上干办辩驳,只怕会惹太师不悦,如今唯有剿匪一途。” “匪若好缴,本府何至于苦恼至此?”府尹没好气道。 “那干办言说奉太师之命监督我等剿匪,功成之后,便要将赃物带回东京,你且与我想个法子,如若不然,本府便是乌纱不保,你也难有好下场。” 府尹眼看着要丢掉管制,十年寒窗恐化为泡影,言语间自是带上了威胁之意。 孔目也知府尹正在气头上,不住的挠起头来。 半晌,府尹见他只是挠头,顿时心烦气躁,怒道:“平日里你等高谈阔论,拿捏普通人倒是手到擒来,今日本府为人陷害,竟无半点法子,此事我若交不了差,便先将你刺配远恶州军,泄我心头之恨!” 孔目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却恰这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道:“大人为郓州知州所苦,何不禀明太师府上干办,言说此事自来为郓州府尹督办,今次剿匪,若合两州之力,更有把握。” 府尹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事情出在郓州,郓州府尹若只在一旁看戏,实在叫人愤怒。 这般禀明蔡京,叫郓州派来兵马,届时便是拿不下强人,也有人陪自己一起倒霉。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了!”府尹面色阴狠的自语道。 这般商议一番,孔目陪着府尹来见蔡京府上干办,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济州府尹虽为一州之长,见到蔡京派来的人却是先行见礼。 “有劳久候,下官已备好薄酒,还请一道赴宴。” “我也只是为太师分忧罢了,不知大人准备如何缴捕强人?”蔡京派来之人不过一小吏,面对一州知府却显得高高在上。 见一小吏在自己面前如此倨傲,府尹心中既怒且苦,却不敢丝毫表现出来。只得好言道本州无有强兵猛将,为保事情万无一失,最好合郓州之力一同缴寇。 …… 梁山金沙滩上,一群汉子打着赤膊,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 “听俺表哥说,咱们这些被编进战斗队伍中的,每逢月底,都有一贯钱的赏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操练的间歇,几个新上山的喽啰聚在一起谈话。 “俺堂兄也是这般说法,料想是真的了。不过咱们在这里虽出把子力气,但顿顿的吃食,比起在家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无赏钱时,俺也愿意。” “咱们到这山上,可是卖命来了,犯的都是杀头的罪过。” 原是人与人性格不同,有些人一时冲动下上了山,难免会有后悔的情绪。 “难道你在山下时,便不是与地主老财贪官污吏卖命了?” 那人这话顿时招来反驳。 “我等若有口饱饭吃,何苦落草?” “就是,若不是不甘被官府敲骨吸髓,谁不愿意老老实实过活?” “俺就是那么一说,自然分得清好坏,这山上吃喝都得快活,便卖了命也值得。”这人见都来说自己,连忙解释道。 恰这时,阮小七自几人边上走过。 由于两个哥哥都下山借粮去了,只剩他一人在这里操练水军,方才的话也都被他听到耳中。 这等交谈言语,阮小七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寻常人落了草,初时有所摇摆也是正常,不过原先说这种话的人,早便转变了看法,待实打实的拿到饷银,而后被环境影响一段时间之后,这些摇摆的新人自会改变想法。 “莫要闲谈了,都来归队,所有人尽数入水,练习闭气!”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跳入水中。 有那不擅长闭气的,不长时间便忍不住探出头来呼吸,阮小七见了,便叫出来于烈日下站着。 不多时,便有上百人立于烈日之下,此时太阳正强,直把这些喽啰皮肤晒的通红,更是有人面露痛苦。 “休要怪我心狠,今日你等多闭气几分,他日御敌时便多一分胜算。” 阮小七立于众人面前,声色俱厉。 “若是松懈了,我等永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遇上官军,却拿什么抵挡?若有人不愿训练也可以,只收拾行囊回家就是了,寨主也有命令,愿意走的,不会强留。” 新人们不做言语。 “可有愿意回去继续受官府压迫,过那食不果腹的日子的,现在便可站出来!” 这番话一说,倒真有面色动容的,只是他们内心挣扎一番之后,还是选择了咬牙坚持。 阮小七把所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中较为满意,暗道:“苏定哥哥教的果然不错,练兵不能强来,有时多些言语也能起到许多作用。” 第二十一章 倘若都是这等货色 “你是说,济州和郓州正在调兵,意欲来犯我山寨?” 一大早,杨林便来报,言梁山泊横跨的两个州府有所动作,倒叫孙淮有些惊讶。 此事在情理之中,却出乎意料。 自家山寨虽多次借粮,但未曾攻占州县,按照大宋官员欺上瞒下的特性,应是不会贸然动兵的。 这两个州,可以说是兵少将寡,郓州在几年后将升为东平府,那时倒有个双枪将董平做兵马都监,不过此时董一撞按说不过十来岁,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呆着呢。 “好叫哥哥知晓,据说乃是蔡京女婿为其准备的生辰纲被人劫走了,不知怎地,此事被安到咱们山寨头上。” 杨林将所知一一说出:“那济州团练黄安,此时正四处征收船只,动静倒还不小哩。” “此人不过是个庸才,叫小二兄弟两个回来,统领水军防范。官军来犯时毋要手软,他既然敢前来进犯,便要一次将其打疼了,打怕了。否则时时过来搅扰,平白叫人不痛快。” 此时济郓两州,堪为将者,只那郓城县的朱仝算一个,然而他只是个县城都头,此事也轮不到他。 “发动孩儿们去打探,看我等究竟是为谁背了这黑锅。” 生辰纲在杨志之前,便被人劫了一回。孙淮本不关心是谁干的,不过任谁莫名的背了黑锅,自然不会高兴了。 杨林正待领命离去,孙淮却突然将其叫住。 “且慢,我自来济州,还未到州府去过,今番趁此时机,倒不如过去瞧瞧。” 整日憋在山上,孙淮也觉无趣,济州府这般近,去上一趟,也不会误了正事,也顺便打探出两州派来的兵力,好加以应对。 “哥哥为山寨之主,怎好轻动,这等小事,交于小弟来办便好。” 杨林闻言劝道,山寨的变化他是看在眼中的,自入伙之后,不过两三月间,可谓发展神速。 寨主又给了自己足够的信任,杨林的心境依然悄无声息间发生了转变。 开始时,杨林只想暂时容身于此,若不顺心,便拍屁股走人就是了,可这短短数月,杨林便觉得,倘若随这位年轻寨主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也不枉自己多年在江湖上混迹。 是以杨林这话乃是发自孙淮安危着想,奈何孙淮心中已定。 “官军来犯在即,按说我该镇守山寨,不过尚未知其备细,济州又不甚远,去上一趟也无妨。” 杨林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了,孙淮便寻来苏定,嘱咐自己不在时叫其做好应对。 苏定本要一同下山,好保护孙淮安全,不过还是被孙淮拒绝了。 乔道清教授的那套剑法,孙淮已经基本练得纯熟,再加上身有巨力,已具备自保之力。 立在小喽啰所驾的小船上,抬眼望去,水泊之上,许多野鸭正在水中嬉戏,此时已入九月,虽有秋老虎,但凉风习来,叫人感觉舒坦不少。 离了大泽,杨林驾一辆马车,一路往济州府城而去,那里距离梁山不过数十里路程,一早前去,天黑之前赶回来也还来得及。 “济州城中,已有孩儿们混迹进去,不出数日,便可打探出此番官军兵力强弱多寡,哥哥不必忧心。” 孙淮闻言,情知杨林以为自己是担心此次官军进犯才要下山,笑道:“量此二州不足为虑,我非为此操心,而是为着山寨日后钱财进项有些想法。” “哥哥莫非要到城中借粮?” 杨林听了一惊,以为孙淮想要攻打济州府,连忙劝道:“济州毕竟是京东要地,虽兵力孱弱,可若要打下来岂是易事?哥哥还要三思啊。” “哈哈哈,兄弟多心了。我岂能不知此情?” 孙淮被逗的大笑,杨林这般进言,一定程度上也表明其对山寨多少有了归属感,还是让人心里宽慰的。 “攻打州府非同小可,不论成败,定会在朝廷那里留名,实非好事,我又岂会犯这般糊涂?” 这样一说,杨林松了口气,但是随即疑惑起来,既然不攻打州府,那何来钱财进项? 他是个性情稳重谨慎的,闻言并未刨根问底,只道:“小弟也无别的志向,哥哥心中有数,我等只依令行事,他日在绿林中闯出一番名号,好过终日胡乱度过。” 一路闲谈着,待近了济州府城,杨林寻个店家将马车暂放,孙淮要将长剑一起存放在此,杨林道:“不必这般,哥哥只带着就是了?” “官府禁止私人携带兵刃,如此可行?” 这并非孙淮多虑,而是大宋国情如此,长剑不比朴刀那等用农具改装而来的兵刃,而是正统的兵器。 “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官军只认利益,哪里肯一心为朝廷卖命?哥哥这剑非同一般,若放在这里被人盗走了,反而麻烦。” 杨林多次到济州来,自然清楚,孙淮听他所言,便随身携带着。 待到城门之外,孙淮手搭凉棚看去,见好大一座城池。 这济州在京东路上,乃为京畿之辅,城墙修的高大厚重,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过却与孙淮所想的多有不同,原来此时烧砖技术还不算发达,城墙多由本地泥土多次夯实而成。只在重要城池,或要塞处使用砖石加固。 而且城墙也并非垂直而上,而是带有斜坡,类似一个梯形立在那里。 二人步行来到城门口处,正有一队官军把守,检阅出入人群,孙淮腰挎长剑,来到近前,一个官军将其拦下。 “你两个是哪里来的?为何随身携带兵刃?” 杨林陪着笑将二人隔开:“官爷,我二人到此处来做生意,为因路上多有盗匪,因此带个兵刃防身。” 说话间,一些约莫有二三两的碎银已经偷偷递到那官军手里。 官军上下打量了孙淮一番,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起来。 “看你二人穿着不似恶人,此番便破例一次,近日团练大人要带兵征讨梁山贼寇,你两个不可再犯,否则便作贼寇抓起来!” 最大的贼首在你面前尚不自知,还要出兵? 随意便将军事行动说了出来,若征讨梁山的官军都是这等货色,孙淮觉得,让阮小二阮小五放下手中的任务回转山寨有些大材小用了。 “官爷教训的是,小人省得了,定不会再犯。”杨林只是赔笑说着,那官军摆了摆手,便放了二人进去。 进得城内,与城外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二十二章 鼓上蚤有意失手 虽然大部分百姓生活困苦,但城市依旧十分繁华。 这城里人来人往,两边皆是摊贩店铺,衣服、古玩、书画、玉器、各样糕点小吃都能寻到。 亦有螃蟹,蛤蜊,鱼虾等时鲜,凡能想到的,街上几乎都能找到。 孙淮甚至还看到一家店子,里面尽都是猫,顿时大感惊奇。 前身在山西时,也家境殷实,然而也不曾见过这宠物店铺。 “想那富户们也是闲的,竟当真有人去买。”见那宠物店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孙淮不由道。 “这算得上什么。”杨林道:“哥哥不知,那猫狗吃的小鱼小虾,直赶上人吃的粮食贵了,要么说那等为富不仁的该死。” 该说这里不愧离着京畿不远,论起享乐,果然更胜一筹。 为富不仁者于百姓身上,恨不得连骨头都刮下一层油来,为了宠物却愿一掷千金。 这等情况,原来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孙淮摇摇头,迈步向前走去,边走边留意着,恰好看到前面有家店铺卖铜镜,梳子,胭脂水粉的,便进到店里。 早有那眼尖的店小二见孙淮穿着不凡迎了上来:“这位官人,敢是要为家人买胭脂?俺这店里有上好的江南胭脂,更有珍珠妆粉,大官人可是要瞧瞧?” 杨林正疑惑自家寨主进这脂粉铺子做什么,山寨里都是一群糙汉,未曾听闻寨主跟哪个女子有什么交情,莫不是之前有什么相好? 他胡乱寻思间,孙淮拿起一块铜镜,约有巴掌大小。正面打磨的光鉴照人,背面雕刻着花鸟鱼虫,倒是精致。 孙淮照了照,可见鬓角细发,大宋手艺人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不过受限于材质,也就仅此而已了。 “大官人可是要买镜子?咱这镜子,足有一斤多重,都是名家所做。” “这镜子要多少银子?” “小人看大官人面生,想是头一回来,便做个本钱卖了,只消一千五百文。” 孙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不知贵店可有琉璃镜?” 小二面上笑容一滞,不过转眼间便恢复:“什么琉璃镜,小人孤陋寡闻,却不曾听过。满济州城打听,官人也未见得能找到比我家更好的。” 听了这话,孙淮心里大概有了数,招呼杨林便要离开,喊了两声没人应,回过头才发现,杨林愣在原地,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走到身旁拍了拍他,杨林才骤然回神:“哥哥叫我甚事?” “走了。” 离了这家店,杨林本以为孙淮会去逛逛瓦肆酒楼,不成想他一味的往胭脂水粉店里走。两三个时辰里,杨林陪着孙淮走遍了济州城里的大小店铺,终于在走出最后一家的时候,杨林忍不住了。 “哥哥休怪小弟多嘴,可小弟实在想不透,只一味逛这女人家的店铺作甚?” 孙淮闻言失笑,反问道:“兄弟可曾留意,女人家的胭脂水粉好不好卖?” “那还用说,凡家中稍殷实者,上至老妪,下至少女,此物总是少不了的。” “这就是了。”孙淮点点头。 “这些女子买了胭脂水粉,总是要用的,而用此物,必少不了一样物事。” “哥哥是说镜子?”杨林恍然大悟。 “不错,若有一面镜子,能照的面部纤毫毕现,可有人买吗?” “自是有的。” 杨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哥哥莫不是要做这镜子的生意?” 孙淮颔首,杨林皱眉道:“可一面镜子,便足用数年乃至数十年,况且多用青铜所造,其实利润不大。” 杨林说的不无道理,此时的镜子材质为铜,等闲不会坏掉,倘若不清晰了,便请匠人打磨一番便好,一面镜子用个数十年的情况大有所在。 “且容我卖个关子,兄弟到时便明白了。”孙淮也不明说,直叫杨林心里老大的疑惑,但也不好问,便随着孙淮闲逛。 对自己所关心的事大概有所了解,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孙淮在这济州城内好好逛了一遍。 初次接触繁华的大宋城市,倒也叫人眼花缭乱。 可惜这繁华只中,隐藏的几乎是亡国灭种的危机。 “稍后便到与事先潜入的孩儿们汇合的时间了,料想也查的差不多了。”二人从一家铁匠铺出来,杨林低声道。 铁匠铺孙淮也看的清楚,多打些菜刀锄头类的家用铁器,想打兵器,便会引来官军。 环境使然,看来还需山寨自主发展制造兵刃。 二人一路行到城北人少处,正往接头地点走时,迎面走来一人,那人浓眉大眼,却是微低着头。 待几人擦肩而过时,孙淮只觉腰间一轻,顿时反手一抓,抓住一只手腕。 原是方才那对面的汉子,已将孙淮的钱袋拿到自己手里。 杨林见状大怒:“你这偷儿,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贼连忙拜倒道:“小人一时糊涂,两位好汉高抬贵手,若饶我这次,小弟愿为好汉驱使。” “好你个偷儿,却是找打!”杨林哪里肯依,抬手便要打他。 孙淮将其拦下,意味深长的看了那贼一眼。 “兄弟稍安勿躁,问清楚了再打也不迟。” “我来问你,姓甚名谁,因何对我行窃?” “小人时迁,祖籍高唐州人,流落至此,为因身上无钱可用,见这位哥哥腰间鼓鼓,因此动手。” 孙淮冷笑一声,喝道:“堂堂鼓上蚤,岂会如此轻易被我拿住?再不说实话,可就没有机会了!” 时迁闻言额头冒出冷汗来,杨林虽不明白孙淮为何这般说,却还是抬手要打,时迁见此,连忙拜倒。 “哥哥息怒,小人久慕梁山美名,早有投靠之意,奈何我名声不好,只能想到这般办法与哥哥扯上关系,不成想哥哥明察秋毫,将小人看穿。时迁别无他意,只求哥哥收留,甘愿上山为一小卒。” “果然是故意失手的。”孙淮本就是故意吓他,见时迁说了实话,便话锋一转,问道:“你如何知晓,我便是梁山寨主?” 第二十三章 丐帮 “不敢欺瞒哥哥。” 小心思被看透,时迁也不敢隐瞒,连忙说了出来。 “小弟自高唐州流落在此已,日前听闻梁山义举,心生向往,只是苦无门路,只得在这城中厮混,前些时日又闻济郓两州欲合兵征缴梁山,便欲寻机会通报。” “说重点!”杨林不耐烦道。 孙淮看杨林这样子便想笑,这时迁原本上梁山还是间接走的杨林的关系,此时杨林却看他不痛快。 “小弟留意到这两天城中多了许多陌生面孔,结合他们的行为,推断应是梁山人马,今番见这位兄长对哥哥马首是瞻,因此大胆猜测哥哥便是梁山寨主。” 杨林听了这话忙向孙淮道:“小弟办事不力,还请哥哥惩戒。” 自己诸多安排,竟被一个贼看透了,顿叫杨林生出挫败感来,便向孙淮请罪。 “兄弟不必自责,此事怪不得你。” 先安抚了杨林几句,孙淮将时迁扶起来。 “你鼓上蚤的名号,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了,只是多行盗墓之举,实为不义,若能改时,我梁山自有你一席之地。” 这时迁并不以摧城拔寨的直面冲阵见长,却穿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是刺探情报、敌后破坏的高手。 他多次深入敌后,东京盗甲、火烧翠云楼、刺探曾头市、撞钟法华寺、火烧济州、火烧宝严寺、卧底盖州城、火烧独松关、火烧昱岭关,皆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这厮不过是个贼,如何能入我山寨?”杨林此时正在气头上,怎么看时迁怎么不顺眼,闻言忙道。 “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优劣,我观这位兄弟,倒是个刺探情报的高手。我便保他一回,与你做个副手,他日若不能服众,此人是去是留,便由兄弟你来决定。” “哥哥这话严重了,哥哥向来眼光独到,如此看重他,想必当有出众之处,便叫他做我的副手也无不可。” 杨林也知孙淮这般安排,是有意让自己看看这时迁到底有无本事,亦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气消之后,想到时迁竟发现了自己等人的身份,也是一种能力,即便对他的职业颇有微词,也选择相信孙淮的安排,决定先看看时迁的能耐。 时迁孙淮如此保举自己,心情激荡,连忙保证道:“哥哥这般抬举,小弟感激不尽,日后若无哥哥吩咐,时迁绝不出手!” “好的很,有兄弟你这句话,我便没有看错人。”孙淮拍了拍对方肩膀,以示鼓励。 其实以时迁的能力,直接做个头领的位子是绰绰有余,只是他如今未有寸功证明自己,再加上盗贼出身,恐不能服众。 待他日时迁立下功劳,再行升做头领也好。 时迁也时常为出身所苦恼,如今竟有人这般看重自己,顿觉自己便是死了也甘愿。他一时激动,不知说些什么好,忙是拜倒在地。 “勿要多礼,我知你一身本事,只是未曾用到正处,今后当有所作为。” 时迁不住的向孙淮保证道:“哥哥让时迁水里去便入水,火里去便趟火,有犹豫时,俺便不是个男儿!” 不成想逛个济州府,又收了个人才,孙淮心情不错,几人便继续前行。 杨林选定的接头地点是一处破庙,待到了破庙当中,早有数人等在这里。 “小弟见过哥哥。” 几人没想到孙淮回来,见了立马躬身便拜。 对这种动不动便要下拜的状况,孙淮一开始也不大适应,只是说了多次也没人改,逐渐也便习惯了。 “弟兄们不必多礼,济郓两州出兵情况可查探清楚了?” 他们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奈何此时距离杨林回报山寨才过去一天不到,未有什么新的消息,也在孙淮预料之中。 又把探查生辰纲一事是谁所为的任务嘱咐下去,孙淮便打算离开。 正要走时,忽见不远处十余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往这边过来。 这些乞丐组合倒也奇怪,前面四五人推搡着一个头发花白老乞丐,当中是三个瘸腿的孩子,后面跟着三个手持杆棒的年轻人。 看到有孩子,孙淮眉头皱了起来,对杨林道:“济州府城中,竟还有带着孩子乞讨的?” 杨林正待言语,那被推搡的老者看到出现了这么多人,不知哪里涌出来的力气,挣脱开抓走自己的人,往这里猛扑几步,口中喊道:“救救这几个孩子!” 话一说完,此人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见老者晕倒,几个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个甚?再哭小心你们的小命!”边上的乞丐扬起巴掌打在几个孩子的面上,吓得他们不敢出声。 “老贼厮!往日看在他还有些用处的份上留下你来,竟敢在这里坏事!” 一个年轻乞丐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无视孙淮等人,便要将老者拉走。 老者昏迷前的话,让孙淮隐隐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内情,对杨林使了个眼色。 杨林会意上前,拦住那乞丐道:“都是江湖中人,此人我们保下了。” 乞丐见杨林体格健壮,身后又有数个精壮汉子,回头看了看同伴,默不作声的转身便要走。杨林上前几步又拦住他道:“把孩子也留下!”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留下孩子滚开,否则叫你们小命不保!” “有胆子的留下名号来,我丐帮可不是好招惹的!”那乞丐虽蓬头垢面,但却是满脸怒容,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感觉。 杨林巍然不惧,直道:“怕你如何?只是你还不够格!要撒野滚回江南去,这里不是你们丐帮来的地方。” 后面孙淮听得一头雾水,竟真的有丐帮这个组织。 却见杨林一阵恫吓,吓得几个乞丐说不出话来,扔下几个孩子便跑。 孙淮顾不上想那么多,先去看那几个孩子,只见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看起来不超过五岁。 有可能他们的实际年龄稍大一些,因为这几个孩子都是又瘦又小,从外貌上很难断定其年龄。 孩子脸颊皆往里缩着,形成两个大坑,整个面上没什么肉,显得眼睛格外的大。 只是眼睛虽大,却没有神采,再看几个孩子的腿,关节错位明显都是人为致伤。 第二十四章 赶尽杀绝!(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孙淮只觉胸中一股无名火起,上次如此愤怒,还是见着朱贵草菅人命的时候。 不过那几个乞丐已经跑的远了,孙淮只能强压下火气,揉了揉三个孩子枯黄稀疏的头发。 “那丐帮是怎么一回事?” 杨林感受到了孙淮一闪而逝的怒火,此时虽然平静,可分明有股子择人而噬的气势。 他不敢怠慢,忙道:“哥哥息怒,丐帮都是些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他们多于偏僻之地。或拐,或偷,或抢了幼小的孩子来,以采生割折的手法,将孩子致残,带到富庶之地,以乞讨获利。” “好一个丐帮!” 孙淮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来,所谓采生割折,便是人为将孩子断手断脚,以药物使其或聋或哑,总之孩子越凄惨,便能获利更多。 “这等行径,多为江湖上兄弟们不耻,往常多在江南及两广一带活动。” 孙淮点着头,已是怒火滔天,本来自前世带来的,对丐帮所存的微弱好感也荡然无存。 寻常人贩子,把孩子贩卖了,已是导致无数家庭破碎,父母心伤,似丐帮这等行径,更是丧尽天良。 “这等事,官府不管吗?” “如今官府都是高高在上,况且丐帮并非都是由乞丐组成,因这乞讨乃是无本的买卖,或许乞丐在此地乞讨,换了其他地方变成了个员外,甚至连官府也有勾连。即便真有好官愿意去管,一来无人告官,二来也多没有证据,也就无法去管。” 杨林叹息一声。 “当今世道,五湖四海,各处州府,哪里不见乞丐的踪迹?就是江湖上弟兄也不愿去管。” “以山寨如今实力,可要对丐帮有所忌惮?” “这点哥哥放心,若在江南,小弟不敢说,可在这京东两路,丐帮尚未成势,以山寨的实力,区区丐帮,不足挂齿。” “好。”孙淮语气平静。 “日后凡山寨触及之地,若见丐帮踪迹,皆要赶尽杀绝!” 孙淮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森寒无情的话语,杨林对丐帮也是厌恶,当下抱拳道:“小弟这就着手去办。” “兄弟办事,我自放心。方才那几个乞丐,不要留下他们性命!” 本来要走,却惹了一肚子火气,现在救下那老丐和几个孩子,需先寻医生救治,拖得久了,恐昏迷的老丐出了意外,孙淮便决定在此济州城中留宿一晚。 叫杨林寻了辆马车,拉了老丐在车上,几个孩子也不说话,爬到车上蜷缩在老丐身旁,只是三双瘦骨嶙峋的小手,仅仅抓住老丐破烂的衣裳。 若非先前看到他们哭出声来,孙淮直以为这是几个小哑巴。 “恐怕是心理上的创伤。” 孙淮既心疼又无奈,只觉得丐帮之人死不足惜。 来到繁华处,寻了家医馆,孙淮亲自抱起那女娃儿,其稚嫩的脸蛋上都是污渍,身上也有股刺鼻的馊味直冲脑海,许是察觉到孙淮没有恶意,亦或是不敢反抗,女孩倒也平静。 “不要怕,哥哥带你们去治伤。”抬手抹去女娃儿脸上的泪痕,孙淮柔声道。 杨林时迁抱起另外两个孩子,另有小喽啰背着那老丐。 医馆里面是个须发花白的坐馆大夫,看到孙淮一行人抱着几个断腿的孩子,这大夫倒也有德行,先来看几个孩子。 不过他看遍了三个孩子的伤腿,膝盖上面鼓着大大的肿块,不住的皱着眉头。 “这是何人所为?竟对孩子下这般毒手?” 孙淮忙问道:“老先生可能治这腿伤吗?” “唉!”大夫长叹一声。 “这伤恐怕有段时间了,若早些时候,老夫或还有办法,可此时若强行医治,只恐伤的更重。” 大夫语气之中满是惋惜,孙淮闻言心中一凉,却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便真的没办法吗?” “满济州府恐怕也找不到一人能治这伤,若想医治,到京师所在或有法子。” 话说到这里,孙淮也无可奈何。 大夫又去看那老者,一番诊断之后,开出个药方。 “此人倒无大碍,一时急火攻心,我这副药下去,便能醒转。” 说完叫来学徒下去煎药,孙淮付了医药费,待学徒将药煎好了喂给老丐。 约莫等了一两刻钟,老丐这才睁开了双眼。 “孩子,孩子呢?” 老丐一醒,便猛地坐起来,四下寻找着孩子。 “庞爷爷!”*3 几个孩子见他醒来面上终于露出笑容,挣脱抱着自己的人扑到了老丐怀里。 老丐抱着三个孩子痛哭流涕,突然想到了什么,让几个孩子坐到条凳上。 “快,爷爷给你们治伤,晚了便不好了。” 孩子们听话的排排坐好,老丐神色一整,从怀中取出一套细细包好的银针,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见他无视自己等人,有小喽啰欲上去提醒,被孙淮抬手拦下。 那医馆大夫看着老丐心无旁骛的操作也愣住了,众人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取盆清水来!”医馆大夫目不转睛的看着,挥了挥手,便有学徒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但见那老丐使银针刺入女孩膝盖上的穴位,拔出来时,一股污血自针眼中流出。 但见女孩腿上的肿块缓缓消失,直至污血渐渐淌尽,老丐左手把住女孩腿弯,右手抓住其小腿,只一拧,但听一声脆响,孩子变形的腿就此复位。 紧接着,他有从怀里拿出一贴膏药来贴在女孩伤处,用医馆学徒准备好的纱布细细包裹了。 众人都被他这一顿操作惊得呆了,医馆大夫欲言又止,却不敢出声,只敢静静的看着。 接下来,老丐又依法将两个男孩的腿接上,做完这些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上擦拭满头满脸的汗水,口鼻中不住地喘着粗气。 “老先生。” 医馆大夫慌忙去扶他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医馆大夫明白这位老丐的操作难度之大非常人所能想象,早便被他折服。 “老先生神乎其技,晚辈拜服!” 第二十五章 庞峰(求收藏,求月票,求追读) 老丐糊里糊涂在椅子上坐下,方才一阵施为,已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休息了片刻,这才打起精神来去看周边的人。 先是应付完一脸崇敬的医馆大夫,看到等在一旁的孙淮等人,才依稀想起了之前向这年轻人求救的情形。 见老丐撑着脱力的身躯,要向自己施礼,孙淮忙将其搀住。 “老先生不必如此。” 这老丐医术如此高明,想必来历不简单。 看自己拜不下去,老丐叫来三个孩子。 “来,与恩人磕头。” 几个孩子拖着伤腿就要跪下,孙淮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上前抱住两个,剩下那个被时迁眼疾手快的拉住。 “孩子们有伤在身,怎好行礼?” “老朽风烛残年之躯,土都埋到了脖子,死活已经无所谓了,可这三个孩子,若非这位小官人相救,只怕便要毁在歹人手中。” 好一通说,才打消了老丐要几个孩子磕头的想法。孙淮心中尚有疑惑,问道:“小可有事不明,不知老先生可方便移步他处为小可解惑?” “这有甚不方便的,官人挑地方就是了。” 见老丐要走,医馆大夫坐不住了,忙道:“前辈何不留在我这医馆中,以前辈高绝医术,不争只这般荒废了。” “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拒绝了医馆大夫的挽留,老丐领着三个孩子跟着孙淮离去。 他们几个还是乞丐装扮,孙淮叫小喽啰买来干净衣物,又寻了个酒店,几人洗漱一番之后,这才于一间酒店客房中说起话来。 “老朽庞峰,代几个孩子谢过这位官人救命之恩。” “不必挂怀,此事人所公愤,便是他人遇上,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番客套之后,孙淮问道:“老先生医术如此出众,怎会沦落到丐帮之中?” “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老朽尚在扬州……” 经过庞峰讲述,孙淮大致明白了缘由。 一年前,积祖居住在扬州的庞峰无意间撞上了丐帮正在以残忍手段将孩童致伤致残,于心不忍之下便想将孩子救出来。 只是不曾想到,那扬州知府竟与丐帮有所勾连,因此非但没能救出孩子,连自家医馆也被官府查封,自己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地步。 丐帮见他有医术,便强行要他入伙,否则便要伤害孩子。 庞峰因此被胁迫,他当时也想,若任由丐帮对孩子施为,恐怕没有几个能活下来。 不如便加入他们,由自己动手,也叫孩子少受些痛苦。 近些日子丐帮有意往京东路发展,将庞峰和几个孩子带了来。 可这几日乞讨所得收获不多,那几个乞丐便要将孩子毒哑,双目刺瞎,以博得他人同情。 庞峰自然极力反对,却吃他们一顿痛打,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撞上了孙淮一行人,之后便有了先前发生的情形。 讲完之后,庞峰一声长叹。 “为了些许钱财,竟任由丐帮戕害儿童,如此官府,实在叫人心寒!” 又是一个对官府失望至极的人,似庞峰这种人,是令人敬佩的,从他醒来第一时间便给孩子治伤的行为来看,足见其人品行难能可贵。 “对了!”庞峰突然想到什么,劝孙淮道:“小官人得罪了丐帮,千万不要走漏了自己的来历,否则这帮乞丐的报复不好应对。” “老先生不必担心。”孙淮面色微寒。 “某虽不才,却有一众兄弟追随。丐帮这群见不得光的东西,在江南或许能翻起浪花,到了京东两地,却叫他们猖狂不得。” 庞峰这一年中在丐帮也是见多识广,听孙淮的话语,依稀猜测出了什么。 不过他早对官府失望透顶,即便有所猜测,也不打算去揭发,反而表现的十分平静。 孙淮也在观察庞峰的反应,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试探一下庞峰对此的反应。 毕竟此人医术如此高超,若能邀请入伙,山寨里若有伤病也好处理。 见庞峰这般表现,孙淮觉得拉他入伙不无可能,便对其道:“小可不喜欢绕来绕去,便直说了,老先生今后可有去处?” “老朽的家已不复存在,若只我一人,哪里都可以安身,可我实在放心不下那几个孩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济州郓城县边上有一处大泽,其中有个梁山泊,小可如今在那里安身,老先生如不嫌弃,可随我前去。” 虽然有所猜测,但从孙淮口中说出来又是不同。 “原来是大王当面,老朽失礼了。” 见庞峰还要拜下,孙淮抬手阻止,苦笑道:“老先生说笑了,什么大王,好端端的,谁不愿意做个良民?不过都是些被这世道所迫,无奈为之的人罢了。” 庞峰闻言又是一声长叹:“是啊,都是世道所迫……”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孙淮就这么满怀期待的等着庞峰答复。 许久,庞峰才问道:“大王莫非要做一世强人?” 问完紧接着解释道:“不是老朽对大王有什么看法,只是做强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倘若世道清明,也无我做强人的机会,如今不过尽自己微薄之力,为弟兄们维持一处安身之地罢了。” 孙淮对梁山日后走向有自己的打算,却不适合与面前的人说明,只得这般模棱两可的给个回答。 “如今不仅奸臣当道,便连官家也是怪诞。世道清明,谈何容易?便是说笑,老朽亦不敢信这世道还有清明的时候。” 庞峰出身江南,江南一带又是受花石纲影响最深之处,他自然感慨良多, “也罢!”庞峰做出决定。 “既然大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想来也只有绿林中能容得我等安身,老朽这一身医术还有些用处,便随大王前去,只是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老先生请讲。” 听他此言,孙淮难掩欣喜,有个医术高超之人在侧,可减少许多伤亡。 例如宋江等人征讨方腊之时,若非安道全被那道君皇帝要走,又岂会有那许多染病而亡的头领? 第二十六章 鼓上蚤月夜探府衙 “京东两路,及京畿之地,除却这济州府,老朽尚知丐帮在其他几处州府也派了人去,我别无他求,只望大王能将那些人掌控的孩子救出来。” “老先生品行高洁,小可佩服。”不成想庞峰提的要求还是为了孩子,孙淮不由赞道。 这种人,你可以不学他,但是,其人是值得任何人钦佩的。 在孙淮看来,丐帮中人不光恶毒,而且愚蠢,这般一个品行与能力都是难得人,竟还要将其害了。 “这一点便是老先生不说,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已经安排孩儿们去办了。” “大王高义,既如此,老朽也就安心了。” 孙淮笑道:“老先生叫我淮哥儿也好,寨主也好,大王这称呼倒显得生分了。” “庞峰拜见寨主。” 孙淮受了他一礼,以后山寨弟兄的健康也算多了个保障。 “此次下山未有准备,待回山寨,再将老先生一千贯的安家费补上。” 庞峰的反应跟其他初次听闻山寨安家费头领差不了多少,孙淮又是一番解释。 叫来杨林时迁等人,孙淮道:“今后庞老先生亦为山寨头领,主管一应医疗事务,弟兄们可要尊敬着。” 众人互相见礼,杨林笑道:“小弟若有头疼脑热,还要仰仗先生了。” “好说,好说,老朽既已入伙,便都是自家人,岂有不尽心竭力的道理?” 房间里顿时洋溢起快活的气氛。 开心过后,孙淮道:“想来诸位也都饿了,叫那店家捡些拿手好菜上来。” 说完又想到还有几个孩子,孙淮补充道:“再来些清淡的糕点。” 庞峰闻言暗暗侧目,这位寨主当真心细,几个孩子久未饱食,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竟连这等小事也能考虑的到。 因是在外,加上有事在身,众人皆为饮酒,倒是那三个孩子,此时眼中已经多了些神采。 庞峰叫他们暂时不能吃肉,虽然糕点也吃的狼吞虎咽,但三双眼睛还是不住的瞥着桌上的肉。 吃罢了饭,众人尽都歇息,唯独时迁,他与杨林同屋,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 “孙淮哥哥如此看重我,若不做出些事来,如何对得起他?” 这念头一起,便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不行,我得去一趟!” 时迁猛地从床铺上坐起来,却将另一张床上的杨林惊醒。 “我说偷儿,你这大半夜不睡觉要作甚?敢是毛病犯了,不偷点儿什么便手痒?” 时迁也不在意他说的什么,悄声道:“杨林哥哥,咱们山寨可是要查探济郓两州排出的兵马多寡?” “自然是这般。”杨林觑他一眼,“怎么,你有办法?” “他两府交流,总要有书信,待小弟往那府衙中走一趟,将书信取来不就是了。” “便是你真有这本事,济州知府见书信丢失,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也简单,待孙淮哥哥看完之后,我再给他送回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他去哪里知晓?” “我领着众多兄弟在济州城内盘桓许久,也未进得府衙,倘若你真有这等能耐,我这情报头领让给你又何妨?” 杨林认为时迁在说大话,让他不大高兴。但转念一想,若时迁真能办到,于山寨而言有益无害,便真让出这头领之位也不是接受不了。 “哥哥休要说笑,我时迁虽是个贼,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般做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报答孙淮哥哥的恩情。” 时迁说罢又道:“只是我白天时许诺了孙淮哥哥,不得他的同意不会随意出手,还请哥哥随我一同去请示。” 杨林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这人到底值不值自家寨主的看重。 孙淮也未曾睡,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拿着一直毛笔在薄册上写着什么。 “有时间当弄些蜡烛出来,这油灯实在费眼。” 正自语着,敲门声响起。 开了门,时迁杨林结伴而来。 “哥哥还不休息吗?有甚事待天亮再办不迟,别熬坏了身子。” “不妨事,我正待休息。”孙淮收了笔,疑惑道:“两位兄弟可是有事?” 时迁便把自己要探知州府衙的打算说了出来,孙淮自然知道他的能力,只是贸然前去,恐有意外,便道:“知州府衙恐怕戒备森严,兄弟突兀间要去,可有把握?” “不瞒哥哥,小弟自打想入伙时,便多曾在那府衙外面踩点,虽不敢说定能成功,却也敢道十拿九稳。” 孙淮不由侧目,就时迁这份细心和提前做的准备,得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时迁能在他的职业当中做到执牛耳,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兄弟成竹在胸,去一趟也无妨,此去万万当心,情报或可不要,人却要安全回来。” “小弟省得。” 时迁应了一句便出发,他却不从门走,打开孙淮这间客房的窗户探出头去,接着双臂运力,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杨林见状从窗户上往外瞧,只见一片夜色,哪得时迁的踪影? 却说时迁离了酒店,从屋顶上一路疾驰,待到了府衙之外,他早便观察好了,府衙后墙边上有棵树。 时迁借着这树,左右腾挪跃起,轻易便翻过了高大的院墙。 这知州府衙内部,时迁也来探过不止一次,熟练的躲过巡视的官差,来到了知州书房处。 推门而入,时迁开始翻找起信件,正找时,忽听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过来。 敏捷的爬上房梁,时迁细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大人书房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吱吱吱。”时迁忙做老鼠声音。 “原来是老鼠。” 时迁又做老鼠厮打的动静,听得门外人走了,这才下来继续翻找。 “寻到你了。” 不多时,时迁面上露出笑容来。 避过官差,时迁原路返回,亦从窗户返回酒店。 孙淮杨林一直在等,却没想到时迁回来的快,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便怀揣几封信件而来。 “小弟幸不辱命,哥哥请看。” 孙淮把时迁取来的几封济郓两州知府的来往信件一一看了,又叫杨林看一遍。 杨林看罢,不由对时迁道:“却是我小觑了兄弟。” 此时他除了服气没有别的感觉,不说时迁能不能把这信件再送回去,只是取出来,自己带着孩儿们也未曾办到。 时迁嘿嘿一笑:“我自己往常时行些偷盗的勾当,怪不得哥哥你。” 开个单章说一下吧 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定睛看时,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武松看不仔细,却待向前来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武松一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寻思是梦非梦。回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死必然不明!却才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直在心里不题。等天明却又理会。 只见罗真人道:“我教你三人片时便到高唐州如何?”三个谢了。戴宗寻思:“这罗真人又强似我的神行法。”真人唤道童取三个手帕来。戴宗道:“上告我师,却是怎生教我们便能勾到高唐州?”罗真人便起身:“都跟我来。”三个人随出观门外石岩上来。先取一个红手帕铺在石上,道:“吾弟子可登。”公孙胜双脚踏在上面。罗真人把袖一拂,喝声道:“起!”那手帕化做一片红云,载了公孙胜,冉冉腾空便起,离山约有二十余丈。罗真人喝声:“住!”那片红云不动。却铺下一个青手帕,教戴宗踏上,喝声:“起!”那手帕却化作一片青云,载了戴宗,起在半空里去了。那两片青红二云,如芦席大,起在天上转。李逵看得呆了。罗真人却把一个白手帕,铺在石上,唤李逵踏上。李逵笑道:“却不是耍!若跌下来,好个大疙疸!”罗真人道:“你见二人么?”李逵立在手帕上。罗真人喝一声:“起!”那手帕化做一片白云,飞将起去。李逵叫道:“阿也!我的不稳,放我下来!”罗真人把右手一招,那青红二云,平平坠将下来。戴宗拜谢,侍立在面前。公孙胜侍立在左手。李逵在上面叫道:“我也要撒尿撒屎,你不着我下来,我劈头便撒下来也!”罗真人问道:“我等自是出家人,不曾恼犯了你,你因何夜来越墙而过,入来把斧劈我?若是我无道德,已被杀了。又杀了我一个道童。”李逵道:“不是我,你敢错认了!”罗真人笑道:“虽然只是砍了我两个葫芦,其心不善,且教你吃些磨难。”把手一招,喝声:“去!”一阵恶风,把李逵吹入云端里。只见两个黄巾力士押着,李逵耳边只听得风雨之声,不觉径到蓟州地界,唬得魂不着体,手脚摇战。忽听得刮剌剌地响一声,却从蓟州府厅屋上骨碌碌滚将下来。 我不想多说,上面是水浒原文,耳熟能详的武松和李逵,这个应该能证明水浒里的鬼神了吧。 第二十七章 打道回府 从济州知府的书信中得知,济郓两州合力派出的兵马足有两千余人。结合先前所得情报,这些人都由济州团练使黄安所率领。 其实有无这情报,孙淮都不担心此次官军进犯。 首先于水战上,济郓两州兵丁本就不擅长,其次他们此次甚至连船只都是征用渔民的,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时迁能拿到这些书信,无疑是证明了其能力。 其返回府衙将书信放回原位的时候,杨林自觉在探视密报的能力上有所不足,便主动对孙淮道:“时迁这位兄弟,其能为在小弟之上,哥哥叫他与我做副手,却是埋没了。小弟虽不才,却不是嫉贤妒能的人,望哥哥收回成命,小弟愿将这探视情报头领的位子让出去,哥哥再与我安排别的事做便好。” “兄弟不要妄自菲薄。”孙淮笑道。“他有他的长处,你亦有你的优点,我这里自有安排。” 杨林闻言也不再就此事上纠结,他相信孙淮能做出妥善安排。 两人便就此次官府出兵进行闲谈,后半夜时,时迁自府衙去而复返。 “哥哥,小弟幸不辱命,都办妥了。” 时迁拍掉身上的尘土,向孙淮抱拳道。 “时迁兄弟出马,焉有不成的道理?” 孙淮先赞他一句,转而问道:“方才杨林兄弟建言,欲将探视头领的位置让出来与你,兄弟意下如何?” “这万万不可!” 时迁闻言一惊,虽然杨林有言在先,但他不曾当真。 “小弟虽有些微末能力,却知自己几斤几两,哥哥与杨林哥哥恁般看得起时迁,我却不能生受了,只给杨林哥哥做个副手,我便也满意了。” 见时迁丝毫不居功自傲,孙淮也是满意,倘若他因此便眼高于顶,孙淮倒还要考虑磨一磨他的性子再说。 探视情报最忌张扬,时迁的表现正合孙淮之意,点头道:“以时迁兄弟的本事,做个头领是绰绰有余的,却也不是诸般情报都用得上兄弟你出手。我这里有个想法,却不知时迁兄弟一身本事愿不愿意传授给他人。” “哥哥一声令下,自是无有不愿,只是不怕哥哥笑话,小弟这登堂入室的能力,江湖上弟兄未见得能看在眼里。” 盗贼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否则一开始杨林也不会对时迁有那么大的偏见。 这是绿林的鄙视链,凡强人,皆觉得行窃乃是懦夫所为,更遑论时迁除却入室,还时常挖坟掘墓,更是有损阴德。 “兄弟之特长,他人不能及,只要你愿意,便在山寨孩儿们之中挑选数十人出来,调教得飞檐走壁,登堂入室,届时山寨探听机密军情之事便交在兄弟手上。” 时迁的能力在于获取机密情报,但于人情来往上,还是江湖经验更加丰富的杨林更好。孙淮打算将探视情报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江湖上大事小情,迎来送往的接待工作;另一个便是专司打探寻常手段获取不得的秘密。 后者不需要太多人手,以时迁的能力刚好驾驭。 时迁看了看杨林,若说他不动心是假的,但这是在分走杨林手里的权利,杨林说到做到,真就推举自己,时迁便觉着自己不能不地道。 “偷儿,你不要想的多了。”杨林看时迁反应,多少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出声道。 “哥哥与你这个职务,是偷儿你自己有本事,咱们山寨都是自家弟兄,我有什么便说些什么,况且山寨日渐壮大,这般一来,倒叫我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虽然杨林依旧还称时迁为偷儿,但相比此前的鄙夷,现在更多的却是亲近的意思。 见杨林不似作伪,时迁心中不由感慨,到底是大山寨,哥哥们行事都光明磊落,合该如此红火。口中道:“时迁不敢放甚大话,只要兄弟们愿意学,小弟不敢有丝毫保留,能为山寨做些贡献,我也便满足了。” 孙淮颔首:“此事先就这般定下,待回了山寨,我定个章程,兄弟照着去办就是。” 说完这事,三人又闲谈片刻,看看天色已到寅时,杨林二人告退。 回到房间中,时迁对杨林道:“哥哥如此抬举,小弟实不知如何报答。日后若有用的到处,时迁绝不推辞。” “休说这等见外的话,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待哥哥发了一千贯安家费,你这偷儿请我吃顿好的就是了。” “莫说一顿,便是百顿千顿也不在话下。不过哥哥说那安家费我怎么有些听不大懂。” “也是,你尚不知山寨的规矩……” 翌日,得益于这段时间习练剑法养成的习惯,即便睡的晚,孙淮也是早早便醒了。 这具身体放到前世也算得上是个小超人,从这个方面说,孙淮倒觉得来到这个年代也算赚了。 不多时,时迁也出得门来,身后跟着眼圈乌黑的杨林。 孙淮见状禁不住笑,问道:“兄弟这是怎么搞的,莫非一晚上不曾睡觉?” “哥哥还是问这偷儿吧。”杨林打个哈欠,话语间却是对时迁颇为幽怨。 “杨林哥哥可怨不得我,若非你挑起话头儿,我哪里会问个不停?” 看着精神饱满的时迁,杨林无奈的摆摆手。 “罢罢罢,是我失算了,你这厮太能熬了。” 原来昨夜杨林说起山寨的安家费,时迁好奇之下便问东问西,杨林一一讲来,这一讲,便讲到了天亮。 时迁职业释然,夜间不睡也是等闲,杨林却比不过他,一个通宵下来,困的眼皮直打架。 孙淮听了经过大笑,跟一个贼比熬夜,杨林栽的不冤。 闹这一番之后,杨林也恢复了些精神,叫店家准备了些早食,众人用罢,除却杨林留在府城内留意变动,其余人皆准备返回山寨去。 出了城门,行在回山的路上,孙淮看着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的几个孩子,问庞峰道:“庞老可知他们家在何处?” 如果有可能的话,孙淮还是想把他们送回家里去。 “唉!”庞峰叹了口气。 “自遇到他们时,这些孩子们便在丐帮手中了,又因年龄过小,根本记不起家在何处,寨主苦心老朽明白,只是大宋如此之大,为他们寻家直如大海捞针。” “恁的时却也不怕。”孙淮安慰道:“莫说这三个孩子,便有再多,山寨也养得起。” “能遇上寨主这般宅心仁厚的人,是老朽,也是孩子们的幸运。” 说着话,孙淮留意到时迁一双贼眼不住的在几个孩子身上扫过。也只当他是多年行窃留下的后遗症,没有太过在意。 第二十八章 黄团练奔投宋押司 且说济州府尹点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一员,郓州也派了一团练副使前来,共领三千余人,征讨周边渔民船只,欲就石碣村湖荡调拨,径取泊子。 兵马到了石碣村,黄安却发现了不对劲处。 “偌大一个石碣村,怎地不见居民人影?” 就石碣村搜寻了一圈,不见半个人的踪迹,黄安问手下副官道。 “想是我等大兵压境,这里百姓怕受牵连,因此躲了起来起来吧。”郓州团练副使本在郓州享福,被派到此处剿匪,还要听黄安调遣,本就心中不喜,听他这般问,便胡乱应付两句。 “本将本待寻两个本地居民带路,如此怎生是好?” 济州府随同前来捕盗官员道:“黄团练不必忧心,量此水洼草寇,前番虽多次抗拒官兵,但是今番我等这般多兵力,何必惧他?” “再说这石碣村离梁山泊如此之近,说不得他们已经从了贼,若寻他们,属下倒怕是强人有意安排。” “你说的也有道理。” 黄安道:“这湖泊里港汊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坡塘,不知深浅。若是四分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我们把马匹都教人看守在这村里,我大军乘船逼近过去,到了那金沙滩,一发冲杀过去,管叫贼人烟消云散。” 这段时日以来,黄安征缴的渔船虽都不大,却足有数百只多。 这三千人都乘上船只,虽尽是些打渔的小船,但在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倒也乌压压的一大片,显得气势恢宏。 眼见近的金沙滩头,忽见前方芦苇荡中影影绰绰有几只小船在那里。 捕盗军官忙道:“那几个想是贼人耳目,不要叫他们走脱了!” 话由未落,几个小船上的人好似察觉到被发现了,顿时摇动船橹,小船如离弦之箭望远处而走,黄安忙下令追赶。 追不过三四里,几只小船却又没入一片芦苇荡中不见踪影。 黄安把手一挥,令道:“放箭射死那厮们!” 后方船只上的官兵张弓搭箭,顿时一阵箭雨覆盖了芦苇荡。 箭雨过后,芦花飘散,看看芦苇荡里没有动静,黄安对捕盗军官道:“贼人想必死在了箭雨之下,过去瞧瞧,若有活口,正好拿来拷问。” 捕盗军官带人前去查看,不多时,拖回了三只插满了羽箭的小船来。 “回禀将军,只见这三艘小船在那里,却不见贼人踪迹。” “可恶!这厮们却似泥鳅一般狡猾!”黄安愤怒之下猛的跺脚,却忽略了脚下只是打渔用的小船,却受不得这里,顿时摇晃起来。 好容易稳住船只,刚刚松了口气,黄安猛地回过神来,骂道:“这厮们狡猾,不想让我等踏足金沙滩,因此使人引诱至此。留下百人看住了,其余人随我直奔金沙滩!” “不好了!水下有人凿船!”命令未曾传下,却听后方官军惊呼。 “快下去捉贼!”那郓州来的团练副使慌乱不已,忙惊呼道。 只听得扑通扑通的水声,众多官军下了水,一时间只见水花翻涌,不过片刻功夫,伴随的清澈的湖水被染得鲜红,数十具身着官军衣甲的尸体浮上水面。 看这情形,水下不知有多少强人,黄安也不再淡定,忙下令道:“速速散开,弓箭手向水中放箭,皆往岸上靠!到了陆地上,这厮们必施展不开手脚。” 官军依令行事,果然,船只动起来之后,被凿船的现象减缓了不少。 下令兵丁往金沙滩行去,黄安正松了口气,冷不丁却从水面上窜出一道黑影。他下意识侧身躲避,却致使身后的郓州团练副使被扑个正着。 那黑影行动敏捷,不待众人反应,勒着郓州副使的脖子,便将其带入水中。 两个人就这么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了水面上,只留下一串气泡。 黄安大惊,若非自己躲得快,恐怕落入水中的就不是郓州副使了。 这等情形也出现在了其他船上,想着官军们用的渔船,又没受过水战训练,一时间数十只船儿被掀翻,吓得官军们方寸大乱。 “加快速度,不要与他们纠缠。”黄安顾不得郓州副使的死活,忙挥动令旗,指挥着人马撤离。 好一阵奔逃之后,官军们才离了这片水域。官军船队离开之后,水下现出几百个身影来,正是阮氏三雄率领的梁山水军。 “怪道哥哥瞧不起这厮,竟如此不堪一击,三千余人,却如纸糊泥捏的一般。” 阮小七手中提着被淹的昏迷的郓州副使,啐了一口,不屑说道。 阮小二道:“战事尚未结束,他们往孙淮哥哥那里去了,我等速去接应。” “这些货色哪用孙淮哥哥亲自动手?若再逃的慢些,你我兄弟三人便将其都葬在水泊之中。” 却说黄安领着兵马狼狈来到金沙滩前,令手下将船只靠岸,清点人手,竟损失了两三百人。 抹去脸上的湖水,黄安满脸恨意。 “这伙水洼草寇,如此偷袭于我,着实可恨!” 捕盗军官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道:“贼人狡猾,我等还需小心了。” 还未见着贼人山寨,便折损了许多人马,黄安怒道:“休要畏惧,从这金沙滩往里,便是贼人山寨,这厮们失了湖泊之利,又不及我等人数众多,拿什么抵挡大军?听我号令,拿下贼首,届时府尹大人面前,本将与你们请赏!” 捕盗军官还待再劝,黄安却是直接下令,他也没了办法,只得依令留下百余人看守船只,剩下的都跟着黄安往金沙滩深处而去。 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黄安渐渐回过味儿来。 “怎地如此安静?却不对劲。” 正此时,斜刺里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的大汉身高八尺六七,手持一杆长枪或刺或抽,或抡或挑,凡挨着的官兵,皆无一合之敌。 “不好!贼人有埋伏!快走!” 黄安大惊失色,看看那贼人数量,怕是在五六百以上。正吃惊时,对面也响起喊杀之声,一精壮汉子挺笔管枪朝自己冲来。 “不是说梁山泊只有数百贼人盘踞?何时冒出这般多的人来?” “将军莫要纠结这些,快走吧!” 那捕盗军官忙护着黄安退走,借着混乱情形且战且退之下来到了金沙滩旁。 本待上船的逃走的黄安等人回来一看,顿时心如死灰,原来停在这里的渔船竟都不见了踪影。 如此后有追兵,前有水泊,回头看看,两三千官军竟被杀的节节败退,已有人慌不择路的跳进了水里。 黄安面色惨白,但心知若不逃走便是个死,即便水性不好,也是一头钻进了湖泊里。 捕盗军官见黄安入了水,打算有样学样,岂料这时苏定杀到,只一枪,便将此人扎了个透心凉。 苏定将尸首高高挑起,朗声道:“汝等主将已逃,速速投降,可留下一条性命,有不从者,以此人为例!” 济郓两州的厢军疏于操练,基本属于乌合之众,又连续遭遇两次突袭,见得梁山人马如此强悍,主将又不见了踪迹,顿时吓得胆丧心寒,哪里还敢反抗,纷纷放下兵器投降。 却说黄安跳到水里遁走,听得身后厮杀之声,尚还暗自庆幸走的果断。 不过这人不擅长水性,在湖泊中游了不过一刻钟左右,便觉得浑身无力,水里好似不住的有东西在拉扯着自己下沉,便连湖水也越来越冰凉。 这个时候,黄安看到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出于求生本能,他开始呼救起来。 那船靠近过来,一个汉子伸手将其拉了上去。 获救的黄安大口的喘息着新鲜的空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黄团练,可认得我吗?” 这船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淮与阮小七二人。 黄安被淹的七荤八素,脑子也不大清醒,恍惚间只见到一个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 见其不出声,阮小七一巴掌抽在黄安脸上,留下个巨大的红色印记。 “我家寨主哥哥问你话呢,为何不答!” 面颊上的剧痛让黄安清醒过来,顾不得惊讶梁山寨主竟是这么个年轻人,连忙跪倒在孙淮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 “小人一时糊涂,前来冒犯大王虎威,我家中尚有八十老母,全靠小人赡养。我死不要紧,只是苦了我那老母,万望大王手下留情,放我一条性命。” 阮小七一脚将其踹倒,骂道:“你这厮嘴中却无实话,却道我山寨不知你的底细,莫说你有无老母,便是你每天睡在那个小妾床上,我家哥哥都了如指掌。” 黄安心中叫苦,不成想这伙强人竟如此细致。 可他并不想死,只是不住的磕着头。 “我梁山不曾攻州占府,也不坏过路行商,只是惩处一些为恶之人。你这般前来冒犯,本是该死,奈何尚需你这厮与那济郓两州的知府传个话,日后休来梁山捋虎须,否则一日打破他那济州府城也只是等闲!” 孙淮看着这个磕头如捣蒜的家伙,森森说道。 听到自己不用死,黄安大喜,忙保证道:“大王放心,小人定当原话带到。” 他却还高兴的太早,孙淮话锋一转,朝阮小七使了个眼色。 “你这厮往常也多欺男霸女,今番落在我的手中,不给些惩戒,他人还以为我梁山怕了,便留下个物事再走吧。 正疑惑间,阮小七抽出匕首,手起刀落,黄安一只耳朵掉落在船上,这厮疼的捂住耳朵惨叫不已。 “送他到岸边去。” 孙淮说了一句,便换乘一艘小船回了金沙滩上。 此时。苏定已经开始带人聚拢俘虏,有那跳进水里的,也被阮小二带人一一捞上来。 另外还有黄安等人带来的百余匹战马,此前留在了石碣村,也都被时迁领人带到了山寨。 这一场战斗,以梁山全胜告终。 却说阮小七将黄安送到水泊岸边,此人失了一只耳朵,心中却只有畏惧,不敢表现出丝毫愤怒来。 “快滚吧!把我家哥哥的话带到,若再敢来犯,休说你一个小小的团练使,便是你那两个知府,也都要送命。” 黄安道谢不迭,拿着掉落的那一只耳朵落荒而走。 至人多处寻了个医馆为伤口处止了血,只不过那割掉的耳朵却是再也安不回去了。 黄安本待返回知府处复命,只是行到郓城县时,他却忽然犯起了嘀咕。 “我今兵败,数千人马不曾带得一人回来,知府大人必会被蔡太师怪罪,那时我这个主将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现在回去,几乎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寻个去处躲起来。” 这个时候,黄安心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我就这么走了,家里妻儿如何是好?知府寻不到我,必然轻饶不了他们。娘子倒也罢了,可我那儿子……” “妻儿都可再有,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不错!我得跑,否则白白丢了性命,得不偿失。” 一番纠结下来,终究还是自己的性命占了上风。 “可是我又能躲到哪里去?况且也无钱财做盘缠。” 黄安眉头紧皱苦思冥想。忽而眼前一亮,想道:“我却是糊涂,这郓城不是有个什么及时雨宋江的,往常都听人说他扶危济困,今日我落难,向其讨些钱财,想来应该能成。” 想到此处,黄安与人打听宋江的所在,听闻其在县衙坐班,便守在门口等待。 等了许久,见得一个黑矮汉子从县衙里走出,从他人口中所描述的来看,黄安觉得此人应该便是自己要找的。 宋江自县衙下了班,正要回家歇息,却见路边冲出一个耳朵处缠满了纱布男子扑倒在自己面前。 被这人吓了一跳,宋江正待躲避,黄安却是纳头便拜,口中高呼:“小人走投无路,求押司救小人一救。” 第二十九章 抚恤(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梁山,聚义厅。 孙淮端坐寨主之位,因着山寨里未有座次先后,只有分工不同,阮氏三兄弟、苏定、杨林、庞峰、时迁几人陆续到来,捡位子坐了。 “此番一战,诸兄弟都辛苦了。”孙淮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这次虽赢的轻松,却也伤了不少弟兄,庞老先生将伤亡状况说一说吧。” 庞峰虽来的晚,但有医术在身,所以统计伤亡以及医疗事务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听到孙淮之言,庞峰应声而立,答道:“今番我山寨战死七十一人,轻伤三百五十四人,重伤一百六十三人,其中六十五人会落下残疾,不能参与战事。” “众兄弟都听到了,孩儿们为山寨抛洒热血,舍弃生命,我自不能薄待了,凡战死者,一次性给齐五十贯抚恤,另对其家人予以照料,若有战死弟兄的家属求告到山寨,不可置之不理。残疾者编入后勤部队之中,另给二十贯以彰其功。能治愈者亦有五贯赏钱,医疗之上由山寨全权负责。” 前文有道,如今大宋的青壮男子,一日所挣不过百余文,是以孙淮定下这抚恤已是不低了。更兼山寨负责日常衣食住行,亦是难得。 这不话一说完,众头领尽皆失语。 朝廷的抚恤他们心中也是有数的,先不说多少,就是能不能发下来都是个问题。 “寨主仁义,苏定这里代兄弟们谢过了。”苏定当先起身,一揖到底。 这次战斗,因黄安等人不擅长水战,死伤的几乎都是步军士兵。而这些人,都受过他的操练,自然苏定心中多有感触。 阮小七吐了吐舌头,惊道:“我那爷,哥哥直恁般舍得,叫孩儿们知道,哪里有不卖命的道理?” 剩下几个头领也都是这般心情,联想其他绿林中的山头,小喽啰死便死了,给个几贯钱将其家人打发了都是好事,便是不给,那阵亡喽啰的家人也不能拿强人如何。 “弟兄们不负山寨,山寨自然不能负了他们。此事无需议论,只依着这个方法处理就是。杨林兄弟负责抚恤一事,阵亡兄弟有家人的,务必将银子一文不少的送到,若实在寻不到亲人,便在后山立起坟墓,每逢清明重阳,山寨弟兄与他们祭祀香火。” 杨林不敢怠慢,忙起身抱拳:“哥哥放心,小弟以人头作保,不叫战死的兄弟泉下不宁!” 说完伤亡的兄弟,让几人坐下,孙淮这才问苏定道:“兄长将此战收获说一说吧。” 苏定正色道:“此战我山寨毙敌七八百人,俘虏两千余人,有郓州团练副使一名,济州捕盗军官一个,更得战马百余匹,可谓一大胜。有此例在前,保管震慑得周边府县不敢前来进犯。”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大获全胜,可孙淮胜仗之后,最先说的不是战利品,而是阵亡的弟兄。这种情绪也感染了几个头领,更叫他们察觉自家寨主的与众不同。 “两千余俘虏中,有多少可用的?”孙淮问道。 梁山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不会将俘虏全数收编,再加上受朝廷制度影响,厢军本就良莠不齐,其中多有老弱,就更不能都留下了。 “除去老弱,可用之人,不过一千冒头。” 老弱比例之大,也在孙淮预料之中,若非如此,山寨里的战兵受训练时间不长,伤亡也不会只有这么少。 “把那老弱都放下山去,精壮可用的留下来,一月之后,倘若还有不愿留在山上的,也放下山去。” 强扭的瓜不甜,强行裹挟的士卒战斗力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所以孙淮要用怀柔政策,待那些俘虏体验了山寨生活,恐怕大多数已经是赶都赶不走了。若还要走,也没必要强留。 至于说他们会泄露山寨情报,其可能性也不大,在这一月之内,他们虽享有山寨兄弟的待遇,但仍是俘虏身份,只有决定彻底留在山上之后,才会获得编制。 “遵命!” 孙淮又道:“此番虽胜,却不要轻视了朝廷,厢军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军队,除却禁军,更有西军精锐非是如今的山寨可以抗衡的。”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西军身经百战,便是原轨迹中全盛时期的宋江时期,仍然对种师道十分忌惮。 虽然在历史中西军败给了辽人,但那是因为长途奔袭,转战南北两地,而辽人以逸待劳的缘故, 山寨如今的发展,还是以低调为先。除却打击豪强,不侵占宋朝土地,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此坚持几年,待势成之后,才能有更大的动作。 “哥哥放心,只要那官军不来撩拨,弟兄们也懒得跟这厮们纠缠。” 听得头领们如此回复,孙淮也安下心来。 “诸位兄弟各司其职,辛苦几日,待办妥了这些事,山寨大宴三日,庆贺此胜!” 众头领尽都称好,纷纷起身离去做分内工作。 打发走了兄弟们,孙淮钻到房间里拿出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这财政真不是谁都能干的,钱简直不是钱,直如流水一般。” 一番盘算,山寨公中银两刨去抚恤所用,只剩下四万多贯,这还是前段时间阮小二和阮小五下山扫荡了几个豪强。 好在周边还有不少这种人,山寨银两方面暂时不是太过吃紧。 “劫来劫去,早晚有劫干净的一天,开源这件事,看来要提上日程了。军师啊军师,速速回来吧,赚钱可是少不了你的帮助。” 不提孙淮围着账本打转,且说后山军营之中,抚恤金的发放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刘小二!哪位是刘小二兄弟?” 几个杨林的手下,拿着一本名册,在军营中寻人。 “刘小二,有人寻你。”有与其相熟的喽啰喊道。 不多时,一个眼睛红肿的年轻人小跑着出了人群。 “几位哥哥寻俺做甚?” “兄弟节哀顺变。”杨林手下小头目先是拍了拍刘小二的肩膀,原来他的亲兄长在此战中阵亡了。 “这位哥哥不必多说,俺们兄弟在上山时便想明白了,最起码这段时日吃足了粮食,俺兄长死的值了!” “寨主哥哥宅心仁厚,不会让你兄长白死了。”小头目说完,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个小包,递到刘小二的手里。 “这里是五十两纹银,给你兄长的抚恤金,你可送还家中,用以赡养亲人。” “这这这……”刘小二不可置信的接过小包,打开一看,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结巴起来。“这真是给俺兄长的?” “真金白银到了你手中,岂能有假,你好生收了,希望不要辜负寨主的一片义气。” 这番交流结束,却叫周边的喽啰都不能淡定,纷纷围住了刘小二。 “直娘贼,真有恁般多?” “让俺瞧瞧,让俺瞧瞧。” 刘小二被一群壮汉围住,连忙把银子抱在怀里,小头目斥道:“这是人家兄长拿命换来的,都不要嚷嚷,他日你等在战场若有不测,这银子也会一分不少的送到你们家人手中。” 众人都激动着,也无人理会这头目话语里的毛病,纷纷散开议论纷纷。 见平息了,小头目又领着手下去寻别的阵亡喽啰的家属。 只说那刘小二抱着银子回到自己的居所,反反复复的打开小包来看,仿佛生怕银子飞走了一般。 “俺这辈子也不曾有过这般多的钱财,似我这等贱命,竟也能卖出这般多的钱。我嫂嫂与侄子,这下不用过苦日子了,兄长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自言自语了一阵,刘小二暗道:“待下次回家,俺便用自己的兵饷寻个婆娘,到时候有个后,叫家中两个弟弟都来山寨,待我哪一日战死,他们也有钱照顾我的妻子还有家中老娘。” “还有我那几个表弟,租着人家的土地,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饱饭,都可一道前来。” 这等想法一时间不光发生在领了抚恤的人身上,便是在旁观看的,也都生出了心思。 无他,实在是当今人命太不值钱了。普通人想挣到五十两银子,不吃不喝也要十余年。 …… 数日之后,处理了与官军一战的后续,梁山开始大摆宴席。 “若非哥哥在石碣村中将我兄弟三人带到这山上,俺小七还在那里打渔为生,混沌度日,小弟敬哥哥一碗。”宴席上,阮小七最先站出来敬酒。 杨林道:“这酒却不能小七兄弟一个人敬,若非哥哥收留,杨林还不知在何处飘荡,要敬这碗酒,少不得我一起。” 时迁也道:“小弟往常多叫人看不起,却是哥哥识我,非但不曾轻看了,且还委以重任,时迁没齿难忘。这敬酒的当有我一个。” 三人这般一说,眼看要争抢起来,孙淮笑道:“兄弟们不要争执,我等共饮此碗,唯愿山寨更加强盛,弟兄们也有个归处。” 这话说罢,当先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寨主都发话了,阮小七三人也没什么好争的了,纷纷把酒喝尽,苏定等其余几人,连带着不胜酒力的庞峰也饮了一碗。 第三十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 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孙淮揉着太阳穴从房中走出。 平日里在山上山下,因有任务在身,不得随意饮酒,今番却叫几个头都喝了个过瘾。 也亏得这时代的酒度数不是太高,再加上自己的身体比之前世强出不知凡几,否则就这般连饮三天,孙淮还真觉得受不了。 许多人认为此时的酒不过十度,但其实烈酒也有十五度以上了,且多为果酒米酒,饮起来有股子甜味儿。 这也是似武松那等海量之人,常饮酒解渴的原因,孙淮也理解了有些人好酒的真实原因,这时的酒,它确实好喝。 孙淮就着秋风开始习练剑术。 “俺算是服了,哥哥真是海量。” 正练时,孙淮被这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转身却见阮小七一脸钦佩的站在那里。 “哥哥一人与我等数人每日饮酒,竟还能起的这般早,以后谁在我面前说自己酒量好,俺非叫他见识见识哥哥的海量。” “兄弟你不也是起的早吗?”练的也差不多了,孙淮收剑笑道。 “这却不同?俺是昨晚饮酒太多,被憋醒的,不然也似二哥他们一般,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阮小七说着,面上露出窘迫的神色。 孙淮被他逗得大笑,阮小七就是这般性子,心中有什么便说些什么。 “兄弟你是性子直,怎地不学杨林兄弟,早早的回房歇息,也不必受那尿憋之苦了。” “人都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诨号,人都称他锦豹子,跑的着实是快。” “你这小七,怎地我一时不在,就编排起我来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先闻其声再见其人,杨林笑骂着朝这边过来。 “若不是哥哥你半途遁走,何至于落我的口舌。”当着正主,阮小七照说不误。 “我哪有你们那般好的酒量,若不早遁,在床上醉倒不醒的可就多了一人了。” 三人笑谈几句,孙淮知杨林这般早来寻自己,恐有正事,问道:“兄弟可有什么事来?” “还是哥哥知我,先前那济州黄安不是被哥哥让小七放走了吗?方才山下探子来报,说那厮根本不曾去见济州知府。” “孙淮哥哥吩咐的事,这厮也敢不做,待俺下山结果了他。”阮小七说着捋起袖子便要走。 “小七且慢,恐怕还有后情,待杨林兄弟说完不迟。” 阮小七闻声驻足,杨林道:“哥哥所言不错,想是那厮畏惧回去受责罚,丢下妻儿老小投奔了郓城县的押司宋江,如今被其安排到了郓城县东溪村保正晁盖庄上,可怜他一家老小皆被知府下狱。” 孙淮听完还未及反应,阮小七便骂道:“好个宋江,俺往日听江湖传他扶危济困,是个奇男子,都叫他做及时雨。这般看来好不省事,连黄安这等杂碎都要帮助,岂不是与我梁山为敌?甚鸟及时雨,俺看叫糊涂雨还差不多!” “那宋江终究是官,我等身在绿林,身份自然不同。” 宋江此人,孙淮早便放在心上了,他做事,可以说是相当矛盾,为官时,结交绿林匪类;为匪时,日夜都想诏安。论义时,能在晁盖落难之时舍命相救,可救完之后,又因分歧带领梁山走向了另一条路。 杨林道:“哥哥不知其中内情,小弟往日也以为他是个奇男子,岂料这两日经过手下弟兄打探,发现此人扶危济困另有他意。” “这话怎么说?”看杨林一脸鄙夷,孙淮还真不解。 要知道,在原本轨迹之中,许多人出于宋江的名声,对其都是纳头便拜的。 “那宋江帮人是真,可每每着家中下人至人多处宣扬他扶危济困,分明是邀名之举。” “竟有此事?”孙淮顿感讶然,同时心中的一个疑惑也慢慢揭开。 须知郓城县扶危济困的不止宋江一人,东溪村的晁盖也是广有家财,每每收留无处可去的人,更兼晁盖本身便是江湖中人。 可即便如此,晁盖的名声始终及不上宋江,经杨林这般一说,却能解释得通了。 阮小七怒道:“我梁山锄强扶弱,偌大一个山寨,也未曾四处宣扬,他区区一个押司,也敢满处去说。俺这便带弟兄们去给他点教训,看这厮还敢不敢诓骗别人!” “小七莫急。”孙淮却将阮小七阻拦下来。 “那宋江毕竟声名远播,我等若坏了他性命,倒叫江湖上传说我等不义。”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说句自私的话,宋江这人便是未曾邀名,只凭他偌大的名声却死忠晦暗的朝廷,孙淮早晚也不能容他。 先前正愁没有办法消除这个麻烦,如今却有这等发现,这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有些时候,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既然宋江这般喜欢舆论造势,那就从这个方面给他些教训。 “莫非就这般任由他为自己造势?”阮小七心中有气,恨不得立即下山。 “似他这般邀名之举,我等只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着人到江湖上把其行径传播一番,岂不比伤其性命更好?” “妙啊!” 阮小七转怒为喜,抚掌笑道:“还是哥哥想的通透,叫俺小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般好的点子。” 杨林道:“这事包在小弟身上,保管叫江湖中人都知那宋江的真面目!” “山下交给杨林哥哥,这山寨里便交给俺小七来办。”阮小七说完,快步的离开,也不知去寻谁去了。 “小七兄弟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看着阮小七远去的背影,杨林笑道。 “若不性急,便不是小七兄弟了。” 杨林点点头,回首道:“黄安这人哥哥打算如何处理?” “一条丧家之犬而已,暂且不必管他,不过他不曾带我话到济州知府耳中,此事还需时迁兄弟再走一趟。” 黄安这人要勇力没勇力,要智谋更是难为他,这等人压根儿不配被孙淮惦记,自然将其抛之脑后。 “偷儿却还醉着,我这便到庞大夫处给他寻副醒酒汤,待醒了叫他来寻哥哥。” ‘偷儿’这两个字,倒还成了杨林对时迁的昵称。 第三十一章 郓州知府有急智 杨林自寻时迁去了,临走之前,还说起那劫掠生辰纲之人。 梁山此战导火索便是由生辰纲而来,可做下这事的凶手实在谨慎,竟未留下丝毫蛛丝马迹,以至于杨林多方打探,也未得其线索。 人家得了生辰纲自躲藏起来,遍寻不着,孙淮也没什么好办法。 还有那宋江之名,积其十数年的努力,若想将其毁掉,非一朝一夕之功所能办到,只能徐徐图之。先将眼前之事处理了才是要紧的。 “哥哥叫小弟来有何吩咐?” 孙淮用罢早饭,时迁刚好到来。 见他脚步虚浮,面色发白,孙淮情知乃是饮酒过量所致,不由失笑道:“兄弟恁般实诚,饮这许多酒,可是不好受吧?” “承蒙哥哥挂心,小弟往日也未过量饮酒,此番实在高兴。”虽面色发白,时迁却是藏不住的开心。 想他往日挖坟掘墓,偷盗钱财,为人不齿,何曾经历过山寨里的热闹景象?因此但有敬酒者,便是来者不拒。 “弟兄们都是豪爽之人,只是过量饮酒,反而不好,待我得空,寻庞老先生制个调养身子的药方,不可叫兄弟们伤了身子。” 寨主诸般事务在身,却还对兄弟们如此关心,叫时迁心中动容,忙道:“哥哥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我等自便办了。” 闲聊几句,孙淮入了正题。 “前番我使黄安传信与济州知府,岂料这厮畏惧兵败受罚,逃到了他处。却需兄弟前去叫那济州知府长长记性。” “这有何难?交在小弟身上,我这便出发。” “休要急躁,兄弟先将养几日,待酒劲消散了再去,以免出了差错。” …… 梁山上几日来气氛欢娱,济州府衙内却是沉闷压抑。 据回来的残兵所报,济郓两州官军大败亏输,黄安也不知去向,济州知府一怒之下,将其全家尽都收监。 是夜,知府愁的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知府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劝道:“老爷,你都数日不曾好好休息了,也该歇一歇。” “我如何歇得住?三千兵马只回来些老弱病残,恐怕我多年苦读,宦海沉浮得来的乌纱帽就要保不住了。” 蔡京府上来的那干办,可是将此间事都看在眼里,一旦回报,身为一州父母官的知府自然是难辞其咎。 夫人道:“这又不是老爷一个人的过失,不是还有那郓州知州陪着,皆因他而起,但凡老爷有事,他也脱不得干系。” 听夫人这般一说,济州知府倒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至少倒霉的时候,也还有人作伴。 “该我时运不济,摊上这么个邻居,无端被拉下水,蔡太师府上干办暂时被稳在府中,且再等几日,看那郓州知府有没有什么办法。” “正是这般道理。”夫人道。“熬坏了身子,可没人能替老爷受这份罪。” 在夫人的劝解下,济州知府这才熄灭了灯火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知府迷迷糊糊中觉得面上有些刺挠,本以为是夫人的头发,可用手一推,才发现是冰凉的触感。 知府大惊失色,忙高呼道:“快来人掌灯!” 夫人被他这动静惊醒,正待问时,有下人急匆匆过来将灯火点燃。 知府借着灯光一看,但见夫妻二人枕头之间,端端放着半个冬瓜,登时冷汗直冒,知府夫人见状忙摒退下人。 待仆从离去,知府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见其还安好的待在脖颈之上,心中的惊悸才稍微缓和了些。 “这必是贼人所为,可怎生是好?”知府颤抖说道。 府中仆从不会有人敢做这种事,他一下便猜出了恐怕是梁山那伙强人来警告自己。 今日能往自己枕边放个冬瓜,岂不是明日要悄无声息的取走自己的性命也易如反掌?这等情况让知府顿生畏惧,一下乱了方寸。 “老爷,你看这个!” 知府夫人也吓得不轻,拿开那冬瓜时,却在下面发现了一封书信。 知府闻声回过神来,却才惊出的冷汗已是叫他浑身湿透,强打起精神接过书信,但见上面写道: 衷告济州知府: 我等梁山好汉,未曾动那生辰纲,只在水泊处安身,汝却不识好歹,难辨是非,遣人来犯。 今灭尔兵将,若能引以为戒,你我毗邻而居,当使你安然无恙;敢再犯时,必破你州县,取汝头颅。 短短几十个字,直叫济州知府体若筛糠,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贼人这般猖獗,如之奈何?”看完书信,知府颓废的坐在床边,喟然长叹。 “何曾有哪个知府如我一般,竟被一伙强人这般威胁!” 夫人见此问道:“老爷何不奏明朝廷,派大军前来,将此祸根拔除了?” “你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我若上报,奏折先过太师手中,且不说朝廷是否派兵,我这知府先做不成了。况且贼人能在府衙如此防备之下将书信送来,取走我命恐怕也不难办到。我岂能冒此性命风险?” 夫人听了这话无言以对,只能温言安抚着,夫妻二人睡意全消,直说到清晨天明。 二人正苦恼时,忽听下人报知,郓州知府来访。 “好啊,他竟还敢来!若非是他寻不到生辰纲的凶手,何至于去招惹梁山这伙强人?”济州知府一听到此人就心中恼火,便快速来到前厅要寻这个同僚算账。 济州知府一脸怒容的出现,郓州知府早等在这里,一见他人,却是面上带笑的问候着:“仁兄别来无恙?” “直娘贼!”济州知府破口大骂。 “你害得我苦也!” 自知理亏,郓州知府挨骂也不恼怒,笑容不减。 “我自知亏欠仁兄,今日前来,便是赔罪的。” “赔罪?本府可担待不起!” 济州知府挖苦道,对方若真觉得亏欠,只需禀明蔡太师前因后果,自己把罪责揽了就是,但是对方显然并未打算这么做。 “偏要拉本府下水,如今你我皆不能全身而退,我要你的赔罪有甚鸟用!” 郓州知府凑过来低声道:“仁兄莫恼,我便是为补救此事而来。” 见他情状不似作伪,济州知府便屏退左右,只留下二人,这才道:“你有甚补救的法子?” “人都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仁兄掌管济州,恐怕家财早不止十万了。” “你不也是一般无二?说这有什么用处,你我马上便做不成知府了。 “仁兄须知,蔡太师所失银两不过十万,你我二人凑出这钱来不就是了?” 济州知府眼睛一亮,这话说的没错,把这钱补上,多少能平息蔡京一些怒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太师府上干办留在此处监督,还有那梁山强人虎视眈眈如何解决?” “仁兄怎么想不透呢?”郓州知府得意的笑了笑。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我使足了银子,让那干办改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先度过此劫,届时你我再使银子调往别处就是了。管他后来谁到这里为官,就与你我没有干系了。” “好计!”济州知府拍手称赞,一时间有种拨开迷雾见月明的感觉。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如今大宋每年还往辽国送岁币以换安生呢。 两人商谈了许久,敲定了平摊生辰纲以及贿赂干办的钱财,郓州知府告退离去。 济州知府心情大好,回到后宅,将此事说与夫人知晓。 夫人听了直道:“老爷直叫那厮坑了还不知呢,他先前将老爷拉下水,恐怕早便想好了这般办法。” “彼其娘也!” 被夫人这么一点,济州知府回过味儿来。 生辰纲一事生在郓州,自己莫名其妙的入了局,紧接着就大败亏输,现在要花银子,却还感念郓州知府的急智,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可事已至此,除了骂几句小人行径,也只能是就这么办了。 第三十二章 濮州聚首 却说孙淮得时迁报知书信送到,也便不去管那两个一州之地的父母官如何欺上瞒下保全自身。 他们越是欺上瞒下,引不来朝廷的大队人马,这是为梁山的发展争取了时间。 慑于梁山威视,周边官府无一个敢正眼觑之,眼看时间进入冬月下旬,这段时日梁山几个头领分别带人下山打击豪强,倒使得许多百姓纷纷往靠近梁山的县镇迁移。 说来好笑,梁山人马扫除豪强,引得人口前来,济郓两州知府却因人口增长,显得政绩斐然。 忽一日夜间,天降大雪。 清晨孙淮披一袭狐裘,来到断金亭上,四处看去,如鹅绒般细腻洁白的雪花覆盖的梁山银装素裹,好一片苍茫景色动人心魄。 孙淮伸手接住断断续续还从天空飘落的雪花,手心传来微凉的感觉,雪花消融为水。 伴随着手上的余温,便连湿润的踪迹也难寻到。 历史长河中的人,便如这雪花一般,有的装点群山,留下美景如画,有的却在不知不觉的完全消失,寻不到一丝痕迹。 感慨之间,却见杨林疾步而来,头顶的狗皮帽上尽是碎雪。 “兄弟何事这般急躁?” 把帽子摘下来拍掉身上的残雪,杨林道:“昨夜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特来报与哥哥。” “让我猜上一猜,是否与那东京禁军的枪棒教头有关?” “嘿,哥哥真是神了!”杨林惊道,自家寨主端坐山寨之中,却知千百里之外发生的事。 “正是那原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其人在沧州火烧了草料场,如今被小旋风柴进资助,望青州境内清风山落草去了。” 说起那柴进,祖上乃是后周皇室,宋朝太祖黄袍加身之后,赐其家中丹书铁券。柴进想起先祖之事,心中必定有气,故而与绿林中人多有来往,资助甚多。 先前王伦便是受了柴进的帮助才能在梁山立足,若无自己灭了王伦,林冲该当前往梁山来。 由于王伦被杀,柴进与自己也不曾有什么交情,反而有些嫌隙,自然不会再叫林冲往这里来。 不过林冲这人,不来也罢,以他的性情,也难成什么大事。 “军师差人来信,言不久之后便能回到山寨,叫山下孩儿们仔细迎接着。” 孙淮并未想多久,如今梁山与林冲不是一路人,转而说起一去许久的乔道清。此番回来,正带着人称屠龙手的好汉孙安。 “小弟省得。”杨林拱手道。 “哥哥每日在山上劳心费神,如今天寒,也算不得忙,哥哥何不与小弟下山,权当透透气了。” 便是杨林不说,孙淮也有这个意思。 如今山寨愈发壮大,头领级别的人物显得捉襟见肘起来,得孙安前来之后,算得一助力。 不过自己还知几个能为之人流落在外,也是时候选几个去邀请一番了。若不知道也还算了,既然知晓,那就要把握住先机。 “兄弟不是根据庞老先生提供的信息,在追杀丐帮之人,现今如何了?” “正要说与哥哥知,山东河北两地丐帮本就新来,怎能及得上咱山寨的弟兄,如今只剩下一个,丐帮之人称之为舵主的,孩儿们打探到其躲在濮州境内,小弟不日便要下山拿他。” 杨林说起这个豪气顿生,如今的他可谓是风光无限。 梁山做的越发强大,他也算是山寨元老,江湖上提起他锦豹子,难有不称上一句好汉的,便连百姓们也知梁山寨主麾下有个锦豹子急公好义,每到一处便吓得当地豪强不敢有所动作。 杨林也时时庆幸,自己当日受了阮小二的邀请,否则何来今日风光? “做的好,那丐帮残害儿童,死不足惜。我在山上也闷得慌,便随兄弟下山转转,速战速决,好赶在军师归来之前,迎接新到的兄弟。” 苏定听闻孙淮要下山,要随行保护其安全,大雪封山之下,山寨士卒操练也有不便,只当与他们放两天假,留下了几个头领看守山寨,孙淮带上苏定乘小船离了水泊,径奔濮州而去。 不提他们行在路上,却说濮州与济州相交处一家路边酒店之中,有两人正在对饮。 “亏得乔兄来的及时。否则争些儿被那厮们害了我老父性命。”这二人其中一个,正是当今梁山军师乔道清,其对面的雄壮汉子正不住的感慨着。 “你我相交莫逆,贤弟的父亲便如我老父一般,贤弟不必放在心里。此地离梁山已近,在这里休息一晚,随为兄的去见寨主,其是天下少有的豪杰,必合贤弟心意。” 二人推杯换盏,雄壮汉子忽道:“为弟的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兄弟,有何不能言明?贤弟有话只管说来。” “既如此,做兄弟的便说来。乔兄手段高超,因何甘愿屈居人下?”这正是雄壮汉子心中所不解的,在他的记忆中,乔道清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那梁山寨主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将其折服。 “我道是何事,原来如此。”乔道清轻笑一声。 “为兄二十余岁便于道术上学有所成,三十岁五前亦有自立门户,成就一番基业的想法。过了三十五岁,便想明白,此非我所能为,但寻一位明主辅佐,他日亦能证明未到世上白白走一遭。” “因此寻遍北地,可惜未得明主,直至天相所引,得遇如今梁山之主,乃我于绿林中生平仅见。贤弟有这般疑惑,乃是情理之中,待随我回山,见得山寨景象,自知缘由。” “听乔兄这般说,小弟倒是更为好奇,到底是何等豪杰,能得兄长如此看重。”那汉听得这般解释,更感奇特,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位故友,知其心高气傲,能从他嘴中听到这种赞誉,可谓极其难得。 “贤弟你一身本事,又自幼习得兵法,此前为兄在寨主面前提及,他便早知贤弟之名,待到山寨,必得重用。”原来此人便是乔道清回乡接应的故友孙安。 二人饮过几番,叙话许久,不觉天色渐晚,便各自回房歇息。 后半夜时,起身解了个手,孙安忽听窗外传来呼救声,因担心歹人作祟,连忙就床边拿起自己那一对镔铁宝剑,打开窗户向下看去。 但见窗外小路上一个面容白净的中年男人死命朝前奔逃着,边逃边叫着救命。 因此处偏僻,他喊了许久不见人出来,好容易看到孙安探出头,便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好汉救我,后面有个疯子见人便杀。” 孙安再往后看,但见一个头陀手持双刀,脚下生风的追赶着中年人。 “好浓的煞气!” 孙安暗暗皱眉,那头陀一眼望去,便可看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 这等情形下,孙安跃出窗外,挡在二人之间,拦住那头陀道:“你这头陀,因何缘由要害人性命?” 头陀见中年人要跑远,刀尖一指孙安,斥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人,速速让开,不要阻我去路!” 看头陀如此跋扈,孙安也心中不快,反呛道:“我看你倒不像是好人!” “如此不分黑白,我便先拿下你,再取那贼性命!” 头陀话音未落,手中戒刀便舞作两道白光直取孙安。孙安也怒其说的不明不白,握紧双剑与其战作一团。 刀剑相交,寒夜中激起道道火花四溅,头陀刀法凌厉,招招攻向要害,孙安亦不惧他,双剑由如屏障一般,水泼不进。 转眼间,二人斗过三十余合,孙安暗道:“难怪有如此煞气,这头陀手段了得,常人如何抵敌得住?” 头陀也思忖道:“濮州何时多了这等人物,竟能给我带来这般大压力!” 二人心思电转,手中功夫却是不慢,又斗过二十合上,忽的一长汉持枪而至,那汉长枪行的刁钻,只一枪,便将二人磕开。 孙安与头陀都是震惊,此人竟能将交战中的自己分离,足见其不凡之处。 却不知持枪长汉已是双手颤抖,只方才这一下,带来的压力便不亚于一次苦战。 “两位快快住手!” 三人互有顾忌,一时皆不敢再动,正对峙间,两道不同的声音却是齐齐传来。 孙淮快步向前,却见乔道清手中提着一中年人现身在黑夜之中。 第三十三章 失落之人(求收藏,求追读,求推荐,求书评) 孙淮定睛看那与苏定对峙的一汉一头陀,但见头陀身高八尺,体魄雄壮,头戴一圈铁戒箍,颈上一串雪白数珠,腰悬两个鲨鱼皮刀鞘,手中拿的是雪花镔铁好戒刀,只站在原地,便有煞气慑人心。 再看孙安,其人身长九尺,直比八尺六七的苏定还要高出半个头去,更是肩宽臂长,甚是伟岸,掌中握的是寒气逼人一双剑。 “两位万万不要再厮斗,恐有误会。”怕这二人再打起来,孙淮忙上前道。 “寨主缘何到此?”孙安正待开口,却是乔道清见到孙淮苏定现身,又惊又喜,快步来到近前。 “军师一去多日,却是盼的我苦,非一两句话能说明白,先请这两位好汉罢手才是。” 苏定三人还在对峙,头陀心中暗暗叫苦。 这几人显然有交情,只一个使剑的便不容小觑,再来个用枪的也是了得,再加上那道士和年轻人都看着不是等闲人物,自己如何能敌? “此事皆因这人而起,现被我拿住,若有误会,一说便解?” 原来乔道清熟睡间见被叫嚷声吵醒,见这人欲逃,便追上前去将其擒住带了回来。 孙安听得二人交谈,已明孙淮身份,当先收剑对头陀道:“我且不与你争斗,待问明前因后果,再做定夺。” 头陀见对方人多,也将戒刀归鞘,却没好气道:“但愿你能辩得是非黑白。” 这时苏定也松了口气,没奈何,面前二人太过了得,由不得他不紧张。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些,却见杨林领十数人姗姗来迟。 “两位哥哥脚程太快,却叫小弟追的苦也!”先叹一句,却看到乔道清也在,喜道:“军师也在这里,却不是巧了。” 杨林说完,又见多了两个生面孔,且面上都带愤怒之色,不由愣住。 一时间,气氛又是尴尬起来。 孙淮见状要打破此境况,对那长汉道:“想来这位便是人称屠龙手的好汉孙安了,小可孙淮,多曾有闻大名,今日得见,本家之人果然不凡!” “寨主谬赞了,孙某些许薄名,怎及得寨主仁义?乔兄对此可是赞不绝口,落魄之人,能得寨主收留,已是万幸。”孙安见梁山寨主如此有礼,连忙拱手道。 孙淮将其搀起,笑言:“得屠龙手前来,我山寨如添双翼,实为大喜。” 又交谈几句,唯恐冷落了那头陀,孙淮转身欲问,却听头陀先道:“我素闻梁山寨主亦名孙淮,不知可是足下当面?” 他这般一问,叫孙淮疑惑起来,这头陀方才能与孙安激烈交手,可见不是一般人物,可忽然间也想不起什么印象,于是问道:“不才正是小可,敢问大师尊号。” “哎呀呀,原是豪杰当面,却是头陀不识好汉!” 头陀紧忙施礼道:“贫僧广惠,自江南而来,途径济州时多闻大王着好汉们扫除丐帮的义举,心向往之,本待前去拜访,奈何要追杀此獠。” 广惠看了眼被乔道清打晕扔在一旁的中年人,继续道:“因此耽误了,不想今日得见尊颜。” 随着头陀一一讲述,事件也清晰起来。 原来那中年人便是丐帮的一个舵主,孙淮下山也为拿他,自然清楚。出身江南的广惠也看不惯丐帮行径,因而一路追杀,却是赶巧了,追到这里被孙安撞见。 因着广惠满身煞气,被孙安误会了,因此二人才有一战。 “这厮竟如此禽兽不如,我争些儿救了个畜生,大师莫怪。” 孙安听得分明,知晓自己误会了义士,连忙赔礼。 “也怪我急躁,不曾说明白,孙兄不必放在心上。”头陀见状,并未不依不饶,打个稽首道。 眼见误会解除,乔道清笑道:“都是同道中人,正是不打不相识。不过广惠大师一身气势的确惊人,便连贫道见了也是心惊。” 广惠闻言道:“我自小便见不得不平,后来辛苦学成武艺,但见恶人便要杀之。” 说着摩挲其颈项间那一串数珠来。 “只这串珠子便是我所杀奸恶之人顶骨所制,也因此养成一身煞气,多曾叫人误会了。可贫僧自问杀人虽众,刀下却未有一个冤魂。” 众人听了都是咂舌,唯独孙淮还是疑惑,这样的人,不该籍籍无名,好像有些印象,可却不明了。 “大师一心除恶,与我山寨不谋而合,何不留在梁山,我等共襄义举,不失为一桩美谈。”广惠如此了得,孙淮来不及细想,便出言邀请。 岂料广惠却道:“寨主开口相邀,本是头陀荣幸,奈何江南处尚有几个恶人不曾除去,且容我一段时日,待事竞,贫僧转归之时,必到大寨聚义。” “大师既有要务,小可也不能阻拦。” 广惠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孙淮自然不能强留,虽不知这一去要多久,但总有归来之时。 “无论何时归来,梁山总有大师一头领之位。” “多蒙寨主厚爱,广惠必不负之,江南事毕,将尽快赶回。本来贫僧还欲往孟州走一遭,如今看来,为了早日与众好汉们相聚,便先放上一段时日无妨。” 他说完这话,孙淮忽的忽的灵光一闪,暗道:“我竟争些将这一对贼男女忘记了。” 如今广惠身份在其心中,基本已是明了。 原轨迹之中,孟州十字坡上开黑店的孙二娘害了个头陀,后来其物被武松所得,才有了行者的称号,从时间上来看,如料不差,那被害之人应该就是广惠了。 “忙于山寨事务,竟未曾想到去除了他们,是我的过失,幸亏于此遇上了失落之人,却不能再容那两个贼夫妇。”孙淮心中想着,只是不好说出来。 广惠虽决定不往孟州去,但孙淮还是提醒道:“大师一路远行,切记当心路途之中遇上黑店。” 说完又为其讲述了此前在朱贵店中所见到的景象,广惠听罢深深点头,直道:“寨主嘱托,贫僧牢记心中,但凡住店,定多留心。若叫我遇上这等贼人,也必饶不过他!” 听广惠所言,显然是留了意,似广惠这等高手,防备之下,遭遇不测的可能是十分小的。 众人叙话许久,才想起还有个丐帮舵主昏迷不醒。 似这等人,自然不能留他性命,不过在这里杀人也有不妥处,孙淮便决定将其带回山寨处死。 孙安叫醒老父,一行人与广惠分别,连夜往梁山赶去。 第三十四章 生财之道(求追读,求月票,求投资) 却说孙淮等人自别了广惠,径奔山寨归来。 因路上积雪,行路也不甚快,待得到了山寨时,离下山的时候已过数日。 却是天公作美,雨过天晴,一场大雪过后,好大的高悬于天。 孙淮得了孙安这一员猛将难掩欣喜,叫来山上的众头领,互相介绍,交流一番。 乔道清离去许久,也有几个头领不认得,自是一番叙话且不必提。 逢此喜事,山寨当摆宴席,孙安留下吃酒,乔道清带着他那老父去安排住处。 山寨如今人马众多,自然不可能拥挤一处,头领及家人们都住在主峰后山上,这里许多居所都是先前建好的只等孙父自己挑。 孙父老眼看去,却见房前空地上有许多孩子,便问道:“贤侄,咱这山上,怎地还有恁般多的孩童?” 乔道清已知梁山打击丐帮的原因,自然知晓这都是杨林等救下来的。 这些孩子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只有几岁,皆被丐帮致伤致残,庞峰使尽手段,尽力救治,意欲把一身医术传授出去,日后这些孩子在山寨里也能起到作用。 “伯父有所不知,梁山专一锄强扶弱,莫说孩子,便是老者,亦有不少,日后你在此处颐养天年,也不孤单。” 孙父叹道:“吾儿为我所累,不得已要做强人,如今见山寨这等状况,我也能放心了。” “以我贤弟本领,他日必成大事,您老只享福就是了。” “我已是个老朽了,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只望你们兄弟平安。贤侄见多识广,平日多提点些你那兄弟。” “我看伯父身体健朗,山寨里亦有良医,好生调养着,再活个四五十年也只是等闲。” 孙父被他这话逗得笑了,直道:“休说四五十年,便能安稳过个数年好日子,我也瞑目了。” 不多时选好住所,乔道清着人将屋子收拾好,伺候长途孙父休息了,正待离去。孙父言道:“贤侄,我见那些孩子,却喜欢得紧,我虽老迈,却不能闲着,看能不能安排一同照料孩童。” 乔道清自不会拂了他的意,便就应下,随后来到聚义厅中。 孙淮等人正在畅谈,只见阮小七踩在一条长凳上,身子微倾,神采飞扬的向孙安讲述此前杀退官军的景象。 见得乔道清前来,阮小七眼前一亮,过来拉住他道:“军师来的正好,你一去这许久,却错过一场好战,快来听俺讲述。” 乔道清知阮小七快意的性子,便笑着听他侃侃而谈。 “你们却是未见,那日苏定哥哥一杆长枪,于数千官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端的是磕着就伤碰着就死……” 苏定在旁以手覆面,被阮小七这一顿吹嘘的颇为不好意思。孙安只含笑听着,这位苏定的手段他已经见过,虽只一招,却是见微知着,着实不凡。 除此之外,梁山的氛围也让人十分舒服,多个头领各司其职,皆有分工,把个偌大的山寨经营的井井有条。 且还不犯往来客商及寻常百姓,只拿作恶的豪强开刀,山寨的兄弟们也都没意见,足见寨主孙淮能力出众。 “小七啊,我离你数丈远,你那唾沫星子都几乎要飞到我脸上来了。”孙淮适时前来,笑骂道:“你这汉,且先放军师离开片刻,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既是哥哥与军师有要事,那俺便再寻时间,独独讲与军师听。” 乔道清不由失笑,自家山寨的氛围向来如此和谐活跃。 “寨主寻我何事?”二人来到日常办公处,见孙淮不仅仅是为自己解围,真是有事相商,不由问道。 孙淮自怀中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事拿给乔道清看。 “军师请看此物。” “这是……” 乔道清接过来看,却见是一面小镜。 这镜子却与寻常铜镜不同,即便是外面包裹了一层精雕细琢的木头,仍显得十分轻盈,且能照的人纤毫毕现,比之铜镜更为清晰。 “此物甚是精巧轻盈,怕是用水晶所制。”乔道清一头雾水,此物虽是难得,可是又有何用呢? “寨主拿它出来可有什么深意?” “若是我山寨可以大量制作此物,军师以为如何?” 乔道清一下愣住,多智如他,顿时想通其中关节,这等物件,有一个,只是稀罕罢了,可若是源源不断,即便造价高了些,卖与那些官宦巨富,其带来的利润可就不知凡几了。 这也正是孙淮为梁山想的第一条发财之路,亦是叫人往江南去寻石匠的原因所在。 玻璃一物,春秋时期便已出现,只是透明度达不到,也未有人去将其制作成镜子。 后世有传言,说将沙子以高温加热,便能烧制出玻璃。 其实此言太过武断,玻璃是多种无机物所构成,前些日子寻来石匠之后,孙淮便就水泊中一座小岛上起了个火窑,提供了些思路,让那些石匠去一一的试。 在多次尝试之后,石匠们还真就烧出了透明度更高的玻璃,并制成了这一面小镜。 可这玻璃透明度还是达不到后世的程度,孙淮便想起身为道士的乔道清来。 若想让玻璃透明度提升,究竟需要什么,孙淮也不甚懂,只知是缺些微量元素。 而道士在这方面,则有一定的发言权。 听得孙淮讲述,乔道清皱起眉来。 “炼丹一道,实非正途,因此我也不甚懂,不过既然事关山寨财务,我倒可寻几个人来。” 说完,乔道清又拿着那小镜把玩起来。 “休说更加清晰,便是只有此种程度,便足以使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为之疯狂了。” 孙淮对这个观点也是认同,若说成本,这一面小镜只几百文便能造出来,待工匠们熟悉了工艺,还可更低。 况且此物瞄准的是富有之人,在市场尚为空白的此时,其中利润,超乎想象。孙淮想出这个点子来,就是要让梁山,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提孙淮乔道清二人在这里钻研,再说那广惠自离了濮州,一路望江南行去。 行过数日,正过一树林时,却见一胖大和尚伏于树下青石上打鼾。 那和尚着一袭直缀,天气渐寒却也不嫌冷,引得广惠留意。 第三十五章 一支有信念和荣誉的军队(求收藏、月票、追读、推荐、投资)) 广惠见得路边的和尚怪异,便要上前去看。 岂料未曾近得数步远时,那和尚猛地睁开一双虎目,迅速握住身边的禅杖跳将起来。 “你这头陀,接近洒家,却要作甚?”和尚被广惠煞气所惊,厉声质问。 “师兄莫恼。”广惠怕对方因自己的气势再起误会,赶忙解释。 “小僧广惠,途径此处,因见师兄寒天之下穿的如此单薄还能酣睡,故此想要查看,不意惊扰了师兄,万望莫怪。” 那和尚摆手道:“恁般大的煞气,洒家在军伍中也不多见,怎知你是否心怀歹意,快走快走!” “你这和尚,好没道理,不识我一片好意。”广惠见自己又被误会,也不与他蛮缠,转身便走。 广惠离去之后,那和尚咂咂嘴,自语道:“走的如此痛快,莫不真是洒家误会了他?” 奈何对方已然走远,再想问时,也没了机会。 这般插曲并未影响和尚心情,便就包袱里取出烧饼牛肉,腰间拿下一个酒葫芦,就地吃饱了。 用罢了饭,和尚暗道:“我自离了汴梁,也没个去处,可恨高俅那厮,害洒家一似没头苍蝇般的四处乱撞,不得安身之处。”想到这里,他不由愤怒,一拳击在地上,留下两三寸许深的拳印。 “只这般飘荡也不是个办法,如今江湖上都传,梁山泊做的势大,周边官府不敢进犯,不若去到那里,且不论是否落草,但凡在边上寻个住处也好。” 想通此节,他也不犹豫,提了禅杖包裹便踏上了路程。 且不提这里景象,说回梁山泊上。 孙安已到山寨数日,恰逢今日孙淮检阅兵卒。 梁山无论水、步、骑、三军四千余人,并除在山下的杨林、时迁以外,其他头领,皆聚在后山校场之上。 “吾等见过寨主哥哥!” 孙淮站在高台之上,左侧是乔道清,右侧矗立着苏定,身后是包括孙安在内的几个头领,面前四千余人齐声高呼,声音之高震耳欲聋! 孙淮双手下压,呼声戛然而止,而后高声道:“弟兄们辛苦了!” “不辛苦!” 看着面前气势如虹的士卒,虽然骑兵只有缴获官军的百余匹战马,孙淮心中也满是成就感。 想之前方从王伦手中夺过山寨时,还不过数百人,且都是些乌合之众,如今不过数月,便有如此规模,足见成效斐然。 “自我占据梁山,已过数月,幸得弟兄们鼎力相助,方有今日之成效。我等放着好好的良人不做,偏在此成了强人,是为了什么?” “锄强扶弱!”众兵齐呼。 “这话对也不对,锄强扶弱,乃豪杰行径。只是欲做豪杰先要吃饱,若吃不饱,穿不暖,那什么去做帮助他人?” 众士卒巍然不动,静待孙淮下文。 “兄弟们也都知晓,我到梁山之前,不过是个富家公子,缘何到此?不过是受不过这浑浊的世道罢了。” “有句话,我说过许多遍。倘若能在家安稳度日,也未有哪位兄弟,等闲愿意落了草。还有新来的弟兄,你等原是官军,为何留下,想必心中自有杆秤。” 这话说罢,人群归降的官军心有所感,他们被俘虏之后,方才发现,原来在这梁山之上,过的日子,却比在山下做个行尸走肉的厢军强出不知多少倍去,因此只有极少数人选择离去,绝大部分都留在了山上。 “今日之梁山,此时之山寨,非是简单的一个寨子而已,其上有我等兄弟家人在此,乃是弟兄们共同的家园。在这家园之中,可吃饱穿暖,不受那官府侵扰,豪强欺辱,能得浊世当中一片净土。” 孙淮沉默片刻,忽而高声问道:“倘若有人欲破我家园,欺我兄弟,辱我家人,该当如何!” “保卫家园,誓杀来犯之敌!” “杀!” “杀!” “杀!” 随着有人一声高呼,怒吼之声不绝于耳,看那个个士卒,皆表情愤怒,满面杀气。 片刻之后,孙淮示意停下,又问道:“倘若不敌,又该如何?” “死战不退!” 有那小头目高举手中兵刃,数千兵卒的音浪接踵而至。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孙安抬眸去看前面那挺拔的年轻人,再听耳边声震九天的高呼,心中震撼之情难以言表。 此前乔道清曾说梁山与众不同,如今得见,只这股气势,休说绿林之中,便说等闲大宋军队,也难有之。 而且似这等检阅,已非首次,作为一寨之主,能使士卒有此等凝聚力,何愁山寨不兴?大事不成?只是暂且不明,这位本家寨主,对山寨的前途又是如何考虑的。 一支军队,心中是要有信念的,多了这股信念,便凝成了一股绳,从而发挥出超乎寻常的战力。 而现今这个世道,寻常人所求的,无非是为家人,为自己,博来个衣暖食足。 只有如此,才能再去想别的。 而孙淮自入主梁山,多次检阅士卒,为的便是将众人心中这股信念挖掘出来。 “兄弟们有护卫家园之决心,吾心甚慰。我等护卫家园之余,只灭豪强,不坏百姓,我定下严明军纪,可有兄弟们心生不满?” 有士卒道:“哥哥领导英明,如今俺们下山时,但闻梁山之名,乡亲们听到梁山之名都是称颂,谁敢不满,俺第一个宰了他!” “算我一个,上回跟着阮家哥哥下山,还有人要留我在家吃饭哩。” “俺们有有如今名声,都是哥哥领导有方。” …… 这话引得其余人等纷纷附和,这便是心理上的满足感,亦可称为一种荣誉感。 人都是有私欲的,这也是从古至今,有军队破城之后会纵容士兵劫掠的原因。 若想限制之,单凭军令,亦能办到。却是终究不及士卒个人的荣誉感所带来的温和长久效应。 日积月累下来,形成这等军队文化,莫说限制士卒劫掠,士卒自己便在心中的荣誉感压制下息了这等心思。 如今梁山队伍的荣誉感与信念感只是初具雏形,待得逐渐加深,似这等检阅,便可逐渐固定,而不必如此频繁了。 孙安在一旁看的侧目,以他的见识,一支又如此信念,且军纪严明的队伍,其强悍程度,已是可见一斑。 “不错,弟兄们原都是普通百姓,若欺辱百姓,与那贪官污吏有何区别?我等虽入绿林,却也叫人提起来皆是赞赏。后人亦会记载,梁山泊上都是一帮响当当的男儿,叫后世子孙以我等为荣!” “能有今日,都是哥哥领导有方,孙淮哥哥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一声声高呼响彻水泊,几欲将天空震起波澜。 第三十六章 孙安之问(求收藏,求投资) 孙安看的不住点头,觑了一眼好友乔道清,见他面上满是笑容,当下已是心服口服。 似梁山这些士卒,多为平民,家境贫寒,果腹都是个问题。而在这等情况之下,人是非常混沌的,因着不曾有机会读书或者外出,见识有限,极易被裹挟,也容易溃败。 孙淮此举,是有意在塑造他们的思想。 而这思想形成之后,足以让人为之赴死。 “乔兄啊乔兄,怪道你愿如此辅佐这位寨主,果然是明智之举。”孙安心中慨叹。 待呼声渐小,孙淮又勉励众人几句,接下来是苏定上场。 山寨除水军之外,不论马步兵丁,都由其操练而成。 但见其手持两柄小旗,以旗令为号,指挥的马步士卒进退有序,整齐划一。 这落在孙安眼中,也是令人侧目。 “看来这位苏头领,不但武艺高强,于练兵一道亦有造诣。” 如此寨主,这般头领,赴死之兵,这三点结合起来,便是有人告诉孙安梁山不能有所作为,他也不会信了。 下面是水军兵卒,由阮小二指挥,因他兄弟三人多曾向苏定请教,亦是将手下之兵调教得令行禁止,进退有据。 孙安满怀期待的看完这场检阅,当真是出乎预料,直到结束尚还沉浸其中。 “苏教头练兵,果是不同凡响。” 回过神来的孙安,赶上苏定,忍不住夸赞道。 却道他为何这般称呼苏定,原来自孙安入伙之后,孙淮便拟定他为马军头领,苏定为梁山士卒总教头,兼任步军头领。 “孙兄谬赞了,我这点微末手段不值一提,平素寨主给出许多意见,皆是见了成效的。” “哦?”孙安讶然。 “寨主还懂操练兵马吗?” “自是懂的,我原也不敢相信,后来也不得不叹服。他为一寨之主,自然不能事事亲为,但只是些许意见,其中见解亦非常人所能比拟。” 孙安想想,也就释然了。 乔道清曾将孙淮经历说与他听,其他的都好相信,唯独那指天怒骂一事令人费解。 如今看来,有些人,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二人边走边谈,回到聚义厅时,只听得乔道清惊讶的声音。 “贫道这才刚会山寨,寨主又要下山,眼瞧着便要过年,你这一去,不知要多久。” “孟州十字坡上有两个贼男女在那里害人,若不除去,叫我怎生心安?” 原来孙淮自遇到广惠,便心心念念要除掉张青孙二娘这两个开黑店的,晚上一天,便不知要被他们再害多少人命。 “此等小事,何劳寨主亲自动身?叫几个兄弟前去,自能办得。”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英豪何其多也,我去时,再遇上几个好汉,将其招揽过来,岂不叫山寨更加壮大?” 听了孙淮这话,乔道清哭笑不得:“寨主总有许多道理,贫道说你不过,只是此去路途较远,我需与你同去方才安心。” 从外面过来的两人听到耳中,苏定道:“寨中需有寨主或军师一人坐镇,便叫我去如何?” 不待乔道清回答,孙安却道:“苏教头练兵繁忙,孙某晚一段时日再接手马军也无妨碍,还是我陪寨主走一遭吧。” 孙淮笑道:“却还争抢起来了,军师与我苏定兄长还是留下吧,叫我这本家陪我同去。” “我去最好,敢请乔兄苏兄安心,有我在时,绝不叫寨主少了一根寒毛。”孙安也是高兴,如此通路,恰好与孙淮多多交流一番。 有孙安跟着,他两个也都放心,也就没再争论。 孙淮便领上三五个小喽啰,并孙安一同,奔孟州十字坡而去。 出发之时,乔道清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外面耽误久了,一则新年将至,二来年后也有别的安排,对梁山来说颇为重要。 “不知伯父在山上住的可还习惯?” 路途中,两人开始闲谈。 “多蒙寨主关心,吾父甚喜热闹,山寨里许多孩童与他玩闹,因此甚为高兴。” “如此便好,有甚不妥处,万万不可隐瞒了。” 又闲谈几句,孙安突然问道:“属下有个疑问,我观山寨,必有大兴之势,不知寨主日后有何打算?” 孙淮觑他神色,多少也能猜出其心中所想。 绿林中人,无非四种结局。 第一种,山寨做的不大,偏安一隅,朝廷懒得去管,可得快活一世。 第二种,山寨做的大了,引来官兵围剿,兵败遭擒,化为泡影。 第三种,将山寨做到一定规模,接受诏安,似那十节度一般,做得一方大员。 第四种,便是起兵造反,或成或败,未有定论。 其实也是众多绿林中人最终所要做出的选择。 此事孙淮也曾与乔道清商议过,孙安有此一问,可见乔道清并未与其说了。 “世人皆知十节度由贼到官,乃是身份一大逆转,其实不过还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罢了。似蔡京等人,若想拿捏他们,并未有多少难度。兄弟们既然信服我,我又岂能拿他们的性命去做进身之阶?” “寨主可是要行那更难之路?” 孙淮只一句话,孙安便大概有了结论,不学十节度,便是不会诏安。但以梁山的势头,偏安一隅不大可能,朝廷围剿,等闲怎能拿下? 这般一想,也就只剩下造反一途可供选择。 却见孙淮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虽然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既然兄长问了,也无不可言的。” 其实原本轨迹之中,孙安若未病死,孙淮更倾向于其会选择跟随乔道清一同远离朝堂。 为因其本身已从田虎造反,甚至做到伪殿帅之职。后来虽被卢俊义招降,也绝非一句感其义气可以解释的,恐怕多半是因田虎苛待百姓,以致民怨难平,看出其气数难长,孙安才做出了选择。 “如今本就异族环伺,若是妄动刀兵,便宜了外人,苦的还是百姓。况且那西北边军,也不是好相与的。天下之大,超乎想象,何必只着眼于大宋境内?” 第三十七章 十字坡上(求推荐,求收藏,求追读,求投资) “此等护民之心,令人钦佩。我孙安蹉跎数十载,今番得投寨主麾下,休论其它,亦无憾也。”孙安肃然道。 “我便有万千豪言,终不及做出些实事出来。所能做的,无非是但求心无愧,不怕有后灾。” 孙淮说的乃是心中所想,纵是那孔明有谋断天下之才,又何曾预料到玄德公中道崩殂?以致大业未竞。 “所幸有山寨中一帮兄弟在侧,使我有这信心尽力去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强求不得,也为后世人留下一段佳话。” “父子竭力山成玉,弟兄同心土变金。有寨主你在前引路,弟兄们并力向前,有何难事?寨主不必忧心。” “……” 一辆马车载着几个喽啰慢悠悠前行着,年轻人身姿挺拔,英气勃发。长汉纵马伴在其旁,驰过许多残雪枯叶,沿着那路渐行渐远,直至难以望其项背。 一连行了十数日,这一天虽是正午,因着接近冬至,天气也是寒冷。 众人行在路上,遥遥见一山岗。恰逢前面一砍柴樵夫迎面而来,孙安上前问道:“汉子,借问你,这里是何去处?” 樵夫道:“前面那岭是孟州道,岭前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过了这岭,此去孟州不过一里路。” “前方便是寨主要寻的那贼男女所在处,我等是径直杀过去,还是怎地?”目送樵夫离去,孙安来到孙淮边上。 孙淮沉思片刻道:“这两个在十字坡上不知害了多少人,只囫囵杀了,实在太过便宜他们。便要杀人,也叫他哑口无言,且扮做过路行商,到他店中去瞧瞧。” 孙淮嘱咐一番,几人越过岭子,来到十字坡前。 但见坡前为头一颗大树,怕有四五人合抱不拢,树上缠着许多枯藤,虽是天寒,仍枝繁叶茂,妖异的枝叶在寒风下舞动。 行过大树边,便是一个酒店,店前柳树之上,挑出一面酒帘。 酒店门窗前坐着个妇人,那妇人如何打扮? 但见其寒风中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不管天寒地冻,只顾卖弄风骚。 见得来了许多人,妇人目光盈盈,嘴角带笑的扭动腰肢迎了上来。 “客官,本店有酒有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歇了脚再走罢。” 说着,一双含波媚眼不住的瞧着年轻的孙淮。 早得孙淮嘱咐,众人皆不言语,只孙淮笑道:“老板娘,把好酒好肉上来,一发算钱与你,吃完了饭,我等还要赶路。” “赶路?怕是要黄泉路上作伴了,只可惜这一个英俊的小官人,就这般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妇人心中想着,面上却喜,笑道:“得嘞。” 说着话,一面将众人领进店内,生了炭火,取一坛酒来温上。 孙淮等人选木凳桌子做好,妇人见随着孙淮的几个喽啰身后挎着鼓囊囊的包袱,心中暗喜。 这时后面帘子揭开,走出七八个夜叉头来,手上端着许多熟肉馒头。 将吃食放在桌上,这几个夜叉头也不走,两个坐到门口,另外几个都围坐在炭火前取暖。 孙淮觑得他们时不时往这边瞟来,心中冷笑。 见孙淮等人都只是闲谈,也不动筷子,妇人近前问道:“客官怎地不吃?” “酒还未温的好,如何吃饭?”孙淮回了一句,问道:“老板娘,怎不见你丈夫?” 妇人道:“我丈夫外出未归,想来也快了。” “你夫妇二人在这坡上,往来客商不少,平日里没少赚了银子吧。” “客官取笑了,不过做些小本生意,勉强糊口罢了。” “我看不尽然吧,若无钱财赚时,怎雇得这般多的伙计?”孙淮玩味道。 “这都是家中亲戚,到我店中混口饭吃罢了。” “老板娘家中却是人丁兴旺,却怎不见有孩童在侧?” 孙二娘面上带笑,心中却是暗骂:“好你个枉死的泼贼,倒在这里戏弄老娘,待老娘剥了你的皮来做成灯笼,看你还能否巧舌如簧!” 谈话间,却见一男子挑着担子推门而入,看那人时,只见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外罩狗皮袄子。下面腿絣护膝,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有三十三四岁。 妇人见他欣喜,忙迎上去,说道:“当家的,怎地回来这般晚?正好有几位客官在此,酒也温的热了,快来敬客官们吃酒。” 那汉见许多人,先是一愣,见浑家暗中使着眼色,忙将担子置在一旁,向孙淮等人道:“客官稍待,且容小人净了手再来。” “无妨。” 见两个人都齐了,孙淮也就安了心,若放了一个走脱,便是枉顾了那些被害了的无辜之人。 却说他夫妇二人来到后院,汉子道:“我看外面那年轻的和背双剑的都不好相与,你怎还要动手?” 妇人讥道:“你怎还越活越回去了,却当我这一双招子不好使,这厮们包袱鼓鼓,必多有钱财。管他什么好汉,只管哄着喝了酒,还不是任我拿捏?” 汉子听得有银子,也就不再劝,又问道:“今日不曾忘了我的吩咐吧?” “老娘从来都不记得,只你好做善人,却当不得银子用。” 汉子见状无奈道:“我的娘子,非是我做甚善事,倘若哪一天遇上真好汉,无辩驳处,怎生是好?” “你那担子的黄牛肉不是两脚的?却在这里教训我。” 汉子说她不过,只得道:“我争不过你,先到前面去了,免得走了这几个人。” 回到前面店里,见孙淮等人还在闲谈,汉子满脸堆笑的将温好的酒与众人倒上,先道:“劳烦诸位客官久等,吃酒吃酒,我家这酒甚是香醇。” 汉子正盼着几人饮酒,却见那年轻人盯着碗中酒看了看,问道:“店家这酒怎地如此浑浊?” “客官不知,酒越混便越烈,” 孙淮做恍然大悟状,言道:“原有这般说法,想来定是好酒了。” 说着,将酒碗递给面前的汉子。 “既有好酒,当与人同乐,店家且先饮一碗如何?” 汉子面色一僵,却是转瞬即逝,摆手道:“客官见谅,小人这几日肚中不太康健,大夫嘱咐不能饮酒。” 这酒中已下了蒙汗药,虽然自家有解药,可若是被这伙人看到自己被放翻定然不妙,汉子只顾推辞。 却不料孙淮猛地暴起,一脚将其踹倒,复而踩住其后背,孙淮在力量方面,此时非常人能比,汉子虽是挣扎,却无济于事。 “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过?肥做馒头馅,瘦把去填河。骨成敲衣槌,血来解树渴。悠悠断魂处,绕唱冤枉歌。江湖上传言如此,你这厮连自家酒水都不敢喝,还有何话说?”孙淮冷言厉色。 这等情形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厅中伙计见汉子被制住,纷纷欲扑过来搭救。 第三十八章 巧言令色(求追读,求月票,求投资) 随行而来的喽啰自腰间拿出短刃护在孙淮身边,孙安瞬时拔剑,一剑将其中一个斩做两段。 如此雷霆手段,骇的其余几人不敢动弹。 汉子被溅出的鲜血泼了满脸,见状连忙高呼:“好汉息怒,且容小人解释!” “便给你这个机会,我且问你,你可是那菜园子张青?”孙淮将出腰间长剑,脚下运力,踩的那汉胸闷不已,可还是勉力答道:“小人便是张青,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若是要说这个,你可以闭了嘴了。” 却在这时,妇人被这里动静吸引,抓一把剔骨刀赶来,见到这里景象,不由大怒,骂道:“你几个泼贼,快把我相公放了!” 说话间,挥动剔骨刀直砍孙淮,孙安岂能容她?一个跃起,左剑挑飞剔骨刀,右剑顺势刺入其肩胛骨中,长剑透体而出,将妇人钉在身后土墙之上动弹不得。 妇人痛的面容扭曲,几个伙家意欲再动,却听张青忙道:“好汉莫伤我娘子性命,小人有话说。” “你两个贼男女在这里谋财害命,有何话说?” “好汉不知,其实我夫妻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常与浑家言,有三等人不可坏他。第一是云游僧道,他又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 张青说着不知在心中演练过多少遍的话语,也是面容肃穆,甚至有些反以为荣的感觉。 “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 看着张青逐渐得意起来的神色,孙淮厉色道:“你这厮死到临头,还敢巧言令色,当我不知。此间十字坡原有一座光明寺,你在寺中菜园子安身,你这绰号便得于此,却因争些小事,把僧人都杀尽了。却还拿什么不坏出家之人的话来说,自己觉得有可信处吗?” “便是你真就有此三不杀,那寻常人是欠你的?偏该叫你做猪狗一般害了,再作践一番,还将人肉四处售卖?” “这……” 张青不知作何解释,孙淮继续冷声道:“往日里不知被你这言语骗过多少人,莫不是以为我听了你这话,便被打动,会与你斩鸡头烧黄纸结拜成了兄弟?” 一番话说的张青目瞪口呆,不曾想到竟会出现此等境况。 孙二娘不过是女承父业,得了那山夜叉孙元的真传,单纯是个屠夫,这张青却每每拿这套话骗人,非但叫他全然无事,反而骗过了许多好汉,着实可恶。 “我夫妻愿任凭好汉驱使,再不做此事,望好汉饶过一条性命。”张青面面如死灰的抱着最后希望,说出这番话来,希望孙淮能够手下留情。 “当家的,何苦求他?我看他们就奔着取我夫妻性命来的,便是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孙二娘倒有一股狠劲,强忍疼痛,顶着剑锋面容狰狞的朝孙安扑去,显然要来个同归于尽。 扑着扑着,孙二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土墙、屋顶、染血的剑刃、胡乱挥舞的双手、面色冷峻的年轻人、向前迈动的双腿,还有那在年轻人脚下的丈夫,只是此时的张青已是号哭不已。 “原来这便是那些被我宰剥之人的感受……” 张青看着妻子的头颅飞起,咕咚一声滚落在地,而后流出两行血泪的双目死死的盯住自己。顿时疯了一般的大叫:“你们不讲道义!” “你这种人,何谈道义二字?” 孙淮宝剑挥动,将这个杀人无数的黑店店主当场枭首,剑锋犹自明亮,不染丝毫血迹。 店中伙计自看到孙二娘被杀之际,便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去,护卫在孙淮身边的几个喽啰赶将出去。 “寨主少歇,待我出去,将这些人除了!” 孙安抬步追出去,来到外间,斩断栓马的缰绳,纵马直追。 不多时,孙安回转,小喽啰们抬着几个夜叉头的尸体转回。 “哥哥,待俺们去搜搜他这店里贼赃。”小喽啰道。 孙淮点点头,对孙安道:“这厮们在十字坡上不止一处店子,尚需搜寻一番,莫要漏了一个!” “寨主所言极是,待我等一把火将这黑店烧了,再还这十字坡一个清明。” “啊呀!” 二人正说着,忽听到后院连声惊呼,接着便是跌倒之声,连忙奔过去。 但见几个搜寻贼赃的喽啰伏在地上,正在那里不住的呕吐,吐的肚子不曾有东西时,还忍不住干呕。 见到二人前来,一个喽啰强忍不适的起身,来到一个角落处低矮的房间处。 这房间门锁已被撬开,一股腥臭味道从里面飘散出来,好在是冬天,若是夏天更不知何等令人作呕。 饶是孙安这等铁汉,看到房间中的景象,也忍不住不上了虎目,握剑的双手青筋暴起。 “让那两个贼厮死的恁般痛快,却是便宜了他们!” 却道为何孙安如此愤怒? 原来看那屋内,七八条人腿吊在横梁,十余个头颅摆在案板。那些头颅有男有女,表情各异,闭着眼睛面容平静的还好些,想是在昏迷中被害,少受了些苦痛。 有的头颅却是五官都扭曲了。 湿腻腻的石板地面,早便被鲜血浸透,上面留有一串串的脚印,每一只脚印上,不知带着多少人命。 孙淮长呼一口气,朱贵黑店处已是人间炼狱,这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怪道寨主奔波至此,也要灭了他们,若是某家,也不能忍。” 许久之后,孙安才平复下心情,缓缓说出这句话来。 喽啰缓过劲来,继续四处翻找,果然在院中挖出许多财宝来。 “这两个贼男女倒是有钱,直叫俺们搜出不下万贯的金银来,亏得赶了马车前来,否则还难以带走。” 孙安听了兀自震惊,孙淮却早有预料。 那孙二娘之父年轻时便是剪径的强人,张青也灭了光明寺满院僧众,这夫妇二人也不知开了多久的黑店,害了多少过路人的性命,便连平时卖的肉也无需本钱,攒下万贯金银都是少的。 把钱财用箱子装好,放在马车上拉了,寻来干草将这黑店围住。孙淮点燃火把,扔在干草堆上。 但见寒风席卷,带得火焰升腾,蒸的天空扭出道道波纹,一只只乌鸦在高空盘旋,似乎是在感受寒风中的一丝温热。 正在远离的孙淮心有所感,回头看去,火光中,好似冒出无数解脱的笑脸。 第三十九章 出名要趁早(求投资,求月票,求收藏,求推荐) 在这十字坡上盘桓了数日,铲除得数间黑店,孙淮等人踏上归途。 朦胧月影,黯淡花音。 天气愈凉,夜间的景象也更令人心有戚戚。 因赶路急了些,众人错过了店家,便就路上找了间破庙歇下。 几个喽啰们寻来干草枯枝,升起一堆篝火,包裹里取出些牛肉烧饼,就火上加热了,行路在外,如此囫囵对付一顿也就是了。 “此处已是郑州境内,再望东去,便入了开封府。” 孙安一面从篝火上取下焦黄的烧饼吃着,一面与孙淮说起途径之地。 “我本欲往那东京汴梁走一遭,来时为及时杀贼,不曾去得,归路之上又带这许多金银,恐不便利。若遇上官府怀疑,不好处理,便就算了,早晚再走一遭就是。” 孙淮说道,本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意图在玻璃镜上赚些银子,大宋都城这个拥有许多高官巨富的地方是少不了的。 现在去又实在不方便,只能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孙安自然听孙淮安排,别无二话。 吃完了烧饼,又吃了几口酒暖身子,几个喽啰守住门口,就地垫了些干草,留一个警戒的,剩下的打起盹来。 孙淮双手枕在脑后,从庙门往外看去,天上斜挂着一轮残月,让人颇有感触。 初来此界时,醒转便在破庙,那时自己与苏定二人,连个行路盘缠都不曾有得,如今半年不到,已有数千人跟在自己身后讨生活。 其实能走多远,孙淮也无绝对的把握,似说与孙安的一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要问心无愧,休论前方荆棘密布。 这般想着,不觉过去许久,困意渐渐涌上来。 将要睡着之时,忽听外间传来脚步声,孙淮驱散睡意,护卫在侧的孙安也是起身。 有道是宁睡孤坟,不住破庙。 荒废的庙宇虽能为行路之人提供遮风挡雨之所,却也是谋财害命的强人喜处,若无本领傍身,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孙安道:“听这脚步,只有一人。” 脚步声渐渐接近,却见一大汉出现在庙门处,观其身形,恐有八尺五六长短。 那大汉打眼望里面一看,见得许多人,低声道:“恁的晦气,行了许久的路,本待寻个歇脚处,却这般多人。” 他说完便要离去,孙淮听得分明,看这汉不似常人,便道:“兀那汉子,莫不把我们作了恶人,此时夜深,你再赶路,却不安全,便进来歇歇,烤烤火也是好的。” 那汉闻言道:“荒郊野岭,我怎知你们是好是坏,又如此人多势众,还是再寻他处为好。” 见有人质疑自家寨主的人品,不待孙淮出声,便有喽啰心中老大不快,出言道:“你这汉端的不识好人,若是胆小,便自离去。俺家官人乃是一等一的人物,岂会坏你一个过路之人?” 那汉闻言冷哼一声:“怕你们吃了我怎地?” 说完大踏步走进破庙,来到篝火旁,也不做声,就包袱里取出些冷馒头来,架在火上烤。 孙安低声对孙淮道:“此人手有老茧,步伐稳固,其背上分明缚着两根铁锏,恐怕是个高手。” 那汉忽然转头道:“你两个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如此不敢叫人知晓。” “好汉莫要误会了,我这位兄长见你气度非凡,心生敬佩之意,因此说与我知。” 孙淮见这汉警惕性强,解释一句。又见其只吃些馒头,便对孙安道:“兄长把那酒分一些与这好汉,吃了也能暖和些。” 孙安明了,拿出装酒的水囊,先自喝了一口,递给那汉道:“这世道虽不太平,却非都是歹人,看你身无长物,害你作甚?莫要这般紧张。” 那汉见孙安如此真诚,态度也自软了下来,道了声谢,言道:“非是我不识得好人,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位小官人却不见怪,得罪得罪。” 虽这般说,他却也不多饮,只吃了几口,啃了几个馒头,便寻个角落眯起了眼睛。 孙淮等人也自随他去,除警戒之人外都去歇息。 一夜无话,看看到了天明,许是光天化日,一夜之间也未有变故,那汉警惕心消散,来到正准备离去的孙淮面前抱拳道:“多蒙小官人赠酒,在下这里谢过了,我也无甚好报答的,不知小官人要去何处?我也有些武艺在身,倘若不嫌弃,我便护送几位一程。” 这汉为了几口酒,便要以护送报答,孙淮不由高看一眼,直道:“不劳好汉奔波,却不知你这跋涉一路,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汉子道:“我原是陕州人,因着家乡官员昏昧,又闻京东路上济州安宁,欲到那里奔个去处。” 孙淮笑道:“如此却是巧了,我等正要去往济州,正好同路。” 汉子吃了一惊,喜道:“恁的却好,我最不喜欠人情,便与小官人同行,可报赠酒之恩。” 因马车上装着金银,孙淮叫人又买了几匹劣马用来赶路,便叫匀出一匹来给这汉做脚力。 那汉去牵马时,见孙安在一旁用油布擦拭一双镔铁剑,不由赞道:“这位阿兄持得好宝剑,想来定然手段非凡。” 孙安道:“不过略有些武艺,算不得什么” 众人行在路上,那汉问道:“官人往济州去,莫不是住在那里?不知那济州梁山泊上有个大王,叫做孙淮的,官人可曾听过?” 这下可是问到了正主头上,孙安抿着嘴,众喽啰都强忍着笑。 孙淮也是忍住笑意,回问道:“这人我也听过,他那伙强人霸住水泊,抗拒州府,好汉打听来作甚?” “我看官人虽是年轻,也是惯走江湖的,也当听得江湖上都传他是响当当的一位豪杰,却不知是真是假。” 孙淮闻言暗叹,梁山泊的名声如今都传到了陕州,其实也是出乎预料的。 出名要趁早,这话果然不假。 也不答这汉问题,孙淮道:“我等相遇也算缘分,却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那汉一拍脑门,懊恼道:“先前误会官人,却忘了通报姓名,我自姓酆,单名一个泰字。” 第四十章 都头雷横 酆泰报出自家姓名,却叫孙淮吃了一惊。 你道为何,只因此人身处一怪圈之中,只要论起天下英雄武艺高低,便绕不过酆泰去。 他曾二十合打死与林冲前后交战七八十合不分胜负的山士奇,却紧接着被卞祥一合刺死,偏偏卞祥三十合拿不下九纹龙史进。 其从出场自战死不过寥寥几句话,却颇有种关公斩颜良的突兀意味,可惜酆泰在怪圈中扮演的乃是颜良一角。 但不论是何缘由造成此等结果,也见得酆泰此人非同小可。在王庆麾下,也是稳居前五,有争夺前三甲的实力。 如今王庆大致应是刚刚因为勾搭了蔡京的孙媳妇,童贯的养女童娇秀而被刺配了,是以还未起家。 “原来阁下便是好汉酆泰,小可也不瞒好汉,只我便是梁山孙淮。” 这话说出口,酆泰目瞪口呆。 “官人可不要蒙我。” 孙安笑道:“我家寨主蒙你作甚?只随我等到梁山一看便知。” 酆泰忙勒住马匹,跳将下来,翻身便拜:“久闻阿哥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日且喜相认得豪杰,叵耐酆泰有眼不识泰山,不明高人尊颜。” “小可之名,不足挂齿,好汉快快请起。”孙淮连忙下马将其搀起,这翻身便拜的情形虽多曾让自己措手不及,但也见得名声在绿林之中的重要性。 想那原轨迹之中,宋江多次因名声逃过劫难,还反被对方恭敬以待,奉为上宾。 “昨夜酆泰还误会阿哥,想起此事,羞杀我也。”被孙淮扶住肩膀站起来,这高大汉子颇为不好意思。 “岂能怪得好汉,好汉在外行走,本该谨慎异常。当怪我防备走漏了身份,未能言明才是。” 为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孙淮说完,又与酆泰介绍。 “这位长汉,是我山寨头领,人称屠龙手孙安的便是。” 二人互相见礼,酆泰道:“怪道这位哥哥看着不似凡人,原是屠龙手当面,我在陕州也曾闻大名。” “都是些微薄名声,不及得寨主扶危济困,劫富济贫令人称道。” 酆泰却是难掩激动之情道:“我在陕州,空有武艺在身,苦不得施展之处,虽然从了军,多次缴平害民之贼。叵耐那里官员一味贪功,昧下我的功劳。没奈何,叫我一气之下杀死几个上级,流落在江湖上。因闻大寨名声,欲往而投,正苦闷没个引荐之人。天可怜见,在荒郊野岭得遇豪杰。万望哥哥收留,酆泰愿牵马坠蹬,侍奉哥哥左右。” “兄弟恁般真诚,孙淮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孙淮大喜,这一趟不说其他,只得遇这员猛将,便都值得了。 按照山寨规矩,孙淮叫就黑店所得赃银中取出一千贯来与酆泰做安家之资。 初见此情的酆泰如何惊叹自不必提,他收下这银子问道:“小弟闻大寨败了官府兵马,哥哥不在梁山坐镇,怎地到了这京畿道上?” “为因那孟州道上十字坡处的黑店惯常害无辜之人,被我知晓,故此前去除掉,这车子钱财,便是黑店中所得。” 孙淮将前因后果讲明,引得酆泰连连赞叹。 “怪道我从那里经过时,见得多处废墟。为一伙恶贼,不惜长途奔波,只此一事,便见得哥哥豪杰非凡,恨未能早日投身大寨,共拒来犯之军。” 几人好一番叙话,便又踏上路程。 众人只想尽快回山,行的却快,这一日终于到了郓城县外一乡间小路上,孙淮叫便叫放慢了行程。 经过杨林的经营,如今梁山周边各处,皆有自家酒店开设,回到郓城县,便如回到家中一般,自是不必急躁。 “想来军师他们也等的急了,如今到了家门口,却能赶上新年交替。”孙淮感慨道。 这回出行,不但杀了一伙恶贼,更得了酆泰这等猛将,着实不虚此行。 酆泰带着憧憬道:“我直恨不得飞上山去,一睹大寨风采!” “早晚不急在这一两日,兄弟上山,当得庆贺一场。” 且说众人说笑着慢行,前方却遥遥望见一队人马。 那些人皆做官府捕快打扮,约有二三十人,打头一个身长七尺五六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 “可恨梁山上那厮们,破了我州中兵马,还要收买人心,倒叫那些贱民得了势,不再畏惧我等。如此每月,不知要损失多少银子。” “谁道不是?往日里俺们到这乡下,保管有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今番却叫我等粗茶淡饭,还说甚贼寇猖獗,家无余粮。” “我看他们都是通了贼,便都砍了脑袋,也不冤枉。” “那梁山贼人岂是好相与的?我等放两句狠话便罢,倘若用强,引来贼人报复,如何抵挡的住?” 这些捕快边走边议论,行过孙淮等人身旁时,骂声传入孙淮等人耳中。 听他们谈论的内容,显然是到县城外的村庄里吃拿卡要去了,不过未能得逞。 到了家门口,孙淮使个眼色,叫众人让开了路,不与这些捕快一般见识,注视着这伙人从身侧走过。 那打头的看了一眼路边之人,见都面生,正待远去,旁边亲信撞了撞其肩膀,朝路边的马车努了努嘴。 但见那车上拉着几个箱子,车辙印却是较深,只有箱子里装着沉重的物件才能有此效果。 “你们几个从何处来的,车上拉的何物?快快下马,本都头要检查一番。” 孙淮等人正要离去,却见这伙人突然调转回来,打头的那个更是跋扈,仰头叉腰的拦在路前。 “官爷,我等只是过路行人,还望行个方便。”有小喽啰陪笑着上前。 “哼!” 那人冷哼一声:“若不查验,怎知你们是否图谋不轨,我乃是这郓城县步兵都头插翅虎雷横,专管此事,再要聒噪,将你等都抓进大牢细细拷问!” 方才看时,孙淮便有猜测,不成想还真就是他。 自打梁山惩处豪强之后,这郓城县不论是富户官员,尽都老实,与人为善。这雷横倒是胆大,还敢到村坊中敲诈勒索。 酆泰方才听他辱骂梁山,心中早怒,跳下马来。 第四十一章 插翅虎负伤投朱仝(求追读,求收藏,求月票,求推荐,求投资) 面前怒目而视的大汉虽然看上去不大好招惹,但雷横在郓城县跋扈惯了,不论是官吏场上掌管着几十人。便是那东溪村的晁盖,哪一回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临了的时候还要送些银两。 这面生的大汉竟敢拂自己雷大都头的面子,叫雷横如何不怒? “我把你这伙来路不明的蟊贼,胆敢抗拒官府,且随身带着兵刃,不知要到何处杀人放火。官爷我拿不住水泊里的强人,还治不了你等?” 雷横怒骂着便要拔刀,冷不防刀柄上的手被面前大汉狠狠握住,想平素以膂力过人着称的自己,此时竟觉得手掌一阵剧痛,好似骨头都被人捏碎了一般。 吃痛间,却听那端坐马上的年轻人冷声道:“你这厮们携刀带枪倒是名正言顺,可恨不思保得一方安宁,却拿着微末权柄欺压百姓,敲诈钱财。” 酆泰横眉道:“这刀若是对准了不该对着的人,我劝你还是收起来的好。” “我收你……”雷横在部下面前失了脸面,登时面上涨的通红,张口便要开骂。 酆泰原也是个暴脾气,雷横一张嘴却是惹怒了面前的好汉,但见酆泰窝心一拳,登时打的雷横连连倒退,连滚带爬的撞在路边的枯树上。直撞的树梢摇曳,落下些许枯枝来。 那雷横挣扎了数次,却是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的起不得身。四下里捕快们都看的呆了,往日威风八面的雷都头竟被人一拳打的爬不起来。 酆泰恼怒雷横无礼,还要冲上去打,孙淮唤道:“兄弟教训了他也就是了,且留他一条命在,这厮还有个高堂老母,若叫他血溅当场,他那老母当没了照顾的人。” 闻言,酆泰指着雷横骂道:“你既有老母在世,不思多积些德行,叫她心中也安,偏生一张狗嘴,四处乱吣!” 说着,酆泰走上前去,掐住雷横脖颈,将他提的双脚离地,不住的挣扎着。而后这汉子面带怒色的环视一圈呆若木鸡的捕快衙役。 “我把你这伙欺压良善的泼吏,不知跑到了何处去敲诈勒索,需给爷爷听好了。只我等便是梁山好汉,今日若非哥哥劝我,非将汝等开膛破肚,放出一腔狼心狗肺来。便放过你们一回,他日再敢欺压良善,嘴里放出臭不可闻的屁来,敢叫你们黑糟了的污血都淌的干净!” 一听梁山之名,众衙役惊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奈何双腿皆似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酆泰见他们如此不堪,轻蔑鄙夷的将昏死过去的雷横扔到人群中,寒声道:“快带了这厮离去,休待爷爷反悔,叫你门各个见血,人人丧命!” 衙役们听了如蒙大赦,也未忘了昏死的雷横,架住他便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拖尘带土径望县衙狂奔而去。 “呸!”酆泰厌恶的啐了一口。 “这等宵小也能为一县治安之吏,当真是生民不幸。” 孙淮道:“这厮只是贪财,今次看在其孝心面上,饶过了他,若其不知悔改,再见面时,没有再留情的道理。” “他倒有造化,赶上哥哥愿给个改过的机会,若非如此,小弟岂能容他活命?” 酆泰翻身上马,众人继续前行。 却说那一伙衙役亡命逃回县城里,雷横悠悠醒转,心中疼痛不减,自己往日多曾打秋风,未曾有过甚差错,哪一次都赚得盆满钵满。 自打那孙淮占据了梁山,进项大大减少。 好容易今日得了机会,想要假借捉贼的名义要谋些钱财,不成想真遇上了贼人,还是个贼祖宗。 在手下搀扶下行在郓城县街道上,雷横默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手下问道:“我等要不要去报知县令老爷梁山贼人显现了踪迹?” “报你……个甚球!”雷横下意识欲骂,却突然改了原本要说的言语。 “梁山贼人哪一日不显踪迹?报了何用?是你能去水泊中拿了他们怎地?” 众衙役闻言陷入沉默,两州数千兵马都大败而归,他们一个小小的郓城县,怎么招惹的起这般巨寇? “报了上去,少不得叫知县怪我等办事不力。此事便当不曾发生过,日后出门在外,都谦逊些,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再叫那梁山贼人寻来,可是难办。”雷横想了想,嘱咐手下的衙役道。 众人都被今日景象吓得不轻,尽都称是,有人道:“那我等送都头回家将养着。” “不妥。”雷横忙道:“我今为贼人所伤,倘若就这般回家,叫老母看见,免不了又要挂心。你等着两个人去报知她,言我到朱仝兄长那里暂住两日,商谈公务。” 众人听他这话,便将雷横搀着过了几个路口,转进一个胡同中,这里坐落着一个院子。 恰才逢着主人开门而出,但见那开门之人生的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端的一副好样貌。 此人便是如今郓城县马军都头,人称美髯公朱仝的。 朱仝一见雷横狼狈模样,顿时大惊,忙亲自扶了他回到家中,又与了些碎银子把雷横手下打发走了,朱仝妻子这时过来斟上茶水,雷横道了声谢。朱仝这才问道:“兄弟何以这般狼狈?” “今日兄弟出城去,却才晦气,正撞上那梁山泊里的,吃了顿好打,唯恐家中老母担忧,故此到兄长家中躲避几日。”雷横速来与朱仝交好,便把经过都说了。 朱仝听了一遍,摇头叹息道:“兄弟糊涂,平素我多与你言说,谁保得常没事?需多多与人为善,日后有所求时,多有转圜余地。不是做兄长的怪你,如今那梁山行事,一味惩戒豪强,明明见不得不平,你往日不听也就罢了,今后却要留意了。” “兄长教训的是,小弟记下了,今日这顿打。”雷横应了一声,连连叹息。 朱仝见他沮丧,拍拍雷横的肩膀,起身道:“兄弟且歇着,我去寻些药来与你治伤。” 第四十二章 亲随头领(求推荐,求收藏,求投资,求月票) 朱仝自去买来了药,叫浑家去煎上,过来看雷横时,见其也恢复了精神,心下稍定。 “兄弟只在这里安心住下,知县和老娘那里交给我便好,待得身子康复了,再谈别的。” “如此却劳烦兄长操心。” “你我既为兄弟,何需说这等客套话?”朱仝说着,叫来丫鬟去收拾出客房来叫雷横居住。 雷横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问道:“不知公明哥哥还未回来吗?” “兄弟也知,公明哥哥因着近来江湖上的传言苦恼,每多去东溪村保正晁盖家中饮酒买醉,今日却还未归。依我看时,此事便不要告知于他,免得公明哥哥本就烦闷间还要挂心。” “便依兄长。” 雷横想起江湖上传说的宋江邀名之流言,惹得那位黑三郎无计可施,听了朱仝的建议。 “公明哥哥也不知得罪了何人,偏传出这等流言来,长此以往,岂不把他名声尽都坏了?” “江湖多险恶,他们在暗处传播消息,怎能禁得?若非如此,公明哥哥也不至于这般苦恼。” 两人在这里叙话,说到深处,忍不住叹息连连。 想他三人此前,以宋江为首,郓城县不论是官吏场还是江湖上,都十分敬重,近来除却朱仝,其余两个却都有不顺。 夕阳斜挂,红云似火,照的一片大泽波光粼粼,湖中巨岛金辉耀眼,几多好汉正在金沙滩上相聚。 “我还道叫兄弟们前去接应,不想寨主回来的倒快。” 一接到小喽啰报知孙淮等人接近了山寨,乔道清便与众头领到这里相迎,接到了孙淮,其难掩欣喜之情。 出乎孙淮预料的是,马灵也回到了山寨。 “马灵得托寨主福气,自北地买来七百余匹良马,今次面见寨主,总算不辱使命。”见得孙淮,马灵也是赶忙近前来。 “道长远途奔波,为山寨购得战马,实乃为山寨立下汗马功劳。赶在新旧交替之际归山,正好弟兄们一同热闹。” 孙淮也是高兴,这位道长归来,不说马军可以拉出一营人马,山寨也无在外的头领,当可聚得齐整。 看看金沙滩上的兄弟们,众人都是高兴,却唯独不见时迁杨林二人,便问道:“怎地少了二位兄弟?今次是山寨创举以来首次新岁,缺了人反而不美。” 乔道清笑道:“寨主也知,他两个如今为山寨耳目,一日不得空闲,正在山下奔波,贫道已着人传信过去,务必这两日赶回来。” “如此便好。” 孙淮听了放下心来,好容易齐聚一回,怎可缺了人? “这梁山大寨,果真不是一般红火,恁般多的好兄弟在这里共襄义举。”酆泰见得许多好汉,忍不住赞叹道。 孙淮便与众人介绍,都见了礼,则道:“这里风寒,便回聚义厅叙话。” 众人边说边走,行在去往聚义厅的途中,却见有那家属,已经开始坐在外间剪窗花,山寨自丐帮手中搭救的孩子有的手中拿着炮仗也是一脸欢笑的欢笑奔腾。 会做糖果的,会炒瓜子的,许多家属都拿出手艺,做好了摆在路两旁或赠或卖。 更有那识文断字的,摆下书摊与人书写对联。 紧跟在孙淮身边,酆泰连连感慨不已,这般景象,明明似个城镇,哪里像个强人山寨? “小弟今日算是见识了,不成想山寨还能这般经营,哥哥真非常人也。” 孙淮爽朗一笑:“也需如此,山寨里才有烟火气,否则倒显得沉闷了。”说罢对乔道清言:“军师传我令下去,新岁前后,士卒暂停操练七日,以作庆贺。” 新岁,便是后世的春节,亦称元旦,于大宋百姓而言,是与寒食,冬至并列的三大节,为宋朝法定休假之时,届时无论高官巨富还是贩夫走卒,皆都欢庆佳节。 “贫道省得,孩儿们得了这消息,还不知有多高兴哩。” 来到聚义厅中,众人都落了座。孙淮对酆泰道:“山寨与别处不同,只说职务不同,不以座次论高低,兄弟自寻空处坐了就是。” “寻常山寨都排前后,哥哥这般却叫兄弟们都显得亲近。”酆泰夸了一句,靠着孙安坐下。 “孙安哥哥,小弟有个不解处请问,咱这山寨中,职务都是如何安排?” 孙安道:“都是寨主做主,不过在此之前,会询问兄弟意见,捡其擅长之处。” “不知哥哥在山上是何职务?” “蒙寨主看重,抬举我做马军头领。” 酆泰听了,记在心里,两人便都安静下来,静待孙淮出言。 “除却杨林时迁二位兄弟,山寨头领都在此处了,今日新到一好汉酆泰兄弟在此入伙,兄弟们也都相识了,便趁此机会,将这位兄弟的职务定下。” 孙淮说完,酆泰起身朝众人抱拳,但听孙淮问道:“我知兄弟好本事,欲编出一营步军来于你麾下,不知兄弟意下如何?需知山寨领兵职位由于人马增多,随时都是有可能发生变动的,并非此时为步军头领,便一直是步军头领。” “敢蒙哥哥看重,小弟本不该挑拣,却才生出个疑问来,望哥哥解惑。”酆泰却是不曾直接领了职位,反而道。 “但说无妨。” “不知哥哥可有护卫头领?若不曾有时,小弟也不愿领许多兵马,唯愿护在哥哥左右,牵马坠蹬,便有刀山火海,也都去得。” 这话一说,众人尽都侧目,不成想这汉看着粗犷,却有细处。 阮小七一拍脑门,十分懊恼。 “啊呀!俺怎地不曾想到?却叫这位兄弟先开了口。” 孙淮笑道:“小七稍安勿躁,山寨里擅水战的只你兄弟三个,若来护我,谁去带领水军?” 酆泰所言,不无道理,自己如今的确缺个亲随头领,非是一定要有人护着,只是如此非但自己,便是其他弟兄也都心安。 有人专职此事,他日自己下山时,也免得再调他人陪同。 其实说起亲随头领,当以苏定最为合适,毕竟其跟随原身多年,又护送自己至此。 不过他如今为山寨总教头,等闲不好交接,既然酆泰有这个意愿,自己也无拒绝的道理。 第四十三章 关外盗骊(求追读,求月票,求收藏) “兄弟一片盛情,我自不能推却了,便依你所言。牵马坠蹬却言过了,只是他日我若出行,需得兄弟伴随左右。” 酆泰听了心中欢喜,却是面色郑重,双手抱于面前,掷地有声道:“哥哥信重小弟,何以敢不效死命?休论何时,酆泰有一口气在,便不叫哥哥有丝毫伤损!” 乔道清暗暗点头,看这位好汉,虽不知其实力高低,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自家寨主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说不准何时兴起便要下山,有个人专职护着,总好过时时调派头领方便。 “有酆泰兄弟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孙淮道了一句,叫酆泰落座。又问乔道清:“我去这些时日,山寨里事务可还都好?” 乔道清拂髯道:“山寨运转周密,贫道只依例而行,也无甚过多操劳处,也是都好。唯独一件事,马灵贤弟带回许多马匹,专等寨主回来安排。” 孙淮颔首,言道:“既无别事,便请兄弟们一同去看马。苏定孙安二位兄长还未有良驹为骑,正好挑选。” 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汉时伏波将军马援,一句话道出了马匹之于战争的莫大作用。 一位好的战将,若无良马加持,亦难发挥全部实力。 说到这里,却见马灵出言道:“寨主不知,贫道此去关外,却撞见一匹极好的马,可惜性子极为暴烈,寻常人降服不得,更兼吃的多。主人家卖出数次都被退回,拖得主人辛苦,因此被我贱价买来,此时正在山上。” “烈马?”孙淮一听来了兴趣,“莫非我山寨中也无人能降服?” 说着看向了苏定,这位是自己下山时,山寨中武艺最为高绝的。 见孙淮神色,苏定摇头苦笑道:“那马却是极好,只是我本领不济,降服它不得。” 这话说出,酆泰孙安面上皆现好奇之色,正所谓英雄爱宝马,苏定添为山寨马步军总教头,也拿不下这马,着实引起二人兴趣。 孙淮朗声笑道:“既如此,那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如何一匹骏马,难倒了我苏定兄长。” 阮小七道:“俺也见得那好马,可惜非但未能降服,反吃它一蹄踢翻了,倒叫腿上疼了几天,哥哥若去,万万当心。” 他这话惹来亲哥阮小二大笑,直道:“苏定哥哥都降不得的马,你偏不听我言,非要去撩拨,折了面皮了罢。” 阮小七把头来摇,反驳道:“兄长你却不懂,俺这面皮,在外时代表山寨,半点也不能折了,唯独在寨中,都是自家人,打什么紧?” 阮小二失笑:“却叫你这小子自小便能与我犟嘴,莫论怎地,都成了你的道理。” 众人都被他兄弟两个逗笑,孙淮道:“宝马赠英雄,谁不爱良驹?便连我听了,也忍不住想去看看,诸位兄弟且都同来。” 左右无事,在诸多头领陪同之下,孙淮来到了山寨马厩处。 到了这里,果见数百匹良驹个个精神昂扬,寒冬腊月仍是活力四射,在各自马舍中不安生的来回踱步。 “那烈马在何处?”孙淮四顾之下,未见与众不同的,便问道。 马灵答道:“它实在性烈,不与别马合群,虽有栅栏阻隔,每每都要撕咬踢打。无奈之下,只得将其单独关住。” 说尤未了,忽听一声长嘶响彻山顶,苏定道:“它倒有灵性,听得人言,便要吼叫。” 众人来到马厩后面的小院当中,果见一匹骏马在栓马桩边焦躁不安的踱步。 看那马时,但见丈余长短,八尺以上高低,通体漆黑如墨,脖颈细长,四蹄巨大,双目更是如闪电般有神。 见得人来,那马顿时更加暴躁,前身高高扬起,虽有绳索牵绊,却被它拉的拴马桩摇晃不已。 “果真神驹良骏!” 酆泰眼前一亮,孙安也是双眼微眯。 身为武夫,见得此良驹,自然心生喜爱之情。 “两位谁先一试?” 孙淮看了看酆泰孙安,见他两个都跃跃欲试,含笑问道。 酆泰道:“孙安哥哥以为如何?。” 孙安扩了扩胸,活动一番肩膀四肢,言道:“既如此,我便先来献丑,诸位兄弟看护好了,莫叫这马伤了寨主。” 苏定道:“孙兄当心了,此物甚烈!” 孙安点了点头,谢过苏定的好意,大步上前。那马见有人来,不等孙安近身,就举起蹄来乱踢。孙安就近把身子一闪,躲过了去。 那马又回转头来乱咬。孙安望后又一闪,趁势一把,把鬃毛抓住,举起拳来就打,这马却精,四腿一曲,躲过了孙安的拳头。 孙安便抓住机会,翻身骑在马背之上,这下好似捅了马蜂窝一般,那马一如疯了似的乱蹦,孙安虽抓住了缰绳,双腿却架不住这马蹦的极快,不多时,便叫它闪在地上。 见背上的人掉落,马儿一个响鼻喷出,跃起前腿便要踩向孙安。 众人看的大惊,这般若踩实了,孙安不死也要重伤。 酆泰紧忙持了双锏冲上前去,便是杀了这马,也不可叫它伤着孙安。 孙安却是敏捷,虽摔倒在地,却猛地右手一拍地面,腰腹运力,身子腾空而起,翻滚着站立到了一旁的空地上,自惊出一身冷汗。 却说马儿见得未能踩中孙安,又见还有人上前,却是猛然后退,只听嘭的一声,栓马缰绳就此断做两截。 “休叫它跑脱了!” 孙淮恐其出了院子伤人,忙是大喊一声,众人都围上去要拿这马儿。 这马被众人围住,十分焦躁原地转起圈来,炯炯双眼不住的打量着人群。 倏地,它动了!犹如闪电般冲向目标! “寨主!” “哥哥!” “淮哥儿!” 这马儿目标竟是孙淮,叫众人如何不心惊?纷纷脱口呼出声来。 马儿跃起,奔着孙淮便踩,电转之间,孙淮双目一凝,闪身躲过这一踩,不待它回头来咬,孙淮早有准备,已是抓住机会出拳,这一拳打在其脖颈之上,打的马儿止不住的四蹄往边上移了数步。 第四十四章 花和尚误遇小旋风(求追读,求收藏,求投资,求推荐) 盗骊者,出自《穆天子传》(卷一)。 却说孙淮一拳打的那烈马横移,嘶鸣不止,却把孙淮边上众多头领骇的不轻。 尤其是酆泰,若被这马伤了寨主,他这亲随头领,不说如何向山寨兄弟交代,自己也难心安。 “好个畜牲,胆敢犯我哥哥!” 那马儿被打的不住的摇头晃脑,酆泰快步上前,抬锏便要打下去。却见马儿前腿一曲,竟朝孙淮跪了下去,口中不断发出悲鸣,眼神也变的驯服起来。 “兄弟且慢!”眼见铁锏便要落下,乔道清赶忙出言阻拦。 “这畜生倒有眼力,知寨主远异常人,因此驯服了,倒叫寨主多一脚力。” 酆泰听他这话便住了手,众人上前围住马儿。孙淮冷声道:“险些坏我一位兄长,要它何用?” “话却不是这般说的,寨主可闻宝物有灵,自择其主?宝马亦是如此,此番寨主一拳而服之,该当其驼负寨主。” 孙安也爱这马,虽方才狼狈了些,却不忍叫它就这般被打死了,接话道:“我自本领不济,怪不得它。此马难得,寨主莫要心生嫌弃之情。” 众人闻言都来劝说,马儿也好似也能听懂人言一般,耷拉着耳朵来到孙淮身侧,用脑袋去蹭他的脸。 孙淮侧过脸去,马儿委屈的原地踏了踏蹄子。 “若非孙安兄长引出它的一踢、一踩、一咬的三板斧来,我亦不能有所防备,今我见它便气,不如将此马赠与兄长。” “万万不可!”听孙淮这般说,孙安忙道。 “我虽喜这马神骏,但有此情境,证明不该孙安所得。况且天下之大,何愁不得良驹?” 乔道清见一时半刻劝孙淮不动,便对马灵道:“贤弟先去把这马儿拴起来,待寨主消气了再提。” 马灵应声去牵马,乔道清等人劝说孙淮离开此地。 神驹子牵着这马边走边道:“你这畜生,早早服软便是了,偏要挨了揍才好,这下开罪了主人,可满意了?” 话分两头,不提梁山驯马,单说先前广惠头陀于路上撞见的那和尚要奔梁山,这一日撞到一处庄院前。 但见庄院门迎阔港,后靠高峰。数千株槐柳疏林,三五处招贤客馆。深院内牛羊骡马,门口处数个帮闲。 和尚暗赞道:“却是好一处别院,也不知是谁的住处,偏叫洒家迷路到这里。” 有门客见这胖大和尚站在门口,暗暗撇嘴道:“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到庄上来打秋风,非是大官人有吩咐,我直叫人撵了走去!” 这人说话也不知低声,传到了和尚耳中,他哪里容得下?当即便道:“我把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偏拿狗眼看人。洒家见这庄院雄伟,自顾看着,何时要打你家甚鸟官人的秋风?” “无非是要钱,却才嘴硬,看大官人面上,不与你这秃驴一般见识,拿了钱快走!”那人口里说着,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来丢到和尚脚下。 “你这撮鸟,端的找打!”和尚见状大怒,快步赶进门去,抓住那人便打,他也知自己拳重,撇了禅杖,两个巴掌下去,打的这人连连惨叫。 “大官人救命!野和尚杀人了!” 这惨叫传的远,不多时却引得一班人来,打头那个中年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龙云肩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绦环,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 “和尚因何动手打人?快快住手!”中年人见状阻止道。 “我自看景,偏生得这厮来撩拨,洒家打他算是轻的!你可是要来拉偏架的?” 和尚又扇了一巴掌,把那人打的吐出两颗牙来,这才住手,提了禅杖,也不惧对方人多。 那中年人见这和尚不凡,便问道:“小可柴进,不知大和尚尊号?” “原来是江湖上闻名的小旋风柴大官人,洒家原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为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我做花和尚鲁智深。” 鲁智深听柴进报了姓名,也是惊讶,便说出自己的名号来,只是心中暗道:“江湖上都道小旋风柴进广纳天下好汉,不成想前有王伦黑店害人,后有门客这般狗眼。若他只收留这般货色,需吃人耻笑。” 柴进听了却喜,上前道:“原是鲁提辖当面,小可久闻大名!不知提辖因何到此?” 鲁智深暗道:“这位柴大官人与王伦有交情,洒家需不能说往梁山去。” “一言难尽。洒家在大相国寺管菜园,遇着那豹子头林冲被高俅要陷害他性命。俺却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不想那两个防送公人回来对高俅那厮说道:‘正要在野猪林里结果林冲,却被大相国寺鲁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沧州,因此害他不得。’” 说到此处,鲁智深佛眼圆睁,满是怒气。 “这日娘贼恨杀洒家,吩咐寺里长老不许俺挂搭,又差人来捉洒家。却得一伙泼皮通报,不是着了那厮的手。吃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宇,逃走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跌跌撞撞来到此处,一时看庄院雄伟入了神。不意那厮出言辱我,因此殴斗起来。” 柴进这才看向那被打的庄客,叫人抬下去治伤,拉住鲁智深的手道:“前番林教头也曾到来,提辖既然到我庄上,莫不是缘分?便留住几日,小可也与提辖讨教讨教枪棒。” 鲁智深心情不爽利,连带着柴进也不喜欢,便道:“洒家是个落难的人,尚被官府通缉,不便相留,还要启程赶路。” “到了小可庄上,提辖只管安心,这里都是江湖上好汉,保管得提辖不被官府骚扰。” 柴进想要留他,一味拉着鲁智深的手往庄子里走,鲁智深应付着,正行时,却见一醉汉提着坛酒摇摇晃晃走来。 那汉醉眼迷离,只顾前走,直直撞到鲁智深怀中。 第四十五章 鲁提辖相斗武二郎(求投资,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求追读) 且说醉汉糊里糊涂撞进鲁智深怀中,竟是身子一软,自打起酣来。 鲁智深下意识将其搀住,见他就这般醉着了,不由失笑,对柴进道:“这汉子倒有些意思,他是何人?” 柴进道:“好叫提辖知道,这汉原是清河县人,名为武松,在家行二。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打死了人,逃到我庄上已有两月。只是好吃酒,但凡吃醉了,多与庄客们厮打。这般又冒犯了提辖,小可这便叫人把他抬下去。” “洒家也喜吃酒,不值些什么,也没怪罪处。”鲁智深嘴上说道。肚里也自寻思:“俺瞧这武松有些面善,小旋风却没眼力,不识真好汉。” “提辖心胸开阔,却不防他使起性子来,平白搅扰了心情。” 柴进说罢,不待鲁智深言语,便叫来庄客道:“把这武松抬到后院房里歇息,待醒酒了,引起来见提辖。” 鲁智深不与他争,庄客自抬了武松离去,柴进喜鲁智深是条好汉,携住他的手直请到厅前。 “不几日便是新岁,提辖到此,小可不能轻慢了,便在敝庄住下如何?” “洒家无意在大官人庄上叨扰,免得有人再说闲话。”鲁智深只是想走。 柴进却是把住他的手不松开,直道:“敢是怪方才那人不识高低,冲撞了提辖,小可这里代他向提辖赔个不是。” 说罢招呼人道:“提辖难得到此,既爱吃酒,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然后相待。快去整治!” 柴进如此热情,倒叫鲁智深颇为感触。 “这小旋风与我两个也不曾相识,却这般厚待,如此看来,他除了没眼力外,也是个好的,只是他这里庄客不曾有入眼的,待久了也不痛快。梁山泊还是要去,不争住个几日,权当歇歇脚了。” 寻思完了,鲁智深便道:“大官人盛情,洒家自领了,只是我恶了当朝太尉,若是久留,恐害了你,小住几日便好。” 这话柴进听了也喜,少住也比不住要好。 当下便拉着鲁智深进到屋里,早有庄客摆好桌椅,先捧出果盒酒来,就屋内碳炉上温了。 柴进坐了主席,拉着鲁智深坐在其边上,叙说些闲话,江湖上的勾当。 不觉过去许久,庄客安排得菜肴果品,山珍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忽听后院吵嚷起来。 柴进听了心中不悦,问道:“何人在后面喧哗?搅了我与提辖的兴致!” 庄客到后面看了回来道:“却是那武二郎又耍起酒疯来,庄上的人都制他不住。” “又是这汉。”柴进眉头紧皱,对鲁智深道:“提辖稍待,小可这便去劝说他不要撒疯。” 鲁智深却放下碗筷,起身道:“恁的时,洒家陪大官人一道去。” 两人便结伴去到后院,到这里时,但见院中七歪八倒的散落着十几个庄客,武松站在屋檐当下,面色通红,握紧一双拳头骂道:“你这厮们都来慢待俺,前面却是招待何人?也不准武松靠近。” 柴进大为不悦,对庄客道:“还不把他制住!” 却见十几个庄客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前,有人道:“大官人,不是我等不愿,实在是这武松难缠,庄上已被他放倒了十几个人,寻常人哪里制得住?” 鲁智深肚中道:“这汉却是一味年轻气盛,不懂寄人篱下的道理,却与洒家年轻时方才入伍一般无二。” “他也未有三颗头颅,六条臂膀,如何便不能制住?待洒家来!”鲁智深出言说罢,不管天气寒冷,就地把上半身直缀解开扎在腰上,露出满背的花绣和精壮的肩膀脊背来。 “提辖好花绣!”柴进见了不由大赞,众人也都喝彩。 “且待洒家与这小兄弟过上两招。” 柴进也想看鲁智深的本事,便不出言阻拦。 但见鲁智深上前来到武松面前,直道:“兀那武二郎,来,洒家与你放对!” 武松睡了半晌,其实只有四五分醉意,但是年轻气盛,哪里受得鲁智深挑衅?托的跳到近前道:“你这大和尚,武松拳头可重,若打伤了你,可不要去告状!” 鲁智深爽朗大笑。 “若恁的时,只怪洒家不中用,却不要你赔。” “这是你自说的,需怪不得我!” 武松说罢,欺得鲁智深面前,拳头如雨点一般打来,鲁智深一一闪过,鲁智深见他拳法刚猛,也不硬接,先是一味躲避,只是集中精神观察,觑得个空当便要欺身而上。 武松见状后撤两步,却见鲁智深一拳直捣向武松面孔。武松把两个手将这拳头一挡,却被击退两三步,暗暗吃惊于这和尚的力气。 见硬碰硬未见得必胜,武松变了方法,猛地上前几步,先把两个拳头去往鲁智深脸上虚晃一招,忽地转身便走。 鲁智深向前赶去,武松猛然回身,右脚飞踢而起,直奔鲁智深小腹上。不防鲁智深早有准备,虽吃得一惊,却把双手一按,这一脚踢到空处,被鲁智深抓在手里。 武松反应也快,借着鲁智深的双手,身子一拧,腾空而起,另一只脚直奔鲁智深面上踢来。 说时迟,那时快,鲁智深双手一松,身子一矮,又躲过武松这一脚去。 武松觑得这等景象,腰间又是发力,于半空中一脚蹬向鲁智深。 鲁智深双手抵住他脚,却被脚上的力道推出三五步去。 数招不中,武松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落在地上,暗暗惊讶,思忖道:“不知哪里来的个和尚,怪道柴大官人看重他,原来如此了得。” 想他武二郎向来以力气自傲,在这和尚面前,却显得不大出彩。 鲁智深也是暗暗点头,这武二郎着实不凡,若非自己在战场上锻炼出远超常人的反应,也难避过他这几招。 说来繁琐,不过这些都是转瞬间的事情,直把柴进等人看的不住喝彩。 柴进拍手笑着向二人走来。 “两位果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小可还不曾见过这等好斗,快莫要斗了,以免伤了和气。” 第四十六章 武二郎认兄花和尚(求投资,求收藏,求推荐,求追读,求月票) 鲁智深爱武松本领高强,早有罢斗的心思,便就着柴进这话道:“这位小兄弟一身本领,端的好汉,洒家罢手了。” 他直比武松大出十余岁,称一声小兄弟,自无不可。 “这位大师属实了得,不知在哪处宝刹安身?”武松自学成武艺,还未曾遇到过对手,又见对方先要罢手,便抱拳道。 “二郎不知,这位便是江湖上驰名,东京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鲁提辖。”柴进为武松介绍道。 “俺道哪里的和尚这般厉害,却是提辖哥哥,武松冒犯了。”武松多在江湖上厮混,自然听过鲁智深的名声,当下便拜。 鲁智深拉起武松,把直缀重新穿好了,赞道:“兄弟拳脚属实凌厉。” “提辖哥哥过誉了,武松这些拳脚,也占不得哥哥便宜来。” 武松这人,自来是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丈。更兼方才他已见识过鲁智深的本领,尤其是气力方面,深深叫武松佩服。 柴进笑道:“两位都是少有的好拳脚,不必自谦了。” 柴进先前只知武松拳脚厉害,打翻自己的庄客易如反掌,却不知厉害到何种地步。 看了这场斗后,才知这二人的何等好汉,心中对武松先前耍酒疯的不满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鲁智深便拉着武松一起来到前厅入席,柴进家大业大,只安排人与那些叫武松打伤的庄客治伤,又叫重置酒菜,三人把酒言欢,天南地北都能谈得。 且说鲁智深并武松两个在柴进庄上一住十几日,这些时日,鲁智深与武松同桌而食,同屋而寝,闲暇时论些拳脚刀兵,不觉已是过了政和五年元宵节。 这一日,鲁智深叫来武松。 武松见他提了禅杖包裹,急急问道:“提辖哥哥敢是要走?” 自鲁智深到来,对武松十分爱护,更是因他,柴进也对武松礼遇有加,叫这个年轻汉子直想起自己哪位一母同胞的兄长来,一时间哪里舍得鲁智深走? “二郎兄弟,洒家尚有个去处要投,不方便留在此处。只我走前,却有一言留与兄弟,二郎要记住了。” “兄长有何话嘱托,武松不敢忘记。” “需知你是逃罪来到这里,柴大官人好心收留,又不曾短了你的酒肉吃,平素休要使性子,以免惹出祸事来。待得有时机免去罪责,你还能回去见亲哥。” 这番话一说,直叫武松眼角发酸,这位兄长临动身时,还如此为自己考虑,当下拜倒在地道:“武松自幼无父无母,唯我那哥哥将武松拉扯大,也在江湖上闯荡过,却是头一回遇见提辖哥哥除亲生兄长外这般爱我的,倘若提辖哥哥不嫌弃,愿拜为义兄。” 鲁智深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合洒家心意。” 两人就地磕头,结为异性兄弟。 这一事毕,武松问鲁智深道:“哥哥欲投哪里去?” “洒家自在江湖上漂泊时,便闻济州梁山泊换了个叫孙淮的寨主,在那里聚起一伙好汉,也不劫过路客商,更不坏良善百姓,专一惩治恶霸豪强,因此要去那里。” 武松闻言思虑片刻道:“小弟往日在家时,也曾听人传说过,那梁山都是一帮奢遮好汉,做得甚大基业,只是不曾得见。兄长若去时,劳烦打探一番小弟身上那件案子如何了。” 这个自然不成问题,鲁智深就此应下,拉着武松两个去寻柴进告别。 “提辖这便要走?再留几日吧?” 柴进听了鲁智深要走,也是舍不得,这位小旋风,虽对庄客时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对真有本事的好汉,也是当真敬重的。 “已叨扰多日,洒家早便该离去,如今正是时候。”鲁智深拒绝了柴进的挽留,柴进见留不下他,便叫庄客取来三十两一锭大银,对鲁智深道:“提辖远行,少不得盘缠,万万收下这银子,好叫小可心安。” 鲁智深推脱不掉,只得收了这银子,心中也记下了柴进这段时间的招待。 却说鲁智深这般告别柴进武松,踏上前往济州的道路。 元宵刚过,天气尚冷,这大和尚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登山涉水,冲州撞府。 这一日,鲁智深正来到郓州地界,却才他一连行了半日路,肚中饥渴,见附近也无店家,便敲开了一户农家大门。 开门的是个老者,见是个身高八尺,腰阔十围,生的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蓄一部貉臊胡须的胖大和尚,兀自有些畏惧。 鲁智深见道:“老丈莫怕,洒家为因赶路的急,错过了吃饭的去处,特来讨口饭吃。” 老者松了口气,展颜道:“这位大师生的却吓人,若是吃饭,打什么要紧?” 老者把鲁智深让进来,问道:“大师吃一升米够吗?” “洒家饿的紧,烦请老丈蒸三升米来” 老者听了自去蒸米,而后把来一碗热茶与鲁智深。 “自家煮的茶,把来与大师润喉。” 鲁智深道了声谢,问道:“老丈家里可有肉吃?” 老丈笑道:“大师莫要做耍,你自是个出家人,怎能吃得肉?” 鲁智深道:“洒家与别的僧人不同,恶人打杀得,酒肉也吃得,老丈若有时,把来些我吃,若无时,也没甚所谓。” “若恁的时,俺这村里有猎户,我去讨些野兔肉来。” 鲁智深闻言欣喜道:“如此却好,不能叫老丈舍了面皮,洒家这里有银子,便做饭钱。” 看着鲁智深放在桌上约有二两的碎银子,老丈直推脱不要,却拗不过鲁智深,只得收了。 讨回兔肉,米饭也蒸的好了,老者又把肉煮上,来与鲁智深叙话。 “敢问老丈,此处离梁山泊还有几许路程?” “俺这村落,若寻梁山泊去,不过七十余里。” 鲁智深见老丈答的淡然,不由问道:“洒家听闻梁山泊上盘踞一伙强人,老丈听我问这个去处,怎地不惊奇?” 老者笑道:“俺这里居民,尽都知梁山泊上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非但不坏良人,还与我们除去了许多祸害。便说老朽自身,去岁夏日卖凉茶时,还曾去过那山寨里哩。” 第四十七章 行前道边遇鲁达(求追读,求投资,求月票) “俺去年在周长镇贩卖凉茶……” 老者将自己遭遇一一说出,直听得鲁智深不断点头。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都入了神,不觉时间过去许久。 最后说到孙淮亲自率领人马铲除豪强时,鲁智深忍不住拍手赞道:“那梁山泊的寨主端的合洒家脾气!是条好汉子!” 忽的一股焦糊味飘了过来,老者猛然起身,急道:“老汉这脑子也是不中用,只顾说,却忘了锅里的肉,怕是糊了。” “老丈休急,洒家只吃些饭也不打紧。”鲁智深见状安慰道。 老者去到厨房看时,果见锅已经烧糊了,无奈,只得捡上面几块好肉盛了来叫鲁智深吃。 鲁智深早便饥饿,也不挑食,就着几块肉大口吃起饭来。 好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后,鲁智深吃的饱了,便作别老者,欲要离开。 临走时,这大和尚又想起一件事来,问老者道:“洒家常听得山东有个及时雨的,人都道他的好处,不知老丈可知吗?” “什么及时雨,俺也听得,只知他是个县城押司,往日里有豪强作祟时,也不见他来管。” 只这一句话,鲁智深便留了心,也不多言,就此辞别离去。 七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算不得近。 只因在老者家吃饭,蒸米煮肉用了不少时间,天黑之前鲁智深未能走到梁山泊,便就寻了个住处歇了一晚。 翌日天蒙蒙凉时,鲁智深收拾好行囊,便径奔目的地而去。 行到日头全然挂在天边,鲁智深已来到大泽之边,一个岔路口上,遥遥望见一队人马,齐整的沿着道路前行。 “莫不是哪里来的官军要征缴梁山?”因这伙人马看着训练有素,气势汹汹,鲁智深心下疑惑,见路边有百姓在那里指指点点,更是不解。 只因若是军队征缴强人,寻常百姓哪里敢这般驻足观看?于是上前询问。 “敢问这位乡里,那人马是哪处州府的辖下?” “这位师傅是刚来到俺这地界的吧?”那人瞧了鲁智深一眼,反问道。 “却叫你说的准了,洒家便是刚到此处。” 那人笑道:“俺说也是,只消在梁山泊附近住上几日,便知那人马是从山上下来的。”说罢又感叹道:“不知这回是哪里的恶霸又做了坏事,惹得梁山好汉下寨讨伐,更不知是哪位头领为首,前去铲除豪强。” 鲁智深听了暗暗心惊,一则惊于梁山兵马的精壮,二则是这一伙分明是强人,百姓非但不怕,还对他们如此信任。 “别的都能作假,唯独乡里人对他们的态度做不得假,看来江湖上所言非虚,梁山端的是个好去处。可恨洒家不曾早来,这般无有人引荐,怎好贸然入伙?” 鲁智深一时想的入神,直直盯住这一伙梁山兵马。 “军师,你我就这里作别吧,山寨之上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孙淮胯下骑着那匹险些伤了孙安的烈马,来到路口处,与乔道清道。 自那日驯马之后,孙淮气这马险些损了自己一员大将,本不欲要它,奈何乔道清等人苦苦相劝,言道不过一匹马罢了,怎能与个畜生一般见识? 以此半月有余,孙淮终究是被说动了,留下了这个脚力。 “寨主此去荆南不比京东路上,山寨触及不到,于路上多多留心,若有要事,可叫马灵贤弟来报。”乔道清连连嘱托。 孙淮情知时间于自身来说的重要性,是以元宵一过,便要出行去访良才,荆南之地便有一人智勇双全,若能请他入伙,当为山寨添一基石。 此行非但酆泰跟随,有神行之术的马灵也在身侧,有何情报,这位神驹子也能快速的传递回来。 “军师安心,待我回来,再往汴梁走上一趟。” 孙淮正专心与乔道清叙话,忽的目光瞥见路旁一个雄壮的和尚,手中拿着一根铁棍般的物事,直勾勾的朝自己等人看过来。 “天下间这样的和尚可不多见,莫非是那花和尚?”孙淮肚中寻思。 那位在原轨迹中救了林冲之后,有一年多的时间空白期,谁也不知他从哪里走过,出现在此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军师可瞧见那和尚吗?”孙淮低声道。 “我素闻有个西军提辖官,叫做鲁达的,一身好武艺,因打抱不平杀了人,落发为僧到了东京为高俅所迫流落在江湖上,看看此人,却有八九分像是他。” 乔道清听完也留了心,略略思索,言道:“便下去问问何妨,若真是他,倒是件好事。”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下马朝鲁智深走去。 那路边有许多百姓,见得二人走来,纷纷喊道:“好汉,你们这是往哪里去惩奸除恶?” 乔道清笑着与这些人作答,他这回下山,真就不只是为送孙淮,更是有个目标要去除掉。 如今梁山周边还敢跋扈的豪强或是被剿灭,或是看了前人下场变的收敛,几乎已经没了踪迹,可这是世上从不缺没脑子的,单就有人不思悔改,杨林探知以后,孙淮这才叫乔道清顺路走一趟。 “可是西军老种经略相公帐下鲁提辖当面?” 鲁智深看面前二人双双走来,正疑惑间,忽听孙淮这般一问,顿时回过神来,走出人群。 “洒家便是鲁智深,这位小哥怎识得我?” “我还当只是凑巧,原来真是提辖在这里,小可孙淮,久闻提辖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好个活佛!” 孙淮大喜,庆幸自己与乔道清同行走的慢了些,否则错过了岂不遗憾? “只你便是孙淮?洒家寻你久矣!”鲁智深闻言大惊,他只听说梁山寨主是个好汉,不曾想到这般年轻。 不过鲁智深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已叫这和尚打心里服气孙淮,也没在这年龄上多想,登时纳头便拜。 “提辖恁般多礼,倒叫小可受宠若惊。”孙淮搀住他,把住鲁智深的手道:“我闻提辖流落在江湖上,因何到了此处?” “洒家专为寻你而来。”鲁智深见到时时想见之人,打开了话匣子。 第四十八章 一访萧嘉穗(求追读收藏月票推荐投资) 孙淮拉住鲁智深来到兵马之前,听他说话。 乔道清见二人谈性正酣,寻个由头,叫百姓们散去。 “洒家自离了东京……于路听了大寨仁义之举,因此奔这里来,进得郓州,得知百姓看法,确信江湖传言属实,正苦恼无门路上山时,却在这里遇上阿哥。” 鲁智深把自己的经历一一讲来,孙淮只静静的听,待他讲完,朗声笑道:“提辖一腔热血,小可也多有耳闻,既有入伙的心思,小可喜不自胜,当扫榻相迎。” 乔道清先前也只是听,见孙淮说出这话来,出言道:“寨主所言,贫道深以为然,该说天意叫我等在此处会面,似此两厢情愿,岂不美哉?” 鲁智深见乔道清一表非俗,彬彬有礼,心下也生出好感来,直道:“洒家孤身一人,生平却喜热闹,今日投身大寨,也算全了一个心愿。” 孙淮听了鲁智深言语,不由心生感慨,这位天孤星,生性不羁洒脱,每每好抱打不平,最后更能悟透自身,足见其慧根深重。 与鲁智深介绍了酆泰马灵二人,孙淮道:“今日提辖来投,我心中甚喜,荆南之行便延后几日,先回山寨为提辖接风。” 不料鲁智深闻言却道:“岂能因为洒家误了山寨的正事?若恁的时,倒成了洒家的罪过,寨主只管去就是了。” 说罢看向乔道清言:“寨主往荆南是为请一位好汉来共襄义举,不好耽误了。洒家便先随乔家师兄回山寨里,待那位好汉到来,再一同庆贺不迟。” 花和尚粗犷之下,却有细腻心思,因此说出这等话来。 孙淮闻言更觉这位行伍出身的思虑周全,拉住他的手道:“提辖接风宴上,若无小可,不免叫我心中遗憾,既是这般,万万等得我归来同庆。” 鲁智深也觉孙淮对自己脾性,当即应下。 这般又说了许多话,孙淮告别一僧一道,踏上前往荆南的道路。 王庆,日后将与宋江、田虎、方腊共称四大寇。 他所占据的八州八十六县之地,跨越河南湖北之地,甚至就连大宋西京都被其攻破,手下自然有许多猛将,似酆泰,原轨迹中便投靠了王庆。 不过王庆起事还要到数年以后,这便给了孙淮提前下手的机会。 孙淮此去的荆南,便是在日后王庆势力范围之下。 虽然此行主要为了一人,但若要遇上值得招揽的,也不会手软。 孙淮三人日夜兼程前行,不则几日,来到荆南城中。 在这城里歇了一夜,翌日,孙淮便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人物。 孙淮要寻之人,名为萧嘉穗。 他高祖萧嶦,字僧达,为南北朝大梁高祖武皇帝之弟,荆南刺史。时年长江决堤,萧亲率将吏,冒雨修堤。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而水退堤立。 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萧嘉穗取名在此。 此人生而有其祖遗风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 而且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凡遇有肝胆者,不论贵贱,都交结他。 王庆作乱之时,侵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当事的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 可即便城池失陷,萧嘉穗亦未眼睁睁看着王庆祸害百姓,反而趁宋江举兵前来之时,一呼百应,携大势斩杀王庆手下大将,因此解救了一城百姓。 更兼其洞察大宋朝堂局势,在得胜之后,拒绝了宋江为其请功之言,飘然而去。 凡此种种,智勇兼备,孙淮自然想请他入伙。 其实孙淮也不能确认萧嘉穗此时便在荆南,因其是偶游此处,被荆南人爱戴,因此留下的。 “掌柜的,敢问这城中可有个叫萧嘉穗的?” 酒店之内,消息向来灵通,孙淮便先向下榻的酒店掌柜询问。 “客官却是问着了。”听孙淮问起萧嘉穗,掌柜的来了精神。 “这位萧大官人,前段时日方来城中不久,满城百姓皆感其先祖恩德,因此请他留居。不知客官寻他作甚?” 孙淮听闻萧嘉穗如今已到这里先是松了口气,答道:“我闻他乃是一等一的好汉,故此欲来结交。” 掌柜也知萧嘉穗好结交英豪,看孙淮不似常人,便道:“萧大官人现在帅府南街纸张铺间壁住下,若要寻他,到那里去便是,不过他是个好游历的性子,说不准何时便离家了。” 孙淮谢了掌柜的,讨来地址,携马灵酆泰二人前去。 路上,酆泰言道:“但愿真如掌柜所言,那人是个值得的,不枉费哥哥远行千里至此来请他。” “远行千里还则罢了,我只怕请不动这人到山上入伙。” 孙淮这担心不是凭空来的,萧嘉穗本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便是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酆泰皱了皱眉:“哥哥如此看重这人,他岂能叫哥哥折了面子?”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若因为我有些许名声势力,便强行要他人效力,与小人何异?我三人前去,务必要以诚相待,便是请他不动,也不可失了礼节。”孙淮嘱托二人一句,他两个都是知礼的,自然应下。 几人来到掌柜所说的住处,却见得大门紧锁,马灵不由道:“敢是他不在家中?” 孙淮便去问间壁纸铺里寻人问道:“不知间壁萧大官人哪里去了?” 那人道:“几位来的不巧,他前日收拾了琴剑书囊,嘱托了了小人照看屋子,不知往哪里游历去了。” “可知其何时归来?” “小人也不清楚,他只道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五个月,皆有可能。” 酆泰叹道:“这却如何是好,总不能在这里等他半年去?” 孙淮也是叹息一声,本以为能见到萧嘉穗当面,不成想这般不巧。 山寨里还另有要事,等上半年显然不妥,可若是就这般走了,又是心有不甘。 思虑再三,孙淮在酒店中住了半月,每天去往萧嘉穗住处查看,以期他能归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萧嘉穗迟迟不归。 第四十九章 机缘巧合(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那萧嘉穗始终不见踪影,哥哥总等在此处也不是个法子,不如叫马灵道长先随哥哥回去,留我在这里。” 捱过半月,酆泰终究是个武夫,苦等萧嘉穗不来,有些急了,于酒店客房之中发表自身看法。 孙淮看这汉一眼,多少猜到了他一些心思。 “既是请人,当有诚心实意,否则弄巧成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哥哥在这里一住半月,山寨大小事务尽都抛下,如何没了诚意?我等在这里,待他回来,领去山寨见哥哥就是了。” 孙淮笑问道:“我那兄弟,你若请的动还好,请不动又当如何?” 酆泰大手一挥,尽是自信道:“哥哥放心,但凡他现身,我使出浑身手段,也请得他到了山寨。” “兄弟这般说时,我便更不能留你自己在这里了。”孙淮摇摇头,继续道:“我知兄弟一心为了山寨,不过强人所难非我所愿。那萧嘉穗亦不比旁人,非是手无缚鸡之力,兄弟收了心思罢。” 这汉言语中流露出的,明明是想请人不成,便要强行动手,这等事,孙淮不愿去做,更不能去做。若当真如此,只会遗留祸患。 酆泰被看破了心思,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一张糙脸上满是纠结。 “似哥哥这般苦等,谁知他何时归来?若三五年不来时,莫不是一直等下去。” 孙淮在房中缓缓踱步,心中思索。 酆泰说的不无道理,山寨里许多事都要紧着办,这般等下去,不知何时到头。 “这位一似闲云野鹤,此番不能得见,虽是遗憾,也无良法。” 权衡一番之后,孙淮还是决定先行离开,况且要寻萧嘉穗,日后也不是没了机会。 酆泰闻言喜道:“哥哥是同意我留下了?” “兄弟若是留下,谁与我做护卫?待我留书一封,一同离这荆南城去,择日再来就是了。” “这般却是麻烦了,不过哥哥有言,小弟自然遵从。”酆泰在那里长吁短叹,为心中想法不能得以操作倍感惋惜。 这大汉如此表现,叫孙淮马灵二人看的想笑。 三人收拾了行囊,再来到纸张铺,寻到店里掌柜,孙淮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对方。 “今次不能得见萧大官人,小可甚为惋惜,无奈要事在身,不好再耽误了,劳烦掌柜待他归来,将这书信代为转交。” 那掌柜也知孙淮几个每日前来,只为拜见萧嘉穗。 想这荆南城里,都佩服萧嘉穗为人,见孙淮如此,心中生出敬意,便道:“这位官人还请放心,在下必亲自交到其手中。” 孙淮听了这话,略略安心,便带着酆泰马灵离开此地。 出了城门,来到人少处,孙淮嘱托马灵道:“道长神行法迅捷,需先回山寨一趟,请军师着人押送货物往汴梁去,我与酆泰贤弟到了东京再与他们汇合,如此可省下许多时间。” “贫道自去,寨主一路多加小心。” 马灵得了令,离了孙淮三丈以外,掐动法决,脚下自生一股清风,化成两个风火轮,托着他疾行而去。 “寨中果真卧虎藏龙,马道长竟如此了得!” 这位道长一向不显山漏水,酆泰还未曾见过马灵施神行法,看的直吐舌头。 “若不如此,怎得神驹子的美名?” 酆泰暗暗惊叹,还是自家寨主有本事,若不然,似这等高人,怎会归于麾下? 还有自家军师,平素也是个普通老道形象,不知身怀何等手段。 孙淮自不知酆泰所想,其实初见马灵这神行法时,他也自惊叹,可惜乔道清多有嘱托,出行在外,宝剑不可离身。否则自己何用骑一匹蠢物?风火轮踩在脚下何等酷炫? 马灵先走之后,余下二人慢慢往汴梁而去。 行了七八十里路程,却见有个小厮赶着辆牛车迎面而来,牛车上端坐一位青年,正捧着书籍观看。 孙淮心中有事,未曾留意了,那青年觑着孙淮的胯下的马儿神骏,不由对孙淮多看了两眼,复又翻起书来。 两伙人擦肩而过,酆泰疑道:“哥哥,方才那人直看你。” “人家自长了眼睛,你我总不能管他人往何处看。” 酆泰闻言也未曾多想,护于孙淮身侧,渐行渐远。 且说那牛车上的二人一路进了荆南城,回到住处,小厮将车上一应物事都搬下来。 青年来到间壁,寻到掌柜施礼道:“萧某外出,家中多蒙掌柜看觑。” 那掌柜见了青年,直叹道:“大官人何不早归片刻,却错过了!” 青年不解道:“如何错过了?” “大官人有所不知,半月之前,有几人来到这里,言慕大官人名声欲要拜访。因见你外出,便在城中留住,每日前来门口等候,我瞧他们也是好的,可惜苦等大官人不回,因此今日离去了。” 原来,这便是孙淮苦等未归之人。 说着,掌柜取出一封书信来。 “这不,留下这封书信,叫我转交大官人。” 萧嘉穗道了声谢,收下书信回到家中打开来看,但见信中是何内容: “梁无砥柱房无顶,山存义士驭雄鹰。孙吴兵谋千年颂,淮荆英豪展威名。” 看遍这四句,萧嘉穗面色微变,迅速将书信收起。肚中道:“我的名声何时传到了济州境内?惊动了此人,不过此次出行,倒多听人言他那伙人的好处,直把耳朵都灌满了。” 想罢,萧嘉穗唤来小厮道:“你去问间壁掌柜,那伙人走了多久。” 小厮领命而去,不多时转来回道:“他几个走了也有数个时辰了。” 萧嘉穗闻言道:“我已知了,你自去忙吧。” “听其作风,远异寻常绿林寨主,本欲借机见此绿林中的奇人,似此许多时间过去,不知他们走的哪条路,也未曾晓其样貌,可谓无缘。也罢,若有缘时,自能得见,倒不急于这一次。” 自言两句,萧嘉穗摇头将这事放下。 孙淮若知荆南城中的景象,恐怕登时便要转身回去,叵耐机缘巧合以致错过。他此时正带着酆泰埋头往汴梁行去。 第五十章 卖炭汉(求追读月票推荐收藏) 二人从荆南一路行来,见得满是荒凉景象。 如今这季节里,便是道路两旁的枯枝,也被人捡去做了柴火。 杜壆、縻貹、袁朗、马家兄弟、滕家兄弟…… 一路上,孙淮不断盘算着王庆手下叫得上姓名的大将。 “淮西多猛士,莫非我一个都遇不上?” 孙淮故意行的慢了些,眼见要进入河南地界,心心念念的这些人,却一个都不曾出现。 侧目看了看身旁的酆泰,孙淮回过神来。 绿林之中何止千万人,有本事也就这些,往多了说,不过数百,随意便想遇上,却不容易。 便真就遇上了,哪有恁般好的事,开口招揽便能成事? “我清晨时明明洗了脸啊。”酆泰见孙淮不住朝自己这边看来,忍不住抹了几把脸。 “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哥哥怎地总是来看?” 听他问出声来,孙淮被这汉逗的忍不住笑。 “兄弟面上自是干净的,我只是在寻思,若先前遇上你时,兄弟未有入伙的心思,该如何将你留下。” 酆泰闻言放下心来,不由道:“偏生哥哥想的多些,我等江湖中人,满处漂泊,或自立门户,或寻个大寨相投,总要寻个跟脚。否则时时担心官府抓捕不说,在外厮混时,也不免叫人看轻了。” 这话说来简单,可是也不无道理,有些时候,还就没那许多弯弯绕绕。 似原轨迹中的时迁,想尽办法要上梁山入伙,便是自己收下他时,也是其主动凑上前来。 他一人无拘无束,凭着身上本事,难道不能衣食无忧? 这些身怀绝技之人,除了吃饱穿暖,还是不愿泯然众人之中,总想谋个出头之处,这才是关键。 “倒叫兄弟你点醒了我。”孙淮感慨一声。 两人说着话,渐渐眼前现出一个小城来。 二人下了马,牵着走入城门中。 马蹄哒哒敲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此时天寒,不见许多人,只稀疏的摆着些许小摊。 “哥哥在这里稍等,我去买些吃的来继续赶路。” 寻到一个茶摊,孙淮要了一壶热茶来驱寒,酆泰把马栓好了,留下句话便走。 到羊肉铺上切了几斤好羊肉,又打了几斤好酒,正待回去寻孙淮时,却叫路边一个卖碳的吸引了酆泰的注意。 “卖木炭喽,上好的木炭。” 那卖碳汉子身高九尺,赤面黄须,但见其一面吆喝,一面从身后驴车上一手一个举重若轻的提下两筐木炭来。 酆泰看时,暗自寻思:“那一筐木炭,少说也有一两百斤,看他单手提着,有如无物,想是个有本事的。” 这般想着,酆泰凑上前道:“你这汉,木炭作何价格?” “一斤折价二十文。”那汉见酆泰穿的衣服都是上好料子,手中有酒有肉,知他有银子,通红的面上挤出笑容来。 “怎要的这般贵?” “好叫客观知晓。小人这是上好的木炭。也只靠着它们换些粮食,才能养活自身和家中老娘。” “恁的时,我倒要看看这碳好在何处?” 酆泰伸手从筐里抓出一块木炭来,稍稍用力,便碾成齑粉。 “哪是什么好碳,分明是些残次品!”酆泰有意激怒他,来试这汉的本事,便故意找茬。 那汉见他这般,却也不怒,只赔笑道:“客官若瞧不上时,自不买就是了,不要为难小人。” 酆泰见状要去提那筐子,却被汉子抓住了手腕。 “小人不识得客官,想也未曾得罪了,何故苦苦相逼?”汉子胡子微微颤动,双眼盯住酆泰。 “这汉果然好力气。”察觉手腕传来的力道,酆泰肚中道:“哥哥此番寻那萧嘉穗不着,若能招揽此人也是好的。” 臂膀一拧,那汉也未想到酆泰力量非常人可比,被他挣脱出来,暗自吃惊,正做戒备姿态,不料酆泰突然咧嘴一笑。 “你这汉倒有气力,怎地沦落到了卖碳的地步?” 那汉摸不准酆泰要做什么,没好气道:“空有蛮力有何用处?挣不到银子,叫老娘跟着吃苦。” “看你手上老茧,想是也练刀兵,只在这里卖碳,直糟践了,我这里有个发财的去处,你可愿来?” “管你甚发财去处,我自卖碳,也吃的饱,便不劳客官操心了。”酆泰先前挑衅,叫这汉心生不满,自然不愿与他多言。 第五十一章 酆泰劝汉(求追读月票收藏投资推荐) 酆泰看其这般反应,知他心中有气,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来。 “好汉莫恼,先前见你手提百斤木炭犹自轻松,因此故意来试,却冒犯了,这锭银子便做赔礼。” 红面汉子斜觑酆泰一眼,见他声音虽粗,语气却温和下来,为防惊走真来买碳的客人,也不愿争吵。挥手道:“你既认错,我也不好得理不饶人。只是无功不受禄,你这锭大银,买十筐我这碳也用不完,快自走吧。” 酆泰把银子又收起来,却也不走,提了酒肉,转到那汉驴车边上,自顾自往上一坐。 “那木炭是你辛苦烧就的,我却毁了一块,这般走了,心中难安。既不要银子,便吃些酒水如何?” 那汉见酆泰这番自来熟的表现,心中又气又笑。不过一块木炭,能值几文钱?他却拿这做由头不肯走。 “谁要吃你的酒肉?快快走了!” 酆泰闻言却是大马金刀的纹丝不动,取出酒肉来摆在面前。 “好汉若不吃,便当行好了,我借你这驴车做个餐桌,吃完便走。” 说话间,酆泰便开始吃,他的吃相粗鲁,只吃的满嘴油光,还时不时抓起酒囊豪饮。 “你这厮,看着也像个爽利的,怎地如此无赖?你坐在这里,兀自吓人,我这炭怎能卖得出去?” 赤面汉子哭笑不得,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只请自己吃酒肉,虽有些无赖行径,却不值当动手。 “倘若卖不出去,我便尽都买了,好汉说我面相吓人,我看你时,却如照镜子一般。” 酆泰说着,用那沾满油光的手把之前那锭大银又拿出来,直接扔给卖炭汉子。 那汉抬手接了银子,叹道:“我直拿你这无赖没法子,便陪你吃这一顿,银子你自收着。” 他上了驴车,把银子抛还到酆泰怀中,在其对面坐了,抓起一块肉来吃。 “这便对了,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此才算痛快。”酆泰见状露出笑容,把酒囊扔给他。 既然吃了肉,也不怕吃酒,那汉畅饮一口,直道:“酒肉我也吃了,说吧,你究竟有何目的?” “吃完再说此事不迟,我与好汉蛮缠许久,却还未通名姓,兄弟我姓酆名泰,好汉却叫何名?” “我自姓袁,单名一个朗字。” 酆泰虽是无赖,却不过火,这汉初时不满,如此对面一坐,共吃酒肉,心中略有气愤也消散了大半。 “我观好汉样貌,莫不是关外之人。” 袁朗这人样貌属实不似宋人,酆泰故而有此一问。 “说到这样貌,我便气恼。长相乃是爹娘生就的,我父祖都是这般,乃是正统的宋人,却多曾叫人当做番子。” 对饮几个来回之后,袁朗气性已消,面对酆泰,也愿意为其做答。 二人又报出年龄,酆泰却比袁朗小上两岁。 “好汉年岁在酆泰之上,这般,我便称你一声哥哥如何?”酆泰先是拉近与对方的关系。 袁朗没有不应的道理:“蒙兄弟瞧得起我,有何不可?” “哥哥可曾到江湖上行走?” “前些年学成些武艺在身上,也闯荡过江湖,这两年家中老母年高,离不得人照顾,我便寻些生计陪在她老人家左右。” “你在这里卖些木炭,赚不到许多银子,老娘也难享了福气。既然行走过江湖,如此好汉应当知晓,其中有那奢遮好汉,凭你的武艺,因何不去投靠了?” “沧州有个小旋风柴进,济州有个及时雨宋公明,他两个都是有名的奢遮。我却不愿到人家那里求告钱财,仰人鼻息。”袁朗饮了口酒,说出缘由来。 “那宋江算什么奢遮?要数奢遮好汉,还得是梁山八百里水泊里的。”酆泰见他只提这二人,不由道。“哥哥岂不闻水泊豪杰惩戒豪强,多为百姓赞颂,如何比不得柴进宋江?” “你说那去处,我也在过路客商口中听闻了,只是要投那里,实为落草。我若无高堂在世,说不准要去,可惜带着老母,怕多有不便。” “这有何不便处?” 酆泰听他言语,心中大喜,本来还怕袁朗无心落草,可探其口气,似是有落草的意思。 于是凑到其耳边低声道:“哥哥糊涂啊,你不知那梁山泊上,许多年高父母都享清福,” 袁朗听了这话,顿感诧异道:“兄弟如何知晓这些?” “话都说到这里,你我酒也喝了许多,小弟便与哥哥说了实话,只我便是梁山泊上新入伙的头领。” “你这般与我说了,难道不怕我去报官?”袁朗先是大吃一惊,却未曾声张,只是低声来问。 “以你的本事,若想与官府卖命,何至于沦落到卖炭的地步。” 袁朗啧啧称奇,不成想这酆泰外表粗鲁,却能想到细处。 却还真叫他说的准了,袁朗之所以烧木炭为生,便是看不惯本地官府,否则依仗着武艺,怎么也做得个小吏。 酆泰见袁朗一时不做声,继续道:“梁山泊上的寨主孙淮哥哥,最是大方仁义,凡山寨头领,入伙非但不要投名状,还有一千贯安家费拿,这便是小弟先前所说发财的门路。” “兄弟休要诓我,哪有恁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千贯,天上已经不是掉馅饼,而是掉银饼了。 “哥哥偏生不信,待你随我去见个人,便知真假!” 酆泰跳下车来,酒肉都顾不上收拾,将袁朗扯下车来,拉住他便走。 袁朗一面吃惊酆泰气力巨大,一面说道:“我那木炭还未收拾了。” “此事若成,还卖甚鸟木炭?保管哥哥和老娘每日吃用都是享福!” 酆泰急急说道,脚下也不停歇,袁朗回头瞧着,没奈何,酆泰脚步迅速,连带着他也走的急,转眼间,自己那摊位便消失在视线中。 且说孙淮此时正在茶摊处等待,看看过去许久,却未见酆泰归来,心中正想着这汉不知因何事耽误了,便见目力所及之处奔来两条大汉,他两个身高体壮,狂奔之下唬的街上行人纷纷躲避,生怕叫撞伤了。 定睛看时,二人当中前面那个,不是酆泰又是何人? 第五十二章 钱财岂及信义之重(求月票追读收藏推荐) “慢些,休撞伤了人!” 这两条大汉,一个在前面扯,一个在后面跟,袁朗口中不断嚷着。 直到孙淮身旁,酆泰才停下脚步,袁朗被他扯住走这一路,住了脚,便看到了面前的孙淮。 “这位是?” 孙淮疑惑的看了眼酆泰身旁番人样貌的大汉,按说自己八尺以上的身材已是鹤立鸡群,自打在梁山泊立足以后,遇上的头领许多都在八尺五寸以上。 “哥哥等的急了吧。” 酆泰提起茶壶灌了几口水,这才继续道:“这位好汉名为袁朗,小弟在街上撞见他,因见其不凡,故而带来见哥哥。” 袁朗? 孙淮略略一想,便回忆起这个名字来。 说起来,这也是个不逊于梁山五虎的猛将,曾以一敌二在三十合上下将河北降将金鼎黄钺一杀一擒,之后马不停蹄与宋军阵中霹雳火秦明厮杀一百五十合不分胜负。 若不是先战了三十合,秦明能否与他打平犹未可知。 都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孙淮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意,自己苦寻不到的人才,叫酆泰买个酒肉便带了回来。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般一看,自己这位亲随头领,倒是个福将。 “好汉快请坐下。” 脑子里想了许多,其实不过片刻。孙淮将还在愣神中的袁朗拉到座位上,酆泰挨着这赤面汉子坐了,开口道:“袁朗哥哥,这位便是小弟追随那位官人。” 因着在大街上,酆泰自然不好称孙淮为寨主。 袁朗不是痴的,理解了酆泰言语中的意思,只觉彷如做梦一般,自己好端端的卖个木炭,突兀撞出酆泰这个无赖非要请自己吃酒。 吃酒过程之中,还得知对方是江湖上有名的梁山大寨下来的头领。 本来袁朗有六七分信他,还未待仔细求证,便被拉着来见个青年。 恍惚间,酆泰又说这青年便是梁山寨主。 若无人说,任袁朗想破头去,也猜不到面前直如个富家官人一般的,竟坐了隐隐有绿林第一大寨架势的梁山头把交椅。 “袁家兄长,如今我家官人当面,有何疑问处,你只管来问,若酆泰说的有半句不对,便叫兄长把我这颗脑袋摘了去!” 酆泰的言语把袁朗从恍惚中拉出来,对方直把话说到这等地步,自己还有何话说? 连忙起身欲要行礼,袁朗却突觉两条手臂上传来巨力,叫自己拜不下去。抬头看时,但见孙淮伸手托住自己两条臂膀,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来,口中道:“这里杂乱,多有不便,无需恁般繁琐。” “他竟如此真人不露相!”想袁朗自恃力大,被孙淮这一托,心中暗自惊讶。 “小可原以为此行将无所获,不成想在这里遇上好汉。快与我讲来,我这酆泰兄弟是如何与好汉相逢的。” “官人见笑了。” 袁朗下拜不得,只好抱了抱拳,肚里暗暗寻思:“这人如此年轻,却不自傲,怪道江湖上都言他的好处,” “还是小弟说吧。”酆泰接言道。 “我买酒肉时,恰见这位兄长贩卖木炭,因见其不凡,便上前结交。攀谈之下,得知其需赚银子赡养老母,因此带来见官人。” 袁朗在一旁听得不知作何表情,这位兄弟对自己的结交方法还真是只字不提。 孙淮将袁朗的表现看在眼中,酆泰又说的笼统,多少猜出自己的亲随头领说的不全,莞尔道:“好汉既来见我,想必是考虑清楚了,赡养老母一事,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到了去处,保管衣食无忧,颐养天年只是等闲。” 袁朗哭笑不得道:“酆泰兄弟性子急,哪里与在下留出考虑的时间来?” 孙淮侧首看向酆泰,但见这汉一脸憨厚,不住的挠着后脑。 “小弟哪里想的到这许多,只为解决兄长缺银子的境况。” 解决困境是假,怕人跑了才是真。 孙淮看破而不说破,对袁朗道:“这位兄弟鲁莽了些,好汉不要见怪。” “鲁莽处不曾见识,狡黠处却领教了。”这位赤面汉子以玩笑语气说出这句话来,说完正色道:“小人名不见经传,得官人相邀,本不该犹豫。还是如先前同酆泰贤弟所言一般,老母尚在,带她奔波,非良策也。” 袁朗这话,分明是不大放心,不过他未曾亲眼所见梁山景象,有这担忧也情有可原。 可是荆南之行,好容易遇上这员猛将,孙淮岂能轻易便放弃了? “非是小可强求好汉,唯愿与我同归,届时若有不满处,随时离去,小可绝无二话!” 酆泰见袁朗不答,直道:“小弟拿脑袋作保,哥哥若下不得山,直叫你摘了去做夜壶!” “兄弟脑袋上有七个窟窿,做夜壶却不好用。”袁朗先是笑答,继而沉吟道:“官人名声在外,想来不至于欺我,只是老母年高,不好随我奔波,袁朗自跟两位走一趟如何?” “这般也好!”孙淮喜道。 只要袁朗去了,孙淮便不怕他走,不过是再来一趟接其老母而已,举手之劳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好汉需知,我二人此行先要去往东京汴梁,办完事才要回去,许是要些时间,老母可有人照料?” 袁朗既然敢说出来,自然已盘算好了,便道:“小人自有人托付了,走上一趟没有妨碍。” 孙淮听罢朝满脸憨厚的酆泰使个眼色,这汉从马搭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来交到袁朗手上。 “这里是些许银两,好汉拿去安置家人,我与酆泰兄弟等你归来同走。” 袁朗本以为是银子,入手却察觉出不对来,银子哪有这般重? 打开来看,一抹黄澄澄的光芒映入眼帘,分明是一块蒜头金。从这重量来看,少说也值个两百来贯铜钱。 “两位不随我同去,不怕我带着这钱不见踪迹?” “不过些许钱财,岂及信义之重?小可既信好汉为人,自然不能相疑,好汉自去就是了。” 袁朗看看二人,又看看手中的金子,也不多言,郑重抱拳而去。 第五十三章 袁朗托母(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袁朗拜别孙淮二人,急匆匆赶回摊位,收拾了木炭驴车,拣下一小块金子换成碎银铜钱,而后径奔城外去。 只是他却不曾回家,却沿着小道往山林中而去。 行到半山腰时,山路崎岖狭小,驴车上去不得,袁朗弃了车,徒步往上走。 看看这山上何等景象?但见寒风卷枯草,不闻鼠兔啮齿声,清溪何曾现游鱼?道旁却又添新坑。 袁朗怀揣蒜头金,提着与酆泰二人吃剩的酒肉登到山上,这里正有个去处,乃是一间茅草屋。 推开屋门,堪称家徒四壁,除了床铺炉灶之外,只有一个用木头制作粗糙桌子摆在当间。 “我那兄弟想是到山中寻猎物去了,姑且等他一等。” 见屋里无人,袁朗将酒肉置于桌上,就木桌旁的青石上坐下,未等许久,一个眼睁铜铃,脸横紫肉的汉子提着斧头,挎着弓箭垂头丧气的从山林中现出身形。 那汉子看房门开着,却是大喜,未及靠近,便大喊道:“袁朗哥哥,可是你来了?” “縻貹兄弟等的我苦,好算是见到了你。”袁朗听得声音,忙从屋中迎出来。 见这叫縻貹的汉子空手而归,袁朗关切道:“兄弟敢是又不曾打到猎物?” 縻貹闷哼一声,将开山大斧倚在墙上,摊手道:“这几日上山打猎的人直比猎物还多,休说鹿猪鸡兔,便连虎狼都搬了家,兄弟我空有能耐,却无施展处。” 袁朗听了只能暗暗叹息,这年头银子不好挣,粮食不好得,许多人便以打猎为生。 不过野兽也不是取之不尽的,自己与縻貹自幼相交,知他的本事,即便似这般好身手,都时常空手而归,可见其他人的处境。 縻貹进了屋子,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酒肉,顿时两眼放光。 “还是袁朗哥哥爱我,知兄弟放了空处,还带酒肉来。” “这都是吃剩下的,倒委屈了兄弟。” “甚么吃不吃剩的,有的吃便好!” 縻貹可不管这些,抓起来便吃,不多时,桌上酒肉便被他一扫而光。 “好算是吃了顿饱饭。”縻貹拍了拍肚皮,才发现袁朗只在旁端坐,未曾动口,顿时一拍大腿道:“哥哥怎地不吃,直叫这些酒肉都进了我一人的肚子。” 说完,这汉便起身要出门去。 袁朗忙拦住他道:“兄弟哪里去?” “我直把袁朗哥哥的酒肉都吃尽了,叫哥哥不得吃。如今我吃的饱了,这便进山里,哥哥只管等着,不打些野味,我便不回来!” “我吃饱了才来寻得兄弟,你快快安生了。”袁朗忙将他按回在座上。 “哥哥休要诓我!” “我何时欺瞒过兄弟你?” 縻貹听了这话,方才老实下来,袁朗道:“我此次上山来,为的是把老母托付给兄弟你。” 说着,袁朗把孙淮给的蒜头金,并换来的散碎钱财交到縻貹手上。 “为兄今日在集市,遇上一个奢遮好汉,给了这些钱财,如今要去为你我二人奔个前程,家中老母只有交给兄弟照料才能安心。” 縻貹一见那金子,登时惊道:“我那爷!恁般多的钱,怕是哥哥要与人卖命,我又不曾有父母家小,便叫我去,哥哥拿着钱照料老娘。” 袁朗听了这话,虽是山上寒风聒噪,却觉心中一阵暖意,把住縻貹手道: “我那憨兄弟,你性子忒直,一人外出恐要吃亏。且听为兄的话,把金子收好了,平素里不要叫人见了,只用那散碎的换些家用粮食物品。待我归来,再做打算。” 縻貹抹了抹嘴,粗糙的大手拍在胸膛上。 “哥哥向来比我聪慧,既是要去,我这便下山去照料老娘。若是有半点差池处,回来任凭哥哥处置!” “兄弟说些鸟乱话,你的心肠为兄还不知吗?那奢遮好汉还在集市上等着,我这便要动身,家中便不回去了,老娘问起,便说是随客商往东京去做生意,不日便回转来。” 縻貹听了嘱托,不住的把头来点。 吩咐好一应事宜之后,二人结伴下山,袁朗叫縻貹把驴车赶回家中,自到城里去寻孙淮。 …… “多劳二位等在这里,小人已将家中安顿好了,即时便可启程。” 看着复又出现在面前的赤面汉子,孙淮暗暗颔首。 这果真也是个重信义的,只是听他自称小人,不免有些别扭。 “好汉虽未决定一心入伙,却也相识了,休要如此自轻,观年岁时,你还在孙淮之上,我称一声袁兄如何?” 袁朗连道不敢,奈何孙淮一意不叫他过于自谦,只得任由孙淮称呼,不过袁朗还是称其为官人。 闲言少叙,路途多行。 此去汴梁尚远,几人也不再耽误,除却饮食住宿,脚下也不停歇。 不则多日,入了开封境内,来到汴梁城外。 毕竟是东京所在,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道路上比之别处多了许多行人,多有那赶着车马的,乃是行商,汇聚天下珍奇货物,都载到都城里卖与高官巨富。 “也不知军师他们走到了何处?如此信息不通,实在不便。” 孙淮感慨一声,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此时传信,皆还靠着人马奔走。 “从济州来,需走东路,我等便先不进城,待山寨人马到了,再作计较。” 乔道清他们要来,需备齐货物,着人装扮好了,人马多了,行路也难迅速,因此孙淮判断他们应当还在路上。 东京城中又太过繁华,不好会面,孙淮便做出在外等待安排,酆泰袁朗自然听从。 三人便就城外济州往汴梁必经之路附近寻了处荒废的庙宇,暂且安身住下。 这一等便是数日,未等到乔道清,却先来了个大和尚。 这一日,被安排到路旁观望的酆泰急匆匆的回到破庙,身后跟着的,正是新近入伙的花和尚鲁智深。 “寨主,可叫洒家寻到了你们!” 鲁智深一见孙淮,甚是高兴。 “提辖怎地来了此处?军师他们现在哪里?” 这位花和尚正被高俅通缉,按说是不该来的,否则怕有暴露的风险,故此孙淮出言发问。 第五十四章 汴梁城内(求追读月票投资收藏推荐) 鲁智深一番讲述,孙淮这才明白这位大和尚先来的缘由。 原来自他护送豹子头林冲往沧州归来之后,逢高俅记恨,大相国寺安身不得,流落到了江湖上。 那时多亏菜园子里一伙泼皮报信,方才逃出汴梁,鲁智深向时记得他们好处,因此得知山寨人马要入东京之时,便要跟随。 因着梁山大队人马走的慢,鲁智深便先行来到了这城外。 “他几个虽是泼皮破落户,却讲义气,洒家那时逃走,未曾顾及的上。往日里洒家四处奔波,今有了落脚之地,也想寻到他们,好看顾一番。” 鲁智深说起那过街老鼠张三与青草蛇李四来,满是遗憾。 恰如他所言,那一伙东京城中的泼皮,敢冒着得罪高俅的风险通风报信,也算是有些热心义气。 孙淮想时,他们在东京城中厮混多年,必是消息灵通,了解哪一家生活奢靡,哪一家能掷千金。 可于这事上面,却还有个前提,便是他们不曾叫高俅害了,如若不然,皆是徒劳。 “提辖这一身行头,过于引人注目,倘若入城,恐生枝节。” “洒家如何不知这个道理,正欲托人传信与城中泼皮,若张三李四还在城中,便叫出来见我。正在城外盘桓间,恰巧撞见酆泰兄弟,先来见了寨主。” 鲁智深也知自己异于常人,对孙淮的话深以为然。 “山寨里除提辖外,都有谁来?”孙淮摸摸下巴,踱步在破庙龟裂的石板地面上,出言问道。 鲁智深答道:“军师与马灵道长各带车马人手,分成两路前来,有时迁头领随行。” 思索片刻后,孙淮道:“我带着这两位兄弟到城里面打探,提辖既进去不得,便先在此处等候。待军师他们到来,在樊楼处汇合。” 鲁智深点头应下,又留意到样貌不凡的袁朗。 孙淮便与他二人介绍了,袁朗听闻眼前之人是江湖上扬名的花和尚,不免又是一番赞扬。 “洒家看兄弟也是个了不得的,山寨又添一员大将!” 鲁智深只当袁朗便是孙淮远行要请的人,心下也不轻视,二人相谈甚欢。 瞧着袁朗颌下的一捧黄须,孙淮心中现出个想法来。 …… 农夫争道来,聒聒更笑喧,数辰竞一虚,邸店如云屯。或携布与楮,或驱鸡与豚,纵横箕帚材,琐细难具论。 上文乃是苏东坡好友道潜和尚对乡间集市热闹景象的生动描绘,汴梁贵为大宋都城,更是繁华不尽。 此时虽为正午,不及上半日喧嚣,却也热闹非凡。 东京街道上,一锦衣罗衫的黄须大汉倒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踏步慢行,在其身侧两人,一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看似好像衙内。另一个面容粗犷,手脚粗大,一眼望去便不好惹。 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进得城来的孙淮并袁朗酆泰两个。 “别说,袁朗哥哥这般打扮,看起来还真就像是个番外来的行商。” 酆泰啧啧不已,低声与孙淮在那里说。 “我何时穿过这般的衣服,直叫人别扭,官人快叫酆泰兄弟莫要笑我了。” 迎着街上人纷纷投来的目光,袁朗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心中发虚。 若叫他与人厮杀,袁朗不曾怕过,可这般扮做番商,尤其孙淮还说要他去与人谈大生意。 天可怜见,他袁朗虽然平素里也在集市上做些小买卖,但那至多也就过手几两银子罢了,骤然叫他来谈动辄上万贯的生意,如何能不局促? 孙淮看一条九尺大汉这般模样,只得笑着安慰道:“袁兄不必紧张,待到了那樊楼处,也无需多说,自有我来应对。” “酆泰兄弟也把面上的笑容收一收,否则叫人看出破绽来,还如何跟人谈生意?” “咳咳!” 酆泰闻言面色一整,两只眼睛圆睁往前看着,自有一股剽悍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 三人都是头一回到这大宋都城来,对许多东西颇为好奇,边看边走。 这般来到一个人多的去处,却见许多人聚拢在一起,围住一个不过五尺上下的矮汉团团坐下。 那矮汉站在布棚之下,口中侃侃而谈。 “那日我正在天汉州桥上,没毛大虫牛二不开眼,偏要去撩拨那殿前制使杨志。想那杨志何许人也?乃是金刀杨令公嫡系后人,人称青面兽的。却道杨制使受此撩拨何等反应?但见白光一闪,歘!的一声,牛二当场饮恨……”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到杨志一刀斩杀牛二的时候,纷纷叫起好来。 孙淮几人也听的有意思,酆泰袁朗只是觉得杨志所为大快人心,孙淮却想的更多。 都言杨志出身名门,背负先辈荣光,一心重振天波府。 叵耐这世道上,不是有本事便能出头的。 有道是一门忠烈奈若何?无权无财谁认得?往时门前坐上客,冷眼观你遭坎坷! 本来杨志是要在梁山经过的,可那段时间,孙淮也没心思专门去考虑他。 况且以杨志的心思,除非走到了绝路,要他落草,绝无可能! “不成想杨志卖刀之景象,也被人编作了故事。” 那矮汉讲的声色俱佳,再加上其侏儒形象,不时做些滑稽动作,逗的看客们大笑,纷纷慷慨解囊,取出碎银铜钱来打赏。 其实做这种工作的,非止此一例,而是个专门的职业,称作“说话人” 这说话人又分两种,一种是矮汉这般专拣些江湖传闻编做故事的,注重些滑稽色彩。另一种多为落第的读书人,讲的又有不同,乃是包罗万象,博古通今,或为历史典故,或为当代雅事。 要选择哪一种,全在看客自身。 孙淮几人听了一回,取出些许铜钱掷于矮汉面前,继续闲逛着。 饶是孙淮这等后世见多识广的,半个时辰逛下来也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又逛了许久,来到靠近皇宫东华门外,一片宏伟的建筑群前,三人驻足不前, 但见一座高大的中心楼矗立当中,四面各一座三层的楼围住它相向而立,,楼的各层之间都有飞桥相连。形成一道道百步主廊,廊上有歌伎抚琴吟词,许多寻欢作乐之人在上面盘桓。 第五十五章 张三李四(求追读月票投资收藏推荐) 樊楼乃是时人延续故称,此时已更名为丰乐酒楼。 这里本是专为皇宫用明矾加工纸、绢以利于书写的场所,后来改做娱乐之处,因矾字读音与樊相同,故而得名。 孙淮看时,这里不愧是汴京城正店七十二、脚店三千家当中正店之首,果然好一番气派景象。 说起来,陆谦引开豹子头,道君皇帝私会李师师,都曾到这樊楼之中。 “怎地?哥哥要上去耍耍?”酆泰这汉促狭的问着孙淮。 酆泰倒学会调理人了,孙淮觑他一眼,正色道:“去是要去的,不过要等货物到了才好。届时卖了钱来,我亲自与兄弟挑一个样貌姣好的歌伎,赎回山寨里做个浑家。” 一听这个,酆泰汗毛倒竖,忙道:“万万不可,哥哥饶我这一回,若恁的时,山寨里兄弟岂不每日都要取笑我来?” “左右你这厮面皮也厚,怕个什么?” 孙淮说完,不给酆泰辩驳的机会,转身离了此地。 虽然要在这里与乔道清他们汇合,却要先去为鲁智深打听张三李四的下落。 “哥哥走慢些!”酆泰忙追上去,口中不停说着。 “那歌伎万万赎不得呀!” 袁朗看的好笑,酆泰与自己搭茬时的无赖景象犹在眼前,却也有人能治他。 就这般追赶着,三人来到大相国寺处寻人打探到,鲁智深烧掉廨宇的那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 由此又一路转将过来,来到这个去处,却见烧掉的廨宇复又搭建起来,未及进去询问,却见得廨宇矮墙外歪歪斜斜挤着十来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这些人靠在墙上,唾沫横飞的胡乱扯着闲篇。 孙淮看了看身旁的酆泰,他为了叫自己打消赎买歌伎的念头,还在那喋喋不休。 “可瞧见那些泼皮没有?你若能寻到张三李四,我便饶你这一回。”孙淮一指那些闲汉,对酆泰道。 “哥哥乃是大丈夫,说出话来可不能反悔。” 酆泰听了如释重负,大踏步来到墙边,不直接开口询问,也不嫌地上腌臜,却往这些人边上一坐。 这几个闲汉见得酆泰人高马大,又穿得好衣服,却是闷不吭声,顿时缄默起来。 片刻之后,有那耐不住心中好奇的开口问道:“你这汉子,哪里来的?” 酆泰不与他回答,自扭头到一边。 “嘿!” 那闲汉见酆泰不搭理自己,倒起了性子,又来追问:“你这厮好不晓事,我自好好问你,却不理人!” “去去去!” 酆泰挥手,如驱蚊虫般道:“我正烦闷,莫来聒噪!” “你这汉怕不是想吃苦头!” 那闲汉被这般惹得急了,招呼人把酆泰围住,扑上来欲要厮打,不料酆泰猛的起身,左手一拨,拨翻四五人,右臂一挥,挥趴六七个。 闲汉们跌倒在地,纷纷咂舌。 “除师傅外,我等还未见过似这汉一般了得的!” 受此一惊,闲汉们纷纷爬将起来,再来到酆泰面前,都是低眉顺气。 “好汉神勇,小人们服气了!” 酆泰把袖子捋起来,叠在胸前,俯视着这几个闲汉问道:“我自歇息,不曾招惹了你们,却来作弄人。素闻大相国寺泼皮中有两个领头的,哪个是过街老鼠张三?哪个又是青草蛇李四?” 有人慌忙答道:“张三李四两位哥哥去集市上了。” 原来这伙人无有营生,平日里偷盗些菜园子里的作物来换银子,这时节却无有蔬菜来叫他们偷,因此大多到集市上厮混,只留下这几人来。 酆泰听了,随意指了两个人道:“你两个留在这里,其余的去把他们寻回来,胆敢不回来时,叫你二人吃我一顿拳脚!” 几人忙不迭的应了,抛下两个满头雾水却又心怀恐惧的同伴急急走了。 孙淮在远处看了,暗暗赞赏酆泰的机灵处。 这伙泼皮过的是滚刀肉一般的生计,若一开始便用强,怕难问出张三李四的踪迹,如此转个弯来,张三李四若不想失了威信,便不能抛下同伙不顾。 等不多时,便见一伙三四十人的泼皮结群奔来,打头两个慌忙喊道:“好汉手下留情,休要伤了我兄弟!” “好汉可是要寻我二人?” 他两个许是从别人口中听了酆泰了得之处,即便带了许多人来,也把姿态放的低。 “张三李四到了,未知好汉有何吩咐?万望不要伤了我们这两个弟兄。” 看他二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酆泰点了点头,把那两个留下的闲汉推往他们。 “你两个倒是讲义气的,不枉提辖哥哥看重你们。” 赞赏一句,这汉继续道:“今日不是我要寻你们,乃是受花和尚鲁智深兄长所托,来看你等是否受了当朝太尉高俅的迫害。” 张三李四听了纷纷动容,忙道:“好汉识得我家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孙淮把这些尽收眼底,看酆泰往这边观望,便朝他招了招手。 得了孙淮的指示,酆泰对颇为激动的张三李四道:“你二人随我来。”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跟在酆泰身后,来到孙淮面前。 “方才我也见得,你两个虽不成器,却重义气。”孙淮对二人道。 “我也不瞒你们,如今你们那师父正在我山寨中安身,今番也来到汴京城外,只是不便进来。” 这二人听了一脸震惊,纷纷纳头拜下。 “多谢这位哥哥收留我师父,敢问是哪座山寨上的大王?” “只我便是在济州梁山泊里安身的,今日到这城里来办要事。之所以要说与你二人听,一则闻鲁提辖言说你两个冒着得罪高俅的风险与他通风报信,二则看你二人有无入伙的心思,若是愿意,便随我回山,虽无头领之位,却也做得小头目。” 他们这等破落户,江湖上的消息也是灵通,自然知晓梁山的名声,听闻眼前便是梁山寨主,忙不迭磕头道:“哥哥看得起我们二人,是我两个的福气,哪里敢有一个不字?” 孙淮点点头,叫他二人起身。 第五十六章 醉酒教头(求追读月票投资收藏推荐) 张三李四站起身来,叫几十个泼皮都来拜见孙淮。 这伙人久在汴京城中厮混,正有用的到他们处。 孙淮心中还有个疑惑处,便叫来张三李四询问。 “你两个到这菜园里通风报信,按说得罪了高俅,如何脱的身?” “不瞒哥哥说,我二人同这一伙兄弟,自来都是一心,都把嘴闭紧了,谁人能够知晓?那高俅没头苍蝇般查了一阵,也就不了了之。” 他二人说着,面上也颇为自豪。 说起来正是这般道理,想他们这伙破落户,若不抱成一团,也难在汴京立足,连大相国寺都对其无可奈何。也可见的张三李四还是有些手段,否则怎能聚起三四十人上下一心? “能够逢凶化吉,也算你二人有些造化。”孙淮道,“我知你这伙人好赌,既入我山寨,需把这滥赌的毛病戒了,可能做到吗?” 赌博一道,乃自取灭亡的去处,古往今来,许多人在这上面一蹶不振。 晁盖等一行八人劫去生辰纲时,若非白胜一味去赌,也不会轻易事发。 既然知晓张三李四有这等毛病,孙淮少不得要提前预防一番。 “这……” 看这二人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孙淮明白,想叫一个赌徒收了心思,实在不易。 便是如今山寨里的阮氏三兄弟,也是好赌的人,阮小五更是曾拿老母的首饰换钱要去翻本。 好在如今在山寨氛围的影响下,多少有了些改变,这张三李四等人也是一般道理,先带回山寨,矫正一段时日再说。 “这般反应,倒在我预料之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你二人断然保证,我反而不敢信。且记住了,日后多多约束自己,逐渐改正了,届时自有你们的大用处。” 听了这话,张三李四并一众泼皮这才面色稍松,忙不迭保证尽力改正。 “如此也算好的,我这里有个事情,你两个去着人打听了来。” 他们既能说出保证的话来,态度也是好的,孙淮便先信了,具体如何,只待时间来验证。 “满汴京城里,要知什么事,哥哥但请吩咐。” “这汴京城里,都有何人喜好稀罕物,愿意为此一掷千金,都去探来。” 闻言,张三李四来了精神,叫手下泼皮都散出去,自己二人留在孙淮边上带路。 张三道:“哥哥要寻那有钱又愿意花钱的,汴京城中数不胜数,蔡京、高俅、朱勔、王黼之流,哪一个不是奢靡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赋闲的文武官员,家中都有钱财,其中以花儿王太尉为最,他原是禁军高官,如今没了职务,每日流连于樊楼之上,过的甚是快活。” 孙淮把这话听在心中,那花儿王太尉,曾有出价三万贯要买金枪手徐宁家传宝甲之举,想来不缺银子。 关于此人身份,有许多种猜测。 有人猜他便是那向端王时期的道君皇帝举荐高俅的驸马都尉王诜,其实不然,盖因王诜此时已身死十年有余。 至于另一种说法,言花儿王太尉乃是六贼之一当中的王黼,则更是不可能。 因那王黼乃是文官,太尉的称呼如何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说到这里,需知太尉之称,非专指官职,有宋一朝,也是对武官的一种尊称。 蔡京、高俅这等人,不在孙淮考虑的交易对象之中。 若一时叫他们生出歹心来,能否拿到银子可就不好说了。 那花儿王太尉与之有所不同,想他看上了徐宁的宝甲,只顾出价,便是徐宁未曾答应,他也未有出毒计害人,胜过高俅许多。 如此一想,他倒是个绝佳的交易人选,只是未见其人,尚需防备些。 “山寨人马未到,便先探听几日。”孙淮对他两个道。 张三李四一听梁山人马要来,还以为孙淮要在京城动手,忙道:“这汴京城中都是禁军,哥哥还要三思才好。” “你两个莫要想歪了,谁道绿林中人便只能打打杀杀?我今到此,是为了与这城中的有钱者做些正常生意。”听了他二人担忧的原因,孙淮朗声笑着解释。 张三拍着胸口,显然吓得不轻,若非孙淮强调是正常生意,他险些以为孙淮要绑票那些个达官贵人勒索钱财。 “届时还需两个伢人,与我引见那花儿王太尉。” 伢人,自古便有,为因到了有宋一朝,贸易比之前朝更为发达,作为中人的商伢子也便多了起来。 官府为方便管理,甚至成立了相应的部门进行管理。 不过这仍然不能杜绝有那些三教九流之人为赚银两,为客商充当中人的举动。 因此叫身为本地泼皮的张三李四来扮做伢人,再合适不过。 这边张三李四虚惊一场,自然满口答应。 “这却简单,花儿王太尉每日必到樊楼上去,到那上面,自然能见。” 于是他们一面按照孙淮嘱托叫人去打探有一定家私之人,一面为孙淮带路,就樊楼附近找了个客店住下。 不则数日,三个行商打扮的人出现在了樊楼边上。 “还是天子脚下的人最会享受,一个酒楼瓦舍都能修建的这般气派。”时迁抬头看向飞廊上来往的达官贵人,口中啧啧称奇。 “怎地?兄弟手痒了?”马灵打趣他道。 “如今我早便没了这心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时迁只把头来摇,想他做了多年梁上君子,也见得许多州府境况。 其中贫穷者家徒四壁,富有者雕梁画栋,已是天差地别。 可在这樊楼面前,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往日所见的那雕梁画栋者,又是拍马不能及。 “按照鲁提辖所言,寨主便这附近等候了多日,我等快些寻到他才好。”收回目光,乔道清出言道。 孙淮寻到张三李四之后,虽他两个脱不开身,却早有泼皮去见了鲁智深。 因此乔道清几人遇到鲁智深之后,是在一个泼皮的引路下来到的这里。 闲言少叙,三人正待去到孙淮安身的客店,街上却撞出一个醉醺醺的老者来。 那老者手中握着酒葫芦,一路又哭又笑,行为甚是疯癫,面前之人纷纷躲避。 有识他的叹道:“冤孽呀,好好一个教头,落得如此地步!” 第五十七章 入眼繁华(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三人看那老汉这般状况,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随行的泼皮惯会察言观色,看了出来,便道:“三位掌柜不知,这老汉原也是禁军中的教头,为因当朝高太尉的儿子瞧上他闺女,可彼时其已有夫婿。高太尉便做个由头,把那人遭刺配远恶边州,以此高衙内时时来相逼,这老汉无法,禁军中也待不得,每日便借酒浇愁。” 时迁咧嘴道:“这人莫不就是那豹子头林冲的丈人?” 他如今同杨林负责山寨情报,自然知晓林冲过往。 “可不怎地?”泼皮面上现出鄙夷的神色来。 “人都叫他豹子头,小张飞,依我看时,却算不得男人!临刺配时还要休妻,还说甚怕误了娘子青春,想那高衙内看上的女子,谁敢娶回家中?林冲这般做,遮没是没长脑袋?倒逼得如今那娘子不敢出门,张教头如疯似痴!” 泼皮说起这话来,意犹未尽,继续道:“那高俅是个甚人,他林冲每日在其面前,岂能不知?想当年王进教头也是恶了高俅,教头便不做了,也能带着老母逃出东京去,偏他舍不下?把家人陷在此处!” “这还没完,我师父一路护送他到沧州,缘何董超薛霸从沧州回来,未经调查便知是大相国寺菜园里的和尚救了林冲?不论有心无意,怕就是从他嘴里漏出去的消息!想我师父与他结拜,直做他是亲兄弟一般,却遭闪的没了落脚处!” 这泼皮无比敬重鲁智深,说起林冲来,自然没有好话。 乔道清三人听了连连摇头,如此行径,却是个狠人,怪道鲁智深不愿提起他来。 “说他作甚,没来由扫人兴致!”马灵啐了一口。 乔道清叹道:“官宦场里,人情路上,不得已处,便是如此。只是林冲把事情做的绝了,再想要回头,却是难了!” 他若不做到这一步,也不会叫个泼皮提起来便骂了。 “偏生他这等人,摊上个好娘子,便是如今不敢出门,也还未从了高衙内,换作别人,早去享受荣华富贵了。那时他要回头,又回哪里去?” 泼皮又骂一句,便为三人带路,寻孙淮去了,余那老汉在街上哭了一阵,自转回家去。 一行人径来到孙淮居住的房中,相见之后,自是一番叙述压下不表。 孙淮介绍袁朗与几人认识了,又是一番见礼。 乔道清随后言道:“马灵贤弟已说了荆南城中的情况与我知晓,寨主不要气馁,不争儿再去几趟,总能寻得那人来。” 孙淮朗声笑道:“军师不必忧心,这等事,虽有遗憾,却不至于叫我放弃了。以后再提便罢,要贩卖的东西可都带了来吗?” “寨主看的开便好。” 乔道清取出一块小镜子来,说道:“经过这些时日的摸索,虽不及寨主说的那般透亮,却也有些进展,只是制作的慢。似此巴掌大小的,约有千面,尺余大小的,约有两百面。寨主说的那六七尺高等身大的镜子,只做出三面来,不小心还碎了了一面。” 他说着不免惋惜,山寨可是指望这东西能换来大量钱财的。 孙淮听了安慰他道:“这算不得什么,也不是再做不出来。” “兄弟们安身在何处?” “都在街角一家大店处住下了。” 孙淮颔首,拿过乔道清手里的镜子,叫来张三问道:“你看这镜子,能换多少银子来?” 张三捧在手中,细细观察可一会儿,赞道:“这莫不是琉璃做的?恁般清晰,又如此方便携带,赶上那些富家千金,换个十几贯的钱财,也只如等闲。” 能叫张三这等地头蛇说出这话,孙淮心中安稳了些。 如今汴梁人口,一百五十余万,家财万贯的更是不知凡几。 便是林冲,碰上宝刀都能掏出一千贯现钱来买,大户人家的女子花些钱买个镜子值得什么? 此时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个买家来。 “好!也该到樊楼上寻那花儿王太尉了。” 众人就此时商议一番,定下个策略来。 因这店家立着樊楼不远,不片刻时,便进到其中。 张三李四早便打听好了花儿王太尉在哪一间雅阁里做耍,当前引路。 袁朗扮做番商头目,身后的孙淮等人都做随从。 在这座大宋都城里,经商来的番人并不少见,因此也未有人起什么疑心。 倒是张三李四踏进这汴京城中最为奢靡的消费之所,叫有些相识他们的觉得惊讶。 “呦!这不是过街老鼠跟青草蛇吗?你二人这是发迹了?也敢到这里消遣?”一个青年贵官儿带着五七个帮闲正要出门去,正好撞见进来的孙淮等人。 张三上前赔笑道:“我两个哪有钱来这里,这不是,与这位番邦客商做个中人,带他来此热闹处耍耍。” 李四在后面低声与孙淮解释,这人是东京城里许多浪荡子中的一个,此前赌钱时见过,因此认得。 “合该你两个赚钱。” 番人到东京来,哪个不叫伢商诓些钱财?那人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扯了两句便离去了。 有银子开路,这酒楼里哪管你是番商还是泼皮,尽都照顾妥当。 众人在这里面走过,但见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虽是白昼,也见得阁儿灯烛晃耀,果然气派。 张三选了个阁儿,安排众人入座。 “那花儿王欲要回家时,必从此间门口处过,且先做耍片刻。” 众人应下,不多时,便有姿容秀丽的侍者端来各色菜肴,时蔬坚果,当真是数不胜数,汴京繁华可见一斑。 时迁抓一把胡桃仁来吃着,啧啧道:“这般一座酒楼,不知每日要赚多少银子。” “我那哥哥,你说错了。不是多少,而是只多不少!” 张三道:“光这几座楼,每日流水都在数万贯上!” 哪怕是孙淮听了这话,都不由暗暗吃惊。 想那普通百姓,为着每日百文的生计都要奔波劳碌不停,到了这里,恐怕还不够两根蜡烛钱。 繁华与萧条处,都在道君皇帝治下体现的淋漓尽致。 第五十八章 好大的胃口(求追读投资月票推荐收藏)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 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 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 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 雅阁外,传来哀怨婉转,轻灵空明的唱腔。 孙淮端坐阁中,听来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等风情,千年之后着实少有。 手指随着韵律敲击在桌案上,孙淮肚中犯着思绪。 那边酆泰时迁好似屁股下面坐了钉子一般安生不住。 “唱的甚鸟词来,哀哀怨怨的!” 酆泰不免抱怨,众人被他这表现逗的止不住,张三道:“架不住达官贵人喜爱这般调调,若不如此,赚谁的钱去?” “呵!”马灵冷冷一笑。 “达官贵人若不是喜爱这些,说不准燕云十六州早便收回了,如今可好,每年数十万钱财拱手送人,闪的那里百姓叫辽人欺辱。” 这位涿州小华光,便是不愿受辽人羞辱,才南下而来,看了这樊楼里的醉生梦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众人闻言,心有感触,尽都默然无语。 当年真宗皇帝以钱财换来和平,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凡有血性之人,哪个不觉屈辱? 虽从千年以后的眼光来看,是利于民族融合的,但于此时百姓而言,所受苦难,可没有人为他们分担。 良久,待那女声散去,孙淮叹口气道:“不说这扫兴的事,功过是非,自有公论。朝廷昏暗,兄弟们聚在山寨中,也不受他的管辖。” “是极是极,便叫我等操碎了心,也无人理会。随这厮们去,早晚大祸临头。”乔道清接过话头。 寨主与军师纷纷发话,众人在劝说之下,端起酒杯,尝起菜品,把这糟心事暂且抛开。 因着要务在身,也未多饮,酒过三巡之后,一直注意着门外动向的张三李四二人瞧见了一个中年贵官儿。 那贵官儿在仆从伴当的簇拥下,一脸满足的说笑着往外走去。 “太尉留步!”张三喊道。 “这人便是那花儿王太尉。”李四低声与孙淮等人介绍。 却见王太尉听了喊声,驻足往这边看来,张三忙堆起笑容迎上去。 “这不是过街老鼠吗?怎么,你到这樊楼来一趟,不够银子付钱,唤我家太尉留步,是要借贷?” 王太尉身边伴当有认得张三的,出言嘲谑。张三也不着恼,凑到王太尉身前陪着笑。 “小人怎敢?这番是有桩好生意与太尉做。” “你一个破落户,有甚生意做处?若是来消遣的,当心你的脑袋!” 那王太尉却是透过敞开的门,瞧见了孙淮一行人,听伴当这般说,抬手道:“听他说说也无妨。” “还是太尉明事理,小人哪有恁般大的担子消遣您老人家,且寻个说话处。” 张三笑容更盛,微微弯下腰,引王太尉到无人处,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小人这里有个稀罕玩意儿,请太尉过目。” 一听这个,王太尉来了兴致,接过镜子把玩一番,啧啧道:“这东西倒有些意思,怎地,你要与我换钱来用?” 这琉璃镜子虽比铜镜清晰些,但也有限,可有一点,乃是铜镜无法比拟的,便是其方便随身携带,若拿出去,也更有面子。 “你要多少银子?” “小人怎敢要太尉钱财?若喜欢,拿去就是了。”张三早有打算,回答他道。 “哦?” 王太尉先是一愣,进而笑道:“你个泼皮,却也上道,好,我便收下了。只是我瞧你这样子,怕是还有话要说吧?” “太尉英明,你道我这镜子从何处来的?乃是方才阁中那番商送与小人的。” 听得番商二字,王太尉想起方才阁中有个锦衣绸服的赤面黄须大汉,心下微动。 这泼皮不会没来由找自己送面镜子,恐怕那番商手中还有不少,倘若自己尽都收来,转卖出去,那…… 他虽为高官致仕,但只凭俸禄,如何支撑的起每日奢靡的生活? 在商道上,王太尉自有门路,也正是凭借经商,才能叫他拿出数万两银子买个心头好而不眨眼。 这琉璃镜子,大宋可不曾有,哪里用犯愁卖处? 想到这里,王太尉来了兴趣,对张三道:“你小子倒有些手段,能搭上番商的门路,说罢,要什么好处?” “小人哪敢要什么好处?只求与太尉结个善缘便是我的幸运。” 张三笑容不减,继续道:“那番商手中还有更大的,太尉若有兴趣,小人可从中引荐。” “大的?能有多大?” 王太尉见多识广,琉璃物件家里也有不少,知它易碎,要做成这般小的镜子,已是不易,更大的稀有程度不言而喻。 “直似人一般高低!” “真有恁般大?”王太尉心中吃惊,面上也显现出来。若如此,其价值可就高了,不说别的,倘若买到手中,献与官家,那时得的好处…… “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小人也不敢在太尉面前扯谎。” 见张三说的笃定,王太尉瞬时正色,对他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我今给你这个机会,若办成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张三连连称是,王太尉思索片刻道:“料想这物不会便宜了,这镜子我尽都要了,尤其是那两面大的,倘若落到他人手中,唯你是问!” “有太尉这句话,小人敢不尽力?若他报了价来,小人只报与太尉知晓。” 张三压下心中喜悦,弓着身子把王太尉一行送到樊楼门外, 王太尉临走时还不忘再嘱咐一句:“此时不可不上心,若能办成,便是你出头之日!” 张三应着他,待王太尉走了,快步返回阁中。 “花儿王果然兴趣浓重,言说要将镜子尽都收了,着小弟来谈价呢,还请哥哥定夺。” 众人听张三讲了经过,都是欢喜,既然对方有意,便好办了。 “他倒是好大的胃口!”孙淮本待将那两面大的卖与名声在外的花儿王太尉,不成想他却狮子大开口,全都要了。 第五十九章 花花太岁(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军师以为如何?”孙淮盘算片刻,看向乔道清。 “听他言语之间,有志在必得之意。若不从他意,恐其从中作梗。倘若其能给出合理的价格,倒不失为一个良法。” 正如乔道清所言,孙淮也是如此想的。 王太尉要一口气吃下这般多的镜子,甚至没问多少,必然不是拿来收藏,而是要对外出售。 这样做时,就相当于在梁山直销的情况下多了一道中间商,虽然会少掉些许利润,但同时也没了许多风险。 首先便是王太尉手下的销售渠道,便非梁山所能比拟的,其在汴京生活日久,与达官贵人必都熟识,想来不愁销路。 其次便是其若不能顺遂心愿,一气之下搞些破坏,那便又得不偿失了。 基于这等情况,便让些利与他,做个长久生意,也未尝不可。 心念电转之间,孙淮想通这些关节,便对张三道:“这生意做得,小镜一千面,每面作价十八贯,中镜两百面,每面作价四十贯。另外两面巨镜,十分难以制作,更兼稀有,若要时,六万贯一面。这个价格,也还有商谈的余地。” “小弟记下了,一定从那厮肚子里多掏出银子来!” 张三闻言保证道,只是他也不能立即去寻那王太尉,否则一来显得番商急切出手,会被人压低价格,而来也见得自己没用多少努力。 先要吊他几日,待其等之不及,自然会寻上门来。 “还有一事。” 孙淮想到那王太尉原是武官,生出个想法来,叫张三靠近些,在其耳边细细嘱咐了几句。 张三听得点头不断,将孙淮的话记在心中。 这事暂且算是告一段落,只待花儿王太尉按捺不住,来寻张三的时候,便是孙淮等人收钱之际。 众人在樊楼吃完了酒饭,再呆着也无用处,便就此离去。 因着要吊花儿王的胃口,还需在汴京留住。只当是与众人放个假,在这城中耍上几日。 一连等了三日,不见花儿王上门,孙淮也不急躁,每日和酆泰袁朗到街上闲逛。 这一日,正热闹时,街头处走过几个人来。 居中的是个年轻后生,身后跟着三五个帮闲。 那年轻后生每过一处,面前的女子皆如老鼠见到了猫一般,惊得连忙躲避。 就在此当街之上,有个身段好的女子见了他拔腿便走,岂料这厮依依不饶,追上去要看其面容,那女子长相姣好,被他抓住,顿时吓得流出眼泪来。 “小娘子哭个什么?”那后生面上带着轻浮的笑容,抬手去摸女子的脸蛋。 “本衙内向来怜香惜玉,见不得小娘子哭,让哥哥好好疼你……” 说着,这厮光天化日之下,竟要去亲那女子。 女子死命挣扎,好悬挣脱了,拔腿便跑。 这后生也不追赶,对身后帮闲道:“与我查明了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本衙内今晚要她出现在我房中。” 帮闲忙应了,又问道:“衙内今日可还要去那张氏家中?” “去自是要去的,叵耐那张老头不识抬举,看的严实,叫我得不了手。”后生骂道。 “衙内勿要担忧,那娘子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般苦等,叫我心中煎熬,需想个法子……” 几人全然不顾街上许多人,大摇大摆的说着话离去,殊不知,此等情景已经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人群中,孙淮叫愤怒的酆泰袁朗二人不要轻举妄动,随意问一个摊主道:“敢问那后生是高衙内?” “不是他还能是谁?”摊主说起他来又气又惧。 “这厮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高太尉权势,谁敢与他争口?以至于其光天化日之下,都这般调戏女子。” 孙淮听在耳中,眼神微眯,盯着那高衙内的背影。 这高衙内人称花花太岁,不知害了多少女子,自己既到这里来,若不除此一害,心中难安。 不过此事若被高俅发现了,于山寨不利,需做的隐秘才好。 第六十章 财大气粗花儿王(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作为高俅的螟蛉之子,高衙内原是高俅的叔伯兄弟,却甘愿过继来认兄为父,因此受到高俅喜爱。 胡乱动手,极容易被高俅查出底细。 若孙淮孤身一人,把高衙内引诱到无人处,大可一刀将其结果了。 可既为梁山寨主,当为弟兄们考虑,如今的梁山,还承受不住朝廷的大规模征讨。 “就这般饶过那厮了?”几人绕出人群,想到高衙内当街肆无忌惮的行径,两个武人犹自气愤。 “莫急,这厮蹦跶不了几日。”孙淮眼中闪出寒光,在其心中,高衙内已无活命的机会。 话虽如此,今夜若是不采取行动进行阻止,恐怕又会有一女子糟了他的毒手,孙淮开始盘算着破局之法。 这般想着,回到落脚处,孙淮叫把张三李四唤来。 他两个听闻孙淮有要紧事嘱咐,不敢耽误,盏茶功夫便到。 “寻小弟二人前来,不知哥哥有何吩咐?” 见罢了礼,二人齐声问道。 “你二人这两日不曾赌钱去罢?”孙淮和声问道。 “哥哥明鉴,天大的干系担在头上,小弟们怎敢在这要紧时刻去赌?”张三忙道。 “遑论自己去赌,便是手下的弟兄们,小弟二人也尽都约束着,不准他们靠近赌场里。”李四跟着补充。 他两个倒没说谎,往日里没个儿奔头儿,如今梁山大寨来接纳,自然叫张三李四不敢怠慢,便是心中痒痒,也竭力控制。 “甚好!”孙淮满意的称赞一句,话锋一转道:“今次有个要务,需两个机灵人去办,你二人约束得许多泼皮,看看可有合适的。” “有何事来,哥哥尽管说,小弟们不敢轻慢。” “今日我到街上去,正遇那花花太岁高衙内……” 将街上所见讲个明白之后,孙淮道:“那高衙内瞧上一个女娘,若不加以制止,恐难逃其害,我等不能置之不理。这里拨一百两银子与你二人,选两个机灵的弟兄到衙内住处附近守着。” 张三不解道:“哥哥莫不是叫把那高衙内的手下阻拦住?” “不错,却需合理的方法。” 孙淮告知张三李四:“高衙内手下爪牙必定会在今日寻到她家中,叫这两个弟兄一路跟随过去。届时看那女娘及其家里人的反应,若其为权势所动,要投怀送抱,则不必去管。但若是其不为所动,便由一人引开高衙内人手的注意,另一人将这女娘及其家人带出城去。这二人需随她一家往梁山泊周边去,在那里安下脚来。” 虽从那女娘的反应来看,其多半不会屈从与高衙内,但为防万一,总要做两种考虑。 之所以要挑选足够机灵的泼皮去办,一则要其能够在引开高衙内手下后脱身,二则一两个泼皮在东京没了踪迹,不至于引人注意。 至于高衙内手下办事不力会不会推脱到张三李四头上,高衙内是个草包,又不是神算子,现在的心思还大多在林冲娘子身上。 参与的泼皮在东京杳无音讯,便是有人来问,张三李四只消推脱几句,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件事好办,哥哥瞧好吧。” 此事宜早不宜迟,迟了一步可能便救不出人来。李四忙安排人去办。 及至翌日清晨,他转回来报知情况。 那女子一家三口,并两个使女丫鬟,都已逃出城去。 高衙内自在家中发了一通火气,将几个随行伴当痛打了一顿便消了气。 这等反应早在孙淮预料之中,既知人救了出去,便放下心来,叫张三李四适当到街上闲逛。 这几日因要把握主动权,他两个听从孙淮吩咐,一直不曾去寻那花儿王。 寻摸着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可叫他们出去露头,来引鱼儿上钩。 果不其然,未及转上半个时辰,便有几个张三李四盼望的人找了过来。 “两位好耐得住性子,却叫我家老爷等的辛苦。” 看着面前出现的面有厉色的王太尉府上帮闲,二人心中暗喜,面上却带着讨好的笑容。 “小人两个怎敢叫太尉苦等,实在是那番商欲多卖些银两,不想就做一股脑卖了,因此谈得艰难。” “那何时能谈好?” 张三嘿嘿笑道:“小人不辱太尉看重,已是初具成效,便是大人不来,我二人今日也要到太尉府上拜访呢。” 几个帮闲闻言面色稍松,打头那个道:“谅你二人也没有欺瞒太尉的胆子,既是要去,却正好,随我走一趟吧。” 两个人等得便是他这句话,当即连连点头,随他们来到花儿王府上。 这府邸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占得莫大面积,府中建筑精巧细致,又有假山池塘,足见主人富庶。 众帮闲将张三李四带到后院一处十字亭中,亭中摆放着一方小几,花儿王太尉衣着华贵,端坐在那里。 边上数个侍女端茶倒水,那太尉从不过十三四岁侍女那葱白一般小手中接过茶水慢饮。 张三李四看得这等画面,心中暗骂这厮会享受,脸上却始终挂着谦卑的笑意。 “太尉,人带来了。” 将二人带到花儿王面前,众帮闲躬身离去。 挥手散去侍女,花儿王抬首看向二人。 “我那事情办的如何了?” “不敢负王爷所托,小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叫那番商松了口。” 将与帮闲所说状况与面前之人讲了,张三道:“番商虽奸诈,却知太尉在汴京城中不好招惹,因此开出价来。共有小镜一千余面,中镜两百余面,每面分别作价十八与四十贯。唯独巨镜两面,十分昂贵,要六万贯一面。若太尉都要时,取其整数,便做小镜一千,中镜两百,连上巨镜,共计十四万六千贯钱。” 花儿王边饮茶边道:“你二人却也有些能耐,人有我无,这价格倒在我预料之中。” 两个人早知花儿王财大气粗,仍被他轻描淡写说出的话惊道。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他盘踞东京日久,想那梁中书每年都能拿出十万贯送礼,这十几万贯对这位太尉而言,并不算多。 这时李四却道:“太尉莫要急着与他们交易,再给小人两个些许时间,或许还能压压价呢。” 第六十一章 表兄弟(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听着二人回报的情况,孙淮与乔道清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的欣喜。 张三李四的能力,还是有些出乎孙淮预料的。 本想着只叫他们做个中人,不成事时,再由自己和袁朗去见那花儿王,不成想能谈到这个地步。 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来由的,这二人审时度势的眼力非同一般。 此前被鲁智深扔到粪坑中,坏了用以维持的偷菜伙计,他们非但不记恨,反而置备酒菜宴请对方。 更难得的是,敢冒着风险为鲁智深通风报信。 若好好历练一番,他日并非不能担当个头领的职位。 想这许多,孙淮对二人道:“你两个明日按我的意思去回他,即便其自己办不成,若能寻个门路来也是好的。” 待两人领命离去,乔道清拂须道:“料那花儿王当在官场中还有些影响力,寨主所图未必不能成。届时山寨实力必然大涨,亦可多些保障。” “事由未定,只能先等一等。” 乔道清颔首,又说起张三李四来。 “我看这过街老鼠与青草蛇,倒有些经商的天赋。不知寨主是否有意抬举他们?” “戒不掉赌博的毛病,尚不可托付钱财重任。”孙淮缓缓摇头道。 具体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张三李四的造化。 把这事押后,孙淮又问道:“那高衙内的事情办的怎样?” 高衙内若死,高俅必然震怒,他往日仇家恁般多,若不能妥善处置,恐会使其迁怒无辜,是以孙淮便做了细致安排。 “马灵贤弟已星夜赶回山寨,时迁头领也在时时留意他的动向。一旦动手,绝不留他一口气在。” 乔道清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山寨兄弟的出众本领。 孙淮的策略是,不出手则已,但出手时,必要杀之。 不但要杀,还要将这口黑锅,安到足以背负它的人身上,使梁山不至于被人怀疑。 却说张三李四休息一晚,翌日大早,便来到花儿王府上求见。 见是他两人,早有帮闲引路。 来到花儿王所在去处,两人上前拜见,张三带着喜意道:“恭喜太尉,小人这里有个大好消息!” “莫非还真叫你二人砍下价格来?”花儿王太尉饶有兴致。 “小人费尽口舌,奈何那番商价格上不肯再降。只是言语间却叫小人发现他们奇缺一样东西,太尉这里必然有法子弄到,若以物换物,便能省下许多银子来。” “什么东西?快快说来。” 这位家财无数的京中豪强瞬时来了精神,他所想的,可不仅仅是这一次的买卖。 倘若自己真能弄到番商所缺之物,届时细水长流,何愁不能财源广来? 即便左右无人,张三还是凑到花儿王耳边低声细语。 “若是此物,可要冒不小的风险……” 张三听他喃喃自语,默默退到一边,待其回过神来,这才小心翼翼道:“此事全在太尉一人抉择,小人本不敢插言。只是一点,若太尉不做,难保他人不钻这空子。” “容我思量思量……”花儿王摆了摆手。 “小人告退,明日再来太尉处拜访。” 张三李四离了府邸,眼中皆现喜色。 花儿王太尉愿意思量,便是动了心,否则以他的家财,直接拿银子买就是了。 正如他二人所想,花儿王太尉正在皱眉权衡其中得失。 在他苦想之际,一健壮中年人踏步而来,这人是花儿王府邸中的护卫首领,也是其心腹中人。 见恩主苦恼,此人问道:“太尉可是为那番商烦恼?” “烦恼倒也谈不上,只是有些不好抉择罢了。” “这有何难?太尉只管先买了,待他们离了汴京,属下带人走小路超过了他们,将人杀了,把银子再为太尉抢回来就是了。” “糊涂!”花儿王恨铁不成钢,斥道:“枉你跟了我许久,却还是个一勇之夫,整日里只知打打杀杀!若只做这等一锤子买卖,何来我这般大的家业?” “那番商能运来琉璃镜一次,便能运来第二次,杀了他们,便是断我一条财路。” “属下知错了。”护卫首领连忙认错。 “算了,你却去请军器监……”花儿王话未说完,便改口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他府上的好。” 不提他去奔走,却说孙淮从张三李四得知花儿王的反应,心中有数。 左右现在除却此事,只消等待马灵从山寨归来。 及至下午时,在东京街道上闲逛了一天的孙淮酆泰二人,无意间路过一处胡同口,那胡同里有几座小巧楼屋。 但见里面一个六尺五六身高,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的男子,正对着个七尺以上身材,鼻子上一条大路的麻面汉子怒骂,引来邻居驻足观瞧。 “今日非我不念旧情,实乃你咎由自取,你快些走,离了东京去,何时改掉了身上毛病,那时我再与你些钱财,做些正当营生。如若不走时,休怪我无情!” 麻面汉被这一顿训斥,脸上臊得通红,涨着脖子喊道:“表兄念在你舅父的面上助我最后一次,兄弟必能翻本,那时连本带利还你。” “你这厮还要去赌?他日九泉之下,可有面目见我舅父?”白面男子闻言更怒。 “不提他老人家还好,提起来时,我直恨不得剁了你双作孽赌博的手去!想我舅父何等样人,曾也做得延安府知寨。偏生出你这个一味好赌的来,把家财都败光了。若我舅父在,必不饶你!” 麻面汉还欲辩解,被白面男子提起扫把劈头打来。 “快滚!” 看着麻面汉被打的狼狈而逃,结合他两人言语,孙淮已猜出了二人身份。 恐怕这就是金枪手徐宁与金钱豹子汤隆表兄弟二人了。 从言语中也能听出,徐宁对汤隆可谓仁至义尽了。 可惜这汤隆不知悔改,原轨迹中,其为了在宋江山寨中站稳脚跟,直把徐宁卖的一干二净。 非但从好好的军官被逼成了山匪,还身死在诏安后征讨方腊的战役中。 第六十二章 国之重器不及私利(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徐宁手持笤帚,汤隆哪里抵的住? 狼狈不堪之下,又有邻居在旁边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汤隆幼年时也曾随他父亲多来此处,怎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莫说徐教师,便是我这等外人,也瞧不过眼。” “谁说不是呢?好好的家业都败了个干净,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徐教师脾气还是太好,若是我,早便不理他了。” “……” 把这话听在耳中,汤隆又羞又恼,指着徐宁怒道:“你直如此不念兄弟之情,他日休怪我也无情!” “不知悔改的孽障,快给我滚!”徐宁边骂手上边加大力道。 汤隆只顾躲,可这胡同里空间狭小,实在无处可躲,只好夺路而出,跑将出来。 慌不择路之下,他与看热闹的酆泰撞了个满怀。 “让开!” 汤隆急切间,抬手来推,却被酆泰伸手捏住了肩膀扔到一旁。 “你这赌徒好不晓事,今日某家不愿动手,否则就凭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劲头,非叫你试试爷爷的拳头!” 一样都是赌徒,张三李四尚且为了义气能将危险抛之脑后,偏这汤隆为了赌资蛮缠不休,酆泰自然不喜。 自己竟在这大汉手中如孩童一般,没有招架之力,汤隆心下骇然,连狠话都不敢放,爬将起来,快步跑开了去。 徐宁见汤隆走了,扔下笤帚,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对街坊四邻抱拳道:“我这表弟本也是个好的,只是执迷不悟,让大家看了笑话,莫怪莫怪,街坊们请回吧。” 众人见没热闹看,纷纷散去。这时徐宁又来到酆泰面前,向这汉子赔不是。 酆泰道:“无需放在心上,也是那厮撞在我身上,若是冲撞了我家官人,必不饶他。” 徐宁听酆泰言语,看看孙淮一表非俗,忙道:“请恕徐宁眼拙,不知是哪家的衙内当面?方才我那不成器的表弟冲撞了二位,还望莫怪。” 孙淮笑道:“小可哪里是什么衙内,不过是乡野之人,到这汴京城行商来的罢了,徐教师不必挂怀。” “阁下怎认得徐宁?” 徐宁惊奇于孙淮不是哪家府上的衙内,更好奇对方明明与自己素未蒙面,却自识得。 “御前教头金枪手,一身钩镰枪法高深莫测,满东京城里谁人不知?” 孙淮与他客套几句,告辞离去,徐宁为汤隆生了一肚子气,也自转回家中。 路遇徐宁,只是个小插曲,孙淮并未深思。 这位金枪手,此时与自己这等绿林中人决计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多说也没益处。 倘若说的多了,被其发现端倪,少不得又是麻烦处。 在客店处待到晚间,又是一夜月朗星稀。 夜里的汴京城也是喧嚣,也宵禁政策放松,不论是瓦舍勾栏,还是青楼店铺,都是挑灯经营。 孙淮推开窗子二月间寒意未退,清冷的寒风吹在面上,叫人清醒不少。 从窗子往下看去,但见街上行人还有不少,几个小厮提着食盒急匆匆的奔走。 说来稀罕,这等小厮干的不是别的活,而是类似后世的外送服务。 客人只需在店里留下定金住址便可离去,待所需之物备好了,自有这小厮送到府上。 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乔道清推门而入。 “张三李四传来消息,花儿王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我们想要的物件,欲要交易呢。” 孙淮听了,收回心思来,将窗子关了。 “果然如此,贩卖盔甲之事,不会只出现在下面的州府,这京城里的官员一般无二,为了利益,盔甲这等战备重器照卖不误。” 不错,孙淮所图谋的,并非仅仅只是钱财。 禁军衣甲在质量上,必然要比此前在济州边上州府中买的要强的多。 此前杨林也曾隐隐约约打探到东京有人在倒卖,只是消息不太精确,寻不到门路。 在了解花儿王太尉的身份之后,孙淮便有意叫张三李四以番商需要盔甲用以为手下增加战斗力,好护送货物为由,向花儿王兑换一批盔甲。 “如今朝廷官员,清正廉明的说不上话,独独剩下那些为利所动的货色,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我们的机会。” 乔道清说起这事来,面带喜色。 “不曾漏了马脚吧?”孙淮问道。 “他两个都按寨主嘱咐所说,言只为预防一路盗匪,铁甲太过招摇,要些皮甲纸甲便好。”乔道清娓娓道来。 “不知那花儿王与何人勾结,欲以皮甲三千五百套,纸甲一千两百套,来抵七万贯钱财。非但如此,这厮还使张三李四来说,铁甲也有许多库存,若要时,尽管开口。” “国之重器,都成了他们谋私利的路径。”听乔道清讲完,孙淮不由感慨一句。 虽瞧着这等借助职务之便谋取钱财,全然不顾家国安全的行径十分离谱,但比之蔡京卖官的行径,还多有不如。 倘若道君皇帝的朝廷能管得了这等问题,日后的靖康之变,恐怕也不会那样惨烈了。 孙淮摇了摇头,将对道君皇帝的鄙夷抛之脑后,言道:“铁甲暂且不要他的,待下次前来再谈不迟,这等事若可长久供给,我山寨便不用再为盔甲的事情发愁了。” “贫道也是这般看法,不可操之过急,细水长流方为正理。” “他要何时交易?” “这批衣甲,都是朝廷要求之外,这伙人买通工匠额外制作的,若要货时,需等夜深人静,不引人注意时拉到城外,尚需两日准备时间。” 孙淮点了点头,或许正是因为乃是私货,这批衣甲的价格不算太高,平均下来,每件还不足二十贯。 “如此倒好,那高衙内还未除去,告诉花儿王,我等还要再汴京城里耍上几日,叫他不必急着,准备妥当了,再交易不迟。” “不错,马灵贤弟昨日刚走了,他回来时,还需几日时间。不过山寨人马也不必全留在这里,若交易成功,可先着人走了。除去一个高衙内,无需几个人手。” 第六十三章 引蛇出洞(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汴梁。 “听闻大相国寺菜园子里的那帮子泼皮,不知怎地搭上了番商的门路,前几日都结群跟着行商去了。” 酒肆中,一伙人谈论起时兴的传闻。 “想他一伙泼皮,能有什么特别处,也能叫番商看上?”有人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那被反驳的人不服气,把筷子搁下,站起身唾沫横飞。 “我往日也曾与他们打过交道,这伙子人虽是破落户,但人家能言善辩,这行商就靠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人家就有那个本事!” “我说你,他张三李四便是发迹了,能与你多少好处?” “我哪里是图他好处?只是与你说明,经商一道,还是我懂些。” “你恁般懂,怎地不自己去行商?这等赚银子的机会,都让给了别人。” “我……我……我那是时运不济!便是没这机会,也比你有眼力!” 这两人说着说着,便争论起来,同桌之人不好眼睁睁看着他们撕闹,忙转移话题道:“争论这些有甚用处,要我说,这几日城南店铺里多出了一种琉璃镜子,那才是稀罕物。”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我听闻官家都买了两面巨镜去,那镜子不但无比清晰,还十分轻便哩,因此甚得官家喜爱,但凡更衣之后,便要去照一照。” “咱大宋也有琉璃,怎地没人造出那镜子来?莫不是不如番人聪慧?” “放屁!这等奇技淫巧,不是我大宋工匠造不出,而是不屑去造。” “莫争了,这番外的东西属实不错,前日我有个好友到樊楼里去,还见着那里的歌伎都持小镜。” “除了我等,你哪里还有甚鸟好友?依我看,便是你自己去的,不过是畏惧家中河东狮,不敢说罢了。” “你你你……无凭无据,怎好污蔑于我!” 眼见这人急了,酒肆中顿时传出一阵哄笑,空气里泛起快活的气息。 休论他家中是否有只河东狮,如今的汴京城中,琉璃镜却是流行了起来。 不说这些个汴京城里的普通居民,且说那高俅家的衙内,此时都带着两个帮闲,从一家店中出来。 帮闲一人手中捧个锦盒,高衙内满心欢喜的搓着手,面上盖不住的猥琐笑着。 “都说满汴京城中,这等大琉璃镜,不过两百余面,落到我手中的,便有这两面,拿这物去送到张教头家中,不怕那小娘子不对本衙内动心。” “汴京城里一镜难求,衙内此去必能抱得美人归。” 身后帮闲不住的附和着,叫这个花花太岁十分开心。 “若我能勾得那娘子到手里,少不得你两个的好处。” 他三人各怀心思,便要往林教头家中赶去。 正这时候,街上却急匆匆奔来一油头粉面的年轻后生来。 高衙内看他走的急,欲要躲避,不料那后生却径奔他来,待到近前,面上现出讨好的神色。 “敢问可是高衙内?” “是我怎地?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不认得?” 那人道:“小人方从江南来到汴京,闻听衙内风流之名,特来拜见。” 说完,此人纳头便拜,倒叫高衙内吃了一惊。 他也知自己不讨人喜欢,汴京里人憎狗嫌,只是碍着高俅的权势无人敢说,何曾见过这等纳头便拜的? 因此高衙内心中欢喜起来,拍手跳将起来,笑道:“还是江南人识趣,这汴京里都是些俗人,不懂风情。来呀,赏他几两银子!” 后生得了银子,更是谄媚,逮住高衙内便夸。 “今见衙内玉树临风,仪态非凡,便是江南水土,也难养出这等人物。” 高衙内被夸的心花怒放,却没留意自己两个帮闲面上不满的神色一闪而过。 这是哪里来个马屁精,竟将自己的风头都抢了去。 倘若叫他多言几句,把衙内哄骗住,自己可怎么办? 想通此节,二人对视一眼,挪动脚步,隔在高衙内与那后生当中,一人说道:“衙内莫听这人哄骗,还要紧着去见那娘子。” “你两个什么意思?” 那后生闻言不满,推开他们道:“我见衙内风流不凡,因此夸赞,你二人却说甚哄骗,莫非以为不是这般?” 高衙内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黑。 “你两个泼才,莫非认为本衙内不够英俊风流?” 这花花太岁往日里哪被一个生人这般夸奖过,因此颇觉得自豪,这两个伴当上来打岔,自然叫他不喜。 “小人不敢!” 他二人知晓高衙内喜怒无常,见他这般模样,都吓得体若筛糠,退到一旁不敢出声。 “衙内聪颖非凡,怎得这两个蠢货在身边?” 这后生又是一句奉承,斜斜觑了一眼两个伴当。 “你说的有道理,这等蠢物带在身边,没来由叫人以为本衙内不识聪明人。” 后生又道:“衙内何等人物,不至于和他二人一般见识。方才听他们说,衙内看上了一个女子?”不待高衙内回答,他又道:“小人从江南来时,带来许多好女娘,与汴京城里的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韵味,衙内若有兴趣,便随我去瞧瞧,若看得上时,便送几个与衙内。” “人都道江南风情好,女子也胜过别处,汴京城里的女娘叫我看了个遍,却还不曾见过江南的,快带本衙内去挑选,若有好的,少不了你的奖赏!” 高衙内眼睛都要直了,露出一副迫不及待的猪哥相,催促着年轻后生快走。 两个伴当虽是畏惧,却强撑着胆子道:“衙内,这人来路不明……” “说你两个蠢,还真是蠢的不可开交!”不待他们说完,那后生便斥道。 “汴京城里谁不知衙内身份尊贵?哪有敢开罪的?若怀疑我非良人,自可去禀报太尉,把我抓起来就是了,只可惜我对衙内一片仰慕之情,败坏在你二人手中。” 高衙内急着去看江南女子,见这等状况,气的跳脚,到那二人头脸上扇了几个巴掌。 “混账东西,不要跟着我,快滚回去!” 那后生却道:“衙内莫要动怒,这二人虽蠢,却也心系你的安危,不如叫他们跟去,也好放心。” “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快走快走,头前带路!” 高衙内急不可耐,只是瞧不见走在前面的后生脸上森寒的表情。 第六十四章 高衙内荣登剥人凳(求追读投资月票收藏推荐) 那后生直领着高衙内来到一处高门大院前。 两个伴当见了,本还有些疑虑的心思也消散了不少。 在汴京城能住的起这等院落的,必然是家财万贯,想来不会对衙内有什么危害。 只是他两个想到,这等惯会拍马屁的人,叫他跟衙内来往多了,会夺走属于自己二人的狗腿子的职务。 想起这个,便叫二人郁郁不乐,也失了警惕性。 “在下方到汴京不久,只买下这处院落。衙内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望不要笑我。” 高衙内一心只想见美女,哪顾得上跟他闲扯,随意的应付着,连连催促。 那后生上前叩门,但见大门敞开,两个护院打扮的汉子一见高衙内三人,眼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精光。 “五郎回来了。” 后生点头道:“这位是高太尉府上衙内,今日来家里做客,务必要尽心招待。” 两个护院咧嘴一笑,露出惨白的门牙来。 “早便准备好了,保管把衙内安排妥当。” “衙内,请。” 后生一躬身,抬手请高衙内并两个护院进门。 待他几个进了门,后生紧赶几步,不经意间挨着高衙内身侧。 这边两个护院将大门关上,以门栓栓结实了,缓步跟在高衙内随行的伴当身后。 高衙内入得院中,一双色眼四处寻觅,见不到心心念念的美女,颇为不悦,回头对那后生没好气道:“这院中空无一人,女娘在何处?莫不是你拿我做耍?” 不料方才还一脸谄媚的后生面色突然变的狠厉起来,低沉的嗓子道:“到阎王殿中去寻女娘吧!” 话音未落,他便一把捂住高衙内的嘴,不叫其喊出声来。 高衙内突遭袭击,急朝自己的伴当看去,不看便罢,这一看,直叫干净整洁的院子里飘散出骚臭味来。 却见方才的护院手中各执尖刀,其上沾满了血迹,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勾勒出妖异的红色。 两个伴当喉咙处多出一道血痕,趴在地上,是生是死,一眼便知。 这时房屋中又冲出六七个大汉来,皆是面色凶恶,将高衙内团团围在当中。 制住他的后生察觉到高衙内身子瘫软,不由骂道:“这厮往日里作威作福,直似一条恶犬,内里却如臭虫般不堪,已吓得屎尿齐流了。” “王五哥哥,跟他啰嗦什么,快些将其结果了,我等好回山寨复命。” 原来这后生正是此前在周长镇受周先富欺辱之人,自上了梁山之后,便跟在杨林麾下做头目,今次马灵回山,要带几个面生的人来汴京料理了高衙内,他便毛遂自荐前来。 “你道我愿意跟这等货色多言,只是他害了许多人,若轻易的杀了,却便宜了他。” 高衙内早吓得二佛升天七魄出窍,一双眼睛中满是恐惧的神色。 “此时知道怕了?你这厮欺辱他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爷爷我方才对你恁般讨好,你死的倒也值了!” 王五说罢,捏住高衙内的下巴,使其张开嘴有发不出声音来。 边上有人见状脱下自己的袜子来,团成一团塞进他口中,而后又用布条勒住。 这等情况之下,高衙内求生本能使他开始反抗,奈何许多壮汉在这里,他的反抗不见丁点作用,反而换来一顿拳打脚踢。 这些人将高衙内拖到后院一间早便准备好的屋子里,但见其中摆着一张剥人凳,又有刀斧利刃悬挂在墙上。 高衙内再如何浪荡,也明白了自己要迎来的下场,骇的双眼一翻,两腿一蹬,就这般昏死过去。 “这厮倒晕的是时候。” “晕倒了不要紧,稍后动起手来,自有他醒处。” 王五示意众人把高衙内绑在剥人凳上,吩咐道:“做的像些,也好叫人相信了。” “哥哥瞧好吧,看我如何炮制这畜生。” 但见一人从墙上取下利刃,揭开高衙内的衣服,刺进其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