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霸大宋之奸臣传》 第一章 穿越成应伯爵 鸳鸯桥伴水流,回廊边垂杨柳。 这如诗一般的景色,在刚刚苏醒过来的应夕凡的眼前徐徐展开。 此时,北宋政和三年四月初八,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正是一年之中春暖花开的大好时节。 此地,清河县,丽春院。 “你这贼囚根子,让你哥西门大官人包养老娘的事情,究竟办得怎样了?” 这妇人轻轻一划拉,握住应夕凡的手腕。 应夕凡怔怔愣住,看见那是一个肤白貌美活色生香的古典女子,红衣红靴,那一头乌黑长发竟是如云般飘逸。 这张鹅蛋脸生得甚是好看,白嫩双颊泛起如晚霞般的红晕。 “若不是你穷困潦倒,喝点不要钱的现成酒就像不要命了似的,我也不打算呵斥你。” “你说我在这丽春院却也待你不薄啊,我骂你吃饭不干人事,骂你恬不知耻猪狗不如,我心里真能是个滋味儿?我李桂姐倘若当真不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还能在待客、接客间,处处罩着你?” 樱桃小嘴不停翻动着,字字句句就事论事,这妇人愈发地激动起来。 应夕凡猛然间从床上坐起身,惊得呆了,手足无措地环顾着四周。 “啊!” 应夕凡双手紧抱着头,疼得满床打滚,放声惨叫。 西门庆的众相好之一的李桂姐坐在一旁不耐烦地看着他,气冲冲地紧蹙着秀眉。 “老娘却也不怕告诉你应伯爵,若是今日不给老娘一个交代,老娘派人将你祖坟都给刨了!” 渐渐地,记忆犹如电磁波一般,不断地输送进应夕凡的脑海之中。 应伯爵,男,29岁。 西门庆的结拜兄弟,会中十友之一。 真名应光侯,“伯爵”二字则是清河县口音“白嚼”之谐音。 在清河县内臭名远播的应伯爵家中本是开绸缎铺的,因商业天赋缺缺,所以很早就将家底赔了个精光。 毕竟是公子哥出身,吃不得苦,倘若去做体力活又着实拉不下脸,做生意又是个废物。 长此以往,就只有帮妓院拉皮条带着富家公子来这里潇洒,从中赚取点微薄的回扣。 整日除了和妓女斗嘴、笑闹,就是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跟随在西门庆身边。 凭着天性幽默加之口才不错,所以总是能够逗得西门庆以及西门庆家中的那几位大娘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在西门庆家里混吃混喝也是他平时收入的一部分。 靠…… 老子居然穿越到金瓶世界里了? 倘若应夕凡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开车去银行存钱还网贷的路上遭遇车祸,那么他一定会断定这是由公司里面的那些死党们搞得一出恶作剧。 当时那辆货车迎面就撞了上来,应夕凡顿时就失去所有知觉瘫躺在血泊里,火急火燎跑下来的司机正双手颤抖着拨打120,然而应夕凡随即就去世了。 前世、今生所有记忆,此刻都如同遮天蔽日的柳絮般纷纷扬扬地不断落下。 “贼短命,装傻装死倒有得是好手段,老娘见你也不是一开始时那样苦巴巴的了,不如现在就叫人将你打死也算是落个一了百了!” 李桂姐声音悦耳犹如古筝琵琶齐鸣,但此刻骂得应伯爵狗血淋头几欲升天,听得门外妓院里面的那些丫鬟们心惊肉跳。 这妇人是清河县顶级妓院丽春院的头牌,平日里被人众星捧月作威作福惯了的。 前些日子分明刚刚与西门庆约定好,来日西门庆带足了钱亲自去找丽春院老鸨,正式包下她。结果她才两天时间就寂寞难耐,偷偷接了客。 西门庆知道了后,立刻发飙带着人将半个丽春院都给砸了。 李桂姐万念俱灰,只能是找到应伯爵求助,然而应伯爵花酒也吃了银子也拿了,却始终不帮。 也是巧了,昨天夜里应伯爵因着贪杯刚好醉倒在她丽春院,李桂姐正整日魂不守舍以泪洗面。 落在李桂姐手里,应伯爵不是在劫难逃吗? 应伯爵在心底大叫了几十个“卧槽”,旁人穿越都是呼风唤雨家财万贯,结果轮到自己居然开局就是混吃混喝坐吃等死。 而且还被堪比怨妇一般被西门庆抛弃了的李桂姐死死对峙。 哎呀,损不损啊! “小玉!赶紧叫人来,老娘今日非要把这个赖活不死的贼短命打得皮开肉绽!” 李桂姐一边骂着,推开屋门一脚踏了出去。 靠!老子才刚死了一遍,不能再死一遍啊! 应伯爵爬也似的跳下床去紧紧跟随在李桂姐身后,跑了出去。 一脚从屋内踏出,一个古色古香、男欢女爱、歌舞升平的花花世界登时便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乐音声、嬉笑声,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应伯爵奔袭而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李桂姐站在过道里,双手掐腰冷冷地望着应伯爵,她身后此时已经围站了近十名膀大腰圆的猛男。 “三天之内你的事情我如果办不成,就死你面前!” 如此高难度的任务应伯爵只要是想一想就心中一凉,可强大的求生欲望还是令他硬着头皮把任务接了下来。 自己前世就病病殃殃的,发现这辈子也是相差无几。 如果动起手来,围站在李桂姐身后的那几位猛男,都能把自己如同撕烤鸭一样给亲手宰了! “好,你说的!” 李桂姐从怀中掏出手帕,朝着丫鬟小玉与丫鬟小秦吩咐道:“去西门大官人家里,叫他家人来接!” 话音刚落,玉手一挥,应伯爵顿时就被几名大汉死死按住,关押死刑犯一般将应伯爵关进小屋子里。 房门“砰”地一关,霎时间应伯爵便与世隔绝了。 应伯爵在屋里兜兜转转,找了半天无意间在床底找到了一把二十寸长的钢制砍刀。 费尽力气将刀搬了出来,应伯爵目光一寒。 “人世间情关最难过!反正也没有办法让西门庆回心转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夜深人静,老子先下手为强!” 宰了李桂姐之后,自己一定要轰轰烈烈地活一次。 起点,就在今夜! 第二章 深夜里的丽春院 眼下时间尚早,应伯爵将刀藏好先睡了一觉。 做了三个支离破碎的梦,几个时辰便已过去。 应伯爵醒来时揉着惺忪的睡眼,窗外已是烛火亮起满屋红光。 灯火直直地透过窗棂,映照在刀身之上。 爬下床确定了一下时辰,似乎子时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应伯爵的双手紧贴在门框上,正要放声叫李桂姐这妇人,忽听得厅中传来一声急呼:“就应光侯那臭泼皮无赖,何须桂姐如此费心?一刀刀将他剐了也就是了!” 音色粗犷,底气雄浑,天晓得这是李桂姐的哪位猛男打手啊! 李桂姐想也不想立刻说:“胡闹!这么几年下来店里的生意十之三四全都仰仗着人家应光侯,还能说剐就剐说杀就杀了?你给老娘坐下!” 透过窗棂,应伯爵看见李桂姐和几名高大威猛的汉子,正围坐在桌前吃饭。 除了李桂姐之外,他们一个个的满脸凶神恶煞,凶狠得就像是刚刚从行刑场刚刚走下来的刽子手。 只见李桂姐话音刚落,那汉子立刻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咱且不说那西门大官人一事,这应光侯没皮没脸贪便宜没够,平日里白吃白拿惯了的,桂姐还真打算一直用他?” 另一个汉子端着饭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李桂姐。 李桂姐无比踌躇地看了眼那间囚禁着应伯爵的房屋,陡然间拍案而起。 她快速从身旁那盘羊肉之中抽出一把刀来,看着在座的几人冷冷地道。 “今夜你们一再怂恿我将应光侯给一脚踢出局,到底是当我李桂姐是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货色,亦或者还是不清楚我李桂姐的火爆脾气?” 几名汉子一怔,看见锋利刀刃摆在眼前,立时后背脊一凉,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说话啊!” 李桂姐的声音拔高数倍。 吓得这一干人等,哆哆嗦嗦地离开了饭桌。 被关在屋子里面的应伯爵看着那几名汉子走远了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应伯爵因为有李桂姐罩着,所以今夜结结实实地躲过了一劫。 李桂姐如此有情有义的女中豪杰,我傻啊我杀她! 便在此时,应伯爵没有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他立刻将嘴紧紧捂住。 站在饭桌前的李桂姐秀眉一蹙,快步走了过来用钥匙开启着房门锁头。 “啪嗒”一声轻响,李桂姐一把就将房门拽开了。 四目相对,李桂姐只是一声叹息:“凡事都是一码归一码,距离上次给你发赏钱又已过去整一个月了,这些钱你拿着,当着我面点点可否给少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轻轻地塞进应伯爵怀里。 应伯爵拿手一掂,挺沉。 “没事,不用道谢了,店里的生意一直以来都有劳你。你肚子如果不饿的话,就在房里早些歇息吧。” 李桂姐缓缓转过身去,应伯爵愣在当场,开始为自己想要躲避艰难而动起的那一份歹念,感觉到深深的羞愧。 “哎呀快歇息吧,有我桂姐在这里,没人敢揍你。” 李桂姐不耐烦地说着。 一派昏暗之中,明亮烛光全须全影地尽数洒在李桂姐的身上,那光芒将她周身四处映照出一层毛茸茸的波光。 经此一事,李桂姐在应伯爵心里面的印象彻底颠覆了。 随着李桂姐快速关闭院门,两道身影从门外闯进。 “西门大官人家中仆人,来保来旺拜见李桂姐!” 来保和来旺两个人冲着李桂姐作揖,应伯爵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两个人,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应伯爵就像是看着救命恩人一般,深情款款地望着这两个小子。 来保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恭恭敬敬地递给李桂姐。 李桂姐将钱接过来,脸上顿时荡漾出一抹犹如牡丹花开般的笑容。 眼下,人也来了,钱也到了,李桂姐自然可以放了应伯爵。 应伯爵被来保和来旺从丽春院带走的时候,都已经是卯牌时分,天色一片大亮。 行走在清河县的大街小巷,雾气皑皑,空气微凉。 应伯爵产生了一种如获新生般的惊喜。 “应二哥还真不是我说,你这次的运气差到家了。” 来保撇着嘴,看着应伯爵说道。 “啊?怎么了?何出此言?” 应伯爵满脸茫然地看着来保,皱了皱眉头。 来旺急声说道:“昨日白天时候,西门老爷和花老爷在外因一个妇人被人打了!西门老爷倒还好,可花老爷直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来旺口中的西门老爷与花老爷,自然是指的是西门庆和花子虚。 西门庆自不必多提,花子虚又是何人? 那可是大名鼎鼎、有钱有势的花太监的亲侄儿,又是同为“会中十友”,又是西门庆家的邻居。 当然,花子虚搬到清河县之后,一直都和西门庆鬼混在一处,诸如像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种下三滥的名言警句,早就烂熟于心。 应伯爵心中震撼无比,放眼整个清河县究竟又会有什么人猖狂到这种程度,敢揍这两位爷? “谁干的啊?” 算一算时间,事发当时应伯爵应该是在丽春院里,被李桂姐狠狠咒骂的时候。 “刚刚上任不久的武都头,咱清河县名震四方的打虎英雄武松!” 来保一边飞快赶路,一边回答道。 应伯爵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看来西门庆已经在紫石街武大郎家窗下和潘金莲相遇过了,一时间应伯爵连西门庆的家都不想去了,只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而却也由不得他,因为胡思乱想间,西门庆的家门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西门庆正宽衣放席又一次被郎中包扎伤口,谢希大、常时节、孙天化等“会中十友”一应具在,全部坐在厅中。 当应伯爵跟随来保和来旺走进来的时候,众人联合商谈如何对付武松已经整整一个时辰过去。 见到灰头土脸的西门庆,应伯爵还来不及说话,只见西门庆正是将一锭二十两银子递到紫石街武大郎的邻居王婆手中。 那王婆看着这钱,口水都快要流淌出来。 “大官人看上了谁家的小娘子?老身半生做媒往往是手拿把掐,大官人但说无妨!老身自当尽力而为。” 西门庆目光一寒,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婆说道:“干娘,不是旁人,正是打虎英雄武都头的亲嫂嫂,潘金莲。” 王婆一听到潘金莲三个字,登时心中一颤,一脚没有站稳,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王婆心知,那武松如狼似虎发起狠来实属是鬼见愁,他人护嫂如此,西门庆既是将这件事情委托给自己,自己再答应了下来,那自己的这条老命还能保得住吗! 第三章 西门庆的决心 应伯爵站在当场远远地瞧着,发现这西门庆浓眉大眼身形伟岸,果真算得上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西门庆自从前一日窗下偶遇后,潘金莲那妇人的美丽倩影便始终在西门庆心里挥散不去。 着实心痒难耐,非要将那妇人给娶进家来不可。 “小可已有耳闻了的,那武松的嫂嫂潘金莲举家搬至清河县之后,便与你作邻居。平日里就不说是来往甚密,可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前一日在紫石街武大郎家门口发生的事情,王婆全程亲眼目睹下来。 那武松来到清河县时间却也不久,底细成谜,只凭一对拳头就能将大虫活生生打死。 又试问,这世间谁人又当真敢以身犯险? 这么着,王婆便匆匆忙忙将那锭银放回到了西门庆面前。 西门庆见此,玩世不恭地一笑,立时便从身下掏出一瓷盘个个硕大、饱满的银子,说着:“钱……我西门庆多得是。” 王婆今年已有五十八岁了,她三十六岁时便就没了丈夫,大半生下来命运犹如浮萍,饱经贫苦摧残。 又何曾见到过这么多的钱? 一把全部搂在怀中,激动地道:“着实折煞老身!大官人既然看得起老身,那老身一定是倾毕生之力,为大官人付犬马之劳。” 西门庆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应伯爵说道:“光侯啊,替哥去送送王干娘。” 应伯爵皱了皱眉头,心中骂道:西门庆这没羞没臊的玩意儿,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娘的一肚子脏心烂肺,一大清早的就搞这种肮脏交易。 弯腰说道:“干娘,这边请。” 应伯爵带着王婆刚走,西门庆便立刻催促后边厨房,说是很快就会有贵客来家,酒菜可不敢出了半分差池。 此时他那第四房妾孙雪娥,正率领家中众下人在厨房里忙活着。 应伯爵出屋之后,顺着院里的石板路一路送着王婆走。 “王干娘,那武都头的嫂嫂潘金莲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应伯爵真好奇潘金莲的模样,这千古以来的第一“名妇”,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本尊。 “哎呀!那可真是十足的一个娇媚人儿。娇滴滴的脸儿,白嫩嫩的腿儿,粉莺莺的唇儿,水灵灵的眼睛儿。” 王婆走在应伯爵身边,一边说着时,脸上不禁是流露出艳羡之情。 应伯爵不禁是吞了一大滩口水,更加是想要尽快见到潘金莲本人了。 此番西门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上上下下各怀心思,整天混吃混喝的应伯爵最郁闷。 毕竟前一日究竟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他全然不知,一切只能是依靠想象。 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令他异常难捱。 应伯爵送走王婆之后,顺着原路返回。 回到厅中时,发现已经来了一位大人物,西门庆的第四房妾孙雪娥也已经将饭菜全部都端了上来。 饭桌前香味环绕,推杯换盏热闹非常。 应伯爵站在门口看着孙雪娥用手帕擦着玉手,走过来低声道:“应二爷,赶快坐过去伺候局儿吧,别傻愣着了。” 应伯爵一把抓住她手腕,笑着问道:“你要去哪里?” 孙雪娥快速甩开他手掌,讪讪笑道:“我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向应二爷汇报一声了?” 他也不敢多说,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是径直走到饭桌前。 这时,西门庆已经指着手臂上、小腿上的几处伤痕。 看着坐在一旁的知县大人李拱极说道:“大人,武都头的这件事情,您一定要为小可做主!” 那李拱极气定神闲,闭紧了双眼,捏着胡须。 谢希大、常时节等人连忙起身敬酒,冲着李拱极说道:“大人,为我们大哥做主啊!” 良久,李拱极干笑两声,说道:“大官人毕竟也是体面人,怎么偏偏惹到我们武都头的头上了呢?罢了罢了,暂且忍着吧。”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都没了底。 西门庆满脸窘相,望着放在桌旁的那四个锦盒,立即起身说道:“大人略等片刻,小可去去就来。” 一边说着,匆匆忙忙带上手足无措的应伯爵,快步走了出去,留下谢希大、常时节、孙天化等人伺候着李拱极吃饭。 西门庆拉着应伯爵一路来到后边花园里的那个名为“藏春坞”的小山洞,西门庆费尽力气从书架后面搬出来两只大铁箱。 “光侯啊,来,搭把手!” 西门庆弯着腰,一只手死死抓着箱盖一端。 应伯爵抓着箱盖另一端,二人一鼓作气将铁箱打了开来。 甫一打开,内部的珠光宝气立刻就将应伯爵的眼睛给刺痛了。 惊为天人,在这不起眼的藏春坞里竟然放着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西门庆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一旁,拉着应伯爵说道:“光侯啊,这李拱极实实在在的人如其名!“ “半生为人最善于拱事情,鸡毛蒜皮点大的事情,都能给拱成惊天大事。倘若不出点血将他孝敬足了,他不仅仅不会出手相助于咱们,并且还会倒打一耙!” 应伯爵紧皱着眉头问道:“哥,究竟怎么回事?你和花子虚是怎么被武松给打了的?” 应伯爵心中大叫:呸!我二十九你二十七,算起来我比你还大了两岁。寄人篱下为了糊口,老子还得叫你一声哥。 天知道你混得更大了些之后,老子是不是还得再降一辈,叫你一声爹呢! 西门庆寻思道:“前一日花子虚带着两名家奴在街上闲逛,忽见得一姿色上乘的小娘子和面做饼,当时房门大敞着,咱兄弟花子虚听家奴说那是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的老婆。” “这还了得?当即就要三步两步走进去轻薄那妇人,碰巧那武大郎和咱兄弟的家奴们有点过节,他们见到彼此,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咱兄弟趁乱冲进去一把死死抱住那妇人,那妇人吓坏了,像是无头苍蝇般在房里抱头乱窜。咱兄弟许是喝了点酒,加之色欲熏心,当场就要将那妇人的裙子扒下。” 第四章 事情经过 “咱兄弟嘴上还说着什么那妇人长得如花似玉,兹要是肯从了他,日后娶她过门,定然会位列于他娘子李瓶儿前面。” “可说是挺惨的了,当时那武大郎被家奴打得鼻青脸肿的,死死抓着咱兄弟的小腿,苦苦哀求。” “和那妇人一起说着他们都只是从小地方来的贫苦小民,经不住咱兄弟这样的大人物戏弄。” “咱兄弟什么样子你也清楚,向来都是倚仗着花老太监留下来的家财寻花问柳,当下心急似火,说什么也要就地将那妇人给办了!” 西门庆说到这一节,摇头窃笑。 他对于花子虚这人,似乎也是打从心底有点看不起。 应伯爵皱眉问道:“然后呢?难不成花子虚就把这妇人给……给……” 西门庆撇着嘴笑道:“没有人家武都头那妇人当真也没个仰仗,这事儿能简单得了吗?当时武都头可能是正好在紫石街处理公务,听到风声立刻就赶了回来。” “回来之后,眼见街坊四邻全都在外面看热闹,武都头勃然大怒当即就冲进去一脚将咱兄弟踢翻在地。” “不顾家奴们的威胁恐吓,按住了咱兄弟就往死里揍,光侯你试想,武都头连大虫都能活生生打死,更何况咱兄弟了?不多久,咱兄弟就被他打得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武都头当场就告诉家奴,说是这花子虚简直大胆,一定要将他关进大牢里面,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家奴们吓坏了,命也不要了似的跑到家来找我去救咱兄弟,当时我和你嫂嫂正在芙蓉亭里面玩得不亦乐乎,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收枪系带,去一趟紫石街。” 此事从前至后应伯爵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经过西门庆这样一番详情并茂地讲述,却也是犹如亲眼见证一般。 “哥,之后呢?” 应伯爵迫不及待地问道。 “之后?哼,听我细言。” 西门庆起身,一边在铁箱里面挑选着贿赂给李拱极的奇珍异宝,一边说道:“当时我带着来保来旺他们去到紫石街,就快到场,突然我的头被从天而降的竹竿拍打了一下。” “我本就心烦得很,经过这么一拍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去救咱兄弟之前,一定要给对方颜色瞧瞧。” “可当我抬头一看,一看就看到了貌若桃花活色生香的潘金莲那妇人。当下我眼睛里全是那妇人,咱兄弟的事情都给忘到了一旁。” “我见那妇人看我看得有些痴了,呼吸都有些急促,于是连忙就要假借那根从窗子上掉下来的竹竿,好好地和那妇人打情骂俏一番。” “天杀的武松!我正要就坡下驴,武松一声大喝,那妇人所有的注意力立刻从我脸上转移了,匆匆忙忙将窗子给关上,任凭我怎么一声声地呼唤着小娘子,都对我置之不理。” 应伯爵一拍大腿,怒气冲冲地道:“真是该死!那莽夫破坏了哥的一桩风流韵事!” 西门庆脸上含恨说道:“哼,谁说不是?当时我见这只肥鸭子飞走了,也就只能是去为咱兄弟出头。” “谁知道那武松自傲得很,连我都被他当作空气!为了这档子事情,我和他僵持了一番,正要打算好好谈判把这事儿给平了。” “结果他一言不合就扇了我两记耳光,还让我磕头认错,我怎么可能惯着他?最后,同样也是把我一番暴打!” 应伯爵满脸诧异地望着他身上的伤疤,实在触目惊心。 “哥,我的好大哥!那之后你究竟是怎么和咱兄弟离开的啊?” 应伯爵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当时都已经闹到了这个份儿上,西门庆还怎么全身而退的? “可能是武大郎与那妇人一同劝了武松,武松这王八蛋毕竟不是傻子,也明白我在清河县的势力,所以也就任由我和来保来旺他们带着咱兄弟狼狈逃走了。” 此时,西门庆已经将奇珍异宝装了满满两大瓷盘,若有所思地道。 至此,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应伯爵全部都知道了。 二人一前一后,从藏春坞里走出,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搞定知县大人李拱极。 只要是能够将他给孝敬饱了,那潘金莲这一事,也就好办。 毕竟,通过前一日窗下的那匆匆的一场眉目传情,西门庆觉得是有几分把握将她给拿下的。 应伯爵也能够想得明白,他西门庆在清河县势力再大又能怎样? 人家武松现如今可是官府中人,倘若真就聚众把他给狠狠教训一通,那么,李拱极那边也就脸上无光。 人家武松怎么样倒是在其次,可却万万不能令李拱极丢了面子。 什么算是大事,什么算是小事,西门庆心知肚明。 “哥你说那妇人有没有可能早就是那武松的了呢?” 应伯爵帮着西门庆抱着其中一只瓷盘,问道。 “按说叔嫂之间……那谁知道去了!反正那妇人当真馋人得很,尽快摆平武松,我不能让这一块甜美的大肥肉落在了旁人口中。” 西门庆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回到厅中之前,西门庆从瓷盘里面挑出了两三件宝物,给了应伯爵,让应伯爵回头去花子虚家一趟。 毕竟花子虚这次遇到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不可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厅中,将那两只大瓷盘往李拱极面前一放,李拱极立刻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满意的神采。 西门庆悄悄地在暗中拍了拍应伯爵,应伯爵立刻笑得如同哈巴狗,露出一大排洁白的牙齿来。 弯腰赔笑道:“大人,是我们兄弟几个不懂事了。这些,您赏个脸就笑纳了吧。” 李拱极将手中折扇放在瓷盘里,端起酒杯高声说道:“本官都已说了的,大官人是体面人,结果怎么样?本官没说错吧?” 应伯爵和其他人赔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实在的,应伯爵实在是太清楚自己这一穷二白的家境了,不好好地一头扎在这肮脏、龌龊的人际关系里。 很有可能,之后几天就要饿肚子。 唉!众神莫怪。 老子现在这狂吸了一大口气,马上就要开始憋气入水、戴上大潜水镜疯狂划行了! 第五章 趁火打劫 清河县的知县大人李拱极十年寒窗苦读,半生贫苦相随,活生生熬得双鬓半白才得了个功名。 上任之后,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拱极的头把火便烧到了自己那些亲戚们的头上。 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的不是凭空被人革了职务,就是被官府以各种千奇百怪、骇人听闻的理由断了财路。 食不果腹,流落街头,或是冻饿而死,或是疾病致死,实属是惨绝人寰。 除了李拱极本人之外,谁又曾记得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位亲戚,究竟是因为一件什么事情得罪过、欺辱过他。 反正如此这般诸多年下来,排队也早就该轮到老子了。 一雪前耻吧!收受贿赂吧! 老子就要一步一步做到混到最高,老子要做清河县的主宰,老子要让整个清河县都成为老子敛财的所在。 话说这一日早晨李拱极在西门庆这里又吃又拿,临行前命随从将那两大瓷盘的金银财宝带回家里。 并且对西门庆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官人,本官行事向来是人不知鬼不觉,你委托给我的这件事情你大可以放心。” 西门庆连连向他鞠躬道谢,笑面如花,就仿佛经过李拱极这么一点头,活色生香的潘金莲已经站在院门外,开始向他挥手示爱了。 一行众人将李拱极送走之后,谢希大、常时节等人因各自的铺子里还有些买卖需要打理,所以便先行告退。 一如既往地,两袖清风、兜中空空的应伯爵继续阴魂不散地赖在西门庆家。 回到厅中,家中仆人伺候喝茶,西门庆看着应伯爵道:“光侯啊,咱兄弟数人之中,属你最得我的喜欢,按说平日里我也接济你不少。” “可你疏于经营钱财,以至于天化他们都有了他们各自的买卖铺子,反观你,还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长此以往这怎么成?” 应伯爵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只能是掩面笑道:“哥教训得是,我也实在是惭愧得很……” 可不惭愧得很吗? 背靠西门庆这棵苍天巨树木,应伯爵这厮赚钱的道道有得是。 可因格局所限,搞得一连数年过去,还是只能依靠善于说段子的这张嘴,在西门庆这里做个帮闲。 西门庆摇头轻笑,随随便便拿了两锭分量可观的银子,给了应伯爵。 “光侯你记着,今夜你去一趟紫石街武大郎家,躲在暗中瞧瞧他家中风声。一定不要忘记,想方设法也要将这个给潘金莲那妇人。” 西门庆神情庄重,从一旁取出一支顶窗子的竹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应伯爵怀里。 嘱咐了一通要为自己带过去的话。 应伯爵接过之后,脸都绿了。 西门庆这厮可真是把钱都花在刀刃儿上啊! 前脚刚给了点散碎银两,紧接着立刻就命令自己去武大郎那里,这不是逼着自己羊入虎口吗? 这位活爹,这分明是心生妄想,觉得我比那两条大虫的命还更硬啊! 应伯爵紧皱眉头将银子揣起,咬牙切齿道:“大哥对兄弟的知遇之恩,兄弟自当粉身碎骨报答,万死不辞!” 转过身去迈开大步,登时产生了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肃杀之感。 努力,不要怕! 这是我穿越过来的第二天,我已经到了去玩儿命的阶段了。 同时也大可以看得出来,西门庆里应外合用足了功夫势要得到潘金莲,其决心,天地可鉴。 应伯爵携带着西门庆精心准备的财宝去了隔壁花子虚家,那是一共三件财宝。 分别为两件六寸见方的玉如意,与一副十足金的菩萨吊坠。 他原打算顺道见识一下花子虚娘子李瓶儿,那天崩地裂般的美色。 惜于房内乱成一团,正是郎中为花子虚紧急医治的紧要关头,李瓶儿的丫鬟欢儿严防死守将他拦在外面。 “应二爷,送你离开后我立刻就去向夫人禀报一声,奴婢先行谢过西门老爷了。” 欢儿看着应伯爵,满脸娇羞。 她这一低头弯腰间,应伯爵正好注意到她头上那一支价值连城的金发簪。 他心中一动,当场就要用那副十足金的菩萨吊坠与她交换过来。 “这发簪倒也不见得没有我这宝贝值钱,可这形状模样我可真喜欢。这样,我买的这吊坠你收下,改日我再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应伯爵跃跃欲试着,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支发簪拿下。 欢儿一番思想挣扎,权衡利弊得失便答应了下来。 “应二爷,别以为我猜不到这吊坠你如何得来的。倘若日后你不补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去找西门老爷报信儿。” 应伯爵得到金发簪后,欢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转,踮起脚尖居高临下一般说道。 趁火打劫? 应伯爵怔怔地望着这欢儿,目送着欢儿满脸得意神采折返回堂内。 此时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又仿佛弹指之间,时间便已来到夜里。 在孤苦寒舍睡了足有大半日的应伯爵顺着路线,一路前往紫石街武大郎家。 其时月色皎洁,夜如浓墨。 一轮皎月将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昼,四下里蝉鸣悦耳,应伯爵踩在腐烂大半的石阶之上,悄悄地爬到围墙上。 视线一路直直地望过去,只见木门大敞着,月色与烛光交相辉映,同时齐齐整整地洒落在潘金莲身上。 应伯爵紧紧捂着嘴,心情愈发地激动起来。 这便是潘金莲了,这便是潘金莲了! 那洁净的面上香汗淋漓,她人站在寒酸陋室里俯首面案前辛苦揉面,真真正正地一副朝天素面。 然而又好似胜过千般万般的精致妆容。 “叔叔,现如今你已是官府中人了,这些粗活儿不应由你来做。” 潘金莲转过头来,望着坐在一旁的马扎上的武松,笑意嫣然。 武松不苟言笑,道:“官府中人又怎地了?无妨,嫂嫂交与我来做!” 说着,就和潘金莲抢着干活儿。 应伯爵心中大震:好一个正义凛然英俊威武的大汉! 因为武松整个人已经定格在应伯爵的视线里,应伯爵慌慌张张地蹲得矮下去了许多。 第六章 潘金莲 潘金莲吐气如兰,宛若一个下凡已久的天仙一般,用力揉面。 “按说你哥软弱无能,前一日那样的事奴家早已习惯了的。” “如今好了,叔叔住在家里,日后就便是有再多的泼皮无赖,奴家也因有个仰仗,不怕的了。” 这妇人一边说着,俏脸上的笑意更盛。 躲在暗处的应伯爵不可能看错的,这妇人分明一只小脚已经缓缓离开鞋子,飞快地向武松靠拢着。 武松则是一言不发,拎起两大铁桶来到院中,赤着上身将刺骨般冰冷的凉水从头顶浇下。 “啊!” 武松仰望苍穹一声大喝,应伯爵吓得魂儿都快飞出去,嘘声道:“哎哟卧槽!” 那场景可真像武松已经发现了躲在暗处的应伯爵。 那气势,似乎分分钟钟都要提着五十来米长的大砍刀将应伯爵斩于墙下。 “好凉爽!痛快!” 武松长舒一口气。 应伯爵轻拍着胸膛,脸色惨白心想:娘的,这臭毛病。 却也不知潘金莲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这妇人强壮着胆子将玉手贴合在武松那滚烫、坚硬的身上。 娇躯立时一颤。 应伯爵趴在墙沿上,看见潘金莲心怀忐忑不住地向屋内看去。 视线落在的方向,大概便是武大郎的房间。 武松警惕地闪到一旁,分明不为这妇人的媚劲儿所动。 “趁……趁天色晚了,快些和奴家……” 突然间,这妇人变了一副嘴脸,焦急得如同火烧眉梢。 武松脸色一冷,皱着眉头问道:“嫂嫂想干什么?” 这妇人火急火燎的,抓住武松的手就要闪身至院内那棵大槐树后面。 “能是想干什么,叔叔这般英雄盖世,还能不明白奴家想干什么!” 这妇人几番努力之下,武松的脚下都如同老树盘根,半分也不动弹。 “嫂嫂,武松可不想错看了人!若是让武松在外面听到了些闲言碎语,武松眼里认得嫂嫂,拳头却也认不得嫂嫂了!” 武松右手高高抬起,用力一把就将这妇人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屋内走去。 将灯也熄了,将门也关了,就将这妇人孤苦伶仃地晾在这里。 一派昏暗之中,应伯爵清清楚楚地瞧见这妇人落下了委屈的泪水。 良久,这妇人爬起身来,拂去裙子上的灰尘,席地而坐双手抱膝。 继而,无助地哭了出来。 这样一幕,被应伯爵看在眼里不可说不触目惊心。 月色高悬,这一内一外,一蹲一坐,这妇人恍惚间便看到墙上似乎蹲坐着一个人。 应伯爵见她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于是便立刻从怀里掏出那根竹竿,轻轻地晃了晃。 一亮出竹竿,这妇人立刻就犹如遭受到五雷轰顶一般,彻底地愣在了当场。 潘金莲,二十五岁。 她自小身世凄寒,由于父亲死得早,所以潘母一早便认知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赚钱之人已死,花钱之人全都活着呢! 潘家毫无底蕴可言,潘父一死,一家七口人登时便置身在挨饿的境地之下。 潘母无一日不变卖家里的东西,今天卖这个,明天卖那个,百般思虑之下,后天还是将潘六姐给卖了吧。 潘六姐,便是潘金莲这妇人。 可谓是:做娘的,度日不过。 当地富商王招宣仅用了十两银子不到就将她给买了下来,按照应夕凡的那个时代的货币汇率进行换算,最多也就是三千多块钱。 若是潘金莲长相欠佳,王招宣也就安排她倒倒夜壶、痰盂之类。 偏生她生得俊俏,于是,每日只管学习吹拉弹唱、读书写字。 时光悠悠,转瞬间几年时间便过去。 十五岁的*****姿色上乘,清纯可人,已然完全可以派得上用场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王招宣随即便七窍升天。 正当王家上上下下乱成一团,潘母悔恨万分当年之决定,怀揣着对潘金莲无比歉疚的心态从王家将她给要了回来。 继而,再卖。 此时潘金莲已是白嫩少女初长成,根本已经今非昔比,完全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这一次,潘母将她给卖到了当地张大户家中,足足进账四十两雪花纹银。 其实将她嫁人却也无不可,然而究竟是嫁了与卖了相比,从金钱上面来考量,着实难以相提并论。 张大户家境殷实房屋百座,偏生张大户娶了一位母老虎。 张大户本人乃是一极致的妻管炎,怕得久了,肾气便就大损。 肾气一大损,肝气也就大受连累。 肝气一大受连累,他也就“软若鼻涕,脓如酱”。 家大业大的,那母老虎日夜提防着县城里的那些个小骚蹄子。 那母老虎使人有些手段的,专选长相如猪、如狗的。 因缘际会之下,潘金莲鹤立鸡群一般地进了张大户家。 起初还好,张大户一副长者姿态从不越格,漂亮姑娘谁不喜欢得紧? 张家上下一概都对潘金莲视如己出,甚至都当作了亲生女儿。 时光悠悠,又已几年过去,潘金莲的美丽更是发生了惊为天人般的长进。 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张大户的那根亢奋的神经再也抑制不住了,于是便开始等待机会到来。 有次那母老虎因事外出,张大户就将潘金莲收于帐下。 横转腾挪,开疆拓土,二人对此都是一般的受用。 经此,纯洁二字再也和潘金莲无关,也直接导致了她日后数年间泼辣、感性、三观无下限的脾气秉性。 墙,自古都没有真正密不透风的。 一旦东窗事发,那母老虎便要搅得天翻地覆。 果不其然,此事很快便就败露。 潘金莲,必须死。 张大户为了潘金莲大肆爆发,什么都不管了,势要将潘金莲直接嫁出去,不可让她惨死在母老虎的魔掌之下。 时间过于紧迫,根本没法子作第二人想。 只能是匆匆忙忙将潘金莲嫁给了寄宿在张家的武大郎。 这武大郎天造地设一般的劣等,头窄长,皮糙如老树皮,身高不足一米五如枯树桩,真正的猥琐、怯懦,真正的最低等之人。 张家不仅没要一分彩礼,而且还倒贴了些首饰、金银之类。 直接就将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为妻。 第七章 花好月圆春不来 这武大郎原是阳谷县人士,那年天下大旱,饿殍遍野,鼠疫肆虐。 武大郎走投无路之际,便带着家中娘子与女儿去了一处富裕所在,正是这清河县。 花了些钱财,住到了清河县之中一条较为繁华的街市,紫石街。 当时便有不少街坊四邻在暗地里说三道四,说什么这三寸丁谷树皮百无一用,就便是六、七岁的孩子都能将他暴揍一通。 对此,武大郎自是多有耳闻,但他也无暇顾及。 毕竟他一心扑在贩卖炊饼上面,此事倘若做不好,娘子和女儿便要挨饿。 满打满算也才过了两年不到,一日,娘子因病撒手人寰,留下了女儿迎儿,独自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武大郎一家平日里的花销本就捉襟见肘,他娘子这一死,他更是欠了一大笔外债。 所幸清河县张大户家的几名仆人与他有些私交,于是便在武大郎危难之际,跑到张大户面前求了情。 说实在的,这三瓜俩枣、块儿八毛的钱财,人家张大户倒也不在乎。 于是这般,武大郎和潘金莲的这条姻缘线便在冥冥之中,给系上了。 常言道:色是刮骨钢刀。 潘金莲这妇人嫁与武大郎后,因着这妇人着实貌若天仙,所以时不时地总是有泼皮无赖们在门口叨扰, 这妇人毕竟命运多舛,半生下来这家进那家出,万般绝望之下便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内,半步也不曾踏出家门过。 每次午夜梦回,这妇人寂寞难耐,但见躺在身旁丑陋无比的武大郎,身心都难捱得有一刀结果了自己这条小命的冲动。 岁月如东流水,弹指间几年光景便就流逝了过去,这妇人蓦然间回首,那些过往,竟仿佛大梦一场一般! 忽一日,清河县大街小巷盛传,出了一名打虎英雄,这妇人万般想不到,那打虎英雄竟是武大郎的孪生兄弟,武松。 叔嫂二人自此同住一屋檐下,一个有心一个无意。 一个酸酸麻麻奇痒难耐,一个人伦道义铁石心肠。 落花流水满香闺,花好月圆春不来。 此时,这妇人一如日日夜夜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望着手中持着竹竿从墙上一跃而下的应伯爵。 一时间竟是诧异得动弹不得。 应伯爵做贼心虚顶着恐惧,冲着这妇人勉为其难地一笑。 忙是挥了挥手,示意这妇人过来。 这妇人鬼使神差一般,一路踩着小碎步走到院中那棵大槐树后面,不停回头朝着屋内充满警惕地望去。 “我是西门大官人的兄弟,应光侯。这个,是他特地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应伯爵将那竹竿递到潘金莲手中,潘金莲一听到“西门大官人”这五个字,立时花容失色。 何以!那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儿竟是名震清河县的西门大官人,西门庆! 这妇人才因伤心绝望痛哭了一场,眼下夜雾深沉,她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秀发。 眼见应伯爵看她看得眼珠子都直了,心中立时浮起一抹不屑。 心道:这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原来只怕也只是一个没吃过、没见过的主。 继而嘘声问道:“大官人如何自己不来,却要你来代替他?” 应伯爵摇头轻笑,说道:“我哥西门庆买卖铺子做得多,哪像我成天到晚游手好闲的?” “他对小娘子如此心急,纯粹地也是怕了小娘子落入了旁人口中。” 这话的确显得很轻浮,但这妇人却也不在意,收下竹竿便要应伯爵赶快顺着原路回去。 通过方才在暗中偷窥,应伯爵也知道这妇人的一颗芳心已经全部给了武松。 于是便不慌不忙地将那支金发簪给了这妇人,这妇人正回忆着前两日在窗下与那西门庆短暂相逢的经过。 甫一看到这金发簪,立时眼前一亮,极为欣喜,整个人都如同枯木开花一般,又如将死之人获得重生。 “送我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应伯爵,手中紧握着金发簪。 “我这第一次见你,还能空手而来?” 应伯爵说道。 这妇人毕竟见过些世面,深知这金发簪价值连城,不禁是开始重新审视起这应伯爵来。 应伯爵用手指着漆黑无比的屋里,轻声说道:“你这叔叔风流得很,来到清河县之前之后,有事没事都一头扎进妓院里面。” “现在成了官府中人,更是春风得意,近几日听说已经在丽春院里梳拢了一位窑姐儿了。” 潘金莲一怔,诧异道:“梳拢……我叔叔已经养了一位青楼女子?” 应伯爵坚定地点着头,说道:“就连景阳冈打虎一事,其实也……嘿嘿!你叔叔数年间沉沦在女人堆里,身子其实早已是不成的了。” “不然,你以为方才他为何万般无情地拒绝你一番好意?” 颠覆,应伯爵想要让武松在潘金莲心里的印象彻底颠覆。 她耳听得这厮说起话来似是而非,若说无理,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觉得有真有假,也不能全部都当真。 “应光侯,倘若你所说的这些十之八九都是假的,任凭你再有钱有势,任凭你再英俊魁梧,我潘金莲也不可能理你。” 潘金莲手中紧握着金发簪,作出要将金发簪还给应伯爵的态势。 应伯爵将手心紧紧贴在她手背上,轻轻往回推,说道:“收下,明日此时我还来,再给你带两件趁心的首饰。” 这妇人心知这应光侯趁机摸自己的手,于是便连忙将手给抽了回来。 点点头,正要目送应伯爵离开,突然间她脸色大变,怔了片刻。 旋即匆匆忙忙回过头去,在院内墙角揪出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童,拎着她,快步折返回来。 那女童万没想到竟会被潘金莲发现逮住,当下便吓得跪在地上,颤抖着身体说道:“娘,我不是有意的……” 原来,这女童便是武大郎与发妻所生下的女儿,迎儿。 潘金莲脸色一冷,用手指着她鼻子说道:“怪奴才,信不信我把你扔进笼屉里,和那些该死的炊饼一起蒸了!” 她声音极狠,但又极轻,那是生怕被屋内的兄弟二人给听到了的。 应伯爵也懵了,见这女童可怜巴巴骨瘦如柴,一时间便心疼了。 第八章 无心卖弄风月 “孩子还太小,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应伯爵连忙抢身护住迎儿,顺带手的,一把就将迎儿从地上拉了起来。 潘金莲急了,蹙着秀眉急声说道:“闪开啊!我潘金莲再怎样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个该死的贼囚根子,扔进笼屉里蒸了啊!” 迎儿吓得泪流不止,但又不敢作声,蜷缩在应伯爵身后。 潘金莲唯恐迎儿将今夜的事情说给武大郎听,为求自保,紧紧握住了粉拳。 厉声说道:“贼奴才!倘若你将今夜之事说了,你想!我该怎样对你?” 应伯爵快速转过头去,蹲下身来冲着迎儿轻声说道:“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全部告诉叔叔,叔叔明日全都给你买来。” 迎儿睁大了双眼,活到这么大,头一遭有人对她这么大方、这么好。 潘金莲只是气冲冲地要揍她,但有应伯爵护着,她想要揍却也揍不成。 迎儿的声音细不可闻:“我想吃裹肉馅角儿,冰雪冷丸子,我想穿漂亮衣裳。” 应伯爵一一记下,摸了摸她的小花脸,轻笑道:“伯伯都依着你,但你要听伯伯的话,千万不可将你看的这些事情说出去。如果不乖,伯伯可要伤心了的。” 迎儿学着大人那样,诚恳地点点头。 应伯爵回过头来,对潘金莲说道:“这不就行了?急个什么劲。” 潘金莲仍旧气愤,但是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暴戾了。 “还是你们有钱人有法子,奴家这种小平民就不成的了。凡事,只能是武力解决。” 潘金莲柔声说道。 应伯爵临走之前,将西门庆要他带给潘金莲的那番话,添油加醋地恶意曲解地讲述了一番。 反正就似是而非的,似乎已经将话全部都带到了,但似乎又有很多没有带到。 潘金莲听了之后,心就凉了半截。 原以为那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儿,当真诚心想要和自己好好地有一腿。 但是听那意思,根本就只是想要三心二意地玩玩而已。 “知道了,快走吧快走吧,我也要歇息了。” 例行公事一般送走了应伯爵之后,她回到自己房中,端坐在镜前。 回想这应伯爵,不禁是会心一笑。 她觉得,倘若是将那西门大官人与武二郎放在一起比较,那是真正的半斤八两,各有千秋。 各有各的好处。 但是那应光侯与他二人相比,无论是身形样貌,亦或者还是地位实力,都差了那么一档。 方才她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相信那个叫应光侯的也能明白。 倘使自己有心和他来上那么一段,自己也不会那样急着赶他走。 便在此时,迎儿翩然走进,拉着她问道:“娘,伯伯说得都是真的吗?他真的会花那许多钱给我买吗?” 潘金莲吓得一怔,旋即抬脚踢在迎儿屁股上,一般就将迎儿踢出三米开外。 “怪奴才,你懂个屁啊!跟你那傻爹似的,天生一副做奴才的材料。” “还那许多钱。就你们这样的,估计你们也就给自己买棺材的时候,舍得花那许多钱!” 迎儿跌坐在地上,无住地环抱着自己,愈发地思念自己那一生苦命的娘亲。 想着想着,泪水无声落下。 潘金莲独坐片刻,起身去起火烧水,咬着牙搬着笼屉。 大吵大嚷着:“赶紧睡觉去,别有事没事就因为个死人寻死觅活的。本就生得难看,你再这样,大了之后看有哪户人家敢收用了你。” 迎儿默不作声,回到自己房内。 翌日,武松去县衙画卯时,知县大人李拱极找到他。 说是临时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命他带上一队人马,将五辆货车送往斜阳山。 武松以及一旁心腹,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按说斜阳山一带常年都是由镇三山等贼人盘踞。 县里已有好几年的光景对那里放任不管了的,怎么好端端地,却要将什么货车送到那里呢? “大人,究竟怎么回事?” 武松紧皱眉头,认真问道。 李拱极随随便便地找了一个借口,说道:“半月前,临清那边露出风声,说是要派官兵将那些山贼剿灭。” “这不?之前本官尚且以为那是一句戏言呢,结果现如今这还成真了。” 凡事莫要提到临清。 作为最近二十年来,普天下第一大经济发展重镇。 临清无论是对于朝廷,亦或者还是对于民间,其重要性都找不出第二座城市,能够与之匹敌。 眼下李拱极也说了,临清那边要派出官兵将山贼剿灭,那么此事,便就非同小可了。 武松以及心腹手下几人立刻领命,临行前安顿家眷,此一行至少也要一月时间才能回来。 斜阳山虽然归属于清河县,但毕竟路途遥远,非三五日就能赶到的。 武大郎和潘金莲听到这一消息时,都非常的错愕。 因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所以武松待潘金莲已经有很深的隔阂了。 武松再也不像是之前那样亲情深似海,笑脸相对。 潘金莲看在眼里,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儿,再一结合应伯爵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更加是哀叹连连。 但她毕竟心软,所以还是说:“奴家现在就给你蒸上几屉炊饼包子什么的,好带在路上吃。衣物也都拿够了,切记不要伤了风寒。” 武松置若罔闻,将潘金莲撇在当场,只是拉着哥哥武大郎走到里屋,对他进行临行前的种种诸多交代。 究竟都说了什么,潘金莲也没有听到。 眼下根本也没有心思去偷听! 反正心里醋意大发,其实想想应光侯说的那些话,多半是坐实的。 试想,武松武二郎这样知县大人身边的红人,年纪比自己大了三岁也不止。 又没个婆娘在身边,清河县里面的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又有几个不想要拿着一片真情实意把身子交给他? 到底是有多不近女色,才能够孑然一身啊! 反正大面来看,事实就是应光侯所说的那样。 哼,奴家好端端的一个女人,要什么有什么,虽然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但配你武二郎还配不过了? 又没说嫁给你武二郎之后非得做大,但你武二郎满眼睛里全部都是那些窑姐儿。 奴家日日夜夜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愣是没法子在你心中占上个一方天地! 这么想着,潘金莲恨得将自己的牙都给咬痛了。 第九章 高堂广厦 当日,辰牌时分。 应伯爵从西门庆家里的客房当中醒来。 推开窗子,只见外面响晴薄日,艳阳高照。 不禁是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纯净空气。 昨夜他乘着夜色,一路从紫石街武大郎家回来,当时由于时间已经太晚,所以便直接在客房里睡下。 此时他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便从门内走了出去。 甫一走出去,火辣辣的大太阳立时刺痛他双目。 由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所以一路耷拢着个头,缓慢地朝着膳厅方向走去。 第一进院至第三进院,此时安静得很。 大抵上,睡醒了的人都去膳厅吃饭,没睡醒的人,仍旧沉浸在梦乡之中。 应伯爵清楚记得,西门庆家里的小厮、丫鬟多得很。 然而这两日以来,他除了见过来保、来旺。 其他众人,他连一个也没见过。 从第一进院到第二进院,之间距离并不算太长,很快就走了过去。 经过西门大姐的房间时,他兀自停住脚步。 只见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的房门紧紧锁着,这才想起。 原来早在两年前,西门大姐便嫁给了东京城中八十万禁军副提督陈洪的儿子陈敬济。 西门大姐自从嫁进陈家以来,这两年间从未回来过一趟,西门庆好生惦记她。 所以三个月之前,西门庆便让家里面的丫鬟庞春梅去到东京城。 一方面,是替西门庆给住在东京城中的陈老亲家送些厚礼。 另一方面,也是替西门庆看看西门大姐在那边究竟过得如何。 眼下,潘金莲应伯爵已是亲眼见到了的,李瓶儿应伯爵暂且还没见到。 但也就是这一两日间的事情。 而庞春梅,应伯爵就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她了。 唉,说实话,庞春梅在应伯爵的心目之中,与潘、李二人那是同等的重要。 于是这般,应伯爵在西门大姐门前足足停步滞留了一炷香时间,方才不舍地离去。 经过前厅,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一脚踏出大门,便置身在第三进院里。 一阵微凉春风袭来,一股花草芳香随风飘荡在他眼前。 藏春阁、费翠轩、芙蓉厅等迷人豪景,伫立在右前方不远处。 水流涔涔,鸟语花香。 就连西门庆那万般喜爱的藏春坞,都囊括在其中。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正是站在沸池边,水流清澈见底,清清楚楚地见到几条鱼儿在水中嬉戏。 转过头去,又是一派大气美景。 海棠轩、聚景堂,似是有意无意地躲藏在沸池以及三座小山之中。 尤其是那牡丹园,这时节分明才刚刚春暖花开一月多而已。 然而牡丹园里却已是百花齐放,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只一眼,内中花草便是令人目不暇接,死活也是看不过来。 沸池四周这一处瑰丽艳绝的所在,虽属第三进院,然而又与第一、第二进院深深相连。 应伯爵看得愣了,打从心底想到:这西门庆……啊!我叫他一声哥也没什么的,就即便是叫一声干爹其实也是可以的啊! 这完全能够…… 爷爷,孙子我来认祖归宗了! 应伯爵咧开大嘴狰狞大笑,情不自禁地一路发足狂奔,朝着牡丹园跑去。 “哎?这应花子怎么好端端地还疯了呢?” 便在此时,一个妇人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应二爷!应二爷!你是饿得还是怎么着啊?” 西门庆家的小厮来保,急声问道。 应伯爵回过头去一看,只见来保与宋慧莲夫妇二人,正一人拎着一只水桶,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没什么,就是睡觉起猛了。” 应伯爵收敛起脸上笑容,打了一个哈欠说着。 其实,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来保和宋慧莲相视一笑,宋慧莲挥着玉手说道:“应花子,赶快随我们去膳厅吃饭吧!” 应伯爵因为这么一吓,立刻清醒过来。 此时才感到原来早已饿得很了,饿得前心贴后背。 再一转头看向牡丹园里面的那些鲜花嫩草。 猛然惊觉,原来自己之所以觉得它们如此迷人,多半是饿得想要把它们全都给吃了。 这饿得都不能用如狼似虎来形容了,真是的啊…… 半盏茶的时间,应伯爵随同来保、宋慧莲夫妇来到膳厅。 只见两张饭桌前人满为患,有男有女,一个个的狼吞虎咽着。 西门庆以及他的三位娘子大娘吴月娘、二娘李娇儿、三娘孙雪娥应是早已吃完饭。 不然这些小厮、丫鬟们,也不可能坐在这里。 应伯爵刚一落座,拿起一个羊肉包子便开始大口咀嚼。 疯狂吃着的那模样,就仿佛是被人拉上刑场砍头都毫不在乎。 众人见此,哄堂大笑。 “哎唷,我说应花子啊,你怕是饿死鬼托生的,瞧你吃得这个样子。” 众丫鬟小厮:来保,来旺,宋慧莲,玉萧,玳安,迎春,绣春,秋菊等等。 均是捧腹颤笑。 应伯爵丝毫不介意,疯狂地吞着手边那一碗番茄鸡蛋捞面条。 含糊不清地嘀咕着,反正旁人也听不清:“老子上辈子比饿死鬼还惨,是借网贷买房子,拆东墙补西墙,苟延残喘艰苦生存过来的!” 良久,笑声渐息,宋慧莲轻拍着应伯爵的肩膀,说道:“应花子,你可少吃些。今日隔壁花老爷过生日,可是会好好地整治几桌山珍海味的。” “倘若你不留着肚子,到时你可也吃不动。” 正狼吞虎咽着的应伯爵立刻愣住,张大了嘴问道:“我兄弟醒过来了?已经痊愈了?” 应伯爵满脑子全部都是李瓶儿,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西门庆的二娘子李娇儿房里的丫鬟秋菊拿了一副新筷子,恭恭敬敬地放在应伯爵面前。 “应二爷,花老爷两个时辰前就痊愈了的,你的结拜兄弟们已经喝了一顿酒了。” “当时我家老爷还特地让迎春去客房里叫了你一声来着,可惜你睡得太死,叫不醒你。” 秋菊说完之后,西门庆的三娘子孙雪娥房里的丫鬟迎春点头说道:“是的,应二爷。当时奴婢也怕惊扰到了你,轻轻推了你两下就离开了。” 应伯爵摇头苦笑,当时自己正沉沦和潘金莲共度良宵的美梦里。 神思迷乱间还纳闷呢,怎地对自己浓情蜜意的潘金莲总是推自己。 原来,当时那其实是迎春在叫自己快快起床。 第十章 会中十友 西门庆家里的小厮们、丫鬟们,和应伯爵闹归闹,乐归乐,但每一个人都对应伯爵极为尊敬。 想来也是,纵然他应伯爵在会中十友之中最穷最落魄,可说到底,毕竟也是西门庆的结拜兄弟。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比不了的。 秋菊和迎春一个为他拿新筷,一个为他盛热饭,自是忙得不亦乐乎。 应伯爵翘着二郎腿,安心享受着两位小美女的侍奉。 他心道:卧槽!这都第三天了,丽春院李桂姐的那档子事情我还没和西门庆这厮说呢。 回头时候,别李桂姐一爆发,真的派猛男把我给安排掉了! 宋慧莲装腔作势给应伯爵按着肩,笑吟吟地道。 “应二爷,我和来保我们夫妇二人向来都和您走得近。您可莫要忘记,要在老爷那边为我们多多美言几句。” “嘿嘿!你也知道,来保在年初的时候干活儿,不小心砸伤了小腿,当时就连隔壁的李夫人都……” 宋慧莲说到这里,怔怔愣住。 她发觉不断有绿豆般大小的汗珠不断砸落在自己手背上,急声问道:“应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应伯爵从纷乱的思绪里抽离出,笑道:“太热了,热得很啊。” 宋慧莲摸了摸手背上的汗珠,急声道:“热?这是冷汗啊!”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应伯爵。 应伯爵只是摇头苦笑。 他在膳厅里吃完饭后,正要去第二进院里找西门庆。 可还没走出第三进院,就被下人告知,会中十友众人此刻全都在隔壁花子虚家中,花子虚要应伯爵赶快去。 应伯爵对于李桂姐那档子事情,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便匆匆忙忙地来到花子虚家中。 由于花子虚家住在西门庆家隔壁,所以同样的也是三进院。 院内所有,基本上也与西门庆家大同小异,且不赘述。 应伯爵走到堂前时,发现欢儿已经等候许久,欢儿冲他嫣然一笑,便带着他走了进去。 昨日二人交易互换,倘若这欢儿觉得自己吃了亏,根本也不可能像是今日这般对于昨日的事情只字不提。 应伯爵随着欢儿走进忠义堂,只见会中十友全部坐在餐桌前,推杯换盏。 桌上摆放着各类以羊肉做成的大菜,只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顿货真价实的羊肉宴。 “哟!咱二哥来了!” 容光焕发的花子虚匆忙放下酒杯,走过去拉住应伯爵。 应伯爵看着西门庆,也不知道究竟是否要将李桂姐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这会中十友,分别是大哥西门庆,二哥应光侯,三哥谢希大,四哥花子虚。 其余人等依次有:祝日念,孙天化,吴典恩,常时节,卜志道,白来抢。 而花子虚家的这所谓忠义堂,多半也是花子虚那已逝去了的大伯花老太监所挂。 听闻李瓶儿,近期是有心要将忠义堂这匾额给替换下去的。 应伯爵这一来,其余九人都是眉开眼笑。 作为众兄弟中的二哥,缺了他可不行。 花子虚拉着应伯爵落座之后,西门庆立刻拍案说道:“兄弟们,昨夜时分李衙内亲自来过我家,说了,李知县已经安排武松去了那斜阳山。” “到时任凭武都头有三头六臂,也一定会被镇三山那伙人剖腹挖心,置之死地!” 众人一听,纷纷举起手中酒杯,说道:“武都头这活该前死万死的贼囚根子!” 应伯爵忙说:“到时我这个当二哥的,一定赶第一个去唾弃他的坟墓!” 花子虚混不吝地问道:“二哥,你只是这样为你四弟我报仇吗?” 应伯爵拍着胸膛回答道:“那不能够!到时我还得存两天尿,容量一大,我就全都尿进那厮的棺材里。” 西门庆等众放声大笑。 稍顷,西门庆敬了应伯爵一杯,说道:“好兄弟,昨夜的事情,大哥有劳你了。” 应伯爵知道,西门庆指的是潘金莲一事。 应伯爵脸上笑着,心中却想:你这王八蛋如果知道了我是怎么添油加醋一番曲解你话的,估计你都能废了我。 按着西门庆的构想,武松这一被自己从清河县里支出去。 接下来自己就可以安心去找王婆,想方设法和潘金莲那妇人私通了。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堪称完美。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原本潘金莲那妇人他基本上是唾手可得的,却因为应伯爵掺和进了此事。 想要得手,就已经是未知的了。 花子虚也是百般觊觎潘金莲那妇人,于是便急声说道。 “大哥,事不宜迟,咱们现在赶快去一趟紫石街,那姓潘的小娘子惹得我一身痒!” 西门庆淡然一笑,问道:“你娘子瓶儿若是知道了,她不抽你大耳刮子?” 今日李瓶儿原本就因事外出,最早也要黄昏时分才会回来,这谁都知道。 可西门庆还拿着李瓶儿说事,他是何意思,在座的谁都明白。 但花子虚偏生不明白。 花子虚就一再地絮叨着自己是如何如何馋潘金莲那妇人,自己是如何如何想要将那妇人拿下。 西门庆一概置若罔闻,不加理睬。 当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潘金莲这事儿,眼下还八字没一撇呢。 结果她人,便已经成为了众人眼中的一块肥美的羊肉。 她若有心,旁人再有意,别说西门庆了,就即便是任意一个人,都能够把武大郎的绿帽子戴到刺穿地心。 应伯爵见自己死活都没法子将李桂姐的事情给插进来,而且自己又怕得要死。 于是就偷偷地吞了一醋碟的芥末酱,霎时间便呛得头脑轰鸣。 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涕泪横流。 在座众人都看愣了,西门庆大惊失色,急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应伯爵嚎啕大哭,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辈子我活得值了,临死之前还能见兄弟们最后一面!” 众人纷纷起身,应伯爵哭了半晌,任凭旁人如何问,他都不说。 当气氛哄到了一定程度,应伯爵随手挑了最少言寡语的卜志道,急声说:“我一头撞死也就罢了!你……你不能拦着我!” 卜志道瞠目结舌,自是急忙拉住手脚慌乱的应伯爵。 “行了!到底怎样,哪怕再难,哪怕飞天摘月,大哥也会托着你办到!” 西门庆将手中酒杯一把扔在地上,双手紧紧按住应伯爵双肩。 第十一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花子虚也急了,厉声说道:“二哥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竟会被逼得活不成了!赶快说来。” 应伯爵抽泣着说道:“丽春院的李桂姐要将我活活地给剐了……”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西门庆大惊失色,惊声问道:“谁?李桂姐?” 应伯爵点着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对!正是她!” 顺着这话头,应伯爵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番,众人专心听着,都是哑口无言。 按说此事原也不大,但是却被应伯爵说得仿佛他是惨绝人寰的受害者一般。 加之他满脸涕泪横流,众人便更是觉得李桂姐忒也不讲理。 谢希大说道:“此事也怪不到二哥头上,大哥和那李桂姐之间分明是两情相悦的事情,那妇人哪能为了得逞,就对二哥要杀要剐的。” 祝日念说道:“实在不行,就再去她丽春院大砸一通,上次那事大哥都懒得和她多作计较,她倒还当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应伯爵见众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就知道,这一醋碟的芥末酱自己没白吃。 稍顷,西门庆仰头大笑,说道:“我还当李桂姐要怎样呢!多大点事情?” “这样,现在光侯带我去一趟丽春院,我把她给包了也就是了。” 应伯爵心中长舒一口气,心道:祖宗,算你仁义! 这时吴典恩说道:“大哥,却也不急。嫂嫂李娇儿原也是丽春院里的头牌,和那李桂姐算得上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 “依兄弟之见,莫不如就让嫂嫂去找那李桂姐理论,到时让我二哥拿钱也好,赔罪也罢,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眼下来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西门庆却一口回绝,道:“你嫂嫂和李桂姐情同姐妹那自然不假,但此事毕竟是因光侯而起。” “倘若让你嫂嫂掺和进来,可也显得我西门庆太兜不住事。爷儿们间的事情,怎能让一妇人插进手来?” 于是这般,西门庆便回家取了些银两,带上应伯爵驾马赶至丽春院。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李桂姐的丫鬟小玉带领之下,走进一间房。 西门庆三两下就将此事给料理完毕,而后握着李桂姐的手说。 “我之所以现在才来梳拢你,主要是因为我兄弟光侯,否则前两日我心里不气了,本就该来了的。” 李桂姐在西门庆面前温柔倍至,小鸟依人般地说道:“奴家对大官人绝无二心,只盼望着从此以后能专心好好侍奉大官人您。” 应伯爵站在一旁,感觉西门庆这话倒是奇怪得很。 什么叫做之所以现在才来梳拢李桂姐,主要是因为他呢? 旋即,李桂姐也是一愣,看着西门庆“啊”了一声。 西门庆潇洒不羁地笑了笑,看着应伯爵说道:“光侯告诉我说,因为之前我把你家丽春院给砸了这一事,你对我恨之入骨。” “成天到晚想要带人将我西门家的祖坟给挖了,然后把我列祖列宗的尸身全部都放在太阳下面,晒成人干。” “其实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懂的。因为有这么一节,所以我才说,我之所以现在才来梳拢你,主要是因为我兄弟光侯。” 应伯爵都懵了,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 西门庆这…… 这是拿老子当他和李桂姐重修于好的遮羞布啊! 李桂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说道:“应光侯!你是何意啊!” 卧槽!我……我能是何意啊? 应伯爵一时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顷刻间,西门庆便如一个和事老一般,轻轻拉着李桂姐说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也该翻篇了。权当看在我面子,放光侯一马。” 由于屋门大敞着,所以此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那其中有顾客,有窑姐儿。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西门庆把话说到了这个层面,李桂姐仍旧不肯饶了他应伯爵。 紧接着,西门庆说道:“行了!这样吧,现在我让光侯叫你一声娘,然后此事咱们就翻篇。” 李桂姐气得不行,咬牙切齿地说道:“让这贼短命叫我一声娘,只怕还辱没了我李桂姐的威名呢!” 应伯爵脸都绿了,死活也想不到这西门庆假仁假义的,狼心狗肺到如此程度。 此事简单着呢,此时西门庆越是让应伯爵拉不下脸,对他自己也就更加有益。 群众们都在外面看着呢! 想来人家西门大官人多么有情有义啊。 为了兄弟,这是两肋插刀。 为了情人,这是插刀两肋。 好人全让他给做尽了。 而应伯爵就如同被人摊放在案板上的一头死猪,任人宰割,连半个屁也放不出来。 他已经被西门庆架在了这里,不叫李桂姐一声娘那是说不过去了的。 众目睽睽之下,应伯爵只好将计就计,大笑着说道:“成,乖女儿。” 就这么四个字,立时就将局面反转了过来。 想来也是,人家应伯爵再如何也是西门大官人的结拜兄弟,你李桂姐眼下又能怎样? 于是这般,李桂姐只能是满口污言秽语地痛骂了应伯爵一阵。 “乖女儿不要再骂了,来,爹疼你。” “从此以后咱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女儿,你叫我光侯贤弟。” 应伯爵一再地说着,逗得在场众人捧腹颤笑。 屋内屋外所有看客都是笑得几欲岔过气去,西门庆也是乐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他这其实也是实属无奈之计,尽可能地,令西门庆放出的毒箭射不到他身上。 就这样笑骂了一会儿,李桂姐忍不住要打应伯爵。 西门庆拉着李桂姐,笑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说说笑笑也就算了。” 渐渐地,屋内屋外所有看客陆陆续续散去,各忙各的去了。 眼下李桂姐既然已经归在了西门庆手里,那么依照清河县惯例,西门庆今日是要留在李桂姐这里过夜的。 然而须臾之间,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老妪,粗布麻衣嗑着瓜子,满脸没事找事的模样。 第十二章 王婆的妙计 这老妪并非旁人,正是清河县紫石街王婆茶坊的王婆。 话说那日王婆收了西门庆的钱财后,便独自在家细心地定制了几个计划。 眼下武松也已经被西门庆给支出去了,所以王婆自然是要来向西门庆进行一个总汇报。 而之所以会选在这丽春院作为二人密议的场所,自然也是为了保密起见。 王婆走进来后,李桂姐和小玉先行出去,由应伯爵亲自给她老人家看座。 王婆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与西门庆寒暄了一阵,立即进入正题。 “大官人,说来这武大的娘子也算得上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这是实话。” “但若要说她嫁给那武大之后,就好比是一块肥羊肉,掉进了狗嘴里,这也是实话。” “自古以来私通也好爬灰也罢,都讲究个潘驴邓小闲。这五点,大官人全都挨得上。” 接下来,王婆事无巨细地将制定好了的几个计划全部和盘托出。 应伯爵一旁专心聆听。 王婆每讲一个,西门庆都是一点头。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交流。 总体来说,那几条计划有好有坏,成功性有大有小。 然而究竟孰轻孰重,哪一条更为适合他西门庆,西门庆自然是能够拎得清。 西门庆着实心痒难耐,急于得到潘金莲那妇人。 于是就挑了其中一条他认为成功性最高的计划。 吩咐王婆细细说来。 王婆说道:“首先,大官人买好几匹上等的白绢丝绸,以坐客的名义先赶到我铺子三楼。” “老身则是去武大家请这小娘子来做衣裳,我好说歹说,她决计不会不答应。” “到时我以三声咳嗽为暗号,你从三楼一路而下,来到二楼。推门而入。” “这时我请你坐下,她若要起身,我便借口说要安排些酒菜来与她吃。” “她多半不可能离开的,就便是要离开,老身也有得是借口将她留下。” “大官人你且记着,这第一日你千万要稳得住,别急。到得第二日,我仍旧依法炮制,将你西门大官人的家财势力抖搂得干干净净。” “届时老身及时离开,将门一锁,那小娘子可不就是任凭大官人您来摆布嘛!” 西门庆忍不住站起身来拍手称赞道:“妙极,妙极啊!” 应伯爵心道:你这老东西,卖凉茶真是委屈了你啊。 就凭着你这一身的神通,你自己不开个诸如像是什么“破鞋头子大联盟”什么的,当真算得上是暴殄天物! 西门庆又是给王婆看茶,又是给王婆拿点心。 一面问着应伯爵:“光侯啊,是不是妙极?” 应伯爵竖起大拇指,点头说道:“自然妙极!” 但他脸上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狡黠,心想:切,谁说不是妙极了? 但是,想要得到区区的一个潘金莲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毕竟现在武松都已经被你给支出去了。 还又是今天,又是明天的。 还又是做衣裳,又是吃饭的。 简直是多此一举! 老子肯定先你一步,今天夜里就将潘金莲直接拿下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家潘金莲那边都已经是夜夜独守香闺寂寥得痛苦难捱。 横竖都如一只嗷嗷待哺的小肥羊了。 你却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絮絮叨叨的? 又是这个,又是那个。 西门庆,你这厮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老子肯定在你之前将潘金莲拿下,到时那妇人还能有你的份儿? 安安生生地躲在你的丽春院,和你的窑姐儿论资排辈当爹做娘去吧! 而西门庆眼见此事已经办妥,便亲自护送王婆离开。 他今日是不可能离开丽春院的了,毕竟李桂姐这一只小肥羊已洗干净等待着他的“大肆宰杀”。 于是便让应伯爵先回家去。 回头他这边忙活完了,再命令他其他事宜。 应伯爵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房门,然而却突然间想起那武大郎家的女童迎儿来。 于是便轻笑道:“大哥,你看我这大老远来一趟,又是当儿又是当挡箭牌的。口袋里面本就空空如也,我这个……” 西门庆二话不说,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来,豪爽地塞进应伯爵手中。 “光侯,哥哥难为你了!这二十两银子拿去花,花完了哥哥再给你!” 应伯爵收了银子,自然仍旧得了便宜卖乖。 又可怜巴巴地如同受虐狂一样,被李桂姐一边打骂着,一边从李桂姐手里抢来一只玉镯子。 他见财都已经敛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招摇过市般地离开丽春院。 离开丽春院之后,来到街上,一路走至街拐角,钻进一家饭馆里,为迎儿买了裹肉馅角儿和冰雪冷丸子。 分别装进两个牛皮纸袋里。 又分别去了旁边的成衣铺与首饰店,买了一条女童所穿的小裙子,与一支价值十五两银的纯金耳坠。 与潘金莲的这第二次见面礼都买好了之后,他见时辰还早,所以便回到花子虚家里混吃混喝了一大通。 酒足饭饱之后,便睡倒在花子虚家后院里的碧玉阁当中。 他这一觉睡得很死,加之天气温暖无人打扰,所以不睡到暮色四合,是无论如何也醒不来的。 睡梦当中,屡屡见到三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一身嫁衣凤冠霞帔,头戴凤冠,脸遮红盖头。 上身绣花红袍,下身红裙、红裤。 三人齐齐整整地坐在拔步床边,应伯爵依次掀开红盖头之后,三人齐齐甜甜美美地叫了一声:“相公。” 应伯爵左拥右抱,一口一个金莲娘子,一口一个瓶儿娘子,一口一个春梅娘子。 天上人间,琼楼玉宇,也是万分不及此刻。 他在梦中笑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三人均是浓情蜜意,语笑嫣然。 但也不知怎地,眼前所有一切,仿佛顷刻间便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中原大地处处犹如人间地狱,老人食不果腹,少年一个挨着一个的悬梁自尽! 于惊慌之中,一道雄浑的声音从天而降,凭空生了腿脚一般,硬生生地钻进应伯爵的耳朵里。 “金兵来犯,靖康之变,正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这时,应伯爵心中一紧,倒吸一口凉气。 心道:是了是了,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北宋徽宗皇帝政和三年。 眼前所见,分明就是徽、钦二帝被俘,上千名赵室皇族成员,以及文武百官一同被虏北上的靖康之变。 然而靖康之变距离这政和三年,也就仅仅才十三年不到而已。 第十三章 夜半惊魂 沉睡在花子虚家后院碧玉阁里的应伯爵猛然间惊醒,身上衣裤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应伯爵惊魂未定地望着四下里,只见夕阳如血,这一觉睡去,直接便是几个时辰过去。 他大口喘息个不停,兹要是一回想起方才在梦境之中的所闻所见,就不禁是感到深深的后怕。 靖康之变威名鼎鼎,他前世从小到大无数次听人说起过这事儿。 当初只知道那是赵室宋朝江山的一次灭顶之灾,同时间那也是九州大地一场生灵涂炭的巨大浩劫。 然而他前世所处的时代毕竟与靖康之变相距九百多年,仅仅依靠文献与脑补,却也只是如同隔山望月而已。 但是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感同身受——尽管只是在梦中见识了一番。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屡屡回想起睡梦中的景象,都不禁是阵阵头皮发麻。 他始终呆坐在碧玉阁里,直到夜幕罩下,明月高悬,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离开花家。 带上准备送给潘金莲第二次见面的礼物,一路快步疾行朝着东面行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已经赶到紫石街武大郎家后院的围墙前。 由于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所以此次他轻车熟路地踩着腐烂的石阶,双手死死抓着墙沿下方的两块坚石。 快速地爬过墙头,探出头来。 向着院落当中望去,只一眼,他便就吓得头脑轰鸣浑身汗毛倒竖。 只见堂前堂后,均有几名士兵来回游走。 他们手执长戟,面容冷峻,神情冰冷。 应伯爵只此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堂前堂后共计六名的士兵,多半是去往那斜阳山放心不下家里的武松,留下来看家护院的。 任凭那女童迎儿如何四处奔跑嬉戏,都打扰不到他们严格执行公务。 应伯爵才刚探出头来,旋即便立刻掩身至墙后,一动也不敢动。 与潘金莲深夜幽会自然是无比吸引他的,先西门庆一步搞定潘金莲自然也是无比急迫的。 但他可不傻,他明白知难而退的重要性。 于是,当即便打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 然而他正要从墙上一跃而下,却听见潘金莲的声音随夜风飘荡而来。 “大事不好了!我相公他……他昏过去了!” 话音刚落,那六名原本四下里游走着的士兵立即聚集一处,急声问道:“武都头他哥哥竟昏过去了?” 潘金莲斩钉截铁说道:“是啊!我一个妇道人家拿不定主意的,你们快快去瞧瞧吧!” 这妇人清楚得很,他们与武松无半点私交。 这一整日下来,他们之所以会一直看家护院,纯粹也是得到了武松的命令而已。 这六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深知长兄如父,这武大郎对武都头的重要性。 于是,不敢作半分耽搁,立即放下手中长戟,结伴走进屋内。 旋即,这妇人匆匆忙忙跑到墙边,轻声唤道:“应光侯,快进来!” 应伯爵顿时满脸惊喜,实在想不到刚才自己只是探了一下头,就刚好被潘金莲看到了。 这几率! 简直是可以和买彩票中五百万一试高下! 他用最快速度翻越了过来,看见今日的潘金莲肌肤白嫩眉如弯月,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打扮的。 与昨夜相比,更加是美得不可方物。 潘金莲微笑着,长舒一口气。 继而飞快抓住他右臂,便要冲进后门去。 应伯爵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然而二人才快步走出不到十步,突然间内堂里传来一声急呼:“金莲嫂嫂!武大哥分明是中毒了啊!” 眼看着顷刻间士兵便会折返回来,潘金莲来不及多想,用力一掌将应伯爵推至大槐树下面。 借着夜色与枝叶的遮挡,应伯爵倒也不易被人发现。 那人一脚已经从内堂里踏了出来,潘金莲急忙地站到应伯爵身前。 “啊?中毒了?那烦劳你们赶快把我相公带到街头陈郎中那里!” 那名士兵走出来之后,潘金莲佯装起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助地说道。 “啊?这……” 那名士兵皱紧眉头手足无措,满满一副犹豫的模样。 应伯爵和潘金莲两个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自古以来私通都是背着人。 结果眼下可倒好,这哪里还是背着人了? 人家就近在眼前! 便在此时,又有三名士兵从内堂走出。 冲着潘金莲急声说道:“武都头临行前命令过我们的,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离家半步,你说我们这……” 话音未落,潘金莲便厉声呵斥道:“你放屁呢啊!现在人命关天,还什么命令不命令的!” “就你们这样贼短命一般的,还想要在县衙里面混出头吗?要搁奴家说,你们这就是一滩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众人无端遭受到这妇人的一通呵斥,一个个的脸色铁青无地自容。 最终也只能是将心一横,背上不省人事的武大郎冲出了家门。 这六名士兵前脚刚刚离开,潘金莲立刻抓起应伯爵的手臂,飞身跑进后门。 跑进去之后,潘金莲紧张得双手颤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这后门上了锁。 紧蹙着秀眉正要和应伯爵说话,然而这时正前方却是一阵娇笑声幽幽传来! 这妇人和应伯爵均是瞠目结舌地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桌边吃着温水泡白饭的迎儿。 惊得应伯爵连心跳都漏了两拍,快速将手中拎着的两只牛皮纸袋放在桌前。 摸了摸迎儿的头,说道:“快打开瞧瞧,这些都是你让伯伯给你买的。” 迎儿一时间喜不自胜,急忙去开袋。 然而她将潘金莲给气得,潘金莲当即大发雷霆,一把就将她给拎了起来。 “贼短命的狗东西!笑个屁笑!” 潘金莲怒目铮铮,吓得、疼得迎儿咧嘴大哭。 这妇人本就万分惊慌,将门锁好之后内心稍稳。 正要问应伯爵有关西门大官人的事情。 还没等她开口,这一阵娇笑险些没有将她这条性命带走! 这妇人气得不行,一连扇了迎儿三记大耳刮子。 她还不解恨,一把就将迎儿扔到地上,忙不迭将架在炉灶上面的水壶提了起来。 那水壶架在炉灶上烧了整整一个下午,里面的热水是用来给那些士兵泡茶和洗手用的。 第十四章 歪曲事实 应伯爵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这妇人动作快得,眨眼间便已经将这水壶拎到了迎儿头顶。 她手只要略微偏上那么一两寸,迎儿的小脑袋便会被她烫得开出花儿来。 这条小命,也就不保。 速度动作快得,甚至应伯爵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你即便是心里有怨气,也决计不能伤害孩子!她……她还太小!你这么干有违人伦道义啊!” 应伯爵乱了分寸,伸展开双臂焦急地道。 迎儿眼见应伯爵对自己挺身相互,心中霎时间倍感委屈,滚烫的泪水不断落下。 她哭得梨花带雨,难过得两只小手死命捶地。 却在这时,这妇人忽然心中一软,声音轻了许多,道:“滚吧!长记性吧你!快睡觉去。” 迎儿艰难地爬起身来,飞也似的跑回自己房间。 潘金莲害怕那六个贼短命的狗东西再回来,于是便带着应伯爵快步来到二楼房间。 她焦急不已,问道:“西门大官人有什么要对我说?” 应伯爵愣了愣,拍着胸膛努力平复呼吸,点头道:“他想要告诉你,明天……” 这妇人脸上写满了期待,在窗外皎洁月色的映照之下,她整个人更是美若天仙。 应伯爵春心萌动,插科打诨的小心思立刻犹如泉涌。 “唉!我哥西门庆这厮!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捶胸顿足坐在这妇人的床边。 “啊?他什么意思?” 这妇人花容失色,无比震惊地望着应伯爵,瞠目结舌。 应伯爵看着她,恨恨地说道:“昨天我替他来找你,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对你有心。” “结果可倒好,他居然是看中了你出身贫苦,小门小户!” “想着把你搞到手玩腻了之后,直接转手送给那知县大人李拱极的儿子李拱壁!” 潘金莲紧蹙着秀眉,摇着头,半晌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内心极度复杂,觉得那西门大官人未免也太卑鄙了。 搞到手玩腻了之后…… 天啊,这不是把奴家当作工具嘛! 应伯爵见此,立刻说道:“那李衙内长得,我的老天哟!说实话,实在也没有比你相公武大郎强上多少。” “家里是有点银子不假,可平日里对家里的娘子不是打就是骂,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大牲口啊。” 潘金莲无比失落地坐到应伯爵身旁,低下头,不住地摇头叹气。 应伯爵心中窃喜,朝着她坐得近了些,定睛一瞧,只见那一对小脚竟是如此之小。 他缓缓展开右掌,轻轻地将这两只小脚握在一起。 这才发现,两只小脚加在一起,居然还不足自己右掌的一半大小! 潘金莲的俏脸儿上,立时涌现起一抹娇羞来。 亲手掰开应伯爵右手五指,摇头道:“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来好心告诉我,恐怕我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应伯爵随手就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双臂绕过潘金莲的玉颈,将那副纯金耳坠为她戴了上去。 潘金莲这妇人见此,脸上立即由阴转晴,喜不自胜,问道:“真是好看极了,怕是很贵吧?” 应伯爵趁着这妇人满心欢喜,凑近至这妇人耳边说道:“也不贵。” 潘金莲用手指肚摸着这纯金耳坠,小心问道:“啊唷!又花了你多少银两?” 应伯爵潇洒笑道:“不多,十五两银子而已。” 潘金莲心中一紧,连忙摇头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奴家怎么能消受得起。” 俗话说献殷勤要献满,应伯爵将那支从李桂姐手里抢过来的玉镯子掏了出来。 给潘金莲戴了上去。 这十五两银子的纯金耳坠都已经是令潘金莲大为惊叹了,再一看这玉镯子,她更加是受宠若惊得不行。 这玉镯子戴在手上,竟是感觉圆润光滑如若无物,通体浑然天成一般的好成色。 这价格,只怕是要至少三倍高于这副纯金耳坠。 她一再地拒绝,一再地说自己消受不起。 然而应伯爵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双臂环抱着,朝着床里侧躺了下去。 屋内一派昏暗之中,潘金莲紧张得心中小鹿乱撞。 那份沉甸甸的满足感以及幸福感,仿佛是被应伯爵装载进小箱子里面。 只等待她轻而易举地伸手开启。 应伯爵前世就根本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善男信女,经过手的女人没有八十也有五十。 年纪轻轻二十多岁,便已经对各类女人了如指掌。 他寻思着,这钱也花了,礼物也送了,今夜可得好好谈谈了。 哪像西门庆那厮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子可不是只做亏本买卖的冤种。 于是这般,他动也不动地瞧着这妇人。 “心儿,是不是已经化成了一片春水?” 应伯爵轻覆着她的头,笑着问道。 这妇人满脸笑吟吟地,却也不说话,只是匆忙起身去关屋门。 夜,更深了。月,更亮了。 那迎儿因为饥饿,所以便轻手轻脚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脸上的泪水都没心思擦,就去翻应伯爵放在桌上的那两只纸袋。 她在纸袋里面翻到了裹肉馅角儿和冰雪冷丸子,满心欢喜间,又在另一只纸袋里面翻到了一条漂亮的小裙子。 她发誓,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幸福的时刻。 就即便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像是此刻这般快乐、幸福过。 一边穿着,一边吃着,心中就像是抹了蜜糖一样,来回漫步着。 当她漫步到靠近二楼潘金莲房间的方向时,突然听到窃窃私语声。 一时间她好奇心大起,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二楼的楼梯。 当她走到潘金莲的房间门前时,简直是怔怔愣住! 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前,手脚都似是失去了知觉。 第十五章 金莲的小算盘 那迎儿也不知在门外驻足了多久,一声不吭。 最终困得上眼皮直打下眼皮,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应伯爵足足留到破晓时分,眼见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潘金莲坐起身来,拿着木梳梳着头发。 一边又从窗下的木桶里舀来一大瓢水。 亲昵地喂着应伯爵喝了下去:“前两日那三寸丁谷树皮买了点柑橘,家里还剩下一筐。我披上毯子去给你拿来。” 这妇人细心地上下打量着应伯爵,生怕对应伯爵伺候不周。 应伯爵摇头轻笑,问道:“昨夜之事我倒纳闷得很,当时我在你家墙外只是探了一下头,你怎么就知道我来了?你究竟怎么看到的我?” 这妇人将木梳放在一旁,盘膝托腮回想道:“主要是奴家记得前一日你说过的,隔日你还会来。” “奴家一早就搬了张椅子坐在堂内,目不转睛地瞧着围墙上面。” “毕竟那六个贼短命的狗东西始终都在家里晃荡,我得提前做好准备,是不是?” 应伯爵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道:“真有你的。” 旋即又想起武大郎怎么会中毒了呢? 好端端地,一天到晚只是卖个炊饼,谁有那等闲心思去加害于他呢? 应伯爵把这事儿一问,这妇人嫣然一笑,道:“那三寸丁谷树皮赖在家里我可不快活,所以晚饭时我提前在他饭里下了点蒙汗药。” “当时我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量大些,将他这条狗命给毒掉了也就算了!可转念一想,却又不成。” 应伯爵心想:死了倒好,一了百了!省得讨人嫌。 “怎么不成了?” 应伯爵抓着她玉臂,轻声问道。 这妇人云淡风轻地笑说:“倘若他一死,日常花销又该怎么办?我找谁要去?” “再说了,人生在世难免有个病有个灾的,到时可都指望着他在外挣钱回来花呢!” 应伯爵深以为然,其实他也同样想法,俗话说物尽其用嘛。 眼看着寅时快要过去,这妇人要去做早饭,于是便套上鞋袜开始穿戴。 余光一撇,看见放在床边的那条大红里裤,当即就放在了应伯爵身上,柔声道。 “怪冤家,奴家穿了它已有两日了,你把它穿在身上,就像奴家时时刻刻都陪着你、伴着你。” “但有一点,倘若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不知何时又睡到了别人的小娘子家里,那奴家可要伤心。” 应伯爵立刻向她保证。 然而无论他如何保证,她都审视着他,似乎根本放不下心。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应伯爵渐渐地明白了过来,于是便从自己衣服里将剩余的银两全部掏了出来,放在这妇人手里。 这妇人拿着手一掂量,会心一笑道:“忠心表得不错。你听着,来日你可不要净买那些贵重的东西了,没大用处的。” “你应光侯若是真的爱奴家,就把钱全都给奴家。什么金啦,什么玉啦,哪里有钱来得实在!” 应伯爵嘴上说着“一定”,但心中却想:嘿嘿!你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一夜过去,难不成我还得把这条命卖给你了? 你可真一劳永逸啊。 但二人在一起,吃穿花销本就是你有的,就花你的。我有的,就花我的。 所以倒也无伤大雅。 这妇人问清楚了他的个人情况,好比究竟有无妻室,好比家中有几间铺子,几间宅子。 应伯爵一概往好了说,反正他整日和西门庆厮混在一起,凭他怎样说,这妇人也都会信以为真。 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别之后,这妇人欢喜得不行。 满心以为老天爷派下这样一个高大顶用的大宝贝给她,这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也算是见了光。 至于像是什么英俊多财的西门大官人了,像是什么威猛盖世的叔叔武松了,就全部都被她抛在了一边。 这妇人哼着小曲将早饭做好,便开始描眉画眼梳妆打扮。 等着士兵们将苏醒过来的武大郎送回来之后,她便把那迎儿拉到自己房里。 厉声呵斥她立正站好,指着她鼻子问道:“贼短命的狗东西吃也吃了,穿也穿了,倘若你在你那傻爹面前闲言碎语,你说我该怎样待你?” 迎儿吓得噤若寒蝉,结结巴巴地说:“一菜刀,杀……杀了我吗?” 这妇人讥笑出声,且看这迎儿弱不禁风的,倒也不舍得打她别的地方,只能是用力打她屁股。 “听好了,到时你可就死定了!” 此时迎儿恍然大悟,原来昨夜自己站在门外听了许久,其实金莲小娘是察觉到了的。 而那武大郎一心以为自己之所以会中了毒,多半是在外面卖炊饼喝了不该喝的,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潘金莲这妇人始终心不在焉,往往是做了这个忘了那个。拿了那个,又丢了这个。 满脑子全部都是先前那一夜,一点一滴的,应伯爵的音容笑貌全部都扎进了她心坎儿里。 到得午时,正要去做饭,突然隔壁的王婆来找。 说是买了几匹上等的白绢丝绸,要她教着做几身衣服。 由于这妇人已经提前被应伯爵打了预防针,所以就严词拒绝。 “干娘,奴家身体不适帮不成你了。干娘还是去找别人家的娘子帮忙吧。” 王婆听这妇人这样说,自然一再地盛情邀请、苦苦求助。 好话说尽了这妇人也是丝毫不为所动。 王婆一时间焦心不已,毕竟西门大官人还严格遵照计划在她茶坊楼上等着呢。 这妇人死活也不和自己去,回家之后该怎么和人家西门大官人交代? 王婆本想用强的,然而那些人高马大的士兵就在院子里来回晃荡呢! 倘若弄不好,再把自己给玩进去…… 她便只能是恨恨作罢,打道回府。 临离开之前,潘金莲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拉住她说道:“干娘,近来奴家要出趟门,不知几时才回来的。” “所以您没事还是不要来的好,来了,也见不到奴家。” 王婆一愣,随即点头道:“好说,好说。” 第十六章 闭门羹 在每天的十二个时辰里,除去寅时、午时、酉时,这几个必要的吃饭和休息的时间。 剩下的时辰,这妇人想要一直呆在应伯爵身边。 所以她告诉王婆的这些,倒也并非是信口胡诌。 王婆在潘金莲这里吃了闭门羹,满脸狐疑地回到了茶坊里。 刚走到楼上,西门庆立刻放下茶杯急声问道:“那小娘子呢?干娘已带到楼下了?” 王婆口干舌燥,窘迫地看着西门庆吞吞吐吐地道:“没……没请来。” 说完之后,王婆“噗通”一声立刻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将花剩下来的银两掏了出来。 诚惶诚恐地道:“大官人对不住了!老身这一次没把事情办好,还望大官人多多恕罪。” 王婆本以为西门庆会大发雷霆,然而奇怪的是,西门庆只是眉头紧皱着在房里来回踱步。 半晌,西门庆斜视着她问道:“莫非这小娘子本就有了相好的?” 这王婆先是一愣,怔怔地说道:“不……不会啊!” 而后将自己平日里对这妇人的所见所闻,知无不言地全部告诉给了西门庆。 说来这妇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隐隐于市一般的。 除了与那武大和迎儿朝夕相对,再有就是武松武都头,决计没有第四人了。 王婆一边讲述着,西门庆一边专心聆听着。 这王婆表面上开个茶坊勉强糊口度日,可她这茶坊却是内有乾坤。 她最擅长给人牵线搭桥,且看这二楼、三楼。 这是专门给清河县里面那些搞破鞋的男男女女们,作风月场所之用。 一楼暂且不提,二楼和三楼均有四间小屋。 里面打扫得干净整洁,桌椅板凳,大床丝被,一应具在。 一些妇人嘴里甜得,见了她都会亲切地叫上一声“王干娘”。 心甘情愿地给王婆在那事儿上面一些油水捞。 卖茶能挣几两碎银?纯粹是交个朋友嘛。 西门庆眼见王婆在潘金莲那边吃了闭门羹,便打从心底对她的手段产生了质疑。 “王干娘,当真没别的法子了?” 西门庆死活也不想要让这事儿泡汤,然而,却见王婆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对不住了,大官人!” 也罢! 娘的,暂且先如此,回头老子再多作计较。 且说另一边,应伯爵顺着小路离开紫石街之后,直接就回到了西门庆家里。 一觉睡到艳阳高照,醒来时刚好是午时刚刚开饭的时间。 由于昨夜他已将自己的所有储备,全部都交付给了潘金莲那妇人。 所以此时饿得、虚得,看见什么都想要吃进嘴里。 从第一进院,他一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第三进院里的膳厅。 也顾不得桌上只坐着西门庆的几位娘子,坐过去便是一通胡吃海塞。 第三房妾孙雪娥,紧蹙着秀眉看向大娘子吴月娘,说道。 “姐姐,这应花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瞧他坐没坐相吃没吃相,连半点礼仪都不顾,实在是不像个话!” “回头等老爷回来了,可得好好地向老爷告一状!” 第二房妾李娇儿也是说:“贼没廉耻的货,见你这德行就心烦,赶快滚下去!忘了你什么身份了?” 按说应伯爵对于西门庆家里这些娘子们的讥讽和嘲笑,早已习惯了的。 李娇儿说得对,他什么身份啊? 帮闲嘛,混吃混喝嘛。 他一面大口吞着粥,一面笑道:“姑奶奶们给条生路,我这就快好了。” 孙雪娥和李娇儿正要起身轰他,大娘子吴月娘拍案说道:“行了!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子,光侯他再怎样也是老爷的结拜兄弟!” 吴月娘说着,将两盘羊肉推在应伯爵面前,道:“光侯吃!别理会这不成器的娘儿们。” 吴月娘三十岁,一副上等的好姿色。 面若银盆,眼如水杏。 皮肤白嫩嫩,头发黑浓浓。 又极会打扮,今日是大红潞绸对衿祆儿,配软黄裙子,衬得她整个人粉妆玉琢。 平日里她举止温柔,稳重少言。 论长相,两个她却也及不上一个潘金莲。 但她和潘金莲千万般不同的,她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她是清河县吴千户之女,上有吴铠、吴霖两个在官府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哥哥。 却说他西门庆又怎样了? 县衙的知县大人李拱极,每次见到月娘都要作揖行礼,不敢有一丝怠慢。 人家家里很是有底蕴,十个孙雪娥、二十个李娇儿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她的半个家世。 孙雪娥原是西门庆那已故原配妇人陈氏的陪嫁丫头而已,虽是多多少少家世有些底蕴,但也不够看的。 李娇儿又是个妓女出身,原是在清河县丽春院里唱曲儿的窑姐儿,长相、姿色甚至还及不上与她相同出身的李桂姐。 此刻,吴月娘拿着手绢擦了擦嘴角,说道:“近来我听爹和哥他们说起,当今圣上大兴土木修筑艮岳。” “劳民伤财,全国各地的官员都搜刮民脂民膏为圣上送上花石纲,弄得民怨四起,当真是大大的不该。这么下去,大宋要出大问题的。” “据说,不久之后又要联手金国一起攻打辽国。” “昔年仁宗朝时,军民一心朝事清明,百姓们安居乐业,与大辽国百余年没有打过仗。” “宋辽两国边境上生育蕃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识干戈。人家辽国虽然自古都为夷狄,但已久沾圣化了的。” “金国又是什么?茹毛饮血殆非人类!依爹和哥他们说来,大宋应当联手辽国一同将金国给灭了的。” 狼吞虎咽着的应伯爵听到吴月娘说起这些,便来了精神。 立刻说道:“其实这宋辽金三国之间,就有点像三国时期的魏蜀吴。” “诸葛孔明一直都是大为主张东和北拒,也就是和孙权结好,联手北拒曹操。” “大宋的确不弱,但咱们中原王朝历来就打不过马背民族,因为战争成本过于高了,比不上人家。” “人家都是骑兵,不像咱们都是步兵。人家打仗不花钱不说,还能挣钱。反正抢呗!” 第十七章 内忧外患 “按说,应该是两个弱国联手一起去灭一个强国,倘若是与强国联手一起去灭弱国。那弱国一完,紧接着就该你完了。” 应伯爵这般说着。 孙雪娥深以为然,用手一指蹲在地上的那条正在啃骨头的大狗阿黄。 “应花子,你这话说得有见地!对了,这个就叫作为虎作伥!” “嘿嘿!如果你说不出这话来,奴家都想要拿它来取代你在老爷身边的位置了!” 娘儿们之间本也无意聊这些国家大事,但近来九州大地风起云涌。 上至七、八十岁老翁,下至八、九岁幼童,茶余饭后都喜欢谈论这些事情。 心思,全都扑在这堪称千里之外般遥远的国家大事上面。 李娇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倘若是没有烛影斧声之迷,就凭咱太祖武德皇帝,还能有今日这般局面?” “咱大宋太祖皇帝英雄勇猛,智量宽宏,自古帝王都及不上他!” “像是大姐说的真宗,仁宗。甚至是神宗,哲宗。那又如何?他们还不都是太宗皇帝这一支系的?” “从小到大我都寻思琢磨,咱大宋太祖皇帝的子孙呢?哪儿去了?真英雄真天子的子孙们倘若还在,咱大宋当属曹魏!” 应伯爵捧着饭碗笑了笑,说道:“太祖皇帝赵匡胤盖世无敌,可惜!可惜!” “唉!大宋江山最终还是在那位英雄气短,骑毛驴逃回国的兄弟手中!” 遥想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英雄一世,世间无有可匹敌之人。 其时,九州大地自唐末以来,历经长达近七十年的藩镇割据、诸侯混战之局面。天下黎民百姓饱经战火之苦。 陈桥驿兵变一节,太祖皇帝赵匡胤黄袍加身平地一声雷,建立大宋。 亲手结束了这扶摇乱世,彻彻底底终结了唐末五代十国相互混战的惨烈局面。 九州大地在他手中,终于重新恢复了统一。 他如此这般的盖世英雄,当真可说是九州大地一个最最重要的承前启后的人物。 他死了之后,子孙凋零,流落民间。 花落花开,花开花落。 春风夏雨,秋雾冬雪。四季流逝,时过境迁。 时至现如今,他子孙究竟又有几人还活在世上,究竟又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不仅是这几个娘儿们想起太祖皇帝长吁短叹,就连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穿越者应伯爵也是扼腕叹息。 倘若当年没有赵光义这厮为从太祖皇帝手中夺得皇帝之位,亲手铸成烛影斧声之迷大错。 那今时今日,又怎么可能还会西有西夏,南有大理,北有金、辽两国,东有西域、吐蕃两国? 无论怎么看,这些本该被太祖皇帝一齐统一了的地方和政权。 现如今都大有对大宋虎视眈眈,在四面八方将大宋团团包围,企图把大宋一口口蚕食掉了的狼子野心。 此时这顿饭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孙雪娥吩咐站在膳厅外面等候着的迎春和绣春两名丫鬟进来收拾整理。 并且又让吴月娘房里的丫鬟宋慧莲进来泡茶、切水果,应伯爵吃饱喝足见宋慧莲今日精妆细扮浑身香气。 于是便轻拉着她的嫩手,逗她道:“瞧你打扮得粉粉嫩嫩的,来保那厮这是自知养不起你,打算今日亲手把你送出阁吗?” 宋慧莲被他逗得满脸娇羞,拍着他手说道:“应二爷!你也就是老爷的结拜兄弟了,否则你看奴家让不让来保揍你的!” 应伯爵双手一摊,笑道:“巧了!你家老爷是我兄弟,但你家来保同样也是我兄弟。” “你倒是让你家来保揍我啊,看他究竟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见宋慧莲无从反驳,吴月娘、孙雪娥和李娇儿都是笑得前仰后合。 孙雪娥指着宋慧莲说道:“这应花子仗着他和咱家老爷的交情,成天到晚的欺负、戏弄咱们这些娘儿们。” “你还不趁着今日老爷不在家,好好地出上一口恶气?” 宋慧莲端着一盘刚刚切好摆放整齐的水果,说道:“我可不和他计较!” “咱们这应二爷没有大少爷命,托咱家老爷的福,倒是有大少爷的运。” 孙雪娥和李娇儿冲着应伯爵甜甜地一笑。 应伯爵跟着她们喝了会儿茶,吃了会儿水果,只见吴月娘收敛起脸上笑意,说道。 “大宋现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却也不光光是只有外患而已,内忧也是厉害得很呢!谁又知道老天爷究竟是要把大宋朝廷带到哪里去?” 孙雪娥紧蹙着秀眉说道:“四大患还厉害着呢?自从那几伙草莽占山为王之后,距今也已有几年的光景了,他们都还在呢?” 还没等吴月娘开口,李娇儿急声说道:“妹妹你整日满脑子里全都是厨房里面的那点子事情!连这都不知道。” “听着,现如今是北有田虎,西有王庆,江南有方腊!还有一个……哎呀!还有一个谁来着?” 她细数完前三个,却是死活也想不起梁山泊上的那群好汉。 孙雪娥连忙说道:“二姐姐,你还说我呢,我看你也是整日满脑子全部都是那些弹唱曲儿!” “还有一个是梁山泊的王伦啊,就是那个人称“白衣秀士”的!” 李娇儿眼前一亮,刚是一拍大腿。 吴月娘手指尖夹起一片蟠桃说道:“梁山泊的寨主王伦已死了,现在统领是托塔天王晁盖。” 孙雪娥和李娇儿以及应伯爵齐齐一愣:“啊?” 吴月娘像是在说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漫不经心地道:“死得却也不久,听说这王伦心胸极为狭窄。” “屡次刁难投奔而来的林冲和晁盖等人。这伙人狠着呢,三番两次下来就将王伦给火并了。” 李娇儿神色木然,摇头说道:“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天下实在太大,看来这年月几乎每一天,世间都发生着许许多多的大事。” 应伯爵一时间愣住了神,心乱如麻。 “光侯?应光侯!” 良久,应伯爵才听到孙雪娥在叫自己。 吴月娘上下打量着他,蹙着秀眉说道:“叫了你好一会儿你都听不见,怎么,你认得那个叫做什么林冲、晁盖的?” 应伯爵摇头道:“那怎么可能认得。” 吴月娘满脸正色,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时和你笑闹成什么样子都不打紧,说到底,你也算是我们自家人。” “我可告诉你啊,如果你认得那群天天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面的家伙。” “你可要立刻给我断绝了来往!奴家这可是为了你着想,二兄弟!” 第十八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众所周知,清河县地邻临清。 但以整个大宋疆域版图来看,清河县当真算不得什么。 然而就是因为临清这地方,所以清河县倒也是全国上下数一数二的富庶繁饶、贸易畅通的所在。 为官者,尤其是做到诸如像是知县大人李拱极这个层次的。 一旦是无法在临清为官,那么清河县便是不二之选。 此地可捞的油水实在太多了,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日进斗金。 他李拱极多年来雄踞此地,数也数不清的同僚,日以继夜地紧盯着他屁股下面的这张宝座。 然而他却始终都能够把握得非常好,就足以见得,其手段出类拔萃。 娘儿们几个从大宋的外患谈到内忧,难免地就要提到临清。 说来,临清是一个集经济、文化、贸易于一体的商业化大都市。 此地首先是因大运河而生,具备着完善的全国粮食、贸易中转站的功能。 同时又是承担着声色犬马,各大娱乐产业的重要地区。 说实在的,大宋除了东京汴梁城之外,也就属临清了。 正因为如此,清河县这本是属于中下游的一方天地,才能够真真正正地做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斜阳山,山脚。 众捕快躲在一间破庙里避雨,至此刻已有整整六个时辰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阻挡住了武松等人的去路。 这时,正在沉睡着的武松被一阵阴风激醒,睁开眼来一看,只见大雨不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还越下越大。 捕快王五、孙六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到火堆前。 他二人眼见武松已经醒来,于是便说道:“武都头,快来烤烤火吧!” 武松望着破庙门口的密集雨帘,沉声一叹走了过来。 不耐烦地道:“此地既然下了大雨,那咱清河县多半也是如此了。” 那王五一边烤着火,讪讪地笑道:“武都头,你这出门在外的,你家嫂嫂独守空房,定然是空虚寂寥得很呢!” 武松眉头一皱,冷眼瞧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王五已经看出来武松神色间有些不悦,笑说:“那能有什么意思,小的只是随口一说。” 武松摩拳擦掌,冷冷地瞧着在座众人,沉声说道:“我家嫂嫂为人踏实本分,对我和我哥哥也是恩重如山。” “倘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背后编排她,我武松可也放不过他!” 在座众人见此,均是心中一紧。 原来,清河县内早就有流言蜚语流传开了。 说什么,潘金莲那小娘子肤白貌美却偏生嫁给了那三寸丁谷树皮,着实是暴殄天物。 说什么,武松没有住进亲哥武大家里之前,这小娘子整日闷闷不乐,武松住进来之后,这小娘子便变了一个人。 说什么,他叔嫂二人日日夜夜躲在家里面,趁着武大出门卖炊饼,他叔嫂二人净是干些不干不净的勾当。 说什么,这武松身形伟岸,力大无穷。只怕是那小娘子的肚子里面,早已怀了他的野种。 说什么,武松和这小娘子串通一气,表面上彼此敬重,背地里无时无刻在家里面交合。 这武松又极于擅长风月之事,早早地就用了浑身解数将这小娘子彻底据为己有。 但是,武松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所以每日只呆在家里,对外面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熟视无睹。 管他清晨黄昏,白天夜里,大门整日就那样紧紧反锁着。 旁人都看在眼里的,这叔叔英俊雄武,这嫂嫂青春貌美。 每日经过他家屋檐下,总是禁不住心中的瘾头,趴墙聆听。 但凡听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要往叔嫂二人躲在屋里没干好事去联想。 而经过那天夜里的事情,武松其实也已经看出潘金莲这妇人并非是什么好鸟。 在人前,他虽然百般维护这妇人的清誉,但是打从心底却也并不放心这妇人。 所以此番临走之前,拉着哥哥武大闭门密议。 武松告诉武大:“每日只可卖五扇笼炊饼,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吃酒。也莫要和别人争执。” 其时,还隔着门指着二楼这妇人房间的方向,痛心疾首地道:“篱牢,犬不入!” 这斜阳山的破庙里,半日无话。 直到天色将晚时分,这大雨才渐渐地停了。 一行人等从破庙内走出,眺望着斜阳山山顶,各怀鬼胎。 想来山贼镇三山常年雄踞于此,赶路的人屡屡经过此地,大多深受其害。 多年以来,清河县的官府始终都不作为。 苦了百姓! 此刻,武松目光一寒,冲着众人说道。 “兄弟们,速速随我去山顶,将货车送到之后,知县大人交代给咱们的公务也就完成了!” 说罢,大步流星地一路扶摇直上。 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王五、孙六等人在暗中握紧了刀把,只等待时机一到,立刻就和镇三山等人里应外合,将武松的人头砍下。 想来,人家武都头景阳冈赤手空拳打死大虫固然可敬。 可是在赏金的面前,他再英雄盖世,也必须死。 武松,必须得死! 话说应伯爵在西门庆家的膳厅里面,和吴月娘她们闲聊完之后,妇人几个便四散而去。 他本想回到房里歇息的,但转念一想,今夜自己还要再去潘金莲那里。 不补充好了体能怎么成? 说实在的,想要不被潘金莲“杀”得缴械投降,就只能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他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食补。 于是就跑到后厨,让丫鬟秋菊给自己做一些提高肾气的食物。 诸如像是什么牛羊肉、乌龟、泥鳅、黄鳝等等。 又诸如像是韭菜,猪肝,鸡心等等。 秋菊一看要做这些东西,起初还以为是老爷马上就要和几位娘子行房。 时间紧迫,便将这些食物一股脑地全部都塞进锅里。 再用调料腌味,做了满满一大锅的大乱烩。 抓紧时间,应伯爵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这一锅炖熟了之后,便开始胡吃海塞。 心里面想着:哎唷!对付潘金莲就应该依靠大量的食补,否则的话,再比试一番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啊? 当然,应伯爵心里面也明白,俗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也并不是自己不济事,纯粹是男女之间的差异所带来的…… 第十九章 伊人在偏房 弹指间,日落西山,月色初升。 应伯爵离开西门庆家,前往紫石街武大郎家。 潘金莲这妇人提前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不仅仅是事先将旁边那间荒废已久了的偏房打扫干净,放上被褥。 而且还提前做好了晚饭,让武大郎吃了并催他去房里歇息。 还借口说邻街的谭干娘宰杀了几头肥羊,她早早去了占上位置。 背着筐从家里走出来之后,沿着房檐一路向西而去。 目的,便是为了让那六名贼短命的狗士兵看着。 她在家四周绕了一大圈,又顺着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偏房里。 站在房门后面,耐心地等待着应伯爵的到来。 良久,依稀看见应伯爵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尽头。 她连忙伸出玉臂,企图让应伯爵看到自己。 三两下之后,她见不行,于是便借着房门的虚掩,壮着胆子朗声说道。 “哎唷!干娘啊,白天时候咱可说好了的啊,这肥羊有我一份,现在银子我已带在身上,你快些带我去装!” 武大郎以及院子里面的六名士兵,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有些风险,但毕竟前一日自己和应伯爵分别时分忽略掉了这最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眼下只能是以身犯险了。 一路低头赶路的应伯爵甫一听见这妇人的声音,立即循声望了过来。 这妇人默不作声,站在门内火急火燎地冲着他挥手。 应伯爵不由自主地朝着武大郎家后院的那面围墙望了过去,旋即转身朝着偏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妇人的心脏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快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随即,应伯爵飞身而入。 “身后没人跟着吧?快去里面,我把门锁上!” 这妇人的声音细不可闻,双手颤抖着将房门上了锁。 继而挽着应伯爵右臂,一路小碎步飞快地走进里面。 这狭窄、幽暗的一方天地里,应伯爵发现破旧的床上铺了干干净净的绸缎被褥。 一旁的炉灶边,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两大摞干柴。 屋里没窗子,潘金莲带他走了进来后,又急不可耐地将面前的这扇屋门给锁了上。 “怪冤家!想死奴家了。” 这妇人万分焦急,双眼目光不断地在应伯爵身上、身下来回游移。 急得她玉臂打着哆嗦,双腿发软不断颤抖。 但任凭她再急,也需先将火给生上。 因着应伯爵下午时在西门庆家吃了那一大锅上等大补的食材,所以房内再阴冷他也不在乎。 于是就将外衣脱了下来,披在这妇人身上。 他则是躺倒在床上,将棉被一掀,只身钻了进去。 这妇人蹲在地上将火给生了,旋即吹灭火折子,长舒一大口气。 不停狂跳着的小心脏,也渐渐地平稳了。 “快要天亮时奴家把该问的都问了,唯独漏掉了咱下次互相取暖的小窝。” 起身坐过来,双手紧握着应伯爵笑意嫣然道。 “哎唷……教奴家这一通忙活!明日、后日、大后日,奴家就去你家里住下吧。” 原来,这妇人早在中午时分就已经打算好了的,明日就和武大郎借口说自己回娘家住一阵子。 不管武大郎答应或不答应,反正自己都会和他大吵大闹。 这三寸丁谷树皮因着自卑,心知配不上自己,所以万事都对自己有求必应。 回头再趁着茫茫夜色,住进应伯爵家里,根本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按说今夜就该去了的,可这妇人苦苦思念了应伯爵一整日。 哪里又肯耗费一时片刻赶路去他家的时间? 便正如一个贪嘴的幼童,禁不住馋瘾,一心想要赶快吃上称心如意的瓜果零食。 来不及权衡,来不及等待,张开嘴来,便要一口品尝那自己心之所向的浓浆蜜汁。 但应伯爵却心生恐惧! 他告诉给这妇人的个人情况与事实全然不相符,什么黄金屋、车马簇的,根本就是在放屁! 卧槽!家里那是穷得一副什么德行啊?我的老天爷啊,窃贼溜进去了之后,都只会触景伤情默默流泪。 一无所获不说,只怕是还会人品爆发,含情脉脉地随手扔个三瓜俩枣的碎银! 就这么家徒四壁的,又怎么能把这妇人带回去? 当然,也不可能一直不带这妇人回去。 但无论如何,现在暂时还并不是时机。 这妇人看出他心思,于是便蹙着秀眉问道:“带奴家回去,不过也就只是添一副筷子而已。怎地?很麻烦吗?” 应伯爵也不说什么,只是故作镇定地冲她微笑。 她叹声道:“怪冤家,自从昨夜之后,奴家的心肝便全都姓了应,却不成想,你对奴家竟还有些防范和顾忌……” 应伯爵才不傻了吧唧的插科打诨呢,只是搂着这妇人问起今日白天那王婆有没有来找她。 她自然说有,并且将详细经过讲了一番。 应伯爵始终点着头若有所思,如同爱抚着小猫一样摸着她的头。 到得最后,他将心一横,干脆将计就计! 那火炉已经烧得很旺了,满屋红光温暖如春,应伯爵和这妇人缓缓地躺倒了下去。 这妇人身形纤细,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 但甫一让她得了喜欢,立刻便如同一名身经百战的威武大将军一般! 有急有缓,不停地利用巧劲儿攻城略地。 一边大杀四方着,一边胜券在握地留心观察“敌情”。 甚至全然也不给对方任何喘气的机会,瞧准时机,便全身心一鼓作气顺势猛攻。 一连几个时辰下来,她始终都是傲然一切。 但战争总是如此,这妇人全力应战,应伯爵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一来一回间,不仅是没有彻底举手投降,反而还越挫越勇。 随着那火光越烧越旺,攻城略地的野心也就愈演愈烈。 到了后来,外面天色已然彻底黑透了,街上少人行。 这妇人急声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一趟,免得再让里里外外的那些贼短命们起了疑心!” 应伯爵拉住了她,问道:“去了,还能出来吗?” 这妇人刮了刮他鼻子,嫣然笑道:“自然是能!那三寸丁谷树皮还能不知道贩卖羊肉的买卖有多火爆?” 第二十章 替罪羊 于是这般,这妇人先后用钥匙打开两道屋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行至柴棚时,不忘随手将藏在角落里面的一大块羊里脊,装在筐里。 回去之后,风风火火地道:“大郎!快快再给我些银两,那谭老贱妇见羊肉卖得太好,居然坐地起价了!” 在里面休息着的武大郎听她这么说,于是便道:“贵了,便不买了。” 这妇人急了,说道:“不买怎么成?倘若不买,来日奴家再想吃了,难道从你身上割一块下来吗?” 武大郎每日依靠卖炊饼只能是勉强维持家用,自是将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但这妇人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也不敢不从。 尽管囊中羞涩,但也还是掏出一大锭银子来,给了她。 这妇人接过银两,再将筐里面的那一大块羊里脊放在案板上。 见场面已经摆得差不多了,心中一痒,立刻脚下生风快速冲了出去。 也不听武大郎究竟又说了些什么,只顾着神不知鬼不觉地顺着原路返回偏房。 回来之后,她累得气喘吁吁。 “好刺激!这日子有吃有喝从不愁钱花,还有奴家的大宝贝相伴,着实是美得很!” 她风尘仆仆地坐在应伯爵身旁,甚是过瘾地颤笑道。 应伯爵帮她往火炉里面续干柴,问她:“怎么累成这样?你家里距离这也不远啊。” 这妇人用手帕擦着香汗,笑说:“如何能不远?你当奴家直接回来的啊?” “回来的路上,奴家害怕那贼短命的狗东西察觉出来,于是便前前后后在家附近绕了两大圈!” 经过这几次,应伯爵已对紫石街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武大郎家附近绕上两大圈,至少也是四里地。并非易事。 应伯爵立即给这妇人捏肩捶背,打从心底地好好侍奉她。 这妇人费尽心机用尽力气,不过也就只是为了成全应伯爵而已。 这妇人见应伯爵一连两夜都是如此济事,待自己又不是一般的好。 就更是喜欢应伯爵喜欢得不行。 想来就便是为了应伯爵死上几次,也是能够接受的。 “没有三两也有二两,加上先前奴家从那贼短命的狗东西手中要来的,给你添两件昂贵的新衣,也不成问题。” 这妇人将那锭银放在应伯爵手中,欢喜得不行。 翘着二郎腿依偎在应伯爵怀里,一口一个“奴家的亲相公”。 应伯爵心中只是想着:俗话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什么事情最终都一定会败露。 武大郎发现她和老子私通是其中之一,老子的心头肉肉发现老子一贫如洗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应伯爵便将自己临时想到的那条计策告诉给了她。 “就算做得再滴水不漏,那武大早晚也一定会发现了咱们两个人的事情。” “你不说今天那王婆刚找过你吗?咱莫不如就玩上一招借尸还魂,让西门庆成为我的替罪羊。” “到时故意让武大郎发现西门庆觊觎你、想要得到你,顺带手的,也就将武大郎的仇恨转移到了西门庆的身上了。” 这妇人听得一愣,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怔怔地问道:“听上去是好,可这事儿具体怎么做啊?” “让……让我相公发现西门庆觊觎我?想要得到我?” 应伯爵冲着她诚恳地点点头,将被子蒙在他二人的头上,轻声低语,将接下来的计划全盘托出。 她越是听到后来,越是感觉到妙极。 加之应伯爵机敏聪慧,想事情滴水不漏,所以这整个计划听上去也是保险得很、安全得很。 几乎是不可能失败的。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流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 到得后来,这妇人问道:“其他的都很好,但你想要将我相公约至广阳楼,会不会有点太过唐突?似乎,有点想一出是一出啊!” 应伯爵摇头道:“并不会。我将武大郎约至广阳楼,其实也是以旁人的名义和他谈判。” “届时我给他一笔钱,倘若他同意了,肯把你拱手让出,那自然皆大欢喜。看在你的份儿上,日后我也不会亏待了他。” “当然,就凭你,他多半无可能答应。但这样一来,至少我也是传达出了一个讯息,那便是清河县内有人想要得到你。” “到时我这一招借尸还魂,让西门庆成为我的替罪羊,也就可以玩得更加完美无缺。” 这妇人立刻恍然大悟,拍手称赞道:“亲相公,你可真聪明!奴家能有你,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刚一说完,应伯爵托起她下巴笑吟吟地道:“聪明不聪明的也不打紧,反正我不也是被你“杀”得快要举手投降吗?” 这妇人的思绪霎时间便从这一盘计划里抽离了出来。 蹲在火炉前,捧起一大摞干柴一股脑地全部填了进去。 继而将鞋子脱掉,一把撇到一旁。 缓缓地朝着应伯爵走了过去。 她笑意阑珊,道:“夫唱妇随却也不假,但日后你凡事可都得听奴家的。也不枉奴家轰轰烈烈地将自己交给你一场!” 眼下距离天亮,只剩下两个时辰。 这妇人一头扎进应伯爵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天上人间,琼楼玉宇,应伯爵和这妇人说在彩云中登顶,也便就登顶了。 隔日正午时分,这妇人独自坐在家里面魂不守舍。 始终都在等待着应伯爵来家,告诉给她最新讯息。 应伯爵则是拿着那一锭昨夜武大郎给那妇人买羊肉的银子,在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广阳楼里开了一间阁子。 随意点了两道饭菜,叫了两壶酒,便将站在街边贩卖炊饼的武大郎给请了进来。 一连几日过去,这还是应伯爵第一次与武大郎会面。 眼见这厮长得没有半点人样,潘金莲嫁给他又何止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面? 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粪坑里! 一边满脸笑容给他斟酒,一边心道:娘的,老子的心头肉肉是很好。 可每天和这家伙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也真是够恶心的! 回头可得把她好好地洗洗消消毒! 可别把武大郎身上的细菌传染给老子! “大官人有何贵干,但说无妨。小人身处这富丽堂皇的所在,当真是打从心底觉得不自在。” 武大郎接过酒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说道。 “客气了,我也是为旁人做事而已,可称不上什么大官人。” 应伯爵客气地微笑道:“咱清河县有一位大财主看中了你家娘子,他不便亲自出面和你相谈。” “他特地把我给委派了出来,代替他让我和你说这事儿。” 一边说着,从身后拎出一只少女肚兜般大小的绣花包裹,放在桌上。 第二十一章 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包裹里装有三十两银子,当中十之七八,都是应伯爵平日里的积蓄。 当然,这笔银两的确是不够多。 但是在应伯爵看来,也足够可以作为武大郎将潘金莲给让出来的补偿费了。 那武大身处这富丽堂皇的所在,当真是百般不自在。 他身下就好像是长了刺一样,坐在椅子上面别别扭扭,来回打晃。 他甫一听到应伯爵说起清河县当中有一位大财主,看中了他家娘子潘金莲。 顿时振聋发聩,无比震惊的望着应伯爵,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应伯爵指着放在桌子上面的绣花包裹说道。 “倘若你肯同意的话,这笔银两你就暂且收下,那位大官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武大郎的五官立即扭曲了起来,一把死死抓住应伯爵的手,急声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应伯爵一把就将武大郎的手给撇开,说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也是受旁人之托。” 武大郎万分焦急,紧张得似乎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 只是无能震怒,狂拍着桌子急声说道:“究竟是何人!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武大定不会放过那人!” 应伯爵眼见武大郎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心知他都有草菅人命的冲动。 心道:哼,既然这样也怪不得我了,反正我都已经给了你机会了的,谁让你无福消受呢! 广阳楼内的周遭宾客眼见这武大暴跳如雷,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都朝着阁子内聚了过来。 应伯爵双肩一耸,一把就将那只绣花包裹搂在了怀里面,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回去报信了。” 说完之后,匆匆忙忙向外面走去。 武大郎只身坐在阁子内,咬牙切齿地盯着应伯爵那匆匆离去的身影。 旁人都看在眼里的,他那一双拳头握得犹如一对铁锤。 半晌,他怒气冲冲的将双拳狠砸在桌面上,起身挑起扁担便离开了广阳楼。 广阳楼内的周遭宾客窃窃私语,尽管众人并没有听清楚方才应伯爵和武大郎之间所谈。 但清河县当中,又有几人不知道应伯爵是西门庆家里面的帮闲。 而清河县当中,又有几人不知道武大郎家中有潘金莲这样一位娇嫩少妇。 这应伯爵和武大郎在广阳楼内剑拔弩张,众人用脚跟都能够猜想得到,多半是与这妇人有关。 这武大今日满打满算也没有卖出半笼炊饼,挑着担儿一路快步回到家中。 回到家里面之后,只见潘金莲那妇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武大郎没有好气的将肩上的担儿放在地上,快步走到那妇人面前。 “这两三日你描眉画眼的,究竟有什么勾当?” 武大郎心中并没有多少愤慨,更多的是紧张和恐惧。 他感觉到深深的不安,惧怕着有人将这妇人从自己手中抢走。 这妇人眼见武大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立即转过头来冷冷地瞧着他。 稍顷,玉手狠狠拍在梳妆台前,厉声说道:“贼短命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在外面好好卖你的炊饼,奴家究竟能吃什么穿什么?” 武大郎蜷缩着身子,紧皱着眉头说道:“我兄弟临走前说了……” 这妇人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道:“你兄弟你兄弟,老娘可告诉你,休在老娘面前提及你兄弟!” 武大郎心事重重,心中全部都是那应伯爵的身影。 方才在广阳楼当中的一幕幕,便如同是用钢钉一般,深深地钉进他的脑海当中。 这妇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却也并不感觉到害怕。 这整件事情应伯爵都已经规划好了的,并不需要她去烦心。 再说了,她打从心底瞧不起武大郎。 从嫁给武大郎那日起,便始终都没有拿正眼瞧过武大郎。 武大郎眼见自己和这妇人连一句话也说不到一起去,于是便起身回房歇息了。 夫妇二人间的对话,一字一句的全部都被站在过道里面的迎儿听了个清清楚楚。 心里面想着这几日间发生在家里面的事情,有心要告诉给武大郎。 但是因着潘金莲这妇人三天两头的打她骂她,所以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便又吞了回去。 且说武大郎回到屋子里面之后,心中百般思念自己的兄弟武松。 想起他兄弟二人从小到大,无父无母受尽苦难。 想起这些年来他为了这个家在外吃尽苦头,然而一句话不对了便惹来潘金莲这妇人的一通打骂。 想着想着,竟是泪如雨下。 应伯爵从广阳楼里面离开之后,径直回到了西门庆的家里面。 在第一进院里瞧见西门庆和谢希大,以及祝日念孙天化等人正坐在芙蓉亭里面喝酒。 刚好肚子也饿了,于是便走了过去。 这两日以来,西门庆将大部分心思放在生药铺子里,极少在家。 好不容易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完毕,立刻呼朋唤友在家里面热闹一番。 “哥,那妇人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 应伯爵坐在桌前,一边扒着羊腿,漫不经心的问道。 西门庆皱着眉头,满面疑云的说道:“说起来倒当真是奇怪的很,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到那妇人。” 谢希大和孙天化都是一怔,谢希大笑了笑,说道:“哥,却也不是我说。” “就那妇人说破大天去,也不过就是紫石街那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的娘子,想要将她拿下还不容易?” 孙天化也是说:“哼,那武都头也被大哥支出去有几日了,还管那三七二十一的?” 应伯爵也能够看得出来,现如今武大郎一家之所以能够在清河县当中立足。 其实主要也是仰仗着人家武松,看看这会中十友,人家武松还在清河县的时候,一个个的噤若寒蝉。 武松一走,立刻变得满腹英雄气概。 西门庆双眼打量着应伯爵,问道:“光候啊,哥记得之前委托你给那小娘子带过去几句话。” “之后你和那小娘子究竟还见过面吗?” 此话一出,谢希大、祝日念、孙天化三人齐齐看向应伯爵。 应伯爵做贼心虚,心中一紧。 第二十二章 废纸 “那小娘子是哥的,我又怎么可能还会和那小娘子见面呢?” 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应伯爵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 说完之后,应伯爵倒了一杯酒,缓缓的饮了下去。 然而便在此时,西门庆冷声一笑说道:“真的?既然如此,我怎么听那王婆说这两日总是在紫石街看到你呢?” 此话一出,应伯爵嘴里面的酒全部都喷了出来。 猛地站起身来,满面惊恐的望着西门庆。 谢希大、祝日念,以及孙天化三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非常值得玩味。 要知道,会中十友结拜多年虽是同气连枝。 但是在十个人当中,只有西门庆和花子虚才算是富人阶级。 其他的人,更多的时候都只能算是一种依附。 而在这其中,当属应伯爵最为穷困潦倒。 西门庆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其利害程度自是可见一斑。 此时应伯爵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心道:卧槽!完了完了,老子早就说过了的,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哎呀!死定了! 西门庆始终都冷冷的盯着应伯爵,不发一言。 谢希大等三人一副原地待命的模样,似乎就等待着西门庆一声令下。 就地便给应伯爵好看。 此刻的情势应伯爵看了个清清楚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是赌一场。 他大笑了几声,说道:“根本就没有的事情,那王婆纯粹是信口雌黄!” “大哥你刚才也说了,根本就连那小娘子的面也没有见到。” “我猜多半是那王婆办事不力,企图将责任推卸出来,这不?我成了那老猪狗的垫背的了!” 西门庆定睛瞧了他一会儿,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着谢希大等人说道。 “我就说嘛!光候是咱们的好兄弟,平日里我待他这么好,他是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的!” 说完之后,众人都跟着开怀大笑。 应伯爵冷汗都下来了,心道:西门庆你这厮!差点把老子的苦胆都给吓破了! 啊!是了是了,这厮的脸变得这么快,却又怎么可能王婆真的说过什么!根本就是在诈我! 西门庆被潘金莲的事情搞得满心疑云,自然就将一切有可能的人全部都联想了出来。 应伯爵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他又怎么想得到,应伯爵心思缜密,聪明机敏,怎生会被他三言两语就诈出来的? 眼见危机已经彻底解除,应伯爵便借口肚子不舒服,离开了芙蓉亭。 从第一进院一路走到第二进院里,一屁股坐在西门大姐的房间门前。 心道:多亏老子行事随机应变,否则早就被西门庆害死一万次了。 他胸前不断地上下起伏着,细细想来,自己来到这里已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说长也不长,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日常起居。 说实在的,总是在西门庆这厮家里面做个帮闲也不是个事情。 想要在这扶摇乱世当中生存下来,还是要依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 但应伯爵活到这么大,不学无术五毒俱全,又身无长物。 天啊!老天爷给我设定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了,简直是堪称地狱级别的。 这一日间,他在西门庆家里面并没有待多久,在客房里面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 于是便在清河县的大街小巷当中兜兜转转。 走着走着,鬼使神差一般地走到丽春院门前。 此时时间尚早,丽春院当中却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里里外外吵闹得不成个样子。 嬉笑声,奏乐声,叫骂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应伯爵并没有见到李桂姐,一路沿着墙根,走到了自己刚来到这里时的那间屋子门前。 不假思索,一头钻了进去。 看着这间古色古香装修简朴的屋子,一时间竟是觉得已然有些恍如隔世。 细细想来,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见到了太多耳熟能详的人。 也看到了太多不曾见过的事物。 始终都被牵着鼻子走,难免的,将这狭小的一方天地,忘了个一干二净。 缓缓的坐在床边,来回环顾着四周。 心里面一遍遍地对接下来的道路,进行着规划。 突然间,疲倦排山倒海地朝他奔袭而来,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 “哎唷!什么东西!” 他一声惊叫,突然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匆匆忙忙回头一看,只见竟是一个印有某名牌服饰的logo的布袋。 而在布袋边缘,露出一摞稿纸。 他一愣,瞠目结舌的将这个布袋拿了起来。 旋即,匆匆忙忙地将布袋里面的那摞稿纸掏出。 这一摞稿纸极其厚重,只怕是得有上千页之多。 而每一页稿纸上,都写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每一页,没有一万字,也有八千字。 打死应伯爵都不会忘记,这稿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亲笔写下。 他随手抽出一叠,从上至下一页页的翻看着。 原来,这稿纸上面所写着的,全部都是他前世亲手编撰的小说。 当然,他前世才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名人作家,仅仅就只是一个心怀作家梦的苦逼写手而已。 将近十五年的漫长时光,无数个夜晚与黎明,他始终孜孜不倦地在稿纸上面经营着自己笔下的江山与那些风花雪月。 屡次的受挫,屡次的扑街,到得后来,他已经彻底麻木了。 深切地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干这一行的料。 于是在那次开车去银行存钱还网贷的路上,他将这些年以来自己亲手写下的每一个字,全部都放进了车内。 打算干脆以卖废纸的价格,将这些书稿全部都处理掉。 他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已经完完全全的举起双手跪在地下,向现实磕头求饶。 但他没有想到,今生唯一跟随自己来到这里的东西,竟是这些百无一用的废纸! 望着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不禁是失声颤笑。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 他缓缓地将这些稿纸全部都放进布袋里,拎着走了出去。 推开门来,只见李桂姐双手掐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位满脸络腮胡的高个男子。 厉声说道:“休来招惹老娘!将老娘给惹急了,老娘就叫人将你给阉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第二十三章 执行计划 此时丽春院内人潮汹涌,东南西北四条过道,皆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全部都在瞧热闹,李桂姐的神情之中饱含怒色,丫鬟小玉在一旁拉着她。 在李桂姐的一声声的咒骂之下,那高个男子却泰然自若。 只是看着李桂姐笑说:“老夫今日亲临此地,银两自然带的足够,你只需陪好我家主人也就可以了,其他事情都是虚谈。” 李桂姐顿时吐出一大滩口水来,全部都吐在那人脚边,厉声说道:“我李桂姐作为丽春院的头牌,你认为区区几两银子就能让我干任何事情吗?” “老娘还真就告诉你,倘若你再这般无礼,你胯下的那玩意儿能不能保得住可就难说!” 这男子身后站着两名手下,这二人衣冠楚楚,均是锦衣玉带,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再看此人,粗看上去身上穿着虽然朴实无华。 但是细细看来,那衣裤的材质当真也是万里挑一。 应伯爵在一旁都看得愣了,也不知道李桂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对方非富即贵。 却又为何与对方针锋相对呢? 应伯爵连忙走了过来,站在李桂姐面前说道。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究竟是谁招惹了你,我应光侯得为你出头啊!” 见李桂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男子,高声说道:“老娘限你一炷香之内,赶快带着你家主人滚出去。” “如若不然,老娘园子里面养的那些英雄们,把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废了!” 应伯爵站在一旁,犹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上蹿下跳,拼了命的想要当一个和事佬。 那高个男子面露微笑,连续从怀中掏出四锭银来,随手便扔在了地上。 “钱,不成问题。” 李桂姐眼见如此,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立刻就让丫鬟小玉去叫打手来。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只见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了一个白面小生。 那白面小生脸上没有胡子,声音也甚为尖细。 跑到近前,立刻便冲着那男子轻声耳语了一番。 那男子听了之后,脸上立即风云变色,连忙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赶快把地上的金银收拾收拾,咱家主人令咱们速速回去领命!” 话音刚落,那男子便跟随着白面小生快步离去。 应伯爵忙着察言观色,一时间双手一抖,布袋当中的书稿散落出去一摞,然而却也全然没有察觉。 他手中的书稿,自然是被那两个人连同着地上的金银一起收拾走了。 厅中看热闹的人渐渐四散而去,应伯爵拉着余怒未消的李桂姐来到房间里。 “我可告诉你们几个,把你们养在园子里面不是让你们整日吃白食的。” “下次倘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出了事情找不到人,那你们可就要被老娘从园子里面赶出去了!” 李桂姐翘着二郎腿,脸色冰冷,饮茶说道。 姗姗来迟的几位猛男打手低垂着头,站在李桂姐面前一言不发。 应伯爵看着李桂姐问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事情,竟让姑奶奶您如此气愤啊?” 李桂姐没有好气的说道:”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事情?” “天杀的狗东西,今晨时分,老娘收了钱去伺候那王八蛋家中的主人。” “光候,你猜结果怎样?老娘纵横风尘十几年,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变态、如此猥琐的男人!” 言及于此,也不需要李桂姐再详细讲述了,应伯爵完全可以脑补得出来。 应伯爵不停地给李桂姐按肩捶背,笑说:“这等人,也一定不会是什么有底蕴的王孙贵胄之类。多半是个江洋大盗!”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如此动怒,晾着对方也就是了。” 李桂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倒是想要晾着那王八蛋了,却又怎样?居然阴魂不散一般地缠着我!” 说完之后,站在李桂姐面前的那几位猛男打手忍俊不禁。 李桂姐反手在桌子上一拍,厉声说道:“你们这些贼短命的狗东西,竟然还舔着个脸笑!” 应伯爵在丽春院李桂姐这里呆到了天色将暗,一整天下来,不断在这里混吃混喝。 所幸李桂姐为人仗义,凡事都是一码归一码,所以倒也并不介怀。 月色初升,应伯爵如时来到潘金莲的偏房里面。 应伯爵将今天在广阳楼内和武大郎之间的谈话,告诉给了潘金莲。 并且对潘金莲说,接下来就可以进行那个借尸还魂的计划了。 因为一整日不见,这妇人又是想应伯爵想得如患大病。 于是,便匆匆忙忙地拉着应伯爵朝着床上的方向走去。 因着这妇人早已打从心底将应伯爵当做了自己的亲相公,所以在浓浓爱意的催注之下,更是屡屡直冲云霄。 …… 一夜过去,这妇人撩起床纱,透过门缝朝着外面看了出去。 “又已天亮!怎么时间过得总是这般快!” 瘾头如此,这妇人更是打从心底想要加快应伯爵的那个计划。 毕竟,这妇人现如今唯一的想法便是和应伯爵长相厮守,让应伯爵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中。 这妇人回过身来,和应伯爵深情地对视了一番。 而后快步返回家中,梳洗打扮炒菜做饭,在武大郎挑着担儿离开家门之后,主动将王婆邀至家中。 一步步的遵循着计划,这妇人和王婆一拍即合,答应王婆去她家里面教她做衣裳。 应伯爵则是趁着王婆身在武大郎家中,顺着小路翻墙过屋,藏身在王婆二楼靠窗的房间里的床下。 藏好后,应伯爵想着,武松离开清河县现如今已有三日的时间。 纵然那李拱极提前布下天罗地网,但多半也是能够死里逃生。 等到武松回到清河县,到时武大郎一口咬定西门庆欲夺他娘子潘金莲。 想来武松就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会要了西门庆的狗命。 到得那时,自己便就坐收渔翁之利,迎娶潘金莲过门。 想着想着,就乐个不停。 很快,清清楚楚听见王婆带着潘金莲走上楼梯,一边热聊着一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第二十四章 望眼欲穿 “老身无功叨扰小娘子,于情于理当真过意不去,今日老身一定要留小娘子坐下来好好地吃上两杯。” 这王婆心中无限欢喜,原以为西门大官人的这桩好事自己已经无法促成。 所以便再也得不到其他好处,所以便就万念俱灰。 然而惊喜,来得竟是如此突然! “那倒也无妨,反正家里有迎儿看着,奴家帮助干娘做衣裳,也算是件正事。” 潘金莲一边说着,一边跟随着王婆坐在桌前。 王婆忙前忙后,泡了一壶胡桃松子茶,恭恭敬敬地递给这妇人。 这妇人脸上笑嘻嘻的,趁王婆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朝着王婆床下看去。 她目光转移过来之时,藏在床底的应伯爵看了个一清二楚,透过床单缝隙,伸出了一根手指来。 这妇人眼见应伯爵的这根手指上下翻腾,来回勾着,便心领神会地一笑。 王婆快速取出白绢丝绸,同着这妇人一起裁了一番。 裁完之后这妇人一番丈量,便从一旁拿来针线一番缝制。 “小娘子当真是好针指!老身活到双鬓斑白,还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是小娘子这般心灵手巧的!” 王婆连忙竖起大拇指,曲意逢迎地说道。 这妇人来到王婆家时约莫是巳牌时分,一路便缝到了正午。 王婆从放置在床边的一锦盒里面掏出二百文钱来。 对妇人说道:“小娘子,老身这就去买两壶好酒,和你好好的喝上一杯。” 但这王婆给人牵线搭桥,又何时花过自己一文钱? 藏在床底的应伯爵看她手中紧紧握着这二百文钱,握得都快要握化了。 却始终都是站在门口,也不挪动一步。 应伯爵心里面清楚得很,这老婆子是在等待西门庆来。 很快,西门庆果然敲门而入。 看上去,这老婆子刚一邀请到潘金莲的时候,已经暗中叫人去西门庆家里面请西门庆来了。 这西门庆早就已经对潘金莲望眼欲穿,眼见这一日终于到来,于是便穿金戴银,手摇纸扇,一路径直来到紫石街。 王婆一拍大腿,笑着说道:“我还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大官人!” “来得正好,老身正要买菜买酒来与这帮着做衣裳的小娘子吃上两杯呢!” 西门庆望着潘金莲这妇人双眼直冒绿光,只见这美若天仙的妇人刚刚与自己四目相对,便缓缓地将头低了下去。 “我难得来一趟干娘这里,正好又遇上和我有些恩怨的小娘子,今日的酒钱便由我来出了。” 西门庆一边说着,从怀里面掏出了八九两银子来,递到王婆手中。 王婆一见了钱,便快乐似神仙,故意调笑道:“大官人千里挑一仁义厚道,又怎么会和小娘子有些恩怨呢?” 西门庆本就自信心爆棚,眼见潘金莲这妇人如今已经近在咫尺,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自己便能得逞。 于是便满面春风地将那日这妇人不慎将竹竿掉在自己头上的事情,讲了一番。 毕竟整个前后经过,应伯爵提前计划好了的。 由于对个中隐情熟稔于心,所以应伯爵就连这西门庆与潘金莲第一次见面会说些什么,都提前和潘金莲交流过了的。 潘金莲脸上虽然满是歉意地叫了声大官人休怪,但是心里面不禁是暗暗叹服应伯爵的智商。 毕竟,这西门庆的一字一句全部都和之前应伯爵口中讲述的,一模一样。 “哎呀!小娘子,老身还真是不知道您和这大官人有这样一遭奇遇呢!” “您可知道?这大官人是咱们清河县里面的大财主,知县老爷平日之中也和他有甚多往来。” “家中金银万贯,就在县门前开生药铺子。他家中的大娘子早前也是由老身来说的媒,正是吴千户家中的大小姐呀……” 这王婆一时间喋喋不休,冲着这妇人如实讲述着西门庆家中多么多么有钱,家中多么多么有底蕴。 西门庆毕竟是对潘金莲这妇人是在必得的,所以怀中有什么,便都掏出来赠与潘金莲。 自然是打死都想不到,这妇人其实早已心有所属,身心全部都已早早地交托给了应伯爵。 心中哪里还有那么一亩三分地,能够装得下他西门庆呢? 况且这妇人眼下正和应伯爵打得火热,两个人如胶似漆。 说来又实属是平分秋色,当正情投意合得不行。 王婆拿着西门庆给她的钱去买菜买酒,途中又不敢耽搁太长时间。 生怕着这如狼似虎的西门庆急不可耐地将这妇人给吓到,所以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面,西门庆不断地向潘金莲献殷勤。 潘金莲只是从容不迫地拒绝,以礼相待。 西门庆心中感觉到非常地奇怪,按说这天仙一般的小娘子日日夜夜守在那三寸丁谷树皮的身旁。 定是寂寞难耐得很。 自己这一再地献殷勤,这小娘子却又怎么一直熟视无睹呢? 既不娇羞也不欢喜,只是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服,似乎都懒得抬头看自己一眼。 王婆回来之后,审时度势了一番,而后悄悄地将手紧紧贴在自己左脸上蹭了蹭。 西门庆记得这暗号,心知在王婆的一番观察之下,此事的成功性没有六分也已有五分了。 王婆将买来的肥鹅,烤鸭,熟肉,果子,一一都摆放在桌上。 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西门庆一杯递给潘金莲,笑说:“今日老身这里既有美人又有大官人,当真是蓬荜生辉得不行。” 西门庆急着便要和这妇人喝个交杯酒,几番作势之下,这妇人却百般犹豫。 拿着酒杯,双眼目光不断地朝着身后撇去。 这妇人的身后,正是应伯爵藏身的床下。 这妇人心里面慌了,毕竟凡事都被应伯爵料到了,而且应伯爵也已经告诉给了她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但是唯独喝酒这一节,应伯爵没有料到。 这妇人一时间心烦意乱,又拿不定个主意。 便在这时,这西门庆竟然急得强行要和她喝个交杯酒。 西门庆自以为很潇洒地问道:“小娘子青春多少?” 这妇人心里面膈应得不行,只是冰冰冷冷地说着:“二十五岁。” 第二十五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按说这妇人一旦是遇见了西门庆,定然便如同是干柴遇到了烈火。 然而,现如今这妇人正与应伯爵打得火热,心中倒也当真是没有半分余地可以装得下西门庆。 大官人好便好了,坏便坏了,与奴家又有何干系! 只听得这王婆说道:“说心里话,大官人府上的那几位娘子老身全都见过的。” “又有哪一个像小娘子这般?没有了,委实没有了。” 西门庆眉间一挑,说道:“当真没有吗?先前我那去世了的大娘子,干娘可曾也见过?” 王婆立刻会意,登时一拍大腿说道:“是了是了,还有一位大娘子呢!” “老身可曾听说,那位大娘子和大官人您也是天造地设一般的登对!”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在潘金莲面前手舞足蹈。 西门庆连忙摇头说道:“其实却也谈不上。我之前的发妻虽然出身贫寒,事事都能够拎得起来,也事事全都依着我。” “但是论姿色、论能力、论才华,全也及不上小娘子半分。” “按说人走也走了,死者为大,生前再怎样,活着的人说三道四也未免显得有些不敬。” “且说现在,我娶进来的这三位娘子,病的病灾的灾,还都拿不住事,弄得家里面颠三倒四的。” 王婆长吁短叹,环抱双臂看着坐在西门庆面前的潘金莲,笑说。 “与小娘子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倘若大官人能得了小娘子此等人物,何须还为这种闲事烦心?” 毕竟应伯爵就藏在床底下,潘金莲难免有些紧张。 小口吃着饭,也不言语。 此刻应伯爵心道:哼,早就知道你这厮心机城府深得很,得亏老子了解你。 不然的话,别说区区的一个潘金莲了,就便是赵氏皇族的公主,也会被你三言两语地给哄了去。 前几日在丽春院里,王婆已经和西门庆相商过了的,西门庆眼下见潘金莲没有丝毫不悦或者离去之意。 所以也就打从心底认为潘金莲应该是对自己有几分意思的,他恨不得当场就将潘金莲给拿下。 三人坐在桌前,王婆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踢西门庆。 继而满脸堆笑地将挂在墙上的日历拿下来,冲着潘金莲说道。 “小娘子,老身是多亏了你,这衣裳可就算是做成了。” 这妇人将王婆手中的日历接了过来。 应伯爵感觉到非常奇怪,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这妇人翻看着日历说道:“这布裁也裁了剪也剪了,挑个制衣日期是最重要的。” “明日算是破日,后日也是极不好的,看来最近半个月里唯独只有初九这一天才算是尚可。” 王婆一把就将日历拿了过来,摇头笑说道:“老身能够得到小娘子帮助做衣裳,本身已经很有福气了。” “哪里还需要挑选个日子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明日就开始制衣,还在老身家里!嘿嘿,老身才不忌讳。” 潘金莲听到王婆这么说,不禁是抬起眼来看了看西门庆。 心中顿生紧张,蹙着秀眉问道:“为何不去我家做衣裳呢?” 王婆想了想,笑道:“主要也是老身的茶坊需要人看管,总也不能没人不是?” 这妇人一时间想起自己那出外未归的叔叔武松,连忙点头说道。 “那事不宜迟,奴家明日吃过了早饭就过来。” 说完之后,王婆收了桌子,送走了西门庆。 潘金莲趁着这晌儿将应伯爵从床底拉了出来,掩身护着应伯爵原路返回。 王婆回来之后,和镇定自若的潘金莲约定好,便将潘金莲送走了,礼遇相加。 这妇人回到家里面之后,趁着家里面只有迎儿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偏房里面。 和应伯爵将方才的事情交流了一下。 确认前前后后均在掌握之中,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将被子盖严实了,直到太阳将要西下之际,应伯爵才在这妇人的护送之下,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妇人回到家里面,眼见时辰还早,便去烧水洗澡。 等待着将水烧开,再用一瓢瓢的热水将这一身的淋漓香汗,冲洗个干干净净。 这妇人伸出大拇指以及中指,对着空气丈量了一番。 瞧着这大拇指与中指之间的间距,应伯爵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 这妇人顿时便明白了究竟为何会如此受用。 低下头来,会心一笑。 此时,紫石街的街头。 街头巷尾十分热闹,买卖吆喝声络绎不绝。 “脆梨,鲜嫩多汁的脆梨。” 血红夕阳,直直地映照在街拐角处一斜挎果篮的少年人身上。 “大郎,我发觉你这几日卖炊饼可真不上心,今日又已卖了才五分之二不到,你便又要回家了。” “赚不到几个钱,你也不怕你家大娘子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这少年人正是日日和武大郎结伴做买卖的贩卖脆梨的郓哥,此时他冲着正在收拾着炊饼担儿的武大郎指指点点的。 “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屁,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自从武大郎和应伯爵在广阳楼里面相见以来,武大郎魂不守舍心烦意乱,没少没有好气的骂郓哥。 “切,老天晓得你这厮究竟是被什么鬼魂缠上了,小爷我说不到两句话,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郓哥一边说着,眼睁睁瞧着武大郎挑着担儿快步离去。 稍顷,郓哥突然听到身后的一条巷弄里面,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明日我哥西门庆一定会拿下那武大的娘子潘金莲,就在王婆茶坊二楼。具体的时辰,就在辰时和巳时之间!” 霎时之间,这郓哥便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死死地伫立在当场。 全然不能动弹。 良久,惊慌失措的他终于缓了过来,猛地回头看去。 第二十六章 郓哥的愤怒 这几年下来,郓哥和武大郎两个人在紫石街做买卖,一个卖脆梨一个卖炊饼。 因着无依无靠,所以互相帮扶。 这郓哥其实也是打从心底看不上武大郎,甚至觉得总是和武大郎混在一起有些丢他面子。 但这孩子本性善良,武大郎事事关照他,又总是给他炊饼吃,所以早就打从心底将武大当做了自己的哥哥。 这一阵从巷弄里面传出来的说话的声音,便恍若像是一记晴天霹雳一般,立时就将他击得振聋发聩。 回头看去之时,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横亘在道路中间。 背着身子,摇头晃脑,似乎是在对人嘱咐着什么。 当下郓哥匆匆忙忙地一把扔掉斜挎着的那一篮脆梨,飞步冲了进去。 跑到那人近前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惊声问道:“你是何人?” 当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时,郓哥愣在当场。 只见那人身前竟空无一人,这巷弄前,巷弄尾,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应伯爵。 应伯爵心中窃喜,眼见这小子还真上道,于是便脸色一冷,一把紧紧抓住郓哥的衣领,冷声问道。 “小狗崽子,方才听到了什么是不是?” 郓哥只见这应伯爵虽是瘦瘦高高的,但身上的肌肉却硬硬梆梆,宛若磐石一般。 倘若当真动起手来,两个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郓哥心中一颤,连忙摇头说道:“没……没有听到什么!” 应伯爵嘴角一撇,不屑地笑道:“小狗崽子老子可告诉你,此事关乎重大,决计不敢令旁人知道。知道吗?” 郓哥害怕极了,浑身颤抖地点着头。 应伯爵既是不提西门庆,也不说这郓哥倘若是走漏了风声,究竟会得到什么下场。 说来,其实也是担心郓哥怕了,再不将这件事情偷偷汇报给武大郎。 在应伯爵的规划里,郓哥这一节是极其重要的。 应伯爵一把将他甩到一旁,大不流星地离开。 郓哥离开巷弄之后,心中一团乱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听到的、见到的告诉给武大郎。 彻夜无话。 翌日一大清早,提着一篮脆梨的郓哥心下急不可耐。 站在往日他和武大郎做买卖的那条街拐角处,不停地朝着东面望去。 良久,又是良久。 郓哥终于看到双肩上挑着担儿,从春风里一路匍匐前行的武大郎。 郓哥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抓住武大郎的手说道。 “你家娘子干的好事情!奶奶的,竟然背着你偷汉子!” 武大郎听了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匆匆忙忙卸下担儿来。 “你这厮!究竟说什么呢?” 平日之中武大郎百般呵护郓哥,从不敢动他分毫。 就即便是有时被郓哥给惹急了,他至多也只是随口骂上两句而已。 当下郓哥的这一句话,令武大郎感觉到万分震惊。 武大只是双手紧紧抓着郓哥的肩膀,眉头弯曲成了一条曲线。 郓哥心急似火地将昨日从巷弄里面听到的那番话,如时转告给了武大郎。 并且说道:“哥,当时那人分明一口一个他哥西门庆,他哥西门庆的!” “我看那人着实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回到家里面之后,我整整一夜辗转反侧,好一通苦思冥想!” “最后终于是让我想了起来,原来那人竟是西门庆的结拜兄弟会中十友之一,人称应伯爵的应光侯!” 话说自从广阳楼一事之后,武大郎始终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觊觎自己娘子。 眼下听郓哥描述起那应伯爵的长相模样,登时恍然大悟。 “竟是西门庆这厮!” 原来,一心想要得到自己娘子的王八蛋,竟是清河县之中鼎鼎大名的开生药铺子的西门大官人,西门庆! 从郓哥听到的那番话当中武大郎知道了,原来此事还和开凉茶铺子的那王婆有关。 原来这两日那王婆让自己娘子去帮着做衣裳,其实是在暗地里干这等勾当! 武大郎和郓哥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做买卖了,于是便找了个小饭馆,坐在角落里,合计在一处。 郓哥左手拿着两个炊饼,右手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鲜羊肉。 恨恨地说道:“西门庆这等鸟人,丧尽天良!哄着你家娘子躲在王婆家里面风流快活,实是该死得很!” 武大神情哀伤,叹息道:“兄弟,自从我家二郎离开清河县后,这妇人变本加厉,更是对迎儿打骂不止。” “唉!你哪敢想?这妇人甚至都不给迎儿饭吃!我心里面着实是难受得紧。” 郓哥恨得牙根直痒痒,直是将面前的鲜羊肉当作了西门庆,直是将手中的两个炊饼当作了潘金莲这妇人。 用力咀嚼着。 武大续声道:“罢了罢了,终归我是将这妇人娶进家里面来,无论如何我也是配不上她。带着迎儿一起让着她也就是了。” “这两日这前前后后的,我心里面不断地怀疑着,好生痛苦!看来此事远比我想象得严重得多。” “莫不如这样,现在咱们两个人将吃饭的家伙存在这饭馆里面,你随我一起去王婆那里捉奸!” 武大郎一边说着,便要起身。 郓哥连刚刚吞进嘴里面的羊肉都来不及咽下,一口便吐在桌子上面。 一把拦住他急声说道:“哥,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这么点事情都弄不明白!” “那王婆是什么样子心狠手辣的人?那西门庆又是何等人物,了得吗?赤手空拳打二十个你、三十个你,和玩儿一样!” “你这般莽撞地冲进去,又打他不过,人家家大业大有钱有势的,回头再告你一状子,你武大不就完蛋了?” 武大郎神情之中闪过一抹黯然,急得都快要哭了:“兄弟!你说究竟该怎样?” 郓哥猛地抬起头来,紧皱着眉头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道。 “唉,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依我看来便这样!” “一会儿我去王婆那里盯着,你就在附近等着我。我一旦是见到西门庆进去了,便立刻冲进去招惹王婆那老猪狗。” “那老猪狗势必要打我的,到时我也不哭喊,只是将我这篮子从茶坊里扔出来,你一看到这篮子,紧接着你便冲进去。” “我拦着那老猪狗,你直直地冲进房里去,放声叫屈!” “届时丑事便也就败露,凭他西门大官人再有钱有势,再神通广大,那又能如何?哥,你觉得这一条计策怎样?” 武大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道:“如此真好!兄弟,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去!” 第二十七章 当真苦了我哥 王婆茶坊,二楼。 话说这一日潘金莲早早地在家中吃了饭,便与应伯爵一同来到此间。 与前日一样,应伯爵仍旧是藏在床底,挑选了个最好的角度,小心留意着情况。 按着王婆的计划,今日西门庆应当便要得逞了。 但一开始时,西门庆并未来到,而是听从王婆的指令,先行待在一楼。 待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时间极快,这西门庆进去了后,王婆正要拿银子出门,满脸和颜悦色地瞧着这妇人说道。 “小娘子,老身这就去东街买些好酒好菜来,麻烦小娘子您陪着大官人在这里坐一坐。” 昨日这妇人和应伯爵一前一后,一明一暗离开王婆茶坊之后,快速回到了偏房。 在偏房里,他二人交流了一番,深深地觉得今日西门庆一定会有所行动。 当下潘金莲听着王婆如此说,点头说道:“干娘去就是了,但奴家不再喝酒了。” 王婆谈笑风生道:“哎呀!小娘子,大官人又不是旁人,咱们闲来无事喝两壶酒,又能怎地?” 王婆眼见这妇人连连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却始终坐着不起身,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王婆一心想着帮助西门庆成全此事,走出去之后,一把就将门给拴上了。 将他二人关在屋里面。 这妇人呆呆地坐在桌前,不断地向门口方向瞧去。 西门庆望着这妇人,双眼直勾勾地,巴巴地口水都快要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忘记问了,小娘子官人尊姓?” 这妇人面带客气的微笑,回答道:“姓武。” 西门庆故意装作听不懂,皱着眉头问道:“啊?姓堵?” 这妇人和藏在床底下的应伯爵几乎同时心中窃笑。 这妇人将头转到一旁,轻声低语道:“你耳朵又不聋,怎生如此说?” 应伯爵心中想道:哼,她的相公是我应伯爵好吗? 天真! 莫非你还以为她相公是武大郎不成? 西门庆急欲得手,便在这妇人面前一展雄风,极尽风流撩妹之能事。 几次三番下来,终于是让这厮得了机会。 应伯爵清清楚楚看见,西门庆从袖中掏出了一支发簪来。 一边和这妇人聊着,手中一抖,那支发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小娘子心灵手巧,却没想到心倒是大得很,发簪掉了下来,都浑然不觉。” 一面说着,便要蹲下身来去捡这发簪。 这妇人面对如狼似虎的西门庆,心中却时时刻刻谨记着应伯爵提前给她做好的思想工作。 连忙伸手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下,发觉发簪还在,便说道:“这发簪不是奴家的。” 西门庆将腰弯了下去,说道:“不是小娘子的,又能是谁的?” 这眼见西门庆与自己近在咫尺但又双膝跪下,心中紧张得很。 看上去倒是很容易联想起某种姿势来。 她登时脸色一红。 便在这时,西门庆右手一把轻轻抓住这妇人的双脚,急声道:“我对小娘子垂涎已久,还求小娘子成全了我!“ 一面说着,左手便放在这妇人的腿上。 这一节,这妇人原与应伯爵猜想到了的。 但见西门庆这厮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她火爆脾气顿时便上来了。 站起身来,退避三舍厉声说道:“你这厮,我大耳刮子扇死你!” 不想西门庆错将这句话当成了打情骂俏,将这妇人一把抱了起来。 慌不择言,心中狂喜。 天爷啊!老子终于是要得手了! 这妇人百般拒绝,也心知应伯爵就在床底,所以倒也没有多少恐惧。 “警告你,快些放开奴家!” 西门庆闻言,大笑道:“欲拒还迎,小娘子你甚是有趣!” 且说武大和郓哥快步来到紫石街,郓哥独自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王婆茶坊。 站在一楼,厉声骂道:“王婆你这老猪狗,牵线搭桥的肮脏营生,干得真好!” 此时王婆正趴在二楼门前偷窥,听到叫骂声立时便跑了下去。 见是郓哥,便厉声呵骂道:“你这狗崽子!平白无故地为何来骂老身?” 郓哥道:“小爷我骂不死你这条老猪狗!” 王婆大怒,一把抓起郓哥便打。 她气急了,一掌狠狠拍在郓哥的后脑勺上面,疼得郓哥倒吸一口凉气。 “老猪狗!你竟敢打小爷!” 郓哥说着,一把就将那篮儿丢了出去。 那篮儿一路翻滚,直是从茶坊里面滚到了街上。 郓哥见王婆肚满肠肥的,一时间想到,不知这王婆收了西门庆那厮多少好处! 当真苦了我哥! 我哥当真好生命苦! 霎时之间,郓哥心中一酸,泪水都流淌了下来。 当即,咬牙切齿地弯下腰来,将头狠狠撞在王婆的肚子上面。 由于这股力气里面裹藏着满满的愤怒,所以刹那间王婆便险些跌倒在地。 “哎唷!你这狗崽子!” 王婆被郓哥一路向墙角冲撞而去,最终她整个人紧紧贴在墙上。 有力气也使不出,只得是不停地推搡着郓哥。 只见武大郎快步冲进茶坊,一路朝着二楼冲去。 王婆正与这郓哥周旋着,根本无暇顾及,只得是放声喊叫:“武大来了!武大来了!” 西门庆正要做自己的好事,但那妇人一再地用力挣扎着。 他闻声忙不迭跑到门口,用双手顶住了门。 武大郎抢身来到门口,气得一脚就将这紧紧拴着的门踹开了。 大骂道:“干得这等好事!” 这妇人安安生生地坐在床边,冷眼望着武大郎,一言不发。 一心等着西门庆和武大郎打起来。 西门庆登时飞身而起,狠狠地朝着武大郎心窝踢了一脚。 武大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脚,一声惨叫,便瘫躺在了地上。 西门庆懒得理会这武大,顺着楼梯一路跑了。 二楼的声音之大,街坊四邻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但谁都知道这西门庆不得了,便只敢躲在屋里面看热闹。 郓哥机敏聪慧,眼见大事不好,用十成力在王婆的脑袋上面狂击一拳。 转头仓皇逃离。 此时,潘金莲将双脚伸向床底,示意应伯爵不要动。 她只是冷眼瞧着瘫躺在地上的武大郎口吐鲜血,却坐在床边动也不动。 “你干得这等好事!” 武大郎恨得双手不停捶地,惊声哭喊着。 第二十八章 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藏在床底的应伯爵眼见此计已成,心中不胜狂喜。 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三个人来,那三个人分别是西门庆,武大郎,武松。 三人均是怔怔地望着他,脸上写满了懵逼。 哼,你爷爷的,老子随随便便地这么一摆弄,就将事情给搞颠了。 老子这是笑傲江湖! “小娘子,赶快和老身将武大送回你家里去!” 此时,应伯爵听见门口传来了王婆的声音。 透过床单,看见王婆随手舀来一瓢凉水。 一把甩在武大郎脸上,令武大郎昏迷不过去。 潘金莲则是从容不迫地随着王婆,将武大郎抬回到了家里。 应伯爵眼见已经风平浪静,便从床底钻了出来,原路返回。 迎儿始终都呆在家里面看家,见父亲回来之后面色蜡黄沉默无言,自是非常的诧异。 怔怔地望着父亲武大郎被金莲小娘与王婆放在床上,王婆长吁短叹地说道。 “唉!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小娘子,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官人啊。” 一面说着,冲着这妇人使了个阴狠的眼神。 这妇人倒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对王婆的轻蔑,只是心中窃笑。 想来这婆子实在恶心得很,而且为人也并不高深。 不过话说回来,放眼这清河县,又能有几人像是自己的亲相公应伯爵这般聪明呢? 王婆离开后,这妇人面无表情地为武大郎盖上了被子,便就彻底放任不管。 迎儿看着自己的爹爹始终躺在床上,不停地叹着气。 想要上前去问,但碍于这妇人在场,又不敢。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清早,西门庆打算再去王婆茶坊,将这妇人搞定。 同时却也感觉此事非常蹊跷,这生米尚且都还没有煮成熟饭,怎地就被武大郎知道了呢? 心中酸酸痒痒的,也耐不住心思去思量。 一心只想着武大郎自己死了。 但就在这时,来保十万火急地跑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来保急道:“从东京汴梁城送过来的紧急信件!还听说咱府上的丫鬟庞春梅,已经带着西门大姐和女婿陈敬济往回赶了!最快三日便可以到家。” 西门庆神情一变,连忙接过这封书信,走进书房。 看着这封书信里的内容,心中七上八下。 原来,家里面发生了一件顶天要命的大事! 面对这前所未有之大变局,西门庆一时间竟是没了主意。 接下来的三日间,武大郎一直大病不起。 饿了想要吃,没有。 渴了想要喝,也没有。 每日躺在床上,朗声呼唤着潘金莲,潘金莲始终也不应答。 每日这妇人都浓妆艳抹地出去,抄近道去应伯爵家里面,回来后总是满脸红晕。 这妇人回来后便拉着迎儿左问右问的,说什么,倘若她敢给武大郎饭吃,敢给武大郎水喝,那她就死定了。 冥冥之中,迎儿似乎已经猜到了这妇人究竟干了些什么勾当。 生怕这妇人当真会将自己给杀死,于是便只能是谨遵这妇人的吩咐。 武大郎渴得、饿得、急得、气得,三天之内,昏迷过去了五次。 郓哥始终都想要来武大郎这里,好好地看看他哥。 然而又苦于房门紧锁,就即便是翻墙过屋,也是死活打不开内门。 心中只是想着:我哥的命好苦! 他腹无良策,只能是无比感伤地痛哭流涕。 在应伯爵看来,武大郎必须死。 说起来,自己又不是没有给他一条生路,可是谁让他不将潘金莲拱手让出呢? 钱,不是问题。 改头换面、脱胎换骨般的锦绣前程,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给他办到。 可是谁让他不干呢? 所谓的侠义之道,所谓的仁义之心。 在应伯爵前世所生存的那个时代,根本就是不适用的了。 他前世究竟是有多惨,自然不必赘述。 他心想:这世道可以吹打任何一个人,甚至可以把我吹打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以最快速度快进到投胎! 难不成,还吹打不得他武大郎了? 你爷爷的,凭个什么! 当时间来到第四日,武大郎将潘金莲唤到了自己面前。 “你这妇人好生狠毒,做得这等勾当!那厮踢得我至今都无法下床,心口疼得,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知道,你这天天出去都是去找西门庆那厮。但我兄弟武二郎早晚都会回来,到时你看看他究竟会如何处置你们这对狗男女!” 经过这几日,这妇人已被应伯爵伺候得白白嫩嫩,神采焕发。 当下听武大郎这样说,便笑出了声音来:“休怪我,要怪便去怪那西门庆吧。” 随后,这妇人遵从着应伯爵的指令,找到王婆。 将家中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对王婆说了。 王婆心中自是叫苦不迭,垂头丧气道:“天啊!在景阳岗上打死大虫的武都头到时究竟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咱们自然也能够猜想得出来。”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又神情一变,急声问道:“但是倒也不慌,现在我只想问问小娘子你,你是想要与西门大官人做个长夫妻,还是做个短夫妻?” 这妇人一口咬定:“自然是做长夫妻!” 由于西门庆家中已经发生了大变故,王婆想要去西门庆家里也找不到人。 遂只想到,西门庆和潘金莲二人现下已经打得火热了。 王婆说道:“那好办得很!去大官人家里面取来砒霜,然后由小娘子你亲手熬一剂汤药,把这三寸钉给结果了。” “到时再一把火将这三寸钉给烧个干干净净,就便是那武二郎回来了,又能怎地?” “俗话说要嫁从亲再嫁由身,武二郎他一个做叔叔的,还能管得了你这做嫂嫂的私事?” “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的,到时小娘子你再让大官人将你娶进家里面,到时你二人岂不就是永结同好?” 潘金莲点着头说道:“干娘此计甚好,唉!罢了罢了,就按照干娘你说得这么做!” 这几日间,潘金莲也听应伯爵说起西门庆家里面发生了大变故。 深知西门庆此时自顾不暇。 嘿嘿!这就方便得很了。 当然,直到现在为止,应伯爵也不知道那个大变故究竟是什么。 只是听来保来旺他们说了,庞春梅很快就要回到清河县。 潘金莲的这件事情,虽然暂时还没有告一段落。 但是,应伯爵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庞春梅,心中那是无比欢喜。 一遍遍地想着,庞春梅本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庞春梅本人,究竟美丽性感到什么程度呢? 第二十九章 东窗事发 当夜,戌牌时分。 潘金莲经过一番梳洗,抄近道轻车熟路地来到应伯爵家里面。 月光透过窗棂,直直地照在这寒酸陋室。 这妇人坐到床边,斜斜地靠在墙壁上。 冷眼望着躺在一旁的应伯爵。 “奴家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跟了你。” 应伯爵听着这妇人这样说,立时双臂环绕抱住她玉颈,没羞没臊地说道。 “穷是穷了一些,连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被惊到了!哈哈。” 这妇人一把挣脱开应伯爵,没有好气地道。 “先前我还只当你这厮是西门大官人的兄弟,日子理应也是过得错不了的。” “谁知你这厮竟只会满口胡诌!身无长处,除了成天到晚地干那事儿,便算是一文不值的了。” 这几日间,这妇人一直忙着和应伯爵卿卿我我,却也顾不及他这家徒四壁。 刚好今日这妇人赶上月事,无心再去想其他。 心中一气,脑子一热,便要和应伯爵进行清算。 应伯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惭形秽,只得是将这妇人轻轻抱着,说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但你看……” 说到这一节,应伯爵其实心乱如麻。 心中想道:哎呀!糟糕,东窗事发,我可该怎么把这事儿趟过去呢? 犹豫间,突然想到现如今这妇人却也离不开自己。 试想一下,倘若是这妇人当真将自己一脚给蹬了,日后究竟还能怎么活得成? 如果是有个相好的倒也罢了,可关键不是没有吗? 于是这般,应伯爵将心一横。 双手拉着这妇人,道:“好心肝,你看,咱两个现在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依我看要不然就这么着吧?” 这妇人急了,猛地站起身来,娇躯颤抖地指着应伯爵。 “你听听你说得叫个人话吗?说得可简单呢,一口一个这么着吧!” “奴家倒是想要问你了,难道你还能不清楚奴家的身世吗?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奴家也不像别人家小娘子那样,一心只想嫁个富可敌国的大财主。可你看看你这里……唉!你这厮,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妇人说到最后,一把就将应伯爵的衣领紧紧抓住,怒气冲天。 若是换上一个命不值几文钱的舔狗,那自然是要万般央求的。 这妇人站着,应伯爵躺着,应伯爵想也不想,便将自己的脚架在这妇人的香肩上面。 抱着双臂道:“弄死我吧,兹要是你舍得。” 这妇人用力一推,紧握着粉拳说道:“舍得不舍得,与你又有何相干!奴家杀死你,反倒是怕脏了奴家的手!”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去。 应伯爵非常镇定,分毫不慌,只是翘着二郎腿躺着。 这妇人走到门口时,猛地转过头来,急声说道:“贼囚根子,将门打开!” 应伯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下,道:“在这里,你自己过来拿。” 这妇人紧蹙着秀眉,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将手探了进去。 忽然之间,这一双玉手便被炽热紧紧包裹了住。 分明都已经摸到了钥匙,然而她却定在当场。 应伯爵顺势将这妇人搂在怀里,不停地给她瘙痒。 这妇人颤笑不已,加之一片春心已经泛滥起来了,又怎能再起身离开? 渐渐地,应伯爵停住了手。 语重心长地道:“你潘金莲既然跟了我,我不可能让你受委屈的。只需给我些时间,一定会让你满意。” 闻言,这妇人沉声一叹。 嘟着嘴委屈地道:“你这怪奴才,一开始就一心想着如何欺负奴家。” “奴家还整日欢天喜地地感谢着老天爷,将你这怪奴才送到了奴家身边。你啊你,聪明得很,心知奴家离不开你!” 应伯爵只顾着谈笑风生:“说得很对,娘子一旦是离开了我,岂不就等同于是鱼儿离开了水,再也活不成了?” 这妇人听着应伯爵这样说,又是一叹。 这妇人说道:“怪奴才,反正你可得给奴家好好争气,也不枉费奴家轰轰动动地跟了你一场。” 其实这妇人也能想得开,毕竟嫁进了富贵人家,无非也就是多穿一些多吃一些,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她从极年幼时,便被母亲卖进大户人家。 深知那其中的好与不好。 往日在床榻上,这应伯爵都与她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唉! 暂且便这么着吧! 稍顷,这妇人怒气全消,依偎在应伯爵怀里。 一遍遍地告诉着应伯爵,教他千万不可辜负了自己。 应伯爵只是点着头说知道。 大棉被一盖,二人便倒头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隔日卯牌时分,这妇人起来之后先是去解了个手。 回来后洗过手擦过脸,用家里面仅存的那点猪肉和大米,尽心竭力地做了一桌好饭。 甜甜美美地拉着应伯爵吃了,将昨日王婆教给她的那件事情,告诉给了他。 并且对应伯爵说道:“那三寸丁谷树皮究竟何时死,现在且看你。” “但是切记,千万不要耽搁太久,我这一算日子,那武二郎估计也快回来了。” 应伯爵点着头,说道:“你暂且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潘金莲翘着二郎腿,环顾四周,不停地叹息着:“到时把事情处理好了,我还是先把家里面的那点破烂儿倒腾过来吧!” 一面说着,又是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地骂了应伯爵一通。 口齿伶俐,思维清晰。 怕是恨不得要将应伯爵的祖宗十八代,都从棺材里面骂活过来。 收拾好了饭桌,这妇人便离开了。 应伯爵看她的身影已经走远,狡黠地一笑,心想:这一难关总算是过去,管以后怎么样呢?老子现在开心也就成了! 说来,这应伯爵他也不想想! 过两日这妇人正式跟了他,他究竟该是带着这妇人,过着怎么样有一顿没一顿的窘迫日子? 他也不想想,夫妻之间在一块儿过日子,倘若没有强大的经济作为支撑,用不了多久也就是悲剧收场。 这妇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可惜,除了比较表象的肤浅层面之外。 更深层次的事物,他根本就想不到。 第三十章 大才子,终于找到你 应伯爵这厮志得意满地想了片刻,便回到床上补个觉。 意识逐渐朦胧了。 但也不知怎地,他仿佛听到屋子外面的院落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已经入梦了,然而很快,一伙人便破门而入。 高声说道:“皇……老爷!那日在丽春院里遗失书稿之人,正是此人!” 躺在床上的应伯爵虎躯一颤,登时掉在地上。 匆匆忙忙看了过去,只见一群身着锦衣玉带的人,正拥簇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不断地向自己走近。 这其中有男有女,他拿眼睛一扫,粗略一算,至少也得有十五、十六人! 应伯爵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看见站在那矮胖男子身旁的人,正是那日在丽春院里,被李桂姐破口大骂、针锋相对的高个男子。 由于方才那句有关于什么“遗失书稿”的话,应伯爵没有听清。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要杀自己。 毕竟潘金莲一事就摆在这里。 想来除了西门庆和武松之外,又会有什么人能风风火火地找上门来呢? “我不是应光侯,千万不要杀我啊!” 应伯爵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连连哆嗦着。 旋即,那矮胖男子眼睛一亮,飞快地打量着应伯爵。 矮胖男子居高临下一般地,冲着那名高个男子轻声说道:“许三,你将那书稿拿出来给他瞧瞧。” 许三领命,连忙从怀里将书稿掏了出来。 冲着应伯爵鞠躬问道:“这是你的没错吧?” 应伯爵定睛一看,只见那一页页的稿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不是自己前世写过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说,又还能是什么? “是……哎呀不是……那个……” 应伯爵支支吾吾地,当真不敢承认。 “到底是,还是不是!” 人群之中,猛地传来一道尖利的男子声音。 那声音听上去甚为可怖,既像男又像女,分辨不清楚雌雄。 “是是是!” 应伯爵被这阵仗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忙点头称是。 众人眼见应伯爵连连称是,紧绷着的心终于舒展开来。 纷纷都是长舒一口气! 那矮胖男子万分激动,立刻命人将应伯爵从地上搀扶起来,继而热泪盈眶地说道:“大才子!终于找到你了!” 矮胖男子将应伯爵一把紧紧抱住,就犹如快要滴血认亲的亲人一般的那么激动! 卧槽! 什么情况? 应伯爵睁大了双眼,诧异地望着此人。 那位名叫许三的高个男子轻轻地将矮胖男子拉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陈老爷,大才子这不是已经被咱们找到了吗?天大的好事一桩嘛。” 这陈老爷脸上热泪纵横,哽咽着道:“我没事……我……我就是太激动了!” 由于应伯爵实在是一头雾水,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便愣在当场。 经过那许三的一番解释,应伯爵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原来,那日许三带着手下离开丽春院时,无意间将应伯爵不慎掉落出来的那一摞书稿,一起带走了。 许三回到陈老爷身边后,陈老爷闲来无事东翻翻西看看,无意间看到了应伯爵的那一摞书稿。 甫一翻看,双眼便移不开了。 这没头没尾,整整十五万字的书稿,陈老爷废寝忘食用了整整十三个时辰,通篇赏阅了一番。 当时陈老爷对站在身旁小心伺候着的许三啧啧称奇,说道:“我从小到大饱读诗书,闲书也看了不少。极度喜爱舞文弄墨!” “但像是这样一份惊天动地、才华艳绝的作品,还是头一遭见。” “不得了,不得了,写这书的人怕是当世第一奇人啊!” 陈老爷饱读诗书,许三自然更是学富五车。 当时许三心想:啊!究竟是什么书会强到如斯田地? 禁不住好奇,当场快速翻看了一番。 一字一句地,看清楚了书中所写的内容之后。 再品鉴了一番那当世无二的遣词造句的功力,登时也是深深地为之折服了。 当时陈老爷什么也不顾了,无论如何也要看接下来的章节内容。 问清楚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如此这般问鼎天下的文艺作品,居然还是在一个妓院里面无意间得来! 陈老爷紧急召唤众人,一行人等通过回忆、通过追溯,犹如扒老苞米粒儿一般,分分秒秒苦熬死熬,费尽了心力! 终于,在人海茫茫之中,打探到了应伯爵的下落。 眼下,众人站在应伯爵面前高声喝彩,彼此紧紧拥抱住对方,激动得涕泪齐落。 这一当初看上去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如今终于是完成了,终于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虽然才区区短短几日而已,但是除了这位陈老爷之外,许三以及以下其余人等。 有一个算一个,都仿佛是过去了整整一辈子那么漫长! 此时,苍穹之中碧空如洗,高悬着的那一朵艳阳,直直地照进屋子里面。 好似佛光普照一般,照在屋内每一个人的脸上。 陈老爷抬手在应伯爵的肩膀上用力一拍,感动万千地道:“好!好小子!” 前世屡屡受挫,多年不得志的凄惨景象,在应伯爵的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他先是摇头苦笑,而后又是抱头痛哭。 惹得那陈老爷百般心疼,双手不停地给他擦拭泪水。 “好小子,你这样大哭,估计是往日无人赏识你的才华,是也不是?” “好小子!那纯粹是旁人有眼无珠!现在有我陈老爷好好地赏识你一番,成不成?” 站在许三身后,那几名脸上没有胡须的男子,眼见陈老爷居然亲手为这位大才子擦眼泪。 顿时齐齐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来,急声说道:“皇……陈老爷!” 许三立刻脸色一冷,冲着众人使了个眼神。 众人一怔,旋即会意,弯腰低头快速退下。 应伯爵看见这陈老爷无比赞许地点着头,陈老爷的脸上,那是六月温暖阳光般和煦的笑容。 “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由我来做主了。无论是你想要什么,想要多少,金山银山也好,房屋千间殿堂万座也罢,都可以向我开口!” 第三十一章 老天自会给你公道 “陈老爷我说一不二,就便是你应光侯想要那天上的月亮,我也会命人为你摘下来。” 应伯爵下巴颤抖着,凝望着陈老爷,紧张得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还未待应伯爵回答,陈老爷续声道:“陈老爷我一家上下,世世代代居住在咱们大宋的东京汴梁城,在汴梁城内经商。” “此番外出,主要是去一趟临清置办货品,清河县我只是路过而已。” “眼下最多再有两日,陈老爷我便会打道回府,回到东京汴梁城。” 应伯爵瞠目结舌地:“我……我……” 陈老爷急声道:“天爷啊!我这当世第一的大才子啊!你有没有妻室?有没有子女?你究竟能否和我同去呢?” “兹要是你能够和我同去,陈老爷我势必要亲自为你买房置地,买丫鬟买仆人,我要让你锦衣玉食风光无两地生活着!” 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应伯爵也心知这陈老爷来头不小。 看着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行为举止文质彬彬的,定然不简单。 当下他听着陈老爷说起自身境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陈老爷是东京汴梁城内,一位家世渊博的大商人。 幸福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了,应伯爵一时片刻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此事。 唯有一点,这陈老爷如此欣赏自己的文采,看来自己前世的种种努力是没有白费的。 只不过,前世的辛苦努力,一直等到今生才得到了回报。 前世,惶惶十几载。 最终他终于变成一个被现实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 什么梦想,什么希望,在他眼中根本就不过只是一堆纸屑而已。 虚妄至极,如水中泡影。 每次他怀揣着满满的期待,满心欢喜地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去市场验收时。 得到的结果,无一不是失败。 人失败得多了,便也就麻木了。 人一旦麻木了,便也就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误的了。 好比当时家中的那些势利眼亲戚们,一个个的指着他的鼻子讥讽嘲笑。 极喜欢如此说:“就凭你?嘿嘿!简直可笑,命比纸薄的烂东西!” 但是,任凭月照江浪,雪吞大海,任凭四季流逝,花落花败。 他这近乎八百多万字的十几部作品写下来,受到的打击越来越多,到得后来,终于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自己不是干这行的料,自己没有这个命,自己天生便是一副贱骨头的劳苦之人。 罢了罢了,向现实低头原也没有什么可难的。 对吧? 没错吧? 封笔之后,此去经年,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时常梦到笔下的那些人出现在眼前。 每一个人均是兴高采烈,欢欣鼓舞地说着:“你且耐心等待,老天爷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说来也是,谁在饱受这个狗世道的吹打之前,又不是一个心怀善念忠肝义胆的赤诚少年呢? “大才子,大才子?” 此时,应伯爵听到了陈老爷的呼唤,连忙从前世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意下如何啊?” 陈老爷摩拳擦掌,望着应伯爵,春风拂面。 耐心等候着应伯爵的答复。 “谨遵陈老爷您的安排。” 应伯爵此话一出,陈老爷一拍大腿,急不可耐地说道:“就等着你说出这番话来!” 应伯爵皱了皱眉眉头,说道:“但现下我没法子离开清河县,恕难从命。” 陈老爷面露踌躇之情,缓缓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也依着你。” 这一整日的时间,陈老爷带着应伯爵走南逛北。 许三等人在身后紧紧跟随着,小心地侍奉着陈老爷,半步也不敢离开。 吃遍了清河县内地地道道的名酒名菜,逛遍了清河县内有名的青楼、赌场等娱乐场所。 陈老爷随手一挥,豪掷千金,当场便掏出八百两银子来。 在清河县内,为应伯爵买了一栋四进院的宅子。 那宅子在狮子街,门面四间,到底五层,内设花园假山。 虽然和西门庆那宅子比不上,但是在清河县内也已算是顶级的了。 宅子的主人原是临清的通判,因着在朝廷里面与蔡太师意见相左。 上面怪罪了下来还不知悔改,乃是犯了大大的犯上作乱的大罪。 所以被贬边疆,所以那宅子被青河县的官府公开售卖,所得银两上交朝廷。 对此,应伯爵满心欢喜。 其实说来也是,陈老爷又怎么可能看得过去自己之前住的那破房子? 原本许三提议,当即就给应伯爵的新家买丫鬟、买奴仆。 但是被陈老爷一口否决,毕竟买丫鬟买奴仆是一件细水长流、颇费些时间的事情。 明日或后日,陈老爷便要回到东京汴梁城,时间挺赶的。 这件事情,便由应伯爵到时自行解决。 眼下,应伯爵有了自己的宅子,又怎么可能还两袖清风双手空空呢? 陈老爷出手极阔绰,阔绰到让应伯爵觉得,这陈老爷家里面是不是开钱庄的。 因为,陈老爷让许三给了应伯爵一箱银子,那箱银子的具体数额,居然高达九百八十多两! 谁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陈老爷对应伯爵简直已经不能用区区的知遇之恩来总结了。 应该说是再生父母以及再造之恩才对。 陈老爷对应伯爵的这一番厚爱,自然是有条件的。 那便是,应伯爵从此以后必须专心为他一个人创作文学作品。 能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是最好,倘若不能,也务必得每半个月写出不低于十万字的稿子来。 陈老爷就只有这么点条件而已。 或许,应当算不上是一种奢望,因为在那份书稿的行书走笔间,陈老爷能够感觉到应伯爵那惊为天人的笔力。 应伯爵原本就手握近八百万多万字的书稿,和陈老爷深入沟通的时候留了个心眼。 告诉陈老爷,自己手里面一共也就只有一百万字而已。 眼下自己可以将手中的稿件全部都交给陈老爷,至于其他的,自己再慢慢创作。 应伯爵乐得,大牙都快要掉下来了! 要知道,像是他前世所身处的那个时代,就即便是国内顶级的畅销书作家,也够呛能过得上如此精致奢靡的生活。 陈老爷给他买的宅子和给他留下来的银两,倘若是换成稿费来计算的话,那也是相当令人咋舌,不敢置信的。 说来,陈老爷不过也就像是一个如饥似渴的孩子一样,一心只想要看到应伯爵最新创作出来的作品。 说白了,陈老爷就是应伯爵最为忠实的铁杆读者。 第三十二章 密会 此刻距离夕阳西下,尚且还剩两个时辰。 陈老爷趴坐在这位于狮子街的宅子里,迫不及待地翻看起那些书稿。 由于他之前看过的那十五万字的书稿,大致是应伯爵所写的这部名叫《问鼎天下》小说的中后部分。 开头与结尾都写了什么,他全然不知。 而这长达五万八千字的大开篇,又是这部《问鼎天下》小说里面所有主要事件和主要人物的开端。 应伯爵前世写这部《问鼎天下》小说的时候,写到中后期,难免地已经开始有些笔力不支。 陈老爷此番从第一个字开始观赏,当真是感受到了一种石破天惊般的惊艳之感。 一口气看了大半个时辰,期间他不断地拍案叫绝。 “光候啊,大哥实在是很喜欢看你写的小说。” “回到汴梁之后,大哥我难免又是日理万机日夜操劳,但至少,务必得保证每晚睡觉之前能够看上几页!” 陈老爷一连看了三万多字的开篇,末了,神清气爽地将书稿放在桌子上。 应伯爵手舞足蹈地对陈老爷讲述着自己创作这部作品时的情境。 说自己写到男主人公受人欺辱,但又有口难辩时,心中气得不行,不断地用手狂击桌子,将自己的手都给拍痛了。 说自己写到男主角与女主角被迫分开的时候,他心痛万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陈老爷听得入神,不忘说着:“好好好,写得极好!” “前两日我在看你那十五万字残篇的时候,不断地幻想着我是你书中的男主人公,几次三番重出江湖!” “其实说来,你书里面的主人公也是历经磨难才可成就大事,这不正是人生的规律嘛!” 应伯爵笑说:“不错,正是人生的规律!就好像我应光侯历尽苦难,饱受挫折,最终等到了大哥您这样的一个伯乐!” 陈老爷闻言,心中无比欢喜。 拉着应伯爵吃这喝那,聊东说西,不亦乐乎。 二人从未牌时分,一直聊到暮色四合。 越是深入交流,陈老爷便越是喜欢这应伯爵,深觉此人与自己还有很多共通之处。 他心想:朕马上就要回汴梁了,到时朕和光侯两地相隔。 这日子一长,朕当真不知究竟会有多么地想念这位少年人! “光侯,你听大哥说。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从来也不是非黑即白的。”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欲望,都有着自己的性格。” “身居其位,就即便是百般不想,也只得是硬着头皮干下去。” 陈老爷一面说着,眼见天色都已然彻底黑透了,两位女随从自外面走进来掌灯。 “大哥,您对我恩重如山,我答应您,明年此时我无论如何也会去汴梁城找您,到时再好好地与您相聚一番!” 应伯爵自然也是对这位好大哥恋恋不舍。 “光侯,你到时去了,便在汴梁城定居吧。帮着大哥处理宫中……呃,铺子里面的那些糟心事!” 陈老爷神情黯然,略带感伤地说道。 应伯爵感觉有些奇怪,怎地冥冥之中好像听自己的好大哥说起什么“宫中”呢? 但转念一想,多半定是自己听错了。 原本陈老爷应该去房内歇息了的,但突然得知汴梁城内发生要事,须得提前一日回到东京汴梁城。 所以便也不打算去睡了,决定和应伯爵通宵喝酒。 应伯爵双眼之中全部都是陈老爷,一时间竟是将潘金莲这妇人忘到了一旁! 说来也是巧了,偏生近日潘金莲因为月事来临,小腹疼痛难忍,便早早地躺下歇息了。 这妇人今日从应伯爵家里面回来之后,心情便非常不佳。 可她决计想不到,她能够和应伯爵有这样一遭,着实是老天待她不薄。 眼下随着陈老爷的出现,应伯爵此生的大格局已经算是展开了。 日后飞黄腾达,问鼎天下,已然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这妇人暂时还不知道。 话说,许三连夜与左右随从,来到清河县的知县大人李拱极府上。 其时李拱极正在与清河县王员外的大老婆私通,天雷地火癫狂缠绵。 李拱极突然听说从汴梁城来了一位贵客,登时心中一紧,穿戴整齐,匆匆忙忙随同家中仆人出去迎接那位贵客的大驾。 当李拱极看清来者之时,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战战兢兢地说道:“蔡……蔡大人!下官亲见您的尊容,当真三生有幸!” 许三闻言,面无表情。 只是示意李拱极速速闭紧了嘴,让李拱极带着自己找一处偏僻寂静的所在,自己有事情要吩咐。 天杀的!汴梁城中的蔡大人身居高位,又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究竟又是何等的一位大人物? 别说来到他李拱极的府上了,就即便是去一趟临清知州府上,或是去一趟临清知府府上,那都是不敢去奢望的事情。 也就难怪李拱极会吓得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完了完了,难不成是自己上头的靠山快要倒了,蔡大人亲自下场清算? 天啊! 李拱极一路诚惶诚恐地将许三带到自己的书房里,恭恭敬敬地请许三上座。 他则是跪在地上,安然领命。 下人随从小心翼翼地将许三身上的长袍脱下,晾在太师椅上。 许三正襟危坐,沉声说道:“此番我和圣上从汴梁城中出来,已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李知县,今夜我来你府上找你,这是一个秘密,倘若此事被旁人知道了,你头上的乌纱帽可就难保。” 李拱极吓得整张脸都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道:“蔡大人!您尽管吩咐!” 许三眼见李拱极吓成这副样子,不禁是心生窃笑。 “你们清河县内,有一个叫做应光侯的人,虽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卑劣之徒。” “但是此人写得一手好文章,乃是当世奇才,故深得圣上的喜欢。” “李知县,你定要将他侍奉好了,在县衙里,随随便便给他安个一官半职的。既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 “你可给本官记牢固了!务必得让他风风光光地,你们清河县虽然不姓应,但是有了应光侯此人的存在,清河县现如今在圣上的眼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了那么点分量的。” 许三说完之后,命令李拱极将头抬起。 这应伯爵正如许三口中所言,虽只是一个游手好闲惯了的卑劣之徒,但现如今圣上无比器重他。 他的价值,现下放眼整个大宋来看,都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比得了的了。 第三十三章 奴家怕是在做梦吧 这李拱极对应伯爵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么些年下来,应伯爵始终都阴魂不散一般地整日围绕在西门庆身旁。 游手好闲,混吃混喝。 怎地这应伯爵突然之间,便成为了能够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当世奇才了呢? 深得……深得当今圣上的喜欢? 李拱极瞠目结舌地望着许三,许三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此事一定要保密,就连应光侯本人也不能够知道。” 蔡大人毕竟已经交代下来了,李拱极也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能是立即叩头领命。 许三离开之后,李拱极立刻翻阅起清河县内的花名册来。 从县丞开始数起,一路往下挨个细看。 “哎呀!蔡大人已经交代下来了,给应光侯这厮的官职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当真是难办得很!” 这件事情,当真算是给李拱极添了一个大大的难处。 因为清河县的县衙里的每一个位置,现在都并无空缺。 倘若是将应伯爵硬生生塞在某一个职位上,只怕又太小,蔡大人那边无法交代。 于是这般,只得是将原本担任清河县主簿的孙青山给拉下马来,将应伯爵放在主簿这个位置上面。 主簿掌管钱粮户籍,算得上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肥缺。 位置又刚好不上不下,非常合适。 毕竟主簿再往上,也就只有清河县的县丞了。 县丞又相当于什么职位呢? 以应伯爵前世所处的那个时代而论,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副县长。 那个决计不成,官职实在太大了。 对于李拱极而言,当真是对不住孙青山孙大人,但人世间的事情总是如此变幻莫测,根本谈不上什么公平公正。 既是如此,那便如此吧! 翌日一大清早,陈老爷和许三驾马上路,向应伯爵挥手告别。 应伯爵和陈老爷已经约定好了,明年此时他一定会去汴梁城,与陈老爷相聚。 陈老爷离开之前,将身旁的一名侍女留了下来,主要工作是负责看管应伯爵每日写作。 每隔半个月,她都需要将应伯爵写好的书稿送去汴梁城。 此女名字叫做赵香珠,姿色中下虎背熊腰,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格阴郁。 但那一身横练的武艺,着实是出挑得很,寻常人不及也。 应伯爵站在大门口,眼睁睁望着陈老爷与许三等人驾马远去,满脸伤感地低下头来,一声叹息。 “男子汉大丈夫,别如同个婆娘一样!” “让你去汴梁城你不是不肯吗?那就赶快回屋写书!” 满脸横肉的赵香珠双手掐腰,怒斥起应伯爵来,那语气竟和梁山泊的好汉李逵并无二致。 应伯爵翻了个白眼,心想:得亏老子之前多留了个心眼,倘若是将手里边的书稿全部都给了陈大哥。 那老子还不用活了呢,成天到晚坐在写字台前给他写小说! 若是不写,估计这虎背熊腰的娘们儿都敢将老子给撕了! 说来,这时代想要写字全凭手写,一笔一画,还必须得是繁体字。 没有电脑没有打字机,又因出版业还没有发展起来,出版条件艰苦无比。 出版一本书,怕是难如登上云霄。 唉!这时代的文人墨客当真苦逼得很。 这么想着,应伯爵回到了书房里。 坐在书桌前,拿起毛笔研好墨,突然发觉,自己前世所写就的这十几部长篇小说,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语句方面的问题。 或许可以更瑰丽璀璨一些,或许某两段的顺序可以前后调整一下。 反正之后的每一日,自己刚一从书房里出去,就拿出了一大摞现成的书稿去给那赵香珠,也根本说不过去。 不如每一日进行小范围的修改,为了不耽误逍遥快活,每日限定时间仅是半个时辰。 每天交给赵香珠的字数,则是在六千字左右。 这么想着,应伯爵便开始了第一次的作品修订。 他事先其实并不知道,前世往往是在困苦、迷惘、艰难的时候苦苦写作。 写到激动的时候,往往是将自己设身处地的放在书中主人公身边去思考。 导致很多句子过于朴实无华,没有很完美地将他语言天赋全部施展出来。 这么一番简简单单的修订,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绝不仅是锦上添花! 令原本就已经惊为天人的作品,更加天下无双。 半个时辰之后,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将修整好的这六千字书稿交给了赵香珠,便出去了。 一路来到紫石街,刚好在武大郎家门前看见愁肠百结、伤春悲秋的潘金莲。 这妇人甫一见到应伯爵,立刻就从身旁抓起一把瓜子,快步走了过来。 “昨日奴家一直在家,你独自在家如何?吃得饱吗?” 这妇人在暗中将那把瓜子全部给了应伯爵。 应伯爵志得意满,一把抓起这妇人的手,拉着这妇人朝着狮子街走去。 这妇人心惊肉跳,一路上生怕被旁人看到了,不断地甩开应伯爵的手。 心想:也不知这死人头究竟是在耍什么邪风!好端端地,怎地竟好像是当上了这清河县的县令一般兴奋。 走过了两条街,经过了几个街拐角,应伯爵将这妇人带到了宅子前。 用手一指,说道:“这是咱们的新家。” 这妇人眼见面前高堂广厦气势磅礴,登时急忙将手贴在应伯爵的脑门上,急声问道:“你是病了吧?” 应伯爵摇头窃笑,看了看站立在门前不苟言笑的赵香珠,说道:“香珠,快叫夫人。” 赵香珠连忙冲着潘金莲鞠躬道:“夫人,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潘金莲都懵了,无比诧异地望着应伯爵,一再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由不得她多想,应伯爵立刻就将她给带了进去,堂前堂后里里外外地逛了一圈,而后又将她带到膳厅里。 忙不迭打开那一只装有九百八十多两银的铁箱,擦着汗水说道:“你看你官人到底是不是病了?” 潘金莲张大着嘴,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 “噗通”一声跪倒在那只铁箱前面。 “奴家当真不知,你这厮竟有此等通天的本事!奴家简直是……简直是……” 这妇人说不下去了,实在过于激动,激动得喜极而泣。 应伯爵连忙将这妇人抱住,说道:“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全都记在心里。” “从此之后,这栋宅子连着这箱银子,便全部都姓潘了。” 第三十四章 武大郎之死 这妇人此生既是没有住进过如此豪奢的高堂广厦,也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般数额巨大的银两。 自然也从未奢望过,这所有的一切,有朝一日竟会全部都姓了潘。 而这天堂与地狱一般的巨大落差,也着实是将这妇人弄得神情恍惚。 毕竟她前一日还硬着头皮接受那一眼便可以望穿了的未来,仅仅过去一日时间,她便稳稳地坐上了贵夫人的位置。 当下这妇人双手紧紧抓着应伯爵,哭得梨花带雨,道:“这里所有,全部都姓潘对吗?” 应伯爵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这妇人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下巴颤抖着说道:“我潘金莲也能够有今日!” 岁月如窃贼,你往往还没有来得及回首,它便已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成全,对,就是成全。 愿苍天会成全众生! 这妇人至此便住进应伯爵的大宅子里,锦衣玉食珠光宝气,均不在话下。 惹得娘家往日那些亲友们,一个个的眼红不已。 纷纷都说着这妇人天生福厚,年幼时这妇人的母亲几次三番地都养不活她,只能是将她卖进大户人家。 却也不曾想到,弹指间二十多年的光景过去。 这妇人反倒是成为了清河县当中,富得流油家境极为殷实的贵夫人。 一日两日间下来,这妇人正式开始着手处理武大郎。 吩咐赵香珠寻来些砒霜,按照先前王婆所教,将砒霜掺进汤药里面。 打算亲手将这含有剧毒的汤药给武大郎喂下。 其时天色将黑,这妇人让应伯爵早早地歇息,她则是脱下锦衣玉带换上粗布麻衣,回到家中对武大郎大献殷勤。 武大尚且还以为这妇人迷途知返,想要好好地与自己过日子。 所以便心生欢喜,所以这妇人给他吃喝什么,他便吃喝什么。 “大郎,该喝药了。” 这妇人踮着小脚,一股脑地便将那碗含有砒霜剧毒的汤药,给武大郎灌了进去。 俗话说良药苦口,这却也不假。 但这一剂汤药下去,武大的肚子里面顿时翻江倒海万分疼痛。 “啊!疼!苦!” 武大来回打滚着,疼得、苦得他,浑身冷汗。 这妇人一急,立刻就扯过两床被来,近乎癫狂地死死地盖在武大身上。 “喘……喘不过气来了。” 武大一声惨叫,声音显是极闷。 这妇人二话不说,立刻便跳到床上,骑跨在上面,双手死死地按住被角。 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力气,就连那姣好的五官都渐渐扭曲了。 半晌,只听得武大一声哀叹,一口气没有喘得过来,当即肝肠迸断,毙命身亡。 这妇人见武大已经不再动弹,于是便将被掀开来。 只见武大死状悲惨!咬牙切齿,七窍流血。 这妇人吓得一怔,满脸惊恐地从屋子内跑了出去。 迎儿看着这一切,只顾着放声嚎哭。 这妇人原本都已经跑到门口,再跑两步,便就离开家门。 但见这迎儿从此以后孤苦伶仃,况且她还如此年幼,这妇人顿时便想到了自己那薄如蝉翼的童年。 咬了咬牙,一把就将这迎儿抱在怀里,疯了一般朝着狮子街应伯爵的宅子跑去。 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可能是几炷香,可能是几个时辰,也可能是几辈子。 反正,从前的一切,都被这妇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紧抱着痛哭流涕的迎儿推开宅子大门,只见满脸横肉的赵香珠正在园子里栽种下一棵花朵幼苗。 “夫人,发生何事快对我讲,香珠自会为您去出头!” 赵香珠怔怔地望着惊魂未定的潘金莲,急声问道。 潘金莲二话不说,便带着迎儿冲了进去。 应伯爵见此,霎时间便明白了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一把就将迎儿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捏着迎儿的小脸儿,对潘金莲说道。 “咱们从前都过得辛苦,过得绝望,不管未来咱们生几个孩子,都将迎儿当做咱们的大女儿来抚养吧。” 潘金莲大口喝着温茶,没有好气地说道:“你愿意抚养自去抚养,这三寸丁谷树皮的孩子,和我原也没什么干系!” 现如今武大已死,身后事尚且还需料理,这场至关重要的戏,接下来潘金莲还需给它演好了。 未牌时分,应伯爵刚去街上买了两身孝服送回家去。 便看见同为会中十友之一的常时节,神色焦急地朝着他走过来。 “这两日你家里始终房门紧锁,也不知道你究竟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现在大哥家里发生了大事,赶快随我一同前去!” 常时节一把抓住应伯爵的手臂,气喘吁吁地说道。 应伯爵略微犹豫,一面问着:“前几日我就听人说大哥家里发生了大变故,究竟是怎地了?” 常时节飞快赶路,急声说道:“哟!应二哥还不知道呢?咱大哥的老亲家陈洪在朝廷里摊上大事了!” 常时节压着嗓子低声说道:“陈老亲家背后的靠山朝廷命官杨戬,与当今天子身边的宠臣蔡京蔡太师明争暗斗。” “一个月之间,这杨戬被兵部的给事中连参十六本!圣旨下来,杨戬被关押进深牢大狱。” “杨戬这么一倒,门下亲族全部都惨遭牵连,处死的处死,充军的充军,苦不堪言!” “陈老亲家吓得不轻,连忙让身在汴梁城的庞春梅,带着他的儿子陈敬济和西门大姐来大哥府上躲避这场飞来横祸。” 常时节将此事前后经过全部都对应伯爵讲述了一通,应伯爵专心致志地听着,内心之中当真风起云涌。 应伯爵一拍大腿,急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时不时地想着,咱大哥家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转过一个街拐角,常时节续声道:“眼下庞春梅很快便要到家,据说她还捎上了陈老亲家给咱大哥写的一封信,那封信也极其重要。” “这个……唉!其实在兄弟我看来,这封信多半是陈老亲家让咱大哥动用人脉上下打点,疏通关系。” 应伯爵当下得知了庞春梅即将到家,于是便和常时节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话说应伯爵来到此生,虽是整日都和潘金莲厮混在一起。 但心中,几乎无时无刻地都在想着庞春梅这女人。 纯粹地只是因为她前去汴梁城一直未归,所以直到现如今应伯爵都还没有见过她人。 在去西门庆家的路上,应伯爵兹要是想到马上便会见到庞春梅本人,心脏便禁不住地狂跳不止,激动万分。 第三十五章 庞春梅(上) 常时节走在应伯爵前面,因着心中焦急得很,所以脚步便愈发地快了起来。 应伯爵紧紧跟随在常时节身后,丝毫不敢多作耽搁。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他二人在街上又转过了一个拐角,西门庆家的大门便横亘在眼前了。 应伯爵抢身跑到常时节前面,几乎是破门而入。 只见三匹好马拴在门口,西门庆的三位娘子吴月娘,孙雪娥,李娇儿三人齐齐整整地站在屋檐下。 西门庆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旁两侧围站着来保、来旺、宋慧莲、迎春、绣春等二十几名小厮丫鬟。 应伯爵心中清楚得很,往日西门庆家中欢声笑语一派热闹,今日家人均是在场,然而却冷清得出奇。 任凭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西门庆家中这是发生了顶天要命的事情。 应伯爵停步站在原地,紧紧握住双拳,头顶的冷汗簌簌而下。 常时节快步走了过去,来到西门庆面前,低声说道:“大哥,我把应二哥找来了。” 西门庆点点头,冲着应伯爵挥了挥手。 他对应伯爵朗声说道:“今天春梅带着你侄女还有你侄女婿回来,好生在这里待着吧,不要到处乱走了。” 应伯爵插科打诨地,说着什么“两日不见,万分想念”等等之类虚头巴脑的厥词。 他心下稍松了些,毕竟此等视觉效果,难免地会令应伯爵觉得,西门庆是不是已经得知了潘金莲一事。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 此时日照当空,过不多时,只听得大门一声巨响。 一道倩影快步冲了进来,身后跟随着两个年纪不大的人,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女的正是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 而快步冲进来的那位佳人,正是应伯爵心心念念已久的庞春梅。 吴月娘望着蓬头垢面,已然没有了半点公子哥样子的陈敬济,登时花容失色。 连忙抓住庞春梅的玉臂,急声问道:“一路之上,有无遇到什么危险?” 庞春梅秀眉一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陈敬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冲着西门庆大喊大叫:“爹,我陈家算是完了!” 应伯爵的双眼目光牢牢定格在庞春梅的脸上,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满脸黯然的西门庆。 庞春梅风尘仆仆,容颜憔悴。 此番从汴梁城中仓皇逃出,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将这一路之上发生的大小事情,悉数都对吴月娘和西门庆讲了一通。 西门庆越是听到后来,越是心中慌乱。 几次三番地强行撑着,使自己不至于急火攻心当场昏迷过去。 家中上下,几乎全部都围站在庞春梅身边,问这问那。 唯独只有应伯爵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弹。 只见这庞春梅年轻貌美身姿窈窕,身高足有一米七五。 如此一般的国色天香,自是丝毫不逊于潘金莲。 只见她肌肤白嫩滑腻,瓜子儿脸,细弯弯两条眉儿。 纤细的腰肢袅袅娉婷,胸前缨落缤纷,裙边环佩叮当。 她如此一张芙蓉粉面,原是白白嫩嫩宛如皓玉。 然而正是因为这一路上颠沛流离,没得吃、没得喝、没得睡,任凭她容颜再是俏丽,此刻也是憔悴得很。 她这硕大大、沉甸甸的一副好身子,一副好样貌,当真算得上出类拔萃。 应伯爵此番第一次见她,又怎么可能不看得目瞪口呆? 便在此时,应伯爵清清楚楚地听到庞春梅冲着西门庆说了一句:“老爷,陈老亲家他现如今十有八九已经死在大狱里面!” 西门庆心中一酸,泪水险些流淌下来! 回想起上一次他见到这陈老亲家,当时二人还畅谈国家大事,痛饮三千杯。 却不成想,那竟是他二人的最后一次会面。 西门大姐拉着陈敬济,给西门庆深深地磕了个头,西门庆双手拉住他二人,哽咽着道:“好孩子,快起来。” 孙雪娥和李娇儿轻轻地拍着庞春梅的香肩,说道:“春梅啊,此次汴梁城一行,着实是辛苦你了!” 庞春梅强颜欢笑,正要说话,却听见陈敬济哭着鼻子对西门庆说这道那。 她心中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在暗中,死死地握紧了粉拳。 遥想这一路之上,庞春梅时时刻刻都害怕会被蔡京蔡太师的人暗中害死。 从始至终,都只敢挑偏僻无人的小路走。 担着惊受着怕不说,还要辛辛苦苦地伺候着这对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和大小姐。 这二人这也不吃,那也不喝,庞春梅本就害怕着被蔡太师的人害死。 还得强撑着胆子,去街上给他二人买好菜好饭。 就这,还不是最令庞春梅绝望的。 方才她对西门庆吴月娘说起这一路上的事情,刻意瞒了一节不说。 那便是每逢西门大姐休息的时候,陈敬济都想要轻薄她。 一天十二个时辰下来,这陈敬济几乎无时无刻都想要干那事儿。 庞春梅作为一个正常女人,已经到了这个年龄,自身也是有着一番需求的。 说来需求也不小。 但一来陈敬济家道中落,二来陈敬济为人轻浮。 庞春梅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份心思跟他? 当下她眼见西门庆对陈敬济心疼不已,便只能是很识趣地抑制住了心中怒火。 “春梅姐,别来无恙,没有……没有忘了我吧!” 应伯爵大声问道。 他发誓,前世今生,他从来也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紧张到如此程度过。 “哟,应花子又来混吃混喝啦?” 庞春梅双手掐着小蛮腰,冲着应伯爵嫣然一笑。 她这么一句话,院内众人登时便笑得前仰后合。 使得原本死气沉沉的西门庆府上,添了一丝生气。 应伯爵满脸尴尬,只是冲着她一再地笑着。 心中想着:卧槽!哥儿们你究竟是怎么混的啊?没皮没脸混到这个份儿上,我可真是被你害惨了! 西门庆轻声道:“春梅,不得对你应二哥无理!” 庞春梅嘟着嘴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她抬起头来望天兴叹,突然间肚中空空,肚子叫了一声。 吸了吸鼻子,拉着孙雪娥急声问道:“家里还有剩饭吗,肚子快要饿死了。” 孙雪娥二话不说连忙将她拉了进去。 第三十六章 庞春梅(下) 庞春梅,十九岁。 为人高傲自负,说得难听点,就叫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几年下来,始终都在西门庆府上做丫鬟。 在西门庆,吴月娘,孙雪娥,李娇儿几人面前,尚且都还有点脾气呢,经不住说,挨不得骂,更是吃不得打。 在来保、来旺、宋慧莲等小厮丫鬟面前,更是孤傲犹如一朵寒梅。 春梅她和潘金莲同月出生,但不同日,一个初三,一个初八。 眼下春梅她甫一看到放在桌上那已凉透了的饭菜,随手拿起一对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孙雪娥甚至都来不及命下人热饭菜。 她揪着半块炊饼,揪成一块块,悉数洒进盘子里面。 蘸着菜汁,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孙雪娥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眼见她从汴梁城一路仓皇出逃,受得这等罪。 一抹愧疚感,立时便在她心中升腾起来。 于心不忍地说道:“春梅啊,此番当真让你受苦了。我这个……我……” 说着说着,她竟是说不下去了。 连忙掏出手帕来,擦拭眼角的泪水。 庞春梅翘着二郎腿笑道:“三娘,不碍事的。春梅从小孤苦伶仃,还是老爷将我从外面买回来,给我住,给我吃穿。” “说来,春梅便是为老爷粉身碎骨,那也实属应该。” 庞春梅一走就是数月,在汴梁城中的时候就百般惦记着家里面。 于是便让孙雪娥将家里面发生的事情讲了一番。 孙雪娥讲西门庆这段时日以来,又攀上了一根高枝儿,在清河县当中更是一马平川。 讲住在隔壁的花子虚与西门庆兄弟情深,时不时地便派人来送礼物,每一件礼物都贵重得很。 讲花子虚的夫人李瓶儿,每逢西门庆家中有娘子过生日,便都会亲自前来祝贺。 等等等等。 但讲到应伯爵的时候,孙雪娥便说起应伯爵近几个月以来,愈发地放肆了! 在西门庆府上,他应伯爵本就只是一个帮闲,不洁身自好多加收敛倒也罢了。 反而还越来越贪!越来越是没有规矩! 他应花子是西门庆的结拜弟兄不假,可西门庆带他着实不薄。 他可倒好,整日就只是天经地义一般地接纳着西门庆给予他的恩惠。 从不感恩戴德,家里面没有事情的时候,他整日阴魂不散,这间房内出,那间房内进。 但凡是出了点事情,他人便跑得没影儿了! 孙雪娥对庞春梅详情并茂地讲述着,站在门口的应伯爵听了个清清楚楚。 眼见庞春梅越听越气,玉手狠狠拍在桌子上面,厉声喝骂道:“没廉耻的贼囚根子,当真小人!哼,小人一个!” 应伯爵简直都想要掐死自己,心下想道:兄弟,我认了,穿越到你的身上,我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啊! 庞春梅猛地转过身来,看见应伯爵已然坐在自己身旁。 见应伯爵满脸堆笑地给自己捏肩捶背,大献殷勤。 庞春梅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用筷子将啃剩下来的一块排骨,一把掷在地上。 用力一指,说道:“好狗儿,快快捡起来啃了!” 应伯爵的脸都绿了,尴尬地说道:“这不好吧?万一再吃出个什么传染病之类的,那咱可就……” 庞春梅气极了,一把死死抓住应伯爵的衣领,厉声说道。 “贼短命的狗东西!长年累月下来,整日就只是说着俏皮话哄老爷。” “整日又吃又拿,活脱脱一只寄生虫!老爷遇事之时你人又在何处?” 说话间,庞春梅便要抬手打应伯爵。 说到底,还是孙雪娥在场拦着庞春梅。 否则,应伯爵定要吃一番好打。 庞春梅用手指着应伯爵的鼻子,将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西门庆府上上下下的小厮丫鬟们,虽是大部分都对应伯爵礼遇有加。 但因着他这帮闲的身份,还是有不少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 几年光景,庞春梅是顶了天的瞧不上看不起应伯爵。 平日里,管他西门庆在没在场,只管对应伯爵冷嘲热讽、讥讽挖苦。 应伯爵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些记忆便如影随形一般跟随着他。 此刻,应伯爵望着气冲冲的庞春梅。 没皮没脸没羞没臊地调笑道:“庞春梅你可不能打老子,老子未来可是要当你相公的!” 庞春梅被孙雪娥死命拦着,冲着地上“呸”了一口。 厉声说道:“贼短命的,老娘就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没可能嫁给你这厮!” 应伯爵仰头大笑,说道:“好啊好,那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 说话间,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庞春梅的左侧脸便亲了上去。 庞春梅整个人愣在当场,瞠目结舌地望着应伯爵。 旋即便彻底爆发:“贼囚根子!老娘今日非要将你大卸八块!” 应伯爵拔腿便逃,大笑着:“大卸八块可以,但你得能追上老子,娘子!” 一个跑,一个追,孙雪娥还在一旁捧腹颤笑。 闹得屋内鸡毛飞上天。 便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记高声呼喊:“知县大人到!” 话说今日李拱极紧急处理完毕县衙里面的公务,立刻便带上几名随从,风风火火地赶来。 之前汴梁城中蔡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他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已经打算好了的,找到应伯爵之后,定然要将应伯爵当作自己亲生父母来百般侍奉。 人家蔡大人不是说了吗? 定然要把应伯爵侍奉好了,定然要让应伯爵风风光光地生活在清河县。 想要做坏人很是容易,但是想要做一个好人,却比登天还要难。 尤其是还要百般对一个人好,那便更是难上加难! 李拱极干脆找了一条捷径,将应伯爵当作自己的父母来孝顺也就是了。 西门庆府上众人得知李拱极突然驾到,纷纷跪地迎接。 西门庆正要说话,李拱极一面擦着热汗,一面摆手说道:“免了!本官来到此地,是为了应光侯。” “本官始终铭记于心,应光侯是你西门庆的结拜兄弟。他现在人呢?本官要立刻见到他!” 西门庆和吴月娘等以下众人,均是心中一颤。 第一反应便是应伯爵犯了事。 西门庆慌不择言地说道:“知县老爷,他应光侯可和我西门庆没有半点关系啊!” “此人究竟是生是死,我半分也不知道,还请知县老爷去别处寻找!” 李拱极吓得放声咆哮:“死……死了?快,快,本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时片刻地,本官见不到应光侯他人,定要拿你西门庆问罪!” 第三十七章 惊呆了的众人 此时庞春梅正在屋内,拼命追逐着应伯爵。 两个人呼哧带喘,孙雪娥因着应伯爵满屋子狼狈逃窜,笑得捧腹连连,都快笑得岔气了。 庞春梅眼见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脚步变得奇快无比。 她一只手正要如同一张大网一般,牢牢地罩在应伯爵头顶。 突然间,门口传来来旺那急促的声音:“应二爷,李知县来家找你呢!” 此话一出,应伯爵登时愣在当场。 孙雪娥也是脸色一变,抓住来旺的手问道:“李知县来找应花子?所为何事?” 来旺气喘吁吁地,来回摇头说道:“这倒是当真不知,反正还请应二爷赶快前去!” 应伯爵心头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庞春梅骂骂咧咧地说着:“应花子定然是在外面寻花问柳,勾搭人家良家妇女,现在东窗事发,知县大老爷拿他问罪!” 应伯爵心中一紧,一脚从门口踏出,李拱极的几名随从纷纷围了过来。 应伯爵看得很清楚,在场众人上至西门庆,下至迎春、绣春,每一个人都是无比震惊地望着自己。 李拱极甫一见到应伯爵,立时便如同见到了自己的亲爹,一路小碎步快速跑了过来。 双手紧紧抓着应伯爵的双臂,咧开大嘴笑道:“应主簿,本官终于见到你了,快快随我去县衙!” 应伯爵神情一阵恍惚,吓得眼前仿佛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 正要开口辩解一番,李拱极身旁的随从审时度势,连忙说道:“是啊应主簿!眼下县衙里还需由你主持大局!” 西门庆和庞春梅等人听到这话,均是振聋发聩。 什么意思? 县衙里面居然是要由应伯爵主持大局? 而且这李知县还一口一个应主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伯爵自然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李拱极问道:“李知县,你没有搞错吧?我很懵啊。” 李拱极满脸堆笑,上上下下地来回侍奉着应伯爵,笑说:“应大人您写得一手好文章,乃是当世奇才。” “在过往,是本官有眼无珠,埋没了您这个人才!现如今本官幡然醒悟,决心要将应大人您亲手扶上位!” “咱清河县这一亩三分地,从此以后也要全然仰仗了您应大人!” 应伯爵皱着眉头,他听李拱极这么说,当真心乱如麻。 便在这时,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起那矮胖中年男子,陈老爷的音容笑貌。 应伯爵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叫:是了,是了!这陈老爷多半是宫中的太监! 否则的话,又何以能够一呼百应?又何以许三那些达官显贵,都对他前呼后拥的? 事情明摆着的,李拱极见到老子,之所以会如同见到自己亲爹一般。 肯定也是这位陈老爷……啊不!应当是陈公公才对! 多半……多半是这位陈公公在暗中吩咐过李拱极! 你爷爷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 应伯爵将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一般地冲着李拱极说道。 “李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只能是屈尊跟随你去一趟县衙了。” 此话一出,西门庆和庞春梅等人都是哑然失色。 尤其是庞春梅,甚至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毕竟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魔幻了,令她无法置信。 李拱极笑得如同一条癞皮狗,先是命人将马给牵了过来。 而后他则是单膝跪地,抬着头颤笑地道:“应大人,踩着下官上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应伯爵一脚便踩了上去。 这一脚踩下去,前世今生所有的不甘与艰苦,便全部都灰飞烟灭,化为泡影。 冥冥之中,应伯爵仿佛亲眼看见苍天睁开紧闭千年的双眼,报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 月照江浪,雪吞大海,千秋万代,制霸大宋。 应伯爵猛地回过头去,冲着西门庆和庞春梅等人挥了挥手,笑道:“家人们,恕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李拱极咬牙切齿地强撑着微微起了点身,用自己的身体将应伯爵送上马背。 在场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春风得意的应伯爵,一个个的,都震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应伯爵骑在马上,李拱极牵着马绳,一路发足狂奔。 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着应伯爵笑说:“应大人,这匹马乃是汗血宝马。” “它是建中靖国元年,辽国宣德王耶律洪野向咱大宋进贡的,从此,下官便将这匹汗血宝马送给您了!” 一行人等一路向西而去,李拱极的笑容逐渐消融在夕阳里。 西门庆府上,唯独只有庞春梅一个人,快步跑了出来。 眼睁睁瞧见应伯爵,志得意满地驾马西去。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手,自言自语着:“应……应花子?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应伯爵跟随李拱极来到县衙,上至县丞,中至师爷,下至典吏二十八人分站内堂两侧。 县衙之中三班六房,这六房里的具体行事人员,又以中央六部对口设置。 分别为吏、户、礼、兵、刑,工等房。 清河县的县衙里平日安逸闲散得惯了,今日几乎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到场,使得县衙内部别开生面。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今日是要有一位大人物亲临此地。 众人亲眼看见知县大人李拱极,一路弯腰弓背,满脸堆笑地迎着应伯爵走进来。 全部惊在当场。 “啊?这不是西门大官人的结拜兄弟,整日混吃混喝的应光侯吗?” “何以?这应花子难不成还有什么来历了?今日咱县衙里面人员如此齐整,竟是为了迎接应花子?” “怎能?天爷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县衙内上下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眼巴巴地望着李拱极拉着应伯爵走到月台里。 李拱极恭恭敬敬地对应伯爵说道:“应主簿,从今而后倘若有任何公事您不满意,大可以好生教育下官。” “下官倘若敢有半点微词,便算得上是违背天理人伦,不顾大孝之道。” 应伯爵春风拂面,直接便坐在了月台里。 手拿惊堂木,放声朗笑道:“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伯爵将这块惊堂木狠狠一拍,在场众人纷纷心中一颤。 第三十八章 哥,我来孝敬您 应伯爵死活也想不到,这陈公公居然会有如此这般庞大的势力。 按照他估计,陈公公应当是在暗中嘱咐了一下李拱极,这李拱极便对自己如此服帖。 倘若说这陈老爷并非是个太监,那应伯爵死活都不会相信。 其一,这位陈老爷脸上没有半点胡茬,长得白白嫩嫩,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 他的随从之中,许三除外,其余人等十之七八都是满满地一副阴阳人特征。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其二,在北宋末年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里,在官场里,除了宋徽宗身旁的宠臣,究竟又会有何人能够拥有这般大的势力? 再无其他,也就只有某个被宋徽宗宠信的太监。 应伯爵心想:也真是可笑得很,陈老爷还骗我说什么他陈家世世代代在汴梁城经商,狗屁! 你见有哪个做生意的,能拥有这样一双翻云覆雨之手的? 但他此时又如何能够知道,那位矮矮胖胖和蔼可亲的陈老爷,其实正是宋徽宗本人。 他此时又如何能够知道,冥冥之中,因着他前世于无比落魄之下写出的那十几部长篇小说。 早已注定了的,他可以踩着巨人的肩膀,制霸大宋成为一代枭雄。 在知县大人李拱极眼中,他应伯爵又何止只是一个人而已? 简直就是一个纵横官场的通行证,当真是比金山银山的巨大宝藏,还要更加具备致命的诱惑力。 李拱极将应伯爵带到公堂里,仅仅只是走了个过场,目的就是要让应伯爵在县衙里的人们的面前,闯个脸熟。 他一番指示命令,便将应伯爵带到了里面的内堂。 犹如拜码头一般,深深地跪在应伯爵面前。 双手紧紧抓住应伯爵的大腿,认真说道:“应主簿,从今而后,下官还要指望您来庇护。” 应伯爵亲自将李拱极搀扶起身,笑说:“李知县,哦不,兄弟!兄弟你听我一言,无论何时何地,哥一定百般关照你!” 李拱极眼前一亮,慌慌张张地说道:“下官……下官居然有此等福德,能够成为哥的兄弟,实在是三生有幸!哥,再受兄弟一拜!” 话音刚落,李拱极便给应伯爵深深地作了个揖。 继而双膝跪地,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 每磕一下,李拱极都开怀大笑。 应伯爵心道:啊!好你个癞皮狗,怪不得能够成为这清河县的县令。 曲意逢迎拍马屁的本事,可算是被你这老家伙给玩到家了! 应伯爵心知清河县富庶繁饶,李拱极在清河县里担任了这么多年的知县,搜刮无数民脂民膏。 他为人又极度喜欢摆谱,所以就连这间被他当做短暂歇息的县衙内堂,都装修得无比豪奢。 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摆放得满满荡荡。 应伯爵根本坐不住,从台上匆忙抓起一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捏在手中把玩端详。 李拱极见此,立即说道:“这是神宗年间,在汉王古墓里挖掘出来的夜明珠,放在兄弟这里已有四年之久。” “哥的眼光当真堪比尧舜!哥倘若喜欢这夜明珠,随手拿走便是,兄弟有福分能够孝敬哥,自是欢喜万分。” 应伯爵的目光牢牢定格在这颗夜明珠上,斜眼看了看李拱极,笑说。 “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哥我这头一把火便烧到了你的头上,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啊?” 李拱极朗声大笑,摇头说道:“都是自家人,哥和兄弟还客气个什么劲?再说了,这个……” 李拱极一边说着,连忙又从一旁的朱红木柜里掏出两幅名家字画,与一锦盒上等配玉。 一股脑地,全部都塞进了应伯爵怀中。 续声说道:“嘿嘿!再说了,兄弟我平日里无论是存下多少金银财宝,还不都是提前为哥存的嘛!” 应伯爵心中一紧,用手指着李拱极的鼻子颤笑着说道:“哎呀,真有你的。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当哥的可就笑纳了。” 李拱极陪着应伯爵哈哈大笑,一面说着:“哥,您笑纳便是。按说我给哥在咱县衙里面安插的主簿一职,其实平日里哥能捞便捞。” “捞多捞少,那全都是兄弟的一片心意。倘若家中有事需要吩咐,哥只管吩咐便是。” “平日里哥顺心了,便来县衙里画卯,倘若哥有急事要去办,兄弟便为哥将卯给画上了也就是。” 应伯爵点点头,一边揣着宝物,点头笑说:“兄弟当真是一个可塑之才,哥欣慰得很。” 李拱极不断弯腰笑着,稍顷,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他眉头紧锁,心想:原主簿孙青山被本官拉下马之后,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能够将孙青山给放上去。 原想着,干脆就让孙青山担任我清河县教授一职,但哪成想,到头来却又被李大官人给拿去了。 反正这孙青山留着也是个麻烦,不如我将他也一并给应伯爵孝敬了,应伯爵定然欢喜。 想通之后,李拱极颤笑着说道:“哥,您猜怎么着?原主簿孙青山现在还在家中等待兄弟我任职呢!” “他整整担任咱清河县主簿一十三年之久,捞得那是满嘴流油,家中富得很。” “倘若哥有心,兄弟我直接就给他摆上两道,届时,他家中财宝便全部都是咱兄弟二人的了。” 应伯爵想了想,心道:你这老小子奸得很啊,三下两下轻而易举地便将朝廷命官置于死地。 嘴上故意说着:“这样好吗?不好吧?” 李拱极立即满脸正色,急声说道:“哥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反正孙青山一事,主要也是哥来吃肉,兄弟我多多少少喝点汤是那么个意思,也就是了。” 应伯爵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快快去办吧。” 李拱极连忙单膝跪地,说道:“是,哥!” 说完之后,这厮便屁颠屁颠地去处理相关事宜了。 应伯爵在县衙内堂呆了整整一个时辰,期间不断地拿眼睛打量着李拱极的私人财物。 无论看到了什么,都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才刚刚上任,也不要太过随心所欲。 毕竟倘若是将李拱极给索要得怕了,回头这李拱极再如同惊弓之鸟,不再敢百般孝敬自己。 那实是一桩糟心事。 于是这般,他才打从心底决定,先放过李拱极这厮一马。 带上那颗夜明珠,以及那两卷字画、那一盒佩玉。 骑上马来,朝着狮子街自己家里那栋大宅子行去。 潘金莲白天时分在紫石街武大郎家里,亲手操持了一番武大郎的身后事。 而后便乘着夕阳,回到宅子里。 坐在饭桌前,安心等待应伯爵回来。 饭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这些饭菜均由赵香珠所烹,天上飞的,河里游的,一应俱在,色香味俱全。 当真配得上芳香四溢、香飘十里等等上乘形容。 第三十九章 尘埃落定 应伯爵骑着李拱极孝敬给他的那匹汗血宝马,三炷香的时间便回到了家里。 推开门快步走进,只见潘金莲正独坐在饭桌前闷闷不乐,膀大腰圆的赵香珠则是低头站在一旁侍奉着。 “武大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应伯爵在潘金莲身边坐下,认真问道。 潘金莲一阵恍惚,见应伯爵回来了,立刻端茶倒水,将一副筷子递到他手中。 方才这妇人的思绪宛若一堆杂草,心里面想的、念的全部都是白日时候在武大家里面发生的一幕幕。 这妇人将屋门紧紧关闭了上,重新入座。 端着热气腾腾的饭碗轻声说道:“奴家回去时,眼见那三寸丁谷树皮的尸身通体上下全部都凉透了。” “于是便连忙烧了一锅热水,洗净了一块细布,跑到武大屋子里。” “将前一日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卷了,紧接着,将武大七窍上的淤血全部都擦了个干净。” “奴家给他梳了头发,戴上巾帻穿了衣裳,从床边的柜子里取来一张白绢盖在他脸上。” “待得这些事情全都完成之后,奴家又将家中的几处房门全部都大大地敞开,假模假式地抱头痛哭了一番。” 应伯爵想到这武大死得太过凄凉,纵然腹中空空也无心吃饭了。 便将手中饭碗放在桌上,专心致志地听着这妇人讲述。 其时,潘金莲将应伯爵前一日买好了的香烛纸钱之类,一并拿了出来。 设好灵堂,便开始打算起入殓的事情来。 街坊四邻全部都来看望,这妇人只顾着将衣袖挡在脸上,放声假哭。 邻居们问她:“大郎是得什么病死的啊?” 这妇人只是按着先前应伯爵嘱咐好了的,那般说着:“我相公心脏不好,最近半个月以来他总是嚷嚷着疼啊疼啊的。” “一开始也没有多在意,结果不成想竟是愈发地严重恶化了!昨天午夜时分,我相公撒手人寰。死得苦啊!太苦了!” 话虽如此,但街坊们心中清楚得很,想这武大郎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所以便也没有人一直追问她。 众人一再地对妇人安慰、规劝,这妇人只是头也不抬地一直道谢。 武大郎一事至此,基本上就算是告一段落。 待得潘金莲请紫石街的何九叔前来入殓,此事便就算得上是彻底尘埃落定。 这妇人交代完了这头等大事,便问起应伯爵今日都去了哪里,都去做了什么。 应伯爵将李拱极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通,这妇人自是欢喜之至。 吃过饭后,潘金莲吩咐赵香珠过来收拾打扫,她和应伯爵两个人心急火燎地冲进房间里,肆意纵横取乐。 想来那武大郎灵台前摆放着的那一块灵牌,还是这妇人一笔一划亲手写下的。 是以:亡夫武大郎之灵。 但这妇人将假戏给做足了之后,才不管那武大尸骨未寒尔尔的,一门心思全部都扑在应伯爵身上。 眼下应伯爵平步青云,有钱又有势,与先前他二人躲在偏房里只作偷鸡盗狗之欢,那感觉是全然不相同的。 现如今武大郎已死,心中了却了一桩心事,这妇人和他整宿不眠,肆意挥霍着。 自这一日之后,这妇人的生活变得单调得很,整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和应伯爵乐得一处。 真真正正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玩得、乐得将家中大大小小丢得颠三倒四,累得赵香珠往往花去大半日时间来收拾,这妇人才开心尽兴。 至于武松,自从李拱极收了西门庆的贿赂钱,将其从清河县支到斜阳山以来,时间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但这傻大个一直音讯全无,无论如何都不禁是令应伯爵觉得,这傻大个多半是死在斜阳山了。 其实无论武松死或不死,于应伯爵而言都是心安理得的。 反正此事有前前后后,一直都浑然不知的西门庆来垫背。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请一些小厮丫鬟来,毕竟那陈公公给应伯爵买的这栋宅子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下人可供差遣使用,又怎么能成。 可应伯爵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潘金莲居然想要将自己娘家的亲戚们全部都召进来。 潘金莲在家中排行第六,她前面便有五个兄弟姐妹。 再加上她的那些叔伯兄弟们、姐妹们,林林总总全部加在一起,人数更是高达二十八人之多。 且不说这一张张等着吃饭的嘴每月要花去多少银子,打从根本,家里压根也不需要用这么多下人啊。 应伯爵虽然能够体谅潘金莲的苦衷,无非是她年幼的时候颠沛流离命比纸薄,现如今终于阔了,想要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可倘若这一步当真是按着她的心意迈了出去,那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好端端地一个家,很容易就变成了潘氏无业人员收容所。 最终二人达成共识,那便是只在她娘家里雇佣三男三女。 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让潘金莲有面子,每月按照高于市场价格一倍的银两,来为这六人结算工薪。 陈公公临走时给应伯爵留下了这么一大笔钱财,以现在这种花法,根本就是躺着花一直花到死也花不完。 再说了,接下来还有抄家清河县原主簿孙青山这一大笔可观的收入。 巨大的资金储备与资金流入,使得他们两个人从现在这个初始阶段,就已经可以保证此生高枕无忧了。 一连几日,应伯爵每日除了去李拱极那里大肆搜刮、连吃带拿,便是回家抽半个时辰的时间小范围修订小说作品。 每一次他将整理完成的六千字书稿放在赵香珠手中之时,赵香珠都急不可耐地观赏一番。 倒也没有任何深意,纯粹地就只是因为赵香珠在那位陈公公的潜移默化之下,也已经成为了应伯爵的忠实读者。 起初赵香珠也没觉得应伯爵写的书有多么的神,但一日紧接着一日的六千字浏览下来,终于也是陷了进去。 加之有陈公公这样一位忠实读者的强大光环环绕着,赵香珠甫一看进去,便是彻底无法自拔。 而她也由一开始对应伯爵的轻蔑不屑冷酷如冰,渐渐变得对应伯爵心怀崇拜之情。 看书每次看到拍案叫绝之时,她都打从心底决定自己一定要一辈子都在应伯爵身边好好侍奉着。 对于应伯爵来说,一个小迷妹的养成,往往是如此简单,如此手到擒来、手拿把掐。 第四十章 抄家 说来倒也是令应伯爵感觉到万分惊奇,也不知这李拱极究竟怎么回事。 每一次应伯爵去县衙内堂,或者是去他府上,无论是看见了什么,都可以拿走。 李拱极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按照道理来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李拱极贵为清河县的知县大人,连续数年间干下来,虽然是有数不清的油水可以捞。 但问题就在于,他家中的金银财宝却也绝非是从天上掉下来。 也是他依靠双手得来的。 应伯爵每每想到这一节,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想来区区的一个陈公公,也不至于就让李拱极如此孝顺自己吧? 应伯爵将这个问题牢牢的记在了心中,打算回头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好好地问一下李拱极。 岁月如东流水,弹指间四天时间便过去了。 应伯爵对县衙当中的大事小情,都开始渐渐适应。 说实在的,他这个主薄当的实在是过于逍遥快活了。 每天除了必要的去县衙里面画卯,其他一切大小事情都不用他过问。 当然,应伯爵心中其实非常清楚,李拱极在这背后一定是做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清河县说大却也不大,在这县衙里,其实内部构成也是极其复杂。 往往是勾心斗角设计暗害,屡见不鲜层出不穷。 应伯爵之所以能够在县衙里过得如此安逸,其实可以想见,知县大人李拱极定然是时不时地给手下们进行思想工作。 这一日,应伯爵一如既往的来到县衙里面画卯。 打算完事之后,赶快回到家里面,继续小范围修订自己的小说作品。 算一算时间,大概再有不到五天的时间,赵香珠也就该将这半个月以来积存的所有书稿,送到汴梁城陈公公手中。 却见李拱极穿戴整齐,将他叫到内堂。 应伯爵感觉到有些奇怪,快步走了过去。 李拱极压着嗓子轻声说道:“应主薄,咱清河县的原主薄孙青山那边的事情下官已经搞定。” “眼下你想要同下官一起去吗?反正此事全都看大人您,下官怎么着都是无所谓的。” 应伯爵眼前一亮,瞠目结舌地看着李拱极道:“你速度居然这么快!堂堂的一个朝廷命官,你说拿下就拿下了,我以为时间再快也需一个月呢。” 李拱极满脸自豪,将双手背在身后,笑了一声。 心想:你是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我不拿出一百万分的孝顺之心对你。 回头等到你飞黄腾达了,又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区区的一个我呢? 嘴上说道:“原本是应该要花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可问题是应主薄您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不也是为您添一把火嘛。” 应伯爵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够意思。” “说来,先前我还在西门庆家里面做帮闲的时候,也没少和李大人您打交道。” “可我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李大人您居然懂事到这种程度,当真是前途可期呀!” 李拱极笑得如同一条癞皮狗,颤笑着说道:“那不主要还是托应主薄您的洪福嘛。” 打铁要趁早,吃饭要趁热。 这是应伯爵前世活了将近三十年,心领神会的一条真理。 清河县的原主薄孙青山捞了这么多年的油水,他家里面一定富得流油。 应伯爵立刻就命李拱极带上官兵,去抄他家了。 整个过程异常的顺利,在孙青山府上李拱极的士兵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轻轻松松地,就将这件事情给搞定了。 但应伯爵也看出来了,想要做好一个正儿八经的贪官是非常困难的。 这孙青山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就仿佛像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 然而李拱极和他直到来到孙青山府上,这才醒悟,原来这老小子就连小妾都娶了五房! 家里面的小厮丫鬟,林林总总地全部加在一起,也足足有三十四人之多。 孙青山府上是标准的六进院,在清河县里,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了。 李拱极一边命手底下的士兵在孙青山府上搬来搬去,一边连忙将应伯爵拉到膳厅里面。 “哥,您看孙青山府上的这些金银财宝和女人,您想要拿多少?” 李拱极朝着应伯爵轻声一笑,满脸狡黠。 “我这刚刚当官不久,还是一切听凭你的发落吧。” 应伯爵嘴上这么说着,似乎对李拱极还算客气。 但是心中却想:哼,你这老色鬼。 前几日分明都已经说好了的,抄家孙青山一事,根本就是老子吃肉你喝汤。 现在你一看到孙青山养在家里面的这五名小妾,立刻将话锋一转,跑来问老子要拿多少。 老子要拿多少,你这个老小子难不成心里面还没数吗? 但他心里面只是这么想着,嘴上却也没有任何表露。 其实事情都明摆着的,面对这种情况,应伯爵需要做的其实就是沉默。 便在此时,一名士兵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 手中拿着一个账本,对李拱极说道:“大人,这是孙青山家中的财物统计,您过目一下。” 李拱极点点头,继而满脸不屑地将此人驱逐了出去。 将这账本快速展开来,放在应伯爵的眼皮子底下,满脸堆笑地说道:“嘿嘿!哥,拿主意。” 应伯爵不看还好,甫一看上去,心底立刻就产生了一种惊悚的感觉。 按说这孙青山只是区区的一个主薄,官职摆在这里的,并算不得高。 但是,他家中金银财宝连着土地房屋,全部加在一起,竟然高达三万多两银! 应伯爵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心乱如麻。 心中想道:卧槽!如果是按照我前世的货币利率来进行换算,这三万多两,可相当于当时整整的两亿元钱啊! 李拱极眼见应伯爵已然惊呆,于是便说道:“哥,你看,这里一共写着三万五千八百六十七两。” “咱现在把前面的整数一划,只将后面的零头往上面的朝廷里一交!” “剩下的这整整三万两,便全是哥的了!” 应伯爵瞠目结舌,望着李拱极急声说道:“这……这不好吧。” 第四十一章 暗流涌动 李拱极眼见应伯爵如此,顿时心中一颤。 心想:哎呀!该不会是拍马屁拍错了位置吧? 这么一大笔银两,按照常理来说,是个人都得疯了一样赶紧收下。 可应伯爵为何不敢拿呢? 不对……不对!他这哪里是不敢拿?举止之中分明另含深意! 哎呀!是了是了,之前蔡大人和我密谈的时候已经告诉过我了,这应伯爵凭借写得一手好文章,令当今圣上百般喜欢。 眼下这三万多两就摆在他眼前,结果他却这么说。 莫非蔡大人吩咐我将应伯爵安插在衙门里面,其实另有他图? 只怕多半便是! 毕竟此事可是和当今圣上有关。 然而,应伯爵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矮矮胖胖的陈老爷,其实就是历史上面的宋徽宗。 他一心以为,那个陈老爷其实就是宫里面的一个太监。 心中每一次想起这陈老爷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唤一声陈公公。 此刻他心里面当真是怕极了,自己在李拱极面前不过也就是有陈公公的照拂而已。 这李拱极当真肯如此慷慨? 在这清河县,他李拱极可是老大呢! 想着想着,应伯爵干脆将心一横。 不管了,老子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将这些钱据为己有才是真的。 于是,连忙拍了拍李拱极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勉勉强强地收下吧。” 应伯爵这么一说,悬在李拱极心中的那块巨石登时便落了地。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着头顶冷汗,惊魂未定地道:“兄弟立刻就派人将这三万两银,全部都送到您府上。” “至于……至于这个……” 李拱极说着说着,便开始吞吞吐吐的。 应伯爵心中一喜,轻轻地碰了碰李拱极的肩膀,说道:“兄弟,你是不是想说孙青山那五个小妾呀?” 李拱极本就喜欢聪明的人,尤其是像应伯爵这么聪明的人,他更是百般喜爱。 一点就通,一说就透,诸如像是搜刮民脂民膏、贪污腐败之类的事情。 有应伯爵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何愁大事不成呢? 李拱极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知我者,莫若哥也。” 应伯爵抬头大笑,说道:“区区几个女人而已,我也不和你争抢,你全都拿走了便是。” 李拱极一拍大腿,说道:“那实在是谢谢哥了,多谢哥的大恩大德!” 李拱极如此这般没皮没脸地说着,应伯爵听在耳朵里面,当真是满心羞愧。 应伯爵刚要转身往出走,突然便被李拱极一把拉住。 李拱极笑呵呵地说道:“哥,咱兄弟二人啊,从此以后平趟清河县。” “倘若咱兄弟二人再不结拜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那可也说不过去。” 应伯爵眼见李拱极要和自己拜把子,顿时心中一喜,心想:他爷爷的,老子在西门庆府上不过就只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帮闲而已。 何曾想过,能够和你这青天大老爷结拜为异性兄弟呢? 倘若是被西门庆府上的庞春梅得知了此事,那庞春梅岂不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李拱极发现,应伯爵似乎有些犹豫。 其实他不知道,应伯爵那并非是犹豫。 而是因为应伯爵想起了庞春梅来。 稍顷,李拱极用力碰了碰应伯爵的肩膀,犹如撒娇一般说道:“哥,就和兄弟我结拜了吧!” 应伯爵连连点头,说道:“咱们清河县的人,都是爽快之人,也没有那些个矫情行径,结拜就结拜。” 话音刚落,李拱极一把就将身后的那扇房门推开,任由外面的明媚阳光洒进来。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堆笑地望着应伯爵。 由于方才应伯爵想起了庞春梅,所以眼下脑海之中,全部都是庞春梅的音容笑貌。 虽然他正在和李拱极进行结拜,但是也只是应付了事一般,脑子里面,挥散不去地,全部都是庞春梅。 他二人结拜完成之后,李拱极大笑说道:“哥,你知道不知道?兄弟我作为清河县的知县,长久以来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说来也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就是能够和像是您这般的大人物结拜为兄弟。这对于兄弟我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应伯爵淡然一笑,只是点头,心中却想:你这老小子,嘴倒当真是甜得很。 哈哈,老子一年之后去了那汴梁城,肯定会在那陈大太监面前好好地替你美言几句的。 想得倒是挺好,可他也不想想,一个宫中的太监,又何以会有如此这般大的权力? 说来,那宋徽宗前几日回到汴梁城之后,始终都窝在寝宫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日以继夜地翻看着应伯爵所撰写的那些小说,越看越是入迷。 一时间竟是将国家大事都放到了一旁,不闻不顾。 甚至于,就连美色都无心眷顾了。 如此这般,朝政更加是被他手底下以蔡京为首的“六贼”牢牢把持着。 按说宋徽宗贵为九五至尊,大宋江山都是他的,理应不该会和应伯爵所撰写的这些小说产生共情心理。 但原因其实在于,应伯爵前世被金庸影响至深,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里,金庸是当之无愧的大宗师。 音乐、影视、小说、诗歌,等各类艺术载体,都被金庸严重影响过。 而金庸笔下所写就的那些人物和故事,又全部都是乌托邦式的成人童话。 宋徽宗能够如此之喜欢,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倘若宋徽宗不喜欢,那也只能说明,他这“书画皇帝”的美誉似乎有些浪得虚名了。 如此这般,在五月桂花香的包围之下,宋徽宗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全然沉浸在应伯爵笔下的江湖之中。 然而现今的天下,已然将要大乱。 梁山泊的好汉们越聚越多,江南的方腊更是聚众百万,屡屡将这大好河山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宋徽宗手底下的六贼,领着朝廷的丰厚俸禄,一心只顾念着大肆私吞军饷。 从未想过,这大好的江山社稷,很快便会遭受一场空前浩大的灭顶之灾。 那历史上着名的靖康之变,冥冥之中似乎已然近在眼前。 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眼下正蠢蠢欲动,暗流涌动。 北方的金戈铁马,距离大宋越来越近了。 清河县,应伯爵府上。 潘金莲一觉醒来正要梳洗打扮,却突然看到一列士兵抬着二十几只铁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门来。 赵香珠站在一旁,怔怔地望着,这场面令她花容失色。 第四十二章 壮士归来 潘金莲这妇人走到门槛前,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列抬着二十几只铁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的士兵。 连忙抓住为首一人的手,急声问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此人停住脚步,冲着潘金莲这妇人鞠了一躬。 轻声说道:“应夫人,这二十四只铁箱里,装有整整三万两的白银,这些白银,全部都是抄家原主簿孙青山得来的。” 一面轻声说着,一面吩咐众手下,速速将这些铁箱抬到屋内。 续声道:“应妇人您且听我说,应主簿可特意嘱咐过了的,您要切记,切莫声张出去!” “倘若此事没有保密好,定然会后患无穷。” 这妇人愣在当场,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万两白银?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此人,抓着此人的手抓得更加紧了。 就连声音都跟着颤抖,问道:“你说多少?三万两白银?” 此人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回禀应妇人,就是三万两白银。” 这妇人身世飘零,从呱呱落地之时开始,便过着穷苦日子。 极年幼的时候,也是这一年被卖到这一家,那一年被卖到那一家。 此生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银两。 一时间怔怔地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赵香珠眼见如此,便立刻走了过来,搀扶住这妇人。 对这妇人急声问道:“夫人,没事吧?” 潘金莲愣了半晌,轻轻地摆了摆手,道:“你快进去,和那些士兵将银两整理妥当。” 赵香珠连忙点头称是,快步向里面走去。 这赵香珠毕竟是之前宋徽宗留在应伯爵身边的,她的真实身份,多半应当是宫女之类。 久居宫中,按说也是见过世面的。 但饶是如此,赵香珠也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最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赵香珠从小到大在汴梁城成长。 从始至终一向都觉得,在大宋这么多座城池里,清河县根本排不上座次。 于是她也就更加对于这区区的一个清河县,竟然能抄家抄出三万两白银来,万分震惊。 她心中自是震撼无比,但是耳听得那妇人已经发号施令,也并不敢多做思量。 只得是快速跑进房里,和那些士兵一起整理银两。 潘金莲这妇人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方始如梦初醒一般挪动脚步。 心中想着:今日官人回来之后,奴家可得好好的问他一番,这三万两白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也不知怎地,这妇人一整日都感觉心中莫名的发慌。 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以至于如此,却也说不清楚。 这妇人自五日之前,便住进了应伯爵的大宅子里,紫石街武大郎的家对她来说,眼下似乎都已经有些陌生了。 她并不知道,今日清晨时分,她的叔叔武二郎武松从斜阳山逃回来了。 其时,武松衣衫褴褛浑身血迹,衣裤上面均有几十处由刀剑戳出来的窟窿。 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不停地咳嗽,看上去似是经历过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武松一路匍匐着走到紫石街,一心想着,此番死里逃生得以回到家来和哥哥重聚,当真是父母在天之灵保佑。 然而当他将武大家的门一把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那武大的灵位! 登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哥!” 原来,当日武松和众捕快刚刚抵达斜阳山的山顶,便遭遇到了埋伏。 斜阳山的统领镇三山,早早地便带着自己的五十多名兄弟埋伏在暗处。 眼见武松终于来到,立刻便命令众人齐齐围了上去。 其时武松惊慌失措,连忙抽出腰间长刀,匆忙应战。 突然间,他身旁的捕快王五和捕快孙六咬紧牙关,用力给他来了两刀。 武松大惊失色,身子刚是一晃,正要将长刀向身旁劈斩过去,镇三山及其手下党羽便已冲了过来。 武松当真苦不堪言! 一面他要应对镇三山等人,一面,他又不能对自己的人掉以轻心。 这一场血战,武松用尽浑身解数,屡次想要突出重围,然而难度之高,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诸如像是王五、孙六之流,一心为着得到赏金,哪里还顾及什么狗屁的同僚之情。 先前从清河县出来时,大家便心知肚明。 此番去那斜阳山,目的就是为了杀掉武松。 西门大官人早已说过了的,倘若是谁能够取下武松的首级,便能够得到黄金千两。 如此一来,武松可不就是在劫难逃吗? 事实情况和众人所想相差无几,这赤手空拳打死大虫的壮士,拳脚功夫当真天下第一。 这里里外外近百人的猛烈夹攻,不仅仅是没有取了武松性命,反而是令武松越战越勇。 整整八个时辰的时间,武松不停地手起刀落,最终竟是将场中大半全部杀死。 当时间来到第九个时辰,武松手持钢刀,一鼓作气便将斜阳山的统领镇三山拿下。 硬是从镇三山的口中逼问出了幕后指使者究竟是谁。 其时镇三山为求活命,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场就将西门庆给供了出来。 武松惊觉,这么大的一盘棋,原来竟都是由西门庆亲手操纵出来的! 话说他多日之前,便已经得知了家中的嫂嫂潘金莲并非是什么善类。 眼下此事的幕后指使者既是西门庆,那么多半,此事便与潘金莲脱不开干系。 于是这般,武松便一刀结果了镇三山的性命。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骑上了马。 从斜阳山一路强撑着赶回青河县。 结果却又怎生料到!刚一冲进家门,便看到了哥哥武大郎的灵位立在堂前。 整整大半日时间过去,武松艰难地悲恸当中抽离出来。 发现家中里外都寻不见潘金莲那妇人,武大郎与其发妻所生的女儿迎儿,也是不见踪影。 眼下他已顾不得旁人,一心要赶快找到西门庆,报了这血海深仇。 与此同时,在县衙里面整整忙活了半日的应伯爵,回到家中。 栓好了马,走进房内,潘金莲这妇人立刻端上热茶,向他说起那三万两白银。 应伯爵笑道:“这么一大笔数目,你是不是震惊得不行?” 这妇人连忙点头,惊魂未定道:“那是自然!你想,就不说什么主簿、县丞之类,他李拱极作为知县大人,一年到头的俸禄才有多少?” “孙青山这区区的一个主薄,竟能搜刮贪污来这么许多钱财!” 第四十三章 活见鬼 这妇人所言,应伯爵深以为然。 “今日李拱极那老小子拉着我一起去抄孙青山的家,你可知道?我甫一进入他家门,立刻就被他家里面的豪奢给惊呆了!” “四通八达的六进院,光光小妾便有五个之多,你想一下,他区区一个主薄便能够有此等家财,究竟吓人不吓人?” 应伯爵摇头苦笑,搂着这妇人。 续声道:“别说你被吓成这样了,我当时也是心中一凉!” “而且我告诉你,这三万两还不是孙青山所有的家财,当时有一名士兵将孙青山家里面的家财给统计了一下。” 应伯爵话还没有说完,这妇人立刻紧紧一把拉住他的手。 紧蹙着秀眉问道:“依照着你如此说,怕是比三万两还要更多?” 应伯爵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如此!除去现有的金银珠宝,另外还有房屋、田地等等不动产。” “这么些产业加起来,只怕是还要再多出个一、二万两白银!” 这妇人吞咽了一大滩口水,动也不动,面色苍白。 他二人眼下还不知道,武松已经开始漫天遍地地寻找杀哥仇人。 但说来借尸还魂的这条妙计使得如此天衣无缝,他二人当真也无需去惧怕此事。 从一开始,西门庆便深深地陷进了两个人的计策里,浑然不觉。 应伯爵认为,这一招借尸还魂之计,决计是将西门庆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赵香珠和那一列士兵用了整整大半日的时间,才将那三万两白银整理妥当。 应伯爵拉着潘金莲来到膳厅里,看着堆满整整四面墙的雪花纹银,心中不禁是波澜起伏。 这妇人双脚都已不听使唤,紧紧抓着应伯爵的手。 急声说道:“奴家此生当真托付得人!想来当时那武大还没死的时候,奴家见你家徒四壁,还悔得肠子都青了呢。” “可奴家又何曾想到,你应光侯竟有此等通天的神通,满打满算,这才不过半个多月而已。” “现下大宅子有了,又先有九百两雪花纹银,后又有这三万两雪花纹银。” “奴家此生从未佩服过什么人,你应光侯是唯一一个!” 应伯爵自豪无比,紧紧搂着这妇人,摸着这妇人的耳垂。 说来,李拱极这老小子实在是太懂事了,而且又神通曲意逢迎拍马屁之功。 二人观赏着这四面墙的雪花纹银,足足观赏了半个多时辰之久。 这妇人今日睡了整整半日,身子本就乏得很,眼下应伯爵也回来了,不禁是心中一痒。 立刻便要拉着应伯爵回到房内,云雨一番。 刚刚挪动脚步,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惊叫:“武都头疯了!快快来人,武都头疯了啊!” 这妇人立时愣在当场,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看向应伯爵。 应伯爵同样也是心中一紧,拉着这妇人快步走了出去。 蜷缩在墙根,顺着墙面的缝隙,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只见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的武松满脸凶相,一刀就将西门庆府上的一名小厮毙命于当场。 这妇人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冷汗自头顶簌簌而下。 应伯爵也是惊呆了双眼,他之前想过,这武松应当早就已经死在斜阳山。 然而,此刻这武松就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六米的大街上! 这不是大白天活活见了鬼了吗? 一个多时辰以前,武松刚从家门出来,便看到瘫坐在墙角,失魂落魄的郓哥。 其时郓哥甫一看见武松,立刻便泪如雨下。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西门庆联络王婆与潘金莲私通的前后经过,一并都告诉给了武松。 武松得知哥哥武大郎果真是死在西门庆手中,当场便爆发了,拎着钢刀,一路向东行去。 这一路上,兹要是看到和西门庆有关系的人,便是长刀挥舞,大砍大杀。 此时刚刚行至狮子街,他身上便已背负了整整四条人命。 但武松丝毫不在乎,今日他一定要找到西门庆,亲手将这厮给杀了。 因着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此等人命关天的大事,清河县的男女老少尽皆人心惶惶。 连日以来,这郓哥心中始终都对武大郎之死无比感伤。 然而他又不知道其实真正将潘金莲撬走了的人,是应伯爵。 满心以为,那西门庆便是罪魁祸首。 眼下武松既已回来,这郓哥便漫天遍地地寻找西门庆。 兴许是上天有眼,这郓哥不费吹灰之力便查探到了西门庆的行踪。 “武二哥!那西门庆眼下正在狮子楼吃酒,快随我一同前去!” 武松已杀红了眼,双手满是殷红鲜血,紧紧跟随在郓哥身后,快步朝着狮子楼行去。 墙内的应伯爵和潘金莲望着彼此,半晌无话。 连日以来,西门庆始终都烦心于汴梁城陈老亲家的家事,心中不堪其扰。 今日正好有一位名叫李外传的故友从家乡出来,准备前往临清办事,路过清河县,便来看望西门庆。 西门庆正好借着此事散心,所以便将李外传从家里带到狮子楼喝酒。 正喝得大快朵颐,家中小厮来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冲着他轻声耳语了一番。 西门庆手一抖,酒杯立时掉在地上。 “啪嗒”一声脆响,酒水溅了李外传一身。 急忙起身对李外传道:“兄弟你在这里先吃着,家中发生了点急事,拙兄去去便回。” 说完,西门庆跟随来旺快步跑了出去。 李外传满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西门庆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何以走得如此匆忙。 正要开口问,却见西门庆鬼使神差一般地折返了回来。 一把就将身上长袍脱下,披在李外传身上,说道:“近来清河县天气寒冷,兄弟切莫感染风寒。” 话音刚落,一路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李外传打量着西门庆披在自己身上的这条长袍,不禁是会心一笑,深觉这个哥他认得不错。 他以为却怎地? 那小厮来旺匆匆忙忙跑到狮子楼来,其实是告知西门庆武松已回到清河县。 西门庆为求活命,这才使了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逃之夭夭。 李外传还傻头傻脑地坐在桌前吃酒,殊不知一场血光之灾,已经在他头顶罩下。 第四十四章 人神共愤 武松快步奔到楼上,抓来一名酒保问道:“西门庆可在这里?” 那酒保轻轻点头,道:“西门大官人正和一位故友在楼上吃酒呢!” 武松脸色一寒,飞身冲上楼去。 然而那西门庆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李外传一个人背对着门口方向坐着。 两个粉头坐在李外传面前,正唱念作打,忙得不亦乐乎。 武松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将李外传拎了起来。 旋即,两记硬如铁锤般的拳头,连连击在他太阳穴上。 李外传这惨叫声中,武松正要西门庆拿命来。 可抬头低头间,武松却诧异发现此人并非是西门庆。 武松自从来到清河县,虽然与西门庆打过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对于西门庆的长相,那是铭记于心。 登时便察觉出来,此人多半便是西门庆的一个替死鬼。 武松冷着脸高声问道:“你这厮,究竟把西门庆藏在哪里去了?快快说来,饶你一顿拳头!” 李外传吃了武松几拳,便已是全身上下犹如被人撕裂开来一般。 惊慌失措之下,又发现打自己的人竟是打虎英雄武二郎。 一时间更是吓得呆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武松眼见李外传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默不作声,一时间更是气愤已极。 一脚便将那酒桌踢了个粉碎,酒杯、菜盘全都摔落在地上,惊响声震耳。 那两个粉头吓得魂儿都快飞了,浑身颤抖着蜷缩在角落里。 李外传眼见大事不好,强行挣扎着便要往楼下跑。 武松一把抓住他脖子,令他半分动弹不得,厉声说道:“你这厮,问了也不说,却是要去哪里!” 李外传本就有些口吃,加之他眼下心惊胆颤,更加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 武松劈头盖脸地冲李外传咆哮着:“再结结实实的吃我一拳,老子就看你说还是不说!” 话音刚落,他用了十成力使出一记铁拳,狠狠地砸在李外传头顶。 犹如一只铁锤般。 李外传惊声惨叫,一时间当真是叫苦不迭。 “西门……西门庆刚才把衣服披在我身上,跑楼下去了。壮士饶命,万事皆与我无关,饶了我走吧!” 武松脸色一寒,紧紧抓着李外传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好,既然如此老子便成全你!” 武松双手一伸,立时就将李外传整个人拎了起来,用力向窗外一掷。 窗子因着李外传身体那巨大的冲力,当场便被击得粉碎。 李外传四肢在半空中乱舞着,“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便落在街上。 武松环顾四周,愤怒早已冲昏了他头脑,猛然间跳起,顺着窗口飞身而下。 眼睁睁瞧见李外传当场摔死了,整个人直挺挺地瘫在地上。 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气息全无。 仅仅只剩下一对眼睛,还在不断地眨动着。 武松怒气冲天,当即“砰”“砰”两脚踢在李外传裤裆上。 呜呼哀哉,李外传当场气绝身亡。 站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都是心中一震,一道声音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 “哎唷!这不是邻乡的李外传吗?怎生便得罪了武都头?武都头何以要杀了他?” 武松回过身来,朗声道:“我是要杀了他西门庆!却不成想这厮和西门庆一路,被我撞在眼里!” 此时县衙里的官兵陆陆续续赶到,眼见那外乡人李外传死在街上,死状惨不忍睹。 一个个的不禁胆寒,并不敢冲上前来缉拿武松。 武松当街杀死外乡人李外传的这件事情,轰动了狮子街,清河县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大街小巷议论此事的人,不计其数。 人人都道是武松杀了那西门庆,当真是那西门庆罪有应得,实属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然而却也无人知道,那西门庆实不该死。 纯纯粹粹地,他西门庆只是应伯爵的一个借尸还魂的替死鬼而已。 而很多人连事情结果究竟如何都不知道,便就嚷嚷着西门大官人被武松在狮子楼里活活打死了。 应伯爵和潘金莲躲在家中,心中那是无尽的侥幸。 毕竟倘若此事稍微差了那么一寸,死的人势必就是自己。 应伯爵听街上的人说起武松被县衙的人抓走了,想来武松之前之所以会进入县衙当上都头,全凭着人家知县大人李拱极。 李拱极念着武松打虎有功,万般惜才,所以便将武松招揽在麾下。 眼下壮士归来,应伯爵心知倘若自己不出面,那么李拱极定然会护着武松。 到得那时,真真正正的夜长梦多。 于是便立刻骑上汗血宝马,去了一趟县衙,向李拱极交代了一番。 李拱极也听到应伯爵说起,要将武松发配充军,当真深为诧异。 也不明白,应伯爵和武松之间究竟又有什么恩怨,为何便非要置武松于万劫不复的死地呢? 但既然应伯爵已经交代了下来,李拱极不可能不从。 李拱极心里面清楚得很,倘若武松一事按着应伯爵交代的这么做了,那么对于武松而言,便是前程尽毁此生无望。 李拱极打从心底认为武松是一个人才,然而反复思量再三,最终只能是忍痛割爱。 拍案定决,道:“哥,您且放心吧,此事兄弟知道该怎么做!” 话说那武松当真是惨,被官兵抓到县衙之后,一再地施以酷刑严加逼供,大板打得他连站都站不起身。 堂堂一位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到头来竟是落得此等境地,当真令人心寒。 有两名捕快奉李拱极之命,亲手料理武松。 起初还一心想着,罢了罢了,反正也是为了保住这铁饭碗。 令武松俯首认罪也就是了。 但后来着实是看不下去了,当场便要甩手不干。 用手指着县丞王天侯,说着:“这活实在是干不了!人家武都头铁骨铮铮的一位大英雄,被西门庆害得家破人亡,你说让他逼供,究竟要逼什么供啊!” 县丞王天侯满脸隐忍神情,压着嗓子轻声说道:“此事,上意也!” 那捕快都懵了,上意也? 上意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此事是知县大人李拱极一手操控出来的? 兹要是一想到其中有可能会存在的缘由,就不禁是心中打怵。 最终,武松被李拱极判定为蓄意害人性命大罪,发配孟州。 清河县的人谁不知道?那孟州自古以来都是茹毛饮血未曾开化之地。 去了孟州,武松这条性命定然断送在那里! 第四十五章 幸福的迎儿 翌日一大清早,潘金莲这妇人起床后匆匆忙忙地去茅厕解手。 弯腰撅着,大肆解决了一番,水流涔涔。 双臂撑着双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忽听得外面有人谈话。 只听见一人说道:“老张,你听说了吗?” “打虎英雄武都头在狱中吃尽了苦头!今日天还没亮,脸上便被刺了两行金字,发配孟州!” 另一人扼腕叹息,不忍地说道:“却又怎生没有听说?武都头被发落完毕之后,县衙里当即便派出了两名捕快,带着武都头上路了!” 蹲茅厕里的潘金莲耳听着武松已经被押上路,心中高高悬着的那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又仿佛像是心里原本有一块巨大的疮疤,眼下终于除去,一时间得以清爽畅快。 她提了裙子,从茅厕里快步走了出来。 抬起头来沐浴着温暖阳光,俏脸儿上荡漾出一抹喜悦的笑容。 回到房内,将方才自己亲耳听到的这些,一字一句地转述给应伯爵听。 应伯爵揉着惺忪的睡眼,同样心中大喜,一把就将这妇人紧紧搂在怀里。 两个人抱头颤笑,这妇人连连说着:“那三寸丁谷树皮倒也当真是死得其所,却也苦了你那结拜大哥西门庆啊!” 一面笑着,一面从一旁拿来一块湿毛巾,为应伯爵擦着脸。 应伯爵笑得都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双手不停地捶着床。 穿金戴银、通体上下珠光宝气的迎儿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馅饼。 眼见应伯爵笑成这样,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莞尔一笑,道:“爹,究竟何事令您欢喜成这副样子?” 应伯爵根本无法收敛起脸上得意的笑容,一把就将迎儿抱到床上,双手轻轻搓着迎儿身上的白绢锦衣。 他早已打从心底将这孩子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纵然潘金莲仍旧打从心底不喜欢这孩子。 但毕竟现在这孩子基本上已经属于应伯爵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也就一日比一日待这孩子好。 “这几日我在外面挺忙的,你在家里过得怎么样?你娘对你还算好吗?” 应伯爵认真地问着迎儿。 “好,处处都是好得很!” 迎儿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坐在应伯爵身旁的潘金莲。 应伯爵摸着迎儿的头,说道:“那就好,我便放心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家里会来很多人。” “按说那些人原本是你娘的亲戚,但你娘多年以来和他们不走动,小的时候,也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可言。” “他们来了之后,你无需和他们客气,该使唤便使唤。” 应伯爵口中所指,其实就是潘金莲娘家的那些亲戚。 像是潘母,像是潘金莲的三姐潘金春,像是潘金莲的叔伯兄弟大哥潘阳吉。 等等六人。 工钱已经提前一个月结算过了的,应伯爵按照一开始打算好的,高于市场价格一倍的银两,去雇佣他们。 潘金莲娘家的那些人,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贫苦百姓。 这两年大宋年景也不好,百姓过得甚为辛苦。 金莲娘家的这些亲戚,眼见应伯爵这里管吃管住,还有钱拿,而且这银两还比市场价格整整高出一倍。 一个个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全部都答应了。 那阵仗,就仿佛是对应伯爵认祖归宗,说来也是了不得的。 便在这时,应伯爵转头看向潘金莲:“娘子,你娘家人说几时会来?” 潘金莲看了看日头,说道:“说是未时便来。” 应伯爵说道:“似乎有些太晚了吧?最好让他们早些来,我也看看你娘家人究竟品行如何。” 潘金莲身子一颤,猛地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小时候我潘六在外吃尽苦头!全然要拜了他们所赐!” “我在遇见你之前,逢年过节的走亲戚串门,平白无端遭受过许多冷眼相待!” “眼下他们来到咱家当了奴才,我可一定要好好的报复报复他们!一解心头之恨。” 应伯爵本想满口仁义道德地劝她大度一些,但转念一想,什么大度不大度的。 那不过都是执掌天下的人,为了束缚百姓所想出的一些无聊的托词而已。 “好,到底是我应光侯的娘子!等他们来了后,咱两个好好想想究竟怎么折磨折磨他们!” 应伯爵和潘金莲相处已有一段日子了,不仅仅是没有厌倦对方,反而还越相处越喜欢,整日的都是如胶似漆。 他二人在一起,无论何事都从不吵架,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三观近乎一致。 再加上应伯爵和潘金莲真正的在一起了之后,应伯爵运势的大门仿佛一把被推开了,屡屡地平步青云,日进斗金。 在没有任何经济之忧的前提之下,他二人更是畅享人间,快活得宛若一对神仙。 起床洗漱之后,应伯爵突然想起,自己在成为了清河县的主薄之后,自己还没有邀请过西门庆府上的那些老朋友来家坐过。 于是便吩咐赵香珠,将家里整顿妥当,好好地做上几大桌饭菜,今日自己要好好的宴请一下那些老朋友们。 他今日便也不去县衙了,说来,原本就是去不去都可以,去了也无非就只是画个卯。 自己一日不去,李拱极便为他画卯一日,自己两日不去,李拱极便为他画卯两日。 此事当真无伤大雅。 然而大概打死西门庆都不会想到,原来潘金莲早就已经嫁给了应伯爵。 之前发生的种种,其实他是被这对狗男女狠狠地算计了一番。 有关于武大郎,有关于武松,他都是人家的替死鬼。 娘的,岂有此理! 应光候这厮竟敢对我如此,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眼下西门庆终于恍然大悟,之前潘金莲的种种举动,究竟为何会显得那样令他匪夷所思。 武大还没有死之时,潘金莲这妇人分明就是一个日夜独守香闺的寂寞妇人。 怎地却百般拒绝自己,屡次将自己推向千里之外。 眼下终于水落石出,原来应光侯这厮早就已经和这妇人勾搭在了一起。 亏老子还时不时的惦记应光侯这厮,惦记这厮家徒四壁一穷二白,生怕他吃不饱穿不暖。 惦记这厮身无长处百无一用,生怕他身上没有一寸银两,再在清河县混不下去了。 结果可倒好,这厮竟是如此这般回报我! 第四十六章 宾客如云 按照西门庆的脾气秉性,甚至都有一刀将应伯爵废了的冲动。 然而眼下应伯爵贵为清河县的主薄,在县衙之中的品级、地位那是处在不高不下的位置。 平民百姓们与之相比,万分不能及也。 西门庆气得、恨得,这一整日都将自己闷在家中大砸大摔。 犹如鬼上身一般。 天杀的!不知不觉间,他二人之间的地位已然悬殊得犹如高山与溪流。 凭他西门庆再对应伯爵恨之入骨,也只能是将这股怒火发泄到别处,根本就不敢作半分报复应伯爵的打算。 话说应伯爵今日既然要宴请西门家的那些老朋友们,那么便早早地使钱随手委派一名小厮,去潘金莲的娘家,请潘金莲的那些手足兄弟们来。 三男三女,一行六人,原本是要在今日未时才来到应伯爵府上的。 但因着应伯爵急于用他们,所以一行人等巳牌时分便启程赶往应伯爵府上。 由潘母带领着,潘金莲的三姐潘金春,四姐潘金月,五姐潘金香。 叔伯兄弟的大哥潘阳吉,二哥潘阳之,三哥潘阳明。 到了之后,众人一一站在应伯爵和潘金莲的面前,低着头,连口大气也是不敢喘。 这六人甫一来到应伯爵府上,立时便被眼前的富贵豪奢给惊呆了。 眼见潘金莲现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富贵到如斯田地,一时间满脸堆笑曲意逢迎,极尽讨好之能事。 潘金莲则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窃喜。 潘母心知潘金莲脾气秉性,于是便拉着这妇人走到一旁轻声嘱咐。 “现在你哥哥姐姐们都来了,你可千万要给娘留些面子!” “倘若你给了你这些哥哥姐姐们苦头吃,回头我这个当娘的,可要被亲戚们指着脊梁骨痛骂呢!” 潘金莲只是笑着点头,心中却想:你这老猪狗当真自信得很,他们遭了殃,难道你就能被你姑奶奶我法外开恩吗? 这妇人心思缜密,打定好了主意定然要狠狠地折磨他们一番。 潘母当真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说实在的,这妇人最恨的便是潘母。 在过往,她没有钱没有本事,只能是选择低下头来,作出一副既往不咎宽厚仁义的嘴脸。 但现如今已然得了势,难不成还能饶了她这条老猪狗? 应伯爵起初还算是对这六人以礼相待,但心里明镜的,倘若自己能够让这些家伙得了好,那自己都不姓应! 三言两语间,应伯爵便吩咐赵香珠带着这六人去后厨干活了。 午时,应伯爵派人去西门庆府上请人。 西门庆府上的人,到场的有以下这些:西门庆,吴月娘,庞春梅,李娇儿,孙雪娥。 陈敬济,西门大姐,来保,来旺,宋慧莲,迎春,绣春。 会中十友到场的有以下这些:西门庆,谢希大,祝日念,孙天化,吴典恩,常时节。 其余没有到场的人,多半都是或手头有急事需要去办,或身体抱恙无法外出。 比如李瓶儿的相公花子虚,便是后者。 之前这么多年的时光,应伯爵在以上这些人当中,始终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由于他的特殊性,整日靠着说俏皮话混吃混喝,所以众人打从心底都瞧不上他。 一口一个应花子,一口一个臭帮闲,一口一个臭讨饭的。 现如今应伯爵平步青云财权双收,眼下正是站在大宅子里搂着潘金莲迎接众人。 他整个人更是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西门庆府上的这些人,诸如像是孙雪娥李娇儿之流。 眼下面对应伯爵都如同像是自家祖宗显灵一般,又是鞠躬弯腰,又是低头讨好。 “哎唷!瞧瞧,应大官人这宅子可真够气派的!” “这也就是还没有完全开化出来呢,来日好生建造一番,只怕是两个咱家都比不上人家这一栋大宅子!” 李娇儿站在院中大呼小叫的,好似生怕旁人听不到。 “二姐姐,您可是把我想要说的话给抢去了,不错,正是如此!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光候他其实是个人中龙凤,结果怎样?我没有说错吧?” 孙雪娥笑得前仰后合,一再地想要往应伯爵身上贴。 但应伯爵只是笑笑,也不说什么。 转头一看,只见西门庆、谢希大以及常时节等人,正目不转睛盯着潘金莲,一个个的都是脸色铁青。 稍顷,谢希大等人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了过去,定格在西门庆脸上。 眼睁睁瞧见西门庆神情复杂但又欲哭无泪,整个人可怜巴巴地站在当场。 看着潘金莲这妇人,他西门庆竟是犹如太监逛青楼! 只能是远远观望着,心中早已哭得大雨倾盆。 “我这该叫弟妹了对吧?” 西门庆咬牙切齿,转头看向应伯爵问道。 他嘴上如此说着,心中想着:应光侯啊应光侯,我原以为我西门庆已经够卑鄙无耻的了。 却怎生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为我鞍前马后端屎端尿的你,竟然深藏不露至如此境地! 西门庆深深地凝望着应伯爵,等待着应伯爵的答复。 但应伯爵正忙着和庞春梅以及宋慧莲等人谈笑风生,竟是将他给晾在了当场,尴尬无比。 “春梅姐,快快请进,千万不要有任何拘束,来到此间,就像是回到家里一样!” 应伯爵双手挽住庞春梅的玉臂,热情相邀。 庞春梅满脸羞怯,拿着应伯爵打趣道:“应花子,你现在也算是富甲一方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懂事,你春梅姐我欣慰得很!” 庞春梅先行走进屋中,其余人等,均是受宠若惊一般在应伯爵和潘金莲的招待之下,走进屋中。 “大哥!应花子他……” 谢希大等人都对潘金莲一事心中颇有微词,于是便齐刷刷地看向西门庆。 等待着西门庆给应伯爵点颜色瞧瞧。 但话说回来,他们又何尝不知? 眼下应伯爵今非昔比,西门庆在应伯爵面前当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时,赵香珠率领众人在后厨里面将饭已经差不多做好了。 客人们既已到场,潘金春、潘金月、以及潘阳吉等人便气喘吁吁地出来伺候。 桌子放好,热茶沏好,应伯爵拉着潘金莲对西门庆等以下众人说道:“总算是把家人们都给请来了,今日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 场中,只有吴月娘和孙雪娥等娘儿们热烈喝彩。 西门庆和谢希大等人则是灰头土脸的坐在一旁。 神色黯然眼神空洞,犹如受了老大的一番窝囊气,沉默无言。 第四十七章 宝物佩佳人 倘若当初应伯爵没有深夜去找潘金莲,那么潘金莲这妇人一旦是遇见了西门庆这厮。 定然便犹如干柴遇烈火,熊熊焚烧,也是烧不到个尽头。 但世事毕竟无法重来,无法回头。 而且应伯爵和潘金莲本就脾气相投,云雨之时又极有默契,于是便越是在一起,越是如胶似漆。 加之应伯爵又是知县大人李拱极身边的红人,前途无量。 说实在的,这妇人得夫如此,当真算是得了老天爷的眷顾。 偏生西门庆亲眼得见应伯爵如此卑鄙无耻,如梦初醒一般地惊觉,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应伯爵给瞒在鼓里。 吃饭时几股气没有倒上来,险些当场气得昏迷过去。 这四大桌上等饭菜,每桌上面都整整有十三盘好菜。 全部都是由赵香珠掌勺烹制而成。 赵香珠从小生活在汴梁城,汴梁城距离青河县并不算太远,而且又是大宋国都。 在座的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清河县这小地方的人,更是吃得大快朵颐,屡屡为这精致绝妙的上等厨艺惊叹连连。 潘母以及潘金春和潘金月等人,整整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 望眼欲穿屡次想要上桌吃饭,然而却都被潘金莲没有好气地驱逐到一旁。 呵斥他们吃冷米饭就咸菜去。 任凭潘母等人心中再有怨言,也不敢在潘金莲面前造次。 饿得急了,也只能是大口吞咽着那些结了嘎巴的冷米饭。 一个个的吃急了,差点没噎死。 互相搀扶着彼此,无比艰难地一筷子紧接着一筷子的夹起咸菜,继而匆忙塞进嘴里,快速咀嚼吞咽。 一个个的都是满脸生无可恋。 潘金莲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手持烤羊腿,望着这精彩的一幕,喜笑颜开。 应伯爵坐在这妇人身旁,不停地给这妇人倒着饮品荔枝膏水,亲手给这妇人喂下。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个个的都快活了大半辈子了,难不成全部都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应伯爵用手一指潘母等人,厉声呵斥道。 他和这妇人眼见潘母等人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一时间更是乐得前仰后合。 这妇人笑得乐不可支,道:“有没有活到狗肚子里面奴家便不知道了,但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些饭今日可全部都入了狗肚子里!” 应伯爵大笑几声,说道:“那也不打紧,反正咱夫妇二人平日里都是吃着那些十几两银的上乘汴梁米,这些糟饭,原也该都入了狗肚子里去的!” 应伯爵一面热烈招待着吴月娘和孙雪娥等人,一面心想:你爷爷的,老子骂不死你们这些贼短命的狗奴才们! 潘母坐在马扎上,老泪纵横。 热泪滚滚坠落在饭碗里,混杂着那些黑漆麻污、结了嘎巴的冷米饭,大口大口地吞咽进肚子里。 应伯爵将手臂搭放在西门庆的肩膀上,谈笑风生道。 “哥,倒也不是我说,现如今你都已经来兄弟家里了,看见什么稀奇看见什么值钱,和兄弟我提也就是了。兹要是哥一句话,兄弟一定慷慨解囊!” 西门庆端着酒杯,本想要将杯中的酒一把泼在应伯爵脸上。 但自己和人家又是尊卑有别,便只能强行憋着这股怒火。 连忙点头说道:“哥谢谢兄弟的好意了,哥家中虽然是小门小户无法和兄弟这大家大业相比,但富贵日子尚且也还能够过得下去。” 之前从李拱极的县衙内堂里,应伯爵索要过来的那颗夜明珠,此刻正被他握在手中把玩着。 笑道:“这是兄弟的家,又不是旁人的家。哥在兄弟的家里还撑着绷着的,那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嘿嘿!还富贵日子,就你那也叫个富贵日子了?” 应伯爵在西门庆的家人们面前挖苦他西门庆,话也无需多说,点到即止。 让他在他的家人们面前,失了面子也就是了。 在座众人听出应伯爵这话里满是扎人的刺儿,纵然心中波澜起伏,但也只能是低头听着。 唯独只有庞春梅一个人敢为西门庆出头! 只见她将筷子一把扔在地上,猛然站起身来,指着应伯爵的鼻子怒声道。 “应花子!你差不多行了啊,今天我家老爷肯来你这狗窝,本已是给足你面子,老娘警告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潘金莲脸色一变,正要骂这庞春梅,应伯爵却满脸堆笑的走到庞春梅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庞春梅秀眉一蹙,怒声问道:“看什么看?” 应伯爵突然间弯下腰来,将手中把玩着的那一颗夜明珠放在了庞春梅的鞋上。 满脸欣喜道:“不错,这夜明珠放在春梅姐的鞋上正合适着呢。” 谢希大,常时节,吴典恩等人脑袋“嗡”的一声巨响,瞠目结舌地问道:“啊!夜明珠?” 陈敬济和西门大姐也是大惊失色,匆忙放下碗筷,快速朝着庞春梅的脚上瞧了过去。 未待庞春梅说话,应伯爵连忙从一旁的抽屉里,掏出一颗与这颗夜明珠形状相同质地惊艳的夜明珠来。 “这夜明珠乃是神宗年间从汉王古墓里出土的,现在我将它送给春梅姐作生日礼物。” “春梅姐,我一直记着呢,四日之后的二十三,便是你生日了。” 众人均是哑然失色,谁又不知道?那神宗年间从汉王古墓里出土的夜明珠,全天下不过也就只有区区二十颗不到而已。 这两颗夜明珠加在一起,少说也得值上个五百多两银子。 庞春梅不过就只是西门庆府上的一名丫鬟而已,何德何能拥有此等至宝! 一时间她本人也是花容失色,双脚也不敢挪动一寸,连忙摆动着双手说道:“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无福消受啊!” 应伯爵眉间一挑,笑说:“宝物配佳人,天经地义。” 他再次弯腰,将这两颗夜明珠拿起来揣在庞春梅手中。 不顾及潘金莲的冷声制止,他拉着庞春梅的手,一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听见身后膳厅里面众人议论纷纷,夜明珠所产生的威慑力,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了。 使得众人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无法从震惊之中抽离出来。 第四十八章 春雨里的庞春梅 应伯爵拉着庞春梅来到隔壁房间,收敛起脸上笑容。 双手按在她双肩上,语重心长地道:“这些年以来,我和你在西门庆家里朝夕相对,你庞春梅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比谁都要清楚!” “你且听我说,倘若西门庆家中有人胆敢骂你,有人胆敢欺负你,我应光侯就便是亲自挑了清河县县衙的大旗,也一定会为你出头!” 世事总是如此,不提起也就罢了,甫一提起,便令人愁上心头。 这些年以来的点点滴滴,犹如画卷飞速展开一般,在庞春梅的眼前浮现了出来。 方才心中的那么点怒火,霎时间烟消云散。 因着平日里,应伯爵始终都阴魂不散地跟随在西门庆屁股后面。 所以西门庆府上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应伯爵几乎都是在场亲眼见证。 庞春梅万万想不到,这往日毫不起眼的应花子,居然会对自己如此这般的上心,如此这般的好。 瞧着他,一时间竟是深感陌生。 她当真深为动容。 深深地凝望着他,许是酒劲儿所致,许是内心里的伤疤被他生生地揭开来。 她猛然间身子一颤,心中酸楚涌现。 此时天公不作美,春雨降下。 银针般尖细的雨滴,混杂着泥土的清香与花草的芬芳,随风飘荡进来。 吹动了庞春梅的发梢,打湿了庞春梅的俏脸儿。 耳旁雨声阵阵,不知怎地,记忆里那些煎熬的日子,顷刻间便变得流洒、奔放。 且看那个在青春的黑夜里挑灯流浪的小小自己,早已背身远去,越走越远。 最终化作一个小小黑点,全须全影地消融在灯火阑珊处。 那水一般的人儿,那风一般的歌谣,那犹如梦境一般的遐想…… 也罢,也罢,不回想、不回忆也就是了。 也罢,也罢,不回眸、不回头也就是了。 毕竟,反正也不回头。 毕竟,反正也回不了头。 应伯爵眼见雨势渐大,于是便搂着庞春梅走到了里面。 庞春梅一把挣脱开他的怀抱,没有好气的说道。 “应花子,那姓潘的妇人是咱清河县里武都头的嫂嫂,因着这妇人不知检点不守妇道,逼得武都头大砍大杀。” “这事情才发生两天时间不到,你这边厢不加以收敛也就是了,反倒还整治酒菜得意张扬。” “奴家且看你也变成了如那李外传般的刀下亡魂,到时该如何是好!” 应伯爵轻声说道:“无妨,反正那傻大个已经被发配孟州,就即便是他这条狗命还能够苟延残喘一时半会儿的。” “我也会通知李知县一声,命人在半道上将他杀死。” 庞春梅却也不觉意外,只是撇了撇嘴,说道:“真够无耻的。” 她原想着回到膳厅继续和西门庆他们吃饭,但眼见外面已经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屋内又没有伞,便只好留在应伯爵身边。 应伯爵心想:你爷爷的,老子得想办法将庞春梅“斩于马下”。 到时左手一个潘金莲,右手一个庞春梅,岂不美哉? 但庞春梅的脾气秉性与潘金莲全然不同,她往往是太过乖张暴戾,往往是太过强势。 加之她也不像是潘金莲那般空虚寂寥,所以应伯爵要对付她,便需用些不同的手段。 不料,此时庞春梅脸上浮现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轻声问道。 “那姓潘的妇人长得也是一副好姿色,看上去,也是一副抗磨抗敲的好身板,应花子你当真能够应付得了?” 应伯爵如实说:“你说得不假,而且,这妇人其实与寻常女子也是大不相同!” “我几乎屡次都是极尽能耐,才能够和她把握在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应伯爵其实并不知道,他这样一面讲述着,庞春梅的心儿已经化作一片春水。 她正是听得入神,当即将左脚高高抬起,右脚踩在椅子上。 “按照我猜想,你用上的法子多半是这般。是也不是?” 应伯爵立即会意,明白她摆出这样一番架势,是在询问自己究竟具体用了些什么法子。 他心中窃喜,摩拳擦掌地说道:“反正此刻四下无人,外面的雨又越下越大,要不然你躺下来好好歇歇吧!” 庞春梅脸色一变,伸手狠狠拍打了应伯爵的胸膛一下。 厉声说道:“贼奴才,把舌头根子洗干净了再来说话!” 应伯爵才不和性格直爽的庞春梅说这道那,只是对她开门见山认真说道。 “春梅姐,你看我对你一片真心实意,我还想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家来呢!” 庞春梅蹙了蹙秀眉,翻了个白眼,道:“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咱们一起做个兄弟朋友可以。” “让我嫁给你?怕是八百辈子你也求不成!” 应伯爵见她满脸傲娇,坐下身来,翘起二郎腿。 她这哪里还有半分丫鬟的样子?活脱脱便是一位端庄优雅的大小姐。 应伯爵快速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既然如此,我还是和你家老爷西门庆好好说一声吧。” “无非就是花个几百两银子,到时西门庆把你拱手让出,你且看我让不让你给你相公我倒洗脚水!” 庞春梅听着应伯爵这么说,登时花容失色。 慌慌张张地拉住应伯爵,道:“千万不要如此,算我求你还不行!” 应伯爵回过头来颤笑着:“求我?春梅姐那么大脾气,我可不敢让春梅姐央求我。” 庞春梅紧紧拉着应伯爵,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见自己已经被应伯爵架在了这里,横竖左右都是无法解脱。 最终只得咬牙问道:“你想怎样,说了便是!” 应伯爵狡黠的一笑,道:“只要你顺着我,那么咱两个今天的恩怨自然可以一笔勾销的。” 庞春梅自然明白应伯爵是什么意思。 门外不断的电闪雷鸣,这场酝酿已久的滂沱大雨灌溉着整座清河县。 院中一排十几棵柳树随风摇曳,花草齐齐弯腰低头。 他还当真需快些,庞春梅晚夕回家,还有一些活儿得做 而且庞春梅可不想像是外面那些花草树木一样,被大雨折磨得直不起来身。 第四十九章 丑陋行径 这场大雨一路下至傍晚时分方才停歇,其时,安坐在膳厅内的西门庆等众人早已呆得不耐烦。 西门庆自己则是气得、恨得灰头土脸,发誓此生再也不踏进应伯爵家门半步。 一行人等眼见外面雨势已然停歇,于是便纷纷起身往外走。 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春梅姐呢?咱都已经要回家了,怎地她人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又怎生知道,这一下午的时间,庞春梅始终都与应伯爵藏身在房内。 西门庆冷哼一声,没有好气地道:“哼,主人既然都已经回了家,你还害怕狗儿不认得回家的路吗?” 吴月娘,孙雪娥,来保,宋慧莲等人心知,这受了一整天窝囊气的西门庆以狗喻人。 西门庆将府上的庞春梅比作狗儿,全然也是冲着应伯爵对庞春梅特殊关爱,所导致的无能震怒。 一行人等都是沉默不语,在潘阳吉和潘阳之的恭送之下,离开了应伯爵府。 此时,庞春梅俏脸儿红晕,压着嗓子急声道:“他们都已回去啦,我可得紧着点跟上他们!” 应伯爵柔声说道:“如果你现在直接就回去,他们一定能够瞧得出来不大对劲。” “别急,过会儿我骑上汗血宝马将你送回去,嘿嘿!正所谓是完璧归赵。” 庞春梅伸出手指,用力戳着应伯爵的脑门,颤笑着道:“完璧个屁的归赵!贼奴才现如今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 说着,庞春梅脸色一变,认真注视起应伯爵来。 稍顷,续声道:“不对啊,老娘此番去了那汴梁城几个月的时间,回来后你的心性何以变化得这么大?” 应伯爵心知,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脾气秉性本就和应光侯本人相距甚远。 加之行事作风,也是差之千里。 庞春梅倘若觉得不奇怪那都是不可能的。 于是便插科打诨笑说:“我这还不是想你想的?” 今日之事,对于庞春梅来说那是相当的受用。 身子的乏累以及憋闷,全部都如同像是房间大清扫一般,被清了个干干净净,一扫而空。 低下头来正是嫣然一笑,突然想起家里面未做完的活儿,立时心中一紧,催促应伯爵快些送她回去。 临行前,应伯爵特地将她的那一对绣花鞋留了下来。 命人在县里找个能工巧匠,将那两颗从汉王古墓里出土的夜明珠缝制上去。 应伯爵送庞春梅回去的一路上打趣调笑,以及庞春梅回去之后偷偷摸摸地干活儿,尽皆无需多提。 且说当晚,庞春梅临近子时才躺下歇息。 断断续续地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天色还未亮起。 满脑子全部都是前一日自己在应伯爵府上的种种场面,一时间心血来潮。 于一派昏暗之中,将被子紧紧盖在身上。 美眸缓缓微闭起来,她小心留意着与她住在同屋的丫鬟秋菊。 前几年时,她便有过数次类似情况。 但彼时因着年纪尚小,所以满足幻想便占了多数。 然而最近一年以来,她愈发地不加以节制。 其实她自己清楚着呢,照这么下去,相信再有两年光景,这事儿的重要性于她而言,可能就会和吃饭、喝水无异。 按说总是如此,怕是不成的。 可当真称心如意的相好,又哪里便那么容易寻觅到! 眼看着天色将要浮起鱼肚白,她所幸将双眼目光牢牢地定格在那沉睡着的秋菊的脸上。 良久,她轻叹一声爬出被窝,快步跑去茅厕解手。 她困得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急欲解决,水流涔涔。 完事后快步往回走,准备回屋继续睡觉。 踏着应伯爵送给她的绣花红鞋,满脸无精打采。 途经孙雪娥房间时,忽然听见房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听上去似是有歹人冲击房内,对孙雪娥拳脚相加,进行绑架勒索。 当下她心中一惊,寻思着现今大宋正是多事之秋,别是有人冲进三夫人房间里,伤害三夫人。 连忙停住脚步,将耳朵贴在门框上。 正要放声叫人,却听见来旺的声音。 只听见那来旺说道:“夫人,难得啊,今夜老爷不在家,嘿嘿!” 庞春梅心惊胆战地听着,哑然失色,惊得连忙捂住嘴。 紧接着,孙雪娥急声道:“切莫多言,你只需记着,事成之后你还是如往日那样,顺着原路速速回去。切莫被旁人给发觉了!” 庞春梅怔怔地愣在原地,心中轰然一震。 三夫人孙雪娥和小厮来旺究竟何时开始的?究竟多久了? 她正无比诧异间,突然间回想起一年多以前,孙雪娥时不时地吩咐她,务必要等到午时之后,再进去打扫整理房间。 其时孙雪娥还说着什么:“却也不知怎地,近来我越发开始有赖床的习惯了。” 哪成想,那竟是孙雪娥为遮掩自己这丑陋行径,所找的一个法子! 按说孙雪娥在此间,日子过得倒也不算寡淡,何以非要如此呢? 心乱如麻间,只听见屋内还不时有对话传出! 庞春梅的心中,好似有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折腾得她既是害怕紧张,又是忍不住想要去听。 她不敢作一丁点声响,就连呼吸也是加以控制。 便在这时,忽听得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音:“春梅啊!你不好生在房里睡觉,做贼似的,蹲在三夫人门前干什么呢?” 刹那间,就连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屋里的孙雪娥和来旺,屋外的庞春梅,都是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家雀,呆呆地愣住不动。 庞春梅倒吸一口凉气,哭的心都有了:大事不妙! 说话之人,原来是孙雪娥房里的丫鬟绣春。 此事乃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庞春梅百密一疏,不成想竟会被路过的绣春撞了个正着! 庞春梅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了主意。 只听得绣春高声叫说:“春梅!你是没有听到我说话,还是怎样?” 天晓得那孙雪娥和来旺到底是如何应对的,既是没有听到挪动桌椅板凳的声音,又是没有听见落荒而逃的声音。 顷刻间,屋内便寂静无声了。 庞春梅终于缓了过来,冲着那站在墙边的绣春急声道:“贼奴才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我这是要去茅厕,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跟着我一同前去?” 第五十章 伤口 庞春梅心惊胆战地快步回到自己住处,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 对于方才的事情,她深感后怕。 良久,思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心中想到:老爷应当是已经很久没有来三夫人房里住,说来大家都是女人,生理方面都是相同的。 长久以来,我只以为三夫人独守香闺,定然是有其他解决办法。 就比如像是我寂寞难耐时,所解决自身的那个法子。 又怎生想到,三夫人竟是趁着家人睡觉的时候,和来旺干这等勾当。 事实上,于孙雪娥而言,天色破晓前后的这一段时间,是最安全的。 倘若早些,也许家中有人还未睡去。 倘若晚些,也许家中有人已然醒来。 然而她孙雪娥就便是如此,竟还是出了岔子。 此刻,庞春梅感觉双脚冰冷,于是便用力搓了搓手,继而双手在脚心、脚背上面来回摩擦着。 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响起孙雪娥和来旺的对话来:“夫人,你可抓紧了桌子!” “好……好嘞!快着些,来旺!” 庞春梅一面揉搓着双脚,一面大口吞咽着口水。 却在此时,她只感觉凭空有一只大手伸进被窝里来。 她还未待反应过来,紧接着,被子便被这只大手给掀开了。 心中一震,连忙转头向床边看去,见那人竟是绣春! “方才,你在三夫人门口都偷听到了些什么?” 绣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没……没有,我根本没有在门口偷听。纯粹地就只是去茅厕路过而已。” 庞春梅心中大震,快速坐起身来。 “哎唷,春梅姐啊,眼珠子是长在我脸上,难不成我还能看走了眼?” 绣春的双眼之中,满是审判的意味。 庞春梅眼见这一篇儿愣是翻不过去了,于是便没好气地骂了几声“贼奴才”,便穿戴整齐下床去洗漱了。 庞春梅并不知道,约莫是在巳牌时分,绣春偷偷溜进孙雪娥房里去告信儿。 添油加醋地好生陷害了庞春梅一番! 使得孙雪娥心中一横,当即便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庞春梅和迎春、宋慧莲以及玉萧等几名丫鬟,在吴月娘房里大清扫一番之后,便结伴去膳厅吃饭。 吃到一半,庞春梅突然想起,前两日在夜市买的那坛辽国产制的羊肉酱。 于是便放下筷子,回房去取。 她刚走到二进院里的拐角处,便看见那满脸荡笑的陈敬济。 陈敬济抬着右腿,忙不迭在庞春梅的身下一勾,继而又伸出手来,在庞春梅玉臂上轻轻一抓。 “姑爷,不可造次!” 庞春梅瞠目结舌地,忙是退避三舍。 陈敬济眼见四下里并无旁人,便快速将庞春梅搂在怀中,道:“好春梅姐,快去我房中,我想春梅姐想得紧!” “不可……不可……哎呀滚啊!贼囚根子滚开啊!” 庞春梅几番挣扎之下,这陈敬济都是一意孤行,庞春梅忍无可忍。 庞春梅刚刚挣脱开陈敬济的纠缠,才跑出几步,便迎面撞见面无表情的西门大姐。 西门大姐想不想,照着庞春梅脸上,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了上去。 庞春梅一个激灵,当即摔在当场。 脸上登时火辣辣一片。 西门大姐和陈敬济站到一起,厉声问道:“贼奴才,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吗?” 庞春梅忍气吞声,试图从地上爬起身来,道:“小姐,春梅知错了。” 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芳龄十四岁,自小便是在小厮、丫鬟面前作威作福惯了的。 回想起在汴梁城时,回想起在仓皇逃跑的路上时。 因着一丁点的小事情,庞春梅便会遭受到她的恶毒咒骂。 “嘿嘿!春梅姐当真该打!夫人的这一大耳刮子下去,当真是打得极好!” 陈敬济满脸春风得意,放声朗笑。 庞春梅一忍再忍,正要向西门大姐诚恳认错。 哪成想,西门大姐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了过来。 庞春梅怔怔愣住,被扇得大脑一片空白,匆忙伸手轻轻摸着脸。 那疼痛的感觉,竟是犹如辣椒酱涂抹在伤口上! 紧接着,西门大姐眉间一挑,冲着庞春梅嬉皮笑脸道:“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本小姐也不可能就不饶了你!” “不如这样,你将前一日那应二叔亲手赠与你的两颗夜明珠交出来,由我夫妇二人代你保管。” 庞春梅神情黯然,渐渐地,秀眉紧蹙。 方始明白过来,原来西门大姐是看中了应伯爵送给她作生日礼物的那两颗夜明珠! 才借着陈敬济这一事,大做文章。 小小年纪,心机城府深到此等境地,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是应光侯送给我的,我不可能把它们交给别人!” 庞春梅手捂着红肿的脸,坚定地道。 西门大姐脸色立时一冷,指着庞春梅的鼻子厉声道:“不给是吧?成啊,且看本小姐今日能不能把你活活揍死!” 一面说着,她整个人便犹如活阎罗一般,疯了似的冲着庞春梅拳打脚踢。 庞春梅躲避不及,倒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两拳三脚。 陈敬济眼见如此怕是不行,于是便慌着忙着阻止西门大姐:“行了!倘若闹出了人命,该当如何是好?再说了……” 西门大姐狠狠一掌拍在陈敬济身上,怒气冲天,道:“娘的!你这贼囚根子只怕是跟这贼奴才有一腿,在护着她!是也不是?” 他按住了西门大姐双肩,急着续声道:“听我一言!那应二叔眼下是朝廷命官,又是李知县身边红人!就连岳丈也是惹不起的!” “这庞春梅在那应二叔面前,是何等的一番被关照、被厚爱,你全然看在眼里!” “倘使当真闹出了人命,你倒当真不怕那应二叔将你祖上三代的祖坟都给刨了!” 庞春梅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面色苍白。 西门大姐情急之下,急声说道:“就便是加上我爹给咱二人的银两,咱二人通身上下,一共就只有四十八两银子不到!” “铺子里的买卖现如今又不景气,倘若得不到那夜明珠,花个屁啊!花你娘拉的屎吗?” 陈敬济眼见自己说不动她,又情急万分怕沾惹上大麻烦,便强行拉着她往芙蓉亭走去,一路苦心规劝。 庞春梅咬着牙直起纤细的腰肢,正要移步,却发觉左脸颊之上似是有鲜血滴落。 匆忙转过身来,借着水缸里积存的春雨之水。 愕然间发现,左脸上竟是出了一块小拇指头大小的伤口。 她趴在水缸前,怔怔地望着,眼睁睁瞧见脸上鲜血正不断滴落在水里。 每一滴滴落下去,都在水中打出一圈圈的涟漪来。 万般无助之下,只得是用双手将伤口捂住。 望着这满身的灰尘,发觉肚中已然空空,心中立时一沉,倒是再也无心去膳厅里吃饭。 转过身,径直朝着沸池最西边的燕游堂走去。 走到燕游堂后,面色苍白的她,坐在一块石墩上。 春日的雨后凉风吹荡在她脸上,她整个人动也不动。 展开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猛地把头一沉。 良久,又是良久。 待得那阵凉风终于是刮走了,她才将头抬起,深深地凝望着晴朗的天空。 蓦然间,俏脸儿一笑。 忽然间便想起了应伯爵来,于是她快速起身,朝着堂外走去。 将要走到第一进院的门口时,忽然瞧见路旁长着一棵梅树,树枝上万红挂满,甚为艳丽动人。 她踮起脚尖,从枝头上快速采摘下一朵梅花,放进怀里,走到厨房里取来几粒江米。 将江米粘在花身上,把梅花紧紧贴在脸上,使得旁人看不出她左脸颊上的那一处伤口。 举起一枚铜镜,仔细端详着映在铜镜里的自己。 良久,情不自禁地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