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武侯》 第一章 主角登场 “梆!” “梆!” “梆!” “鸣锣提醒,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三更时分,打更人声音远远传来。 大魏都城洛京城永安坊,一座颇为宏大的院落坐落于此。五级台阶上,府门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一块横匾挂在门上。借着挂在门上的灯笼隐约能看清四个鎏金的大字——冀北侯府。 冀北侯府后院有一处木质二层小楼。二楼一间屋里的烛光逐渐亮起,一名女子窈窕的身影在窗纸上显现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女子整理好亵衣亵裤,顺手扯过一件白色中衣披在身上走到外屋。 外屋南北通透,简单的布置显得房间很宽敞。屋子中间地板上铺着一块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圆桌,四张几凳摆放在桌子四周。靠南边的窗户放着一张书案,书案旁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竹简书卷。 房间里装饰没有像其他女子那般置琴放棋,挂着书画显得温婉秀气。相反却悬弓挂剑,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女子走到书案旁,推开窗户。此时虽已立秋,但洛阳的天气仍十分炎热。不过此刻恰有凉风拂过,她舒服地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显示出优美的身段。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女子才在案上仔细翻。抽出一卷书籍,转身又回到卧房,仰躺在凉榻上借着灯光慢慢翻看。 片刻之后,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面容清丽,穿着翠绿罗裙的丫鬟端着托盘走到近前。瞅了自家小姐一眼,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女子的姿势确实不雅。举着书仰躺在榻子上,虽说披了件中衣,可是亵衣外面的锁骨、肩头和脖颈露在外面,也不遮掩。翘着二郎腿,一只绣鞋挂在翘着的那条腿的脚趾上,随着白嫩嫩的脚丫不停地晃悠。 丫鬟搬来一个小茶几,把托盘里的壶、杯子、碟子小心地放在茶几上。微微一躬身就要退下。 女子有如鹂鸣的声音婉转响起:“侯爷书房的舆图,你再去借一下,明天晚上我要看。” “是。” 丫鬟答应一声端着托盘转身就准备下去。 “等一等。” 女子放下书卷,抬起头看着丫鬟。 随着女子的动作,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展现在丫鬟眼前,女子年纪不大,大概十六七岁。面部有些淡淡的小麦色皮肤,略微有些粗糙,与脖颈下的白皙形成对比。两道细剑眉飞插双鬓,配上丹凤眼显得英气十足。眼神中透出的一股与其年纪不符的成熟,挺翘的琼鼻下,桃花般的红唇轻轻抿着,如漆的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女子的容貌本就出色,在灯下观之,更添几分姿色。 女子抬手拈起一块点心送在嘴边。许是点心有些小,她一口就吞了进去,只嚼了几口就闷声闷气地开口,点心渣随之飞溅出不少。 “芸香,前些日子教你们的那些东西学会了吗?” 芸香有些郁闷的白了女子一眼。 “我和紫菱都学会了。出的题目,我们也都能做出来了。” 顿了一下,芸香又说道:“您能顾忌一下我们家小姐的身份么?” “哦,哦!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女子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把中衣穿好又收拾了收拾。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又说道:“教你们那些,你们都要好好的学好。不懂的地方晚上就来问我,这些将来都有用。” “是。我们会好好学的。” “对了,明日你们家小姐该上白班了吧?” 听到这话,芸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值守皇宫。明日起我们家小姐白日值守皇宫” “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丫鬟福了一福。 “您也早点休息。” 随后转身退出房间。 女子又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抬手拿起壶往杯中倒去。女子的手指修长,光从手背看宛如青葱。可要手掌偶尔翻转过来,指根处却有一层老茧。 一股琥珀色的液体倾泻而出,壶里装的并不是水,而是略微有些度数的酒。 女子端起酒杯,一边轻轻抿着杯中的酒水,一边捧起书卷慢慢翻看,房间里除了偶尔烛花炸裂的声音外,一片宁静。 一个多时辰后,女子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轻轻拍了拍有些微醺的脸蛋,无奈的笑了笑。 又侧耳听了听远处似有若无的打更声。站起身来,趿拉上绣鞋,轻轻伸了个懒腰。走回到书案旁,将书卷放回原处,又整理了一下案上的东西。看了看案子上的灯烛,怔怔出神。 她,或者说是“他”本不是这世上之人。一场意外让一个已近不惑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附身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与千万穿越大军不同的是,他不仅附身在异性身上,而且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没病没灾的。他的意识没能斗过小姑娘的本体意识,反而弄的自己元气大伤。两个意识也没有融合在一起,而是保持着两个独立的个体。他的意识还处于下风,形成一种类似第二人格的存在。为了保证小姑娘,或者说是自己的安全。他只能趁着本体没有意识,比如睡觉休息的时候,偷偷地溜出来体会、了解这个世界。 发了一会儿呆,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回到里间屋里,从壶里倒出最后一点酒,摇了摇头一饮而尽。 夜里饮酒也是没办法的事。刚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喝茶的他直接就吐了出去,虽说前世对于炒茶出现之前的茶水通过网络和书籍有过了解,可却不代表能接受的了。 再加上他出现的时候往往是半夜,灶房早就已经封了火,在这个没有暖水瓶的时代里,不想喝凉水的话,就只能喝这种稍有些度数的酒了。 吹灭灯烛,重又躺回到床榻上。借着酒劲,片刻之后,就只能听到平缓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天色刚刚发亮,女子就起来了,穿上暗红色云纹武士服,精致的面容上一脸清冷,缺少了寻常少女应有的活泼开朗。 丫鬟芸香、紫菱服侍的略微梳洗了一下,来到后院的演武厅。 后院的演武厅只有少女自己使用,厅内并没有像寻常的演武场一样,摆放石锁等打熬力气的东西。也没有种类众多的兵器。她从兵器架上顺手拿起一杆丈八长的白蜡杆子,阴阳把一合,一下一下慢慢挽起了枪花。朵朵枪花让人分辨不出真正的枪头到底在哪。 一刻钟之后,女子又换上自己称手的长枪演练起来。女子的基本功极为扎实。拦、拿,点、扎、扫、刺、缠、崩,各种枪法信手拈来,慢慢地,女子的身法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演武厅只剩下一片红影在上下翻飞。 又过了两刻钟,女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长枪,平息了下稍有些急促的呼吸。返回到院中,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遍,更换好一身玄色男装。女子本就唇红齿白,尽管皮肤并不白皙细腻,但眉眼上英气十足,再配上男装,更显英姿飒爽。 只是清冷的面容,有些煞风景,唇齿开合间,有些清冽的声音吩咐道:“一会儿我要去宫中当值,吩咐备马。” 用过早饭,女子在芸香、紫菱以及另外两名女护卫的陪同下,从侧门出了冀北侯府。一匹颇为神俊的红马站在府门前。女子上前轻轻抚了抚马鬃,清冷的脸色稍稍缓和。 紧跟着,女子身手利索地翻身上马。侧过头看了看芸香,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冀北侯府,两名女护卫紧随其后,打马离开。 看着自家小姐离开,芸香、紫菱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年纪稍小一点儿的紫菱,吐了吐舌头, “芸香姐,小姐冷着脸有些吓人,在她跟前,我都不敢喘气。” “也不怪小姐,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紫菱低下头默默地怜悯着自家小姐,随后又抬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灵动活泼。看着芸香道:“芸香姐,为什么小姐在白天冷若寒霜,夜里又那样平易近人?” “嘘……” 芸香有些紧张地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道:“这件事不可以和任何人说起!你刚过来没多久还不清楚。之前和小姐最好的芸秀就是因为私下议论这件事,正好被小姐听到,才被赶走的。小姐交代过了,这件事不许乱说,再有其他人知道的话,就把咱俩都赶走。” 紫菱赶紧用手堵着嘴,大眼睛四处瞧瞧,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是的。我和小姐一起长大,虽说小姐自小孤单,养成了冷漠的性子,但要说白天晚上差别这么大,还是从小姐及笄之后才开始的,到现在差不多要两年了。” “那……” 小丫头紫菱刚想再问,就被芸香打断了。 “好啦,别问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侯爷的书房呢。”说罢芸香转身回了府里。 “哦。” 紫菱噘了噘嘴,也随着走进侯府。 此时的天色还没有大亮,女子带着两名护卫出了永安坊,沿着街道一路北行。 此时街面上除了些一早张罗营生的人之外,没有什么行人。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不多时就来到皇城前的广场边上。女子轻轻地带住马匹,转头看了看皇城前聚集在一起,等待上值的官员们。 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找了找自己的爷爷冀北侯沈敖。沈敖正好也转过头来。祖孙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少女就收回目光,沿着皇城的西墙继续前行。 来到皇城西侧的城门前,掏出腰牌让门口的卫兵查验过后,才进入皇城。 黑色的腰牌上只是雕刻着简洁的线条形成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正面还刻着三行字,“天凤军校尉沈兮瑶”。 第二章 大魏忧况 大魏的皇城与历朝历代的皇城皆不相同。 皇城内各处的殿堂楼阁虽说也透露出皇家的恢弘之气,但却并不是飞梁画栋,金碧辉煌。 各处宫墙也只是简单的刷成朱红色 悬吊的宫灯只是稍显精美而已并不奢华。 其他宫殿的屋顶上仅仅是普通的青砖碧瓦。只有在早朝议事,举办各类大典的紫宸殿,才铺有明黄色琉璃瓦。整个皇宫显得十分朴素,甚至是寒酸。 在皇城的城门口站岗的还只是普通的羽林卫士卒。然而,进入城门以后站岗巡逻的士卒竟然全都是女子。 在百姓眼中,大魏占据着中原之地,力压其他各国。是这个天下实力最强大的国家。 然而在有识之士眼中,大魏却是外强中干四面皆敌。 大魏北以长城为界。自立国以来,一直受到突厥的侵袭,几乎每年都要遭受突厥规模不等的南侵。 直到十五年前,突厥可汗卜寽赞,率领十二万铁骑,偷袭金陂关,企图从此南下,攻占中原的花花世界。 金陂关以南一直到黄河北岸,一片坦途。金陂关一旦被破,大魏将再无任何天险可守,突厥的兵锋可直指都城洛京。 关键时刻金陂关刺史,冀北侯沈敖长子沈常坤,帅本部八千兵马,五千民夫,将突厥尽数挡在金陂关下,开始了血肉磨坊般的惨烈攻防。 面对突厥的日夜猛攻,沈常坤一面镇定自若地指挥兵马,死守金陂关。另一方面又派出八百里加急,向刚刚继位的大魏皇帝杨恪求援。 大魏朝廷得到消息之后,朝中大臣乱做一团。最终杨恪在军方各将的支持下,暗中从各地抽调兵马。又以沈敖为帅,带领着抽调出的十万兵马,号称二十万,驰援金陂关。 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沈敖却并没有着急带着援军直接赶赴金陂关,去救自己的儿子。 作为大魏最有名的统帅,沈敖自然明白为什么儿子在金陂关死磕突厥。 都不用和儿子交换消息,沈敖命副将带着一万兵马和随军的民夫,多打旗号,冒充援军主力,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前往金陂关。 他自己却带着剩余九万兵马一路急速行军,直奔常山关,绕道广昌,赶赴金陂关背后。准备将突厥团团包围,形成决战。 此时的金陂关已经鏖战将两个多月,攻守双方都已疲惫不堪。 金陂关虽然城高池深,城内囤积着充足的粮草器械,但奈何兵力不足,面对十几倍的敌军只能苦苦支撑。突厥兵马曾数次攻上城头,沈常坤亲自带队拼杀,又将突厥数次赶下城头。打到现在金陂关的城墙都垮了好几段。 沈常坤发狠。垮塌的城墙根本不去修补,反而以此为饵,设伏重创突厥,用突厥人的尸体把城墙填平了。 沈常坤的本部八千兵马十不存一,而且个个带伤。士兵身上的甲胄破损严重,兵器卷刃。 因为沈常坤经常在情况最紧急的地方出现,他的几百亲兵现在已经全部阵亡。城内的五千民夫活下来的,还不到八百之数,而这些民夫现在也套着盔甲,抄着刀枪。 突厥部也不好受,数十个中型部族的战士全部阵亡,个别几个大部族也被打残。十二万铁骑已经不到八万。 惨重的损失让突厥可汗卜寽赞怒不可遏。他发誓要血洗金陂关,把沈常坤的头砍下来当酒壶。金陂关之后的城池他要屠城三日。 在金陂关最后的攻防战中,突厥人嚎叫着冲上城头,大魏的兵卒用身边的一切作为武器与突厥人厮杀。枪断了,就用刀。刀没了,用拳头,甚至抱着突厥人一起摔下城头,双方都杀红了眼。 在最紧急的关头,沈敖指挥的援军终于赶到战场,包围了突厥。突厥铁骑顿时陷入了绝望的混乱之中。最终大魏骑兵追杀出两百余里,除突厥可汗卜寽赞帅不足五千残兵突围远遁外,余者皆被斩杀。 大魏这边虽说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沈敖盘算的最终目标也已实现。可是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 金陂关的城墙损坏严重,此战之后需要重新修建。 城中积存的兵器粮草,在决战前被沈常坤下令付之一炬。 原本城中的八千士卒,五千民夫,到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三百人,其中近一半都是重伤残废。 九万援军也损失了有一万多人 最让沈敖痛心的是他不但没能救下自己的大儿子,还把另外一个儿子也搭了进去。 沈常坤在决战时被几十人围攻,身受重伤。战后第四天便因重伤不治而亡。沈敖的五子沈常杰也在冲杀中误中流矢,战死沙场。 好在此战之后大魏北部边防,已无大战威胁,压力骤减。 大魏南边与楚国隔江对峙。 楚国原为大魏的一部分。就在与突厥决战的前一年,镇守扬州的陈天武,突然黄袍加身,自立为帝。并迅速攻占荆、扬等州,成为除魏国之外实力最强的国家。 楚国国内遍布河流,水军的实力远高于魏国,可军队人数较少,自保有余,进攻不足。 而当时魏国缺少舟船。没能立刻挥军南下平叛。之后就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十几年来,两国沿江布置了近三十万的兵力,虽然小冲突不断,却无大战发生。 魏国西北与后秦相连,西南与蜀国接壤。 除蜀国因地势封闭,国民安乐,国君不思进取,魏国略占优势外,雄踞西北的后秦同样不可小觑。 面对这样的环境,即便大魏皇室励精图治,大魏朝廷又上下一心,但怎奈身处四战之地,国立损耗严重。 大魏全国共计二百二十余万户,人口不足千万,供养着六十余万的军队,人口资源几乎压榨到了极致。每一条战线都不敢有太大的损失。否则,轻则战线崩溃,丧土失地。重则全盘皆失,只有亡国一途。 为保边境兵力,大魏的羽林卫中男子的数量并不多。而为了保障宫中安全,没办法,大魏特设了天凤军,负责宫中守卫事务。 天凤军由女子独立成军,设统领一名,校尉三人,总兵力五千人。由皇后管理,但军权仍由皇帝掌控。这些女子皆为军中遗孤,忠诚度不容置疑,也方便后宫中行走。 虽说在天凤军中,女子一旦成婚,就可立即退伍。在军中,也有相应的措施保护女兵免受男子骚扰。但是由于是女子成军,且驻扎皇城,也成了各国抨击大魏不尊圣人礼法的弊端之一。 天凤军别看皆是娇弱的女子,却也有着不俗的战力。 军中历次演武比试中,天凤军都名列前茅。虽有其他军有意相让,但自身实力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去年的演武比试中,沈兮瑶带领部下,凭借着自己的武力与才智,险险将第一的北部边军挑落马下,最终排名第二。由此刚刚加入天凤军的沈兮瑶也被擢升为校尉。 一路急行,沈兮瑶来到天凤军在宫中的公厅,三名手下也穿着玄色男装。见到沈兮瑶,连忙起身,躬身拱手行礼。 “沈校尉。” “嗯,”沈兮瑶点点头,轻嗯一声,走到自己的公案后坐下。 “免礼。” 随手拿起一卷册子,翻看了一下道:“今日该是樊丹舞部进行操练,守卫军营。梁小妹你带队巡视宫中各处。马红当班值守。” “是。”三名手下脆生生的回答,行礼后转身下去,安排各自的事情。 沈兮瑶翻看了一下摆放在案上的公务,并无要紧之事,简单地处理了一些。随后就步行出了皇城北门。 北门外不远处就是天凤军的军营,校场上樊丹舞已经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兵马,已经开始了操练。 女兵们都身穿暗红色皮质轻甲,擎枪挎刀。随着号令,娇喝声也响成一片,手中的兵器一板一眼地舞动着,颇有些章法。 远处还有一队人马正在练习弩箭。 受先天限制,女子并不适合用弓,而弩可以借助全身的力量上弦。所以弩就成了天凤军远程打击的首选。 等各部分别操演完毕,所有人又集中在校场中。随着令旗的摆动,各部人马操演着各兵种间配合,以及锋矢、方阵、圆阵等各种战阵的变化。 沈兮瑶一直站在点将台上,注视着士兵的操演。别看只有几百人马,可这些女兵的气势不弱,看到士兵们令行禁止,各种阵法转化间也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阻涩。沈兮瑶的面容上的清冷之色才稍有缓和,微微点点头,表示满意。 操演战阵结束,樊丹舞把自己兵马集合好,已经是快到午时了。 第三章 御前显踪 皇宫的御花园中。 大魏皇帝杨恪端坐一座凉亭内中面带微笑,右手不时轻抚自己的三绺髭髯。 左右两边坐着都是大魏朝堂之上跺跺脚洛京城四颤的主。 大皇子杨霖,丞相褚如朋,尚书令成康铭,太尉裘怀辛,镇国将军冀北侯沈敖,辅国将军姜甫秋等人。 杨霖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如冠玉。跪坐在杨恪身后,一举一动谦逊无比。 褚如朋居左,须发都已花白,眼角堆满了皱纹。一条玉带束着紫袍,玉带上挂着显示身份地位的鱼袋。历经大魏三位皇帝。 褚如朋下手位置坐的是尚书令成康铭,虽是一身文官打扮,却有一身正气,望之令人生畏。 沈敖居于右侧首位。沈敖也是三朝元老,更兼有侯爵在身。杨恪称其为大魏柱石。 太尉裘怀辛居于沈敖下手,虽是一文官,却领着武职。主管这大魏全部兵马。 再之下是一个中年老帅哥。 在座所有人的长相也都不差,还有各自的气质加成,可在这人面前都都有点自惭形秽。 这中年老帅哥是辅国将军姜甫秋,因擅长水战,统管着大魏江北防线。 近期朝中并无大事,今年更是风调雨顺,无甚灾祸。皇帝也乐得放松一下,与一众近臣随意闲聊。 谈笑间,正巧沈兮瑶带队巡逻至此。 沈敖背对着沈兮瑶毫不知情。而面对沈敖坐着的几人,看了看沈敖,又瞅了瞅正在逐渐走近的沈兮瑶,打趣道:“沈侯,你家虎女到了。” 沈敖扭回头看了看孙女,又转回来,面色似有不悦,眼中也有些不屑。可转眼间却又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老夫岂敢与壮缪侯相较。” 杨恪看了看众臣,也顺着目光看去,又对一直陪在身边的内侍大伴常迶招了招手。 常迶赶紧低头塌腰,耳朵凑在杨恪前听了听马上退开,又对其他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沈兮瑶走到凉亭前停了下来,努力收敛了脸上的清冷之色,又整了整身上的装束,才走进凉亭。 看到亭中众人,连忙行礼道: “参见陛下。见过大皇子,各位上官。” 然后又专门面向沈敖。 “祖父。”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 “平身吧。” 杨恪挥挥手,又接着说。 “刚才正说起京中这些年轻一辈,在座的诸位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 沈兮瑶再一躬身。 “不敢承诸位上官谬赞。” “可不是谬赞。” 辅国将军姜甫秋开口笑着接过话头。 “先不说你的武功身手力压京中年轻一辈;兵法韬略也有独到之处。再加上你的容貌也属上佳之选,而且更是听说京兆尹还曾亲自登门,感谢你出手教训那帮纨绔子弟。就是……” 姜甫秋顿了一下,有些惋惜道。 “就是性子冷淡了些。” 沈兮瑶撇了一眼姜甫秋。 在座的这些人里,辅国将军姜甫秋,是和自己家里关系最好的一个。 姜甫秋也是行伍出身,从一个小卒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高位。而且还和自己的父亲相交莫逆。 他的儿子和自己也有同门之谊。 “沈爱卿,沈校尉快十七了吧?选好如意郎君了没?” 杨恪笑着问向沈敖。 “陛下,你是清楚微臣家中的情况的,我不可能让瑶儿外嫁,只能招赘。可是好男儿不愿名声有损,差的我又看不上。” “哎!”想到沈敖一家的事情,杨恪不由得感叹道。 “我大魏欠你冀北侯良多啊!” “陛下,言重了。我沈家世代从军,马革裹尸于我沈家而言,是最高的荣耀。”沈敖郑重地起身拱手行礼道。 在座所有人闻言,都不由得暗暗叹息。 沈敖的父辈就是军中悍将,跟随大魏的开国皇帝征战天下。 沈敖他本人从小就跟随父亲于军中崛起,一生中经历大小近百战,积功至二品镇国大将军,冀北侯。 沈敖膝下原有四子一女。 长子沈常坤,十五年前战死金陂关。生前虽有一妻一妾,但其妻在生子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妾氏,就是沈兮瑶的母亲。是和沈常坤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对沈常坤用情极深。在操办完丈夫的丧事后,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也撒手人寰,只留下沈兮瑶一人。 次子沈常锋。聪明异常天赋异禀,是沈敖最看重的一个儿子,沈敖也在这个二儿子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奈何上天作弄,早早夭亡。 三子沈常永刚刚完婚不到半年,便接到军令驻守西北。在与后秦的一次冲突中受伤,却没有来得及处理伤口,致使伤口感染,最后患溃疡而亡。只留下妻沈周氏,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五子沈常杰只有十几岁,就作为沈敖的亲兵,随着沈敖上了战场,同样在十五年前战死金陂关。 女儿沈灵儿倒是长大成人,出落的亭亭玉立,已嫁作人妇。 偌大的冀北侯府,只有沈敖、沈兮瑶以及沈兮瑶的婶娘周氏。三代只剩下三人,虽称得上一句满门忠烈,可也后继无人。 “沈侯,不必多礼,快请坐。”杨恪连忙说道。 “要不朕下道旨意,帮你沈家选婿?况且中正府里也有不少青年才俊,总有合适的。” “多谢陛下,此事还要看瑶儿自己的意思。” “哦?沈候此话却有意思。婚事无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沈校尉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可你沈候说话沈都尉也不敢不听吧。” 一旁的太尉裘怀辛插话道。 “正是因为瑶儿的父母都不在了,我愧对瑶儿,才让她自己做主。” 杨恪回过头对沈兮瑶:“兮瑶,你是怎么想的?” 凉亭中君臣几人一直聊天,却没人注意到此刻沈兮瑶有了一些变化。 沈兮瑶丹凤眼中原本英气十足的眼神变得空洞,随后马上又有了光彩,只是的冰冷眼神不见了,相反充满了平和的神色。 “沈校尉?” “瑶儿?” 杨恪问完,沈兮瑶缺半天没有回应,沈敖疑惑地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沈兮瑶嘴角微微上翘,千年冰山瞬间解冻。却又努力地抿成一条线,随后开口,语气平平淡淡的,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清冽。 “陛下,你刚刚说什么?” “放肆!” 沈敖有些脸黑的呵斥了孙女一句。 杨恪则笑着摆了摆手。 “无妨。” 之后,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沈兮瑶眼睛转了转,也没有行礼,轻飘飘的开口说了一句。 “家仇未报,无以成家!天下未平,无以成家!” 在座的人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眼神集中在这个不到十七岁,穿着男装,显得英姿飒爽的少女身上。 “好!不愧是将门之后。颇有冠军侯之风,沈侯后继有人呐!” 过了一会儿,杨恪拍着自己的大腿赞道。 “闻此言,当浮一大白。”褚朋如捋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赏。 “好孩子,没给你父亲丢脸。”姜甫秋也是一脸的赞叹。 成康铭、裘怀辛也是满脸欣赏之色地看着沈兮瑶。 杨霖眼神闪亮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点儿的少女,少女的身上似乎散发着光彩一般。 所有人都觉得沈兮瑶很不错,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沈敖。 “休得胡言,平天下哪是那么容易的!真等到那个时候,我沈家就绝后了。” 沈敖有些不满地大声对沈兮瑶说道。 孙女给自己长脸,老头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只是沈兮瑶的话说的,让他有点儿着急。 随后沈敖站起来又对皇帝施礼道:“请陛下赎罪,老臣有失家教,让愚孙在圣前大放厥词。” 未等皇帝有何反应,沈兮瑶又开口接话了,而她的话更气人。 “这不是大放厥词,平天下么……,”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似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嗯……也没有多难。” 说完这句话,沈兮瑶有些诡异的笑了笑。然后脸上又恢复了清冷,目光中的平和之色一闪而逝,又变成了原先的英气十足的眼生。 看着君臣几人不同的表现,沈兮瑶有些迷茫,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 刚刚的一段时间,沈兮瑶感觉自己有些失神。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全然不知。 沈兮瑶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直直的站在亭中看着众人。 “住口!岂敢君前放肆,你可将这朝中重臣,这满朝文武放在眼中?” 沈敖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老头胡子都翘起来了。 “沈侯稍安毋躁,气大了伤身呐,快消消气。”褚如朋连忙安抚冀北侯。 “再者说了,年轻人如果没有这股劲儿,那跟你我这样的老头子有什么区别。” “还不退下。”沈敖怒视着自己的孙女。 “末将告退。”沈兮瑶一脸不知所谓,纳闷地对着众人行礼后,转身出了凉亭。 杨恪也安慰沈敖:“沈侯大可不必如此。年轻人嘛!你我在年少之时,不也目空一切么。兮瑶身为女子却有冠军侯之志,你应该高兴才是。” “陛下,臣根本不想让她有此志向,我只盼着她能嫁人生子,为我沈家留后,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我就足矣了。” 第四章 探寻情况 沈敖回到府上,依然余怒未消。把马鞭、缰绳等物扔给身边的亲随,扭过头硬邦邦的扔给管家一句:“瑶儿回来,让她到书房见我。” “是。” 跟随多年的管家见沈敖这个样子,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赶紧退下。 沈兮瑶离开凉亭后,再没有心思随队巡逻了。安排好事情后,直接回到了公厅。 坐在公案后,沈兮瑶一动不动,心中却在仔细地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 良久之后,才开口说话。 “来人。” 门外值岗的兵卒走进房间。 “大人!” 沈兮瑶犹豫了一下,却摆了摆手。 “没事,下去吧。” 兵卒莫名其妙地勘了自己的上司一眼,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 “来人!” 过了片刻,屋内又传出沈兮瑶的声音。 门口的士卒又走进屋内。然后就看见沈兮瑶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却没有吩咐她做什么。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沈兮瑶才再次开口。 “去把三位副尉请来。” “是。”终于得到命令的兵卒答应一声,跑步而去。 不多时,梁小妹、马红、樊丹舞三位副尉依次走进签押房,行礼道:“沈校尉。” “嗯,免礼,坐吧。” 三人坐下,年纪稍长一些的樊丹舞抱拳道:“校尉找我等何事?” 沈兮瑶却半天没有说话。她在心里一直在盘算这件事到底要什么样和其他人询问。 三个人有些疑惑地相互对视几眼。 终于,沈兮瑶还是缓慢的开口了。 “我想问一下,嗯……你们有没有发现过……平时我有过什么……表现不一样的时候?”沈兮瑶断断续续还是把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三个副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疑惑。 “校尉是指什么?” “就是,嗯……,我是否说过一些不符合我性格的话,或者做过什么对我来说,根本不会做的事。” 三人努力地想想了,相互看了看,都摇摇头。 “没有吧!校尉治军及严,在军中一向不苟言笑,没发现过让我等感觉与平时有什么不符的地方。” “是么?”沈兮瑶沉吟片刻答道。 “那今后如果有发现就记下来,我再询问就告诉我。” 三人抱腕称是。 “另外,你们有没有过一种状态。” 沈兮瑶努力回忆着之前自己的状态,又说道。 “就是……你自己感觉过了一瞬,可实际上时间过去很久。在这期间发生了些事情,可你自己却不知道。” 三人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突然樊丹舞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拱手. “校尉,我好像有过。” 然后又摇头道:“不对,不是。” “什么不对不是的。你说来听听。” 沈兮瑶赶忙说道。 “那是在夜里睡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醒来看了刻漏才知道,指过去不到半个时辰。还有一次是我只感觉睡了一会儿,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听母亲说那是那是一种魇。” “魇?那不睡觉的时候会发生么?”沈兮瑶问道。 “好像……没听说过。”樊丹舞努力地想了想回到道。 “那,校尉,你是在白天遇到了魇?”马红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 沈兮瑶摇了摇头。 几人一阵沉默。 她们几个对于其他女子来说,虽然任着不小个官职,但年纪本就大不。一些事情不要说经历过,听都没听说过。再加之沈兮瑶所说之事如此诡异,更是超出了她们的见识,根本就给不了什么建议。 之前沈兮瑶几番犹豫请三名副尉过来,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 见三人也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沈兮瑶微微叹口气。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三人起身行礼道。 在就要出门的时候,樊丹舞又转身说道:“校尉,听说这样可能是因为伤了神,吃些安神的药物可能会好一些。” “哦?是吗?好我知道了。多谢!”沈兮瑶听了点头称谢。 眼看太阳偏西,沈兮瑶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呆在宫中。 她反复思量了多次,在御花园的时候,自己的身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有那种感觉。整理好公务,做好交接安排,沈兮瑶就出了皇城准备回府。 此时的洛京才显示出中原第一大城的风采。 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夹杂在人群中的车辆不得不川流不息。行人太多,车夫不得不小心地驱使着拉车的牲畜。 随处可见一些货郎挑着担、推着独轮车。有时还能看见富有西域色彩的驼队和马队穿行其间。 行人中有行色匆匆着急赶路的,也有三五好友一起闲逛的,途中还呼朋引伴,好不热闹。 走着走着,一个画着葫芦的蓝色布幌映入沈兮瑶的眼帘。 沈兮瑶轻轻咬了咬嘴唇,若有所思地勒住了战马。两名护卫不明所以,也都待住战马。 没有思考多久,沈兮瑶就跳下马来,直接朝着布幌的方向走去。布幌上除了画着葫芦还写三个大字——保安堂。 保安堂是这洛京成中一间比较有名的大药铺。 沈兮瑶一进门药铺,看见正门对面有一个大柜台,柜台里一个穿着褐衫的中年男子,拿着笔正在账本上写写画画。账本的旁边还摆放着一把几近玉化的竹签。 男子身后是一排暗红色的药柜,从左摆放到右占了整整一堵墙。药柜擦拭的锃明瓦亮,显然用了不少年头。两个小伙计拿着戥子正在抓药。药柜顶上还摆放着不少瓷坛、瓷罐,估计是一些做好的成药。 柜台外还有几人正等着拿药。 “掌柜,坐堂先生可在?” 沈兮瑶径直来到柜台前问道。 药店掌柜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男装女相的沈兮瑶,并没有很惊讶,而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神情说道:“女公子可来得正是时候,现在并无他人问诊,坐堂先生正有空闲。请公子稍候,我这就安排人带公子过去。” 转过身又对着小伙计说道:“小五,带这位公子去找颜先生。” 小伙计答应一声,麻利地把手中的活计做完,才走出柜台。 “公子,这边请。” 说完带着沈兮瑶往左边的医室走去。 左间屋中,靠墙摆放着一张桌子。三张胡长条凳围桌而放,角落里还放着一张矮床。 凳子上坐着一个穿着蓝衫的男子,右手支着额头正在休息。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小伙计带着一个穿着男装女子走进来。 坐堂先生的年纪不小了,眼角刻画着深深的皱纹,三绺长髯中夹杂着花白。 “颜先生,这位公子要诊病。”小伙计见坐堂先生已经坐起,行礼道。 “好,你去忙吧。” 坐堂先生温言答道。 小伙计转身退出医室。 “公子请坐。”坐堂先生一伸手,示意沈兮瑶坐下。 沈兮瑶坐在对面的长凳上,问道:“听闻先生姓颜?” “不错。敢问公子身有何恙?” “颜先生可知魇?” “魇?是梦魇吗?老夫倒是知晓一二。魇并非病症,也无需用药。只是日间焦虑有些失神而已。” 沈兮瑶不知如何描述自身的情况,颜先生又错接一通,成功的把话题转歪。 “那白天会发生么?” 颜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只要是睡着就有可能发生梦魇,不分昼夜。” “那醒着就不会发生喽?” “老夫还从未听说醒着会梦魇。” 听了颜先生的话,沈兮瑶陷入了沉思。 手下和自己认为是魇,而坐堂的大夫却否定了这种说法。自己在御花园中的那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考虑片刻,沈兮瑶抬起头。 “多谢颜先生解惑,这是诊金。” 说罢,站起身了,从荷包中掏出十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 颜先生笑着把钱推了回去。 “公子不必了。只是简单地问诊,用不着这许多铜钱。况且,看样子还未能为公子解惑。” “虽说未能解我心中疑惑,但请先生不用客气。” 见沈兮瑶执意要给钱,颜先生捋了捋胡须。 “老夫也不好拂了公子美意。这样吧,老夫替公子诊诊脉。” 沈兮瑶想了想。 “也好。” 说吧,复又坐下,解开右手的护腕,露出皓白如玉的手腕,抬手放在脉枕上。 颜先生探出三指扣在沈兮瑶的手腕上,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捻着胡须。 过了一会儿才放开手,睁开眼睛。 “公子身体无甚大碍,只是有些体寒,公子要多多注意。” 沈兮瑶一边整理右手的护腕一边道谢。 “日后如有其它可帮上公子的,公子尽管来找我。” “一定。告辞!” 说完沈兮瑶走出诊室,离开了保安堂,往家里赶去。 刚进府门,老管家沈安就迎了上来,微微一礼,问候着沈兮瑶说:“小姐回来了。” “嗯。” “侯爷吩咐,让小姐一回来就去书房。” “祖父在书房等我?”沈兮瑶眼神中包含有一丝疑惑。 “不错,而且看公爷脸色不太好,小姐多加小心。” 第五章 书房对话 沈府书房中,沈敖依然面沉似水。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偶尔坐在登子上,却又耐不住烦躁,马上又站起来,接着来回走动。 沈敖毕竟是行伍出身,虽说是家中传承,可书房布置得简单粗犷。 书房里外有两间屋子。 里屋的门关着,看不到里边的布置。 外屋正对门口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方桌,上边放着一盏茶,左右分宾主摆放着两张椅子。 主位一侧靠墙放着一张书案,上面凌乱的摆放着些纸笔和一些书卷。 墙上还挂着一把宝剑,既是镇宅,又是防身。 敲门声响起,沈敖扭头对着门道:“进来。” 沈兮瑶推门走进书房,在沈敖的怒视下走到近前,一福道:“祖父找我有事?” “跪下。”沈敖喝道。 沈兮瑶一声不吭,轻轻地跪在地板上,却倔强的挺直了腰杆看着沈敖。 “怎么?不服气?今日在圣前,大言不惭地说出那样的话。你将满朝文武视作何物,你一个小丫头,安可如此狂妄。” “……” 沈兮瑶张了张嘴,却无从辩解。尽管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性格使然,又让她不愿认错。 沈兮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耳中虽有沈敖训斥的声音,可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脑中一直回想着白天的事情。 感觉祖父训斥了自己好久,最后只听到一句:“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等到沈敖说完,沈兮瑶才开口询问。 “你……” 沈敖的火气腾的一下起来了,哼了一声黑着脸,甩甩袍袖走出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老管家沈安走进书房,将沈兮瑶扶起:“小姐,你起来吧。侯爷出府了,估计得晚些才能回来。您先回房吧。” “祖父他去了哪里?” 老管家摇了摇头。 “老奴不知。” “我知道了,多谢老管家,我还是在这里等祖父回来吧。” 说罢,沈兮瑶又重新跪在地上。 “哎,小姐,你何苦呢?地下凉,对身体不好。” 沈安劝了一会儿,沈兮瑶根本不为所动。 老管家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出书房。 不一会儿沈安又端着一个小托盘,回到书房。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几碟小菜。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谢谢管家,先放桌上吧。” 沈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兮瑶,摇摇头无奈地退出了书房。 此时天色已晚,各家各户都开始亮起灯烛。在烛光的映衬下,在另外一座府邸内,一座小楼内传出少女的嬉闹声。 小楼并不奢华,却很精美。楼内的布置显然用了心思。显示这主人的温婉细腻。 这里与沈兮瑶的闺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儿才是也一个大家闺秀房间该有的样子。 轻纱漫卷之下,两名少女正围在一张桌案前。一名少女轻轻放下手中的墨锭,又掀起盖在纸上的一方丝帕,露出里面的一副还未完工的仕女图。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您继续画吧。” 坐着的少女轻嗯一声,把目光从一旁的铜镜收回来,抓起一杆手笔,小心地在画纸上涂抹勾勒,不时还要再看一看镜子。 丫鬟则站在少女对面,目光在自家小姐和画上不停的流转。 “小姐,真好看呀。” 少女瞥了丫鬟一眼,有些嫌弃。 “哪里好看?” “小姐长的好看,画的画也好看。都好看!” 少女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不满地看了丫鬟一眼,娇嗔道:“油嘴滑舌!” 丫鬟有些不依的叫屈。 “哪有!” 确实,丫鬟并没有说瞎话。少女确实长的不错。一张有些婴儿肥的圆脸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散发着光彩。 少女的五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把五官单独拿出来,每一样都很普通,可是把这些组合在一起,却是一张十分耐看的脸,而且越看越觉得好看。 “说的不错,我孙女确实貌美。” 主仆嬉闹间,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少女翻了翻白眼,有些抱怨道。 “这是什么风把褚相吹来了。” 褚如朋也不答话,呵呵地笑了笑走到桌案前,查看孙女的画作。 少女站起来,带着丫鬟在一旁行礼。 “嗯,画功倒是有所进步,不过就是匠气重了些。” 少女抓着褚如朋的袖子就是一通摇晃,撒娇道:“祖父,您来看我,就是为了嘲笑我么?” 褚如朋十分享受孙女的撒娇,任由孙女抓着衣袖捻须大笑。 “好了,好了!我不是还夸你画功见涨了么。” 少女甩开褚如朋的衣袖,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水,双手送到褚如朋的面前。 “祖父,请用茶。” 褚如朋轻嗯一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便放在桌子上。然后仔细打量孙女。 少女被看得有些发毛。 “祖父,怎么啦?” 褚如朋感慨道:“看见你们,才知道我是老了。” “祖父怎会有如此感受?” “今日在御花园中见到了一个小家伙,和你一样也是女子,说的话却挺有意思。” 少女眼珠转了转。 “我来猜猜!” 也不等褚如朋说话,就继续说道:“朝中女官最高不过从五品,根本没机会见到陛下。在宫里居住的公主和女官不涉朝政,不会说出让褚相感兴趣的话。那么就只有在宫中值守的天凤军了。想来普通士卒不会引起朝中重臣的注意,这就只有三位校尉了。我虽不知天凤军今日是何人领队。但想必就是她们三人之一。” 褚如朋老怀大慰,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褚如朋的孙女!猜的很对。” 褚清莹很是得意地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蹦跳着到了褚如朋身后,伸手按摩着褚如朋的肩膀。 “祖父,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还不等褚如朋说话,门外就有仆妇走进门口行礼道。 “老爷,管家在院外等候,说是沈侯到访。” 褚如朋有些诧异的看着传话的仆妇,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 “这老家伙。老都老了,心思怎么反而重了。” 又对褚清莹说道:“这回知道是谁了吧。” 说罢,站起身来。 “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这老家伙。” 天色越来越晚,已到戌时。 终于,冀北侯府门前一阵喧闹。 沈敖刚一回府就直接来到了书房,看了看桌上摆放的一口未动的白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起来吧,别跪着了。几位大人念你年幼无知,原谅你了。” 沈兮瑶默默地站起来,有些不解地看着直接的爷爷。 “祖父,您今日不必如此的。” 想起白天事情,沈兮瑶心中有些烦躁。 “哎,孩子。” 沈敖长叹一声。 “你也不要怪我过于责备于你。 要知道我们冀北侯府在朝中只剩你我祖孙二人。虽说我们在军中还有一些关系在,可是那些都是些粗人,让他们上阵杀敌,一个比一个积极。可要论起在朝中论事,就大大不如了。再说毕竟是在军中,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在朝中,冀北侯府既无依靠,又无爪牙。你只是个小小地正六品校尉,目前虽说有我在,也有圣人的圣眷在。可是,圣眷又能维持多久?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冀北侯府怎么办?” 沈敖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一旦我死之后,朝廷会收回冀北侯的爵位。沈家就剩下你了,要是再没有了诸位大臣的帮扶。到时候你怎么办?我就算到了地下,也没有脸见你的父母呀。” 沈兮瑶听完沈敖的话,不由地沉默起来,最后只是福了一福,退出了书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兮瑶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 “我不会让沈家没落的!” 说完推门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闺房,沈兮瑶吩咐下人找来芸香后,就坐在圆桌边,刚倒了杯水,芸香就走了过来。 “小姐,你找我?”芸香施礼道。 沈兮瑶抿了口水,微微点头。随后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抬起头一句话也不说,冰冷的眼神盯着芸香看。 “小姐,你要干嘛呀?你这样,我好害怕。” 芸香被一直这样看着,有些慌张。 过了好一会儿,沈兮瑶才收回目光,缓缓开口,可语气格外的严肃。 “芸香,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只问你一次,你要如实回答我。” “小姐,你要问什么?” 芸香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有没有做过或说过什么我平时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 芸香眼光中闪过一种果然会这样的神色,稍纵即逝。 “没有,小姐。你从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止呀。” 沈兮瑶眯了眯眼睛,声音更加冰冷 “真的没有?” 芸香正了正自己的神色,举起手说道:“小姐,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有表现的奇怪的地方,也没有听你说过任何奇怪的话。” 沈兮瑶死死地盯着芸香看了半天,见小丫鬟一脸认真的表情,最终长长地吐了口气。 “好吧,你下去吧。” 芸香退了几步,一转身吐了吐舌头。小手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要走出房门,又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一福道:“小姐,再有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我们……” “还按以前的准备吧。” “是。” 第六章 正主现身 “梆,梆梆。” 又是三更天。 沈兮瑶秀楼的灯光又亮起,影影绰绰的人影到倒映在窗纸上。很明显,这个时候醒来的不是沈兮瑶的本体意识。 他睁开眼睛,呆呆地望向黑乎乎的床顶。过了好一会儿才翻身起来,只点亮卧房的灯烛。侧坐在梳妆案前一动不动,一只手放在案上微微颤抖,两眼空洞洞,根本没有焦距。 白天所发生的事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近两年以来的最冒险的一次。他第一次在沈兮瑶的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强行驱逐本体意识,抢占身体的控制权。 这种举动一定会引起本体的怀疑和注意,和他一贯的谨小慎微的做法相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方世界。 可老天既然安排他来了,他总不能像老鼠一样每天晚上偷悄悄的出现。况且他已经像一只老鼠一样过了快两年了,每次都是只能跟一个小丫鬟说话,还不敢多说。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烦了! 他的意识和沈兮瑶的本体意识,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两个人的见识、习惯、特长都不一样。 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慢慢让本体接受他的存在,这个不是太难。 可是让世人接受沈兮瑶表现不一的情况,这就比较麻烦了。 在这个神鬼之说盛行的年代,要是沈兮瑶这个小姑娘被人说成是鬼神附体,那可能是要被烧死的。 到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可是却会连累一个女孩子,甚至一个家族陪葬。 想要避免这种结果,只能考虑走上层路线。让魏国的朝廷,从皇帝到大臣都接受他的存在,从而保证他和沈兮瑶的安全。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得让魏国的朝廷知道自己有用,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让大魏朝堂从上到下都为他和沈兮瑶站台说话。 也因此他才会在白天的时候冒险出现,并且效仿狂生,口出狂言引起皇帝的注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笑了笑。看来狂生这一招还颇对古人胃口。 他抬头看着梳妆案上的铜镜,镜中清晰的映出一张精美的面容。他忍不住吐槽:谁说的铜镜照不清楚的?眼前的镜子虽说不如玻璃银镜纤毫毕现,但也能照的清清楚楚的! 吱呀一声,芸香又端了托盘进来。有些奇怪的看看了昏暗的外屋。借着里屋的光亮把托盘放在书案上。走近沈兮瑶的身边。 “舆图我拿来了。” “先放着吧,今天没心思看了。日间无事的时候,你和紫菱仔细临摹一副,原本送回书房。” “是。” 芸香又想起之前的事情,问道:“天黑以后,小姐曾问过我些问题,我……” 芸香的银牙紧咬着嘴唇,面色阴晴不定,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我没有和小姐说实话,帮着你遮掩了过去。” 说着眼中泪花闪烁。 显然帮着别人欺骗自家小姐,让芸香觉得很愧疚。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芸香的肩膀。 “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家小姐好,你并没有做错。” “可你也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吧。真到了有一天小姐知道了这件事,我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吧。” 他却沉默了。 是啊! 来这个世界快两年,他都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 沈兮瑶身边的贴身丫鬟,因为贴身陪伴,早就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刚开始的时候让自己用神鬼之说吓唬住了她们。为了沈兮瑶的安全,她们不得以只能替自己保守秘密。 现在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行走在太阳下,少不了经常出现。沈兮瑶定然会发现他的存在。 而最麻烦的是自己自身的情况。 自己每天只有一次上线机会,而且上线的时间也有限制,只有三个小时,换算成现在人的说辞,只有一个半时辰。 上线的时间还不能累积。今天要是不上线,或者上线的时间不够。明天还是只能上线一次,还是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想要做些事情,就少不得沈兮瑶的配合。什么事情也不告诉她们,显然不可能。 “如果实在瞒不住,你就说我叫穆建明。” 思量了半天,穆建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洛京城南三十里的伊阙谷有一座山,河水在山脚下蜿蜒流淌。 山坳里隐藏着一个小村子,村外的河边上,立着水车,随着河水吱呀作响,不停地转动着。 农夫操着农具在地里忙着农活,地里的庄稼长势极好,农民们眼里满迎接丰收的欢喜。 村妇们聚集在村口闲聊着,却不会停下手里的活计,有几个村妇正要起身回家准备晚饭。 村里的学堂传出孩童的阵阵读书声。村里几个作坊一片热火朝天。整个村庄一片桃源景色。 闲聊的村妇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聊天声慢慢停了下来,支起耳朵都在仔细地寻找着什么声音。 “叮铃,叮铃……”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从远处传来,村妇们纷纷望向通往村外的路上。一架马车慢悠悠地向着村子驶来。马脖子上栓的铃铛随着马匹的走动,叮当作响。 车辕上坐着一名车夫,倚靠在车厢上,一条腿踩在车辕上,另一条腿很自然地耷拉在外。头上带了一个斗笠,斗笠压得比较低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一根草茎被叼在嘴里,不停地抖动着。 “是李姑娘来了。” 村妇们忙停下手里的活计,也顾不上闲聊,纷纷起身,欣喜地向马车围拢过来 “李姑娘来了。” “李姑娘,这次来能长住些日子吧?” 听见村民的声音,车夫“吁”了一声,让马车慢慢停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挑开车帘,钻出车厢跳到地上,笑吟吟地和众人打着招呼。 少女一身月白色的男装,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既显得精明干练,又有一丝潇洒风流的韵味。 还没走到村口,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在几名村民的陪伴下就迎了出来。 “哈哈,李姑娘,这次可来得有点儿晚了。” “嗯,你们传信儿说有好消息,我这紧赶慢赶的,路上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三郎,让你娘带人把客房收拾出来,杀只鸡赶紧做点好吃的。” 老人对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安顿着,小伙子听完后,撒腿就往村里跑去。 “张老伯,把客房收拾出来就行了,不用太客气。” “李姑娘你可是我们村的贵客,我们这能有现在的样子,多亏了姑娘指点,我哪能怠慢了您。再说了,我们这老张庄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好东西能招待的。” 说着话众人一起走进村子的祠堂。闲聊几句之后,张伯就把无关的村民打发下去。 少女这才问到:“张老伯,你让人捎信说,你们把东西做出来了?” 张伯面有喜色说道:“是呀,终于做出来了。冯铁匠带着几个徒弟试了有半年,方圆几百里能买到的铁矿石都买了个遍,把姑娘留下的钱都快花没了,终于做出来了。” “喔?有成品吗?” “有!冯铁匠打了几把兵器,我们试了试,寻常的刀剑对上就会受损,多砍几次就会断掉。可惜我们没有甲胄,没办法试。” “先不说那个,先把那些兵器拿来,让我看看。” “已经安排了,一会儿就到。” 说话间从门外走进一人。身材不高,双臂裸露在外,肌肉虬结,右臂明显比左臂要粗上一圈,黝黑的脸上闪着亮光。身前还挂着皮质的围裙,手里提着明晃晃的一把长剑。 “李姑娘,俺终于弄成了,拿来给你看看。” 来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振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少女接过长剑,细细打量。长剑闪着寒光,天然形成的云纹遍布剑身。掐住剑柄和剑尖,两手一用力,长剑弯成了弓形。一松手,剑身瞬间恢复原样。 再屈指一弹,长剑顿时发出一阵轻吟。 “好!冯铁匠,不错。要给你记一大功。” 姓李的少女兴奋地说道。 “也没什么,还要多谢姑娘指点。姑娘送来的那封信,虽说不长,却都点在了关键上,让俺毛……毛……毛什么来着。” 冯铁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茅塞顿开。”少女笑嘻嘻的接道。 “对。对。对。茅塞顿开,跟学堂的杨先生学了好久,还是不怎么会。” 祠堂内的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这些炼制技艺,都记下来了么?” “都记下了。每次试制,俺都会把杨先生请去,他把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这冯铁匠手往后一摸,从后腰拿出厚厚的一卷书册。 “喏,所有的记录都在这呢。” 少女接过书册,仔细地翻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铁矿石的产地、特性等信息,以及炼造过程中每一步的详细记录。 少女随后抬头看着冯铁匠。 “按照上面记录的内容,任何的铁匠都可以打造出这样的刀剑吗?” “没错。只要按上面写的,随便找一个铁匠都能打造出来。” 第七章 村中事务 少女似怕被别人抢走,双臂把书册环抱在胸前。 “那好,这本我走的时候就带走了,你让杨先生再抄一本出来。” “不劳烦杨先生了,俺都记在这里了。”说着冯铁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少女笑吟吟的道:“冯铁匠,你好狡猾呀。” 冯铁匠面色一正,一脸认真的模样。 “承蒙姑娘看得起俺,给了俺这个机会,让俺做炼出了这样好的精铁。俺发誓,这辈子都跟着姑娘。姑娘让俺干啥俺就干啥。没有姑娘的同意,就算是俺的子孙,俺都不会传下去。” “冯铁匠言重了。这手艺还是可以传家的,不然我家小姐也不会把那封信给你。不过你要研究出更好的精铁来。” “那就多谢姑娘了。姑娘的大恩,俺老冯无以为报。” 说着冯铁匠就跪倒在地,对着少女不停地磕头。 少女连忙躲开。 “冯铁匠你这是干什么,不必如此。” 冯铁匠一脸真挚的道:“姑娘,你不知道,对于手艺人来说,给子孙留下千顷良田,也不如一技在身。”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少女也收住笑容,扶起冯铁匠。 “不过以防万一,这个册子还是让杨先生再抄录个副本吧。” 冯铁匠点头答应。 “还有,我要试一试这把剑。” “没问题。进来吧。” 冯铁匠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从门外又走进四个人,每人手里都抱着几把刀剑。 “你,你。你们两个帮李姑娘检验一下这把剑。” 说着从少女手中接过长剑,交给了其中的一个人。 两人也不多话,拉开架势,手中的刀剑就斩在了一起。 没几下另一个人手中的单刀已经变成锯了。 “停!换一个。” 冯铁匠赶紧叫住两人。刀剑再互斩,那把刀就得断成两截,上半边刀尖指不定飞到哪去。这又是在室内,容易伤到人。 又接连砍坏了好几把寻常的刀剑,冯铁匠看了看少女。 “继续!” 少女一直盯着场中,眼都不眨地吩咐。 “继续!” 冯铁匠有些心疼地招呼一声。 终于,那些寻常的刀剑都损失殆尽。而那把长剑也断成了两截。剑尖连同半尺多长的剑刃插在一面墙里。 “好!” 看见长剑终于断了,少女却拍手叫好。 冯铁匠嘴角抽了抽有些疑惑的看着少女。 不单是他,在场的几人都怀疑少女是不是路途太疲惫,都开始说昏话了。 “剑利于挑刺,不利于劈砍,能做到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对了,还有成品没有了?” 看着祠堂内这些人的表情,少女大概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解释道。 “有!还有一把刀。” 这时,那名换做三郎的少年又走了回来。张伯看到他,连忙对两人说:“李姑娘,时间不早了,饭准备好了,先吃完饭,再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冯铁匠带着几个徒弟有些不好意思的劝说着。 众人一起把李姓少女送到祠堂不远处的一座院子内。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房子明显要比村里其他的房子都要好,也干净得多。几名村妇还在灶房里不停地收拾,正房里已经点上了灯,屋门打开着,屋中的桌子上摆放着饭菜。 张伯带着几人进到院门前拱手道:“李姑娘,早点休息吧。我等就先告退了。” “那好。就听张伯安排了。” 等众人纷纷离去,少女才走进屋子。把冯铁匠给的刀随手放在桌上,开始吃饭。耳中还能听到张伯的吩咐。 “三郎,让你娘她们照顾好李姑娘。你去给姑娘的马刷洗干净,备上上好的水和草料。再把柱子他们找来,晚上给李姑娘巡夜。”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头戴斗笠的中年车夫走了进来。 少女正埋头大吃,听到声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吃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周叔,一起来吃,她们做的菜很好吃的。” 车夫宠溺地看了一眼正在和桌子上的饭菜奋斗的少女,笑了笑。 “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说着随手把头上的斗笠取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刚刚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秀儿姑娘,这个地方你经营得不错。” 少女终于放下了筷子,掏出随身手帕,擦了擦嘴。 “这没什么,这里村民淳朴,只是对他们好,他们会加倍回报你。而且小姐给的办法也很好用,我只不过是替小姐办事而已。” “不用这么说,这也少不了你劳心劳力。” 说着,中年人瞅见了桌子上的刀。拿在手中掂了掂,仔细打量。 这把刀有两指宽,刀身修长,刀背厚实,刀刃闪着寒光。整把刀是仿照环首刀的样式打造的。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将刀身放平,轻搭在手指上。刀晃晃悠悠,如天平般上下晃动,但就是不掉下来。随后又双手抓住刀柄虚砍了几下,随手挽了个刀花,左手呈剑指,手心朝上,将手指指背贴在刀身上,从吞口处一直捋到刀尖处。目光也随着手指移动。 “不错,好刀!” 中年人不由地发出一声赞叹,有些爱不释手。 “当年要是有这样的东西,我还能多砍下十几颗贼首。弟兄们要是有这样的好东西,或许能多活下几人。” 说道最后,中年人语气有些落寞。 少女知道家中的这位车夫。姓周,因在家中排行老六,家里就起名周六。原是沈常坤帐下军卒,沈常坤为其改名叫周禄。金陂关之战后无意继续在军中任职,就投到冀北侯府的门下,替沈家打理封地内的一些事情。几个月前被自己说动,跟着自己替小姐做一些事情。 “周叔,你又想起了你那些袍泽?” 少女轻声安慰着周禄。她知道金陂关一战是周禄心中永远的伤痛。 周禄摇摇头,长出了口气。 “没什么,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周禄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李秀儿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 有些没睡醒的她眯着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看了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随后抓起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嘴里还不停的哼哼着,被子上显出了一个大蛆般不停扭动的轮廓,扭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又过了一会儿,李秀儿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拥被坐起。有些困顿地睁开眼睛,极不情愿地打个哈气,伸了个懒腰,露出缠绕在白腻修长脖颈上的两根细带,以及精美的锁骨和两只圆润的…… 肩头! 梳洗过后,李秀儿换回女装才走出房间。捧着一只大碗,毫无形象的蹲在屋檐下,一边往嘴里划拉一边瞅着院里的情形。 院子里,三郎和柱子等几名少年随着周禄的口号声正在练拳,一板一眼及是认真。周禄在几人中间来回走动,不知从哪折了一根树枝,正不时指正着几人的动作。 “不知姑娘今日有什么安排?” 等李秀儿送回碗筷再出来的时候。张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先去冯铁匠那里吧,其他的之后再说。” “好,那老朽就陪姑娘走走。” 铁匠铺并不在这个小村子里,而是在村外靠河的位置。 一进铁匠铺里,最吸引眼球的是一个巨大的皮囊。皮囊吊在房梁上,一头以连杆连接着一个水车。水车转动间,连杆不停地往复推动着皮囊。皮囊的另一头以管道连接着炼铁的炉子,皮囊正伸缩着,大量的风被吹进炉子,炉子里的火发出刺眼的光芒。 冯铁匠正在指挥着几个徒弟打造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一个徒弟眼尖,看到李秀儿和张伯走过来,连忙示意。 冯铁匠回过头这才看见两人,让徒弟们继续干活儿,自己迎了出来,连忙施礼。 “李姑娘,村长。有什么事吗?” “冯铁匠,我想验证一下这本册子里的东西。另外,炼出的精铁,你亲自动手,照图上的样子、尺寸打造出来。” 说着,李秀儿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张图纸,交给冯铁匠。 冯铁匠接过来看了看图样。 “这个倒是不难。可是,要打出东西来需要几天。姑娘要在这里一直等着么?” “不。你先陪着我一起在村子里转转。冶炼精铁的事情,让你的徒弟们来。精铁炼出来以后,我会带走一部分。剩下的你来用,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交给我就行。” “好,姑娘稍等,我安排一下。” 说着冯铁匠又回到铁匠铺,把徒弟们都召集起来,吩咐了几句,随后又到后面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 几个人从铁匠铺出来,直奔村中的学堂。 村中的孩童不分男女,俱都坐在学堂中,跟着一位身着蓝衫却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老先生,大声地朗诵着。 李秀儿认得此人,正是冯铁匠口中的杨先生。 而杨先生则一手拿着戒尺背在身后,在学堂里走来走去,遇到不认真的孩童,就用戒尺轻轻拍打一下,以示惩戒。 见几人进来,杨先生也不停止。继续教导幼儿读书。 冯铁匠刚要开口呼喊,被李秀儿阻止,几人只是在外边看了一会儿就悄悄地离开了。 第八章 大朝议事 一整天的时间,秀儿把村子转了个遍,大体上掌握了村子里的基本情况。等黄昏的时候,众人才又回到铁匠铺。 冯铁匠的几个徒弟安耐不住喜悦地站在门口,恭候这几人的到来。 看着几个徒弟的神色,冯铁匠有些嫌弃的问道;“怎么?成了?” 几名徒弟中,有一个略显稳重的回答道:“师傅,成了。” 说着从身后几人手中接过一块铁锭,交给冯铁匠。 “还请师傅查验。” 冯铁匠接过铁锭,在手里颠了颠。然后从一个徒弟手中接过一把小锤和一把凿子,在铁锭上不同的位置上使劲地敲打着,敲打几下就会仔细观察一下铁锭和凿子的情况,最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姑娘,请过目。” 李秀儿笑嘻嘻地摇了摇头。 “冯铁匠,我又不懂打铁,看不出好坏的。” “姑娘请看。” 冯铁匠托着铁锭给秀儿解释。 “炼成的精铁,不能太硬,也不能过软。软了的话,不仅做不成刀剑,连锄犁也做不了,一用就会卷刃。过硬的话又会变脆。刚刚我用凿子试了试,这块铁锭并没有碎裂开,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迹。所以这块精铁是炼成了。姑娘这下放心了吧。” 秀儿点了点头。 “那好。还要烦劳你把它分成两份,我带走一块,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好,请姑娘放心吧,明日我就动手。” 七月十五,朔望大朝。 沈兮瑶今天起得比往常都要早,一切都收拾停当以后,和爷爷沈敖一同出了侯府。 沈敖一身紫色朝服,手捧竹制笏板在前。沈兮瑶并未穿那身玄色男装,而是顶盔挂甲,一身暗红色皮甲披挂在身跟在沈敖身后。 初一、十五乃是大朝,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 沈兮瑶官居校尉,奈何官职差了点儿,还没有上朝的资格。但是作为御林仪仗,她是要随王伴驾,在御前值守。 此时天还未亮。一路上,一串串灯笼在快速的移动,各级官员的轿子、马车紧随其后,向着皇宫汇聚。 皇宫前的广场上,已经有不少官员在等候了。见到沈敖过来,纷纷上前行礼。 “侯爷早。” “老将军,有礼了。” 沈敖笑着拱手回礼,随后就与几位关系较近的官员在一起低声闲聊。 沈兮瑶并没有等在宫前,和爷爷打了个招呼后,便从皇宫西侧的城门进入皇宫。汇合了天凤军中几十名女兵,一同到紫宸殿前值岗。 寅时三刻,宫内钟楼上钟声响起,随之皇宫的宫门大开。 等候在宫前的官员停止了交谈,开始进入皇宫。 宫内羽林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威风凛凛地顺着道路从宫门一直排到紫宸殿前。远处,另有羽林卫的小队在不停地巡逻。 百官没有人敢说话,按照文武分列左右,再按官职大小排好顺序,静静地顺着青石路面来到紫宸殿。 卯时一到,“皇上驾到”的声音,由远而近次第响起。 杨恪一身明黄色朝服,抬头挺胸,缓缓地从紫宸殿后边的通道走进大殿。冕旒的十二条旒,轻轻摆动遮住龙颜。几名宦官宫女低着头在一旁伺候。 沈兮瑶就站在丹陛之下,右手扶着插在腰上的剑柄,保护着皇帝。 紫宸殿内外一众官员同时行礼,山呼万岁。 杨恪缓缓坐在龙椅上,微微摆手示意。身边的宦官弯腰领命,随后站直身子,面向众官员,拉着长声,抑扬顿挫道。 “众卿平身!落座!” 一众官员行礼谢恩。殿内的官员跪坐左右。 “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宦官又例行公事的喊出一句。 “启禀圣上,臣有本奏……” “微臣以为……” 各部官员将半个月内各项事情一一上奏。众位大臣经过商议给出对策,而杨恪对这些事,大多会点头准奏。 其实这些事情,杨恪都已知晓,早已经在私下与宰相及各衙门主事官员做出了安排。此时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通过朝会可以看出,大魏的各项政令实施的都还不错,各级官员也没有尸位素餐之辈。 一转眼已过去近两个多时辰。 鸿胪寺少卿季恽有些忐忑地捏了捏袖中的奏折,咬了咬牙站了起来,走到殿中间,施礼后禀报。 “启奏陛下,微臣还有本上奏。”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昨日申时所收到的加急文书。今年万寿节正值陛下整寿。南楚、蜀国、后秦等国上书……” “哼,什么南楚、西秦,此乃国贼。叫他们逆楚、叛秦才是。” 还不等季少卿把话说完,就有人出言痛斥。 百官扭头看去,说话的是御史袁淮。 季恽刚要开口,却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现在说这些有用么!徒逞口舌之利么。” 袁淮见是宰相出面,压下心中的不快,向皇帝行礼请罪后,退回原来的位置。 见没人再说话,季恽才继续说:“几国准备遣使为陛下贺寿,并参加中秋盛宴。请陛下恩准,这是几国的国书,请陛下过目。” 在这个时代能让全民共庆的节日很少,万寿节就是其中之一,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生日,那肯定得举国同庆。 “不准!” 百官都有些惊诧的抬头看向高高坐在丹陛之上的身影。 作为帝王,对于一件事情,根本不会直接给出自己的决定。只会让百官先给出不同意见,最后再综合这些意见,顺水推舟地给出决断。而对于这件事,皇帝根本没有让百官讨论,直接否决了几国的上书。 “陛下,还请三思!” 尚书令成康铭连忙出班行礼。 “我知陛下所思。然事已往矣,仍称之为叛、逆,固可据名义之利,但于心亦有相轻之意。” 成康铭含含糊糊的话一说完。百官之中那是懂得都懂。不懂的只能窃窃私语。 “当”的一声,杨恪轻敲了一下龙书案上的一座小磬,紫宸殿内才又安静下来。 随后,杨恪目光转向了褚如朋。而褚如朋两眼下垂,宛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 杨恪又把目光转向成康铭。成康铭毫不畏惧地与杨恪对视了一眼,却也没什么动作。 杨恪有些恼怒地目光又转向袁淮处。 御史大夫神色复杂地看着杨恪。 成康铭说话的意思袁淮完全明白,毕竟十几年前他也在京中任职,虽说那是他的官职不大,但也亲历了此事。 而杨恪的意思袁淮也了解,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殿中。 “陛下,微臣以为……尚书令此言不妥。” 杨恪这才神色和缓下来,往后靠了靠等着袁淮的奏言。 可袁淮说完这句话就再没声了。 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成康铭撩袍跪倒。 “陛下,大魏要席卷九州平定天下,就要从心底正视自己的对手。楚、秦上书贺寿,我也知道他们另有目的。一者以正其名,再者另有所图。但我大魏乃天下正统,已占天时;雄踞中原之地,再具地利;朝中上下一心,握有人和。何惧楚、秦等跳梁小丑。” “尔等忘记高祖因何宾天?先帝所受何辱?忘记鲁王所受遭难了吗?” 成康铭以头抢地。 “臣不敢忘。” 又抬头继续道:“正因如此,陛下更应正视楚、秦。” 杨恪眼中冒火神色狰狞,似要择人而噬。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成康铭。 过了一会儿杨恪才重重地靠在龙椅的靠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虽说今年乃是朕的整寿,可是此前朕却并不准备大办。此时秋税未至,而夏税已将用尽,正是国库空虚之时。朕还专门告诫褚相、杨卿等人,不用大肆操办。” “陛下明鉴。中秋佳节与陛下寿辰,皆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之时。虽说陛下体恤民情,不忍国库花费巨大。但几国遣使来贺,纵是花空国库,也要显我大魏国威。” 季恽这时候又冒出了继续禀奏。 “众卿以为如何?” “我等赞同季少卿提议。” 御史中丞首先站出来同意季少卿的提议。 “我等附议。” “我等附议。” 其他各部大臣也纷纷表态。 殿中众臣纷纷表示支持季恽的提议,就连最容易挑刺的一众御史也表示支持。 这倒不是百官溜须拍马,而是大魏皇室一贯节俭,赢得了百官的支持。 杨恪在位近十六年,也只是在登基之时,隆重地举办过一次庆典。 此后就再没有举办过任何花费巨大的庆祝活动,而且一再消减宫中用度。就连近几年的万寿节,也只是在御花园中和一众大臣吃顿饭了事。 “成尚书,国帑还有多少?” “不足一百万贯。” “秋税能收上来多少?” “启禀陛下,今年风调雨顺,收成极好,秋税大概能收到近七百万贯” “如此,国库便拨出二十万贯,内孥也出十万贯。” “杨爱卿。” “臣在。” 鸿胪寺卿杨敏之须发皆白,已过花甲之年,行动有些迟缓,颤颤巍巍站起来行礼。 “鸿胪寺可有把握在一月内安排好朕的寿辰和中秋晚宴?” “启奏陛下,鸿胪寺上下将竭尽全力显我大魏国威。” “好,三十万贯就交予爱卿了。传旨鸿胪寺做好安排,接待几国使者。” “遵旨。” “退朝!” 还不等杨敏之把话说完,杨恪直接宣布退朝,面色阴沉地径直离开了紫宸殿。 各级官员赶紧起身行礼,恭送皇帝离开。 此时已到午时,一众官员皆是两腿麻木,纷纷捶打着麻木的双腿,饥肠辘辘的开始往外走。 第九章 前尘旧事 杨恪面色有些阴沉地在前疾走,身后的銮驾、仪仗甚至都有些跟不上杨恪的速度。 走进御书房,杨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啪”地把茶盏摔在地上。 “来人,将泡茶之人仗责四十。” 旁边的一个宫女吓得体如筛糠,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陛下恕罪。” 常迶有些牙疼地看了看杨恪,走到皇帝身边一边遮挡住他的视线,一边冲小太监们悄悄摆手示意。 “陛下,该用午膳了。” 小太监们得信儿,忙把那个宫女架了出去。 “吃什么吃,朕没胃口。还有,常迶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背着朕,减免那些下人的责罚。” 常迶赶紧跪下。 “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陛下不是暴戾之人,只是心气不顺。那宫女柔弱,仗责四十,侥幸不死也是重伤。因其而损陛下慈善之名,殊为不值,还望陛下怜悯。” “哼!你这老货,少在这里邀买人心?” 常迶叩首。 “奴婢不敢。” “陛下,这老货说的不错,他怎敢邀买人心。” 听到这个声音,刚刚还气愤不已的杨恪,连忙收住情绪,往门口走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 常迶和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们连忙行礼。 “参见鲁王殿下。” 御书房的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只是腿脚有些不便,跛着一只脚,架着一只拐。走起路来一声轻一声重。棱角分明的脸上面容刚毅,可眼中却透着一股颓意。 “参见陛下。” 鲁王正要行礼,却被走下来的杨恪双手扶了起来。 “你我兄弟,何需如此。来人,赐座。” “陛下,礼不可废。” 杨恪扶着鲁王慢慢往里走。 “什么礼不礼的,这个皇位原本都是你的。” 杨恪陪着鲁王坐到一旁,等兄弟二人落座,杨恪才开口询问。 “大哥,你有什么事让人捎句话就行,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鲁王微微笑了笑,开门见山:“我来恭喜陛下,得遇尚书令如此良臣,我大魏兴盛指日可待。” “大哥,此来是为成康铭求情?” 杨恪苦笑了一下,接着道。 “我知成尚书是一诤臣,虽在殿上顶撞于我,可我也知其用心,怎会责罚于他。”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今日他在殿上所言句句在理啊。” 杨恪站起来在屋中走了几步。 “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忘不了父王被他们欺凌,你被他们弄残的事情。” 鲁王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那条废腿。 “陛下是心存天下之人,况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不必放在心上。” 杨恪叹了口气。自己殚精竭力,可做的还是不够。大魏国力的增长还是慢,身为帝王,却没办法去报仇。 “平天下么,也没有多难!” 杨恪莫名回想起那个柔弱的身影,似漫不经心,却又斩钉截铁的话语,喃喃道:“也许……试一试?” “嗯?什么?” 鲁王没听清杨恪的话,追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 杨恪回过神,轻声回答。 “大哥放心吧,我不会怪罪成康铭的。而且我也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来,为朕贺寿!” 说道最后的几个字的时候杨恪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好,这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威严和气势。至于钱财方面陛下不用担心,我也出十万贯,算是给陛下的贺礼。” “大哥……” 鲁王抬手就阻止了杨恪的话。 “陛下知道我的产业挺多的,况且你我兄弟不说这个。” 鸿胪寺卿杨敏之一走出紫宸殿,就直奔褚如朋而去。 “褚相且慢!” 褚如朋回头一看是杨敏之。 “杨老寺卿,还有何事?” 杨敏之连忙还礼。 “陛下寿辰还需褚相支持,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罢对着褚如朋施礼。 “呦呦呦,不敢当啊。杨寺卿还请有话直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三十万贯我怕是不够,不知褚相能否和老夫一起上书,请陛下在拨付一些。我担心办的简陋了,会被几国耻笑。” 褚如朋脸上十分为难。 “杨寺卿应该知道陛下一向节俭,这回拿出三十万贯已是极限了。” “难道十万贯也挪对不出么?” 褚如朋一脸苦笑。 “别说是十万贯,就国帑这二十万贯也得将边军的部分军饷延后才抽出来的。再抽调的话,官员的俸禄就没有了。你我为了大魏,为了陛下或可将就些,可是那些低阶官员,他们就指着俸禄养家。” “哎!还是我大魏家底有些薄啊,如此老夫告辞了。” 紫宸殿内,沈兮瑶和值守在殿内的羽林卫是最后才退出去的。 回到侯府的时候,沈敖已经等在堂中了。 见沈兮瑶回来,沈敖招呼一声。府内的下人开始上饭。祖孙两人都饿坏了,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等下人们把残羹剩炙撤下去,又端上茶水,沈敖这才满意得靠在椅子上剔起牙来。 沈兮瑶则是看着沈敖,一双凤眼中流露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有事?” 沈敖撇了一眼孙女。 “祖父,今日在朝上袁御史为何称南楚、后秦为逆楚和叛秦?” 听见沈兮瑶发问,沈敖脸上的满足的神情消失不见了,慢慢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 “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们小辈并不知晓。这是我大魏国耻。当时情形万分危急,踏错一步恐有亡国之祸。先帝担心朝廷恐被舆情左右,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因此下旨禁口,并将记载有此事的书籍收入宫中,禁止民间流传。” “祖父,你给我说说吧。” 沈兮瑶放下自己的茶杯,站起来给沈敖倒了杯茶,背着手站在沈敖的身边,看着沈敖。 沈敖沉吟了片刻。 “也好,既然今日在朝堂上已经说起此事,百官之中想必也已流传来了,再想保密也不大容易。今日左右无事,我就给你从头讲一讲。” “汉末时期,天下大乱。世人为求自保,开始以姓氏、家族、居住地为依据抱团取暖,逐渐形成世家。” “而天下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各个野心之辈开始想着染指天下,借助各个大小世家的力量来争夺天下。” “大小世家也不是傻瓜,他们借机崛起,开始逐渐掌控各个势力。几百年来,国起国灭兴衰不定。而一直存在的就是这些世家。他们隐于幕后,执掌天下。” “慢慢地,逐渐形成了王、裴、胡、李、徐、吴六大世家。世间的财富、人才几乎有八成都集中在这些世家手中。” 沈敖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又接着说。 “四十年前,我大魏兵强马壮,经过几年征战本可一统天下,成为这九州共主。 怎料在最后的灭蜀之战时,六大世家担心天下统一之后,朝廷会对世家动手。于是他们借口族中发生民变,带着兵马退回了各自族地。 太宗皇帝原本御驾亲征,却在决战之时,接到六大世家撤军的消息,愤而吐血,引发旧疾一病不起,不久就龙御归天。 之后先帝宣宗继位,六大世家不但没有对太宗皇帝的死心怀愧疚,反而变本加厉。朝堂之上几乎全都是六大世家的人。先帝的诏令别说颁布天下了,有时候连皇宫都出不去。 就算这样,六大世家仍不满足,还插手皇位继承问题。 当时皇八子的母亲是徐家的嫡女,而皇八子又娶了裴家的女儿为妃。而且他自身性子软弱,成为六大世家选中的皇位继承人。可是他上头还有几位兄弟,这成了世家们的阻碍。 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鲁王殿下。乃皇后嫡出,能征善战,性格刚烈。因不满世家的做法,在朝堂上,屡屡对世家发难,结果却被六大世家陷害,被贬为庶人,甚至还当着先帝的面前,被废去一足,成为废人。 二皇子为皇贵妃所出,虽为庶出,可是却为先帝所喜好,多次当众夸赞二皇子。世家担心先帝会打破常规,不立嫡而立贤。对二皇子极力拉拢。可惜二皇子虽为文人,却有铮铮傲骨,不愿成为世家手中的傀儡,被暗害而死。 而四皇子,也就是陛下,与大皇子一母同胞,两人的关系也是最好的,却也佩服自己二哥的为人。眼见两位兄长的下场,陛下不但没被吓住,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怒火。先帝见此,忙将陛下藏于军中交给了我,才躲过了六大世家的毒手,就这样也是几次险死还生。 其余几位皇子因为庶出年幼的关系,并不被六大世家放在眼里。 当时八皇子内有其母淑妃支持,外有六大世家的裴家帮扶,眼看成为太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是先帝毕竟还是先帝!他隐忍二十多年,在明景十四年,也就是你出生那年,借皇八子谋反一案,诛杀在朝的王、裴、李、徐、吴五大世家,被称为魏都血夜。 第十章 中元风情 血夜之后,皇八子妃所在的裴家被满门抄斩,株杀近二千余人。裴家在朝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王家因一向低调处事,事后与朝廷谈判,献出大量的田地、钱财之后,原本要迁往江南,最后却入蜀国。 而徐吴两家南迁,过江联合在野的胡家,拥立节度扬州的陈天武称帝,并发兵西进攻占荆州,定都余杭,国号楚,与大魏划江而治。 李家本就驻守大魏西陲,血夜之后举族西逃,占据凉州自立为帝,国号后秦。 我大魏经此一事后,被一分为三。国土分裂,元气大伤,国力衰弱。 转过年先帝驾崩,圣上继位。突厥得到我大魏巨变的消息后,以为有了机会,就举兵南下。这才有了金陂关一役,也使你父亲和你五叔战死沙场。” 说道此处,沈敖唏嘘不已连连叹息,摇摇头闭口不言。 白发人送黑发人尚且不说,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死在自己眼前。纵是一身铁骨的沈敖,也悲痛不已。 沈兮瑶听到此处,不由地咬紧嘴唇。站起来给沈敖再续上一杯茶水后,跪在沈敖身前,抓着沈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一副小女儿该有的做派。 过了好一会儿,沈敖拍了拍沈兮瑶的手背,阻止沈兮瑶的动作。又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顶。 “之后我大魏就变成现在这样,身处中原四战之地,北拒突厥,西挡后秦,南防大楚。不得不放弃了一些府县,全面转入防御。好在大魏从此以后,再无世家力量掣肘,天下的寒门子弟皆可为我大魏所用。 可对于秦、楚两国的问题,陛下登基之后,怒其所作所为,一直以叛逆称之。 今日成尚书进言其实没错。陛下如果想要有所作为,就要正视对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怎么不承认,那两国也存在了十几年。况且一直称他们叛、逆,也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沈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可他没发现身边的沈兮瑶的状态已经不对了。 此时的沈兮瑶面色没有了冷清,嘴角压制着上翘。眼神中既有获知辛密的恍然和窃喜,也有这次未能早点儿上线的遗憾,还有一丝谨慎和思考。 “秦楚两国立国后,曾经几次上书,以谋求大魏的承认,皆被陛下驳斥。此后陛下更是下旨断绝了与这两国的往来。此次陛下寿辰,几国借机前来贺寿,但肯定不怀好意。少不得会旧事重提。如果硬要拦阻,也不是办法。陛下咬牙拿出三十万贯,也是为了彰显一下我大魏的实力。” “只是三十万贯要接待几国使者,还要办两场盛宴,着实有些困难。几国背后各有世家作为依靠,这几家无论哪一家都有数百年的底蕴,我们想要不被他们看轻,难呐!” 沈敖不由得的叹息一声。 “那就不再想想办法。” 穆建明不由的多嘴问道。 “呵呵呵……” 沈敖不由地一阵苦笑。 “朝中众人,包括我在内,皆出身寒门。在眼界、见识上,确实比不过这些世家,能相出什么好办法?这些世家之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 “那倒未必。” 说到吃,想想现在的烹饪方式和菜肴,又回味了一下后世的各种美食,穆建明吞了吞口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沈敖没有听清孙女说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沈兮瑶却直愣愣的没有搭茬。 “瑶儿,你怎么了?” 沈敖等了等没听到孙女回话,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沈兮瑶犹如炸毛的猫一样,浑身的汗毛全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回答者沈敖的询问。 前几天在御花园出现的情况,接连好几天都一直没有出现。她都恍惚的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了,可今天却再一次出现了。 顾不上心中的惊恐,沈兮瑶抬起头勉强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哎,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沈敖一顿,又接着说道。 “今日中元,晚些的时候记得叫上你婶娘一起去放灯。今年你随我一起去祠堂吧。” 沈兮瑶有些愕然,今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她都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去祠堂?可是……” “无妨,沈家就剩你我二人,就不讲究什么女子不入祠堂的规矩了。之前不让你去,是因为你年纪太小,现在嘛,也该着你尽尽孝道了。” “是。” “下去准备吧。” 沈兮瑶再次答应一声,行礼后转身退出房间,回到自己的闺房。 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沈兮瑶坐立不安,可偏偏又不能和其他人说。如果传出去,被人说成是妖魔附体,那对于冀北侯府的打击更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冀北侯府都动了起来。 祠堂内,沈安早早的就指挥着下人们将供桌上沈家的祖宗牌位,一一仔细地擦拭干净,按照辈分重新摆放得整整齐齐。 供桌前的香炉上,香烟袅袅,各式贡品摆得满满当当。 看了看祠堂的布置没什么问题了,老管家才到前厅去请沈敖。 等沈敖带着沈兮瑶走进了祠堂,跪在沈家的祖宗牌位前,随着沈安在一旁的唱喏,开始祭拜先祖。 叩拜完祖先,沈敖和沈兮瑶全站起来。 沈兮瑶往旁边走了两步,重又跪到在地。面前单独放着一排三个牌位,名字分别是沈常坤、沈常永、沈常杰。 这是沈兮瑶头一次祭祖,之前都是由下人来替自己完成的。祭拜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叔叔。 对于父亲和两位叔叔,沈兮瑶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牌位上的名字。他们去世的时候,自己太小了,小到根本没有他们的记忆。 沈兮瑶虔诚的跪在牌位前,无比认真的向沈常坤的牌位叩拜着。这倒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因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是自己的父亲,想来如果他听到女儿的祷告,能保佑自己,帮助自己解决身上的事情吧。 洛京城无愧中原第一大城的美誉,文化也是兼收并蓄。今天七月十五,在这里既可以看到道教中元节的景象,也少不了佛教盂兰盆节的热闹。 此刻天色已晚,但是街上满是行人。不少女子结伴去河边放灯,沿路走走停停,叽叽喳喳地留下一路的欢笑。甚至还有几名少女,大胆的对着路上一些少年郎指指点点,之后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向前跑去。其中一个少女面色羞红,娇嗔着追打着同伴。 洛京城中有不少河流,但是到洛水的人却是最多的。 沈兮瑶和婶娘周氏随着人群也到了洛水河边。 此时的洛水上星光点点,已经有不少河灯在水上漂浮,把河水照得通亮。岸边还有更多的人在放灯。远处,河水上的灯似乎与天空的星星连为一体。 眼见河边人数众多,沈兮瑶也并未着急,陪在婶娘身旁一边欣赏着洛河的风景,一边和婶娘聊着天。 芸香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是少不了要帮助自家小姐操心不少事情。此刻她正指挥着其他几名丫鬟在河边寻找空地。 忽然芸香觉得屁股被人摸了一把,红云瞬间爬满双颊。她有些羞恼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青色儒衫的身影正离她远去,虽然背对着她,却好像知道她会看过来一样,还举起手挥了挥向她示意。 这下芸香就不只是羞恼了,狠狠瞪着那个身影,盘算着要不要告诉小姐,自己被人轻薄,让小姐来收拾这个登徒子。 那个青色身影停下来等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芸香没跟上来,便回头看去,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孔,有些坏笑地冲着芸香勾了勾白皙细长的手指,示意她跟上自己。 等看清此人的面容,芸香羞恼的神色先是变成了惊讶,随后有些傲娇的昂着头轻哼了一声,之后又想起此人刚刚的所作所为,又恨恨地咬了咬银牙。吩咐小丫头紫菱接替自己,就朝着那个身影离开的方走去。 终于岸边出现了空地,紫菱招呼着几名丫鬟先站住位置,才去请自家小姐过去。 周氏也不顾河岸边的淤泥,很是虔诚的跪在岸边,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了一会儿,才在丫鬟们帮忙下把河灯放进河里。沈兮瑶有些不忍地看着眼角泛着泪花的婶娘,忙把她搀扶起来。 “婶娘,我见前面有百戏,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周氏也知道沈兮瑶是为了劝慰自己,抬起衣袖搌了搌眼角的泪痕。握住沈兮瑶的手。 “好,咱们去逛一逛。” 今日虽是过节,朝廷特意把宵禁的时间延迟了。可沈兮瑶她们也不敢太过耽搁,眼见时间已经不早了,把流连于卖各种针头线脑,小饰品,小玩意儿的一众丫鬟健妇和护卫带回到府中。 走进永安坊,每家每户门前都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贡品。 冀北侯府外也是一样,桌子上也摆满了各式贡品。府门前的地上还插满了香枝,从远处看,香头红红的一大片。侯府门口还站着几个下人,照看着香枝。 看见自家小姐回来,下人们纷纷行礼,指着专门留出的道路,让小姐回府。 等到地上的香枝都要燃尽的时候,几个下人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旁摆放的香烛纸马,点着后放在火盆中。看见盆中的火渐渐大了起来,确保不会熄灭之后,几个人才转身回了侯府关上了门。 第十一章 御前奏对 又到了三更天,穆建明照常起来,走到书案边,伏在案上,不停地书写着。芸香照例端着托盘走到书桌前。 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芸香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今天我看见芸秀了。” 穆建明停下笔,抬头看了看芸香。 “有什么消息吗?” “芸秀带回来一卷手册和一块铁锭。” “是吗?半年多了,终于有了点成果了。” 穆建明有些高兴。 “你把手册收好,铁锭交给府上的工匠。” 说着从一本书中翻出一张图纸,打量了一下才交给芸香。 “让他们按照图样做出来,用心打造。” “是。” 穆建明又低下头,笔走龙蛇。 “你把这两封信交给芸秀。大概的方法步骤我在信中已经交代清楚,让他们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做出成品送回来。” “是。” 说话间,穆建明放下了笔,拿起纸吹了吹,等墨迹干透,才装入信封。拿起火漆封好了,又趁着火漆还热着,盖好沈兮瑶的私章交给了芸香。 芸香收好了信件,正准备要离开,看到穆建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小姐,还有事么?” “还有什么事吗?” 芸香有些不解的问道。 “和芸秀一样,我准备把你放出去,你自己想个合理说辞。” 听到穆建明的话,芸香不由得有些急了。 “不行,我不去!我得看着点你,我还要照顾我们家小姐。再说,我走了,我们家小姐身边连个贴心人也没有了。” 穆建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抬头看着芸香。 “我又不会对你们小姐做什么。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伤害了她也同样伤害了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 不待芸香说话,穆建明又说道:“我这也是为了沈家好。你好了办法告诉我。不要用芸秀的办法,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穆建明又接着说道:“放你出去只是方便与芸秀的联系。又不会让你远行。再说了我虽然不懂,不过看芸秀的身手要比你好的多。我才放心让她在各地奔走。” 这话说的,让芸香又骄傲又失落。 “我们小姐都说,芸秀的身手不次于她。可是你也不要小瞧我,我与府中护卫也比试过,他们想要赢我,也要费一番手脚的。” 说着还比划了几个动作。 穆建明有些嫌弃地瞄了芸香一眼。 “府上的护卫还真敢跟你动真格的?不过是让着你而已,你还当真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让你在外行走,我还怕你被人掳去当了压寨夫人呢。” 说完穆建明把备受打击的芸香打发下去。 又过了两日,御书房中杨恪捧着本奏折不紧不慢地翻阅着。陪侍在一旁的常迶一边缓慢的打着扇,一边抽空给皇帝的杯中续水。 这些奏折都已作出了批复,杨恪对照着奏折上所奏的事情及批复的内容查看,不时点点头,有时候还会提起御笔再重新加注意见。 大魏官员的奏折一般来说,在尚书令和宰相这一层次就差不多处理掉了。只是这些奏折还要捡些重要的,送到杨恪这里给皇帝过目。 放下手中的奏折,杨恪扭头吩咐身边的太监。 “把这些奏折发回尚书令,按照批复的去办吧。另外,请今日当值的几位爱卿过来。” 常迶答应一声,就去安排了。 不多时褚如朋、成康铭、裘怀辛三人走进御书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杨恪摆了摆手。 “免了,不用多礼。今日无事,找你们陪朕说说话。赐座。” 三人谢过礼后,坐在一旁。 君臣几人也不谈朝政,只是捡些京中近来的一些趣事闲聊。 成康铭却有些尴尬的坐在绣墩上,看着其他两人和杨恪闲聊。 成康铭为人耿直,宁折不弯。那天大朝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把皇帝气的够呛,可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但是他朝中为官十几年,一些变通还是知道的。上书请罪依着他的性子是不可能的,可是找机会跟皇帝说说软话,给皇帝个台阶下还是要办的。 只不过这两天,杨恪根本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众卿可还记得几日前,沈校尉说过的话么?” 聊着聊着,杨恪把话题引到沈兮瑶的身上。 “陛下,可是那句‘平天下,也没有多难’么?” 褚如朋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杨恪关心的是什么。 杨恪站起来,绕过书案走到殿中。 “不错。朕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她到底是口出狂言,还是言之有物?” 褚如朋手捋胡须叹口气。 “看来陛下对于先帝遗愿一刻也没有忘记。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说罢站起来向杨恪行礼。 “说哪里话,要不是有褚相和诸位呕心沥血,我大魏说不定已经狼烟遍地,风雨飘摇了。” 说话间褚如朋瞟了一眼旁边的成康铭。 成康铭也是人精,看见褚如朋递过来的台阶,紧跟着行礼。 “臣等不敢。当日朝堂上微臣顶撞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说到这事,杨恪还是有些火气,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冲,却也有些无奈。 “罢了,你也是为了大魏。” “多谢陛下。” 成康铭不在多说什么,连忙谢恩。 “要不是鲁王给你求情,哼……” 这一声“哼”,让成康铭有些冒冷汗。 “陛下何不将沈校尉找来,听她说一说不就知道了” 褚如朋赶紧把话题又拉回来。 “嗯,今日找诸位来,也是为了一同考校一下。”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身玄色男装的沈兮瑶匆匆走进御书房。额头微微见汗,不及擦拭,先抬眼看了看御书房众人,分别行礼后,站在了一旁。 杨恪已经坐回到书案后,眯着眼老神在在的看着堂下的沈兮瑶。 沈兮瑶的目光在几位大臣和杨恪之间流转了一圈。不知道今天把自己叫来怎么回事。 褚如朋这时很有眼色的开口了。先是很随意的问询了冀北侯府的一些事情。随后话风一转。 “沈校尉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读过些五经,此外就是些家传的兵书。” 君臣几人对视一眼,暗暗摇了有头。 “咳!沈校尉,几日前你在御花园中的所讲,老夫很感兴趣。只是其中还有不明之事,还请沈校尉解惑。” “末将不敢,褚相请讲。” “你说平天下也不难,那你如何平天下?” 沈兮瑶听到这句话,她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能心中叫苦。 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平天下。 没办法,沈兮瑶只能一边想对策,一边在心中呼喊。希望能有她一直不愿门对的事情出现。 “你出来,你快出来,你惹下了祸事,现在让我怎么办。” 君臣几人等了片刻,却不见沈兮瑶有任何反应,也有点奇怪。 而沈兮瑶这边,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无奈之际,只得开口。 “陛……” 正当沈兮瑶开口准备承认那是自己的狂妄之言,还请皇帝恕罪的时候,那种逐渐开始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 “下容禀” 君臣几人只见沈兮瑶直起身来,脸上的清冷不见踪影,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眼神中的冷意也迅速退去,眼珠转动间放出别样的光芒,感觉一瞬间变了一个人。 穆建明慢慢站直身体,并不急着继续往下说。居然还有闲情仔细打量了一下所处的这间宫殿,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自己前世的时候故宫还是去过几次的。 这间御书房无论是从大小还是布置,和故宫里的那座相比差的不是一般的远。更少了一份皇家的庄严,不过却多了些人情的味道。 杨恪就看见台下的少女。不断打量着御书房中的布置,知道她是第一次进御书房,但眼神中的嫌弃是怎么回事。 “沈校尉,老夫所问,你如何不回答?” 穆建明呆愣了一下,收回了打量御书房的目光,看着和自己说话的老头。 “呃……老……,您所问何事?” 褚如朋脸色有些阴沉。 老! 老什么? 什么老? 还说读过五经?《礼记》是谁教她的? 还有,前边刚说完后头就装没听见? “沈校尉!” 褚如朋加重了语气。 “前几日你大言不惭,言平天下实乃易事,现又推脱不言,尔是要欺君否?” 看着面色阴沉的宰相,穆建明有些头疼。 在座的这几人,谁是谁他大概能对得上号。看见须发花白的老人和他说话。他本来想礼貌的说声老大爷的。 可是…… 那就话怎么说来着?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他无意冒犯,没留意就惹到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存在。 模仿着沈兮瑶该有的样子,穆建明对着褚如朋行了一礼。 “咳……褚相,下官失礼了。” 老宰相轻哼一下,不再搭理他。 “呃……陛下,褚相、尚书、太尉。这件事还要慢慢地说。” 嘴上说着这些,穆建明心中却思绪如电,希盼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该怎么说? 说的浅了,浪费了这次机会。说的深了。又难免会被人看做是夸夸其谈。 第十二章 经济战争 “我想先问问几位是如何看待其他几国的?” 老宰相心中还有些不快。 “这还用说,我大魏雄踞中原,其他几国皆宵小尔。” “呃……褚相,咱们说点实际的吧。” “那你是如何看的?” 见褚如朋脸色又有些不对,坐在书案后的杨恪赶紧插话进来。 穆建明嘴角抽动轻轻笑了一下。 “魏国所处位置,在座几位也不用我多说,可有一弊就有一利。” 此刻穆建明脑中闪过的是诸葛亮隆中对时的情景。不过武侯是白衣飘飘,羽扇纶巾。低头再看看自己,一身玄色衣装,两手空空。差了点意思。 “不过褚相所说的也没错。 后秦地处西北,国土狭小,人口稀少,可谓地瘠民贫。后秦铁骑虽悍,却不足为虑。 后蜀封闭,国君贪欲享乐,不用太过挂念。 南楚困守长江偏安一隅,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 穆建明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找来舆图了解了一下地理。也亏得沈家是武将之家,家里存有舆图。虽不精细,但一些大概情况还画在图上。只不过以当下地图的制图技术和画图风格,让他忍不住就想吐槽。 这时的魏国和他前世历史中一个朝代的情况很像。 占据中原之后的金朝。 甚至还不如。 毕竟东北那一块地方现在还没纳入魏国的版图呢。 金朝北有蒙古雄踞,西有西夏存在,南边是南宋不断抵抗。 而现在的魏国呢? 北有突厥,西北有后秦,西南是后蜀,南边还有个南楚。 瞧瞧! 这是个什么开局! 这也就是魏国在十几年前与突厥一战的威势犹在,魏国和南楚划江而治,秦岭淮河一线在魏国手中,而且对于后秦、南楚来说,魏国毕竟还占据这大义,要不然…… 金国不也是被蒙古和南宋夹击之下灭的么。 “所以魏国暂时还是很安全的。不过嘛……”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坐在书案后的杨恪。 “自始皇以后,一统天下就成为每个王朝的追求。相信陛下也有这样的想法。可自汉末以后,却再无统一出现。回顾这几百年历史,竟然连短暂的统一都达不到。可是毕竟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君臣几人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一下。 穆建明所说的这些,书房中的几人都是遍查史书之人,自然知道其所说的真伪,可最后这一句还没有听过,说的可太好了。 而殿中的穆建明却觉得自己有些脸热。 这种话自己居然说的出来。看来为了某些事情,人的动力真的能无限放大。 “你认为我大魏有一统天下之势?” 裘怀辛满脸希冀地注视着穆建明。 “您们几位难道不认为么?” 穆建明神色很是轻松地回道。 “继续说。” 杨恪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 “要平定天下,少不了要动用军伍。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就打的就是粮草,再往准确了说,就是后勤。” “好一个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沈家不愧是将勋之家,一个女娃在兵法上也有如此见第。” “呃……” 穆建明有些迷惑地看着一脸兴奋的裘怀辛,尴尬地抚了抚额头上的发丝。 他并不知道,他习以为常的这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出现。这句话最早出现是在前世明代的一本话本里。 裘怀辛官居太尉,主管天下兵马。职业要求对于粮草兵马、兵书战策这些要敏感一些,所以他的反应是最大的。 “这些都需要有充足的国力和人口。最终需要的是这个。” 没去管有些激动的太尉大人。穆建明继续说着话,同时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一物。拇指扣着食指,用力一弹。“铮”的一声,那件东西就飞到了空中,随后一伸手稳稳地接住。 “钱?” “对,就是钱!” 穆建明肯定地回答着成康铭的疑问。 君臣四人暗暗摇头,还是成康铭继续开口。 “我大魏夏秋两税加起来,年景好的时候一年折算下来也才一千几百万贯,各项开销加一起,勉强够用。遇到灾年的时候,就得寅吃卯粮。你说得这些都不错,但是哪里还有余钱来整军备武。” 穆建明微微一笑:“我就想着用钱买一个天下出来。” 听了穆建明的话,君臣几人互相看看,不禁哈哈大笑。 “沈校尉,你有些异想天开了。” 穆建明也跟着一起笑。 “是不是异想天开等等再说。我想问几个问题。” “你说。” “天下各国,包括草原在内,有几国设有专门负责造钱衙门的?” “除我少府监外,也就是后蜀督造处可铸币。不过南楚私铸的也不少。” “我大魏每年铸币的数量有什么依据么。” “只是根据上一年的铸币数量,和市面上的价格来决定的。” “后蜀也是照此办理?” “都一样” 得到成康铭的回答后,穆建明的笑容更加自信。 “秦、蜀、楚三国的情况我不知道。但就大魏来说,市场上汉五铢随时还可见到。蜀国虽然铸币,却是铁钱,在市场中也在流通使用。想来蜀、楚两国也面临同样的情况。” “秦、楚在十几年前才叛出,现在还使用我大魏的钱实属寻常。” 褚如朋点头接了一句。 “再加上天下的富户都有囤钱的毛病,还有融钱铸铜获利的。所以,魏国铸的钱几乎是供应全天下在使用。” 君臣几人都点头,承认穆建明所说的不错。 “说得不错,富户们确实有囤钱的习惯,以便不时之需。” 穆建明接着说。 “可是,钱只有花出去才叫钱,囤在库里那只叫破铜。” 褚如朋略有不解。 “囤着的也是钱,如何称之为破铜?” “世人之所有用钱,无非四途,吃穿用行。钱既不能吃,也不能穿,而是换取粮食和丝绸布匹,已达到吃穿的目的。 其实现在根本不用铸钱,或者铸极少的钱,替换损坏的钱就完全够用。可是,现在每年铸的钱,却远远超出这个数量。 大魏铜钱流通天下,富户囤钱,融钱铸铜,这三项拖累的即使少府监日夜不停的开工,却还是有钱荒的事情发生。” 穆建明现在所处的时期,从时间上判断,大约是在前世南北朝时期。那个时候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政权更迭实属寻常。币制不是一般的乱。 现在这个世界,虽说政权相对稳定,可是币制的管控也挺乱套的。就算在三国时期,金、银、绢布方可在魏蜀吴之间流通,钱却是不能通用的。 而在这个时代,就像褚如朋所言,钱是各国通用。而且楚国各种私铸劣币到处都是,蜀国甚至用的是铁钱。这就导致两个结果;制造精美的魏制官钱颇受追捧;在民间,百姓除了大魏官钱之外,以物易物的情况时有发生。 按照后世的经验,劣币会驱逐良币,可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虽说他也不是研究经济制度和币制的,但他总是见过猪跑的人。既然魏制官钱能流通天下,那他就可以学一学后世的一些做法。 “那你说怎么办?” 杨恪看了一眼褚如朋。 老头儿今天脾气有点儿暴躁! “如果现在有大量的钱流入市场,购买粮食。将各地存粮购买一空,会怎样?” 褚如朋、成康铭二人对于经济了解得较深。凝眉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这个,可不容易办到。现在各国,包括我大魏的赋税征收的主要就是粮食。剩下的才是钱财、丝绸、各类矿物。刚才和你说的赋税收入,那是全都折算成钱财后的数量。” “我也知道粮食会收归仓廪中。但蜀、楚两国一个是天府之国,一个占据江南鱼米之乡,粮食买卖寻常可见。只要化整为零,不会引起两国注意。” “还是不妥。” 听了穆建明的解释,成康铭继续开口。 “就算能暗中买粮,可我大魏没那么多钱。” “没钱那就铸。铸足够多的钱。” 穆建明斩钉截铁地答话。 成康铭还是摇头。 “一则,我们没办法铸造大量的铜钱,铸钱也需要成本,铸的越多成本越大。再则,各国也不傻,怎会任我们大量收购粮食。” 穆佳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我还不知道现在造币的方法。所以第一个问题我还回答不了。至于第二嘛,只要我们开个头,剩下的自然有人替我们完成。” “这是何意?” “我们以民间商队的名义到蜀、楚两国去大量收购粮食。这会导致市场上粮价上涨。而粮价上涨又会带动其他物品涨价。 富户们会最先感觉到物价上涨,之后不管是为自用还是为获利,他们就会推波助澜,成为我们的助力。 几国背后都有世家的存在。世家首重自己的利益,他们会毫不顾忌百姓死活而大肆收购粮食,钱不够就会融掉囤积的铜钱,自己铸造劣质的钱币。 而且只要有一家这么做,其他家会纷纷效仿。到时市场上流通的全都是劣币。百姓们手中无粮,有的只是这些劣币。到那时诸位的办法肯定比我的多。” “这……” 第十三章 官职升迁 穆建明给出的办法有些超出君臣几人的认知,众人都沉思着默默不语,反复思量着其中的利弊。 其实经济战在古时并不少见,管仲就是一位经济战小能手,他主导的衡山之谋,买鹿制楚、买狐降代、服帛降鲁梁的事情,哪一次不是齐国获利。 穆建明默默站在殿中,看着几人。猛然间才发现一直陪在杨恪身边的常迶早已不见踪影。 “此事延后再议,沈校尉你继续往下说。” 良久,杨恪才开口。 穆建明扭头看了下书房里的漏刻。 “陛下,过一会儿我要值夜了。” 君臣几人这才已然日影西斜。 杨恪却大手一挥。 “今日就免了你的职事,不用你去巡守皇城。你继续说。” “呃……” 他今天说的已经够多的了,而且他的时间也快到了。再不走,自己就要下线了。本主可说不出这些来,轻而易举的就让人发现有问题。 “陛下,今后有的是时间,不用急于一时。况且,微臣本职就在军中,恕微臣无礼了。微臣告退。” 也不管皇帝同意不同意,说完转身出了御书房。 君臣几人大眼瞪小眼。 褚如朋看着御书房的门口,浑浊的眼中陡然冒出一股精光。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褚如朋手捻胡须,沉吟片刻。 “可行,却有违天合。” 成康铭点头同意,裘怀辛却不置可否。 “那,沈校尉此人呢?” 老宰相有些牙疼的吸了口气。 “老臣有些看不懂。沈校尉是武勋之后,按说宫中的礼仪和称谓不应该出错。可她最后辞别陛下时,礼仪和称谓全都错了。再有她刚进殿的时候和她奏对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成康铭也点头附和。 “褚相不提,我还没有注意。这一说,沈校尉的表现确实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一个只读过五经和兵书的人,怎会有如此见识。不要说是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子,年轻一辈中有此见识的男子也是凤毛麟角。甚至……朝堂上有些官员都不如她。” “只是沈校尉最后没有说完,甚是可惜啊!” 跑出御书房的穆建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里边的几个老狐狸看破了。 御书房的门口空空荡荡,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走了十几步才看到盔明甲亮的羽林卫,如临大敌般审视着四周,不放过四周的每一个人。 又走了一段路,沈兮瑶突然停了一下,抬头扫了眼四周,分辨了下方向,调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凭着腰牌一路穿宫过院。 沿途查验腰牌的士卒有些奇怪的看着脸色清冷的沈兮瑶。 御书房中,内侍们早已点起灯烛。 褚如朋、成康铭、裘怀辛也已告辞离开。 “常迶,传旨。” 端坐在书案后的杨恪突然开口。 “陛下。” 老伴档弓着腰回答。 “今日殿内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诛三族。” 说道最后的时候,杨恪语气森然,让人发冷。 “是。陛下,沈校尉在奏对之时,老奴已经吩咐闲杂人等退出御书房。羽林卫在御书房二十步以外值守,没有人能听得到。” “嗯,传膳吧。” 不待身边的内侍回答,杨恪又吩咐一声。 “御膳给沈校尉也送去一份。” “喏。” 天凤军的公厅里只剩下沈兮瑶一人,桌子上摆放得吃食一点儿也没动。现在她哪还有心思吃饭,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动。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像在御书房那样,沈兮瑶心中不停地在呼唤着,可是却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车夫长长“吁”了一声,一架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口,褚如朋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背着手拾级而上。 “大人。” 相府的大门口,一身宝蓝色鹤羽暗纹的儒生,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向着褚如朋躬身施礼。施礼的动作,弯腰的角度就算让最苛刻的人来,都挑不出毛病。 褚如朋瞥眼瞅了此人一下。 这是褚如朋最小的儿子,名叫褚暄。一直陪在褚如朋身边尽孝。只不过用褚如朋自己的话说是,读书读傻了。 “起来吧。” “是。” 褚暄缓缓起身,跟在褚如朋身后,走进相府。 “清莹呢?” “还请大人先用饭菜。我派人去传清莹来见您。” 说话间褚暄又是一礼。 褚如朋有些皱眉。 “不必了。老夫老了,没什么胃口。我先去看看清莹。” 褚清莹从小就跟在褚如朋的身边,就算是褚清莹的父亲在外地为官,妻妾都带在身边,却没办法把褚清莹也带着。 褚相家里三辈人里,子孙全都是男的,就这么一个女孩。再加上褚清莹打小就十分喜人,小嘴也甜,时常哄的褚相是眉开眼笑。褚如朋最是宝贝这个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可看不得孙女受苦。 说完也不管褚暄,一拐弯直接向后宅走去。 褚暄立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走远的父亲。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褚清莹此刻正举着一个手绷,另一只手捏着根绣花针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时不时还撇过头张嘴接住丫鬟投喂过来剥好皮葡萄。 木质楼梯咯吱咯吱的声音想起。 褚清莹娇憨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奋,丢下手中的东西就往门口跑去。 身后丫鬟有些焦急的喊着。 “小姐,针!针!” 褚清莹哪管那个,拉开房门,站在门口,脆生生的叫到:“祖父,您回来了!” 褚如朋眉开眼笑地看着孙女。 “回来了,祖父来看看你。” 褚清莹抱着褚如朋的胳膊,把他拖进房间。 “慢点,慢点。小心摔了。” 褚如朋笑呵呵地任由褚清莹施为。 等进了屋里,褚清莹放开爷爷的胳膊,跑了两步,举起自己的手绷,向褚如朋炫耀着。 “怎么样?祖父,我绣的好不好?” “好!构思精妙,绣工精细。不错不错。” 一旁的丫鬟瞅了一眼尚可入目的手绷有些牙疼地看着祖孙俩的吹捧。 等到和孙女嬉闹够了,褚如朋才端坐一旁,喝口茶,对褚清莹道:“几日前我和你提到过冀北侯家的孙女,今日陛下专门招来问话。此女着实不凡啊!见识广阔,想法新颖。有些想法老夫都没想到过。” “是沈兮瑶姐姐吗?” “嗯,她倒是比你大一些。”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倒是可以跟她多多接触。” “这样啊!” 褚清莹眼珠转动,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又陪着爷爷闲聊了一会儿。 等褚如朋离开了房间,褚清莹刷刷点点写了张纸条,递给丫鬟。 “把这个送到郡主那里。” “小姐,现在天都黑了。这么晚了,会不会……” “没事,郡主不会怪罪的。明天的话就有些迟了。” 丫鬟也不再说什么,接过纸条转身出了闺房。 第二天一早,刚刚下值的沈兮瑶回到侯府,简单地吃过饭,正要休息。 芸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小胸脯不停地上下起伏。满脸喜色地一直比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沈兮瑶疑惑的看着风箱一般喘气的芸香。 此时的芸香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扑到桌子上,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仍不过瘾,又到了一杯,又是一口气喝完,这才缓了过来。 “小姐,快点沐浴更衣。陛下派来的天使正在前院等您去接旨。” “什么?接旨?接什么旨?” 芸香一把拉起沈兮瑶,往浴室方向走去。 “这我哪能知道呢,小姐你快点吧。” 半个时辰之后,匆匆换好青色朝服的沈兮瑶走进中厅。 厅中已摆好香案,沈敖正和传旨的内侍说话,见沈兮瑶出来,二人便停了下来。 沈兮瑶有些傻眼。 传旨的内侍竟然是杨恪身边的大伴常迶。 常迶走到香案前,手托圣旨。 “天凤军校尉沈兮瑶接旨!” 沈敖带着沈兮瑶躬身行礼,其他个丫鬟下人俱都跪在两人身后。 “末将接旨。” 传旨太监打开圣旨,大声地读道。 “应天顺势,皇帝敕曰:今有女沈氏兮瑶,乃功勋之后。擢升其为常侍,随侍左右,以备顾问应对,钦此!” “微臣接旨。” 沈兮瑶之前只是正六品的校尉,现在升成正五品上的常侍,连升两级,而且从武职转至文官行列,也不用称自己为末将,可以自称微臣了。 宣完旨,常迶把圣旨递到沈兮瑶手中,又从随行的羽林卫军卒的手里接过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身绯色官袍和相应的印鉴。此外还有一块腰牌。 常迶先拿起腰牌,递给沈兮瑶。 “沈常侍,此乃陛下所赐,凭此可进出皇宫,请常侍收好。” 沈兮瑶双手接过腰牌。 “多谢。” 随后又接过官袍印鉴。 “陛下还吩咐说:今日申时沈常侍入宫觐见。常侍可不要忘了。” “多谢大伴相告。” 宣完旨,沈敖把常迶送出中厅。走到门口时,给沈安使了个眼色。 老管家会意,走上前接替沈敖继续往外送。 二人接触的一瞬间,一个小荷包就到了常迶的手里。沈安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嘴里还不停的客气道:“天使,慢些,小心脚下。” 常迶暗暗捏了捏荷包,客气了一句,笑眯眯的随着沈安的指引离开冀北侯府。 第十四章 宫中授课 待老管家折返回来。沈敖大声宣布。 “瑶儿升迁常侍,府中所有人每人赏钱二十文,本月例钱翻倍。” 中厅的所有下人,欢呼一声,一同行礼:“谢侯爷赏赐。” 沈兮瑶回到闺房,被几个贴身丫鬟哄着换上了新朝服。一身绯色朝服在身,映衬着沈兮瑶精致的面容更显光彩。 芸香满脸得喜色,比她自己当官还高兴。一边上下打量着沈兮瑶,一边说道。 “小姐,这五品官服就是比青色的好看。” “没错,小姐更漂亮了呢。” 一旁的其他丫鬟也接过话,不停地称赞着。 “好了,好了。你们看也看过了,我要休息了。一晚没睡。申时还要入宫觐见陛下。” 这时的沈夕瑶也不再保持清冷的脸色,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找了个借口把丫鬟们都打发下去。 与此同时。 在洛京城东南,沿河建有一座皇家园林。 园内古木苍天,景色宜人,加之河水潺潺,水势叮咚作响,犹如琴鸣。是洛阳城内有名的避暑一大圣地。只不过寻常百姓根本不得入内。 此时园内却有两名绝色丽人缓行其间。其中一人正是褚家千金褚清莹。 另一人一身鹅黄宫装,配上高挑的身材,眼波流转间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很是瞩目。只是梳着的垂挂髻,刘海遮挡前额,有些影响整体的风格。 “清莹,你昨晚信上所说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此事在京中有些人中已经传开。陛下的动作有些大了。此举确实让人打听不到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可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那会对沈家姐姐有影响吗?” 宫装女子摇摇头。 “无妨,陛下会安排人解决的。” “那郡主要和沈家姐姐见一见么?” 宫装女子略一沉吟。 “也好。沈兮瑶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一直无缘得见。有此机会见见也好。” 褚清莹有些兴奋。 “那好。这件事由我来办。其实小时候我还和沈家姐姐见过几次,只是后来有些疏远了。” 时间刚过了未时,芸香来到沈兮瑶床边,趴在沈兮瑶耳边一声声轻轻呼唤,随即沈兮瑶醒来慢慢睁开眼睛。 看见沈兮瑶已经醒来,芸香便退出沈兮瑶的卧房,开始安排梳洗等事情。 沈兮瑶则看着屏风上搭着绯红的五品官袍,剑眉微蹙。 一会儿又要进宫,少不得还要唤那个东西替换自己,以备皇帝问询。 可那到底是什么? “小姐,该洗漱了。” 正端着铜盆的芸香又返回来,伺候着沈兮瑶梳洗一番。又端来一些饭菜,早已经饿到不行的沈兮瑶,吃的跟一只松鼠似得,腮帮子都鼓鼓的。 吃饱喝足之后,沈兮瑶才换好新的官服准备着入宫。 走到府门口的时候,沈安把手中的一封信递给沈兮瑶。 “小姐,刚刚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沈兮瑶想了想,应该没人给她写信,有些疑惑的抽出信笺。看着上边娟秀的字迹,显然是女子所书。 “兮瑶姐姐在上,小妹褚清莹顿首。昔有总角之交,然长而有疏。近多闻姊事,故思幼时之事。明日午时设宴清雅苑,欲见姊颜,共忆往事。并有竹安郡主杨讳若霓,亦欲见姊,望锡。小妹再拜顿首。” 落款褚清莹三个字。 沈兮瑶努力地想了想,终于想起褚清莹是谁。只是竹安郡主杨若霓是谁,她还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麻烦您告诉芸香,我明天要去赴宴,让她替我准备些礼物。” “小姐,放心吧。” 皇宫御书房中,皇帝陛下、大皇子杨霖、褚如朋和成康铭俱都在此。 大伴常迶快步走进御书房,行礼道。 “圣人,沈兮瑶奉旨觐见,已在门外等候。” “让她进来。” 不多时,沈兮瑶走进御书房,向众人行礼。 杨恪扭头看向常迶。常迶会意,低头快步走出御书房。紧跟着一阵盔甲碰撞和脚步声音远去,常迶才又回来。 “沈常侍,昨日所说之事,朕还有些不明白。今日找你来解惑。” 听到皇帝这样说,沈兮瑶不敢怠慢,躬身施礼,有些苦笑的咧嘴。 “微臣不敢,陛下请讲。” 待沈兮瑶站直腰后,如沐春风的微笑已浮现在她的脸上。 “昨日你并未说完的先暂且不提。但朕想知道你昨日所言有何依据?” “因为……” 一节政治经济学的基础讲座就在大魏皇宫的御书房中展开了。 主讲人,新晋常侍沈兮瑶。 呃……或许是另有他人。 听讲人,大魏皇帝陛下、大皇子以及朝中两位重臣。 穆建明再怎么说后世也是上过大学的。高中政治经济学中的货币、价格、消费一些知识,他当初学的还是不错的。虽说出身社会后,大部分知识又还给了老师,有些对不起老师的殷殷教导。不过最近这些天他慢慢回忆,还是想起了一些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 杨霖有些皱眉。他缺了些见识,再加上穆建明讲解时有些地方含糊而过,让他听的并不是很懂。 而其他三人都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三人对于穆建明所讲内容大多有过接触了解,只是缺乏揭开现象,直指本质的理论依据。现在经过穆建明这么一讲,暗中对照自己的经历,以及书中记载过的一些实例,心中豁然开朗。 “照你的说法,想要实现你昨天所说的这个通货膨胀,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光靠自然发展,没有人为干涉的话,是根本不会发生。” 听完沈兮瑶的讲解,褚如朋率先提问。 “没错。目前全天下都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想要扰乱经济市场几乎没有可能。只有对粮食下手,才可能有机会,因为粮价上涨会带动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涨价。再加上这些世族的存在,给我们提供了助力。” “再加上世家生活奢靡,唯利是图,首重自己家族的利益。市场上一旦出现粮价的上涨,他们第一个想法是大肆哄抬物价,从中获利,而不是平抑物价。” “甚至,当各国朝廷为平抑物价而调集的粮食,他们都敢对之下手。” “当市场上再也难买到粮食的时候,就是所有的矛盾集中爆发的时候。我们可以放之不管,但这有违人道。” “到时候以粮为饵,吸引人口流入,便可充实大魏人口。” 众人皆不说话,都在思考穆建明的每一句话。 良久成康铭才开口。 “要做这些,最根本就是要有足够钱。我昨天也说了,我大魏没那么钱,铸钱也是要成本的。” 穆建明微微笑了笑。成康铭如此说,代表着他已经赞成这种做法。 “还请尚书说说现在铸币的方法。” 成康铭看了一眼杨恪。 杨恪微微点了下头,成康铭才喃喃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 “铁范。” 穆建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铁范其实就是用钢铁制作母范的一种铸钱方法。在他前世的历史中一直到隋唐时期才废止不用。 “我知道一种名为母钱翻砂铸造的方法,让少府监试一试。成本可以大幅下降,而且铸得越多,单个铜钱的成本就越低。” “哦?细细道来。” “呃……之后我把这个写下来。陛下请不要着急。” 天色已近黄昏。御书房内只剩下杨恪父子二人,以及陪侍的常迶。 杨恪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良久才长叹一声。 “今日所闻之事,如黄钟大吕。沈常侍可为帝师。” 杨霖向皇帝行礼道:“多谢父皇让孩儿听到如此道理,虽说其中有些还不甚理解,但孩儿会日夜揣摩。” 杨恪嗯了一声,转头问常迶。 “都记下了么?” 常迶抱着酸麻的手腕点点头。 “陛下放心吧,都记下了。” 皇宫外,沈兮瑶正要上马,褚如朋叫住了她。 “沈常侍,等一等。” 沈兮瑶赶紧停下来行礼。 “褚相有何吩咐?” “沈……兮瑶啊,私下里不用这样客气。况且我和你爷爷同殿称臣几十年,况且,你小时候与老夫的孙女清莹也玩耍过几次,你也称老夫一声祖父。” “呃……” 沈兮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最终还是行了一礼。 “褚家祖父。” “好了,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和沈侯说一声,过几日休沐之时,我将过府拜访。” 沈兮瑶一拱手,示意会照办,随后等褚如朋、成康铭各自上车离开后,才搬鞍韧登跳上了自己的战马。 坐在马上的沈兮瑶眉头紧锁,眼神空洞,也不去指挥马匹,信马由缰地任由马匹自己走。 幸好马儿自己识途,不用沈兮瑶指挥,马儿自己就“嘚嘚”地走回了冀北侯府。 门口的下人看见自家小姐到了家仍不下马,呆呆地一直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不由地奇怪。 终于有人上前一把抓住马的笼头,马匹一声长嘶。 “小姐回来了。” 沈兮瑶被惊醒了,含糊的答应一声,才跳下马来,让人把马牵回马厩。 “小姐,侯爷已在书房等候,让小姐一回来就去书房。” 书房中,沈敖神色复杂地坐在椅子上。 孙女加官进职,本是一件喜事。可是,这官却是升得不明不白。 第十五章 清雅之约 沈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圣旨上只说了沈兮瑶升官之事,对于升官的原因却只字未提。 接完旨后,看着一脸倦容的孙女,他也不好打扰,就没有详细询问具体的事情。之后沈兮便瑶入宫觐见。 此时看见沈兮瑶进来,沈敖终于能解开心中的疑惑了。 沈敖右手捋须,左手拦住了正要施礼的沈兮瑶。 “瑶儿不必多礼。快来,坐到我跟前来。跟我说说,陛下为何加封你常侍?” 沈兮瑶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己的祖父。 自己事自己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自己还没弄明白呢,怎么跟祖父说。 要是传出去了被人说成是离魂症还是好的,要是被人说成是邪祟附体,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来陛下是心血来潮,觉得愧对我们沈家。” 沈敖并未觉察出孙女的异常,摇摇头。 “不对!就算是给我沈家补偿而提拔你,也只是在武职中加封,不会在文官行列里封你。在我大魏女子官职最高的也不过从四品。那只不过是宫中的女史。而你是常侍,虽不用直接参与朝政,但朝政的事情都要知道,以备陛下顾问,况且还是正五品官职。” 见骗不了沈敖,沈兮瑶只要另找借口。 “可是……” 沈兮瑶脸上一脸为难的表情。 “怎么?有难处?” 沈敖急切的询问。 还没想好说辞的沈兮瑶,听到祖父的说法,正好借坡下驴,连忙点头。 “陛下下旨不让往出说。” 沈敖脸上一点一点变的难看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走了好几圈,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瑶儿,陛下加封你常侍,还不让说原因。这个事情一定很大。陛下刚刚下旨,我们不能违逆。等过几天,拼着冀北侯的爵位不要,我也要让陛下收回成命。我沈家就剩你一个人了,我不能让你出事。” 沈兮瑶听见沈敖的话,心中感动,却摇摇头。 “放心吧祖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我现在有些乱,等过些时日,我再和你说。” 见沈兮瑶这样说,沈敖轻嗯一声,便不再谈论这件事。而是把话题引往别处。 祖孙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沈兮瑶才离开书房,临走前把褚如朋的话也带给你沈敖。 回到闺房,沈兮瑶换下朝服,穿好罗裙。就有下人过来请沈兮瑶去饭堂进食。 不多时,沈敖、沈周氏也随后进来。 原本沈兮瑶与沈周氏是没有资格与沈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但沈家人丁凋敝,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沈周氏性格温婉,眉眼动人。却在眉头处锁着一丝愁容。 虽说沈常永的死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却架不住世人“克夫”的议论。 沈常永过世时,沈敖曾提出让沈周氏另嫁他人。沈家同样也是她的娘家。 可沈周氏不同意,她要代夫尽孝,就一直留在了沈家。 三人吃完饭,沈兮瑶和婶娘沈周氏行完礼正要回房去 “先不着急回去,一块儿先去我书房,有事和你们商议。” 书房内,沈敖取出一封信递给沈周氏。 “你们看一看,这是灵儿派人送来的信。” 不一会儿,沈周氏看完,把信递给沈兮瑶。 “全凭公爹做主。” 沈兮瑶接过信,来回看了两遍。 信是沈兮瑶的姑母沈灵儿派人送来的。 十几年前,沈灵儿嫁给当时在京兆府颇有才名的张镜。 因为沈家三子皆已战死,二人完婚后不久,沈敖便将张镜当做沈家的后裔,开始在背后发力。 张镜也不是迂腐之人,凭借自身才学,从七品监丞开始,没有几年的时间,就外放齐郡做了一郡太守。任职太守的几年时间里张镜为官清廉,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深得百姓拥护,朝廷对于张镜的官评也是颇好。 只是在一个月前,张镜突发中风,大夫救治不迭,撒手人寰。 料理完张镜的后事之后,沈灵儿开始发愁今后的生活。 张镜乃家中独子,父母也已亡故,没有其他亲友可以投靠。 任职齐郡太守之时,张镜一家住在太守府里,并未置办田产房产。张镜死后,朝廷也已派出新任太守。 目前,沈灵儿只能靠着张镜生前的声望,借住在当地富绅的府中,没办法只能写信求助自己的父亲。 沈兮瑶放下信也开口说道。 “让姑母一家回来吧,我们沈家原本就人丁凋敝,府上还有几处空余的院子,姑母一家回来也热闹些。” “嗯,我也正有此意,明天让管家安排人去接她们回来。” 翌日一早,沈兮瑶仍旧按照以前在天凤军时的样子,练功、梳洗、更衣。 之后沈敖专门陪着沈兮瑶入宫报道,等待皇帝的随时召见。 杨恪已经派专人在皇宫门口等着沈兮瑶。 见沈敖和沈兮瑶一起过来。赶忙给沈敖行礼,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沈兮瑶到了皇城里的一处院子。 此处名为常侍府,乃是常侍办公所用。院子一共三进,房子不少,但少一半都存放着奏章书籍资料。 皇帝身边的常侍可不止沈兮瑶一人,除了常侍,还有侍郎一共十几个。 领头的侍郎很热情的接待了沈兮瑶,带着沈兮瑶将府衙转了转,做了些介绍后,开始安排沈兮瑶。 因为男女有别,沈兮瑶分到了单独衙署,并未和其他同僚在一起办公。 一上午的时间,皇帝并没有召见沈兮瑶。其他有几位同僚,倒是得到了皇帝的召见,捧着各自的疏奏离开。 常迶半上午的时候过来看了看沈兮瑶,顺便提点了几句。 这使得其他的常侍、侍郎收起了轻视之心,就连对于沈兮瑶独占一间衙署颇有微词的几人,也不敢再说多什么。 沈兮瑶也放下心来。 之前十几位同僚轮流以不同的借口前来与自己相见。而且未免瓜田李下,这些人还都不进屋。 每来一个人,自己就得起身出门与同僚相谈。而且这些人言语之间颇多试探。自己只能小心应对,万一自己应答不上来,怎么处理都不好。 眼看巳时将过,沈兮瑶收拾收拾东西,和侍郎请了个假,就离开了皇城。 赶回冀北侯府,沈兮瑶又换回女装,芸香和几个丫鬟帮着点绛唇、描青黛、贴黄花的装扮了一番,才带着芸香和紫菱出门。 沈兮瑶也是只听说过清雅苑的大名,还从未去过。听说在这里时常举办文会、诗会什么的。及笄之后还收到过几次请柬,可惜自己实在是不擅长诗赋这些,就没有参与。一来二去也就没有人再邀请自己了。 到了清雅苑门口,沈兮瑶刚跳下马车,就有一名长相秀丽的丫鬟迎了上来,福了一福后,开口询问。 “可是沈侯之孙,兮瑶小姐吗?” 声音还挺好听的。 “正是我家小姐。” 芸香上前几步答话。 那名丫鬟又施一礼。 “见过沈家小姐。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了,小姐请。” 沈兮瑶点点头,跟在那丫鬟身后往里走。 清雅苑无愧其清雅之名。 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各色花木疏密有间;亭台水榭不时出现,流水怪石环绕期间;更有几座小湖点缀其间,残荷挺立。 一主二仆一路走来欣赏着园中的景色。紫菱睁着一双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是不是地还指指点点,和芸香耳语几句。 不多时,沈兮瑶便被带到了园内的一处树林里。旁边一条小溪蜿蜒流过,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林中有一片空地,铺好的锦毯上摆放了几张小桌。 两名女子正在交谈,听到脚步响,二人才停下了谈话。 带路的丫鬟施了一礼。 “郡主,沈家小姐已经到了。” 听到这名丫鬟的禀报,一名穿藕荷色交领襦裙的女子,挥挥手迎了上来,行了一礼。 “兮瑶姐姐,小妹冒昧相邀,失礼处还望姐姐原谅。” 沈兮瑶打量着来人,依稀从记忆中找到此人的身影。 “你就是褚清莹?” 褚清莹笑靥如花,上前拉住沈兮瑶。 “看来姐姐是把我忘了。也怪我没有和姐姐多多亲近,有些疏远了,还望姐姐莫怪。来,姐姐快请入座。” 不愧是宰相之孙,长袖善舞。几句话就与沈兮瑶热络起来,不见生疏。 几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下人上前端来精美的菜肴和果酒。更有侍女跪坐在几人桌边,斟酒布菜。 沈兮瑶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二人。 褚清莹大概也是二八年华。一张圆脸,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皂白分明,琼鼻挺翘。樱桃小口一直挂着微笑。 另一女子,一身宫装高贵矜傲,年龄要比褚清莹大上一些。瓜子脸上也带着许些笑意,只是这丝笑意不见得有多真诚,更多的似乎出于礼貌。 褚清莹先开口。 “这位就是竹安郡主,鲁王的长女。听闻姐姐的事情,有意相交。得知我与姐姐有旧,便有了今日的宴请。喔,对了,还未贺姐姐升任常侍,借郡主的美酒敬姐姐一杯。” 说罢,举杯示意。 “今日主要是清莹设宴,沈常侍不必拘束。” 竹安郡主也举起酒杯。 沈兮瑶也跟着共饮了一杯。 说是酒,其实也就是一种果汁。酸酸甜甜,经过了冰镇,凉气四溢的,口味更佳,没有什么酒劲。 第十六章 军中离别 看见沈兮瑶一杯见底,褚清莹微微一笑。 “姐姐豪爽不弱男儿。不过还是慢些喝,此酒是用几种水果所酿,虽说酸甜可口,可是喝多了,也是会上头的。” 沈兮瑶冲褚清莹笑着点了点头,感谢其提醒。 酒过三巡,沈兮瑶先放下了筷子。 “褚……” “姐姐唤我清莹即可。” “好吧。清莹、郡主,今日多谢款待,一份薄礼还望笑纳。芸香。” 芸香答应一声,抱着一个盒子上前。 竹安郡主点点头,自有身边的侍女接过礼物。 “姐姐客气了。之前姐姐叱咤军中,军中演武更是力压诸路队伍险些夺魁,加之这几日家祖每每提起姐姐,都大加赞赏。清莹起了好奇之心,今日又听闻姐姐高升。一为姐姐道贺,二也是喝姐姐亲近一下,今后同朝为官,还要姐姐照拂一二。” 沈兮瑶心中有些赧然,褚相赞赏的是自己本人么? 不过后半句却让沈兮瑶有些惊奇。 “你也在朝中为官?” 褚清莹微笑着点点头,瞟了一眼竹安郡主杨若霓,杨若霓微微点头。 “姐姐可知朝中有多少女官?” 沈兮瑶沉吟着却没有回答。 褚清莹也不等沈兮瑶回答,继续说道:“除军中以外,各衙门共有四十一名女子为官。不过大多数只是七八品的官职。只有姐姐官居五品,能参与朝政。” 沈兮瑶有些惊异的看着褚清莹。 她知道朝中一些官员的子女,也被授予了官职。这些官职并不是只吃俸禄的虚职,而是要实际做事情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女子为官。 “沈常侍可知这是为何?” 竹安郡主探出兰花指拈起酒盏送到唇边问到。 问完落后才把盏中酒水一饮而尽。 沈兮瑶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十几年前的魏都血夜?” “听祖父说起过。” “血夜之后,世家力量被驱逐,可大魏朝堂也十去其八,各级衙门几乎无人可用,朝政陷入瘫痪。不得以,皇爷爷下令尚存的几家书院甄选学生充入朝堂。留存的官员子弟无论男女,只要读书识礼,皆可入朝为官。也开了大魏女子为官的先河。” 褚清莹又接着说到:“所以为保证朝廷正常运转,有些衙门的位子就只能由女子来做。我们这些人见识不多,好在都识文断字,一些抄抄写写,收集整理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沈兮瑶明白了,大魏朝堂实在是无人可用了,只能是矮子里头拔将军。 “这十几年里,朝中女官的人数越来越少,官阶也越来越低。” 沈兮瑶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人。 “这不是代表着大魏正向好的方向发展么?前朝不都是男子为官么?” 竹安郡主却道:“沈常侍,你错了。大魏朝中仍然缺人,只是官员们不屑与我等女子同朝为官。他们认为是我等抢了本属于他们的官职,且女子为官有失体统。有些德行的还好,可有些小人却用一些下作手段,逼我等辞官。” 褚清莹接着说:“所以,在朝的所有女官皆依附于郡主身边,一旦有事发生,都请郡主为我们出头。” 沈兮瑶有些错愕。 “清莹,你是宰相的孙女,难道会有人为难你?” 褚清莹露出一丝苦笑。 “明着倒是不敢为难我。可是其他人他们却没什么顾忌。这次请姐姐过来,也是想请姐姐加入我们。姐姐可参与朝政,入朝奏对。关键时刻也可以请姐姐为我等说话。” 沈兮瑶略一沉吟就点头答应。 “好,我加入。” 场面一下轻松下来。褚清莹兴奋的道:“多谢姐姐,我敬姐姐一杯。” 三人又随意聊了些。看时辰不早,沈兮瑶站起身来了。 “郡主,清莹,今日多谢款待。今日还要回去等候陛下召见,我先告辞了。” 褚清莹和竹安郡主也都站起来。 “沈常侍公务在身,我等不便多留。后日乃是休沐,到时还请再来此地。” “好,那就多谢了。” 竹安郡主和褚清莹把沈兮瑶送出清雅苑。沈兮瑶上了马车又回到冀北侯府。重又换上朝服,才赶回皇宫。 所幸杨恪今日并未召见沈兮瑶,只是传旨让她尽快把母钱翻砂铸造的方法交上去。 沈兮瑶则是一脸愁苦,她哪知道母钱翻砂铸造的方法。 深夜。 芸香略有局促地坐在穆建明的对面,把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将给穆建明听。 近两年的时间里,虽然她也不乏和自家小姐…… 呃…… 现在这位,姑且也算是自家小姐吧! 和自家小姐面对面坐在一起,给她讲一些事情听。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只是沈府一个小小的婢女,就算是自家小姐让她坐的,还是有些犯上。 穆建明坐在芸香对面,摸着下巴忍不住吐槽。 常侍? 沈兮瑶被封为常侍! 他可不喜欢这个官职。 《三国演义》中,东汉末期之乱不就是十常侍引起的,而且那些人还都是死太监。 现在这个官职却落在了沈兮瑶的头上。 虽说常侍这个官职经过魏武帝曹操的改变,已不再是宦官的官职了。 可自己还是不喜欢! 再说清雅苑中的宴请。 他也有些头疼。 竹安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世历史中的宗室之女,要么对外和亲远嫁,缓和民族关系。要么对内下嫁,作为拉拢臣子的手段。 可是竹安身边却聚集着一群官员。就算这群人都只是女官,官职也不高,可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兮瑶居然还傻乎乎的答应加入了。 这位郡主到底是向往权力?还是大魏无人可用时的无奈之举,催发出的女权意识? 他并没有瞧不起女性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包容的态度。后世的时候妇女可是半边天的存在,甚至有些工作,干的比男性都要好。 但是现在这个社会,现在这种环境下,他觉得这事未必是件好事。 还有…… 自己和沈兮瑶的本体意识接收信息的不对等的事情,要尽快解决,不然迟早出事。 光靠芸香一个人在自己和沈兮瑶本体之间来传递消息,实在太滞后了。 毕竟有些地方是一个小丫鬟根本去不了的,比如皇宫。 在那里发生的事情,除非像前两次一样,沈兮瑶的本体请求自己出现,或者自己强行驱逐本体意识。 可就算这样也是有危险,自己出现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的环境。不然也不会出现之前奏对的时候,把褚如朋气够呛的事情。 还有,他虽然相信人性本善,可万一芸香起了什么心思,就能轻易的拿捏他和沈兮瑶两个。 这是用欲望来考验道德。 相当于芸香面前满是金银财宝,却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只是要求芸香从道德的角度出发,不去拿这些不属于她东西。 他相信世界上有道德高尚,坚守道德的人。 可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正好能遇上一个。 反过来说,这对于芸香来说也不公平的。 哎!好难呐! 转过天,沈兮瑶终于享受到了作为文官的福利。 休沐! 可今天她还有事要做。 这两天又是升职,又是赴宴的,还没有时间去和天凤军中的袍泽道别。 天凤军的军营里,沈兮瑶曾经帅领过的那一队人马,盔明甲亮整整齐齐地站在营门口。看着是一个个的美娇娘,可一股萧杀之气却萦绕其间。 沈兮瑶站在马车上,目光从一名名士卒脸上划过。 这里有刚加入天凤军没多久的新兵,有和自己同吃同住近两年的士卒。营门之外还有几名曾经率领过,现在已嫁做人妇的退伍老卒。 这些人里有跟自己学过武艺的,有自己传授过一些兵法的,也有帮过自己的。 已升任权校尉之职的樊丹舞,抽出腰刀向沈兮瑶行礼。 麾下士卒拍打着兵器,发出“乒乒”的声音,嘴里也跟着大叫着,向曾经的上官致敬。 沈兮瑶双眼有些赤红,抬起头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溢出。有些哽咽道:“我只是调任离开,又不是生离死别。跟你们说过不要这样。可你们还……” 樊丹舞手中长刀一举,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默默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转过身,抬手用手指抹了抹泪痕。又转回来。 “天凤军!” 营内所有人的回应着。 “有!” “解散回营!” 士卒们都没有动。 樊丹舞轻咬嘴唇,行礼道:“属下得令。” 其他人才跟着行礼。 “喏!” 嘴上答应着确没有人离开。 沈兮瑶知道如果她不走,是没有人会离开的。见此情景沈兮瑶狠狠心,撩开车帘钻进了车厢里。 芸香暗暗叹口气看着坐在车厢中的自家小姐。原本就面色清冷,此刻更是阴沉。 那车已经开始走动,车轮滚滚间沈兮瑶又撩开车帘,看着逐渐远去的军营。营内影影绰绰,聚起来的天凤军士卒已经开始逐渐散去。 “小姐……” “我没事,去清雅苑吧。” “可你现在就像别人欠你几贯钱的样子,合适去赴约么!” 小丫鬟低声嘟囔了一句。 沈兮瑶有些没听清。 “嗯?你说什么?” 芸香连忙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 第十七章 遭遇调戏 到清雅苑的时候,沈兮瑶重新收拾好了心情。跳下车跟着早已等候的下人一起往里走。 这次去得可不是前天的那片空地。而是在一处轩馆之内。 沈兮瑶到的时候,竹安郡主和褚清莹,正与其他的三名男子讨论着什么。 看见沈兮瑶来了,褚清莹忙迎了出去。 “姐姐快里边请。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沈兮瑶还了一礼,客气了两句,跟着褚清莹进了轩馆。 馆中的众人已经停止了交谈,目光都集中在沈兮瑶的身上。 来到亭中,褚清莹便向众人介绍到。 “这位就是新任常侍,冀北侯的孙女,沈兮瑶沈常侍。” 说完,又给沈兮瑶介绍。 “姐姐,这位是度支司刘侍郎的三公子刘韫。” 刘韫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向沈兮瑶行礼问好。 沈兮瑶一边还礼,一边打量着刘韫。 一身墨绿色儒衫,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温润如玉。 “这位是少府监梁少监的公子梁佰辰,也在少府内任职。” 梁佰辰也同样起身,只是行了一礼,并未说话。 “最后这位……” “在下李桓,久仰沈姑娘芳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得遇姑娘,实乃三生有幸。家父御史中丞李仲业。” 还没等褚清莹介绍,李桓就抢先接过话头。对着沈兮瑶施了一礼,说道其父的时候,还对着斜上方一拱手,以示尊敬。 出于礼节,沈兮瑶分别和几人见礼。可是她对于这个李桓,却有些不喜。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感觉这个李桓有些轻佻吧。 落座之后,自有下人奉上茶水。 其他几人则继续谈论这之前的话题。 沈兮瑶只是坐在位置上,攥着茶盏,偶尔抿上一口,静静地倾听着并未参与其中。 这也有利于沈兮瑶观察着场中的情形。 褚清莹没什么变化。 竹安郡主,换了身红色宫装,越发显得雍容华贵,只是发型虽有改变,但仍是刘海遮挡着前额,和整体的服饰、气质有些不般配。 刘韫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算是有君子之风。 梁佰辰有些木讷,很少主动说话,问到他了才会说上两句。 李桓么…… 嘴上夸夸其谈,几乎都是他在不停的说话。 手上总是借机对几个在一旁伺候的清秀丫鬟很隐蔽地动手动脚,惹得几个小丫鬟小脸红红的。 眼睛则在自己、竹安和褚清莹身上来回流转。 褚清莹悄悄地起身,转到沈兮瑶的身旁,跪坐下,伸手给沈兮瑶添了些水。 “姐姐不愿参与他们的话题么?” “我久在京中,所见所知也就京中的这些事情,没什么可说的,听听他们说的就好。” “听祖父说现在朝中所有的事情都以万寿节为重,姐姐身为常侍,对此事有了解么?” “只知此事由鸿胪寺负责,具体的并不知晓。” 沈兮瑶一五一十地回答。 “此事我倒是知道些。” 轩馆内就这么几个人,褚清莹动作再小,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听到她们在议论万寿节的事情,李桓又接过了话头。 “万寿、中秋两场宴会,朝廷拨付国帑三十万,鲁王殿下慷慨解囊十万贯。四十万贯也算一笔巨款了。可这钱根本不够用的。这还没几天呢已经花出去七八万贯了,还什么都没准备。哎,各国使者定会嘲笑我大魏的。反正我对这盛宴不报任何幻想。” “喔?李兄此话何意?” 刘韫好奇地问道。 “陛下寿诞,几国都遣使来贺。鸿胪寺要准备接待,鸿宾馆要翻修,添置摆设。这些就花去不少。你们不信可以问问梁兄。” “不错。少府负责翻修,采买的一些材料,已然花费不少了。”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木讷的梁佰辰只能回答一句。 “此外,宴会上所用的杯盘碗盏无一不是精品。河东的漆器,江南的青瓷,准备的各式食材更不必说。” 刘韫听完李桓的话,有些不同意他的说法。 “李兄所言有些道理,可我认为即使有所差额,可也差不了多少吧。” “刘兄这就是你不懂了。” 李桓站起来,走到场中央。 “花费最大的是在宴会之前的事情。” “但请李兄解惑。” “万寿宴会时,各国要进贡贺礼,我泱泱大魏自是不屑从中获利,定会准备回礼,这些的花费诸位想过没有?” “这……” 听到李桓的话,一时间众人皆尽无语。 “照李兄的说法,朝廷即使再拨付几十万贯也不一定够。” “不够是不够,最起码面子上能下来了。” 褚清莹环视全场,众人对这件事全都沉默不语。 “兮瑶姐姐,你怎么看?” 褚清莹不死心地问道。 “朝廷再拨付几十万贯是不可能的,这位李公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要不被使者们嘲笑,除非出奇制胜。” “没错,沈小姐说得对。可怎样才能出奇?也是我大魏再无世家,不然有他们在,事情也好解决。” 李桓接过沈兮瑶的话继续说。 可他刚说完,竹安郡主、沈兮瑶和褚清莹都皱起眉头。竹安郡主凤目微眯,冷冷地注视着李桓。 “据说这些世家都是百年沉淀,哪家的宝库中没有些稀世珍宝……” 李桓根本就没注意到三位少女的情绪变化,仍然滔滔不绝地在夸耀着世家。 沈兮瑶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多谢郡主今日邀请,兮瑶还有事在身,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褚清莹连忙追了出去。 “兮瑶姐姐,我送送你。” 竹安郡主也冷冷道:“今日我也有些累了,就到这里吧。” 一甩袖子也离开了。 李桓一下子愣住了。 刘韫、梁佰辰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二人对视了一眼,站起来对着竹安郡主的背影略施一礼。 主人都走了,三人也不能再待着了。 “李兄,我们也离开吧。” “啊?哦,好吧……” 李桓已经意识到似乎是自己说错话了,引得几人不快。更让竹安郡主下了逐客令。 清雅苑的聚会不欢而散。 沈兮瑶冷着脸往外走。身后褚清莹提着裙摆一边大呼,一边往外追。 “兮瑶姐姐,你慢点儿,等等我。” 沈兮瑶回头看了看,有些清冷道:“褚小姐,今后再有此人,便不用叫我来了。” 褚清莹一边喘气,一边点头。对于沈兮瑶称呼上的变化也不往心里去。 “兮瑶姐姐请放心,今后再不会邀请此人了。” 沈家出身行伍,得先帝赏识不断提拔,自身带着的皇权的标签,惹得世家几次排挤。魏都血夜时沈家对世家痛下杀手,两方已是世仇。 褚家却是驱逐世家之后的既得利益者,也不想世家重返魏国。 在对待世家上两家算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郡主肯定也不会再邀请此人了。鲁王殿下的腿就是被世家所废。鲁王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听郡主说,那时候谁都不敢往鲁王跟前凑,稍有不慎便会惹怒鲁王。” 二人正说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的林子里传来。 “刘兄、梁兄,我跟你们说,虽说今日的聚会有些虎头蛇尾,不过人已经认识了,接下来就要各凭本事了。” “李兄此言何意?” “梁兄,你是真不懂吗?” “我不明白。” “竹安郡主是鲁王的女儿。天潢贵胄,气质高贵,容貌也没得说。褚小姐乃是褚相的孙女,长相甜美,性格温婉。沈小姐是沈侯的孙女,冰山美人,虽说性格有些冷淡,可身材却是三人中最出众的一个。 这三人无论能娶到哪一个,都是让你我飞黄腾达。尤其是沈小姐,征服这样的冰山美人,实乃一大幸事,再则说不好还能继承冀北侯的爵位,可谓一举两……” 李桓摇头晃脑的话还没说完,忽觉得身上一冷,如坠冰窟。 沈兮瑶眼中怒火中烧,面色更显冰冷。拳头紧握,咯蹦蹦一串儿爆豆声响起。 褚清莹也是绷着小脸,满脸怒容,狠狠地瞪着李桓。 李桓三人一脸尴尬。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兮瑶丹凤眼微微一眯,冰冷的声音中杀气四溢。 李桓张了张嘴,吞了下口水。 刘韫见状,连忙施礼。 “对不起,沈小姐,褚小姐。我想李兄是无意冒犯,还请见谅。”梁佰辰也赶紧跟着赔礼,替李桓说着好话。 沈兮瑶一直盯着李桓,对于二人的言语根本理都不理。 李桓这时也醒悟过来,连忙赔礼。 “沈小姐,哦不,沈常侍,那都是我狂妄之言,还请见谅。” 李桓一直弯腰行礼,都没敢站起来。 良久,李桓的额头都见汗了,不时就滴到地上。就在他快支撑不住时,一声冰冷的,咬着牙从齿缝中透出来的声音响起。 “滚!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打断你的腿。” 李桓再三施礼,头都不敢抬。一溜烟,狼狈地离开了清雅苑。 刘韫、梁佰辰也一脸的尴尬。对着两女行了一礼,也一起离开了。 见三人离开,褚清莹才放开拉着沈兮瑶衣袍的手,长舒口气。 “兮瑶姐姐,他父亲乃是御史中丞。我真怕你把他揍一顿,那事情可就大了。” 沈兮瑶冷哼了一声。 “出言轻浮,辱及官员,他还有理了?” 第十八章 准备挑明 此时的冀北侯府内,沈敖正陪着褚如朋在前厅里喝茶闲聊。 两人都是三朝元老,几十年相处,彼此都很熟悉。这次见面两人东拉西扯好一通,看似无用却是在争取主动。 最终还是作为客人的褚如朋让了沈敖一下。 沈敖傲娇的挑挑眼眉,挑衅着褚如朋。褚如朋却哈哈一下,不在理会沈敖。 放下茶杯,沈敖轻咳了一声。 “褚相,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哦?什么事让沈侯疑惑?” “圣人为何会加封兮瑶为常侍?” 褚如朋手捻胡须。 “兮瑶没有和你说吗?” 沈敖摇摇头。 “我这次上门拜访,也是为了此事。平时兮瑶都看些什么书,或者和什么人接触过?” 对于褚如朋的问题,沈敖也有些发蒙。 “这……来人。” 自有下人上前答话。 “去把小姐闺房中的伺候的丫鬟叫来。” 没一会儿,紫菱就领着其他两个丫鬟一同进来。 “紫菱,你们主人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紫菱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小姐房中书卷本就不多,兵书之类的倒占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寻常的开蒙读本。” “那,她有接触过什么人没有?” 紫菱有些嗔怪的拉长语调。 “侯爷,小姐还在待字闺中呢。” 沈敖和褚如朋都老脸一红。 “哦,对对对。褚相,你看这……” “兮瑶给陛下的奏对,是相当精彩,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或者说是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见识。这几天我一直在和成尚书在研究这件事,不过具体的我还不能说。今日这事老夫有些莽撞了,沈侯勿怪。” 沈敖摆摆手。 “哪里。” “不过沈侯也不用担心。兮瑶这孩子是真不错。” “哎!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再不错能有什么用。” 沈敖口中叹气,只是脸上那种高兴的表情怎么也跟叹气扯不上关系。 “老爷,小姐回来了。” 说话间有下人进来禀报。 “哦?让她过来。” 等沈兮瑶走进中厅,褚如朋满眼欣赏之色打量着沈兮瑶。 “沈侯,你要是嫌弃这个孙女有本事的话,那就让给我,我可以收她做我的干孙女,你看如何?” “你想的美。兮瑶再怎么样那也是我孙女。” 沈敖一脸鄙视的宣示主权。 褚如朋哈呼大笑,指着沈敖。 “你呀你!” 这时又有下人飞跑进来。 “老爷,小姐。有宫里来人传陛下口谕。” 几人都站起身。 “快请。” 不多时一名内侍跟着沈府下人走进来。 “原来褚相在此,倒是省了事了,奉陛下口谕,宣褚相、沈常侍入宫觐见。” “老臣接旨。” “微臣接旨。” 褚如朋和沈兮瑶二人同时行礼。 “沈侯,老夫先告辞了。” “褚相慢走。” 沈兮瑶不敢耽搁,带着三名丫鬟回后院赶紧更衣。 等入宫之后才看见大皇子杨霖、尚书令成康铭、鸿胪寺卿杨敏之、少卿季恽全都在此。 杨恪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沈兮瑶。 “免礼平身。站在一边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褚如朋也换好官袍走了进来。 “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好了,人都到齐了。杨卿,你再说一次吧。” “遵旨。鸿胪寺负责操办中秋和陛下寿诞。经这几天时间筹备,四十万贯钱财有些不足。” 沈兮瑶心中一紧,果然被那个口花花的家伙说中了。 “你们都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杨恪一脸平静地说。 成康铭一听皇帝这样说,就知道陛下是不准备再往出拿钱了。朝中也拿不出钱了。 “陛下,朝中暂时没办法再出钱了。” “那事情具体办得如何了?” 褚如朋发问。 “鸿宾馆的修缮将完工,该准备的器具也已备好。府库中也准备好了封赏所用的之物。剩下还缺的些,我这里列了个单子,请陛下过目。” 说着杨敏之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捧在手中,向上递去。 杨恪摆摆手,指了指褚如朋。 褚如朋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递给了大皇子。大皇子看完给了成康铭。 成康铭翻看了两遍,合起来正要递给内侍,杨恪突然发话了。 “沈常侍,你对于钱财经济颇有见地。你也看看,可有什么办法?” 听到皇帝的话,杨霖、褚如朋和成康铭到没有什么反应。而杨敏之和季恽却吓了一跳。 虽说他们知道沈兮瑶升任常侍,但却没想到皇帝如此看重这个女子。 沈兮瑶接过折子仔细看着。 良久,才慢慢抬头确是一怔,殿中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很明显出现的是穆建明,而非沈兮瑶。 “沈常侍,说说看。” 穆建明嘴角微微向上扯起。 “陛下,办法么……不是没有。” 这一下,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 杨霖不等沈夕瑶拿完腔调,急忙发问。 “对,你赶紧仔细说说。” 皇帝陛下也顾不得自己的风度了,紧跟着开口。 “折子中提到洛阳城中还要搭建牌楼和彩棚。从东南西北四面的城门开始,每个路口要扎一座牌楼,每一里要扎一座棚子,都要用彩绸包裹,一直排到皇城。主要街道两边的树干也要用彩绸装饰。” “不错,这是剩下的事情里,花费最多的一项。” 杨敏之点点头。 “那我给出个主意,把这笔钱省下来。” 不等其他人发问,穆建明接着开口。 “这一项,可以交由城中的商家来办。” 这个提议自然有人提出出言反对。 “这样做恐怕会让商家们怨声载道,有损陛下声誉。” 穆建明脸上仍挂着笑。 “没好处的事情,商家们当然会怨声载道。可如果给他们些好处,相信这些商家会迫不及待的为陛下办成这件事。” 看着众人一脸不解的表情,穆建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陛下寿诞是天下盛事。到时候洛阳城中人口汇聚,人满为患。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让商家搭建楼牌彩棚,到时候允许他们,可以在搭建的楼牌彩棚处打广告,相信他们会乐意接受这件事的。” “何为打广告?” 杨霖不解的问道。 “就是……呃……广而告之。” 终于想到了解释,穆建明有些开心。 “之前商家们都是靠口口相授来传播名声。这一次给他们机会,让商家们介绍店里的名号、历史、特色。这些商家们的名声,说不定可以闻名天下。” “这……” 杨敏之不知该说什么好。 “妙啊!” 成康铭却拍手称赞。 “如此一来。商家定会愿意承接这一事情,而且家家都会用心,好吸引百姓注意。正如沈常侍所言,此举不但能让百姓知晓京中商家的名号,更可节省大量钱财。” “还可以做一个评比,对做的最好的几家,朝廷可下旨对其褒奖。当然了,这是最后给他们的惊喜,如果还有下次的话,相信商家们会更积极参加的。” 穆建明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一直面无表情的杨恪也哈哈大笑。 “好,兮瑶啊,果然没让我失望。还有什么继续说。” “呃,其他的没什么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 “哦,或许可以把宴会所用的酒水先送到冀北侯府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沈兮瑶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是为何?” 季恽地问。 “算是给各国一个惊喜吧。我有办法让酒更香更醇更烈,相信他们会喜欢的。” “要是不成的话,宴会之上我们可就无酒可用了。” 季恽有些担心。 杨恪今儿有些高兴,略一思索便挥了挥手。 “无妨。听沈常侍的,就让她试一试。沈兮瑶听旨。” “臣在” 穆建明连忙行礼。 “常侍的官职不变,行光禄寺郎中职,协助鸿胪寺完成此次宴会之事。” “臣遵旨。” 等众人都退出殿外,沈兮瑶走到杨敏之前面。 “杨寺卿,还请安排人尽快把酒水送到城外冀北侯的庄子里。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多谢沈常侍出手相助。回头本官就安排人,把酒水全送过去。” 过了三更天,也就过了子时,又是一天开始。 沈兮瑶的秀楼灯光又再次亮起。 “芸香。” 坐在书案后的穆建明开口唤道。 “哎,来了。” 芸香脆生生地答应一声,赶紧走进沈兮瑶的闺房, 穆建明指了指书案前的椅子。 “坐吧。” 芸香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芸香,对不起。” 芸香闻言赶忙又站起来。 “您不要这么说。” “先坐下吧,我是说真的,真的对不起。我准备跟你们家小姐说明这一切。” 刚又坐下的芸香,小脸一下子唰的变的煞白。 “你……”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家小姐打击会很大,再加上你帮着我骗你们家小姐,也会让你收到责罚,我会想办法把你的事情撇出来。现在你们家小姐的事情越来越多,按照原来的方式,迟早会出事的。” 芸香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说话。 第十九章 事情爆发 穆建明也暗叹一声。 自己期盼着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可受制于规则限制,不得已把几个女孩子牵扯了进来。 这就很要命。 所以必须要说服沈兮瑶的本体意识,自己和她两个能相互配合,才能安稳的活下去。 如果是放在自己生活的后世,这样的情况顶多就是个双重性格。人们通过网络见的多了,就算能勉强接受,也会备受歧视。 何况还是在古代。 人们别说见过,听过的都很少。 要是被说成是邪祟附体,迎接自己的可能就是各教派的驱邪交流大会。 真把自己驱掉了也还好,起码不连累其他人。 就怕最后是人道毁灭。 穆建明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给芸香。 “想办法把这个交给芸秀,让她找人用最快的速度试制出来。” 芸香仍然低着头,默默地接过信件,却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都是因为你。 为了你自己,骗的芸秀强行离开小姐,在外替你四处走动。 为了你自己,让我跟你一起欺骗小姐。我可是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视我为姐妹,我却帮着你把她蒙在鼓里。现在你又说什么对不起,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小姐。” 听着芸香的怒斥,穆建明慢慢站起来,向芸香鞠了一躬。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为了我自己,我也确实对不起你们。其实这件事在我的原先安排之中,现在只是需要提前把这件事引出来。对我,对你们家小姐,对沈家都有利。” 芸香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怒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信件离开了房间。 穆建明又重新坐下,拿出纸笔开始书写。 芸香果然很生气,自己都快要到下线的时间了,小丫头也没给自己送来哪怕一滴水。 天色微明,沈兮瑶的睫毛微微抖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双手上举口中打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放下手的时候,触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沈兮瑶有些疑惑地拿起来,却是一封信,一封很厚的信。 早早的就跪在闺房门口的芸香突然听见屋内“哗啦”一声,随后“乒乒啪啪”的声音不时响起。 芸香嘴角抽动着,小脸满是害怕。 紫菱和其他几名丫鬟,听到屋内的动静,连忙往过跑。看见跪在门口的芸香,疑惑的问道:“芸香姐,你怎么了。快起来呀。” 芸香摇摇头。 “你们先进去看看小姐吧。” “哦,哦。” 几个人刚推开门。就听到沈兮瑶声嘶力竭的吼声。 “出去,都出去。” 门口的几人都愣住了,不知所措。 “都给我滚出去!” 沈兮瑶又是一阵大吼。 几个丫鬟这才清醒醒悟过来,门也没关就作鸟兽散的跑开。 沈兮瑶细剑眉倒竖,冷冷扫了一眼跪在门口的芸香,不再有动作。 屋子里终归平静。 过了半个时辰,芸香已经跪的两腿生疼,身子轻颤。咬着牙再努力坚持。 紫菱和其他几名丫鬟,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透过门缝注视着外面的情景。 又快半个时辰了,芸香终于熬不住了,颤抖着开口。 “小姐,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开恩。” “小姐,奴婢错了。” “小姐……” 到最后,芸香已经带上哭腔了。 平时不谙世事,只是大眼卖萌的紫菱,突然跑出来,一提裙摆跪在芸香身旁。 “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您就饶过芸香姐吧。” 其他几名也都跑过来,跪下一起为芸香求情。 “滚!” 屋内传出一声低吼,让门口的几人齐齐抬头,随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现在已经天光大亮,芸香等人所跪的地方,有太阳照着光线明亮。可是沈兮瑶的屋里,窗户还未打开。屋内有些昏暗,几名丫鬟从门口看去,只觉屋内似有择人而噬的妖魔一般。 “芸香,你进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屋里又传出了声音。 芸香颤巍巍的刚站起来,双腿一软又趴在了地上。其他几名丫鬟赶忙扶住芸香。 芸香咬牙重又爬起来,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进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 桌子倒在一边,桌腿上几条剑痕清晰可见。 原先放在桌上的茶壶茶杯摔的粉碎。 几张凳子扔在一边。 书桌也倒翻在地,书卷纸片飞的到处都是。 却没看到沈兮瑶的身影。 芸香努力地张开嘴,小声地呼唤。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芸香扭头看看门口。 紫菱和几名丫鬟怂的一匹,全都缩在门口,看着芸香。 芸香招招手,示意她们进来收拾屋子。 几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芸香有些气恼,不再搭理几人。 “小姐!小姐!” 芸香一边呼唤一边寻找。 外屋没有,里屋的卧房也没有。 终于,芸香在卧房的墙角里看见了沈兮瑶。 沈兮瑶缩成一团。抱着肩膀,头埋在腿间,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似的。 芸香看见自家主人的样子,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冲了过去抱住沈兮瑶。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沈兮瑶抬起头,精致的面容上满是冷意。似有杀意的眼神死死盯着芸香。 芸香被这种眼神盯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小……小姐……”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沈兮瑶伸手抓住芸香的胳膊,稍一使劲就把她掀翻在地。紧跟着沈兮瑶站起来,随手从旁边拔出剑,剑尖直指芸香的咽喉。 “啊!” 芸香一声惊呼。 沈兮瑶仍然冷冷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芸香。 门口的几名丫鬟,听见芸香的尖叫,互相看了看就冲了进来。 沈兮瑶披头散发头也不回,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滚!” 几名丫鬟一下愣在当地。 沈兮瑶稍稍扭了扭头,冰冷的眸子撇向几人。 “让你们滚,没听到?” 几人一缩脖子乖乖的退出房间,最后出来的还把门也关好。 屋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沈兮瑶才开口。冰冷的声音让人发冷,可是话的内容更让芸香如坠冰窟。 “芸香,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想到你会骗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沈兮瑶的声音有些压抑地提高。 躺在地上的芸香一只手撑在身后,支撑着弱弱的身体,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半天没有发声。 沈兮瑶等的不耐烦,手中的剑又往前递了一些,冰冷的剑尖触碰到芸香的下颌,刺激的芸香脖子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芸香又是一身尖叫。 “啊!我说,我说。” “快说” “小姐,你能先把剑往后拿一拿么?我害怕。” 芸香满脸的泪痕,两眼紧紧盯着下颌处的宝剑。一张嘴发出快哭了的声音。 沈兮瑶把手往回缩了缩,剑尖仍然指着芸香。 “确……确实还有一个人,在您的身体里。” 沈兮瑶听到后,更有些生气,缩回去的剑尖,又送了出去,抵在芸香的咽喉,一丝鲜血从芸香的脖子渗出。 “啊……” 芸香又是一声尖叫。 “那我上次问你,你还赌咒发誓说没有?” 芸香一脸委屈。 “那我怎么办嘛。您是我的主人,而他又占着你的身体,又怕他伤害到你。最开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之后才慢慢发现不对劲的。” 芸香的声音越说越低。 “那我上次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沈兮瑶愤怒的嘶吼。 芸香吓得噤若寒蝉,身体微微发抖,不时地瞟一眼沈兮瑶。 沈兮瑶俯视着芸香,良久才后撤一步,“当啷”一声把剑丢在地上。脚下无意的退了几步,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看着自家小姐向后跌倒,芸香也顾不上自己脖子的伤势,连忙爬起来去查看。 “小姐,你怎么了?” 沈兮瑶抬头看了看芸香脖子上的血迹,心中一软原本冰冷犀利的眼神缓和下来。 “你也坐下来吧。” 芸香也顾不上地上的乱七八糟,陪着沈兮瑶坐在她的身边。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陷入了平静。 “跟我仔细说说。” 过了好一会儿,沈兮瑶才喃喃地说。 芸香回忆了一下。 “那是小姐及笄之后。有一天夜里,小姐您的屋子里传出响动,我就过来看一下。就看见您……呃,起来,在屋子里走动,东瞅西看的,当时对我说了句什么话,可是我根本听不懂。 我就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呃……只是好奇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自那以后每天后半夜,呃……” “你就说那个人。” “那个人每天后半夜会准时起来,一开始只是在绣楼内外转悠,后来就什么也不干就是坐着,也不说话,我和芸秀只能一直陪着。 芸秀很聪明,没几天就看出来,半夜起来的那个人,并不是小姐你。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一边看着。 刚开始的十几天里,那个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就是听我们在说,之后才慢慢开始开口说话的。只是口音很奇怪,我们听不大懂。 再后来又让我们给找书,从开蒙书籍到最后的山川地理,史书杂记,凡是府上能找到的书,都让我们找来。” 第二十章 后续余波 芸香停了下来,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静。 “继续。” “再后来,就是每天半夜三更的时候那个人都会起来读书,有时候还会教我和芸秀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但都很有用。” “那芸秀的离开,也是那个人安排的?” “是。半年前,那个人说在这里有些事情没办法解决。需要有人能在外面主持一些事情。因为芸秀身手好,人又聪明,才安排她去办的。” “那你呢?” “中元节的时候那个人也说准备把我安排出去,负责和芸秀的消息传递。” “还有其他的没有?” 芸香赶紧摇摇头 “没有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良久。沈兮瑶慢慢站起来,挽了挽散开的头发。 “让她们进来吧,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去端些点心过来。” 芸香也赶紧爬起来,答应一声下去安排。 几名丫鬟得到消息,小心翼翼地进来,生怕弄出什么大些的动静,惹到自家小姐。 扶起倒在地上的桌椅,收拾房间里的狼藉。又端来脸盆面巾,给沈兮瑶梳洗。 没一会儿,房间重又变得整洁,芸香也端来了点心茶水,放在圆桌上。 “其他人下去吧,芸香你留下。” 听到沈兮瑶的话,其他人如蒙大赦,赶快离开。芸香小心地站在沈兮瑶的身边。 “小姐,还有什么事么?” “从我枕头下,把信拿过来。” 重又展开信笺,沈兮瑶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芸香说的基本上和信上写的差不多。可沈兮瑶还有几个问题没弄明白。 抬头又看向芸香。 “那个真的是人?不是鬼、妖什么的。” 芸香摇了摇头。 “小姐,我们这两年私下也找过也一些和尚道士问过。如果是鬼的话,小姐的身体会慢慢变坏的。要是妖的话,会……会……” “会怎么样?” 芸香讪讪的笑了笑。 “会吃人,喝血什么的。” 沈兮瑶白了芸香一眼,有些磨牙。 “我谢谢你们!” 芸香面皮抽了抽。 “这些小姐都没有,所以那个应该说的没错,是个人。” “那是男是女?” 芸香又讪讪的笑了笑 “这个我们原先也不知道,后来通过动作,习惯来看,应该是……是个……男子。” 沈兮瑶唰就站起来,眼睛又开始往起竖。 自己不说冰清玉洁吧,在怎么样也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被一个男子的魂魄上了身,那自己岂不……要是他还是个下流胚子,那…… 沈兮瑶又羞又怒,面色通红。 看着沈兮瑶的样子,芸香委屈巴巴,弱弱的回话。 “小姐……小姐,你不用担心。” 沈兮瑶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芸香的脑袋都快缩进肚子里了,飞快地把所有事情都一气说完。 “后来我们专门询问过,他确实是一男子。不过他说他原先也有女儿,他的女儿再过两三年,也差不多和小姐一样大了。所以,他视小姐和我们,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他应该不会对小姐怎么样的。” 沈兮瑶冷冷的突出两个字。 “应该?” 芸香已经跟鹌鹑一样,缩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沈兮瑶颓然地坐下,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也只能相信。” 信笺继续往下看,却是她一直发愁的母钱翻砂的方法。沈兮瑶看完收好。继续看,是一张自己看不懂的图样。 “这是什么?” 芸香抻脖子看来看。 “小姐,后面还有。” 再往下看,沈兮瑶才知道昨天御前发生了什么,才知道那张图是干什么的。 沈兮瑶有些恼火的把图样和相配的一些说明塞给芸香。 “还不快点儿按他的交代去办。” 芸香如蒙大赦。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芸香就准备离开。 “等等。” 沈兮瑶又把芸香叫住。 “那人叫什么?” 芸香期期艾艾的道:“他跟我说叫穆建明。” “哼!” 沈兮瑶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见没什么事了,芸香忙闪身出了闺房。 那速度快的让沈兮瑶都有些疑惑。 看见芸香出来,紫菱战战兢兢的挪进房间禀报。 “小姐,二夫人来看您来了。” 沈兮瑶连忙起身,收起手中的信笺。 “快请。” 说话间温婉动人的沈周氏已经走进来了。 “不用请了,我过来看看你,你们先下去吧。” 身后的所有丫鬟婢女答应一声,全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沈周氏和沈兮瑶两人。 沈周氏拉着沈兮瑶的手坐下。 “听下面人说,一大早的你这里吵吵嚷嚷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要是下人们不好用,你和婶娘说,婶娘给你换一批过来。” 沈周氏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沈兮瑶。 “不用,没什么。让婶娘担心了。” “瑶儿,我膝下无子,你又从小失去双亲,我对你视若己出。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婶娘说。婶娘也许帮不了你,但我还是能听一听的。” 沈兮瑶倒在沈周氏的怀里,眼睛里氤氲起水汽,语气却是很平静。 “婶娘,真的没什么,是我心情不大好。” 沈周氏顺着沈兮瑶的后背,轻轻摩挲着她的柔顺的青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就好好的,不要让婶娘担心。” “嗯,知道了,婶娘。我……我能在你怀里再待一会儿吗?” 沈周氏微微一笑,搂住沈兮瑶。 “傻孩子,你想待多久都行。” 沈兮瑶闭着眼睛,依偎在沈周氏的怀里,呢喃着。 “谢谢婶娘。” 一滴清泪慢慢滑过沈兮瑶的面庞。 良久,沈兮瑶才又坐直身子。 周氏慈爱地看着沈兮瑶,抬手替她把脸上的泪痕抹去。 “傻孩子,这么大了还流泪。” 似是想起了什么,周氏有些恍然。 “难道是……” 又压低声音。 “瑶儿,可是有心上人惹得你伤心。” 沈兮瑶一脸懵,随后脸一红,拉长音调娇嗔道:“婶娘,哪有。” 周氏呵呵一笑。 “好,好,好,婶娘知道了,没有,没有。” 可那表情怎么也不是没有的样子。 沈兮瑶罕见的小女儿态,又让周氏呵呵一阵调笑。 紫菱在门口转来转去,偶尔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瞅,似有急事。可看见自家小姐少见的,红着脸体会家庭温情的情景,她也不想破坏此时的情景。 可是…… 紫菱跺跺脚,自家小姐已经不像之前宛如疯魔一般让人害怕了,而且也确有急事。顾不得那么多了,紫菱大着胆子进来禀报。 “什么事?” “小姐,竹安郡主和褚小姐来访。” “带去内厅等候,我稍后便到。” 周氏也起身。 “瑶儿,既然有人来访,婶娘先回去了。” 沈兮瑶扶着周氏往外走。 “我送婶娘。” 周氏拍了拍沈兮瑶的手背。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 一提裙摆带着她院中的几个下人,迈步走出沈兮瑶的闺房。 沈兮瑶稍稍整理了下衣裙,赶往内厅。 竹安郡主和褚清莹看见沈兮瑶进来,两人连忙起身。 沈兮瑶躬身行礼。 “参见郡主。” 竹安扶住沈兮瑶。 “我等只是客人,兮瑶不用如此多礼。” 活波可爱的褚清莹道明来意。 “郡主听说了昨日之后的事情,就想跟姐姐道歉。可是在宫中没找到姐姐,方知姐姐今日没去上值,所以我和郡主就不清自来了。” 沈兮瑶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去应值,也没有派人去告假,不由有些尴尬。 竹安也道:“昨日宴会之后的事情,我也是听园内下人说起才知道。作为主人我很抱歉。今日我是专门来赔礼的。” “郡主客气了,此事也与郡主无关。” 竹安一抬手,阻住沈兮瑶的话。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在我的地方上出的事,我理应有所表示。来人,拿上来。” 随着竹安郡主的吩咐,内厅门外几名侍女答应一声,各自抱着些绸缎走了进来。 “这是十匹上好的江南丝绸,送与沈常侍,做些衣裙。全当是我的赔罪了。” 沈兮瑶站起来,连忙推辞。 “郡主,您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竹安很大气的挥挥手, “沈常侍收下便可。” “这……” 沈兮瑶有些为难,依着她的性子不会要这些东西。 “姐姐就收下吧,也是郡主的一片心意。” 沈兮瑶推辞了片刻,耐不过褚清莹和竹安郡主两人的劝说,只好同意。 “那多谢郡主了。” 自有下人接过这些东西。 “姐姐,能去你房间看看么?” “对,我也好奇沈常侍的闺房是怎样的情景。” 沈兮瑶眉头微皱,可还是答应下来。 “郡主、清莹请。” 当两人走进沈兮瑶的闺阁之后,竹安和褚清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并不显的杂乱。可房间内布置的很普通,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墙上不见挂什么书画,寻常女子陶冶情操所用的丝竹之物一样没有。针织女红更是找不到丝毫踪影。 “我看沈常侍房中的这些布置,可是不喜女红?” 沈兮瑶脸上微微一红。 “郡主,兮瑶姐姐之前整日在军中操持,哪有时间鼓捣那些。” 一旁的褚清莹笑嘻嘻的替沈兮瑶解释。 第二十一章 试蒸烈酒 “郡主见笑。” “沈常侍……呃,我可以称你兮瑶么?” “当然,全凭郡主之意。” “就是,就是。郡主早就应该怎么叫了。老是沈常侍,沈常侍的,都生分了。” 褚清莹继续帮腔。 “好,兮瑶。你我虽接触不多,但也看出你性子不喜热闹。不过,今后你和清莹一定要多到我府上走动。” “嘻嘻,郡主放心好了,我是肯定少不了打扰的。” 竹安也微微一笑。 “清莹喜动,我不担心。兮瑶,你可不要忘了。” 沈兮瑶点点头。 “好。” 又闲坐片刻,竹安和褚清莹二人才起身离去。 沈兮瑶静静地坐在书案旁久久未动。 今天的事情虽然不多,但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些,她要慢慢想一想。 随后沈兮瑶铺开纸笔,十分不情愿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一些重要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写下来。以便他…… 呃……芸秀说是叫穆建明。 以便穆建明了解情况。 穆建明有一点说的不错,既然现在无法阻止他的出现,那只能先与其配合,尽量减少被他人发现端倪。 之后……就要想办法把之解决掉。 雄鸡唱晓,沈兮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之眼睛马上发出光亮,跳下床风风火火的冲到书案。 手里捏着在约定的地方翻出的几页纸张,沈兮瑶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毫不理会胸前显露出的一片白腻。 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 夜里那个家伙又出现了,取走自己留给他的消息,又给自己留下了些信息。 沈兮瑶心情低沉,唤来芸香等丫鬟帮着自己收拾一番。揣好誊抄好的铸钱的奏折。 有下人进来禀报,光禄寺的官员求见。 沈兮瑶想起来什么皱着眉。 “带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青色官袍的人被让进前厅。 来人一进来就躬身行礼。 “见过沈郎中。在下膳部主事张尘。” 沈兮瑶还了一礼。 “杨寺卿吩咐的事在下已经准备好了?” 张尘从袖中取出几张纸,呈给沈兮瑶。 “我们已将府库中所存各种美酒分类装车,已经运到沈府在城外的庄子上了。这是具体的名单,请郎中过目。” 沈兮瑶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你随我一起去城外。还请主事稍后。” “不敢,在下在外等候。” 沈兮瑶借机来过芸香。 “芸香,这次去庄子让紫菱陪我去就行,你不要去了。” 芸香神色暗淡瘪瘪嘴,失落的哦了一声。 “不带你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给你。可不是因为你骗我。” 芸香两眼放光,心里却在吐槽。 还说不是借机疏远我? “小姐,你吩咐吧。” 沈兮瑶招招手,芸香凑到近前。沈兮瑶轻轻在芸香耳边道:“你去城中寺庙中多多查访,看有无能去魂捉鬼的方法或者法器,替我求来。” 芸香瞪大眼睛。 “小姐,你是想……” “嘘!此事不可外传,注意隐藏身份。也不许告诉那人。” 芸香点点头,称是退下。 沈兮瑶换了身衣服,带着紫菱,汇同张尘一起出城。 沈家在洛阳城西修建了一处小院子,作为夏日避暑纳凉之用。院子不算太大。前后五进,但胜在比较精致,四处景致也算不错。平时只是派了几名下人照看。 见到沈兮瑶到来,院中的管事连忙迎了上去 “见过小姐。昨日……” 抬头又看到了张尘。 “昨日这位上官送来无数御酒,说是朝廷之事。小人不敢做主,正巧芸香赶到,我才安排人接收下来。” 沈兮瑶点点头,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单子。与张尘交过来的明细两相对应,并无差错。 “还要劳烦张主事一趟。” “还请郎中吩咐。” “这里还有一些葡萄酿等果酒,烦劳张主事带回去,这些酒不用处理。” 张尘考虑了一下。 “下官领命。” 沈兮瑶又转过头问管事。 “安排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小姐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当。” 沈兮瑶到了住处,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才取出一叠纸,细细研读上面所写内容,心中暗暗思量。 这些东西沈兮瑶虽然看过一次,但那时注意力并未放在其上。况且穆建明在半夜已经上线过一次了,额度已经用完了。现在准备要做的时期就指望不上穆建明了。 把纸上内容全都记下,沈兮瑶才去庄中的厨房所在的跨院。 跨院的厢房里砌着一个灶台,一口大锅已放在上灶中。锅里还有个上大下小,平底广口有一人高的一个大木桶。 此时正有人把光禄寺送来的一坛坛美酒倒入桶里。 灶台上方还搭着架子,架子上还缠绕着的绳索,正吊这一个斗笠状的盖子,地上还放着一根竹筒。 沈兮瑶走上前又拿起竹筒查看。 竹筒并不是完整的一根,而是拼接起来的。里边嵌着的一根铜管,贯穿整个竹筒。 “将这些都尽快装好试用一次。” “是。” 厢房内忙活的几人都答应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终于有人过来禀报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 沈兮瑶心中有些忐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急不缓的下达着命令。 随即有几人提进几桶水,把水倒进锅里,并点起火。浓郁的酒气开始慢慢地布满厢房之内,一起干活的几个汉子不停地抽动鼻子,喉咙上下滚动,一看便是好酒之人。 蒸酒的过程还算顺利。 竹筒内最先滴落的一些酒水,沈兮瑶记得穆建明给她的留言上说是叫做酒头。有毒,不能饮用。 等放过酒头之后,沈兮瑶才让人把真正能用的酒全部接好封存,与一些未蒸的就都送到自己的房间。 一直蒸酒的几个人眼巴巴的看着酒坛被抱走,脸上满是惋惜与希盼的神色。 夜半,烛光下 重又上线的穆建明抱着胸,歪头瞅着桌上的一叠纸以及提前准备好的杯盏和几坛酒。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先把纸收起来。 让沈兮瑶接受自己的存在并配合自己,这一步已经基本完成了。沈兮瑶的本体也能按照自己留下的办法做事,可是缺了一分灵活。 这傻姑娘居然让人把果酒又送了回去。 那些果酒也是可以蒸馏的。 也怪自己没有交代清楚。 哎!以后还是尽量把出现的时间留在白天吧,方便一些紧急事情的处理。 搬来装着蒸馏酒的坛子。打开盖子,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穆建明又拿起木勺盛出点儿酒,先看了一下,酒液清澈。与现在大部分浑浊的酒水相比,要好处太多了。 接着又将木勺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喉头一紧,火烧火燎的感觉。 可惜自己在前世时很少喝酒,仅仅是应酬的时候喝一点,远远达不到酒精考验的地步。所以自己还没本事尝一尝就大概知道酒的度数。不过也可以基本判断这酒的度数比较高了。 把几个小酒盅拿过来,一番调调配配之后,调出了两种酒。一种是和自己前世喝的差不多的酒,大概四十几度吧,因为根据自己前世的经验,这种酒入口之后并不难以下咽。另一种度数更低一些,再加上蒸馏后的原液,有这三种酒应该够用了。 前世里自己看过的一些小说中,穿越大军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用蒸馏酒去调戏古人。 他们调戏得,自己就调戏不得么? 将调配的比例记下来,调好的酒全都封好,再把桌子收拾干净。时间原本还有一些,可是沈兮瑶的本体对于酒精的抗性也太差了,自己也就在调酒过程中尝了几口,身体已经是晕晕乎乎的。 这种微醺的感觉,也是挺怀念的。 天光大亮,沈兮瑶睁开眼坐了起来。可眼前一阵眩晕,又让她躺了回去。看着不停旋转的床顶,沈兮瑶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举起衣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酒味。 “紫菱,紫菱。” 大眼萌妹子答应一声,毫无防备的推门而入。 随后就用衣袖捂住口鼻,嫌弃的“咦”了一声,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紫菱深吸了几口气,一咬牙,捂住口鼻又冲了回来,用最快的速度打开所有窗户。站在窗口贪婪的吸了几口气才回过头。 “小姐,你晚上干什么了。” 沈兮瑶白了紫菱一眼。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庄上的其他人早已开始一天的劳作。只有昨天蒸馏酒的那些人还未动工。 他们都聚集在厨房的那处跨院,一边等着沈兮瑶的下一步指示,一边谈论着昨日的事情。 没一会儿,管事和紫菱两个走过来。 管事咳嗽了两声,问着众人。 “你们谁的酒量最好?” “我!之前和他们都比试过,他们都不是我对手,都让我放倒过。” “放屁,那是让你。管事,我的酒量最好。” “切!是,你们的酒量都好,我就只能喝一盅酒。” “就一盅酒你说什么话。” “我这一盅,那可是土地庙挂的那一口钟。” “啊呸!” 众人齐齐鄙视。 第二十二章 琼酿命名 这些人谁都不傻。 昨日蒸出的那些酒,虽没能尝到。可光是闻味道就超过了他们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 现在小姐又派人来找酒量好的人,肯定是来试酒。那么好的酒,就算喝死也得上呐。 “好好好,行!你们几个都跟着来吧。” 管事也被吵得有些头疼,索性把这些人都叫上。 庄上的前厅,一身冰蓝长裙的沈兮瑶静静地坐着,眼前一张方桌上,放着几个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只酒壶和数个小酒盅。还有个盘子,装着些下酒菜。 紫菱走到跟前,低声禀报。 “小姐,人都找来了。” “恩,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都走进大厅,躬身行礼。 紫菱站在沈兮瑶旁边,一指桌上放着的东西。 “今日叫你们前来,是为了对昨日所蒸酒水进行品尝。这些酒都是烈酒,你们小心一二。” 众人虽都点头称是,但看他们的表情,便知他们全都没放在心上。 紫菱看这些人的神色有些不忿,眼珠转动着,一丝坏笑浮在脸上。紫菱走到桌前,拈起一个酒壶,把酒盅一一斟满,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退在一旁。 沈兮瑶自然知道哪种酒最是厉害,看了紫菱的动作扭头白了她一眼,紫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去看沈兮瑶。 庄上的这些人,有些拘谨。不知所措的在身上擦了擦手,围在桌边端起托盘中的酒盅。 有注意体统的,先端起来先嗅了嗅。 有些性急的,端起酒杯不管不顾一仰脖已经灌进了嘴里。紧跟着就面皮通红。用手捂着嘴,喉头翻滚间,勉强咽了下去。 还有人,一扭头“噗”的一声,喷了身边人满头满脸。 紫菱捂着嘴轻轻偷笑。 沈兮瑶也嘴角上扬了一下,赶紧恢复如初。 “你们吃一些菜缓一缓。” 紫菱见小姐说话了,咳嗽了两声,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这是烈酒,让你们小心一二的。” 趁着众人吃菜的功夫,紫菱又从另一个托盘中抄起另一个酒壶,把酒盅斟满。 “你们漱漱口,再试试这个。” 这回人们都学乖了,小心翼翼地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这回这酒还行,不像刚刚如吞炭火一般。 紫菱从最后一个托盘第三次斟满酒,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到一旁。 众人又全都喝下。 “这些酒都如何?” 管事咂么着嘴,站出来回话。 “小姐,这第二种酒我觉得最好,绵甜香醇,回味悠长。最后这一杯嘛,相比起来就有些寡淡了,不过也要比原来那些酒要强的多。”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另外也有人也有人站出来道:“现在回味起来,最烈那酒是最有味道。” 沈兮瑶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酒壶里剩下的酒,就赏给你们了,下去吧。” 三只酒壶里都还剩下不少好酒,众人欢喜的答应一声,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沈兮瑶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查看了下上面所写的内容,递给紫菱。 “把这收好了,三种酒各准备一坛。” 半日后沈兮瑶带着调好的三种酒,打马回城。进了皇宫后直奔御书房。 杨恪坐在龙书案后,沈兮瑶则在一旁站着。龙书案上放着三个小酒坛。 不多时大皇子杨霖,宰相褚如朋,尚书令成康铭,鸿胪寺卿杨敏之陆续走进书房中。 杨恪抬头看了看手下的一干重臣。 “之前沈常侍说言之事已经办妥。叫你们来,一起参详参详。开始吧。” 沈兮瑶一躬身,随后打开一个小酒坛,给君臣几人各倒了一杯。 几人端起酒杯闻到杯中的酒气,眼前皆是一亮。把酒杯凑到鼻子跟前仔细的嗅了嗅。 杨霖先是小小的抿了一下,咂咂嘴。有有些意犹未尽地一饮而尽。其他几人也都差不多一样的动作。 “好酒!从未喝过如此好酒。这可比以前那些佳御酒酿强出百倍。” 成康铭大声称赞着。 褚如朋则不动声色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喃喃道:“哎,年纪大了,有些品不出这酒的味道。” 杨恪有些鄙视的瞅着为老不尊的大魏宰相,翻了翻白眼。 “住手。这是沈郎中为我鸿胪寺之事所准备的美酒,岂容你这样贪多。” 杨敏之丝毫不顾及褚如朋的面子,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手上却抢过酒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着两位大臣笑闹,杨恪不禁莞尔。 “继续。” 沈兮瑶拱手称是,又打开一个酒坛,给所有人倒好酒。沈兮瑶可不敢像紫菱那样戏弄这几位朝中重臣。所以她最先倒的酒,按照穆建明所说是度数最低的一种。 几人又都端起酒杯送到嘴里,慢慢品尝。 “嗯,比刚才那一种要烈,但回味悠长,也是好酒。我喜欢这种酒。” 杨霖说完才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 “老夫还是更钟爱前一种酒,绵甜香醇,入口柔和。” 褚如朋闭着眼仔细地品了品,晃着脑袋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最后一种吧。” 杨恪又吩咐道。 沈兮瑶抓起最后的一个小酒坛,没有直接倒酒,先出言提醒道:“最后这酒最是辛辣,饮之如吞火咽碳,几位定要小心慢饮。” 沈兮瑶已经知道这酒是如何的烈。在庄上也试过一次了。她可不敢按照穆建明留言上写的那样去戏耍这些大臣。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都是什么人,所以沈兮瑶也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 试饮的几位听沈兮瑶如此说,都郑重了几分端起酒杯品尝。 成康铭眉头紧皱。 褚如朋、杨敏之面容扭曲。 大皇子杨霖努力咽下了嘴里的酒,吐出舌头不停的哈气。 “好烈的酒的啊!就像喝下去一团火。真如沈常侍所言宛如吞火咽碳一般。” 杨恪面现莞尔,看向沈兮瑶。 “说一说吧沈常侍。” “这是以光禄寺所送的酒进行蒸酿,所得之物经勾兑所成。此酒世间从未有过,以此为宴会所用各国应当会满意。” “几位觉得如何?” 成康铭最先回答。 “陛下,此法可行。” 褚如朋也点头同意。 “此酒可定为国酒,非寻常不可用。此外,……陛下,怜臣老迈,将这酒赐给老臣吧。” 说着褚如朋抓起自己最钟意的酒一躬到地。 杨恪看着还在躬身行礼的褚如朋,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叹了口气。 “也罢,褚相辅佐朝政甚是辛苦,特赐御酒一壶,以示嘉奖。” “谢陛下。” 刚说完,褚如朋又冲到龙书案前,身手敏捷的把另一种相对没那么烈的酒坛也抓在手中。看那速度丝毫不弱于年轻人。 “你……” 杨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宰相。 “陛下,您可是金口玉言。说是一壶,就得是一壶。这两种酒可都已经喝掉不少了,剩下的老臣吃点亏,加一起就算做一壶吧。” “好!好!好!” 皇帝陛下点头道好,都被气乐了。 “不过褚相。这酒可不是白拿的,你得给这三种酒起个名字吧。” 褚如朋沉吟了一下,瞟了一眼沈兮瑶。 “呃,老臣以为,酒是沈常侍所献,一事不烦二主,此事还是交由沈常侍来办吧,说不得沈常侍已有所想。” 杨恪抚须笑骂。 “你这老滑头,好处得了去,事情却交给别人做。” 一扭头又问沈兮瑶。 “沈常侍,你以为呢?” 沈兮瑶躬身施礼。 “曹子建在此曾作《洛神赋》,微臣以为,此酒就以洛神为名,再配以酿、春、烧三字加以区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杨恪抚须沉吟了一会儿拍板定了下来。 “嗯,洛神酿,洛神春,洛神烧。不错,不错,就以此为名。” “沈常侍你接着主持此事。此酒多多准备。杨尚书,安排人在市场上多采买一些酒给沈郎中送去。” 杨敏之和沈兮瑶连忙施礼称是。 等回到庄子上,沈兮瑶马上找来管事进行安排。 没两天,又有一套蒸馏器安装调试好,出酒的速度大大提高。光禄寺送来的酒以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千年古城邯郸府。 几匹快马在官道上一路向南疾驰。 一身男装,潇洒不羁的李秀儿策马在前。 万年斗笠从不离身的周禄紧随其后。 再往后是几名侍卫。 几人胯下的马匹浑身是汗,马嘴边上都是白沫。周禄一勒马缰,马匹“稀溜溜”的人立而起。 “秀儿,不能再赶了,得让马匹歇歇了。” 一句话的工夫,前边的李秀儿又冲出去一截。听到周禄的话,她也带住了马匹折返回来,看了看马匹情况,无奈的点头同意。 “好吧,先休息一下。” 几人放慢速度,信马由缰慢慢地往前走。找了一片小树林,纷纷下马。 有侍卫从马身上驮着的口袋里,摸出几块豆饼喂给马匹,之后又把马匹赶到一边,让马儿自己吃草休息。 “周叔,应该再有四天我们就能赶回去了吧?” 周周禄略微盘算了一下。 “嗯。最多再有四天我们就到了老张庄了。你不用担心,时间来得及。” “我们是回去了,可我担心延误了小姐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安排贺礼 “放心吧。小姐这次信上写的要详细得多。此前在封地内我们也已做成了。要不是小姐一再叮嘱不可长途运输,这次我们就直接拉着成品过去了。” 此时有侍卫给他俩送来干粮和水囊,两人也不再说话。吃了些东西,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李秀儿带着几人再次出发。 李秀儿一行不敢耽搁,一路疾行。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众人精疲力尽地赶到洛阳城南山中的老张庄。 提前得到消息的张伯,带着人早已候在村口不停的张望。等看到李秀儿后,连忙迎了上去。 “李姑娘一路辛苦。快进村,我已命人备下饭菜。” “多谢张伯。周叔,你快带着他们去吃饭。” 李秀儿把张伯拉倒一边,嘀嘀咕咕的细细安排一番。 村长不停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李姑娘,这是前两天送来的,看样子很急。” 李秀儿接过信件,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一下火漆后才拆开。 借着火把的光亮,李秀儿仔细查看信上的内容。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张伯,村中的窑工中可有手艺好的?” 张伯稍一思量。 “方贵田是村子里窑工。此人原为江南人士,世代在江南的窑厂里做工,据说手艺在江南也是有名号的。只可惜因为得罪了窑厂的管事,被管事构陷一大家子人全部被杀,就只剩方贵田和小儿子逃了出来。后来漂泊到此。现在村中每家使用的盘碗都是此人烧出来的。” “张伯,你让此人今晚做好准备,带好一切所需之物,明日需他远行一趟。” “稍后我去安排。” 一夜无话。天刚亮,村里的祠堂早早地聚起了人。李秀儿一脸倦容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支着白皙的下巴,闭着眼睛还在打盹。 “李姑娘,人都已经到齐了。” “唔……” 李秀儿努力的拉起眼皮,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手掩檀口轻轻打个哈欠。 “李姑娘,你要的人都到齐了。” “多谢村长,其他的人都先下去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 “嗯。还有,最近几天陆续会有各种材料送过来。村长你安排人接收一下。存放在干燥的地方,千万注意防火。” 待其他无关的人退出祠堂后。李秀儿仔细打量眼前站得四人。四个人都是三十多岁,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少女在打量自己,都有些紧张。 “呵呵,你们不要紧张。” 看着四人紧张局促的样子,李秀儿笑了笑,轻声安慰几人。又主动扯起话题和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四人才慢慢放松下来。 “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帮忙做些东西。” 几人相互看看,其中一人站起来答话道:“姑娘,想让我们做什么。” “周叔。” 李秀儿冲祠堂外喊了一声。 倚靠在祠堂门口的周禄,嘴里叼着根草径,抱着肩膀晃荡进祠堂。抬眼看了看李秀儿,把嘴里的草径吐到一边,才放下双手。 四人这才看见,周禄手中还有个小布袋子。 周禄从袋里掏了掏取出些东西。 先取出一个圆球,有拳头大小,外头包裹着草纸。又拿出一把球球蛋蛋大小不一的小球。 “这一两天就有原料送来,你们就要做这些东西。具体怎么做,到时候告诉你们。不过到时候需要你们要在山里待一段时间,不能携带铜铁等金属之器,还有此事一定要保密,谁也不能说。” 四人商量了片刻,全都站起来。 “姑娘,这事我们几人接了。只是家中的事情还请姑娘照顾。” 李秀儿呵呵一笑。 “几位放心,各位家中之事,张伯自会安排。我也会和几位一起进山的。” “那多谢姑娘。” “好,你们先回去安排一下。” 等几人下去,李秀儿又对周禄道:“周叔,另外一件事就要靠你了,一路上照料好方贵田二人。切不可耽误了小姐的事情。” 周禄笑了笑。 “放心吧,我这就动身。” 在村口,两名侍卫正在整理马匹。一中一青两个人正站在马车旁,周禄已经习惯性的坐在车辕上,一抬手把一根新的草径送到嘴里,望向送行的李秀儿。 “老侯当初带人一走半年,杳无音信。现在我又离开后,你身边的人手有些不够了,小姐安排是事情来使越来越多了。跟我一起的那些家伙,让他们打打杀杀的还行,想要主持一件做些事情还是差了些意思,只能照料侯爷封地内的事情。” “嗯,这事我会和小姐说的。” 李秀儿又把目光移到车旁的两人身上,行了一礼。 “方窑匠,事情该怎么做,我也大概和你说清楚了。此事拜托两位了。” 方贵田赶紧闪到一旁,不敢受这一礼。 “小姐客气了。当初要不是小姐收留,我们父子二人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此次能为小姐办事,是给了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我父子二人定会不叫小姐失望。” “那就全看二位的了,时间很紧耽搁不得。” 感觉到李秀儿的郑重,两人郑重的行了一礼。 “定不负所托。” “行,走了。” 车辕上的周叔接过话头,又扭头对方贵田父子道:“上车。” 在这天里,张老庄里热闹异常。不时就有车马送来一车车的东西。看的到的有木炭,草纸。闻出来的有硫磺。其他的都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在村长张伯安排的僻静小院里,李秀儿指挥着村民把送来的所有东西都细细的磨成了粉。 然后李秀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日头刚刚偏西就走出来,把门一锁,安排人在院中看守。 第二天天光大亮以后才又继续。 一直又这样折腾了两天,才让人从屋里小心翼翼地抬出两个大木桶。 不做耽搁,李秀儿带着侍卫和选出的那四人,抬着木桶一起进了山里。指点着确保四人能够完全按照交代的那样,安全地做出那些弹丸。有安排手下人盯着以防出事。 等李秀儿又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等候了多日的冯铁匠拎着一个枪头找上门来了。 “李姑娘,上次你交代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你来看看。” 说着把枪头递给了李秀儿。 这只枪头长约一尺,造型上并无突出之处,只是寻常的双刃鸭项式样。枪脊厚重,枪尖锋锐,枪刃锋利。锋刃上一层层云纹迷人双眼。已经开刃的枪刃上反射银亮色的光芒。 “这只枪头是我亲自动手,反复锻打,真正的百炼精钢。尺寸是严格按照姑娘给我的图样上标注的尺寸来打造的,分毫不差。” 冯铁匠眯着眼,一脸得意之色。 李秀儿两眼放光地看着手中的枪头,小心地摸了摸枪刃。 “冯铁匠你能再给我打造一个吗?” “姑娘放心吧。铁料是现成的,我这就动手。” 洛京城中,这几日街道上越发热闹。内侍已经把皇榜贴满了城中各处。几乎所有人都搭建牌坊彩棚的事情。 和穆建明估计的一样,洛京城中各家商户都积极响应。牌坊搭建的那是一家比一家奢华,规模是一家比一家大。 此时沈兮瑶已经住回了侯府中,庄上蒸酒的事情不仅有庄上的管事管理,朝中也派出的人来监督,沈兮瑶在不在都一样。 好几日没有出现的芸香也悄悄的回到府上,言语间一番暗戳戳的试探。确认眼前真的是自家小姐,而不是穆建明后,这才从袖中取出几样东西交给沈兮瑶。 “小姐,这几天我遍访城中各处寺庙观庵,从几位高人处弄到了这些东西。” 说着拿出一串念珠。 “这是白马寺中一位高僧处求来的,乃是高僧随身之物。能消灾挡业,趋吉避凶。” 说完套在沈兮瑶的手腕上,又取出一张符咒。 “此物乃城外紫云观的观主所赠,最是能驱邪消煞,神鬼辟易。” 又给沈兮瑶带在脖子上。再拈出一枚佛像玉佩,系在沈兮瑶的腰带上。 “小姐,这个可花了大价钱才得来的。据说是西域传来,上面有几代高僧加持,已经沾染了佛性,最是灵验。还有……” 说着又拿出一只降魔杵来。 沈兮瑶一头黑线地看着芸香。 “这些……全都有用?” 芸香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小姐你试试,看那个顶用,实在不行……小姐,你全都带上吧。” 沈兮瑶白了芸香一眼,从脖子上摘下符咒,收到荷包里,又把降魔杵带上,调整了一下手腕和腰带上的念珠和玉佩。 “还有没有了?” 芸香讪讪的笑了笑。 “还有几个大一些的物件,还要几天时间。城南的一座庙,那里的高僧说,最好做一场法事,肯定能实现小姐的愿望的。” 芸香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最好是有用,否则……” “嘿嘿,小姐,否则怎么样?” 芸香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问着。 “那人不是准备安排你出去么。行!我也安排你出去,我安排你去尼姑庵修行去。” 芸香吓得“噗通”就跪在地上。 “小姐,不要。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第二十四章 姑母回京 芸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沈兮瑶。以她对沈兮瑶的了解,自家小姐面冷心热,应该只是吓唬自己的……吧。 没等沈兮瑶发话让她起来,芸香自己站来来很是狗腿的奉上茶水,又转到沈兮瑶身后,捏肩捶背的。 “小姐,这两天外面好热闹。昨天楚国的使团抵达城中,据说队伍延出有一里多地。使团中不仅有好多俏婢仆役,当世大儒名士也来了不少。” 沈兮瑶暗暗皱眉。 “他们来干什么?” 芸香疑惑的歪着头。 “小姐有什么不对么。” 沈兮瑶没有回答芸香的问题,扫了眼身上的那些零碎儿。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有效果?” 芸香吐了吐舌头,讷讷道:“忘……忘问了。” 还不等沈兮瑶有什么反应,芸香蹦起来往外冲。 “小姐,我去问一问。” 等芸香再回来,见到自家小姐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因为沈兮瑶面色含笑地坐在桌边,一手搭在桌子上,手边上正放着念珠、玉佩、降魔杵。 “现在洛京城里流行盘串儿了么?” 芸香嘴角抽动着。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些是做什么的?” “呃……” 芸香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是小姐?” 沈兮瑶耸耸肩。 “你猜?” 芸香翻了个白眼,你们俩玩死我吧。 “这个玉佩雕工不错嘛。这是什么?金刚杵?你们小姐是个武人,应该用不着怕鬼吧。况且世上也没鬼,呃……这该不会是用来对付我的吧。” 穆建明有些心累的道。 芸香已经把头快埋到胸口了。 穆建明嗤笑一声。 “跟你们小姐说,这些没用的,我又不是鬼。” 说着把降魔杵又挂回脖子上,玉佩系到腰带上。 “这手串儿我先盘着玩,玉佩也还凑乎,先带着吧。” 说完站起来,从书案上找出一沓张纸,查看了一下。 “这几天外边是什么情况?” 见穆建明没有追究,还主动把玉佩、念珠、降魔杵都带好了。芸香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顶着自家小姐皮肤的人,开始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一边听着芸香讲洛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穆建明一边手里把玩着念珠,心里有些苦笑。 古代十七岁的女孩这么腹黑可怕的么? 一方面能与自己表面配合,既在人前遮掩,又稳住自己。 另一方面还能派人去想办法除掉自己。 等芸香说完,他才开口。 “以后不要弄这些了,没用的。给你们小姐带句话,存在即合理。我既然出现,那就是上天的安排,这些……” 说着指了指念珠、玉佩、降魔杵。 “没用。” 似乎是担心沈兮瑶会错意了。穆建明又继续解释。 “倒不是我怕这些东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法力,都是骗人的。都是让你们白白花钱的。况且这府上要不是我之前的指点,还有余钱干这个?” 芸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南楚使团已经到了?” 穆建明继续问道。 芸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这么快?” 穆建明有些怀疑的呢喃,口中念念有词。 “七月十五的朝会才同意几国派出使者出访。就算马不停蹄的把消息传回南楚,挑选人员组成使团也需要时间。再加上使团每天行走的距离是有规定的。洛京到余杭直线距离都有小两千里,而且现在还没有大运河。这才刚刚八月,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到了的。除非……” 穆建明转回到书案,找出芸香和几个丫鬟临摹的舆图,查看了一番,伸出手指大概量了一下。手指在了夏口的位置点了点。 “除非他们提前准备好了使团,并且等在半路。一接到消息就马上出发。可他们来这么早有什么目的?” 不仅是穆建明。御书房中,杨恪、杨霖、褚如朋、沈敖、成康铭、裘怀辛等人在考虑这个问题。 “后秦和蜀国情况如何?” 居于龙书案后的杨恪问道。 成康铭盘算了一下。 “回禀陛下,因事情紧急,传旨动用的是五百里加急。各国在七月二十前后就会得到消息。此时,后秦使团应该已进了关中。正向长安进发。蜀国嘛,蜀道难行,要更晚一些。” 正好有内侍禀报,杨敏之求见。 “宣他进来。” 老寺卿手托着一份奏表,走进御书房。行过礼后说道:“陛下,南楚使团想在太学中讲学,并与太学弟子交流。这是他们的奏疏,请陛下过目。” 君臣几人都暗道:“来了。” 几人顿时明白,南楚准备的手段要开始施展了。 杨恪接过奏疏翻了翻,抬头看了褚如朋和成康铭。 褚如朋和成康铭也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杨恪发出一连串的命令。 “准奏。命太学做好准备,全力以赴。莫要让南楚抢去风头。褚相,成尚书,你们找时间也去太学,与南楚的大儒论道一番。” “是。” “臣遵旨。” “裘爱卿,常迶,安排你们的人手从里到外盯紧鸿宾馆,盯住南楚的人,看他们下一步有什么安排。” “微臣接旨。” “老奴遵旨。” “沈侯。” “末将在。” “京中兵马并羽林卫统统归你指挥,镇守京中局势。另外各处如需人马协助,你速速派遣。” “末将领命。” 说着沈敖上前几步,接过虎符。 “其他各部全力以赴,朕倒要看看,南楚到底要干什么。” 洛京城中表面上如平常一样,可能还更繁荣几分。暗中却又是一番情景。 洛阳城东十里亭。 沈敖此前派出专人去接女儿回来。早在几天前已得到消息沈灵儿一家今日将抵达洛阳。 沈兮瑶跟沈安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了。 太阳一点一点的升高,洛京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 沈兮瑶带着芸香和紫菱,与沈安一起在亭中等候,几名下人护卫则围在亭子周围。 紫菱乖乖巧巧的站在沈兮瑶的身后,芸香努力的把身体缩在一起,尽量不让沈兮瑶看见。 沈兮瑶的身上早就没有了念珠、玉佩、降魔杵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她当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就像穆建明所说的那样,沈兮瑶确实也生出,穆建明是怕受到伤害才故意那样说的。 一开始沈兮瑶不信邪,念珠、玉佩、符咒什么又多带了两天,眼见确实没什么用,才把那些零碎儿一股脑全扔在一边。 芸香担心自家小姐说话算话,真把自己送去尼姑庵修行。这几日是尽量不出现在沈兮瑶的眼前,能躲就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远方一条土线疾驰而来,片刻之后马匹跑到亭子前,马上之人一勒缰绳,跳下马来。 “小姐,管家。夫人的车队距此已不足十里了。” 沈安回应道:“好,继续探听消息。小姐,我们也准备一下。” 沈兮瑶点点头,站起来走出了亭子。 报信的人又上了马,朝着车队的方向奔去。 沈兮瑶对于沈灵儿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她隐约的记忆只记得姑母的婚礼很隆重。 婚后姑母和姑父先是一同居于冀北侯府中,两人相敬如宾。不久以后姑母有了身孕,生下了表弟。又过了几年,姑父任命为太守,姑母一家就搬离了沈家。 这几日为了对沈灵儿多了解一些,沈兮瑶特意向婶娘周氏和管家沈安打听过沈灵儿的情况。 据说姑母沈灵儿是个很活泼开朗人,对自己也很疼爱。那时的沈灵儿在长辈眼中乖巧懂事,同辈人眼中,却是个古灵精怪惹不起的存在。 那时的洛京城中,官宦子弟是躲着沈灵儿走的。且不说沈灵儿身后站着的是沈常坤、沈常永两个哥哥和沈常杰一个弟弟,就是沈灵儿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常人能比得过的。 所以要是被沈灵儿欺负了,忍了也就过去了。可要是让沈灵儿吃了亏,那就惨了。姑母沈灵儿指定会把事情闹大,再加上身为女子,天然占些理,那些官宦子弟肯定会被家里狠狠收拾一顿,再然后登门给沈灵儿赔礼道歉。 可之后,因为沈家三子接连战死,沈灵儿伤心异常沉寂了好久。 后来,沈家也是为了冲喜,一扫三子战死的阴霾,因此沈灵儿的婚礼办的异常隆重。 别的不说,单单沈灵儿出嫁的时候,京中官宦子弟纷纷摆酒庆祝,感谢张镜救了他们。 直到嫁做人妇之后,沈灵儿的性格才有所收敛。 一声轻咳,惊醒了沈兮瑶。 抬头一看,四辆马车已经停在一旁。一位身穿素色长裙,温润典雅的妇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沈兮瑶和沈安带着下人赶紧迎了上去。 沈兮瑶带头行礼。 “侄女见过姑母。” 沈安也躬身施礼。 “四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妇人扶起沈兮瑶。 “瑶儿都长这么高了。” “沈伯,快请起。” 再见到沈家亲人,沈灵儿也有些激动,可是却掩不知眼神中带着的悲伤和倦容。 一个俏丽的妇人从另一辆马车上也走下来,有些畏惧地站在马车前,身边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妇人将两个孩子拢在身前,一手一个抱在一起,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第二十五章 纨绔闹事 “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 见状,沈灵儿拉着沈兮瑶和沈安走到妇人前。 “这是亡夫所收的小妾伍氏,也是个可怜之人。孤苦伶仃没有去处,我就把她也一起带回来了。这两个孩子是伍氏所生,也是先夫的骨肉,不可流落在外。大的叫芝儿,小的是景文。” 沈兮瑶和沈安两个人愣了一下,两人没想到回来的人里,会有这么一位。 “冠文,雄文你们俩也过来。” 从第三辆马车上下来一对少年,走到沈灵儿跟前,小大人似的躬身施礼,异口同声地道。 “母亲大人。” 沈灵儿扶起两人,接着介绍。 “这是我的两个孩子。大的是冠文,今年十三岁了,小的时候你们都见过。小的是雄文,才十岁。” 说完对着伍氏和几个孩子指着沈兮瑶介绍道:“这是我的侄女,你们的表姐沈兮瑶。” 一大四小五个人连忙行礼。 “见过沈小姐。” “见过表姐。” 沈兮瑶也躬身还礼。 之后沈灵儿又把管家沈安介绍了一下,五人再次行礼。 “姑母,咱们先回家吧,祖父还在家里等着呢。” “大人……他身体还好吧?” 说到沈敖,沈灵儿顿了一下,眼圈开始泛红。 “祖父身体很好,姑母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沈灵儿用手帕轻拭眼角,转过身吩咐几个孩子。 “上车吧,再过一阵就能见到你们外祖父了。” 见伍氏小心畏惧的样子,沈灵儿又轻声安慰。 “不用担心,大人他很好又心软,会接纳你们的。” 伍氏略有些紧张的点点头,安顿自己的孩子上车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回话。 “奴家倒是没什么,就算为奴为仆也没关系。我只是担心孩子们……” “放心吧,一切有我。” 沈灵儿出言安慰。 “多谢夫人。” 沈兮瑶、沈安等人上马,沈灵儿一行人重新上车,一起往洛京城走出。 一进洛京城,一座高大的牌楼就矗立在城门口。各色彩绸扎成花朵覆盖缠绕其上。 从牌楼角上垂下来的彩绸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牌楼几根支撑的柱子上,挂着喜庆祥瑞的桃符。最边上一根立柱上则写的是“明庆楼祝陛下万寿无疆”的字样。 牌楼下,行人、驮马、马车拥在街道上慢慢地向着各自的方向走着。 沈家一行人也放慢了速度,马车上几个孩子也纷纷探出脑袋,芝儿和景文忘记了之前的拘谨,冠文和雄文也不在装老成,好奇地打量着城中的一切。 沈兮瑶拨马走到沈灵儿的马车旁边,隔着车窗介绍着城中的事情。 “姑母,这明庆楼是近几年洛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里面各色菜肴种类繁多,味道也还不错。此次陛下寿诞,他们也进了一份绵薄之力。” 沈灵儿点点头。马车上的其他人,自然也有沈府人为其介绍。 不多时,又一座牌楼出现在众人眼前,样式虽有不同,但同样的精美、繁华。 越往城中走街上的人越多,街上慢慢拥堵起来。沈兮瑶骑在马上可以看到,离他们一行人越远,围观的百姓越是激动,吵嚷的声音越大。 老管家沈安吩咐一声,有两个下人跳下马向前挤去打听情况。 过来一会儿,两人一脸愤然的折返回来。 “小姐、管家,前面有人闹事,路才堵了起来。” 沈兮瑶坐在马上,面有不解,低头询问。 “怎么回事,京兆府的衙役没有到吗?” “小姐,别说衙役了,执金吾的人都到了,但是他们不敢处理。” 洛京城是天子脚下。城中的皇亲贵胄,勋戚之后数不胜数。面对这些背景深厚的人,京兆府的衙役有时候就力有不逮了。为了约束这些勋贵子弟,杨恪下令专门成立了执金吾,每日沿街巡逻,别的事情不管,一旦发现有官宦子弟,勋贵之后闹事,执金吾谁的面子也不给,不管对错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这一招确实有效,那些皇亲贵胄,勋戚之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沈兮瑶冷笑两声。 “是谁这么大胆子,连执金吾都不敢动手?” 下人犹豫了一下道:“是……使团的人。” 沈兮瑶眉头皱了皱。 “南楚使团?” 那名下人称是。 “我去前边看看。” 沈兮瑶和沈灵儿、沈安打了个招呼,带了两名护卫往前走去。 等到了出事地点看到情况后,沈兮瑶剑眉倒竖,丹凤眼怒睁。 十几个统一穿着蓝衫劲装的人围成一圈将几个华服贵公子护在中间,面对着执金吾、京兆府的衙役以及众多百姓,已然拔剑在手。手中长剑遥指执金吾。 执金吾的人愤愤不平,有几人也亮出了手中的兵刃。带队的人极力克制,努力控制着事情的发展。 京兆尹的衙役也只能维持着秩序,不让围观的人靠得太近。 还有个面熟的人站在场中,尴尬的陪着笑的,唯唯诺诺的对着那几个贵公子解释着什么。 而那几个贵公子根本不去理会那人的解释,仍旧嘻嘻哈哈。 而在场地的最中间,一副挑子倒在地上,筐子里的豆腐撒的满地都是。一个青年被几个家将似得人死死地按在地上,青年虽被按着,头却昂的很高,双目赤红。痛苦的嘶吼着挣扎着反抗,却没一点点效果。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则是怀里搂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妇,嘴里笑呵呵地调笑着,手不规矩的在妇人身上摸索着。 那少妇哭喊着,双手拼命护着身体,极力反抗着男子的轻薄,却没什么用处。 沈兮瑶四下扫了一眼,走了几步从路边的一个小摊上摸起一个海棠果,照着那瘦高青年的脑袋掷了过去。 海棠果急如流星迅如闪电,“啪”的一声在那瘦高男子的脑袋上炸开。果汁混着碎果肉从头上流淌下来。额头上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包来。 那瘦高男子反应也很迅速,用手臂勒住妇人的脖颈,整个人缩在妇人的身后,只漏出一只眼睛四处打量。 那只眼睛中充斥着阴狠、暴戾的眼神。 场中的那些蓝衣侍卫一看主人受伤,收缩了防护的圈子。紧紧护着瘦高男子和几名贵公子。 顺着海棠果飞来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沈兮瑶的身上。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沈兮瑶混不在意,一步一步向场中走去,沿途所有人都自动让出道路。两名护卫紧跟在沈兮瑶身后,也走进场中。 “你敢打我?” 那男子抚着额头的包,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沈兮瑶根本没有搭理他。走到还被按在地上的青年跟前,一脚踢开对方的一名家将。 剩下的家将见状不妙,连忙放开那青年,抽出长剑指着沈兮瑶。 沈兮瑶冷面寒霜,看都没看那几人,扭头向那高瘦男子走去。 “来人,拦住她。” 高瘦男子边喊边裹挟着俏丽的少妇退了两步。 几名侍卫得到主子的吩咐,长剑冲着沈兮瑶的后背刺去。 沈兮瑶有些吃亏,今天她是来迎接沈灵儿的,别没携带任何兵器。见到长剑刺来,沈兮瑶侧身避开第一支剑,立掌为刀切在一个冲上来的侍卫的手腕上,“当啷”一声长剑落地。紧跟着沈兮瑶化刀为爪,抓住那侍卫的手腕,把他甩到另一名侍卫处。 那名同伴连忙躲避。此时,第三名侍卫也已经冲到近前,沈兮瑶不等他有所动作,抬腿踹到那人胸口上,第三名侍卫倒飞回去。 躲开同伴的那名侍卫,上前举剑便劈。沈兮瑶不退反进,闪到侍卫跟前,双掌并在一起掌似瓦垄,拍在侍卫的两肋上。 最后的这名侍卫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兮瑶转身,几步走到那高瘦男子近前。 “放开她。” 冰冷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打个寒颤。 高瘦青年仍躲在少妇的身后,嘴角一点一点往上扬,可是狭长的眼中除了阴狠暴戾,却无半点笑意,反而多了一些贪欲。 “呵,少爷我今天是走了桃花运了啊!来了个更漂亮的。啧啧啧,还是个冰山美女,这样的才更有滋味。” 沈兮瑶俏脸含煞,目光扫过场中所有人,一偏头看着那个面熟的人。 “李桓,身为大魏官员,百姓受到欺辱,你却不加以阻拦,这是何道理。” “我……” 李桓那个冤呐。 “李主事,鸿胪寺可是要你好好接待我们的。” 高瘦青年也对李桓开口说话。 “我……” 李桓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几步走到沈兮瑶身前,小声地对沈兮瑶说。 “沈常侍,那位高瘦公子名叫胡世昌,乃是南楚使团的副使,其他几人也都是南楚的使团的使臣,我们轻易不可得罪。” 沈兮瑶冷冷地瞥了李桓一眼。 “副使也得遵守我大魏律法。强抢民女!我不相信在他楚国,他也敢这样?” 瘦高男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扭头对另几人说。 “诸位,听到了么?这话我还从来没听过。” 几人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人冲着沈兮瑶说道。 “胡副使在我们余杭,只要是看上的女子,勾勾手指头,女子就得乖乖地跟胡少爷走,哪还用得着强抢?” 第二十六章 出手教训 沈兮瑶微微眯了眯眼睛,从牙缝里透出来两个字。 “无耻!” “本副使无不无耻,还轮不到你来评说。你坏了我的好事,那你就拿自己来补偿吧。” 胡世昌眯着眼说道。 说话间几名蓝衫侍卫调转长剑,把沈兮瑶围在了中间。 “来人,把她给我带回驿馆。少爷我今天晚上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是!” 那几名蓝衫侍卫就准备上前去抓沈兮瑶。 李桓急得满头大汗,又赶紧走到胡世昌近前阻止道:“副使不可!此乃我朝冀北候孙女沈兮瑶,在朝中官拜五品常侍。” 胡世昌拿眼角瞥了一眼李桓,又把眼睛转过来,盯着场中的沈兮瑶,似笑非笑地说。 “喔!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魏女官?不错不错!改天呐,我也叫我的侍妾们换上朝服,试一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沈兮瑶听到这话,脸上满是羞怒之色。一个箭步窜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蓝衫侍卫身边,左手抓住他手腕,向外一掰,胸腹的空档就露了出来。右手紧跟着就拍在了其胸口上。 这一下沈兮瑶是含怒出手,之前动手的时候,沈兮瑶是留了情的。 那名侍卫一口血就吐了出来,长剑也松开了。沈兮瑶右手轻轻一接,抓住长剑。再垫步转身,转到胡世昌侧方,手中长剑也随之转动,从侧后方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脖颈间。 沈兮瑶动作太快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兔起鹘落,谁也没有想到,上一刻还说着话的呢,下一刻这胡世昌已经落入沈兮瑶手中。 “出言辱及大魏官员,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你于此。” “你要是杀了我,信不信马上会引起两国交战。” 沈兮瑶嗤笑了一声。 “反正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我……” 胡世昌张张嘴没敢说话,站在那一下也不敢动,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侍卫们都急了,顾不上再与执金吾对峙。全都冲过来,把沈兮瑶团团围住。 “快放开我们家少爷。” 沈兮瑶理都没理这些侍卫的威胁,仍然用剑逼着胡世昌。 “放人。” “休想。我才不会放了。” 闻言沈兮瑶手中的剑马上又贴近了几分。 胡世昌立马真香,打开双手放在肩膀两侧。 少妇立马从胡世昌的怀中逃了出来。 之前被按在地上的青年冲了上来,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少妇抱在怀里,轻言安慰。 “好!” 周围的百姓早就满腹怒气了,此刻不禁纷纷拍手叫好,欢呼声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沈兮瑶眼神都没挪开一下,仍然紧盯着胡世昌。 “你们快走。” 少妇从丈夫怀中抬起头,止住泪珠,向着沈兮瑶福了一福。 “多谢恩人搭救。” 丈夫也跟着行礼。 “多谢恩公。” 沈兮瑶手中的长剑又靠近了几分,贴在了胡世昌脖颈的皮肤上。这把长剑也是挺锋利的,胡世昌颈间的皮肤已现红痕,一丝血珠冒了出来。 “你们快让开道路。”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也不等主人吩咐,忙让出一条通道。 夫妻二人正要快步离开,沈兮瑶又开口了。 “胡副使,这夫妻二人也不容易,你将他们生意搅合了,让他们何以为生。” “给他们。” 胡世昌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旁有侍卫从怀中取出荷包,刚掏出一把铜钱。 沈兮瑶似笑非笑地看着胡世昌。 “给金子,给金子。” 胡世昌见沈兮瑶的样子,忙喊道。 那侍卫有些愤愤的把铜钱放回去,摸出两颗金瓜子来,递给那一对夫妻。 “多谢恩公。” 夫妻二人再次行礼。 沈兮瑶稍稍撇了撇头,示意二人快走。 见二人已经走远,沈兮瑶慢悠悠的说:“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让你的人放下兵刃。” 周围的执金吾和京兆府的衙役,已经知道了沈兮瑶的身份,再一看眼前的形式,抽刀的抽刀,举棍的举棍把所有家将侍卫人围在了一起。 执金吾的带队校尉冲着这些家将侍卫怒喝一声。 “放下兵器!” 执金吾和京兆府的衙役之前因为顾忌对方身份不敢轻动,被这些南楚使臣一顿羞辱,已是满腹怒气,见此纷纷也跟大声呵斥。 “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南楚其他几名使臣面色大变,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群侍卫有些手足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胡世昌身上。 胡世昌张了几次嘴,勉强说出一句话。 “都把兵刃收起来。” 听胡世昌这么说了,侍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长剑归鞘。 胡世昌想起了什么,扯开嗓子大喊。 “李主事,李主事,救我啊!” 其他使臣也一下有了主意,赶忙四下寻找李桓,可那还有李桓的身影。 早在沈兮瑶夺剑的一瞬间,李桓就知道不好,无论是哪一方出了问题,他都不好交代。 可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胡世昌就已经被沈兮瑶制住。李桓一看不妙,偷偷钻出人群,撒腿就跑。 几人找不到李桓,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这位常侍,我们是大楚的使臣,你这样对待使臣,有违圣人教导。” 沈兮瑶斜了几一眼。 “那你们在我大魏的国都强抢民女,出言不逊就是圣人的教导?” “这……” 几人哑口无言,斟酌了一下才又开口。 “不管怎么说,此次我们是为魏帝贺寿而来,还望沈常侍看在我们奔波千里的份儿上,放了胡世昌。” “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沈兮瑶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话又把几人怼了回来。 “姓沈的,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沈兮瑶可不惯着他,冷冷地瞅了一眼胡世昌,手里的长剑稍稍用力,血立马就流了下来。 “赔礼!道歉!” 沈兮瑶冷冰冰的吐出了四个字。 胡世昌一梗脖子。 “少爷我……” “嗯?” 沈兮瑶手中的长剑又要用力。 胡世昌不敢继续硬下去,有些委屈地道。 “本少爷从小到大就没道过歉,你让我怎么弄?” 沈兮瑶冷哼一声,又转向几人。 “你们教教他。” 几人无奈,只能走到胡世昌跟前,跟他耳语几句。 胡世昌听了后,眼睛一立就要发作。 几人赶紧拦下,又嘀咕了几句。 胡世昌一下子没了脾气。 “沈常侍,请恕在下狂妄无礼,冲撞了沈常侍,还请沈常侍见谅。” “再有下次……” “不会了,不会了。” 沈兮瑶冷哼一声,撤步收剑。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滚!” 那群侍卫赶紧把胡世昌和其他几名使臣围在中间,向后退去。 四周的百姓齐齐发出“哦”的声音起哄。 “好了,大伙儿也都散了吧。” 沈兮瑶劝着围观的百姓。 执金吾和京兆府的衙役也开始驱散人群。 百姓们慢慢散开。 南楚的人走出几十步,胡世昌又回过头大喊。 “姓沈的,你给我等着,这事……” 还不等他说完,一只长剑“嗖”的一声飞来,“当啷”一声掉在胡世昌的脚前的青石路面上。 侍卫们又赶紧把胡世昌护住,慢慢向后退去。 沈兮瑶没有理会灰头土脸离开的胡世昌等人。转过身和执金吾、京兆尹衙役的人招呼一声,回到了车队前。 围观的人已经逐渐散去,道路也不再拥堵。沈兮瑶重新上马,指挥沈府的人,继续前进。 沈灵儿挑开车帘,笑眯眯的打量着沈兮瑶,刚刚发生的事,她站在马车上全看到了。 “不错嘛兮瑶。比我之前的身手要好太多了。等安顿下来,你帮着看一下这几个孩子的天赋,指点指点。” “姑母说笑了,我还不是跟祖父学的,让祖父教他们不是更好。” “也不用你怎么教,让他们能有自保之力就行。” “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冀北侯府大门敞开,沈敖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不停的张望。 此时此刻的沈敖不是那个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的大将军,而是期盼亲人归来的老人。 终于一辆辆马车的影子映入眼帘,沈敖有些颤抖的吩咐。 “快!做好准备,他们回来了。” 说话间,沈灵儿乘坐的第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冀北侯府的门口,沈灵儿下了车,看着站着门口须发花白的父亲,眼圈一下就红了,心中所有的委屈也都冒了出来。紧跑几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沈敖的身前,哭着喊到。 “父亲大人!” 此刻,沈灵儿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丈夫意外身亡,她强止悲痛操持丈夫的后事。 搬离府衙后一家大小无处安身,她放下身份去寻求暂住之地 回来的一路上还要担心一家的安危。 此时她终于放松下来,把心里所有的痛苦、委屈通通释放出来。 沈敖被这一声“父亲大人”叫的也也有些情绪失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沈灵儿搂在怀里,让女儿把心中的情绪尽情的释放出来。 其他人也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前静静地看着父女二人。沈兮瑶,伍氏也都眼圈红红的。几个孩子,尤其是那两个小的,也在低声哭泣。 第二十七章 南楚太子 良久,沈灵儿才止住悲声,嘴角扯起一个笑容,扶着沈敖站起来。 “让父亲笑话了。” 沈敖慈祥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女儿。 “在为父面前,有什么可笑话的。” 沈灵儿又看到一旁的周氏。 姑嫂之间自然不陌生,只是二人彼此之间都身同感受,两人眼中都泛起泪花,自是想去已经故去的沈常永。随后,沈灵儿又想到亡夫张镜。 “二嫂。” 一声称呼,姑嫂二人抱头痛哭。 “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沈敖出言劝住悲伤不已的两人。随后扭过头看了看站在台阶下的所有人。 “安排他们都进来吧,院子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梳洗一下咱们吃团圆饭。” 沈兮瑶帮着把沈灵儿一家人安顿下来。稍事休息后又带着所有人去了中厅。 酒宴已经摆好,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开怀畅饮。期间沈灵儿把一直惴惴不安的伍氏及其子女介绍一番。沈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伍氏她们安心住下。 鸿宾馆内,南楚一帮人狼狈的跑了回去。还没等进门,一只手捂着额头的胡世昌就开始破口大骂。 “臭娘们,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跪在我的面前,求我饶她。” 一旁的侍卫点头连连点头称是。 听到身边的人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胡世昌火气又腾地起来,对着周围的侍卫们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一个个平时不是都挺厉害的么。怎么?关键时候就保护不了我?我要你们何用!” 一帮侍卫都低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反抗,仗着皮糙肉厚任由胡世昌出气。侍卫头领苦笑着说话。 “公子,不是我们不行,是那娘们太厉害了,出手又快。这……” “滚!滚!滚!还有你们几个。” 胡世昌又把矛头对准了和他同行的几人身上。 “少爷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给我想办法整治一下她。” “世昌兄,你又要整治谁?” 还不等那几名使臣答话,院中一个温润的声音想起,语气中带着不满。 “呦,这不太子殿下么,有什么指教的?” 听见这声音,胡世昌吊儿郎当的瞅了院中走出之人一眼。口气更是调笑的意味居多,显然是根本没把这太子殿下放在眼中。 “放肆!” 这太子殿下有些恼怒,开口训斥。 “你们出去干什么了?大魏鸿胪寺少卿专门来找我,说你们惹是生非,故意触犯大魏律法。” 说话间从院子里走出一个穿着宽袍大袖,温润如玉的男子。身后还跟着大魏鸿胪寺少卿季恽以及李桓。 李桓跑回鸿胪寺把事情向上一禀报,在场的人都有些急了。季恽一面安排人去通知上官杨敏之,自己则带着李桓直奔鸿宾馆。 “我就带人出去转转,看看大魏的风光,体验体验大魏的民情。怎么了?” 胡世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你强抢民女怎么说?” 太子殿下皱了皱眉头继续问。 “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没想真的怎么样。再说了我还给他们钱了。” “放肆!” 还没等太子殿下再说话,季恽怒声喝骂。 “那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妇人,不是楚馆青楼中的女子。而且你还对我大魏的官员出言不逊,可有将我大魏放在眼里。” 胡世昌不屑的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太子殿下转身向季恽行礼。 “季少卿,此事多有得罪。世昌兄也是不认识那位沈常侍,不知者不罪。我代世昌兄赔礼。改日我会带着他去沈侯府上登门道歉。” “陈瑞元!凭什么你替我做主。还登门道歉?要去你去,少扯上我!” 听了太子的话,胡世昌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暴怒,瞪大眼睛,皱着眉头盯着这位太子殿下,口中全无敬意。 “你……” 太子殿下手指着胡世昌,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 胡世昌却丝毫没顾忌眼前的人,带着手下向院子里走去。 季恽暗暗摇摇头,对南楚的太子有些失望。 眼见胡世昌一行已经走没影了,这位太子才对着季恽行礼,微微笑了笑。 “让季少卿见笑了,改天我定会去沈侯府上当面赔礼。” “哎!” 季恽叹口气。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殿下无需如此。只是贵国使团还要殿下多多上心,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请季少卿放心,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那好!那我就告辞了。太子殿下请留步。李桓,你留下来,继续陪着太子殿下。” 李桓点头称是。 说完,季恽与楚国太子相互见礼后,离开了鸿宾馆。 胡世昌气呼呼带着人回到自己居住的跨院。沿途的婢女丫鬟看见他面色不善,都噤若寒蝉。离得老远就立在一旁行礼,等胡世昌走远了才敢站起身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院子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崭新的家具用品。看到这些东西,胡世昌脸色更黑了一些,转过身,手指着角落呵斥着手下。 “让你们把这些破烂儿扔出去,都没听到是吗?我的话是没人当回事吗?” 胡世昌身后的手下都站在原地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胡兄,你也不用为难这帮手下。大魏准备的这些家什用具,你要是不喜,让他们收回去就是了,何必要扔出去呢,凭白给大魏落下口实。” 胡世昌一回头,从院门口走进两人。两人都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在配上宽袍大袖,颇有玉树临风之感。 看到这两人,胡世昌转过了身子。 “原来是徐兄和吴兄?” 两人笑了笑,走到胡世昌近前,有些惊讶道:“胡世昌这是什么了?是谁下的如此狠手。” 胡世昌用手又捂住额头。恨恨的道:“我迟早要报复回来。” 随后又道:“二位有何见教?” “听闻胡兄被咱们那位太子训斥了几句,我们过来看望一下胡兄。” 胡世昌鼻孔轻轻哼了一声。 “有外人在给他个面子。真惹火了我,谁当太子还不一定呢。” “胡世昌慎言。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在外面,让别人看了笑话,我们也脸上无光。” 胡世昌稍一思量点点头。 “徐兄所言有理。那行,在面外就给他个面子。” 两人抱了抱拳。 “胡兄高义。” 胡世昌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这没什么。二位,晚上到我这里喝两杯?这洛京城什么都还行,就是这酒太少了。” “那就叨扰了!” 看两人离开,胡世昌脸上慢慢收起笑容,也没回头,似对手下,又似自言自语。 “徐良秋、吴立锦这两家伙又来看本公子的笑话。他们徐吴两家被人家从中原之地赶出来,还好意思笑话我?” 翌日,沈兮瑶还要正常上值。 刚销了假回到常侍府,就有内侍来寻。 沈兮瑶不敢耽搁,随着内侍到了御书房。 今天的御书房里只有杨恪和伴身太监常迶在,沈兮瑶行礼后乖乖站在一旁。 “听说你姑母一家昨天回来了?” 沈兮瑶点头称是。 杨恪微微笑了一下。 “当初那可是个魔头啊,洛京城多少人看见她就头疼。” 沈兮瑶讪讪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可惜了……,张镜也算是我大魏的人杰。常迶。” 伴身太监赶紧答应一声。 “即刻传旨,加封张沈氏四品诰命。” “多谢陛下恩典。” 沈兮瑶行礼谢恩。 杨恪挥挥手不以为意。 “执金吾汇报说,昨日楚国使者在街头闹事,是你出手解决的。” 沈兮瑶赶紧请罪。 “陛下恕罪,微臣鲁莽了。” 杨恪却哈哈大笑。 “打的好!” “呃……” 沈兮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一脸迷惑的看着英宗。 “这些世家纨绔,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到了我大魏地界,还想着欺压百姓。教训他们一顿还是轻的。他们还要在洛阳呆一段时间,不给他们点儿教训,还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陛下,难道就不担心他们借此事施压么?” 杨恪仅仅哼了一声。 正此时有内侍急匆匆走进御书房。 “陛下,褚相、成尚书,太学的祭酒,连同数位博士一同求见陛下。另外太学弟子数百人也汇聚在皇城处。” “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不过好像与南楚使团中的大儒有关。” 杨恪面无表情,人皇的气势却散发开。 “命褚如朋、成康铭及太学一干人等紫宸殿见驾。摆驾紫宸殿。” “喏!” 周围所有内侍一同行礼答应。 “沈常侍,随朕一起去看一看。” “遵旨。” 沈兮瑶跟在杨恪的銮驾后边,赶往紫宸殿。脑中思索着她所知道的东西。 洛京太学,是光武帝刘秀所建,之后经过历代扩建,达到两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太学生三万多人的庞大规模。灵帝时又令当代名儒蔡邕、马日磾等正定五经文字,由蔡邕以八分隶书,刻成熹平石经,刊正经书文字,树立于太学门外。全国各地来观看和抄录经文者络绎不绝。 可惜董卓入洛京后,太学被毁。典策文章,散佚颇多。直到曹魏时期,才又重新恢复了太学。 第二十八章 地日之说 之后天下大乱,四方诸侯征伐不断,洛京太学再次被毁,根本没有人重视。 再到本朝,洛京太学成为世家子弟汇聚的地方。寻常的寒门百姓子弟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直至先帝发动魏都血夜,太学为之一空。 之后,中正府的人在全国各地考聘优秀人才。这些人全都汇聚于中正府。经过更为严格的考核后,胜出的授予官职。落选的则全都送到了太学,继续学习。 “陛下驾到!” 一声唱喏把沈兮瑶惊醒,才发现已经到了紫宸殿。 高台之下,十几人赶紧行礼。 “平身。褚相到底发生来了何事。” 沈兮瑶看去,褚如朋、成康敏二人面色还算平静。太学祭酒和那些博士则是一脸愤色。 “陛下,南楚使团曾上书,欲在太学中交流讲学。起先几日还算正常,只讲些儒家经典。太学中博士、弟子也收获颇多,去听南楚讲学的人,一日多过一日。然昨日下午临近结束时,南楚大儒却突然说,大地是这天地的中心,是岿然不动的,日月星辰皆围绕大地旋转。代表上天的帝王,却要围绕着大地转动,那么帝王是不是就代表着并不重要。” 杨恪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当初南楚地上奏表的时候,就想到了南楚会不怀好意,却没想到他们会连根挖起。 太学的祭酒、博士一同行礼。 “陛下,南楚此言乃动摇我大魏所占大义。请下旨驱逐南楚使臣,约束其不得传播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陈祭酒稍安,来人,令太史令速速觐见。” 不多时,太史丞,郎中等几人呼哧呼哧的跑进紫宸殿,一边喘气一边行礼。 “呼呼……臣等……呼呼……参见……呼呼……陛下。” 杨恪摆摆手。 “太史丞,你掌管天象观察,历法修订的事情。朕问你,日月星辰等天象是否皆围绕大地旋转?” 太史丞的岁数也不小了,头发胡子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疑惑。 “陛下何故由此疑问。” “陈祭酒,你告诉他。” “是。” 陈祭酒又把刚刚褚如朋说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这……” 太史丞也懵了,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 大殿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如果不能当面驳斥了南楚的这些论调,不要说是让他们闭嘴,就算把他们杀了没用,何况还不能杀。 “沈常侍,你可有什么办法?” 杨恪的目光四下扫视,看见一旁紧咬嘴唇的沈兮瑶便出言询问。 沈兮瑶咬了咬牙,盘算了一下才抬起头,走出两步。 “陛下,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愿一试。我要一间静室,备好纸笔。” “常迶。” “是。” 贴身大伴也不废话,直接对沈兮瑶说:“沈常侍,请跟我来。” 沈兮瑶行过礼后,跟着常迶出了紫宸殿,在附近的偏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沈兮瑶不得不吩咐一声。 “中使,我没出来前,切勿让人打扰。” “沈常侍放心。不过还请快些。请。” 沈兮瑶点点头,再次行礼,推门走进屋内。 常迶转身吩咐:“沈常侍没有出来前,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斩!” “喏!” 周围的羽林卫齐齐答应。 屋内,不但纸笔齐备,茶水点心也没少了。 沈兮瑶顾不上这些,扑到矮桌旁刷刷点点把事情详细地写了下来,然后跪坐好了闭上眼睛,灵魂切换。 再睁开眼睛,穆建明一屁股坐在地上。实在是受不了跪坐对于双腿的折磨。 然后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味道不错,宫廷出品,也算是精品。 这才拿起桌上的纸慢慢查看。 等看完了,穆建明心里有点儿慌。 泥马! 古代中国的天文学说不是浑天说和盖天说么。怎么地心说也跑出来了。 算下来这才公元四世纪,地心说形成体系也才不到二百来年。欧洲人这么野的吗?这都跑来进行文化交流了? 让自己破解地心说。 怎么破? 现在既没有先进的观测手段,也没有时间慢慢观测积累,三个小时让他找到办法,这不为难人嘛! 可是没办法。沈兮瑶是自己安全出现的工具人。返过来,自己何尝不是替沈兮瑶解决各种问题的工具人呢。 都不容易啊! 穆建明站起来,有些急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屋外,常迶也有些着急,不时的来回走动,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抻长了脖子探听着屋里的动静。 突然,“哗啦”一声,房门打来,吓了常迶一跳。 “呃,常侍,可是有了对策?” “呃,这位……呃,快带我去见陛下。” 本来想喊一声公公的,可穆建明想起“公公”这个词,似乎不是敬语。 “快随我来。” 重回紫宸殿,穆建明踏进殿门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沈常侍,可有办法。” 穆建明似模似样的行了一礼。 “还请陛下让南楚的人进殿。” “好。宣南楚大儒进殿。” 一旁内侍跑出去传旨。 “兮瑶,到底是如何破解的。” 杨恪不放心的追问。 “陛下,等南楚的人来了我再说,现在还请陛下,准备一根长绳和细沙。” 不多时,一群宽袍大袖的人走进紫宸殿。 行过礼后,带头的南楚大儒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认识的太学中人和褚如朋和成成成康铭。又瞅了瞅一旁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的太史令的几人。又重点观察了一下殿中那个唇红齿白,面白无须的俊俏男子。面带讥讽不屑的嗤笑了一下。 陈祭酒似乎知道此人所想,站出来道:“范先生,此乃我朝常侍沈兮瑶。” “女子?” 陈祭酒略一犹豫点头称是。 “女子安可为官?” 范先生满脸不屑嘲笑到。 “这位范先生是吧?” 穆建明没有让己方的人再开口,主动接过话头。 “正是。” “先不说女子可不可以为官。先说说你们所说的大地是岿然不动的,日月星辰皆围绕大地旋转的事情。” 范先生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大地是动的还是不动的?” “你可是说地龙翻身,那大地当然是动的。” 沈兮瑶摆手。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我有几问想问先生。” “请讲。” “先生所言大地是不动的,那地上的宫殿房舍等物也都是不动的咯?” “这是自然。” “那如果殿上悬挂一物,让他摆荡起来,这件东西摇摆的轨迹也都不会发生变化了?” “你到底是何意思。” “你回答我是或不是就行。” “是” 范先生想了想回答道。 “那好。” 沈兮瑶转过身。 “陛下,请让人把这长绳系在大殿的房梁之上,另一头再系一把长剑,剑尖垂地,稍留空隙,地上再铺上细沙。” 杨恪点头 “准!” 一会儿的功夫一切都准备就绪。穆建明又亲自上前调整了一下长度。 沈兮瑶又道:“范先生,按你所言,这把长剑如果荡起,是不会改变方向的,沙土上留下的痕迹也一直是直的,对吧。” 范先生有点搞糊涂了,又思索了一会儿才点头。 “不错。” 沈兮瑶笑了笑。 “那你看好了。” 说着拉起长剑轻轻放开。长剑随之飘荡,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条直直的划痕。 眼见地上的痕迹,南楚一行人都松了口气。 紫宸殿被大魏的官员把心全都提了起来。 仅仅片刻。 “快看,剑痕改变方向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那一片沙土之上。 此时,长剑飘荡的幅度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大,但仍旧忠实的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在沙土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又变了。” 太学陈祭酒有些激动的大喊。 南楚一行人面色大变冷汗淋淋,已不复之前的从容。 沈兮瑶笑盈盈的站在一边。 “范先生,这与你所说似乎大相径庭。” “不,这不对,这定是你暗中做了手脚。这就是女子为官所带来的。” 穆建明面色也阴沉下来。 “范先生,如若不信,你可自己动手。但不要说女子能不能为官的事情,这是我魏国的内政,还不容他人干涉。” “我自然要亲自试一下。” 说着范先生走上前,一把抓住长剑。 沈兮瑶招招手,自有人将沙土上的痕迹抹平。 “请吧。” 范先生抓着长剑后退了几步,用力向前推出。 “沙、沙、沙。” 剑尖忠实地在沙土上留下痕迹,不多时,痕迹又开始偏转。 “这,这,这……” 不信邪的范先生不顾危险,上前又抓住长剑,用更大的力气把长剑推出去。 魏国的官员都戏谑的看着不复之前稳重儒雅的范先生。杨恪坐在龙椅上心中暗爽。 “范先生,不用再试了,大地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只是我们身处在大地上,觉察不出来而已。” 南楚的这群大儒都面如土色,失魂落魄的离开紫宸殿。 第二十九章 妖女依依 跟褚如朋和陈祭酒所想的一样。 他们原本是想通过这一说法,来动摇大魏所占的大义。 你杨恪是天子,代表着上天。然而大地静止不动,上天却要围着着大地转动,那大地就比这上天重要的多。 以此推演过来,那楚国所代表的大地,要超过你大魏所代表的上天。楚国的地位要重于魏国。不是你大魏承不承认我楚国,而是我楚国承不承认你魏国了。 “尔等借太学交流之名,传播异端学说,居心叵测。来人,将这些轰出大殿。” 杨恪瞅准时机下达旨意。 两旁举着金瓜大钺、蛇矛长戟的武士扬眉吐气,声音洪亮的答应一声。上前把南楚一行人拖出紫宸殿。 片刻之后,从皇城外隐隐出来一片哄声。 皇城外的太学生也得知了事情的结果大声叫好。 杨恪脸上含笑。 “众卿可还有事?” 殿内所有大臣都躬身行礼。 “臣等告退。” 正准备跟着离开的穆建明却被喊住。 “兮瑶,你且留下。”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杨恪才开口问道:“兮瑶,你是如何想到以此来破解南楚诸生所言的。” 穆建明微微叹了口气。现在,他挺不喜欢被人叫做“兮瑶”的。 “陛下,我并没有破解那些人所说的话。” 地心说在科技没发展到一定水平,是那么好破解的吗? “哦?那是为何?” 杨恪有些不解。 “我……呃,微臣只是取巧,证明大地是运动的而已。” “那南楚等人所言,大地确是天地中心?” “呃,这种说法确实不对。但是,短时间内我没办法证明这是错的。” 杨恪松了一口气。 “此等谬言是错的就行。你再给我讲讲,你刚刚所做是何种道理。” 穆建明盘算了下,时间大概还够。也就大概给杨恪讲了些前世自己知道的天文地理中一些能讲的初级知识。 不过就算是这些,也让杨恪听的十分痴迷。眼见快到中午了,杨恪才放穆建明离开。 回侯府的时候,穆建明是和几名内侍一起回去的。内侍们手中捧着圣旨和诰命服。 冀北侯府内一改往日小猫两三只的清冷,沈灵儿的归来让冀北侯府的改变很大。 周氏、沈灵儿和伍氏三个同病相怜的女人,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伍氏也刻意讨好这周氏和沈灵儿两人。沈周氏有了人陪伴,眉宇间的愁绪开始逐渐消散。 四个少年也给侯府带来不少欢乐。让沈敖终于有了含饴弄孙的感觉。 之前沈兮瑶背负的东西太多,太过要强,在沈敖面前封闭了对于亲情的渴望,让沈敖多少有点遗憾。 现在则给了沈敖一个补偿,尤其是伍氏的两个孩子,年纪最小的景文才四岁,大一点的小姑娘芝儿也才六岁,正是童真烂漫的时候,丝毫没有身份上的顾忌,每天哄得沈敖眉开眼笑的。 而嫡出的冠文,雄文两兄弟懂得些礼数,整天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居然也让沈敖老怀大慰。 等宣旨的内侍离开,沈灵儿泪眼摩挲的捧着四品诰命服,伍氏则有些羡慕的看着。 鸿宾馆内,南楚的那群儒士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一间厅堂中。坐在上首的胡世昌、徐良秋和吴立锦三人听完事情的经过,互相看了看。胡世昌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诸位,此事不用放在心上。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本公子就说了,此事能成更好,不成也无所谓。离十五没两天了,诸位还是把精力放在晚宴上吧。” 有下人走到胡世昌跟前耳语了几句,胡世昌摆手让儒士们退下后,才吩咐道:“今晚设宴为秦蜀两国接风。” 秦蜀两国的使团,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今天终于赶到了洛京城。 鸿宾馆里最大的一座木楼里,丝竹之声不觉于耳。楼内的大厅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一队队面容清秀的侍女把一道道美食放在各个桌子上。 大厅中间的空地上,舞姬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两旁分宾主只有六张桌子。桌子后跪坐着六个人。 一曲终了,舞姬乐师行礼后退出了大厅。 胡世昌举起酒杯,目光巡视了一圈,大声说道:“诸位,我们能在这里相聚就是有缘。请满饮此杯。” 其他五人都举起酒杯,附和着都把杯中酒一口喝完。 一旁的徐良秋站起来,走到大厅中央,拱手行礼。 “诸位,趁此机会我给大家做个引荐。” 说着抬手指向胡世昌。 “这位就是此次酒宴的主人,江南胡家的嫡子胡世昌。” 其他人都朝着胡世昌含笑点头。 “这位。” 说着,徐良指向右侧首位之人。 “乃是秦国三皇子,禁卫营将军李匡,掌管着秦国最精锐的军队。” 李匡随之站起来向众人抱拳见礼。 李匡有二十六七的样子,身高将近八尺。细腰乍背,孔武有力。面色有些发红。一身黑色劲装紧紧地裹在身上。 “中间的这位。” 徐良秋接着介绍。 “蜀国福亲王孟常洵,蜀国皇帝陛下的亲弟弟。” 孟常洵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听到徐良秋的介绍自己,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倚靠在一旁的小几上,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福亲王旁边的那位乃是王家的子弟,王维仁。” 一身月白色儒衫的王维仁也赶忙向众人行礼。 “至于我与吴兄,虽也是江南世家之后,但不足挂齿。” 徐良秋继续说到;“诸位,也应该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咱们的关系应该都很近。借此机会,相互结识一下,有机会到了各位的地方,还望各位能记起在下。” 鸿宾馆另一处偏院的正房,南楚太子陈瑞元正捧着一本书借着灯光慢慢翻看,右手不时地从桌子上拈起一块果脯放进口中。 门“吱呀”一声响起,脚步声轻微的几不可闻。没几步一阵空幽淡雅的香风就送到了陈瑞元的鼻尖。 “太子殿下,前厅胡、徐、吴三家正设宴款待秦、蜀两国,你不去参加吗?” 声音轻柔悦耳,宛如珍珠落入玉盘叮咚作响,却又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 陈瑞元有些头疼的皱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看了走进来的这个女人。 一身密合色长裙,四指宽的同色丝带束着不堪一握的纤腰,配合高耸的胸口,显示出惊人的曲线。腿部虽然被长裙遮挡,但从腰身比例,也能看出双腿修长。白皙的皮肤微微有些透明,绝美的面容上有着一分清纯,而如水的眸子里无意的闪动间,会显出一丝妩媚,似火红唇微微嘟起有一丝撒娇似的不满。一只慵懒的橘猫趴在怀里任由主人抚摸。 陈瑞元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太子,各种绝色美女见的不少。然而每次看到这个女人,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床。 这是一个很容易勾起男人欲望的女人。 陈瑞元轻轻咳嗽一声,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他们愿意让我去吗?我要是真去了,有些话他们就不好说出来了。不过,那种场合,依依姑娘为什么不去?” 女子轻轻一笑,更添风情,她并没有回答陈瑞元的问题。 “那殿下就一个人在这里看书么?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敢劳烦依依姑娘,我在这里看看书挺好的。” 唤做依依的绝色美女莲步轻移,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桌前,蹲下身子把怀里的橘猫轻轻的放在地上。那橘猫有些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跳到一边,趴卧在几凳上不再动弹。 而依依却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陈瑞元身后,伸出芊芊素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陈瑞元的肩膀。 陈瑞元的脸上根本没有享受的神色,反而有些戒备。脖子有些僵硬,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回头看。肩膀上的肌肉随着依依的接触,绷的紧紧的。 看到陈瑞元的样子,依依掩口轻笑。 “殿下,我一个弱女子,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陈瑞元冷哼了一声。 “江南第一美女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弱女子。死在你手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吧。” “呵呵……” 依依轻笑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绕回到前面。 “放心吧殿下,我是不会杀你的。我现在奉命贴身保护你。如果你死了,事情会很麻烦的。” 说完依依转过身向外走。 “狸奴,我们走。” 纤细的腰肢微微下弯,双手自然下垂,手掌上翻。 橘猫紧跑几步一跃身跳到了手掌上,依依随之把手臂收在身前,把橘猫抱在怀里。 “时间不早了,还请殿下早点休息。” 等依依走出房间,把门关上后,陈瑞元才长出一口气,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 而在酒宴上,已至酒酣。 李匡扫了一眼,拱手行礼,有些好奇的问。 “胡兄、徐兄、吴兄。听说你们的太子殿下也一同前来了,怎么不见他参加酒宴?” 徐良秋怕胡世昌不管不顾的乱说出什么,抢先答道:“太子殿下旅途劳累,身体有些不适。再加上他不喜应酬,所以也就不便打扰他了,有我们足矣。” 第三十章 驿馆谋划 李匡闻言微微有些皱眉。 吴立锦端起酒杯,岔开话头。 “听闻这洛京城中有一种好酒,名曰洛神。据说喝了此酒,可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此言当真?” 此话吸引了喜好酒色的福王注意。 “切。肯定是假的。” 胡世昌接过话。 “你我现在饮用之酒,都是我派人在这城中下功夫,花了大价钱才搜罗到的。要是大魏真有如此好酒,早就拿出来了。” 说完,胡世昌冲一旁服侍的侍女施了个眼色。厅内伺候在六人身边,斟酒布菜的侍女全都退到了门边跪坐下去。乐师、舞姬也都集中在门口处奏乐起舞。 李匡和孟常洵有些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有看向四周。 偌大的厅中,中上部只有他们六人,剩下的侍女、乐师、舞姬都集中在门口,虽是丝竹之声不绝,但他们六人周围十几步内竟无一人。 “世昌兄此是何意?” 李匡有些不解的问道。 胡世昌站起来,走到场中。 “还请几位靠的近些,胡某有事和几位相商。” 其他五人都有些不知所以,但也都站起来,走近了几步。 “各位。咱们此次前来,虽说是为了贺寿。但是,如果仅仅是贺寿的话,那也有点太对不起路途上的辛苦了。趁此机会,我想促成三国结盟,共讨魏国。” 胡世昌轻飘的一句话,在众人耳中却宛如惊雷。所有人都楞住了。 过来一会儿,徐良秋才结结巴巴的说。 “胡……胡兄,你……你喝多了吧?这是商议此事的地方吗?” “这有什么。秦蜀楚三国,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再则大魏密谍也不是吃素的。而现在,我们给秦蜀接风,再正常不过。他们……” 说着胡世昌指了指下方的侍女、乐师、舞姬。 “他们乐照奏,舞照跳,大魏密谍肯定察觉不出。再说了外边院中,屋顶上我都做了安排,暗中有侍卫守护。大魏密谍再神通广大,也无法靠近。” 几人都点点头,同意胡世昌的说法。 “此次给大魏皇帝贺寿,除了福王外,各家都没有长辈前来。来的都是我们这些只知吃喝享乐的纨绔。” 看见李匡有些皱眉。 胡世昌自嘲一笑。 “哦,李兄不在其中。我们这些人也成不了事,大魏密谍的注意就要放松一些。再加上昨日,我刚刚演了一出强抢民女的好戏。这会让密谍对我们更加不屑。 现在我们坐在一起,有什么事情可以当面商议。减少了派人和书信往来,也减少了被大魏密谍截获的风险。只要我们几人不往外说,没人会知道的。” “胡兄,此事是你胡家所提吗?” 徐良秋首先发问。 “此事,你们徐家和吴家的家主也都知道,只是你们俩不知道而已。” 徐良秋和吴立锦对视一眼,便往胡世昌的方向移了一步,表明态度。 李匡看向福王和王维仁。福王也不表态,只是“滋溜”“滋溜”地小口抿着杯中的美酒。王维仁见福王不说话,他也不动。 李匡只能自己上场。 “如果结盟,那……” 胡世昌抬手打断李匡的话。 “我知李兄所言。灭魏之后,楚国只取河南之地。关中、河东、河北之地尽归秦国所有。” 胡世昌又看向孟常洵。 “楚国割出荆州送与蜀国。” “诸位,届时天下三分。十几年前李、王、徐、吴被赶出中原,再也享受不到中原的花花世界,现在机会又来了。福王,如果蜀国几十年前就被灭了,现在殿下还能在此喝酒吗?” 听着胡世昌的话,厅中一片沉默。 “饼画的挺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孟常洵终于喝干了杯中的酒,慢悠悠的回了一句。 胡世昌的脸上,一抹怒色一闪而逝。 这死胖子有些小看自己。 “福王说笑了,如果没有全面的安排,晚辈怎敢大放厥词。” “说来听听。” “你我三国同时出兵,牵扯魏国兵力。魏国兵力不足,定会调动北军。草原突厥收到消息后,顺势南下。大魏首尾难顾,只有灭国一途” “我不同意!” 胡世昌刚说完,李匡就开口反对。 “争夺天下,是我们汉人的事,再怎么打也是我们自己的家事,把胡人扯进来干什么。那可不是一帮什么好东西。” “李兄莫急,我知道李家世代守护北方,和草原上那群蛮子打生打死上百年。不知多少族人死在那些蛮子手中,要不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还在继续守护北疆。这只是上策,要不李兄再听听我的中策?” 李匡哼了一声,接着听胡世昌说话。 “就算不调动魏国北军,光是粮草军饷的消耗也能拖垮魏国。到时候魏国要么前线崩溃要么后院起火。” 孟常洵撇着嘴看了胡世昌一眼。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损耗的粮草军饷恐怕也不会少吧?” “总比大打起来损失要小。” “你太小看大魏了。一个姜甫秋压的你们楚国动弹不得。老而弥坚的沈敖挡住秦国铁骑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突厥南下……” 孟常洵似在回忆什么。 “你们和魏国的鲁王没打过交道,就算他被你们家的长辈废了一条腿,那也不是好相与的。” 胡世昌的面色已经变了。 “福王殿下,你此话是何意。” “年轻人,想法是不错的。可事情还要考虑的更全面一些。” “那福王是不同意结盟了。” 孟常洵却没有说话。 “此事需要仔细考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先告辞了。” 李匡却开口了,说完就要走。 这时酒宴也进行不下去了,胡世昌叮嘱了一句。 “此事,还请李兄保密。” “放心。” 门口汇聚的乐师,舞姬停下了歌舞。让出道路,跪伏在两侧,任由李匡离开。 “我也走了,你们几家再聚一聚吧。” 孟常洵也摇摇晃晃的走出大厅。 徐良秋和吴立锦看了看胡世昌,胡世昌只是挥了挥手。 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厅中已经空荡荡的,只剩胡世昌一人还在自斟自饮慢慢的喝着。 一阵香风飘过,胡世昌头也没抬。 “咱们的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软糯悦耳的声音响起。 “放心吧。我去看过了,他一直在房间里看书。” 回答了胡世昌的问题,依依反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胡世昌轻哼一声。 “派人监视蜀国的一举一动。他们国力太弱,结盟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维持现状才是最有利的。你多与王家接触,让他们尽量推动结盟,就算蜀国最终不答应,也不要让他们把事情泄露出去。只要后秦能答应了就行了。” “好。我会去办的。” 又过来两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魏国的朔望大朝。 沈敖和沈兮瑶祖孙两人早早起来,换好各自的朝服一起去参加大朝。 三国的使团中正副使也出席了这次大朝,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晚上的宴会才是今天的重点,所以大朝也就平平无奇的结束了。 沈敖属于部堂大佬,下了朝舒舒服服的回家了。 沈兮瑶就没那命了。带着光禄寺的官员出城直奔沈家的庄园,把三种洛神酒装车送进皇宫。 紫宸殿内外,无数的太监、宫女、女官和鸿胪寺的官员,在寺卿杨敏之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宴会的现场。 天开始擦黑,有资格赴宴的各级官员连同家眷,都已经早早地赶到了皇宫。 沈敖带着女儿沈灵儿,儿媳周氏也到了皇宫。 沈灵儿和周氏都是一身诰命服,被引去了后宫。沈灵儿是刚刚被加封诰命,而周氏是早就有此殊荣,参加皇家宴会完全够资格。 沈敖则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中气氛很是祥和,关系相近的官员凑在一起交谈着,只是人数有点多,大殿之上有些嘈杂。 等候了片刻,殿门外太监的悠长的唱喏声响起。 “秦国使团到。” 有鸿胪寺的官员迎了出去,把秦国使团的人带到了已经设好的位置上。 “后蜀使团到。” 又是一声悠长的唱喏。 负责蜀国的官员起身出去迎接。 又过了一会儿,“楚国使团到”的声音响起。 又有鸿胪寺的官员出去迎接。 只是等了好大一会儿,紫宸殿的门口才出现人影。之前出去迎接楚国使团的鸿胪寺官员,面色阴沉走了进来。 杨敏之有些不快地扫了一眼那群鸿胪寺的官员。带头的那名官员阴着脸走到杨敏之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杨敏之的脸色也沉下来了。扭头看了看跪坐在身后的季恽。 “季少卿,你去看一看。” 季恽领命,随着之前的鸿胪寺官员出了紫宸殿。 紫宸殿外楚国一行人正趾高气扬的等在台阶下。 看见季恽走过来,胡世昌故意把头扭到了一边。徐良秋和吴立锦两人低着头努力看着脚下。楚国太子陈瑞元有些尴尬的站在前面。楚国其他的随行官员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第三十一章 中秋宴会 季恽走到南楚使团近前,打量了着使团的所有人,然后又把目光投向陈瑞元。 “太子殿下,何故不进殿内?” 陈瑞元一拱手。 “季少卿……” “陈瑞元,你好歹是一国太子,也太卑躬屈膝了吧。再怎么说也得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 陈瑞元刚开口,就被吊儿郎当的胡世昌把话接了过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果然是寒门的一帮泥腿子,圣人教导的礼,你们就是这么学的吗?” 季恽脸色也不好看,转过身看着胡世昌。 “胡副使,何出此言?” 胡世昌翻着白眼,撇了一眼季恽。 “我们楚国派遣太子殿下出使,结果你们就派出这小鱼两三只来迎接,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 “这……” 季恽一时间有些语塞。 当初对于如何接待三国来使,鸿胪寺上下曾有过争论。 一些年轻的官员认为,大魏应该派出相应级别的官员、贵胄来接待三国。而年纪较长的一些官员,包括杨敏之和季恽等人则认为,秦、楚属乱臣贼子,大魏不应兴师动众的接待,随便派遣几名官员接待即可。没想到现在胡世昌却以此为借口,站在殿门口而不入。 季恽不理会胡世昌,又转回身对着陈瑞元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酒宴马上开始,还请殿下速速进殿。” 陈瑞元也赶紧借坡下驴。 “好,有劳季少卿。你们都随我进殿。” 后面一句是对着随行的官员说的。说着带着身后的官员就准备迈步往前走。 “慢着,我看你们谁敢进去。” 胡世昌斜了一眼陈瑞元,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把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季恽,你搞清楚一点儿,进不进去不是他说了算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下巴点了点站在前面的陈瑞元。 “你……,放肆!” 陈瑞元脸色通红,狠狠瞪着胡世昌。 “怎么?不服气啊。别以为你是什么狗屁太子,让能让我听你的。” 季恽看不下了,出言替已经面红耳赤的陈瑞元解围。 “哼!口口声声什么圣人教导,你们这个样子,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么。难道这也是圣人教导的?” “这是我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季少卿插嘴。” 胡世昌的一句话又把季恽怼了回去。 眼看事情有些超出掌控,一直低头研究脚下的徐良秋和吴立锦二人,这时笑嘻嘻的站出来。 “胡兄,胡兄,少言。这话有些过了,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啊,是要给留些面子的。让外人看了,笑话我们不是。” 胡世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陈瑞元和季恽有些恼怒的瞪着徐良秋和吴立锦,都不再说话。 季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有请太子殿下携楚国使团一行进殿。” 还没等众人回答,一阵跑步声响起。一名内侍急匆匆跑到众人跟前,喘了两口气才开口。 “陛下有旨,着大皇子杨霖亲自迎接楚国使团进殿。” 季恽面色一紧,知道鸿胪寺的一些所作所为让杨恪不太满意了。 众人的目光都向上看去,几级台阶之上,站着一个凛凛的身影,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嘴角微微挂笑,面容跟俊美沾不上边,但也帅气十足。身量不似秦国李匡那般高大,可也不矮。身上的衣袍繁复华贵,也衬出皇家雍容之气。 “楚国的诸位,还请进殿。” 胡世昌哼哼了两声。 “季少卿,看到了没,还得是你们陛下。走吧,还等什么,让我们跟着太子殿下进殿赴宴。” 说完抬腿往上走。徐良秋和吴立锦也跟着迈腿。 楚国使团的其他人看了看走在最前边的胡世昌,也都跟着往上走。 陈瑞元牙齿紧咬,两只手都有些哆嗦。脸色极为难看的盯着所有人。 季恽站在陈瑞元身后,脸色有些复杂的叹口气,开口劝解。 “太子殿下,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陈瑞元轻轻点点头,迈步往上走。 紫宸殿中,一些官员在私下议论,更多的人则一直盯着殿门口。 而秦蜀两国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在一旁冷眼旁观。 片刻之后,所有人就看见门口一个腆胸迭肚,迈着螃蟹步,横着走进来的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号人,走到最后的则是楚国太子和季恽。 也正在此时,从殿后传来内侍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把伴着唱喏声,杨恪笑呵呵的走进大殿。此时的杨恪并未穿早朝时的那一套朝服,只是穿着简单的便服,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从面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所有人都赶忙起身施礼。 胡世昌没敢继续作,跟在陈瑞元也恭恭敬敬的行礼。 “今日,乃是中秋佳节。又逢三国遣使来朝,朕特设此宴,宴请来使及诸位爱卿。今日我们只谈风月,不说其他,来。” 说着杨哥拿起面前的酒杯。 “诸位,满饮此杯。” 所有人都站起来,端着酒杯一拱手就往嘴里送。 已经知道这酒厉害的杨霖、褚如朋、成康铭等几人,都小口抿着,满脸坏笑的瞟着了几国使团。 其余的大魏群臣,都是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干。 几乎是同时,所有不明就里的人脸色瞬间发生变化。 魏国的大臣们表现还算不错,好酒之人都强忍着把酒咽了下去。不怎么爱喝酒的人,也忍住没有把酒喷出去,找机会吐在了手帕上。 而三国的人一点儿没浪费,全都一口把酒喷了出去。 这也是大魏故意这么做的。 大魏这边的人桌上摆放的都是调配后度数最低的洛神酿,而三国使团的桌子上都是最烈的洛神烧。 胡世昌更是夸张,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扔,掐着自己的脖子。 “酒里有毒,大魏难道想把我们三国的使者都毒死在这大殿之上么?” 三国的其他人听了胡世昌的话,脸色都极其难看。这酒入口如烧,还真保不准是什么毒药。 杨恪噙着一丝冷笑,看着一直蹦跶的胡世昌不说话。他不说话,自然有人说话。 杨敏之就首先开口。 “一派胡言,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我大魏怎会做如此大不韪之事。” “那为什么此酒入口如吞火炭,不是毒性太烈那时什么?如果喝入腹中,一定会穿肠烂肚?” 杨敏之呵笑一声。 “如果真有如此烈性的毒药,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三国的人听了觉得确实有理,慢慢都恢复了神色。 杨敏之站起来。 “此酒乃我魏国国酒,名为洛神。乃是难得的佳酿,一壶万钱。入喉虽烈,但回味悠长。不信你们慢慢品一品。” 胡世昌一脸怀疑。 “这就是传说中的洛神?” 说话间,三国使团中就有人又拿起酒杯,慢慢抿了一点儿。 “好酒!这才是军中男儿该喝的酒。” 蜀国的人,面色不定把酒杯放下。而李匡却对这种酒大加赞赏。不单单是李匡,秦国使团上下也满意的点头。 “此酒清澈见底,香气浓郁,不似普通酒那般淡淡的酒香。此酒既然各位喝不惯。来人,换酒。” 对于各国使团出丑,魏国百官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等在一旁伺候的宫女,手里端着托盘,到各个小桌上把洛神烧换成了洛神酿。 而李匡等人却没让换酒,继续喝着这种洛神烧。 “这回不是那种入不了口的酒了吧?” 胡世昌举着刚倒的酒,疑惑的看着杨敏之。 杨敏之却没有直接回答。 “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这回楚蜀两国的人学乖了,都先小口的抿了一下。 这一次才让所有人都满意了,虽然还是有些喝不习惯,但要比他们以前喝的那些酒要强出太多。所以也都对美酒大加赞赏。 胡世昌之前出了丑,还污蔑酒中有毒。虽然再没人说什么,但此时他有些下不来台。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此时,在胡世昌的眼中,所有人的眼光似乎都含有鄙视、嘲笑的意味。 这就让胡世昌有些生气,可是偏偏又不能发作,只能对着自己桌上菜肴出气。 此次宴会依惯例,采用的仍是分食制。每人一个小桌,桌上放着统一的的菜肴。 胡世昌懒洋洋的用筷子挑剔地挑了挑面前几盘精美的菜肴,扭过头看了看徐良秋和吴立锦,撇了撇嘴。 “这就是魏国的国宴?连咱们平时吃的都不如。也就这酒有些出人意料。餐具用的还是这样的粗瓷笨碗,哪有咱们楚国的那些瓷器精美小巧。” 胡世昌的语气轻蔑,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 不用说魏国的官员,就连秦蜀两国的人面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孟常洵、李匡、王维仁都是世家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吃过见过的不在少数。 说实话,此次宴会的菜品也是山珍海味,各种名贵食材也都摆在桌子上。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了。以他们三人身份地位,这些菜品想吃不难,但要说平常也这样吃,根本不可能。再说盛放食品的器具,也都是精美绝伦,不同凡响的精品。 而胡世昌如此诋毁,显然是故意找茬了。 第三十二章 宴会文比 宴会的气氛此时有些冷场,杨恪离得较远没听到胡世昌所言,但也看出下面的情况有些不对。 “你们在说什么?” 胖乎乎的孟常洵这时候接过了话头,却把话岔到了一边。 他先是冲杨恪一拱手,然后转向杨敏之。 “呵呵,此酒确实是少有的佳酿,本王就喜这杯中之物,却从未喝过如此美酒。日后要是喝不到,可是要痛苦万分了。” 杨恪笑了笑。 “那你可要多喝一点儿了。杨寺卿有一句话还没有说,此酒就算在我大魏,也只是在宫中存有,在市面上根本就找不到。” “原来如此,我这一路上也品尝了不少大魏各式美食美酒,却从未喝到过如此佳酿。” 借着这个机会,徐良秋赶紧给胡世昌施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言。 胡世昌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不再出声。微微侧身,冲后边坐着的楚国使团其他人打了个眼色。 沈兮瑶今天一直都很忙。尤其还被任命了光禄寺膳部的郎中。 而膳部在这几天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负责这两场大型宴会。上午散朝之后,她先是把酒送入宫中。之后就开始在御膳房、紫宸殿、后宫之间来回奔走,帮着协调各项事务。 好不容易宴会开始了,膳部的事情没那么多了。沈兮瑶自已有些发愁了。 按礼制,沈兮瑶是女眷,应该到后宫和皇后嫔妃,官员家眷一起赴宴。而且后宫中不但有沈灵儿、周氏,还有沈兮瑶熟悉的竹安郡主和褚清莹,在那里也能轻松些。 可按规制,沈兮瑶又应该去前殿紫宸殿。毕竟沈兮瑶也是五品官员,有资格在紫宸殿中用餐。 大魏文武百官中只有沈兮瑶一人需要面对这种选择。谁让沈兮瑶是唯一一个官阶够高的女官。 为了少一些事情,最终沈兮瑶还是决定去后宫参加晚宴。 可惜天不遂人愿。 沈兮瑶都快走到后宫了,身后一阵呼喊声。 “沈常侍留步。” “沈常侍等一等。” 沈兮瑶转身看着一名内侍跑到自己跟前。 “沈常侍,陛下有旨,让你去前殿赴宴。” 沈兮瑶神色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又折往紫宸殿方向。 到了紫宸殿,沈兮瑶尽量不惹人注意的从一旁的侧门,进了殿内。在内侍的指引下,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一天沈兮瑶也只是中午稍微垫了几口,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还一口吃的没吃过,早就饿了。现在也不顾不上了许多,拿起筷子就开吃。等肚子里有了些底儿了,才有功夫打量殿内的情况。 而此时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三国使团的人都有些微醺,蜀楚两国的人得意洋洋,放浪形骸 秦国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顾着低头喝酒吃菜。 而魏国的官员里,年轻低级的官员在冥思苦想,而各部高官则面色铁青怒视着楚国的几个人。 军方的几位将军,袖子都撸起来了,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 沈兮瑶探身凑到相邻一名官员处,低声询问道:“这是兄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官员看见是沈兮瑶,行礼道:“原来是沈常侍。之前南楚使者献言,三国来朝如此盛事,当文以载之。所有人都欣然同意,几国都派人做了一篇赋。通过比较,我们所作的赋被评为第一。” 沈兮瑶的心中就是一动。 “大魏文风不比南楚,怎会夺得第一?” “沈常侍高见,这是南楚设计诱我们入局。之后,南楚又说,光喝酒也没意思,要以文助兴,四国轮流作诗。做不出来或是被比下去的,均罚酒一壶。 秦国使团言明秦国不已文立国,诗赋不是对手,就放弃了。可是咱们作为主人不能不参与啊。 而且因为几国使臣均是年轻一辈,褚相、成尚书等几位,被蜀国使臣用言语挤兑住无法出手。只能让咱们年轻的官员来应对。 好几次咱们做出的诗,都被比了下去。后来楚蜀两国的人又提出和咱们楹联作对,好几次咱们都没对出来。现在是让咱们出题,人家来对,可是也难不住人家。 这酒常侍也知道是怎么样的。这不,现在咱们这都喝躺下好几个了。” 沈兮瑶闻言,也有些无奈。魏国的读书人少,能成为名传天下的儒士更少。 吟诗联语比的就是积累和急智。殿内的这些大魏的官员,多都是通过中正之法选出来的。要论识文断字,底层的行政经验,还能勉强应对。可要说这些诗词歌赋大魏能被甩出去几条街。 此次宴会又是以魏国为主,大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硬上。就算大魏人多势众,以车轮战应对,赢了名声也不好听,输了更丢人,大魏朝廷的面皮算是被踩在脚下了。 沈兮瑶也有些为难,自己仅仅是识文断字,看的多是一些兵书战策,对于其他的方面根本没有涉猎。面对眼前面的这种情况,也是毫无办法。 沈兮瑶心中微微一叹,这就是她不想来紫宸殿的原因。因为她就怕出现解决不了的问题,或主动或被动的让穆建明出现。 沈兮瑶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穆建明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才低头看了下桌子。 桌子上写着“作诗联语比试,赢。”七个字。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穆建明也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捅了捅身边的官员问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常侍可是刚刚没有听清我所说么。” 穆建明含糊道:“我是想问现在是以什么为题?” “哦,原来如此。此前楚国使团提出,今日既是中秋,就以月为题来作诗。” 作诗! 还是以月为题! 这不巧了么! 在前世,自古在中秋以月为题,谁能比得过苏子瞻的《水调歌头》啊! 可惜! 不能用。 词又叫什么? 诗余。 可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诗也没有发展到什么地步。 那还能发展到多余出来。 其他描写月的诗倒是也有不少。 只是这个时代绝句、律诗虽有,却不是主流。 现在正当其道的是乐府。 穆建明还记得的那不多的诗词中,这种体裁的好像没有。 张若虚的孤篇压全唐那一篇《春江花月夜》好像是乐府,可是那么长,自己也背不全。 大殿中央,胡世昌现在可谓是趾高气扬,之前出丑的仿佛不是他。此时正拎着个酒壶在殿前乱窜。楚国太子陈瑞元曾出面阻止过这一场比斗。可是被徐良秋和吴立锦二人一唱一和地给顶了回来。 “怎么了,出个题你们大魏都出不了吗?殿内这么多人都不行?” 现在不要说是各部高官,杨恪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自己出面强行阻止的话,更是相当于认输。大魏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如让我来试试。” 突兀的一个女声响起,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唰”地看了过来。 大殿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上,一个面容精致,眉目清秀,穿着绯色朝服,嘴角擒着一丝微笑,却又英气逼人的身影站了起来。 穆建明端着一杯酒不紧不慢地往殿中央走。 “以月为题作诗是吧?我这里正好有一首。还请诸位指点一二。” 说罢,穆建明一仰脖很豪迈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其实杯子里的酒原本就剩下个底儿了。沈兮瑶身体对酒精的适应性,穆建明可是清楚的,喝多了可是会喝醉的。 把酒仰脖喝干,这么不是显得性情豪迈,潇洒不羁么。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胡世昌看到盯着沈兮瑶皮肤上线的穆建明先是一愣,那日当街受辱的情形马上就浮现出来,咬牙切齿的瞪着穆建明 之前的强抢民女虽然有演戏的成分,可是脖子上那伤口可是实打实的的。况且使团中大儒们大地为中心的学说,也是被这人破掉的。 “好!” “好诗啊!” 殿中魏国的官员被压制的太久了,一些年轻的官员都在拍桌子,不停的叫好。 “沈常侍,你是来的正是时候啊。” 杨恪也放下心,喃喃了一句。 穆建明躬身行礼,暗暗呼了口气。 还好,还好。 前世辅导女儿上学的时候学过这首诗。女儿的教材上虽然只有半首,好奇之下自己去查了一下全篇。这诗正好是首乐府诗,而且还是诗仙所著,水平自是不用说。 只不过,这诗的最后四句有些不太合适现在的场景,就截下来了。有前面的几句也够用了。 胡世昌回头看着身后一群南楚的官员儒士,他们都在交头接耳品评这首诗。 过来一会儿才有人站起来,说道:“此诗仙气飘逸、气度不凡,确是一首上佳之作,只是为何只有半阙?” 胡世昌闻言来劲儿了。 “为什么只有半阙?如果只有半阙诗,那可算不上你胜过我们。” 第三十三章 儿语立功 站在殿中的穆建明想了想,还是不敢把下半阙念出来。 后半阙是“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是李白影射当时政局的,这要是念出来,在这种场合,是给谁找不痛快呢? 穆建明毫不理会胡世昌的叫嚣。在大殿上扫了一眼,找到光禄寺膳部的张尘。 此前因为蒸馏酒的时期,穆建明通过沈兮瑶留言中得知,张尘对于蒸馏酒并不怎么感兴趣。既然他也在殿上,那么他案上的酒应该还是没有经过蒸馏的酒。 穆江明装作思考的样子踱步而行。几步走到张尘处,随意的拿起张尘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把酒杯送到嘴前顿了一下,穆建明又一仰头穆建明把酒喝干。 嗯,猜得不错,张尘的酒确实是未经过蒸馏的味道。 张尘瞪大眼睛看着穆建明。关于这壶酒只有他知道是什么回事。可大殿之上其他不知道啊。 在他们看来,沈兮瑶简直潇洒豪迈的没朋友。 穆建明拎着酒壶往殿中央走去,边走边再次给自己倒满酒,又是一口喝干。 张口吟道:“秋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现在是秋天,再说春江潮水的话,有些不应景。只能稍稍改一下。可就这一句又让紫宸殿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揣摩着诗中的意境。 穆建明接着倒酒。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秋江无月明!” 大魏一众官员面色通红,压抑着兴奋,头不敢大声叫好。深怕打扰到穆建明的思绪。 其他几国使团的脸上或是惊讶敬佩、或是赞赏不忿的神色。 嗯,不忿是胡世昌等少数几人脸上的表情。 穆建明没心思去管其他人。依然装模作样的吟诗。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继续举杯喝酒。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此时紫宸殿上只回荡着沈兮瑶清脆的嗓音。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穆建明停了下来,转身问胡世昌:“胡副使,此诗可还行?” 嘴上这么说,穆建明心中却在叹息:又毁了一首绝世好诗!不过,这一边喝酒装x,一边用好诗打脸,确实是爽啊!只是,世人无法逃脱真香定律,之前还想的不用这首诗,结果还是用了。 因为这是穆建明唯二记得的写月的乐府诗。 紫宸殿突然爆发出一股大声叫好的声浪。这一次的叫好要比之前他背诵《古朗夜行》的时候还要大。 嗯!对,是背诵不是吟诵。 他穆建明不再往下背诵了,一方面他只记住这么多。《春江花月夜》的篇幅还是有点长,下边的那些他只有一点印象根本背不全。另一方面《春江花月夜》后边的诗句和《古朗夜行》有同样的毛病:与此时的环境不符。 胡世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扭头压低声音对楚国使团的人吼道:“你们快,再作一首,压过她。” 使团众人互相看了看,面有难色。 最终还是有人站起来,走到胡世昌近前。 “公子,急切间即使我们能作出诗,也都比不过这诗。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这诗怎么感觉还是半阙。” 胡世昌闻言又高兴了。 “那就让她做全了,不然这算什么。” 那名儒士却拉着胡世昌苦笑道:“副使,这半阙诗我们都比不过,这要是整首诗我们连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废物!那就出题和她比说联语。” 那名儒士也不敢说话,低头行礼后,向前走了几步。 “在下大楚文贤阁学士兼胡家西席之首,苦读先贤经典一十九载,人称李十九。” 听完此人报号,穆建明起了戏谑之心。 这词有些耳熟啊。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 “小……女子读过几年书,魏国一个懵懂大头兵,沈兮瑶。” 沈兮瑶的话一说完,魏国的官员皆一片哄笑。 “哼,由在下出题,来会一会你,还请……” “慢着。” 穆建明可不敢让南楚的人出题啊,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儿,可经不住人家的蹂躏。 “此前不是胡副使叫嚣着,让我大魏出题么?” 李十九回头看了一眼胡世昌。 胡世昌有些不耐的挥挥手。 “让她来。” 李十九又看向沈兮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建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又抿了一口,慢悠悠的说:“天下谁都知道若论文采,我大魏确实有所欠缺,比不上你们楚国,更何况是我这一女子。你们赢了也不算什么光彩,敢不敢把规矩改一改。” “有何不敢?” 这回也不用李十九了,胡世昌充分发挥了一个优秀捧哏的作用,顺着沈兮瑶的话就问了出来。 “怎么改?” “我出一题,要是你们答不上来的话,除秦国不参与外,你们两国所有人都要喝一壶酒。要是答出来了,我喝两壶。怎么样?” 胡世昌和徐良秋、吴立锦、王维仁几人目光互相碰了一下。胡世昌和王维仁又看了一下孟常洵。 孟常洵老神在在的自顾自的喝着酒,似乎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好!不过,喝的酒必须是李匡喝的那种烈酒。” “沈常侍,不要逞强,小心行事。” 杨恪出言叮嘱到。 沈兮瑶看了看高台之上的皇帝,又看了眼褚如朋、杨敏之、成康铭,还有冀北候沈敖等人。这些人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给了这些人一个安心的眼色,穆建明才转过身来看着胡世昌,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以。” 李匡听了微微有些皱眉。 此时他已经喝了不少,对于这种酒的厉害也算是深有体会了。别说是沈兮瑶一个女子。就算是他自己,自认为酒量颇深,一口气喝完这两壶就也就不省人事了。 对于胡世昌为难一个女子,李匡颇感不忿,却也不便出言阻止。 “那好,你出题吧。我们接着。” 胡世昌却没管那么多,他乐得眼前这个女人出丑,更愿意看着大魏出丑。 穆建明扶了扶额头,此时他已经感觉稍稍有些头晕了。 “先来一个简单的,三光日月星。” 胡世昌哈哈大笑。 “我当时什么难题呢。就这个?三光日……” 胡世昌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不说话了,随之脸色大变皱起了眉头。又赶紧看向李十九。 李十九眉头紧锁,急急的来回走动。 再看蜀楚两国使团的其他人,目光都开始慢慢地呆滞,陷入思考。 不光是他们,就连魏国群臣也在思考,大殿之上一时陷入了沉静。 穆建明看了看拎着的酒壶和酒杯,不敢再喝了。 自己接连动用李白、苏轼两尊大神,是不是有点不妥。这都不是杀鸡用牛刀了,都快赶上核弹打蚊子了。 可没办法啊。 这都是前世陪女儿读书的时候捎带脚记下的。如果真的是靠自己,万一真让人对上了,那不就惨了么。 索性抬出苏大神,他可不信那两国之中有能比肩苏仙的存在。 以后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承诺不优先使用李白、苏轼。 不过…… 和这两位相类似的还有不少哈! 再看两国使团的人,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穆建明也不催促,悠哉悠哉的走到沈敖的桌前。 招招手和一旁的宫女要来一副新的碗筷,就在沈敖的桌上垫了点儿菜肴,压下有些上涌的酒气。 冀北侯一脸赞许,宠溺的看着孙女在自己对面吃吃喝喝。 有不开眼的御史站起来,就准备弹劾穆建明这种有些逾制的行为。御史大夫一瞪眼,那名御史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 穆建明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的吃着菜。 楚蜀两国的人,已经顾不上礼制了,凑在一起商议,声音越来越大。 秦国的副使捅了捅李匡,悄声耳语。 “殿下,辛亏咱们没有参与,不然……” 李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如果不是自己这一方在文事上确实不行,说不得也会加入其中。 吃的差不多了,沈兮瑶放下筷子,直接来了一句。 “你们还不认输?” “我……” 一句话把胡世昌的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天才喘过来。脸色极其难看。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们。此乃是绝对,根本无法给出下联。你的‘三’字限制了后边的数量,就算我们对出了‘三’字对应的数,也会打破字数的限制,根本无法成对。” 殿内所有人的都在点头赞同胡世昌所言。 的确!如果对“一”那么后边只能跟一个字,对其他数字的话,就得跟相对应数字的。无论怎么对,对联的字数都对不上。 “那就是对不出喽,喝酒吧!” 穆建明站起来有些欠揍地说。 “你用这种绝对出题,我们不服,就算是输我们也不服,除非你能给出下联,让我们心服口服。” 胡世昌气冲冲的有些耍无赖的说。 第三十四章 绝句败敌 穆建明还是不紧不慢笑呵呵的模样。 “不服啊?那行,听好了。” 然后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四,诗,风,雅,颂!” “四……” 胡世昌刚重复一个字,就开始哈哈大笑。 “你这下联能对的上吗,我看是你输……” 殿内其他的人,听到下联后,都恍然大悟。魏国的一干君臣此刻都笑呵呵的看着殿中央站着的穆建明和胡世昌。 还不等胡世昌说完,王维仁赶紧接过话。 “胡兄,确实是我们输了,这下我们心服口服。” “怎么……” 还不等胡世昌说完,王维仁叹了口气,给胡世昌解释。 “诗经中雅,又分大雅和小雅。所以沈常侍给出的下联其恰如其分。” “我……” 胡世昌光嘎巴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各位,请吧。” 沈兮瑶笑眯眯的看着两国的人。 在高台上坐着的杨恪看着下面的场面大为解气,大呼一声。 “来人,为两国使者上酒。” 穆佳明听了杨恪的话,心里一突。 最坏的还得是当皇帝的。 宴会举行到此,时间已经不短了。不管是什么酒,两国之人都已经喝了不少了,这要是再一口气喝上一整壶烈酒,两国当场就得躺下好几个。 大殿之上,魏国的各级官员听了杨恪的话都不怀好意的嘿嘿直乐。 秦国使团中的几人都偷偷拿出手帕悄悄的擦汗。 蜀楚两国的人则面露苦涩,看着宫女欢快的把一壶壶烈酒放在各自的桌上。 穆建明还继续再一旁煽阴风点鬼火。 “要不,我再给你们个机会,我再出一题。你们答上了这酒就不用喝了,答不上就再来一壶,怎么样?” 两国使团一阵心动,赌徒的心理跃然而生。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纷纷看向胡世昌,生怕这位爷不同意。 赢了可就不用喝了。 输了…… 一壶酒也是喝,两壶酒也是灌。 无所谓了。 胡世昌也与徐良秋、吴立锦、孟常洵、王维仁商量了一下。其他几人都点了点头。只有福王爷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吃喝。 “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们还是把那一壶酒喝了吧,万一再输了,你们都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胡世昌正准备说话,穆建明以退为进,继续气人。 自己调兑出来的酒,自己清楚。 最烈的酒有五十多度,就算古人喝不惯这酒,只是一壶酒顶多睡上几天。 当初这些家伙可是准备要自己喝两壶的,自己要是不报复一下,太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 “再来!” 胡世昌有些气急败坏。 “那好吧,哎!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穆建明摇头叹息一声,往远处挪了几步。 “快……” 胡世昌有些失态的大喊。 “有一日我当值。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有些冷,当我走到洛河边的时候,看见薄薄的水汽,如烟似雾的笼罩在河上,岸边的树木若影若现,那情景让人十分回味,所以题目就在此景之中。烟,锁,池,塘,柳” 最后几个字沈兮瑶又慢慢一字一顿地说着。 既然要出题,那还能少的了这前世,难倒过无数人的绝句么? 这五个字一出口,大殿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体会着这五个字的意境。武将们不懂什么吟诗作对,但是看到殿上所有人的样子,也不敢说话,静静的坐在一边。 良久之后,“咣当”一声,楚国的一个官员。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翻了桌上的酒壶。绝望的看着所有人。 其他人也被这一声惊醒,都看向这个坐在地上的人,心有戚戚。 更多的人,已经在努力思索对策了。 这时,那个让两国使团讨厌的声音又慢慢的响起。 “看来你们还是对不出来呀。哎!又输了。” “来人,上酒。换大壶。” 杨恪笑眯了眼,吩咐着宫女、内侍。 “你们可都是响当当的男儿丈夫,不要让我这个女子小瞧了你们呐。” “要不承认不如我这个小女子不就行了嘛。” “或者……你们现在躺下装醉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 “还有,还有,实在要喝的话,可以装的豪爽些,借机把酒撒出大半。” 两国的人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此时再看这个穿着绯色朝服,面容精致,眉目清秀,总是擒着微笑,英姿勃勃的身影,宛如恶魔一般。 穆建明的几句话连激带堵,把他们想的办法都说出去了。到时候真要这么干了,岂不落人口实。 胡世昌咬咬牙,抓起桌上的酒壶,转过身对身后的楚国官员说。 “喝,都给我喝了,别让人小瞧我们,说我们输不起。” 说完一扬脖“吨吨吨”把酒倒进了嘴里,还不太敢往出洒,生怕那个女魔头揪住不放。 “陛下,楚国太子陈瑞元心怀大魏,也并未参与其中,是否可免其饮酒。” 看见陈瑞元正为难,要不要和楚国使团共患难的时候,和陈瑞元打过几次交道的季恽站起来给陈瑞元求情。 “嗯,准了。” 孟常洵也暗松了一口气,可总感觉背后发凉。抬头看去,瘸着一条腿的鲁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孟常洵一个哆嗦,抄起两只酒壶就开始喝。 “当啷”,“当啷”两声。 胡世昌手中的两只空酒壶掉在地上,胡世昌本人扶着桌子低着头大口喘着气。他抬起头,瞪着赤红的双眼一个一个的扫过楚蜀两国使团的所有人,抓起一只酒盏,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大吼道:“你们……谁都不许……给我装醉,也不许……把酒撒出去,让人家……小看,听到没有。” 丹陛之上,杨恪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乐呵呵的看着下边发生的一切。抬起另一只手招了招。 “来人,帮两国来使喝酒。” 一座精美的雕花大床上,珠帘漫卷。床上一个青年男子还在呼呼大睡。他的脚边一名丫鬟枕着双臂趴着打盹。 丫鬟忽然浑身一颤惊醒过来。抬头看了看床上还在大睡的男子,才放下心来。扭头又看了下窗户,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捶打着发麻的双腿,丫鬟慢慢站起来往外走去,生怕发出声音吵醒男子。不一会儿又轻轻地端着一盆温水进来,小心翼翼地给男子擦拭着脸颊。 也许是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抹划,男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疑惑的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丫鬟满脸的惊喜,轻轻地呼唤着。 “公子,您醒了。我这去给您端杯茶。” 说完手提着裙角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其他丫鬟仆人得到消息,也开始忙乎起来。院子里像是得到了命令,从寂寂无声,开始发出各种声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穿纯白色直领襦裙的依依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前侧坐在床边,吴侬软语关切的问道。 “公子,您怎么样了?” 胡世昌一脸的呆滞,双目无神,努力张了几次嘴,许久未进水米的嗓子才发出干涩的声音。 “这是哪儿?” “鸿宾馆啊!” 胡世昌又努力的想了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依依把胡世昌扶起来一些,让他靠在床头上。 “现在是成时二刻。” “哦。” 胡世昌的嘴角撇了撇,似是嘲讽。 “八月十八的成时二刻。” 依依又补了一句。 胡世昌瞪大眼睛,扭过头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依依。 先前出去的丫鬟,端着茶走进来。依依接过来,亲手喂到胡世昌的嘴里,胡世昌一口喝干才舒服了点儿,有了些精神。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我是怎么回来的?” 依依想到了什么,纤纤玉手掩住微微上扬的檀口。 “你们全都是被魏国羽林军给抬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依依又低下了头,慢慢说道。 “您还好,睡了两天醒过来了,跟你们去赴宴的三名随行直接醉死,再也没有醒来。公子,晚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蜀国的人也是被抬回来的。只有后秦的人没什么事,却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说。” 胡世昌开始慢慢的回想,突然一个身穿红色朝服的身影,飘进了胡世昌的记忆里,胡世昌一哆嗦,随之恼怒的一把推开依依,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 “是她,那个贱人!我们都上当了,是她一步步把我们诱进她布置好的陷阱中。” 依依轻“呀”了一声,秀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向前凑了凑,继续询问。 “公子,您说的是他到底是谁?” 胡世昌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一线血痂已脱落大半,留下一道丝线般的疤痕。 “原来是她!” 依依瞬间明白了。前几天胡世昌在街上被人教训的事,依依早已经知道了。 “公子,这两天鸿宾馆附近总有小孩子喊什么‘三光日月星,四诗风雅颂’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了依依的话,胡世昌更是怒火中烧。 “让护卫们都出去守在外面,谁要再这么喊,抓住给我杀了。” “公子,这里是大魏!” 依依大惊,赶紧出言阻止。 第三十五章 文章天成 胡世昌一下有些无力的重重靠在床头上,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才慢慢的开口。 “徐良秋和吴立锦那俩家伙呢?” “我过来的时候,他们也还在睡着呢。” “陈瑞元没什么事吧?” “他没有醉,一切都好好的。” 胡世昌冷哼一声咬着牙:“我倒是忘了,那个贰贼有人替他求情。你替我吩咐下去,这几天使团的人没事不许外出。你也下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说完,也不管依依,重又躺下,继续蒙头大睡。 鸿宾馆大门紧闭,冀北侯府却是车水马龙。 从八月十六一早开始,登门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沈敖乐的合不拢嘴,沈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先是各个衙门的部堂大佬,借着拜访冀北侯的名义,来看看沈兮瑶,对沈兮瑶不停的点头称善,顺便和沈敖坐坐。 之后就有些不对了,先是光禄寺、鸿胪寺各级官员用着各种借口上门拜访。再往后居然还有中正府和太学的学生登门求见沈兮瑶,有请沈兮瑶指点功课的,有请教诗文的,还有想与沈兮瑶探讨大地到底是中心的。 沈敖也没什么办法,一甩手索性回自己书房了。这些人还不值得劳动冀北侯的大驾。 沈兮瑶又没有社交牛逼症,跟谁都能聊的飞起。她的性格虽不内向,可也不是外向的。 这么多人来访,认识的不多,不认识的可不少。 沈兮瑶有些困难的应付着来访的各色人等。耳边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沈家二代的三个女人趴在后窗上,对上门拜访的男子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甭问,肯定是姑母沈灵儿撺掇着其他两人一起来的。 期间杨恪还派人送来的黄金百两,绸缎二十匹的封赏。 好不容易把这些登门拜访的人都应付过去,身心俱疲的沈兮瑶刚回到闺房,芸香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小姐,竹安郡主和褚小姐来访。” 等沈兮瑶迎到门口,两道倩影已等在院外。 “兮瑶姐姐,你好厉害啊!” 灵动活泼的褚清莹跳过来,抱着沈兮瑶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金殿之上那么厉害的诗才,力挫楚蜀两国,让他们全都被抬了回去。当时我们在后宫听说了以后,皇后嫔妃和好多的好多人的乐得合不拢嘴。还有,今天一早,洛河边上就聚起了好多人,就算今天没有起雾,也都想一睹那烟锁池塘柳的美景。听说人们都盼着起雾呢。” 面对热情似火的褚清莹,沈兮瑶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好不容易挣脱开褚清莹,朝着安平郡主一礼。 “见过郡主。” 安平郡主也褪去了那一丝矜傲,伸手扶了沈兮瑶一把。 “兮瑶妹妹不用多礼。我该谢谢你。昨日从宫中返回后,父王十分高兴,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父王那么高兴的样子了。今日特地来感谢妹妹的。” 沈兮瑶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自己事自己知。昨天紫宸殿上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偏偏自己不知道。而且昨天穆建明既没时间也没机会,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留给自己,自己还得装作知道的样子,旁敲侧击的和别人打听。 “郡主说笑了,这是我应当应分的事情。” 竹安郡主抬手阻断了沈兮瑶的话。 “昨日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是应当应分的,可是有能力教训他们的只有你一人。” 沈兮瑶连忙解释。 “并非只有我一人有能力。若非褚相、杨寺卿、成尚书他们受挤兑无法出手,对付两国之人是轻而易举的。” “不管怎么说,在那样的场合下,你以女子之躯站起来抵挡住两国,不仅仅我和清莹,后宫所有参加宴会的女眷都与荣有焉。” 沈兮瑶有些不好意思接受竹安郡主如此评价,赶紧转移话题。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郡主、清莹里边请。” 回到沈兮瑶的闺房,几人分宾主坐下。褚清莹眼珠叽里咕噜的四处寻找。 “兮瑶姐姐,我能不能看看,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沈兮瑶轻嗯一声,抬手指了指书桌的方向。 “我平时其实只看一些兵书的。” 褚清莹过去翻看着桌上的书卷。桌子上放的都是些《三韬》、《六略》、《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尉缭子》、《地理志》这些书。褚清莹有些惊讶。 “你只看这些书?可那诗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沈兮瑶又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见竹安郡主和褚清莹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赶紧抓住机会,闭眼,灵魂切换。 “兮瑶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没等到自己要的答案,褚清莹又问道。 “啊?什么?” 褚清莹小脸垮下来,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重又问了一遍。 趁这个机会,他穆建明打量了下二女,结合沈兮瑶给的记录,分辨出谁是谁。 “哦,不过是妙手偶得。” “妙手偶得。” 竹安喃喃的复述了一遍,睁大眼睛看着沈兮瑶。 “兮瑶的这四个字可是不简单呐。无论作诗还是写文章,如果一味的冥思苦想,反落入下乘。倒不如兮瑶你这般妙手偶得,所做出的诗文精彩。” 褚清莹也拍手称是。 穆建明倒是有些讪讪。来的朝代太早也不好,有些话不经意说出去,就会被这时代的人奉为经典。 想着这些,嘴上还要答对竹安和褚清莹的话,一不留神又溜达出一句。 “嗯,没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嘛。” 说完了穆建明有些懊悔的捂住了嘴。 竹安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激动的对站在书案旁的褚清莹道:“清莹,快将这句记下来。” 褚清莹转身铺开纸笔,片刻之后十个圆劲有力,端庄娟秀的字便跃然纸上。 “兮瑶,后面还有没有了?” 竹安秀目一瞬不瞬的看着沈兮瑶问道。 “没……没了?” 听出沈兮瑶口中的犹豫,褚清莹过来一把抱住沈兮瑶的胳膊晃动着撒娇,眼神中一股小迷妹看偶像的崇拜。 “兮瑶姐姐,你肯定还有,告诉我嘛!” 感受着褚清莹那初具规模的两个肉丸儿,穆建明觉得自己好像老色批。努力的抽出胳膊,微微叹口气。 “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 印象中后面应该还有,可是他记不得了。只能心中默默道歉。 对不住了,陆放翁。不过你的作品太多了点儿,少一首就少一首吧。 竹安放下笔,双手拿起那一副字,默念了一遍,递给褚清莹。 褚清莹接过来,看了又看,却叹了口气。 “兮瑶姐姐,你要是男子该多好啊,你这般有才,我能嫁给你就好了。嘿嘿嘿……” 穆建明却被褚清莹的笑声,吓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可是这种被撩了一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褚清莹不管那些,毫不理会屋里其他两人的反应,眼睛盯着那副字道:“不过,如果我有姐姐这般才华也好,我就能和那些才子们一起谈诗论文了。” 竹安上前轻轻戳了一下褚清莹脑门。 “小丫头,发什么花痴,不知羞。” 褚清莹有些嗔怪地噘噘嘴,又有些撒娇地说。 “哎呀!人家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嘛。” 说完双手捂着已经红透了的小脸,撂下一句话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郡主姐姐,你好讨厌。” 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收起笑容,穆建明对着竹安郡主一拱手 “郡主,还有件事得请你帮忙。” “兮瑶,不必多礼。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陛下寿诞盛宴之时,能在皇宫附近找一块开阔的地方吗?”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原本,我是想借清雅苑一用。可清雅苑离皇宫太远了。” 竹安郡主微微一笑。 “无妨,这事就交给我了。” “多谢,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找郡主。” 这时,褚清莹又返回来,晶莹的小脸仍然是红红的。芸香端着一个铜盆也跟着进来,拧出一块手巾递给褚清莹。 看着褚清莹把手巾罩在自己脸上。穆建明又有些想笑。 这要是在漫画里,褚清莹的脸上应该腾起一片蒸汽吧。 没在理会褚清莹,穆建明又把目光转向竹安,嘴角的笑意一点儿一点儿抚平,脸上逐渐严肃起来。 “兮瑶为何这般看我?” “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穆建明他却并没有开口,仍然看着竹安。 褚清莹也把手巾揭下,歪着头看着两人。 “我和郡主见面……呃,见面也有几次,郡主都是用头发遮挡前额。郡主的气质和长相都不错,可这发型好像有些不配。” 这话一说完,竹安面色凝重不复之前的如花笑靥,褚清莹面额惊诧,不停地给沈兮瑶打着眼色。 “郡主如果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我这只是有些强迫症,感觉有些不舒服。” 感觉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冒犯到竹安,穆建明赶紧往回收。 “哎!” 竹安长叹了一声,伸手撩起额前有些厚重的刘海儿。 一道疤痕在一片光洁的额头上极为显眼。 第三十六章 鲁王旧事 等沈兮瑶看清,竹安一松手,刘海儿自然滑落,重又遮挡在额前。 “父王的腿刚刚被废去的时候,整个人极为颓废,且残暴易怒。府中上下都战战兢兢,那段时间有好几人被父王杖毙。母亲苦劝了数次都没有效果。 那时我还小。有一日,母亲抱着我正要去找父王,不曾想刚到门口,一只茶盏就飞了出来,正打在我额头上。就留下了这道疤痕。” 竹安郡主突然又笑了笑。 “那只茶盏虽然破了我的相,但是我也挺感谢那只茶盏的。” 穆建明想了一下。 “鲁王醒了?” 竹安郡主看了一眼穆建明。 “不错。听母亲说,我额头上的血一流下来,父王就楞住了。架着拐杖站了好久好久。 之后,父王找到母亲,轻轻抱着她说了声对不起。母亲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当时父王被废导致性情大变,王府又被围。那么困难的情况,母亲都没有掉泪,咬牙主持着府中的一切。 可父王的那声对不起,却让母亲泪流满面,最后嚎啕大哭。之后父王将府上的女人全部送走。后经母亲苦却,存有子嗣的几位嫔妃才留了下来。” 对于竹安郡主所说,穆建明是相信的,因为他就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他和还未结婚的妻子外地工作。巨大的压力让他在一段时间内脾气特别暴躁,稍有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发火。 每次他发脾气的时候,妻子总是温柔的包容着他。 直到有一次,妻子陪着他一起下班。突然下起雨了,当时雨势并不大,却一下把他浇醒了。他拉住妻子的手,看着妻子强颜欢笑的脸,说了一句,我最近火气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穆佳明至今还记得,妻子仰着脸看着他,泪水滚滚而下,雨滴也落在妻子的脸上,让他分不清妻子的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郡主,我和你交好怎么多年,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起过这些。” 褚清莹有些吃醋的抱怨。 解开了一个问题,可是还有个事情一直在穆佳明心中萦绕。这个事情办好了还好说。要是办不好,本来与沈兮瑶有些亲近这二人,关系可能一下子就疏远了。 沈兮瑶这个傻姑娘原本朋友就不多,再少上两个,那就更可怜了。 “郡主,我能再细看一下这道伤痕么,或许我有解决的办法。” 听穆建明这么说,竹安和褚清莹皆是一愣。褚清莹有些紧张,竹安面色也是一变,却又缓缓的撩起刘海儿。 穆建明上前两步,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这道疤痕长短有小指指头那么长,最宽处有黄豆大小,斜斜的落在眉心中间,额头中等偏上的位置,刘海儿只要齐眉就能遮挡住。 怪不得沈兮瑶留给自己的消息中,竹安郡主每次不管什么发型,肯定会梳着刘海儿的。 可这个刘海儿太影响竹安整体容貌和气质了。 前世历史中巾帼宰相上官婉儿的梅花妆风靡一时,正好可以教给竹安郡主。 “郡主可找一个手艺好的刺青技人,再选一满意的花朵图形,在这疤上刺好图形,以金粉朱砂涂抹。成型后不但可遮挡疤痕,或许还可为郡主更添风采。” 竹安眼前一亮,站起身对着沈兮瑶行了个大礼。 “多谢兮瑶教我。” 穆建明还有些不适应古人这种动不动就行礼的习惯,就闪到一旁,扶住竹安。 “郡主,我这只是想了个办法,具体效果怎么样,到时候还要看结果。” “那也要多谢你。” “先不说这个了。” 穆建明打住了话头,往自己关心的问题上转换。 “芸香你先下去。” 接下来的话可不是谁都能听的,见丫鬟还在屋内。他赶紧出言让芸香回避。 芸香也乖巧,答应一声,娉娉婷婷离开房间。 看着芸香离开,穆建明也一直没有出声。 他也在犹豫。 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穆建明的心中。他也一直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询问。穆建明担心人家原本没什么打算,他这一说,反而点醒了对方,让竹安郡主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适得其反了。 踌躇了良久,穆建明才说道:“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清莹说过朝堂上的女官似乎都以郡主马首是瞻。” 竹安轻轻笑了笑。 “可不敢这么说。你我皆是女子,在朝堂之中多与男子接触。或多或少会受到男子的骚扰。更有心术不正者,欲借女官的家世,谋求飞黄腾达。为了这些事总告到陛下跟前也不合适,况且事情一旦发生再怎么处理也都晚了。 我父王不喜朝堂争斗,而我也只有个郡主的封号,却无实职。皇后娘娘便安排我来主持此事。将朝中的姐妹们聚在一起,聊说身边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现有骚扰或图谋不轨之辈,我们也好早做处理。不过真有两情相悦,我们也不会妄加阻止,查清对方的底细后,会提前告知皇后娘娘和女官的父母。” 穆建明想了想,也还算合理。 “郡主是否想过,其实你手中的权利,会有很大的能量。如果妄加使用的话,会影响到朝政。” 竹安郡主脸色平静下来,一直盯着沈兮瑶看。 “这也是沈常侍先告诉我,疤痕的挽救之法的原因吧。” 好嘛! 果然触碰到了核心的东西了。 之前还叫兮瑶,或是兮瑶妹妹的。 现在就直呼沈常侍了。 随后竹安郡主又一笑。 “既然兮瑶妹妹都能看出来,陛下和皇后娘娘自然也看的清楚。放心吧,我无意权势。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替父王讨回公道,为父王报仇。” 沈兮瑶拱了拱手。 “还请郡主不要怪罪,是我多心了。” “就是,兮瑶姐姐就是多心了,难道郡主姐姐还能称帝不成。” 褚清莹提竹安打抱不平 “清莹,慎言。” 竹安忙出言阻止。 穆建明在暗中撇嘴。 女帝? 又不是没有!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竹安郡主和褚清莹才起身告辞。等送走竹安郡主和褚清莹,穆建明又找来芸香。 “你赶快派人联系芸秀,问问她们情况怎么样了?能按时赶到么?这可是没几天了。” “放心吧。已经收到芸秀的传书,万寿节前她们肯定能赶到洛京。” “那就好。到时候你带着你们小姐的名刺找竹安郡主。我已经安排好了。芸秀送过来的东西要严加看管,绝对要注意防火,更主要注意防盗,绝不可丢失。人手不够找沈管家要。” “是。” 芸香顿了顿,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 “怎么?还有事?” 芸香咬咬牙。 “你现在和我们家小姐这样换来换去的,呃……我们家小姐能接受吗?” 芸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穆建明笑了笑。 “放心吧,你们家小姐要是不接受,这几天也不会频繁的主动把我唤出来的。嗯,另外以后叫我……穆先生吧。” 说完,穆建明脸上抽了抽。 哎!儿时的记忆啊! 芸香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先下去了。” 转过天,特批休了一天假的沈兮瑶一早就赶往光禄寺。 她现在还兼着一个光禄寺郎中的职事,到光禄寺打卡也是应该的。 中秋晚宴已经过去。可谁都知道,与皇帝的万寿节比起来,中秋晚宴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现在光禄寺上下全都为即将到来的皇帝寿诞做准备。 到了膳部,主事张尘揣着一本册子找了过来。 “沈郎中,这是寿诞晚宴的菜单,你不是想见识一下么,请过目。” 沈兮瑶接过来看了看,这份菜单可比中秋之时要丰盛的多。飞禽走兽,各种山珍,应有尽有。 沈兮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刚要把菜单交还给了张尘,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张尘一把接空,有些不解,看着沈兮瑶又把菜单拿回眼前。 “沈郎中……可是有何疏漏?” 没理会张尘的询问,沈兮瑶再次灵魂切换。 穆建明仔细看着这份菜单。 嚯!东西都是好东西,上面有一些食材,前世里他只是听说过,根本就没见过。 不过这做菜的手艺可是有点糙。 不是蒸,就是煮。 不是炙,就是烩。 不过也没办法,炒菜还得等几百年呢。 铁锅倒是好解决,找个铁匠花上几天功夫也就做出来了。可的炒菜的技术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就算是膳部的厨师们常年做菜,冷不丁换个烹饪手法,火候什么的他也得适应一段时间。 “张大人。” “呃?” 张尘瞪大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沈兮瑶。 晓得自己可能又出错了,穆建明赶紧把话头带过去。 “呃……张……主事,菜单上换几个菜。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师来见我,我告诉他们几个新菜的做法。” “郎中,这不合适吧。这菜单上的菜品乃是遵循古礼,定不会让人挑不出理来。” “让人挑不出理,可也不会出彩。” “这……郎中,此事在下无法决定,如要更改菜单,下官必须上报寺卿。” 第三十七章 太子上门 “也行。不过你上报你的,我教我的。你先把厨师给我调来。” “郎中所言厨师,可是庖丁?” “呃……” 穆江明也记不清,厨师这一称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错。先找来几个。” “那下官先告辞了。” 不多时,张尘带着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满身油渍的人。 张尘脚步匆忙在前引路,而那位身材发福的中年人不紧不慢的踱着四方步,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 张尘见沈兮瑶呆立不动,出言提醒。 “沈郎中,见到许少卿为何不见礼?” 穆建明听了也是一愣。 沈兮瑶本体见过这位少卿么?怎么没给自己留下信息? “见过许少卿。” 光禄少卿一张胖脸上笑眯眯的,做的事却有些不地道。 看着沈兮瑶行礼问候,没让穆建明起身。让穆江明保持着躬身的动作,却对张尘道:“张主事,沈郎中虽在膳部任职,却是陛下安排临时调来的。我与沈郎中也是初次见面。不知者不罪。” 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穆建明才转过头,仍是笑眯眯的看着木江敏。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 “沈郎中免礼。本官姓许名渊,今日也算你我认识了。” 这时候穆建明已经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好一会儿了。 听到这位许少卿的话,穆建明站起来,脸上一直有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张主事禀报说,沈郎中有意调整万寿晚宴的菜单?这可不大方便,万一要出了问题,只凭你我可是担待不起呀。不过,我也把庖丁带来了,你有何菜式,可以先交给他们。等他们练会了,日后再有机会再用也不迟。” 穆建明冷笑了一声,别看这位许寺卿一直笑眯眯的,很明显这是给自己的下马威。他哪管你那个,不说本体是堂堂侯爵之后,就是自己还能让一古人拿捏了! 还想从自己这白嫖走新菜式,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沈兮瑶身上膳部兼任的任务交差了,光禄寺再把新的菜式一献,那跟自己还有什么关系。 倒不是看上那丁点的功劳,而是这许少卿的做法太恶心人了。 “许少卿说的对,这种大事,确实承担不起,是我孟浪了,告辞。” 说完穆建明转身就走。 “哎……这……” 张尘一脸尴尬。 拦住沈兮瑶吧,不合适。去劝许少卿,也不行。 “哼!” 许少卿也变了脸色,一甩袍袖。 “靠祖上的余荫得来的官职,还真以为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牝鸡司晨罢了。” 穆建明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许少卿。 如果这许少卿不说这话,他也就不当回事了,毕竟不论是自己还是沈兮瑶本体,都不是金光闪闪的铜钱,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都围着自己转,自己提出的任何建议都要遵照执行。 可现在许少卿这么一说,这事还真就没完了。 瞅了瞅许少卿那如锅似釜的肚子,穆建明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鲁王府内。 竹安正坐跪坐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上立着一面铜镜。铜镜旁的一个檀木小盒中,放着几张比拇指略大一点儿的薄如蝉翼的绢纱。 这几张绢纱上描绘这几种不同的花朵形状。留白已经被小心翼翼的剪掉,只保留画着线条的地方。 竹安郡主用一柄小毛刷小心的卷起一片,放在额头的那道伤疤上,不断的照着镜子。 似乎是不太满意,竹安轻轻的揭下,又卷起一片。 一名侍女莲步轻移,轻飘飘的走到竹安近前。 “郡主,沈常侍在门外求见。” 正是在清雅苑时那名声音很好听的侍女。 竹安放下手中的东西,面带喜色。 “快请!” 不多时,那名侍女带着沈兮瑶走进竹安郡主的闺房。 竹安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迎接。 “兮瑶这还是第一次到我这儿来,快快请进。” 两人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 竹安抬手示意,有侍女将那只檀木小盒拿过来。 “兮瑶,正好你来了。帮我挑一张图样吧。” 听完这话,穆建明感觉有些困难和不好意思。 他一个这么直的糙老爷们,让他给小姑娘挑选合心意的图样,这不为难人么。 而且,他也没想到竹安竟然让人把自己带进了闺房。幸好皇家的礼数还是比较严格的,这要是竹安衣冠不整,让自己看到点什么…… 也算饱了眼福了! 穆建明接过小盒子,抬眼看向竹安郡主。 竹安的皮肤很好,白皙光亮。脸型也是美人标配的鹅蛋脸。 打开盒子,看见了里边那薄如蝉翼一般的几张图片,小心的翻看了一下,还真有梅花图案的。 “郡主,就这张吧,花蕊部分用金色,花瓣的部分用红色。做出来效果应该不错。” “好,就听兮瑶你的。” 接过穆建明递回来的小盒,竹安转头对身旁的侍女吩咐。 “照沈常侍的吩咐,让她们多加练习。” “是。” “兮瑶,此次登门可是有事?” 安排好刺青的事情,竹安转回来又问沈兮瑶。 “陛下寿辰,不知道郡主做了什么安排?” “你可是问陛下的贺礼?此事虽有父王打理,不过我也做了些准备。怎么,兮瑶或是沈府可有什么难处?” “没有,没有。” 穆建明连连摆手,接着道:“我只是想问问,郡主想不想再多做些准备?” “嗯?兮瑶此话怎讲?” 竹安好奇的问道。 穆建明从袖中取出两页纸,递给竹安。 “这是两道菜的做法,表面看简单朴实,可实际上大有乾坤。我之前是准备再光禄寺的宴会菜单上,更换或添加这两道菜。可光禄寺的官员不敢做主。郡主也应该知道中秋时,南楚那些人的说辞,我想这两道菜定会让他们大开眼界的。” 竹安接过这两张纸,仔细看了一遍。 “依这上面所写,烹饪这两道菜,所需时间应该不长,兮瑶你可有时间等候,我这就安排府中厨娘试制。” 穆建明摆摆手。 “这两道菜所需时间不短,郡主还是先安排她们练手。如果郡主觉得还行,可作为寿礼献给陛下。” “好!如果这两道菜确实不错的话,我会向皇叔献上的。我也会言明是兮瑶你的功劳。” 穆建明却摇了摇头。 “郡主可不必提我。” “那……” “到时候郡主就知道为何了。” 辞别竹安郡主,算了下时间有些紧。穆建明不敢耽搁,回到沈府,把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写下了,才放心的下线。 再睁开眼睛,沈兮瑶瞅了一眼桌上的纸张,脸上有着一分怒意,一分无奈,还有几分感激。 总是被人这么使用、利用,心中总会有些憋闷,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派芸香去找寻的一些驱魔辟煞东西根本就没用。现在自己的闺房门头上还挂着一块太极八卦镜呢,也没让那个人少出现哪怕一次。 可要说感谢,也真是感谢。 这人替自己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也替大魏挽回了不少尊严。 可是…… 正此时,芸香急匆匆走进来。 “小姐,府门外有人求见。” 沈兮瑶有些疑惑的看着芸香。 此前她因为性子冷淡,除了军中的几名下属,相熟相交的人并不多,最近交往的也就是竹安郡主和褚清莹两人。 “是什么人?” 芸香摇摇头。 “不认识,他自称叫陈瑞元。” “男子?” 芸香又点点头。 沈兮瑶也在疑惑中。 “先请去前厅,我随后便到。” 芸香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 等沈兮瑶走到前厅,却看见院中站着一名衣着华美,俊雅潇洒的贵家公子证背对着自己,不断打量院中的情形。一旁还有四名侍卫随侍左右。 沈兮瑶看了看芸香,芸香一脸难色的摇摇头。 沈兮瑶上前几步。 “阁下到底是谁?我并不认识什么陈瑞元。” 听到身后说话声音,陈瑞元转过身,行了一礼,温润的嗓音响起。 “冒然到访,还请沈常侍担待。” “是你?” 沈兮瑶一下认出了来人。 南楚太子。 虽说不知道南楚太子的名字,但是在中秋晚宴中,她在没有切换灵魂之前还是见过这陈瑞元一面的。 沈兮瑶赶紧行礼。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国太子。 陈瑞元却闪到一边,不受沈兮瑶这一礼。 “沈常侍多礼了,此次我是登门赔罪的。” 此话一出,沈兮瑶一脸不解。陈瑞元身后四人却面色不善。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呃……” 陈瑞元左右看了看。 沈兮瑶醒悟过来。退了两步,一侧身。 “殿下里边请。” 陈瑞元含笑点头,迈步向前,四名侍卫紧随在身后。 正当陈瑞元走到沈兮瑶身旁时,陈瑞元嘴角含笑,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兮瑶的眼睛。 沈兮瑶起先有些不解。 随后,陈瑞元的眼珠两次瞟向身后。 沈兮瑶马上明白了过来。 “还请殿下担待。祖父不在家中,府中皆是女眷,只能在前厅招待殿下。” 又转过头对芸香说:“芸香,请管家来陪殿下的侍卫喝茶。” 第三十八章 自我催眠 “殿下,公子交代……” 侍卫中有一人开口准备说话。 陈瑞元哪能让他把话讲出来。 “你们就在外边等候,我与沈常侍赔了罪就出来。” 说完就跟着沈兮瑶径直向前走。 侍卫还想再争辩,沈安带着几名沈府的家将已经走过来。 “几位,还请随老夫去门厅用茶。” 看着沈府家将一个个身材魁梧,手中都提着棍棒,四名侍卫明知不妥,却没有办法。 等沈兮瑶和陈瑞元两人走进前厅。芸香奉上茶水站在一边。 沈兮瑶才说:“殿下此次并非是来赔罪的吧。” 陈瑞元却没有说话四处打量这前厅的布置,眼中似在追忆什么。 “沈常侍可知这冀北侯府前身是什么?” 沈兮瑶一脸懵逼,摇头道:“不知。” “哎!” 陈瑞元轻叹一声。 “十五年前沈侯凭金陂关一役,才被加封为冀北侯,然后才搬到了这里。可在此之前,这里是陈府,是山阳侯陈天武的府邸。” 沈兮瑶瞬间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小时候在这儿住了几年,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回到故地。” “呃……太子殿下……” 陈瑞元转回身,抬手打断了沈兮瑶的话。 “今日来的只是陈瑞元。” “好吧。你让我阻住的那几名随从,那不是你的人吧。” 陈瑞元苦笑了一下。 “整个使团就没有我的人。” “那陈公子今日登门是为重游故地?” 陈瑞元摇了摇头。 “今日我真的是来赔罪的。本来我应该早日登门的,不过想来昨日府上一定热闹。故才拖到了今日。几日前,胡世昌在街头与常侍发生冲突,羞辱常侍。前两日又在宴会上故意刁难,虽然他已经遭了报应,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今日登门就是赔罪。” 沈兮瑶听陈瑞元这么说,也放下心。 “陈公子客气了,你也说了,整个使团就没有你的人。这些事皆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待人受过。” 陈瑞元摆摆手。 “还是要的。沈侯不在府中,不然的话我还想向沈侯赔罪。” “陈公子真的太客气。不必如此,此事就此揭过。” “好,既然常侍这么说,今日我来赔罪就没有白来。不便再打扰常侍,我先告辞了。” 说完,陈瑞元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沈兮瑶也起身,眉头微蹙,在身后相送。 送到前厅门口,陈瑞元又一拱手。 “常侍请留步,今日未见到冀北侯也是一件憾事,有机会再来拜会。” “陈公子多礼,祖父回来我一定转告。” 陈瑞元也不在多话,在门厅领着四名有些剑拔弩张的侍卫离开冀北侯府。 沈兮瑶看着陈瑞元的背影,有些不解。身后芸香有些幽怨地对沈兮瑶说。 “小姐,你怎么不把他多留一会儿。” 沈兮瑶一头雾水看着芸香 “什么了?” 芸香跺跺脚。 “这位陈公子长得如此俊秀,风度翩翩。虽然没有书上说的潘安宋玉之貌,可也长相不俗。而且声音还这么好听,听他说话,感觉骨头都是酥的。小姐,就算你不动心,留着多说会儿话也好啊。” 沈兮瑶嘴角抽了抽,抬手屈指弹了芸香额头一下。 “发什么花痴。此人今天来府上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 沈兮瑶蹙着眉。 “他说登门赔罪,这个借口都有些牵强不说,而且反反复复一直在强调赔罪。赔罪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这里边有什么事情?” 沈兮瑶百思不解不说。 陈瑞元这边,回到鸿宾馆安安静静的一直呆在房中。手里虽然捧着本书,嘴里却一直念念有词。 临近傍晚,满身披挂的沈敖才回到府上。 十多天前开始,沈敖就一直坐镇军中,掌控着京中周围几乎所有的军队,严密的监视着洛京城中的一举一动。 所幸,最可能惹事的南楚使团被孙女用计灌醉了,这两天表面上看很是平静。 书房中,沈兮瑶一边帮着沈敖摘盔卸甲,一边和沈敖说着府上发生的事情。 “唉!” 脱掉所有战甲,沈敖活动活动手腕,长叹了一声。 “咱们这冀北侯府当年也确实是陈天武的府邸。这陈天武可不是简单之辈。上马冲阵乃是军中悍将。下马治民也是一把好手。而且行事也颇有分寸,深得先帝喜爱,凭着手中的功劳和才华,早早就得到侯爵的爵位。 之后便被先帝派遣镇守东南。先帝对其信任有加,就连家眷也一同跟随赴任。可惜十几年他前却突然反叛,自立为帝。先帝驾崩跟这也脱不开关系。 事后,内侍处和军中曾派出数批人马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陈瑞元今日登门应该只是试探,之后定会有所动作。” “那到底是什么?” 沈敖摇了摇头。。 鸿宾馆中。 胡世昌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派人打听了一下,吴立锦、徐良秋以及蜀国的几人也都已经清醒过来。 吐掉嘴里的青盐,又漱了漱口。 胡世昌吩咐一声。 “请他们几位来我房中一叙。” 不多时,吴立锦、徐良秋、王维仁陆续前来。几人想见皆是面带苦笑。 房间里。胡世昌、吴立锦、徐良秋还有王维仁四个人托着脑袋的托着脑袋,长吁短叹的长吁短叹,皆是默不作声。 胡世昌有些不耐烦,拍了拍桌子。 “都说一说,接下来怎么办?” 其他三个人相互看了看还是没说话。 眼看着胡世昌眉毛又要往起立,吴立锦先开口了。 “曹、潘、郭三人都装殓好了,已经派人把他们先送回去了。” 胡世昌压了压火气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屋里又陷入了沉寂。 突然王维仁拍了下桌子。 “我们中了那小娘们的计了!” 胡世昌撇撇嘴。 “这还用你说?本公子早就想到我们中计了。说点有用的。” 王维仁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之前定下的计策是没有问题的。此前事情的发展与我们估计相差不多的,只不过出了沈兮瑶这么一个变数。先是让我们起了轻视之心,再提高了赌注,转手就把我们全推进坑里了。要不是她,大魏朝廷上下的脸面,早被我们踩在脚下了。” 胡世昌瞅了瞅了王维仁。 “你的意思是献贺礼的时候还按照之前的计划?” “那当然了。” 王维仁越说越有信心。 “大魏这群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我们提出比斗,就凭我们那些东西,一拿出来就能晃瞎他们的眼。大魏皇帝过一次寿诞什么也得不到,还得赔出一笔钱财,岂不妙哉。” 胡世昌也有些动心,冲王维仁比划了个大拇指。 “行啊,王兄。有一套。就这么定了。” 旁边徐良秋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可如果这个沈兮瑶再成了变数怎么办?” 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 “不!不会的!我派人查过了,冀北侯府一向不怎么宽裕。他的封地内也没什么名贵的产出。沈兮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的。” 胡世昌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说话都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了。 正此时,有侍卫走到胡世昌跟前,附耳说了几句。 本来就有些怒气的胡世昌,腾的一下站起来。 “今日就商议到这。” 扔下这句话,带着几名手下就出了房间。 “去请依依,让她在陈瑞元的房间与我汇合。” 陈瑞元这边,正拿着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把盆栽里的枯叶、乱枝剪掉。又把盆栽转了几个角度,再看不到任何的枯枝,而且盆栽的形势也和了自己的意。这才满意的这一盆放到一边,又端来下一盆。 “咣当”一声,房门被人踹开。 陈瑞元抬眼看了看走进来的胡世昌,目光重又锁定在眼前的盆栽上。 “太子殿下倒是闲情雅致的紧。” 陈瑞元头也不抬,不紧不慢的道。 “那是自然,毕竟我又没醉到几天几夜不省人事。” “你……” 胡世昌又有点上头,正要开口,一道苏甜软糯的声音响起。 “公子暂息雷霆之怒。” 又转身向陈瑞元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陈瑞元手就是一哆嗦,有些头疼的看着走进来的那个妖女。 正是及清纯妩媚于一体的依依,怀里仍旧抱着她那只橘猫。一边撸猫,一边问道。 “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世昌哼了一声。 “咱们的太子殿下昨日私自外出,去了趟冀北侯府。” “只是他自己?” “倒是带了几个人。” 依依微微笑了笑。 “许是殿下有些憋闷,公子也不必如此紧张。” 胡世昌走了几步,到了依依跟前,抬手似乎也想摸摸小猫。依依眉毛微动,眼中两道寒光直刺向胡世昌。 胡世昌楞在当地,有些讪讪的笑了下,收回手臂,又往远踱了几步。 “依依姑娘你说的也有道理。也罢!看在依依姑娘的面子上,陈瑞元,你私自外出的事就算了。可是,在冀北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得说一说吧。” “去冀北侯府,替你道歉。” 胡世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用的着你替我道歉么?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楚国太子!给人上门道歉?你怎么想的?” 第三十九章 立场成迷 陈瑞元没有理会胡世昌的冷嘲热讽。 “之前我就说过,你要是不去道歉,我就替你去道歉。” 胡世昌有些无语,压了压火气。 “那为什么不带着你的随从。你单独和那个贱人说了什么?” 陈瑞元抬眼看了看胡世昌。 “且不说沈常侍是勋卿之后,她本人也是五品官员,你一口一个贱人,有失体统吧。” “她几次坏我好事,叫她贱人怎么了!” “公子、殿下,你们都消消气。你们这样吵,让下人们听去了,徒增笑料罢了。 依依在一旁再次出言相劝。 “殿下,你就告诉公子,你到底去做什么了,省的你们二位再闹出什么不睦。” 陈瑞元哼了一声,才又开口。 “昨日我确实只是去冀北侯府赔罪。沈侯并不在府上,家中只是女眷,我也只是在前厅与沈常侍会面,当面与她赔罪。不让侍卫跟着,一是不合礼数,再者我赔罪的样子也不想让他们看见。” 胡世昌嗤笑了一声。 “我给他们四个的差事就是贴身保护你。既然他们没有做到,那我就给你换几个人,这几个等回了江南我再处置。” 门口站着的四名侍卫,全都跪在地上。 “公子饶命,我等不敢了。今后一定贴身护着太子。” “闭嘴!” 胡世昌爆呵一声,走过去将四人一个个的踹倒,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我怎么交代你们的?你们是什么做的?还有脸求饶,没现在就砍了你们,已经是本公子仁慈了。” 打了一会儿,许是累了。胡世昌才停下动作,转回身对着陈瑞元。 “至于你说的我根本不信。” 陈瑞元蹭地站起来。 “我说了,我只是赔罪,剩下的什么都没做。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除非你去找沈常侍对质。” 还没等胡世昌再说话,眼见事情不妙的依依抢在胡世昌先面开口了。 “公子还请息怒,我觉得太子说的是真的。” 说着,怀里抱着猫,走到放着水壶的桌子旁,把猫放在桌子上。 猫儿离开了柔软舒适温暖高耸的地方,有些不满的叫了两声。依依借着安抚猫儿的机会,往一旁移动了一下。 可就这一下就变成了背对陈瑞元,完全遮挡住陈瑞元的视线。 随后右手端起水壶,左手的小指,无名指夹住杯盖上的小钮,拿起杯盖,往杯子里倒水。 再依法炮制王另一个杯子里倒水。 可就在到第二杯水的时候,依依左手中不知从哪摸出一粒朱红色豆粒大小的药粒。 面对着依依和陈瑞元的胡世昌看的清清楚楚,嘴角不由向上一弯,视线主动避开了依依。 依依端起茶杯,递给依次递给陈瑞元和胡世昌。 陈瑞元迎上那双妩媚多情的眸子时,有些防备,又有些忌惮的不多看依依一眼。 胡世昌接过杯子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依依,二人都是微微一笑。陈瑞元,胡世昌都揭开杯盖喝了一口。 “公子,殿下。二位都消消气。” 做完这一切,依依后退一步,轻启檀口,慢慢的说道。 “还请两位坐下说话。” 胡世昌哼了一声找了把凳子坐下,却不开口了。 陈瑞元也坐了下来,一只手搁在桌子上,偏过头不再理会胡世昌。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依依看了看两人,莞尔一笑。也不说话。 又等了一回儿,依依才开口问道。 “殿下,你去冀北侯府做了什么?” 陈瑞元听到声音,把头转过了过来。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气愤。也没有再大声说话,声音语气都很平和的回答。 “赔罪。” 依依点点头,冲胡世昌看了一眼。 “我相信殿下的话。公子你以为呢?” 胡世昌哼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依依冲陈瑞元福了一礼。 “殿下,奴先告辞了。” 说罢抱起猫也退出了房间。 胡世昌和依依一前一后地走出陈瑞元居住的小院。胡世昌转回头赞许的目光看着依依。 “不愧是依依姑娘,高啊!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失魂散。” 依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只是小失魂散,真正的失魂散的效果太过霸道。公子也不想太子变成一个憨傻之人。这小失魂散剂量要比真正的失魂散小的多,服用后问什么就会说一五一十的什么,根本不会撒谎。药效过去以后,服药之人也没有什么异常,察觉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太子说的话是真的。” 胡世昌轻佻的笑了笑,伸手捉住依依光洁的下巴慢慢往上抬。依依的螓首随之慢慢抬起来,含情的双眼烟视媚行的看着胡世昌。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仅是人间绝色,还这么冰雪聪明。要不你就跟了我吧。” 依依轻轻地笑了笑。 “好啊!只是公子要了奴家以后,恐怕就碰不了其他女人了。否则的话公子身上会少点儿什么。” 闻言胡世昌捉着依依下巴的手松开,悬在空中不知所措,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挡在了下身前。 “公子。你在一个女子面前,做这样的动作,不雅吧!” 依依的眼珠向下转了转,重又转上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胡世昌。 胡世昌尴尬的笑了笑。 “呃……那我先告辞,告辞了。” 也不等依依说话,急匆匆的走远了。 依依冷笑着,看着走远的胡世昌。抬起左手,葱葱玉指翻动间,一颗豆粒大小朱红色的药粒出现在手指上,拇指和中指拈动几下,曲指一弹,那药粒便飞的不知所踪。 鸿宾馆并不只是一处单独的院子,而是占据了整整一个坊市。其内院落星罗棋布。又根据所接待使团的规模及重要程度,分成了几个不同的院落群。 其中面积最大,最主要的几处院落出入路线都汇聚在鸿宾馆第一进的院子里。所以整个鸿宾馆内部其实都是相通的。 而此时,一身绯红官袍的沈兮瑶正顶着太阳站在鸿宾馆的大门口,打量着这一座巨大的院落。 鸿宾馆门前值守的大魏五都兵马司的士卒有些奇怪的注视着沈兮瑶。 她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去。 终于,沈兮瑶上前几步,走到鸿宾馆门口。对守门的士卒说道:“请给后秦使团通报一声,沈兮瑶求见。” 值守的士卒不敢耽搁,急匆匆跑进鸿宾馆。层层禀报之后,沈兮瑶被接进鸿宾馆。 刚走在第一进的院子里,沈兮瑶就感觉到背后有几道不善的目光看过来。 沈兮瑶回头看了看,都是楚、蜀两国使团中人。楚国使团中还有一人穿白挂孝,这人的目光也最是凶狠。 沈兮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人,转回头跟着领路的人,继续往后秦所在的院落走去。 已经得到消息的秦国副使李子康带人早早的迎了出来。 别看在宴会上后秦因为没有参与到魏、楚、蜀之间的文斗,而并未出丑。但是李子康看见沈夕瑶还是有些发憷。 “不知沈常侍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沈兮瑶跟着客气了几句,话锋一转道明来意。 “不知李匡殿下可在?我此来特为拜会他而来。” “沈常侍稍候片刻,我已派人去请殿下过来了。” 有下人奉上茶水,沈兮瑶和李子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过更多的是李子康问,沈兮瑶有些敷衍的回答。 其实以沈兮瑶的性子,她巴不得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至于不说话会让宾主显得有些尴尬嘛,反正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没过多长时间,身材高大的李匡龙行虎步的走进来。 沈兮瑶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匡。 头顶金冠束发,微红的面庞,方面大耳,浓眉阔口。接近八尺的身高比一般人要高出一些。一袭黑色暗金长袍罩在身上,巴掌宽的狮蛮带勒在腰间,显的细腰乍背。 李匡也在细细观察眼前的这个让楚蜀两国丢尽颜面的女子。 一双女子少有的剑眉飞叉双鬓,好看的丹凤眼中闪动着洞察一切的光芒。鼻梁挺翘,面色平静如常,甚至是有些清冷。宽大的绯色朝服穿在身上看不出身材如何,但是身量在女子中却是不矮的。 两人互相打量片刻,分别见礼后重新落座。 李匡率先开口说话。 “沈常侍让楚蜀两国颜面尽失,真是了不起。” “殿下客气,两国有些欺人太甚。在下不得不出手。” 李匡呵呵一笑。 “幸好我李家以武勋立家,对于文采一道并不擅长,否则那天出丑的一定少不了我们。” “殿下说笑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匡先问起了来意。 “不知沈常侍此次登门是为何故?” 沈兮瑶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话。 “我……呃……翻阅过一些书卷。书上说西北有一种特别的花,名为白叠,殿下久居西北,可曾听说?” 李匡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沈兮瑶,又扭过头瞅了一眼李子康。李子康赶紧回话。 “启禀殿下,确有此花,开放之时,花朵煞是好看。府中后花园中就有种植,但是数量不多,只作观赏之用。” 第四十章 忽悠李匡 李匡轻嗯了一声。又看向沈兮瑶,眉毛挑了挑,递了个眼神。 “那殿下能送我些种子吗?” 李匡大大咧咧挥挥手。 “没问题。许些小事。我能找到多少,都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殿下了。” “常侍登门,不只是为了这点儿小事吧。” 沈兮瑶点了点头。 “殿下可知这白叠有何用处?” 李匡一愣,又看向李子康。 李子康也有些疑惑,低头想了想。他既不知道这白叠的用处,也想不明白沈兮瑶为何这么问。 想不明白李子康也不再去想,抬起头冲李匡缓缓摇了摇。 “李某愿闻其详。” 沈兮瑶扫了这两人一眼,也有些忐忑。这些信息只是穆建明留下的,具体情形怎样,她也不清楚。 “据说,这白叠可纺纱织布,填充衣被。这可比皮、裘便宜的多,比袍、襺要暖和的多。” 李匡眉头微皱。 “据说?沈常侍也不确定吗?” “此事我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说。” 李匡放下心,大度的挥挥手。 “无妨,等回去后,我便派人将种子给常侍送来。” 沈兮瑶没有接话,另起了话头。 “殿下可知阳关以外的西域?” “这是自然,西域三十六国皆是胡人。他们往来中原与西域都要经过我后秦的地盘。实不相瞒,我后秦国土狭小,产出有限。税赋收入有一部分就靠着胡商交的税来维持。” 沈兮瑶想了想穆建明写的那些资料,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殿下可知,你们守着一笔巨大的财富不动,却只顾着一点儿毛头小利。” 李匡,李子康面色都有些凝重。李子康顾不得上下,忙出口询问。 “沈常侍此话怎讲?” “白叠做成的布匹衣服,已经在西域出现了。只是他们不得其法,无法大量生产。而这白叠最适合种植的地方就在西域。只要你后秦控制了白叠的产出,魏楚蜀三国百姓的衣着保暖,不得全看你后秦。那是多大的利益,殿下想过没有。” 李子康皱着眉头,思量着沈兮瑶所言已经陷入了想象中。 李匡往后仰了仰身体,双手抱胸,微眯着眼盯着沈兮瑶。 “我有两点不明,还请沈常侍解惑。” 沈兮瑶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一,你属魏,我属秦。你我各为其主,沈常侍为何如此替我后秦谋划?虽然我李某人自认为长相武功皆是不差,但总不会是沈常侍看上我李匡了吧?” 说完李匡轻佻的冲沈兮瑶挑了挑眉毛。 沈兮瑶面色清冷,眉头皱了皱,右手紧紧握拳。 好想打人! “其二,西域胡人没有办法大量的纺纱织布,沈常侍可有办法解决?” 沈兮瑶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胡人没有办法,不代表汉人就没有办法。魏楚蜀加上你后秦都是汉人国度,不缺心灵手巧之人。再许以重利,重赏之下必定会有人想出解决的办法的。再不济,中原几国人口众多,就算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做,也要比胡人做的多,做的快。至于至于你说的第一嘛,殿下家中可有商队?” “这是自然。” “沈家也有商队。殿下如果掌控了白叠,在大魏只能与沈家商队交易,如何?。” 李匡眼珠转动间思索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他是世家之人,首先想到的是族中利益。从他的角度出发,沈兮瑶这么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家族利益是高于一切的。 “可我后秦人口也不多,懂得侍弄庄稼的人更少。就算全拉去西域种白叠,也没有多少人。再者,别看西域广袤,沈常侍怕是不知道,那里大部分都是沙漠戈壁。这些寸草不生的地方,应该不适合种植白叠吧。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李匡说着,抬头见沈兮瑶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不解的问道。 “殿下,你是不是对你们后秦有什么误解?” “什么?” “谁让你去种了,你们李家是以什么成名的?你们派出人马向西平推过去,收服沿途各族。你不知道哪里适合种白叠,这些人里有人知道。你不会种白叠,这些人里有人会。没人种白叠,西域诸部有的是人。实在不行,三国流民也有不少,许以他们土地,吸引流民到西域去耕种,这都是办法。而且…… 沈兮瑶顿了一下,用更郑重的语气说道:这百年间中原烽火不断,没有强力政权,西域脱离中原已久,如果你们李家能收复西域的话,在史书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子康眼睛一亮,忙看向李匡。 李匡眉头紧锁,良久才说道:“此事关系太大,我无法决断。还要回去与家中商议。不过,我可以暂时相信你的说法。你说的这些如果都是真的,我定会促成此事。另外此事无论成与不成,答应你的白叠种子我一定会送到。” “好。那多谢殿下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说着沈兮瑶就站起来。 李匡也跟着起身,对李子康说。 “替我送一送沈常侍。” 李子康领命,走到沈兮瑶近前,伸手道:“沈常侍,请。” 沈兮瑶起身拱手,离开了后秦使团。 等走到外面,沈兮瑶慢慢吐出口气,精神一松。 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穆建明留下的。为此沈兮瑶昨日都没去上值,在府里反反复复背了一整天。 不过穆建明也挺厉害的,把对方可能会说到的话一一列举出来,并相对应的给出了对策。整件事的发展居然被他料定了七七八八。 再往前行了十几步,沈兮瑶皱眉眯了眯眼睛。七八步以外十几号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正是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三人。 见到沈兮瑶冷着脸走近,胡世昌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 “呦,瞧瞧!这小脸,冷的都能结出冰来。不过,公子我还就喜欢冰山美人。” “让开!” 沈兮瑶阴沉着脸,沉声喝道。 胡世昌拍着胸口一副害怕的样子。 “二位。几日前,这沈常侍剑架在我脖子上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吴立锦、徐良秋看着沈兮瑶跟着帮腔。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美人动刀动枪的也不成体统。何况还伤了胡兄。据我所知胡兄长这么大还没人动过他一指头呢。” “就是。要不你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沈兮瑶看着眼前的三人,眯了眯眼睛,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 “听说南楚使团故去三人,这三人的灵柩还没送走吧。正好一遍了,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大胆!” 拦路的这些南楚使团齐齐喝道。 “你就不怕我楚国派兵找你讨回公道么?” 胡世昌脸色也阴沉下来,咬着牙说道。 沈兮瑶却哼了一声。 “记得那日我说的话么。就算南楚派兵过来,你们也是个死人了,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你……” 这一句噎的胡世昌说不出话来。 “那日是我带的人不多,没有防备。今日你孤身一人主动送上门来,我使团护卫上百人,我看你怎么踏出这鸿宾馆!” 沈兮瑶悄悄往身后腰带上摸了一下,却摸了个空。随身的宝剑没有佩戴。 身无寸铁的沈兮瑶依然不蹙。捏着拳头往前迈步。 胡世昌三人并未后退,却也有些皱眉。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三位公子且慢!” 沈兮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 沈兮瑶,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都暗暗松了口气。 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向沈兮瑶的身后张望,沈兮瑶也回过身。 李子康正疾步赶来,走到近前躬身施礼。 “胡副使,沈常侍此番是为我后秦而来,是我后秦坐上之宾。还望看在你我两国共同出使的份上,给在下个薄面,让开道路,放沈大人离开。” 李子康的姿态放的很低,给足了胡世昌颜面。 而胡世昌见只是李子康一人,眼睛就立起来了,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对着李子康地就是一顿辱骂。 “你算什么东西,还给你个面子!敬你,你是使团副使,不敬你,不过一狂吠老犬。” 李子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本身也是李氏族人,还是嫡系子弟。李氏自立之后也算皇族中人,此时却被外人如此辱骂,气的是浑身乱颤。 “你……你……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胡世昌“切”了一声。 “别说是你,就是他李匡出来,我……” “我出来又怎样?” 李匡抱着肩膀面色不善,一步步的走过来。 “要不是守卫汇报,我还不知道我后秦在你胡世昌眼中是这般不堪,我在你眼中竟然算不上什么。” 胡世昌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背后非议他人,却被人家当面发现。尽管胡世昌不放在心上,却也尴尬的紧。 “误会,误会。李兄这纯属误会。” 说着胡世昌行礼赔罪。 “我给李兄赔礼了,刚刚是我说胡话了。还望李兄见谅。” 李匡仍然阴着脸。 “沈常侍是我后秦的贵客,你带人拦住去路,这……” 胡世昌陪着笑。 “我们只是和沈常侍开个玩笑。” 说罢,挥挥手让开道路,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常侍,刚刚多有得罪。请!” 第四十一章 事后上奏 沈兮瑶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冲李匡微微点了点头,抬腿继续往外走。 李匡看了李子康一眼,李子康会意跟在沈兮瑶身后,路过胡世昌三人的时候,还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胡世昌有些不满,抬头又准备说些什么,被身后的吴立锦、徐良秋赶紧拉住。 等李子康把沈兮瑶送到在鸿宾馆门口时,沈兮瑶再次谢过李子康,又客气一番才迈上走上台阶。 正要买过门槛时,从鸿宾馆的门外走进了一个女子,与沈兮瑶错身而过,女子身上的香气直扑沈兮瑶。 随后两人都停住脚步,回过身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隔着鸿宾馆的大门,打量着对方。 如墨的青丝梳成百合髻,素色轻纱遮面,留出一双含情的双眸。一身淡蓝色交领襦裙包裹着婀娜的身体,托显着一丝冷艳。虽未看到女子的容貌,但从眼睛、身段、以及散发出的气质,也能猜到女子的长相一定是极美的。 沈兮瑶又看了看对方高耸的胸口,眉头微微皱起。低头扫了自己胸口一眼,撇撇嘴,转身快步走出鸿宾馆。 身后传来那女子“咯咯”的笑声。 沈兮瑶暗啐一口,嘟囔了一句。 “狐媚子。” 离开鸿宾馆,沈兮瑶抬头看了看太阳,已快到午时。沈兮瑶也没再去别的地方,溜溜达达的往冀北侯府的方向走去。 刚踏进府门,就有下人上前禀报。 “小姐,膳部张主事,有事求见。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哦?” 沈兮瑶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张尘过来有什么事情。 等走到前厅,沈安正陪着心不在焉的张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见到沈兮瑶进来,张尘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沈郎中。许少卿对前日之事颇为后悔,特命我前来请沈郎中回去,传授那两道菜的做法。许少卿答应定会加入到万寿晚宴的菜单中的。” 沈兮瑶没有说话,低头想了一下,才想起到底是什么事情。 尽管沈兮瑶已经慢慢开始接受穆建明存于自己体内的事情。而且因为穆建明的存在,帮着自己或者大魏确实解决了一些难题。但是因为两人接受信息的不对等的时期,还是让沈兮瑶觉得有些混乱。 虽然穆建明事无巨细都会把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相比起自己,在这方面穆建明要比自己做的好的多,但是沈兮瑶自己还是有些不舒服。 “张主事多礼了。此事我已与竹安郡主商议过了。而且昨日我也登门品尝了新菜的味道,着实还不错。” 张尘听沈兮瑶这么说,心想却在感叹。 要不是鲁王府的厨娘多嘴,说这菜是多么多么美味,造型是多么多么优美。能传到许少卿耳朵里吗?能有今日登门之举吗? “那……” 张尘嘴唇蠕动着,好半天,开始说道:“那能烦劳郎中再去趟竹安郡主处,言明此事由光禄寺来办吗?” 沈兮瑶撇了张尘一眼,哼了一声。 “光禄寺如果能从竹安郡主处获得此事,张主事可自去竹安郡主处。” 张尘赶紧又行一礼。 “下官不敢。那……郎中可否再另外传授两道菜?” 沈兮瑶嗤笑一声。 “对不起,我只会那两道菜。” 张尘长叹一声。 “哎!那就多有打扰郎中了,下官告辞。” 沈兮瑶点点头。 “管家替我送送张主事。” “此事不需小姐吩咐。” 片刻后,沈安折返回来,看了沈兮瑶一会儿,摇摇头。 沈兮瑶被看的有些发毛。 “还有什么事吗?” 沈安怀疑的说:“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呃……” 皇宫御书房中,杨恪很少见的没有坐在龙书案后,站在堂中慢慢地来回踱步。 杨霖、褚如朋、成康铭、沈敖、杨敏之、裘怀辛、姜甫秋。一干重臣全都陪着站在两侧。 此外,还有一个手捧玉圭的紫袍官员。 太常寺卿赵雱。 万寿节当天,杨恪要带着全套的仪仗,出皇城祭天祈福。洛京城的安保防范就要提上日程。 沈敖特地调了数千人马在洛京周边及城门处严格盘查往来的商队、人员。洛京阳城中,在各条街道上巡逻、巡视的人员、次数也提高了不止一筹。 京城中原本的一些地痞无赖、小偷小摸之辈,只要被抓住都是先打一顿板子,然后被关入大牢,等待着大赦天下之后再放出来。 此外,万寿节当天的祭天祈福也要遵循一定的流程,位于九卿之首,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太常寺就要全权负责。 赵雱刚刚汇报的,群臣现在议论的也正是此事。 御书房门口有小太监张望了下御书房内的情形,也不敢耽误,沿着御书房的墙角悄悄走到常迶处,把一张纸条递给过去。 常迶展开看了看,有些凝眉。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沈敖,走到杨恪近前,耳语了几句。 杨恪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略微上翘,坐回到龙椅上,面带戏谑。 “沈爱卿,你家兮瑶胆子挺大啊!” 沈敖一脸懵。 “陛下何出此言?” 杨恪心情似乎不错,轻轻笑了一下。 “她前脚把楚蜀两国使团全灌趴下,听说还醉死了三人。后脚就敢主动去鸿宾馆,也不怕两国使团找麻烦。” 其他几人听了也是脸上带笑。 “这……” 沈敖可笑不出来,他也没料到孙女会这么做。 “来人,传旨。宣沈兮瑶觐见。” 停顿了一下,杨恪又说:“传膳,朕与几位爱卿一同用膳。” 等一众君臣舒服的剔着牙,端起茶盏吸溜着茶水的时候,沈兮瑶已经跟着内侍候在御书房门口。 通禀过后,沈兮瑶走进御书房。 左右看看御书房中的众人,沈兮瑶楞了一下。她来御书房的次数不多,还未见过御书房中聚集这么多朝堂重臣。 然后规规矩矩地给所有人行礼。 没办法这里面无论年纪、官位、辈分,就数她最小。 等重新站好后,沈兮瑶才问道。 “陛下,何事召见微臣?” 杨恪也不客套,直接就问。 “你去了鸿宾馆?” 沈兮瑶点了点头。 “你就不怕楚、蜀两国的人为难你吗?” 沈兮瑶不屑的笑了笑。指了指脚下,口吻庄重的说道。 “这里,是大魏!” 杨恪细细品味着这五个字。满意的颔首,轻轻抚须。 “说的好!” “你找李匡所为何事?” 杨恪又问道。 “回禀陛下,是为了找寻白叠。” “那是何物?” “是一种花。” 杨恪面色平常的哦了一声,但紧跟着就觉着不对。 “此等小事,不用你如此大张旗鼓的亲自上门吧?” 沈兮瑶没有立马回答,想了想上午说过的话,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微微闭了闭眼,将穆建明换出来。 等穆建明再睁开眼,摸了摸纸条上事先扎出的痕迹。 这是穆建明和沈兮瑶约定的, 如果有紧急事件发生,需要穆建明上线时。为了确保不露出马脚,对于两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做了一个暗号,只要一摸穆建明就知道是什么事。 “陛下,白叠之事虽小,但另一件事却事关重大。不过……” 穆建明看了看左右。 杨恪面有不悦之色。 “此间皆是我大魏肱股之臣,无事不可避之。” 杨恪刚说完,赵雱就站起来。 “陛下,微臣所奏之事还请陛下思量,微臣告退。” 他一带头,其他人都纷纷告退。 沈敖狠狠瞪了孙女一眼,也离开了御书房,紧走了几步追上赵雱。 穆建明一脸无辜。 这事现在确实不易被太多人知道。 不一会儿,御书房中仅剩杨恪、杨霖父子二人和沈兮瑶。 “陛下,这事……” 与此同时。 鸿宾馆中李匡和李子康二人,挥退了所有手下,也正密议着一件事。 李匡、李子康二人隔桌对坐,桌子上铺着一张西域的舆图。 李匡一只手拇指与四指分开,托着脸颊,遮挡住下半边脸,看不出面色。 对面的李子康面色有些复杂。 眼中有着一丝希冀,却又极力压制着希冀。 还有一些激动,却也克制着这股激动。 身为文人,能青史留名是最大的愿望。可惜李家十几年前外叛,史书中绝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的。 可是,上午的时候沈兮瑶的一番话,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即便不能参与其中,可要是能促成此事,也一样能名流千古。 不过,李子康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 “李少卿,按辈分算,你也是我的族叔。” 良久,李匡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子康带后秦中也是鸿胪寺少卿。他抬头看了看李匡,点了点头。 “殿下是族长一脉,先考则是族长的六弟。这样算来我确实是殿下的族叔。” “那族叔称我一声侄儿便可。” 李子康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 李匡无所谓的挥挥手。 “此间只有你我叔侄二人,不用讲那般虚礼。况且……” 李匡苦笑了一下。 “家里的情况族叔也知道。名义上算是立国,可老祖在家里的做法,哪算的上是一国?我这个所谓的殿下,不过是在外边说说而已。” 第四十二章 最终用途 李子康闻言也叹了口气。 “沈常侍之言,族叔怎么看?” 李子康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才开口。 “沈常侍所言,有一定道理,可具体的实情她还不了解。 汉时西域都护府还在的时候,西域各国臣服,主动出兵清缴盗匪,维护商道。从阳关,玉门关外出,往来西域的行商络绎不绝,由此也带来了河西走廊的繁荣。 可现在西域之地匪盗成风,数量多如牛毛。虽还有些商队往来,可与繁荣时期相比,十不存一。如能收复西域,清缴匪患,河西定能重现昔日盛景,国内的困状也能解决。 还有……” 李子康停顿了一下。 “当年大汉十三将士归玉门,百姓无不落泪,殿下身为武人,对此有何感想?” “啪”的一声,李匡拍了一下桌子。 “壮哉!恨不能与其共御敌。” 李子康放下些心。 “殿下如能带兵收复西域,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人也会像殿下这样,为殿下击节赞叹。” 李匡的目光直视李子康。 “那回到家中之后,族叔要全力助我。” 李子康心中大定,呵呵一笑。 “殿下放心。只不过……” 李子康语气一转。 “此事不大好办。 先说兵力。国内的兵力大半集中在东、东北、北部,用以抵御大魏和突厥。想要对西域用兵,兵力不可少,但也不能多。” 李匡点了点头。 李子康盘算了一下才又道:“有万余精锐应该足矣。不过殿下也知道,军中精锐大多集中边境,少部分则拱卫金城。调遣一般的军队只是徒耗粮草。” 李匡听着李子康的分析,手指一下一下叩击这桌上的舆图。 “族叔,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们从这儿调兵的话。” 李子康看向李匡叩击的地方,正是秦魏两国交界之处。 “沈常侍一定会想办法说服大魏,也减少此处的兵力布置。” “殿下,为何有此预感?” 李匡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也许是和沈常侍的一种默契吧。” “默契!” 李子康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殿下和沈常侍应该是第一次私下见面吧。为何会如此说。” 李匡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族叔,觉得沈兮瑶如何?” 李子康一愣,深思了片刻。 “殿下难道看上她了?” 李匡也没有脸红害羞的扭捏,大方的点头承认。 “虽是与她第一次私下见面,但我就是有一种和她说话很省力,很舒服的感觉,很对我的胃口。如能娶到她,我可以将府中所有女子统统送走。” 李子康笑着要摇摇头,随后正色,把话题又带了回来。 “再有就是族中的阻力。毕竟后秦已经立国称帝,族中少不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包括谋取中原。” 李匡抱胸而立。 “那就要看大魏的造化了。要是他撑不住,我也不介意再踩上一脚。” 御书房中,杨恪、杨霖听完了沈兮瑶的讲述,面色都有些凝重。杨霖瞟了父皇一眼,见他在低头沉思。 借此杨霖抬头打量着这个吸引了自己的注意,数次给大魏朝堂带来不同想法的女子。 “常迶。” 杨恪忽然出声。 “老奴在。” “调取后秦舆图以及西域的资料。” “喏!” 片刻之后。 常迶在前,身后跟着两名常侍,怀里抱着一摞书册。 再之后几名小太监抬着一卷布帛走进御书房。 摊开布帛,是后秦及西域的舆图。 嗯,跟沈府里存的舆图一个画风。既没有等高线,江河山脉画的也比较抽象。 “你们都下去吧。” 等小太监和两位常侍把所有东西都放好了,常迶就把几人都赶出御书房。 杨恪走到舆图前,仔细观察着舆图上绘制的内容。 “利诱后秦西进?” 杨恪喃喃着摇了摇头。 “兮瑶,此举不妥。” 杨霖也走到舆图前。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听着杨恪所说。 “今年有些来不及了。明年!只要一年!以后秦的军力,就能压服西域各国,重新打通西域的商道。再用一年的时间种植收获白叠。到时候后秦携大量白叠返回中原。如果白叠真如你所说,能织成布匹。魏蜀楚三国争相购买。那后秦越来越富有,国力越来越强。你这……” 杨恪留下了一些话,并没有说。 “有资敌之嫌,为大魏竖一强敌。” 杨霖接过父亲的话说道。 父子二人都看向沈兮瑶,就见穆建明老神在在的站着舆图前,也盯着舆图一直在看。 “陛下,大皇子。这事让我慢慢儿和你们讲。” 穆建明停了停,整理着思路。 “后秦要压服西域,就需要集中一部分兵力。有三个办法可以解决:征、雇、调。 后秦人口稀少,所以征兵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从实际上都不是首选。 河西和西域散落有一些汉、羌等族的兵马。雇佣这些人也是个办法。可这些人不易操控,而且散布出后秦获利丰厚的消息后,原本就桀骜,不易控制的这些人,可能会给后秦带来更大的麻烦。 唯一的正途就是调兵。 后秦的北线和我们一样需要防御突厥。从北线调兵。突厥就可能突破防线。南线后秦没有多少军力可供使用。所以从东线调军是后秦唯一的选择。” 杨恪颔首。 “不错,后秦唯有从东线调兵,而且他们笃定,即使从东线抽调马兵,大魏也不会趁机发动攻势。” “可要是后秦真的送来大批白叠怎么办?” 杨霖问道。 “大皇子放心,其他两国是不会大量购买的。大魏是后秦唯一的销售目标。” “销售……目标?” 杨霖咂摸着这四个字。 杨恪更关心的是穆建明所说的话。 “这是为何?你不是说白叠能织布保暖,蜀楚两国为何不会采买。” 穆建明没有理会想着其他事情是杨霖,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如果魏国不采买的话,三国是没人会购买后秦的白叠。” 杨恪、杨霖父子俩满脸的问号。 “用白叠纺纱织布是需要机器和技术的,目前三国都没有。” 前世历史中,棉布的普及使用是在元明时期。 黄道婆! 松洲布! 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前世穆建明虽然借助各种媒体见过古代的织布机。可是从棉花到布帛中间大小几十道工序,不是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跨越纺织业几百年的工艺的积累、沉淀和发展。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有些魔幻色彩了。 “不能织布,我们要这干什么?” 杨霖有些不解。 沈兮瑶看着眼前二人,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制甲。” 杨霖轻哦了一声。 杨恪也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 杨恪目光唰的汇聚到穆建明身上。 杨霖也回过味儿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叠可以制成棉甲。” 没错! 他想方设法弄来棉花,主要就是为了制甲。 其次是为了棉纺织也的发展提供一点点的原料和技术积累。 至于捎带的解决个人保暖的问题,那个已经不重要了。 “此话当真?” 杨恪有些不敢置信。走到沈兮瑶近前,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近期屡次谏言的女子。 穆建明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不怪杨恪失态。 作为帝王关心国家的军国大事有错吗? 没有错! 铠甲属于国之大事。 全甲军队,不要说在魏国,就是全天下也没有几支。 这些军队无不是各国的王牌,直接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以魏国为例,一般军队中只有校尉以上的军官才配有甲胄,普通的士卒哪有甲胄可穿。 “盔甲不是以铁,革等物来做吗?怎么还有棉甲?” 杨霖有些不解的问道。 沈兮瑶目光转向杨霖。 “有的。铁甲、皮甲的防御力确实很好。可是重量也大。还有一点,生产铁甲皮甲都需要用到皮革,大魏一年才能产出多少?棉甲的防御力虽然不如铁甲以及皮甲,但胜在轻便。棉甲的制作也相对简单。只要后秦能把棉花……呃……白叠送过来,棉甲就能大量制作。” “原来棉甲的防御力不如铁甲。” 杨霖有些惋惜的感叹。 “大皇子,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有没有的问题。” “不错,兮瑶说的对。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普通兵卒的盔甲问题。” 转过头,杨恪又问道。 “后秦一旦得知我们大量装备棉甲,定不会再卖给我们白叠。而且,棉甲制作简单的话,几国也会效仿。后秦的白叠必不会缺了买方。” “所以,为防万一,我还和李匡要了白叠的种子。” 杨恪一下来了兴趣。 “哦?这白叠大魏也能种植?” “当然能。不过魏国土地有限,种了白叠,种粮食的土地就少了。” 杨恪背着手在御书房中走了几个来回。 “兮瑶,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不用我说,陛下也应该知道。” “除了开疆拓土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 杨恪、杨霖都看向沈兮瑶。 “陛下可另立一个衙门,专事农作物的研究,提高产量。研究耕作方法,指导农人耕作。以高产作物,精耕细作提高亩产。” 第四十三章 发现端倪 在穆建明穿越前,不管国家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有一个基础是雷打不动的,就是三农问题。 在这一世,穆建明也要想办法让杨恪以及大魏从根本上重视农业发展。可不是作秀似得皇帝耕上两亩地就算完事。能少饿死几个人,他也觉得欣慰。 至于去寻找玉米、土豆等新作物的种子,穆建明就不想了。 以现在航海业的发展。 去! 不是什么大问题。 依靠他还记得的一些地理知识。向北出发,一路顺着洋流,船队应该能抵达美洲。 问题是怎么回来。 坐船穿越太平洋? 在造船技术落后,没有海图,后勤也没办法保障到位的情况下,返回的几率几乎为零。 沿美洲大陆西海岸跨越白令海峡腿儿着回来? 机会也许有。 但穆建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人。 反正他是做不到。 “嗯,是个办法。” 杨恪抚须颔首。 “还有没有?” 见皇帝心情不错,穆建明现在也有些放肆起来,居然也在御书房中踱了几步。 “还有就是想办法让后秦只能将白叠卖给我们。” “什么办法?” 杨霖急切的问道。 沈兮瑶摇了摇头。 “没想出来。” 杨恪坐回到龙椅上。 “沈常侍,此事你以密折直递御书房,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是。” 穆建明低头行礼,答应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待穆建明离开后,杨恪又吩咐一声,让人把褚如朋、成康铭、裘怀辛、沈敖、姜甫秋等人找来。 各部大佬陆续到来,等所有人齐聚御书房。 穆建明没有想到,前脚皇帝还让他保密,后脚杨恪就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众大佬听。 “诸位爱卿,沈常侍所言诸位有何见解?” 所有人都沉思不语。 姜甫秋偷偷看向沈敖,眼中满是疑惑。 “姜爱卿可有何想法?” 杨恪看见姜甫秋有所动,出言询问。 姜甫秋躬身行礼,站好后,仍看向沈敖。 “陛下,想法末将不敢谈。不过有一点疑问,想请教沈侯?” 杨恪和众大臣都看向沈敖。 “沈侯是如何教导兮瑶的,能让她一女子知道这么多。难道府中还藏有高人?” 姜甫秋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是啊! 沈兮瑶区区一个女子,平时足不出户,也没听说她离开过洛京,为何能知道这么多!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几次进言都博得了杨恪和一众大佬的认同和重视。 中秋宴会上,在褚如朋、成康铭等老一辈不能出手的情况下,力挽狂澜,没让大魏朝廷失了颜面。 再到今天,在谁都没听过的一种东西上,引出这么多事情。这已经不是天纵奇才,学识渊博能解释的了的了。 说是妖孽都不为过。 沈敖身上的汗如浆出。几步走到御书房中央,大礼参拜。 “陛下,微臣府中没什么高人,微臣也不知兮瑶为何会如此,但她是微臣的孙女,她定不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也不会是什么其他的什么东西,还请陛下明察。” 杨恪不在意的挥挥手。 “沈侯不必多礼,朕没有怪罪沈侯或者兮瑶的心思。今日要不是姜将军一说,朕还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蹊跷。嗯,此事确有些不解之处。沈侯随后私下问问兮瑶便可。” “是。” 沈敖这才直起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扭头看向姜浦秋。 姜浦秋也看向沈敖,眼中既有愧色也带着一股关心。 沈敖微微摇摇头,示意并不放在心上。 御书房议事继续,可沈敖却没了参与的心思,好不容易等着议事结束,所有人退出御书房。 姜浦秋追上着急回去的沈敖躬身行礼。 “沈伯父,刚刚小侄有些得罪了。” 沈敖扭头,伸手拍了拍姜浦秋的肩膀。 “无妨,我知道你也是关心瑶儿。 姜甫秋与沈敖同为军中将领,又和沈常坤结拜为兄弟,相交莫逆。姜浦秋的儿子都送到沈府,请沈敖指点枪法.两家的关系自是亲近。 姜浦秋很认真的看着沈敖。 “沈伯父,我之前所说之事,你最好问一问瑶儿。还有,瑶儿最近一段时间锋芒太盛了些,这并非好事。” 沈敖默默颔首。 回到家中,沈敖将沈灵儿和沈周氏叫到书房。 三人落座之后,沈敖摩挲这茶盏,纠结着该怎么开口。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灵儿瞅着父亲为难的样子,最先开口。 放下茶杯,沈敖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 “最近府中可有什么陌生人出入?” 沈灵儿和周氏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并未有什么陌生人进府。” 沈敖又看向周氏。 “瑶儿从小就和你亲近,可有发现瑶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周氏起先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沈敖眼睛一亮。 “有不对劲的地方?” “半年多前,瑶儿突然换了一名贴身丫鬟,并把她安排在了封地内的商队里。” “是,芸秀那丫头?” “是。不过,公爹定是不知,瑶儿将芸秀的卖身文书也还给了芸秀。还有,前一段时间瑶儿突然大发雷霆,处罚了她院子里的几名下人。我去看过,可瑶儿什么也不说。” “没啦?” 沈敖不死心的追问。 “要说瑶儿不对劲的也就这些了。” 皇宫之中,杨恪面露思索。 “常迶。” “老奴在。” “你是旁观者清,你有没有发现沈兮瑶有什么不妥的情况。” “呦,陛下可为难老奴了。老奴也就能伺候伺候陛下,那还能看出什么不妥。” 杨恪抓起一本奏折砸了过去,笑骂道。 “让你说你就说,少在那装。” 常迶也不敢躲,借着躬身弯腰的机会,暗暗伸手稳稳接住砸过来的奏折,默默的送回书案上。 “老奴只是觉得,沈常侍有时候的形态、语气、动作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样子,反倒更像一个男子。” “哦?” 杨恪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是有些不对。不过此事就让沈侯头疼去吧,不管她是怎么样,只要是为我大魏出力,能让我大魏国力日盛,朕便不去管她。” 此时,还不知道身份出现危机的沈兮瑶还在洛阳城的街头慢慢溜达。 从怀中摸出几页纸,大概知道了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再对照上午自己和后秦所议之事。她现在大概知道了穆建明所要谋划的事情。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事情真像穆建明所想的那样顺利吗? 如果后秦并不愿意西进,穆建明的设想就会全部落空。 想起在祖父封地内住着的,那些和父亲一起在金陂关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卒,他们身上那些不计其数的伤痕。 沈兮瑶轻咬嘴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愿意配合穆建明一起做成一件事情。 一路上想着事情,沈兮瑶慢慢走回冀北侯府。 刚踏入府门,沈安早已等在门口的沈兮就行礼。 “小姐,侯爷在书房等候。” 沈兮瑶有些疑惑的看着沈安。 “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奴不知。” 书房中只有沈敖一人。此刻他正不紧不慢的品着一杯茶,好暇以整的等着沈兮瑶。 “祖父,有什么事吗?” 沈兮瑶走进书房,行礼道。 “哦。” 沈敖答应一声,放下茶杯。起身背着手慢慢走到书房门口,关上房门。 “瑶儿,陛下下午的时候说了一件事情,呃,你应该知道是何事吧。” 沈兮瑶想起纸上记载的事情,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还让自己保密呢,他倒是宣扬的哪都是。 “后秦,白叠。” “嗯。” 沈敖点点头。 “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清楚。你从小到大,也只是去过两次封地,剩下全待在这洛京城中,你是如何知道西域和白叠这些事情的。” 沈兮瑶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想到沈敖会如此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 这怎么解释? 沈兮瑶低下头,眼神闪烁不知该如何回答。 穆建明倒是预料到了这件事,还给了几个备选答案。 看书看来的! 雪夜救助老乞丐或者老道士的报答! 有个很厉害的师傅,可惜已经过世了! 仙人附体! 神人传授! 只是好像哪个都不太靠谱。 看书看来的? 想想穆建明办的几件事情。不要说沈府就是整个大魏都不一定有这些书。 雪夜救助老乞丐或者老道士的报答? 呃……这个借口太烂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女子。不要说是雪夜,就是平常时候,天一黑自己就不可能单独出门。就算真有求助上门的老乞丐或者老道士,在门口的护卫就能救助,也轮不到自己。 有个很厉害的师傅,可惜已经过世了? 同样的原因,可惜自己是个女子。就算有这样的人,更大的可能是会去教导一个男子,而不会去指导一个女娃。 最后身下的两条,沈兮瑶感觉穆建明是纯属凑数,才写上去的。 “怎么……” “祖父。” 沈兮瑶打断沈敖的话,抬头看着沈敖的眼睛。 “祖父听说过多魂症吗?” “多魂症?” 沈敖一字一句的念叨着这个病症,紧跟着拧着眉头,瞪大眼睛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默默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万寿节至 沈兮瑶不敢说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魂魄。 世人愚昧。 万一流传开,那带来的后果是不可预料的。 沈敖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只是从行走的速度来看,沈敖此刻有些不平静。 走了几趟,沈敖停到沈兮瑶近前。 “此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只有你知我知。你身边的那几个丫鬟……” “不要!” 看着沈敖眼中散发着杀气,沈兮瑶连忙阻止。 “芸香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们是不会传出去的。” 一直背在沈敖身后的手,握紧,放松,又握紧,又放松。 沈敖轻轻叹口气。 “好吧。就依你,放过她们。” 沈兮瑶也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此事已经有人觉察出来,你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还有,陛下万寿盛宴之后,你就辞官。” 沈兮瑶苦笑着摇头。 “祖父,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想辞官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哎!” 沈敖重重的叹息一声,挥挥手让沈兮瑶退下。 良久,沈敖才冲门外喊道:“沈安。” 老管家走进书房。 “老爷有何吩咐?” “派信得过的人,除洛京城周边外,遍访名医,要能医的了多魂,失魂,离魂等症状的。记住,我要的是大夫。” 沈安眉头微微一动,明白了沈敖为什么强调要的是大夫。轻轻答应一声。 沈兮瑶回到自己的闺房,静静的坐在书案前。 伸手扯下束发缎带和发钗,如瀑青丝飘洒滑落遮住了精致的侧颜。双手抱着收拢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芸香端着一杯茶上来,看着魂不守舍的沈兮瑶,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兮瑶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看贴身丫鬟。过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祖父察觉出我的问题了。” 芸香闻言,双手捂住小嘴,眼睛睁的大大的。半晌,才小声的说:“小姐,你是说穆……先生的事情?” 沈兮瑶苦笑了一下。 “我哪敢那么说,我只是说我患了多魂症。” 芸香眨巴着看着沈兮瑶。 “真的有这种病症吗?” “在常侍府的时候,闲来无事翻一些典籍,我也找过一些御医。他们说,失魂、多魂世上皆有。只是相对而言失魂会更多见一些而已。” 芸香满脸疑惑,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 沈兮瑶有些无奈,拉长语调。 “是真的! 随后语气一转。 “其实,以穆建明的眼见和学识,就算要代替我,我也愿意。可惜,他最多只能出现一个半时辰。” 芸香看着这个一直以来不苟言笑,以坚强示人的女孩,此刻却柔弱的让人心疼。 芸香有些泪眼摩挲,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小姐,你不要这样想,那样我就算看到的小姐你,那也不是小姐你了。” 沈兮瑶嗔怪的看了一眼芸香。 “你说什么呢,什么是我,又不是我的。” 又吩咐到:“此事不得再向任何人说起。就算是祖父亲自来问,你也要说不知道。” 感受到沈兮瑶语气的认真,芸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夜已深。 沈兮瑶并没有去睡,而是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穆建明留下的随笔记下的一些书卷。 这些书卷里有一些用看不懂的符号,画着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还有一些每个字沈兮瑶都认识,可是连起来沈兮瑶就看不懂了。 终于,耳边传来打更人巡更的声音。 已是三更时分。 沈兮瑶有些迫不及待的把书案上其他的书卷手册全都收起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几张写满字的纸。 闭目! 召唤! 等穆建明再睁开眼睛,低头翻看着纸上的内容,一丝苦笑浮在脸上。 转眼间,万众期待的万寿终于到来。 一大早,洛京城中,守卫京城的军队、京兆府的衙役,各市坊的坊丁全都上路,净水刷街,黄土垫道,各色旗帜遍插城中。 随后城中主要街道开始戒严。街道左右各站了一排兵马。道路中间留出供车辇通行距离。街道两侧的屋顶上也有专人看守。街道空地上则挤满了拔着脖子看热闹的百姓。 巳时一到,皇城内钟鼓齐鸣。皇城南门中门大开,杨恪的全副仪仗开始出城。 京兆尹卢岐,太常寺卿赵雱、御史大夫周俭,尚书令成康铭、太尉裘怀辛、大皇子杨霖六人骑马,由专人牵着引导着在前开路。 身后十二名力士,掌着大旗跟在六人身后先出了皇城。 十步之后是一队骑兵。外围的骑兵手执长枪,队伍中间的骑兵握着弓,一支箭扣在弓弦上,没有拉开,箭头冲下,警惕的扫视着街道两边,随时可以举弓射击。 再然后是举着代表风调雨顺、五行等各种寓意的旗帜队伍,浩浩荡荡跟在骑兵的后面。 旗队之后是指南车、记里鼓车等各种专用车队。 这些队伍出了皇城一盏茶的时间以后,皇城门又走出一队骑兵,同时一阵乐曲声跟着传来。 十二排盔明甲亮的羽林卫精锐骑着一色的黑马,握刀控弦在前。后面是拿着笛、箫、笳、铙、鼓等各种乐器的庞大乐队。煌煌礼乐,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举着各种幡、幢、旌旗以及金瓜、斧钺、蛇矛、大戟的仪仗队伍在前,杨恪的銮驾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中,沈敖和姜甫秋顶盔挂甲紧紧护卫在銮驾左右,其他随行官员跟在两侧。 羽林军的精锐则围在最外层,保护着里边的皇帝和大臣。 看见皇帝的銮驾出现在眼前,街道两侧围观的百姓开始纷纷行礼,山呼万岁。 听到百姓的呼喊,杨恪也不銮驾中坐着了,走出銮驾,一手扶着銮驾上的扶手,微笑着享受着这一切。 銮驾的后边则又是一队鼓乐。在鼓乐的身后跟着穿戴整齐的步卒作为殿后,护卫者整个仪仗的后方。 杨恪的全套仪仗一路向南,直奔明堂而去。杨恪还要在这里祭天祈福。 鸿宾馆内有一座高达三丈多的小楼。楼顶上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李匡、王维仁排成一排都在屋脊上。 小楼确实有点高,吴立锦和王维仁两个人脸色煞白,他俩是跨坐在屋脊上的。就算是这样,两人的腿肚子都有点儿打哆嗦。 这座小楼的位置还是不错的。从楼顶上可以很轻松的能看到杨恪的銮驾通过附近的街道。庞大的仪仗队伍,周围欢呼的百姓都尽收眼底。 如果没有远处地面上一队禁军弓箭虚张的指着他们的话,可能会更好一点儿。 “几位,咱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你们要是实在想看,要不我和王兄先下去。” 脸色煞白的吴立锦确实有些受不了在这么高的地方呆着,说话都带着颤音儿建议。 王维仁则闭着眼睛,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在努力坚持着。 其他三人低头看了看这两人,都没有理会吴立锦的提议。 胡世昌撇撇嘴,有些不屑。 “这魏帝的排场有些过大了吧。他这还没一统了天下呢!” 李匡对于前几天沈兮瑶登门时发生的的事情,还有些介怀。见胡世昌主动说话,斜眼瞟了他一眼,抱着肩膀出言讽刺。 “魏国要是一统天下了,你也不会在这里站着了。” “李兄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就算他魏国得了天下,还不是要靠我们来治理。否则就凭这些泥腿子,哼……” 李匡冷笑了一声。 “靠你们?要是靠你们,十几年前就不会被人家赶出去了。再说了,就是这些泥腿子让你们两天没爬起来。” “你……” 胡世昌被李匡堵的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二位,二位,现在还不是起争执的时候。” 眼看着胡世昌脸上有点挂不住,徐良秋赶紧和稀泥,劝住两人不再说话。 “再说了,被赶出去的还有李兄你们呢。” “哼!” 李匡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算我求求各位了,要不先让我下去?” 吴立锦都快哭了。 胡世昌走到吴立锦旁边,蹲下来拍了拍他肩膀,出言温和。 “吴兄,害怕站在高的地方,这个是病,得治。要不然我们下次再去什么高一点的地方玩,你说是带你呢,还是不带你呢?带你,你上不去;不带你,你又会怪我。不如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就给你治一治。来,我扶着你,你试着站起来。” “我不。你让我先下去。” “就算要下去,你不也得站起来吗?来,我扶你起来。” 胡世昌温言劝慰着。 吴立锦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抓着胡世昌的手,慢慢站起来。 “唉!对了,站起来才好下去。” 说着话,抬起腿一脚把吴立锦踹下房顶。 “啊……” 吴立锦惨叫着掉了下去。 “哈哈哈哈……” 胡世昌则仰天大笑。 也幸好小楼一圈都站有侍卫,扯着被褥以防几位贵公子发生点儿意外。这下正好用上了。 其他几人侧目看着胡世昌,都有些皱眉。王维仁努力的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胡世昌。 第四十五章 竹安新容 吴立锦这会儿正躺在被子上,骂骂咧咧的冲着楼顶的胡世昌口吐芬芳。 徐良秋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看着还在大笑的胡世昌 “胡兄,你这又是何必呢,玩笑有点儿开过了吧!” 胡世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摆了摆手。 李匡瞅了胡世昌一眼,走到一旁搭建好的木架前,顺着木架走下去。 看见有人带头,王维仁两手撑着屋脊,屁股往前一挪。就这样一撑一挪,一撑一挪。也挪到木架前,一步一步慢慢挪下去。 双脚踩到地面了,王维仁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等胡世昌下来,吴立锦冲过来就想揪住胡世昌,被徐良秋拦住。胡世昌也满脸堆笑,贱嗖嗖的在一边不停的作揖赔礼。 袖手旁观的李匡,轻哼了一声。 “下贱。” 转身背着手离开了此处。 其他四人停下了动作,看着离开的李匡,胡世昌不确定的问道:“他是在骂我?” 走出十几步的李匡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起先他以为是一般的侍女并未注意。待走的近了些,才发现此女行走间娉娉婷婷,烟视媚行。 又走近几步,李匡看出此女虽身量不高,身材比例却极佳,显得比较高挑。酥胸高耸,欲裂衣而出;纤腰束素,不堪一握。双腿虽有裙摆遮挡,但想来应是笔直修长的。 再把目光汇聚到此女的脸上,鹅颈修长,鹅蛋脸上皮肤白皙,双瞳剪水似含秋波,琼鼻挺翘,樱唇微张。脸上还有一抹似见到情郎般含羞带喜的嫣红。 如果光看脸,此女如邻家小妹般娇憨可爱。可要是看全身,此女虽穿戴整齐,并未有什么部分裸露在外,却有一种魅惑天下的风情。 来人正是依依。 李匡还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就算前几日见到的沈兮瑶,长相已经不俗,可要是和此女比起来还差了一些。 等二人离得近了,依依嘴角噙笑微微一福后,从左侧与李匡错肩而过。一股如兰似麝的沁香扑入口鼻。 李匡努力控制着不让脑袋转动。可是眼睛却顺着依依的身影,从瞳孔中间转到了左侧,直到再难转动半分。 与李匡相错而过后,依依停了一下嘴角上扬,然后才又莲步轻移,款款而行。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要做些准备了。” 胡世昌和吴立锦停下了撕扯,整理整理衣衫。 “哦,好。你先回前面准备,我们随后就到。” 王维仁双眼圆睁,已经失去表情管理能力。 等依依转身离开,王维仁才回过神来。 “胡兄,你房中竟藏着如此绝色。” “王兄此言差矣,我房中可不敢藏此人。” “胡兄休要骗人,如你这色中饿鬼会放过如此佳人?此女不是胡兄的正室夫人吧?我愿出呃……胡兄想要什么吧。只要我能拿的出来的,通通都给胡兄,只愿交换此女一月即可。” “王兄客气了。依依等一下。” 依依闻言又折返回来。 “公子还有何吩咐?” 胡世昌轻咳了一声。 “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王家的嫡传,王维仁王公子。王兄,这是我大楚第一美人,依依姑娘。” 依依歪头看了看王维仁,眼波流转间轻轻扫了胡世昌一眼。嘴角微微一笑,盈盈一礼。 “见过王家公子。” 王维仁连忙还礼。 “胡兄所言不实。以姑娘的容貌,区区大楚第一美人当属不实,我在蜀地也未见过抵得上姑娘三分姿容的女子。以王某来看,姑娘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 依依捂嘴轻笑。 “王公子是否对见过的每一个女子都这般说辞。” “哪有,我只是对依依姑娘这般,而且我所言发自真心,句句属实。” 胡世昌哈哈大笑。 “王兄就在这里多陪陪依依姑娘,我们走吧。” 说罢带着徐、吴二人离开。 依依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开道路,微微躬身。 在与依依交错而过时,胡世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又多了一位裙下之臣哈。” “还不得多谢公子。” 依依眉眼含情,白了胡世昌一眼。 冀北侯府中,沈安指挥着仆人们,脚步匆匆的进进出出。 沈敖昨夜要安排今日的警戒、安全等事情,就宿在了军营。 而以沈兮瑶的目前的官职,她还没有资格随侍在皇帝的銮驾周围。 再加上沈府内一大堆的事情就需要沈兮瑶来操持了,也幸好还有沈安在一旁协助。 沈府的家仆们把早已准备好的贺礼搬上马车。 沈敖一份。 沈兮瑶自己也要一份。 其实她是准备了两份贺礼的。 穆建明也帮自己备了一份。 对比了两份贺礼后,沈兮瑶默默的把自己备的那一份收了起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姑母沈灵儿和婶娘周氏两人早早的把诰命服准备好,就等着时辰一到,穿戴整齐后跟随送贺礼的车一同进皇宫贺寿。 对于深怕耽误了时辰,不断催促的沈灵儿和周氏,已经知悉今日安排的沈兮瑶显得并不多着急。 大魏的君臣要去明堂祭天祈福。折返回来后,还要在皇城的城头上宣读大赦天下和减免徭役的圣旨。 这每一步都要有固定的时辰和仪式。 这些都做完了,稍事休息之后。杨恪才会摆驾紫宸殿,接受群臣以及几国使团的道贺与献寿。 再然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就是宴会上的吃吃吃了。 想到献寿和晚宴的事情,沈兮瑶又有些皱眉。 在这两个事情上,肯定会有人搞事情。 一旦发生朝堂诸位大臣和自己应付不来的事情,就可能需要仰仗穆建明来解决。 可穆建明出现的时间和次数都是有限制的。 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唤他出来。有些事情自己要提前做准备。 忽然,从皇宫方向隐隐传来欢呼声。 永安坊离得皇宫虽说不远,可也不近。 在侯府都能听到百姓的欢呼声,可见在皇宫门前汇聚的百姓有多少,欢呼声有多大。 沈兮瑶计算了下时间。知道这大概就是皇城宣读大赦天下和减免徭役的圣旨后,百姓的欢呼后。叫来沈安吩咐着车队启程后,沈兮瑶骑马先去了皇宫。 沈兮瑶的膳部郎中还没有卸任,还有差事需要她做。 等沈兮瑶到了膳房,一波又一波的宫女川流不息,端着早已准备好的干果蜜饯,茶水点心送到宫中各处。 从皇宫到明堂,来回几十里路程,随行的绝大多数大臣还只能步行。再加上整个仪式下来,君臣已经有近三个时辰水米未进,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了。 等把膳部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沈兮瑶才赶往紫宸殿。 紫宸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 最前面的是拄着拐,一身紫衣蟒袍的鲁王,身边还跟着两个青年男子。一袭繁美宫装,带着帏帽的应该是竹安郡主。 不远处,褚清莹规规矩矩的站在一个刻板的中年人身后。 再往后找,好一会儿才找见两身诰命身影,自是沈灵儿和周氏。 广场的一角专门留出了地方,南楚、蜀国、后秦三国的人马也有序的站好,杨霖和季恽陪在旁边,不时与胖胖的福王、陈瑞元、李匡等交谈几句。 沈兮瑶悄悄的汇入人群,跟沈灵儿和周氏汇合在一起。 片刻之后,从紫宸殿内传出鼓乐之声,在广场上已经有些疲态的众臣及一众家眷都整理一番,按顺序进殿。 杨恪带着皇后和几位嫔妃从后殿进入紫宸殿,在各自的座位上做好。随后杨恪冲常迶微微一点头。 老太监一躬身,然后转身面对殿门,拖长声音高声喊道:“各皇子公主觐见!” 杨霖带着十来个皇走进紫宸殿。这些人都是皇子皇女,大一些的与杨霖相仿,小一点的不过是几个小豆丁。 这些人走进紫宸殿,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取出贺礼献给杨恪,漂亮的祝福话不要钱的撒出,哄得杨恪开心不已。 杨恪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这些贺礼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挥挥手。 “免礼平身。来人,看赏。” 自有小太监端着托盘走到众皇子公主前。 杨霖又带头行礼。 “谢父皇。” 言罢站起身,随手从托盘中拿起一枚玉佩。 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有样学样,行礼起身,依次从托盘中取走玉璧,玉佩,首饰等物。 等所有人都站起来,杨恪轻嗯一声,让他们入座。 皇子们贺寿之后,便是几位藩王、世子以及有封号的郡主们依次进殿贺寿。 “竹安郡主觐见!” 良久,沈兮瑶终于听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抬眼看去,竹安顶着帏帽踏进了紫宸殿。 杨恪和皇后几人都是一愣。 “竹安,这是何故?” 杨恪有些好奇的问道。 鲁王勉力的站起来。 “陛下应该知道,臣……先前曾失手破了霓晗的面相,害的我儿只能用头发遮挡额头的疤痕。前几日幸得沈常侍指点,不但遮掩了疤痕,更添我儿风采。若霓,摘下帏帽。” 竹安依言缓缓摘下帏帽。 光洁的额头上,一抹金、红相交的梅花,熠熠生辉。本就相貌出落的清艳脱俗,此时再配上这朵梅花,竟显的有些出尘之气。 第四十六章 再寻事端 紫宸殿中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啧啧称赞。 皇后与几位嫔妃对视一眼,均是含笑点头。 “妙啊!化腐朽为神奇。若霓不仅仅是更添风采,简直似月宫仙娥谪落人间!” 竹安又躬身行礼。 “多谢陛下赞赏。” 顿了顿,竹安又说道。 “侄女也为皇叔准备了贺礼。不过还需等候片刻,宴会之时陛下自会知晓。” 杨恪抚须大笑。 “到现在了还保密?好,朕就开开眼,看是什么好东西。” 等竹安退下后,又有几位宗亲进殿,为杨恪贺寿。 等到所有的皇室宗亲都进殿以后,常迶才也又拖着尖锐的嗓音喊道:“有请三国使团觐见。” 使团众人都整理整理衣冠,在各自正使的带领下,走进紫宸殿。 杨恪稍稍挺直了腰杆,看着下方的三国使团规规矩矩的行礼。 “免礼。” 蜀国的孟常洵最先走出,从袖筒里掏出礼单,高高举过头顶。 “外臣特向陛下献上我蜀国贺礼。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有小太监走过去,接过礼单,转送到常迶的手中,常迶恭恭敬敬的献给杨恪。 杨恪简单翻看了一下,便放在了一边。 “孟兄有心了。” 孟常洵又行了一礼。 杨恪点点头。 “来人,赐还礼。” 常迶躬身接过一本小册子,翻开大声唱喏。 大殿内外所有人都认真倾听着。 珍珠是论斛的;丝绸是论车的;瓷器、漆器是论箱的。更少不了金银之物。 孟常洵一张胖脸都快开花了。相比蜀国送出去的那些蜀锦、蜀绣,以及其他特产,魏国的回礼可太丰厚了。 “多谢陛下。” 等常迶宣读完,孟常洵忙不迭的行礼。 等孟常洵退回来,李匡向前几步,同样献上贺礼。 后秦相比蜀国要大方一些,光是几匹极为神骏的宝马,就让杨恪大为意动。更不要说后秦还送了几百匹战马和其他一些东西。 后秦得到的回礼,自然也是相当丰厚。 可李匡的脸上似有不甘,他拱手道:“陛下,我秦国乃苦寒之地,魏国的佳酿颇对我等胃口。愿以此回礼换取洛神佳酿,还望陛下恩准。” 杨恪眯了眯眼,脸上笑意更浓。 沈兮瑶之前所说的话应验了! 果然有想要酒,而不要回礼的,这不就省下了嘛。 杨恪心中高兴,面上却装模作样的沉吟了片刻。 “准!” “多谢陛下。” 孟常洵也蹦了出来。 “陛下,外臣也有个不情之请。” 不等回话,一旁的孟常洵开口了。 “外臣愿以陛下所赐回礼,换取洛神的酿造方式。” 李匡有些不满的横了孟常洵一眼,压低了声音:“福王,你倒是好打算。” “嘿嘿嘿……老夫也是为了你们好。洛京到金城路途遥远,相对的我们蜀国与你们很近嘛。” “哼!” 杨恪没有理会二人的私语,轻咳了一声。 “此方乃是冀北侯府所献,福王想要可去找冀北侯。” “呃……多谢陛下指点。” 孟常洵有些不满,却也不管表现出来。 陈瑞元见秦蜀两国之人都不在言语,才越众而出。 “拜见陛下。” 虽然楚国刚到的时候,杨恪就接见过陈瑞元,之后又见召见过两次。可现在,看着陈瑞元,杨恪不免想起原来的山阳侯陈天武,眼神还是有些复杂。 “免礼。” 陈瑞元低眉顺目从袖中取出礼单,恭恭敬敬的高举头顶。 “南楚为陛下献上贺礼,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恪嗯了一声,照例有小太监接过礼单,常迶就准备宣读回礼。 “慢!” 殿内大魏君臣听到这声音都有些头疼。 杨恪敛去笑容喝道:“胡世昌,你几次三番挑衅于朕,真以为朕不敢斩你!” “呵呵,陛下当然敢杀我了。只不过我确实有事启奏。” “讲!” 胡世昌有些痞里痞气的歪着脖子看着高台之上的杨恪。 “陛下不打开礼单看看我们送的东西吗?可都是好东西啊。羊脂玉佛坐像一座,高三尺二寸。佛像胸口中的卍字,与佛掌中金翅大鹏的黄色,乃是玉石本身颜色,精雕细刻而成,价值连城。” 杨恪听着胡世昌所言,也拿起了楚国的礼单,打开看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也大为惊异。 礼单上不止这一尊佛像,还有一座七尺高的血珊瑚树,鸽子蛋大小的走盘珠二十四粒,此外还有也一批典籍。相比这些,其他的丝绸那些就不值一提了。 “怎么样?大吃一惊吧!” 胡世昌嘴角挂着一丝蔑笑,环视全场。 杨恪额角都快绷出十字筋了。 “如果我说我楚国也不要回礼了,你们那些东西少爷我还看不上,我只要你那洛神的酿造方法,不知陛下给是不给。” 胡世昌有些轻佻,有些玩笑的语气说道。 杨恪的眼眉有些往起立了,咬着后槽牙说道:“朕说过,那是冀北侯府的东西,想要找冀北侯去。” 胡世昌混不在意的笑了笑。 “那算了。你们大魏的女官彪悍的很,我可惹不起。” 大魏的君臣以为这事就结束了,杨恪也压了压火气。 陈瑞元也低声出言呵斥。 “胡世昌,这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胡世昌轻哼一下,理都没理陈瑞元。 “我说了,回礼就不必了。不过我有个条件。大魏臣子给你献上的所有贺礼中,呃,价值超过我的就不说了,估计也没人敢给你送上一大笔财物。不是我小瞧你们,就算是敢,也送不出来。 这样,贺礼中只要是新奇的,我没见过的东西,就算你们赢。回礼我分文不要。可你们要是输了,回礼我照样不要,不过你要把江都划给我楚国。” “啪!” 还不等杨恪有所反应,鲁王拍案而起。 “休想!” 胡世昌顺着声音望去,突然楞了一下,嘿嘿笑着指了指鲁王身后,又开口。 “或者把那美人送我也行。” 胡世昌看到的,正是鲁王身边的竹安郡主。 “啊呸!你算什么东西,想的倒挺美,也不照照你自己,我儿女岂是你能惦记的?” 胡世昌轻浮的笑笑。 “原来还是位郡主。那算了,区区郡主还配不上少爷我。” “你……” 竹安伸手拉住怒火中烧的父亲。 “父王息怒。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杨恪也出言安慰。 “鲁王稍安,此事朕来处理。” 说完,扭头看向胡世昌。 “朕若是不赌呢?” 胡世昌摊摊手。 “那我倒要看看,大魏能给回我们什么样的回礼,抵得上我们这些贺礼。” 胡世昌多言非虚。此前赐予蜀国和后秦的回礼,价值远大于蜀国和后秦进贡的贺礼。而对于南楚来说,就算赐回的礼物与南楚所送价值相当,最少也得上百万贯,现在大魏国库空虚,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更何况为彰显大国气度,赐回的礼物都要一般来说超出所献礼物的价值。 杨恪眯着眼睛。 “朕要是不给呢?” 胡世昌嗤笑一声。 “无所谓!不过,陛下的名声在天下可就会……” 面对胡世昌的步步紧逼,杨恪拧着眉头咬牙道:“好。”。 “陛下!” “父皇!” 殿内皇子宗亲们站起来纷纷出言,准备劝阻。 杨恪一抬手阻止所有人说话。 “朕还有文武百官,朕相信他们不会让朕失望。常迶,继续。” “等一等。” 王维仁走了出来。 “此等有趣之事,我蜀国也参与一下。福王殿下你说呢?” 孟常洵刚要说话,就感觉后背发凉,浑身汗毛直竖。跟着感觉看过去,鲁王满眼戾气的盯着自己,孟常洵一个哆嗦,把头缩了回去。 “此事,我蜀国不参与。你所做一切与蜀国无关。” 后半句是对王维仁说的。 王维仁嗤笑一声,有所不满。 “那好,那我王家就出五十万贯,与胡兄同样的方式打赌,输了五十万贯是你大魏的。赢了嘛,我也不要什么地盘,这位郡主送给我就好。” 说着指了指竹安。 没办法,竹安郡主今日确实惊艳了一把,抢了所有女眷的风头。 “李兄不参与一下吗?” 李匡傲然而立,没有接王维仁的话,而是开口道:“此事空口无凭,不立个字据吗?” “好好!多谢李兄提醒。” 王维仁拍手叫好。 杨恪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好字来。 “常迶,立字据。” 常迶暗叹一声,到一边去写字据去了。 紫宸殿上气氛有些紧张,大魏宗室,后宫的皇后嫔妃都对三国使团怒目而视。 不多时,常迶捧着几张字据上前。 杨恪看了看,“砰砰”几声盖好大印,甩下书案。自有小太监送到胡世昌和王维仁手中。 等两人也都签字画押,所有事情都做好了,李匡转过头对李子康说道:“此事和几天前中秋宴上的事情好像呐。” 说话声音不大,似是李匡特意压低了一些,可也让殿内之人听了个清楚。 “李兄切不可胡言。” 王维仁有些心惊,出言斥道。 杨恪面色也缓和了一下,吩咐道:“继续!” 常迶一脸为难,只能惴惴的躬身称是。 “宣宰相褚如朋觐见!” 第四十七章 事前准备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色开始慢慢变黑,殿内也点亮了灯光。 紫宸殿中大魏群臣越来越多,可也越来越焦躁。 进入大殿的人已经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一点儿也没让胡世昌失望,全都被他料中了。百官送上的贺礼,大多都是一些书画,典籍。武将们送的是刀枪兵器,还有几个有些文采的,干脆自己写了篇赋就送上来了。 不仅是殿内,殿外广场上的人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可他们更没办法。 现在还在广场上等候的都是一些五品的小官儿来了,家资更不富裕。所准备的更是一些寻常之物。 沈兮瑶也在这其中。想起穆建明所准备的事物,沈兮瑶暗暗松了口气,幸亏没有选择自己准备的那一份。 随着常迶的传唤,沈兮瑶和一干常侍走进大殿。行过礼后,常侍们开始依次祝寿并献上贺礼。 在这些人里,沈兮瑶年纪最小,晋升常侍的时间也是最晚的。所以她是排在最后的。趁着这个空隙,沈兮瑶偷偷打量殿中。 殿内楚国使团绝大部分人面带喜色,只有陈瑞元尴尬的不知所措。 后秦使团众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蜀国中忘了叫什么名字的华服公子也是满面春风的样子。蜀国正使那位胖胖的亲王一脸肉疼又不敢反抗的样子颇为滑稽。 反观大魏群臣,脸上都是一片急色甚至带有一丝绝望。 只有皇帝陛下、大皇子、褚相、成尚书几人面色还显平常,甚至他们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居然感觉他们都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们是有多相信自己。 不! 他们是有多相信那穆建明! 想到这,沈兮瑶居然有些吃错。 洛京城的街道上现在热闹非凡。朝廷特意下旨取消了今日的宵禁。 沿街做小买卖的摊贩一家挨着一家,街上男男女女的游人更多。 这其中却有三辆马车有些特别,似乎有意的避开所有人,哪儿人少走哪。 七拐八绕的,车队停到了一座府宅的后门。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身影。借着这辆马车和府宅的门上挂着的灯笼,能看出似乎是个男子的身影,玉制发箍束着高高的马尾。 人影正准备整理整理衣衫,忽然从门洞的阴影处跳出一个女子,一把抱住那人影,头依靠在人影的肩膀上,略带些惊喜。 “你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想你。” 那人影有些嫌弃的推开女子的脑袋。 “芸香,你有病吧。中元节才见过面,到现在也不过也一个多月的时间。” 芸香不死心的又贴上来。 “那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离开的次数屈指可数。” 又被推开。 “呸。我看你不是想我,你是想男人了。我去跟小姐说说,早点把你许配出去得了。” “那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你这一身男子装扮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面上又是丰神俊朗的,哪家女子看了不心动的。唉,在外面有没有遇到过对你心动的女子?” 芸香好奇的打问,然后借着灯笼的亮光,居然看见芸秀有些脸红。 “还真有?” 芸香有些惊诧的问道。 芸秀有些羞恼,在芸香丰盈的臀儿上打了一巴掌。 “周叔还在呢瞎说什么。再说你还不赶快带我们去,眼看天黑了,小心误了小姐的事情。” “哎呀!” 芸香小脸红红的,嗔怒地看着芸秀。双手背在身后捂着被打的地方。 “我一定要告诉小姐你欺负我,让小姐替我做主。” 芸香一昂头,傲娇的哼了一声。 芸秀噘着嘴,有些不满的登上马车,钻进车厢。随后又探出个脑袋,冲着车夫甜甜一笑。 “周叔。” 周禄抬起头,也冲芸香笑了笑。 “香儿姑娘出落的更漂亮了。” “嘻嘻。周叔,我跟你说……啊!” 还没等芸香说什么,马车下的芸秀屈指在芸香的额头弹了一下。 “还不赶紧带路。” 芸香委屈巴巴的捂着额头,色厉内荏。 “李芸秀,你等着。我一定会告小姐你欺负我。让小姐打你板子。” 芸秀斜了芸香一眼,单手撑住车板,坐在了马车上。 看着芸秀上车,芸香惊呼一声,从心的钻进车厢里,嘟囔着:“去宁安寺,竹安郡主也会派人在那里接应。” 芸秀没有钻进车厢中,只是学着周禄的样子,坐在车厢外的车板上,把腿放在车辕上,微微一笑。 “周叔走吧。还是要躲着点儿人,躲着点儿灯火。” 周禄点点头,赶着马车向前。 两刻钟之后,车队抵达宁安寺。 宁安寺是洛阳城中最靠近皇宫的寺院。而且宁安寺前也有一片广场,场地开阔,周围并无民居。 芸秀和周禄分别下了马车环视四周,满意的点点头。 “此地和小姐信中叮嘱的条件完全符合,场地开阔,周围也没有房屋。就算有落下的烟火,也不会引燃民房。” 芸香也下了马车,四处寻找着什么。 这时有几人走过来,领头的人行礼道:“可是冀北侯府中人?” 芸香福了一福。 “正是。” “在下王犀,乃是鲁王府中之人。” 说着取出腰牌递给芸香。 “郡主吩咐我等在此等候,听从几位的安排,有什么安排还请几位讲来。” 芸香撇了一眼芸秀,以眼神示意。 芸秀轻咳两声,往前迈了一步。 “一会儿你派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之后会有人教你们如何做。不过整个过程中切记一点:灯笼火把只能远远的照着,不能近前。” “明白了。” 王犀点点头一挥手,身后的几人向后边的马车走去。 “周叔,你带他们去。” 周禄点头,也往后走去。 后边的两辆马车拉的都是货物,车上没有挂任何照明的东西。几人摸黑搬着一箱箱东西,往芸香、芸秀、和王队正跟前走去。 王犀手里挑着个灯笼,身后还有二人举着火把。 芸秀赶忙喝止。 “站那不要动。” 说着扯着王犀又后退了几步。 王犀不色有些不善,皱着眉斜了芸秀一眼。却压制了一下,也开口呵斥。 “忘了刚刚这位姑娘是怎么说的吗?” “这位王管事,并非是我小题大做,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似乎察觉出王犀的心思,芸秀出言解释了一句。 “周叔,拜托了。” 远处周禄嗯了一声。 芸香眨着眼睛看着芸秀,凑过去悄悄说到:“看不出来,在外边闯荡半年变化挺大嘛。” 换来的又是芸秀傲娇的哼的一声。 紫宸殿上,宫女们正端着托盘穿梭如织。 殿内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开始摆放各色菜式,大魏群臣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喝。 胡世昌站起来胡乱的打断正在贺寿的一位大魏官员。 “到此为止吧,再拖延时间也没有意义。” 不等杨恪说话,杨敏之先站了起来。 老头面沉似水,压制着怒火和声音。 “胡世昌,可识得老夫?” 胡世昌斜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站着的老人。 “刚刚听过名讳,不过不认识。” “胡淳慎是你什么人?” 胡世昌收起来一丝不恭,有些认真的回答。 “那是家祖。” “嗯。胡淳慎曾称我一声师兄。” 胡世昌闻言整理了下衣冠,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见过杨祖父。” 杨敏之坦然受之。 “嗯。老夫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吧。就算你祖父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 胡世昌呵呵的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又猛的收住。 “怎么?知道赢不了,又想谈情分了?敬你,称你一声祖父,不敬你,你又算是什么。家国大事,岂容私情而止。倚老卖老,这道理都不懂?” “你……你……” “我什么我。还我祖父在你面前也不敢如此,正是因为他们不敢,所以才是我来。” “杨爱卿,你先坐下消消气,不必理会他。” 眼看杨敏之气灌顶梁,杨恪忙出言劝住了杨敏之。 大魏群臣既有同仇敌忾,又有些怜悯的看着已逾古稀的杨敏之。 杨敏之从小读圣贤之书,访名师。出仕之后,处处显示君子之风,礼让于人,提携后辈。就这样一个人,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被气的不轻。 “怎么,还不死心?” 听出杨恪语气中的平和,胡世昌又看向高台之上的杨恪。 杨恪理都没理胡世昌,看向大殿后方还站成一排,有些不知所措的几位常侍。 “其他几人都略过吧,沈常侍。” 沈兮瑶连忙躬身。 “不知你给朕带来了什么。” 褚如朋、成康铭也都看着沈兮瑶。 沈敖瞪大眼睛,面露急色。 沈兮瑶准备了什么,他还不清楚么。跟自己准备的差不多,都是封地内的一些特产。自己的贺礼都不行,她能有什么,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 沈敖想着就准备起身告罪。不想沈兮瑶已经先开口了。 “定不叫陛下失望。” 胡世昌等人也看向沈兮瑶。 第四十八章 三样贺礼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色开始慢慢变黑,殿内也点亮了灯光。 紫宸殿中大魏群臣越来越多,可也越来越焦躁。 进入大殿的人已经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一点儿也没让胡世昌失望,全都被他料中了。百官送上的贺礼,大多都是一些书画,典籍。武将们送的是刀枪兵器,还有几个有些文采的,干脆自己写了篇赋就送上来了。 不仅是殿内,殿外广场上的人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可他们更没办法。 现在还在广场上等候的都是一些五品的小官儿来了,家资更不富裕。所准备的更是一些寻常之物。 沈兮瑶也在这其中。想起穆建明所准备的事物,沈兮瑶暗暗松了口气,幸亏没有选择自己准备的那一份。 随着常迶的传唤,沈兮瑶和一干常侍走进大殿。行过礼后,常侍们开始依次祝寿并献上贺礼。 在这些人里,沈兮瑶年纪最小,晋升常侍的时间也是最晚的。所以她是排在最后的。趁着这个空隙,沈兮瑶偷偷打量殿中。 殿内楚国使团绝大部分人面带喜色,只有陈瑞元尴尬的不知所措。 后秦使团众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蜀国中忘了叫什么名字的华服公子也是满面春风的样子。蜀国正使那位胖胖的亲王一脸肉疼又不敢反抗的样子颇为滑稽。 反观大魏群臣,脸上都是一片急色甚至带有一丝绝望。 只有皇帝陛下、大皇子、褚相、成尚书几人面色还显平常,甚至他们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居然感觉他们都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们是有多相信自己。 不! 他们是有多相信那穆建明! 想到这,沈兮瑶居然有些吃错。 洛京城的街道上现在热闹非凡。朝廷特意下旨取消了今日的宵禁。 沿街做小买卖的摊贩一家挨着一家,街上男男女女的游人更多。 这其中却有三辆马车有些特别,似乎有意的避开所有人,哪儿人少走哪。 七拐八绕的,车队停到了一座府宅的后门。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身影。借着这辆马车和府宅的门上挂着的灯笼,能看出似乎是个男子的身影,玉制发箍束着高高的马尾。 人影正准备整理整理衣衫,忽然从门洞的阴影处跳出一个女子,一把抱住那人影,头依靠在人影的肩膀上,略带些惊喜。 “你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想你。” 那人影有些嫌弃的推开女子的脑袋。 “芸香,你有病吧。中元节才见过面,到现在也不过也一个多月的时间。” 芸香不死心的又贴上来。 “那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离开的次数屈指可数。” 又被推开。 “呸。我看你不是想我,你是想男人了。我去跟小姐说说,早点把你许配出去得了。” “那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你这一身男子装扮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面上又是丰神俊朗的,哪家女子看了不心动的。唉,在外面有没有遇到过对你心动的女子?” 芸香好奇的打问,然后借着灯笼的亮光,居然看见芸秀有些脸红。 “还真有?” 芸香有些惊诧的问道。 芸秀有些羞恼,在芸香丰盈的臀儿上打了一巴掌。 “周叔还在呢瞎说什么。再说你还不赶快带我们去,眼看天黑了,小心误了小姐的事情。” “哎呀!” 芸香小脸红红的,嗔怒地看着芸秀。双手背在身后捂着被打的地方。 “我一定要告诉小姐你欺负我,让小姐替我做主。” 芸香一昂头,傲娇的哼了一声。 芸秀噘着嘴,有些不满的登上马车,钻进车厢。随后又探出个脑袋,冲着车夫甜甜一笑。 “周叔。” 周禄抬起头,也冲芸香笑了笑。 “香儿姑娘出落的更漂亮了。” “嘻嘻。周叔,我跟你说……啊!” 还没等芸香说什么,马车下的芸秀屈指在芸香的额头弹了一下。 “还不赶紧带路。” 芸香委屈巴巴的捂着额头,色厉内荏。 “李芸秀,你等着。我一定会告小姐你欺负我。让小姐打你板子。” 芸秀斜了芸香一眼,单手撑住车板,坐在了马车上。 看着芸秀上车,芸香惊呼一声,从心的钻进车厢里,嘟囔着:“去宁安寺,竹安郡主也会派人在那里接应。” 芸秀没有钻进车厢中,只是学着周禄的样子,坐在车厢外的车板上,把腿放在车辕上,微微一笑。 “周叔走吧。还是要躲着点儿人,躲着点儿灯火。” 周禄点点头,赶着马车向前。 两刻钟之后,车队抵达宁安寺。 宁安寺是洛阳城中最靠近皇宫的寺院。而且宁安寺前也有一片广场,场地开阔,周围并无民居。 芸秀和周禄分别下了马车环视四周,满意的点点头。 “此地和小姐信中叮嘱的条件完全符合,场地开阔,周围也没有房屋。就算有落下的烟火,也不会引燃民房。” 芸香也下了马车,四处寻找着什么。 这时有几人走过来,领头的人行礼道:“可是冀北侯府中人?” 芸香福了一福。 “正是。” “在下王犀,乃是鲁王府中之人。” 说着取出腰牌递给芸香。 “郡主吩咐我等在此等候,听从几位的安排,有什么安排还请几位讲来。” 芸香撇了一眼芸秀,以眼神示意。 芸秀轻咳两声,往前迈了一步。 “一会儿你派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之后会有人教你们如何做。不过整个过程中切记一点:灯笼火把只能远远的照着,不能近前。” “明白了。” 王犀点点头一挥手,身后的几人向后边的马车走去。 “周叔,你带他们去。” 周禄点头,也往后走去。 后边的两辆马车拉的都是货物,车上没有挂任何照明的东西。几人摸黑搬着一箱箱东西,往芸香、芸秀、和王队正跟前走去。 王犀手里挑着个灯笼,身后还有二人举着火把。 芸秀赶忙喝止。 “站那不要动。” 说着扯着王犀又后退了几步。 王犀不色有些不善,皱着眉斜了芸秀一眼。却压制了一下,也开口呵斥。 “忘了刚刚这位姑娘是怎么说的吗?” “这位王管事,并非是我小题大做,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似乎察觉出王犀的心思,芸秀出言解释了一句。 “周叔,拜托了。” 远处周禄嗯了一声。 芸香眨着眼睛看着芸秀,凑过去悄悄说到:“看不出来,在外边闯荡半年变化挺大嘛。” 换来的又是芸秀傲娇的哼的一声。 紫宸殿上,宫女们正端着托盘穿梭如织。 殿内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开始摆放各色菜式,大魏群臣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喝。 胡世昌站起来胡乱的打断正在贺寿的一位大魏官员。 “到此为止吧,再拖延时间也没有意义。” 不等杨恪说话,杨敏之先站了起来。 老头面沉似水,压制着怒火和声音。 “胡世昌,可识得老夫?” 胡世昌斜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站着的老人。 “刚刚听过名讳,不过不认识。” “胡淳慎是你什么人?” 胡世昌收起来一丝不恭,有些认真的回答。 “那是家祖。” “嗯。胡淳慎曾称我一声师兄。” 胡世昌闻言整理了下衣冠,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见过杨祖父。” 杨敏之坦然受之。 “嗯。老夫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吧。就算你祖父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 胡世昌呵呵的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又猛的收住。 “怎么?知道赢不了,又想谈情分了?敬你,称你一声祖父,不敬你,你又算是什么。家国大事,岂容私情而止。倚老卖老,这道理都不懂?” “你……你……” “我什么我。还我祖父在你面前也不敢如此,正是因为他们不敢,所以才是我来。” “杨爱卿,你先坐下消消气,不必理会他。” 眼看杨敏之气灌顶梁,杨恪忙出言劝住了杨敏之。 大魏群臣既有同仇敌忾,又有些怜悯的看着已逾古稀的杨敏之。 杨敏之从小读圣贤之书,访名师。出仕之后,处处显示君子之风,礼让于人,提携后辈。就这样一个人,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被气的不轻。 “怎么,还不死心?” 听出杨恪语气中的平和,胡世昌又看向高台之上的杨恪。 杨恪理都没理胡世昌,看向大殿后方还站成一排,有些不知所措的几位常侍。 “其他几人都略过吧,沈常侍。” 沈兮瑶连忙躬身。 “不知你给朕带来了什么。” 褚如朋、成康铭也都看着沈兮瑶。 沈敖瞪大眼睛,面露急色。 沈兮瑶准备了什么,他还不清楚么。跟自己准备的差不多,都是封地内的一些特产。自己的贺礼都不行,她能有什么,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 沈敖想着就准备起身告罪。不想沈兮瑶已经先开口了。 “定不叫陛下失望。” 胡世昌等人也看向沈兮瑶。 第四十九章 烟花初绽 赔回礼的话,国库被搬空了都不够。而且之后还有一系列的影响。有些衙门无法正常运转,军队缺少粮饷,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而且上午刚发出轻徭薄赋的圣旨,就得推翻了。朝令夕改也没有这么快的。 这一切都需要有人背锅。他褚如朋就是最好的人选。 大魏官员也是义愤填膺,年轻一辈更是不顾场合一个个的口吐芬芳。胡世昌、吴立锦、徐良秋、王维仁以楚蜀两国使团的人都傻了。谁说魏国年轻一辈学问不行的,他们发现骂人居然可以有如此多的词汇,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过了一会儿,杨恪轻咳了一声。 常迶听到声音,才大声呵斥。 “肃静!” 殿内的才慢慢安静下来。 “沈常侍。” 杨恪轻轻叫了沈兮瑶一声。 “陛下。” 刚刚的事情,沈兮瑶对两国也有些不满。冷着脸,剑眉上挑,双眸冰冷。现在听到杨恪叫她,沈兮瑶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我的第三样贺礼还请诸位移步殿外。” “哦?这是为何?” 杨恪也有些不解。 “微臣还准备了一样东西,只有在外边才能看到。” “好,诸卿随朕到殿外一观。” 说着率先起身,往殿外走去。 使团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沈兮瑶还有什么手段。 大魏群臣则跟在杨恪身后,按照顺序走到紫宸殿外的广场上。 沈兮瑶躬身行礼。 “请陛下赐弓箭一用。” “准。” 当下便有羽林卫送来弓箭。 沈兮瑶检查了一下。 “请换一只响箭。”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兮瑶。 片刻之后响箭送到。 沈兮瑶摸了摸荷包,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送上弓箭的羽林卫士卒。那士卒倒也聪明,从拇指上褪下韘,递给沈兮瑶。 沈兮瑶试了一下这枚韘,太大了些,根本控不住弦。 羽林卫士卒莫名有些激动,有机会能在皇帝及众大臣面前显露一下箭术也是好的。 谁曾想沈兮瑶把韘递还给那名士卒后,居然直接无名指和中指叠在一起,压在拇指指根。拇指和食指捏住箭尾,把箭扣在弦上。弓步站好,前把推泰山,后把拽弓弦,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吱!” 响箭带着其特有的尖啸声破空而去。 所有人东仰着头,目光追随着响箭的声音而去。 片刻之后,正当人们满脸诧异的收回目光,准备询问沈兮瑶到底做什么的时候。 夜空中一抹亮光穿上云霄,随之裂成无数绚丽的星光。红色、黄色、绿色、紫色。组成一朵艳丽的花朵。 紧跟着有如闷雷的声响才传入人们的耳中。 就此开始,夜空中光耀闪烁,隆隆声不绝。 皇宫之中。 整个洛京城中。 所有人的人都昂首望天,忘记了要做的事情。在这一刻,整个洛阳京城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从未见过的美景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宁安寺已经被烟花的亮光照如白昼,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双手捂着耳朵,仰望夜空中的绚丽光彩。 王犀额头冷汗直冒。 芸香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的昂着头。 芸秀和周禄则是早有准备,耳朵上塞着耳塞,目光中激动、欣喜之色难掩。 皇宫之中,除了烟花炸裂时的隆隆之声,再无其他声响。 盏茶功夫之后,夜空重归寂寞。可所有人仍保持着昂首的姿势如木雕泥塑般呆立不动。 终于有人发出了第一声感慨,其他人才宛如活过来一般。偌大的广场上声如鼎沸。 大魏君臣的脸上都是激动兴奋的神色。 事不关己的后秦、蜀国众人一脸的震撼。 楚国众人认命般的沉寂。 王维仁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沈兮瑶也是一副惊讶、震撼的神色。 穆建明留给她的纸上就写了十三个字:“第三项名为烟花,燃放时很好看。” 这是好看吗? 以沈兮瑶可怜的学识,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在沈兮瑶看来,称一声神迹、祥瑞都不为过。 重回殿内,待所有人归座,杨恪迫不及待的问到:“沈常侍,那是何物?” 沈兮瑶正要回答,突然福至心灵。 “还是请胡副使来说吧。” 所有人又都看向胡世昌等人。 褚如朋笑吟吟的跟身边的沈敖低声说道:“好一个杀人诛心。” 沈敖有些不悦的瞟了一眼褚如朋。 “我孙女可没那么多弯弯绕。” 胡世昌先是狠狠瞪了沈兮瑶一眼,然后一脸颓然的看了看吴立锦和徐良秋。两人都是一副不甘之色。之后又狐疑的在蜀国使团中找了找,最后回过头才在殿外的广场上看见仍瘫软在地的王维仁。 胡世昌摇了摇头 “不知。” 大殿之上一片欢呼声。 常迶有些皱眉,刚走前两步。杨恪笑呵呵叫住常迶摆了摆手。 “那……” 有性急的官员出声。 胡世昌收起所有情绪,很光棍的承认。 “是我们输了,这东西确实是我未见过的新奇之物。” 大魏群臣兴奋异常。 南楚终于认输了。 所有人都放下心中的纠结,笑逐颜开。却也顾忌场合,不敢再大声呼喊。 大魏不但不用被搬空国库,还能狠赚一笔,毕竟王家那里可是还有五十万贯,大魏朝廷能宽松一段日子。 间胡世昌已经认输,沈兮瑶转身对杨恪行礼,回答杨恪的问题。 “陛下,那唤做烟花。” 孟常洵急急忙忙的挑出来 “沈常侍,此物可买予我等?” 沈兮瑶想了想穆建明的叮嘱,摇摇头。 “此物制作艰难,极难量产,是以不能贩卖。” 沈兮瑶却不知,这一句话也打消了杨恪的一些念头。 杨恪看了一眼常迶,常迶会意,提高声音。 “来人,重摆宴席。” 宫女们排成一列,如流水般将上前,将所有人面前的桌上已经凉了的残羹撤走,重又摆放了新的菜肴。 乐府的乐师奏响的乐曲,羽衣霓裳的优伶们,汇聚到大殿中央,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开始翩翩起舞,开始了真正的晚宴。 场面一时间恢复了祥和。 竹安郡主起身,行礼到:“皇叔,该侄女献上贺礼了。” 杨恪也想起来了。 宴会之初竹安就说过要在宴会时献上贺礼。 “对,对,对。那朕就看看,你给皇叔准备了什么。” 竹安郡主走到一边,吩咐了一声。 片刻之后,十几名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竹安从一名宫女手中接过托盘,走到杨恪的桌前,跪坐下来,把一只钵碗,放在杨恪面前。 杨恪看了看,钵碗中竖着一只花苞。 竹安又拈起一把小壶,冲着花苞当头浇下。 花苞随着水流渐渐盛开,一朵莲花在杨恪面前绽放。 竹安放下小壶,微微一礼。 “请皇叔品尝。” 其他十几名宫女有样学样,分别为褚如朋、成康铭等几位大魏重臣,鲁王等几位宗室亲王,以及三国使团的正副使者操作一番。 杨恪抬眼看了看桌前的竹安郡主,抓起一把银制小勺,在钵碗中轻轻搅动几下,才舀起一勺不见半点油花,清亮如水的汤汁,送入口中。 杨恪眼前一亮,又夹起一片菜轻轻咀嚼。 “这菜清鲜淡雅,香味浓厚,入口清香爽口,不油不腻。好好!几位爱卿,一起尝尝。哦,几位使臣也一起请用。” 有资格享用美味的大魏诸公纷纷动手,其他的朝臣只能眼巴巴的抻长脖子,艳羡的看着那几人一边赞不绝口,一边风卷残云。 李匡和孟常洵毫无负担的吃吃喝喝,还不是交头接耳品评一番。 “此菜叫什么名字?” 杨恪舀着汤水,问面前的竹安。 竹安郡主笑了一下。 “原先的名字有些直白,我称其为出水芙蓉。” 杨恪点点头。 “嗯,好名字。” 又喝了一勺便不再去动。 竹安再次起身,又有一队宫女走进来。 竹安照例接过一只托盘,把一只盘子放在杨恪面前。 “这道菜名为花开富贵。” 杨恪看去,三朵大小不一绽放开的牡丹花错落的摆放在盘中。 “好!” 光看菜的卖相,杨恪就开口叫好。夹起一片花瓣送入口中,酥脆的口感袭来,让杨恪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等竹安行礼退下之后,杨恪笑呵呵的问。 “这两道菜胡副使可曾见过?” 大殿上一片哄笑之声。 胡世昌看着面前的一盘一钵,咬牙切齿的握了握拳,却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曾见过。” 杨恪哈哈大笑。 “看来就算没有沈常侍,你们也还是赢不了。” 大魏群臣闻言,又是一片大笑。 只有两人是例外。 竹安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沈兮瑶,沈兮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还有一人哆哆嗦嗦的取出手帕,不停的擦拭头上的冷汗。正是光禄少卿许渊。 他现在已经知道,当日沈兮瑶安排张尘找庖丁,就是为了教授这两道菜。 见许渊这般模样,一旁还有人关心的询问:“许少卿这是怎么了?” 许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尴尬的回应。 “哦。许是酒喝的多了些。” 第五十章 情景再现 应对完一旁同僚的关心,许渊有些怨毒的看向沈兮瑶。 今日这两道菜要是光禄寺献上,少不了大笔的封赏,搞不好自己还能加官进职,却让沈兮瑶教给竹安郡主。不仅功劳捞不到,说不定还会被论罪。 武人的直觉是敏锐的。 和竹安郡主打完招呼,沈兮瑶就感觉又不善的目光看着自己。迅速扫视了一下大殿,沈兮瑶马上就发现了目光阴毒的许渊。 沈兮瑶皱皱眉,恍然大悟。想起了关于此人的事,轻哼一声不再理会。 一直瘫坐在殿外的王维仁,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连滚带爬的起身,冲进大殿。 也顾不上场合不场合,礼不礼的了,冲到胡世昌近前。 “胡兄,救我。” 王维仁沙哑着嗓子哀求。 胡世昌也有些头疼。 五十万贯。 对于躲过十几年前那场变故的胡家来说,自然是拿的出来的。说不上伤筋动骨,但却是要费一番功夫。王维仁毕竟也算自己这一边的,帮着自己对付大魏才搭上这五十万贯。自己要是不要管的,以后谁还肯给自己办事。 可是,五十万呐! 王维仁见胡世昌不说话,又把头转向孟常洵、 “福王殿下,还请看在家父、家祖的面子上,救我!” 孟常洵轻咳了一声,坐在座位上扭动着身子。 “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蜀国不参与。现在也不好来帮你呐。” 王维仁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平日里,福王总是找借口去王家,与父亲名为谈经论道,实际上却搜刮走不少好东西。而且每年的年节,王家都要送上价值不菲的礼物。现在自己求他帮忙,他却躲得远远的。 见蜀国皇室不管此事,胡世昌只能出声。 “王兄不必担心,此事因我而起,我胡家不会不管你的,等我们回去了再商量,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多谢,多谢胡兄。” 胡世昌没有理会王维仁的道谢,瞅了瞅满脸笑意的杨恪,又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沈兮瑶,微微眯了下眼睛,端起酒杯走到殿中。 “我敬陛下一杯。大魏不愧是占据中原大地,人杰地灵,只是一女子就有如此表现,我们心服口服。” 此话一出,褚如朋、成康铭、沈敖几人脸色都变了。 捧杀! 这才是杀人诛心! 大魏群臣眼中,沈兮瑶接连两次为魏国挽回颜面。敬佩的人肯定有。但更多的是羡慕妒忌的人。现在不说什么,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说什么。一旦皇帝听的多了,沈兮瑶今后就难以继续为官。 先不说沈兮瑶的着一身才学是怎么来的,可这一身才学对于大魏是极有用的。沈兮瑶的作用在朝中才能发挥到最大,而皇帝一旦有了戒心,这一身的才学就废了。 好毒啊! 褚如朋、沈敖两人抢着出列,准备提沈兮瑶说话。 杨恪却抬起手阻止了二人,冷冷看了胡世昌一眼。 “这种反间计就不要拿出来用了。” 胡世昌低头行了一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兮瑶也想明白了胡世昌话里的意思。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慢慢爬满冰冷。 她还想这振兴沈府,得穆建明的帮助已经有了不错的开始。胡世昌的这话如果真起了作用,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此后,宴会终于走入正轨,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景象,一直到宴会结束再没有事情发生。 鸿宾馆内,楚国使团居住的院落里。 一干下人如鹌鹑般全都站在院门口处,看着主屋窗纸上映出的不停走动的影子,不时还有瓷器砸在地上粉碎的声音。每当听到这种声音,人们都不由自主的缩下脖子。 徐良秋、吴立锦和依依并排站在屋门前。 依依娥眉微蹙,婀娜地往前走了几步转回身,看着徐吴二人。 “所以,这次又是那位沈常侍坏了你们的事?” 徐良秀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就是她。” 想起那天在鸿宾馆门口偷瞄自己胸口的女子,再与他们所说的一对比,依依的朱唇不由的向上弯了一弯。 “此人真乃奇女子。奴家好生敬佩,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 “依依姑娘,你还敬佩她?这就有点儿涨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了吧。” 吴立锦有些不满对沈兮瑶的态度。 依依轻哼一声。 “你们的锐气还要我来灭吗?早就让人家踩在脚下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房门“吱呀”一声,胡世昌面色阴沉的走出来,瞟见院门口聚集的人群。 “看什么看。滚滚滚,都给我滚。” 下人们作鸟兽散,一下子就都不见了踪影。 “公子你怎么样。” 依依关切的询问着。 胡世昌长出了口气轻哼了一声。 “没什么。些许东西少爷我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口气我咽不下。依依,你派人给我查一下这个沈兮瑶。” 依依嫣然一笑。 “此事奴家已经做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几张纸递给胡世昌。胡世昌接过,一边翻看一边倾听依依的叙述。 “此人在一月前突然被加封为常侍,从军中调到文官,具体原因没有查到。之后负责主持洛神酒的酿造。因是女子身份,极少参加洛阳学子的文会诗会等,只与鲁王府、相府千金有些交往。” 纸上写的要消息要比依依说的详细的多。 胡世昌皱着眉看完沈兮瑶的所有资料。 “有没有办法废了这个人。” “当然有了,设个圈套把她引出来,派高手把她干掉不就行了。” 徐良秋毫不在意的道。 依依鄙视的看了一眼徐良秋。然后眼波流转,轻轻咬了咬丰润的红唇。 “大魏律规定女子一旦成婚,军中须退伍,入朝须辞官。公子,要不我们向大魏求个亲。” 说罢,眼珠瞟向一旁。 胡世昌顺着依依的目光看去,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胡世昌却笑了。 “好!咱们的太子殿下弱冠已久,却一直未立太子妃,正好是个机会。等她到了我们的地盘,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鲁王的銮驾上,竹安侧坐在鲁王的身旁,叙述着和沈兮瑶的交往。最后才开口:“父王,兮瑶对我有恩,而且我觉得她是能替父王报仇的关键人物。请父王一定要保住兮瑶。” 鲁王抚着跛掉的右腿,轻笑了一声。 “放心吧,你皇叔一定不会让人动沈兮瑶的。” 竹安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鲁王继续说:“能当上皇帝的,哪个是易于的?不过,你皇叔还是有些底线的。” 另一辆马车上,褚清莹伴坐在褚如朋身旁眨着眼睛看着祖父。褚如朋抚须含笑 “放心吧,沈家那丫头没事的。冀北侯可不是白给的,关键时候祖父也会出手的。” 皇宫中,杨恪右手搭在白瓷的茶盏上,回想着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可谓是跌宕起伏。 先是竹安的惊艳全场。 接着是一切都顺利进行。 之后是胡世昌的步步紧逼。 还别说,胡家这一辈儿的子孙有些能耐的,言语挤兑的大魏不得不与其比斗,之后抓住大魏的弱点穷追猛打。 再然后自己也有些绝望了。可突然听到的一个“侍”字,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再之后,沈兮瑶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先不说那烟花。就是这白瓷也让人惊艳。 杨恪又拿起手中的茶盏,看着欺霜赛雪的白瓷又细细的品味一番。 通向冀北侯府的路上。 沈家四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自有下人在前方提灯照亮。 “瑶儿。” 骑马走在前边的沈敖唤了一声。 陪在马车边上是沈兮瑶闻言,一提马缰赶上了祖父,拉下半个身位跟在沈敖身后。 沈敖轻咳了一声,周围的下人很自觉的拉开了与家主的距离。 “那些东西,都是……准备的?” 沈敖压低了声音含含糊糊的问到。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 “为何不先跟我说一声。” 沈兮瑶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沈敖有些无奈的喘了口气。从前日开始他就一直坐镇军中,家都没回,也没机会和孙女接触。 祖孙俩沉默的前行。 “那烟花是何物?” “我也不知。” 沈敖叹了口气。 “此物用于军中传信倒是方便。” 顿了一下,又问:“烧制瓷器的是哪的人?能把控住吗?” “祖父,这些我弄清楚了才能回答你。” 祖孙又陷入了沉默。 回到侯府,祖孙俩跳下马匹,等下人把马牵走。沈敖又开口道:“万寿节已过,你找个机会向陛下辞官吧。我已安排人遍访名医,定会把你治好。” 沈兮瑶没有做声,跟着姑母、婶娘默默回到后院。 刚踏进院门,一个身影就冲到近前,盈盈一礼。 “小姐,我回来了。” 声音有些哽咽,还有些发颤,一丝欢喜也夹杂其中。 “芸秀?” 眼前的芸秀与沈兮瑶半年前的印象有些差别。 许是出去见了许多世面,芸秀少了些少女的不韵世事,多了份沉稳干练的气质。 “嗯,小姐,是我。” 沈兮瑶一把抓住芸秀的手。 “快,跟我来,有事问你。” 主仆二人回到屋内,芸香已经在屋中伺候着了。 第五十一章 最终解释 “芸秀,你先告诉我这半年你都在哪里?” 芸秀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小姐应该知道,你身体里的存在了吧?” 沈兮瑶嗯了一声。 “此事是我最先发觉的。” 芸秀开始从头讲起。 芸秀说的跟芸香说的差不多,现在沈兮瑶再听这些话,已经不像第一次听那样激动了。 芸秀喝了口水,继续道:“出府之后,我就以原来李秀儿的名字到了侯爷的封地。安排侯叔带一队人马南下去寻那人要的东西,我和周叔二人走遍了几州,去寻合适的手艺人,安排他们住进洛阳京城南的老张庄。” 沈兮瑶有一丝疑惑。 “这些人都愿意跟你们走?当地官府不管吗?” “这些人中有些是不在黄册之上的,迁走相对容易。在黄册上的要难一些。实在不好办的却又必须要的人,我和周叔大多是从楚国那里寻来的。” 沈兮瑶没有再继续询问,让芸香芸秀两人都下去,摆开纸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记下来。 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把穆建明召唤出来。 等穆建明上线,左手拿的一沓纸上醒目的写着一句话:“抓紧时间,勿影响明日出现。” 看来沈兮瑶本体意识已经习惯了自己,并且开始依靠自己来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自己谋算的第一步基本达成。 看着这句话,再看看纸的厚度。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明天少不了要做一些扫尾工作。 穆建明不敢耽搁,快速浏览着沈兮瑶留下的信息,右手抓起一支笔,不时在空白的纸张上做些记录。 良久,穆建明放下纸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精彩,亏得自己提前做了些安排,不然的话,事情会怎么样真就不好说了。 沈兮瑶本体知道那把刀的来历,可选择样式时,他穆建明在唐刀和苗刀上犹豫了一番。 唐刀四制,仪障陌横。 在前世,障刀到底是怎么的存在颇大的争议,自己无法借鉴。 陌刀也没有出土的实物,到底是什么样根本没见过。可就算是见过,以现在的冶炼锻造技术,不一定能做不出来。再退一万步,即使做出来了,以大魏可怜的家底也没办法支撑大规模装备。 再说横刀,这是前世流传最广,知名度最大的刀。前世自己看过的小说里,凡是涉及到穿越者打造兵器的,十本里有八本都是横刀。 唐横刀传承自汉环首刀,直脊直刃重于破甲,确实是一把好刀。可是现在各国军队中,哪有那么多甲胄供士卒装备,绝大多数的士卒只是有一套军服而已,所以更利于劈砍切割的刀型成为首选。 苗刀托于仪刀而生,继承了仪刀的长度,使其可刀可枪。又增加了刀身的弧度,再配以适合的刀法,威力要远超现在所用的战刀。 能够提升军力的东西,当然会让皇帝开心。 至于沈兮瑶留下的疑问:天外陨铁打造的兵器为何妖魔难近? 这个梗就不方便告诉她了。 这属于自己前世儿时的回忆了。 再说白瓷。 自己刚过来的时候,也想着烧玻璃,赚大钱。 可也只能想想了。 那就话怎么说来着?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烧制玻璃,用的是纯净的石英砂。如果像小说中写的那样,用砂子烧制玻璃,最后得到的肯定是一坨绿色的琉璃化的不透明的东西。 就算使用纯净的石英砂还有一个问题是无法处理的。那就是烧制过程中的产生的气泡。 在前世玻璃的工业生产中,气泡是通过化学药剂和一定生产工艺解决的。可现在所处的时代,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铁棍搅动的方式去除气泡。 把这些都抛开不谈,烧制玻璃还要制备纯碱,也就是碳酸钠,来降低石英砂的熔炼温度。否则以现在的窑炉以及燃料发展水平,连石英砂都烧不化,还制什么玻璃。 烧制个玻璃,还得建立个基础化学体系。不是说这化学体系没用,而是耗费的时间太长了。以自己大部分都还给老师的化学知识来说,也太难了点儿。 而且做这些还需要大量的钱财做基础,虽然眼下通过自己的指点,让沈家赚到了比之前要多的钱,沈家的经济已经不是太过拮据,可离着钞能力还有很远的距离。 所以,主意还得打在瓷器上。 前世,但凡说起瓷器,就是景德镇,就是哥官汝定钧五大名窑。在一般人中会忽略一个名字,那就是开创白瓷的邢窑! 自瓷器出现以来,一直都是青瓷一统天下。直到前世北朝时,邢窑通过降低瓷土和釉料的铁含量,提高瓷窑温度的方法,烧制出打破青瓷统治地位的白瓷。在唐时发展至巅峰,与青瓷并驾齐驱。 目标有了,那就找人试呗。 幸好芸秀不负所望。 而且宴会上沈兮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白瓷真的只有一窑。 为了赶上皇帝生日,那几名工匠几窑同开,试烧了上百次,在烧制成功一窑后,就快马加鞭送到洛京。 再说烟花。 其实夜里燃放的那些烟花,放在前世那是最简单、最普通的一些烟花。颜色上也只有红黄紫绿四种颜色,因为这四种颜色的焰色反应所需要的原料,是现在这个时代最容易弄到的。 他伸出沈兮瑶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书案上,穆建明在反复思量。 如果现在就诱使枪炮等的出现,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毕竟自己从小受《三国演义》的影响,一直想看一看古代让人热血的斗将的。 就算长大后,知道在真实战争中更讲究的是排兵布阵,所谓的斗将出现的几率不多。但也好过对方刚摆好阵型,这边一通炮轰然后平趟过去的好。 好在交给李秀儿火药的配方,并不是威力最大的那种最佳配比。再加上为了能完成焰色反应,还加进去了其他东西,所以眼下还是能暂时放心的。 还是暂时让火药先发挥它在历史中原本的作用——制作烟花爆竹的原料。 等把事情都办完了,算了一下应该还没到子时,为了不影响第二天上线,就赶紧下线。 翌日,不出意外。 冀北侯府又是车水马龙,访客盈门的一天。 昨夜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洛京城。百姓已经知道冀北侯府的千金,在关键时刻又狠狠打了几国使团的脸。更不用说那场烟花,让全洛京城的百姓见到那奇幻瑰丽的一幕。也因此拜访冀北侯府的人是络绎不绝。 好在,这些都不用沈兮瑶操心。 一大早沈兮瑶就被旨意招进皇宫。 等沈兮瑶进了御书房,杨恪和褚如朋、成康铭君臣三人笑容满面的聚在一起。 他们当然高兴了,原本以为如此盛会得花一大笔钱,可没想到花费不但省了不少,还赚回来一笔,国库充盈了不少。 成康铭已经美滋滋的开始盘算起这些钱该怎么花了。沈常侍不是说过么,钱花出去才叫钱。 现在的沈兮瑶每每见到这些人就需要行礼,已经属于基本操作了。谁让她是年纪最小,辈分最小,官职最低的一个。 一通基操之后,沈兮瑶乖乖等在一边。 杨恪坐在龙书案后,面色和善的问:“兮瑶,昨夜那烟花是何物?” 不出所料,烟花是一定会问到的问题。 沈兮瑶再次行礼。 “回禀陛下,烟花可以理解成一种和爆竹差不多,但要比爆竹好的多的东西就行。” “哦?这么简单?那为何世人在此前却从来不知?” 褚如朋笑着打趣。 沈兮瑶心中一动,自己身上还有最大的一个破绽没有解决,这也许是个机会。 “这是我师傅教给我的,此前也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你师傅?” 君臣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有关沈兮瑶的所有疑问都浮上心头。 钱物经济之说。 白叠棉甲的事情。 宴会上的出众表现。 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没人问起,并不代表没人怀疑。 杨恪下令暗中调查过沈兮瑶,什么也没有查到。 沈兮瑶偷偷瞟了三人一眼,暗呼了口气。 这也是自己和穆建明商量了几次后,想到的一个办法。 穆建明通过自己展露出来的才能,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能被人接受的理由。 用穆建明的话说,皇帝这个职业的人疑心病都很重,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沈兮瑶定不会被重用,说不准还会有一些危险。所以,必须要让皇帝放心。 “你师傅是谁,现在何处?” “几年前,微臣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老道。此人学识庞杂,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他还云游四方,去过很多地方。另外他还会炼丹,昨晚的烟花就是他炼丹中无意发现的。” “那他现在在哪?可否请来?朕可以加封他为国师。” 杨恪颇为关切的问道。 沈兮瑶轻轻摇摇头。 “微臣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师傅受伤极重。本来是必死的。可是他修炼过一门很怪异的功法。只要能闭口不言就可再活几年,说不准有机会能治好伤势。只是这口气不能泄了,因此就不能说一句话。我们一直是用笔来交流的。半年以后他飘然而去,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第五十二章 冶铁秘籍 这个解释是穆建明罗列出的几个说法中,他批注为最烂,最老土的一个。 可在自己看来,却是最合理的一个解释。 先不说大魏朝廷崇尚道教。就是在世人眼中,方外之人多有奇人异士之辈,有些超越世人的能力和见识,是很合理的。 “羽化了吗?” 成康铭问到。 沈兮瑶摇了摇头。 “不知,师傅给我留书说是缘分已尽,他自行离开了。” “通过沈常侍的几次奏对不难看出此人有经纬之才。仅半年时间,就能把沈常侍教的有如此大才。哎!恨不能与此人共论天下。” 褚如朋一脸惋惜的感慨。 “那他还教了你什么?” 杨恪有些急切的问到。 “也没什么,都是些从未听说,却很神奇的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当时有伤在身,教的比较快,而且还有些杂乱,在加上当时微臣年纪尚小,所以学到的只是些皮毛。” “你……哎,可惜了!” 杨恪指着沈兮瑶,最终却是一叹。 毕竟沈兮瑶当时还未及笄,而且她本身只是一女子,不晓得轻重。 “罢了,终是我大魏无缘。若是得此人相助,何愁天下不平呐。” 杨恪背着手在御书房中来回走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那你们师徒两人,交流记录下的那些纸张呢?” 褚如朋和成康铭眼睛一亮。 不愧是陛下! 沈兮瑶一下子懵了,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好在沈兮瑶还有些急智,略一发愣,就想到如何回答。 “每次与师傅交流完,他便将那些纸张全部焚毁,从未留下过。” 现在沈兮瑶也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那个不存在的老道身上了。 褚如朋捋了捋花白的三绺胡须,无奈的道。 “终是此人福薄呐。” 沈兮瑶低头撇了撇嘴。褚相不愧是褚相,可真会说话。不说大魏福薄,与此人无缘,却反过来说。 “不过……” 看着御书房内的情形。沈兮瑶又忍不住开口。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有些收获的。陛下,就像昨夜送你的那把刀,其实并非什么陨铁所制。那只不过是为了应对南楚那些人,特意那么说的。那是我找人尝试多次练出的精钢打造而成的。” 一听这话君臣三人眼睛都亮了。昨天那把刀的表现所有人可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样的武器能够量产,这对大魏来说可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褚如朋有些急切的道。 “莫非此刀可以量产?” 沈兮瑶点点头。 “那炼出此等精钢的人现在何处?” 褚如朋继续追问。 “他在哪倒是没有什么,我已经让他把炼制过程全都记录下来了。” “这记录在何处?” 凭借这个记录,大魏的冶铁水平又能更进一步了,大魏的刀会更利,甲会更坚。 “在府里。” “来人。” 常迶马上闪了过来。 “你亲自去冀北侯府上,把那卷炼制记录取来。再派一营人马沿途保护,务必把这个安全快速的送入宫内。” 杨恪迫不及待的吩咐着常迶。 沈兮瑶有些无语。 按照原本的安排,这记录本沈兮瑶就不打算藏私,是要献给朝廷的。 可皇帝陛下这种,人还在你前面站着,就直接派人去家里翻,根本就不询问一下本人的意愿,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好在杨恪也反应了过来,干笑了两声。 “沈常侍,此等重要的事情……?” 沈兮瑶翻了翻白眼。 询问无关紧要的事情,称呼兮瑶。等到重要的事情,要她献出东西的时候,摆出君臣之道了。 可沈兮瑶又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接住话头。 “理应献与朝廷。” “好!沈家不愧世代忠良。懂得顾全大局。常迶快去吧。” 大太监答应一声,就准备离开。 “去了找我的贴身丫鬟芸香,她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 沈兮瑶担心祖父在府中拦阻,忙出言提醒。 褚如朋与沈敖私交甚密,两家相处的不错。见此情景深怕沈兮瑶吃亏,略一沉吟站出来。 “陛下,身为臣子将秘录献与朝廷是理所应当之事。只不过朝廷也应该给予臣子一些补偿。否则传扬出去,朝廷的脸面……” 杨恪抚着须,思虑了片刻。 “嗯,爱卿言之有理,此事朕会考虑,定不会让冀北侯府吃亏就是。” 沈兮瑶也极有眼色,赶忙行礼。 “多谢陛下。” “再传唐轶觐见。” 眼见没她什么事,沈兮瑶起身告退。 等回到常侍府,沈兮瑶钻进自己的房间,把发生的事情全写下来后,召唤穆建明出现。 穆建明一张张翻看着沈兮瑶留给自己的信息,长出了口气,终于把最大的破绽堵上了。 可千万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想要仗着穿越者的身份为所欲为是不可能的。自己比这些古人强的也只剩下见识了。要是比聪明才智,朝中的这些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 穆建明盘点了一下,接触过的这些人里面,也就杨霖没有这份功力。毕竟还年轻,欠缺了那一份阅历。 随后穆建明忍不住又想吐槽。 给沈兮瑶想了那么多的借口。 她倒好! 选了个在后世穿越小说中,十个有八个都会那么说的,救治了一个老乞丐或者老道士的借口。 亏得自己还留言提醒本体,那是最土、最烂的一个理由。 又翻了两页,看到皇帝询问老道所传的那些记录的事情时,没想到,陕西耀还有些急智,让她圆过去了。 说实话,这个问题就是让他来回答,也不好回答。 就像其他小说里写的那样。 烧火取暖了! 合适吗? 上厕所用了! 礼貌吗? 本体是什么身份? 堂堂侯府千金! 十指不沾阳春水,需要自己烧火取暖吗? 需要那什么,借用方便的名义么吗? 了解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后,也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交代给沈兮瑶本体。穆建明也很珍惜放风的时间,趁着无事翻看着存放在常侍府内的一些书卷和资料。 御书房中,此时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沈敖。 见到宫中大队人马直接入府。沈敖心中一紧,还以为孙女在宫中闯了什么祸事。 见到常迶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敖也是识大体的,派人找来芸香。一番询问后,从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手中接过手册,便和常迶一同进宫复命。 另外一人有些一言难尽。 面色黝黑,皮肤粗糙。 身上的绯色官袍落满灰尘,腰间系的识别身份的鱼袋都磨得起了毛边儿,官袍的衣角处还有几个烧出的小洞。 有些不修边幅。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身官袍,此人像老农多过像一个官员。 此时,这老农似的人正捧着一本书卷仔细翻看。 杨恪和其他三人则一瞬不瞬的看着此人。 前面的十几页,这人还是一页一页的认真查看,可是后边确是越翻越快,越翻越快。黝黑的脸色逐渐泛起红潮,身体也开始不停的颤抖,两只眼睛好似明珠一般放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光芒。 突然,他把手册一合,紧紧抓在手中。 “陛下,敢问此册是何人所著?” “何人所著还不清楚。不过此书是冀北侯孙女沈兮瑶沈常侍所献。唐爱卿可有什么见解?” 此人正是大魏掌管营造事务的唐轶 “可是献上翻砂之法,酿出洛神美酒的沈常侍?” 唐轶问到。 杨恪颔首,轻嗯一声。 “陛下,沈常侍献翻砂法时,微臣就谏言,将沈常侍调入我府监,是发挥她才能的最佳之地。现在再看这冶炼手册,微臣旧事重提,再请陛下下旨,调沈常侍入少府监。” “老匹夫住口!我孙女虽然舞枪弄棒,却也是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岂能跟你们那群整天群坦胸露背的粗糙汉子待在一起。” 还不等杨恪有何反应,沈敖就先开口驳斥了唐轶的提议。 唐轶的脸色更黑了一分。 “哼!粗鄙的匹夫,岂知这其中的道理。沈常侍于冶炼锻造一道别有见识,入我少府监可令我大魏国力提升。况且少府监所管营造的工匠,又不全是如冶炼所那般坦露之人。” 唐轶也知冶炼所的确艰苦,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放进去确实也不合适,所以说到最后也有些底气不足。 “那也不行!我沈家虽为行伍,那也是要脸面,要名声的。” “你……” “好了好了,两位爱卿休要争执。沈常侍一女儿家确实不适合呆在少府监。” 沈敖满意的哼了一声。 唐轶却失望的叹了口气。 “陛下所言不假,再者沈常侍的才学驳杂,放在少府监也有些浪费了。” 褚如朋接过杨恪的话头,也出言反对。 唐轶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褚相所言某不敢苟同。从沈常侍所献的翻砂、锻铁等策来看,她更善于冶炼锻造,入我少府监怎么就有些浪费了?哪怕做个令或者丞也行,只要她能在营造事务上指点一二即可。此外……” 说着,唐轶一扬手中的册子。 “著此册之人也要找到,请陛下征召此人入少府监。” 第五十三章 识破身份 嘿! 沈敖闻言一瞪眼又准备出声,却被杨恪眼神阻止了。 然后杨恪毫不废话命人把沈兮瑶找来。 不多时,君臣几人看着沈兮瑶走进御书房。 见过礼后,杨恪首先开口。 “兮瑶,这位是少府监正唐轶。” 沈敖看着孙女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唐轶,有些皱眉。 女子不应该这样失礼的盯着一个人看。 没错。此时穆建明还没有下线。 他可不像沈兮瑶那样遵从低头行走,目不斜视的那些礼法。早就看见沈敖和一个老农似的人站在御书房里。 “见过唐监正。” 唐轶回了一礼,开口到:“沈常侍,久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也算有幸,老夫有几个问题想问。” 说着也不等穆建明同意,一扬手中的手册,接着说。 “记录这精铁冶炼过程的人……” “大魏人,年富力强。” 似是知道唐轶想要问的事情,不等唐轶把话说完,穆建明就先回答了唐轶想问的问题。 唐轶明显松了口气。 “沈常侍所献翻砂法,老夫看过后大为震惊。沈常侍于锻造一道颇有心得,可否愿意来我少府监?” 沈敖有些着急,正要出言,看见皇帝扫过来的目光,便把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只能有些紧张的盯着孙女。 杨恪、褚如朋、成康敏也都把目光对准沈兮瑶,却见沈兮瑶摇了摇头。 “不愿意!” “为何?” 唐轶有些着急的追问。 沈敖却放下心来,甚是得意的满脸笑容。 “我又不会打铁,我去了干嘛?况且……” 穆建明抬起双臂,两侧平伸,又转了一圈,心里有些羞愧的说道:“我这样一个女子,走进冶炼之所合适吗?” 唐轶连忙摆手。 “沈常侍误会了。来少府监只是请常侍做些指点,不会去冶炼所的。” “那也不去。不过……” 穆建明转向杨恪。 “陛下要是另立一个衙门,我倒是愿意去试一试。” 杨恪一时也楞住了,他没想到沈兮瑶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这来。 “哦?是何衙门?” “我称其为研究院。” 君臣几人都面面相觑。 “研究何物?” 杨恪问到。 他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又转向唐轶。 “唐监正,少府监所炼精铁是否每次必成?” 唐轶摇摇头。 “并非。 各地矿山所炼精铁品质不尽相同,无法控制。手艺好的大匠凭经验,可以在冶铁过程中做出判断和调整。他们炼出的精铁,品质相差不大。可如果是一般的匠人,总会炼废几炉,再由大匠们的指导,才会慢慢那些积累经验,知道该如何去调整。” “那唐监正可想过这是为何吗?” “这……” 唐轶有些尴尬的停顿了一下。 “我也曾问过那些大匠,可他们也说不出来。只是认为祖师爷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沈兮瑶有看向杨恪,伸手从唐轶手中抽走手册。 “陛下,这本手册虽然记录了些矿石特点,以及冶铁过程中炉火的控制、炭料的使用和后期的一些处理方式。 可以说,即使是一名从未抡过锤的学徒,只要学会了这本书上的东西,就能成为一名大匠。 可是,为什么要控制炉火?炭料只能使用木炭吗?石炭可不可以? 这些问题无人可以解答。 研究院就是要研究这些问题,从而找出冶炼中最节约成本的方法,此外还要研究出如何得到其他特性的精铁。比如更硬的精铁,或者韧性更高的精铁。 不止如此,研究院还可以研究其他方面的事情,只要是能提高产量,降低成本的都可以研究。”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伟人说的话,总是没错的。 御书房内,君臣几人都有些茫然。 “沈常侍,朝廷也曾下旨,对于各部工匠所献的新方法、工具、技能等予以褒奖,这衙门有必要设立吗?” 沈兮瑶却没有回答成康铭的提问,转过身面向唐轶。 “唐监正,如何不考虑此书是我所献,那你对编撰此书的人是何评价。” 唐轶略一沉吟。 “此等做法难能可贵。像这种的技艺,是可以作为传家宝代代往下传的。如果编纂成书,还愿意公开,世上罕有。” 沈兮瑶也开口道:“目前各种技术的进步,只依赖于工匠们被动的推动,从没有主动的去研究。 因为工匠们在实际生产中关注最多的只是制造,对于研究却很少很少 此前历代也没有从朝廷的层面,去重视过技术的进步和发展。如果运气好出现一两名天赋好的匠人,他们会推动相应技术的进步,国力就会有明显的上升。可要是没有这样的人,技术的发展就极为缓慢。 加之工匠们对于各自的技艺都敝帚自珍,概不外传,甚至在临死之前才会把最关键的一些技术说出来。 还有工匠们大多不识字,就算想要把一些独有的技艺记录下来,根本办不到。 这些都造成技术只能通过口口相受流传下来,一旦流传出现中断,技术的进步就得重头开始。 而有能力记录这些的人,并不能按照实际情况记录,多多少少都会炫耀下文笔。 可是这一炫耀就会造成工匠们看不懂,其他文人不知道具体情况,理解不了的局面。” 这一番话,让御书房变得落针可闻。 褚如朋、唐轶陷入了深思。 成康铭有些摇头,似乎大不赞成这种说法。 沈敖的表现最是复杂,眼神中透露着迷茫。 在御书房中,作为沈兮瑶关系最亲近的人,从沈兮瑶踏入御书房时就觉察出了不对。 毕竟作为一个女子,不会那样失礼的盯着唐轶一直看。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孙女所说的,身体中另一个魂魄的出现。 穆建明目光低垂,不去看任何人。 这些想法是他来这个世界这近两年时间里,不停探索后才定下的方向。 既然老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那么穆建明就要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 具体要怎么做,穆建明也想过很多。 在穆建明刚来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就试过了各种办法,确定了他根本没有系统或者其他的金手指,这种穿越人士的标配物件。 既然没有这些东西,穆建明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让他主政一方? 先不说前世各个部门分工明确,而现在一方主官则是什么农业生产、水利建设、治安审案,人口增长什么的都要管,他没有那些经验。 即使他有执政一方的经验,可本身的身体是个女子,会被人看轻。加上又没有可以信赖的手下,光靠那些胥吏,那还不是怎么糊弄怎么有。搞出了岔子,那不是开玩笑的。 开疆拓土? 沈兮瑶或许能办到,毕竟是武勋之后,身手还是不错的。而他?好吧,就不开玩笑了。 促进某些技术的发展? 穆建明在前世读的并不是理工科,指望他自己来搞,那是痴人说梦。所以只能给他配上各类工匠,仗着后世的一些见识,给予工匠们一二指点,这样才有些可能。 “陛下,沈给事所言似乎有理。” 过来一会儿,褚如朋才开口。 “哦?怎么说?” “汉时的环首刀,在汉匈之战中也是大放异彩。经过汉末之乱以后,环首刀逐渐消失。直到今日就算是我朝刀剑利于天下,都无法再造出环首刀,可见沈给事所言不假。” 成康铭也出声。 “陛下,此事微臣也赞同,不过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 杨恪调整了一下姿势,皱眉也在思索。 作为帝王,他更知道沈兮瑶所说这些话的价值。 “唐轶。” 杨恪突然开口。 “微臣在。” 唐轶赶紧答应一声。 “你将书册亲自抄录一遍。原本交由宫中保管。你拿着录本去检验一下书中所记载的东西。” “诺。” 唐轶答应一声,又从沈兮瑶手中接过手册,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沈常侍,你也先下去吧。” “老臣也告退了。” 沈敖见机也主动告退,祖孙二人退出御书房。 跟在沈敖身后走了几十步,沈敖突然回身说道:“你不是瑶儿。” 穆建明站住身形,眼睛猛然睁大。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怎么占据瑶儿身体的,你切不可害她,不然老夫一定想办法把你揪出来。” 老将军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厮杀半生的杀气瞬间释放。 穆建明只感觉心神一紧,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原来,所谓的杀气真的存在。 沈敖哼了一声,收回浑身的气势,转回身继续往宫外走去。 呆立片刻,沈兮瑶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前方不远处祖父那熟悉的身影。 心中微微一叹,穆建明出现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给自己留下信息,把自己陷在不上不下的境地里了。 鸿宾馆中。 王维仁生无可恋地靠着柱子坐在堂前的台阶上发呆,路过的其他人都怜悯的望着他。 以及…… 他的身后。 一个小队十二名盔甲鲜明,威风凛凛的大魏羽林卫。 第五十四章 凑钱赎人 自从昨晚三国使回到鸿宾馆,就有一小队羽林卫寸步不离地跟着王维仁。 这队羽林卫倒是没有限制王维仁的自由。王维仁想去哪,他们都不管,就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就连王维仁去解手方便都有三名羽林士卒跟着他一起进去。 孟常洵站在自己的屋中,透过半开的房门,看着院中失魂落魄的王维仁。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万寿宴上,后秦躲过了一劫,没什么损失又能看楚蜀两国的笑话。 楚国的人倒是不敢对胡世昌有什么非议,但是孟常洵却知道胡世昌一定是咬牙切齿。他已经连续几次栽在同一个人手里,而且还是个女人。这对于傲气冲天,目无余子的胡家小儿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蜀国则是冰火两重天。 他自己没有什么损失,王家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孟常洵不由得用蜀话低声嘟囔着。 “亏得没的上王家小儿的当。” 院中的王维仁,双眼空洞,目光无神。 五十万贯呐! 十几年前的魏都血夜,王家用全部财产才换取了全族性命,已经被大魏榨干过一次。这短短的十几年的时间,家族根本不可能积累如此巨款。更何况就算有这么多钱。那也是全族的财产,而不是他这一房的,族中不可能为了他花费这么多钱财。 本想着借这次的机会,向魏国讨回些之前的损失。 他也是有些见识的,之前看过南楚准备上贡的贺礼,又听了胡世昌的全盘安排,本以为是手到擒来。 出了这种事,自己这一房要被全族唾弃的,祖父的家主的之位不可能再担任。族内如果不给大魏这笔钱,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都是问题。 院门口,两个家将打扮的人趴在门边上,扯着脖子使劲观察着院内的情景。 每隔一会儿其中一人就会跑到一边,向几位贵公子汇报下情况。 吴立锦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胡兄,王兄这般情况,我们坐视不理么?” 胡世昌皱了皱眉头。 “我和孟胖子谈过一次。王家是他蜀国之人,五十万贯又不用他全出,可死胖子却一毛不拔,不肯出手相助。” 想着当时与孟常洵的对话,胡世昌也有些火起。 孟常洵何止不肯相助,死胖子还话里有话的刺他。说什么,王维仁自打进了洛京城,就与自己这边走的极近。 什么意思嘛。 胡世昌看向一旁的徐良秋。 “后秦李家那边怎么样?” 徐良秋也有些为难。 “我以五大世家共同进退为由,请李家出手相助。还言及此番如能救王兄于水火,王家定会对李家感恩戴德。哪成想李匡说,那是我认为的,王家可不一定这么认为。而且也不知他如何猜出福王会拒绝相助后,他也拒绝出手。” “我们先回去。” 胡世昌闻言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徐良秋和吴立锦对视一眼,也只能跟在胡世昌的身后。 胡世昌直接把二人带进了自己的书房。 等下人奉上茶水后,胡世昌把不相干的人全赶了出去。 “胡兄,这是何故?” 看着胡世昌的安排,徐良秋心中浮上一层不好的感觉。 他和吴立锦二人,与胡世昌关系算好的了,在南楚的时候,也从未进过胡世昌的书房。 更不用说胡世昌还把下人都打发下去,就留了他们三个人。 胡世昌咳嗽了两声,说道:“徐兄刚刚有一句话说的挺好,我们这些世家应该共同进退。现在王兄出了这事,况且此事与你我也有些干系,你我不能置之不理。这样,也不用给你们两家多出,每家十万贯,怎么样?剩下的由我胡家和王家来承担。这样王兄他也好和家里交代。不然,王家由此与你我生了嫌隙,也不是一件好事。” 徐良秋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胡兄,此事非同小可,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 胡世昌的脸色有些往下沉。 “本公子可没开口求过什么人,区区十万贯而已。连这个面子也不给我吗?” 看着胡世昌有些变脸,吴立锦也开口:“此事我们两人确实坐不了主。这样,我们给家里修书一封,家主如果同意,也好安排让人送来这十万贯。” 胡世昌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那就多谢二位了,王兄那里我还要安抚一下。你们就在我书房里给家里写信吧。”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书房。 徐良秋此时也是面露怒色,一拍桌子也站起来。 “胡兄这是何意?” “对!难道我们不写,胡兄还不放我等离开?” 吴立锦也站了起来。 胡世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又不得不压住怒火解释。 “二位误会了。我这里你们自可来去自如。我也知你们两家经过搬迁,家底有些损失。颗王家更是损失巨大,五十万贯如果全让王家出,短时间他们还真不一定拿的出。 我胡家倒是能拿的出这些,,而且禀明原委后,家中长辈也定会支持我,只不过我少不了一顿斥责而已。 王家此难与你我也脱不了干系,出些钱财,也能让家中长辈知道我等既有所担当,又能解决事情。再说,此前我们商议的事情少不了王家出力。别为了些许小事耽误了大事。” 胡世昌的一番话让徐良秋、吴立锦二人重又坐下。 思考了片刻,徐良秋才哼了一声取过纸笔,开始写信。 吴立锦见状,眼珠转了转,走到书案旁,也拿起一只笔来。 “多谢二位出手。” 胡世昌暗中冷笑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王维仁正百无聊赖的蹲坐在台阶上,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抬头看去眼睛却让阳光刺的一眯。 眼前之人站的位置很好,太阳正好位于那人的脑后。王维仁被阳光刺的根本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容。 “王兄不用忧虑。” “胡兄?” 听到来人的声音,王维仁一下来了精神,扑到胡世昌近前。 “胡兄你答应帮我的。” 胡世昌扶着王维仁。 “我这不是来了么。王兄只要筹集十五万贯即可,剩下的我已作出安排。” 闻言,王维仁一下喜出望外。 五十万贯对于王家来说是个困难。可要是只有十五万贯的话,那就简单多了。 “多谢,多谢。多谢胡兄。” 王维仁宛如跌入深渊,又把人一把拉住一样的感觉。忙不迭的出口道谢,说道最后声音中带出了一丝哭腔。 “胡兄此番恩情王某必不敢忘。今后定以胡兄马首是瞻。” “王兄言重了,言重了。” 胡世昌扶起感激涕零的王维仁,好言安慰,将王维仁送回房内。 沈兮瑶也离开了皇宫,牵着马走在城中街道上。一路行来,街上的情景明显能看出,昨晚的那场烟花对于百姓的影响。 走不了几步就会看见凑到一起的三五百姓,聊着昨晚的烟花盛景,大声称赞着那美景。期间沈兮瑶还碰到两次愚夫愚妇传扬什么祥瑞降世,神仙下凡的,好在当场就被其他人反驳。毕竟在燃放现场观看的百姓不在少数。 要是赶上一个错过那场烟花的人,其他人惋惜的犹如这人丢失什么珍宝似的。 而要是碰上外乡人打听这事,作为帝都人的骄傲那一下就显出来了。言语间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那是满满的优越感。 路上行走的女子比之以前也要艳丽一些。 昨夜竹安郡主的装扮已经流传了出来。这些女子的额头上都学着竹安郡主的样子,点画着各式不同的花钿,更添一分姿色。 在路上有时还能碰上些儒生,彼此凑在一起,言语间谈论的也是自己。 谈论的话题自然是昨夜宴会上的事情。明明这些人都没资格参加晚宴,他们却宛如亲眼所见一眼,绘声绘色讲述着宴会上的见闻。偶尔还会讨论一下大地是否为中心。至于中秋宴会上的那两首诗更是不会错过的话题。 对于儒生们谈论的这些,沈兮瑶自己已经不以为意了。 中秋宴会刚结束的时候,只要遇到认识自己的人,身边马上就会聚起一大批人,与自己谈诗论赋。 现在府上的拜帖和文会的邀请还是一摞一摞的。 加之竹安郡主和褚清莹把穆建明无意漏出的另外一首诗流传了出去,沈兮瑶被更多的儒士视为知己。 毕竟做不出优美诗词和文章的人,大有人在。 文章本天成,妙手而得之嘛! 好在沈兮瑶清楚的认识自己的水平,并没有迷失在这一片恭维声中。对于这些拜帖和邀请沈兮瑶统统置之不理,这才降低了儒生们对于自己的关注。 可昨天一场宴会又把自己拉回了议论的中心。 刚踏进侯府大门,老管家沈安和紫菱都迎了上来,两人同时开口叫住沈兮瑶。 “小姐。” “小姐。” 紫菱看了沈安一眼,吐了吐舌头,退后了一步。 沈安则是上前一步,凑到沈兮瑶近前,压低声音。 “小姐,有贵客来访,已经等候多时了。侯爷也刚从宫里回来,正在书房陪着。” 闻言沈兮瑶凝眉沉思。 第五十五章 传递帛书 看来访客是个男子,还是身份和地位都不低的男子,不然也不会让祖父亲自出面。 沈安说完,紫菱也上前行了一礼。 “小姐,竹安郡主和褚家小姐来访。芸香和芸秀两位姐姐正在内厅陪着。” “先请她们去我的闺房,请她们稍候片刻。我先去见祖父。” 交代完紫菱,沈兮瑶跟着沈安去了沈敖的书房。 书房的院中,有几个穿戴明显是南楚风格的人,让沈兮瑶有些皱眉。 等沈兮瑶敲门而入,看见来人后楞了一下,才明白沈敖为什么在书房接待访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瑞元。 看见沈兮瑶走进来,陈瑞元站起身,相互行礼又寒暄了一会儿之后之后。 沈敖站起来。 “殿下,瑶儿已经到了,老夫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陈瑞元一伸手阻止了沈敖沈敖的离开。 “冀北侯且慢。此事也需冀北侯出力一二。” 说完,陈瑞元脱下右脚的鞋,又抽出一把贴身的匕首,从侧面划开鞋底,取出一方白绢,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陈瑞元双手托着白绢,举到头顶,躬身行礼。 “瑞元有鲁莽失礼的之处,还请恕罪。请沈侯、常侍将此信代为转交陛下。” 沈敖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吟着没有上前。 沈兮瑶则是有些懵,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扭头看向沈敖。 陈瑞元没有起身,却是知道沈敖的想法,继续说道:“还请冀北侯勿要介怀。整个洛京中,我只与沈常侍稍熟,只能以拜访常侍的名义登门。见到沈侯以后,也非是不信任沈侯。而是以防万一做戏做全套。” 这时陈瑞元站起了身子,任然双手托着白绢举在胸前。 “沈侯有所不知,我若以拜见沈侯之名前来,胡世昌定会亲自跟来。其实不止是沈侯,只要我拜访大魏朝中有名的重臣,胡世昌都会跟随。 可是胡世昌在沈常侍面前接连几次吃亏,所以他是不愿意见到常侍的。知道我来拜会常侍,他只会派些手下人跟着我。加之男女有别,他也知你我相见的时间定不会长。 而那些跟随着我的人,名为随侍,实则监视。他们会将所见的一切都告诉胡世昌。我必须要见沈常侍,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 二位有所不知,胡世昌身边跟着一个名叫依依的妖女。此女虽说有倾城之资,却也狡诈如狐,手段众多。只要稍露马脚,就会被她发现。我的性命微不足道,可若是误了大事,纵是百死也难恕罪。好在今日沈侯和沈常侍接踵而归,间隔时间也不多,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听完陈瑞元所说,沈敖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下来,示意沈兮瑶接过白绢。 沈兮瑶从陈瑞元手中接过白绢,并没有打开观看。又从书案处找了个信封,把白绢装进去,递给沈敖。 之后沈兮瑶又走到书房门口,招呼了一直在门外檐下站立的沈安走进来,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安点点头,行礼离开。 没一会儿的功夫,芸香禀报一声走进书房。对沈敖和沈兮瑶福了一福,然后看了看一只脚只穿着足衣的陈瑞元和地上的那只鞋。 “陈公子,还请将那只鞋让芸香为你补一下。” 闻言,沈敖和陈瑞元对于沈兮瑶心细如发都赞许不已。 “哦,对。还是常侍心细。” 陈瑞元恭维了一句。 芸香走过去,拾起那只做工精美,用料华贵的鞋,看了看划破的地方。从袖中取出几个线团,选了和鞋上颜色一致的线。灵巧的穿针引线,兰花指捏着针又在头发上划了两下,先是又拆了几针,把鞋子上原有的线和选出的线接在一起,才开始修补划破的地方。 听着沈兮瑶对于陈瑞元称呼,沈敖有些皱眉。 “瑶儿不可无礼。他毕竟是南楚太子殿下。” 陈瑞元忙出言解释:“沈侯勿要怪罪,此前我就曾登门,那时就请常侍不要称呼什么殿下了。” 说道最后,陈瑞元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芸香的女工很好,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把陈瑞元的鞋补好,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下,看不出什么破绽,才帮着陈瑞元把鞋穿好。 陈瑞元跺了几下脚,适应了下鞋子。随后便行礼道:“此事就拜托侯爷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沈敖点了点头。 沈兮瑶往前走了一步。 “陈公子,你既是以拜访我的,那我就送你出去。” 陈瑞元道了声谢,和沈兮瑶一同走出沈敖的书房。 送走陈瑞元,沈兮瑶带着芸香回到自己闺房。 芸秀正陪着竹安郡主和褚清莹。 褚清莹眼睛瞪的大大,小嘴张开,一副惊讶的神色。 竹安郡主也难掩惊异之色。 两女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有如此精彩的经历。 北上草原,南下楚国,沿途的各种趣闻轶事,特色美食,信手拈来。更不用说还有几次山匪打劫,被芸秀轻松解决的经历。 芸秀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完全满足了被养在深闺中,宛如金丝雀一样的二女对于外界的各种幻想。 再加之芸秀此时一身月白色劲装的男装打扮,飒飒英姿,太符合豆蔻少女对异性的幻想,竹安和褚清莹的眼睛都快变成桃心了。 等沈兮瑶走进闺房的时候,竹安郡主和褚清莹仍然沉浸在幻想中,倒是芸秀听到声音,赶忙起身行礼。 竹安郡主和褚清莹随后也醒过神来。竹安郡主还好,褚清莹就有些不对劲了,圆圆的眼睛看向芸秀的时候,脸突然就红了。看的沈兮瑶有些莫名其妙。 几人分宾主落座,芸香重又奉上茶水。 竹安郡主首先开口道明来意。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感谢兮瑶的。你的两个主意让我在昨晚的宴会上大放光彩,皇叔和父王对我多加夸奖,若不亲自上门道谢,我心中难安。” 沈兮瑶抬眼看了看容貌虽未有什么变化,但气质显著提升的竹安郡主。 “郡主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其实,我还应该向郡主请罪,今日在街头上看见不少女子也在模仿郡主的妆容,可她们似乎是粘贴着花钿。郡主却还要忍受纹刺之痛,日后也无法更换其他图案,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实乃我之罪过。” 竹安郡主轻笑了一声。 “兮瑶多虑了。这怪不得你。本身兮瑶你就不喜红装。对此一道不甚了解。再者纹刺之前,我也试过花钿,可是眉心处总有种麻痒的感觉,极为不适。所以我才最终选择了纹刺。” 竹安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兮瑶你这里怎么没有换那白瓷茶盏。” 沈兮瑶笑了一下。 “郡主,我在宴会上所说,白瓷那些精品用具,现在真的只有献给陛下的那一套。” “可惜。我还想着把王府里的瓷器再添置一些。” 闻言沈兮瑶侧头看了芸秀一眼。 芸秀会意往前走了两步。 “郡主、小姐,目前成品的精品白瓷确实就有那一批,不过邢州那边已经把白瓷的烧制配方固定,这几日应该又有出品。今后就会源源不断的送来。” “那好,到时候兮瑶一定要给我府上送一批过来。” 沈兮瑶点头答应了竹安郡主的请求。 竹安郡主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郡主请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嗯……不知兮瑶你那窑口上还缺不缺人手,我手中也有些窑工,你看……” 沈兮瑶并没有立刻回答。 竹安郡主打的什么主意,沈兮瑶当然知道,无非是那白瓷的烧制方法。 白瓷一出世,打破了青瓷的统治局面。 世人无论是出于新奇,还是真的喜爱定会采买。 现在白瓷的烧制方法,只掌握在冀北侯府的手里。 虽然冀北侯也是贵胄之列,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沈兮瑶是懂的。 褚清莹面上有些复杂。 她既不想因为此事影响了几人的关系,又有些羡慕竹安郡主能这么大方的说起这事。 “这样吧,郡主既然有意,那我们一起参详参详。清莹也可加入进来,赚些体己钱。” 终于,沈兮瑶开口同意了竹安郡主的要求。 褚清莹瞪大眼睛,一脸喜色。 “真的?谢谢兮瑶姐姐。” 竹安郡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也知此事兮瑶你吃亏了。这样,我再出一笔钱,算是给你的补偿。” 沈兮瑶抬手打断了竹安郡主的话。 “在白瓷上冀北侯府一旦有了好处,眼热的人定不会少。现在郡主既然有意,那我便拉上郡主和相府一起,将来也能少些其他人的窥视。郡主可将这笔钱投到白瓷的烧制生产上去,多建些窑炉,白瓷也能多些产出,我们也能多赚些钱财。” 竹安郡主一怔。 “我倒是忘了,兮瑶在钱财一道上也是颇有见识的。” 沈兮瑶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哪懂这些。 这是穆建明专门留给自己的手稿上记载的一些东西,自己翻看时学到的一些手段。 “哦,对了。兮瑶可知尚泱宫?” 第五十六章 态度转变 沈兮瑶的眼睛一亮。 “当然知道,龙门山的皇室汤宫。据说其中的山水风光可谓一绝,殿宇楼阁众多,移步易景美不胜收。” “嗯,也多亏此地乃前朝所留。要是放到本朝,根本无力修建此等行宫。就是维护这处行宫运转,也让皇室负担不小。这不皇叔知道我父王有些身家么,便把这处汤宫赏赐给了父王。过几日正好是兮瑶的休沐,我邀请了几位相交的姐妹一起游览尚泱宫,共享汤泉。兮瑶,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呀。” 沈兮瑶绵连欣喜之色。 还是那句话,沈家毕竟也是贵胄之家,再怎么说沈兮瑶也是有些见识的,她自然知道泡温泉的好处。 刚要答应下来,又想到一个问题。 自己体内可是还有一个男子穆建明的魂魄,到时候万一他突然出现,被他占去些便宜还算小事,要是出了丑,自己可就无颜见人了。 想到此处,沈兮瑶推辞了一下。 “郡主,九月初一祖父要代天巡狩。府上就剩我一人主持。我怕是无暇抽身。” “兮瑶多虑了,侯爷代天巡狩,朝中有那个不开眼的敢在此时找事,莫要说陛下不允,就是褚相等人也不会答应的。剩下府中的些许杂事,耽误一天也不会误事。” 褚清莹也劝道:“兮瑶姐姐你就去吧,郡主也邀我一同前往。到时候你带着她们二人一起去。” 说着褚清莹指了指芸香和芸秀二人。只是不知为何,褚清莹脸又红了一下。 沈兮瑶想想也是。 自己也确实想去享受一番。 对!此事定不能让穆建明知道。 “好吧,多谢郡主相邀。” 听见沈兮瑶答应,竹安笑逐颜开。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派马车来接你。” 三人又聊了片刻,才起身告辞。 把竹安郡主和褚清莹送出侯府,沈兮瑶正要回后院闺房,又被沈安叫住。 “小姐,侯爷在书房等你。” 沈兮瑶满脸疑惑,却也不敢耽搁。 再次走进书房所在的院子,沈敖正站在书房门口等候。 见沈兮瑶进来,沈敖挥手斥退了所有下人。 “瑶儿,陪我一起走走。” 说着,沈敖两只手拢在袖中走在前面。 沈兮瑶答应一声,跟在沈敖身后。 祖孙二人沿着小路慢慢散着步。 “我见到那人了。” 沈敖突然开口,让沈兮瑶一愣。想了想上午的事情,沈兮瑶轻轻哦了一声。 “我也问了芸秀他安排的一些事情。现在看来他还在尽力帮你,或者在帮我们沈家。 可是他毕竟是在你身体里,将来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我不知道。现在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想不想让他在? 你不想让他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这多魂之症。你要是觉得对你影响不大,那就先留着他。” 沈兮瑶低着头,轻轻咬了咬红唇。 “祖父,我想……先留着他。或许还有些用处。” 犹豫半晌沈兮瑶终于开口回答。 沈敖转身看着低了自己半头的孙女,目光中满是关切。 “好吧,那暂时先放过他。” 祖孙二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又走了十几步,沈敖站在身形,沈兮瑶也跟着止步。 “我几天我就要去巡守,家中还是交给你了。好在你姑母也在府上,也能帮衬一二。” 沈兮瑶行了一礼。 “家里一切有我,祖父大可放心。一路山高水长,祖父还要保重身体。” 沈敖点点头,嗯了一声。 “放心吧,这次是姜明初那小子陪我一起去。” 说起姜明初,沈兮瑶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一个特别的身影。 姜明初是姜甫秋的独子。 因为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姜明初从小就是孤单的一个人。 其他大臣府上的同龄孩童也不愿和他一起玩,原因就是姜明初的长相。 如果要形容姜明初的相貌,那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嗯,没有用错词,就是这八个字。 因为长相,小男孩嫌弃他,欺负他不和他玩。 而小女孩…… 他比绝大多数小女孩长得都漂亮,小女孩也不愿意和他玩。 加之当时南楚刚刚自立,姜甫秋常驻江北大营,公务繁忙。顾不上教导孩子,只能把姜明初放在冀北侯府上。 正巧当时的沈兮瑶也正处于父母双逝的悲痛中,也是孤单的一个人。沈敖就把两个小孩儿带到了一起。 一起打熬身体,传授武艺。 一起读书写字,学习兵法。 十来年间,父子只能相见匆匆。 每年姜甫秋都会把姜明初接回家里,只是长则一月,短则几天的相处,并不能拉近父子二人的感情。 尤其是姜明初十四五岁以后,姜甫秋连续三年没有回过家。直到两年前姜甫秋才奉旨返回洛阳城,接回了姜明初。 可是等姜甫秋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却有些牙疼。 因为从小习武,姜明初的身量颇高,已经有七尺左右,身材修长,说不上瘦弱,但也跟强壮沾不上边,只能说比较匀称。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张脸。 姜明初面如傅粉,皮肤比沈兮瑶还要白皙。一双眼睛,眼角上挑略带着些妩媚。鼻梁挺直,嘴唇如涂丹朱。 更过分的是,他的左眼角下边还有一颗泪痣。如果换身女装,再打扮一番,他比沈兮瑶还要漂亮。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打量。姜甫秋惊异于姜明初的长相。而姜明初来说,对于姜甫秋这个父亲有些陌生。 也许是出于作为父亲的尊严,姜甫秋在冀北侯府上训斥了姜明初一句。 可正处于叛逆期的姜明初则出声回怼。 父子两人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 沈敖出面教训了姜明初一顿。 沈敖的教训,姜明初当然不敢反驳,只能缩着脖子受着。 沈敖又设宴为姜甫秋洗尘。 在酒宴之上,沈敖略施手段。先把父子二人灌得都有些醉了,又让姜明初演示一下学到的本事,再撺掇的姜甫秋下场和儿子比试。 结果姜甫秋还真不是儿子的对手。 之后,沈敖扔给姜家父子一坛酒就离开了演武场。 父子二人轮流喝着酒,说了一整晚的话。姜明初的心结也解开了。 等到第二天,父子二人恭恭敬敬的给沈敖行了礼,才离开了冀北侯府。 之后姜明初加入军队。 可他不愿去父亲门生故吏遍布的南边,反而去了北部边军。 初入军营的姜明初还是因为相貌,受到军士的嘲讽调笑,甚至还有些老军痞不怀好意地打着他的主意。 靠着手上过硬的实力让姜明初在军中站稳脚跟。从一名小小的队正开始做起,现在也是一名校尉,手下几百名士兵听令。 “另外,这几天你找机会替我验一验这小子,看看他这两年有没有长进。” 沈兮瑶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你姑母一家回来也有些日子了,那几个孩子的功课不能落下,我请中正府的人给他们找了个西席,明日你跟着一起见一见吧。” “好。” 沈兮瑶答应下来。 “呃……” “哎!算了。” “祖父还有何事?” 沈敖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 “瑶儿,我找褚相打听了一下你几次在陛下面前奏对的事情。我知那不是你。那人的学识确实不俗,你能让那人也教一教你那几个表弟么?” 沈兮瑶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沈敖抬起手想拍一拍孙女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准备放下的时候,沈兮瑶突然抬手抓住沈敖的手臂,把沈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肩头上,抬头看着沈敖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翘。 “好。我和他商量一下,尽量安排。” 紧接着沈兮瑶又说道:“祖父,我有一事不明。” “我为什么没有立刻进宫向陛下禀报?” 沈敖不等沈兮瑶继续说,自己把沈兮瑶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沈兮瑶点了点头。 沈敖呵呵笑了两声,教导着沈兮瑶。 “那就有些刻意了,这又不是我沈家的事情,再者也是为了那陈瑞元好。” 鸿宾馆里,胡世昌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立锦递给他的一张纸。 吴立锦玩世不恭的坐着把玩着一只茶盏。 徐良秋在一旁有些羡慕的叹着气。 “吴兄,吴家对你还真是放纵啊。” 吴立锦混不在意的摆摆手。 “徐兄客气。” 徐良秋翻了个白眼。 “吴兄多想了,我那是客气吗?” 胡世昌不理会二人的说笑,把手中的纸递给一旁的王维仁。 王维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对着吴立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多谢吴兄出手相助。” 吴立锦大喇喇的受了一礼,才开口。 “王兄勿要多礼,咱们几家何谈这些。” 王维仁面色稍显不快。 吴立锦嘴上说的好听,不用多礼,可是还是坦然的受了他一礼。不过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王维仁手中的那张纸,是吴立锦手书的一份凭证。凭着这张纸,就可以在洛京城中吴家暗中留下的一些产业中调集十万贯的钱财。 这也是徐良秋羡慕的原因。 徐良秋要用十万贯还得给家里写信说明情况,家里同意后再派人给他送来。 而吴立锦根本不用打招呼,直接就能调动使用十万贯的钱财为己所用。 第五十七章 遴选西席 吴立锦继续说道:“徐兄所言也不全对,家中并非是对我放纵。当初家族南下时,这中原也留下了些人手,操持着酒楼客栈,以及其他一些买卖铺面。这十几年来也有所发展。 我此次前来大魏,也是有巡查这些买卖的意思。加之胡兄所言确实有理,我就算写信回去,家中也会同意。与其如此,还不如省点儿事。我先命他们筹措十万贯送来,回去后再给家主解释,也是一样的。” 胡世昌则是对王维仁道:“王兄这下放心了吧。顶多再有一个月,徐兄和我的那份儿也会陆续送到,到时王兄就不用在意那些人了。” 几人说话间,依依袅袅娜娜的走进房间。来到几人近前,向几人福了一福。 “公子,奴家有事回禀。” 胡世昌嗯了一声,向王维仁等人拱手道:“如此,你们先聊着,本公子有事先走了。” 说完带着依依离开。 等走到外面,依依才低声说道:“殿下刚刚回来。听手下人说,他又去了冀北侯府。与沈常侍相谈有一刻钟的时间就离开了,其中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原本还有些笑容的胡世昌,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又是那个沈兮瑶。他还真去见她去了。” “嗯。” 依依点了点头。 “据他身边的人说,二人见面之时冀北侯也在场。” 胡世昌眉头皱起。 “还请公子放心。没什么事情发生。” 依依就把陈瑞元拜访沈兮瑶的整件事从头讲了一遍。 “殿下与冀北侯相见不过盏茶时间,之后与沈家祖孙二人相谈也不过一刻钟。那几人虽说没有跟着进入沈家的书房。不过双方接触时间不长,而且殿下进出也没多没少什么东西,应该是无事。” “哼!那也要当心。衣带诏之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依依轻笑了一声。 “公子多虑了,殿下随身的衣物奴家都有安排专人负责,不会有误。” 胡世昌这才稍稍放心。 “之后你再用那小失魂散试一试他,看看到底有没有事发生。另外派人盯着点儿冀北侯府,看看有没有动静。” 依依点头应是。 “对了,暗子安排的怎么样了?” 胡世昌又问道。 “我已有人选。就是负责接待我们的鸿胪寺主事李桓。其人贪花好色,志大才疏,和使团接触较近也易于下手。 之后可通过他影响其父李仲业。李仲业乃是御史中丞,在大魏朝中颇有地位,如果再又我们的暗中支持,或可更近一步。 胡世昌略一沉吟对依依说:“那就选定这李桓,到时还要依依姑娘略显手段。” 依依面带娇嗔白了胡世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还查出李桓此人与沈常侍也有些过节。” 听到沈常侍三个字,胡世昌脸色又有些不好看。 “听说福王准备启程返回蜀地,临走前准备宴请大魏这边的一些朝臣,以作答谢?” 依依点头称是。 “好,咱们就替福王谋划谋划,顺便再弄张请柬。” 依依答应下来,却不知道胡世昌打的什么主意。 转过天,沈兮瑶正让芸香替自己梳着发髻,紫菱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沈兮瑶近前一福。 “小姐,侯爷派人来请小姐过去。说是几位西席先生到了。” 沈兮瑶轻嗯一声,抬手示意芸香加快速度。 芸香答应一声,加快手里的动作。紫菱去打开衣柜,给沈兮瑶挑了一身合适的衣裙。 沈兮瑶换好衣服,让芸香二人先下去。再带好房门,沈兮瑶走到书案前,闭目凝思片刻,把昨日发生的事情记录了下来。 写着写着,沈兮瑶手中的笔慢慢停下,轻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跳过了竹安郡主邀请游览尚泱宫的事情。 又过了片刻,打开房门,穆建明歪着八字步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在门口等候的芸香,点头示意了一下走下台阶。 芸香低头跟在穆建明身后,一起去了前厅。 等到了前厅,穆建明才发现前厅内不止沈敖一人。 沈灵儿、张冠文、张雄文兄弟二人,还有庶出的那对姐弟、老管家沈安都在,大堂中间还站着几名年轻的儒生。 穆建明走到沈敖和沈灵儿近前,似模似样的给二人行过礼站在沈敖身后。 那几名儒生看见沈兮瑶出现,都猜到了了她的身份,一时间都有些激动。一个个挺直腰背,默默盘算着准备想尽办法留在沈府。 毕竟宴会上沈兮瑶的表现以及才学已经传遍洛京,并且随着时间逐渐向洛京以外的其他地方扩散。在每个儒生心目中,能在沈兮瑶如此才女面前表现一二,那是莫大的机缘。 当得知沈家选聘西席的时候,不光是中正府,就连太学都轰动了。谁都想近距离的接触也一下如今在洛京中声名赫赫的沈常侍。他们几人也是使了浑身解数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沈敖看了穆建明一眼,心中有了计较,冲沈安点了点头。 趁这功夫,穆建明弯腰凑在沈敖耳边,低声问道:“没有其他人来了么?” 沈敖侧头疑惑的看着沈兮瑶。 “还需要谁来?” 穆建明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找西席老师,不得考量一下他们的学问么。在这府里要论武,手脚比脑子快的多的是。可要论文的,谁来考量他们。您不请褚相过来,至少也应该把成尚书请来,让他们把把关吧?” 沈敖斜着眼睛看了看穆建明。 “怎么了?” 穆建明被看得发毛,有些不解的问。 “正是要考量这些人的学问,我才让瑶儿把你找来。你在陛下面前不是挺厉害的么。” 沈敖也压低声音说道。 “再说了,你说的倒是轻巧。哦,最差的都是成尚书。褚如朋、成康铭对你是比较和蔼友善,现在就为这点事,就请他们过来?等闲谁请得动他们!” “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不等穆建明有所反应,沈敖又继续问道。 “呃……” “我叫穆建明,既然借用您孙女的身体,您称我一声小穆就行。” 沈敖皱着眉,有些嫌弃的说:“小穆?这是什么名字。” 沈灵儿对于选聘西席是最上心的。 芝儿姐弟需要开蒙,她嫡出的两个儿子要继续读书,当娘的自然要操心一些。可是一看沈敖那边,祖孙俩一直在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沈灵儿轻咳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提醒道:“大人,该开始了。” “嗯。” 沈敖答应一声,看着穆建明一眼,头微微向前一挑,眼神示意他向前。 没办法,穆建明只能叹口气绕过沈敖,站到厅前,目光从几名儒生间一一扫过。 厅下一共站着六名男子,都是儒生打扮。身形也都比较匀称,只有一个人稍稍有些发福。 从穿着上可以看出其中有两人家世有些贫寒,周身未佩戴什么配饰。 其他四人手中都握着一柄羽扇,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只是玉佩个头都不大,玉质也一般。 穆建明冲着六名儒生行了一礼,几名儒生也连忙还礼。 “诸位都是中正府推荐过来的俊杰,出任西席有些委屈几位。不过沈家虽然是武勋起家,但要想来沈家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说道中正府,就不得不提一下魏国的选人用人制度了。 大魏的选人制度师承曹魏时期陈群所创的九品中正制,又有所发展。 中正府每三年都要派人到大魏各地,与各州府当地的中正一起寻访贤才,对应给出九品的品评。然后会给这些贤才开出路引,家贫者还会资助一定的路费。 这些品评一式两份,中间加盖大印。这些选出的贤才拿着品评和路引汇聚到洛京的中正府中。 中正府将这些人手中的品评,与专用驿途送来的品评两相对照,确认无误后,对这些人进行二次考评。 优秀者推荐给朝堂,入职各衙门或地方州府。 落选者可入洛阳太学继续学习,或另谋出路,等待三年后再一次考评。 只是在大魏开国之初,这项选人用人的权利被世家把持。 每年中正府推荐的人才全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 寒门学子想要出头,只能投身于世家等待机会。否则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也就使得九品中正制催生出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好在十几年前,宣宗皇帝绝地反击,让大魏彻底割除了世家这一毒瘤,可也损失了大批人才。 当时朝中百官十去其七,有些州府衙门只剩下佐贰官员。 好在洛阳太学和中正府中储备了一批寒门子弟,靠着这些人大魏的各级政府勉强维持运转。 由此大魏也愈加重视中正府的作用。 对于落选的贤才,大魏朝廷也不放弃,一般都鼓励去太学。实在不愿意去太学的,中正府会推荐进入朝中官员府中充任幕僚。 可不要小看去当幕僚的选择。 除了对自己极有信心,认为肯定能通过中正府考评的的人以外,绝大多数儒生都会在下一次考评的三年时间里,选择进入朝中各位大臣的府上充任幕僚。 第五十八章 胡少上门 受限于这个时代技术的发展,承载文化传播的书籍,只能靠手抄。不管什么印刷术都还没用发明出来,这就导致有些书籍对于这些儒生来说,不要说见,可能听都没有听过。 而各位大臣的府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藏书。 有机会进到这些朝臣府上,不但包吃包住,还有一份例钱可拿。最关键的是这些府上的藏书也对他们开放了。 除此之外还可以帮着参赞一些朝政,这对于儒生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再者,如果在府上表现出众,受到东主的青睐,推荐入朝为官。也是一条捷径。 “沈小姐请放心,这些我们都醒的。”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往前迈了一步,拱手说道。 穆建明轻轻皱了皱眉,这个人在他心中已经帕斯了。 叫什么沈小姐,就算叫沈常侍也好啊! “那好,多谢几位理解。” “几位既都是中正府推荐,想来对儒家经典颇有见识,也不用考校,那我就问点别的。” 六人再次拱手行礼。 在美女面前,男人总是彬彬有礼的。 “几位的君子六艺可曾学全?” “这……”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缓缓摇了摇头。 穆建明这话算问到了点儿上了。 君子六艺说着简单,可要做起来就有点儿难了。 别的不说,“射”和“御”这两项,没点儿家底儿的人,还真玩不转转这两项。 尤其是“御”。 最起码家里得有辆车吧。 御车不是说知道“得加”、“得吁”就行的。 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这都是基础技能。 对应后世驾考的就是直线行驶,过s弯和停车入库。 反正穆建明当初考驾照的时候,被倒车入库和半坡停车狠狠支配了一把。 学会这些,并不代表就能开车上路了。也得进行一次路考。也就是所谓的舞交衢,过十字路口。 嗯,路考的时候穆建明又被支配过一回。 也好在是现在这个时代,掌握了以上四项也就差不多了。 要是生在春秋战国时期,车战盛行的时代,还得考科目五——逐禽左。 要把敌人、猎物驱逐到左边射手所在的位置,方便射手弓箭伺候。 再说“射”。 这个时代的文人要比明清时期那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人要强不少。 最起码这个时代的文人,大多数都能开弓射箭,提剑砍人。 至于射的准不准就不用深究了,冀北侯府也不需要有外人来教授射。 再者说,如果真的精通“射”,能达到周礼中“连参”的标准,也就是连珠箭。也不用再由中正府考评了,直接就能在马上博取前途了。 “那数之一道有谁精通。” 这次还不错,几人都示意自己精通算学。 “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何解? 儒生们各显其能,有从袖中取出算筹到旁边的桌子上计算的,也有从旁取来纸笔加以演算的。 没一会儿几人分别报出答案。 穆建明点点头,不置可否。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知几位都到过哪里?” 这话一出六个人全都愣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口中呢喃着重复着这句话。 就连沈敖品味片刻也缓缓点头,看着穆建明的背影有些复杂。 之前就前行一步,一直答话的儒生正冠整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久闻沈家小姐有大才,乃是洛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此前还不敢相信,今日得见才知传闻不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话有如此见地,便知沈小姐才情惊艳到何种地步。 我从三岁开蒙,到现在所读之书也不过一二百卷。万卷书呐!那是何等壮观的场景。如能读万卷书,即便为奴为仆又如何。” 说话间,这人眼神中满是向往的神色。 穆建明看这人又站出来,忍不住吐槽。 现在拍马屁也晚了,你已经帕斯了。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附和。 看着几人的神色,穆建明心中也有些唏嘘。 前世的时候,就算一个五线小城市的图书馆藏书都不止这个数,更何况人们还能从网上搜索到数量更加庞大的书籍。 只是前世的时候大多数人内心浮躁,已经沉不下心去看那些书籍了。 “几位,我说的重点是那万卷书吗?” 最先发声之人脸一红。 “小姐恕罪,实在是小姐所言让我等所向往,我等失礼了。自拜别乡梓后,我便直接来到了洛京,只有沿途所过的州府,并未去过其他地方。” 看看,哪都没去过不帕斯你帕斯谁。 其他几人也作出回答。 也还不错,除了另外两个人和他一样,直接从家乡就来了洛京。其余三人都曾北上边疆,南下大江。 而那个微微发福的,还曾去过蜀地。 穆建明挑了挑眉,有些戏谑的道。 “我听人说‘少不入蜀’,阁下既去了那天府之称的蜀国。怎么又舍得离开?” 其他几人有些不明所以。 而微胖的那人咂摸着嘴,揣摩着少不入蜀的说法,有些羞怯。 “沈小姐所言确实有理。蜀国山水怡人,蜀女美貌多情。我原本也不愿离开,怎奈家严几番托人带信言明利害,我才醒悟过来,这才来到洛京。” 穆建明不着痕迹的看了这胖子一眼,随后又和几人一起交流了几个问题后,对几人的学识有了一定的了解。 “几位,今天就先到这里。还请几位回去等候消息。” 这话出口,不但几个人愣住了,就连沈敖和沈安也一时有些发蒙。 儒生中有人行礼道:“沈小姐可是对我等几人不满意?” 穆建明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我对几位很满意,一时难以断决。先请几位留下住址,一旦定下,我会派人去请。” 几名儒生狐疑地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上首位上,一直没有什么表示的沈敖。 最终几人都留下住址,行礼后离开了。 沈敖轻咳了一声,冲顶着穆建明招了招手。等穆建明凑到近前沈敖才低声问道:“怎么?这几个都不行?” “这几人都是中正府推荐,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估计尚可。做西席完全没问题。只是沈兮瑶跟我说,您希望我教他们些别的东西,我也不会藏私,只是我时间有限,得找人帮我给他们打些基础。 这六人中算学不怎么出色。两人算错,两人用时太长,只有两人擅长。” “这又什么关系?” 沈敖有些不解。 穆建明正色道:“既然要跟我学东西,就少不了要学算术计算。” 沈敖点点头,转头看向儿女一家。 “冠文、云文、景文、芝儿,你们觉得哪位做你们的先生比较好?” 张冠文、张云文兄弟两互相看了一眼,大一些张冠文站出来,小大人的模样,拱手道。 “一切但凭外祖父和表姐做主。” 张景文默然不语。 小丫头芝儿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奶声奶气的道。 “我想要长得俊的做我先生。” 沈灵儿脸上一黑,嗔怒道。 “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俊?” 沈敖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的乖外孙说的好,就选个俊的来做你的西席先生。” 哎!女人呐,不管大小都是视觉动物! 一家老小正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时,一名下人拿着一张名帖跑进来禀报。 “侯爷,有客来访。” 沈敖起身一边接过名帖,一边问道:“何人来访?” 这名下人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自家小姐。 “南楚使团的胡世昌,说有事要见小姐一面。” 说话间沈敖已经展开名帖,看了一眼,有些皱眉,沉默了片刻才吩咐道:“请他们进来吧。灵儿,此处有些不便,你先带着孩子们下去吧。沈安让人准备茶水点心。” 沈灵儿和沈安各自答应一声,带着四个孩子退出前厅。 “胡家小儿不是来找瑶儿的,是来找你的,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沈敖看了穆建明一眼说道。 片刻之后,那名下人引着几人走进前厅。 看见来人,穆建明就是一呆。 来的是六个人,一男一女为首,其余四人皆是侍卫。 为首的男子很熟悉,胡世昌本昌。 狂傲不羁的纨绔气息离着二里地都能感觉的到。 可那女子…… 在前世,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穆建明已经见惯了各种明星美女。 而在这一世,沈兮瑶本身也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身边的几个女孩容貌也都不差。 可这名女子的容貌一点儿也不输于前世的各色美女。更是能力压沈兮瑶、竹安、褚清莹等几女。 再说气质。 沈兮瑶之前因为家族压力和身处军营的影响,有些严肃认真,不苟言笑。虽然经过自己的调整,已经有所改变,但冷傲的气质依然存在。 其他几人中竹安郡主雍容典雅,高贵逼人。 褚清莹单纯活泼,娇憨可爱。 芸香温柔体贴,心思细腻。 芸秀沉稳干练,英姿飒爽。 可是这些气质在性感二字面前都不值一提。 前世网络上流行一个词叫纯欲天花板。 这个女子就是这个词的最好注解。 第五十九章 青楼之约 明明她的穿着也十分得体,身体并未有裸露出的部位。可身材前凸后翘,欲味十足。一张小脸却如邻家小妹清纯可爱。只是眼光流转间,妖媚之色勾魂夺魄。 多亏现在穆建明顶着沈兮瑶的皮肤,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美女而不显失礼。 “难道沈小姐是第一次见奴家么?” 苏甜软糯的声音让穆建明抖了一下。 见沈兮瑶有些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依依出声询问 想了想之前沈兮瑶留给他的一些记录,穆建明微微笑了笑。 “倒是见过姑娘一次,只是不知姑娘名讳。” 依依朱唇轻启露出贝齿,微微一笑,穆建明只觉的世界多了一分色彩。 “小女子姓衣,单名一个珊字。公子他们都称我依依,沈小姐也可以这样叫我。” 对于古代姓氏不甚了解的穆建明,一脸疑惑,用手比划了一个笔画。 “一?还有这姓?” “是衣裳的衣。” “衣珊?” “白日?” 穆建明嘴里嘟囔着,面色十分精彩,既有恍然大悟,又有一丝玩味。 “沈小姐你在说什么?” 依依没有听清穆建明所讲,妩媚多情的眼睛看向他。 “哦,没什么。” 嘴上说没什么,穆建明心里却不停的吐槽。 这有必要么! 上赶着往段子上凑。 “胡副使今日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放下心中杂念,穆建明出言询问。 胡世昌把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请柬,递给依依。 依依接过请柬,又转交给穆建明。 “蜀国福亲王准备启程回返。临走之前设宴答谢魏国诸位。沈常侍在这段时间里给福亲王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特意让我来邀请沈常侍前去。” 穆建明接过请柬,并未打开。换位思考想着真正的沈兮瑶应该是什么反应,才淡淡的开口:“还请胡副使替我多谢福亲王,只是有些不便,就不去凑热闹了。” 想来送别宴会这种场合,少不了有美女作陪,沈兮瑶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参加,穆建明便出言拒绝了。 “沈常侍,福亲王的邀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一般人还没有资格参加。再者,福亲王特意叮嘱一定要请来常侍。拳拳之心,常侍可不要辜负。” 一旁的沈敖有些皱眉,他也觉得孟常洵再怎么样也要顾忌一下男女之别,应该不会邀请孙女赴宴。 沈敖还是礼节性的问了一句。 “宴会在何处举行?” 胡世昌并没有马上回答,咧开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道。 “天——香——阁。” “不去!” “我去。” 沈敖和穆建明几乎是在同时开口。 沈敖作为洛京城的坐地户太清楚天香阁是什么地方了。那是洛京城有名的销金窟,排名第一的青楼。 而穿越快两年的穆建明也早就知道天香阁的存在。 来到这个时空两年了,早就想去见见世面,体会一下前世里那些名人雅士词曲里的青楼楚馆。看一看柳三变的寄情之所,会一会如李师师、柳如是一般的佳人名妓。 可惜! 别的穿越者,不管穿越方式是怎么样的,再怎么地也是男儿身,有机会去逛逛青楼,批判一下奢靡堕落的青楼文化。 而他呢? 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着实给千万穿越者拉了后腿。 刚来这里的时候语言不通,之后又碍于沈兮瑶的身份和年龄,顶着的这个身份怎么去青楼。 他还一直引以为憾,没想到胡世昌此时却提出了这个。 那还不赶紧答应下来,下次还有没有这机会可就两说了。 胡世昌听见声音赶紧抓住机会,两手一拍。 “好……” “且慢!” 不等胡世昌把话说完,沈敖忙出言拦阻。 “胡副使请先用茶。” 说完给了穆建明一个眼色后,离开前厅。 穆建明只能跟着离开。 等离开前厅走了十几步,沈敖豁然转身,怒视着穆建明。 “你要败坏我瑶儿的名声?” 在沈敖择人而噬的目光逼视下,穆建明一点儿也不虚。 这么个机会可不能轻易放弃了,这么也得争取一下。 很男人前行了两步,有些放肆的一把搂住沈敖的肩膀,压低了点儿声音。 “侯爷多虑了。这无关沈兮瑶名声。胡世昌这次登门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此举是一个必杀之局。” 沈敖斜了穆建明一眼。 “此话怎讲。” “要是说不去,胡世昌出了门就会对外宣扬沈兮瑶狂傲无礼,不把一国亲王的赏识放在眼中。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的道理不用我说您也知道。” 眼看着沈敖平静下来,穆建明接着说:“如果去的话,确实如您担心的那样,沈兮瑶是女儿身,出入青楼,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所以说这是个必杀之局。” 作为统帅三军的人物,一些小伎俩自然瞒不过沈敖的眼睛。 “你说的这些老夫自然明白,可狂傲无礼也比女子出入青楼的名声要好的多。” 穆建明有些磨牙,为了体验一把青楼也是拼了,大脑疯狂运转。 “侯爷,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此次福亲王设宴定有余波。不去的话,之前朝堂上大魏积累的一些优势恐怕会荡然无存。” “有余波就有余波,那也是答应赴宴的那些人的责任,只要瑶儿不去就跟沈家没有关系。” 穆建明有些抓狂,这老头儿怎么有点儿油盐不进。 整理整理思路,穆建明准备再度开口。 “想去天香阁的人其实是你吧。” 沈敖一语道破了穆建明的那点儿小心思。 穆建明有些讪讪的不知所以。 沈敖冷哼一声。 “也罢,如果你想去见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夫要与你约法三章。” 穆建明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道:“请讲。” “第一,不许与任何人多加接触。第二,酒不许多饮。第三,能提前离开最好提前离开,不许多加逗留。第四我还会派人跟着你,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原主沈兮瑶秀美的面容垮了下来。 “不是约法三章么,怎么跑出第四条了。” 穆建明有些不满的嘟囔着。 “那要不别去?” 沈敖没好气的撇了穆建明一眼。 “行行行,您说什么是什么。派人跟着就派人跟着。” “那你进去和胡世昌去讲,老夫要进宫面圣去了。” 说罢沈敖就向他的书房走去,去穿戴他那一身朝服。 穆建明有些郁闷的回转,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已经走远的沈敖,呢喃着说了一句。 “老狐狸。” 穆建明现在才想明白,孟常洵的宴会沈敖一定会让他参加的,不管当时出现的是自己还是沈兮瑶。 有些泄气的独自一人返回前厅,胡世昌仍然等着,看见穆建明进来,贱贱的有些欠揍的声音响起。 “怎么样?沈常侍,我跟你讲这天香阁可是好地方,决定了没有?要不要去见识见识?” “什么时间?” “好!” 胡世昌拍案而起。 “爽快。不愧是将门之后。两天以后日入时分,天香阁恭候常侍。事情办妥,我也告辞了。” 说完也不在逗留,带着依依和手下侍卫转身离去。 穆建明一瞬不瞬的看着风姿绰约依依离开。 毕竟美女是赏心悦目的,不多看几眼岂不浪费。 依依似有所感,回眸望来,微微一笑。 胡世昌刚踏出冀北侯府大门,就有一名穿着商贩服装的人靠了上来。 “见过公子。” 胡世昌嗯了一声,问道:“如何?”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摞纸递给胡世昌。 “昨日从我们到冀北侯府开始,冀北侯府中所有外出的人员,我们都做了跟踪记录。可惜出门的很少,都是一些负责采买和办事的家仆,并无不妥之处。侯府中虽有人登门拜访,但身份地位并不高,未能进入府中,只是留下了名帖。 虽说从太子离开到我们就位,中间是有些空缺时间,但我们就位后并未看见到冀北侯或者沈常侍回府。从时间上推算,冀北侯府的重要人员应该是没有离开过。” 胡世昌点了点头,盘看着记录,突然轻咦了一声,指着一处记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商贩打扮的探子伸头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到了以后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就在我们抵达之前,竹安郡主刚刚离开。我们和殿下身边的人查验了一番,竹安郡主应该与此事无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安排人跟了下去。半个时辰前得到回报,鲁王府和丞相府并无异常,都未见到府中主人出入。” “怎么还有丞相府的事?” “和竹安郡主一起的,还有褚如朋府上的千金褚清莹。” 胡世昌有些皱眉,扭头看向依依。 依依摇了摇头。 “我已试过殿下,确如他所言,并没有节外之事发生。” 胡世昌这才放下心来。 “好,把所有人手都叫回去吧,不用守着冀北侯府了。” “公子,你相信殿下的话了?” 胡世昌嗤笑一下。 “哼,我才不信! 可我们手里也没有把柄。按理来说,陈瑞元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交给冀北侯府,那沈敖或者沈兮瑶一定会尽快把东西送进皇宫禀明魏帝,可沈家却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是沈家祖孙俩识破了我的安排。 现在只能看魏庭的后续反应,来确定陈瑞元是不是真的传递出什么消息。” 第六十章 李桓入彀 一门之隔。 沈敖穿戴整齐,背着手静静地站在门口。 等了片刻,沈安从后边走过来。 “启禀侯爷,侯府周围闲杂人等已经撤了。” 沈敖用鼻孔哼了一声。 “再等等。” 又过了盏茶时间,又有下人来报。 “永安坊内昨日出现的一些生面孔,也全都不见了。” 沈敖伸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杯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不急。” 又等了好一会儿,沈敖才离开侯府,直奔皇宫而去。 御书房中,仅有杨恪和沈敖君臣二人,就连一直侍奉左右的常迶都不见身影。 杨恪接过沈敖递给他的信封,取出里边的白绢,细细观看。 良久,才把白绢放下。 “沈爱卿,具体的情况你详细的说一说。” 沈敖答应一声,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沈敖又说道: “陛下,陈瑞元所托白绢,老臣并未查看,所书内容老臣不知。但从陈瑞元神情来看,事关重大。谨慎起见,老臣并未所有动作。果然,陈瑞元走后不就,冀北侯府周围便出现可疑的陌生人。今日,胡家那小子亲自登门,离开以后,那些可疑之人才逐渐离去。” 杨恪点了点头。 “沈爱卿不愧是我大魏的柱石,许些伎俩一眼便可看破。这上所书内容,朕已知晓,只是如何才能将消息传回给陈瑞元,如果贸然召见陈瑞元,有些突兀,也会将此事暴露。总不能再等他登门吧。” “陛下所言不错。可陈瑞元如果再到我府上,也有些太过刻意。而且没有正当理由,也会引人怀疑。不过陛下有所不知,今日胡家小子上门便是因为孟常洵即将回返,设宴答谢朝中臣工,瑶儿也在邀请之列。如果陈瑞元挂记此事,定会设法赴宴,到时便可顺其自然的让瑶儿把消息传递给他。” “那好。” 杨恪两只手指夹起白绢。 “事情朕已知晓,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其中真伪朕会设法查清,如果属实,朕定不会袖手。” 沈敖抱拳拱手。 “喏!” 洛京街头,胡世昌一行走在街上,依依带着白色帏帽,遮挡着绝美的容颜。 “公子,奴家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解惑。” “说来听听。” “公子怎么就断定殿下一定会效仿衣带诏之事?” 胡世昌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咱们的皇帝陛下陈天武,在十几年前与魏帝可是兄弟相称的。魏帝对陈天武也十分放心。依据当时的惯例,官员赴任是不得携带家眷的。可咱们的陛下赴任的时候,魏帝居然连个质子都没让他留,全家都让他带着一起南下赴任。 陈天武起事之后,为了保护他不被魏帝派人刺杀,我们和徐吴两家共同派人保护陈天武全家老小。这十几年来没漏出任何疏漏破绽。此次北上,原本没有陈瑞元什么事。可陛下罕见的以强硬的姿态硬塞过来的。所有人都猜到陛下是借机要与魏庭,与魏帝重新接上关系,传递一些消息。” 说到这胡世昌冷哼一声。 “我倒是希望陈瑞元真的传出一些什么东西。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苦无没有把柄,要是被我抓到了,正好处置了他。” 帏帽之下的依依,面上没什么变化,眼睛却是一缩,心中暗自盘算:胡世昌所言前后矛盾,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 “公子处置一个人,吩咐一声不就得了,难道还需什么名目?” “哎!” 胡世昌难得叹了口气。 “陈瑞元再怎么也是太子。而且陈天武也非等闲,家主他们也担心咱们的陛下一旦没了希望,会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叮嘱我不可胡来。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还真动不了他。” 这时,又有一名侍卫靠了过来,凑到胡世昌近前,禀报到:“公子,那人已经出府。” “好,想办法把他诱到明庆楼。依依姑娘,到时候还要借助你的手段。” 说到最后的时候,胡世昌语带轻佻的看了依依一眼。 依依眉眼弯弯,目中含情,语气故作愁苦,配合道:“哎,小女子身世可怜,只能听从公子安排。” 胡世昌却仰天哈哈大笑。 今天是万寿节三天休沐的最后一天,大魏不少官员都借着这机会或是闲逛,或是邀请三五好友小聚一下。李桓也不例外。 他一身便装的走出府门,拒绝了管家安排的马车,只带着两名小厮就出来门。 漫无目的的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李桓站在路边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思考人生。 他原本没打算来这里的。 两名小厮看着愣神的少主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的站着李桓的身后。 街对面的一座三楼木层上,临街的一个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有几个人正透过窗缝注视着李桓。 “这个夯货在想什么呢?” 胡世昌有些不解,随意问了一句。 “对了,你们是怎么把他弄到这的。” 一旁的侍卫行礼答道:“这个不难。他离开府邸后,我们跟了一段路程,发现他是随意行走,并无固定的目的。之后我们做了些小小的安排。利用车马或者一些热闹,诱导着就让他来到了此地了。” 胡世昌满意的点点头。 “事情办得不错。” 随后胡世昌推开窗户,向下喊道:“李桓兄。” 正茫然四顾的李桓,听到有人喊他,环视一圈并未有所发现。 “李桓兄,抬头,这里。” 李桓这才发现一扇打开的窗户后站着的胡世昌等人,李桓拱手行了一礼,目光扫了一眼招牌,带着小厮穿过道路,走进明庆楼。 刚走进一楼大堂,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的询问:“客官要点儿什么?” “楼上包间有我好友。” 李桓倒是很客气。 店小二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官楼上请。” 刚上三楼,就有两名侍卫向李桓行礼。 “李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李桓看了看两人服饰,认得正是南楚的风格。这种相类似风格的服饰,他已经接触半个多月了,自然熟悉。 李桓点了点头。 “烦请带路。” 等推开包间的门,李桓才知道,不止是胡世昌,徐良秋也在屋内,几名侍卫环立四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带着白色帏帽的女子也在其中。 李桓微微愣神,便和胡世昌几人分别见礼。 分宾主落座后,胡世昌首先开口。 “李兄今日怎么有空,这是要欲往何处?” “闲来无事,四处走走,没想到会遇到胡兄几位。” “正好,我等几人也是无事,再有几日便要离了这洛京城了,趁此再多走走,多看看。今日能偶遇李兄也算有缘。在鸿宾馆承蒙李兄颇多照料,相请不如偶遇,这明庆楼饭菜尚算可口,舞姬伶人也还不错。不若再此宴请李兄已做答谢。” 李桓一拱手。 “多谢胡兄,只是……” 李桓有些犹豫,胡世昌是毕竟他国之人,而且两国还有些敌对。自己私下受邀,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多少有些不合适。 “李兄无需顾忌。在大魏这段时间,我只觉得李兄对我的脾气。大魏律法难道还不允许好友间交往?” “胡兄说笑了,得胡兄看重,李某惶恐,如此,李某谢过胡兄了。” 胡世昌哈哈一笑。 “那好,李兄就听我安排。” 说完胡世昌看了门后站着侍卫一眼。 侍卫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徐良秋也开口道:“李兄无需客气。来我给李兄介绍一下。” 说话间指了指跪坐在一旁的依依。 “此乃我南楚第一美女,虽也是我使团中人,但因男女有别一直与李兄未曾得见。” 李桓对着依依行了一礼。 “李公子不必多礼。” 空谷幽兰般的声音,带着一些吴侬软语,给人一种酥、软、甜、糯的感觉。 “公子称奴家一声依依便是。” 依依一边说一边摘下帏帽,露出了真容。 李桓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楞在了那里,眼中再无旁物。 不愧是南楚第一美人。 白皙的皮肤,隐隐有些透明。杏眼转动间,似有一丝情意流传。鼻子挺直秀美,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噙着一丝微笑。 她的脸上并没有风骚妖媚的勾魂模样,相反却是一副清纯动人之资。 可就是这种清纯动人,一方面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另一方面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欺负她。 李桓在这洛京风月场中也算有名的人物,时常出入青楼,眠花宿柳,留恋各色花魁,各种美色他也见的多了。 不提这些残花败柳。 在李桓看来,竹安郡主已是他见过的最美之人。沈兮瑶虽然容貌不及竹安郡主,但胜在身材加分。二人也算春兰秋菊,各有所长,是他见过的大魏的顶级美色了。 可这二人在依依面前,似乎也变成了庸脂俗粉,素然无味。 第六十一章 财色诱惑 “李兄!李兄!” 徐良秋逐渐提高声音呼唤着李桓。 “啊!啊?” 好半天李桓才醒悟过来。 “李兄是怎么了?我都叫了你几声了。” 旁边的徐良秋出言询问。 “哦,李某失态了,还请各位见谅。” 李桓也不扭捏,大方的承认自己失态。 “哈哈……,食色性也,李兄也算性情中人,无妨无妨。” 胡世昌大气的挥挥手,不以为意。 “胡兄也不用客气,唤我表字广直即可。” “那我就不客气了,广直兄还请就坐。” 李桓很想做到依依的身旁,可也顾忌胡世昌几人的反应,不敢造次。犹豫了一下,斜对着依依找了个位置跪坐下来,一边与胡世昌几人闲聊着大魏的风土人情,一边借机偷偷打量几眼依依。 在这期间主要是徐良秋一直接茬,胡世昌已经很少开口,冷笑着注视着李桓的一举一动,眼中尽是寒意。 趁着李桓与徐良秋说话个空档,依依瞟了一眼胡世昌,微微皱了皱眉头。 胡世昌这才有所收敛。 包间门被轻轻打开,伶人舞姬低着头鱼贯而入。不一会儿舞姬站在包间中央,和着丝乐之声翩翩而舞。各种佳肴也都一一摆上桌面。 徐良秋端起酒杯。 “广直兄,请。” 说完一饮而尽。 “还是这酒喝着好。广直兄,你们那洛神酒闻起来确实香醇,可喝着太过辛辣刺口,不如这酒舒爽顺口。” 李桓也举起酒杯。 “徐兄所言不错,我和几位好友也喝不惯那酒。” 依依嘴角噙笑,伸出纤纤玉手拈起酒杯。 “李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李桓心脏如同擂鼓,不争气的狂跳。表面上却装的丝毫不显露出来,不急不躁也端起酒杯,冲着依依示意后仰脖喝干。 依依以袖遮面,也微微仰头,随后把酒杯放下。 “听闻那洛神酒乃是冀北侯府千金沈常侍所酿?” “确实如此。” “李公子能为奴家说一下这位沈常侍吗?” 李桓也放下酒杯,思索了一会儿在开口。 “我也沈常侍私下也仅见过一面,其个性有些凶悍。” 依依有举杯示意。 “哦?沈常侍只是一女子,何来凶悍一说。” 李桓伸手应了一杯。 “我们那次见面,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这般。” 李桓可不愿说,那是因为自己调戏沈兮瑶才引起的。 “那沈常侍是怎么会酿酒的?”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不止如此,此前她升任常侍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此后的表现也有些出乎意料。 想我李家虽不能和胡兄徐兄几位相比,可在祖上的时候也是与后秦李家同宗同族的。在大魏朝堂之上,我李家也算显赫,见识也非一般人能比。 可就是这样,沈常侍的所作所为也出乎意料。以我的了解,以冀北侯的家学背景来说,沈常侍根本做不到这些的。” 依依很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端起酒杯,摇摇一敬。 李桓也端起酒盏,很是洒脱的一口喝干。 几人像是多年好友一般,谈谈风月,聊聊诗赋。甚是放松。 只是李桓每次听到胡世昌和徐良秋谈论女人,或是话题过于露骨的时候,总事有意无意的偷偷撩一眼一边的依依,想办法把话题转过去。 而依依却混不在意,既没有刻意躲避也没有脸红害羞,有时候抬头扫视全场,故意风情万种的在李桓身上多停留片刻。每当这时候李桓总是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只能不停的饮酒。 不知不觉间,李桓舌头有些发直,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已是有些醉了。 胡世昌见状冷冷的笑了一下,挥退所有的舞姬。 “广直兄。广直兄?” 李桓目光迷离的扫视了一下,才看清是谁在叫自己。 “哦,是胡兄啊。胡兄还有……何事?” “广直兄,时辰不早了。我看你也有些醉了,今日暂且就到这里。对于朋友我一向大方,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也不知广直兄有什么喜好,许些俗物还请广直兄不要介意。” 说话间有侍卫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托盘上还盖着一块红帕。 李桓看都没看,仍大着舌头。 “胡兄,你……你这就……见外了。我……” “广直兄先别急着拒绝,你来看。” 说话的却是徐良秋,说完他一把掀开了红帕。 “我……” 还要继续开口的李桓突然就愣住了,酒也醒了不少。 托盘上的东西确实如他所想,可也超出他所想。 托盘里面满满摆了一层金锞子。 “这……这……” 李桓原本因为酒精有些酡红的脸上,更加鲜红。鼻息也逐渐在加重。两只手无意识地在抓握着。 最终李桓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口气。 “胡兄,好意李某心领了,可这些万万不能收下。” 胡世昌和徐良秋有些诧异。李桓刚刚的表现明明已经动心,最后关头却又拒绝了。 徐良秋故意脸色一沉,语气也有些冲。 “广直兄,你这有些见外了吧。” “徐公子言重了,无功受禄,寝食难安呐。” 李桓赶紧解释。 “广直兄所言差异。这非是什么禄,只是友人间的馈赠而已。” “可……可是……” 见李桓还在推辞,一阵香风飘过,酥软的声音在李桓耳边响起。 “公子还是收下吧。钱是英雄胆。有了这些,公子也可在同僚中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或是有中意的姑娘,公子也可表示表示。” 说着依依抬起皓腕,兰花指拈起一枚枚金锞子,放进李桓的怀里。 “我……” 放金锞子的时候,依依的手指少不了触碰到李桓的胸口。一时间李桓面红耳赤,有心自己动手,收起这些金锞子。但却更享受那只白嫩嫩的小手在自己胸前触摸的感觉。 “那……就多谢胡兄了。” “这才对嘛。来,广直兄,我们再饮几杯。” 这之后依依也没有再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待在李桓的身边,为他斟酒布菜。 这顿饭从午时一直吃到了申时。到最后李桓已经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 等李桓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座架子床的床顶。 屋里的灯光透过大床四周悬挂的轻纱帷幔照进来,并不显黑暗。一只白玉般的藕臂正缠在他的脖颈上。 李桓想到了什么,顿时心跳如鼓,身体一下变的僵硬起来。心里激动万分,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转头去看。 过了好一会儿李桓才平复下心情。伸长脖子,腰腹使劲,略微抬起上半身,伸头往下瞅。一张团花锦被盖在身上,看不到下身的情况。 李桓伸手轻轻抓住那只手臂往高抬了抬。身体轻轻地慢慢地往外挪了挪,才满含期待的缓缓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女子。 等看清楚了以后,李桓却有些失望。 身边的女子虽然也容貌不俗,但却不是他预想中那绝世姿容的依依姑娘。 放下心神的李桓嗤笑了一下,似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察觉到李桓的动作,那名女子迷迷糊糊也醒了过来。 “李公子,你醒了?” 李桓轻嗯了一声问道。紧接着声调一扬,又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你认识我。” “李公子的大名,奴早有耳闻。只是李公子眼高于顶,瞧不上奴家这样的蒲柳之姿。” 女子的语气有些幽怨。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香阁。” “天香阁?” 李桓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挺了挺身,让自己半躺着倚在床上,伸手掀开帷幔看了看屋中家具陈设。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起身用手臂支在床板上,往上提了提锦被,遮住胸口的春光,只留下精致的锁骨。 “公子不记得了吗?” 李桓茫然地摇了摇头。 “公子是和几位贵客一起来的。那时公子就有些醉了,一直嚷嚷的要酒喝。可酒菜还未等端上来,公子就不省人事了。那几位贵客只好把公子安顿在奴家这里。” 女子说的这些,李桓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环视房中,自己的衣服凌乱地堆在床尾的矮塌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裹,满满当当的,在烛光照射下,反射出一抹金光。 李桓重又躺下,面色有些寂寞,失望。慢慢地又得意的笑了起来。女子看着李桓的样子有些不解。 “公子……” 李桓转过头,眼神带着调笑看了一眼女子,有些轻浮伸手捉住女子的下巴,在女子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你这样的美人,怎么能说是蒲柳之姿” 随后在女子的惊呼声中,将女子压在身下。 天色刚刚大亮,沈兮瑶收拾利落,一身劲装打扮站演武厅中静静的等候。 没过多久,演武厅门口人影一闪,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师妹,我一猜你在这里。放心吧,事情师傅已经都和我说了。明日师兄陪着你去,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啊。” 沈兮瑶一撇嘴,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 “你叫我什么?” “呃……” 来人怂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师妹啊!” 第六十二章 同门相较 来的这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绲边的青袍,样式也是便于动手的窄袖衣袍,显得利落英武。配上那张有些祸国殃民的脸,确实容易吸引女子注意。 再加上大魏女子也能做官,民风比之其他地方要开放一些。这人要是走在街上,估计会有不少大胆的女子主动上前示爱。 可沈兮瑶却有些嫌弃的撇了一眼,不等此人走到近前,就垫步上前,二话没有右拳直奔此人面门而去。 “姜明初,你嘴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姜明初闪身躲过,抬手就准备刁住沈兮瑶手腕。 沈兮瑶沉手下砸,压在姜明初伸出的手臂上。左手立掌为刀斜肩铲背,奔对方脖颈处砍来。 姜明初先是撤身后退一步,避过沈兮瑶的攻击,再上前一步探手拍向沈兮瑶肩头。 沈兮瑶胳膊竖起提前截挡住对方的招式,左手掌似瓦垄,拍向对方檀中大穴。 姜明初侧身躲避。 “师妹,下手这么狠啊。” 沈兮瑶并不答话,继续进攻。 二人你来我往,闪展腾挪打在一起。没用多久,沈兮瑶找到机会,一脚揣在姜明初后背。把他蹬翻在地。 “这就?还什么事也不用我担心?” 姜明初揉着后腰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指着沈兮瑶。 “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跑出了演武厅。 沈兮瑶好暇以整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走到兵器架前,抽出新打造的长枪。 这条枪是芸秀回来时送给她的。 虽然这条枪的大小长短和原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然而沈兮瑶长枪练了多少年,掂了掂分量就觉察出不同。再挥动几下,重新找到合适的抓握位置,又试过枪尖的威力,确实比原来的那条枪好上不少。这才满意的接受了这份礼物。 不多时,姜明初也提着一杆长枪走进演武厅。弓步站好,枪尖前指。阴阳把一合,前把抬,后把压,枪尖一顿乱颤。 沈兮瑶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嘴角含着笑。 “嗯,不错。基本功还可以。” 随后提枪的右手背在身后,抬起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变成剑指,竖起食中二指,冲姜明初勾了勾手指。 姜明初没好气的呵了一声,疾行几步,一枪扎向沈兮瑶面门。 沈兮瑶纹丝不动,等枪尖快到自己面前了,才把右手轮起来,从下往上把枪尖磕开。右手不停举到头顶,手腕一转,长枪随之在头顶转了一个圈,右臂抡圆了枪杆抽向姜明初。 姜明初的长枪被磕起来后,他顺势把枪杆一竖,枪攥“嗵”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枪杆立在身体外边,挡住了沈兮瑶的进攻。 随即脚下一踢,枪攥从下往上挑向沈兮瑶,沈兮瑶手腕带动手臂一转,枪杆下砸挡住来招。 随后两人都不说话,又打在一起。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两个人用的其实是同一套枪法。 只不过两人的风格各异。 沈兮瑶用起来枪法宛如一条灵蛇,一击不中,沾之就走。 而姜明初则是如山似岳,大开大阖。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同时收招站住。姜明初把枪扛在肩膀上。笑嘻嘻的道:“怎么样师妹,师兄进步不小吧,可以和你打成平手了。” 沈兮瑶仍然端着枪,嗤笑了一声,丹凤眼中满是调笑的意味。 “是谁给你这种错觉。” 随后沈兮瑶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挥枪上前,只是身法和枪法的速度比之前都要快了三分,宛如疾风骤雨一般攻向姜明初。 姜明初收起调笑的心思,左抵右挡,连连后退,使出了洪身解数。却没任何用处,片刻之后,沈兮瑶的枪尖便停在了姜明初咽喉前一寸的位置。 “你还是不行呀,师弟。” 姜明初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把咽喉前的枪尖一点点儿的推开。 “师妹,……” “呃?” 沈兮瑶眼眉上挑,枪尖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师姐,师姐。” 姜明初很识时务的选择了从心,赶紧改了称呼。 “你的枪法怎么练的这么快?” 沈兮瑶收枪站好,右手握枪背在身后。 “有一句秘诀告诉你。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而且女子力弱,不耐久战,也只能走‘快’这个字。” 姜明初低声念叨了几遍。 “不错,有道理,可惜不适合我的路子。而且……” 姜明初思索了一下。 “而且师祖传授枪法的时候没这一句。” “沈家枪法里当然没有这句。说这句话的另有其人。” 说话间两人一起走到兵器架子前,把长枪插回。 姜明初趁机在兵器架子上多扫了几眼。突然眼睛猛的一亮,嘻嘻哈哈的舔着脸。 “师妹,我回来一趟不容易,你不送我点什么吗?” 沈兮瑶转头白了姜明初一眼,也不再计较他又擅自更改了称呼。扫了一眼兵器架就知道姜明初打的什么主意。 兵器架上插着的还有那杆她原来使用的长枪。 “姜明初,你倒是不客气。几年不见。脸皮怎么变的这么厚。” 姜明初尴尬的陪着笑。 “师妹,你也知道,我们姜家的底蕴没有你们沈家的厚。我家到现在也只有一只柘木枪杆,还被我爹占着。看样子他是准备传家了,我不得自己想想办法。” “我沈家也不富裕。对不起,没有!再说了姜叔父打算传家也是传给你,你等几年不就行了。” 沈兮瑶转身就往外走。 姜明初紧赶几步,追到沈兮瑶身旁。 “师妹,师妹,我爹现在春秋鼎盛,身体好的不得了,还准备着给我多添几个兄弟,可不是几年就能等到的。算师兄求你,只要你送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沈兮瑶停住了,冷哼一声,歪着头瞅着姜明初。 “真的?” “真的,大丈夫说话算数。” 姜明初挺起胸膛,还用手拍了拍胸口。 “从今往后你一直要叫我师姐。” “那不行!” 姜明初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 “我本来就比你大,凭什么当你师弟。” “沈家只论入门先后,不管年龄大小。我还比你学艺早。你进我沈家学枪的时候,我早已经学开了。况且我的枪法也比你厉害。” “你不过才比我早了几天而已。” “比你早一炷香也是你师姐。” “那也不行。”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兮瑶扭头就走。 “师妹,师妹。换一个,你换一个条件。我一定答应。” 沈兮瑶又站住了,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明初。 姜明初被看的有些往回缩,又鼓起勇气挺起了胸膛。 “那你穿一回女子的衣衫。我一直好奇你穿上女子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的。” 姜明初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通红,眉头紧皱,怒视着沈兮瑶。 “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辱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姜明初就抬起了两只手。 沈兮瑶后撤了一步,准备拉开拳架。 “噗通”一声,姜明初跪在了沈兮瑶面前。 “师姐在上,请受师弟一拜。” 沈兮瑶被气乐了,抬起手曲起手指敲在姜明初额头上。 “不是士可杀不可辱么。” 姜明初缩着脑袋躲避。 “明知道打不过还往上冲,那不是送死么。再说,师姐你下手这么重,我可不想刚回来,就被你打的躺床上几天下不了地。” 沈兮瑶停下来,转身又回到演武厅内,坐到椅子上。 “倒茶。” 姜明初乖乖的端了杯茶水过去。 “师姐,请用。” 说完,又转到沈兮瑶身后,很狗腿的给沈兮瑶捏着肩膀。 “师姐,你说为什么同样的枪法,我总是打不过你。” 沈兮瑶白了一眼身后的姜明初。 “你是想说,祖父没有全教给你?” “不敢不敢。” 姜明初连忙摆手否认。 “我也不知,兴许是天赋吧。” 舔狗般赔笑的姜明初一下收住笑容,两只手也从沈兮瑶肩膀上拿开,不给沈兮瑶继续捏肩了。 “师姐你不知就不知,可不能诋毁我。师祖可是说过,我的天赋是万中无一的。” 沈兮瑶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姜明初。 姜明初又恢复成舔狗模样。 “师姐,有没有什么绝招教教师弟。你也知道,师弟我戍守边关,时常碰到犯边的敌人,没个绝招傍身,师弟是不是会很危险?” “绝招?” 沈兮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哼!你把所有的招式练好就成,世上哪有那么多绝招,没……” 本打算说没有的,可沈兮瑶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一下。 姜明初多鸡贼,眼睛立马一亮,欣喜地接了一句。 “有!” 随后立马转到沈兮瑶面前,端起茶杯双手递给沈兮瑶。 “师姐,你肯定有,教教我。” 沈兮瑶接过茶杯,并不说话。 她想起一件事来,穆建明曾经给她留过三个字——回马枪。可是却既无图例又无说明,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 沈兮瑶自己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马上步下连着试了几天,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后来穆建明用极丑陋的画风,画了几张画,沈兮瑶才慢慢琢磨明白这回马枪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传授绝招 “好吧,也不能让你白叫一声师姐。” 说着,沈兮瑶站起来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根长枪,开始给姜明初演示。 “这一招,不是沈家枪法里的,你仔细看着。” 演武厅的角落里放着两个草人,这还是当初师姐弟二人练枪时,沈敖让人给做的。 沈兮瑶走到一个草人前,双手持枪,枪尖冲地,背对草人站好。 双臂微微后摆,随后猛地发力。枪头从地面到半空划了一个半圆,人随枪走,沈兮瑶的腰身猛的一翻,变成面对草人时,枪尖已经扎穿草人的头部。 “这招式我练的也不是很熟,今日也是侥幸。我又琢磨出另外一种方法,你看着。” 说着沈兮瑶重又背对草人站好,然后一拧身,右手单手持枪,枪尖从左边腋下穿出,长枪迅若雷霆,一下穿透草人头部位置。 “只是此招凶险,与人切磋时万不可用。只有在战阵之上,面对强敌时才可使用,切记切记。” 见沈兮瑶说的认真,姜明初收起玩笑之心,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师姐,我一定谨记心中。”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把枪抛给姜明初。 姜明初伸手接住长枪,开始照着沈兮瑶的样子慢慢练习。沈兮瑶站在一旁不时指点一二。 没过多久,芸香端着铜盆,身后还跟着紫菱一起走进演武厅。把铜盆放在一边,从紫菱手中取过一块手巾,投了投送到沈兮瑶手中。 “小姐,时辰不早了。” “师姐,你还有其他事情?” 姜明初一边练习着回马枪,一边发问。 沈兮瑶接过来手巾,擦了擦手脸,又交给芸香后,才说道:“陛下召见,我还要进宫一趟。你就在此练习,有什么需要跟芸香说。” “师姐,你这官职不高,事情比师祖还要多。” 沈兮瑶不理会姜明初的调侃,收拾收拾准备前往皇宫。 其实姜明初所言,沈兮瑶早已察觉。 现在她要做的事情要比在军中的时候多了好多。 刚进入皇宫还没走多远,沈兮瑶就站住身形。沉吟了一下,为了便于行事,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闭上了眼睛灵魂切换。 穆建明等重新上线,看了看手中纸条,了解了一下自己下线期间发生的时期,正准备迈腿,听到身后有人喊。 “前面的可是沈常侍?” 穆佳明回头一看,老农般的唐轶从后走来,咯吱窝下还夹着一个长盒。 跟唐铁客气了片刻,两人一起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中今天人很少,只有杨恪和成康铭君臣二人。 基操过后,唐轶把腋下夹着的盒子双手呈上。 “陛下,此乃少府监根据沈常侍所献铸造笔记打造出的宝剑。其锋锐与沈常侍所献的苗刀相差不大。” “哦?呈上来。” 有小太监接过木盒,递交到杨恪的书案上。 杨恪从盒中取出宝剑,举到近前细细打量。 穆建明趁机偷看了几眼,就是一阵的牙疼。 献给皇帝的,到底都是好东西啊。 先不说别的。 光是剑鞘,上面就蒙着一层皮,应该是前世小说中常说的鲨鱼皮。 剑鞘的鞘口,剑标和两道护环金光闪闪,估计应该不是黄铜的。 鞘口上好像还雕刻有花纹,具体是什么离得远看不太清。但是走金丝过银线,应该是金银错技术,上面还镶有好多装饰性的闪着光的颗粒,红的,蓝的,绿的都有,小是小了点儿,但架不住量多。甭问,肯定都是散碎宝石。 杨恪抽出宝剑,端详着剑身上变化莫测的云纹,拇指拂过剑刃,发出“噌噌”的声音。 “陛下小心!” 常迶满是关切的出言提醒。 杨恪摆摆手,舞动了几下,眼中都是满意的神色。四下踅么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用来试剑,杨恪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笔记上的其他的内容,少府监正在逐一验证。” 唐轶继续禀报。 杨恪归剑于鞘,随手递给常迶。 “好。唐爱卿回去后,少府监要加紧动作。” “臣,遵旨。” 唐轶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等唐轶离开,杨恪才拿起一个小盒。 “兮瑶,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穆建明接过小太监拿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边是几枚铜钱。其中有一枚铜钱是崭新的,制作相当精美,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穆建明拿起这枚铜钱,外圆内方的传统样式,一面刻着大魏,一面刻着五铢的字样。 现在还没有前世常见的那年号钱。 最常见的还是秦半两,汉五铢。 前世的时候是在唐朝时才最先有了开元通宝。 “这就是用翻砂之法铸造的新钱。沈常侍以为如何?” 成康铭略带邀功的口吻说道。 穆建明端详着掌中的铜钱,挠了挠头。 “成尚书,这钱含铜多少?” “用铜降低了半成,现在应该有六成半。” 嚯!好家伙! 穆建明不清楚前世历朝历代铜钱的含铜量是多少,也不知道现在这几国铸钱时用几成铜。 但他可是看过《雍正王朝》的人,还记得孙嘉诚跪趴在雍正面前,陈述雍正改革时所铸新币的事情。 而现在,成康铭命人下调了半成的含铜量后,居然还有六成半。 当然现在也不用考虑白银铜钱之间的兑换问题,毕竟现在白银还没有作为法定货币进入流通领域。 也不用考虑雍正时摊丁入亩的税收问题。 但是有一件事是不得不考虑的。 铜钱在穆建明的手指间上下翻飞,看向成康铭。 “成尚书,如果我是一名商人,大量回收这样的新钱,融化铜钱铸成铜器,从而赚取差价,大魏有多少铜可用这样的用。” “大魏律法上写着,融钱铸铜乃是重罪。” “那要是别国的人融钱铸铜呢?” “这……” “而且,成尚书,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最赚钱吗?” “盐铁生意?” 成康铭不确定的问。 “律法上写的都是最赚钱的。” 成康铭听不懂后世的梗,一脸懵懂。 倒是杨恪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噗呲一下就就笑了。 “好了,兮瑶。说正事,这铜的含量要下调的多少?” “我不知道。” 穆建明理直气壮的回答。 “不过,只要算一下这五铢钱能买多少铜,这铜钱的含铜量就是多少。这样既保证让融钱铸铜无利可图,甚至还会损失一些。又不至于让这钱贬值,老百姓弃用就行。” “嗯。兮瑶,你虽为巾帼,却心系百姓。不错,不错。” 杨恪满意的夸奖着穆建明。 “成尚书,你就按兮瑶所讲,重新调配新钱比例。” “臣领旨。” 穆建明把那枚铜钱放回小盒里,交还给成康铭。 “兮瑶,你献上翻砂之法,又献铸造笔记。再加上两次挫败南楚诡计。于大魏有功,朕想了想,预加封你……” “陛下不可。” 还没等杨恪说完,成康铭出言阻止了皇帝的封赏。 杨恪不动声色,仍然保持着之前的神态,只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成康铭也觉察出不妥,一躬到地。 “微臣此番劝阻陛下,非是因为刚刚之事挟私报复。陛下,沈常侍确有大功,然沈兮瑶升任常侍还不足两月,此番如再加官,百官恐有非议。” 杨恪轻嗯了一声,不再做声。 穆建明也轻轻的出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今天进宫,皇帝会给他加官进爵。 不过成康铭说的对,不足两月时间再次升迁,所有人都会盯着自己。不说是捧杀吧,也跟自己的计划相悖。 可要是像前世那样,拍皇帝一通马屁,再把功劳推给皇帝。那种话可不能说,以沈兮瑶的性格,她哪会拍马屁。 那样的话沈兮瑶的人设就崩了,御书房里所有人都会起疑,自己已经在沈敖面前暴露了,不能在更多人前露马脚了。穆建明也开口道:“陛下,成尚书所言有理,要是官职再升,定会惹来非议。沈家的人虽说读书不多,可木秀于林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哼!” 杨恪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看他们谁敢!” 这话说的,终于让穆建明见识到杨恪这位皇帝的一丝霸气。 之前数次见到的杨恪,或许是出于对沈兮瑶是女子一些顾忌,杨恪表现的一直都是很温和的。 “难道朕是个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昏君?” 成康铭、穆建明赶紧行礼,言说不敢。 说实话,杨恪对于沈兮瑶的赏赐问题也是有些头疼。无论是沈兮瑶进献的东西,还是几次出手,对于大魏朝廷来说都是有功的。 可是成康铭说的也没错,刚提拔沈兮瑶为常侍才没多长时间,再次升官的话,不说百官的态度,就连杨恪自己也有些吃不住劲儿。 沈兮瑶现在才十七岁,按照她之前所献计策。如果成功的话。那该如何封赏?之后如果再立功,又该如何? 可要是只赏赐些钱财,还是会有人跳出来说他赏罚不明。况且杨恪还想要千金买马骨以示天下。 不能升官,不能只赏赐财物,那就只剩封爵了。 虽说大魏风气开放允许女子为官,可还没有给女子封爵的先例。 倒是还有个办法,就是给个郡主的封号。 但那样一来,又有些太过了。凭沈兮瑶现在这点功劳还差的远。 第六十四章 团龙玉佩 安排一个俊杰,赐婚与她,宣扬朝廷的恩典与封赏? 那就不是封赏,而是害了沈兮瑶。再说,一旦如此沈兮瑶就会离开朝堂,杨恪还有些舍不得沈兮瑶的那一身才学。 “那好。兮瑶,暂时就不升你的官职了。但是该有的赏赐还是要的,想要什么你说。” “陛下,钱财这些,您就不要赏赐了,朝廷也不宽裕。我能和您要点别的东西么?” 杨恪呵呵笑了一声。 “好,不管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了。” “真的?” 穆建明有些不确定的追问。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那好。” 穆建明赶紧顺杆爬。 “陛下,这是你说的,可不带反悔的。” 杨恪觉察出一丝不对,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绝不反悔。” 穆建明低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其实心中早有了决定。 他小时候是听着《杨家将》的故事长大的,书里有两件神器让他羡慕不已。 打王鞭和龙头拐。 上打昏君,下打谗臣。 等他长大点儿后才知道,不说两件神器,八王赵德芳都是杜撰的。 可是,就算是在评书里,打王鞭是赵德芳在失去了皇位继承,兄长撞死金銮殿才换来的。 佘太君的龙头拐,那就更惨了。那是献祭了一家的男人才得到的。 “陛下,您随便赐我个东西吧。什么样的都行。不过这个东西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可以封驳您一次圣旨。怎么样?” “这……” 杨恪有些傻眼了。封驳自己的旨意,这个权利可有点大了。 “君无戏言呐,陛下。” 穆建明软软的又将了一军。 “大胆!” 成康铭在一旁听着有些心惊肉跳,忙出言呵斥。 沈兮瑶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要这种触碰皇权的东西。 “沈常侍,这有些居功自傲了吧。” 杨恪抬手阻止成康铭继续说话。考虑了片刻,站起身来从腰带上解下随身带着的团龙玉佩。 “好,朕就答应你。这块玉佩朕随身带了多年,就给你了。今后如果朕有不合适的旨意有,你可以拿它来封驳回朕的一次圣旨。” “万万不可。” 成康铭赶紧出言阻止。 “陛下,此事……” “成爱卿,朕知道轻重。” “多谢陛下!” 穆建明乘机行礼,把这件事定下。 又从太监手里接过玉佩收好,接着有些蹬鼻子上脸的道:“陛下,今后如果我再立功劳,您不好封赏的时候,照此办理即可行。” 杨恪一下让气乐了,佯怒道:“还照此办理?哪家的女子像你这般厚颜。快滚!朕不想看见你。” 溜了溜了。 看着沈兮瑶离开的背影,杨恪叹了口气。 “她要是一个男儿身该多好!” 成康铭也点了点头附和着。 “是啊。” 紧接着口风一转。 “不过,是女子也没关系。” “哦?怎么说?” 成康铭一拱手。 “陛下,明年就该册立太子了。大魏历来都是立嫡立长的。大皇子乃是首选,虽说此前大皇子为了延绵子嗣,娶过几位侧妃,可太子妃的正位子还空悬着呢。” 杨恪捻着胡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当沈兮瑶坐在常侍府的公厅,看着桌上放着的纸张以及团龙玉佩时,眉头拧在了一起,又惊又惧。 他怎敢如此放肆! 说不好就会给沈家带来弥天大祸。 来不及等到中午放值,沈兮瑶装好玉佩,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侯府。 风风火火的闯进沈敖的书房,屋里的沈敖和姜明初都被吓了一跳。 看沈兮瑶脸色有些惨败,沈敖便问道:“瑶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沈兮瑶稳了稳下心神,长出了几口气。 “姜明初,你先出去。我有事和祖父说。” 姜明初有些呆萌的哦了一声离开了书房,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沈兮瑶走到沈敖近前,压低声音把事情讲了一遍,又把团龙玉佩拿出来递给沈敖。 听完沈兮瑶的叙述,沈敖接过团龙玉佩,也是一阵牙疼。 不过沈敖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对于这点儿事情,沈敖表面上还是稳如老狗,毫不慌张。 先是安慰了一会儿有些慌乱的孙女,然后才坐下开始细细思量。过来一会儿沈敖才开口说话。 “瑶儿莫急。此事并非坏事,既然陛下真的给了这件东西,他自是对你信任有加,相信你不会胡来。” 沈兮瑶有些着急,却是没失了方寸,仍压低声音。 “可那不是我。” “我虽与那小穆接触时间不长,但相信他也不是乱来之人。再则,陛下一定也有反制之法,你不用过于担心。” 听祖父这么说,沈兮瑶终于放松下来。 “不过你也要有注意的地方。这块玉佩切不可佩戴,更不能损坏或者丢失。” 沈兮瑶认真的点头答应。 “我自是晓得。” 悬在心头的事情一了,沈兮瑶彻底放心下来。这才有机会关心一下家中老人。 “祖父,过几天您就要去巡边,东西够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对了,你那酒给我带上些,给我一些部下也尝尝。” “好,不过此酒过烈,您要少喝点儿。” 沈敖表面有些不满,心里很欣慰的答应下来。 “姜明初是不是专程赶回来陪您去巡边的?” 沈敖沉吟着没有回答。 “祖父,此次代天巡守是不是有不同寻常之处。” 敏感的沈兮瑶马上觉察出异样。 “哦,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上了年纪,身边得有个可靠的人来服侍。而且明初也不是外人,巡边回来也有一份功劳给他。” “那我陪您去,我去向陛下请旨。” “胡闹。” 沈敖佯怒喝道。随之又缓声说:“你还要照看这府里的事情,再说你跟着我也不方便。” “今年不同以往,今年家里有姑母照料。” “陛下不会同意的,你还另有重任。” 沈兮瑶不解的看着沈敖。 “明日福亲王的宴请,如果能遇到陈瑞元给他带句话,就说书信已经送交陛下,陛下已知此事,如果事情属实,大魏定会出手。只是此话不能明言,想办法把意思传达到了。你也和小穆交代一下,万一到时候是他出现,也不至于误事。” 沈兮瑶点头答应,随即又醒悟过来。 “可这件事也不过明日一天的时间,一句话的事情。不耽误我陪您一起走。” 孙女这样心疼自己,沈敖也颇为欣慰。 “我说的重任可不是这件事,过几天你就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有些放心不下。” 沈兮瑶看着祖父,等着下文。 “西席先生已经定下了。沈安已经去请了。不过等我走后,府中都是女眷,而且你还未出阁,让他住在府里有些不便,城外的庄子又被你改成了酒坊。” 沈敖没有继续说下去,沈兮瑶已经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在府内找个空闲的院子便可。至于您所担心的,我最近见到的男子也不少,随便拿出一个不管性情如何,都要比一个西席先生要强吧。” 沈兮瑶有些羞恼的说道。 沈敖点点头。 孙女说的倒是没错。 李匡、陈瑞元、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王维仁。这些人虽说立场不同,但确实都是人中龙凤。 就算胡世昌有些纨绔之气,也如孙女所言,要比一个儒生文士要强出不少。 “我担心的是如久生情。而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定不会做出给沈家丢脸的事情。” 不等沈敖说完,沈兮瑶扔下一句,恼羞成怒的离开书房。 因为此事,沈兮瑶一整天都没和沈敖说过话。 就连第二天,姜明初接沈兮瑶一同赴宴的时候,沈兮瑶都是冷着一张脸,让原本有心说笑一番的姜明初讪讪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 姜明初看了看已经走下台阶的沈兮瑶,压低声音询问在门口相送的沈安。 沈安摇摇头。 “老朽不知。” “还走不走?”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姜明初打了个激灵,忙不迭道:“哦,这就走,这就走。” 等翻身上了马,姜明初才回过味儿来。 对于沈兮瑶高傲的态度有些不满的姜明初驱马来到沈兮瑶的马车近前,抬手敲了敲车窗。 “师姐,是我陪你去赴宴,不是你陪我去。” 沈兮瑶挑开车帘,目光冷冷的撇了姜明初一眼。 姜明初很识相的往外一拨马头。 “好,我明白了。” 天色渐暗,一身男装的沈兮瑶和姜明初步行走到天香阁门前。 可能是因为福王宴请的原因,天香阁附近的街道两侧已经停满了车马。 沈兮瑶他们的车马根本无处停放。 “去过这种地方没有?” 沈兮瑶似乎消了些气儿,主动出声询问。 姜明初连连摇头。 “师姐,我已经两年没回京了,两年前我可是一直住在沈家的。” 沈兮瑶冷哼一声。 “谁知道你这两年在外面有没有学坏。” 说完也不理会姜明初,径直向前走去。 姜明初有些心虚的瞟了沈兮瑶一眼,赶紧上前两步,跟在沈兮瑶的身后。 第六十五章 索求酒方 天香阁的台阶上,左右各站了两个人。 左边的两人身材有些矮小,看穿着打扮不似魏人,应该是福亲王的随行侍卫。 右边的两人则是颜色样式统一的下人装扮,自是天香阁迎宾的奴仆。 此时,台阶上下的六个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沈兮瑶毕竟是个女子,再怎么穿男装掩饰,也是能被看出来的。而姜明初虽是男子,可他那张柔美的脸也颇具迷惑性。 如此的两人一起站在天香阁的门口,就很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 好在天香阁迎宾的奴役眼光还是很毒的。 沈兮瑶不消说,很容易就被破出女儿身,只是穿着男装而已。 姜明初更简单,目光稍稍下移,在姜明初脖颈处一扫,便知分晓。 就再加上沈兮瑶、姜明初两人明显是以沈兮瑶为主,那就不可能是男子带易容后的女子来逛青楼了。 左边一人走近几步拱手道:“请问二位是否是来参加福亲王宴请?” 沈兮瑶从袖中摸出请柬晃了晃。 “请。” 天香阁说是洛阳最大的青楼,但是它的门脸却根本配不上它的地位。一座简单的二层小楼在周围一众的建筑里毫不起眼。但是进了门,就不一样了。 刚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脂粉气。 沈兮瑶皱了皱眉,她虽为女子,却也不喜这么浓烈的味道。 再转过门口的屏风,里边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一楼大厅的中间是一座三尺高的台子。 上边正有穿着清凉的舞姬随歌而舞。一个个都面容姣好,身段妩媚。身体扭动间闪露出的肚脐、腰肢、肩膀、锁骨,无一不勾引着楼上楼下男人的目光,挑逗着他们的欲望。 再抬头看去,二楼是一个个的独立的包房。 有房门打开,婢女仆役端着酒菜进进出出。 也有房门紧闭,里面传出娇嗔嬉笑之声。 沈兮瑶看的直皱眉头,再往前走几步,沈兮瑶发觉身边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回头看去,姜明初正一动不动盯着高台上的舞姬发愣。 姜明初久在军中,哪见过这个。刚一进门眼睛就挪不开了,看的正嗨呢,就感觉后背一凉,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姜明初,你有没有点出息。就这祖父还放心的让你陪着我?” 姜明初收摄心神,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转过身道:“师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她们这样会不会着凉。” 沈兮瑶啐了一口。 “你这说辞,你自己信吗?” 穿过一楼大堂,踏出大堂的后门。后边全都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院落。 沈兮瑶,姜明初二人跟着侍卫来到一处雅园。 门口的侍卫接过沈兮瑶的请柬,似乎不敢相信,又抬头确认了一下。眼睛滴流乱转,吸了口气刚要发声。 “不必了。” 姜明初伸手捂在侍卫的嘴上,把侍卫的声音憋在嗓子眼儿里。 沈兮瑶以女子之身能来天香阁赴宴已经是出人意料了,这要是在被这侍卫高声来上一句,整个天香阁的人就都知道了。用不了两天,整个洛阳城里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沈兮瑶看了姜明初一眼,微微点头,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李匡为首的几名后秦使团成员已经到了,身边做陪的是跟着几名羽林卫一脸苦相的王维仁。 胡世昌、徐良秋、吴立锦等楚国一众已经就坐。 沈兮瑶心中微微一紧。不着痕迹的仔细寻找一番,才看到陈瑞元的身影,稍稍放心。 大魏这边是鸿胪寺的一众主事、员外。 此外,当然少不了一些陪侍在旁的青楼女子。 这些女子无论是容貌气质都要比前面大堂里的那些高出不少。穿衣打扮也庄重一些,个个宛如大家闺秀一般,或是抚琴浅唱,或是起舞弄影。 不过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这些女子都集中在使团那边,大魏这边只有些负责斟酒布菜的侍女。大魏的官员坐的虽有些随意,却也不敢如使团那般放浪形骸。 这也难怪,毕竟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到天香阁这种地方,虽说好歹能借用赴福亲王之约的说辞。可要是真的太过放肆了,真当大魏的密探是吃干饭的?还是以为御史台的御史是摆设? “沈常侍,你怎么也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询问,沈兮瑶回头看去,正是季恽。 沈兮瑶拱手行礼。 “胡世昌专程上门送去请柬,我若不来他们怕是会另有说辞。” “可你一女子出入此地,怕是……” “无妨。” “哎!也罢,老夫会尽量维护于你,你最好尽早离开。” “多谢少卿。” 说完,沈兮瑶和姜明初跟在季恽身后一起往里走。 众人看的季恽和沈兮瑶联袂而来,纷纷起身相迎。又事免不了一番客气。 看着时辰已到,人来的也差不多了,孟常洵吩咐一声,宴会正式开始。 仆役把原先桌子上的酒菜都撤下去,重新换上新的。 孟常洵端了杯酒,胖乎乎的身体有些费劲儿地站起来。 院中的舞乐之声也停了下来。 “诸位,此来大魏孤真的大开眼界呐。看到了许多重来都没有见识过的东西,领教了大魏年轻一辈的厉害,也认识了许多朋友。真是不虚此行啊。” 孟常洵说这话的时候,众人都看了沈兮瑶一眼。 “过几日孤就准备返回蜀国了,本来不好再打扰各位的。不过叨扰诸位这么久,就这么一走了之,显得孤太不懂礼数。还请满饮此杯,以谢诸位。”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也全都举酒,喝干了杯里的酒。 季恽重又到倒满酒,也端起酒杯。 “福王客气。接待诸位乃是我等本分,谈不上一个谢字。” 说完把酒杯送到嘴边,也一口喝干。 孟常洵笑吟吟的摆摆手,又拿起一杯酒。 “此外,王副使是随孤一起出来的。此番他因年幼无知,闯下大祸。孤回去之后,王副使就托诸位照顾了。虽说他犯错在先,得罪了大魏。但还请看在孤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与他。孤在此先行谢过了。” 王维仁脸色有些尴尬。 大魏众人纷纷举杯答应,言说一定会照顾好王副使。 但是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女声。 “王副使要尽快把钱送来。大魏派这么多人保护你服侍你,都是要花钱的。时间长了可就不是五十万贯能解决的事情了。这个信儿我是带到了,好让你知晓一下。” 孟常洵有些皱眉。 王维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暗咬牙,却毫无办法。 众人都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毫不介意。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福王殿下,不好意思。敬您一杯还请不要介意。” 说完举杯豪饮,一个女子硬是展现出男儿的豪迈。 能说出这番话的自然不是沈兮瑶。很明显,穆建明上线了。 对于大魏官员个表现,穆建明也是有些无语。 前世看过的一些书里,有不少描写当时朝中官员,或是出于礼节,或是因为温良恭俭让的品格,对于主动伏低认错的人,总是宽怀大度,甚至不惜舍弃实际利益。这就让穆建明无法接受,怎么也想不通。 现在居然亲自遇上了,穆建明哪管你这个,该怎么地就这么地。 “好。沈常侍不愧女中豪杰,孤敬佩你。” 孟常洵也不是简单人物,丝毫不以为忤,对此毫不在意。 “只是,还有一事想请沈常侍帮忙。” 穆建明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孟常洵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说到这酒,这是孤最爱的东西了。在紫宸殿上饮过那洛神之后,再喝这些酒,觉得没甚滋味。此前孤也求过陛下,不过陛下说,此事需要沈常侍点头同意,故才邀请沈常侍前来。” 穆建明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事他是后来看了沈兮瑶的记录才知道的。 “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沈常侍成全。” “说来听听。” 穆建明有些大大咧咧的道。 孟常洵稍稍斟酌了一番,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虽说陛下赏赐了不少洛神这样的好酒,可是总有喝完的一天。再加之两国路途遥远,蜀道难行。所以……不知沈常侍能否将此酒的酿造秘法卖给本王?” 听孟常洵这么说,酒宴上逐渐安静下来,众人全都看向穆建明。 洛神的酿制方法还捏在穆建明的手里。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已经让魏国的一些宗亲权贵蠢蠢欲动了,只是碍于杨恪和沈敖才没有动手。没想到此刻孟常洵却提出了要购买请求。 李匡一阵皱眉,孟常洵这胖子是什么德性他很清楚。 孟常洵贪财小气,有什么赚钱的他都要想办法插上一脚。此前在紫宸殿上,他就已经亮明了目的,不想却碰了个软钉子。此番旧事重提,显然是志在必得。 而蜀国拥有天府,有足够的粮食用来酿酒。秦蜀的距离要比秦魏近得多,酿出的酒除了在蜀国销售外,肯定会对外出售。 魏国本就有这洛神酒,南楚之人喝不惯此等烈酒,毫无疑问就会卖给秦国,孟常洵会从秦国赚走大笔的钱财。 第六十六章 竞价拍卖 李匡也把目光转向沈兮瑶处,看见她已经不是挺腰板正的跪坐在座位上了。而是塌腰曲腿倚在一旁的凭几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眯着眼面带冷笑。 孟常洵看沈兮瑶的神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沈常侍可是不舍?” 穆建明没有说话,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 从穆建明知道今天宴会举办地点后,就知道这又是几国使团,尤其是胡世昌使得手段,目的就是要借机羞辱沈兮瑶,羞辱冀北侯府。 那时穆建明就想着要在酒宴上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冀北侯府不是好惹的,要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情会更多。现在居然有人主动给了个台阶,那还不赶紧抓住。 “要是……” 看着穆建明的脸色有些不善,孟常洵正要就此作罢的时候,没想到穆建明却说话了。 “不知福王殿下,准备出价几何?” 孟常洵楞了一下,赶紧开口。 “本王出三万贯,如何?” 穆建明嗤笑一声。 “王爷,你这就有些小瞧人了。你确实精明,可我也不是愚笨之人。” “嗯……” 孟常洵放下酒杯,背着手来回溜了几圈。 “本王再加两万贯。五万贯如何?” “胡世昌,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想法?” 穆建明没有理会孟常洵,不嫌事大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胡世昌。 胡世昌也倚靠在小几上,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孟常洵。 “君子不夺人所爱,孟王爷既然想要,我就成人之美,不参与其中了。” 吴立锦眼中满是渴望和不舍,却也没多说什么。 穆建明又把目光移向李匡处,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向上挑了挑。 李匡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穆建明的意思。 “沈常侍,这秘方本公子也想要,我再加价两万贯。” 孟常洵脸色变了变,有些阴沉。 “李匡,就算你买下了方子,后秦有粮食酿酒吗?” 李匡手中把玩着酒杯,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就不劳福王挂记了。” “沈常侍?” 孟常洵有些不满的看向穆建明。 穆建明没有说话,一撇嘴,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 孟常洵看不懂这个怪异的动作,又追问。 “这是何意?” 穆建明站起身来,扫视了全场众人一眼。 “我知道不少人都想要我这方子,天下熙熙嘛,不寒碜。既然要把这酿造方法出手,索性就办的大一点儿。不过这场合有点不合适,咱们不如改个时间改个地点,只要有实力的,都可出价,价高者得,如何?” “哗”的一声,场中的人都不淡定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穆建明的目光四处乱飘,一会儿打量四周的建筑特点和布置风格,一会儿又在天香阁一众女子身上乱转。 穆建明咂咂嘴,略有些遗憾。 这里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差距有些大。 这些女子一个个倒是眉目如画,气质各异,倒是挺养眼的,只是她们都穿戴的整整齐齐,一举一动宛如大家闺秀。 没有娇声嗲气,穿着清凉的小姐姐风骚妖冶送福利。 差评!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此时此地吧。” 孟常洵眼看事情出了变化,也顾不上什么了,厚着脸皮开口说道。 穆建明似笑非笑的扫视着几国众人,慢条斯理道:“此时此地对我来说合适吗?” 孟常洵闻言一阵后悔。 当初胡世昌来找自己,游说举办这场宴会,并言说所需钱财他全包了。自己一时贪心,就答应了此事。 得知举办地点和邀请名册时,孟常洵已经看出了胡世昌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沈兮瑶。当时一时贪心,现在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也不能依着沈兮瑶来,这要是换了时间,不一定得来多少人,就算自己孤注一掷能得到那酿酒的方法,不定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孟常洵拱了拱手。 “还请沈常侍担待一二,这是本王的错。还请诸位稍后,来人。” 自有一旁伺候的手下答应。 “速去明庆楼,本王要将顶层包下来。” 说着有对院中所有人道:“还请诸位移步明庆楼。” “不必了。” 穆建明出言打断了孟常洵。 孟常洵想抢时间,而穆建明更缺时间,等明庆楼那边安排好了,自己也就该下线了。 “既然王爷如此诚意,就按王爷说的,择日不如撞日。不过,希望王爷能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想要买这方子的,只要在半个时辰内能赶到这里,都可以出价。” “这……” 孟常洵略一沉吟,有些无奈的答应下来。 “好!就依沈常侍你所言。” 这话一出口场中一下就热闹起来。 大魏的官员中好几人,各种借口离开小院,一溜烟就不知去向。 姜明初不了解事情的过往。低声询问:“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穆建明一呆。 他有些接受不了一个男人这么称呼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和你细说。” 孟常洵见此也只能安奈下来,吩咐身边人一声,院中的丝竹之声再起,舞姬再次入场,随乐起舞。稍有些冷的场子渐渐恢复了热闹。 “是不是应该来一句接着奏乐接着舞。” 穆建明倚靠着小几暗暗吐槽。 不过,容穆建明轻松的时间也不多。 孟常洵胖乎乎的身体凑过来,端着酒杯陪着笑。 “沈常侍,本王知道请你来此有些对不住你,也知道你想把方子买个高价。不过一会儿真的来的人多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这样本王出八万贯,再替你遮掩一番,你也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多谢王爷好意。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付钱。八万贯也不是小数目。” “嘿嘿……八万贯钱财本王现在是没有。不过本王带着些东西,如果作价远超十万贯。我就当是八万贯,全都给你。” 穆建明想了想,猜到了是些什么。 “你的这些东西里,有陛下的赏赐吧。对不起,我胆小不敢要。再说了我只要钱财。你的这些东西作价再多我也不要。” “这……” 孟常洵一时语塞,悻悻的离开。 “为何你只要钱财?” 穆建明闻言转头,李匡早已等在一旁。 穆建明笑了一下。 “我就想折腾折腾这胖子。” 李匡无奈的摇摇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还真没说错。” “孔圣这话是这意思吗?” 李匡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啊。我李家是以武立家的,文采一道实在是所知不多。” 穆建明把头撇在一边不去看李匡。却看见离二人几步之外,数名赴宴的大魏年轻官员都端着杯,一脸的跃跃欲试,像极了见到偶像的迷弟,那眼神让穆建明汗毛直竖,有些害怕。 穆建明一呆。 “几位,有事?” 几人中有一人,脸色微红有些激动,紧走几步到了穆建明近前。 “沈……常侍。您的几首大作,我等都已记在心中,时常与好友一起研读探讨。此前我等也曾投贴拜访,只是无缘得见常侍。今日能在此见到常侍,是我等之幸。” “哦,哦。” 穆建明愣愣的答应几声。 “我等在做诗上还有些问题也想请教常侍。” 穆建明嘴角抽抽着。 他最怕的就是这。 让他抄几首诗这好说。 毕竟身后站着的诗人中,不说诗中的仙、圣、佛,妖、魔、鬼这些有字号的,就算没有字号的也都不是白给的。 可要是说一些典故、韵脚什么的,再行个酒令。在这院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随便拿出一个,他连人家后尾灯都看不见。 就算不讨论这些,人家们张嘴儒圣经典,闭嘴先贤著作。而他,只知道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刚刚替沈兮瑶本体营造出的才女形象,转眼就塌房。 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穆建明现在有些后悔空出来的这半个时辰。嘴上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几个迷弟,眼睛四处乱转,想着解决的办法。 可是不看还好,看了更是冒汗。 院子里天香阁的几位头牌姑娘,一副迷妹的表情也慢慢的围拢过来。只是良好的礼教和身份上的自卑,让她们只敢围在几步之外,而不敢靠近。 嗯,冒汗归冒汗,但那些崇拜的目光,还是挺受用的。 甭问,跟这几名大魏官员一样的想法。 穆建明慢慢回过头,求助的看向姜明初。 姜明初居然一脸的敬佩和感慨。 等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帮迷弟迷妹的纠缠,穆建明才稍稍松了口气,重又坐下。 扫视全场,穆建明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 按照性格来说应该飞扬跋扈的胡世昌一伙,却安安静静的围坐在陈瑞元四周,豪不理会场中的热闹。 还有句话要传达给陈瑞元,他们这么坐着也没机会接触。 穆建明一直留意着陈瑞元,期待两人有个眼神的交汇。可陈瑞元只是稳稳的坐着,目光只注视着身前几尺的地方,眼皮都没往起撩一下。 第六十七章 暗中传话 一旁的胡世昌几人身边虽有美女做陪,可是几人也不轻易说话。让一旁调节气氛的小姐姐有些尴尬。 看着看着,穆建明眼睛微微一眯。 嚯!纯欲天花板居然也来了。 也是女扮男装,伪装成一名儒士,坐在离胡世昌不远的地方,也在不惹人注意的打量着全场。 看见穆建明在看着她,依依还有些调皮的眨了眨左眼,轻轻笑了笑。 半个时辰,穆建明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太难了! 不时就有人凑过来执礼请教,吓的穆建明是心惊胆战。 还不能离开这处雅园,万一碰上个看出他是女扮男装,而又起了色心的,把事情整大,就不好说了。 而万一碰上个醉眼朦胧,没看出来女扮男装,却有特殊爱好的…… 穆建明打了个哆嗦。 而且他现在可没有沈兮瑶的武力值,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沈兮瑶能打出去,他可办不到。 好在没用了半个时辰,雅园里之前离开的人又回来了,还带了其他人一起过来。 眼见此情景,孟常洵精明的提前终结了半个时辰的约定。对所有人又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话风一转,乐呵呵的道:“诸位,现在这个酿酒的方子价钱已经加到了八万贯了,有兴趣的还可以继续出价。” 新来的人,或是惊讶,或是眉头紧皱,有些不解的看向穆建明。 “沈常侍,价钱不是出到七万贯了么?怎么就八万贯了?” “难道不是重新出价吗?” 穆建明不以为意。 “再怎么说,孟王爷也等了几位半个时辰,让他占些便宜也说的过去。至于出价到八万贯嘛,就要问孟王爷了。” 孟常洵还是一脸的笑模样。 “哦,对不住诸位了。等几位的这段时间里,我又出了次价,加到八万贯了。” 几人都有些无语,其中一人似有不服,往前迈了一步。 “吾乃……” 穆建明抬手打断那人说话。慢悠悠的说:“在这出价就出价,就不要说你的身份了,万一不成免得尴尬,最终是价高者得。” 那人面色一冷,甩甩衣袖哼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孟常洵的小算盘还是起了作用的,直接起价八万贯,吓退了一部分想要出价的人。其他人也不得不仔细盘算一番。 片刻后,终于有人说话。 “我出十万贯。” 穆建明抬眼看去,是一个清瘦的老人。腰板倍儿直,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捋着三绺花白的胡子,目光平和没有一点儿的攻击性。 穆建明拱拱手,以示谢意。 “本王出十二万贯。” 孟常洵咬咬牙,又报出了个数字。 他想到了这个酿酒的方子经过穆建明的这一手,肯定会涨,但没想到涨这么多,这么快。 穆建明也有些惊讶了,这个价格有些高了,搞不好孟常洵会放弃,这个竞价会崩了。 到时候他去哪再找这么个人卖蒸馏酒的方法。他是真的想卖出去换一笔钱。 孟常洵呼吸有些重,瞪着几个原打算出价的人。 这些人现在也有些进退失据。 他们各自的主人都想要这方子,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沈家要出售酿酒的方子,可来了才知道,价格已经高到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穆建明也感觉差不多到头了,应该不会有人再出价了。 “那好……” “等等,孤愿出十三万贯。” 穆建明刚要再说话,一道温润的声音却不疾不徐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才看见说话的是在整场宴会中,存在感最低的南楚太子陈瑞元。 陈瑞元也不抬头,手中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在胸前。 孟常洵阴沉的脸刚有些好转,又变得更难看起来。努力睁大被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盯着陈瑞元。 穆建明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终于有机会和陈瑞元搭上话了。 不顾黑着脸的孟胖子,穆建明冲陈瑞元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也有意参与?” 还不等陈瑞元说话,胡世昌不满的先开口了。 “陈瑞元,你有那么多钱么?” “我是没有。不过南楚有。作为楚国皇室,我们陈家花点儿钱买个酒坊,自酿自喝不过分吧。” “你……” 胡世昌也有些郁闷。洛神酒虽然他和吴立锦、徐良秋喝不惯。但是他也知道这里边能获利极大。 可是为了拉拢蜀国,拉拢孟常洵。他压下心中的想法,也压的吴立锦、徐良秋二人放弃了对洛神酿造方法的争夺,却没想到陈瑞元乘机出了头。 而且,陈瑞元说的话其他人可能听不懂。可胡世昌、吴立锦、徐良秋三人听的明明白白。 既然胡、吴、徐三家准备把陈家当傀儡养,那就出点儿钱,陈家也配合彻底做一个酒囊饭袋。 陈瑞元不理胡世昌,继续说:“况且,我与沈常侍见过几面,也算谈的来。既然沈常侍想在这上面得些好处,孤很乐意配合一下。再者,这洛神酒中获利颇多,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么多人竞相前来。” 这番话说完,孟常洵的面色阴沉,胡世昌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有穆建明眉头微锁,眼珠不停的转动。 陈瑞元好像话里有话啊! 穆建明不敢耽搁,决定试一试。 “多谢太子好意,只要殿下所言是真,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陈瑞元冲穆建明微微一下,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成了! 全程紧紧盯着陈瑞元的一举一动的穆建明,暗暗握了握拳。 这场宴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办成了!剩下就看蒸馏酒的方法能卖多少钱了。 陈瑞元放下酒杯,一瞬不瞬的盯着胡世昌。 胡世昌没好气的扭过脸不去看陈瑞元,抬手冲穆建明挥了挥,同意了陈瑞元的出价。 “沈常侍,你怎么说?” 穆建明抬起头,看了看面如锅底的孟常洵,有些心虚的呃了一声。 他也觉得一个蒸馏酒的方子,坑了孟胖子十几万贯有些说不过去。 “呃……福王殿下,要不你在加点儿?” “你……” 孟常洵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抖袍袖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在一旁陪侍的天香阁美人忙给孟常洵端了杯酒。 “王爷,喝杯酒消消……啊……” 孟常洵接都没接,一把将女子推倒在地。 “贱婢,怎么就显出你来了。要是在我府上,早就被乱棍打死,或者赏入营中,充做军妓了。” 穆建明眼睛眯了起来,抓起桌儿上的酒杯“啪”地摔在地上。 “孟常洵,指桑骂槐的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惊住了,院内一下子静悄悄的。 “福王,你说这话是何道理?” 季恽也听出孟常洵话里有话,阴沉着脸攒起来逼问孟常洵。 姜明初紧跟着豁然起身,紧走几步站在场中,双拳紧握逼视着孟常洵。 被宴请的众人中,此前与穆建明搭讪请教的一干人等,也纷纷起身,面色严肃的盯着孟常洵。 “呃……啊……哈……哈哈。诸位,诸位,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也非是指桑骂槐冒犯沈常侍,实在是,呃……喝多了,喝多了。见谅!见谅!” 孟常洵的胖脸上慢慢堆积起笑容,连连拱手,向魏国众人赔罪,特意向沈兮瑶作揖赔礼。 “还不快滚。” 最后孟常洵还低声呵斥了趴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不敢耽搁,爬起来强行挤出个笑脸,福了一福。退后几步才转身往外走去。只是转身的时候,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所有人面色都缓和下来,只有穆建明仍阴沉着脸。 “就算不是冒犯我,你骂她也不行。即使她身份卑微,那也是我魏国之人。就算要责骂,那也轮不到你来。” 话一出口,场中所有人都表现各异。 楚蜀两国的人是有些不屑。 李匡深深看着穆建明。 魏国众人虽然不解穆建明为何这么说,但都觉得这话说的提气,都挺起了胸膛。 而院中的伺候的天香阁一众烟花女子、包括添酒布菜的侍女们眼中满满的都是感激和仰慕的神色。 穆建明还是一脸的凛然正气。只是趁人不注意,偷空瞅了一眼这些女子的表情,心中得意万分。 终于被自己装到了。 现在自己这也就是女儿身。这要是个男的,凭这一句话,今后上青楼要是不能白嫖,这些烟花女子估计都不好意思。 尊重这些女子的穆白嫖,就算比不上抄诗许白嫖也差不了多少。 哎!只是,可惜呀! 希望老天再给自己的魂魄一次寄身的机会。 “说得好!” 一道中气十足的叫好声从院外传来。 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院门口,只有孟常洵听到这声音一缩脖子,脸上满是苦笑。 少顷,一个器宇轩昂,威严霸气的人影站在院门口。 头戴束发金冠,身穿淡黄色暗纹长袍,右腋下架着一只拐杖。脸上的五官棱角分明,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丝竹之声停了下来,场中献舞的伶人全退了下去。魏国一众官员,除了穆建明全都起身行礼。 第六十八章 鲁王叙旧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胡言论政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袭胸事件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代天巡守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漏赏之谜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秦蜀辞离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又生事端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推荐芸香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廷尉府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马匹利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开始查账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楚使离魏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相府寻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得闻隐瞒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讨论夜市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尚泱之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巡视长安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再见故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主事一衙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部下冲突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团建项目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团队会餐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杨恪视察 杨恪一直走到主桌前,才回过身道。 “免礼。” 穆建明起身,快步走到杨霖,褚如朋等人,身后小声地询问着褚如朋。 “陛下来此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褚如朋斜了穆建明一眼。 “陛下临时起意微服出巡,时间紧迫如何通知?” 主桌上的其他人早已经退到一边。有人上前给换了新的餐具。杨恪只是倒了一杯酒。 “适才沈院长所言发人肺腑,还请诸位为我大魏共同努力,朕敬诸位一杯。” 说完仰头把酒喝完。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皇帝亲自敬酒,这个牛够他们吹一辈子的。更有些工匠手抖的都找不到自己的嘴。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我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杨恪又转过身看着沈兮瑶。 “虎父无犬女,这儿朕就交给你了,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穆建明见此,也郑重道:“定不让陛下失望。” 杨恪又转回去,面对众人。 “朕就不打扰诸位了,朕等着你们传来捷报。” 说完转身往里边走去,同时低声对穆建明说道:“寻一僻静之所。” 穆建明伸手做请。 “陛下请随我来。” 又对芸香等人说道:“芸香、梁兄、王校尉还请你们招呼好大家。” 说完带着杨恪几人,走进自己的公厅。 一进如公厅,杨恪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沈兮瑶,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穆建明一脸懵逼看看杨恪,又看看褚如朋。 一个面沉似水。 一个面无表情。 “不知陛下所说的是什么?” 杨恪重重的哼了一声。 “账簿是怎么回事?” “账……” 穆建明猛的看向褚如朋。 “你不用看褚相。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着朕。小小年纪想的倒是挺多,朕难道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不成?” “呃……臣不敢。” 褚如朋的动作倒是快,这才几天账簿就把事情透漏给了杨恪。 “幸亏褚相老成持重,办事稳妥。与朕详说了此事,朕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臣惶恐,这也是为了朝廷考虑。” 穆建明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边,看着杨恪褚如朋二人一副君明臣贤的戏码。 暗骂一声:“老狐狸。” 可是人在矮檐下,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认错了。 “陛下,此事是臣不对。是臣小觑了陛下的胸怀。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宰相的胸怀最多也就是大海,可陛下的胸怀是比大海还要广阔的天空。加之陛下仁慈,不忍众官员受责。能遇到如此胸怀宽广又仁慈的帝王,是我等的福气。” 一顿马屁,都快把穆建明自己拍吐了,可效果也是杠杠嘀。 杨恪眯缝着眼,嘴角上翘,一副受用的表情。 “也罢。朕之前曾说过,如果你能查出两场盛宴中的内幕,就算你一功。现在嘛,虽然你这算的上是欺君之罪了。可念在你也是出于公心。就不责罚于你,功过相抵好了。” 穆建明撇撇嘴。 “多谢陛下。” “嗯。好了,朕也不打扰你们了,你去前边继续主持你的研究院吧。” “恭送陛下。” 杨恪说着便走出沈兮瑶的公厅,准备离开。 褚如朋故意拖后了几步,低声对穆建明说。 “此事总算消弭于无形了,不过各部衙门的账房你可要好好教导一番。” 穆建明咬牙切齿道:“褚相,你把我卖了,却在陛下那些获得好处,这事不大好吧。” 褚如朋笑眯眯道:“年轻人嘛,就不要和我这老人家争这些了。你今后的路还很长,机会多得是。” 穆建明指了指自己。 “褚相认为我在朝堂上还有多少时间?” 褚如朋一怔,又笑了笑 “看你所作之事,总有一种你是个男子的错觉。倒是老夫的不对了。” “那褚相如何补偿我?” “这个……” 褚如朋捏着胡须沉吟着。 见此,穆建明主动道:“此事就算褚相欠我一个人情可好?” 褚如朋皱皱眉,老于世故的一国宰相焉能不知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哎!行吧。就依兮瑶你说的。” 杨恪一行人离开了。 可前院里的研究院众人疯了。 他们这些人里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七八品的芝麻绿豆小官。哪有机会这么近的距离得见天颜。更不要说那一群工匠和还未安排官职的读书人。 可谁能想到皇帝、大皇子、宰相全数到场。皇帝还亲自敬了他们一杯酒。这件事都够他们吹一辈子的。好多工匠在闲聊中都感叹: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第二天,当所有人兴致高昂的来到研究院就被打了一闷棍。 那群官员们还好,不用参加军中的操练。 工匠们也还行,因为常年劳作,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就算是有些人上了些年纪,在王兕的照拂下操练中也能坚持下来。 而那些儒生就差了一些。 兴许是昨日杨恪亲临,给士卒们也是打了鸡血,于是为了展现一下大魏赫赫军威,士卒们操练起来那叫一个狠。 沈兮瑶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喊着话。 “快一点,你们都是大男人。不要让我小看你们。” “于大成,你们的先生快坚持不住了,带几个人帮他们一下。” 一趟体能训练下来,梁佰辰、唐嵩、韩修文等为数不多的几名儒生几乎累成了狗,原本制定的计划直接报销。 儒生们直接躺到床上就起不来了。 也幸好沈兮瑶对于这些再熟悉不过,提前准备了些活血的药材,又让工匠们给他们按摩活血,才让他们缓解了一些。 “院长,为何我们要参加操练?” 梁佰辰龇牙咧嘴的享受着工匠们的按摩,问着沈兮瑶。 沈兮瑶其实和梁佰辰有一样的疑问,奈何这是穆建明做出的安排,不过穆建明也给出了解释。 “在研究院中,你们也少不得需要亲自上手,体会其中无法说清的情况,没有充沛的体力,这些事都是无法办到的。何况,身体打熬好了也是你们自己的。” 还好,王兕手下的人马也是三天一练。歇了一天的儒生们终于缓过半口气振作起来,开始履行各自的工作。 一个个跟在几名大匠身后,将这些大匠们在铸造、拉丝、失蜡、金银错等等工艺过程全都记了下来,也让这些儒生开了眼见。 只不过等穆建明一页页翻看这些记录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哗啦”一声,穆建明把这些所有的记录都被给仍在地上。 “院长,你这……你这……欺人太甚了。” 站在书案前的梁佰辰、唐嵩等人犹如被扇了一记耳光一般,脸一下变得通红,大声质问着穆建明。 穆建明调整一下表情,脸上挂着笑看着几人。 “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的辛苦记录下的东西都扔出去?” “今日大人要不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几人气愤不已的道。 “唐嵩,你去随便叫几个识字的工匠进来。” 不大会儿的功夫,于大成带着七八个工匠走进来。 “你们把地上的记录捡起来,看一看能不能看懂。” 穆建明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记录,吩咐道。 几人依言拾起记录,翻看了一会儿,一个个眉头紧皱。 丁大成面露难色。 “院长,这……这些字我倒是都认识,但是放一块儿我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穆建明示意于大成他们把记录放回书案上,扭头向儒生们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你们几个知道原因了么?诸位,你们的文章可谓花团锦簇。完全对的起你们数年苦读。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 儒生们拿起记录重新翻看了一下。 “院长,这些都很好理解啊,一看就明白。” 穆建明无奈的抚了抚额头。 “查看这些记录的不是你们,都是像于大成这样的工匠们。你能指望他们和你们一样,之乎者也的看懂你们的文章?拿下去重新改了,什么时候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看懂了,什么时候这些记录就可以了。” 梁佰辰等人走下去了,可丁大成等几名工匠却扭捏着不肯离开。 “怎么?有事?” 穆建明看着几人的神情问道。 “院长,你之前所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终于丁大成大着胆子问道。 穆建明挠挠头。 “梁佰辰他们不是已经开始教你们读书认字了么?” “俺们说的不是这事。是……” 丁大成鼓了鼓气。 “院长,你不是说说我们能见识到更好的技艺么。” 穆建明恍然大悟,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这事啊。” 穆建明算了算时间。 “也行。今儿个就今儿个了。尺子你们都有吧?” “那是自然。” “好,一会儿你把人们都召集起来,带上各自的尺子,先让你们见识一下。” “俺这就去。” 丁大成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就有人来请穆建明去前边院子。 穆建明到了前院,看了看有些兴奋的丁大成等众工匠,又瞅了瞅来凑热闹的梁佰辰等人。 丁大成快步上前。 “院长,人都已经到齐了。” “让他们都把尺子摆在前面来。” “梁佰辰,你带人把所有的尺子都做个编号,是谁的尺子都记好了。” 第九十一章 后秦金城 不一会儿地上就摆满了各种类型的尺子。 呃,也不能全叫尺子。里面还混杂了几根量绳。 尺子有短有长。材质上看有木的,竹的,铜的,铁的。 量绳也有粗有细,有麻的,有皮的。 穆建明颇感兴趣地一个个的看过去。不时拿起这个,又瞅瞅那个。有时候还询问一下尺子的主人。 终于,穆建明饶了一圈又走回来。 “量绳子你们先不要动。先把你们各自的尺子拿回去。丁大成,找一块木板来。” 木板这东西在研究院是现成的。 说话间一块四四方方,十分平整的木板已经搬来。 “各位,现在拿你们各自的尺子,在这块木板上量出一尺长的一段。排在后面的人,不要看前面的人怎么画的,只要相信你们各自手中的尺子就行。” 工匠们答应一声,一个个的排着队在这块木板上量取一尺的长度。只不过排在开头的几个人还好,越是后面的工匠,量取这一尺长度,做标记的时间越长,脸上越是迷茫。画完后聚在一起议论,拿着尺比划的人越多。 梁佰辰、唐嵩等人生,也是在几名工匠画好以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穆建明的意思。 等所有的工匠都在这一块木板上量取了一尺的长度,并做好标记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木板上密密麻麻画满了线条。所有的线条起点都是一样的,但是终点就没有一个重样的。有长有短,参差不齐地分布在一尺附近的位置上。 “沈院长,怎么会这样?” 于大成有些不解的问。 “对啊,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询问。 穆建明笑了笑。 不说这一世,就是前世古代的时候,都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度量衡不精确。 虽说秦始皇统一了度量衡,各朝各代对于一尺也都做出了规定。可是换算成公制单位后,一尺的长度历朝历代都不一样,而且还有整有零的。更过分的是,尺还根据不同的用途,分成了什么营造尺,裁衣尺、量地尺等等等等,同样是一尺长度也各不相同,都有些出入。 再说“斗”。这是一个让穆建明吐槽了好久的单位。这个“斗”即使重量单位,同时也是体积单位。 十斗等于一石,可斗又有大小斗之分。真要量出十斗的重量来,能差出好几斤去。 还有一点,在华夏很早就开始使用十进制,可这里偏偏出了个异类,那就是斤。 不论是出于制作衡器的成本考虑,还是具有传说色彩的南斗六北斗七,再加福禄寿三星的说法,这一斤十六两用倒是没什么,可是给计算就带来了不便。 “诸位都看到了吧,这还仅仅是尺子,还没用那些量绳。每把尺的长度都不一样,更何况尺以下的寸、分、厘、毫、丝、忽这些。” “院长,你就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吧。” 丁大成带头嚷嚷道。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要重新规范度量衡。梁佰辰,你们都是读书人,见识要比工匠多一些,你们要多想一想。和工匠们在一块多讨论,这就是我们研究院研究的第一个课题。这几天我也回去仔细想想。到时候我也会拿出一套方案,届时大家一起参详。” 说完这些,穆江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算算日子,沈兮瑶的亲戚快到了,自己又得失踪几天。这下终于找到借口了。 “院长,我们应该怎么弄?” 梁佰辰一脸为难的表情。 穆建明略一思量皱皱眉,嗯了一声。 “也罢,我先给你们做个范例。” 说着穆建明抬手捋了一下头发,顺手抚下一根断发。用这根断发在地上画了一个圆。 “以此圆为例,日冕等物皆遵循此理。这圆一周有三百六十度,一半就是一百八十度。丁大成,你要给我做一个这样的半圆,把每一度都仔细均匀的刻好了。” 其实穆江明让丁大成所做的,就是他前世上学时,老师教学用的那种量角器 丁大成挠挠头。 “院长,这一度该是多少啊?” “一百八十度再一半是九十度,就是直角。你们在营造房屋时,墙面与墙面,墙面与地面就是直角,就是你们用矩量出的那个角。” 工匠中不少人恍然大悟。 “直角的再一半就是四十五度,丁大成这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丁大成摩拳擦掌的满口答应。 “差不多了。院长,你就瞧好吧。” 看着丁大成及其他人的表情,穆建明又默默吐槽。 这要是在玄幻文里,现在是不是就该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该天降功德了。 凉州,金城。 虽然在十几年前李家才于此立国,可李家在此处经营已经不下百年了。 看守城门的士卒正在对来往的商队、百姓逐一检查。 领头的队正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经意间目光往城外一撇,就见城外十几里尘头大气。 这名队正脸色大变,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施展地听之术。仔细听了一会儿,赶紧跳了起来。 “快,把桥面清出来,升起吊桥。。” 城门口的士卒们闻言,立刻用枪杆,刀鞘驱赶着聚集在城门附近的百姓。一时间城门口是哭爹喊娘乱成一片。 城头上的士卒也不敢怠慢,等清空吊桥以后,忙将吊桥升起,了望手登上镝楼,极力远眺。牛角声“呜呜”的响起。 负责看守此处城门的守城将军听到动静,急急的走来询问。 “怎么了?怎么回事。” 队正忙回答道:“禀将军,城外来了一队人马,人数大概有几百人。” “随我来。” 守城将军不敢耽搁带着几名手登上城头,趴在女墙上遥看着远处。 “看到什么没有?” 守城将军仰头大声的喝问。 “远处确有人马而来,旗号和数量还看不清楚。” 镝楼上的了望手大声地回答。 说话间那队人马离城已不足十里,旌旗猎猎一个斗大的“李”字出现在了望手的眼中。 “将军,是自己人。” “能看清是谁吗?” 了望手又仔细辨认,因为尘头和距离的关系,还看不太清。又过了片刻,“李”字大旗旁边,又出现一行字。上书:禁卫营上将军。 了望手大喜,冲下面大喊。 “将军,是李匡将军出使回来了。” 守城将军一脸喜色。 “当真?” 了望手又仔细辨认了一下。 “确实是李匡将军。” “来人,放下吊桥,迎接李匡将军回城。” “咣当”一声,吊桥又被重新放下。 李匡带着手下正好到了护城河前。 “吁!” 李匡一待马缰,胯下宝马“唏律律”一声人立而起,李匡紧抓马缰,把马匹控停下来。 “终于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城门,李匡感慨了一句。 李匡身后的人马也都慢慢停了下来。 李子康也驱马上前。 在魏国境内的时候,大魏派出护送的军队,拘于礼法每天都走着固定的距离。李子康也为了舒服些大多都是坐车的。 等大魏的军队护送李匡等人过了长安又行了两天之后,抵达了两国边境后便已回转。 而李匡等人一过了边境,早被一路慢行折磨的郁闷不已的李匡开始纵马而行。 李子康为了跟得上李匡等人,便也弃车骑马。 “此番出行能平安归来,全凭殿下。” “族叔客气了。” 李子康一摆手。 “不与殿下同行,还不看殿下的统军之能。这一路走来,老夫可是开了眼界了。” 李匡面带得意,嘴上还谦虚着。 “族叔谬赞了。” “进城以后,老夫先回家探望一番,再去向家主禀报。还望殿下能通融一二。” “尽管放心,祖父那里有我呢。” “那多谢殿下了。” 李匡嗯了一声,又说道:“族叔,你说沈兮瑶她收到我的信了没有?” 李子康呵呵一笑。 “算算日子,早应该收到了。” “那为何她不给我回信。” “人常言:女人心海底针。这谁能想的到呢。” 李匡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挥手。 “不管了,先进城,回家。” 说罢,李匡一提马缰,马匹迈步向前踏上了吊桥。 “见过李匡将军。” 等通过城门时,城门口两边的士卒在守城将军的带领下纷纷向李匡行礼。 “起来吧,继续值守。” “是。” 等进了城里,李匡微微叹了口气。 见识过中原第一大城的风采后,再看眼前的情景,自然是入不了眼的。 城内的街道狭窄,甚至有些地方还只是土路,都没用青石板或者青砖铺地。街道两侧的民房也都是一片简陋低矮的土坯房,少有两层或是三层的建筑。 李匡顺着道路直往城中走去,沿途上随处可见的牛马、骆驼的粪便,以及随之带来的腥臊的臭味,让李匡直皱眉。 等快走到城中心的时候,这些情况才有好转。 这里都是朝中官员,李氏族人以及城中富户的住宅,不仅道路宽阔,也变得干净起来,路面也都是青石路面。道路两旁的民宅也变得精美起来。 一直走到城中心一片占地颇广的建筑前,李匡才待住战马。 这片建筑便是后秦的皇宫。 第九十二章 族中奇葩 如果说大魏的皇宫比较寒酸的话,那这里的皇宫简直就是个笑话。因为这里原来仅仅是金城的府州衙门。 一动不动地站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上,李匡有些嫌弃的打量这所谓的皇宫。 这时,从李匡的侧面又走来一队人马。 马上之人看着李匡皱了皱眉头,前行了几步才说道:“三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去,发什么呆呢?” 李匡头都没回,仍然盯着前面的皇宫。 “升哥,如果你在十几年前,你会叛出魏国吗?” 李匡唤做大哥的这个人叫李升,虽然不是至亲手足,也是李匡在族中关系最好的兄弟。 李升驱马向前,与李匡并肩而立。 “族中长辈不是说过么,当时的情形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果我们不叛出大魏,我们就会跟裴家一样,洛京中的族人都会被杀光。到时候驻守在这里的族人们也是会叛的,更有可能会挥师东进,替死去的族亲报仇。那样一来可是两败俱伤。” 李匡叹了口气。 “这次去大魏,算是见识了中原之地的风光。大魏的皇宫恢弘大气,彰显皇家的风范。你再看我们的。” 李升也看了看眼前的府州衙门,砸了咂嘴。 “我虽没有去过洛京,可也挺来往的商旅说起过。论这个,我们确实比不上大魏。” 李升拍了拍李匡的肩膀。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李匡点点头,二人甩镫离鞍,把马匹交给手下,一同走进后秦的皇宫。 原来三班六值的班房,现在是后秦各部衙门的驻地。原来的府衙大堂,现在则是后秦的金殿。 不过现在金殿上空无一人。 李匡拉过一名值守的士卒。 “皇上呢?” “禀将军,皇上正在后殿议事。” 李匡点点头。 “你去替我通报一声。” 所谓的后殿,也就是之前府衙的二堂。 此时的后殿上,正有十几个人坐在其中。 居中正位跪坐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人虽然已经年迈苍苍,却是虎威不倒,双目如芒似电炯炯有神,正是李家的家主李弘。 下面分左右坐着十几个人。 左侧一列只有四个人,也都是皓髯白首,全是与李弘的同辈之人。 右边坐的就比较多了,全都端坐整齐,稳重异常。 其中有两个人比较醒目。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皂袍,上面也绣有飞龙,正是后秦名义上的国君,李匡的父亲李浩良。 另外一个年纪虽然不甚大,却像是被剔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斜靠在一把凭几上。 这些全是李弘的子侄辈,整个议事厅中就没有一个外姓之人,全都姓李。 这个场面根本与其说是朝廷议事,倒不如说是族中聚会。 得到通传之后,李匡走进后殿。 “匡儿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主座上的李弘,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回祖父的话,孙儿也是刚进城。” “嗯。此番有何收获?” “领略了中原之地的繁华盛景,物华天宝,不虚此行。” “那就好。别一天就缩在西北这片方寸之地,眼界也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没多大出息。多去外面见识见识。” 李匡躬身一揖。 “是。” 李弘又问道。 “见到那几家人了?如何?” “见是见到了。” 李匡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徐吴两家隐于背后,以胡家马首是瞻。胡家的胡世昌此人表面纨绔,实际上肚子里倒是有些道道,只不过运气不好,碰上了克星。至于王家么……已不成气候了。” 说道最后,李匡满是鄙夷的神色。 李弘嗯了一声。 “你把这一路上的事仔细说说。” “是。” 李匡就把这一次出使发生的事情,所见所闻都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李匡嘴角都起了白沫了,后殿中静悄悄的,都在仔细倾听着。 直到李匡全部说完,李弘才说。 “匡儿,你先喝点儿水。” 说着李弘亲自给李匡倒了一杯水。 “多谢祖父。” 嗓子早已开始冒烟的李匡一口把茶水喝干。牛饮一通之后,李弘才问道:“胡家提出结盟?” 李匡放下茶杯。 “是,胡世昌说,事成之后河东、河北诸地皆划归我李家。” “那你对胡家的提议是怎么看的?” 李匡不敢多说什么。 “一切都是祖父做主。” 李弘不满的哼了一声。 “你们呢,这件事你们是什么看法。” “家主,我认为此事可做,只要突破了大魏西部的防线,我们就能长驱直入,再不济我们也能占据长安。” “二伯父言之有理。家主,我也赞成结盟。” “家主,我以为此事不妥。蜀国只出粮草,却让我李家子弟冲锋陷阵,如果我们损失太大的话,就替楚蜀两国做了嫁衣了。” “四叔所言不假,父亲,我赞成四叔的提议。” 李弘看着后殿中主事的几人不停的争论,却一言不发。 “这有什么难的,把这件事告诉大魏,谁出的好处多,我们就和谁是一起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正是那位瘫坐在地上的人。 此人是李弘最小的儿子李继良,比李匡都要小。由于是老来子,颇得李弘宠爱,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金城的百姓称其为“狼公子”。一是因为此人白天的时候抢男霸女,晚上的时候是夜夜新郎。二是因为,如果得罪了李继良,他又会像一只饿狼一样报复不止,不把对方搞到家破人亡是决不罢休。因此才有了这么一个诨号。 “胡闹,那我李家成什么了。” 说话是是李匡的父亲,李弘的长子,后秦的皇帝。 说起后秦李家也是挺有意思的。 当初李弘率领族中子弟叛出大魏以后,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李浩良,自己退于幕后。 然而退守西北的李家,看看东边的魏国,南边的蜀国。再加上东南三家推出的楚国,。觉得自己没名没分的,似乎矮了那么一头,不是那么回事。李家的一些人便鼓动着李浩良也南面称王,开始称孤道寡。 只是,当李弘得到消息已经晚了。 李弘忍着沐猴而冠的所谓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把李浩良叫进房里,门一关操起木棍一顿好打。 之后李弘重又接掌家主之位。只是登基大典也已经办了,国书都发出去了。要是再退回去,自废后秦的国号,让李浩良退位,更是会被世人耻笑,李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也就形成了李弘虽是李家家主,却不是后秦的皇帝,这么一个情况。 说完,李浩良狠狠瞪了李继良一眼,吓的狼公子一缩脖子,不再言语。 李继良在李弘面前是刻意讨巧曲意迎合,有那么点狐假虎威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他在李浩良面前可有些发憷。他就怕自己的这个大哥。 对于李继良,李浩良有些长兄如父的感觉。李继量做的那些事,如果让知道了,那是少不了被李浩良施展一次从李弘那里继承来的大木棍。有一次打急眼了,李继良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下地。 李弘咳嗽一声,后殿慢慢安静下来。 “他胡家倒是算计的好。河东河北之地给了我们,便是替他们抵挡住了突厥的南下。” 顿了一下,李弘又说道:“没想到沈敖那个老家伙,倒是有个不错的后人,只是……可惜啊!” 说到沈兮瑶,李匡又变的滔滔不绝起来,把沈兮瑶种种不凡表现,仔细又说了一遍。说道最后,李匡连自己迎娶沈兮瑶的打算也都说了出来。 李弘摇摇头。 “此事不大易办呐。不过此女如此厉害,要是能入我李家,确实大有裨益。” 听李弘这么说,李匡也来了精神。 “放心吧祖父,我一定想尽办法把她娶回来。” 李弘却冷哼一声。 “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等李匡再说什么,一旁的李继良有些急不可耐的道:“好侄儿,你先说说那些酒。” 李匡抬头看看李弘,见祖父并无不快之色,才说道:“叔父稍等。” 说着李匡走出后殿,对门口值守的士卒说了几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几名士卒送进来几个大酒坛以及一些酒盏。 李匡上前看了看接过其中一个,一巴掌拍飞酒封。一股酒香顿时就飘散开,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匡那起木勺,把所有酒杯都盛满。先端起一杯双手奉给李弘。 “祖父,您先尝尝这个。” 李弘刚要接,李匡又收回了手。 “祖父,可千万一口喝完,这酒烈的很。” 李弘眉毛挑了挑,有些不快的道:“老夫还能不知道这个。” 说完抢似的接过李匡手中的酒,然后一口喝完。 李家的众人就看到李弘的喉头向上顶,随后两个脸颊鼓起来,李弘瞪着眼,向前一伸脖子,努力把酒咽下没有喷出来。然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红。 “好酒!” 除了李匡之外,李家众人忙不迭的把酒杯送到嘴边。 这些人有了李弘做榜样,自然不会一口闷,而是浅尝慢饮,不一会儿也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都对这酒是赞不绝口。 第九十三章 验证信息 李匡找了一下,又从另一名士卒手中接过一个酒坛,再拍开酒封,更浓郁的酒香飘出。 李匡又给众人满上。 “这酒是最烈的一种,喝着很是过瘾。” 说着又把酒杯双手递给李弘。 这回李弘可不敢托大了,也是小小的抿了一口。酒一入腹,便如一道火线,从喉头直下到胃里。 李弘眼睛瞪大老大,一脸满意的神色。 “好酒,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匡儿,你把回礼都换成这酒做的不错。” 众人无言,也端起酒杯,准备尝一尝。 “呃,好酒!” 一旁一个大着舌头的声音传过来。 李匡顺着声音看过去,李继良举着酒杯,满脸通红。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 他手里的酒杯可还是倒的第一杯酒,而且随着李继良的动作,杯子里还洒出不少酒水。 李匡都有些嫌弃的看着李继良。 他这个小叔,还有个更不好的毛病,就是爱酒如命。可要是酒量大些能喝也算,偏偏李继良是沾酒就醉,真是又菜又爱玩。 那些平常的酒,李继良都是二两就醉,更何况是自己带回来的这种烈酒。喝了一口现在还能站着,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啪”,“噗通”两声想起。 李匡有种捂脸的冲动,自己这里刚想完,李继良就已经醉到在地了。还一脸的迷之微笑,嘴里嘟囔着:“好酒……再来。” 李弘也一脸没脸见人的样子。招招手,门外有士卒进来。 “把他搬下去,找人好生照料。” 李家众人品尝完这些酒后,李弘才道:“匡儿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李匡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沈兮瑶曾专门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李匡话一出口,却没人开口搭腔,李匡只好又说道:“祖父可知道白叠。” 李弘眉头一皱,扫了扫左右。 他这么个老头,哪关心什么白叠。 李浩良倒是知道。 “父亲,花园里倒是种着些白叠。有一次您还赞着这白花好看。” 李弘点点头,又看向李匡。 “沈兮瑶说,这种花好看还是其次,它还有其他用处。” “继续说。” 李弘也被勾起了兴趣。 “据她说,西域有人用白叠做成的布匹衣服,不仅柔软舒适,比葛麻这些还要耐用些,而且价格还便宜。” “信口开河,哪有此事。” 一位对西域比较了解的叔父辈人物,出言否定了这种说法。 “咱们李家的商队行走西域多年,可重未听说过这等事情。” “可要是咱们李家的商队重未抵达过的,西域再往西的地方呢?” 李匡反驳道。 “祖父,如果真如沈兮瑶所说,一旦我们掌控了白叠,就掌控了天下半数人口的穿衣问题。而且白叠还能保暖,制成被褥要比现在百姓所用那些要好的多。到时候这白叠就会成为天下共需之物。以此带来的钱财便不可计数。” 李弘面色严肃起来。 “可是,匡儿谁能保证沈家这个女娃所说的就是真的。” 李浩良面露思索的问道。 “咱们后院中就有白叠,找府上女工好的女子试一试,看能否纺纱织布。另外我准备亲去西域一趟。” “为何要去西域?” 李浩良又问道。 “据沈兮瑶说,最适合种植白叠的就是在西域。要是西域真的有会用白叠做布匹衣物的人,也好请回来为咱们李家出力。” 李弘听李匡这么说,面露笑意的嗯了一声。 李匡见状也微微一笑。然后面色又变的严肃起来。 “祖父,给为长辈。你们说后世的史书上会如何写我们李家?” 谁也不说话了。 谁都知道李家在史书中名声不会太好。就算是将来李家有机会夺了天下,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哎!” 还是李弘长叹一声,打破了后殿的安静。 “匡儿,你想说什么?” 李匡清了下嗓子。 “沈兮瑶给我们指了一条路。” 李家所有人都看向李匡。 “西域脱离中原已经太长时间了,如果我们能如大汉时期一般收复西域。不但能获得一大片适合种植白叠的土地,还能在青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足以掩盖之前的事。” “嘶!” 四周一片吸气的声音。 李弘眉头微微一挑,又恢复如常。 “此事太过重大,老夫还要好好想想,族中也要细细商议。好了,这个事先不说了。匡儿,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对了,李子康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李匡回道:“此次出使毕竟是我正使,李子康为副。理应是我来向祖父回禀。况且这一路行来时日不短,李子康也挂念家中。已向我说明先回家探望去了。” 李弘哦了一声挥了挥手。 李匡识趣的行礼退出后殿。 还在门口等候的李升见李匡出来。问了一句。 “如何?” 李匡点点头。 “还好。升哥用我陪你么。” 李升憨厚的呵呵一笑。 “你一路劳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也没什么大事。” 然后李升先是瞅了瞅左右,见附近无人,才又压低声音。 “我可是已经听说你带回来了好酒,记得给我送过去几斤。” 李匡眼眉一立。 “这是谁传扬出去的?后殿刚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这些侍卫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李升急了,眼睛一瞪。 “喊什么喊!小叔被抬出去,我又不是瞎的没看见。这还用人传扬么?” 李匡无语了,他忘了这茬了。 “放心吧升哥,少不了你那份的。” 然后李匡行礼拜别了李升。 从这天开始,李家各房之间的联系陡然不仅增多,而且频率还异常频繁,可以称得上一句侵略如火。 如果说李家是侵略如火的话,那就一定还有个不动如山的。 长安府的府衙内堂中,周荣一脸的愁苦之色。 这几日长安府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沈敖代天巡狩。 好在周荣也知道轻重,对军备的管理一直比较上心。沈敖没查出什么纰漏,满意的离开了。 可还没消停几天呢,后秦、蜀国的使团便到了。 后秦的使团着急着回去,只是在长安府休息了一日便又启程。 麻烦的是蜀国那位福王爷。 在大魏军队的护送下,从洛京到长安的这一路上都是有定制的,其实走的并不快。可对于身宽体胖的孟常洵来说,就有些遭罪了。 孟常洵原定的计划,是在长安修整几天,然后继续前行,在汉中等着自己府中的管事带着钱过来。 现在么,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府后,孟常洵说什么也不愿继续往前走了。 孟常洵这一不动弹,周荣紧张起来了。一国的亲王如果在他的地界上出点儿事,周荣可是担待不起的。 所以在驿馆周围,除了杨恪派出的那对护送人马以外,周荣也安排了人手保护着孟常洵。然后周荣祈求着漫天神佛,企盼着孟常洵千万不要出事。 孟常洵在驿馆中休息了几日才缓过来一些。服用过下人递上来的养身的药汤后,孟常洵又伸手从早已躬身等候半天的家将手中,取过来一封信。 展开信笺大致浏览了两遍,孟常洵嘴角一抽,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把信扔在一旁。 “王家凭什么指使本王?还让本王替他跑腿!” 送信的家将仍旧躬着身。 “王爷,拒绝了王家也不大好。您与王家同殿为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王家也是出了些好处的。况且……况且……” 孟常洵面色冷下来,横了家将一眼。 “况且什么?” 家将把腰弯的更低了些。 “况且咱们府上的运送那十几万贯钱财的车队,需要经过剑阁才能抵达汉中。而剑阁又是王家的人在守着。所以……” “啪”的一声,孟常洵一拍桌子,满脸怒气。 “他王家还敢黑下我的钱,杀我的人不成?” 家将哆嗦了一下。 “自是不敢的。不过万一王家不让我们通过剑阁。我们的人还得绕道远行。底下的人辛苦些倒是没什么,可就怕耽误了王爷的事情。” 孟常洵哼哼着,背着手在屋里遛了两趟,又一屁股坐下。 “也罢,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就帮他们一回。” 家将听到孟常洵这么说,稍稍松了口气。 “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赶紧退出了房间。 孟常洵面色有些阴沉冷哼了一声。 “来人。” 从门外走进一名侍卫,拱了拱手。 “派人去往汉中和剑阁,打探打探消息。” 侍卫领命而出。 李匡站在自己府邸的大门内,有些发愁地看着还关着的大门。最后还是咬咬牙,吩咐左右。 “开门吧。” 随着府门打开,一个吊儿郎当的背影进入李匡的眼帘。 来人背对着大门,随随便便地站在台阶上。披着一件丝质的玄色披风,背着手握着一根马鞭,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街上的景色。 听见身后的动静,来人扭过头嘿嘿带笑。 “大侄子,小叔来看你来了。怎么样?休息好了没有?” 语气中带着些不正经的味道,来人正是李继良。 第九十四章 约法三章 说话间李继良迈步跨过了近一尺高的门槛。 李匡不敢怠慢。行礼道:“见过小叔。” 李继良边往里走边拍了李匡的肩膀一下。 “哪儿那么客气。” 等把李继良让进中厅,下人奉上热茶之后,李匡才问道:“小叔,怎么早找我何事?” 李继良轻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听说昨日还有一种更烈的酒,小叔没机会喝上,你这里还有么?” 李匡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没有,没有。我全都交给祖父了。小叔要是想要,跟祖父要去吧。” 不是李匡的府里没有洛神烧,也不是李匡小气。 以李继良的酒量,喝一口度数最低的洛神春,他都能醉到。更何况是度数最高的洛神烧。 李匡担心给李继良闻闻味道,他都能出溜到桌子底下。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呢,总不能在醉的睡一天吧。 李继良有些遗憾的咂咂嘴。 “可惜不能一品佳酿了,还得想办法找机会。” 李匡站起来。 “如此,我就不留小叔了。” 李继良拉下脸来。 “这么着急赶小叔走?” 李匡连称不敢。 李继良这才露出笑脸,一把搂住李匡的脖子。 “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我听说了。没别的,小叔支持你。不过……” 李继良嘿嘿笑了两声。 “你的西域之行,小叔陪你一起去怎么样?” 李匡直皱眉头。 “多谢小叔,侄儿不敢劳烦小叔。” 李匡其实有些烦这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小叔。 李继良在这金城中的种种所作所为,李匡自然听说过,知道这位小叔是个怎么样的存在。用李匡自己的话说,要不是李继良是自己的叔叔,他早就替天行道了。 现在李继良提出和自己一起去。甭问,是对这金城厌烦了,才想着出去玩玩儿。 可自己是去办正事的,这么一位跟着,不得成天给自己惹祸。到时候什么正事也别办了,成天给他擦屁股吧。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就这么说定了。” 李继良一点儿也不见外,直接就想拍板定下来。 李匡抓住李继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慢慢摘下来。 “小叔,西域一行山高路远的。听说还要穿行上千里的无人沙漠,一个不好就得弄出人命。还有,这一路上沙匪多如牛毛。万一……,我怎么和祖父交代。” 对于李匡的动作,李继良也不以为意,听李匡说完有些皱眉。 “这样啊!” 然后脸色一变,哈哈大笑。 “那不是更有意思。” 不待李匡再开口,李继良继续说道:“你这禁卫军上将军不是白做的吧,对付几个沙匪毛贼不是手拿把掐么。沙漠么确实危险,不过你肯定会做足准备,定不会让我出事。更何况还能见识西域各族美人,我哪有不去之理。” 李匡脸色一变。 “小叔,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能带你一起去了。这一路上要是因为女色,你给惹出什么麻烦来,我们到时候可能连跑都没地方跑,全都得交代了。” 李继良不满的啧了一声。 “你小叔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放心,我说的是见识,又没说一定要发生点儿什么。” 李继良说着脸色一变,装作生气。 “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可去我爹你祖父去了啊。” 李匡无奈,连连点头。 “行行行行。不用去麻烦祖父他老人家了,我答应就是了。不过先说好了,咱叔侄可得约法三章。” “你讲。” 李继良毫不在意的挥手道。 李匡考虑了一下。 “第一,这一路上你必须得听我的,我让往东你不许往西。” 李继量点点头。 “可以。一定都听你的。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打狗我绝不撵鸡。” 李匡翻了翻白眼。 “第二,你不许用身份来压我。” 李继良想了想,继续点头答应。 “也行。” “第三,不许你在路上惹是生非。” 终于,李继良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麻烦。”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你就别去。” 李匡寸步不让的问道。 李继良叹气道:“行吧,行吧。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么。” 见李继良答应,李匡也松了口气。 “好!小叔,你既然答应就带你一起去。不过,我这里暂时还走不了,还要做一些准备。你等我几天。” “这个没问题。动身的时候派人到我府上通知一声就行。行了,我来也就为这事,走了。不用送了。” 李继良见事情定下了,也没继续废话,挥了挥马鞭,很干脆的转身离去。 李匡看着李继良的背影,很是发愁的叹了口气。 忽然李匡感觉刀两条柔软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一股温热的鼻息透过衣物,喷吐在自己的后背上。 李匡不用回身就知道来人是谁。 李匡并没有正妻,几名妾室都对正室之位虎视眈眈,暗中争斗不已。面对李匡时虽然也是曲意奉承,可还做不到像身后之人这样大胆。也只有背后这人例外,敢如此大胆。 李匡回过身,一把抱住来人。 “沅芝,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昨夜到那么晚了,身子能吃得消么?” 沅芝俏脸一红,娇嗔道:“将军,下人们还都在呢。” 李匡嘿嘿一笑,毫不理会,继续调笑。 “这会儿到是不好意思了?” 沅芝挣脱开李匡的怀抱,推后了两步,抬起皓腕,修长好看的手指理了理被李匡的怀抱弄的有些乱了的云鬓。 “将军,你要找的人,奴家已经安排好了。你要的东西我去派人去宫中索要了。” 李匡微微一笑,少有的露出柔情。 “沅芝,家里有你真好。” 然后又吩咐一句。 “把人叫上来吧。” 沅芝很温婉的嗯了一声,冲门口招了招手。 沅芝的丫鬟带着两名仆妇走进来。 “这二人是府上最擅长女工之人,而且对于纺纱织布的活计也都熟悉。” 李匡看了看行礼的二人,转头又对沅芝说道:“这两人你看着安排,只要能把白叠做成布匹,哪怕只是一个布头呢,也是你一件功劳。” 沅芝脸上面试欣喜,只是眼中却有一丝失落。 “将军放心,奴家一定尽力。” 然后沅芝嚅喏着,轻声轻语的问道:“将军,听说您在洛京认识了一位奇女子?” 李匡呵笑了一声。 “消息传的这么快么?” 然后看了看低下头不敢看自己的沅芝。 “这件事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我会努力争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听着李匡的语气,沅芝越不敢抬头,只是福了福。 “将军,我先带她们下去了。” 李匡嗯了一声,没在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李匡才喊了一声。 “来人!” 有侍卫走进来拱手行礼。 “去城中找几名对西域熟悉的向导来。” 冀北侯府中,沈兮瑶一身官袍穿戴整齐,面色不满的正准备出门。 让沈兮瑶不满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寄存在沈兮瑶身体里的穆建明。 研究院初创,她这个负责人却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休息了几天。原本三天前就该去研究院上值了。可穆建明又让多留了几天,鼓捣出一些东西。 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沈兮瑶无奈地上马一个人去往研究院。 至于也有了官位的芸香嘛。 她混的可要比沈兮瑶好多了。 此前杨恪已经知道了各部衙门在记账上存在的问题,又经过在研究院的问罪后。杨恪下旨让各部衙门去跟芸香学习复式记账的法子。而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打着支援研究院的幌子暗中偷偷去学。 也因此,芸香现在被京中各大小衙门奉做上宾。今天是这个衙门派车来接,过两天又是那个衙门派人来请。 就像今天,一大早芸香就已经被接走,去教授复式记账。沈兮瑶也只能自己去研究院。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军中操演的日子。 等沈兮瑶到了研究院的时候,一大群人正在场地最宽阔的前院一起操演。 以沈兮瑶的眼光看去,场中正中正熟练的操演阵法的是王兕手下的军士。 一旁打熬力气的几个人,虽然也穿着军中的号坎儿,却是梁佰辰、唐嵩、韩修文等几名儒生。经过几次的锻炼,现如今他们也都逐渐适应了军中的操练强度。 另一边练习拳脚的,也穿着军中的装束,分明是那群工匠。 有人眼尖,看见沈兮瑶进来,便问了声好。 院中其他听到声音后,也都望向院门口。面带喜色的刚要停止手中的动作。 沈兮瑶眉头一皱,声调上扬,拉长语气的嗯了一声。 人们便不敢在动,老老实实继续做着手里的动作。沈兮瑶这才哼了一声,迈步往后走去。 等到了自己的公厅,沈兮瑶放下手中的东西,对门外站着的衙役道:“等操练结束,把他们请过全来。” 门外答应一声,随即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远。 乘这个时间,沈兮瑶又翻开带来的那沓纸认真的研读。 过了又两盏茶的时间,门外传来声音。 “院长,我等求见。” 第九十五章 重定度量 沈兮瑶合上手中的纸张,道:“进来吧。” 一推门,四十来人就把沈兮瑶的公厅挤得满满当当的。然后一股汗臭味儿便弥漫开。 沈兮瑶微微一皱眉,也没有说什么。 研究院众人中也只有梁佰辰等人略有察觉,有些讪讪的道:“院长,要不我们去院儿里。或者给我们点儿时间,我们去洗涮一番。” 工匠们这才后知后觉,悄悄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不必了。” 沈兮瑶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道:“各位,此前第一个研究课题,可有了眉目?” 这群人到也早有准备。 梁佰辰拿出一根木尺。 “院长,在下查了此前历代所用量尺。发现确如院长所言,各朝的量尺长度皆不相同,我集合各朝量尺的长度取了均值,请几位匠人做了这把尺子。” 说着把木尺献上。 沈兮瑶看着这根木尺。用檀木制成,尺身修长笔直,打磨的光滑无比。 沈兮瑶点了点头。 “还有没有?” “有!” 韩修文越众而出,拿着一把有些长的木尺上前。 “院长,我这把尺,乃是将以‘丈’为单位的量地尺缩小成‘尺’,又与营造尺相合,取二者之优制成。” 沈兮瑶又点点头。 丁大成也站了出来。 “院长,你让我做的半圆尺,我已经做好了。” 说着拿出一个木制的半圆形尺子。 沈兮瑶已经从穆建明那里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量角器。可她不知道这个量角器是不是合乎穆建明的要求,便也不多说什么。 “你有没有做把直尺?” 沈兮瑶多问了一句。 丁大成憨厚的嘿嘿笑了两声。 “倒是也做了一把。不过没有二位先生那么多来头,我只是把原先用的尺子重修了一下。” 沈兮瑶嗯了一声,又问道:“还有没有了?” 工匠们又献上了几把木尺,倒是各有各的方案,各有各的说法。 见差不多了,沈兮瑶便拿出那沓纸,刚要交给梁佰辰。又想都了什么问道:“这些日子,你们教授认字,教的怎么样了?” 梁佰辰回答道:“这几日,我等已教授了二百余字,这些大匠也俱都学会了。” “那就好。” 说完,沈兮瑶才把那沓纸交给梁佰辰。 “把这个发下去,你们看看我做的尺如何?” 等每人手中都有了一份之后,沈兮瑶才拿出穆建明准备的尺。 这把尺,超出所有尺的长度。立在地上都达到大部分人腰腹的位置。 “这是我做的尺。尺长为一米。” 研究院的众人都懵了,一时间房中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醒过来问道。 “院长,这个‘米’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也都满头雾水,纷纷开口追问,沈兮瑶的公厅内顿时就是吵闹不止。 沈兮瑶抿着嘴挑眉看着众人。 对众人关心的这个问题,沈兮瑶也有颇多不解,却只能按照穆建明所说的来。 面对这个问题沈兮瑶有些无奈,只能慢慢闭上眼睛。 还没等再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众人议论的声音,就让穆建明的嘴角上先挂起了笑意。 穆建明轻叩了两下桌面,等屋内又安静下来,才开始说道:“这个‘米’只限制在研究院中使用。” 这个是穆建明反复思量后确定的。 不加限定的推行使用,会遭到各方面的反感抵触,最终的结果也只能作罢。而只限定在研究院这样一个小范围中使用,虽然也会带来不解和抵抗,但有理由解释,遇到的阻力应该是最小的。之后随着使用,慢慢会让人们接受。 果然,听穆建明这么一说,屋内众人才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随后,穆建明又讲解了辅助的厘米,毫米两个单位。 再小一些的单位,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应该还用不到,穆建明也不想多事。然后又用从书案上拿起一件东西。 “卡尺!” 工匠中有人认的此物,叫出了声。 穆建明看着手中,据说是同行先辈所造的游标卡尺。 “没错,是卡尺。这上边我已经做了些修改,有些不便用直尺测量的小东西,就用这个来。”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穆建明也想过只是规范目前使用广泛的尺寸毫厘等单位。但后来左思右想觉得并不合适,可穆建明又没有另创一套度量衡的本事,只能把最熟悉那一套拿过来用。 但是公制的“米”是有定量的。这个怎么弄一开始穆建明是钻进牛角尖。 按照前世的规定,一米是在子午线上,从赤道到北极点的千万分之一。 这个穆建明可弄不出来。 后来也是穆建明想开了,前世是前世,这一世是这一世。 这一世,既然别人没有提出来,那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也还是为了尊重一下前世的习惯。这一米的长度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大抵也得跟前世差不多才行。所以穆建明在选取这一米的长度的时候,就瞄上了本体沈兮瑶。 沈兮瑶的身量是比较高的,穆建明大概比划了一下,沈兮瑶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六到一米六八左右。以这个身高来算,沈兮瑶的腿长完全够一米了,而且因为沈兮瑶常年练武,这条腿真是又长又直。 有了这个长度,穆建明毫不客气的拿这作为标准,让沈府中的工匠,做出了这把米尺和游标卡尺。 “丁大成。” 丁大成答应一声,站出来。 “你带人就以这尺子为标准,复刻出其他长度的尺子来。今后在研究院中,只使用这样的尺子。” 穆建明吩咐完,又拿起书案上放着的量角器。 见此,丁大成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丁大成在做这个的时候,还是比较用心的。也做了一个把手,方便拿用。 之前提到的直角,四十五度角也都刻画好了。 不过为了验证这个量角器做的是否精确,穆建明用带来的米尺,先量算出这个半圆的半径长度,然后又通过公式算出来一弧度的大小。得到结果后,穆建明暗暗松了口气,无论是米尺的长度以及量角器的度数刻画,都还比较准确的。 因为穆建明算出的一弧度,在量角器上显示的角度是五十七点五度。 穆建明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了。 前世中一弧度约等于五十七点三度。 而现在,他制定的米尺长度,只是大概和前世米尺一致。角度更是工匠手工刻画出来的。 在这样的条件下,能达到这样一个结果,让两者之间只有零点二度的差距,穆建明觉得已经相当可以了。 至于更精确的,只能等将来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在精确测算了。 “不错,不错。做的很好。丁大成,这个也大量复刻。一定要做个与这个一模一样,角度刻画时不能有丝毫的错误。” 穆建明笑着勉力了一番,又安排下新任务。 丁大成一下松了一口气,喜滋滋的满口答应。 梁佰辰这时也上前一步,取出一叠记录递了上来。 “院长,这是我等这些时日所做记录,还请过目。” 穆建明嗯了一声接过来,从中随便抽了几本。 现在的这些记录与前世那些试验记录已经越来越像了。而且语言直白简单,不再是一开始那种云山雾早文绉绉不知所谓的样子。只是有一点,这些记录中关于重量和时间的用语还是跟以前一样。关于这一点,穆建明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再怎么着类似钟表这种精确的计时工具,穆建明就是想秃了,也弄不出来。 不过要说现在没有精确计时工具也不准确。刻漏虽然不能精确到秒,也还将就能用。 穆建明从这些记录中取出一本递给丁大成。 “看一看怎么样?” 丁大成接过来看了一会儿。 “院长,这回的这些记录我都能看的明白。” 穆建明点点头。 “那就好。” 随后,穆建明站起身,走到早已经让人准备好的黑板前,把一张张图纸贴在上面。 “这些东西本不应该现在给你们看。毕竟研究院设立时间还短。不过时不我待。再说,不早点儿给你们讲些东西,你们也快按捺不住了。 你们看一下这些图纸。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基础的零件,各有各的作用。但是把这些组合起来,千变万化能做出许多种不同的东西来。另外还有一些已经组合出来的成品。你们试着看能不能做出来。” 穆建明在纸上画的是滑轮、曲轴、螺栓、齿轮、弹簧等几样的三视图。 这些东西都是穆建明思考后,觉得是这个时代勉强可以制造出来,才拿出来的。 当然,对于弹簧穆建明也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毕竟弹簧所用的钢材,在现在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出来的。 众人流转着上前都看清了这些图纸后,工匠中几个上了些年纪的死死盯着黑板上图纸,偶尔抬头满含深意地看着穆建明。 这几人的反应,穆建明也觉察到了。 “怎么?几位见过这些东西?” 一名鬓角见白的工匠上前两步,没有回答穆建明的问题,反问道:“院长可是师从墨家?” 穆建明早已料到,嗤笑了一声慢慢摇了摇头。 “那,可是公输传人?” 穆建明压不住笑意,呵呵笑出声来。 第九十六章 另有基地 “我就知道你们可能会这么问。老人家怎么称呼?怎么?上面的东西见过?” 那工匠抱拳行了一礼。 “老朽秦继。” 说着指了指黑板上发图纸上的滑轮和齿轮。 “这个和这个我见过” 穆建明哦了一声,又拿出一张图纸。 “这个见过没有?” 秦继端详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看着与那滑轮相似,可这种样式的没见过。” 穆建明了然,又拿出一张图纸。 “那这样组合在一起的,也是没见过了?” 穆建明最先贴在黑板上的滑轮是定滑轮,这东西在井中提水,一些守城器械上都可以见到。不过动滑轮以及滑轮组就少见了。 穆建明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人们安静后详细讲解了一些他还记得的一些物理中简单机械的知识。 其实,像杠杆、滑轮、轮轴这些东西,人们早就开始使用,只不过缺乏一份相关的理论知识。 穆建明把这块木板补上以后,那些儒生们收获还不是最大的,那群工匠们个个如获至宝一般。以前在使用杠杆、滑轮、轮轴的时候,只是知道要这么用,却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道理。 不过穆建明也不是理工科的科班出身,他讲的这些,还都是在中学的时候学到的,最基础浅显的一些理论知识。再往深了讲,一个是穆建明自己也有点不明所以了,另外他怕讲错了,把这些人带沟里去。之后的东西,就只能靠工匠们自行摸索了。 眼看就快到下线时间了,穆建明扔掉手中的石灰块,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润了润讲到冒烟的嗓子。 再撇也了一眼众人,穆建明也挺佩服这些人。 这么长时间里,这些人居然纹丝不动,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讲课。 梁佰辰等几名儒生,大多抱着手腕在不停的活动。剩下的两人虽在奋笔疾书,但也是强弩之末了,只是在咬牙坚持。 “我所知有限,也就这么多了。你们之后多想想,互相讨论一下。”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一般。 穆建明扫视全场,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中有敬佩不已的,有恍然大悟的,也有不停惋惜的。 等一下。 还有人看自己居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样子是怎么个意思? 穆建明不去理会这些目光,又说道。 “这里谁的铁匠手艺比较好?” 有几人当仁不让的越众而出。其中有一个面色黝黑,身材敦实的人抢先开口。 他一说话,穆建明就是一咧嘴。 这人说话声太大了,都有些振耳朵。 “小姐,俺老冯的手艺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话说的穆建明就是一愣。 趁这功夫,另外一人也说道:“院长,你还记得我么?那日院长就是教的我打的马掌。” 穆建明又看看这个人。 对照沈兮瑶曾给自己的信息,不确定的叫了一声:“李四郎?” 李四郎满心欢喜。 “对对对,亏得院长还记得我。此前小人已被选中来研究院,可是因马掌之事被借往太仆寺。刚刚完了差事,小人便赶紧过来。” 那名自称老冯的人不乐意了。 “小姐,虽然你没见过俺。不过俺可是通过秀儿姑娘知道小姐你。” 穆建明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老张庄的冯铁匠。 当初刚刚接到设立研究院的圣旨,穆建明担心手中没有合用的铁匠,加上之前冯铁匠的表现确实亮眼。穆建明便托信儿给芸秀,让她把冯铁匠送来洛京。 穆建明呵笑一声。 “原来是你呀。什么时候来的。” “俺前几天就到了,只不过没见到小姐。芸香姑娘便安排我和徒弟先入了研究院。” 穆建明点了点头。 其他几名铁匠听到二人的对话,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穆建明微微一笑。 争斗在哪都存在啊! “大伙儿不用担心,私交是私交。我这里只看各位的手艺。况且这位冯铁匠的技术你们这些天应该也见识过了吧。” 几名铁匠都点点头。 “冯大匠的手艺我等已经知晓,确实强于我等。” 穆建明点点头。 “先不说这些了。我给你们这些铁匠们也留个任务。” “还请院长吩咐。” “每人用铁打一口锅。锅不能太厚了,也不能热的太快。还最好能有一个把手。” 穆建明不客气的吩咐道。 前段时间与竹安郡主谈好开酒楼的约定,穆建明可没忘记。 现在也公器私用一把。 几名铁匠都躬身领命。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穆建明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穆建明有些留恋又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公厅。眼中的光芒慢慢流逝。 等沈兮瑶重新掌控了身体,看着已经乱做一团的公厅,撇着嘴嫌弃的摇摇头走出公厅。 对着门口值守的人说道:“让梁佰辰和冯铁匠来见我。” 刚离开没一会儿的二人又折返回来。 “院长。” 沈兮瑶嗯了一声。 “梁佰辰,你代我拟个奏折,继续向朝廷要人。研究院人手还是不够,尤其是你们这样的读书人。” 梁佰辰拱手行礼,犹豫了一下才嗫嚅着开口道:“院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效果可能更好?” 沈兮瑶闻言看着梁佰辰。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唐兄、韩兄皆来自中正府,要是他们能在与中正府旧友交往中,多说一说我们研究院以及院长,多讲说些像今日院长所讲内容,我想定能吸引来一些有此喜好的人前来。” 沈兮瑶剑眉上挑。嘴角含了一丝笑意。 梁佰辰的这个办法不错。 穆建明那个家伙所讲的那些东西,对于一些喜好机械技术的人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再通过唐嵩、韩修文这些人的传扬,和同好者之间的口口相传。到时候愿意来研究院的,将来又很大机会也是能留下来的。不会像之前那样,中正府荐来十几个人走了有一半。 “此前在竹安郡主那里初见梁公子时,我只以为梁公子木讷寡言,不喜多话。没想到梁公子也有此良策。此事就交你来办。如何?” 梁佰辰点头,领命而去。 沈兮瑶转头又看向冯铁匠。 刚刚沈兮瑶在于梁佰辰交谈时,虽然时间不长。可冯铁匠一点儿也没露出怯懦紧张等情绪。 这会儿看见沈兮瑶看过来,冯铁匠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沈兮瑶。 “小姐,这是秀儿姑娘让我捎来的。” 沈兮瑶接过书信略略看了一眼完好的火漆封印,便将书信收起。 “芸秀她怎么样了?” 冯铁匠听到这个称呼,略微楞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秀儿姑娘最近一直呆在老张庄。天气渐凉了,秀儿姑娘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四处奔波也还算好,只是也不得清闲。与村正一起,不是做这就是忙那的。” 沈兮瑶眉头微蹙,暗咬银牙。 心里一面怨恨穆建明毫不客气地指使她的人,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放在外面。另一方面也有些埋怨芸秀不争气,就那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详细说说,芸秀他们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村正在带着人料理农事,挑选优种。还找人专门留出一块地,说是明年要种什么白花,据说是秀儿姑娘喜欢。要我说,秀儿姑娘也是,不喜欢红花、黄花,喜欢什么白花的。” 冯铁匠还在不满的碎碎念。 沈兮瑶听懵了。 “什么白花?” 冯铁匠挠挠头。 “我也记不得的了,反正以前没听过这个个名字,好像叫白……什么花的。说是从西域传来的。” “白叠么?” 沈兮瑶问道。 对这个沈兮瑶可太熟了,毕竟这件事是自己亲自与李匡谈的。 想起李匡,沈兮瑶脸色微微一红。 都怪穆建明那个家伙,撩拨的李匡居然给自己写了好几封表露心迹的信。那直接露骨的示爱描述,有机会再见面,不揍他一顿是出不了这口气的。 “对对对。” 冯铁匠忙不迭的点头。 “就是这个名字。还是小姐见识广阔。” 恭维了沈兮瑶也一句后,冯铁匠继续道:“不过秀儿姑娘用不着做这些粗活儿。她正和村里教书的杨先生,木匠王大郎还有我的大徒弟一起捣鼓一个叫曲辕犁的东西。” “曲辕犁?” 沈兮瑶皱着眉头重复一句。 没想到穆建明除了在洛京弄了个研究院,居然还在外边又做了安排。 “对。” 冯铁匠肯定的答道。 “一开始这个东西只有一个名字,又没有图样,也没有解释。具体是怎么样的,谁都不知道,让秀儿姑娘几人很是为难。只能对着现在用的犁发愁。不过在我动身前已经做出来了。” “哦?那是什么样的?” 冯铁匠捡起一根草棍,蹲在地上,边画边说。 “原来的犁辕和梢都是这样直的,现在改成了曲的。现在整个犁的样子是这样的。” 沈兮瑶面色如常的哦了一声。 冯铁匠见沈兮瑶如此反应很是诧异。 “院长难道不知?” 冯铁匠还真猜对了。 久居洛京,不事农事的沈兮瑶哪知道这里边的优劣。 第九十七章 手下惹事 这张图纸明显比冯铁匠画的要复杂一些,还多了几个部分。信中还有一些对曲辕犁问题的请教,以及对其他一些事情安排的汇报。这些可要比冯铁匠所说的要详细的多。 沈兮瑶没有多看,哼了一声又把信放回去,丢在桌子上。 “紫菱。” 紫菱又匆匆跑上来。 “小姐。” “传信的人派出去了没有?” “已经安排了。” “赶紧把人追回来。” “啊?” 紫菱的大眼睛中满是不解。 “明日还有些事情,后日我再去褚府拜访。” 紫菱哦了一声,提着裙袂赶紧出去安排。 沈兮瑶则是坐在书案前哀叹一声。 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穆建明。 今日穆建明所讲的那些东西经过一天的时间发酵,明日研究院中人肯定有一大堆的问题要请教。自己虽然读过穆建明留下的一些东西,甚至要比他将给工匠们的还要深一些,难一些。可不一定能应付的了工匠们的发问。 在加上还要穆建明处理芸秀的书信。 再去褚府的时候,穆建明可就没机会再出现了。 沈兮瑶也些头疼的抱着脑袋。 都是穆建明那个家伙搞出来的事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他从自己的身体里弄出去。 “小姐?” 紫菱重又进来。 “嗯?” 沈兮瑶抬头,目光有些无神地看着紫菱。 紫菱小脸有些垮。 “小姐,紧赶慢赶送信儿的人没有追上。他已经把信儿送到褚府了。” 沈兮瑶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嚎。 “算了,送到了就送到了。你下去吧。” 尽管沈兮瑶对于穆建明所讲的那些内容,已经提高了足够的重视。但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些内容对于现在研究院中这人的影响。 午后,沈兮瑶刚走进自己的公厅,就有一波接一波的人就来上门求教。 丁大成等几名木匠手脚更快,都已经把一些上午讲说的一些实物做出来了。 “院长,这有些东西之前我们倒是也用过,只是不知道其中道理,也从来没有去想过。您这一讲倒是让我们有了些想法?” 沈兮瑶顿时觉得有些累了,麻木的嗯了一声。 兴奋的丁大成根本没注意沈兮瑶的状况,喋喋不休地仍然准备说下去。一旁的工匠倒是觉出不对,扯了扯丁大成的衣襟,丁大成才有些讪讪的住口。 手肘支在公案上托着脸腮的沈兮瑶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没有人说话,侧过头道:“你们自己再多琢磨一下。有什么问题明日再一起解答。” 几名工匠齐齐躬身称是。 “对了,你们的几位先生呢?” 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看到梁佰辰等人,沈兮瑶不禁询问道。 “梁先生还在院中,其他几位说是回中正府办些事。” 沈兮瑶呵了一声。 “动作倒是挺快。” 沈兮瑶调笑着唐嵩等人。却不知道唐嵩、韩修文等人在中正府中已经引起了多大的动静。 离研究院成立已经过去十几天,当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早已经流传开。 主动离开的那七名儒生中有几人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几人对于带头离开的那名叫潘越的儒生是怀恨在心,每每看潘越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潘越自然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不过潘越并没有慌,而是祸水东引。每次谈起这些事,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沈兮瑶的身上。 怪沈兮瑶故意折辱几人。 怪沈兮瑶没有提前把事情交代清楚。 再加上唐嵩、韩修文等人这些天,日夜不离研究院,也无人替沈兮瑶辩解。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么几次下来,还在中正府等待考核的儒生,对于沈兮瑶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仰慕,慢慢变得开始鄙弃起来。 当唐嵩、韩修文等这次刚回到中正府,还在门口与友人寒暄的时候,中正府内的众人已经就收到了消息,纷纷起身准备去质问唐嵩、韩修文等人。 潘越也听到了风声,跨步出门看见还有数人脚步匆匆也再往外走。 “子超兄,你也知道了唐兄等人回来的消息?走我们去看一看。” 有人眼尖,看见站在门口的潘越,便招呼着潘越一起去。 潘越不好推辞,便随着众人一起往外走。 等找到唐嵩等人的时候,唐嵩正在一个小花厅吐沫横飞的高声宣讲着。 “诸位,炎黄逐鹿大战蚩尤时,所用指南车你们可知其中之理?剪刀为何把手和剪刃是一样长短?在研究院中便能知晓这些。 我们院长便是在万寿盛宴时力挫南楚,世人交口称赞的沈常侍。她所作的诗词,你们都有过耳闻吧? 现在她还通晓机关之术。而且现在各部衙门所学的新的记账之法,也是沈院长闲暇之余传授给身边的婢女。结果怎么样?现在这个婢女都是七品官职。 这些都不说,半年后我等要是能通过考核,便是正八品的官职。诸位,现在我们研究院还有空缺,如果对这些机关制造的感兴趣的可随我一起前去。” 周围的人闻言都议论纷纷。 “沈院长之诗才早有耳闻,最近又从孔才女那里听闻沈院长又有两句传出,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真乃绝句。” “听在洛京太学的友人说,当初南楚到太学讲学,宣扬一些邪说。太学上下却无人能够反驳,也多亏了沈常侍。” “听说沈院长的婢女协助朝廷抓获了光禄寺中的巨贪。几年时间就侵贪朝中二十万贯钱财。” “对沈院长我等仰慕已久,等在她身旁做事,也是一件幸事。” “这位兄台,沈院长在研究院成立当天,还写了两句。乃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你们以为如何?” 听着四周人们的议论,唐嵩等人心里十分高兴,脸上不自觉的就带出了笑意,也插言进来。 “看来唐嵩兄在区区一个女人手下做的还挺顺心,不仅有颜面回到这里,居然还为其张目,招揽其他不知内情的人与你一同受辱?” 突然,一阵嘲讽声就传来。 唐嵩等人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这话说的就是要激起人们对居于沈兮瑶之下的不忿。到时候自己不仅招揽不到人手,无法完成沈院长和佰辰兄交代下来的事情,就是之前相交相熟的好友,说不好也要产生嫌隙。 唐嵩等人四下扫视就发现了刚刚进来的潘越等人,哼了一声。 “潘越兄,当日你离开研究院还带走半数府中之人,你可是断送了他们的前程。” 唐嵩也不白给,同样的手段也反击了回去。 果然,潘越就察觉到有几人的目光怒视着自己。 “是沈兮瑶辱我等在先。居然让我等读书人给那些工匠行礼。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配我等行礼?简直有辱斯文!” 潘越一甩袖子痛声反驳。 潘越这么说惹起了唐嵩等人极大的反感。 唐嵩等人跟这些工匠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了解了这些工匠都是些怎么的人。 也许他们不读诗文,不晓书中大义。 但这些人都是朴实本份,乐于助人的热心肠。最初在他们跟随军卒操练时,这些工匠明里暗里不少帮助他们。 跟随他们读书识字时,这些工匠虽然因为上了些年纪,教了后面的忘了前边的。可是学习的态度,对于知识的渴望,比他们这些正经读书人都要热烈。往往都是红着脸一边愧疚的给自己赔不是,一边还继续请教。 而返过来的轮到他们向工匠们请教的时候,工匠也总是抱着极大的耐心,一点儿一点儿的详细解说,方便自己记录其中的关键。 “你看不起工匠,可知你所穿所用皆是工匠所制?没有工匠,别说读书写字,潘越兄你连衣裳都没得穿。” 唐嵩嗤笑着呵斥道。 潘越哼了一声。 “士农工商,圣人早已议定。工列三等,何故让我看得起?” 唐嵩却笑了。 “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都是一国的基石。潘越兄为何要分个高低?就算潘越兄所言,工列三等,却不知潘越兄位列几等?” “我……” 潘越一下词穷了。 “士”最初是指的为官的贵族阶层,或者卿和士大夫的家臣。到春秋末年才成为官员中知识分子的统称。这些事情做为读书人,他们都清楚。 工虽列为三等,可他潘越既没有经过考核,又没被授予官职。如果遵从古意,潘越现在可还算不上是士?硬要说自己是士这一等,恐怕会被人嘲笑贪慕官职。 潘越面色通红,一时被堵的有些说不出话。 一时间潘越热血上头,一咬牙不管不顾的道:“尚书有云,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陛下让沈兮瑶主管一部衙门,就是魏国败落的开始。” 这话一出口,花厅之内一下变的落针可闻。 “子超兄,你疯了。这话也说的出来。” 过了片刻才有人急急说道。 魏国因为启用女官的原因,对于这一句是最为朝中上下忌讳的。 潘越也一下子醒悟过来。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唐嵩等人也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件事如果追究下来,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儿。 第九十八章 褚府应约 “你看不起工匠,可知你所穿所用皆是工匠所制?没有工匠,别说读书写字,潘越兄你连衣裳都没得穿。” 唐嵩嗤笑着呵斥道。 潘越哼了一声。 “士农工商,圣人早已议定。工列三等,何故让我看得起?” 唐嵩却笑了。 “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都是一国的基石。潘越兄为何要分个高低?就算潘越兄所言,工列三等,却不知潘越兄位列几等?” “我……” 潘越一下词穷了。 “士”最初是指的为官的贵族阶层,或者卿和士大夫的家臣。到春秋末年才成为官员中知识分子的统称。这些事情做为读书人,他们都清楚。 工虽列为三等,可他潘越既没有经过考核,又没被授予官职。如果遵从古意,潘越现在可还算不上是士?硬要说自己是士这一等,恐怕会被人嘲笑贪慕官职。 潘越面色通红,一时被堵的有些说不出话。 一时间潘越热血上头,一咬牙不管不顾的道:“尚书有云,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陛下让沈兮瑶主管一部衙门,就是魏国败落的开始。” 这话一出口,花厅之内一下变的落针可闻。 “子超兄,你疯了。这话也说的出来。” 过了片刻才有人急急说道。 魏国因为启用女官的原因,对于这一句是最为朝中上下忌讳的。 潘越也一下子醒悟过来。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唐嵩等人也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件事如果追究下来,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儿。 潘越双手颤抖着行了一礼。 “唐嵩兄,是在下失言了,还望见谅。我对沈院长也是抱有仰慕之情的。沈院长处还请唐兄先行代我赔罪,过后我会亲自上门请罪。” 说着又对着花厅内众人连连作揖。 “诸位,此事到此结束,还请诸位能为我保密,潘某在这里多谢了。” 说完又是一躬到地。 也不等众人回应,潘越就离开了花厅。 唐嵩等人看着潘越离开后,也抱拳行礼。 “众位,潘兄乃是一时昏头,所说不过是气愤之言。我等虽也有过错,不过责罚而已。潘兄他还未考察受官,切不可毁了他的前途。还请诸位忘了此事。一会儿我等在外边摆下酒宴,还请诸位赏光。” 花厅中的众人纷纷回还礼,言说不会外传。 唐嵩等人也不便继续在此招揽人手,这件事便这么草草的收场了。 可是,第二天一个消息便迅速地在中正府传播,就连在研究院的唐嵩等人也收到了消息。 潘越逃离了中正府! 等穆建明耐心地解答完工匠们的提出的一些问题后,唐嵩,韩修文等人才惴惴不安的上前。 见几人不说话,穆建明问道:“有事?” 几人相互看看,最终还是唐嵩硬着头皮上前。 “院长,我等……给您惹祸了。” 说完便把昨天中正府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穆建明面色抽搐有些难以置信。 倒不是说不相信被人说成那样,而是这件事根本就不知道。 不要说穆建明,这件事就连沈兮瑶也不知道。 那名叫潘越的儒生骂的是沈兮瑶,还骂的那么恶毒。以穆建明对沈兮瑶的了解,这丫头得知此事不得炸了。 最终穆建明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唐嵩等人退下。 不管沈兮瑶要怎么对待他们,也都是沈兮瑶的事情,自己可没有权利替沈兮瑶做决定。 把所有事情都写下来后,穆建明少有的提前下了线,把身体的掌控权交还给沈兮瑶。 果然如穆建明所料。 当沈兮瑶知道了所有事情后,她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出。 门外,唐嵩、韩修文等人正满怀心事地来回踱步。听到房门的响动,都向门口看去。 沈兮瑶剑眉斜向上挑去,丹凤眼圆睁,上排的银牙还咬着鲜红丰润下唇,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 唐嵩等人更是吓的手足无措。 “院、院、院长。” 沈兮瑶横过来一眼,冰冷的目光让唐嵩等人如坠冰窟。 不过沈兮瑶还是分得清主次。 “此事与尔等无关,办好这里的事情。” 唐嵩等人如蒙大赦一般。 “多谢院长宽宏。” 说完几人就作鸟兽散。 踏出研究院的大门,沈兮瑶也慢慢冷静下来。有些茫然的看看四周。 找上中正府? 那个叫潘越的已经逃离,到哪去找? 也没有理由让中正府致歉。 祖父若是还在京中,而且亲自上门倒是能这么做。可只有自己的话,没那么大脸面。 沈兮瑶宛如一拳打在了空处一般难受,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忿。此时也不好再回研究院,想了想便径直往褚府走去。 褚清莹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把沈兮瑶迎进内厅,奉上茶水和各式点心。 “兮瑶姐姐,听说你最近很忙,主持一部衙门感觉怎么样?” 沈兮瑶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也是女官吧?怎么不用上值?” 褚清莹嘿嘿一笑。 “毕竟我祖父是宰相么,所以兮瑶姐姐你懂的?” 沈兮瑶瞅了褚清莹一眼,没好气的呵笑一声。 “看在褚相的面子上,没人敢责难于你?” 褚清莹嘿嘿又是一阵笑。 “竹安郡主今日怎么没来?我还以为最近这段时间,你我几人并未见面,这次是一起聚聚说说话的。” 沈兮瑶没理会褚清莹,又说道。 “哎!” 褚清莹叹了口气。 “郡主这几日忙于王府中的一应事务。封地上的事情、佃租和各家买卖铺面的账目也要算清了。等过了这几日,也就能消闲一段时间了。” “那今日你找我何事?” 沈兮瑶又问道。 褚清莹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俏皮的道:“今日请姐姐到此,我也是受人之托。只是没想到姐姐怎么早就来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那人了,姐姐稍后便是。” 沈兮瑶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只能先与褚清莹聊些女孩儿间的闺中闲话。 等了有快半个时辰,有丫鬟前来禀报。 “小姐,四老爷请沈小姐过去。” 褚清莹闻言挥退了丫鬟。 “看来找你的人来了,兮瑶姐姐,我们走吧。” 说着起身带着沈兮瑶往前边走去。 沈兮瑶面带迷惑 “四老爷是谁?” 褚清莹头也不回。 “他是我四叔父,讳暄。一直在祖父身边尽孝。祖父入宫还没有回来,是他在前院陪着客人。” 等沈兮瑶跟着褚清莹走进褚府中厅,就见厅内坐着两人,一个很熟悉,一个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的那人,穿着一件青色宽袍,头顶一只发冠拢着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一只白玉发发簪插在发冠上。脸上是一片肃穆之色,无悲无喜。 见此,沈兮瑶赶忙行礼。 “见过成尚书。” 成康铭站起来笑着道:“免礼。” 沈兮瑶扭头看了一眼褚清莹。 褚清莹规规矩矩的目视前方,没看见沈兮瑶递过来的眼神。 沈兮瑶只能也转回头,向着没见过的那人,试探的问道。 “可是暄叔父?” 褚暄也随之起身。 “正是。” 等寒暄结束,沈兮瑶才问道。 “成尚书今日怎有闲到此?” “呵呵,我也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沐。今日正好是我的休沐之期。” 成康铭呵呵笑着回答,又接着解释道。 “沈侯不在府中,我也不便到府上打扰,便托了清莹将你请来。” 沈兮瑶忙道:“成尚书可派人去研究院寻我便是,哪用这般费事。” 成康铭笑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褚暄说道:“褚兄,可让我与兮瑶单独说说话?” 褚暄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道。 “名岢兄,此事不妥吧。你与兮瑶单独见面,还在我褚府上。传出去我褚府成什么了,如此太过失礼了些。” “呃……” 成康铭没想到褚暄会不同意,还会这么说,一时愣愣的看着褚暄,竟有些语塞。 沈兮瑶脸上也有些不愉。 场面一下子就有些冷了下来。 “四叔,你说什么呢。成尚书与兮瑶姐姐岂是那样的人。你如此说岂不污人清白。” 褚清莹见状赶忙出言驳斥褚暄。 褚暄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训斥道。 “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话的份。” “你……” 褚清莹嘟着嘴,小脸圆鼓鼓的瞪着褚暄。 “呵呵呵。” 成康铭一阵笑声打破了厅内的气氛。 “你呀你。看来褚相还说的真没错。褚兄秉持古意令人佩服。” “哼。名岢兄,家父是如何说我的,我可是一清二楚。” 褚暄的话惹来成康铭一阵大笑。 然后成康铭有些无奈的道:“不愧是你!也罢,今日是我叨扰了。” 说完,又回过身面对沈兮瑶。 “兮瑶可陪我一起走走?” “当然。” 褚清莹眼珠一转。 “兮瑶姐姐,你等等我,我也去。” 说完提起裙裾便往后跑去。背后还传来褚暄的斥责声。 “成何体统!” 等几人出了褚府,成康铭的侍卫一下散开,留出了五六步距离,将三人护在中间。 成康铭在前,沈兮瑶落后半步。褚清莹很有眼色的退在三步以外跟随。 成康铭一开口,沈兮瑶就知道了成康铭为什么不去研究院找自己,偏偏要和自己单独谈话了。 第九十九章 南楚皇宫 穆建明所写的那些笔记中,对于成康铭现在所说的事情,着重强调过。这个办法一旦被滥用,那就是一场灾难。 成康铭沉思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沈兮瑶继续道:“尚书所说的这些钱,就算里边加入金银,能保证钱币的价值。可如果不能避免他人仿造。那就是一句空话。南楚、蜀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那你有没有办法?” 成康铭不死心的又问道。 沈兮瑶回想着穆建明笔记上的内容,肯定的道:“办法肯定有,不过不是现在就能办到的。” 成康铭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说道:“有办法就行。现在做不到那就再等几年。”。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离了褚府所在的坊市。街面上的路人也多了起来。侍卫们隔出的五六步空间已经再逐渐缩小。 成康铭见此情景,也知不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便与沈兮瑶和褚清莹道别离开。 见成康铭离开,褚清莹便走上前。 “兮瑶姐姐如果今天无事,那我们去郡主那里可好?” 沈兮瑶哼哼了两声。 “我哪能像你这么悠闲,我可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呢。” 天气渐渐转凉,现在虽已入深秋,但江南的天气相较洛京还是好上不少。 临安在三国时期称为吴郡。孙吴灭亡后的百多年时间里,这座城市并没有受到大的战火破坏。直到南楚立国,才改名为临安。 经过十数年的发展,现在城中人口日渐增多,房舍也是鳞次栉比。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也是热闹非凡。 不过,在临安城正中靠南一点儿的位置上,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这是有一片占地极大的,有些奇怪的建筑群。 在方圆百丈的地面上,只有这一片庭院落。院墙外四周的街道宽有一百五十余步,越发托显的这处院落有些孤零零的。 在这处院落周围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即使是有人因为地理不熟走近这里,也会感到身体不适后背发凉,然后匆匆离开。如果还有人一意孤行的继续前行,变会有一些神秘人出现,将其带离。 这片院落的四个角上,各修建着一座三丈高的箭楼。箭楼上下两层,每层都有数名士卒站在上面监视这这处院落以及周围。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在这上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便是南楚的皇宫。 这处皇宫中,房屋建筑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各种的河流湖泊。 沿院墙内侧一圈,有丈宽的一条河。越过这条河,走不了多少步便又有淙淙的水声,各种小湖小泊更是星罗棋布。 这样的布置便杜绝了挖地道的想法。 这处皇宫第二多的,便是人。准确的来说是值守的士卒。 各种明岗暗哨不计其数,每处地方隔不了几个呼吸便有一队巡逻的小队经过。 守卫之严密可见一斑。 在这皇宫中一处偏院中里,靠墙种着一片紫竹,竹枝随风而动。不远处还有一座小湖,几尾鲤鱼在水中游弋。岸边并没有种植应有的垂柳,甚至在这院中都没有高大一些的树木。只是稀稀拉拉的种着一些小乔木以及灌木。 这样便减少了借树木遮挡身影的可能。守卫的士卒一眼看过去,能将整个院子看的清清楚楚。 院中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满是值守的士卒。这些人全都盯着这院子里勉强有些阴凉的地方。盯着在这处地方下棋的两人。 其中一人温润如玉,不急不缓。正是陈瑞元。 和他对弈的则是一个…… 呃…… 一头…… 一座…… 人! 这人实在是太胖了一些。 坐在那里宛如一座肉山一般。 说孟常洵胖,可要是把孟常洵放在这人旁边,孟常洵顶多算是壮硕而已。 这个人仅仅是从身边的棋盒中拈起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都要费劲的呼呼大喘。 甚至陈瑞元与之对弈的时候都不敢思考太多时间。 因为若是陈瑞元考虑的稍久一些,对面都能传来呼噜声。 又一次摇醒了对面的人。陈瑞元有些无奈的道:“父皇,要不今日就到这吧。” 没错,对面的人正是南楚名义上的皇帝,陈瑞元的父亲陈天武。 打了个哈气,陈天武摇摇头。 “无妨,咱们继续。” 说着便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陈瑞元见后摇摇头,重又拿起这颗棋子。 “父皇,这一子应下在这里。” 说着便将这子下在了左侧的高目上。 然后解释道:“这样便可方便与原先的几手棋连上,占据一处先手。之后便可锁住此处。” 陈天武看看了棋盘,又看了一眼陈瑞元。 陈瑞元微微点了点头。 陈天武呵呵一笑。 “不错,不错。继续。” 陈瑞元又落下自己的一颗棋子。陈天武也跟着下了几手。 “父皇又错了。” 陈瑞元又把陈天武刚刚落下的棋子拿起来。 “父皇,你看这里。” 说着指着棋盘的一处位置说道:“下到这里便是虚实两手准备,如果为虚,也无关紧要不过一步闲棋。可一旦落实,这里便是点睛的一手好棋。” 陈天武看着棋盘嗯了一声。 “可要做实也颇不容易啊。” “事在人为!” 陈瑞元斩钉截铁的道。 陈天武哈哈一笑,将一把棋子仍在棋盘上,顿时将棋盘上一片黑白之色打乱。 “算了,不下了,怎么也下不过你。” 说完费劲的站了两次没站起来,还是陈瑞元伸手一把搀起陈天武。 “陪我走走吧。” 说完摇晃着肥胖的身体向前慢慢走去。 他这一动,不但陈瑞元跟着向前。周围盯着他们的士卒也都同步向前。 他们刚一离开棋坪,便有人迅速上前,看了一眼已被打乱的棋局。惋惜的狠狠拍了一下大腿。 陈天武和陈瑞元无视了周围的士卒,自顾自的走着。 这回是陈瑞元先说话了。 “父皇,胡世昌他们是不是又离开了。” 陈天武嗯了一声。 “所为何事?” “又返回了大魏,诏书上盖印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好像是给你联姻去了。” 陈瑞元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润,有些颤抖的问道:“可知是谁吗?” “好像是沈敖的孙女吧。” “不可!” 陈瑞元有些失态的低声喝道。 陈天武翻了一眼儿子。 “我任开阳侯的时候,沈敖可还没被封侯呢。怎么?还怕她配不上你。” 陈瑞元平复了一下情绪,苦笑了一声。 “是我配不上人家。就算联姻成了,能娶到她。岂不是害了她。让她也幽禁在这?” 陈天武扫了一下四周,也压低了些声音。 “我听闻她出手教训过胡世昌,想来身手应该不错。娶她过来,起码救你们出去的机会也大些。” “可她来此必定会受到胡世昌的折辱。” “放心,我还能护住她。再说,只要能救你们出去,就算她死了又何妨。” 陈天武冷漠的一句话让陈瑞元打了个哆嗦。 “父皇……” 陈天武一摆手打断了陈瑞元的话。 “为父领军之时,杀伐决断。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手段,任何牺牲都是可以的,何况是为了你们。” 说着陈天武感慨着。 “为父是不行了。被他们弄成这幅肥硕的样子,不要说上阵杀敌了,就是快走几步为父都没那力气了。” 又自嘲的笑了笑。 “全天下都以为是我黄袍加身,自立为帝。却不知我是被他们灌醉了以后,他们拿着我的兵符所为。” 陈瑞元安慰道:“父皇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们到前边坐一坐。” “不了,为父累了。先回宫了。” “可是……” 陈天武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一下打断了陈瑞元的话。 “不必说了,我意已绝。” 说完陈天武招呼过来銮驾,有些费劲的爬上去,十几名壮汉抬着陈天武离开。 半刻钟后,刚刚皇宫发生的所有事情,便传到了负责看守皇宫的胡家管事手中。 这名管事面色平和,看着没有阴狠的面容,也不见有什么狠厉之色。反而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只是眼神中没有一丝笑意。 “就这些?” 看着负责监视皇帝的手下报上来的情报,这名管事问道。 “禀胡管事,就这些。” 下边汇报的人忙行礼回禀。 “他们下的那盘棋呢?” “通过询问四周守卫的士卒,现在已经基本复盘出来,管事请看。” 说着领着这位管事走到一旁的棋盘上。正有两名手下正拿着棋子,从开局开始,一步步复盘陈天武父子的棋局。 看了一会儿,胡管事道:“这也没什么呀,很正常。殿下指点的几步确实是妙手。” 汇报的人这才敢笑一下。 “我等粗人不懂这些。还是管事厉害,能瞧出这其中的意思。” 胡管事摆摆手。 “下去吧,继续监视。十几年了也就在陛下登基之后,抓获过一些魏国的谍子。此后家里设计的这些阔路、水域绝了皇宫和外边的联系,也再也没有抓住过谍子。可是这次殿下出使回来,我总感觉我们又要有对手了。吩咐下去,都小心着点儿。” “是。” 手下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随后这名管事拿着汇总的情报匆匆离开。 第一百章 沈敖传艺 陈瑞元恭送陈天武离开后,又独自站了一会儿,轻叹一声,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走进这所谓的东宫,便有数名衣着有些暴露,妖艳浪荡的绝色女子上前行礼,俯仰间一片春光便显露出来。 而且这些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极为魅惑。 随着开口问安,这些女子的声音竟也是稣媚的让人骨头也要软上几分。 面对这些陈瑞元却古井无波,宛如入定的老僧一般,眼睛都没撩一下,就从这些女子身边经过。 真?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倒不是说陈瑞元心性沉稳,面对这些美色毫不动心。 而是近十年时间里,陈瑞元每天都要面对这些或千娇百媚,或艳若桃李,或清新脱俗,或聘婷秀雅的绝色佳人,而且每隔两年都有一批新的美人被送进来。 面对这些,就算再是好色之人也会变得古井无波。毕竟见的多了,也就没什么了。 随着陈瑞元回来的消息传开,院中各处开始传来各种丝竹管乐之声,如果扭头看看,还有大胆妖冶的舞蹈随乐起舞。 陈瑞元目不斜视,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陈瑞元才长出一口气。 走到桌边,陈瑞元给自己到了杯白水,先放在鼻端闻了闻,没闻出有什么别的味道,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等了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陈瑞元才敢一点儿一点儿的把水喝下去。 由不得他不如此小心。 胡家的手段有些下作,而且太恶心人了。 比如陈天武。 如果是一杯鸩酒,死了,一了百了也还不错。 如果是用药物控制,相信以陈天武的坚韧狠戾,也能慢慢摆脱控制。 可偏偏陈天武不知被下了什么药,变的极为嗜吃。而且最喜欢吃油腻之物。 曾经勇冠三军,武艺无人能敌的悍将,现在成了猪猡一般的存在,每日憨吃愣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像今日这般能借着下棋,来听陈瑞元向魏国天子求援的禀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而且胡家下作的手段还不止于此。 与陈瑞元一同长大的兄弟三人中,兄长陈昊元,从小就随陈天武一起练武,拳脚兵刃虽不算拔尖,但也是中上之选。尤其是一手箭术,出神入化,百步穿杨。 却让胡家的人收买了身边的将校,引诱的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而且在酒中也下了不知什么药物,导致双手颤抖不已。现在不要说开弓射箭了,就连一双筷子都拿不稳。 幼弟陈钰元,原本长的丰神俊逸,且于文武两道都有不俗的表现。也被胡家塞进不少美色,现在则是身材消瘦,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要不是陈瑞元心性坚毅,能抵得住美色的诱惑,现在也是废人一个。 至于陈天武其他的一些幼子幼女,陈瑞元根本不承认那些人是他的兄弟姐妹。因为那些人都是几家敬献给陈天武的美女所生下的子女。 陈瑞元坐下又想起联姻的事情。 胡世昌如此急切地再返大魏,定是认为联姻之事能够成功。胡家到底让出了多大的利益,才能保证魏帝一定同意这间婚事?陈瑞元不清楚。 不过,想到沈兮瑶。 陈瑞元脸色也和缓下来。 在洛京中几次接触后,对于沈兮瑶,陈瑞元并没有什么喜欢之情。甚至连好感都谈不上。只能说有些欣赏而已。 一方面陈瑞元随时面临着生死,没心思想这些。另一方面,经过天香阁的那次配合,陈瑞元只是觉得沈兮瑶和自己有些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感觉,这也是欣赏的原因。 可要是真娶了沈兮瑶,用不了几年沈兮瑶就得死到这里。 陈瑞元可不敢像陈天武那样想,认为多一个人进来,就能多一份反抗的力量。 陈瑞元起身慢慢的在屋中踱着步思考着对策,却没有一点儿办法。 自己手下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当年胡、徐、吴几家裹挟陈天武称帝时,他才六七岁的年纪,身边哪有什么人手。 倒是大哥陈昊元身边有几个一起练武的伴当,却也在几年以后,被胡家用各种办法调离的调离,剪除的剪除。 就算自己有可用之人也没用。自己根本走不出这宛如牢笼一般的皇宫。外边的人也不可能在胡家上千人的监视之下,悄无声息的通过那一百五十余步的大路,再进入无遮无挡的皇宫与自己取得联系。 陈瑞元颓然地坐下地板上,狠狠咬着下唇,却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魏国或者是沈家不同意这件婚事。 一阵秋风吹过,心中焦灼的陈瑞元丝毫不觉凉意。 而在洛京中,沈兮瑶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抬眼北望,眼神中带着关切。沈兮瑶有些想念处于北地的沈敖了。 在群山包围的一座盆地内,设立着一处井然有序的军营。 离军营两里多地的一片小树林里。北方边境本就寒冷,再加之随着天气渐凉,树枝上的残叶也不剩几片。一个俊美的青年,穿着一身玄色轻甲,踏着满地的枯叶,正在练着枪法,可是这枪法反反复复就只有一招。 “这就是瑶儿教你的?” 一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坐在一块青石上,两指捏着一只肥嫩的鸡腿,身旁还放着一把长刀。 真是沈敖和姜明初。 姜明初收枪站好以后才说道:“是,这正是师妹所传的回马枪。” 沈敖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咬下一口鸡肉。嚼着鸡肉,嘴里有些含糊的道。 “这招的确不是沈家枪法里的招式。不过此招凶险狠厉,一旦使出,对手非死即伤,切记小心使用。” “是。” 姜明初答应一声,又问道:“师祖,你就不好奇师妹是和谁学的这一招?” 沈敖抬手就将手里吃剩下的鸡骨头扔向姜明初。 姜明初抬眼看了一下,一偏头。 “咚”的一声,鸡骨头不偏不倚正砸在姜明初脑袋上,姜明初躲了一下根本就没有躲开。 姜明初叹了口气,揉了揉被砸中的地方。 “好奇什么,只要她长了本事,想跟谁学跟谁学,我管她那么多。” 沈敖说着站起来,走到姜明初近前。 “拿来。” 姜明初乖乖把长枪递到沈敖手中。 沈敖撇了一眼枪杆,又随手抖了一个抢花。 “这枪杆儿是瑶儿原先的那一只吧。” 姜明初不好意思的嘿嘿干笑了两声。 沈敖瞅了姜明初一眼浑不在意。 “这招枪法,你练的有些问题。你应该这样。” 说着,沈敖摆开架势,随后脊椎骨如怪蟒一般,翻转间便轻轻松松的使出了回马枪。 姜明初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师祖,你……” 沈敖只是看了姜明初几遍枪法,便一下子使了出来,无论是出枪的角度之刁钻,还是速度之迅捷都比姜明初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 沈敖把长枪扔还给姜明初。 “看到了吧,这样才能让人防无可防。” 姜明初这下算是开了眼了,一通马屁便狂拍而去。 沈敖被拍的很是舒坦。嘴笑的都合不拢了,脸上却装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姜明初又凑近了些问道:“师祖,你说我为什么就是打不过师妹呢?” 沈敖横了一眼有些谄媚的姜明初。 “怎么,又没瑶儿教训了?” 姜明初赶紧纠正道:“什么教训,那是和师妹切磋,是切磋!只不过切磋是稍逊一筹而已。” 沈敖不去理强自争辩的姜明初,重又坐回到青石上。 “瑶儿是女子,本就力弱。枪法便只能占一个快字。也因此她的枪要比你的短一些,轻一些。回旋转动的速度便要快上一分。 而你的力气要大一些,你的长枪便要重一些,长一些。就要满上一点儿。况且枪还有百兵之贼的称呼,所以你现在光靠运枪的速度,你根本不是瑶儿的对手。什么时候你能逼得瑶儿和你角力,你就能赢了。” 姜明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 可又想了想之前二人切磋的场景,姜明初又是一副颓然之色。 “师祖,你是不知道师妹枪法有多快。想要逼得她拼力气可是不容易办到的。” “原因是告诉你了,至于解决的办法你自己想。” 沈敖不负责任的说道。 然后抓起身边的长刀。 “今天教你点儿别的。” 姜明初看着那把长刀:“这就是师妹进贡给陛下的那柄刀吧?怎么在师祖您的手中?难道是陛下赏赐给你了?” 沈敖翻手用刀鞘抽打了姜明初屁股一下。 “什么陛下赏赐!就不能是瑶儿孝敬我的?” 沈敖有些傲娇的回答。 顿了一下又道:“这柄刀与陛下的那一柄乃是用同样的手法,炼制的同样的好铁,打造出的同样样式的刀。” “师祖能给我看看么?” 姜明初一把将长枪插在地上,搓着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沈敖把长刀递给姜明初。 姜明初抽出刀后才发现,这刀在吞口往上一尺左右的刀身没有开刃,是可以用手直接拿握的。 端详了一会儿了,姜明初把刀奉还给沈敖。 “师祖,你说师妹这是怎么想出这来的?” 沈敖冷哼了一声,心里默默吐槽。 怎么想出来的?当然不是瑶儿想出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沈敖祭子 姜明初不知道沈敖的想法,只以为那一声冷哼是老头儿傲娇的表现,暗中有些嫌弃的撇撇嘴。 沈敖收拾一下心情。 “这一路上我一直琢磨着这刀的用法,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把已经想出的一些招数交给你。” 说完,沈敖后退了几步,双手握刀时快时慢的舞动起长刀,脚下辗转腾挪。有时还用一只手握着刀身没有开刃的那处地方直刺而出。姜明初看出这明显是枪招。 片刻之后,沈敖收刀而立。然后又摆开架势再次施展出刀法。不过这次就要慢上许多,并不想前一次那样凌厉骇人。 这次时间要长了些沈敖才使完了一套刀法。看了姜明初一眼后,第三次施展刀法。 姜明初会意,拔出长枪,以枪做刀跟着沈敖的动作一起演练起来。 等天色泛黑的时候,姜明初双手握着长刀,刀法施展起来,已经有了沈敖的几成风采。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该回去了。” 姜明初闻言,答应一声收住刀法,用衣袖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又拿起自己的长枪,把两件兵器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跟在沈敖的身后。 “这柄刀你先留着多练练。等回到京中,再找人给你量身打造一柄。” 一夜无话,第二天点卯过后,沈敖一声令下,手下便拔营起寨继续向东而行。 姜明初骑马跟在沈敖身侧,纯以双脚控马,两手空空的比划着昨日的学到的招式。 猛然间抬头,姜明初看见沈敖的脸色凝重,再不复前几日的放松。 姜明初想了想。 代天巡狩这一路走来,并未查到军中有什么疏忽错漏之处,边地的各路将校安排也都没有什么失误之处。 况且这一夜之间也没接到突厥有任何南侵的消息。 为何沈敖会是如此的表情。 姜明初突然一怔。 军队再行两日便会进入河北之地,那里可是离金陂关不远了。 很有眼色的姜明初缩了缩脖子。轻轻带了带马缰,让胯下的战马把速度慢下来,小心地拉开了些与沈敖的距离。 现在的天气已近十一月,北地的天气虽还不到滴水成冰,可也十分寒冷了。 一大早,金陂关的城门打开后。一个穿着普通的人影,一只拎着一个酒坛,另一只手抱着怀里的一个包裹就出了城。 随着道路,人影爬上了离城门不远的一座山上。 到了半山坡的位置,并排修着两座坟墓。 这两座坟墓正对着山脚下的金陂关,似乎是这两座坟头在一直注视着这座关隘。 来人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下,绕着两座坟墓转了两圈,把一些枯枝杂草清理掉,又用衣袖将两块墓碑上的尘土擦了擦。 把墓碑擦干净后,来人退了两步,也不管地上的灰土,面对着墓碑一屁股坐在两座坟茔的前边。 然后双手颤抖着打开包裹,取出一些冷餐凉肉的吃食和三只粗瓷大碗。倒上酒以后,每做坟茔上都放了些吃的和一碗酒。 端起自己的酒碗,一仰脖把酒一口喝完,也不管洒出的酒水打湿胸前的衣襟以及花白的胡须。 又给自己到了一碗酒,来人有些颤抖的声音哽咽道:“儿啊,为父……看你们来了。” 说话间来人的眼圈就红了起来。 来人正是沈敖。 坟里葬着的是他的长子沈常坤和幺子沈常杰。 点上香烛,沈敖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们两个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挺好的。灵儿也回来了,只是灵儿命不好,她的夫婿也去了。” 沈敖呵呵笑了两声,继续道:“不过她的几个小子挺不错。家里也热闹起来了。” 沈敖面向沈常坤的坟墓。 “坤儿,瑶儿她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只是我不舍得她外嫁,怕她受人欺负,就耽误了她了。到现在她还没有个中意的人,是为父对不起你。不过瑶儿现在可是有出息了,前些日子里力挫南楚几国,大出了风头。对了,这酒也是瑶儿所酿,你们尝尝。” 说着将碗中的酒分别洒了些在两座墓前。 “怎么样?是好酒吧。这酒用的可是宫中的御酒所制,而且陛下大度,给了咱家两成的份子。有为父的封地,还有这酒,咱们沈家便可后世无忧。只不过……” 沈敖仰脖把碗里剩下的些酒喝完,狠狠地将瓷碗摔碎,略有哭腔的道:“只不过我要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兄弟几人都不在了,沈家后继无人,我要这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沈敖一边说一边捶打着地面。 过了一会儿,沈敖止住悲伤,往回吸了吸鼻涕,又笑了一下。 “为父失态了,让你们两个看笑话了。不过,不许笑话为父听到没有。” 一阵微风吹过,似在回应着沈敖。 沈敖根本没注意这些,抄起酒坛,嘴对嘴直接灌了一大口酒,才又叹气道。 “你们在那边也不知见没见着你们的娘和兄弟。如果能见着,就告诉他们,为父也想他们。” 说完又是几大口酒。 “来,你们再陪为父喝一些。” 说着又在两座坟墓前各洒了些酒。 “为父也老了,今后也不知再有没有机会来看你们哥俩。你们俩尤其是坤儿你,一定要保佑瑶儿。” 说道这,沈敖已经有些醉意了。舌头发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坤儿,为父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瑶儿,让她身上沾上了什么不净之物。不过这个家伙倒是聪明,说动陛下,让陛下、朝廷,甚至让沈家都暂时离不开他。不过你放心,等他没什么用了,为父一定想办法驱除了他。” 就这样沈敖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和两个儿子的坟墓述说着家里的事情。 知道“咣当”一声,沈敖手中的酒坛跌落在地上,酒坛中还剩下的酒全撒在地上。 沈敖盘腿坐着低着头,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直到这时,沈敖身后不远处的枯草堆里才探出个脑袋,望了望坟墓前的沈敖,慢慢站起来。走到沈敖近前,叹气道。 “师祖,我早就觉察出你有些不对,今日你又早早离了营。幸好我跟了上来,不然你得冻死在这。那样大魏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堂堂军中柱石,居然冻死在外面。到时候师妹一定伤心异常。也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姜明初说着从沈常坤的墓前端起酒碗。 “师傅,我算是你的徒弟吧。这也是咱两第一次见面。” 说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别人是代师传艺,到我这儿是师祖代徒传艺。可没办法,不能乱了辈分。师傅你放心,我与师妹从小青梅竹马,虽然时常受她欺负。不过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弟子先干为敬了。” 说完一仰脖把酒倒进嘴里。 兴许是喝的有点儿急了,也可能沈敖带来的是最烈的洛神烧的缘故,姜明初着一口酒没有喝进去,呛得他把入口的酒直接喷了出去,然后就咳嗽不止。 等咳嗽停下来,面色通红的姜明初邹着眉头,有些怀疑地小声嘀咕道:“这酒这么这么烈?洛神之前也喝过,没发现这么烈呀。” 然后看了看因为咳嗽,撒的一滴不剩的酒碗。 “这碗不算。” 放下空碗,姜明初又端起沈常杰墓前的酒碗。 “师祖他老人家弟子也会替你们好好照顾的,你们放心吧。” 说着把碗送到嘴边,顿了一下才把酒倒进嘴里“吨吨吨”的喝了下去。 然后背起沈敖开始下山。 沈敖已经完全醉了。趴在姜明初后背上,除了耷拉在姜明初胸前的双手,随着姜明初的走动而晃动以外,剩下的是一动不动。 姜明初背起沈敖一边下山一边一个人不停的絮叨。 “师祖,下次再这样,一定记得叫上我。这回幸亏是我机警。” “哎,师祖,你说为什么刚刚我说会好好照顾师妹,然后敬师傅喝酒,结果一口也没喝进去。” “是不是师傅他老人家对我不满啊?” “那为什么说好好照顾师祖你,倒是挺顺利的?” 等下了山把沈敖放到马背上之后,姜明初手叉着腰,弯腰呼呼直喘。 “师祖,你怎么也不骑匹马来,多亏我骑了,要不然非累死我不可。” 天色已经暗下里,金陂关中的军帐里已经点上了灯火。还在酣睡的沈敖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所处的环境后,才缓缓坐起身。 旁边的桌案上还放着一碗水。正有些口渴的沈敖端起水碗一气喝完。 正这时帐帘一挑,姜明初端着一碗面条走进来,看见已经做起来的沈敖。 “师祖,您醒了?来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胃。” 沈敖抬眼看了看姜明初,接过碗又拿起筷子拌了拌面条,挑了一筷子面条,很随意的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说完,才把面条送进嘴里。 “当然是我一路把您背下山,送回来的。” 姜明初有些邀功的道。 沈敖简简单单嗯了一声,继续吃面。 姜明初继续邀功似得,讲述着一路上的艰辛不易。 沈敖三两口吃完面条,平静地把碗交给姜明初。 “再弄碗面汤来。” “好嘞。” 姜明初接过碗转身出了营帐,不一会儿端着满满一碗热面汤,走回大帐。 一百零二章 准备西行 “师祖,您要的面汤。” 说着捧着面汤,双手奉上。 沈敖却没有接,平静地说道。 “站好了,双臂平举把面汤端好了。” 姜明初楞了一下,没懂沈敖是什么意思,却也听话的照办了。 “一直端着,面汤一滴也不许洒出来。什么时候我说放下了再放下。” 姜明初傻了,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沈敖冷哼一声。 “谁让你跟踪老夫的?” “我……” 姜明初哑口无言。然后强又分辨道:“我要是不跟着你,你今天就得冻死在山上。” 沈敖哼了一声不再理姜明初。走到帅案前,翻看着军务。 “你什么时候上的山?” 过了好一会儿沈敖才又问道。 这时候姜明初双臂已经酸麻,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心中不停的腹诽着沈敖。 听懂沈敖发问,姜明初啊了一声,才回答:“我到的时候您刚把酒菜摆好了。” 沈敖又没声了,继续处理军务。 再过来一会儿,沈敖再问. “我都说了些什么?” 这时姜明初双手抖动的幅度已经开始变大,碗中的面汤来回晃动,却还在坚持。 “没有,我怕被您发现,离得比较远。” 姜明初咬着牙,一边喘气一边回答。 沈敖又不说话了。 姜明初手中的碗不停晃动,面汤开始往出洒了。 “好了,放下吧。” 姜明初如蒙大赦一般,还不敢直接把碗扔了,捧着碗走到桌边,把碗放在桌上才松了口气。 就这样沈敖还在吐槽。 “年纪轻轻,这么点儿时间就坚持不住。今后每日多抖枪花五百次,挥刀劈砍五百次。” 天气转眼已经进入十一月,沈兮瑶有些无奈的将手中的信笺放下。又把旁边的一个香囊大小的小布袋子拿起来。倒出一些黑色的,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绒毛,比豆子小上一圈的种子。 这些都是李匡派专人给沈兮瑶今日刚刚送来的。 “这就是白叠的种子?” 沈兮瑶自然自语道。 一旁的芸香听到了,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奴婢也不知道。” 沈兮瑶扭头看了芸香一眼。吩咐道:“把剪子和针拿来。” 芸香答应一声,转身从里间端着一个笸箩走回来。 笸箩里头放着绷子,几片绣了一半的丝绢还有各种碎布头、线团、几把剪刀以及各种大小的针。 沈兮瑶挑了一把小一点儿的剪刀和一根短针,又拿起一粒种子,小心的把种子外头黑色的皮剥掉,露出里面的样子。 对着这枚种子,沈兮瑶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摇着头把小布袋系好交给芸香。 “芸秀那里好像已经做好准备了,把这个交给芸秀吧。” 芸香接过布袋。 “哦,对了。还有这个。” 沈兮瑶从信笺中抽出一页纸又递给芸香。 “这是白叠的种植方法一些注意的事情,也一并给了芸秀。” 芸香又接过纸退出了房间。 沈兮瑶再次拿起李匡的信读了起来。 这封信比以往的几封信倒是正经了许多。没有了那些直接示爱的言语。多是记录了最近关于白叠的一些事情。 在信中李匡说,他找人试了段时间,成功地从白叠的花中搓出了线。有了线,相信纺纱织布就不在话下。李匡已经基本相信了她所说的事情。只不过手下人也禀报说,白叠花中的种子是个问题,一粒粒摘除的话太费事了,问她有没有好的办法。 沈兮瑶哼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金城西城门外。 李匡穿着一身普通的便装正端坐马上,四周还围着几名服饰各异,长相也各异的人正说着什么。 这些人都是李匡让人找来的向导。 几名手下正忙着指挥着人手,将一些货物、食物、水等东西放在马匹和骆驼上。 突然城门处有些混乱,伴随着几声尖叫从城门飞出一骑。 这匹马跑到李匡近前,马上之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将、将、将军……” 李匡皱着眉,面带不悦。 结果这名报信的人刚说了两个字,城门处有是一阵混乱,接着又飞出几骑。 打头的一匹马跑的飞快。 马上之人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侧着平举以保持平衡,一领黑色披风被吹的整个飘起。 “李匡,你个小兔崽子,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来人一边飞奔而至,一边骂骂咧咧的口吐芬芳。 李匡闻言就是一咧嘴。万全的安排还是给人发现了,现在直接堵在自己面前了。 转眼马匹已至近前。 “吁”的一声,来人待住战马。 马匹人立而起,马上的人骑术了得,居然没被掀下马去。 等马匹站住了,李匡才道:“小叔,这不是还没准备走呢么,正要派人去请您。” “放屁!” 李继良眼睛一瞪,骂道。 “你根本没想的让我知晓。不然的话。” 说着指了指刚刚报信的人。 “那他是怎么回事?还敢派人在我府门外盯着我。胆儿肥了你! 幸亏你小叔不傻,要不然还不被你溜了。” 李匡苦着脸赔不是。 “小叔,是小侄错了。你看,现在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就准备动身了。” 李继良闻言四下看了看,看见骆驼的时候眼睛一亮,哼了一声才不在说什么。 “给我找匹骆驼来。” “小叔,这骆驼不如马快,干嘛非要坐骆驼。” 李匡一脸的不情不愿。 “你懂个屁。这骆驼两个驼峰一夹,坐上去稳稳当当的,晃晃悠悠的就走了,可比骑马舒服多了。” 李继良一副鄙视的眼神。 “再说了,我的马刚刚疾奔而来,不得歇一歇马力。要不然这匹好马可就废了。” 李匡无奈只得命人给李继良牵了一头骆驼过来。 这时手下人也过来禀报,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坐在骆驼上的李继良替李匡下达了命令。 手下看了看李匡。 李匡无奈的挥挥手。 “没听我小叔说出发么。” 扮做商队的侍卫,向导,另外还有数百脱下装束的军队,组成一个有些庞大的商队开始出发。 “小叔,你干嘛非要跟我去吃这趟苦,何必呢。” 一边走李匡一边问道。 说起这个,正闭着眼睛晃悠的正舒服的李继良就一肚子委屈。 “这不是还得怪你爹。我这次跟你出来,也是为了躲他。在这城里边,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稍微有点事儿,把我叫去就是一顿训斥,比我爹你祖父管的都宽。我都快成他儿子了。” 李继良毫不顾忌的说道。 护在周围的侍卫听了想乐又不敢乐,憋的实在辛苦。 李匡也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李继良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毕竟是长辈,笑出来就不好了。 李继良有些委屈的继续道:“最过分的是,你爹居然派出一队人马便装分散在城中各个角落,就等着抓我犯错。” “噗呲”一声,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匡不满地咂了下嘴,假装训斥道:“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到前边去打探消息。” 李继良也立起眼眉。 “滚!滚滚!都给我滚!” 四周的侍卫赶忙散去。 等周围的侍卫都跑开了,李匡又劝道:“小叔,那你也别在闲着了。跟祖父说上一声,派个差事干干也好啊。” 说起这个李继良似乎更来气。 “找什么差事?李家家大业大的,在我之上,连亲的带上叔伯兄弟几十号人,再加上你这一辈儿的几个,都把差事干完了,哪还轮得到我。” 李匡想想也是。 一方面后秦国土也没有多少。 另一方面族中的嫡系子弟已有不少,再加上一些能力出众的旁系。确实没有多少差事给小叔来做。 派到军中领兵倒是不错的办法,可祖父对于小叔有些溺爱,不舍得小叔在军中受苦,所以小叔也一直没有再军中做事。 李匡叹口气。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默默前行了片刻,李匡又问道:“对了,小叔。我回来那天祖父召集你们一起商议什么事情呢?” 李继良扭头撇了李匡一眼。 “这都好几天了都没打听出来?” “小侄这几天一直忙着西行的事情,又是找人试制,又是寻找向导,还要收集整理西域的消息,根本顾不上么。” 李继良哼了一声,似是不信。 “也没什么事。最近突厥方面好像有些不稳,那天也就是商议一些对策,加强一些北边的防御。” 然后李继良有些担心李匡起了别的心思,又补了一句。 “你就别想了,这事就是你升哥也插不上手。你安安心心的去西域就行了” 刚升起些兴趣的李匡闻言,又叹气道:“我也没想。就是好奇,打听一下。” 为了不让李匡继续问这些事情,李继良主动询问起来。 “你刚刚说找人试制,做什么?” “小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西域么?” 李继良点点头。 “所以我总得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吧。” “那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起这事,李匡有些皱眉。 “真的倒是真的。不过还有一些难题,还没办法解决。” “那怎么办?” 李匡抬头望向前方。 “要么受人所制,要么就另寻他途。” 一百零三章 筹备酒楼 李继良没明白李匡的意思。 “受谁所制?” 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李匡的回答,李继良也不以为意。又问道:“你打探的情报中,西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匡收回目光。 “汉时西域有三十六国。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几百年,中原大地征伐不断,西域之地也不安生。为了水源,人口,利益,宗教,西域诸国之间来回吞并。 现在只有靠近玉门、阳关的鄯善、且末、小宛等国家还和汉人有一些贸易往来,再往西的商路就不大好走了,全是被灭国的残余军队和沙匪,所以,我才带了麾下几百人马,一同出发。” 也不知李继良是信任李匡,还是就是个傻大胆。听了李匡所言,居然没一点儿害怕的神色,还夸赞了李匡两句。 去西域有南北两条路可走,北路出玉门关,经车师、焉耆、龟兹、姑墨一线。 南路则是出阳关,走鄯善、且末、小宛,疏勒等国, 一行人向西北而行。 一路走来风沙逐渐大了起来。荒凉而广阔的沙漠景色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从未来过沙漠的李继良有些激动。大呼小叫的在戈壁荒漠上撵黄羊,追野马,没个安生的时候。而几名向导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窝在马背上。 过了两天李继良就耐不住单调的景色,也老老实实跟着队伍前行。驱马走到正翻看舆图的李匡近前,李继良也探头看了看舆图。 一行人走武威,过张掖,经酒泉到了阳关。 到了阳关李匡就命人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怎么不走了?” 李继良走进李匡的帐篷里问道。 李匡叹了口气。 “小叔,这两天你没和几位向导打听打听?” 李继良摇摇头。 “这阳关还是我们的地盘。出来阳关可就不归我们后秦管了。而且现在是冬天,碰上一次雪灾,我们全得交代到路上。” 李匡解释道。 “那现在怎么办?” “等!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再走。” 李继良嗯了一声,翻看起桌上放的舆图。 “那之后你准备怎么走?要不我们走北路吧。北路河流众多,我们这么多人沿着河走,补充也方便些。” 李匡抬头看了一眼李继良。 “不!走南路。” “为什么?” 李继良问道,然后又用手在舆图上比划了几下。 “这路程也差不多么。” 李匡笑着说:“小叔,这一路上你觉得什么地方聚集的动物是最多的。” 李继良眼珠转悠着,不确定的道:“有水的地方?” “不错。有水的地方。等天气暖和了,蛰伏一冬天的沙匪也就出来了。北路是河流众多,可也是下手的好地方。虽说我还不把这些沙匪放在眼里,但多了毕竟也是麻烦。” 李继良咂咂嘴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洛京。 这一日正好赶上休沐之期。 穆建明站在临近如意坊的一条街道上,打量着眼前的一座二层木制小楼,又左右走了走,查看了下附近的环境。 这个地方就是竹安郡主所说的,离天香阁不远的那处铺面。 以穆建明的眼光来看,这个位置也还算不错。 因为离得如意坊比较近,人来人往的行人不少。而且附近也有几家不错的酒楼,开在这里,也容易形成集群效益。 “小姐,我们快进去吧,竹安郡主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跟在身后的紫菱小声的催促道。 穆建明点了点头,向前挥手。 紫菱莲步轻移,上前扣了扣门。 “吱呀”一声,店铺的门从里边被拉开。 开门的也是一名侍女装扮的少女,瞅了一眼近前的紫菱,又抬眼看了台阶下站立的穆江明,行礼道:“沈小姐安好,我家郡主正在楼上等候。” 穆建明点点头,随着这名侍女走进店铺。 店铺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打扫的也还算干净,不见什么尘土。 等上了二楼,顺手推开一扇窗户。穆建明才看出这是一处传统的前店后宅格局的铺面。后面的房子已经安排成了厨房,库房。之后在安排几间给酒楼将来伙计们做宿舍,倒是也很合适。 而二楼上都是一个个的包间,穆建明数了数一共是两大四小六个包间。 “兮瑶,如何?这处铺面可还满意?” 竹安郡主听到动静,从一个包间里走出来问道。 穆建明笑呵呵的点着头。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那就好。” 竹安郡主也笑着道。 “我带你去看一看。” 说着竹安郡主领着穆建明楼上楼下,后边的宅院都转了一圈。 竹安郡主已经基本安排妥当。 厨房里有一些不多的肉类和蔬菜,都放的整整齐齐。油盐酱醋各种调料也不缺少。 至于库房倒是还空着,只存放了一些酒水。 穆建明也把一些想法告诉了竹安。 竹安郡主听的很认真,还不住的点头。 重又回到前边的店铺内,竹安郡主问道:“此前兮瑶你说还缺一些重要的东西,现在如何了?” 穆建明点点头。 “已经准备妥当。” 然后转身对身边的紫菱道:“让他们进来吧。” 紫菱答应一声,走到门口处向外招了招手。 几名下人一人端着一口大锅,走了进来。 竹安郡主有些傻眼,指着几口锅不确定的问道:“这就是兮瑶你所说之物?” 穆建明呵笑了一声。 “郡主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寻常所用的那些陶土所制的砂锅。” 当然了作为厨具的还有釜甑鼎等物。不过鼎也不是谁都能用的,这个先不说。就算釜甑等物虽然也是金属所制,只是那厚度…… 啧啧啧! 穆建明只能摇头叹息。 “这几口锅是研究院中几位大匠敲了好几天才做好的。至于有什么不同,郡主稍后可知。” 然后穆江明指挥着下人们把铁锅安置好了,炉灶里也生起了火。 趁着当空,穆建明挑选了一些食材,再把周身的衣物收拾利落,挽起袖子便好好的露了一手。 笑话! 来这个世界之前,作为一家之主哪能不会做些家常菜呢,要不然的话,和老婆冷战也没个反制的手段不是。 再加上视频号的熏陶,一些不太考校厨艺手法的有名的菜式,穆建明也学了不少。 煎炒烹炸。 花了点时间,六道色香都不差的菜肴便摆在了竹安郡主的眼前。 “郡主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竹安郡主瞪大眼睛,惊讶于短短时间内穆建明居然做了六个菜。这速度着太实快了些。 听穆建明说完,竹安郡主拿起筷子,挨个品尝起来。 然后鲁王府的丫鬟侍女们就瞪大眼睛,见识了她们从未见过的情景。 竹安郡主仍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和礼仪,只是吃菜的速度不是一眼的快。 一旁的紫菱看直了眼,居然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穆建明有些丢脸的抬手掩面,然后悄悄扭头看了一圈,发现没出息的不止紫菱一个人。 周围竹安带着的几名侍女全都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越来越少菜肴。而跟随自己过来负责端着铁锅的几名下人,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也抻长了脖子不停的张望。 终于竹安郡主放下了碗筷。看了看身边的侍女,挥了挥手。 几名侍女瞬移般的上前,一点儿也不顾及鲁王府的脸面,纷纷拿起碗筷,品尝着桌上的美食。 “小姐!” 紫菱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 “回去再给你做,啊!” 穆建明小声哄着紫菱。 这会儿竹安郡主已经擦干净嘴角上的污渍走了过来,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兮瑶看笑话了。我原本只是想每样尝一尝的,可兮瑶所做的这些菜肴太过美味,吃过一口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穆建明微微笑了笑。 “郡主,这间酒楼就经营这些菜肴如何?” 竹安郡主点点头。 “自是会生意兴隆的。” 穆建明从袖中取出薄薄的一本册子,交给了竹安郡主。 “这是我写的一些菜肴的烹饪手法以及烹饪过程中一些最为关键的问题,郡主可安排人对照着学会这些,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在抽空过来指点。” 竹安郡主却没有接。 “兮瑶如此放心的就将这些交给我?” 穆建明微微一笑。 “这有什么。我相信郡主不是那般浅见之人。再说了这只是一部分。我们这酒楼开业了以后,其他同行肯定会派人过来偷学的,那时候我会再给出新的菜肴来。” 竹安郡主这才接过这本小册子。 “对了,这是我对于酒楼装修和布置的一点浅见,还请郡主过目。” 穆建明又取出数页纸,其中有几页还画着一些图案。 竹安郡主接过来细细查看,指着其中的一个东西道:“这是何物?” 穆建明探过头看了看很不以为然道:“算盘,算账用的。” “为何不用算筹?” 竹安郡主问道。 穆建明很不雅的挠了挠额头。 总不能告诉郡主,他不会用算筹吧。 这个东西他是在网上见过,具体怎么样,根本不知道。 “这个算盘用起来要比算筹方便一些。具体怎么用,等郡主找好酒楼的掌柜和账房,我会安排芸香过来教导的。” 竹安郡主莞尔一笑。 “这也是夕瑶你教给芸香的吧。” 一百零四章 研究成果 穆建明有些得意的挺起腰背。 前世做为一名八零后,小学时候可是有珠算这门课程的。 穆建明不才,这门课当初可是学的不错,还曾经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比赛,排名也挺靠前的。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加减法的口诀还是记得的。 至于乘除以及更难一些的平方开方的计算,对不起这些没学过。 竹安郡主哦了一声,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东西 “那这又是何物?” 穆建明再看过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在现在这个时代,包括前世的古时候可没有菜谱这么个东西。 客人点菜要么是看墙上或者柜台上方挂着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个的菜名。 要么通过店小二的介绍。 还有就是来的次数多了,知道这家店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但现在这座主营炒菜的新酒楼,直接就把第一条堵住了。 面对新的菜式和菜名,光看这些根本就不知道是些什么菜,让人无从下手。 要是只靠店小二空口白牙的推荐,怎么看都有些苍白无力。 而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印刷技术,虽然穆建明已经安排研究院的人开始着手研究,可也不是马上能用的。其中有些关键部分真不是穆建明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解决的。 所以,具体的菜谱只能是写个菜名,然后简单描写一样原料以及烹制过程。 至于说菜谱流传出去被其他人学去么。 穆建明还巴不得如此呢。 毕竟,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完全可以通过“吃”这个方面来展现出来。 把菜谱的用处跟竹安说完以后,竹安郡主赞许的摇摇头。 “兮瑶。你即使不去做官,哪怕是经商,将来也一定会富甲天下的。” 穆建明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过奖过奖。” “那兮瑶准备如何分账?” 竹安郡主到也直爽,直接出言询问。 穆建明无所谓的道:“这个全凭郡主。” 竹安郡主咬了咬牙。 “这菜式以及烹调方法都是你拿出来的。现在又出了这些方法主意。我只不过拿出了一间铺面而已。这间酒楼你我七三分账。你七我三如何?” 说完,竹安有些忐忑的看着穆建明。 确实如竹安所说,竹安郡主只是出了一间店铺,剩下其他的都是穆建明拿出来的。竹安郡主直接要了三成,确实有些多了。怪不得竹安郡主有些忐忑。 穆建明想了想。 “把褚清莹也拉进来吧,从我那里拿出两成给她。” 竹安郡主闻言送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占了些便宜,兮瑶,算是欠你一个人情。” 穆建明无所谓的摆摆手。 “此事郡主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随后穆江明又道:“过几日还有一桩生意,我希望郡主也能来参与一下。” “哦?” 竹安郡主眉眼弯弯。 “果然如传闻一般,兮瑶你对于财货经济一道颇有见地。这就又有新的生意了。不知具体是何?” “前两日收到孟常洵的书信,不日他将抵达洛京。具体的等见了面再说。” “好,一切全凭兮瑶你的安排。” 辞别竹安郡主,穆建明带着人走出大门,有些为难的叹口气。 现在事情是越来越多,可他的时间就那么点儿,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 好在现在研究院的事情能削微放一放。 目前暂时能教给研究院众人的东西差不多都教了,再往深一点儿的东西还得过段时间再说。 再加上此前潘越的事情,中正府为了赔罪,以及唐嵩等人的努力游说,这回来研究院的读书人可是不少,人手也就充裕了一些。 而且穆建明还给研究院众人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安排了各自不同的研究方向,算是暂时从忙碌的研究院中抽身出来。 等回到候府以后,穆建明安排好后续的一些事情后便下线了。等沈夕瑶重新接管身体后,就发现紫菱总是有事没事的在眼前晃悠,还用很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有事?” 终于在紫菱又一次在沈夕瑶面前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沈夕瑶忍不住问道。 “小姐,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好的回来做好吃的菜肴,却动都不动。” 紫菱有些委屈的道。 闻言沈兮瑶就是一窒,明白这又是穆建明做下的孽。 沈兮瑶叹着气安慰紫菱道:“等我忙完这些事,一定给你做。” 结果第二天答应紫菱的事情又没做到。 研究院来报,丁大成和冯铁匠合力将此前安排的一件东西做了出来。 沈夕瑶闻言,匆匆赶到研究院。 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都在打量这个放在院子正中的东西。 分开人群,走进院子正中。沈夕瑶过看到这件东西后,努力隐藏着眼神中的疑惑和不解。而丁大成等几名工匠难掩激动欣喜之色。 这个东西好像是一个窄条桌子,有大概两尺半多不到三尺的高度,四条腿却是用铁铸成的。在一侧的桌腿旁,还有一个铁质的圆轮。 桌面倒是一块木板,只是完整的桌面上还掏出一个窟窿来。 桌子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在四条腿中间横放着一块铁栅板。 沈兮瑶蹲下身子才看见栅板的右上角还插着一根铁棍。铁棍上用一根曲轴与圆轮连着在一起。 丁大成上前踩了几脚那块栅板。 沈兮瑶才知道那铁栅栏也不是固定不动。 栅板中间有一根轴。围绕这根轴这块栅板有如跷跷板一般,可以上下不停的起伏。 栅板起伏间,上面的铁棍便带着曲轴转动。而曲轴又带着圆轮转动起来。 说起来有些复杂,可如果让穆建明看到这个东西,一定会感觉很亲切。 这玩意就是个老式缝纫机的架子。 前世的时候,穆建明的父母结婚时,大名鼎鼎定的三转一响中可是有这个玩意的。 在那个什么都缺少的时代里,一台缝纫机的用处可是很大的。 其中的一个作用就是穆建明童年时代的一个大玩具。 穆建明让人把这个完全复刻出来,倒也不全是对童年的怀念。有了这个机器架子,最起码可以改良一下烧制瓷器用的拉胚机,还可以装上砺石,来打磨兵器。 这可要比完全用手来磨,可要快速的多。 至于还有其他的什么用法,日后可以慢慢再开发。 沈兮瑶看不懂这个,乘没人注意自己,便把穆建明召唤出来了。 上前摸了摸被刨的光滑无比的台板,边角的地方丁大成都用心的修成了圆弧,穆建明心中唏嘘不已。 “不错,做的很好。还能有什么用处,你们可以都想想。” 穆建明又走到公厅的台阶上,大声道:“此物能成功做出。丁大成和冯铁匠出力最多,各赏钱十贯。其他几人赏钱五贯。另外再休假一天。” “哄”的一声,院中一片嘈杂声响起。 十贯钱就算在繁华的洛京中也够一家几口每天有酒有肉的过上大半年。 穆建明之前制定了一些奖惩条例。当初这些人听这些条例的时候,很是激动了半天。 可随后的时间里,也没一个人能完成穆建明制定的目标。人们不由的开始松懈起来,有些怀疑那些条条款款只不过是穆建明说说而已。 现在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穆建明说到做到。 不止给了赏钱,还让几个人额外多休息一天。 这下就让人们松懈的心,一下又紧了起来。 丁大成和冯铁匠二人现在被一片恭维和夸赞声围绕,很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咧着嘴笑着一副憨憨傻傻的表情。 “你们这组负责记录的人是谁?” 穆建明又问道。 韩修文上前了几步,躬身行礼。 “院长,正是在下。” 穆建明点点头。 “韩修文赏钱八贯,明日也可休假一天。” “多谢院长。” 韩修文一脸欣喜的道谢。 “梁佰辰。” 穆建明又叫道。 “属下在。” 人群中,梁佰辰答应一声越众而出。 现在梁佰辰算是研究院中的二把手。 穆建明不在的时候梁佰辰就总管着研究院的一切。毕竟在这之前,梁佰辰在少府监为官,也是这群人中唯一有在朝中任职经历的人。穆建明不使唤他使唤谁。 尽管梁佰辰更多的兴趣是在构思和制造一些机器上。 就像这个缝纫机的架子。 梁佰辰虽然没说。但据穆建明所知,梁佰辰在这其中也出了些力的。 “院长有何吩咐?” “拿我的手书去账房把钱支出来。赏钱当场兑现。” 这一下原本就有些激动的研究院众工匠更是兴奋,就连一众儒生们,也不在保持一直风度和形象,也跟着吼叫起来。 “院长爽快!” “院长放心吧,你交代给我们的任务,一定会完成的。” 没一会儿梁佰辰就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军士抬着一个箱子。 穆建明现场发挥。站在台阶上,主持了一个简短的嘉奖仪式,把丁大成、冯铁匠和韩修文等几人分别叫上来,把钱发给他们。又让他们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只不过除了韩修文以外,其他几人都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性格。在这样的场合下三棒子能打出一个屁来就算是好的了,再加上下边人的起哄,丁大成、冯铁匠站在台阶上光知道傻笑了。 一百零五章 南楚提亲 穆建明也不为难他们,放他们都下去。又借机鼓励了其他人一通了,这才宣布颁奖仪式结束。 等兴奋的人群散去,穆建明叫住还在傻乐的丁大成。 “我有些私活找你来做,你可愿意?” 丁大成一拍胸脯。 “院长尽管吩咐。” “那好,明日一早你去我府上一趟。” 穆建明又找来梁佰辰做了些安排后,便打道回府。 只不是,穆建明紧赶慢赶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也没空出时间来,给紫菱做几样好吃的。 一大清早,冀北侯府大门就传来“嗵嗵”的砸门声。 门子打开侧门,探出头看着侯府正门处,又抓起门环准备扣门的一条大汉招呼道:“哎!哎!这儿,这儿。” 丁大成这才扭过头看去,忙不迭的答应:“哦,哦。” 然后赶紧跑到已经打开的侧门处。 “你找谁啊?” 门子上下打量着丁大成问道。 丁大成有些紧张,不停的用腹部的衣衫擦着手心。 “我找沈院长,是她让我来的。” 听丁大成这么说,门子便客气地把丁大成让进门来,又派人去后院通传。 不一会儿,紫菱来到门口带着丁大成往前厅走去。 从门口到前厅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可这一路走来,看着候府中的布置,丁大成越走越没底,心里越是紧张。 在这段时间里,丁大成也经常出入研究院。那之前虽然也是一座大宅,只不过富商的一座宅邸如何与侯府相比。 等丁大成走进前厅,沈兮瑶已经在厅中坐着了。 在她前边站着沈府的老管家沈安。沈兮瑶的身旁站着的是久不露面的芸香。 丁大成赶紧行礼,却低着头不敢抬起。 沈兮瑶笑了笑。 “丁大成,研究院你我时长见面,今日怎么如此的拘谨?” 丁大成还是不敢抬头。嗫嚅着:“小人,小人不敢无礼,怕冲撞了院长。” “无妨,抬起头来吧。” 丁大成哦了一声才抬起头。 然后就傻了。 在外行走的时候,沈兮瑶一般都是朝服或者是穿着男装,跟在她身边的芸香也是一样的装束。 可今天沈兮瑶和芸香二人俱是女装的衣裙打扮,甚至还薄施粉黛,这下就惊艳了丁大成。 丁大成原先常年在少府监上工。成天于一大群糙老爷们打交道,回到家中见到的也是自己开始年老色衰的妻子,即使有机会见一些颇有姿色的命妇贵女,可哪敢抬头盯着细看。 现在见到沈兮瑶如此样子,自然就看直了眼。芸香见了“噗嗤”一下捂嘴偷笑。 沈安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把丁大成惊醒,丁大成赶紧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等紫菱送来茶水后,沈兮瑶从袖中取出两张图纸交给身边的芸香。 芸香长裙遮脚,碎步前行,如影漂浮般,走到丁大成近前把图纸交给了他。 “这两张图纸上其中一件东西虽小却比较麻烦,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丁大成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一个小圆筒。从标着的尺寸上来看,比手指差不多粗细,似乎是由三节组成。 丁大成不解的问道:“院长,这个……应该没什么难的吧?” 沈夕瑶却摇摇头 “中间的那一节是可以转动的,让圆筒中的东西升上来,反转便可以降下去。” 谈到手艺这种自己擅长的方面,丁大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没那么拘谨了。 一点点的问清楚沈夕瑶的具体需求后,丁大成笑着说:“院长这个其实并不难,就是稍微琐碎了些。” 沈夕瑶放下心。 “那你尽快就做几个出来。” 丁大成答应一声,又翻开另一张图纸看了看。 “院长这这个更简单,稍微有点儿手艺的人就能做出来。” 沈夕瑶放下心,叮嘱道:“好做就行,不过此事要先保密,不可告诉他人。” 还没等丁大成回话,从外边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下人。 “小姐、管家,宫中来人了。” 沈夕瑶马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沈安。 沈安会意,马上就往外走去。 沈夕瑶转头对丁大成说:“你回去先试着做那圆筒,我让芸香送你出去。” 丁大成点点头,辞别沈夕瑶离开候府。 丁大成前脚刚离开前厅,沈安陪着一名内侍后脚就走了进来。 内侍看见沈夕瑶不敢耽搁就说到:“沈常侍,陛下宣你马上进宫。” “可知是何事?” 内侍摇道头 “不知,不过陛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沈夕瑶皱了皱眉。 “还请中官稍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沈兮瑶起身往后走去,紫菱紧跟在身后。 回到绣楼,芸香也已经返回。两名丫鬟帮着沈兮瑶穿戴好朝服,重新梳好头发,沈兮瑶才匆匆而出。 自从入主研究院后,也许是朝中并无大事,也许是不想让她,呃或许是穆建明受到其他事情的影响,杨恪在这段时间里从未召见过沈兮瑶。 此次召见一定有大事发生。 心里想着这些,沈兮瑶跟随这名内侍直往皇宫而去。 等到了御书房,就看见褚如朋、成康铭、季恽、裘怀辛以及大皇子杨霖都在。不过几位大臣脸上都是凝重之色。 杨恪端坐龙书案后,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恼怒、动心、不甘、疑惑,不停在杨恪脸上转换。 又是一通基操过后,沈兮瑶才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杨恪抬头看着沈兮瑶却没有回答。 “兮瑶到了。最近怎么样?研究院可有什么进展?” 沈兮瑶行礼到:“多谢陛下关心,府中和我一切都好。研究院中也一切顺利。” “嗯。” 杨恪捋了捋颌下的胡须。 “如此,朕也放心了。听说前些日子,中正府中有学子诋毁于你。你却没有上门去讨要说法。不错!虽是女子,却也宽宏大量。” “多谢陛下赞赏。” 可是杨恪越是这么说,沈兮瑶心中越没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扯了几句闲篇儿,杨恪才轻咳了一声。 “兮瑶,你可知道胡世昌又回转大魏了?” 沈兮瑶楞了一下。 胡世昌又回来了!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当初给南楚送行的时候,倒是听胡世昌这么说起过一句。没想到他还真回来了。 沈兮瑶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果然,杨恪又说道:“刚刚胡世昌经鸿胪寺递上了国书,南楚愿在江陵到江州这一段上划五十里给大魏,不过条件是以此为为聘礼,娶你为南楚太子妃。” 沈兮瑶猛然抬头看着杨恪,随即就怒火上涌。 怪不得! 怪不得几位大臣面色凝重。 怪不得杨恪的脸上表情那么复杂。 熟悉舆图的沈兮瑶自然明白,南楚在江陵到江州段划出五十里给大魏,这是一份多么重的厚礼。 有了这五十里的地方,魏国便可越过长江天险,就算是防御,也有一定的战略纵深。 而如果进攻的话,向东沿河而下可直逼南楚都城临安。向南可收复失去十几年的广袤国土。向西攻略巴蜀便多了一条途径。 这么多好处,这也是杨恪有些动心的原因。 可也正因为是这些好处,也让杨恪有些疑惑。 谁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南楚的那几家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阴谋。 “陛下这是何意?” 沈兮瑶冰冷的声音想起。 “兮瑶,不得无礼。” 褚如朋听出沈兮瑶言语上有些不对,生怕沈兮瑶炸毛忤逆了杨恪,借着训斥想替沈兮瑶开脱。 杨恪不以为忤,一摆手阻止了褚如朋继续说话,呵呵笑了两声 “朕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请,最终的决定朕还没有做呢。” 沈兮瑶也压住火气,沉声道:“刚才是臣失态了,还请陛下恕罪。” 听沈兮瑶这么说褚如朋也放下心。 杨恪笑了笑。 “不妨事。” 接着又道:“就算真的决定和亲,朕也不可能背着沈侯来做这件事。” 杨恪又看向季恽。 “季卿。” 季恽躬身行礼。 “臣在。” “去告诉胡世昌,国书朕收下了。让他老老实实呆在鸿宾馆内,不得妄动。” “臣遵旨。” 说完,季恽便退出了御书房。 等季恽走后,杨恪才说道:“兮瑶,你可知陈瑞元托你和沈侯之后送来的帛书,上面写了什么吗?” 沈兮瑶当然记得那份帛书的事情,只是当初为了少些麻烦,祖父并没有让自己看,直接转呈给杨恪了。 “臣不知道。” 杨恪起身背着手走了下来。 “哎!十几年前南楚立国,朕竟不知的这其中有如此多的隐情。” 沈兮瑶微微抬头,见还在御书房中的褚如朋、成康铭、裘怀辛和杨霖脸上皆有不解之色。 “陛下,这是怎么说?” 褚如朋问道。 “你们看看吧。” 杨恪有走回龙书案,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份帛书,递给褚如朋。 褚如朋接到手中,打开先快速浏览了一遍,又从头细细看起,边看还边皱眉。 然后才把帛书递给成康铭。 曾成康铭、裘怀辛、杨霖度看完了,最后才将帛书送到沈兮瑶手中。 沈兮瑶展开这封帛书。帛书只比普通的手帕大了一点儿,上面的字写的也很小。 一百零六章 帛书辛密 沈兮瑶花了点儿时间才看完这份帛书。 原来,在十几年前的魏都血夜过后,徐、吴两家举族南迁。途中两家的家主密议后,派出族内有分量的人骑快马直抵江南,找到胡家,把两家商量后的事情全盘告诉当时的胡家家主。 胡家家主听完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同意了徐、吴两家商议的事情。随后接到消息的徐、吴两家的家主,脱离家族队伍抓紧时间快速南下,赶到胡家。 在两位家主抵达胡家的当天,胡家设宴款待,并邀请当时坐镇东南的山阳侯陈天武作陪。陈天武收到邀请的帖子后,不虞有他,欣然赴约。 结果却在酒宴中陈天武喝了参了药的酒,没几杯就醉到在地。 等陈家派出陈天武的心腹手下找到陈天武的时候。陈天武一身黄袍在身,瘫靠在一把大椅上,前面还有人正高声的宣读着一份诏书。 胡家、徐家、吴家三家人表现的规规矩矩,无比顺从的。站在下方认真的倾听诏书内容。等诏书宣读完毕,便大声地山呼万岁。 陈天武的心腹手下,有些头脑简单的,竟然也跟着一起山呼。但也有头脑清醒觉得事情不对的人,便上前质问几家。 结果胡家拿出刚刚的诏书,上面陈天武的签名和落款一样不少。熟悉陈天武字迹的手下,竟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有机敏的手下不放心,上前与陈天武亲自对质。结果陈天武醉汹汹的,手下问了好几个问题,陈天武迷迷糊糊的都点头称是。 这一下就做实了陈天武自立为帝的事情。 几名对陈元武忠心耿耿的手下,见此对陈天武失望不已。 而一些野心之辈或者对陈天武心怀不满的人,帮着三家控制了陈天武的兵马,进而掌控全城。 当陈天武清醒过来的时候,全家已经被软禁起来。兵符官印全都被搜走,军队也无法调动。 之后胡、徐、吴三家打着陈天武的名义大索全城,将大魏的朝廷官员,忠于陈天武的众多手下,以及可能传出消息的一干人等全部关押起来,愿意降顺的纳上投名状,不愿降顺的全部斩杀。 等这一切全部做完了,大魏朝中发给陈天武的圣旨和军情才送入城中。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 事后陈天武看到过那份诏书。就是陈天武自己,都看不出诏书上的签名有什么问题,但陈天武可以肯定自己根本没签过这么一份东西。 至于印章,胡家的人丢给陈天武一块破石头,盖出的印章效果与陈天武手中的那一方铜印是一模一样。 帛书的最后,陈天武泣血叩拜,请大魏派人能救出他们一家。 见沈兮瑶放下帛书,杨恪才说道:“之后朝中也察觉出南楚立国一事中存在蹊跷,便派密谍南下想要探明真相。 可是当时已经更名为临安的吴郡,原本就是胡家的大本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但凡从外地过去的人全部被抓起来,如果没有本地相熟人证明来历,有错杀没放过。” 沈兮瑶听着杨恪讲述的这些,似乎都能感受到当时的血雨腥风。 接过常迶递过来的茶盏,杨恪润了润喉咙。 “可为了真相,众多密谍有如扑火的飞蛾般一批批南下。那时的临安成为大魏密谍的禁地。之后,鉴于秘谍的损失过大,朝中便取消了继续派遣秘谍。直到南楚使团回返,才又调集了一批精兵强将南下。” 杨恪又在龙书案上找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递给几位大臣。 “这是秘谍们最近送回来的的一份临安城的地图。” 褚如朋看完地图后,递给其他人,斟酌着词句问道:“陛下,此事是否可信?” “常迶。” “是。” 一直伴在杨恪身边的常迶上前几步,指挥者几个小内侍搬过一张小桌,又从裘怀辛手中拿过地图,放在桌子上。 “几位请看。” 说着常迶指着地图上一片最显眼的空出。 “这,就是南楚的皇宫。据传陈天武一家现在就被幽禁在这里。” 裘怀辛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常迶,刚准备开口。 常迶像是预料到裘怀辛要说什么。继续道:“请太尉不要着急。奴婢之所以如此说,因为皇宫周围一百五十步的房舍住宅全部被拆除一空。如此宽阔的街道,没遮没拦的,手下们根本没有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通过这里,从而进入皇宫探查消息。” 说着,常迶指了指地图。 果然如常迶所言,南楚的皇宫孤零零的处在一片广场之中。皇宫内的地形如何,地图上是一片空白,根本无从得知。 褚如朋几人听着常迶的解说,对照地图上的勾画,默默地点了点头。 “奴婢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皇宫附近,以防打草惊蛇。” “嗯,做得对,他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想办法隐于城中。” 褚如朋称赞了一声。 “褚相谬赞了。” 常迶尖细的声音回了一句,又继续道:“南楚皇宫如此布置,想来就是是为了隔绝内外的。探查不到具体情形,所以陈天武求援到底是真是假尚不能准确判断。不过,以整件事情,以及秘谍打听出的一些琐碎消息来看,不像是作伪。” “具体的情形就如此难以打听么?南楚朝中难道就没有一干文武大臣?” 成康铭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成尚书明鉴,临安的朝中文武都是那三家的子弟,根本没有一个外人。当年的事情又被三家定为机密,任何人都不得外泄。想从这些人口中打听消息,难如登天。” “那城中的百姓呢?从一些上年纪的人口中也打听不到详情?” 常迶苦笑道:“尚书有所不知,城中百姓对此事讳莫如深,三缄其口。而且,南楚还施行了连坐,但凡有一人谈论当年南楚立国之事,以及陈天武的,连坐的几户皆杀。但如果能检举的谈论之人,连坐之人不仅可免去死罪,还能获得奖赏。再加之我们派去的人入城时日尚短,现在就要打听出具体情况,眼下是比较困难。” “嘶!” “嘶!”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御书房中的几人都惊讶于南楚这酷戾的手段,以及对于人心的把握,一时都说不出话。 常迶等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不过,通过这些情况,反倒可以推断出帛书上的内容基本可信。” 沈兮瑶和褚如朋几人都从那份地图上收回了目光。 褚如朋抬头向上看去,发现杨恪正好也看过来。君臣二人只是眼神一碰,杨恪眯了眯眼,又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君臣两人十几年相处,褚如朋马上明白了杨恪的意思,可褚如朋却犹豫了一番,直到杨恪又看过来,褚如朋才轻叹一声。 “那陛下是想如何?” 褚如朋斟酌着问道。 “从这份帛书以及密谍传回来的一些消息相互应证。虽还不能断定陈天武所说情况,但基本上也差不到哪去。朕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办法,能把他们救出来。” 褚如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如果能救出陈天武一家,那么胡、徐、吴三家将再也无法隐于背后。为了争夺各自的利益,南楚必会陷入混乱,三家就此分裂也不无可能。陛下果然高明。” 成康铭听褚如朋这么,奇怪地看了一眼当朝宰相。 褚如朋老神在在的站在上首位,察觉到成康铭的目光,褚如朋只是挑了挑眉毛。 “如果南楚一分为三,那么大魏将来扫平江南将易如反掌。” 成康铭收到暗示,接着褚如朋话里的意思说道。 “陛下,在这么一座城里,要救出陈天武一家不是一件易事。必须要派遣兵马。只是人马一多,想不被南楚发觉,难如登天。可是人手少了又不顶事,白白折损人马。” 只有裘怀辛仍紧锁着眉头,盯着地图查看,根本就没注意到君臣几人微不可查的互动。 “所以,此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裘怀辛仍然没有抬头,听成康铭所言,嗯了一声赞同的点了点头。 褚如朋转过身,面色平常,似是无意间的询问。 “兮瑶啊,你智计颇多,可有什么办法?” 沈兮瑶紧紧抿着嘴唇。良久才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只凭这份帛书以及这张简单的地图,根本无法做到知彼。不能获得尽可能全面详实的情报,派多少人都是羊入虎口。还会打草惊蛇,害了陈天武一家。” “说的不错。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不得贸然动手。” 见沈兮瑶开口了,杨恪往前探了探身子,赞同的点点头。又问道:“兮瑶,此事就交由你来做,如何?” 沈兮瑶闻言,抬头望向杨恪。 杨恪脸上带着笑意,可眼中…… 沈兮瑶觉得那眼神总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 “父皇……” 杨霖有些焦急的出声。 杨恪眼神都没往杨霖那边转,只是冲着杨霖的方向抬手阻止了杨霖说话。 杨恪一直看着沈兮瑶又缓缓道:“事情如果办成了,团龙玉佩那样的东西,朕还可以再给你一件。” 一百零七章 打上门去 沈兮瑶皱着眉头,眼睛一眯。 “那胡世昌……” 不等沈兮瑶继续说下去,杨恪便打断了沈兮瑶的话,呵笑一下,有些轻蔑的道:“胡世昌打的什么主意,朕一清二楚。不过朕可不是楚成王,一个退避三舍的计策还看不出来。” 离开皇宫,沈兮瑶坐在马背上的想着南楚所谓国书上奏的事情。越想越是不忿,越想火气越往上拱。 本不欲理会胡世昌,可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突然,沈兮瑶调转马头不往回府方向走去。 鸿宾馆的主院中,胡世昌正背着手走着,李桓微微弓着腰落后半步跟在身旁。 “没想到仅月余时间便再次见到了胡兄。” 胡世昌呵呵笑着。 “我离开的时候就曾说过,用不了多久我就又会回来的。” “胡兄真乃信人也!令人敬佩。对于,徐兄和吴兄呢,他们两怎么没来?” “他们俩还有事,也只有我有些空闲,就再跑一趟。” “那……” 李桓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胡世昌嘿嘿一笑。 “广直兄是想问依依姑娘呢么。” 李桓脸一红。 “还请胡兄告知依依姑娘近况。” “她也有事要做,我也不知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样啊。” 李桓有些失望的道。 “胡兄,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二人身后,突然出来一声惊呼。 胡世昌回身一看。 “王兄,你竟然还没有走?” 说话的真是王维仁。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羽林卫的士卒。 “让胡兄看笑话了。蜀道难行,再加之路途遥远。家中的财货还未送过来。不过已经快了,听说福亲王不日也将抵达。” 胡世昌、王维仁、李桓三人正寒暄间,只是关着,并未插上门栓的鸿宾馆的大门,突然“砰”的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沈兮瑶俏脸寒霜的迈步走进鸿宾馆。 胡世昌看见沈兮瑶的样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居然还又心思在调笑。 “看来你是得到消息了!怎么?等不及了,要跟我一起回楚国吗?” 李桓见进来的沈兮瑶,就是一激灵。 他被鸿胪寺派过来陪着胡世昌,可是知道胡世昌这此刀大魏有什么目的。再看沈兮瑶的横眉立目的样子,李桓就感觉大事不妙,悄悄向后退去。 负责鸿宾馆保卫的士卒听到大门口的动静,也赶忙跑了过来。 “沈常侍,你要干什么。” 沈兮瑶瞅都没瞅这些士卒。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儿没你们的事。” “这……” “沈常侍,你这样我们不好交代呀。” 带头的士卒苦着脸,凑到沈兮瑶近前低声说道。 沈兮瑶的目光终于从胡世昌的脸上挪开,斜了一眼这名士卒。 “交代什么,又不用你们交代。陛下责怪下来,由我担着。” 说完沈兮瑶径直走到胡世昌跟前。 士卒没办法,只能跟在沈兮瑶身后。 沈兮瑶一直盯着胡世昌。 “这就是你这次来此的目的?” 沈兮瑶冷冰冰地问道。 胡世昌哼了一声,邪邪的笑着。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怎么样?没想到吧。” 这话还没落到地上,便传来“啪”的一声,紧跟着胡世昌就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 一旁的王维仁眼角就是一抽抽。 跟着的士卒头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胡世昌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兮瑶。 “你敢打我!” 这话还没落到地上,便又传来“啪”的一声,胡世昌的左脸也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胡世昌又捂住左脸,瞪大眼睛。 “为何不敢,看!这不是又打你了么。” 沈兮瑶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轻描淡写的说道。 “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来人,来人!” 胡世昌竭斯底里地喊道。 “好啊!我正等着呢。” 沈兮瑶不紧不慢的说着,好暇以整地准备上前。 “沈常侍,不可!” 身后,负责鸿宾馆的士卒头目急不可耐的拦阻沈兮瑶。他发誓,如果是个男的敢这么干,就算不敢阻止,最起码他也能拦一下,档一下的阻拦一二。 可有鉴于沈兮瑶的身份,这没法拦没法抱的,士卒头目只能干着急的嘴上说一说。 沈兮瑶也明白这些士卒的顾虑,对于他们的话理都不理,迈步上前。 胡世昌两只手捂着两个脸蛋,扭头就跑。 “来人,来人,拦住她,拦住她!” 一边跑,胡世昌一边喊。 魏国的士卒指望不上,现在只能喊自己的人过来。 胡世昌手下的这些侍卫确实也不含糊,听到主人的叫喊声,赶紧跑过来。 就见到胡世昌捂着脸在前边跑,沈兮瑶好暇以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宛如戏鼠的猫咪一般。 见到手下人出来,胡世昌怒道:“上,都给我。给我杀了她,杀了这个疯女人。” 侍卫们咧着嘴,一脸为难。 他们也不是前一次刚来大魏时那般无知。知道沈兮瑶手里的功夫到底有多硬,也知道这个女子在大魏皇帝的眼中有多重要。真要杀了沈兮瑶……呃,别说杀,就算弄破了她一块皮儿,他们这些侍卫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可没说不斩来使的侍卫。 “上啊,你们给我上。” 胡世昌气急败环的喊道。 侍卫们看看手中握的兵器,叹了口气,把各自的兵器放下,赤手空拳的冲了上来。 御书房中, 褚如朋略有些愧疚的道:“陛下,我们这么算计一个小辈,真的好吗?” “哎!” 杨恪也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只是让兮瑶出个主意,到时候不用她以身犯险就是了。” 褚如朋有些为难的道:“等沈侯回来,就怕没脸去见他呀。” 说话间,御书房中“蹬蹬蹬”的跑进来一人。 正是此前离开的季恽。 杨恪脸色一沉。 “皇宫之中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季恽也顾不上请罪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陛下,沈常侍孤身闯入鸿宾馆,殴打胡世昌。” “什么?” 杨恪闻言,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 “陛下,还请速速下旨,拦住沈常侍。” 等季恽带着圣旨赶到鸿宾馆的时候,鸿宾馆的主院里哀嚎遍野,已经躺倒了一片。 胡世昌跑的衣冠不整的,正围着一个粗大的门海与沈兮瑶纠缠。 “你不要过来!” “哼!” 沈兮瑶冷哼着往过转。 哧溜,胡世昌又转到另一边。 “你要是再过来,我……我可就脱衣服了。” 说着胡世昌分开衣襟,抓着腰带作势要往下脱。 沈兮瑶根本不予理会,双手撑着缸沿儿,就准备越过去。 “住手!” 季恽赶忙高声喊道。 胡世昌侧过头看了一下,宛如见到救星一般,迅速跑了过去,躲到季恽的身后,语带哭腔。 “季寺卿,你快救我。沈兮瑶她要杀我,你看我这脸上,就是被她打的。你再看我这身上,这些衣物也都是她抓我时撕破的。” 季恽脸阴沉着,训斥道。 “什么打打杀杀的,沈常侍不过是一女子。定是你先招惹于她,否则哪会如此的。听闻你行事不稳,喜好当街强抢民女。是不是你又做下类似之事,甚至调戏沈常侍,才导致这样的?” 胡世昌双眼圆睁,都听傻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恽,指着沈兮瑶争辩道:“不是……是……” 季恽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让胡世昌说出什么辩解。 “如果再有下次,出手的就不是沈常侍了,我大魏定饶不了你。” 说罢,不理会傻傻的楞在一边的胡世昌,季恽走到沈兮瑶近前。和声细语道:“沈常侍,陛下有旨,宣你进宫。” 沈兮瑶听了季恽所说的,对于季恽的偏袒,她也有些脸红。嗯了一声,郑重的行礼道:“多谢季寺卿。” 季恽摆摆手。 “无妨,你快去吧,陛下正等着你呢。” 沈兮瑶冷眼瞅了胡世昌一眼,转身离开了鸿宾馆。 胡世昌挠了挠头,有些怀疑的小声嘟囔着:“此番来到洛京,我好像还没门惹是生非过?” 重又回到御书房,杨恪阴沉着脸,端坐御座之上,瞪着下面低头不语的沈兮瑶。 “好本事啊!沈候真教出来一个厉害人物。你一个人用分筋错骨的手段打么多侍卫,你居然hia没什么事。” 沈兮瑶小声解释着。 “不使用分筋错骨的话,他们就会反复爬起来跟我打了。我哪有那么多力气,到时候熬也把我熬倒的。” “你还有理了你?” 杨恪一拍桌子怒道。 “胡世昌再怎么说也是一国来使。就算不礼遇于他,也不能出手教训他吧?” 沈兮瑶低着头不说话了。 “回去以后禁足三日,闭门思过,另外再罚俸一月。” 沈兮瑶撇撇嘴,却也知道皇帝是手下留情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沈兮瑶是被一班羽林卫给礼送回去的。 回到候府,面对随行的羽林卫以及小内侍。沈灵儿还好,还能沉得住气,婶娘周氏倒是慌的一匹。 “瑶儿,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有兵卒来府上。” “婶娘,没事,你不用担心。” 沈兮瑶握着周氏的手安慰道,发现周氏确实有些吓到了,手都是冰凉的。 一旁的伍氏也想关心几句,可上前挪动了几步又停下来,嗫嚅了几下,却不知怎么开口。 一百零八章 三个条件 摆好香案,小内侍宣读完圣旨后,周氏和沈灵儿知道没事后,才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等内侍和羽林卫全都退出侯府,沈兮瑶才不屑地撇撇嘴,混没有当回事。 只不过,当沈兮瑶不以为意地开门刚要迈步而出,一只手臂横了过来。 羽林卫的一名队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不软不硬的道:“沈常侍,虽说你只是区区一女子,可不论是你在军中的表现,还是最近所做之事都令我等倾佩。只是陛下有令,请沈常侍也不要让我们难做。” 沈兮瑶翻了个白眼,长出了口气,吐出心中的郁垒,气咻咻的关上门。 芸香小心的靠上来,出着主意。 “小姐,要不然咱们试一试后门。” 沈兮瑶撇了芸香一眼。 “后门?后门也一定安排上人手了。不过,陛下禁的只是我的足,又没禁你的足。你替我去一趟研究院,让梁佰辰这两天多多照料一番。” “是。” 芸香答应一声,迈步出门。果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回到闺房,沈兮瑶原原本本把所有的事情都详细的写下来。 沈兮瑶也很识眼色,这才刚惹了祸,肯定要好好表现,找机会立些功劳。揍胡世昌这件事,要不是有之前立的那些功劳,板子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落了。 救出陈天武一家,这件事虽然很难,可谁让自己不是一个人呢? 沈兮瑶甚至有些不无得意的想着。 等穆建明知晓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沈兮瑶打上门去教训胡世昌,以及沈兮瑶的要求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说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自觉,可这件事也太难办了,用虎口拔牙都不足以形容。 到底要怎么做? 穆建明搜肠刮肚,回忆着前世一切有用的东西。 沈府的大门又被打开。 羽林卫的士卒听到动静回头看去,齐齐皱眉。 队正压着心中的不快,赶紧过来。 “沈常侍……” 穆建明伸手阻止队正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不过,你要去给我传个信儿。” 听穆建明这么一说,队正放心了。 “还请沈常侍吩咐。” “你去把褚相找来。” “这……” 队正一脸苦色。 “褚相位高权重,哪是我等能轻易见到的。” 穆建明嗯了一声,点点头。 “说的也是。那把陛下身边的常大伴找来也行。” “常大伴常碎陛下身边,更不是我等能说上话的。” 穆建明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可这是陛下吩咐要做的事情,要是误了事情……” 队正咬咬牙。 “常大伴那里虽也有些不好办到,在下愿意去试一试。不过……” 穆建明知道队正的意思,嗯了几声。 “我明白,我明白。你去你的。” 说完,穆建明转身回去了,还很贴心的顺手关上了门。 皇宫中常迶正陪在批阅奏章的杨恪身旁。有内侍悄悄上前,附在常迶耳边说了几句话。 “怎么了?” 杨恪轻轻问道 “呃……” 常有不敢隐瞒,忙回道。 “陛下,刚刚下面来报。说沈常侍要求见老奴。” “哦?” 杨恪来了兴趣。 “是找你给她求情?”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的责罚也不重,沈常侍那么聪明自也看的出来,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吧。” 杨恪点了点头。 “行,你去看看。” 常迶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常迶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如何了?” 看见常迶回来,杨恪问道。 “陛下,沈常侍说,要想救陈天武,她有三个条件。” 杨恪脸色转阴,冷哼道:“刚刚闯下大祸,朕也不过是小小惩戒了一番,怎么?不服气!竟然还敢提条件?一提还是三个?” “陛下误会了。” 常迶赶忙解释。 “沈常侍所言,这三个条件都是为了完成陛下所吩咐之事的先决条件。” 杨恪脸色这才好转。 “说来听听,都是什么。” “沈常侍说,第一,她要那份临安城的地图,以及临安城所有的数据。” “等等!” 杨恪听见一个他没听过新词,抬手打断了常迶的话,出言询问。 “何为数据?” “呃,按沈常侍所说,这数据就是临安城的一切。” 常迶解释着。 “比如:这临安城有多长多宽,城墙有多高多厚,水旱各有几座城门,护城河有多宽多深。城中有多少房屋,街道。每条街道又有多宽多长。道路两旁的建筑有多高,哪些街道是死路,城中有哪些重要区域,城中最高的建筑又是哪里。还有城里有多少兵马,如果城中一旦有事,哪儿的人马能最快到达,到达所需要的时间是多少,从皇宫到各个城门的距离又是多少。临安周围的地区是如何的,有多少条河,多少码头。哪些河可以涉水而渡。等等等等。” 听着常迶一口气说这么多,杨恪都有些头晕。 “她要干什么?” 常迶喘了口气接着道。 “这就是沈常侍的第二个条件。她要陛下给找一块儿地方。一块儿大一点的地方,她要重新复制一座临安城。” 杨恪听见后,有些气乐了。 重建一座临安城?她沈兮瑶好大的口气,她知道这要花多少钱么?这需要调集多少百姓服徭役么?需要花多少时间么? 常迶知道杨恪会意错了意思,忙替沈兮瑶解释道:“沈常侍说,只是搭个样子,花不了多少钱。还有如果一整块地方有难处,那么就找四个小一点儿的地方也行。” “那第三个条件呢?” 杨恪压住心中的不快问道。 常有小心翼翼的继续说到。 “沈常侍请陛下下旨在全军中遴选五百人马。” “这些人也不是随便选的吧。” 杨恪冷笑着问道。 “陛下明鉴。沈常侍说,在这五百人不仅要弓马娴熟,武艺高强,还必须有一技之长。另外,这些人的身高体型倒是不用要求,还有,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天凤军中人。” “没了?” 杨恪冷冷说到 常迶脑门都见汗了。 “沈常侍说,暂时就这三个。要是还有什么再说。” 杨恪难以置信的道:“都这么些了,还都只是暂时的?” 常有讪讪的不知该怎么说。 “轻点儿。轻点儿。 鸿宾馆内,胡世昌躺在床榻上,伸出一只手一边呻吟还一边抱怨着。期间还能听到远处房间里传来的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 “胡使,我这只是帮你切个脉而已,你能安静会儿吗?” 胡子都花白了的御医有些无奈的道。 胡世昌不乐意了。 “我也不想这样,可你看看。我这脸被那个丫头打成什么样了。” 御医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 沈兮瑶当时动手的时候是出了气了,可善后的事情就得大魏朝廷来做了。杨恪派了好几位御医过来,把胡世昌以及身边所有挨揍的侍卫全都安排在一起整治。 不过这些伤者全都看了一遍后,御医们也都放心了。沈兮瑶虽说用的分筋错骨,不过手下也留了情,并没有下重手把这些人打成重伤。 就是胡世昌自己,最重的伤也就是脸上的那两巴掌了。剩下的就是胳膊腿在与沈兮瑶的的追逃间有些跌打损伤而已,敷用些药酒两三天也就也就没事了。 可是叫唤的最大声的,就是胡世昌了。 “这事没完。我要她亲自过来给我道歉。” 老御医悠悠的道:“让沈常侍过来道歉。你就不怕再来上这么一次么?” “呃……” 胡世昌强自嘴硬道:“我都被她打成重伤了,都要死了。我这身伤不养个一年半载的绝对是好不了的。” 老御医想了想临来之时宰相的嘱咐,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从随身的医箱上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抽出三根有一尺多长的金针出来。 “老夫有一手绝活,叫一手过四穴。在你吐尽肺腑内的所有气息之时,中间这根金针从檀中大穴入,从膈腧穴出,左右两边的金针也顺势入体。伤势再重的人也能救的回来。” 看了看老御医几根手指间夹着的一尺多长的金针,胡世昌瞬间就缩到了床脚,抱起被子护住自己。 “你骗人,那么长的三根针,扎进来不死也得扎废了。” 老御医语气平缓。 “放心吧,老夫一身行医无数,绝非是妄言。而且伤势越重之人越要效果。胡使还是试一试的好。” 说着便往前探了一步。 胡世昌又往后缩了缩,冲着门口喊道:“来人呐,救命!” 御医听到胡世昌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胡使尽管放心,此术老夫虽不常施展,但还是很有把握的。 胡世昌终于反应过来,这御医要的目的是什么了,忙说道:“我其实并无大碍,就不劳动您施展这等绝技了。” “是吗?” 老御医又逼近一步,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胡世昌忙不迭的回应。 “是是是,我真的没有大碍。” “哎!” 老御医颇为失望的点点头,把金针收起来。 “好吧,既如此,老夫也就不献丑了。” 又从药箱中翻出几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递给胡世昌。 “这些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物,你再找人帮你按捏一番。至于脸上的么,寻些冰块敷一敷消肿了也就好了。” 一百零九章 惨被惩罚 沈兮瑶被禁足府中,胡世昌则在鸿宾馆养伤。他们却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洛京中疯传。很多人都知道沈兮瑶上门,把此前在万寿盛典上,不可一世的胡世昌追打的满院子跑。 洛京城西的一处低矮逼仄的房屋,屋门突然被人“咚咚”的敲响。 “章家小哥,章家小哥?你在吗?” 门口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眉眼之间慈眉善目,在一下一下的拍着门板。 “吱扭”一声,滞涩的门轴传来让人牙痒的摩擦声。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余婆婆,有什么事么?” 老妇人慈祥的看着青年。 这余婆婆就住在附近,是这一带有名的热心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老妇人都会上门帮着操持一二。 “章家小哥,你家娘子身体可好些了?” 青年行了一礼。 “多谢余婆婆挂念,浑家已经好多了。再休息几日便没什么事了。” “哎!” 老妇人叹了口气。 “你夫妻二人也算时运不济,出门做个买卖,居然碰到了那样的事。” 说着,老妇人靠近了一点儿。 “章小哥听说了吗?当日那位胡世昌听说又回来了。” “咣当”一声,屋里传来声响。 青年赶紧跑回屋里,老妇人也跟了进来。 这几间房子并不大,家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东屋是小两口的都卧室。 而西屋关着半扇门,通过开着的半扇门,还能看见大锅,石磨,夹板等做豆腐的工具,只不过现在这些都十分干燥,而不像其他豆腐坊那样,整天潮气四溢的样子。 显然,他们的主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他们了。 一个有些姿色的少妇在东屋的床头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青年上前把少妇轻轻搂在怀中,不断的轻声安慰着。 地上还躺着一只碗,附近的地面还有些水迹。 显然,少妇刚刚听到了他们在门口的对话,惊慌下失手将掉落在地上。 “哎呀,都怪老身多嘴,让张家娘子又想起那件事。” 老妇人自责道。 “这事怪不得余婆婆。” 少妇低声说道。 “多谢章家娘子体谅。老身此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夫妻二人,沈侯家的千金,今日去了鸿宾馆,将那胡世昌又痛打了一回。据说,在那鸿宾馆外都能听到惨叫声。” “当真?” 青年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妇人啧了下嘴。 “你看?还不信老身的话。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事现在已经传遍了。” 老妇人赌咒发誓的说道。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 少妇似是明白青年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余婆婆,我想出门一趟,还请余婆婆照顾一下我家娘子。” 老妇人似有所觉。 “你要去干什么,我告诉你可不能犯浑啊。沈家千金能教训那姓胡的。你也不行。不要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青年笑了笑。 “看余婆婆说的,这些我哪能不知道。我只是想去恩公的府上,给恩公磕个头,道声谢。如果不是恩公为我夫妻二人出头,我家娘子受辱不说,说不定还会闹出一尸两命来。” 说着话,青年嘴角上翘,露着满是幸福的笑容。 “说起来,要不是那日的事情,我还不知道我家娘子已怀有身孕。” 少妇闻言,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老妇人呵呵笑着。 “要我说,还是你们夫妻遇到了贵人,不仅救了你们,好帮你们讨要了一笔钱财,不然你家娘子也不能安心的将养身体。” “余婆婆说的对,所以我今日遍去恩公的府上登门道谢。” 辞别家中的两人,青年就出了门。 冀北候府在洛京中也算是大名鼎鼎。只是青年到了候府门口的时候,看着值守的羽林卫大吃一惊。 青年也有些见识,知道羽林卫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人在门前站岗。冀北候府定是出了什么事。 青年没敢贸然上前,绕着候府转了两圈也没找到有什么破绽地方。 候府的后门同样有羽林卫值守,候府的院墙有一丈多高,也翻不进去。 等青年再次转回到府门前的时候,有几名羽林卫的士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青年身旁,出其不意的一下将其拿住。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青年剧烈的挣扎着。 “早就注意到你了,鬼鬼祟祟的候府门前转来转去的。说,你准备干什么?是不是预对候府不利?” “我没有,放开我。” “不用跟他说那么多,送交京兆府,三木之下什么都招了。” 另外又军士出着主意。 “我没有,冤枉!我是来找沈家小姐的。” 门外吵吵闹闹,门内的门子自然听到了动静,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外的声音听的更清楚了些,也正好听到青年一直吵吵着找自家小姐。 门子不敢耽搁,急忙上报。 终于,等羽林卫将青年捆扎结实了,都拖着离开了几步了,冀北候府的大门打开了。 “等一等。” 穆建明腿都抬起来了,想想又收了回去,就站在门口,示意紫菱出去看看。 小丫头也不含糊,有些傲气的走到青年近前。 对于这些守着自家小姐的羽林卫,紫菱是相当的反感。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抓他。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羽林卫的士卒也不愿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对于紫菱的狐假虎威也不放在心上。 “此人在府门前转了几圈了,一直在打量候府,我等担心他会对候府不利,才拿下来他。” “哦,这样啊。” 紫菱收起了倨傲之情,和颜悦色的道:“多谢几位出手抓获歹人。我定会告知我家小姐,替几多多美言的。” “多谢多谢。” 羽林卫的士卒道着谢。 地上被绑着的青年也趁机开口。 “我不是什么歹人,沈小姐与我有恩,我要见沈小姐。” 紫菱疑惑的看了看青年,挠了挠头。不解的目光在青年与羽林卫的士卒之间来回转动 “你们等等。” 终于,不知该怎么应对是紫菱跑回候府,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给穆建明。 穆建明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不过穆建明还是让人把那青年带了过来。 青年看见穆建明,“噗通”就跪在穆建明的面前。 “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唉唉唉!使不得使不得。” 穆建明哪见过这个,慌手慌脚的把青年扶起来。 “你说我是你的恩公,可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恩公是贵人多忘事,两个多月前,是恩公出手在街上救了我家娘子和我。” 说着青年便将此前沈兮瑶出手教训南楚使团吗,救出他和他娘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下穆建明想起来了,沈兮瑶在所留的信息中,对于这事提到过一句。 “原来如此啊。” 穆建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青年有些激动:“您想起我来了。” 然后又有些歉意的道:“之前因为娘子受到惊吓,一回到家里便病倒了。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娘子已经怀有身孕。骤闻这些事情,便没能马上来给恩公道谢。这是我的不对,不过也多亏恩公帮我们讨来的银钱,让我娘子能安心养身子。今日又听友邻说,恩公出手又教训了那纨绔一顿,所以我才今日上门给恩公磕头道谢。” 穆建明拖长口音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知恩图报,也算是个好汉子了。几位,此事有些误会,麻烦帮他解开吧。” 穆建明拱手对几位士卒说道。 羽林卫见正主都这么说了,也就不愿多事,把青年放开。 “既如此,此人就交给沈常侍了。” 穆建明感谢地对羽林卫的士卒客气了两句,领着青年让进了侯府。一边向前厅走去,一边还聊些家常。 等两人坐到前厅,穆建明已经知道,这青年名叫章卫,家里祖传的做豆腐的手艺,以买豆腐为生。 想起了前世的老梗,穆建明调侃道:“买豆腐啊,这可是好买卖,怎么也不会亏本。” 章卫有些苦笑。 “恩公说笑了,这哪是什么好买卖,早起晚睡不说,家里如果有牲畜还好,要是没有那可甚是辛苦。” “我只是开玩笑的。” 穆建明带着歉意的说着。 然后若有所思的慢慢说道:“不过……或许我有办法指点指点你。” 穆建明想到的,自然是后世鼎鼎大名的辣条。虽然现在没有膨化设备,没办法用面粉来做辣条。 可是辣条中有一部分就是用豆皮,腐干等豆制品素食做的。 穆建明虽然没有辣条的具体配方,可需要的调料也就那么几样,慢慢试呗。 虽然现在没有辣椒,可是有黄芥末和茱萸。 没有白砂糖,也有替代品。 当下,穆建明就命人找来纸笔。 “章小哥,这个方子你拿回去试一试 章卫一脸的为难。 “恩公,在下不认得字。” 穆建明的手就是一顿,随后还是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写下来。 “无法,记不住的话多来几趟”。成了,算你我一起的。没成算我的。怎么样?”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章卫忙不迭的拒绝。 “恩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要恩公这些东西。” 一百一十章 再寻商机 穆建明嗨了一声。 “这又不是钱财,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秘方。这还需要你不停的尝试。也不是一件易事。你要是做成了,我有个零嘴吃,你也能赚点小钱。你不是说你家娘子有身孕了么,家里马上要添丁进口,你不得准备准备。” “这……” 穆建明这么一说,章卫的态度缓和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件事,将那两页纸收入怀中。 “好吧。如此我欠恩公的更多了。” 闻言穆建明又说道:“这就见外了,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不管是有了什么进展,还是缺什么东西,你都能来就找我这个丫鬟。你要是能把这个做到我满意了,就算是报答我了。” 章卫也是个爽快的人,想了想便同意了穆建明所说。 “也罢。我要是再纠缠显得我不识好歹了。那我就答应了。” “这才对嘛。” 然后,穆建明又对紫菱耳语了几句。 没一会儿紫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穆建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比不上胡世昌能随手拿出金子来。这些钱你先拿着,作为本钱。” “使不得,使不得。” 章卫忙推辞道:“之前已经受了恩公的恩惠,得了许多好处。现在又怎能再拿恩公的钱财。” “这可不是给你的。我不是说了么,这是本钱。哪有做生意不下本钱的。” “可是……可是……” 章卫吭哧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答应。 “好,这些就算是恩公的本钱。小人定会上心,不会让恩公的钱打了水漂。” “无妨无妨,你不用太过在意。” 章卫只是郑重的一拱手,然后便告辞离开。 穆建明见没什么事了,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安排,就不得不下线了。 翌日一早,冀北侯府的门口又传来“嗵嗵”的砸门声。 门子在大门内听到动静,伸了个懒腰,皱着眉头,有些狐疑的摸着后脑勺。 没办法,这个场景跟前一天的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打开院门。 果然!来的人都是一样的。 丁大成见门子出来,行礼道:“还请通禀一声,丁大成求见沈院长。” 门子没有理会丁大成,而是探出头左右瞅了瞅,疑惑的道:“人呢?羽林卫的人呢。” 丁大成不解的挠了挠头。 “我来时没看到什么羽林卫。” 二人正说话间,远处走来一队盔明甲亮的士卒。 门子轻轻打了自己嘴一下,轻声道:“真是晦气。” 这才把丁大成让了进来。 还是在前厅,这次只有沈兮瑶和芸香两人在等候。丁大上前从怀里取出几件东西。 “院长,你吩咐我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这个能拧的小管子我多做了几个。” 沈兮瑶有些惊讶于丁大成的速度。 “这么快。” 丁大成却不以为意,有些憨厚的道:“只是两个小玩意,用不了多少时间。” 芸香上前把东西接过来,放在沈兮瑶身边的桌子上。 丁大成的手艺真没的说。这几件东西虽都是用竹子做成的,却打磨的极为光滑。尤其是那几只小圆筒,甚至去掉了竹子最外头的一层青皮,还过了一遍桐油,显的很漂亮。 “这个小管子怎么拆开。” 拿起一只小竹管,沈兮瑶问道。 丁大成上前两步,兄桌子上随便拿起一只小圆管,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柄细长的刻刀,伸进竹筒里微微一用力,微不可查的“咔嚓”一声,然后又圆筒中倒出两截小竹棍,在捏住外边的一层圆筒,便把小竹管拆成了几部分。 沈兮瑶饶有兴致的拿起最核心的一部分,打量了片刻才道:“原来这是这么解决的。” 在如竹篾般薄的竹筒上,对称的刻着两条镂空的螺旋线,那根断掉的细小竹栓应该是插在这中间的。竹管外层转动时,内里装的东西便能够上下伸缩移动。 沈兮瑶也不知道穆建明让她安排人做这两个东西有什么用,见没什么问题,就点了点头。 “好,辛苦丁大匠了。” 丁大成连称不敢。 沈兮瑶又接着到:“这两日我不能前往研究院,你与梁佰辰配合着些。” 丁大成挺了听胸,郑重道:“院长,昨天发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打得好!要我说还打的轻了。今日我一早登门也是因为知晓此事。你放心吧,院里肯定不会有事的。” 丁大成拍着胸脯保证道。 沈兮瑶听后点了点头。 待丁大成走后,沈兮瑶想了想为了不耽误事情,还是把穆建明换了出来。 等穆建明看到丁大成送来的东西也有些惊讶。 古人的手艺可真是不能轻视。竟向导这样的办法。而且古人的这种态度也让人佩服。 前世的时候习惯了偷懒摸鱼,周围的人也对于休息日的时候工作,肯定要抱怨一番,还嚷嚷这加班费什么的。 冷不丁见到这种在休息的时间,还能积极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私活,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拿起丁大成送过来的一件长柄物件。 两根打磨的十分光滑的厚竹片,上宽下窄。两片竹片中间还夹着十五根细竹条,这些竹条上也没有一根毛刺。 如果再粘上纸或者绢,那就是一把不错的竹制折扇了。 当初帮沈家选西席教师的时候,看着那几名应聘者,一人一柄羽扇的时候。穆建明就知道自己又有了一项赚钱的生意了,那些儒生们也会多一件装x利器。 折扇能替代羽扇不是没理由的。折扇方便携带,开合间潇洒不羁的风流公子形象不就展现出来了。 叫过来芸香,穆建明拿起吩咐道:“芸香,你上值前。用纸把这个做好了。一会儿我有用处。” 然后详细的跟芸香说了一遍具体的情形。 芸香接过扇骨,疑惑的盯着穆建明。 穆建明有些发毛的问道:“怎么了?” 但是就这三个字让芸香确定下来。 芸香长舒口气。 “现在你和小姐两个越来越像了,有时候我都有些分辨不出你们俩了。” 也是瞅着现在只有她们两人,芸香才壮着胆子说到。 穆建明不动声色,微微笑了笑,然后详细的跟芸香说了一遍具体的情形。 等芸香离开后,穆建明才有些开心笑了笑。 他和沈兮瑶之间越来越像这可是好事。越是这样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差异会越小,他和沈兮瑶就越安全。 穆建明又拿起已经拆解开的小圆筒看了看,再随手拿来了个完整的试了试转动的部分。 在沈兮瑶和丁大成眼中竹管,其实就是一个口红管。 现在这个时代口红应该叫做口脂,而且还不是穆建明在前世影视中见到的那种好像红纸似的东西。而是与胭脂类似,存放在小的化妆盒中。用的时候,用手指挑出一点儿来抹到嘴唇上,远不如前世那一管一管的方便。 口脂的制作原料,穆建明也准备换一换。 现在的口脂是使用羊脂牛油制成的,穆建明想想就觉得油腻。 前世天冷的时候吃炖羊肉,嘴边凝固上一圈羊油,穆建明都觉得难受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的人居然要主动往上抹上一层,穆建明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也亏得沈兮瑶不喜红装,不爱打扮,不然穆建明真真无法接受。 让人拿来提前准备好的干花,蜂蜡,金箔等物,又找了个大小合适的模子。穆建明按照映像中的步骤做好了几管口红。 等口红凝固的时间里,穆建明擦了擦汗。 还好,前世为了哄老婆闺女,曾经从网上买过原料。亲自动手做过几支口红,现在还没忘记怎么做也还算不错。 拿起芸香早已送回来的折扇,穆建明“啪”的一声帅气的打开折扇。 要说芸香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还在穆建明融化蜂蜡的时候,芸香就已经把扇子送回来了。而且芸香用的厚实一点儿的纸做的扇面,比之前世那几百一柄的折扇不恐多让。 把折扇握在手里,穆建明晃悠着来到四小只的读书的院子。 现在沈灵儿已经不再每天都来看着几个子女读书了。之前是担心几个孩子能否适应新的环境,担心先生的水平如何。现在则是一切都放心了。 站在院门口,穆建明侧耳听了听,传来的只有伍氏所出的那两个小一点儿孩子咿咿呀呀的读书声。 大部分穆建明都听不懂是什么内容,不过有一两句还是能听出来是《论语》中的内容。 受时间所限,穆建明可不准备礼贤下士般的,等这位董先生讲完课再进去找他。 穆建明直接闯了进去。 对于打扰自己教学的穆建明,董乐的脸上明显有些不快,就算站在面前的是曾经仰慕和欣赏的对象。 “沈小姐到此,可有什么事?” 语气中透漏着不悦。 穆建明也不以为意。 “先生到府上已经快两个月了。虽说束修不缺,可也没给先生什么额外的礼物,有些苛待先生了。刚刚让人做了一件东西,给先生送来,应该能让先生满意。” 穆建明这么说,董乐收起了不悦的情绪。 “沈小姐客气了。能在府上看到外面没有的书卷,已经是我最大的收获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穆建明一挥手。 “先生先看了再说。” 说完把折扇递了过去。 “这……” 一百一十一章 再做文抄 董乐有些疑惑的接过来。 这东西说是戒尺吧,窄了些也厚了些。说是镇纸吧,也轻了些。 穆建明笑着从董乐手中拿回折扇,拇指、食指、中指捏着扇柄,手指一撮,“啪”的一声打开纸扇,轻摇了几下,又“唰”的合住。动作潇洒之极。 董乐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对于穆建明擅闯的无礼之举也不放在心上了。 穆建明又把折扇递还给董乐。 “董先生自入府以来,教导这几个顽童也未曾有片刻的松懈,甚是辛苦。这几个孩子也一刻不得松闲,不如明日给这几个孩子放假一天,让他们调整休息一下。先生也可乘机去游玩访友,如何?” 得到装x利器,也得有机会出去使用。不然那不跟锦衣夜行似得。况且穆建明还用让孩子休息的借口,简直完美。 果然。董乐听后行了一礼。 “多谢沈小姐宽宏,他们几个这些天也确实有些辛苦,适当放松也无不可。” 董乐极有眼色的借坡下驴,马上同意了穆建明的提议。 几个小家伙听了也是一脸的高兴。 芝儿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姐姐。” 穆建明无奈的轻叹一声,只能伸手揉搓着梳着双丫髻小丫头的头顶。 芝儿扬起小脸呆萌的看着穆建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穆建明顺手又拿起芝儿所谓的课本。 这是一本全手抄的书籍。字迹如何,穆建明看不出好坏,不过倒是写的整齐。只不过书上的内容,穆建明有些皱眉。 以穆建明的水平,只能看出里面有一些《论语》的内容。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董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我抄录出的一些简单易懂的文章,以便开蒙之用。” 穆建明哦了一声,低头想了片刻。现在这个时候还没后世三百千那样的开蒙经典。 然后一大四小直不楞楞的看着穆建明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拿起笔有些潦草的开始抄写。 穆建明一边抄写一边不停的感谢。 感谢前世闺女的国学课! 闺女记没记住穆建明不知道,不过他是记住了。 穆建明现在写的就是前世着名的开蒙读物《千字文》。至于原作者周兴嗣。就算现在有这么个人,也不过才十来岁,远不到他做此文章的年龄。 至于剩下的《三字经》和《百家姓》嘛…… 《三字经》需要删改的地方太多了些,不是短时间能搞定的。至于《百家姓》么,万一杨恪问他一句:为什么赵排第一?他怎么解释。 《千字文》虽然不短,好在穆建明写的够快。稍微花了点儿时间,穆建明把全文都抄好,吹干了墨迹后递给董乐。 “以此作为开蒙读物,先生觉得如何?” 穆建明脸上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问道。 董乐接过来,看着穆建明的字迹有些皱眉。 字迹潦草就不说了,字儿还写的难看,根本与女子该有的娟秀沾不上一点儿边。 穆建明大概也看出董乐的想法,不好意思的道:“时间紧了些,还请先生见谅。” 董乐却已经顾不上见不见谅了,他已经被这篇文章吸引住了。 从头到尾快速的看了一遍。董乐抬头看一眼穆建明,又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文字,再抬头看想穆建明,像是根本不相信此等雄文竟然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中。 “千古奇文!千古奇文呐!四字一句,对仗工整还音韵优美。有宛转有致,又有气势雄浑。整片文章的构思精巧,条理贯穿。” 董乐把那几页纸抓的紧紧的,称赞不已。 “而且内容全面,涵盖了天文地理、常识历史、社会伦理、人物掌故各个方面。沈小姐之才实非常人可比。” 然后董乐又低头沉浸在《千字文》中。 看董乐投入的状态,穆建明耸耸肩,冲几个小的做个了禁声的手势后,悄悄的离开了。 该送的东西也送了,该装的x也装到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有些无所事事的穆建明一边在府里转悠,一边在想着杨恪的反应。 昨天提的几个条件也不知道杨恪能不能答应。 要说,人还真的不禁念叨。穆建明刚想着这些,就有下人来报,宫中大伴常迶到访。 穆建明不敢怠慢,亲自到前门把人迎了进来。 “沈常侍,反省的如何了?” 常迶一边往侯府里走,一边问着穆建明。 穆建明撇撇嘴。 从沈兮瑶上门暴打胡世昌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哪有什么好反省的。再说了,现在出现的是他穆建明,他有什么好反省的。 不过穆建明又庆幸现在出现的是自己,这要是沈兮瑶那丫头,高傲自负,又受不得委屈,常迶这么一问,肯定没什么好话,说不定又得炸了。 可是常迶这么问明显是递了台阶过来,自己不顺坡下驴还等什么。 穆建明清了清嗓子,做严肃悲痛状。 “请大伴回禀陛下。这件事我错了。经过这一天的闭门思过深刻反省,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算胡世昌再怎样,我也应该相信朝廷,相信陛下,一定会妥善处理。陛下和朝廷就是我最坚实的后盾。而我却自作主张,把事情弄得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给了胡世昌发作的借口。我是真的知错了。” 说完穆建明还深深地行了一礼。 常迶已经站住不往前走了,他都听傻了。 常迶从小到大,见过的官吏无数。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说过。 就算是有臣子递上来的认罪折子,也没有这样的。 常迶木然的点头说道:“不错,沈常侍既然反省的如此深刻,我想陛下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那就多谢大伴美言了。” 穆建明收起刚刚表情,有点儿愉快的回话。 等下人奉上茶水,常迶才开始转入正题。 “沈常侍,你昨日提出的那些条件到底是要干什么?” “裘太尉昨日说的不错,要想救出陈天武一家,只能动用武力。人数多了不行,少了更不行。在我看来要想过程顺利一些,那就只有按原比例搭建出临安城的模型,再给出不同情况下的几种应对预案,然后就反复不停的演练是最好的办法了。” 常迶一边听一边点头。 “话虽如此,可这样一来需要的时间可是不短了。也不知道陈天武一家还能不能坚持。” “都等了十六年,也不在乎多等上一两年了。现在关键是怎么把我们的决定告诉给对方。” “是啊。不过还有一事想问问常侍。” “大伴请讲。” “搭建出临安城的模型,要别的不说,单单传递沈常侍你要的那些临安城的各项数据,就要不短的时间。而且,楚国的密谍司也不是吃干饭的。我们传递的消息如果过于频繁,不但容易被南楚发觉,更容易被他们拦截。截下的消息次数不用多,有个三几次,南楚就能发觉我们在收集临安城的相关信息。” “不让他们看出来不就行了。” 穆建明一脸轻松的道。 “沈常侍可有什么好办法。” 常迶往前探了探身问道。 穆建明抬头看了常迶一眼。他算看出来了,常迶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请教来的。 前世的时候,被各种谍战剧熏陶过一段时间的穆建明,对于这方面虽然没有实操过,但见过的可就太多了。 “芸香前一段时间在各衙门教授新的做账方法,不知大伴派人学了没有? 穆建明问道。 常迶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那就好。既然学习做账方法,那肯定也会学了新的数字写法。那么让密谍传回来的文字全部用数字进行编码,南楚的密谍就算把情报拦截下来,他们也看不懂。” “那如何编码?” 常迶又凑近了些问道。 穆建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大伴你记住一句口诀就行。” “快快道来。” 常迶有些着急了。 “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块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 常迶听完有点儿懵。 “这是什么意思?” 前世的时候,穆建明女儿学语文的时候,教材上教的查字典的方法只有两种。而穆建明小时候上学,却学过第三种查字典的方法,那就是四角号码查字法,靠的可就是上面的那几句口诀。 说完口诀,穆建明又详细的讲解了每一句话的意思。 “这样,一个字就变成了一组数字。大伴再收到这组数字后,便能还原出原来的文字。这样就算南楚截获了情报,也看不懂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就算能看懂数字,不知道成字的秘诀,也还原不出文字。这也算是两层保密,再不行还可以设置第三层,第四层。” “这第三层如何设置。” 常迶是听的津津有味,听穆建明说还能继续加密,也来了兴趣。 “原来口诀中用一来代表横,二代表数,三代表点捺。那么你可以往后推一下。用二来代表横,三代表竖。以此类推,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常迶一拍大腿。 “妙!妙!是个好办法。那第四层呢?” “极为重要的情报,还可以用牛奶书写。阴干后字迹会隐而不见,用火烤后方可再现出来。” “沈常侍可还有什么吩咐。” 一百一十二章 千字扬名 常年伴于杨恪身侧,泰山崩而不乱的常迶,现在有些压不住内心的躁动了。 穆建明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套口诀你只让编码译码的人员掌握,其他人都不得知晓。作为编码人员,一定要绝对可靠。那么只要这个人不出事,其他收集情报的,传递情报的人就算被抓的再多,也不怕情报泄露。” 穆建明叮嘱道。 “常侍放心,这个老奴自是省的。” 常迶如获至宝,也不在穆建明这里浪费时间,便匆匆而去。 穆建明长出一口气。 今天往出漏的东西可是有点儿多了。 不过…… 好险呐! 常迶要是再不走就得上演大变活人了。 穆建明抬眼看到有又下人走过来。 完了,自己是应付不了了,这次不管来的是谁。爱谁谁,也只能让沈兮瑶来应付了。 想完这些穆建明赶紧溜了。 等传信的下人走进来,正好沈兮瑶也睁开了眼睛。 “小姐,竹安郡主和褚清莹小姐联袂来访。” “快请。” 等竹安郡主和褚清莹走进来的时候,沈兮瑶笑盈盈的道:“我还说呢,我被陛下这么责罚,你们怎么也不说来看看我。” 二人忙不迭的告罪。 “兮瑶,你可是冤枉我们了,昨天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登门到访有些不合适了。今日我等把事情一安顿好,这不就与清莹一起来了么。” “酒楼怎么样了。” 沈兮瑶并没有主动说这两天的事,而是转问竹安郡主酒楼筹备的事情。。 “你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 竹安郡主笑语盈盈,显然酒楼各项事情准备的进度是令她满意的。 “厨房的几位庖丁已经适应了使用铁锅来做菜。他们现在开始正按着你给菜谱学菜。邢州那里也送来了一批上等白瓷做的盘碗杯盏。再加上兮瑶你的那些谋划,开业以后咱们的酒楼生意定能大火。” 褚清莹向着沈兮瑶盈盈一礼。 “多谢兮瑶姐姐记挂着我,还分润了些好处于我。” 当初知道穆建明做主,将两成是份子给了褚清莹的时候,沈兮瑶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过,现在看到褚清莹这样,沈兮瑶心中那点儿不愉快也尽数消散。 “清莹不必如此客气。单就你我三人的关系,也不能落下你。” 转郡主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 沈兮瑶没注意到转郡主的变化,褚清莹却看出来了。 借着沈兮瑶吩咐下人的空挡,褚清莹悄悄在竹安郡主耳边说到:“兮瑶姐姐不是那个意思。郡主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竹安郡主嗯了一声。 “我也知兮瑶心直口快,并无其他的意思。” “郡主、清莹。正好做了点儿东西,刚巧你们就过来了,也省的我再给你们送去。” 沈兮瑶从紫菱取来的托盘中拿起两支口红分别递给二人。 竹安郡主和褚清莹好奇地端详着手中的竹筒。 沈兮瑶又拿起一支口红,拔掉盖子,左右手轻轻一扭,朱红夹杂着金色细碎亮点的膏体就升上来一些。然后就抵在唇边轻轻地擦抹了一下。 沈兮瑶还是很靠谱的,并没有升起什么戏弄和看戏的心态,亲自示范着使用方法。 可是沈兮瑶太小看竹安郡主和褚清莹了,或许是爱美这种buff,对于女孩子来说,无论时空、无论时代都是无解的存在。 就在沈兮瑶拧出口红膏体的时候,竹安郡主和褚清莹已经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了。 沈兮瑶涂抹到唇边的时候更是确定无疑了。 “好香啊!兮瑶这是你新做出来的?” 竹安郡主也拔开盖子,轻轻嗅了嗅味道,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沈兮瑶的脸皮也锻炼出来了,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大方的点头承认。 “这个可比现在用的那些口脂好上太多了。而且带着也方便,随时都能用。” 褚清莹也欣喜的道。 说话间两人都已经试着涂抹在嘴唇上,又问紫菱要来铜镜,反复的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还让各自的侍女帮着一起参详,询问着她们的意见。 “就是这个外壳有些费工夫,还要想办法改进一下。” 沈兮瑶一副有些不满意的模样惋惜道。 “这有什么,这么好的口脂做的复杂也是应该的。如果能发卖的话,不仅可以买的贵些,还省的别人仿制。” 褚清莹接口道,随后便抱住了沈兮瑶的胳膊。 “兮瑶姐姐,你和郡主一起都有了酒楼,不如你把这口脂是怎么做的告诉我,我来操持这件事,怎么样?” 沈兮瑶暗暗松了口气。此前在穆建明让她找人做这外壳的时候,就已经留言,让他想办法挑起竹安郡主或者褚清莹的兴趣,让她们能主持这口红的生产和销售。 现在已经不用沈兮瑶想办法了,褚清莹已经主动上钩了。 “郡主,你看呢?” 沈兮瑶并没有着急的答应,反而向竹安郡主询问。 竹安郡主沉吟了一下。 “这要是也能做成一门生意的话,可以仿照酒楼那样,不过这回我只拿两成就好。” 竹安郡主也很识趣的主动减少了自己的占股。 “只是咱们不能只卖这一种货物吧,还要再想其他的货品?” 褚清莹撅着嘴有些惋惜地抱怨道。 沈兮瑶想了想穆建明曾告诉她的事情,微微笑了笑。 “清莹,你知道什么叫色号吗?” 沈家的族学内,董乐已经顾不上给四个学生教授课程了,给四小只留下各自功课后,匆匆返回到自己的住处。拿出的纸笔,董乐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的开始研磨手中的半块墨条,借着磨墨平复着心中激动的情绪。 等心情宛如古井一般平静下来时候,董乐才拿起一只毛笔,膏饱了墨。用最好的状态开始重新抄写《千字文》。 要说董乐的书法,虽说还有些匠气,但比穆建明的字要好出太多了。此前鄙视穆建明所写的字,是完全有那个实力的。 抄完一份后,董乐仍然觉得不过瘾,又接连抄了几份,董乐才搁下了笔,小心地收好抄写的几分《千字文》。 翌日,中正府里,穿着一身宝蓝色新儒袍的董乐,时隔近两个月第一次回到这里,沿途走过来自然受到了府中好友的热切问候。 只不过中正府里留守的几位中正有些皱眉。 无他。 刚刚发生的潘越犯讳事件,就是几个在沈兮瑶手下任职的儒生引起的。虽然事后沈兮瑶没有主动追究,可中正府也不得不做出了一定的姿态以做表示。 现在又来了一个在沈府上担任西席的董乐。中正们生怕因为这层关系,府中的儒生对董乐生出什么芥蒂,从而又闹出什么事来。 由于中正府里汇聚着从大魏各地集中过来的人才,所以会经常举办一些文会诗会,以便于这些人的以文会友。所以修建有几处景致不俗的园林。此前唐嵩等人宣传研究院的时候就是在其中的一处。 现在,中正府中最大的一处适合举办文会的地方,就被董乐占据了。 他以共赏一篇旷世齐文为饵,钓着几位好友,让他们帮着跑腿,把洛京中相识的,相知的,哪怕只见过一面的人全都请来。 董乐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办一场流芳后世的文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正府中要诞生一部旷世奇文的消息,越传越广。一传十,十传百,得到消息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最后不仅是中正府中的儒生和几位中正,就连太学中的学生、博士、祭酒也有不少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见人来的也差不多了,董乐捏着合在一起的折扇上前几步。 “诸位,诸位!在下知道,以在下的微末学识,根本无法请动诸位,尤其是几位中正以及几位祭酒拨冗前来,在下惶恐。” 说完董乐一躬到底。 听着董乐的发言,人群也逐渐安静下来。 “昨日在下得到一篇奇文。我知以我之能,只能是明珠蒙尘。故今日托几位挚友邀请诸位,共赏奇文,以传天下。” “笑然兄,你说的奇文到底如何?” 人群中有人问道。 董乐从袖中取出抄写的那几份《千字文》,双手托着,恭恭敬敬的奉给几位中正以及太学的祭酒。 然后,董乐“唰”的打开折扇。 看着董乐的帅气的动作,以及轻描淡写间显出的潇洒与不羁,几乎所有人眼前都是一亮。紧盯着董乐手中的折扇。比起什么奇文,他们的兴趣显然全在这折扇上。 董乐也猜到人们的想法,只是董乐也不在意,轻摇着折扇缓缓开口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董乐一开口,人们便不再注意董乐手中的折扇了,全都被董乐所吟诵的容吸引住了。而且随着董乐的诵读,众人无不被音韵以及内容所吸引。 拿到董乐抄写内容的几人不自觉的纷纷起身,随着董乐的声音,也一起开口诵读起来。 诵读的内容还在继续,董乐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场中飘荡,展示着气势最雄浑的一段。 “晋楚更霸,赵魏困横。假途灭虢,践土会盟。” 时间流逝,《千字文》逐渐进入尾声,董乐的声音也开始低缓起来,直至董乐说完最后两句。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一百一十三章 进宫谢恩 几位中正和太学祭酒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中的《千字文》。 “确实可称得上是一篇奇文。今日能得见此等文字,可谓三生有幸。” 一位太学祭酒有些激动地说道。 “几位,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么。这全篇两百二十句,八百八十字竟无一字重复。” 一名中正说道。 没错,穆建明写的《千字文》也是经过修改的。完全达不到原来的千字标准。他把中间描写东西二京的奢华情景,以及朝中官吏大夫陪皇帝出游时的奢侈豪富这一段,与时下大魏的情况不太合适的三十句内容给删掉了。 “哦?” 手中有抄本的几人又展开手中的纸张,细细查看一番。 “果然!竟无一字重复。” 少顷,有人惊叹道。 不过,场中也并不是全都说好的,也有人提出不同的见解。 “诸位,在我看来此文虽好,却涉猎过多,且一沾即走,并未深入讲说。说是奇文,有些过了吧。” 董乐轻摇着折扇道:“这位兄台,你可知这篇文字是为何而做?” “董兄此前并未言明,我等尚不知晓。” 董乐冲周围行了一礼。 “中正府中众人,都应知晓我已聘为冀北侯府家中西席。此篇就是京中才女沈常侍,为了家中幼子开蒙所作。” “原来如此!” 众人皆都恍然。 作为一篇开蒙读物,用不着写的多么深刻,发表什么声明见解。却要包含足够广阔的内容,而且诵读起来还要朗朗上口。这篇文字完全做到了这些。 只是听了董乐所说,有些人不禁摇头,感慨沈兮瑶浪费才华。 有如此的才华,不说多做几篇诗赋,却用来些这开蒙的读物,岂不暴殄天物。 “此等天资竟是女儿之身,可惜可叹。” 太学祭酒摇头叹息道。 董乐又是一躬到地。 “诸位,今日请诸位前来,共赏此文只是一个方面。笑然在这里还有事相请。” “还有何事?” 董乐道:“沈常侍所作此文,并未给出题目。且全文二百二十句,共八百八十字。我想请诸位一起能补全此文,达到千字之数。如何?” 听完董乐所说,人群中有些激动难耐的,也有皱眉不语的。 能在这样能流传千年的文字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句半句,日后也能名留青史。面皮厚些的读书人,借机便能完成所谓的三不朽中的立言,岂能不激动。 “笑然,我等补齐千字之数,沈常侍哪里可会介意?” 这是场中皱眉的人所提出的问题。 “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我回去会,一定竭尽所能说服沈常侍同意此事。诸位只要想如何补足所缺内容就是了。” 董乐大包大揽道。 “好,我等定会鼎力相助。就算我等才疏学浅,不能在此中留下只言片语,也会宣扬此事,让这成为我大魏文坛上的一件盛事。” 人群中的几位中正和太学祭酒郑重的答应下来。 “那就多谢几位。” 董乐拜谢道。 “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场中身份最高的几位便起身离开。 他们一走带动着场中绝大部分人也纷纷告辞离开。只有董乐的一些好友和一些别有需求的人留了下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询问道:“笑然兄,你手中所持到底为何物?” 董乐也被骚到了痒处,十分得意的“啪”得打开折扇,轻轻摇晃着。 “此乃沈常侍所赠,名为折扇。” 下面人群中闻言爆发出一整“哦”的哄闹声。 董乐年岁也不算大,加上围着他的都是年岁相当之人,自是明白这哄闹声的意思。 董乐脸色微红的道:“沈常侍所赠此扇只是为了感谢我对沈府中几位学生的教导,可没有其他意思。诸位可不要多想。” “我们也没有多想,是笑然兄自己想多了吧。” 有人说道,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声。 董乐怕这些人越说越没边儿,赶紧转换话题。 “几位,现在天气渐凉,羽扇已不便再用,可是此物却不受影响,合起来也方便携带,正与你我身份相配。而且此物构成简单,找个匠人便能得到一柄。” 几人说着话,便环绕着董乐隐隐以董乐为首,结伴往外走去。 沈兮瑶的三天禁足期终于结束了。一大早沈兮瑶便穿戴整齐后,准备进宫谢恩。 虽然在沈兮瑶看来,揍胡世昌一顿算不上什么事,可也算是闯了祸。仅仅只是禁足了三天,罚了一个月的俸禄,真的只算是轻罚。沈兮瑶自然要依礼进宫一趟。 只不过在临进入御书房前,沈兮瑶考虑了一下,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把穆建明放了出来。 踏进御书房后,穆建明脸上不敢表现出什么,心中把沈兮瑶吐槽了个遍。 知道可能会挨训,就把自己换了出来背锅,她倒是躲了个干净。自己出没的特点还能这么用么?这种卖队友的行为简直比抢人头还要恶劣。 “哼!” 就在穆建明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宛如雷霆般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穆建明收摄心神,抬头瞟了一眼面现不愉的皇帝,赶忙行礼。 “多谢陛下宽宏,原谅微臣鲁莽。” 杨恪没说话,只是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没得到杨恪的准许,穆建明也不敢起身。就一直弯着腰,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 好在杨恪并没有晾着穆建明多长时间。 “你托常迶传的话,朕听到了。你不是号称京中才女么,说的那些话就那么敷衍?认个错就那么难?” 穆建明低着头也不说话。现在杨恪明显还有余怒未消。多说多错,再把杨恪的真火引出来,又少不了责罚。 “说说你出的主意吧,为何提出那三个条件。” 杨恪终于问到了正事上。 这就不能装死了。穆建明抬起头说道:“要去临安城中救人,先得熟悉当地环境。光凭一份地图,远不如实际接触一下来的实在。模拟着搭建出临安城的场景,让士卒在其中演练,最起码他们能知道,那条路是死路,那条路是捷径。” 杨恪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所谓的预案又是何意?” “营救陈天武一家,在什么时候动手还不确定。到时候能遇上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总得把这些都要考虑进去。晴天的时候会碰到什么问题?雨天的时候,弓弩不能使用,对我们而言既有利也有弊,要如何面对?如果营救过程中,遇到婚丧嫁娶封堵住道路,我们是冲过去还是选择绕路?冲过去的话,会不会把我们自己的队伍打乱?绕行的话,走那条路不耽误时间?南楚军队出动的过快,我们要怎么解决?只有把这些事情都想全面了,对每种情况制定出不同的应对措施,才能在动用人数最少的情况下,以最小的伤亡,达成目的。” 杨恪听的极为认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对于穆建明所说却比较赞同。 穆建明继续道:“当然,具体的预案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弄出来的。”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杨恪又问道。 “听常大伴的描述临安城的情况,可见几家对于临安百姓的掌控之严。城中冒然出现几百名陌生人,是谁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所以这件事宜缓不宜急。行动的人手,要分批潜入临安城,还要融入到临安城中,这最少也得一年半载。再加上遴选士卒,实战演练也要差不多的时间。等真正动手的时候,最少也得两年的时间。” 顿了一下,穆建明接着说道:“而且我们还要想办法联系上陈天武一家,得知道他们一家现在是什么状况,要救多少人出去。这些事情如果不方便暗中行事的话,就要光明正大的进行。” “你是说让朕派出使者?” 穆建明点了点头。 “这些也是制定预案的基础,起码我们要知道,是救一个人还是救一家子人。这其中涉及到的难度也不一样。而如果这里有妇孺的话,肯定行走缓慢,还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杨恪起身来回的踱步。然后杨恪有些惋惜的道:“兮瑶啊,你下手有些轻了。” 闻言,穆建明都愣住了。 “你要是下手重些,朕就能名正言顺的派出使者,护送着胡世昌回去,顺便也能与陈天武见上一面。现在,朕总不能真的打着联姻的名号,派人南下吧。” 穆建明有些无语。 你是老大,你怎么说都有理! “好了,朕会派人修一座临安城出来。” “陛下,还有一事也要注意。” 穆江明连忙补充。 杨恪扬了一下下巴,示意穆建明继续。 “有一句话叫细节决定成败。要想成功,就得在各方面注重细节。在人手选择上,尽量不要用贪花好赌之人。行动的人马需要在城中潜伏一段时间。有此等劣迹的人,最容易在细节处漏出马脚,进而把整件事暴露出来。” “细节决定成败?” 杨恪咀嚼着这六个字。 “不错,有道理。你建议从天凤军中选择部分人手,也是这个理由?” “没错。就算再小心,几百陌生男子出现在临安城,也可能会被察觉。可要这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便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了。” 一百一十四章 印刷技术 杨恪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穆建明所说。然后,杨恪又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朕听说了你在研究院中所做之事。还不错,知道事情轻重,只限定了在你那研究院中使用你新定下的度量。” 穆建明在杨恪一开口就猜出皇帝所说的事情,毕竟重新规划度量衡,算是这段时间内他做的最大的事情。 “只是朕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杨恪不解的问道。 “陛下既然听说了这件事,那就应该知道那块木板的事情吧?” 穆建明反问道。 杨恪的目光移到穆建明的脸上。穆建明让工匠们刻画一尺的那块木板,杨恪甚至亲眼见过。 “尺寸虽有差别,调整修改后也不是不能用吧。” 穆建明点了点头。 “陛下所说不错,原来的那些尺寸经过修改调整后,的确不是不能用。不过陛下虽然没有明说,可陛下将研究院置于少府监之下,也一定是有所期望的。我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为此。” 杨恪重又坐回到龙椅上。 “说来听听。” 穆建明也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说道:“陛下可听说过标准化?” 对于这个词杨恪还真的不了解。 “何为标准化?” “始皇一统天下,依仗之一便是秦国称雄天下的秦弩。每年秦国要生产数以百万计的弩箭。可这些弩箭的箭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便是标准化。” “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杨恪好奇的问道。 这可就把穆建明问住了。 现在可没有考古学,挖坟掘墓那是最重的大罪。 而且,他也不知道秦弩有没有留存到现在的箭头。 总不能说是前世看纪录片看到的吧? “少府监现在所制兵器上,都会铭刻制作时间以及制作者的名讳。秦国当时也采用这种制度。况且秦国严刑峻法,如果兵器出现问题或者未按照标准生产,那这些工匠的下场可想而知。” “嗯,说的有理。” 穆建明把双手在衣袍上抹了一下,手心上全是汗。也佩服自己能想到这么个解释。否则的话还真说不清了。 然后又说道:“现在行军打仗,必须要带着一部分工匠,以备打造修理各种攻城器械。而如果进行标准化的话,因为相同类型的攻城器械的各个零件都是通用的,就算是士卒自己也能从已经损坏的器械上,找到有用的零件,替换损坏的部分,或者拼装出一架新的器械来使用。” 杨恪听了穆建明所说,频频点头。 “要实现标准化,秦国用的是严酷的律法,而最有效的方法其实就是规范使用度量了。” 如此的好处,杨恪听完自然满意。 “好!兮瑶,你在研究院放心大胆的做,不用在意其他,有什么事朕替你担着。” 穆建明觉的还得再买买力气,稍微透露一下研究院里的事情。让杨恪和大魏朝廷觉得自己作用巨大,能带来的极大的好处,要不然真要被派去和亲,那可惨了。不说还得从头规划所有的事情,就像胡世昌所说的,到了人家的地头上,可不得任人家摆弄。 “陛下可知如今这世上,为何读书人几乎全都附骥在世家身边?” 杨恪眉头微微一拧。他不太喜欢穆建明这么和他说话。 “是因为什么?” 穆建明没注意到杨恪语气中包含的不满。 “当然是因为世家掌握着书籍。世人想要读书上进,就不得不依附于世家。” 杨恪嗯了一声。 “说的有理。我大魏就是因为所藏书籍不如南楚,聚拢的文人也不如南楚,才让南楚那帮人在宴会之时上蹿下跳的。要不是有你,我们的脸算是丢尽了。” “微臣只是站在历代贤达的肩膀上,凑巧赢了而已。” 穆建明实话实说。 杨恪却以为穆建明是在谦虚。 “你表现也不错,不用妄自菲薄。” 穆建明有些心虚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目前,研究院中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有什么办法?” 杨恪果然感兴趣,语气中都带着一丝急迫。 “现在正在研究开发着两种印刷方法。” “印刷?” 杨恪重复了一遍,语带疑问。 “对,印刷!” 穆建明肯定的回答。 印刷术的发明对于世界文化的传播和发展,即使花费再多笔墨称赞也不为过。穆建明对此事早就盘算好了的。 再加上之前的烟花,四大发明已握其二,史书上再如何也绕不过自己的名字。 这么想来,穆建明心里美滋滋。 呃…… 不对,这一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绕不过名字的是沈兮瑶。 不过沈兮瑶这个号,也算是自己养成的。这么想的话,也就没什么失落感了。 “当下书籍的流传全靠抄写,先不论手抄难免会产生错漏,导致版本不一,甚至以讹传讹。就是抄完一部书的时间,也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印刷便是一种批量复制内容的方式产生书籍的技术。只要制版时不出问题,唯一限制书籍产生速递的就只是纸墨而已了。” 杨恪倏然起身。 “当真?” “微臣岂敢在此事上欺骗陛下。这种雕版印刷技术在研究院已经完成,现在他们正在研究另一种印刷术。” “那又是什么?” 杨恪又催问道。 “铜活字印刷术!” 是的,穆建明准备一步到位,跳过泥活字和木活字,直接上铜活字。 之所以两种印刷术同时使用,穆建明认为,也许活字印刷对比雕版印刷有一些进步。可是活字印刷有活字印刷的好处,雕版印刷也有雕版印刷的优点,现在还不能偏废其一。 “铜活字?” 又一个让杨恪陌生的词汇。 看着杨恪的表情,穆建明解释道:“就是用铜铸造出来一个一个的字,需要用的时候随时排成一篇文章,不用的时候可以拆卸下来。” 杨恪了然的点点头。 “这一个个的铜活字必须要一样的大小,不然无法排成整齐的版面,这也是微臣推行标准化的原因。” 穆建明尽量用浅显的词汇解释着一些问题,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是穆建明没有说的。 无论是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穆建明都面临着一个问题。 现在使用的文字,绝大多数可都是笔画众多的繁体字。这就导致为了印的清楚,不得不将字体放大,一页纸上其实印不了多少字。 而且现在使用文字还有另外一个毛病,就是字形不规范。就像孔乙己似的,一个茴都能有四种写法。现在有很多的字,少说就有六七中不同的写法,这就导致制作活字时准备了六七个字,但实际上都是同一个字的问题。 不过相对来说,翻砂铸字、排版这些还都不算是问题。最难解决的还是墨的问题。 木制的雕版所用的墨与写字时所用的墨,来源和配料都差不多。都是用松烟炭黑加胶制成的。 可是铜活字不一样。 因为使用的是金属,用写字的墨不容易附着在金属上,印出来的都是一个个的墨团,还要重新研究调制墨。而且,穆建明还有点儿私心,他安排唐嵩正带着人解决这件事情。 “一旦这活字印刷研制成功,天下读书人就能尽入大魏。陛下,到时候朝中不仅不会无人可用,甚至到最后还要想办法解决人太多无处安置的问题。” 杨恪被穆建明描绘的景象引诱的哈哈大笑。 “那样一来,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穆建明闻言一愣,这话耳熟啊!当皇帝的都有这种毛病么。 “兮瑶,一定要加紧研究出着活字印刷来。” 穆建明抱拳称是,然后又说道:“陛下,想要快一点儿见到成果,还要请陛下再拨付一些钱款。” 表完了功绩,趁热打铁当然要弄些好处回去。 杨恪敛去笑容。 “你那里当初成立之时已经调拨了不少财物了。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要钱?” 穆建明摆着手指头给杨恪算账。 “陛下,研究院草创,各个方面都需要添置。每天光木匠使用的各类木材就得上百斤。铁匠们研究各种配比的合金。消耗的各类矿石也不在少数。还有刚刚说的印刷术,整块雕版,只要刻错一笔,整块木板就作废了。这些都是要用钱的。” 穆建明说的一点没错,别看研究院成立不过月余时间,可那花钱真如流水一般。穆建明看了账单都有些眼晕。 这还是穆建明有的放矢,直接指明了方向的,要是毫无头绪的从零开始,那花的就更多了。 他是真体会到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句话了。 杨恪越听脸色越黑,一挥手打断穆建明的话。 “行行行,朕知道了。朕会令人再给你调拨一些。” 然后,杨恪又想起了什么。 “哎!你不是有钱么,天香阁坑了孟常洵十几万贯,算算日子,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穆江明一脸警惕的看着皇帝。 “陛下,那可是我的钱。再说,这些钱我还有用处。” 杨恪斜了穆建明一眼。 “十五万贯呐。钱一到手,你可就是京中数得着的有钱人。留着钱干嘛,做嫁妆么。” “当然是有大用了,这些钱肯定不够,说不好到时候还要来找陛下。” 穆建明神秘兮兮的道。 “故弄玄虚。” 杨恪撇了穆建明一眼,不满的咕哝道。 一百一十五章 福王进京 “还有,你对于和亲这种手段怎么看?” 穆建明面色不自然起来。 前几天,杨恪可是言之凿凿不会同意南楚联姻的,现在又询问自己的意见。 可随即穆建明注意到,杨恪说的是和亲手段。 整理了下思路,穆建明才说道:“和亲嘛,国力强盛的国家用不着和亲,周围弱小的国家会上赶着把女子送来。可就算这样,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送去的那些女子下场也可想而知。这种把一国的安危系于一个女人身上的做法,陛下用不着我多说什么吧。” “可若是实力不济,适当的低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适当的低头换来的是更多的折辱!” 穆建明认真的回答道,想了想前世的历史,又说道:“我那位师傅曾说过,一国如能做到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算是国灭,也会被无数后人赞其铮铮铁骨。” 杨恪沉默了。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良久才挥了挥手。 穆建明识趣的行礼后,退出御书房。 离开皇宫,穆建明把沈兮瑶的马扔在宫门口,自己溜达着朝着研究院的方向而去。 走进研究院,凡是见到穆建明的人,无不关心的纷纷问候。 没办法!不管是沈兮瑶还是他穆建明,被关了三天,并不知道外边的情况。 现在的茶楼酒肆中,“沈常侍鸿宾馆痛殴南楚使”,都成了一出话本,被说书先生生动形象反复讲说,个个都宛如亲眼所见一般。研究院中的众人哪还有不知道的。 穆建明一一回应着众人的问候,然后走到连廊下一排黑板前,看着上面的悬赏。 这也是穆建明让人设立的。 当初他简单粗暴的把研究院分成了机械加工、金属冶炼,技术研究,印刷术等数个研究小组,并且也都对这些小组做了些指点。 可是理论归理论,实践是实践。 在理论转化为实践的过程中,会遇到无数的难题。有些问题,各自小组通过讨论研究,能自己解决。可有些问题就没办法处理了。毕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穆建明便让人设立了这些黑板,把遇到的难题写在黑板上,并给出悬赏。 其他研究小组的人如果能解决这些难题,设置悬赏的小组就要从自己的经费中,支付悬赏的金额。 当然,如果最后一直没能解决,为了不影响进度以及研究小组内众人的心气儿,穆建明就会出手。不过,他可赚不走一文铜钱。 对于这项制度,研究院上下都很欢迎。各研究小组能完成穆建明留下的任务,拿走悬赏的人也能小赚一笔。 拿起一旁的粉笔。 对,没错!研究院中早就不用石灰块了。包括粉笔,铅笔,都是穆建明命人在第一时间完成的小物件。别看都是些小东西,研究院众人对这些无不喜欢。 这可比原来的那些墨笔,毛笔的用的趁手多了。 穆建明解答了几个设置已久的问题,拍拍手回了自己的公厅。 当沈兮瑶看完穆建明留下的消息后,眉眼弯弯,翘起的一只脚还一颠一颠的,甚是高兴。 之前一直被那个家伙指使着做这做那。甚至自作主张的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与其虚与委蛇。 现在好了,终于找到一个能反制他的办法了。 眼瞅着快到午时,沈兮瑶心情愉悦的准备离开研究院。只不过,刚一出门,沈兮瑶的心情就开始变坏了。 门口的拴马桩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真是蠢笨无比,居然还没有学会骑马。” 沈兮瑶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暗骂一声。 不知是穆建明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杨恪认为留着沈兮瑶对魏国会更有利,或者是看出了南楚包藏的祸心。总之,杨恪下旨令胡世昌限期离开大魏。 等宣旨太监离开后,一直奉命在鸿宾馆作陪的李桓略带愧疚的上前几步。 “胡兄此番出使,在下却没帮上什么忙。” 胡世昌一抬手。 “广直兄不用妄自菲薄。临来之时我便知此事尚在两可之间。不过大魏的皇帝的确有些魄力,面对如此让步都能忍着不动心。” 李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胡世昌又道:“听说沈兮瑶现在主持一部新的衙门?” “对,名为研究院。” “哪究竟是研究何物?” 李桓摇摇头,不屑的道:“想来不过是些机关技巧之术吧。” 胡世昌想起了什么,呵笑一声不以为意。 “原来如此!是不是她之前进贡的白瓷,烟花那类的东西。” “应是如此吧。” 李桓不确定的说。 “那广直兄能否替我打探一下其中的消息。” 李桓轻笑一声。 “胡兄,你是重视这研究院呢还是重视沈兮瑶? 据我所知,研究院成立至今,朝中调拨钱粮无数,却一点儿成效也没有见到。继续如此的话,用不了多久,必会引起朝臣不满,离取缔也就不远了。 如果是重视沈兮瑶这个人,胡兄也不用过于担心。沈兮瑶年近二九,年纪已经不小了。沈候对于沈兮瑶的婚事也很着急。依大魏律法,女官一旦成婚,便会退出朝堂。此次胡兄替太子求亲不成。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哦,说来听听。” 胡世昌来了兴趣。 “胡兄可找一位貌比出众之人,主动上门。只要能入沈候的眼,并能答应入赘沈家……” 还没等李桓说完,胡世昌便哈哈大笑。 “还是广直兄你毒啊。女子的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沈兮瑶依着沈侯之命成婚。之后就只能相夫教子,就算沈兮瑶一身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没错。胡兄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 “胡兄准备什么时候南下。” 笑了一阵,李桓问道。 胡世昌冷哼了一声。 “明日就动身。限时让本公子离开?本公子还不愿呆着呢。这儿的天气寒冷,哪能与临安相比。” “江南风光确实令人向往。” 李桓附和了一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既然胡兄要回去了,我这里有封信想托胡兄带给……” “依依姑娘是吧?” 胡世昌抢先说道。 “没问题,这事就交给我了。” “多谢胡兄。” 李桓行了一礼。 “胡兄明日动身,想来今日便要收拾行囊,我就不打扰胡兄了,在下告辞。” 最关心的事情有了着落,李桓便要告辞离开。 “广直兄要走,我也不便挽留。广直兄慢走。” 李桓冲胡世昌拱拱手,便走了出去。 “广直兄慢走啊。” 胡世昌笑嘻嘻的冲李桓说着客气话。手里却慢慢的把李桓的信一点儿一点儿的撕碎。 洛京城南的十里亭。 这一次可没有大魏朝臣来送胡世昌了,只有王维仁一个前来,越发凸显的王维仁和胡世昌孤零零的。 再加上现在可不是两个月前的金秋九月。现在树上的叶子都快掉光了,西北风一吹,悲凉的气氛越显浓重。 “总有一天我要让大魏的皇帝亲自出城来迎。” 胡世昌指着洛京的南城门撂下狠话,也没顾及王维仁,带着手下起身回返。 胡世昌对自己的无视,王维仁脸色不是很好看。冷哼一声。 “痴心妄想!” 一甩袍袖,王维仁带着他身边那两三只小猫回到城中。 刚踏进鸿宾馆,就有人笑着用蜀地的语言说道上前拱手道。 “恭喜公子,事情已经结束,能离开大魏了。” 王维仁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一脸欣喜的道 “可是福王殿下到了?” 那人并没有回答王维仁的问题。继续说着恭维的话。 “公子鸿福齐天,受些磨难也是好的。孟子怎么说来着,苦其心志对吧,公子也是天降大任之人。” 王维仁已经顾不上来人的奉承了,忙向内跑去。 现在鸿宾馆内有的是地方,孟常洵挑了一处最大的院落住了进来。王维仁冲进来的时候,孟常洵的身边的管事正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 王维仁之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再看见这些人,听着熟悉的声音都有些见到亲人般的激动。 “福王殿下在哪?” 拽住一名管事,王维仁问道。 “王爷旅途劳顿,正在房中休息。” 王维仁平复了一下心情。 “等王爷起来,还请告知王爷,在下求见。” “是维仁吗?进来吧。” 正房中传来孟常洵的声音。 王维仁忙走到门口,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晚辈王维仁拜见殿下。” “进来吧。” 等王维仁进入房中,数月不见的孟常洵一身便服,脚上只穿着足衣,正仰靠在座位上。 “拜见殿下。” 王维仁又行了一礼。 孟常洵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的问道:“不用多礼。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 王维仁都有些感动了。 “多谢王爷挂怀,大魏并未为难于我,一应用度并未削减。” 孟常洵叹了口气。 “当然不会削减了,这些都是要钱的。当初沈家那丫头不是说过么,跟着你的那队士卒,伺候你的人,还有你的所有花销,大魏可都是算钱的。” 一百一十六章 缺铁窘况 王维仁一脸惊愕之色。 “呐。” 孟常洵从怀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一拉开竟有近三尺长。 “这是我去帮你交割钱财的时候,度支司交给我的名目。从我离开的那日算起;到昨日为止,所有的花销都在上面。” 王维仁接过来,只看了最后的数字。 两千八百六十七贯零四百五十一文。 “这么多?” 王维仁瞪大眼睛,失声叫出来。 “这得要问贤侄你呀。” 孟常洵也是一副觉得离谱的表情,可是眼中却透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的眼神。 孟常洵又掏出一个荷包,里边倒是鼓鼓囊囊的。 “这是剩下的百十来贯。相信贤侄身上也不会带钱。大魏解除对你的监控以后,人马就会撤走,可就没人会管你的吃喝了。” 王维仁放下手中的册子,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 “这不是王爷您呢吗?” 孟常洵撇了一眼王维仁。 “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贤侄也是知道的。” “呃……” 王维仁倒是想起了,这位福亲王最是贪财,能给自己拿出这百十贯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可王维仁不知道的是,王家一共托孟常洵带来二十万贯。十五万贯是交割给大魏赎回王维仁的。三万贯是答应支付给孟常洵的好处,剩下的自然是交给王维仁的。 “也罢,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等回去的时候,跟我一起走便是。好了,本王也累了。明日还要与沈兮瑶交易酒方呢。” 见孟常洵都往出赶人了,王维仁也只能悻悻的告辞离开。 深夜,穆建明的离线的冷却时间结束后,看到孟常洵派人送来的拜帖时,穆建明惋惜的拍了一下大腿。 自己出现的时间早了!如果是在白天上线,就不会耽误事情。却也没办法了,就算现在回去,白天的时候也无法上线了。 孟常洵那里穆建明还有重要的安排。如果交代给沈兮瑶,让沈兮瑶去办的话,穆建明还怕她给误了事。 叹口气,穆建明只能让沈兮瑶想办法再拖一天,同时邀请竹安郡主一同过来。 天亮以后,沈兮瑶看到穆建明的特别标注的,有关孟常洵的事情后,沈兮瑶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耽误吩咐沈安和紫菱分别去通知孟常洵和竹安郡主。 沈兮瑶也拎得清轻重。在小事上使使小性儿,闹闹变扭,给穆建明添点儿乱的倒也没什么。可在大事上,沈兮瑶还真不敢给耽误了。 依着穆建明的吩咐,沈兮瑶将事情安排下去后,赶往研究院。 只是没想到,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少府监唐轶。 “沈常侍,沈院长。老朽可是等了你半天了。” 沈兮瑶看了看窗外,现在也不过才刚入辰时,这位监正就敢说等了半天。 唐轶也看明出了沈兮瑶的意思,只不过唐轶混没在意,呵呵笑着。 “不知唐监正来此未曾远迎还请赎罪。” 收回目光,沈兮瑶行礼请罪。 “无妨无妨。你这研究院也在老夫麾下,只不过之前老夫一直无暇过来,直至今日方才得闲。带老夫看看你这研究院如何?” 唐轶还真的没说错。研究院归于少府监之下,可是自研究院设立以来,唐轶作为主官还从未来过,这次也是第一次下来视察。 沈兮瑶躬身称是,伸手做请,把唐轶让到院中。 “监正请看,前边第一进院子驻扎的是守卫,共有一团人马,负责整个研究院的护卫工作。你我所处的这第二进院子,是衙门公厅,账房,库房,公厅存放各类资料的地方,也是研究院最重要的地方,所以离守卫也是最近的。 在这旁边的跨院是厨房和食堂。厨房中十二个时辰,随时都有人守着,研究院众人,无论何时过来,都可以吃上热的饭菜。” 唐轶捋着胡子点头嗯了一声。 “不错,不错。将这些人照顾的如此周到,兮瑶你是费心了。” “唐监正过奖,兮瑶不敢居功。这边请。” 沈兮瑶伸手示意,在前边带着唐轶往后走。 “这第三,第四进院子是各课题小组所在的地方。” “何为课题小组?” 对于一个从未听过新词汇,唐轶问道。 “监正明鉴。我这里是术业有专攻,根据不同研究方向分成若干小组,每个小都有自己研究的内容。” “哦,原来如此。” 唐轶点了点头。 沈兮瑶并未带着唐轶去各个小组的房中,而是不多做逗留,带着唐轶继续往后走。 “再往后是存放一些失败品的库房,以及人们休息的房舍。最后边的后花园,我也命人留了下来,作为讨论修养,调换心情的地方。” “失败品为何也要保存下来,而不是销毁?” 有一个令唐轶不理解的问题出现。 “成功研究出一件东西,其实是一件不断试错的过程。这些失败品中,也有一些可取的地方。有了这些东西,便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后针对的研究就会尽量避免。进而试出成功的作品。” “嗯,有道理。” 唐轶赞同道。 唐轶可不是靠着读书好,才升做少府监监正的。他也是技术起家,脚踏实地一步步做上来的,自然明白沈兮瑶这么安排的好处。 “对了,你这研究院从上到下,各种人员加一起应该也有六十多人了吧。” “各类工匠三十七人,儒生十五人,厨房食堂,洒扫庭院的杂役一共十二人,另外还有各部管事四人,加我在内一共六十九人。” 沈兮瑶条目清晰的把人数报给唐轶。 “好!做的不错。” 重又回到公厅,沈兮瑶命人端来茶水,唐轶才道出来此的目的。 “沈常侍,老夫此来前来,一则是来此看一看。另外也是有事相求。” 沈兮瑶放下手中的茶盏。 “还请监正明言。” 唐轶也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少府监里铁料存量不足了。” 沈兮瑶霍然起身,她被这话惊到了。 也由不得沈兮瑶不吃惊。 少府监那是什么地方?大魏最大的冶铁基地,当然也是最大的用铁大户,每年打造兵甲无数,。现在唐轶居然上门告诉她,铁料的存量不足了。 现在唐轶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说其中的缺口很大。起码短时间内新炼制出的铁锭,都赶不上消耗的。 “监正,这可做不得玩笑。” 沈兮瑶一脸严肃的说道。 “唉!” 唐轶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夫哪有心情在这上面开玩笑。” 唐轶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愁苦。 “为何会如此?” 沈兮瑶问道,语气中带着些关切和不解。 唐轶指了指沈兮瑶。 “这事儿全都是因为你导致的。” “我?” 沈兮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对,就是因为你!” 唐轶斩钉截铁的道。 沈兮瑶上前了一步。 “唐监正,说话可得凭实据。我怎么就让少府监铁料存量不足了。你要说不出个子丑来,我必定到陛下处告你。” 唐轶一副早料沈兮瑶会如此反应的样子,不急不缓的说:“沈常侍切勿动恼,听老夫给你说说。” 沈兮瑶哼了一声,退了两步重又坐下。 “你敬献了那蹄铁后,大仆寺便调拨走铁料一万五千斤,之后各地军中陆续得到消息,都向少府监提出调拨马铁或铁料的要求。按照每匹马用铁三斤来算,这一段时间里少府监共调拨出近五万斤的铁料。再加上你们提供给少府监使用的那种打磨的机器,用着是不错,方便省事了很多。可你一张图纸,便要去了少府监了一万斤铁料的转让费用。而且每铸造一台打磨机,便又要消耗铁料十几斤。你算一算,少府监还有多少铁料可用?沈常侍,你说这是不是因为你?” 听唐轶这门一说,沈兮瑶哑口无言。 自从进了这研究院,听李四郎等原来少府监的工匠所说,整个大魏一年产铁也不到两百万斤。平均下来每个月也就十六万斤的铁锭。 这十六万斤铁可不是全在少府监中产出的。少府监只是大魏最大的一处冶铁场,规模不如少府监的在大魏各地还有几处。 唐轶继续说道。 “少府监一个月产铁不过五万斤,之前少府监存下的一些铁料在这段时间里也用去十之六七。说实话,铁料使用如此之多,老夫是既欣慰又害怕。 老夫也晓得铁锭产出的越多,铁料使用的越多,代表着国力的日渐强盛。此前数年,都是铁锭产出的多,而铁料使用的少,年年都有些剩余。今年是第一次出现了不足的事情,老夫感到欣慰无比。可老夫又担心,最近一段时间内,万一那里突发了战事,老夫就算从其他各地调集铁锭,怕也来不及耽误了事情。” “那监正来此是想……” 沈兮瑶也不知道唐轶要来干什么了。 是要回那一万斤铁料?还是想让研究院放慢某些消耗钢铁的项目的研究进度? “你这研究院既然是研究技术发展之地,能不能弄出提高铁锭产量的办法?” 一百一十七章 补全千字 沈兮瑶放下些心来。因为穆建明的下一步计划中,就有对提高现有钢铁产量的安排。只不过需要等研究院的众人熟悉了现在的这套制度,并掌握了他讲授的那些技术后才会进行。 而在沈兮瑶知道大魏一年的铁产量后,曾留言告诉过穆建明。 结果换来的是一顿嘲讽。 穆建明在那产量的数字后面,竖着画了一道上宽下窄的短短的墨迹,下面点了个圆点。后边还跟着一行字:这么点儿够干什么的。 这就让沈兮瑶有些不服气了,当初她知道这个数字的时候,被震撼到目瞪口呆的地步,结果穆建明那里完全不当回事。 “唐监正,实不相瞒,这其实也是研究院下一步的计划。” “哦?当真!” 唐轶似乎不信的样子。 “确实如此。不瞒唐监正,当我知道大魏一年产铁不到两百万斤时,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点儿铁够干什么的。” 沈兮瑶是活学活用,把穆建明的嘲讽一点儿没少的转给了唐轶。 “嚯!好大的口气!” 被个丫头鄙视,唐轶不乐意了。 “唐监正拭目以待便可。” 沈兮瑶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行!不管如何,既然你这里已经有了打算,老夫也就放心了。” “到时候如有需要少府监的地方,还请监正不吝援手。” “这你就放心吧,老夫并不会坐视,需要老夫的时候尽管来找我便是。” 送唐轶离开后,沈兮瑶倒是没什么事了。暗暗猜度着穆建明见孟常洵到底是为了什么。 之前穆建明留下的那些消息中,倒是提到了只言片语,只不过那几句话沈兮瑶完全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中正府里,当董乐再次踏足这里的时候,所受到的待遇与以往相比,可大不相同了。不论谁遇到了,都主动问候着董乐。 “董兄。” “董兄。” “笑然兄。” 董乐握着折扇的扇柄也客气地一一回应着,只是眼睛不时的瞄着众人。 中正府中的儒生们也不一样了。 短短两天时间就有不少人也已经手握折扇,也不管天气已凉,骚包的打开折扇,轻轻扇动。 更有善书画丹青者,扇面上描画着各种书画。 董乐看了看自己的白纸扇,只能感叹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么好展示自己的机会,居然没人告诉他。 不大的功夫,几位中正以及知道前两天事情多人,都已经汇聚在一起,这次可没有太学中人了,清一色都是中正府中人。 “诸位。” 董乐躬身行了一礼。 “前两日的事情各位应该都已知晓。在下回去后,专程拜见了沈常侍,提起了完善那篇文章之事。沈常侍已经完全同意了。并且……” 周围的人已经顾不上董乐后边的话了,“嗡”的一声就与身边之人开始议论起来。 董乐也收了口,满脸笑容的注视着四周,听着周围的议论。 “没想到沈常侍如此大度,竟真的能同意我等补写之事。” “没想到沈常侍不仅才华出众,胸襟也如此宽怀。” “这位仁兄,你说的可不对。沈常侍那是淡泊名利。” “笑然兄,听闻沈常侍容貌也是非凡,不知是真是假?” 董乐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董乐倒是没说瞎话,他真的去找沈兮瑶游说这件事。 当然他见到的也是真正的沈兮瑶。只是沈兮瑶并没有多重视这件事。反正这事与她无关,她只不过是顶了个名义,实际上又不是她的东西。 董乐一说起补足千字都事,沈兮瑶痛快的把这件事就推给了董乐。 “在下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当时沈常侍听完我所说之后就说到,既然要补足千字之数,那这篇文字就叫做《千字文》。而且,凡为补足千字做出贡献的人,均可列名其上。” “哗”的一声,人群中的声音更热烈了些。 “董兄何为做出贡献者?” 人群中有人先问了出来。 董乐提高了些声音。 “对此我也询问了沈常侍。沈常侍说,填充文字者可为贡献者;抄录宣扬者可为贡献者;提供纸笔物资钱财者可为贡献者。最后,能为稚子讲说其中道理者也可为贡献者。” 这下四周却静下来了。 片刻之后,一位中正站了起来,对这董乐行了一礼。 “董笑然,此礼是老夫敬沈常侍所行,请一定代老夫传到。沈常侍如此豁达非常人能比,若她非女子之身,若非流传文字过少,老夫愿称她为一代大家。” 周围众人也整整衣衫,一同恭敬的行礼。 “此礼请笑然兄代为传到。” 董乐也颇受感染,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 “乐定不负诸位所托。” 直起身后,董乐又道:“不过在下德能浅薄,实不敢担任选择优字句,评定贡献的重任,主持此事。我欲请几位中正主持,共襄盛事。还请几位不要推辞。” 几位中正一直在倾听着董乐的话,只是听着听着,几位中正似乎都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等董乐把话说完以后,几人忙起身。 “此事全靠笑然奔走运作,一旦成功美名天下传扬,我等哪能抢占平白占去这等好处。”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几位中正嘴上推辞着,眼神中却透漏着渴赞许董乐会做事,渴求想主持此事的目光。 儒生们也都纷纷出言,劝说几位中正能答应董乐的提议。 固有的三请三辞流程之后,几位中正才答应下来。 “既得诸位的看重,我等就厚颜就担下此事,定将此事办成我大魏文坛上的一次盛事。不过,此事脱不开与沈常侍的联系,我等提议就让笑然作为与沈常侍的居中联系如何?” 投桃报李,中正提出的这种礼尚往来的提议毫无疑问会得到众人的同意。 董乐一拱手。 “乐必竭尽所能,不敢懈怠半分。” 议定完这些事情后,董乐便急着要把这些事情禀报给沈兮瑶,中正府一众人等也不便挽留,送着董乐离开。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等侍卫将周围封住,仆役放下脚凳,胖乎乎的孟常洵才从车中走下来。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座铺面,一块朵用红绸蔟起的红花挂在门头上的匾额上,多余的红绸自然下垂,把整块匾额都遮挡住了。 “就是这儿?” 孟常洵问道。 身边跟着的管事上前用蜀地方言回道:“回禀王爷,沈常侍派人送来的书信上,写的就是此处。” 孟常洵闻言,皱了皱眉。 “日后行走在外用官话说话,省的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山野村夫。” 管事躬着身,规规矩矩的道:“是。” 孟常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上去叫门。” 管事答应一声,刚上前两步。店铺的门已经被人拉开,一道女声响起。 “多谢王爷赏光莅临。” 正是沈兮瑶。 孟常洵见到是沈兮瑶亲自出门来迎自是高兴。 “沈常侍见外了。沈侯不在府中,我也不便登门。如此安排甚好。” 两人寒暄几句,沈兮瑶躬身做请。 “还请王爷入内。” 沈兮瑶在前领路,孟常洵跟着沈兮瑶身后走进门。 虽然这座铺面还没有开业,可从已经布置好的东西来看,孟常洵自是能看出这是一座酒楼。 一进门便是宽大的木质柜台,只刷着桐油显示这原木的颜色。走过柜台便是一层的大厅。 大厅内最中间有个一尺多高的台子。 想来这是酒楼开业之后,舞姬乐师表演的地方。围绕着高台放着五张桌子。 穿过这些就是通往二楼的木质转角楼梯。 沈兮瑶又做了个请,就带头上楼。 等上一踏上二楼的楼板,沈兮瑶似乎是等侯孟常洵上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轻轻笑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只是走的有点慢,眼睛来回转动,漂着两旁的包间。等看到廊道尽头一侧,有间虚掩着房门的包间时,才径直向着那处包间走去。 孟常洵一直跟在沈兮瑶的身后,见沈兮瑶站到了包间门口又伸手做请,孟常洵点了点头回应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内还有一人,一身鹅黄色宫装打扮。孟常洵不陌生,自然是竹安郡主。 孟常洵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沈兮瑶。 “沈常侍,你我只是谈一谈,交割一下酒方,为何还将竹安郡主请来?” 穆建明微微笑着。 没错,是穆建明。 当踏上二楼的时候,穆建明就已经上线了。 “这处酒楼就是郡主的产业,当然要请她一起了。” 穆建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孟常洵有些愠色,轻哼了一声。 “无妨。沈常侍,什么时候你把酒方给我?” “王爷,不要着急。先请坐。郡主也请坐。” 穆建明招呼着两人坐下,亲自给两人倒上水。 “王爷一路辛苦了。以茶代酒给王爷赔罪了。” 说完穆建明端起水先喝了进去。 孟常洵嗯了一声才收起不满。 “我见这处酒楼已经挂好了匾额了,准备何时开业?” “再过几天便是黄道吉日。到时候王爷如果还在洛京,定请王爷来赏光。” “好,到时候本王一定来捧场。” 一百一十八章 钱庄畅想 “对了,这酒楼叫什么名字。” 孟常洵又问道。 “阑月轩。” 穆建明回答说。 “九天揽月的揽月?” “凭阑卧听风吹雨,夜吟应觉月光寒的阑月。” “凭阑卧听风吹雨,夜吟应觉月光寒。” 孟常洵轻声重复了一遍,品咂着其中的滋味。 “嗯!不愧是洛京中的才女,这用于招牌虽有些不大合适,不过却有些味道。” 孟常洵赞叹道。 穆佳宁心虚的抚了抚额头。 “这名字是郡主所起的。” 孟常洵看向另一边的竹安郡主。 竹安微微颔首。 没办法,对于起名字来说,穆建明实在是个起名废,想不出什么好听雅致的名字。 印象中穆建明最熟悉的一个酒楼名字叫贾柳楼,可这个名字他风水不好。 喝过茶,又闲扯了几句后,孟常洵便直入主题。 “沈常侍,此前你一定要让本王亲自送钱过来,定是有什么目的,现在说说吧。” 穆建明微微笑了笑,取出几张纸摊开后推到孟常洵眼前。 “洛神是通过蒸馏所制,这上边写的便是蒸馏酒水的具体步骤以及所用的具体设备。” 孟常洵只是低头瞅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碰。 “所需要的设备器皿王爷如不嫌弃,可去城外的沈家别院取上一套。当然王爷也可自行打造。” “沈常侍做事爽快不逊男儿。” 孟常洵称赞道。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你应该直接说吧?” “王爷确实慧眼。我想问一下,这一路走来王爷觉得是否辛苦?” 想起这一路的行程,孟常洵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本王在长安府便停了下来,等候府中管事押送着钱财与我汇合。蜀中的道路是最为艰辛的一段路程,本王只在前次来洛京时有过经历。但就是如此,本王来回奔波也差点累倒了。” “蜀道之难确实让人生畏。” 竹安郡主轻声感叹。 “王爷乃是一国贵胄,有什么事吩咐一句,自有人会为王爷办妥。可要是往来蜀魏之间的一般商人呢?他们携带着沉重的钱财,贩上当地的货物,往来于蜀道之上。说不准还会碰到山中的劫匪,一个不慎便是人财两失的结局。” 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竹安郡主疑惑的瞟了穆建明一眼。此前穆建明告诉她是还有一件生意要做,可现在竹安不知道穆建明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是想与蜀国进行贸易? 孟常洵也摸不着头脑,他也不明白穆建明的意思。在孟常洵看来,那些行商的死活跟他堂堂王爷有什么关系。 “沈常侍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穆建明尴尬的笑了笑。刚刚的冷场让穆建明有些不自在,孟常洵这么说也缓解了一下房中的气氛。 穆建明调整了策略,又说道。 “如果蜀国的一名商人要来大魏采购一百贯的货物,光是带着这些钱,他就需要雇上几个人,一来一回的人吃马嚼,这就要花费不少。可要是我们能帮他省下这些费用,你说这个商人高不高兴?” 孟常洵却想都了别处去。 “你的意思是在要两国边境开办榷场?” “开办榷场你我能赚钱吗?” 穆建明没好气的道,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我想和王爷合作,开一个新的买卖,叫做钱庄。” “钱庄?这是做什么的?” 孟常洵重复了一遍,不解的问道。 竹安郡主在一旁,眼神中也带着疑问。 “蜀地的商人来大魏前,现在钱庄中把钱存进来。蜀地的钱庄给开出一张单据,商人拿着这张单据到大魏。大魏的钱庄凭着这张单据,把钱兑换给商人。这样一来,商人是不是要安全省事一些。而钱庄微不足道的收一点手续费不过分吧。” 随着穆建明的解释,孟常洵和竹安郡主两人眼睛都是一亮。 两人手中都管着商队。这些商队一年能赚多少钱是心知肚明。先不说这个钱庄能赚多少钱,只是在钱款押送上的便捷就能省出不少。 “嗯,有点儿意思。详细说说。” 孟常洵来了兴趣。 “商人们平时也可将钱存入钱庄,钱庄要收取一定的保管费。这样商人们也省了自己修建银库的事情,还能随时凭着存单在钱庄里提出钱来。” “那存单丢失了,有人来冒领怎么办?” 孟常洵问道。 “人们在存钱时会留下密押,光有存单没有密押是取不出来钱的。” “要是有人仿造存单呢?” 竹安郡主问道。 孟建明哼了一声。 “存单所用的纸是特制的,制作存单的手法也是特制出来的。存单上还设计有密语,这些密语也会定时跟换。想仿制,不是我瞧不起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们的仿制速度还不一定有我更新的速度快。” 这一点倒不是穆建明说大话,他安排人研究的印刷术,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而且存单他准备用金属雕版彩色套印,再加上颜料的调配。他如果不公开这其中的秘密,还真没人能仿造的出来。 “好!这个买卖本王做了。你就说具体怎么个章法便是。” 关心的问题一旦被解决,孟常洵就痛快的答应下来。 穆建明转头看向竹安郡主。 竹安郡主也点了下头。 “好,既然两位都同意,我会尽快将各项章程写好送到二位手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再研究。” 商定完初步的意向,孟常洵拿起桌上的几页纸起身告辞。 穆建明和竹安郡主将孟常询送到楼下,看着孟常询的马车远去。穆建明转过身问道:“褚清莹这两天没找郡主吗?” 竹安郡主淡淡的笑了笑。 “这还不都是兮瑶你的功劳么。清莹活波好动,难得静的下来,现在有了你给的那口脂,她搭配着各色花朵,整天研究那些色号和香味。” 穆建明也呵呵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件事郡主也可让云安郡主一起参详进来。她和褚清莹两个人一起能多说说话,也有个事情可做。” 竹安郡主眼睛一亮。 “兮瑶,多谢了。这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安排,让云安去找清莹。” 说着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准备车架。 穆建明借机躬身行礼。 “那我也告辞了,府中还有些事情。” 竹安郡主点点头,又说道:“对了,下月初十是黄道吉日,宜开业。这处酒楼就定在了初十开业,兮瑶到时候一定要来。” 等穆建明回到侯府,刚走进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董乐正背着手在台阶下,不停的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董先生?” 穆建明叫了一声。 董乐似被吓了一跳,轻啊了一声,等看到穆建明后拱手道:“沈常侍听说你出去了,我正等你呢。” 穆建明走到董乐近前。 “是有什么事?” “前两日我与常侍禀报过补写《千字文》之事。昨日我又去了中正府,业已请几位中正主持此事。同时我将担任与常侍联络之责,如果觅得佳句定给常侍带来品鉴,待常侍同意后方可放入常侍的文章中。” 穆建明听着董乐所说,越听迷糊,越听肝儿越颤。 甭问,肯定又是沈兮瑶背着自己弄出来的事。 干嘛呀。 又想背刺自己。 穆建明有些心累的摆摆手 “好,就这样吧,这事你看着办就行吧。” 董乐大喜。 “多谢常侍。” 穆建明回到房间,看见沈兮瑶最明显的地方留下的询问提高钢铁产量办法的纸张。 穆建明提起笔刷刷写了两个字。 没有! 时间飞逝,十来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阑月轩也到了开业的日子。 沈兮瑶收拾整齐,带着芸香和紫菱早早地赶到阑月轩的时候,褚清莹早已经在二楼的包间中了。 十几天没见,褚清莹确实要比以前的时候要消瘦一些。原先有些婴儿肥的下巴,现在也开始变尖了,下眼皮还有一层淡淡的黑色。不过精神倒是还好。 “兮瑶姐姐。” 褚清莹甜甜的叫道。 沈兮瑶笑着上前与褚清莹闲聊着,顺手打开了窗户看着楼下。 现在天气已经进入十一月了,洛京的天气虽然谈不上寒冷,但也是冷飕飕的了。 好在时间不长,沈兮瑶就看见了竹安郡主的马车驶来,沈兮瑶便把窗户关上了。 “郡主已经到了,我们走吧。” 等两人下到一楼的时候,竹安郡主、云安郡主以及孔蓁三人已经走进来了。 别见礼后,几人重又上楼,在包间内等着吉时到来。迎来送往的这些自然有下面的掌柜和小伙计,用不着她们几个。 因为当时穆建明所提的建议,加上这间阑月轩并没有多大,在定位上按照前世的分类,应该是中高端商务路线。所以店内楼上楼下只设了十张饭桌,也因此安郡主邀请的人也并不多。 不过孟常询还是食言了。 再与穆建明交谈过后,当天下午孟常询便派人将十五万贯送到了冀北候府上。第二天又派人去了趟城外的沈家别院,当场拆走了一套蒸馏器皿。 又过了两天,还想着回蜀国过冬至的孟常洵就起身返回蜀国。临走之前,孟常洵从沈府取走了关于钱庄的一些章程,又留下了一笔五百贯的红包。 一百一十九章 酒楼开业 时辰未到,五位春兰秋菊,妍态各异的美女随意的聊着天。 聊着聊着,几个人便自动分成了两个圈子。 褚清莹、云安郡主和孔蓁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研究着各色口脂的调配以及香味的调和。 可以看出来,这段时间的生活也许正符合了云安郡主的胃口,云安郡主开朗起来,也健谈了不少。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则聚在一起看着三人。 “兮瑶,你想的办法确实不错。云安比之前要开朗了些,这全是你的功劳。” 沈兮瑶微微一笑。 “这没什么,我也是突然想到的。有个爱好也好打发时间。” 竹安郡主点点头,话风一转,竹安郡主说道:“钱庄的那个章程我已经看过了。兮瑶,如果福王殿下不参与的,我们也可以在大魏各个州府设立这钱庄。” 对于这个问题,穆建明并没有留给沈兮瑶太多的知识和信息,沈兮瑶了解的并不太多,只能简单的嗯了一声。 “最近沈侯可有家书寄回?” 竹安郡主又问道。 沈兮瑶轻轻摇了摇头。 “上一次收到祖父的家书,还是在祖父他们刚离开河东的时候。” “听说现在北州边境上,有不少地方都上奏朝廷,有数量不少的突厥南下掠夺钱粮人口。边境有不少村镇都遭了殃。” “这事我也听说了。祖父可能就是忙于解决这些军务,顾不上写信吧。” 正说着,包间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竹安郡主示意一下,丫鬟将房门打开,一名穿着葛衣的男子站在门口。 这个人就是竹安郡主话重金从外地挖来的掌柜。姓韩,负责经营阑月轩。 韩掌柜并没有进到包间,就站在门口处,冲里面行了一礼。 “郡主,各位小姐。吉时快到了,还请几位下楼。”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竹安郡主答应一声,对几人说道:“咱们也下去吧。” 说罢竹安郡主带头起身。 褚清莹、云安郡主和孔蓁也停下了交谈,跟着一起下楼。 阑月轩的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看看时辰,已经到了算好的吉时。一名负责司礼的小二高喊一声。 “吉时已到。” 韩掌柜一声令下,两名穿着统一的店小二抱着一堆手指粗细的小竹棍扔到了火盆里,不大一会儿就有连续不断的“噼啪”声接连响起。 沈兮瑶、竹安郡主和褚清莹盛装打扮,含笑上前分别拉住三条从门头上垂下来的丝带。稍稍用力下拉,门头匾额上覆盖的红绸以及一朵大大的绢花飘落下来,露出匾额上的字——阑月轩。 门口四周围着的人群,纷纷拍手较好。 揭匾这项工作其实也用不到三人,只不过是借这个机会,竹安郡主,沈兮瑶和褚清莹露露面,让人知道这家酒楼背后站着的是谁。提醒一些不开眼的人躲的远远的,减少一些酒楼的麻烦。 竹安郡主邀请的宾客都是皇室尊亲、勋贵后裔以及朝中大臣的千金。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她们全都事在大魏各个衙门中担任着官职的女官。 这也是沈兮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魏女官们,沈兮瑶几乎没几个认识的。 可这些女官们却都认识沈兮瑶,毕竟作为官职最高的女官,就算没见过也听过沈兮瑶的名号。 这些人上门,自然不会空着手来,纷纷献上各自的贺礼。 沈兮瑶也把孟常洵那五百贯钱拿出来,让人记在礼单中。 竹安郡主把受邀的宾客都让进二楼的包间后。一楼大堂的几张桌子便被周围酒楼的掌柜,以及其他路过的客人占据。 只不过上桌的食客对这家新开的酒楼有些不太适应。转头四顾,并没在墙上或者柜台顶上看到悬挂有菜名的木牌,便纷纷询问店小二有什么好吃的。 “还请各位稍等,先喝杯茶润润喉咙。” 说着店小二奉上茶水。 一众食客都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茶盏。 “啊!这这这……” 阑月楼所用的餐具居然都是白瓷的! “这白瓷不是贡品吗?” 有人问道。 “精品白瓷才有资格成为贡品,这些还达不到贡品的资格。” 店小二带着温和的笑容,解释着。然后又指了指桌面上摆着的一本小册子。 “桌子上都摆着的这份册子,名为菜谱,各位想吃什么都请看菜谱上的介绍。” 客人们这才知道,桌子上放的那本小册子原来叫做菜谱。 菜谱上的第一道菜就把人们都镇住了。 那上面赫然是被竹安郡主改名为出水芙蓉的开水白菜,国宴第一菜。 “听说这道菜只在陛下的万寿宴上出现过一次,陛下尝过之后赞不绝口。不用说其他酒楼,就连明庆楼也只听过这么个名字,根本做不出来,没想到这。” 有人小声跟周围的人嘀咕道。 “你也不想想这是酒楼背后的东家是谁。那可是竹安郡主。这出水芙蓉本就是竹安郡主所献,这家酒楼自然会做。” 有人自以为是的解释道。 “小二,我点这道出水芙蓉。” “小二,我也点这道菜。” 大堂的客人们纷纷叫喊,都不想错过这国宴上的美味。 只不过店小二笑容可掬的道:“对不起诸位贵宾,因为这道菜耗时太久,想吃这道菜需要提前预定。” 大堂内一阵惋惜的叹息。 见识了第一道菜,客人们对于菜谱上的第二道菜,同样被竹安郡主改名为花开富贵的富贵鱼片便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店小二的声音又响起。 “诸位,这花开富贵同样的原因,也只接受预订。” 有客人不乐意了。 “那你这酒楼都有哪些菜能点?” “这位贵客,菜谱上剩下的菜都可以点。” 不过看着菜谱上一个个根本没听过的菜名,几桌宾客也都有些麻爪。虽然这些菜名下边都配有原料和简单的烹制过程。 “小二,给我上几道你们的拿手菜吧。” 有人扔下手中的菜谱对店小二说道。 “好嘞,您稍等。” 宾客们有样学样,纷纷开始点菜。甚至有相熟的几人,每人点了不同的几道菜,准备等菜端上来后交换着吃。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每桌宾客的菜开始陆陆续续端上来。 宾客们都瞪大眼睛。 “你们这里出菜这么快吗?” 有人不相信的问道。 店小二笑着道。 “这就是本店的特色。使用炒制的方法烹饪菜肴,出菜快,而且色美,菜香,味道更是好。” 其他的客人没什么表示,那几位附近酒楼个掌柜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不解。 这种烹饪手法他们可还没听说过。 有人顾不上听小二的介绍,抄起筷子开始品尝。刚把菜送到嘴里,这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开始还慢慢的咀嚼,后来吃菜的速度越来越快。 “为何会这么鲜?” 店小二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食客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这家酒楼的秘方了,概不外传的那种。 其他人见此也不再问了,也开始品尝美食。 穆建明既然已经把铁锅拿出来了,那么炒菜的那些调味料肯定少不了。 油盐酱醋这是是本来就有的,先不用说。 没有的想办法弄呗。 在前世,他做菜根本不会放的味精就要想办法弄点儿出来了。 穆建明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用干贝磨粉再搭配姜粉,少许精盐等调配出来。自然能镇住这些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古人。 大堂的客人开始甩开腮帮子可劲儿造的时候,袅袅的琴音开始响起。 原本吵闹的大堂,一下就安静了不少。 孔蓁已经坐在大堂中间的高台上优雅的抚琴。 “是孔才女!” 有认识孔蓁的人惊呼道。 孔蓁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演奏了一曲后便起身行礼,返回了二楼。 当琴声响起时,沈兮瑶看着众人痴迷的表情,即使她听不出好赖,也能看出孔蓁在这方面的水平确实是无与伦比。 楼下的宾客开始吃饭,楼上的包间里也已经开席了。 和大堂宾客点餐不同的是,包间里是把菜谱上的每一道菜都做了一遍,一张张大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就连楼下宾客想点而不得的开水白菜和富贵鱼片,这里都有。 受邀而来的这些女官们不仅算满足了口腹之欲了,更是觉得脸上有光。 毕竟,就算是在万寿宴上,竹安郡主献上的两道菜也不过提供了各二十份。还分给了三家使团的主副使者。大魏朝堂的诸公,能吃到的也不过寥寥的那几人而已。 现在家中长辈还没吃到呢,自己却已经品尝到了,回去后不仅能在族中同辈之前得瑟,更能在长辈面前显摆一下。 所以哪怕这些千金小姐们一再提醒自己应该保持应有的风度和矜持,可是面对这些珍馐佳肴,最后一个个还是瘫坐在椅子上直打嗝。 彼此看一看各自的样子,都有些脸红。 大堂的食客们也差不多一个样子,仰靠在椅子上只剩下哼哼了。至于桌子上的菜肴,已经不能用残羹剩炙来形容了。杯盘狼藉的只剩下些汤汤水水。 店小二上前,又给每位食客送上来一小碟凉菜。 “这又是什么?” 有人拉住正要离开的小二问道。店小二居然回味似得舔了舔嘴唇。 一百二十章 北境战事 二楼的这群宾客们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是我请人秘制出的小吃,名为辣条。诸位可以尝尝。” 沈兮瑶起身解释道。 “这东西味道虽有些辛辣,可吃着格外过瘾。当然有不喜吃辣的,少尝试一点儿。” 竹安郡主出言提醒着。 通过十几天的摸索调试,对于配方一再修改。章卫终于把辣条成功的做出来了。 送到侯府的时候,沈兮瑶一开始是嫌弃的。可世人无法逃避真香定律。在品尝了两口之后,沈兮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然后,沈兮瑶派人给竹安郡主和褚清莹送了一些过去。褚清莹甚至难得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跑到沈府上门索要。 斯哈,斯哈的声音不断的从楼下大堂传了上来。 “过瘾啊!” “好辛辣!不过很好吃。” 一小碟辣条,顷刻间就吃没了。 “小二,再给我上一盘。” “我也要,也给我来一盘。” 食客们纷纷叫嚷着。刚刚吃到动都不想动的身体,似乎又恢复了战斗力。 “诸位,诸位。不好意思,这是本店试卖的吃食,准备的不多。” 店小二笑着高声解释着。 食客们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却也不着急起身,还想看看这家酒楼还有什么新的好东西。可门外还在等着的一批食客,骂骂咧咧的叫嚷着。第一批的客人没办法,只能纷纷起身结账。 有伙计凑到了那几位其他酒楼掌柜的附近,低声道:“几位还请留步,我们东家有请。” 这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重又坐下。 二楼的包间内,也是一片斯哈斯哈的吸气声。每人面前的一小碟辣条也是丁点儿都不剩。 褚清莹看了一眼竹安郡主和沈兮瑶,然后看似很随意的取出手帕把嘴角擦干净。又从荷包中取出一只口红。拔掉盖子,旋转外管把膏体转出来,轻轻的在红唇上擦抹了一下。 “褚小姐,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有人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褚清莹的动作,忙问道。 褚清莹摊开手掌,撇了一眼躺在掌中的口红,还上下颠了颠。 包间内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褚清莹手中的东西吸引住了。褚清莹不以为意的道:“这个啊?这是兮瑶姐姐弄出的新口脂。色泽艳丽,香味长久,最关键的是方便携带。” 说着褚清莹以左右两侧的两个女孩儿为模特,示范了一下使用方法。 众人又把目光又移到沈兮瑶的脸上。既有希冀,又有好奇。 这么多人炽烈的目光看过来,饶是沈兮瑶已经见过不少大的风浪,都有些承受不住。 “你们也不用这么盯着兮瑶姐姐看。” 褚清莹接着说:“呐。我们已经提前为你们准备好了,每人一只。” “耶!” 包间内一阵欢呼声。 其他包间中的千金们不明所以,派出身边的丫鬟打听着消息。 没一会儿全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二楼更热闹了。没口子的称赞的着竹安郡主、沈兮瑶和褚清莹三人。 等安静了些,褚清莹又说道:“不过如果用完了,或者家中其他女眷有需要,南市有一家多彩阁,多谢惠顾了。” 褚清莹笑眯眯的,唇边鲜亮的色彩分外的夺目。 “噗”的一道利刃穿透人体的声音传来。雪亮的枪尖从前胸刺出,穿透羊皮袍子,鲜红的血液立马将皮袍侵湿。 身体的主人眼睛猛地瞪大,身体扭动着似乎想回头看一下刺死自己的敌人。又“唰”的一声,枪头被拔出,这人眼中的神采似乎也随着枪尖离去。 姜明初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单手倒提长枪,血水顺着枪尖滴落在地上。 “手脚快一点,给我把这队突厥狗杀干净了。” 不等手下答应,姜明初手腕翻转,将长枪托在掌中,右肩后撤蓄力,然后猛的将长枪掷出。 远处,一名突厥骑兵弯刀高举,正要狠狠下劈,要把一名大魏士卒斩杀眼前的时候,姜明初的长枪已经贯穿他的身体,将他钉倒在地上。 随后,姜明初驱马上前准备取回自己的长枪。一名突厥骑兵看见两手空空的姜明初,迅速靠近准备斩杀这个汉人将领。 姜明初突然从马鞍上抽出一柄五尺长的双手战刀,两脚一磕马腹,战马猛然上前一窜。姜明初刀尖上撩,一蓬血雨洒落。那名准备偷袭姜明初的突厥骑兵捂着脖子,面带不甘的摔下战马。 姜明初看都没看一眼,伸手拔出长枪,又重把长刀挂回马鞍上。看了看战场上,突厥上百骑兵已经被杀散,除了有不到十个人逃窜以外,剩下的都已经被斩杀。不过,倒在地上的大魏士卒也不少。 姜明初把长枪往半空中一竖,看见姜明初动作的手下,开始向着姜明初靠拢过来。 等所有人都聚拢在一起,姜明初又派出游骑负责警戒,才询问副尉。 “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手下的副尉脸色严肃上前行礼道。 “禀校尉,弟兄们战死二十三人,重伤十二人,就算好了也不能再上战场了。还有十九人轻伤。” 姜明初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伤亡这么大?” 副尉点点头。 “我们猎杀这些突厥狗有几天了。他们现在已经都有了警觉。再想像前几天那样几乎没有损失的偷袭,已经很困难了。而且这队突厥人比较警惕,我们稍一靠近便被发觉。也就是我们的人多一些,校尉武艺高强,要不然,我们的伤亡还会更重。” 姜明初露出思考的神色。不一会儿下令道:“我们快点儿返回到沈帅身侧,把事情上奏沈帅,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对策。” 中军帅帐,沈敖背着手仰头看着挂着的舆图,上面十几个小点儿标注在地图上。 “末将姜明初求见元帅。” 帅帐门外,姜明初弯腰行礼,高声禀报。 “进来吧。” 得到准许,姜明初起身,撩开帐帘走进大帐。 沈敖已经坐回到帅案旁,问道:“怎么样?” 姜明初双手抱拳。 “禀沈帅,那队突厥人马已经被剿灭,不过……” 姜明初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过我们的伤亡也不小。” 沈敖嗯了一声。 “这都多长时间了,突厥要是还不警惕起来,也就不以为患了。重伤的士兵尽快送到后方,战死的一定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去。” “是!沈帅,这样的仗我们还要打多久?” 姜明初问道。 “没有了!不会再这么打了。” 姜明初愣住了。 “南下打草谷的突厥都被我们灭了?” 沈敖嗤笑道:“想什么好事儿呢。这几天加一块儿也不过才斩杀了突厥一千来人。难道南下打草谷的就这么点儿人?这还不够守边的这些士卒塞牙缝的呢。” 姜明初讪讪的笑了笑。 “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沈敖冷哼一声,语气森然。 “他们要是见好就收退回草原,我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可要是他们贪婪成性,那就别怪本帅无情了。” 姜明初眼冒精光,企盼地看着沈敖。 “看什么看!去,把分兵出去的各支队伍都召集回来。” 沈敖瞄见姜明初的样子,佯怒喝斥道。 “是。” 两天以后,沈敖派出的各支狙击突厥的小队陆续返回。 每当有士卒来禀报有队伍返回的时候,沈敖都带着姜明初在营门口迎接。好在这十几支队伍都是凯旋而回,没有一支队伍是打了败仗的。只不过些些队伍都有损伤。伤亡多的队伍减员三成,少的也损失了一成人马。 等派出去的所有队伍都回来了,沈敖又带着姜明初在各营转了转,看望了受伤的士卒后,沈敖派人将所有的伤员全都送回后方的州府里好生医治。 原本驻扎三千人的大营,一下就剩不到两千人。 沈敖又命人把酒肉拿出来,好好地犒赏士卒。 不过这些与姜明初和他的手下士卒没什么关系。沈敖把姜明初的那支人马变成了斥候,警戒探索周围三十里内的动静。 在突厥的营地中,一面青狼大纛烈烈飘扬。最大的一顶营帐中几个魁梧健硕的汉子环绕着火堆坐在一起。 居中为首的是一名壮汉。圆圆的脑袋上戴着一顶尖顶的帽子。帽子下边紧挨额头的地方缝着有一圈灰白色的皮毛。粗糙的古铜色皮肤上满是横肉,圆眼睛中透漏着凶戾的目光,一把络腮胡子如钢针般根根站立。脖子和脑子几乎是一般的粗细,一件圆领的皮袍子裹在身上,腰上还挂着一柄银质的小刀。 从年纪上看此人大概有四十几岁,说话瓮声瓮气的。 “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说完看了看左右的四人。 这四人要比为首的这人要小个十来岁,也是差不多同样的装束。 “朱邪那义,之前为了多抢一些财物人口,我们听你的命令,让手下的儿郎分作小队。可大魏那边也学着我们,分成小队对我们进行狙杀,现在就数我的千人队损失惨重。我一定要为手下的崽子们报仇,屠光那队大魏军队。” 左手边一人说道。 “哼!阿鲁多那是你贪心,知道大魏已经派出军队,居然还敢深入。现在还想屠光大魏军队?你是想再多抢一些吧。” 坐在阿鲁多对面的一个人说道。 一百二十一章 军帐议事 刚刚说话的阿鲁多,豁然起身。 “聂古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住口。”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朱邪那义厉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营帐内一时陷入了安静。火堆上一口陶锅发出“咕嘟咕嘟”声音,朱邪那义的侍卫上前,拿起一把木质的勺子,给五个人分别盛了些茶后,又退了下去。 朱邪那义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次我们南下,连长城都没有过,掠夺的不过是一些边境的小村子,穷乡僻壤的没什么油水。抢到的那点儿东西,都不够勇士们给婆娘换一件首饰的。要想有大收获必须还要南下。这支大魏人马必须要解决掉。 好在这队人马本就不多。连日的厮杀,我们的损失很大,大魏的军队的损失肯定也不小。我估计现在他们也不过只剩两千多人了。我们的人马差不多是他们的一倍。就算是硬攻,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只不过那样我们的损失就会很大了。” 听朱邪那义这么说,阿鲁多站起来,行礼道:“朱邪那义,我愿率我的千人队将大魏诱出军营。在野外他们没有那些营寨做为依靠,我们很容易就能把他们都杀光。” 阿鲁多眼中又冒出贪婪的光芒, “没有这只四处活动的军队。那些边军又只能固守这城寨,我们就又能劫掠更多的财富和女人了。” “只怕大魏军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别忘了统帅大魏军队的可是沈敖。是十几年前让卜寽赞大汗饮恨的人。” 聂古捺皱眉说道。 当年金陂关一役,卜寽赞惨败而归。回到草原的勇士只剩几千残兵败将。口口相传下沈敖在草原上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聂古捺这么一提,大帐中又安静下来了。 过来一会儿,阿鲁多咬着牙说:“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把大魏引出来的。不能让沈敖一个名字就吓破了我们的胆子。” 说着,阿鲁多紧盯着居中的朱邪那义。 “好,那我们就试一试。阿鲁多你麾下的人马负责把大魏的军队引出来。聂古捺,火拨朝摩你们两部人马和我的人一起设伏,把大魏的这部分军队吃掉。苏尼史你留下一半的人马看守好这里,护好我们的退路。” 最终朱邪那义同意了阿鲁多的提议。 四人起身躬身抚胸行礼。 “是。” “嗯,下去吧。你们都做好准备明日开拔。” 这群突厥人叫嚣的厉害,可行军打仗时还是比较谨慎的。百十多里的路程,居然走了两天。 朱邪那义又把几名手下找来。 “我们已经离的魏营不远了。之前听手下斥候禀报说,沈敖率部应该就驻扎在这里。说不准明日便可能与沈敖所率的军队接触上了。阿鲁多,攻打魏营的时候不要冲在最前面。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只顾着打仗,把全歼这伙儿魏军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阿鲁多抚着胸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记得你的叮嘱,不会忘了的。” 朱邪那义点点头。 “嗯,那就好。” 翌日,突厥人马饱餐之后,纷纷上马。 阿鲁多骑马在自己的千人队前跑了几个来回,等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高喊道:“儿郎们,今年二王子把打草谷的机会给了我们。族中的亲人等着我们带着大笔的钱财回去。现在大魏派出了军队,数场仗打下来,我们死伤了不少族人。回去后我们有什么脸去见他们的家人。现在,我,阿鲁多要带着你们去把这些大魏人杀光。我们不仅有脸回去见族人,还能抢到更多的钱,更多的女人。” 突厥人高举着弯刀,一阵鬼哭狼嚎的呼号声。回应着阿鲁多的战前动员。 “好,随我出发。” 阿鲁多也拔出战刀,往前一挥。 朱邪那义看着阿鲁多率部已经出发,腾起的烟尘遮挡住视线。对着其他两人说:“我们也出发吧。记住多派出手下绞杀大魏的斥候。” 一个时辰后,一名阿鲁多部的一名战士跑到朱邪那义前,行礼道:“朱邪千夫长,在大魏的营地里我们没发现一个人。首领让我回来报信儿,他已经带着人循着魏人的踪迹追下去了。” 朱邪那义拧着眉。 这种一拳打空的感觉让他感到极不舒服。朱邪那义也想不出沈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让阿鲁多小心点儿,我会跟在他后头的。” 报信儿的士卒答应一声又跑开了。 其他两名千夫长也得到了消息,聂古捺驱马上前。 “朱邪那义,这会不会是沈敖的奸计?” “说说你的看法。” 朱邪那义翻动着眼珠说道。 “这也太巧了,我们决定和他决战,结果沈敖就带着人撤走了。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也不一定,毕竟现在沈敖率领的人马比我们要少,硬拼肯定会吃亏。为了保存实力退走是很正常的。” 另一名千夫长火拨朝摩说道。 “嗯,多加戒备,再往下走一程看看。” 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的朱邪那义下令道。 又过了将近两个时辰,阿鲁多又派人回来禀报,还未找到大魏军队。 “让阿鲁多不要追了。让勇士们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 “你们怎么看?” 等送信儿的人走了,朱邪那义又向聂古捺和火拨朝摩问道。 天性谨慎的聂古捺凝眉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看不出沈敖有什么打算。不过,朱邪那义,我们现在太过深入大魏了。” 朱邪那义用鼻孔长长的嗯了一声。 “要是我们还找不到大魏的踪迹,我们就找个富庶的镇子劫掠一番。一来我们能多些收获,二来也可以逼沈敖现身与我们硬拼。” 火拨朝摩也出着主意。 “那我们就还要往南走。这两日你们也看到了,沿途的村镇一个人也没有,粮食牲畜也都被转移走了。” “可再往前就靠近涿郡了,那里驻扎的边军可也不好惹。” 聂古捺劝道。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点儿收获,哪有脸面回去。” 朱邪那义瞪眼说道。 聂古捺确实有些主意。 “我们就这点儿人马,想打下座县城都困难。只能对一些村镇下手。河北这边已经有了防范,守卫严密,继续深入的话太危险了。而现在已经十一月了,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往回退了退,然后往西去找三王子求些人马,河东、关内、陇右总不会也像河北这样防守严密吧。” 朱邪那义和火拨朝摩都默不作声,考虑着聂古捺的提议。 聂古捺看着二人,继续蛊惑道:“而且我听说三王子有意西进,关内的大魏守军也一定收到了消息,守卫一定会松懈下来。我们很有可能冲破关城,那时我们的收获可要比现在强的多。” 火拨朝摩看了聂古捺一眼,又转头看向朱邪那义。 “朱邪那义你觉得怎么样?” 很明显,火拨朝摩已经动心了。 良久,朱邪那义才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办法。这样,我们再搜索一天,不管找不找得到沈敖的踪迹,我们都按你说的做。” 傍晚的时候,阿鲁多第三次派人传信,发现了大魏的斥候并且已经接战。 “找到了?” 朱邪那义豁然起身,询问下边半跪着的突厥士卒。 “是。我们已经找到那支大魏军队,不过天快黑了,只是斥候之间打了一场。我们双方都损失不大。首领让我来禀报朱邪千夫长,他会看住魏人,不会让他们再跑了。明日便是与大魏军队决战的日子,朱邪千夫长一定要尽快赶来。”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巴图,赏他一壶酒。” 朱邪那义吩咐着自己的侍卫长。 一听有酒,报信的突厥士卒眉开眼笑的退出营帐。 “叫聂古捺和火拨朝摩速速前来。” 朱邪那义又吩咐道。 不一会儿,另两名千夫长先后走进朱邪那义的营帐。 “阿鲁多已经揪住了沈敖的尾巴,明日便可与沈敖所率军队一绝雌雄了。” “真的?” 火拨朝摩有些欣喜的问道。 “如果能生擒了沈敖,不!死的也行。那么草原各部必定会振奋起来,二王子便能顺势收拢更多的部族,到时候再挥兵南下,中原就是我们的了。” 聂古捺也有些高兴,可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失望。 之前三王子德古曾派人暗中联络过他,答应他如果能带着部族投效德古,不仅能分得一块肥美的草原,还会把几个小部族并入他的部族中。这也是聂古捺主张西去找三王子的原因。 如果他能带着这五个千人队向西,找到三万字。到时候这五个千人队,就算三王子德古不能全留下,也能留下一部分,他聂古捺的功劳会更大一些,获得的奖赏也就跟多了。 “朱邪那义,我觉得这事不能着急,汉人向来狡诈。万一是他们故意露出的踪迹,我们贸然扑上去,小心落到陷阱里。” 聂古捺提醒道。 “聂古捺说的有理。我会派人提醒阿鲁多的。” 朱邪那义点点头。 “如果是真的,明日所有人都要奋勇杀敌,拿着大魏人的脑袋来跟我换功绩。” 聂古捺和火拨朝摩答应一声,返回自己的营地做着准备。一股大战前的气氛已经森然铺开。 一百二十二章 夜袭营地 黎明时分,天色最为黑暗的时候。负责看守退路的突厥营地中,除了几处营门还有站岗的士兵来回走动外,其他的地方静悄悄的。 突然“嗖、嗖”的两声破空声响起,营门口两名突厥士兵瞪大眼睛,捂着喉咙倒在地上。 紧跟着一队黑衣人马,贴着营墙迅速地靠近营门,整个过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带队的人透过营门的缝隙打量着营地内的情况。确认安全以后,挥挥手,有人上前将两具死尸拖到黑暗的地方。 然后冲身边的人点点头,这队人马一分为二。各自用力,两扇营门随着极为低微的吱呀声被轻轻地拉开。 队末的一名黑衣人见状,马上后退隐入黑暗中,迅速向来路跑去。剩下的人则悄悄的进入营地。另有四人,悄无声息的摸到箭楼上,把上面正打瞌睡的士卒除掉之后,其余人借着各个帐篷的阴影,躲避着忽暗忽明的火堆。 一刻钟以后,离着营地不足三里的地方,来了一队牵着自己的战马的骑兵。 姜明初挥手下令,所有人都翻身上马,握紧了自己的兵器。再回头一个一个的看着麾下的士卒,然后也不说话,率先催马前行。手下的这队骑兵也跟着催动马匹慢慢跑起来。 没跑出一里地,所有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升上来,蹄声也渐渐统一,军阵也已经成型。 看着不远处已经洞开的营门,姜明初长枪一挥。 “冲!”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有突厥人不觉不对,出营帐想探查一下情况,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有森冷的长刀。 躲在营地中黑衣人,也已经开始屠戮着这些想出来查看情况的突厥人。 这时姜明初已经带着人冲进了突厥人的营地中。挑飞一座座营帐,在营帐中休息的突厥人没个好,不是被冲起来的马匹撞死,就是被马蹄踏成肉泥。 姜明初所率领的这队骑兵,胯下的战马可都是装配了蹄铁的。 突厥人终于都骚动起来,喊杀声,兵器入体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苏尼史在喊杀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被惊醒了。 “外边怎么了?” 苏尼史急急的问道。 “是大魏,是大魏的人马杀过来了。” 身边的侍卫惊魂不定的说道。 “不可能!” 苏尼史瞪大了眼睛。 “千夫长快跑吧。营中已经乱了,根本集结不起人马对抗大魏。我们要赶紧把消息禀告给朱邪那义。” 这话提醒了苏尼史。 “对!把侍卫们都召集起来,跟着我一起冲出去。” 召集起侍卫后,苏尼史已经知道,营地的南门已经被攻破,大魏就是从南门杀进来,一路杀人放火。现在想从南边走去找苏尼史已经不可能了。 “走先冲出去,重整人马和大魏的人死战到底。” 苏尼史带着几十名侍卫,就向西冲了过去。营地内剩余的突厥人已经四散奔逃。 还没等西门呢,就有突厥人折返回来。 “前面怎么了?” 苏尼史的侍卫揪住一个突厥人问道。 “营外有弓箭手放箭,根本冲不出去。” 逃回来的突厥士兵禀报道。 苏尼史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营门,营门外已经不见有突厥勇士往外冲了,但是借着火光,能看见营门附近倒伏着一片死尸,间或间还能听到他们的痛苦的呻吟。 “走,往北门走。” 苏尼史大声喝道,带领着众侍卫以及沿途收拢的士兵往北门转去。 突厥营地内的大火已经燃起。借这火光,苏尼史看着一队大魏的骑兵来回冲杀,突厥人不断的被屠戮,被践踏。为首的大魏将领带着铁质遮面,犹如恶鬼一般,手中一杆长枪,简洁凌厉的收割着突厥勇士的性命。 苏尼史的脸色十分难看,目眦欲裂。他现在已经把冲出营地重整人马的想法完全抛出。 如果不遏制住这队大魏骑兵的冲杀,营地内的突厥士兵就会死伤殆尽,就算他苏尼史冲出营地也不用重整人马了,直接跑就行了。 “儿郎们,随我一起挡住大魏的骑兵。”说着苏尼史摘下自己的铁骨朵,带着汇聚起的几十骑向着姜明初冲去。 姜明初自打冲入突厥营地内一边要不停的带头冲杀,一边还要留意敌我双方的情况。发现哪里突厥的突厥的抵抗强烈,便带着人马冲杀过去。 这也是此番跟着沈敖出来后,沈敖教导他的。率领一路人马的时候,不能只顾得一味的冲杀,要有掌控局面的眼光和能力。 当苏尼史带着人马向姜明初冲过来的时候,姜明初提前察觉了苏尼史的打算。 姜明初回头看了看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马。要比对面冲过来的突厥人要少。 随着不停的冲杀,原本跟在身后的百十名骑兵,现在只有三十多骑了。其他人已经按照之前的布置,分散在营中各处不停的冲杀,防止突厥人大规模的汇聚起来。 姜明初浑不在意,长枪向前一挥。 “随我冲。” 说着便向着苏尼史冲过去。 三十多骑兵紧跟在姜明初身后,毫不畏惧的冲杀过去。两队人马噗一接触就有不少人落马。姜明初遮面后的脸色凝重起来。对面的突厥领头不仅力气要比自己大,就是他身后的骑兵也十分厉害,看来这队骑兵不简单呐。 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臂,姜明初喊到:“来将通名。” 苏尼史是能听的懂汉话的,只是不怎么会说。姜明初的喊话,苏尼史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苏尼史是也。你又是何人。” 苏尼史用突厥语说道。 姜明初伸手把遮面推了上去,露出了他那张俊美的脸庞。然后姜明初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一名士卒。 那名士卒探过身说来些什么。 姜明初虽在北部的边军中待了几年,可突厥话可没学会。现在也只能靠身边的通译了。 姜明初脸上带起一丝微笑,没有回答苏尼史的问话而是说道:“你就是苏尼史?此次南下打草谷的五名千夫长之一?” 不等苏尼史回答。姜明就笃定的说到:“你的脑袋小爷我收下了。” 苏尼史冷哼一声。 “好大的口气,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着苏尼史便下令冲锋。 姜明初虽不知道苏尼史说什么,但也能猜的到。几乎同时下令冲锋。 姜明初挺枪直刺苏尼史的咽喉。苏尼史的铁骨朵挥过来,砸向姜明初的枪杆。 姜明初知道力气比不过苏尼史,也不硬拼。搬枪头现枪攥,从下往上撩刺苏尼史的小腹。苏尼史后仰避开这一招,两人便相错而过,然后直接杀向对方身后的骑兵。 等跑出几十步,苏尼史把马圈回来,发现姜明初根本没有圈马回来。而是径直前冲,已经带着身边的人马杀向其他地方了。 “汉人都是这样说话不算数的吗?” 苏尼史气急败坏的叫骂道。 这时候时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营地的厮杀声渐渐地消失。苏尼史环视整个营地,突厥的营地内几乎没有一座帐篷是完好的,都被点着上了火,正借着风势呼呼的燃烧着。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突厥人的,象征他苏尼史部族的飞鹰旗子也铺在地上,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惨重的损失让苏尼史及身边的侍卫们目眦尽裂。这可都是他苏尼史部族的人,损失这么大可是伤筋动骨了。 苏尼史咬着牙说道:“去和朱邪那义汇合。那里还有我们一部分族人,我一定要把……” 苏尼史说着说着愣住了,然后越发暴戾的说道:“可恶的汉人小贼,竟然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再让我碰到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狂吼了几声,发了一通邪火后,苏尼史平静下来,略略分辨了下方向,一挥胳膊道:“跟我走!” 现在也不用走什么营门了,营地的围墙现在到处都是缺口。 寻了个大些的缺口,苏尼史带着人马就冲出了营地。 不过刚冲出去,苏尼史就勒住战马。身后跟着的人马也都让战马停下。 苏尼史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已经不到二十骑了。 再看对面,姜明初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苏尼史。他的身后却跟着带着七八十骑,呈掩月型展开。 显然是要把苏尼史的这些人都留下。 姜明初驱马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抬起手,手中大枪遥指着苏尼史。 “苏尼史,刚刚小爷可不是怕了你。再来比划比划。” 苏尼史紧了紧手中的骨朵,踹了踹马镫,胯下的战马知晓主人的意思,也前行了几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随后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将马速提至最快。瞬间两人对上了。这次苏尼史占了些便宜,手中的骨朵搂头盖顶砸下来。 姜明初双手持枪上举,磕开砸向自己脑袋的骨朵。然后顺枪为棒,横扫苏尼史侧肋。 苏尼史举骨朵迎上,架开姜明初的这一击。随即二人错马而过。就在两个马屁股即将离开的时候,姜明初身子一扭,单手持枪,手中长枪贴着姜明初的胸甲,宛如一条毒龙,闪电般的刺出。 苏尼史就觉的后背一凉,低头看看透体而出的枪尖。 随即因为各自战马分别向前跑出,枪尖嗖的一声,又被长枪的主人带离。 一百二十三章 火烧连营 “噗通”一声,苏尼史的尸体跌落马下。 回马枪! 可怜苏尼史到死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姜明初坐正身体,也不圈马返回,径直奔着苏尼史带出来的那二十多名突厥士兵冲过去。 姜明初手下的士卒见状,呐喊一声也都跟着冲杀过去。 片刻之后,地上就多了二十几具死尸。 “赶快清点一下,看看营地里还有什么。” 姜明初下令道。 半个时辰后,各种消息陆续汇报过来。 “姜校尉,我们重伤战死了不到二十人。轻伤的三十一人,不过都不要紧,还能继续杀敌。” 姜明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点儿来。这次绕后突袭突厥人的营地损失并不大。 “禀姜校尉,我们抓了几个俘虏,经过审问,此处营地共有突厥人四百余人,一个不剩全都在这了,并无一人逃脱。” 姜明初这才长舒了口气。 “好。休息一下,半日后出发。” 阿鲁多的营地内,正在酣睡的阿鲁多被侍卫叫了起来。 “怎么了。” 阿鲁多有些起床气,不忿的问道。 “有斥候求见。” “让他进来。” 阿鲁多走到这名斥候身前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夫长,我们一直监视这对面的魏营。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有一骑入营。然后就看见中军帐进进出出的不少人。再然后就有很多士卒被派出来,搜索检查着周围的情况。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全都远远的退开。不然仍能看见,魏国的军营内好像在收拾,各种东西都在装车。” 闻言,阿鲁多在营帐中急急的来回踱步。 昨天临近天黑的时候,他发现了沈敖的踪迹,大魏自然也清楚了他的位置。 只不过,双方谁都不清楚对方的具体状况,所以谁也没有派兵夜袭。 此时魏营内的种种动作表明,大魏似乎探查到了自己以及背后朱邪那义的情况。知道一旦被自己纠缠住,朱邪那义肯定会追上来。到时候沈敖率领的这支魏军,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才着急的收拾行装准备逃跑。 入营那一骑,应该是探查情况的斥候。随后中军帐进出的人一定是奉沈敖各种命令做的准备。 最后的探索营地周围情况,就是检查营地周围有没有伏兵。 阿鲁多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是对的。猛然转身下令道:“把所有人都叫起来,马上准备出发。冲进魏营把他们缠住。” 说着一指这名报信的斥候。 “你马上去找朱邪那义,让他火速来援。迟了沈敖可就跑了。” “是。” 斥候答应一声,退出营帐,随后整个阿鲁多的营地内就那热闹起来。 突厥士卒顾不上吃饭,随意的喂了喂马匹,就扎紧马匹的肚带,翻身上马。现在军情紧急,也顾上怜惜马匹了,只要能打胜了,马匹的损失一下就能补回来。 阿鲁多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抽出弯刀。虎吼道:“都跟我一起冲,活捉沈敖,踏平大魏!” 阿鲁多手下的突厥士兵也极为兴奋。 “活捉沈敖,踏平大魏!” “冲啊!” 阿鲁多大吼着,率先冲出了营地。 不过等冲出营地,阿鲁多就放慢了马匹的速度。 他这儿离得大魏军营还有十来里地呢,这要是一气儿冲过去,战马就没力气冲杀,那就成上赶着送人头了。 同样的,到了合适骑兵冲锋的位置上,阿罗多待住战马停了下来,找了高一点儿的山坡远远眺望。 魏营中停着一辆辆的大车,车上装满了物资。营地中还有一些士卒正在把东西搬上车。高高的箭楼上都没有士卒值守。 看来,这处营地魏人也不准备要了,营建这处营地的木料也不打算拆除。 从山坡上下来,阿鲁多抽出弯刀做着最后的动员。 “魏军的这些没卵子的真的要跑了,我们中军的大队人马就在我们身后。现在只要我们冲进去,我们就赢了。到时候我们想抢什么就抢什么。要是再能攻破一处寨堡,就能痛痛快快的过个肥美的冬天。” 阿鲁多率领的这七百多突厥士卒,眼中都绽放这贪婪的光芒,大声呼号着回应阿鲁多的话。 “好,现在随我冲。” 也不等阿鲁多调转马头,就有几名百户率人先冲了出去。 “这些狗东西,竟然敢跟我抢。” 阿鲁多笑骂了一句也跟着冲了过去。 两三里地,对于骑兵来转瞬即至。在阿鲁多看来,魏军的士卒甚至都来不及发出预警的号声。营地的木门被一冲即破,七百多人一下就就全冲进来大魏的营地里。 只不过大魏的营地里却看不见一个人了,就连刚刚看见搬东西的士卒也不见了身影。 阿鲁多感觉不妙,忙勒停战马。可他手下那些人可不管危险不危险的,他们已经被阿鲁多几次动员刺激的浑身颤抖,什么也顾不上了。 正这时,“吱”的一声,一只响箭冲天而起。紧接着一道道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不好,中计了!快跑,快跑出去。” 阿鲁多一下血灌瞳仁,不停的向四周咆哮着。 “快,快跑。一定要跑出去。” 可是太晚了。 魏军营地中堆放的满满的都是干草,甚至那些车辆上放的也全都是,而且这些干草全都被泼上了火油。火一烧起来,瞬间就是熊熊的大火。 “火,着火了。” “快跑,我们中计了。” 突厥士卒一下子慌了,大喊大叫着寻找着出路。在队伍尾部的突厥人调转马头准备从破损的营门处逃出去。却被不停射出的箭矢射了回来。 等朱邪那义得到阿鲁多派出的斥候禀报,带着聂古捺和火拨朝摩以及麾下的士卒,志得意满的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是宛如人间炼狱的惨景。 此时,大火烧无可烧已经自行熄灭了。大的火焰没有了,只剩下一些阿鲁多部士卒的尸体上,还燃烧这火苗。 还有一些尸体上并无伤痕,也没有火焰灼烧的痕迹,可这些人面色青紫,用手紧紧扣着自己的喉咙,眼中都是绝望和渴求。 “沈敖!” 朱邪那义面容扭曲,咬着后槽牙低吼着。 “不好!” 聂古捺突然惊呼道。 吩咐自己的侍卫道:“你带人快去苏尼史那里看看。” 朱邪那义也醒悟过来。 “全部配三马,换马不换人,速速探明情况。” 他们这会儿离苏尼史留守的营地已经一百多里地了,往返就是小三百里。光靠一匹马太消耗时间了。 侍卫答应一声,带着十几人个原路返回,向后探查。 “我们先去阿鲁多的营地等候消息。” 阿鲁多当初赶着打仗,他的营帐并没有收起来,这会儿正好给朱邪那义等人使用。围坐在重新点燃的火堆旁朱邪那义三人皆尽沉默。 “哎!” 朱邪那义重重的叹息一声。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聂古捺和火拨朝摩只盯着火堆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回应,朱邪那义有些不耐。 “怎么,我说的话没听到么?” “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退兵还能怎么办!” 聂古捺无奈的叹道。 “是呀,我们现在只剩三千来人能干什么。” 火拨朝摩附和道。 “不,我们已经不到三千人了。苏尼史那里估计也凶多吉少了。” 聂古捺道。 营帐内又陷入了沉默。 “报。” 良久营帐门口传来斥候的声音。 “进来。” 帐帘一挑,一名斥候进来,行礼道:“禀千户,我们在西南方二十里发现一支百十人的魏国军队。” “谁都不许妄动,监视着他们。” 阿鲁多的惨败让朱邪那义谨慎起来,再不敢随意派兵围剿了。 “退兵?我们往哪里退。聂古捺,我们还去找三王子么?” 等账中又剩下三人的时候,朱邪那义问道。 “回到王庭,二王子那里我们不好交代。一无所获的回去对族中也不好说,其他部族也会笑话我们。 往西去三王子那里嘛,倒是个办法,就怕三王子因为惧怕二王子而不肯收留我们。” 聂古捺没有说话,火拨朝摩却一句一句的说道。 “三王子德古的势力虽不及二王子郎仡,但也所差不多。就算二王子找上门,三王子不管出于什么,也不会把我们交出去,否则以后没人会投效他。不过前提是要让三王子能收留我们。” 朱邪那义说道。 “我们现在还有近三千人,三王子难道不需要我们这些人?” 火拨朝摩不相信的说道。 也由不得他们不考虑后路。今年二王子郎仡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南下打草谷。 结果现在碰的满头包,虽然损失的都是他们各自部族的人马,可只怕郎仡轻饶不了他们。 “聂古捺,你怎么不说话?” 朱邪那义看向聂古捺问道。 聂古捺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 “就怕沈敖不愿放过我们。” 不等两人询问,聂古捺继续说道:“刚刚斥候禀报的那队人马,肯定是沈敖安排的,一是引诱,二是监视。 我们没上当,后边还不一定有什么等着我们呢。现在想一想,为什么昨天一整天,阿鲁多都没有找到魏军的踪迹,可偏偏天快黑的时候,让阿鲁多发现了。” 说着聂古捺看了看朱邪那义二人。 不用两人回答,聂古捺就又说到。 “因为天黑了,两方不可能大打起来。而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沈敖布置下陷阱。” 一百二十四章 战前准备 天黑以后,聂古捺派出探查苏尼史部的人终于回来了。来回两百多里的路程,侍卫片刻都没敢耽误。 “情况怎么样?” 聂古捺急急的问道。 “苏尼史千户,战死了。” 侍卫顿了一下,低声禀报道。 “不仅是苏尼史千户,留守的四百多人全都死了。帐篷,粮食也都被烧了个干净。” “嗡”的一声,朱邪那义就觉得脑袋一晕。之前聂古捺估计的情况一点儿也没错。 等侍卫下去休息后。聂古捺才开口说到:“那处营地并没有被魏国占据,我们的后路就还是通的,我们还能从那儿退回去。” “那条路真的是安全的吗?” 朱邪那义幽幽的说道。 此时,魏营内,沈敖居中坐在帅案后,听着手下禀报着各方情况,然后轻哼了一声,不屑的道:“看来咱们下手重了些。把这些突厥人都吓住了。百十来人在他们营地周围挑衅,居然都不敢派兵出来。” “确实如此啊。。尤其是早上那一把大火,烧的突厥狗是哭爹喊娘的,一个活着的也没有。” 帐下一名校尉附和道。 其他几名校尉也面露笑容,显得很轻松。 沈敖嗤笑了一声,下令道:“明日三更做饭,五更出发。直抵突厥营地。” 几名校尉毫无惧色,一脸的兴奋,全都抱拳躬身齐声称是。 然后有人问道:“将军,是要和突厥人决一死战了吗?” 沈敖并无不悦之色,只是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 那名校尉诚惶诚恐的行礼。 “标下失礼了。” “无妨,去吧。” 这群校尉们这才答应一声,退出帅帐。 第二天,朱邪那义一早就被隆隆的战鼓声惊醒了。 “出了什么事?” 身边的侍卫急匆匆的冲进大帐回禀道:“千夫长,是魏军在营前列阵。” “快去把聂古捺和火拨朝摩两位千夫长找来。” 不等侍卫下去,聂古捺和火拨朝摩一起走进朱邪那义的营帐,带来了更准确的情报。 “朱邪那义,魏军在营前列阵,大概不到两千来人。” “终于来了。这几日的仗打的憋屈死了,终于能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了。” 朱邪那义摩拳擦掌,从支撑帐篷的柱子上,把战刀拔出来。向前一挥,吼道:“全军列阵。” 也不怪朱邪那义如此。自从和沈敖对上以后,就从来都没有舒心过。 当初为了抢到更多的粮食牲畜,他分兵而下。以百户为单位,分成了几十个小队出外抢掠各处的村寨。不想沈敖也把兵力分散使用。双方最大交战规模不过几百人,可是因为魏军每队人数要比突厥的多,导致受损较大的还是他们。 然后阿鲁多和苏尼史中计,稀里糊涂的被魏军消灭,根本就没打什么像样的仗。 现在沈敖终于给了这么个机会,朱邪那义都有些感动了。 也不知道是这队突厥人的军事素质还算不错,还是这些日子太过憋屈。竟然没用一刻钟的时间就列好了阵型。 朱邪那义意气风发的一挥手臂, “开营门,迎战!” 突厥士兵吼叫着以做回应。 只不过还没打开营门呢,对面的隆隆的战鼓声就听不到了,魏军也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也不对,还是能看见他们骑马远奔的身影的。至于那些锣鼓旌旗,扔的满地都是。 “追,给我追。追上他们杀了他们。” 朱邪那义被气的眼中冒火。 “等等。都站住!” 眼见着有手脚快的都跑起来了,聂古捺赶紧叫停。 “朱邪那义,小心这是汉人的计谋。故意引我等上当。” “嘿呀!” 朱邪那义惋惜的一拳重重砸在马鞍上,引得战马希律律不满的爆叫,却也认同聂古捺所言有理。 “都回营,生火做饭。” 说完,朱邪那义气急败坏的就往回走,聂古和火拨朝摩也都跟了上去。 三人刚回到大帐,隆隆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报,千夫长。魏军又回来了。” 朱邪那义腾就站起来了,聂古捺刚准备全说几句,朱邪那义又一屁股坐下来了。 “下去吧。不要去管他们。就让他们敲去。” 聂古捺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大魏士卒并没有多待,一个时辰之后就走了个干净。 一直过了中午,魏军再没任何动静。派出的斥候也回报,周围二十里并无魏军的踪迹。 “来人,拔营起寨,后退三十里。” 趁着大魏没有任何动作,周围也还算安全,朱邪那义下令道。 对于朱邪那义的这个决定。聂古捺和火拨朝摩觉得是是无比正确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隆隆的鼓声再次传来。 朱邪那义躺在被窝里一阵发懵。 侍卫进来禀报道:“千夫长,魏军又在营门外列阵。” “不用管他,加强戒备即可。” 说完,朱邪那义将皮裘盖在了脑袋上,堵上自己的耳朵。 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日上三竿,朱邪那义才又起来。 刚起来,侍卫就禀报道:“千夫长,聂古捺千夫长求见。” “让他进来。” 随即帐帘一挑,聂古捺走了进来。 “朱邪那义,我们要做好准备了。明日可能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 朱邪那义见聂古捺说的如此笃定,不解的问道。 “汉人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昨日魏军列阵,我们差点冲出去是因为我们的气势很盛。而今日魏军又列阵,朱邪那义,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就知道手下的勇士是个什么样子的。等到了明日,我们的勇士们会更加懈怠,气势也更加低落。那个时侯就是魏军进攻的时候了。” 朱邪那义咂摸了片刻,嗯了一声。 “说的有些道理。怪不得郎仡会让你来辅佐我,还让我一定听你的。你读的那几本书还是有些用的。我这就下令让儿郎们做好准备,不得松懈。” 朱邪那义这么说,聂古捺也放下心来,欣慰的点点头。 第三天,天还没亮呢,突厥士兵全都悄悄的摸黑起来,吃了几口干硬的肉干,做好一切战前的准备。就等着魏军再敲鼓的时候,一口气杀出去,把那些魏人砍成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朱邪那义骑在马上站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营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太阳也从地平线下跳了出来,西北风也随着太阳升起开始刮了起来,不过风力并不大,只是长时间吹到人身上也不太友好。 突厥士兵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冬天的寒冷,可就这么站在寒风里时间一长,也有些受不了。不少人身体开始发抖,上下牙不停的打架。 好在魏军并没有让人失望。过了巳时,一队旌旗招展的人马便出现在突厥人的视线中。 “不要给他们结阵的时间,给我冲!” 看见魏军出现,朱邪那义便下令道。 一整鬼哭狼嚎的声音,突厥士兵呼号这冲出营地,直奔魏军而去。 可魏军也不是白给的,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各兵种顺序就位。 弓箭手上前开弓搭箭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刀盾手跑到最前面,将盾牌用力砸在地上,长矛手将手中的长矛搭在盾牌上,矛尾戳到地上,双手握紧矛杆,严阵以待。 几乎是在一瞬间,魏军的整个阵型已经摆好,阵型严密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见魏军的军阵已经摆好,在冲上去就是送死了。 朱邪那义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亏是沈敖呐。” 说完一抬手,麾下的突厥士兵全都减慢了速度,在两军相较不足二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朱邪那义独自驱马向前走去。聂古捺和火拨朝摩对视一眼,带着三人的侍卫们就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对面一箭射到马前,朱邪那义等人才停了下来。然后用汉话大声喊道:“沈帅是否在阵中,还请出来一见。” 连喊了几遍之后,大魏士卒两边一分,露出中间一条通道。一名威严的老将骑着马缓缓前行。站到阵列最前。一身明光铠被太阳光照的耀目,头顶的盔缨随风飘摆。 “何事要见老夫?” 沈敖沉稳睥睨的问道。 朱邪那义在马上抚胸弯腰行了一礼。 “沈帅虽为敌手,却是我们草原上最尊敬的人。能与沈帅交手,是我等的荣幸,不能不见。” 沈敖哼了一声。 “将死之人就满足你的愿望。” 朱邪那义皱了皱眉,压住心中的不忿。 “沈帅,若说用兵,我等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要是真打起来,你现在的人马没有我多,就这么肯定我会败?” 沈敖哈哈一笑。 “你要是三天前转身就走退回草原,那我拿你没办法。可现在三天已经过去了。这几天的时间足够我调来几千精兵。拿下你们不在话下。” 沈敖这些话说完,朱邪那义等人的脸色就是一变。 三人的侍卫中又不少能听懂汉语的人也是一惊,忙向四处张望。 “不要听他瞎说,我们这几日一直往外派出斥候,根本没有收到魏国援军的消息,他这是惑乱我军的军心。” 聂古捺低声向朱邪那义道。 朱邪那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沈帅,我等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就不要拿这些话哄骗我等。” 沈敖笑了笑,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完沈敖就退回到阵中,随后大魏阵中鼓声大作。 朱邪那义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疑惑。 “我们也回去吧。” 聂古捺说道。 朱邪那义点点头。 侍卫们忠心耿耿的护着三人驱马回返。 回到己方阵前,朱邪那义高声下令:“准备!” 随即号手吹响了牛角瘪咧号,呜咽低沉的号声响遍阵中。 双方的士卒都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 沈敖端坐在马上,右手举到头部位置,伸手两根手指,手腕往前挥了挥。 身边的亲卫看见后,举起一杆红旗,使劲地挥了挥。 原本就隆隆的鼓声,变的更加激昂。 一百二十五章 双方试探 “火拨朝摩,率你人冲一下,探探情况。” 火拨朝摩也不答话,怪叫一声就跃马而出。他身后的千人队也紧跟着冲了出去,用最短的时间将战马的速度提至最高。 对面魏军中,一名校尉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抛射!”然后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冲过来的突厥人,快速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两排弓箭手上前一步,第一排的弓箭手弯弓搭箭,斜举向天。 随着一声“放”,弓箭手们手指一松,一排箭雨斜向上写出,随后也不管战果,重又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 这期间又是一声“放”,第二排弓箭手的箭支腾空而起。 “放!” 又是一声大喝,已经上弦第一排弓箭手,再次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去。 火拨朝摩伏在马背上,紧咬着牙。身后连串响起的箭矢入肉的噗噗声不绝于耳。马嘶声,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麾下的儿郎损失不少。现在火拨朝摩只想着冲过两军间隔的这点距离,冲进大魏的阵中,狠狠的砍杀一番。 “平举,齐射!” 没等第二排弓箭手射出第二支箭。 指挥的校尉又下令道。 两队弓箭手同时双手平举,对准前方射出箭矢。 正这时,魏军侧后方不远处又响起另一阵鼓声。 朱邪那义和聂古捺听到这阵与沈敖所在阵营中截然不同的鼓声时,豁然变色。 “沈敖真的有援兵?” 聂古捺似乎不信的问着朱邪那义。 朱邪那义顾不上回答聂古捺的问题。 他也没法回答。忙下令:“鸣金,让火拨朝摩快回来。” 这时候,火拨朝摩已经率队冲到离大魏军阵不到五十步的距离,还准备继续冲击的时候,身边的侍卫突然道:“千夫长,后面鸣金了。” “什么?” 火拨朝摩瞪大眼睛,侧耳听了一下。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魏军。不甘心地往旁边一扯马缰,战马便向着一侧拐去。身后跟着的士卒也跟着火拨朝摩往一旁跑出。 这一下火拨朝摩所率领的这队骑兵的侧翼,就暴露在魏军的阵前,魏军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又是一阵箭雨急袭。这一下被射落马下的突厥士兵要比之前冲阵时损失的还要多。 回到朱邪那义近前,火拨朝摩不满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我都快冲进魏军的阵营了,为何突然鸣金?” “你听。” 朱邪那义目光凝重的说了俩个字。 “听什么?” 火拨朝摩不解的问道。 还是聂古捺明确的告诉了他答案。 “沈敖的援兵到了。” “真的有援兵?” 火拨朝摩也是不相信的神色,举目向着魏军方向望去,同样的一大片旌旗随风摆动。新来的援军就站在沈敖麾下人马的旁边,两队人马正在合兵一处,战鼓声也渐趋一致。 “咱们怎么办?” 火拨朝摩急急的问道。 “往后退一退,看看情况再说。” 朱邪那义凝重的下令。 战场上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大魏、突厥双方谁都没有发起进攻。 “朱邪那义,我带人去冲一下,探一探情况。” 这种情形有些不对劲,聂古捺便请缨道。 朱邪那义看了火拨朝摩一眼。 火拨朝摩已经冲过一次了,损失了不少人马。自己统领的又是中军,不可轻动只能点点头。 “也好,一切小心。” 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不过这一次射来的箭矢更多,聂古捺的损失也更大一些,就连聂古捺本人都被流矢划破了手臂。 朱邪那义望着战场上的形式,眼睛微微一缩,随后露出一股希望之色。 等聂古捺回来,朱邪那义一边让人给聂古捺包扎伤口,一边有些不确定的对两人说道:“魏国的军队情形好像有些不对。” 聂古捺心中一动。 “是看出什么了么?” 朱邪那义点点头。 “魏国的援军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援军的数量不够。” “朱邪那义,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火拨朝摩问道。 “聂古捺,你带人冲阵时损失要比火拨朝摩的大一些。可也大的有限。要是沈敖有充足的兵力的话,你损失的人马不可能就这么点儿。” 聂古捺的面色有些不善的瞪了朱邪那义一眼,要是不知道朱邪那义的为人。还以为是嫌自己死的人少呢。 不过聂古捺回想冲阵时的情景,在结合朱邪那义所说,确实有些道理。 大魏的军阵中,沈敖紧盯着对面的突厥军阵。嗤笑一声对身边的亲卫道:“看来,他们可能已经觉察出我们的援军是假的了。传令下去,把旌旗都打起来,骑兵在阵前环绕做出击状,遮挡住对方视线。斥候全部出动,绞杀突厥的斥候,不要让他们靠近。前军不动,中军后军逐步后撤。” “是。” 亲卫答应一声,悄悄的下去传令了。 “没看错吧?” 火拨朝摩有些不相信。 “从聂古捺部的损失来看,应该差不多。况且,要是魏国的援兵真的到了,那他们现在应该会攻过来,而不是按兵不动,等着我们进攻。” 朱邪那义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 火拨朝摩问道。 朱邪那义面色由凝重转为狰狞。 “从我这里各给你们补充两个百人队,你们俩个带队从左右冲击魏军。我倒要看看沈敖到底有什么布置。” “朱邪千户长,你快看。” 正这时,一名侍卫突然指着前方大魏军阵说道。 朱邪那义三人抬头看去,大魏军阵前尘头大起,并逐渐向两翼扩展,只能隐约看见魏军竖起的各种旗帜。这些旗帜随风飘摆,并不见移动。 “这是怎么了?” 没人能回答朱邪那义的问题。 “快去打探消息。” 聂古捺下令道。 “是。” 魏军突然出现的情况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朱邪那义虽有些焦躁,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颇有些谋略的聂古捺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了没一会儿,朱邪那义着急的问道。 “有斥候回报么?” “还没有。要不我带人上去看一下。” 火拨朝摩说道。 “不行!” 不等朱邪那义说话,聂古捺抢先道。 “现在我们的人马并不多,已经不占优势了,再分兵的话一旦损失大了,我们全得交代在这儿。还是再等一等,等探明情况再说。” 朱邪那义努力的压下心中的烦躁和不安,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同意了聂古捺所说。 又过了一刻钟,还是没有斥候回报。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魏军在绞杀我们的斥候。再多派斥候出去,一定要查明情况。” 又一批斥候随着朱邪那义的命令呼号着打马跑出去。 然后终于有消息传来。 “魏国的士卒在后撤。” “什么?” 朱邪那义瞪大眼睛,似乎不信。 “我明白了。” 聂古捺突然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拨朝摩问道。 “朱邪那义说的对,沈敖根本没有援军。他们打着那么多旌旗就是为了迷惑我们,那一部所谓的援军不过是沈敖原本的人马,只是分出来的而已,他们一样多打旌旗,也是同样的目的。” “这说不通啊。” 火拨朝摩不解的说道。 “要是想和我们打,直接堂堂正正上来便是,也不用分兵扮什么援军,现在又要后撤。 要是不想打,也不用列阵和我们对上,只要和我们对峙上几天,我们就要退走了。他这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聂古捺似开玩笑的说:“也许沈敖是想把我们全都留在这。” “他想的美,到现在为止都是我们的人比他要多。” 朱邪那义瞪圆了眼睛道。 “朱邪那义,打仗从来都不是比人数的。” 朱邪那义一摆手。 “不管那些。现在都给我冲。我要沈敖跪在我的面前。” 火拨朝摩闻言,率领他的千人队率先冲了出去 聂古捺略一犹豫也狠抽了战马一鞭子。 他犹豫是因为这里边有些事情他还没有想通。不过朱邪那义既然已经下令,聂古捺也只好听令行事。 此时,魏军阵前腾起的尘土也已经散了,具体的情形也能看清楚了。原本魏军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步卒正在骑兵的掩护下,逐步远离。 聂古捺、火拨朝摩两人率领着两只千人队,潮水般冲向大魏军阵中。 随着两军距离的快速拉进,突厥人纷纷抽出弯刀,嗜血的表情爬在每一名突厥骑兵的脸上。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火拨朝摩和几排骑兵,战马往下一陷,马背上的骑手不由自主的向前飞出,不少人都是脑袋或者脖子着地的,当场死于非命。 后面跟着的骑兵不及躲闪,踩踏在倒在地上的马匹上,随后也人仰马翻,摔倒一片。 突厥骑兵的速度已经催至最快,一旦出现状况,停都停不住。最后在损失了有差不多三分之一人马后,后面的人才堪堪勒住战马,停了下来。 聂古捺望过去,这一片地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浅坑。一个个只有拳头大小,马匹踩到这上面,一下就把马腿折断了,完美的限制了骑兵的发挥。 正这时,嗖嗖的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成片的箭雨毫不停歇的射来。 惨叫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受伤还躺在地上呻吟的突厥士卒,被成片成片的带走性命。 都不用聂古捺,一部分突厥人也拿起弓箭开始还击,与大魏对射。另一部分则是在重整队形,准备绕过这片陷马坑继续冲击。 一百二十六章 战场形势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大魏的骑兵已经冲杀过来。 骑兵最大的威力在于成阵型的冲击。现在突厥的骑兵大部分在原地驻足,乱成一团。要阵型没阵型,要速递没速度。 不得不说魏军冲击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聂古捺视线来回巡视,看不见火拨朝摩的踪影。只能大声嘶吼着,指挥着剩余所有的战士,应对着大魏的进攻。 大魏的骑兵从突厥人群的边上削了过去。顿时突厥人一阵人仰马翻,损失不小。而大魏的骑兵却无一损伤。 眼见着魏国的骑兵调转马头,又要冲杀过来时,聂古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在中军掠阵的朱邪那义,也看出了前军士卒境地不妙,果断地又抽调出三百人马来援,抵挡住大魏骑兵的冲击,让聂古捺能够有足够是时间重整人马。 统领骑兵的大魏将领自然也看到了来援的这几百突厥骑兵。为了防止侧翼被袭,不得以只能放弃原定的攻击目标,带着人马冲出战场,迎上了那三百突厥援兵。 见此,聂古捺也不敢耽误时间。趁着大魏骑兵无暇顾及,一面指挥人马与大魏军阵展开对射,一面重整阵型,顺便还要派人去寻找火拨朝摩。 战场一下陷入了胶着。朱邪那义双拳紧握,面色凝重的观察着战场形式。 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不足三百人的预备兵力还没有投入战场,而大魏一方似乎已经兵力齐出。只要在关键时候,自己率队杀出便可定鼎胜局。 这么想着,朱邪那义放下些心来。 正此时,一阵如骤雨般急切的马蹄声隆隆地从身后传来。听声音似乎就在自己的身后。 朱邪那义豁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一队盔甲鲜明的大魏骑兵,正风驰电掣般的向着自己冲过来,离着队尾已经不足百步了。 “快,跑起来与聂古捺部汇合。” 没有丝毫的犹豫,朱邪那义目眦尽裂的下达命令。 虽说后面的大魏骑兵人数并不多。可是对方骑兵的速度已经冲起来了。朱邪那义身边的这点儿人,还楞在原地呢,根本挡不住人家砍杀的。 至于回身迎战,那是最蠢的做法。朱邪那义还不至于范那样的错误。 听到朱邪那义的命令,仅剩的这点儿人马不敢犹豫,狠狠地抽打着战马,让马匹快点儿跑起来,同时张弓搭箭不停的回身射击。 看着朱邪那义带人要跑,姜明初扭头对身后的手下说的:“快,再快点儿,最短时间内解决这队骑兵。前边还有仗要打。” 最后到场的这部大魏骑兵,正是姜明初和他的本部人马。 在成功的夜袭了苏尼史部后,姜明初在苏尼史的营地中完成了补给,携带了够几天的食物后,剩下的一把火全都烧掉了。然后按照沈敖的吩咐,遮掩自身的行踪,悄悄往回赶。 昨天的时候,姜明初就已经返回到了附近,派人向沈敖禀报情况后。沈敖并没有让他们回营,而是命他们就地隐藏,适机而出。 而现在,就是姜明初认为的最合适的机会。 姜明初咬紧牙关催动战马,挥动长枪拨打射过来的雕翎,紧紧盯着被一众侍卫护在中间的朱邪那义。 身后,也有大魏的士卒开弓射箭,两方人马都不断地有人中箭,从马上跌落下来。 在这种环境下,一旦掉下马来那就是个死。 眼见无法摆脱这伙儿大魏骑兵的追杀,朱邪那义身边的几名侍卫咬咬牙,带着数十人转身迎上姜明初。准备缠住姜明初,替朱邪那义争取与其他部众合会的时间。 姜明初微微眯眼,手中长枪如一条毒龙般上下翻飞,碰到这条长枪的突厥骑兵尽跌落马下,非死即伤。 紧随在身后的士卒,握紧手里的兵器与回身迎战的突厥人杀在一起。 姜明初则带着其他人冲过这些阻挡,仍紧咬着朱邪那义不放。 现在整个战场分成了三块。 最前边,聂古捺率领那两个千人队,一部分正与魏军的弓箭手对抗。另一部分已经抓住机会,重整阵型。正准备绕过陷马坑,冲入魏军阵中。 中间的是大魏的一部骑兵,正与朱邪那义支援过来的那三百骑兵搅在一起。 最后面,也就是第三块战场,姜明初带着手下紧追朱邪那义不放。身后还有双方几十人绞杀在一起。 每一块战场上,双方都想着竭力的消灭对手,支援己方的其他战场,最不济也要纠缠住对手,使之无法分兵。 战场陷入彻底的胶着状态,战斗进入空前的白热化。 沈敖站在阵中高处,扫视过整个战场后,死死盯在了姜明初的身上。只有那处战场上大魏的形势占优。 姜明初没功夫查看战场的形式,却也知道时间紧迫。他根本顾不上其他,紧紧盯着在前方逃跑的朱邪那义。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看着众多突厥士卒对其严密的保护,猜也能猜到,那必是突厥人中的重要人物。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姜明初哪能不知道。只要拿下前面之人,战场的形势就打开了,这场仗也就好说了。 姜明初和朱邪那义两人离的其实并不远,充其量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只不过现在两人马匹的速度都已催到了极限,二人的距离是一点儿也拉不开,也一点儿也追不上。 在这个距离上,最好的武器其实是弓箭。可姜明初对于弓箭并不擅长。尤其是骑在马上在这么颠簸的情况下,他可没一点儿把握射中前面的朱邪那义。 姜明初有些懊恼的埋怨自己。 当初要是能在弓箭上多下下功夫,现在前面跑的这个突厥将领已经是个死人了。 眼睁睁看着这个突厥将领就要与另外一部骑兵汇合了,姜明初知道必须要想办法了。 再一次举枪撤肩,姜明初鼓足了力气把长枪又抛掷了出去。 银白色长枪划过一道弧线直奔朱邪那义而去,宛如跨越了空间一般,瞬间飙到了朱邪那义身后。 当是时,朱邪那义带着剩下的侍卫和部众战士,离着此前派去支援聂古捺的那部骑兵已经不到百步。 而那队骑兵也在竭力摆脱大魏骑兵的纠缠,接应朱邪那义。成功的喜悦已经开始在朱邪那义几侍卫的脸上绽放。 而姜明初的长枪已经飞了过来,越过了朱邪那义身后的一众侍卫,直指朱邪那义。 因为朱邪那义还在向前策马奔跑,长枪力竭开始降低高度,没能贯入朱邪那义的身体。而是扎在了朱邪那义胯下战马的屁股上,在马屁股上带走一大片血肉。 马匹受伤吃痛,一下子人立而起。毫无准备的朱邪那义一下被掀翻在地上。紧随在朱邪那义身后的侍卫来不及躲闪,碗口大的马蹄就踏在了朱邪那义雄壮的身体上。 朱邪那义闷哼一声,但随后更多的马蹄也踏在了朱邪那义的身上。只是一瞬间,朱邪那义便被马踩如烂泥。 朱邪那义的侍卫和跟随着的其余部族战士,以及准备接应朱邪那义的那一部分骑兵,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都愣在了当地。惊恐的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肉。 可这是什么地方,分分钟要人命的战场。他们楞住了,大魏的士卒可不会等着他们清醒过来。 机会! 就在这些突厥士卒愣神之际,姜明初和那名骑兵将领瞬间就发现了异样之处。两人几乎同时下令杀了过去。 “朱邪千夫长死了!” “朱邪千夫长战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朱邪那义的侍卫们以及一部分的部族战士,醒悟了过来,苏丧考批一般,用突厥语大声呼喊着这个噩耗。 “杀了那个汉人将领,为朱邪千夫长报仇。” 紧接着,那十几名侍卫就喊出了复仇的口号,舞动着各自的兵器,宛如要完成某项最后的仪式般,调转马头冲向了姜明初。 可是太迟了,姜明初已经抽出了长刀,杀到近前。长刀舞动间几名侍卫就已经殒命。 而且姜明初也不是一个人,他手下也有亲兵。 不等这些突厥侍卫们围杀过来,姜明初的亲兵们就已经冲了上。 就算这些侍卫悍不畏死,也架不住姜明初武艺高强,众亲兵们人数众多,只是一瞬间,朱邪那义的侍卫们被斩杀干净。 等姜明初带人杀穿了朱邪那义众侍卫后,与大魏的骑兵合兵一处后,才抽空瞅了瞅地上马踏如泥的这名突厥将领。 这一次突厥南下寇边的这几名千夫长的叫什么名字,姜明初早已经知道。可到底谁是谁,他可对不上号。根本不知道刚刚死去的将领,便是突厥此次南下寇边的领军人物。 朱邪那义身亡的消息,通过侍卫们的大喊,让身处附近的两国将士都听到了,并且迅速扩散。 就在姜明初斩杀朱邪那义侍卫们的时候,那名大魏骑兵将领也没闲着,抓紧时间砍杀敌人,一边砍杀,一边大喊:“敌将已死,速速投降!” 他手下的大魏骑兵也有样学样,一边冲杀,一边跟着大喊:“敌将已死,速速投降!” 那几百突厥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砍杀了个干净。 一百二十七章 战后复盘 朱邪那义身陨所带来的后果已经开始显现出来。战场的形式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胜负的平衡瞬间倒向大魏。 还在最前线揭力苦战的聂古捺猛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可再仔细去听,又什么也没听到。 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聂古捺随手叫来自己的侍卫,面色凝重地说:“去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没一会儿,侍卫嘴唇哆嗦着跑回来禀报。 “聂古捺千夫长,后阵的队伍已经乱了,正在不停地被魏国军队追杀。” “什么?朱邪那义呢?” 聂古捺急急的问道,目光中都是质疑,吃惊的神色。 “没看到朱邪千夫长的身影。他的大纛也不见了。” 听到这些,聂古捺慌了。 “速去打探详细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古捺又抓过来一名侍卫。 “传令下去,让不要再去冲阵了,靠拢过来合兵一处。让弓箭手上前,压制住魏国的弓箭射击。”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突厥人的攻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沈敖的战场经验何等的丰富,马上就察觉出来,几乎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所有弓箭手加紧射击,盾牌手护好军阵顶住突厥人的进攻。” 大魏、突厥两方的弓箭射击顿时就密集起来。双方的伤亡也开始变大。 片刻之后,朱邪那义身亡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聂古捺以及沈敖的耳朵里。 沈敖收到的是手下斥候比较详细的汇报。包括姜明初率亲兵冲击突厥后军,与突厥的最后一点儿机动兵力杀在一起,最后姜明初掷枪,突厥将领落马而亡的情报。 沈敖马上就是一连串的命令。 “命令步兵军阵前压。” “让儿郎们大喊‘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让姜明初配合骑兵迅速歼敌。” “是!” 沈敖身边的亲兵一脸兴奋的答应一声,跑去传令。 随即,大魏军阵压上前去,弓箭手仍在不同的开弓射箭。所有人还大喊着。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聂古捺在接到侍卫带来的消息后就呆立当场。 朱邪那义死了? 也对,如果朱邪那义不死,后阵未必会乱起来。 之前在得知后阵已乱的消息时,聂古捺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聂古捺还是不愿意相信。 此次南下的五位千夫长,阿鲁多被烧死,苏尼史在夜袭中身亡。火拨朝摩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现在朱邪那义也死了,就剩自己了。 就在聂古捺发愣的时候,三块儿战场上的魏军,已经基本汇合,都喊着“敌将已死,降者不杀”的口号,将聂古捺所率领的突厥士兵团团围困了起来。 突厥人更加混乱了。聂古捺迟迟不下令,士卒们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想杀出去的。 有死死等待下一步命令的。 当然也有想丢弃刀枪投降的。 聂古捺痛苦的闭上眼睛。 “千夫长,怎么办?” “千夫长,你快拿个主意?” 听到身边部族众人急急的催促,聂古捺无奈地又睁开眼睛,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满是疲惫绝望的神色。 “扔掉刀枪,投降吧!” “这……” 身边的侍卫,手下有点儿不相信这话是聂古捺所说。木讷讷不知如何是好。 “投降吧,我们已经更没有胜算了。即使死战也是白白牺牲。” 众人还在犹豫间,聂古捺“当啷”一声率先丢下了手里的刀。 有带头的,剩下的自然也就简单了。 突厥士兵弃械,纷纷投降。 见突厥人都跪地请降了,沈敖也松了口气。 “让士卒们尽快打扫战场,俘虏都关押起来。” “是!” 沈敖身边的亲兵兴奋的大声称是。 大魏士卒脸上带着获胜的喜悦收拢降卒,一直到天色暗淡下来,才基本结束了忙碌。 中军大帐之中,自觉立下大功的姜明初鼻孔朝天,吐沫横飞地和周围几位校尉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夜袭突厥营地事情。 “原来如此。” “当真?” “此事全依赖姜校尉。” 这几名校尉也很给姜明初面子,完全配合着姜明初所说,完美的充当着捧哏的角色。 姜明初都有些飘了。 正说的高兴呢。帐帘一挑,沈敖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几人顿时就不再说话了,纷纷行礼问好。 “将军。” “将军。” 姜明初也收敛起来,不敢再嘚瑟了。随着众校尉一同规规矩矩的行礼。 “免礼,都辛苦了。” 沈敖勉励着众校尉。 “将军,此役共斩首一千八百余首级,俘获九百余人。这部分南下打草谷的突厥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歼灭了。” 等沈敖坐到帅案后,一名校尉跨出一步,满脸兴奋的行礼禀报道。 “嗯。我们呢?” 沈敖问道。 “我们共计伤亡不到千人。” “受伤的士卒要好生照料。” “还请将军放心,这些事我等已经安排好了。” 沈敖叹了口气又说到。 “这部分突厥人是被消灭了,可是我们也残了,无法再出战了。剩下的就看边军们的了。” 说起伤亡,帐内的气氛顿时就低落了下来。 “这也多亏将军指挥,不然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另一名校尉站出来说道。 “是啊,以三千对五千。兵力不敌对方,地势也不占优的情况下,还能取得此胜,全赖将军运筹帷幄。” 姜明初也站出来给自己的师祖溜须拍马。 沈敖没好气地白了姜明初一眼。 “现在你们把整个战事复盘一下,你先说。” 说着沈敖用下巴点了姜明初一下。 姜明初躬身行了一礼,借机满脸愁苦地撇撇嘴。 沈敖是个好老师,传授姜明初的不仅仅是拳脚兵器,还有兵法谋略,只不过沈敖教的方式有点不一样。 所有的兵法谋略沈敖只讲一次,然后就是各式各样的考校。有史上的历次战役,行军途中的天文地理,安营扎寨时应该注意的大小事项,姜明初都要分析出利弊得失和优劣形势。像这种战后的复盘分析更少不了。 回答的让沈敖满意了那没什么。 要是回答的不满意。 沈敖会亲自再讲一遍,然后姜明初得把沈敖讲的这些一字不差的抄写十遍。 这就是姜明初痛苦万分的地方了。 要是罚他抖枪或者挥刀,累是累了些,睡一觉也就过去了。讲课内容抄写十遍,这就头疼了。 其他的几名校尉则是满脸欣喜,能得到沈敖指点和传授,可不是一件易事,今天也是占了姜明初的光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姜明初才开口说:“在接到突厥寇边的消息后,将军便带军抵达附近。并在得知突厥分兵劫掠后,又将麾下两千骑兵分为十队,每队两百人截杀各路突厥小队。因为我们每队的人数占优,所以在伤亡不大的情况下,痛击了突厥人。不仅让突厥损失惨重,还没让他们弄到多少收获。” 沈敖嗯了一声。 “继续。” “之后将军料到突厥人不会收手,同时,突厥人因为忌惮将军威名,定会想办法寻求野战,便决定将计就计。之后将军在收到突厥全军继续南下的消息后,便派我带兵夜袭突厥留守的营地,并下令务必全歼对方。” “陵川,你接着说。” 沈敖指了指另外一名校尉道。既然这些校尉都在,沈敖也不在乎一起指点一番。 陵川清了清嗓子。 “之后将军收缩全军,并沿途留下痕迹,吸引突厥深入。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故意露出破绽,吸引阿鲁多部上钩。最后火烧连营,烧死阿鲁多的全部人马。” “好,下一个。” “突厥人吃了大亏,既有畏惧之心害怕再遭算计。又心存不甘,连翻吃亏收获却少,就算退回突厥也无颜见人。将军算准了突厥人的这些心理,便每日于营前叫阵,却又不与突厥人交战,将突厥人的锐气耗尽。” 又一名校尉接着说道。 “之后将军又分出一部分人马扮做援军,命两部分人马多打旌旗,以迷惑突厥的斥候。之后的战事完全落入将军的设想,在突厥人第一波进攻中,将军命假扮的援军出现,不仅给了突厥人大量杀伤,还让突厥人惊疑不定。之后的第二波进攻中,又故意让突厥人识破了援军是假。既让突厥人有上当的恼羞,又让他们生出可以战胜将军,获取胜利的错觉。” 沈敖又一摆手,示意继续。 “再然后,将军又以旌旗和烟尘为掩护,后撤到提前准备好的陷马坑后方,等烟尘散尽后,突厥人发现我等撤退,果然上当了。剩余的兵力几乎倾巢而出,却受到了开战以来的最大损失。” 校尉们一个接一个发言,几乎把整个战事复述了一遍。 沈敖一边听一边点头,等校尉们都说完了,才开口道:“姜明初,你少说了一点,我为什么专门要派人去把所有伤员送到后方?甚至还让突厥的斥候侦知此事。” “示敌以弱,同时暗中调动兵力。” 等了一会儿不见姜明初答话,一名校尉试探着答道。 姜明初满脸苦涩,求饶的看着沈敖。 沈敖哼了一声。 “也罢,看在你立功的份上,今日就不罚你了。” 一百二十八章 罗德求援 沈敖严肃的看着帐内的几人,语重心长的道:“你们都是带兵之人,手下都有数百士卒跟随。这几百条性命就掌握在你们手中,所以一定要谨慎。 对付这五千突厥,就算不用计谋,本将自问也能取得胜利,可你们当中有几人还能站于此地?三千士卒还能剩下几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人不宜带兵打仗。 统领一队人马不仅要能带着手下取得功勋,还要保住他们的性命。要做到这些,知晓天文地理、兵法战略只不过是最基本的要求,还要与猜度对方心理,想办法让对方按照你的安排行事。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要广派斥候侦得各种情报,作为你们制定谋划的基础和前提。” 几名校尉包括姜明初全都躬身行礼。 “多谢将军指点。谨遵将军教诲!” “嗯,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再次躬身行礼,退出大帐。 “姜明初。” 沈敖又叫道。 姜明初站住身形,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了,才走上前道:“师祖。” 沈敖看着姜明初认真的道:“过几日你押送俘虏回京吧。” 姜明初愣了一下,明白这是沈敖将功劳送给了自己,却摇了摇头。不等沈敖开口,就抢先说道:“师祖,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离京之时答应过师妹,一路上要照顾您。现在我要是回去了,我怎么去见师妹。” 沈敖不满的哼了一声。 “我这身体好着呢,用不着你来照顾。” “我那也不回去,接下来还有一段路程呢。现在我们只剩下一千来人了。要是在遇上突厥人,说不准还要打。” 姜明初执拗道。 “谁说的?我还有几百伤病,等他们伤病好了以后,照样可以杀敌。再说了,今天突厥南下也就这么点儿人了,没有什么仗打了,这次的巡边也就这样了。” 沈敖说道。 姜明初不解的看着沈敖。 “师祖这两年我可是一直在边军任职。据我所知,近几年每年突厥寇边的规模可是再逐年加大。今天只有五千人,我还在奇怪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人呢。” 沈敖没好气的瞪了姜明初一眼。 “刚教导你要注意情报的收集,你这就当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姜明初出缩了缩脖子,等着沈敖的下文。 “往年的南侵是卜寽赞命其帐下大将带着他的二儿子郎仡,三儿子德古一起出兵的。规模每年都在扩大,去年更是高达上万。 我刚刚审问了聂古捺。从他口中得知,每次南侵,郎仡和德古都会游说卜寽赞派出的部族,导致卜寽赞掌控的部族一直在减少。他担心他所掌控的剩余不多的部族,再借机被二儿子拉拢过去,所以今年根本没有派兵南下。 德古出于同样的考虑,也是为了争夺草原之主的位子,已经开始西迁。准备拉拢草原西部的一些部族,同时,他对郎仡率领的部族也进行过收买和拉拢。他打草谷的对象并不是大魏,而是后秦。 所以此次南侵就只有二王子派出来的这么点儿人。为首的是郎仡的心腹叫朱邪那义。族中上万人马,控弦之士几千人,是他们五人中势力最大的一个。现在他们已经被剿灭,换句话说,今年的巡边差不多已经算是结束了。” “那您也准备回京了么?” “前边还有几站,我当然要走完这一趟。” “那我陪着您一起走。” 沈敖不满的啧了下嘴。 不等沈敖开口,姜明初抢先说道:“师祖,有几位校尉平时也没什么功劳可得,要不让他们去吧。让他们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也能封赏一二。到时候他们也会对师祖感恩戴德。像我这样的,有师祖照拂也不缺功劳,少这一次也无妨。” “真的不愿回去?” 姜明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我真的不想回去。” 沈敖叹了口气。 “唉,好吧。那你就继续跟着我往下走。” “是!” 姜明初大喜过望的答应一声,又继续说道:“再往前走可能接触的就是卜寽赞的老六罗德了。他的地盘最小,势力也是最弱的,对大魏也是最为敬畏的一个。” “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大魏的,甚至他还需要仰仗大魏来实现自保。所以,再往下走真的没什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沈敖安排了着凌川和另一名叫田福闰的校尉点起五百士卒,押送聂古捺及九百余人的战俘回京。至于报捷的文书已经提前一天飞马而去。 获得这样的机会,凌川和田福闰两人对沈敖以及姜明初自是十分感动。自是明白这是沈敖和姜明初将功劳让予了他们。 等献俘的人马走后,沈敖率领剩下的几百士卒就驻扎在当地近半个月,等受轻伤的士卒差不多伤好了以后又才拔营,继续向东出发。 只是这次队伍可就精简的多了。从洛京出发时率领的三千人马,现在已经不足千人。 又行了几日,有斥候突然来报,说是前方有人前来劳军。 沈敖不动声色的沉吟片刻。 “也好。一路行军甚是辛苦,让你们也吃些好的。去把人带过来吧。” 斥候一脸欣喜的答应一声,原路跑了回去。 “扎营吧,今日就住在这里了。” 姜明初答应一声,将沈敖的命令传下去。 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天寒地冻的。前几日还下了一场雪。虽然骑着马,可一路走来也十分辛苦。而现在不用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继续赶路,还能吃到酒肉,士卒们自然万分高兴。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斥候便带着一名青年走了过来。 “将军,便是此人带人赶着几十只羊前来劳军。” 沈敖嗯了一声,挥挥手打发斥候下去。扫了一眼来人,沈敖微微皱了皱眉。 来人年岁不算大,一身汉人的装束,见到自己却并无一丝的拘谨。 “你是何人?” 沈敖问道。 这名青年抚胸弯腰行了一个草原上的见面礼。 “罗德拜见沈侯。” 沈敖的眼睛就是微微一缩,嗤笑着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送回洛京?” “沈侯胸怀宽广,定不会做此等短视之举。” 沈敖呵笑一声。 “不错,有你父亲卜寽赞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沈侯谬赞了。在下还要恭贺沈候取得一场大捷。” “小小的一场胜仗还算不上什么大捷。随我来。” 罗德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沈敖明白罗德打着劳军的名义亲自过来肯定有事,也不废话径直带着他走进刚刚搭建好的大帐。 姜明初也在账内,正指挥着亲兵布置着军帐内的东西。 “你们都先出去。姜明初,守在军帐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等姜明初带人都退了出去,沈敖这才说道:“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先前还落落大方的罗德,此时却犹豫不决。 沈敖也不催促,坐在帅案后静静的等待着。 罗德突然一拱手,一躬到地。这次行的是一个十分标准的汉人的大礼。 “在下此次前来,是向沈侯,向大魏求援的。” 沈敖听完罗德所说,脸上不动声色,一副早已预料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大魏给你提供援助,帮助你扩大势力。而你可以替大魏延缓或者是阻挡郎仡和德古势力的扩展,阻止他们统一草原,进而减少草原对于大魏的威胁。” 罗德脸色微微一变,随后面带笑容,竟如找到知己般的高兴。 “汉人有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沈侯所说,正是在下的打算。” 沈敖哼了一声。 “如果仅是如此的话,大魏随便找一个草原部族进行扶持即可,为何非要找你?” 罗德丝毫不慌。 “因为我是卜寽赞的儿子,因为我姓阿史那。因为我的母亲是一名汉人女子。” 沈敖这才抬起眼认真的看了看罗德。 “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不用我说,沈候也知道我虽是可汗之子,可我的势力是最小的,地盘也是最小的。甚至连草原上几位实力雄厚的部族都比不上。所以我的势力是最容易被灭掉的。” 说这些的时候罗德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而混乱的草原对于大魏是有利的。我想要大魏全面的帮助我,帮我壮大起来,到时候草原上相互征伐,自顾不暇。大魏的北境便可无虞了。” 沈敖呵呵笑了几声,死死盯着罗德。 “我如何得知此举不是养虎为患?” 罗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抬头十分真诚的说道:“我也知无论我怎么说,都不一定能取信朝中上下。可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让大魏相信我。” 听完罗德所说,沈敖神色却缓和下来。 “算你说的是真话。刚刚你要是赌咒发誓,我就命人砍了你。你先在我营中住下,此事我无法定夺,等朝中有了决定再说。” “但凭沈候安排。” 罗德十分光棍的同意了沈敖的安排。 沈敖点点头,冲帐外喊到:“来人。” 姜明初挑帘走进来。 “带这位义士下去休息。” 姜明初先是看了沈敖一眼,沈敖微微点头。接着又撇了罗德一下。 “跟我来吧。” 等姜明初再次返回到沈敖的大帐时,沈敖正伏在帅案上奋笔疾书。 听到动静,沈敖头都为抬就吩咐:“选可信之人,用三百里加急将这份军情送回京中。” 一百二十九章 朝中动向 自入冬以来,洛京的天气一直是都是晴朗的,直到几日前飘飘洒洒的连着下了两场大雪。这让洛京一下变得银装素裹起来。 洛京中主要道路上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理掉了,可依旧寒冷的天气,让路上没什么人走动。 不过洛京中的各个茶楼酒肆的生意却是不错的。 稍微有点儿闲钱的人,不愿在家呆着,就都凑到了这些地方。点上两盘蚕豆一壶茶水,或是约三五好友,一起煮酒。听着四周的人闲聊扯淡,有时候再参与其中讨论一二,感觉是情形惬意的。 像前两天的红旗报捷,虽然已经过了两天,可冀北侯以弱胜强,全歼突厥南下寇边的事情还在酒楼茶肆这些地方流传着。 “听说再过几天,那些突厥俘虏就要到了,陛下已经命大皇子主持太庙献俘。” “此事我也听说了。到时候可要去看看这些突厥狗到底是什么样的。” “同去同去。” 突然,外面的路上似乎传来什么声音,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纷纷做出侧耳倾听状,临近窗户的还把窗户打开了。 如雨般的马蹄声更清晰的传来。 仅仅片刻,一道腰间携带着一面三角小黄旗的人影骤然出现,然后又唰的飞奔远去。 “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动用三百里加急?” 这可是在洛京,除了传递紧急军情,等闲谁敢在城中像这样的一路飞奔。 传递加急军情的士卒不敢稍慢片刻,直奔着皇宫而去。等到了宫门附近,看到早已严阵以待的羽林卫,这名传递军情的士卒才勒停战马,一翻身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值守在宫门前的一名校尉,赶紧上前扶起这名士卒。 “快,三百里加急。快带我去呈予陛下。” 说着扯过背后背着的一个包袱,紧紧的抓在手中。 校尉也不敢耽搁,碰都没碰那个包袱,连忙下令。 “来几个人,扶着他去见陛下。” 按照律法,他要是碰了这个东西,他和传递军情的人都得死。 御书房中,杨恪打开包裹,里边是一个小木盒,再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薄一厚两封信。 检查了一下完好的火漆和信封,确定无人打开过,杨恪才先拿起薄的那一封。扫了几眼,信中是沈敖发来的关于罗德请援的事情。 再拿起厚一点儿的,是沈敖撰写的关于此次突厥寇边的详细描述,以及草原上势力分布和最近动态的汇报,以及赞同援助罗德部的建议和得失的一系列分析。 仔细看了两遍后,杨恪把信件放下,沉思了片刻。 “去把褚相和成尚书找来。” 常迶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冀北侯府中,沈兮瑶悠闲的坐在书案前,不时地从芸香手中接过一张张上面写着数句,以及数十句的四字诗句。 这些都是董乐送过来的,补全《千字文》的章句。也许是沈兮瑶的学识不太够,这里边的有些内容,沈兮瑶看都看不懂。 放下这些腐词酸句,芸香又递过来两本账册。 “小姐,这是章卫和阑月轩送来的,我已经核对过了,没什么问题。” “哦。” 沈兮瑶接过来,翻开看了看惊讶道:“这么多?” 芸香像是知道沈兮瑶说的是哪个。 “辣条这个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在京中官员的女眷中流传。就这章卫都有点儿供不应求。后来他盘下了附近的院子,又雇了几各帮手,把产量提高了不少。 现在辣条已经是酒楼中作为附赠的一道小吃,风靡整个洛京了。有一些酒楼想订都订不到,越发引的人们争相购买,甚至出现了加价购买的事情。所以,就算章卫盘院子雇人花了些钱,可是入账的钱财还有不少。” 沈兮瑶点点头。 “把账目算好了,该给章卫的都给章卫。他花的那些由我们来出,分成还按原来的就行。” 说完,沈兮瑶又拿起阑月轩的账册。 阑月轩现在可跟刚刚开业时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洛京中的酒楼分为两种。 一种叫阑月轩,另外一种是其他酒楼。 别具一格的炒菜,和色香味俱佳的菜品,让洛京中的权贵和富商对于阑月轩是趋之若鹜。 现在的阑月轩只接受预定,还得是提前七天才能预定上位置。开水白菜和富贵鱼片更是每桌必点的菜式。甚至在几天前,因为现在洛京的市面上已经没有可供做开水白菜的原料了,不得以阑月轩挂出告示,谢绝食客继续点开水白菜了。 好在,洛京中又开了几家可做炒菜的酒楼。让普通人也有机会能品炒到炒菜滋味。 当然了,这几家酒楼都是阑月轩开业当天,留下的那几位掌柜的酒楼。先是韩掌柜出面,带着几人参观了一下后厨,尤其是炒菜的灶台。韩掌柜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几人看。 随后就是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出面。经过谈判,有三家酒楼同意以二成的份子,换取阑月轩的帮助,把自己的酒楼从上到下进行改造,并帮忙培训几家的掌勺大厨。 至于剩余的那一家比较鸡贼。只说是要考虑一下,然后便直接寻了个铁匠,打了几口铁锅。 但是炒菜吧,他不是说光有铁锅就行的。还需要有炒菜所需要的油,以及相关的经验。这三者是缺一不可的。 光有个铁锅就想做出炒菜,那就是开玩笑了。 结果,这家酒楼做出来的菜,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连他们自己都交代不了。 不得以,那家掌柜只能再求到阑月轩这边。竹安郡主三人可没惯着这毛病,直接要了三成半的份子,才答应帮忙。 这下,阑月轩开业还没十天呢,就差不多把所有的成本都收回来了。 大致翻看了一遍,沈兮瑶又把两本账册交还给芸香。又看了看书案上放着的还没写完的新菜谱,沈兮瑶哼哼了两声,很有些得意的样子。 刚开始知道穆建明存在的时候,沈兮瑶还是很慌的。毕竟身体里有另一个存在,这谁都接受不了。 后来,穆建明替她出头,处理了很多棘手的问题后,沈兮瑶对这人又有些像对于神明一样的仰慕和敬畏。毕竟那些难题在沈兮瑶看来都是无解的,或许只有神佛可以解决,而穆建明却能轻而易举的化解。 而现在么,随着越来越了解穆建明,沈兮瑶敬意全无,反而越来越想给穆建明使坏。看着他留给自己的那些言语,似乎都能感受到穆建明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这让沈兮瑶有些开心了。 就像这次,穆建明早早的就答应,要推出第二份菜谱。可是却迟迟没有结果,能感受到穆建明吃瘪,沈兮瑶自是有些欢喜和得意。 其实第二份菜谱一直出不来,也不能怪穆江明。这是个什么物资都不充足的时代。就连一份简单的鱼香肉丝,穆建明都没法安排。 这个时代吃肉,主要是吃羊肉,再有就是一部分鹿肉。还有的就是狗肉了。 然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狗肉不上了席面。所以一般富贵人家吃的就只是羊和鹿。 至于猪牛两种。 牛肉是可遇不可求的,擅杀耕牛那可是大罪。 至于猪肉么,现在养猪可没有劁猪的习惯。而不劁猪,不仅猪的产量不高,猪肉还一股腥臊怪味。 然后调制鱼香料的时候需要用到糖。可这个时代也不能说没有糖,蜂蜜、麦芽糖、枫糖甚至一些用甘蔗做的粗糖还是有的。作为一些甜味剂,平时吃一吃,或者用作别处还可以。 可用来做菜,一时有些奢侈,另一个是这些东西做菜也不合适。 所以…… 没办法大规模提供食材的菜式是不能选的。总不能只做上几份甚至十几份,就没有食材了。 缺少必要调味品的菜,他还是不能选。 这也是,新的菜谱迟迟无法现世的原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 御书房中,褚如朋和成康铭已经看完沈敖送来的所有书信,杨恪便开口问道:“两位爱卿觉得沈侯所说的此事如何。” 成康铭见褚如朋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并无开口的意思,才说道:“沈侯所言一点儿不差。今年我们高估了突厥寇边的强度,原本利用沈候及三千人马为饵,调突厥南下的计划落空了。不过也算收获了一场大胜。 二王子郎仡吃了这么大的亏,想来明年或者最迟后年草原的形式必将发生改变。郎仡和德古必有一人崛起,卜寽赞时日无多了。 要想改变或推迟这种状况,扶持罗德就必不可少。微臣赞同沈侯所言,不过如何援助就要好好的思量一番。” “那成爱卿有什么想法。” “粮食、布匹、药材这些都是必需的,甚至还要给罗德部一部分武器。” “还可以在离罗德部族的边境开设榷场,进行互市。” 褚如朋也开口补充说道。 “两位爱卿所言,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此,朕就同意沈侯所奏,答应扶持罗德。” 成康铭想起了什么。 “陛下,臣以为此事再问询一下沈常侍的意见,或许沈常侍那里另有更好的想法。” 杨恪眉头微微一皱,沉吟了一下。 “也好,去把沈兮瑶找来。” 等沈兮瑶赶到御书房,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后,暗暗苦笑。 在府里的时候,还因为能难住穆建明而得意,嘲笑人家,现在就得求到人家头上。 可现在就算求人家也没用啊! 在今日子时以后,穆建明就已经使用了今天上线的权利。 不过,经是事情多了,沈兮瑶也有了应对的办法。 向着杨恪行了一礼。沈兮瑶毫不慌张的道:“陛下,扶持罗德的计划,既然陛下和褚相、成尚书都赞同。微臣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如何扶持容微臣回去细细思量一番。明日再给陛下详细的方案。如何?” 一百三十章 和谈方略 听沈兮瑶这么说,杨恪居然有些高兴,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也好。明日朕就等着沈常侍的高论了。” 等褚如朋、成康铭、沈兮瑶三人先后退出御书房,一直在旁侍奉的常迶才问道:“陛下听到沈常侍说暂时没有想法,为何会有些高兴?” “看出来了?” 杨恪撇了常迶一眼问道。 常迶陪着笑脸。 “老奴陪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了,要是连这点儿也看不出来,奴婢就白跟着陛下了。” 杨恪嗯了一声,才说道:“如果每件事情刚一发生,沈常侍都能马上给出解决的办法。如此妖孽之人,就算她是一个女子,朕也不敢多用她。可现在朕知道,有些事情她也需要反复思考揣摩。这让朕觉得她还是一个凡夫俗子,并非什么妖邪,朕也能放心的用她。” 杨恪的语气颇为轻松。 常迶听了,竟然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陛下所说确有道理。” 回到府中,沈兮瑶抓着笔,犹豫了一番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一遍。 毕竟总是有事了就利用穆建明处理,没事的时候又坑人家,沈兮瑶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 翌日,再次拿到了答案的沈兮瑶一早就进了皇宫。 奉上重新抄写过一遍的奏折后,沈兮瑶垂手站在御书房大堂下,静静地等待着杨恪的发问。 坐在龙书案后的杨恪,原本应该喜怒不形于色的。结果越看这份奏折眼睛睁的越大,越看嘴越合不拢。 等把全部内容都看完以后,杨恪就傻到龙椅上了,好半天才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有些艰难的开口。 “来人,宣褚相和成尚书。” 等褚如朋和成康铭两位肱股看完沈兮瑶的奏折后,成康铭先深深地看了眼沈兮瑶,然后对杨恪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摘下头上的顶冠。 “陛下,微臣请辞。尚书之职,微臣推荐由沈常侍担任,微臣愿居次辅佐。” 杨恪瞪了成康铭一眼。 “休得胡闹,一省尚书那能说辞就辞。而且我大魏朝堂上有五品官连升四级的么?” 成康明自己也觉得有点些儿戏。 又说道:“那请陛下治微臣误国之罪。竟预将那么多的粮食布匹药品军械白白送与对方。” “唉!” 杨恪叹了口气。 “此事也怪不得爱卿,满朝文武除了沈常侍,也无人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堂下的沈兮瑶听杨恪这么说,也只能又往下低低头。 这样的主意也不是自己能想出来的。 褚如朋还是老成持重一些,有些凝重的道:“陛下,此事不易让过多人知晓,否则定会有人说大魏不尊圣人的外圣内王之道,行商贾之利。” 沈兮瑶闻言眉头挑了挑。 又被那个家伙说中了。 随后沈兮瑶哼了一声接话道:“谁敢这么说!大魏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分一毫都是大魏的子民辛辛苦苦缴纳的民脂民膏,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人,谁要是这么说就让他把家中的钱财拿出来送予他人。” “哈哈哈。” 杨恪仰头大笑。 “说的好,谁要是说大魏朝廷行商贾之事,想让大魏白白拿出那么多东西的话,就让他把家中的钱财拿出来送与别人。” 说完杨恪又把目光重新投道桌案上那份奏折。上边洋洋洒洒的写着八条。 第一,大魏原则上同意对罗德部加以全面扶持。日后罗德如能统一草原诸部,两国可约为兄弟之国,互不侵犯。 第二,大魏同意给罗德部借款五十万贯,年利息二分,即每年一万贯。此款项专门用于罗德部向大魏采购粮食,布匹,药材,刀枪不包括铠甲弓弩等物资。 第三,借款共分十年还清,以罗德部每年所产的牛羊牲畜以及附属的羊毛,皮革做为偿还。不足的部分可用矿石,木材等物品抵偿。 第四,大魏将派出专门的人员对罗德部所属驻地进行勘测,帮助其找到有价值的矿藏。 第五,大魏将派出一批医官,免费为罗德部的族人进行诊治,并提高罗德部的医疗水品以及百姓的健康状况。 第六,大魏将为罗德部提供一批兽医,以优化牛羊品种,减少牲畜的死亡率,提高罗德部的偿还能力。 第七,大魏将在罗德部设置派驻机构,以便于罗德部与大魏的联系。 第八,罗德部有义务保障大魏所派出的全部人员的安全。 “兮瑶啊,所有的条款朕大概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不过派驻医官是为了什么?我大魏的百姓都还没有足够多的医者呢。” 听到杨恪的称呼,沈兮瑶也撇了撇嘴。自己那样对待穆建明的原因终于找到了,原来是是跟皇帝学来的。 真是有事称兮瑶,无事沈常侍。 “陛下,我汉人注重祖宗礼法,讲究入土为安。而且还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这对于医学的发展有些不利。 医学最初诞生在上古时期。那时除非是天授,不然也一定是经过对大量病人的诊治,慢慢积累,最后才形成一门学问。好在那个时候可还没有圣人什么事呢,有些事还是可以做的。 可现在就不方便了,而草原上据说是实行天葬的,并不太讲究入土为安。 而且还可能面对各种中原从未见过的病症。为罗德部提供的医者,面对那些未见过的病症,可开拓医者的眼界,丰富完善医学的理论。另外…… 况且那里沈兮瑶顿了一些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道:“还可暗中让他们对死者进行解刨,研究内脏、经脉、血管以及外伤处理的手法,以提高大魏医者的治疗水品。” “这……” 沈兮瑶的这段话超出了君臣几人的接受能力,让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再看向沈兮瑶的时候都觉得她的眉眼有些恐怖。 沈兮瑶也觉得按照穆建明这样的安排,会让人对自己有些误解。只好把事情推到那位莫须有的师傅身上,强又解释了道:“我师尊的医术也是通神的,不然也不会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教我。他也曾这么说过,而且还亲自做过。” “哦,原来是这样。” 虽说这君臣三人都不是迂腐之辈,可还是对沈兮瑶所说的内容还是大为震撼。终于有了这个解释,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自己是信了。 过了盏茶的功夫,杨恪才道:“此一条容后再议吧。” “陛下,微臣倒是觉得可宣太医署过来询问,另外,既要设立常驻机构,季寺卿那里也要知会一二。” 褚如朋禀奏道。 杨恪略一沉吟。 “嗯,有理。来人宣季恽、唐轶等人。” 杨恪没让沈兮瑶离开,沈兮瑶也不敢主动请退。只能乖乖的呆在御书房里。然后,沈兮瑶就看着鸿胪寺,少府监,太医署以及五军府的诸部大佬们出入御书房。 只是不管是谁进来都会瞅一眼立在一旁装鹌鹑的沈兮瑶。 然后领取杨恪下达的有些匪夷所思的谕旨。 也只有侍立在旁边的褚如朋和成康铭知道,这些谕旨都是杨恪根据沈兮瑶上奏的那份奏折的诸条款多衍生出来的。 等这些部堂大佬们再离开的时候,又都会再瞅沈兮瑶一眼。 其他人都好,都能乖乖的接受杨恪的旨意。就是轮到唐轶的时候,老监正有些为难,不解的问了一句。 “陛下,少府监也缺选矿的人手。抽调这些人实在是有些难办,可陛下又不告知微臣,这些人的去处,委实有些难办。” 杨恪只是抬眼翻了唐轶一眼,并没一句解释,硬邦邦的道:“遵旨执行。” 唐轶一脸为难,也只能躬身行礼答应下来。 之后的两天里,大魏朝堂表面上一切正常。可暗地里鸿胪寺,少府监等几个衙门的官员调动频繁,全都按着杨恪的圣旨做着各种准备。 始作俑者的沈兮瑶倒是每日老老实实的到研究院打卡上班。 不过为了随时预防杨恪可能的召见,这几日穆建明都不敢随意的上线。都是快在一天结束了,才由沈兮瑶召唤出来,了解一下当天发生的各种事情。 对于杨恪能全盘接受自己提出的意见,穆建明倒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像这种闻所未闻的提议,杨恪和朝中的几位重臣即使不会否决,也得反复思量,多方讨论,几易其稿后,才有可能实行。没想到却这么痛快。 儿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洛京的老百姓终于等到了期待已经的太庙献俘。 这几百突厥战俘进城当天,在冬日里实在没什么热闹可看的老百姓,根本不顾天气寒冷都满满当当的挤在道路两侧。 负责押解战俘进京的几百士卒都盔明甲亮,威武霸气。为首的陵川和田福润两位校尉更是腆胸叠肚,傲气十足。 这些俘虏除了聂古捺是关押在囚车上以外,剩下的那些士卒都被捆成一串一串的。 也得亏现在是冬天,没什么臭鸡蛋烂菜叶的,不然这些俘虏也肯定少不了一波这样的待遇。 至于扔石块这些么,都被道路两边维持秩序的士卒劝阻了。这些俘虏千里迢迢的被押解进京,要是被百姓打死一两个也不太合适。 一百三十一章 安置俘虏 陵川和田福润一行径直来到皇城前。就看到已经在宫门前等候的一干人等。 陵川,田福润不敢造次。二人收起了桀骜之气,溜溜的跳下战马,单膝跪在宫门前,大声禀报道:“末将陵川,田福润奉沈将军之命进京献俘。” 早已等候多时的大皇子杨霖上前两步,伸手虚扶。 “二位将军请起,随孤一同前往太庙。” 闻言陵川田福润二人有些激动的对视了一眼。按照规制像他们这样的小校尉可没有资格参加此等盛事。 很遗憾,沈兮瑶因为官职不够以及身份的原因,她并没资格参加太庙献俘,况且不喜热闹的沈兮瑶也不屑去凑这样的热闹。 在紫宸殿上,杨恪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丹陛的龙椅上。今日虽不是朔望大朝,可大殿之上众位朝臣因为如何处理这些俘虏少见的聚在一起,争吵不休。 其实也不怪这些大臣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为了区区几百俘虏而争吵,实在是情况有些复杂。 太师杨敏之最先跨班而出。 “陛下,当年金陂关一役后。冀北候将所俘数万突厥人竭尽斩杀。名为以弱突厥之势,实为替子报仇泄愤之举。 这十几年中,突厥虽屡次犯边,败亡之时却竭力反抗,以致所获突厥俘虏两掌可数,皆是因为此事。 今次所俘突厥俘虏近千,为历年最多。臣以为对这些战俘应善以待之。一可彰显陛下仁德之名。其二,再起战事之时,也可弱突厥孤注一掷的决死之心,还可对其内部进行分化。” 鸿胪寺卿季恽也出班行礼。 “太师所奏臣附议。” 鸿胪寺的一众官员也纷纷出列,搬出圣人经典,子曰圣云的不绝于耳,都主张应遵循圣人之道,善待这些战俘。 不等鸿胪寺众官员说完这些,一位身材消瘦,脸色有些蜡黄的紫袍官员眼睛一瞪,厉声道:“什么子曰圣云的,吵的头疼。这些突厥狗劫掠大魏百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凭什么要善待他们,要我说沈候就是多事,还把他们押解回来。依着我的意思,在战场上就应该把他们都砍了了事。” 太尉裘怀辛面带不满之色,皱着眉头冲着开口说话的官员斥道:“蔺猴子你说的什么混话。事情要是这么简单,沈候也不会把他们押回来。” 杨恪闻言面色一沉。 常迶看见杨恪的脸色有些变化,状赶紧出言喝止。 “裘太尉,朝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裘怀辛也知失言,忙请罪。 “还请陛下恕罪,臣失言了。不过微臣以为将这些突厥人打散编入军中,他们弓马娴熟,编入军中可增强军中战力。” 还不等杨恪说什么,御史中丞李嗣业也站出来。 “陛下,臣弹劾蔺隼将军草菅人命在大殿之上口出狂言,预坏陛下仁德之名。 弹劾裘怀辛包庇蔺隼,居心不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裘太尉居然要将突厥俘虏编入军中。此后军中必多事故。 微臣还要弹劾杨太师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边境军民死伤无数,大魏与突厥乃是仇雠,竟还想的浪费大魏钱财,对其施以仁德,难道不知突厥乃是中山之狼。” 李嗣业是一点儿也没客气,把所有人都弹劾了个遍。 杨敏之,裘怀辛和蔺隼闻言及面色不善。尤其是蔺隼,本就消瘦蜡黄的脸上竟然变白了。 裘怀辛见状又赶紧出班。 “陛下,李嗣业既无应对之举,又连番驳斥我等之见。实乃两面三刀的小人行径,臣不屑与之为伍。将突厥编入军中乃是增强军队战力的一种法门,且是古之惯例。大汉武帝时期就曾将投降的匈奴部族,编入军中。” “陛下,裘太尉所言微臣赞同。李嗣业小人也。” 杨敏之对裘怀辛所言点赞支持。 “陛下,弹劾几人乃是微臣的本分。太师等人血口喷人,还请陛下明鉴”。 李嗣业继续反驳道。 “好了,都不要说了。李嗣业,大殿之上不是你大放厥词之所。” 杨恪有些不耐烦的斥道。 李嗣业躬身请罪。 “微臣领罪。” 裘怀辛又看了看逐渐恢复正常的蔺隼这才放下心来。 这位蔺隼,因为名字中带着一个隼字,隼狲同音。又因为体型消瘦,面色发黄,故被人称为蔺猴子。 当年田光向燕太子丹举荐荆轲时说过: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而这蔺隼就是一个少见的怒而面白的骨勇之人。 当年曾在沈敖帐下为将,骁勇善战。金陂关一役,蔺隼带着麾下五千人马最早抵达战场。见当时情况紧急,破城只在顷刻之间。根本没等后续部队,直接带着人马杀向卜寽赞的阵营。 这样的人刚才已经被李嗣业的话,激的脸色发白,要是真发起火来,裘怀辛生怕他把李嗣业给拆了。 杨恪又接着道:“据沈候所奏,这突厥俘虏中有一位千夫长,曾读过些圣人经典,就将他送入太学,多读读书。余者先押入牢中。” 杨恪一锤定音,众大臣也不再多说什么,齐齐领旨。 宫城中,天凤军仍然在一丝不苟的执勤。 今日恰好是原本沈兮瑶所带的那队人马值守宫中。 已经去掉“权”字,转为正式校尉之职的樊丹舞,安排好军中的各种事情,站在原先属于沈兮瑶的那间公厅门口的廊沿下。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显然是想什么事情想的出神了。 樊丹舞像这样神色不属,明显是有些心事的情形已经有几天了。就连身边的一些亲近士卒都发觉不对劲了,更不要说几乎与樊丹舞形影不离的马红和梁小妹两人。 巡视宫中回来的梁小妹和马红,见樊丹舞又在发呆出神。二人对视一眼,遐促的笑了笑。 生性有些顽皮的梁小妹蹑手蹑脚的走到樊丹舞近前,故意尖着嗓子说道:“樊校尉,陛下有旨,招你觐见。” “啊!” 樊丹舞轻呼一声,赶忙躬身拱手,趁着躬身行礼的时间,眼神向四处乱瞟,寻找着声音来源。同时嘴上也没闲着。 “末将……” 只说了两个字,身边就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樊丹舞也知道被捉弄了,没好气的嘴角往下一撇,双手有些无奈的垂下,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梁小妹。 这样的眼神梁小妹浑不在意,趁着四下无人她抱着樊丹舞的胳膊撒娇道:“丹舞姐,你这两天怎么了?莫非是……” 梁小妹故意停顿了一下,眉毛向上一挑,有些戏谑的继续道:“难道丹舞姐你是有了相好的?” 樊丹舞佯怒着挣脱开被梁小妹搂抱着的手臂,戳了戳梁小妹的脑门。 “你这妮子说什么呢。说人不如人,我看你这两天满脸的春色,难道是你动了春心。看上了哪家的少年郎?着急着嫁出去。” 梁小妹脸色没来由的一红。 樊丹舞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信的道:“真的?你真有心上人了?准备什么时候嫁做人妇。” 梁小妹面色通红跺着脚,扭捏着嗔道:“丹舞姐真是的说些什么呀。什么嫁为人妇。真是的!” 说完梁小妹捂着脸就跑开了。 樊丹舞叉着腰咯咯的笑着,宛如一只获胜的小母鸡一般。 马红也笑吟吟的上前与樊丹舞站在一起。 “你还真没说错。据说梁小妹的从表兄前几日进了洛京,人长的也算俊俏,还读过几年书。而且小妹的模样身段也都不差。他们两家的长辈也愿意亲上加亲。转过年,小妹就奉父母之命准备成婚了。” 樊丹舞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 马红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又问道:“你这两天倒底是怎么了?小妹的事虽未刻意传播,军中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你竟不知?” 樊丹舞理了一下鬓角的一缕碎发。 “这几日我心里确实有事。你听说了几日前军中流传的那件事吗?” 马红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道:“五军府预在全军中遴选五千人马严加操练,择优组成飞麟军的事?” 樊丹舞点了点头。 马红猜到了什么。 “怎么,你想去?” 樊丹舞轻叹了一声。 “我家中只有一个幼弟了。要是我能入选了,不仅俸禄能加倍。据说每次任务都有奖赏。就算我不幸战死了,朝廷也会多加优抚。幼弟也能有个出路。” 马红有些着急的道:“万一最终没能通过选拔呢?在天凤军中你起码还是一名校尉,可要是到了那儿就是一名大头兵了。我还听说就算是选上了,那里的操练也很辛苦,甚至都会死的。” “我也打听了。就算最后没选上,我也能重回天凤军。至于操练么,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沈校尉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少指点于我。现在我只是担心无人推荐,连入选的机会都没有。” 马红嗯了一声,默默的点点头。随后又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行。” 樊丹舞闻言,眼睛一亮,抓住马红的手像是一下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般。 “什么办法?” “沈校尉虽然离开天凤军,可我听说比之以前更得圣眷,你去求求沈校尉,也许可行呢?” 马红直接说道。 樊丹舞却迟疑了一下。 “这……能行吗?” “肯定没问题。我们和沈校尉共事一年多,沈校尉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她都能指点传授你我兵法武艺,帮这些忙也不算什么,况且你只需求沈校尉一封荐书便可。” 樊丹舞明显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顾虑。见此,马红继续道:“自沈兮瑶离开后,我们还一直没有和校尉来往过,要不明日我陪你一起去登门拜访。” 听马红这么说,樊丹舞一咬牙。 “好,那就烦劳你陪我走一趟。” 一百三十二章 故人来访 有关突厥俘虏和罗德部的事情这几日基本都定了下来。以成康铭为首的数十人的谈判团也已经离开洛京,快马直奔沈敖的行辕而去。 毕竟朝中最熟悉了解这一套谈判方案的只有四人。 褚如朋宰相之位不可轻动。 沈兮瑶倒是想去,还能顺便去见见祖父沈敖。只不过么,她位卑人轻的,还是一个女子。杨恪几人担心如果让沈兮瑶为主使去了,可能会让罗德生出大魏对其轻视慢待的感觉,就没有考虑沈兮瑶,甚至都没有安排她随行。 沈兮瑶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暗中也只有些可惜。 不过对于出使这件事最上心却是穆建明。 他早就想离开洛京这个新手村,去领略一番这方世界的山河。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为这事穆建明这两天没少留言抱怨。 沈兮瑶虽然没能成行,可也是比较忙碌的。 一方面要留心朝廷上的动向,另一方面也要关心研究院各项事物的进度,甚至还要留言安抚有些躁动不满的穆建明。 临近午时,沈兮瑶带着芸香刚一踏入府门,便有门子上前。 “小姐,有客人前来拜访。已经等您半天了。” 沈兮瑶听完后,略带责备的对门子道:“是竹安郡主和褚家小姐么?你们怎么不去衙门中寻我回来,怠慢了贵客。” 门子忙行礼请罪。 “不是小姐说的那两位贵客。她们说曾经是您军中的同僚。” 闻言,沈兮瑶眉眼一下子就明媚起来,马上就猜到了来人。 “其中一人是叫樊丹舞么?” “对对对,樊这个姓实比较少见。” 沈兮瑶顾不上门子的碎碎念,疾步往院中走去。 沈府的中厅内,坐着三个人。除了樊丹舞和马红外,沈周氏也在一旁作陪。 没办法。 每当有客来访,而所拜访的对象又不在家的时候,就特别凸显沈家人口的稀少。 樊丹舞和马红今日褪下了平时穿戴的戎装。樊丹舞穿着品竹色素绒绣花袄,马红则穿着一件芙蓉色镶毛锦袄。 二人本就是年芳二八的少女,青春无敌。现在又俱都是一身女子的衣裙,明显还点化过妆容,更显得靓丽甜美。 沈周氏则是端庄大气的少妇打扮,笑语盈盈的和两人拉着家常。 自从沈灵儿和伍氏到了府里以后,有人陪着聊天,沈周氏的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要是以往,沈周氏定然不会出来作陪。 就算来访的客人身份尊贵,不得已需要沈周氏出面,她也不会主动说这么多。 几人正说话间,沈兮瑶疾步走了进来。 樊丹舞和马红赶忙起身行礼。 沈周氏也站起来面带笑容。 “既然瑶儿已经回来了,那你们聊吧。” 沈兮瑶躬身行了一礼。 “婶娘慢走。” 说着话,目送沈周氏离开了中厅。 沈兮瑶才有些欣喜的连珠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天凤军中怎么样了?” 芸香站在一旁看着沈兮瑶的样子,没有来的鼻子一酸有些想哭。不说在皇帝和众位大臣面前,就算是在竹安郡主面前,自家小姐从来都是小心谨慎,认真对待,不敢有丝毫放松。也只有在这些同龄人,在这些曾经的手下面前,才展现出一丝少女该有的活泼和朝气。 对于沈兮瑶的问题,樊丹舞有求于人不敢过于放肆,马红可没这种顾虑,有些放肆的道:“校尉不也是从没回过天凤军么。” 马红这么说,沈兮瑶只能哀叹一声。 “你们是不知道,我自从离开天凤军后有多少事情要忙。” “是是是,沈才女的威名我们早就听说了。” 说完马红便和樊丹舞笑做一团。然后又继续道:“这三个多月里,军中已经有五位老人解甲。” 天凤军的士卒解甲,意味着什么沈兮瑶自然明白。 沈兮瑶有些欣慰道:“哦!也好,能觅得良人也算是好归宿。待会儿我命人都备上一份贺礼,你们帮我给她们送过去。” “校尉的心意我等自会带到的。倒是有一件喜事,校尉到时候可一定要到。” “噢?是什么?” 见马红打着哑迷,沈兮瑶好奇的追问道。 马红嘴一抿并未答言,笑吟吟的看了樊丹舞一眼。 樊丹舞看懂了马红示意自己来回答的眼神,便说道:“小妹也有了意中人,是奉父母之命,要与自己的从表兄成婚。” “真的?” 沈兮瑶惊讶的问了一句,欣喜的说道:“告诉小妹一定要给我送一份喜帖来,到时候我一定去热闹热闹。” 几人又闲聊一阵,樊丹舞几次努力,想张嘴把话题到带正事上,可事到临头就是说不出来。 沈兮瑶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上已经有不少的成长,觉察出樊丹舞的异样,便说道:“你们这次来是有其他的事吧。” 关键时候樊丹舞又怂了,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还是我来说吧”。 见此情景马红开口说道。 “校尉,军中预选拔人马组成号称军中之军的飞麟军。此事你可知晓?” “飞麟军?” 沈兮瑶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对!” 沈兮瑶面露思索。 这事沈兮瑶还真不知道,听都没听说。 “校尉竟不知晓?” 马红有些诧异的问道。 沈兮瑶一脸茫然,自己应该知道么? 马红便又解释。 “据说,是陛下接受校尉所谏,特设立此军。此军男女皆选,只是入选条件极为苛刻。丹舞想加入此军,今日上门便是想托校尉推荐一二。” 听马红这么说,沈兮瑶也想起这是怎么回事了。心中感慨着杨恪的动作挺快的,这都开始挑选人员了。 “这飞麟军是如何入选的?” 沈兮瑶问道。 “飞麟军全都是弓马娴熟,武艺高强且有一技之长的人。必须有上级推荐。然后还要经过层层考核选拔后,方可最终入选。那些考核选拔我不担心,我只是想要校尉的推荐。” 沈兮瑶略一沉吟。 “你们竟无人推荐?” 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道。 “哦,我明白了。” 樊丹舞已经是校尉了,她倒是有资格推荐其他士卒入选。可她却没人推荐了。 以她的职位再往上,便是名义上统领天凤军皇后了。 为了这事哪能跑去觐见皇后。 再说了,就算见到皇后,她也不可能给樊丹舞写荐书。否则那成什么样子了,之后的选拔谁敢给樊丹舞难看? “你们稍等。” 想到此处,沈兮瑶吩咐一声,起身离开了中厅。 樊丹舞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马红,马红微微一笑冲樊丹舞点了点头。 樊丹舞也明白了过来,有些欣喜的笑了笑。 果然一柱香的功夫之后,沈兮瑶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丹舞,这是你要的荐书。不过飞麟军我不想让你去。这飞麟军是为了将来完成一件特别危险的任务而设立的。你家中只有一名幼弟了,万一你……” 沈兮瑶不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多谢校尉关心。不过飞麟军给的饷钱丰厚,赏赐也多。退一万步,就算我不幸战死了,抚恤也能优厚些。校尉你也知道,读书也需要花不少钱财。我只是想让我弟弟将来能有些出息,光耀我樊家的门楣。” 樊丹舞这么说,沈兮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能拍拍樊丹舞的手臂。 “多谢校尉。” 樊丹舞没有沈兮瑶这般的惆怅,很开心的接过了荐书。 正事说完,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樊丹舞和马红二人便起身告辞了。 等这两人走后,沈周氏不知从什么地方又走过来。 “瑶儿这两人找你何事啊?” 沈周氏有些八卦的问道。 沈兮瑶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讲了一遍。 “那马红的家境要比樊丹舞好不少吧?” “婶娘是如何得知的?” 沈兮瑶问道。 沈周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轻声道:“看出来的呗。那樊丹舞只是一件普通的绣花袄,而马红穿着的是镶毛的锦袄子。显然马红的家境要比樊丹舞的要好。” 沈兮瑶点了点头。 “婶娘看到倒准。她们二人的长辈也算是军中的宿将。不过马红的长辈健在,而樊丹舞的先父已经亡故,没了照料。现在家中只有她和幼弟两人了。” 沈周氏一脸得意,有一丝显摆意思 “是吧!” 随后沈周氏又一脸正色道:“不过,以婶娘看,这个马红是心机有些深的”。 听沈周氏这么一说,沈兮瑶回想起刚刚几人的聊天内容,也明白了过来。 大魏律法规定:不论文武,女官一旦成婚,便要辞去官职,一心相夫教子。 梁小妹准备成亲,便要离开军营。 樊丹舞已经获得自己的荐书,准备加入飞麟军。就会空出统领那队天凤军的校尉之职。 这个官职不出意外的话便会落入到马红的手中,官升一级。 虽然想明白这些,沈兮瑶却不以为意。 “婶娘,人往高处走,谁都想往上爬。她有此种想法也属正常,况且她也没有祸害他人。” 沈周氏撇撇嘴。 “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可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心思……啧啧啧,反正她这样的人我不喜欢。你也少与她打交道。” 沈兮瑶也知婶娘性子恬淡,与世无争。对有些心机的马红自是不喜,不过长辈的交代,沈兮瑶也不便反驳,只是含糊的应下。 一百三十三章 东市之行 洛京城内原本有三座市。分别为东市,南市和北市。 不过北市已经日渐凋蘼,而东,南两市因为靠近洛、伊两河,而发展的越来越活跃。 尤其是在两市靠近码头的地方都是黄金地段。这里的每一间店铺都是一只能下蛋的金鸡。全都价值不菲,别说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就是一些富户想弄到一间也不是一件易事。 在东市的边上有一座三层的酒楼,名为锦川楼。站在最上面一层,不仅能将整个东市尽收眼底,举目远眺,洛河之上的各种船只都看的清楚,更不用说离的不算远的洛河码头了。 不过现在洛河上的往来的船只不算很多,码头上以装卸货物为生的力工也少了很多。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洛河虽还没有上冻,可离完全上冻断绝运输的日子也不远了,是以现在的码头显得有些萧瑟。 沈兮瑶此刻就站在锦川楼三层的一间包间里,透过微微打开的窗缝看着码头边上的一间草棚。那里还坐着一个穿着一件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冰蓝长袍的熟悉身影。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是从高束的马尾,直挺的腰背,收束的细腰,都似乎都能感受到此人的英武。 这个身影正是从老张庄匆匆赶来的芸秀。 就在几天前,一直在老张庄里猫冬,都闲五脊六兽,就差打桌子骂板凳以打发时间的芸秀,被一直伺候在村长边上的三郎叫到祠堂里。 进了祠堂里,心急如焚的周禄,似乎有些等不及芸秀到来,面色变的都有些狰狞。见到芸秀进来,忙抢前两步,有些迫不及待的把一封信交到芸秀手中。 “秀儿,老侯他们终于来信了,你快看一看他们都说什么了。” 得到消息,芸秀先是有些出乎意料,随后就欣喜异常。 当初就是芸秀说动老侯让他们南下,结果一走就是大半年,音讯全无,现在终于有了消息。 快速的把书信浏览了两遍,芸秀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双手合十的夹着那封信,闭着眼睛十分虔诚的向满天神佛祷告着。 “三清在上,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他们都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终于有消息了。” “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周禄焦急的催问道。 芸秀把信展开,放在周禄的眼前说到:“侯子叔说他们一切都挺好的。小姐吩咐道事情也已经初步走上正轨了。再过几日他带着一部分人手就要回来了。” “当真?” 周禄似是不信的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 芸秀理所应当的回答,然后也顾不上说更多是事情,派人将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沈府。 沈兮瑶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有些发懵的。 这事她并不知道。 这都是最初穆建明背着自己安排芸秀去做的。可是从字里行间中,沈兮瑶也能体会到出芸秀的一丝喜悦,以及事情的迫切。 又隔了两日,芸秀再次送信儿,告知了老侯他们抵达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才有了沈兮瑶今日的出行。 门口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芸香走过去,拉开包间的门,一名下人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口。 芸香与之耳语几句后,回到沈兮瑶身边。 “小姐,他们的船已经到了,马上就要靠岸了。” 沈兮瑶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在心中呼唤出穆建明。 再睁眼,有些新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情景。 嗯。算是开拓了一份新地图。 穆建明吐槽着,透过窗缝把窗外可见之处全都仔细的扫视了一圈。 正要扭过头和芸香说话。穆建明突然略带疑问的嗯了一声,重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刚在就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穆建明似乎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再仔细搜寻一番,果然在一家商号门前看到了那道人影。 头上戴着一个白玉发冠,一身墨绿色锦缎长袍,一只手背在身后。也不管寒冷的天气,手中骚包的握着一柄折扇。 现在折扇这东西不仅仅在洛京流传开,据说就连数百里外的汴州,都随时能看到稍有些身份的人,手中把玩儿着一柄折扇。 穆建明瑶冲芸秀招招手, “芸香,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是鸿胪寺的李桓?” 芸香凑到窗口,伸手把窗户稍微开的大了些,顺着穆建明的手指看过去。 芸香虽然也是一名青袍官员,可她的差事与李桓也没有交集。此前也不过跟着沈兮瑶见过李桓一两次而已。现在看着那个身影芸香有些不确定的道:“有些像!也又有点儿不像,我不太确定。” 穆建明还没有和李桓面对面的打过交道。只是在万寿宴会,以及事后的朝会时见过两面。他也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李桓,只能略带遗憾的啧了一声。 再看向那家商号,高高悬挂的布幌上写着五个大字,谷记杂货行。 穆建明就看着那个身影站在店铺门口,像是在确认地点般,仔细辨认了一番,又左右看了看,才空着手走进去。不多时,却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出来。 穆建明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人进了一家店铺买点儿东西,带出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算了不管他了,船快靠岸了,咱们先过去。” 这个身影其实正是李桓。 之前胡世昌给的两包金银他已经花完了,可大手大脚的毛病也养成了。手头没钱,他自然想起胡世昌曾经说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东市的谷计杂货行。 确定了商号的名称,李桓又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一挑门帘走进去。 这家店铺占地不小,宽有七间,进深也有四间的样子。里面摆满了各色南北杂货。 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缸瓮瓷器,还有耕锄农具,南北干货,甚至在柜台和后边的货架上,还摆放这几件价值不菲的金漆玉器。 有几名小伙计正拿着各种东西忙碌着,见李桓进来,一名小伙计便上前问道:“贵客有何需要?” “随便看看。” 李桓应付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这两句话惊动了坐在柜台边上,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看穿戴像是个管事之类的人。那人起身上前两步,笑呵呵的道:“公子进了我这铺子就是有缘。这铺子虽小,可东西齐全。公子看看可有什么入的了眼的东西。” 李桓看了这人一眼,五短的身材,不胖不瘦。面相甚为普通,脸上带笑,显得甚为和气。 “你是这杂货行的掌柜?” 李桓问道。 “正是在下”。 那掌柜笑呵呵的答道。 想到这杂货铺的名号,李桓又问。 “这杂货行名为谷计,掌柜的姓谷?” 掌柜的又呵笑了一声。 “公子可是说错了,在下姓岳,我这东家姓谷。公子打听这些,可是要找我们东家?” 李桓轻轻摇摇头。 “我的一位友人跟我说,如果有什么难处或者需要,可以来此求助。” “哦?公子的那位友人是……” 岳掌柜的拖长语调问道。 “此前出使大魏的南楚副使胡世昌。” 岳掌柜的恍然。 “您是李公子吧?” “你知道我?” 李桓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们东家与胡家公子也算好友,听东家吩咐过此事。” 岳掌柜解释了一句,又道:“公子还请稍后。” 说罢,岳掌柜的转到后面,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包袱。 “这些金银够个百十来贯,还请公子不要嫌少。” 李桓这下有些开心的道:“胡兄果然是信人,多谢多谢”。 说着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小包袱。 “这些钱财我会尽快归还贵号的。” 岳掌柜的很大度。 “无妨,公子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什么时候再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李桓收起笑容,语气有些不满。 岳掌柜却呵呵笑道:“公子不要多心,只是一些该有的手尾。” 说着走到柜台前,拿起记账用的笔墨,又翻出一张白纸。 “这些钱财虽可让公子拿走,可账上总要对东家有个交代,公子请。” 李桓这才又转了笑脸。 “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接过毛笔,刷刷点点写了一份借据,还签字画了押。 “多谢公子体量。” 岳掌柜拿起借据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才道。 目的达到了,李桓也不想多待。 “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往外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 “要是有什么麻烦无法解决,你们可来找我。” 岳掌柜又笑了笑,面带不屑。 “公子言重了,我们虽是本分的商人,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李桓的脸色一变,有些不太好看。 自己堂堂御史中丞之子,能说出这种关照的话,已经是看在胡世昌和这百十多贯金银的份儿上了。结果这掌柜的竟然不识好歹,不软不硬的甚至语带威胁。 想了想借据还在人家手中,李桓压下心中的不快,又说到:“胡兄最为关注沈兮瑶的动静。我不知该如何联系胡兄,如果贵东家能联络到胡兄的话,可代为告知一二:最近这些时间,朝中根据沈兮瑶谏言,组建了一只飞麟军,号称军中之军。具体人数和目的还不知道。” “这些话在下一定会替公子带到的。” 岳掌柜笑呵呵的道。 一百三十四章 甜蜜之源 码头上,正有一艘船准备停靠。船头上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这人就是周禄嘴里的老侯。 他本名叫做侯泰。和周禄一样都是从金陂关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当年的一役之后,活下来的人都不愿再继续当兵。沈敖原本想把他们全都安顿在了自己的封地里,把他们养起来。 可这些人打了金陂关一战,倒是把傲骨给打出来了。 他们中有借口要尽孝的,有借口故土难离的。最终答应跟沈敖走的不足百人。可就这些人也不愿白吃白住的。到了沈敖的封地上,就变成了自收自种的农民。 这十几年的时光,似乎遮掩了他们身上的锋芒。直到大半年前,芸秀出现,用沈兮瑶做借口说服了周禄和侯泰他们。 于是,周禄开始跟着芸秀鞍前马后。侯泰则带着几十人名老伙计登船南下。 这大半年来的辛苦让侯泰终身难忘。先不说炎热的气候和凶猛的瘴疠,就是和当地土人的争斗就不下数次。 随着船只微微颤动,船只顺利停靠在码头上。侯泰也收起思绪,留下几人看管船只,带着剩下的人全都下船。 “侯子叔!侯子叔!” 码头上几声清丽的叫声,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循声望去,侯泰自是看到了芸秀的身影。 侯泰嘴角扯动露出一口白牙,一瘸一拐向芸秀过走去。 芸秀也迎着跑了过去。 等到二人走到近前,芸秀才细细打量一别大半年的侯子叔。 侯泰原本的肤色经过大半年的暴晒,已经变的黝黑,使得不到四十的面容,竟显得有些沧桑。 “侯子叔,你这么老了这么多?” 芸秀心疼的看着侯泰。 侯泰无所谓的笑了笑。 “南边那瘴疠之地,全年都没有一个凉快的时候。要不是按着你给的那册子准备的充分。我们全都得栽到那。” “侯子叔,辛苦你们了。” 芸秀有些歉意的道。 侯泰却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之前在侯爷的封地上,虽然也能看见大海,可是不往海里闯一闯,就见识不到大海的宽广。我们这些人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有机会我也带你去见识见识,现在你先带我去候府拜见小姐吧?” “小姐她们就在后边。侯子叔,我带你们过去。” “小姐也亲自来了?” 侯泰有些意外的问道。 芸秀笑而不语,转身向后走去。 侯泰拖着那条有些跛的腿,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侯泰就看见一个面容精致身材高挑的人影,芸秀站在那人影近前。 侯泰略带疑惑地看着芸秀。 芸秀似有所觉。回过头冲侯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侯泰又把目光转回的穆建明身上,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问道。 “你就是沈将军唯一的女儿?” 穆建明极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冲芸秀问道:“这位就是率队南下的侯泰?” 听到穆建明的话,侯泰也不等芸秀说话就抢先说道:“拜见少将军。正是小人带着弟兄们去的交州。” 说着一躬到地。 穆建明忙将侯泰扶起。 “快快起来。不用如此。” 侯泰站起来,重又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穆建明一番。 “像!这眉眼和将军真像。” “呃……老……老侯,我就这么叫你吧。” “想怎么叫都成,直接叫我名字都没什么。” 侯泰痛快的道。 “好!老侯,咱们先不着急叙旧,你先跟我说说你们在交州那边怎么样。” 侯泰眼中流露出一丝感动。 “小姐不愧是将军的后人。和将军一样,都是体恤下属的人。” 穆建明倒有一丝丝的尴尬。 他哪是什么体恤下属啊,他只是关心之前安排有没有实现,这关系到今后能不能赚到海量的钱。 侯泰没注意到穆佳明表情,自顾自的说着交州一行的经历。 “我们刚到交州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大多数人都病了一场。这还要谢谢小姐,提前告知我们那么多要注意的事情。有了准备我们才没有死人。” 芸香适时的上前两步,拽了拽穆建明的衣服,插话道。 “小……我们回锦川楼坐下说吧。” “对。老侯,我已经在锦川楼备下酒宴,给你们接风。我们边吃边说。” “多谢小姐。” 一行人重又回到锦川楼。 等饭菜上齐以后,侯泰和手下的几人眼睛都直了。 等穆建明示意可以开始吃饭的时候,这些人就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那吃相简直了。芸香芸秀两人看得是一愣一愣,惊讶的都合不拢嘴。 穆建明却不以为然,他很能理解侯泰这些人的为何如此。他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候泰等人的吃相微微笑着。 在前世的时候,那样繁荣的社会,随时可以吃到各地的美食。尽管如此,可要是离家大半年后重返回故土,第一件事都想着吃一顿故乡的美食,更何况是现在。 他都能想象到,侯泰这些人了离开熟悉的地方,行程几千里到了交州。人地两生,就连吃食上都没有一丝熟悉味道。而这样的环境下一呆就是大半年。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有一顿熟悉的美食重要。 因为没有上酒,这顿饭吃的算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一桌子的佳肴就变得杯盘狼藉。 侯泰冲穆建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踹了旁边一名还呼噜呼噜扒饭的手下一脚。 “小姐还在呢,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一点儿规矩也不懂。” 被踹的那人冲穆建明憨憨地笑了笑,又埋头继续奋斗。 穆建明呵笑了一声。 “老侯,不用顾忌我。让他们放开了吃。芸香,再去添几道拿手的菜来。” “是。” 芸香答应着退了出去。 侯泰刚要准备推辞一番,自己就停下了动作,有些自嘲的道:“当初在将军帐下,想吃就吃痛快异常。现在却在小姐面前如此拘谨,真是越活越活回去,让小姐笑话。” “好。我要的就是这样。不用顾忌什么身份,该吃吃,该喝喝。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痛快快的。” 穆建明双掌互击,笑着称赞一句。 终于酒足饭饱了,侯泰冲手下吩咐了一句,那人点点头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抱着一个罐子跑回来。 侯泰双手接过来,打开罐子的封口。 “小姐,你来看。” 穆建明探过头去。 罐子里装的是一粒粒灰白色的颗粒物。 因为密封不严和一直走水路的原因,有很多都已经受潮粘连在一起,形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样子。 穆建明把手伸进罐子里,拇指食指捏起一丢丢放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仔细品味这嘴里的甜蜜。 时隔两年,穆建明终于又吃到了熟悉的糖。 罐子里装的全都是糖。是穆建明最早安排芸秀去做到事情。 最初来到这方世界后,穆建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实现财务自由,干什么都不用为钱发愁。不然也太给数以千万计的同行丢人了。 可化学这方面穆建明差不多已经还给老师了,真的是无能为力了。烧玻璃,做香皂这些就不用想了。 沈敖的封地在冀北。穆建明查了地图,又对照着前世的位置确定了一番后,起先还挺高兴的。因为沈敖的封地,也就是所谓的冀北,差不多在前世津港靠海的位置。 那里可是前世的着名的三大盐场之一。 再想想前世时明清两代的江南盐商是过着怎么样的奢华生活的。穆建明差点笑出猪叫声。沈家还能缺的了钱? 结果,现实狠狠给了穆建明一闷棍。 沈家是真缺钱! 因为这个时代盐铁官营,私人是不允许插手盐业的。 被逼的没办法的穆建明只能打另一样东西的主意,那就是糖。 要说人吧,从本质来说就就嗜甜的。 从婴儿时期,人就喜好甜这种味道。要不然也不会有个词叫甘甜的乳汁了。可甜味的来源,那就太少了,最初只有蜂蜜和水果。 好在,人还有一个属性,尤其是作为华夏人。没有吃货属性哪好意思称自己是华夏传人。为了能吃到想吃的东西,各个都能化身功夫熊猫,想出各种办法。 为了获得甜味,吃货属性开始发挥巨大的作用。便陆续有了麦芽糖、枫糖等这类东西。 可这些东西的来源太少,也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蔗糖就开始慢慢出现了。 甚至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就开始出现了最粗糙的蔗糖。只是这个时期的蔗糖还只是蔗糖浆,作为贵族的饮料出现。 穆建明来到这个世界以前,蔗糖已经从液体发展到了固体状态。就算是这样,也少的可怜。只有皇室和贵族能享受到一些。老百姓想吃,那简直是做梦。 不过,这也给了穆建明机会了。 优化蔗糖生产,给蔗糖脱色。这些穆建明在前世的时候,因为兴趣有过详细的了解。 所以就有了侯泰等人的千里跋涉。 穆建明把手擦干净,拿起一只小勺,盛了一勺子尖儿的糖,对芸香和芸秀道:“来,张嘴。” 然后亲自给她们两人都喂了一点儿。两个丫头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一开始惊讶的瞪大眼睛,然后就抿紧嘴笑眯眯的。 “好甜呐!” 芸秀含糊了一句,就又紧紧闭上嘴。不肯轻易地把嘴里的味道咽下。 一百三十五章 生意安排 “老侯,多谢你了。” 穆建明神色郑重的对侯泰等人行礼道谢。 “哎哎哎,可不敢这样。” 侯泰等人连忙起身避到一旁。 “能给小姐办成这事,没白辛苦一趟,也算值得了。” “老侯,还得烦劳你们再辛苦辛苦,把船和货都看好了。芸香,速速回府调集车辆,把船上的糖都运回府里去。” 芸香也不说话只是点着头。因为一说话,就会不自觉的把嘴里的味道咽下去。 侯泰这次带回来的糖并没有多少,拢共也不过百十来斤。穆建明还要留出一部分,调和阑月轩用干贝粉做的味精用于提鲜。 章卫那里穆建明根本就没打算给。 辣条甜辣的口味少不了用糖,不过那儿的用量太大了些。就这点儿糖根本不够章卫祸祸多久的。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后,穆建明剩下的时间也没多少了。 时间紧迫,穆建明也顾不上说太多,留言告诉沈兮瑶所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些糖,穆建明着重强调还有大用,不可轻动。 等沈兮瑶知道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后,有些傲娇的冷哼一声,不屑地放下纸页。又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碗,碗口上还有水汽袅袅娜娜的升腾着。 沈兮瑶端起碗,稍稍抿了一口。原本因为不屑有些绷着的小脸一下凝固住了,然后开始变得明媚起来。 也顾不得水还有些发烫,沈兮瑶又是一大口灌进嘴里。 边上芸香,芸秀,紫菱三个丫头,一副期盼的目光紧紧盯着沈兮瑶。然后眼睁睁看着小碗一点点儿的变的底朝天,失望的表情也一点儿一点儿的爬上三女的脸上。 她们仨都是刚刚尝过糖的味道的,现在看着沈兮瑶喝着糖水,自然又回想起那诱人的甜味。 “你们这都是什么样子,想喝自己去倒便是。” 看着三人的表情。沈兮瑶放下碗,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边道。 三人忙道不敢。 沈兮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吩咐道:“这有什么。紫菱你去取些热水来。” 等紫菱出去后,芸香才小声的说道:“小姐,穆先生不是说不让轻动么。” “那么多的糖,我们少吃一点儿也没什么。就算他真有用,也不差我们吃的这一点儿。” 沈兮瑶狡黠的道。 对于甜蜜的味道,沈兮瑶不能说没吃到过,可这样的诱惑,谁又能抵挡的了呢? 芸香芸秀二人也满脸欣喜。 她们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不敢做而已。 现在有沈兮瑶做挡箭牌,穆建明就算是知道了,肯定也不好苛责她们。 手脚麻利的芸秀已经找来了几个碗,把糖罐子打开了,每个碗里都盛了些白糖。 等紫菱端着一把水壶回来后,四名少女各自抱着一只碗。宛如嗜酒如命的酒鬼,面对绝世美酒那般不舍得下咽,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嗞喽,嗞喽”的抿着。 喝着冲泡的糖水,沈兮瑶重又拿起今天事情的记录。看着看着,沈兮瑶慢慢停下来了,盯着记录若有所思。 “芸香,今日见到李桓了?” 闻言,芸香放下手中的瓷碗,走到沈兮瑶近前。 “只是看按了个背影,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沈兮瑶压下心中的疑惑。 “但愿不是他。” “小姐,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芸秀觉察出有些不对,也走过来问道。 沈兮瑶缓缓摇了摇头。 “应该是看错了,不应该是李桓。” 芸秀大半年在外行走,见识要比芸香广些。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先反应了过来。 “李家是官宦之家,就算要采买些杂货,也有专门的管事在做这事。要是李桓自己看上了什么东西,需要单独购买,身边也会有跟班小厮之类的人替他去办。所以在杂货铺前的那个人影,要么不是李桓,要么……” “要么另有机密之事不可告人。” 沈兮瑶接着说到。 不得不说,穆建明还是对这个时代人们的一些行为习惯不太了解。他认为很正常的事情,在沈兮瑶这些土着眼中全是问题。 “小姐,需要我去打听打听吗?” 芸秀又说道。 “算了。就算是什么机密之事,跟你我也没有关系。咱们就不要操心了。芸香,记得去请竹安郡主和清莹明日过来一趟,就说有要事相商。” 翌日,得到邀请的竹安和褚清莹联袂而至。 等一切虚礼过后,竹安郡主问道:“兮瑶,今日找我们来是有何事。” 轻轻咳嗽了一声,重新上线的穆建明开口道:“郡主,鲁王府的产业众多,与城中富商交往也多,郡主认识这些人吗?” 竹安郡主不加思索的道:“鲁王府的产业是不少,我也名义上打理着府中产业。可在具体的事务上都有各个管事负责,我与这些人并无接触,也确实是不认识他们。” “原来如此。” 穆建明有些遗憾的说道。 “兮瑶可是有什么事?” 竹安郡主又追问道。 穆建明打了个响指,芸秀抱着糖罐走了进来。打开罐子,舀出一勺糖出来。 “郡主、清莹你们看这是什么。” 竹安郡主看着那些一粒粒的晶莹颗粒,疑惑的看着穆建明。 “盐?” 穆建明呵呵一笑。 “你尝一尝。” 竹安郡主伸出青葱玉指,稍稍蘸了一点儿,送到嘴里。 穆建明看着竹安郡主的这些动作,没出息的吸了吸鼻子。 不得不说美艳无双的竹安郡主修长白嫩的手指,伸进红艳的唇中,这些动作的视觉冲击,对于穆建明来说稍稍有些诱惑。 “甜的!” 竹安郡主眼睛一亮,惊呼出口,又忙不迭的追问。 “这是什么?” “糖!” 穆建明缓缓开口。 “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竹安郡主毕竟是皇室中人,当下的糖长什么样儿,还是吃过见过的。 “这时我用秘法经过提纯脱色后的糖,要比现在的那些强出数倍。” 竹安郡主认同的点点头。 “不错,确实要比御赐下来的糖要甜上不少,也清亮的多。清莹,你觉得怎么样?” 穆建明和竹安郡主却没有得到回应。 “清莹。清莹!” 竹安郡主提高声音又叫了褚清莹两声。 穆建明也看向褚清莹。 就见褚清莹目不转睛的盯着芸秀,对于竹安郡主的呼唤充耳不闻。眼神中包含着三分情意,三分嗔怪,三分羞涩,还有一丝为难。 竹安伸手轻轻推了褚清莹一下。 “清莹,你怎么了。” “啊!郡主姐姐,怎么了?” 褚清莹如梦初醒一般。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你发什么呆呢。” 竹安郡主没看出来褚清莹怎么样了,可是在前世,被各种事情污染过的穆建明却似乎明白了一些。 褚清莹那种眼神,明显不是看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眼神。 再看芸秀。 可能是因为要行走江湖,芸秀已经习惯了女扮男装的打扮。今天芸秀也是一身男装,原本秀美的面容显得有些俊朗,在配合身上的气质,也算是一位英姿勃发的浊世佳公子。 “芸秀,你先下去。” 瞧出情形不对,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穆建明吩咐芸秀先行退下。 芸秀也就被褚清莹灼灼的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得到命令,芸秀如蒙大赦一般,竟有些迫不及待的逃了出去。 褚清莹满是不舍的目光追逐着芸秀离去的身影,直到芸香走出房间。随后幽怨的目光看向穆建明。 看着这种眼神,穆建明没有来的哆嗦了一下。 看来这侯府里是不能让芸秀再待着了。芸秀男装的魅力有些大,生生把宰相家千金给掰弯了。要是让褚如朋知道了,老丞相不得打上门啊。 虽然芸秀离开了,可褚清莹的心思也明显也不在了。也只是在尝到白糖滋味的时候惊诧了一下,然后全程划水。 没办法,穆建明只能与竹安郡主商议。 “郡主,我想问你一下城中的富商的情况。我这有一件大买卖要找他们做。” “又是什么买卖?” 竹安郡主问道。 “我想新成立一家商号,专门生产这种白糖。我以制糖的技术入股,生产出的糖,只供给各位股东,再由各位股东共同协商定价,向外发卖。” 竹安郡主没有立刻说话,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笼在袖中的双手不停的抖动。 不过穆建明看的明白,那并不是因为颤动而抖动,竹安郡主明显是在掐指计算。 “那你准备募集多少钱财?” 算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竹安郡主才睁开眼睛问道。 穆建明将早已盘算好的方案和盘托出。 “为了求得安稳,陛下那里得进贡一成。我这里最少要保留三成。募集的这些钱财,主要是为了购买种植原料的土地。虽说交州的土地不如中原的值钱,可也要花费不少。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一些,怎么也得三十万贯吧。” “你要买这么多地?就算是交州,这也够买十几万亩地了吧。” 竹安郡主惊呼道。 穆建明呵笑一声。 “这也不算多。商号成立后的一两年的利润,绝大多数也还要投入到买地上。” “可交州离此万里,那里还是南楚的掌控之下。万一被那几家瞧上了,到时候使些手段,我们鞭长莫及,要救也来不及。” “这倒是没什么。买下这些地,只是为了种植原料。至于制糖的地方我会另外安置。这样,就算是南楚那几家瞧的眼热,横加阻拦,他也得不到产糖的技术。” 一百三十六章 各路人马 “这些你既然都已经想到了,那这事我帮你办了,不过这商号我要入股两成。” “你?不是鲁王府?” 穆建明听出竹安郡主着重强调的内容。 “对,是我!不是鲁王府。” 竹安郡主风轻云淡的说道。 闻言,穆建明有些担心的沉默了一会儿。 “郡主,别忘了,来年可还有钱庄的买卖呢。这上面你投了钱,那明年……” 竹安郡主挥手打断了穆建明的话。 “钱庄的买卖是鲁王府参与的,这白糖的生意是我与你来做。” 这下,穆建明听明白了竹安郡主的意思。 “好,我明白郡主的意思了。不过这个事情要快。我还要安排人尽快南下。” 这话倒是让竹安郡主愣住了。 “兮瑶,这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还要安排人南下?” 穆建明也叹气道:“我也想让他们过了年再走。可他们说,他们都是些粗人,在侯府住着怕冲撞了府中女眷。回祖父的封地吧,来回路上也要不少时间。他们都是孤家寡人的,也没有什么家人与他们相聚。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南下。” 竹安郡主默默的点了点头。 离开冀北侯府的时候,对于有资格参与这项买卖的京中的富户,竹安郡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名单。 回到鲁王府,竹安郡主便接连写了几封信,派人请到了洛京中几位有名的富户手中。 竹安郡主还是小看了沈兮瑶这个名字。 现在在洛京的豪门富户中,沈兮瑶这三个字可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阑月轩开业不过十天就收回成本。而且因为菜肴味道鲜美,菜品独特,成为京中富户们追捧的对象。 甚至想要一品阑月轩美味的,只有提前数天预订才能尝到。而且就连被收为手下的那四家酒楼,因为跟着阑月轩一起也贩卖炒菜,每日也是车水马龙。 如果说阑月轩赚的是男人的钱。那么多彩阁就把城中女眷的钱全赚走了。 多彩阁现在接待的顾客都是城中天潢贵胄、高官富户家的女眷。身份不够的人,甚至都进不了多彩阁。 据说,连宫中的嫔妃都对多彩阁的新式口脂赞不绝口。多彩阁每一只口脂不仅价钱不菲,而且色彩种类众多。至今为止,城中……呃,也可以说是天下唯二集齐全部口脂色号的只有两人。 一位是多彩阁的背后东家褚清莹。 另一位就是皇后娘娘。 更不用说沈兮瑶最早的战绩,一张酒方豪取了十五万贯。 也就是沈兮瑶是个女孩子,身后站着的是沈敖以及杨恪。京中的富户们既不方便,也没机会邀请沈兮瑶去酒楼茶肆这些地方谈事,更不敢随意用强。 否则的话,有什么后果还真不好说。 得益于这些成功的案例。再加上鲁王府的名头,没用两天时间,竹安郡主就陆续收到了回信。 城中的这些富户早就想着和冀北侯府,和沈兮瑶拉上关系。如今听到沈兮瑶主动给出这样的机会,心里跟长了草似的。 可真要是真金白银的往出拿,也不是简简单单一张纸说一说就行的。 竹安郡主也不耽搁,再次登门将事情的结果告知沈兮瑶。 沈兮瑶听了也是楞了一下,暗暗吐槽,洛京城的富户还真是有钱啊。 “兮瑶,那接下来……” “我们一起去会会他们。” “那什么时候?” 沈兮瑶略一沉吟。 “明日吧。明日申时,在阑月轩等他们。” “好,我回去就帮你安排。” 谈完了正事,竹安郡主开始谈起了八卦。 “清莹还在你的府上?” 一说起这个,沈兮瑶是一脑门子官司。 竹安郡主和褚清莹在那天离开后不久。褚清莹又带着一大堆礼物再次登门。得到消息的芸秀吓的门都不敢走,直接翻墙离开的沈府,连夜返回了老张庄。 “那日,芸香去了衙门上值。我怕紫菱年纪小不稳重,才让芸秀出来伺候。哪成想会变成这个样子。况且这事还不宜伸张。要是被褚相知道了,就算我祖父回来,怕是也压不住那暴怒的老头儿。” 竹安郡主深以为然。 “最主要的是清莹还一副不见到芸秀誓不罢休的态度。她住到我家里跟我撒泼打滚的耍无赖。再加上清莹的嘴又甜,能说会道的,把我婶娘和姑母哄的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她们也都不放清莹离开。 我只能派人给褚相带信儿,说她暂住到我府上。关键是褚相也是个心大的,他居然同意了,还让清莹多住几天!” 越说,沈兮瑶越是气恼。 “咯咯咯……” 竹安郡主轻掩檀口,笑出了鹅叫声。 沈兮瑶恼怒的瞪了竹安郡主一眼。 竹安郡主连连摆手,却还是笑个不停。 很是开心的笑过一通后,竹安郡主才收敛了情绪,和沈兮瑶聊些别的。 正说话间,褚清莹嘟着嘴走进来。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两人连忙闭嘴。 “郡主姐姐也在啊!” 褚清莹看到堂中的竹安郡主,主动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对沈兮瑶道: “兮瑶姐姐,我来是找你告辞的。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褚清莹深深地行了一礼。 “怎么了这是?” 沈兮瑶关切的问道。 “婶娘说的对,是我太任性了。你告诉芸秀我不会再找她了。” 看着褚清莹委屈的小脸,沈兮瑶上前轻轻拥住褚清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起码,你知道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褚清莹想了想,重重的嗯了一声。然后推开沈兮瑶,眼中带着泪花道:“兮瑶姐姐,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两人面面相觑。 “这小妮子也不简单,拿得起放得下。” 沈兮瑶赞同的点点头,又喃喃的问道:“她不会再也不跟我来往了吧?” “那倒是不会。” 第二天未时三刻。 沈兮瑶提前赶到阑月轩。韩掌柜和伙计们见到幕后最大的东家过来,纷纷上前问候。沈兮瑶点了点头,挥手让店小二们都下去,只留下了韩掌柜陪着。 “郡主来了吗?” 沈兮瑶边往里走边问道。 “竹安郡主已经到了,她还交代把最大的一个包间腾出来,说一会儿要款待几位贵客。” 沈兮瑶点点头嗯了一声。 “好好准备,包间里就不用你们留人伺候了。” 韩掌柜答应一声,送沈兮瑶上了楼。 见到竹安郡主,沈兮瑶峨眉微蹙。 今天竹安郡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只带着几个贴身侍女,她的身后跟着好几个男子。 竹安郡主拉着沈兮瑶走都一边。 “这些人都是我府上的管事。他们对今日邀请的那些富户比较熟悉。让他们给你我做些介绍,我们也好准备一二。” “还是郡主想的周到。” 沈兮瑶恭维了一句,又说道:“不过二楼这里环境简单,直来直往的。不便我们观察,不如我们找个合适一点儿的地方?” 竹安郡主不假思索的道:“那咱们先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二人刚在茶楼做好点了一壶茶,就有一名管事上前禀报。 “郡主,沈小姐。章芳章员外来了。” 说着指着外边刚刚下了马车的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人说道:“此人是洛京及附近几州最大的一位纸商。手下握有十数座造纸作坊。”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都点了点头。 又一名管事上前两步,指着外面的另一辆马车。 “郡主,沈小姐,这位蒋平凯蒋员外,他的绸缎庄在洛京做绸缎布匹生意是规模第二的。”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扭头看去,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上停在阑月轩的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葛布麻衣的中年男人。 “绸缎布匹生意做到城中第二也只是穿着葛布?” 沈兮瑶有些叹息的味道。 “唉,自古以来商人不得穿丝绸。就算他做绸缎生意也不得不穿葛布。” 马车外的温度明显要比车里冷的多,蒋平凯打了个哆嗦。一伸手,车夫便递过来一领裘皮大氅。披上裘皮大氅,蒋平凯才迈步走向阑月轩。 沈兮瑶还看到这两人还相互认识,彼此互行一礼,谦让着走进了阑月轩。 等了片刻,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背着手溜溜哒哒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身形壮硕的壮汉。 走到阑月轩的门口,那人抬头看了看阑月轩的匾额才走了进去。 这次不用管事们上前,竹安郡主靠近沈兮瑶一些说道:“这位便是明德楼的东家,也姓杨。” 沈兮瑶扭过头,认真的看着竹安郡主。 “这位也是皇室子弟?” 竹安郡主笑着摇摇头。 “不!恰巧姓杨而已。” 说笑间,又驶来一架马车。 这辆马车可就奢华多了。车身上的主要位置都包着黄铜,上面还錾刻着各种花纹。太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的。 马车停好以后,从上面下来一个胖子。一身最顶级的绫罗绸缎裹在身上。领子、肩膀和袖口的地方还镶着皮毛,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这是谁?他都有孟常洵那么胖了吧。” 沈兮瑶看这外边的人影问道。 之前介绍蒋平凯的那名名管事上前。 “禀沈小姐,这位名叫唐占通,原本是蜀国人。经营着京中最大的布庄。绸缎布匹的生意在洛京首屈一指的。前面的那位蒋员外虽好称绸缎布匹生意城中第二,可是差了周显的布庄有一半不止。” “蜀锦?那这位可算是真正的有钱人了。” 一百三十七章 言语交锋 在这个时代,丝绸布匹是可以代替铜钱作为货币,行使一般等价物的职责的。 能把布匹生意做到这种地步,钱财方面真的是不缺的。 “确实如此。这位唐员外的家中,据说光是存放铜钱的钱窖就修了好几个,里面都是满的。” 说话间,又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虽不如唐占通的马车豪华,可也差不了多少。 又一名管事上前禀报。 “郡主,沈小姐。这辆马车是周显周员外的。他是京中最大的粮商。就连宫中的粮食有一部分也是周员外提供的。哎?怎么不对?” 说着最后,这名管事有些疑惑的看着外头。 “怎么了?” 竹安郡主抿了一口茶问道。 这名管事又仔细辨认了一番。 “郡主,这马车确实是周员外的,可下来的人的却是郑恭郑员外,他也是经营粮食生意,不过也是屈居周员外之下的。” 正说着,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这人上了些年纪,可童颜鹤发的,精神头也十足。 “这位才是周显周员外。” 那名管事赶紧又介绍道。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看着周显、郑恭两人很热情的把臂走进阑月轩。 “同行是冤家。这两人怎么这么亲密?” 沈兮瑶不解的问道。 “先别管那么多了,请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咱们也快过去吧。” 竹安郡主起身说道。 沈兮瑶嗯了一声,站起来和竹安郡主一起往外走,一名管事掏出几文钱搁在桌子上才跟了上去。 阑月轩那间专门留出的包间内,这时候十分热闹。 六位在洛京举足轻重的富商聚集于此。他们本就彼此认识,见了面相互寒暄着找位置坐下。正准备相互打听一下今日之事,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容貌出众又带有一丝出尘之气的竹安郡主,一马当先的走进包间,一身宫装更显尊贵无比。 身材高挑的沈兮瑶落后竹安郡主半步,紧跟在身后。 六位富商忙起身向两人行礼。 “见过郡主。” 竹安郡主气场全开,睥睨的左右瞥了众人一眼,一直走到主位上才回过身说道:“免礼!几位请坐。” 周显,郑恭,章芳,蒋平凯等人才又坐下。 竹安郡主毫不墨迹,直入主题。 “今日找几位到此的目的,也不用我多说。我身旁这位就是你们一直要见的沈兮瑶沈常侍。” 沈兮瑶闻言起身向几人点头示意。 几人也都冲沈兮瑶拱拱手。 “沈常侍年纪轻轻,还是一介女流,可这经商的眼光和手段却让我等佩服。” 章芳最先说赞了一句。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两人看去,章芳的脸上带着一丝谄媚般讨好的笑容。 二人都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说的不错。只是沈常侍这炒菜的手法什么时候能传授传授我明德楼就好了。” 说着,明德楼的杨员外笑着看向沈兮瑶。 自从阑月轩开业以来,去明德楼的客人少了挺多,直接导致明德楼的生意锐减。 竹安郡主和沈兮瑶二人心中一沉。 这位杨员外来者不善呐。 沈兮瑶淡淡的呵笑一声。 “杨员外是想要这个。这也简单,只要和那几家酒楼一样就行。” 杨员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其实这要是穆建明在场,知道这件事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有人主动帮他推广使用铁锅,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现在在洛京中,各个酒楼客栈都开始偷偷尝试使用铁锅,就连城中一些富户对这感兴趣。只不过因为油料的缺乏限制了铁锅的推广和使用。 如果铁锅能大量使用,会促进油料作物的种植,以及家畜的养殖。看到能够获利,百姓会自发的养猪、养羊,种植各种油料作物。 穆建明就能以此利用价值规律自行发挥其自动调节生产,刺激技术的进步的作用。 届时百姓的口袋里也能鼓一些,国库收入也会增加。再不济食材也能丰富些的。 否则光靠一味的硬性推广,很可能不被百姓们理解。好心也会办坏事。 至于要那四家酒楼是份子,那不过是最初不得已而为之,日后补偿他们也就是了。 见场中一时陷入安静,蒋平凯便轻咳了一声,把话题引入正轨,直接表态道:“我等听郡主说了沈常侍的事,也尝了那种雪糖的味道。沈常侍如有需要的地方,在下自是义无反顾。” 沈兮瑶闻言心中一定,总算有第一个人支持自己了。 “蒋兄这就决定入股了?” 唐占通不紧不慢的说道。 “唐员外这是何意?” 竹安郡主冷冷的问道。 唐占通把玩着一柄手指大小的白玉如意,笑呵呵的道:“郡主不要着急。郡主的书信中只说要新成立一个商号,需要我等出力购买土地,种植甘蔗。可只是如此的话,我觉得有些不值。” “那唐员外准备如何?” 沈兮瑶抢先问道。 唐占通把小如意放在桌子上,如若无人的端起茶盏嘬了一口。 沈兮瑶瞟一眼桌上的白玉小如意。那东西跟着唐占通的时间不短了,莹润饱满。 “制糖没必要自己种植吧,直接收购甘蔗,让当地人替我们种不就行了?与其花费钱财购买土地,还不如把钱花在制糖的作坊上。多制些糖出来。” 郑恭看了周显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唐员外不愧能是京中布行的翘楚,直接说道了点子上。而且,如果购买土地,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况且这些地还都在南楚境内,鞭长莫及啊。周老哥你说呢?” 不等周显说话,章芳就接口道:“唐员外所说的这些,也有些道理。” 周显却冷笑了一声。 “郑贤弟说的不错。不过我以为沈常侍所想才是对的。” 郑恭站起来,大出意外的看着周显。 “周兄,你我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周显哼了一声,斜瞥了郑恭一眼,冷冷道:“说好了?说好什么了?你告诉我的什么鞭长莫及?容易被人巧取豪夺,损失了钱财?你我的关系还没这么近吧?竟然会关心我的家产会损失?莫不是想劝我不要参与进沈常侍的计划,而你好偷偷的加入?” 被人瞧破了谋划,郑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还在辩解。 “周兄你是误会我了,我哪会如此呢,我定也不会参与的。” 周显冷哼一声。 “既然你不会参与,那你为何来此?。” “我……” 郑恭一下子哑口无言。 沈兮瑶站起身,掌心向前往前一伸。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沈兮瑶这才说道:“两位既然来此就是想详细了解一下具体的事情,至于最后参与与否,全凭各位自己做主。” 然后转过视线,看向唐占通。 “唐员外所说的法子与我最初所想的是一样的。只要花钱收购即可,干嘛要费时费力的购买土地。这个问题,我就当是唐员外对我的考校,否则唐员外的威名可就让我小看了。” 唐占通居然毫无所动,脸上满是笑容,还在把玩儿着那柄玉如意。 沈兮瑶继续说道:“如果直接收购甘蔗,刚开始的时候,会出现没有足够的原料来榨取糖汁的情景。而如果扩大收购声势的话,又可能会被南楚的几大世家得到消息进行截击,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要是买地直接种的话,动静不仅会小很多,也能保证充足的原料。” “好!不愧是沈常侍,一步步都想的清楚,在下是自愧不如。” 还不等唐占通开口,章芳便没口子的称赞。 沈兮瑶低声嘟囔了一句。 “老滑头。” 竹安郡主扭头看了沈兮瑶一眼,赞同地微微点头。 竹安郡主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位章芳张员外看着挺积极的。是在场之人中话最多的一位。 可他所说的,一句话也没在点儿上。总是谁有理就帮谁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态度就来回转变了两次。 “章芳,把你那态度收起来。郡主和沈常侍面前还想着耍你的小聪明?该怎么做,你早就盘算好了吧。不要再我跟前演戏了。” 早就了解章芳为人和品性的周显喝骂道。 章芳嘿嘿一笑,并不以为忤。收摄了让人有些厌恶的笑容,正色道:“周兄何必如此揭我的短,我不是一早就说了嘛,沈常侍的眼光和手段是让我等佩服的。” 周显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明德楼的杨员外两手往袖中一笼,身体向后一仰。 “郡主和沈常侍愿意邀请我到此,我也不好让两位失望。”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对视一眼,心中安定下来。 听这两人意思是愿意加入其中。再加上最开始就表达出愿意支持自己的蒋平凯蒋员外,这就有三人同意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唐显唐员外也是看重白糖生意的。 有这四人出钱,凑足二十万贯。竹安郡主再出十万贯。三十万贯就凑够了。 “我也愿意与沈常侍共进退。” 郑恭也赶紧说道。 周显又斜了一眼郑恭。 “你不是说不会参加么?出尔反尔的小人!” 郑恭轻咳了一声,不理会周显的嘲讽。期盼地看着沈兮瑶和竹安郡主。 “呵呵,你们这些人是想把我撇开,让我置身事外吗?谁不知道沈常侍经商有道。寻常哪会有这样的机会。我唐某人要是错过了,岂不是要后悔的吃不下睡不着?” 一百三十八章 紧急召见 见众人纷纷表态同意,沈兮瑶和竹安郡主的心也都放下了。 沈兮瑶跨前了一步。 “几位,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告知你们。” 包间中又安静下来,等着沈兮瑶的下文。 “这件事必须要快,现在马上就年底了,是要时间耽搁了的话,事情就会拖延一年。” “这个沈常侍大可放心。明日一早,唐家的马车会装满铜钱,准时出现在冀北侯府的门前。” 翌日一早,沈兮瑶等来的不是唐家装满铜钱的马车,而是行色匆匆的常迶。 “沈常侍,陛下宣你即刻进宫一趟。” 常迶上我不接下气地说道。 “大伴,是出了什么事吗?” 见常迶急切的样子,沈兮瑶也紧张起来。 “路上再说吧,快!” 沈兮瑶见常迶催的如此紧急,也不敢耽搁,回到闺房换了朝服就要离开。 走到书案前,看着给穆建明留下的,有关昨日发生事情的记录还整整齐齐放在案上。沈兮瑶便知他今日还没有出现,稍稍松了口气。 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沈兮瑶将穆建明召唤上线。 扫了一眼已经熟悉的环境,穆建明是发蒙的。 怎么又来皇宫了。 再偷偷的在身上翻找了会儿,没找到任何提示性的物品。穆建明心里有点儿发毛,也只能哀叹一声。 不过问题不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进御书房,穆建明就看见杨恪正就着一碟儿咸菜喝着粥。 看见别人吃饭,穆建明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摸肚子。肚子里空空如也,看来沈兮瑶也没来得及吃饭。 杨恪抬头瞅了穆建明一眼,很随意地问道:“怎么,饿了?要不要吃点儿。” “好啊!来点儿。” 杨恪闻言先是平平的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又声调上扬的又嗯了一声。 一旁的常迶汗都下来了。 搁到其他臣子身上,皇帝要是这么问一句,谁不是来一句“多谢陛下”,然后表示自己不敢造次。 这位倒好,直接来了个“好啊,来点儿。”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杨恪也不大适应穆建明这么随便的回话,也楞了一下了。不过,随后杨恪呵笑了一声。他对穆建明的这种应对感到很新奇。 满朝文武,就算是鲁王和褚如朋之辈,也不敢这么随意的说话。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穆建明倒是觉得没什么。 前世的时候,谁还没和自己的领导吃过几顿饭。 杨恪呵呵笑了两声。 “常迶,给沈常侍也盛一碗来。” “谢陛下。” 穆建明道了声谢,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杨恪的下手位置,等着宫女太监给自己上饭。 很快有太监端上来一个托盘,常迶接过来,亲自放到穆建明眼前,趁机用胳膊肘点了穆建明肩膀一下。 穆建明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常迶,再无其他反应。 常迶也只能暗叹一声,能提点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穆建明反应不过来,常迶也没办法了。 穆建明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粥。 粥是小米粥,熬得火候很到位。色泽金黄,浓稠软糯。配上脆生的小咸菜,穆建明试了一口倒是挺香的。 杨恪也不去管穆建明,自顾自的端起碗,用银勺把最后一点儿米粥喝完。 “朕听说你昨日召集了城中有名的六位富户议事。商议什么了?” 穆建明闻言楞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一凝,抬眼看了杨恪一下。 邀请城中富户入股制糖的事情,穆建明当然是知道的,也是他给沈兮瑶支的招。 而且就此事沈兮瑶专门留言问过他的意见。穆建明还专门提醒过沈兮瑶一些事情。 可昨天的具体过程,他还没来的急了解呢。 “怎么?不满?” 杨恪沉声问道。 “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看来还是有些怨气。” 然后杨恪提高些声音,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道:“城中几位有名的富户突然聚到一起,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朕能不知道么?” 确实如杨恪所说,看来沈兮瑶考虑的还是有不足之处。 想通这些,穆建明一扬脖儿,很是豪爽地把一小碗粥全喝完,空碗递还给旁边的小太监,又取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才说道:“确有其事。不过是为了赚些钱补贴家用。” 杨恪拿起手巾擦擦手道:“三十万贯也只是补贴家用?朕没记错的话,不到一个月前,孟常洵刚给你送来十五万贯吧。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这都弄了这么多钱了?要是再算上你和若霓以及褚相家那丫头一起开的酒楼,你这一个月怕不是弄到不下五十万贯了吧。” 穆建明赶紧否认三连。 “没有没有!一定是陛下弄错了!那酒楼还没怎么赚钱呢。” 然后,穆建明又探过头,凑近了些低声道:“陛下,这三十万贯里,可有一成是留给您的。” 杨恪撇了穆建明一眼。 “你居然都贿赂到朕的头上了?” 穆建明啧了一声。 “这怎么能叫贿赂呢?这是出于对陛下的敬仰之情。再说了。” 穆建明又压低了些声音。 “多弄些钱,陛下手里也能宽裕些不是。” 杨恪瞅着穆建明,嘴角往上翘了翘,给了一个谁都懂的笑容。 “那你们准备要干什么?” 穆建明也正经起来。 “我派人南下,想办法弄出了白糖。找这些富户就是凑些钱,扩大白糖的生产。” “糖?” 杨恪惊讶道,忽略了前面的白字。 “大魏现在可不出产这东西。也就是今年南楚来朝,才进贡了一些。朕这才有机会给宫里赏赐一点儿。你是怎么弄回来的?据说在南楚,此物产出也不多。而因为和大魏的关系,也没什么商人能把南楚的特产贩运过来。” 穆建明衡量了一番才慢慢道:“他们是走海路回来的。” 杨恪沉吟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倒是个办法。不过也用不着那么多钱吧。” “陛下,我的糖是用秘法提纯之后又脱色的。可要比南楚进贡的那些强出万倍。今日觐见陛下有些急,稍后我给陛下送来,让陛下尝尝” “当真?” 杨恪而有些不信。 “我可曾欺骗过陛下?” 杨恪傲娇的哼了一声。 “欺君之罪,谅你也不敢。” 然后很大度的道:“这一成朕不能白要你的。这样吧,这里既然有朕的份子,那朕下旨免征这其中的税赋如何?” “陛下不可!” 穆建明神色严肃的拒绝了杨恪的这道旨意。 杨恪诧异的道:“为何?” “我怕这几人扯着陛下的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的反而坏了事。” 杨恪嗯了一声。 穆建明继续道:“再说了,今日陛下为这免了税。明日又对别的免税,朝中财政从哪来?之后上行下效,朝中大臣可不可以免税?全都免了,就全都转嫁到百姓的头上,百姓负担加重,难免不会心生怨恨。所以,无人可以免税。任何人都得交税。” 说完穆建明直勾勾盯着杨恪。 杨恪见穆建明如此看自己,也有点儿懵了,指了指自己。 “任何人都要交税?包括朕?” 然后又呵笑了一声。 “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还要纳税?” “正因为这天下都是陛下,陛下才应该带头纳税。这样大臣、士绅、富商谁还敢逃匿不交。” “嗯,说的有道理。朕都纳税了,谁还敢不纳。” “我听说皇室可是有不少产业的,这些产业从未交过税。” “朕自有安排。” 杨恪又继续道:“既然说到税赋这个话题。你可有什么见解?” 这句话直接把穆建明问懵了。 据穆建明所知,现在大魏施行的与前世历史中北魏差不多的均田制。在有户籍制度的情况下,按人口分田地,将土地私有化,百姓向政府交纳租税,并承担一定的徭役和兵役。 可不管什么样的制度,都避免不了土地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前世里,还有一条被人诟病的制度,那就是有功名者免税。 最初这是统治者为了获得更多的人才支持。 这件事看似是一件好事。可实际上,因为读书人大量增加,而国库的收入却在相对减少。为了弥补亏空,朝廷不得不加大对种田者的征税力度。 种田者为了避税,就出现了一种现象——投献。 最终导致官宦富足而国库空虚。 可要是现在就施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穆建明就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了。 事关重大!弄不好把大魏就整没了。 “陛下,此事我可不敢妄言。” “没事,今日只是闲聊,你简单说说就行。” “那……行吧。我就说一点儿。” 说实话,穆建明有些肝颤。 “第一点就是刚刚说的,世上无人可以免税。再有就是改变现在征收实物为主的制度,改为以银钱为主,实物为辅。然后过渡到只征收银钱。这样还可以抑制贪腐的问题。” 杨恪缓缓的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示意穆建明继续说。 “一直以来,历朝历代都是以土地税为主,包括依附于土地的户税和丁税,以商税为辅。陛下可以扩大商税的征收。降低或者废除丁税。不用交丁税,百姓也敢大胆生育,人口数量也能快速增长。” “嗯,这一条不错。还有没有?” 事关大魏最重要的人口问题,杨恪对这个比较看重。 “最后一条,陛下如果要施行这些政策,最好先找不同的几个地方试行一下,根据结果再进行调整。” “你说的这些不能说言之有物。朕还要仔细考虑。” 杨恪这么说,穆建明倒是松了口气。 一百三十九章 双赢办法 “可朕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税不能免,那你有什么想要的说说看。” 穆建明低头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的时候,为了吸引投资或是鼓励紧俏物资进口,各个国家都曾实行过退税制度。 想到此,穆建明抬头道:“陛下可以给几年退税的政策吗。” “退税?” “嗯,就是该征税还要征税。不过如果我能运来规定数量的糖,朝廷可以将征收来的税款,全部或部分退还回来。” 杨恪眼睛一亮。 “这个办法好。如此朕就给你五年的退税期限。” 嚯,真大方啊! “三年吧。后面两年减半即可。” 对于交税的那点儿钱,穆建明还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会赚的更多的,还不用担心名声上小节有亏。 穆建明的这种态度,杨恪看了还是挺高兴的,夸赞道:“兮瑶啊你这样不错。朝中诸公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大魏的国力定能更进一步。” 穆建明忙行礼,谦虚的连道不敢。 这事算是落听了。杨恪又说起一件事:“还有一事你要知晓,你刚刚主持一部衙门,有一件事可能还不知道。每年正旦之前,各部衙门都会封衙。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七才会开衙。” 嚯! 将近二十天的假期。 这可比前世的春节长假爽多了。 杨可继续说道:“不过在封衙之前,各部衙门主管都要撰写一份奏折,呈给朝廷。” “明白。年终总结嘛!” 穆建明听杨恪说完,大咧咧的道。 “年终总结?” 杨恪咂摸着穆建明说的这个词。 “嗯,这个词不错,是这个意思。” “没问题,到时候会准时交上去的。” 这个对于穆建明来说还真不是问题。 前世,职场打拼过的打工人谁还没写过几份年终总结。 兜圈子说些漂亮话,上万字都不多。 撇开稀的捞干的,一千来字也能解决问题。 “你心里有底就行。没其他的事就退下吧。” “是,那微臣告退了。” 杨恪挥挥手,算是回应。 等穆建明走后,杨恪才吩咐道:“速召褚相觐见。” 另一面,穆建明刚一回到永安坊,被见到的情景都惊讶的都合不拢腿。 整个永安坊的路上,尤其是冀北候府的门口附近,停满了马车。每一辆车上满满当当装着一个个木箱。箱子的边角上都是用铁条加固过的。每辆车左右都有护卫守着。 穿过这些车辆,穆建明走到府门前。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人太多反而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 “沈常侍回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围在一起的人群立马全都住嘴了,回头看过来。 “小姐,你回来了。” 沈安分开人群,走下来说道。 “他们这是干什么?” 穆建明愣愣的问道。 沈敖转身看了看一直围着他的几个人。 “他们说是奉了各自主人的命令,过来送钱的。” “送钱?” “对!奉我们家老爷之命,把昨日说好的钱给沈常侍送来了。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接话说道。 “没错,我们家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穆建明有点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走上台阶对着这些人道:“尔等先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再理会那些人的叫喊声,直奔沈兮瑶的闺房而去。 等看过沈兮瑶的留言后,穆建明都呆住了。 真是少说一句话都不行。 三十万贯钱! 侯泰他们怎么运的走? 大魏的一贯钱差不多有八斤多。三十万贯就是一千两百多吨。把侯泰他们那条小船压塌了都运不走。 就不会逐步扩大规模,再追加投资? 穆建明有些头疼的捂着额头。 沈府虽然挺大的,可也没地方安全的存放这么多钱。而且现在也没有银行钱庄之类的地方去兑换这些铜钱的。 再算一下时间,也不够自己亲自去做下一步安排的。只能把办法告诉沈兮瑶,提前下线,让她去尽快处理。 沈兮瑶重新掌控身体,知道事情后也是懵逼的,她也没有办法解决。 好在,穆建明给出了解决办法。 按照穆建明的建议,沈兮瑶骑马直奔少府监。出门的时候,又少不了被门口的人围上来催促,沈兮瑶也只能让他们再等等。 还好,唐轶正在少府监衙门中。听闻沈兮瑶求见,唐轶很给面子,亲自迎了出去。 “沈常侍,今日怎么有空儿来我这里。” 沈兮瑶脸色微微发红。她今日来此本是求人的。可穆建明给他出的主意里,明确叮嘱了,千万别说有事相求。 沈兮瑶也只能照做。 “唐监正,今日来此是特来请教的,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监正解惑。” “呵呵,说笑了。请教可谈不上,谁不知沈常侍你聪明绝顶,智计无双。哪有请教一说。先里边请。” 回到唐轶平常办公的公厅,分宾主落座后,唐轶便问道:“有什么事,沈常侍请讲。” 沈兮瑶没有说话,左右看了看。 唐轶明白了意思,把无关人等都挥退了,才道:“这回能说了吧。” 沈兮瑶又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的问道:“成尚书离京前曾与我有过一次深谈。少府监这里已经有了铜钱新的配比?” 老头捋了捋颔下的胡子,并没有说话。 沈兮瑶啧了一声,不乐意了。 “监正,此事最早还是我提出来的。对其他人保密也不能对我保密吧。” “当真?” “不管当不当真,反正此事我是知道的。成尚书还说,少府监算是掌握了两种铜钱的配比。” 见沈兮瑶所说都是真的,唐轶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成尚书都告诉你了,为何又向老夫求证?” “哎,可不是跟你求证啊。我是想问问,少府监铸造铜钱,各种原料可都备好了?残损铜钱又回收了多少?” “这……” 唐轶一下被问住了。 “现在铜料确实有些不足,不过后续会从各地运过来的。至于铜钱回收又不归少府监管,与少府监没有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后续运来的同铜料就一定够用?铜料不足不得使用回收的铜钱重铸吗?” 唐轶想了想。 “嗯,沈常侍所言有理。” “对吧。要是完不成新钱的铸造,误了事。唐监正你能担得起吗?” 唐轶低下头不说话了。良久才又抬头说道:“可这也没办法的事,原料不足就算把我填到熔炉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你解决这个事的。” 唐轶笑了。 “我就说沈常侍你智计无双。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如果现在有一大笔旧铜钱给你送过来让你使用。会不会暂时减轻这个问题?” “真的?白给我用?” “想什么好事呢。” 沈兮瑶不乐意了。 “新铸出来的铜钱自然要代替送来的那些钱,不然市场上的铜钱会短缺的。” “可现在少府监里也没有铸出来的新钱用以替换呐。” “倒是不急于现在。日后等新钱铸出来,少府监逐步归还便可。” “如此说,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重新熔铸肯定会有所损耗,所以不可能你送来多少,将来就让你拉走多少。” “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沈兮瑶点头赞同。 “你先听我说完。” 唐轶一摆手,颇为大方的继续说道。 “沈常侍对少府监数次援手,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这样吧,我就做主,你送来多少钱,将来就拉走多少新钱,损耗的那些少府监也填补,如何?” 闻言,沈兮瑶皱起了眉,脸黑了下来,面露不悦。 “你这老头儿可不地道。既想蒙骗于我,还想让我承你的情。” 随后沈兮瑶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可知道这新钱的含铜量是不如旧钱的。 要是送来多少将来拿走多少,我就平白损失了一大笔钱么。结果你现在还想跟我算损耗? 这些钱必须得按含铜量来算。送来的这些钱先得折算出有多少铜,这些铜能铸出多少新钱,将来我就拉走多少。” 唐轶被人戳破了心思,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亏是沈常侍啊,根本瞒不过你。不过要是如此的话,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着唐轶拿起纸笔。 “送来的这些钱就算不去查验我也知道乃是不同朝代所铸,时间跨越数百年。钱里的含铜量皆不相同。这如何计算?一个个的检查也太费时间了。 先不说这个,钱里的这些铜总要重新使用的,到时候铅锌锡的配比就是个难题,多了少了都影响新配方的使用。这中间有多难,沈常侍既然精于铸造一道,想来也清楚。” 沈兮瑶冷笑着道:“唐监正也知我善于铸造,那还用此等问题来搪塞于我?” “话不能这么说,这怎么能是搪塞呢。这全是会遇到的事情,不提前说好了,少府监出了亏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承担不起。” 沈兮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唐轶所说的这些也确实有道理。可要就此墨了她的钱也是不可能。 一老一少两个人由此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你来我往,一番唇枪舌剑后终于算是达成了共识。 沈兮瑶暗暗松了一口气,解决了一件要紧的事,终于放心了一些。 不得不说穆建明给出的这个主意还不错。不仅解决了铜钱存放的事情,还不用担心被盗丢失的问题。 唐轶也美滋滋的,茶都喝出酒的味道了。 他为少府监赚了一笔,虽不能说是大赚,可能从京中有名的沈大才女手中刮出一笔来,老头儿也颇有成就感。 一百四十章 亲友登门 放下茶杯,唐轶叮嘱道:“记得尽快把那些钱送来。” “这个不用你说,随后我会亲自押送过来。不过还请监正准备好字据,所有的手尾也都做好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唐轶笑呵呵的道。 事情谈妥了,沈兮瑶便起身告辞。 再次回到永安坊,驶过来的车辆更多了。 满满当当的马车已经把永安坊堵的是水泄不通。车夫,保镖护卫们聚在一起一边等着沈家接收钱财,一边聊天。其中还混有驮马的嘶鸣,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嗡嗡嗡的吵的人头疼。 在坊门的附近,几位气质不凡,仪态威严的男子聚集在一起,脸上还带着怒色,对着坊内的情景指指点点。 见到沈兮瑶骑马回来,这几人迅速围了上来。 “沈常侍,这永安坊内住的皆为官宦人家。如今却被你弄的乌烟瘴气的,这些皆是拜你所赐,成何体统?” 一名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皮相颇为不俗的中年人,气急败坏的率先开口道。 这人沈兮瑶也认识。 国舅爷,安和伯孙雍。他的妹妹在宫里是一位嫔妃,封号是怡妃。 从孙雍的长相便不难看出那位怡妃的容貌也是出众的,她为杨恪诞下过两位公主。虽没有皇子傍身,却也颇得杨恪喜爱。 兄凭妹贵,孙雍也就有些狐假虎威,有点儿目中无人。 只不过,永安坊内居住的大多为身有爵位的勋贵。一个个非富即贵的。 只一个伯爵的爵位,孙雍平时也不敢过于放肆。 今日沈兮瑶也算是让孙雍抓住了错处。 沈兮瑶自知理亏,赶忙跳下马匹,对着几人连连作揖。 “此事是我不对,给几位邻佑带来不便。兮瑶在此给几位赔礼。” 面对一个娇滴滴的晚辈主动作揖赔礼,亲口认错,其他几位勋贵也只能大度的摆摆手,不再做计较,只是让沈兮瑶尽快处理好。 “别以为如此惺惺作态,我就会放过你。明日,御驾之前定要参你一本。” 孙雍仍旧不依不饶的道。 听孙雍这么说,沈兮瑶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模样,顷刻间就不见了,冷冷的瞥了孙雍一眼后,径直离开。 “嘿,她这是什么态度。这是赔礼道歉吗?” 孙雍瞪着眼,手指点着沈兮瑶的背影,对其他几人说道。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沈常侍也赔礼道歉了。就算了吧。” 身边一位勋贵劝道。 “就是,些许小事没必要大动干戈。再说了沈候可就快回来了。” “他回来又怎样?我还怕他?” 孙雍色厉内荏的说道。 已经离开的沈兮瑶顿了一下,稍稍侧了下头,凤眼冷冷的往回瞥了一眼。 走回沈府门口,沈安和那几家的管事向前迎了几步,期盼的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又是一阵头大,好在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你们把钱都送到少府监去。” “少府监?” 闻言,众人齐齐一愣。 沈兮瑶没做解释,对沈安道:“派人帮着协调一下,让他们有序的退出永安坊,尽快过去。” “是。” 沈安赶忙答应一声。 说实话,沈安这也忙了一上午了。 一方面要应付这些管事们的纠缠,另一方面还要和永安坊中各府上派来的人解释,还要请坊丁们帮着维持着秩序。老管家着实是累的不轻。 少府监的官员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一箱箱的铜钱不停地被抬进少府监,然后按照流程,分类、计数、称重、估算,做好记录以后封存入库。 一直到太阳偏西,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沈兮瑶才拿到加盖着少府监大印和唐轶亲笔签名的字据。 印象中自己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原本一直神采奕奕的沈兮瑶,现在也是低着头塌着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永安坊终于恢复道平时的样子,沈兮瑶才轻轻松了口气。 等回到冀北侯府门口的时候,沈兮瑶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侯府门前居然还停着好几辆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他们都到少府监了么?” 身旁一直跟着的沈安也是一脸疑惑。 看了看这几辆车的样式,沈安道:“小姐,这不是那几家送钱的车。他们的车都是拉货的板车。而这几辆车里有两辆是坐人的。” 这会儿沈兮瑶也看出来了其中不同。 “走,去问问怎么回事。” 说着便向前走去。 沈安抢前几步,走到最前边的车前,敲敲了车窗。 车帘一挑,露出一个脑袋。头顶上系着条逍遥巾,棱角分明的脸盘上白白净净的,一双皂白分明的星目上是两道清秀的眉毛。端的是仪表堂堂。 见此人相貌不俗,沈安也不敢冒失的呵斥。只是问道:“你是谁,为何将车马停在我府门前?” 那人微微一笑,稳重随和的说了句:“还请稍等”。 说着便钻出了马车,整理整理衣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侄孙沈兴林见过叔祖。” 这句话倒把沈安说懵了。 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你看我这穿戴像是侯爵之尊吗?” 男子这时也看出沈安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是侯爷该有的样子。不过之前听沈安说的话,却也不敢造次。 “敢问老丈可是这冀北侯府上的?” 沈安正要再说话,从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这人上了些年纪了,却不减威严。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顶发冠拢在头顶,一身颇为合身的锦袍穿在身上,腰带上还系着一块羊脂白玉的方形玉牌。 “沈安,是老夫来了。” 沈安一看这说话的老者,忙行礼道:“见过十三老爷。” “嗯。” 老者大喇喇的只是嗯了一声,也没让沈安起身,就看向了跟在沈安后面的沈兮瑶,笑呵呵的道:“两年不见,瑶儿出落的更漂亮了。” 沈兮瑶见到此人,秀美皱的紧紧的,极不情愿的上前几步。 “见过叔祖父。” 这回老者倒是不像面对沈安那样倨傲的不理不睬,相反很热情的不等沈兮瑶行礼,便伸手准备扶住沈兮瑶。 “瑶儿不必多礼,起来起来,让叔祖父看看。” 沈兮瑶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避开老者的伸过来的手。 “咱们不用在门前站着了,十三老爷快,里边请。” 沈安过来挡住老者,伸手做请。 老者丝毫没有被人干扰的觉悟,毫不在意的收回手,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态。 “沈安,快去找人搬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把我上次住的院子也收拾出来,我还要住在那。” 沈安面露一丝难色,暗叹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回府找人去了。 老者又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对沈兮瑶道:“来,瑶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男子。 “这是你族叔的远房外甥,也算是我的孙儿,与你乃是同一辈儿的。叫沈兴林。他比你大些,今后你们兄妹多多相处。” 沈兴林抬头只是看了沈兮瑶一眼就又低下头,并没有一直死盯着沈兮瑶,躬身行礼道:“见过表妹。” 沈兮瑶冷哼了一声。 “叔祖父,你要的那个院子现在已经没有了,祖父安排姑母一家住了。你想住到家里就选别的院子,不想在家中住,城中的客栈可以随便选。” 老者面色一僵,有些难看。 沈兮瑶根本不看老者的脸色,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既然您来了,相信其他人也快了。我先把丑话说前头,今年祖父不在家,你们要是想留些脸面,最好什么也不要提。做完该做的就赶紧回去,不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沈兮瑶转身走上台阶。老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沈兴林上前两步,扶住老者。 “祖父,你这么样。” 老者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咱们选别的院子也一样能住。” 沈兮瑶走进府门,与沈安正好打了个照面。 沈安一脸无奈的苦笑。 沈兮瑶给了沈安一个安心的眼神,径直回到自己的闺房。 府门外,祖孙俩叮嘱了沈安两句,便顺着台阶走进冀北侯府。 沈安指挥着沈府的下人,把车上的东西全都卸下来。抱着大包小包跟在二人身后。 “沈安,安排我们住在哪呀?” “东跨院吧,那边院子也不错。” 老者嗯了一声,也不等人带路,带着侄孙沈兴林就自己找到了地方。显然他对沈府的布局十分熟悉。 等二人安顿下来,沈府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沈兴林有些不满的对沈谦道:“叔祖父,这位兮瑶表妹脾气也太大了些。不过长相确实不俗,身段也好。我还没见过如此出色的女子,与他相比,咱们府县里那些女子皆为庸脂俗粉。” “嘘!” 沈谦赶紧示意沈兴林闭嘴,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没其他人,才压低声音厉声道:“今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你没见她本就不待见我们,再让她听到这样的话,今年可就白来这一趟了,你也就没有机会了。我又得再找一个明年再来。” 说完老者语气转柔,称赞道:“跟在在府门外的时候,你没有失礼的死盯着兮瑶,表现的不错。” 沈勃撇撇嘴,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主要是你们在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很小心的端详很久了。” 沈谦啧了一声。 “你倒是聪明,不过以后在府里见到兮瑶,你都要避讳着些。” “行了,我自是晓得。” 一百四十一章 沈家传统 沈敖亲兄弟虽有三人,可他的两位兄弟已经早早的过世。不过沈敖一辈儿的叔伯兄弟却还有人健在,这位十三老爷便是其中之一。 他本名叫做沈谦。在沈家一族中排行十三,再加上沈敖被封为冀北候以后,他就要求人们都称自己十三老爷。 要说这位十三老爷也是个颇有心机之人。他每年都会带不同的人上门,这几乎成了冀北侯府每年必备的节目了。 当年沈兮瑶二叔沈常永故去后,沈敖膝下已无男丁,只剩下已经嫁人的沈灵儿。至于三代也只有沈兮瑶一人。 这位十三老爷便带着自己的几个亲儿子上门,让沈敖随便挑,选一个出息的,过继到沈敖膝下。 言说是因为沈敖的几子皆都战死了,沈敖后继无人。为了沈敖百年之后,有人能给沈敖养老送终。沈谦才想着舍掉自己一个儿子给沈敖。 可沈谦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沈敖几子全部战死,确实是后继无人。等沈敖百年之后不说养老送终,就是冀北候的爵位也就无人继承了。 沈谦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爵位。 如果沈敖能过继一子,等沈敖百年之后,哪怕冀北候变成冀北伯,这个爵位就是沈谦儿子的了。 可沈敖是什么人,沈谦的这些盘算,他自是看的明白。 只不过,丧子以后的沈敖尤为重视亲情,不想把事情弄大被人看了笑话。沈谦的这种做法,沈敖只是委婉的推脱了。 这种没有明确拒绝的态度,却给了沈谦希望。 沈谦便划拉着自己身边的侄子、外甥,以及远房亲戚等等沾边挂拐的人。年年借着送年货的机会,不断地带着这些人前来让沈敖挑选。 沈敖族中其他几位叔伯兄弟,甚至是子侄辈的人,也都有样学样。或自己亲自上门,或带着自认为满意的子弟,让沈敖挑选。 不想把事情弄大的沈敖,反而让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了。 终于被烦了好几年的沈敖,专门写信给族里,明言不会挑选什么人过继的名下,将来继承家业。这才刹住了这股风气。 可就算这样,仍然有人不死人。每年仍会在自己的亲戚中,选择能看得上眼的人送过来,以期能入的了沈敖的眼。 就这样算是勉强消停了一两年以后。沈兮瑶长大了!十二三的年纪,正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沈家的人又开始了。 只不过,这次送来的全都是十来岁到十几岁眉清目秀的少年,名义上则说是为了给沈兮瑶选婿。 沈家的族人都说这些少年是自己家中的孩子,身份可靠,底细清白。而且什么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什么资质上等,练武奇才。总之都是些优秀的人才,沈兮瑶要是挑中一个作为夫婿,冀北侯府定能光耀门楣。 目的么,还是一样的。还是为了沈敖的爵位。 抱着这样的目的,真的能对孙女好? 沈敖自问还没糊涂到家。 可沈敖还是抹不开面子,斥责这些动机不纯的族人。同时沈敖也是老了,也开始为孙女考虑将来了。 可就这苦了沈兮瑶了。 每年年底的时候,总会被拉出来去见各种各样的少年。 刚开始的时候,沈兮瑶还小,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每年年底都有那么多不同的少年陪着自己,还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毕竟小的时候,整个冀北候府就她一个小孩子。就算后来有了姜明初,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新鲜感了,觉得是很平常的事了。 可是等沈兮瑶逐渐长大,尤其是十四五岁及笄前,沈兮瑶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于是,沈兮瑶爆发了。 一些老实巴交也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沈兮瑶没怎么为难。可对于一些长歪了的,出言不逊的,早知肉味的,甚至调戏她和她身边丫鬟的。 沈兮瑶可没惯着,不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都对不起自己数年的苦学了。 就这样,族里才又收敛了一些。自觉无望的,也就不再把与沈兮瑶年纪相仿的少年往过送了。 可还是架不住不死心的,例如这位十三老爷沈谦。 去年的时候,沈谦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人选,这才安静了一年,今年又不知道才能哪找了一个俊杰,便又上门了。 “十三老爷,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移步饭厅。” 正两人低声交谈时,门外一阵敲门声,沈府的下人来请二人去用餐。 沈家今天的晚餐准备的很丰盛,一些菜式就连周氏和沈灵儿都没见过,更不要说,沈谦和沈兴林两个从外地来的人了。 可餐桌上的气氛却很诡异。 周氏居于主位,沈灵儿陪在一旁尴尬的对着沈谦、沈兴林祖孙俩劝酒劝菜。 抽空还要瞅一眼沈兮瑶,示意她也开口说说话。 沈谦对于周氏和沈灵儿两人共坐一桌,与他们一起用饭,没什么表示。毕竟他几乎每年都要在冀北候府里住些日子,对于沈敖的规矩,沈敖的脾气了解的很。 沈兴林则有些看不懂了。神色上明显带着不解和鄙视,暗暗吐槽:冀北侯府也不过如此,一点儿规矩都不讲,女子竟能与男人共用一桌,一起吃饭。 沈谦自然看到了沈兴林那嫌弃的表现,在桌子下轻轻踢了沈兴林一脚。笑呵呵的应对着周氏和沈灵儿的询问。 而沈兮瑶呢? 她是真饿了。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什么也不顾不上先吃饱了要紧。 尽管如此,沈兮瑶还是顾忌着冀北侯府的脸面,保持着应有的仪态,优雅却又迅捷的消灭着面前的吃食。 这会儿沈谦已经知道沈敖又去代天巡狩,还没有回来。随后就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把酒盅放下,叹气道:“要我说呀,这家里没一个男人还真不行。别的不说,迎来送往的就得要一个能支棱起来的。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兄长不在府里,连个能陪我们爷俩喝酒的都没有,着实是不方便呐。” 周氏和沈灵儿姑嫂两人对视一眼,干笑了两声不做回答。 而沈兮瑶却放下筷子。 “紫菱。” 身后站立的小丫头,微微一福答应一声。 “去把董先生请过来。” 沈兮瑶接着吩咐道。 厅中众人皆是一愣。 只有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毫无所觉的快步离开,按着沈兮瑶的吩咐去请董乐。 过了有一阵儿,明显重新梳洗、熏香过的董乐,穿着崭新的锦袍,握着穆建明送的折扇,兴匆匆的一个人走进餐厅。对着周氏、沈灵儿和沈兮瑶行礼后,才面带疑问的向沈兮瑶问道:“这二位是……” “哦,董先生,这两位年长的那位是我的叔父,另一位是我叔父族中的晚辈。” 不等沈兮瑶答话,沈灵儿抢先回答到。 董乐是她几个孩子的西席先生。沈灵儿自觉在这个场合,自己是最合适开口介绍的人。 说话间,董乐已经习惯性的打开折扇,轻轻的摇动着。 这一下就吸引了沈谦祖孙俩的目光。尤其是沈兴林,他的目光中更含着一丝敌意。 当初遴选西席的时候,沈敖可是依着芝儿的意思,选了一个最俊俏的。 董乐在相貌也确实不俗,颜值还是很抗打的。 另外,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天董乐还穿着崭新合体的锦袍,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再有折扇的加成。潇洒不羁的风流形象便展现的淋漓尽致。 更关键的是,自从进入餐厅之后,董乐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那种温文儒雅之气更托显的董乐与众不同。 这一下就把自觉相貌俊朗的沈兴林甩出十八条街。 “这是谁?” 沈兴林站起来指着董乐,面色有些冷峻的问道。 “府上的西席先生,董乐董笑然。” 这会儿沈兮瑶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碗筷,郑重的介绍道。随后又看向董乐,语带关心的问道。 “董先生用过晚膳了嘛?” “哦,已经用过了,多谢小姐挂怀。” 说完,董乐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没有经过下人的传递,直接递到沈兮瑶面前。 “这些还请沈小姐过目。” “这是什么?” 问话的不是沈兮瑶。又是已经站起身的沈兴林。 沈谦暗暗拽了沈兴林一下。 沈兴林醒悟过来,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坐下。 几乎在座之人都盯着这几张纸,虽不知道这几张纸写了什么,可这样的举动,就非常可疑。 沈兮瑶明白这些事什么。不出意外肯定是中正府众人补写《千字文》的文稿。可见到周围几人的眼神,沈兮瑶也有意推波助澜,伸手接过来,直接揣进袖中。 “这是……” 董乐刚要解释,沈兮瑶便打断了董乐的话,直接道:“好,等会儿我拿回去会仔细查看的。” 说着沈兮瑶还冲董乐微微一笑。 沈兴林再也压制不住,冷哼了一声。 沈谦老奸巨猾的,瞧出了其中的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呵呵笑了两声。 “董先生既是府里的西席,教导的是哪几位学生?善长那些学问啊?” 董乐行了一礼。 “在下只是教授张夫人的几位公子。儒家……” “董先生善长的挺多,诗词文章,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沈兮瑶又抢着说话道。 “而且近日来,董先生不止是教授姑母的几个孩子,还与我一起讨论诗词一道。” 董乐对着众人连连行礼。谦虚的道:“是沈小姐抬爱。以沈小姐在京中的才名,哪轮得到我与之谈论诗词。” 董乐最近确实不仅仅在教几个孩子,还在忙乎着这补全《千字文》的事情,肯定少不了去找沈兮瑶。 这两人说的话是实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可在其他几人耳中听到的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周氏和沈灵儿惊讶的看着沈兮瑶和董乐二人。 沈谦疑惑的目光不停地在二人脸上扫视,似乎是想瞧出点儿什么来。 一百四十二章 接风宴席 沈兮瑶和董乐之前说的几句话,沈谦可以肯定,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是沈兮瑶一直想把几人的思考方向往歪了带。 可后面的几句话,沈谦就不确定了。 至于沈兴林,这会儿脸色已经阴沉的快滴下水了。 当初动身来洛京的之前,沈兴林就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设法得到沈兮瑶的好感,最好是能让她对自己动心。 可现在一看,沈兮瑶和董乐这对狗男女之间明显是有私情的。 谈论诗词最好的环境不就是花前月下么! 情调氛围什么都有。既然都发展到花前月下了,那肯定不止是谈论诗词,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沈兴林哼了一声,冷冷的注视着沈兮瑶。还好,他并未做出离席而去的失礼举动。 董乐也不是迂腐憨直之辈,他现在也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可沈兮瑶现在在洛京的儒生心中是什么地位? 那就是人人求之而不得的女神,是受万人追捧的对象。 现在女神的身上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能配合着女神做这些事情,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想想还有一丝喜悦。 周氏和沈灵儿疑惑的看着沈兮瑶,只是有外人在场,她们不便询问而已。 “董先生,先请入座。” 沈兮瑶招呼着董乐坐下,继续道:“有一事还请帮忙。说来有些失礼,我叔祖父想多饮几杯,可我等女流实在不便,董先生如不介意,请陪我叔祖父饮上几杯。” 不等董乐说话,沈谦就先开口道。 “算了,老夫已经吃饱喝足了。” 说完站起来。 “一路车马劳顿,老夫也累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拽了沈兴林一下,就离开了餐厅。 一走出饭厅的门口,沈兴林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叔祖父,你不是说我这位表妹还没有心上人么,那这位董先生是怎么回事。” “沉住气,那董先生跟沈兮瑶没什么,只是陪着沈兮瑶演了场戏而已。” “演戏?” 沈兴林不解的看向沈谦,又继续道:“也没见姓董的和表妹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难道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不然姓董的怎么能如此默契的配合表妹。” “不,你错了。不是董先生配合沈兮瑶,而是沈兮瑶在配合董先生。” 老奸巨猾的沈谦还是从周氏和沈灵儿的表现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饭厅里,在沈谦祖孙离席后,沈兮瑶明显松了口气,顾不上婶娘姑母投过来审视的目光,沈兮瑶开口说道:“辛苦董先生过来一趟。既然我叔祖父已经退席,就不用再麻烦董先生了。” “无妨。” 董乐然后稍一权衡,光明磊落的道:“沈小姐今后如果什么不便,还需要在下配合,尽可派人来找我。” 这话一出口,沈兮瑶不由得又看了董乐一眼。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婶娘和姑母听的。董乐并没有借机混淆和她的关系,而是讲的清清楚楚。这就让沈兮瑶刮目相看。 沈兮瑶点了点头。 “多谢董先生。” “那在下告辞了。” 董乐对几人行了一礼,也离开了餐厅。 “瑶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忍不住问道。 倒是沈灵儿,因为做过几年太守夫人看明白了这一切。 “二嫂,这没什么。瑶儿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再说了,大人走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府上一切都由兮瑶做主,我们就不要干涉她了。” 周氏懵懵懂懂的看看小姑子,再看看侄女。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也就是了。” 沈灵儿脸色一滞,变的有点不太好看。 周氏这句话在沈灵儿听来,明显是带有怨气的,埋怨自己多管闲事,还用父亲的话来压周氏。 沈兮瑶见此情景,走到周氏身后,搂着周氏的脖子,伏在她的背上撒娇道:“祖父虽让我管着府里,可您该问还要问的呀。再说了姑母也不是那个意思。您可千万不要多心。” 周氏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好,好,我知道了。” 说着看向沈灵儿。 “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沈灵儿挤出一些笑容。 “没有,嫂子放心好了。” 另一边,董乐刚跨出餐厅的院门,一道身影就闪现在面前。 “董先生是吧。” 董乐吓了一跳,借这院里的灯光看清来人后,行了一礼。 “兴林少爷。在此等候是找我有事?” 沈兴林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董乐一下,然后视线停在了董乐的手里。 “你手中的是何物?” 董乐举起了折扇。 “这个?” 说着刷的一下打开折扇。 沈兴林又点了点头。 “这名为折扇,是沈小姐所造,洛京最近兴起之物。” 顿了一下,董乐想着帮人帮到底,便又说道:“我手中这柄折扇,便是当世的第一柄折扇,乃是沈小姐亲手所赠。” 刚平静下来的沈兴林闻言,“腾”的一下脸色又变了。 哼了一声,沈兴林一甩袖子,面色不善的扭头离去。 回到东跨院,沈兴林恼怒的推开沈谦的房门。 “还说他们俩没什么,董乐手里那的就是沈兮瑶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沈谦也懵了。 “定情信物?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是那董乐亲口说的。” “嘶。” 沈谦倒吸了口气。背着手早屋里来回直转。 沈兮瑶要是真的有了意中人,以沈敖的性子,定不会多加干涉。那他打算谋得冀北候爵位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深夜,沈兮瑶坐在书案前,手里捏着一摞纸,盯着刻漏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忐忑。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可是没少给穆建明找麻烦,现在有求于人家了,沈兮瑶也不知道穆建明会怎么对她。 刻漏的水正一点儿点儿的变少。终于耳边传来打更人报更的声音。子时已到,已是三更时分。 沈兮瑶一点儿也没耽搁,直接把穆建明召唤出来。 看完手中信息,穆建明有些猥琐地嘿嘿笑了几声,。 正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自己容易吗? 一方面自己要征得杨恪等大佬的重视,方便自己搞点儿事情。另一方面要帮着维护沈兮瑶的人设,时不时还要处理一些各方面出的难题,就够心力交瘁的了。 结果呢,沈兮瑶这臭丫头还总找机会给自己难堪。 现在穆建明已经肯定,除了最早看出沈兮瑶有问题的沈敖之外,杨恪,褚如朋、成康铭、杨敏之、季恽等等朝中一众大佬已经知道沈兮瑶之外肯定还有一个存在,甚至这个名单还在加长。 另外竹安郡主和梁佰辰等研究院中的人也肯定已经察觉出不对了,只是碍于身份不便明说而已。 甚至就连懵懵懂懂的大眼萌妹子紫菱可能也看出了一丝不妥。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还让自己想办法替她解决? 自己肯定会好好帮她的! 不过,沈家的这些亲戚也是奇葩。前世今生,穆建明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这种人如果不好好地整治一番,万一哪天沈敖真的不在了,这些人还不一定能玩儿出什么花儿来。 “芸香。” 穆建明轻呼一声。 轻微的脚步声马上响起。 “穆先生有什么吩咐?” 芸香提前已经知道沈兮瑶要召唤穆建明的事情,此时看到坐在书案前的人,不用分辨也知道是谁。 穆建明抖了抖手里的纸页。 “这些事情是真的么?” 芸香嗯了一声。也帮着沈兮瑶说道:“穆先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小姐。每年的这些时间他们都会上门,以前是想要侯爷收干儿子,现在又是逼着小姐选夫婿。他们要是真的出类拔萃还好。可实际上,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连我和芸秀都比不过,怎么能让小姐满意。” 穆佳明啧了一声,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汉高祖不也是文不如萧何,武不如韩信,谋不如张良,不也打下了天下么。” 闻言,芸香一叉腰,鼓起包子脸。 “穆先生,你到底哪头的。” 穆建明惹不起的连连告饶。 “行行行,你们这头儿的,你们这头儿的。” 芸香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 “既然他们每年都来,去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芸香斜睨了穆建明一眼。 “去年白日里你敢出来么?” 穆建明无奈的点头。 “嗯,这倒也是。” 芸香又继续道:“再说了去年的时候,侯爷还在府里。有侯爷挡着。况且那时候小姐还小呢。” 穆建明撇撇嘴 “还小呐!这要搁到寻常百姓家里,沈兮瑶都是孩儿他娘了!” 然后穆建明就感觉到一丝不对,抬头一看,芸香柳眉都立起来了。 “行!我错了,我错了。” 穆建明又忙不迭的告饶。 “我先把今天这事解决了。然后想个办法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总行了吧。” 闻言芸香这才缓和下来。 穆建明抓过纸笔,又翻出董乐给的几页诗稿。构思了一会儿写了一封信,又涂涂抹抹一番。仔细看看,还算满意。又重新抄写了一回,然后把信装进两个信封里封好。 穆建明把两封信交给芸香。 “把这两封信分别交给董乐和沈兴林。” “表少爷?为何给他送信?” “你们家小姐让我帮她解决这件事,这就是我的办法。试试成不成。”说完,穆建明又抱怨道:“一天天就会给我找事,我光顾着给她解决麻烦了。” 芸香脸色也有些尴尬,忙接过这两封信。 “明日一早,我就会把这两封信送到。” 穆建明这才嗯了一声。 “记住,先给董乐送去,让他当着你的面看了信。” 一百四十三章 你来我往 天亮以后,芸香依着穆建明的吩咐,把信送到董乐手里。 董乐刚开始有些发懵,同在一府之内,有什么话是不方便说的还要写信。 随即董乐想到了什么,双手激动的都开始颤抖了。 男女之间不方便当面说的,好像就只有一种了呗! 想到此,董乐迫不及待的展开书信,然后就泄气了。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感谢董乐昨日晚宴上的配合,然后又从那些中正府提供的诗稿中,选了几句不错的加以肯定。全篇并无半点他想象中的男女之间的旖旎之情。 吐出一口浊气,董乐收好书信,又对芸香道了声谢。继续履行西席教师的责任,教授几小只读书认字。 离开董乐那里,芸香又悄悄来到东跨院。 找人打听了一下,沈谦祖孙俩现在并不在屋里,芸香才跨进院门。 站在门口,芸香一边打量着院内的布置,一边反复思考着计划。她拿出那封信平举在胸前,一松手,书信飘飘忽忽的落在院门口的路上,极为显眼。 芸香摇摇头,捡回书信,又反复重试了好几次。终于让信落在了院门口旁的灌木丛中,既不过于刻意显眼,又不会真的看不到,然后逃似的离开。 不多时,沈谦沈兴林二人回来了。 沈谦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洛京城我还有几位老友,一会儿你准备一二,带你去认识认识。” 沈兴林答应着,两人就走进了东跨院。 刚一走进来,沈兴林就轻咦了一声,快走两步从枯黄的灌木丛中拾起一封信。 “这是什么?” 沈谦看着沈兴林问道。 沈兴林把信放到沈谦眼前,信封上只写着“董乐亲启”四个字。 “这送信的人也太马虎了,信丢了都不知道。既然是董先生的信,就还给人家。” 沈谦看清了信封上内容,便安排道。 沈兴林答应了一声,又犹豫着道:“叔祖父,你说这信会不会是府里的人写的。” 沈谦嗤笑一声。 “肯定不是,府里的都是女眷,写的字应该是娟秀的字体,你再看那几个字。像是女子写的吗?定是董先生的友人送来,托门子给送过来,不想门子路过此处的时候把信给丢了。不然这信也不会在院门口被你发现。” 沈兴林低头又看了看信封。 “叔祖父说的有理。我这就给他送去。” 说完跨步走出院门。 沈谦捋了捋胡须,也没放在心上,径直回到屋内。 沈兴林一边往侯府的学堂的方向走去,一边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见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自己,沈兴林又拿出书信。 这封信并没有封着口,沈兴林抬头,再次确认左右无人之后,一拐弯走到一个角落里,迅速取出信瓤展开。 信一共两页纸,第一页的抬头只有两个字“笑然”。 沈兴林顾不上看别的内容,紧跟着搓开第二页再看落款,脑袋瓮了一声,有了一种被绿的感觉。 因为落款上也是两个字“兮瑶”。 沈兴林眼睛一下立起来了,再从头细看。 这封信有些地方涂涂抹抹的,一看便知写信的时候心中甚是不平静,遣词用句的时候反复修改。信中不仅感谢董乐昨日仗义出手,还夹杂着几句诗,含而不露的表达着心迹。 “这对狗男女!” 沈兴林咬着后槽牙低声骂道。 “还仗义出手!难道我与叔祖父就是坏人?” 把信揣回袖中,沈兴林急匆匆又返回东跨院,也不敲门,直接闯进沈谦的房中。 “叔祖父,你还说姓董的跟那贱人没有关系,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啪”的一声,把信拍在桌子上。 沈谦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贱人是你能叫的么?别说你的事情现在还定下呢,就算是成了,你也不能如此放肆。” 说着沈谦瞥了一声桌上的信。 “不是让你给董先生送去么,难道你私拆了人家的信?” “要是不拆开,我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再说了,这信也未曾封口的,何来私拆一说。” “什么隐情?” “你看了就知道了。” 沈谦拿起书信看了两遍,脸色也有些难看。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捏着那封信,在屋里走来走去,一时之间也乱了方寸。 沈兴林一直看着沈谦,眼睛随着沈谦的动作来回转动,时间长了都有些晕了。 这就是穆建明想到的办法了。 他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把其中的一封信做了涂抹加工,专门抹去了一些字句,让原本正常的一封信变的有些不清不楚。 然后让芸香亲手把完整的书信先给了董乐,并让他当着芸香的面看完信,这样,董乐就知道信中的全部内容。 这样那封涂抹过的信最终即使落到董乐手里,虽然会让董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只以为是一份底稿而已。 而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沈兮瑶或者说穆建明也可以用底稿来解释,不信的话可以去董乐那边查看信件。 可如果这封信落到沈谦祖孙手里,他们不偷看还好。一旦看了信里的内容,就落入圈套里了。 这封信在他们眼中,那些涂抹的痕迹是女儿家表露心迹后,含羞带怯的欲盖弥彰之举。 那几句诗也涂抹改过了,成了表达心意手段。毕竟歌以咏志,诗以传情嘛。 就算沈谦祖孙俩不这么想,也有个问题会让他们心生疑窦,那也是董乐同样疑惑的一件事:同住在一个府邸里,有什么事是不能当面说,非得写信? “这里有件事说不通啊。”说着沈谦猛的站住,一展手中的信件,疑惑的说道:“这字怎么解释,这绝不是沈兮瑶一个女子该有的字体。” “我们又没见过沈兮瑶的字,说不准她的字本就是这样呢?” 沈兴林有些不管不顾的道。 沈谦伸出手指点着沈兴林。 “不学无术。没听过字如其人吗?沈兮瑶长得如何你昨日也是看见的,怎会写出那样丑陋的字。” “那……那这怎么解释?” 沈兴林指着书信道。 沈谦挠挠头也是十分不解。 字迹的事儿倒不是穆建明疏忽了,而是他刻意为之。预备最后万一要核对笔迹,只要不是他在线,无论怎么核对,肯定都跟沈兮瑶的笔迹核对不上。沈兮瑶也好也好推脱不知。把这件事彻底变成一件无头案。 “叔祖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兴林有些焦急的问道。 沈谦并没说话,又转了两圈。 “兴林,你先去打听一下董乐的情况。然后找机会接近他,跟他打好交道。你多跟他聊一些家里的事情。 现在快到过年了。思乡念家乃人之常情。勾起他的思乡之情,让他主动告假返乡。 这种事情没人会阻拦,这府里的人,也一定会成人之美。 兮瑶或许也如寻常女子那般,只是仰慕其才华而已。他这一走,便是我们的机会。 我也去拜访些老朋友,在他们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让他们也出出力,咱们尽最大努力,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沈兴林用力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说完沈谦收起了信,祖孙俩就分头开始行动。 沈谦的到来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中午前后又有两批人马借着送年货的名头来到府上。 得到消息,沈谦、沈兴林也都去看热闹。 带队的俩人全都不是外人,沈谦全都认识,都是自己的子侄辈。也都各自带着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轻人。 而沈兴林看这两名年轻人的眼神中带着许些敌意。其中一人沈兴林还认识。 “谢之谊,你这家伙居然也来了。” 一名颇为倨傲的锦袍青年瞥了沈兴林一眼。 “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沈兴林哼了一声。 “我可听说你不少事情,你种种纨绔行事不怕被这府里知道,逐你出去?” 谢之谊切了一声。 “读书人的事,怎么叫纨绔。顶多能算上是风流。万一兮瑶表妹还就喜欢想我这样有些文采的呢?” 沈兴林想了想董乐道:“这你就放心吧,要是选有些文采的,肯定不会选你的。” 随后又看了看另一位有些木讷少言的青年。 “在下沈兴林。算起来也是沈候的本家。阁下是……” 青年上前一步,对二人行了一礼,老实道:“我叫程泽。” 沈兴林上前一步,与两人凑的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可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府里咱们有一位劲敌。 谢之谊,你自以为文采斐然。我告诉你,府里的这位可比你强多了。而且相貌上也是不错的。 我比你们早到一天半天的,我可打听过了,咱们这位兮瑶表妹可不简单,乃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这位可是能和兮瑶表妹能一起谈论诗词的人物。” 不出意外,沈兴林听到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来的路上也听说,这位沈家千金在中秋宴上以一己之力压得南楚一众文士抬不起头。” 面相憨厚的程泽也说道。 “这位劲敌是谁?” 谢之谊收起玩笑之色,郑重的问道。 沈兴林志得意满,从后腰上抽出一柄折扇,唰的打开。 他这一上午,最主要的就是去踅摸了一柄折扇。昨晚董乐那潇洒不羁的形象,沈兴林可眼馋的不轻。 “这人就是府上的西席,董乐董笑然。” 一开始谢之谊开挺重视的,现在一听沈兴林这么说,他放心了。 “不过一西席耳,你就这么重视?” 说着眼睛落在了沈兴林手里。 “你这从哪弄的?” 沈兴林一收折扇。 “你可不要小看此人,兮瑶表妹可是很重视此人,甚至……” 说道最后,沈兴林停了下来。 谢之谊不满的啧了一声。 “甚至什么,说了半句话就不说了。” 沈兴林却卖起了关子。 “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百四十四章 结成联盟 等沈兮瑶下值回家,刚踏入府门就看见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站着三名锦衣男子。其中的沈兴林还骚包的握着一柄折扇遮在前胸。 一同回府的芸香已经从门子那里得到了消息,凑到沈兮瑶耳边低声禀报。 “小姐,今日又有两家叔伯辈儿的亲友进京来送山货特产,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两名公子。” 沈兮瑶脸上一点儿意外的表情都欠奉。 只是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那不就在那边么。” 说着用圆润的下巴,点了点前边的大树。 芸香下意识地伸脖子就要看。 “别动!他们又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咱们的,回房换衣服去。” “看到没。” 沈兮瑶不想搭理沈兴林三人,可沈兴林没闲着,他缩在树后边指着沈兮瑶所在的方向,跟谢之谊和程泽介绍道:“那位身穿绯色官袍的,她就是沈兮瑶。旁边那个青袍小官是她的贴身丫鬟芸香。” “她身边的丫鬟都能当官?” 程泽惊讶的问道。 沈兴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有什么。你是不知道就这小丫头又多厉害。仅仅通过账册就替朝廷揪出了两个贪官,追回脏款二十万贯。 你们要是有这能耐,陛下也会赏你们个一官半职的。 而且我还听说这小丫头的交际极广,现在朝中各个大小衙门里都有认识她的人。” “这小丫鬟不简单呐!” 谢之谊惊叹道。 “所以我才说这小丫头厉害呢。要是娶不到沈兮瑶,能娶到这小丫头也不错。” 沈兴林有些忘乎所以的道。 谢之谊撇了沈兴林一眼,鄙视的道:“沈兴林,你不会不知道。想她这样的丫鬟一般都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吧。” 程泽看向沈兴林,也赞同地不停的嗯嗯。 沈兴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们是支持其一不知其二。我都说了这丫头是个官员,奴仆的身份能当官吗?这不是对朝廷的羞辱吗?芸香这丫头早已经脱了奴籍。不存在陪嫁丫头这么一说。” 谢之谊和程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这位沈家小姐身条好高啊!容貌也是上等的,唇红齿白,皮肤细腻。只是她的眉毛有些厉了些,要是修成柳眉,就会柔和些。我想那样也会更美,更风情万种一些。” 程泽回过头,继续打量着沈兮瑶道。 沈兴林吃惊地看着程泽。 “程兄你这老实巴交的样子,居然还有这等心思,真是没看出来啊!” 程泽不好意思的笑笑。 “哪里哪里。要是真能娶到沈小姐,亲手为其修眉也未尝不是闺房之乐。” 说着嘿嘿嘿的笑起来。 沈兴林拱拱手。 “还是程兄厉害。” 两人说话间,谢之谊伸长脖子,眯着眼努力想看清二人所说的事情。 “就是这朝服过于宽大了,看不出沈小姐的身材如何。” 程泽有些可惜的补充道。 沈兴林想了想昨日晚宴上沈兮瑶的模样,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程兄稍后就会知道了。” 说着沈兴林看了谢子怡一眼。 谢之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了,努力地朝着府门方向看着。 “谢之谊,你还朝着府门看怎么呢,沈兮瑶已经不在那个方向了。” 谢之谊啊了一声,转头四顾, “那在哪呢?” 沈兴林抱住谢子怡是脑袋,扭到一边。 “看到没?那位穿绯袍的就是。” 谢之谊一脸疑惑。 “哪有什么绯袍,那不是浅一些的茶色么?” 沈兴林和程泽一点一点的扭过头,眼神怪异的看着谢之谊。 “怎么了?” 有些受不了二人的目光,谢之谊不满的问道。 “没事没事。” 两人不约而同的连忙摆手。 族中又有亲友到访,周氏再次设宴款待这两位亲戚。这回周氏早早的派人去请董乐作陪。沈谦和沈兴林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饭桌上,谢之谊和程泽终于见到了沈兴林嘴里的董乐。 几人都是年轻人,少不得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离得近了,有些近视的谢之谊终于看清了董乐的模样。确实如沈兴林所说,只比相貌的话,沈兴林根本就不是其对手,更不用说自己,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找了个机会,沈兴林、谢之谊和程泽三人凑在了一起。 “如何?我所说的还算可靠吧。” 谢之谊和程泽二人都拱手行礼。 “多谢沈兄提前告知我等情况,让我等有了准备,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沈兄白日里没说的后半句是什么。” “一会儿再告诉你们。” 沈兴林说着。 正这时,换了一身襦裙的沈兮瑶走了进来。 沈兴林三人起身,走到近前向沈兮瑶行礼问好,谢之谊也终于借机看清沈兮瑶的样貌了。 对于这三人的行礼,沈兮瑶神色淡漠,只是简简单单嗯了一声,还了一礼就走了过去。 董乐也起身迎了上来,二人互相行礼。沈兮瑶眉目含笑,一举一动都都颇为有礼,不似刚刚对沈兴林三人那般的敷衍。 “谢之谊,这回看到了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对对对,就这个。” “现在知道我没说的那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吧?这位西席先生在沈兮瑶的眼里,可跟其他人不一样。” 谢之谊点点头。 “这位董先生确实不简单呀。” 今天的接风宴跟昨日的有些不同,今日的酒宴上外人有点儿多, 沈府的三个女人,只是在宴会之前现了次身,说来几句场面话,等酒菜一端上来,三人就全都告辞离开,只留下董乐和沈谦代为招待。 沈府的主人不在场,沈兴林便觉得是个机会,方便他做些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兴林给谢之谊和程泽使了个眼色,端起杯酒冲董乐遥遥一敬,道:“听说董先生是徐洲人氏?” 董乐也端起酒盅。 “兴林少爷说的不错。” 沈兴林一摆手。 “不要称呼我什么兴林少爷,叫我名字或者兴林即可。” 董乐点了点头。 “也好,兴林兄。你也不用称我董先生,叫我笑然即可。二位也可如此称呼我。” 董乐对谢之谊和程泽也说道。 带着谢之谊和程泽来洛京的两个人,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情形,扭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沈谦。 沈谦也展开配合。淡淡地笑着对其他两名亲戚道:“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掺和了。来来喝酒喝酒。” 对这两人来说,沈谦还是长辈,自然不敢逆着,端起酒杯陪沈谦一起喝酒。 “笑然兄,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另一边,沈兴林继续问道。 “父母俱在家中。” 董乐老老实实的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沈兴林心中乐开了花。 “眼看就要年底了,笑然兄一定离家已久了,难道就不思念家中双亲吗?” 董乐闻言哀叹一声,灌下一杯酒。 “除非是木雕石偶,否则谁能不思念家中的双亲呢。” 沈兴林脸上也配合地带出一丝怅然,也感慨道:“笑然兄说的是。” 然后沈兴林语气一转,探究的问道:“既如此,笑然兄何不回家探望双亲?难道是侯府之中不允笑然兄离开?我虽非府中之人,也能为笑然兄说上几句话。” 董乐自顾自的又喝了一杯。 “倒不是府中不允。只是明年三月中正府便要对我等进行考校。我若回家探望双亲,一来一往就会耽误了此事。我答应过双亲,定要搏出个前程,才有面目回乡探亲。” 董乐的这番话,犹如一闷棍打在沈兴林的头上。董乐为了前途,只能待在京中。原本定的计划一下子就落空了。 一直注意着沈兴林这边动静的沈谦,脸上也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宴会剩下的时间里,沈兴林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没了兴趣。随意应付着董乐。 好在,沈兴林的话题确实引起的董乐的思乡之情。董乐也就多喝了几杯,熏熏然有些醉了。再加上一旁谢之谊和程泽插诨打科。董乐根本没留意沈兴林前后态度的转变。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董乐已经完全醉倒,被沈家的下人抬了出去。 “沈兴林,你到底葫芦买的什么药。” 谢之谊拽住也起身要走的沈兴林,低声问道。 整个宴会之上,沈兴林的一举一动,谢之谊都收在眼中,自然看出了沈兴林前后的变化。 沈兴林左右看了看。 “叫上程泽,找个地方我告诉你们。” 程泽也还没走,一直留意着沈兴林两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 在沈家安排的客房中,三人找了个房间,沈兴林将那封信拿了出来。 “你们先看看这个。” 谢之谊和程泽接过来轮流看完,脸色也全都凝重起来。谢之谊眼神不好,但是反应要快些。 “所以你在宴会上说那些,是想引起姓董的的思乡之情,主动提出请辞,然后在路上……” 说着挥手做了个斜着下劈的动作。 沈兴林连连摆手。 “我可没那么狠!我只是想着趁他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定下这件事,就算他回来也晚了,实在不行……” “生米煮成熟饭?” 程泽一句话,直接把天聊死。 沈兴林和谢子怡转过头木木的看向程泽。同时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道:“还是你厉害。” “实在不行,就得想办法把姓董的赶走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一个狠厉的想杀人灭口,另一个居然打起了歪主意,想比起来,自己简直是小白兔般的善良。 沈兴林心中吐槽两个不靠谱的队友,嘴上把每说完的话说完。 “两位,赶紧想办法让姓董的打消对沈兮瑶的奢望。不然你我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否则就算他们二人最终没成,等明年,来的是不是你我可就不一定了。” 谢之谊低头想了想。 “在这件事情上,你我三人目标一致。这位董笑然和之后再来的其他人,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三人在此结盟一起对付其他人,但是,在如何获得沈兮瑶芳心的问题上,你我各凭本事。如何?” “好!你我联手先将其他的对手解决了。我们再决一胜负。” 程泽也赞同的说道。 一百四十五章 大献殷勤 “嗯,你做的不错。还懂的合纵连横了。” 东跨院内,沈谦听完沈兴林所说的结盟的事情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虽只比他们早来一天,可你手中掌握的信息要比他们都多。这就是你的优势。明日你就要展开行动了,尽早把优势建立起来。缺什么你留跟我说。董乐那里,你们三人要一起想想办法。 至于这两人中么,谢之谊你比较熟悉,知道他的底细。可那程泽你要多留意了。此子表面忠厚,实则奸诈。你得小心。” “我知道了。叔祖父你瞧好吧!” 沈兴林信心满满的道。 翌日,沈兴林起了个大早。梳洗过后,早早的等在沈府大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府里的方向。 终于一抹青色的官袍出现在他的眼中。 一丝欣喜的表情刚浮现在脸上,紧接着就凝固住了。 沈兴林抢前了几步问急急地道:“芸香,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家小姐呢?” 芸香撇了沈兴林一眼。 “我们家小姐今日休沐。” 沈兴林啧了一声,语带不满。 “怎么不早告诉我,天这么冷,害我白白等了这么久。” 芸香冷哼了一声。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沈兴林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忙陪着笑道歉:“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然后沈兴林把芸香拉到一边。 这样的拉拉扯扯,芸香甚是不满,可也不敢过于拒绝,半推半就的跟着沈兴林走到一边后,胳膊一使劲儿,甩脱了沈兴林的纠缠。 沈兴林也知失礼,尴尬的陪着笑。 “这样芸香,你要是能把你们小姐的一些事情和行踪安排告诉我,另外,若是方便的话,你多在她面前提意提我,这个就是你的。 说着,沈兴林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一片金叶子递到芸香近前。 云线不屑的瞟了沈兴林一眼,昂起脖颈高傲地跨出了沈府大门。 “哎,哎……” 沈兴林捏着那张金叶子,探出一只手做挽留状,奈何芸香是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侯府。 “呸!一个小丫鬟就这么傲气!” 等芸香走远了,沈兴林才面色不渝地小声开口骂道。 “这是当然的了。你口中的小丫鬟,人家都是七品官,你呢?” 正在府门前扫地的一个老头,开口说道。 “我……” 这句话把沈兴林噎的够呛。可也没说错,沈兴林现在还是一个白身呢。 “扫地就扫地,耳朵这么尖干什么。” 虽然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沈兴林也不气馁。知道沈兮瑶休沐后,他也不再耽搁,径直跑向通往女眷居住的内院门口。 既然侧面迂回不起作用,那就直接面对好了。 不过还没等沈兴林靠近内院门口,远远地就看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处徘徊,还时不时的探头探脑查看内院的情形。 见此情景,沈兴林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 “你们这两个家伙,竟然都不叫我一起?” 谢之谊和程泽仅仅瞥了沈兴林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内院里。 “兴林兄昨日可说好的,你我三人各凭本事。” “就是。再说了你大清早的不是在府门口等人也没叫我们啊?唉,对于,你等的是谁啊?等到了吗?” 程泽和谢之谊一唱一和的,给沈兴林添着堵。 沈兴林嘿了一,不满的道:“你们两个……滚滚滚。” “好了兴林兄,开个玩笑而已,你别介意。” 面相老实的程泽见沈兴林真的有些变脸了,又开口缓和气氛。 沈兴林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然后又奇怪的问道:“你们如此窥伺内院,就不怕府中的护院把你们打出去?” “已经有人支开他们了。” “来来来,兴林兄,我们在此一起等兮瑶表妹出来。” 于是,三个人跟三只等待主人的二哈似的,守在后院门口。时而在门前转几圈,时而倚在门口,拔着脖子朝院内张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只二哈终于看见了主人。哦不,是三人终于看到了沈兮瑶的身影,正向着院门口走过来。 裙角刚在眼跟前飞扬起来,三人就迫不及待的一拥而上,堵在院门口处。 自持有几分文采的谢之谊抢在最前面。 “沈小姐,在下想邀请你去后花园一游。现在虽没有下雪,可我见梅花有些已经开始绽放。我们一起赏梅作诗,是何等的惬意。” 说着故作深沉的哀叹一声。 “唉,老天也是不做美,若是此时飘落些雪花,我想会更添一丝意境的。” 还在正摇头晃脑之际,谢之谊就听到一声冷哼,看见一道包含着嘲讽、鄙视、不屑等诸多情绪的目光看过来。 “赏梅作诗?做什么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谢之谊表情僵在了脸上,直愣愣的呆愣在当场。 “或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谢之谊开始喘着粗气。 “也不行啊?那就这首吧,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我……” 谢之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憋死。 见谢之谊吃瘪,沈兴林和程泽暗中高兴。 该!让你卖弄那点儿文采,现在踢铁板上了吧。 沈兴林趁机上前挤开谢之谊,从怀中取出一物。 “兮瑶,我听说,最近这京中有些身份的女子,都盛行用多彩阁出售的口红。昨日我特意去买了一只送给你。” 说着把口红双手奉上。 “哼!” 又是一声不屑地冷哼。 “你知道多彩阁背后的东主是谁吗?” “我打听了一下。” 沈兴林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听说是相府家的千金。” “嗯,说的不错,不过她只占三成的份额。” 说着,沈兴林间看见沈兮瑶用大拇指指了指她自己。 “我,五成!” 闻言沈兴林宛如石化。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就跟表情包似的。 “你又有什么?” 转过头穆建明又问程泽。 “没有没有。” 程泽一副吓坏了的表情,连连摆手。 穆建明迈步从三人中间穿过去,留下了一句。 “啥也不是!” 接连遭受重创的三只二哈,垂头丧气的重又聚集在昨晚议事的那个房间。 沈兴林,谢之谊,程泽三个人愁眉苦脸的对视着彼此。 “这位沈小姐还是女子吗?文采怎么如此的出众?” 谢之谊道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谢之谊,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居然敢卖弄文采?你也不去外边打听打听,咱们这位兮瑶表妹是以什么成名的。从今往后你算是能在青史中留名了。今后人们但凡是说起这三首咏梅诗,就一定会提起你。 他们会说,这是沈兮瑶的远房表兄,痴心妄想的居然想邀请沈兮瑶赏梅作诗,卖弄文采,却成就了三首震古烁今的好诗。 虽然你被这三首流传千古的名诗镇压,可对你来说却也是一件幸事,毕竟能名流千古嘛。” 沈兴林幸灾乐祸的在一旁接话。 “那也比你好,从人家的铺子里买出东西送给人家,你是怎么想的。” 谢之谊不服气的回怼。 “谁能知道京中有名的多彩阁居然是她开的。” 沈兴林有些委屈的说道。 “二位,你们就别说了。这个时候就别相互嘲讽了。” 这时,也只有老实人程泽劝说着二人。 沈兴林和谢之谊都冷哼一声,不在搭理对方。 “程泽,你准备了什么。” 沈兴林又问向程泽道。 “惭愧惭愧,与你们相比,我的就不值一提了。” 程泽尴尬的摆摆手,把话题一笔带过。 “兴林兄,你买的那口红花了多少钱?” 说到这个,沈兴林来又劲儿了。取出口红,夹在两指之间。 “你们猜猜这个值多少钱?” 不等二人回答,沈兴林接着道:“竟然要十二贯。这还不是最贵的。最贵的那只,是用黄铜打造的外壳,更是高达数十贯。就算在京中这等繁华之地,也够一个三口之家用上大半年的。这多彩阁这么赚钱,兮瑶表妹竟然有一半的份额。那岂不是说……” “能娶到表妹,今后就有大笔的钱财了!” 程泽接话道。 随即,三人眼中满是敌意的相互瞪着对方。 当三只二哈眼中只有对手的时候,王维仁的眼中却含着一泡热泪。 矗立在他面前的正是益州城。 “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一别故土近半年,我终于回来了。” 王维仁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带上了哭腔。 “行啦,行啦。别在这悲春伤秋了,赶紧回家去吧。” 一旁的孟常洵出言,打断了王维仁的情绪。 王维仁用袖子搌了搌眼泪,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福王搭救,又一路带我回来。” 孟常洵摆摆手。 “免了,免了,谁让你父亲与我同殿为臣,你也算是我的晚辈。哪有不照顾你的道理。本王也要回府了。这两个月里来回奔波,这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得好好养养。” 孟常询两手抓着腹部的腰带,像是托着肚子,心疼的道。 王维仁看了看体型根本没什么变化的孟常询。眼睛看着地面,违心的说道:“为了小侄的事情,辛苦王爷了。” “行了,从你这我也算有些收获,就不用多客气了。你就从这北城门进城快点儿回家去。本王还得往前走走。东门那里还有皇兄安排的迎接本王回城的仪式在等着呢。” “那小侄先告辞了。等王爷闲下来,小侄一定登门道谢。” 孟常询不以为意挥挥手,跟轰苍蝇似的把王维仁赶走了。等王维仁离开,孟常询吩咐道。 “来人,把本王的全部仪仗都打起来,继续前进。” 王维仁不去管已经排场大开的孟常洵,自己骑在马上,带上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两名下人。一个给他牵着马,另一个则是他的书童,陪在另一边,三人直奔城门而去。 等到了城门附近,王维仁在马上左右巡视了一圈,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原本王维仁以为这城门口附近,肯定会有家里安排的人手来迎接自己的。 当初路过剑阁的时候,王维仁见到了负责镇守剑阁的亲叔父。 叔父对王维仁十分关心。不仅嘘寒问暖的,还当着他的面亲自写了封信,派人把他回返的消息告诉族中。 而且言之凿凿的告诉他,族中早就盼着他回去。自己的母亲更是以泪洗面。一旦接到书信,肯定会派人前来迎接的。 而王维仁好在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犯了错,给族里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所以根本不敢奢求,族中的人在半路上迎接自己。 能在城门口安排几个管事和仆役等着自己,就算不错的了。 哪成想现在什么都没有。 看出王维仁的神色不对,一旁的书童道:“少爷不必担心,也许是族中不知道我要从此门进城。” “对呀对呀。他们许是以为我们会与福王一起从东门走,全在那里等着呢?” 前面牵马的马童也附和道。 王维仁努力扯起嘴角苦笑了两声。 “你们说的不错,一定是这样的。” 两人听着王维仁的话,对视一眼,心里却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再往前走进了城,沿着益州城宽阔的道路前行,都没有见到一个王家的人。 两人不时看一看马上坐着的王维仁。王维仁故作镇定的目视前方。 “不用找了,我们先回家再说。” 二人答应一声,牵着马朝着王家居住的方向走去。 等走近王家所住坊市的坊门,还是没有看见到一个人来迎接自己。王维仁强撑的镇定也已经不见了,惴惴不安的立于坊门前,不肯再走一步。 “少爷!” 书童叫到。 过来好一会儿,王维仁才嗯了一声。 “你去府门前看一看。” 书童答应一声,往里走去。 没一会就跑了出来。 “少爷,府门关的紧紧的。原本应该站在府门前的那几名侍卫,也都不见了身影。” 王维仁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也不是蠢人,自然能猜到这些举动背后的意义。 一百四十六章 王家之事 “少爷,怎么办?” 马童回过头问道。 王维仁咬咬牙,眉头拧到了一起。最终长叹一声,有一丝无奈的苦笑道:“我的那位叔父都给家里修书,告知我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家了。” 说完两脚一磕马腹,也不管那两人,自顾自的慢慢向前走去。 等到了府门前,书童刚要上前敲门,被王维仁叫住了。 “等一等。” 说完,王维仁下了马。 “还是我来吧。” 说着王维仁硬着头皮走到府门前,抓起门衔“啪啪啪”的扣了几下门。 府门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王维仁叹了口气,扑通一声跪在门前,大声喊道:“父亲,孩儿知错了。求大人原谅。” 书童和马童见状,也赶紧跪到王维仁身后。 大门还是关的紧紧的,没有一丝反应。 王维仁继续喊道:“家主,维仁错了。不该小瞧了天下的英雄,给族里惹了祸,求家主原谅。” 喊完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 门内,是王家宽阔的议事前厅,里面的座位上坐满了王家各房的主事人。 正位上坐着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头儿。花白的眉毛下,眼皮耷拉着似睁似闭。鹰钩鼻子,鼻梁高挺。颌下是半尺来长银白的胡须。根根透风条条露肉,要是胡须再长一些,就可以得个美髯公的称号了。 此人正是王家的现任的当家之主,十几年前一手主导了王家举族大搬迁的王禅露。 也是王维仁的亲祖父。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有些清瘦的中年人,相貌上与王禅露有几分相似,面带着怒容。这是王维仁的父亲王峙。 王峙的身后,站着一名丰满圆润的妇人。正是王维仁的母亲,王峙的正室夫人徐氏。 虽是半老徐娘,可优渥的生活让徐氏保养的不错,从面容上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此时徐氏手里抓着一块丝帕,脸上还挂着泪痕。 剩下的其余人都是王维仁的叔伯长辈们。他们脸上的都一片严肃,只是偶尔间也能见到幸灾乐祸的样子。 门外王维仁还在一声声喊着认错。 徐氏揪了揪王峙的衣袖,替王维仁求情。 “老爷,维仁他知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王峙目光左右瞟了一下这些各房弟兄,又瞅了眼主座上的父亲。见没一个人有任何的举动,只能硬起心肠冷哼一声。 “不行,今日一定要给他个教训。狗胆包天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有脸回来。今天就让他跪死在门前,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闻言,徐氏已经哭出了声。 “老爷,维仁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今天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着了。” 徐氏一边哭一边说。 “大哥,要认错维仁也认错了,还是让他进来吧。” 见徐氏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终于有人借此出声求情。 “是啊。他还真是个孩子。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 又有人出声帮腔道。 “其实维仁也不算是错,他只是没有博胜。要是赢了他就是王家的功臣。” 王峙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堂中,对着父亲深深一礼。 “家主,我儿维仁犯下大错,本应重重处罚。可我毕竟是他父亲。儿子有错,都是我的过错,还请家主能原谅他这一次。有什么处罚,我都替他担着。” “嗯。” 王禅露重重的嗯了一声。撩起眼皮,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立于堂下的王峙。 “有错不假,可更难的是敢于担当。这点上,维仁还算做的不错。哎!算了,就让他进来吧。不过他毕竟是错了,要是不罚,族中也没人服气。这样吧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王峙再次行礼。 “是,孩儿一定对他严加管教。” “好了,老夫也乏了。” 说完,王禅露就慢慢的往起站,王峙忙上前扶了一把。 “维仁还是个好孩子,只是待在这地方让他有如坐井观天,见识浅薄了些。半年之后,让他出去游历一番,见一见世面。” 王峙闻言大惊,急切的说道。 “大人……” 王禅露一抬手,打断了王峙的话,慢悠悠的道:“出去走一走,对他有好处。” “可……” “无妨。” 王禅露再次打断了王峙的话,看了王峙一眼微微点点头,佝偻着身子离开了议事厅。 府门外,王维仁以头抢地,正趴着门口一动不动。口中还在呢喃着认错。 “吱呀”的一声,王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维仁少爷,老爷让你进去。” 一名从小照料着王维仁的老管事出来,把王维仁扶起来道。 “天福叔。” 王维仁低声叫了老管事一声。 “哎。” 老管事一脸欣喜,颤声答应着。 “维仁少爷,你都好久没有叫过我天福叔了。” 王维仁惭愧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你们两个。” 天福叔夸前两步,走到王维仁的书童和马童前,指着两人厉声喝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少爷的,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人脸上满是惊恐委屈是表情,畏惧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天福叔,他俩在那样情况下不离不弃的还跟着我。是有功的,你就放过他们吧。” 王维仁求情道。 老管事转过身面对王维仁,马上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孔。 “哎哎,好。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又转回开,重重的哼了一声。 “亏的少爷替你们求情,不然非打断你们的狗腿不可。还不滚起来,扶少爷进去。” 等王维仁走进议事厅时,里边只剩下王峙和徐氏,以及徐氏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 看见王维仁进来,徐氏就压抑不住悲伤。快步上前,抱住王维仁悲泣道:“维仁!我儿!” 王维仁顾不上其他,轻轻挣开母亲的怀抱中,跪倒在地上。 “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徐氏不顾几名丫鬟的搀扶,坐到地上一把抱住王维仁失声痛哭。 王维仁眼圈也有些发涩,鼻音沉重的安慰着母亲。 王峙站在几步开外,看着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努力维持着严父的人设。 等母子二人的情绪都收敛了些,王峙才走上前。 见到父亲过来,王维仁又低下头。 “大人,让您费心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王维仁,王峙本想狠狠责骂王维仁一顿,展现一下严父的风范,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起来吧。这小半年里,你也算吃苦了。” “自从家里收到你的信,知道你大魏扣住被困在洛京后,你父亲是茶饭不思。求了好久,才求得家主同意才凑起了二十万贯的钱财。 你父亲还想着亲自送去洛京救你出来,可是族中的事情也多。正好听说福亲王调集钱财要再次前往洛京,就委托福亲王代为送过去了。” 徐氏这时也收住了哭声,在一旁替王峙解释着。 王维仁闻言心中感动。从小父亲对其严厉居多,像这样的情形几乎没有,更不要说舍下脸面去求人,即使那人是祖父。 想到此王维仁又要行礼,被王峙一把拦住。 “不用多礼了。一家人哪那么多礼。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一路上车马劳顿的,甚是辛苦。接下来的半年,不许你离开王家一步。闭门多读读书。这也是你祖父对你的安排。” 王维仁不敢多说什么,低声应下。 “老爷,家主让维仁多出去走走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那么着急。” 说起了王禅露,徐氏想起之前的一幕,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峙轻叹一声。 “家主那么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要把维仁赶出家里,绝了维仁将来继承家主的资格,我才那么着急。后来家主说的那些话,还用眼神示意我安心,我才知道真的只是让维仁出去增长些见识。” 闻言,徐氏和王维仁母子二人也送了口气。 要是因为此事真的绝了王维仁将来继承家主之位,王维仁能悔死。 “老爷这么一说,我也认为家主只是说说的。毕竟维仁继承家业的时候还早,你都还没有登上家主之位呢。” 徐氏在一旁补充道。 王峙轻嗯了一声。 “确实还有时间,只要维仁表现的稍稍出色些,这次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说着王峙转过头对王维仁道:“胡家的这个小辈胡世昌也还算有些担当。知道你是为了他才惹下的大祸,能替你分担一些。今后可以与他多些交往。” 徐氏不乐意了,佯怒道:“就只有胡家的小子不错?我那侄儿良秋那里差了?” 徐氏正是徐家的女儿,虽非嫡系,可也是徐家一族内比较重要的一支。从这算下来,徐氏也是徐良秋的姑姑。 听徐氏如此说,王峙告饶的说:“良秋也不错,也是个好孩子。总行了吧。” 徐氏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放过了丈夫。 对于父母之间的表现,王维仁默不作声,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王峙又说到:“其他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夫人莫不是忘了,院内可还有人等着维仁呢。” “哦,对。我都给忘了,真有人正等你呢。” 徐氏也想起来了,一拍大腿对王维仁说道。 “有人等我,谁啊?” 王维仁不解的问向母亲。 “是一个女子,一个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 王峙开口说道。 徐氏听了不高兴了。 “怎么,你看着人家貌美,是不是还想着把人家娶进门,将来取代我?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你要是敢这么做,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夫人。” 王峙无奈的叹口气,解释道:“咱们都多大年纪了,况且维仁还在跟前呢。就不要说这种拈酸吃醋的话了,让孩子笑话。再说,那女子虽美,却不是个善茬,这点儿识人之明我还是有的。” 听王峙这么说,徐氏的脸色这才又变回来。嗔怪的瞪了王峙一眼,又回过头对王维仁郑重的道:“那个女子,你也要少跟她往来。娘告诉你,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可烟视媚行的,一看就是能把男人的魂儿给勾走的狐媚子。你要是把持不住,你能被她连皮带骨的吞了。” “夫人,人家再怎么说只是一个女子,还为了维仁的事情出了不少力,这么说人家不合适吧。” “怎么?说她你心疼了?还说你心里没想着人家?” 徐氏又把矛头转到王峙这边。 王峙头疼的绕绕头,就觉得自己很冤。自打那名女子找上门来以后,徐氏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徐氏又狠狠瞪了王峙一眼,才低声细气对王维仁道:“娘一会儿亲自下厨,去做几道你爱吃的菜,你一定要多吃点儿。” 王维仁直到此时才能插的上话。 “母亲,你先去做菜吧。我去见见这位女子。” 王峙有些受不了徐氏的唠叨,也插话道:“没错。维仁你快点去吧。这么长时间了,估计人家等的也不耐烦了。” 说完王峙拉着王维仁快走了几步。 “维仁,我跟你说。见到那位姑娘的时候好好谢谢人家。为了你的事,那位姑娘也出了很大力气,在各房之间游走替你说话。” 徐氏又不高兴了,追上几步,抓起王峙的一条胳膊。 “你个老东西,还在关心着那个狐媚子。” 看着父母渐渐远去,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王维仁微微笑了笑,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脑海却中盘旋着一个熟悉柔媚的名字,和一道勾魂夺魄的倩影。 没错,根据父亲王峙的描述,王维仁已经猜到这个女子是谁了。 回到自己居住的庭院,王维仁看到的正是美艳无双,集清纯和魅惑于一身的依依。 一身大红长裙,托显的依依的皮肤更加白皙,容貌也更加的明艳动人。一只肥硕的黄猫在趴在依依的怀里,任由主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撸动着光滑的皮毛。 “依依姑娘,我猜的就是你。毕竟世上的美女虽然不少,可如你这般美艳诱人的只有一个。” 王维仁一边夸赞依依,眼神四下扫了一圈,并不见其他人。 “咯咯咯……” 依依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丰润诱人的唇瓣开合间,甜糯的声音传来。 “多谢公司夸赞,奴家还未恭喜公子从大魏得脱,重获自由呢。” 闻言,王维仁脸色微微变冷,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还不是全拜你们那位胡世昌胡少爷所赐吗?” 依依没有丝毫的变化,又咯咯的笑了几声,道:“公子说笑了。世昌少爷可没逼着你硬参与进来。更何况在你出事以后,世昌公子还积极搭救与你。你不感恩就算了,竟还怪罪于公子。” 王维仁上前几步,靠近了依依,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当初胡世昌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算计了大魏,是有十足把握的。我才跟着一起参与的。再说,我出事也是因为他,他救我是应该的。不然,谁以后还会为他做事。 依依脸上仍带着笑容,可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 “还有,因为此事,我差点丢了家族继承的资格。” 依依的声音中也含了一丝冷意道:“那王公子可知,要不是世昌公子和奴家替你说情,你现在已经没有了继承家业的资格。” 王维仁一怔,收敛了些情绪道:“此话怎讲。” 依依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宛如百花盛开,却并不解释原因。 一百四十七章 再逢依依 “你倒是说呀?” 王维仁催促道。 “你去问问你的父亲便知一二。” 依依还是没有明说。 见依依不肯回答,王维仁也不再做纠缠,问起另外一件事。 “南楚使团早就已经离开了洛京,这么长时间你一直住在我这里?” 依依轻移莲步慢慢向前走着,王维仁也紧随在后。 见状,依依嘴角带了抹得意的笑容,两人谈话的主动权已经掌控在手。 “那倒不是。奴家先去了一趟后秦,本想着去见见李匡。再借着他的关系,会一会李家的家主。哪曾想李匡回去不久,就又离开了,早早的躲了出去。” “他知道你要去找他?” 依依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说是去打探西域的情况。” 王维仁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 “你去找李匡,是为了胡世昌谋划瓜分大魏的那个计划吧!可如果后秦去探查西域的情况,下一步会不会引兵西进,还会配合着胡世昌做事吗?” 依依收起了笑容,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秀发,抬头仰望天空。 王维仁站在依依的身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依依的这个动作,正好能看见她优美的下颌线和修长的鹅颈。 “所以我到了蜀国这里。” 依依慢慢扭回头,看着王维仁说道。 王维仁嘴角露出一丝洞察一切的笑容,一语道破依依赴蜀的目的。 “依依姑娘来蜀国是为了寻求援助的吧。至于说帮我说情,也是为了能获得我父亲的帮助。” 闻言,依依又咯咯咯的笑起了。 “王公子,你也太看重你自己,太看重你们王家了。有没有你们的帮忙,我都能完成世昌公子的布置。帮你说情,纯粹是世昌公子觉得有些愧对于你而已。” 说话间,依依妩媚的双眼中多了一丝冷漠,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王维仁。 王维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我又不是三岁稚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依依转回身逼视着王维仁。 “在蜀国又不是你王家一家独大。福王虽然看着人畜无害,可在蜀国这一亩三分地,他可要比你们厉害的多。我为什么放着更有实力的福王不用,偏要找你们王家?你倒是给我说说理由?” 王维仁连连后退,却回答不了依依这一连串的反问。 原本以为自己作用巨大,胡世昌和依依为了能完成计划,不得不依仗自己,以便示好父亲。再通过父亲的关系,推动王家参与进谋划里,不曾想是自己想多了。 “难道依依姑娘见我就是为了羞辱我不成?” 王维仁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依依脸上又荡漾出笑容,伸出纤纤玉手在王维仁的脸上调戏般的轻抚了一下。 王维仁脑袋后仰躲了一下,却没有躲开。脸色一瞬间变的通红。 “呵呵呵。” 依依得意的掩口轻笑。 “怎么,王公子生气了?” 王维仁除了冷哼一声,没做任何表示。 “奴家一直等你,当然不是羞辱你的。” “那你要干什么。” 依依收敛笑容,正色道:“听说是福王殿下带着你一起回来的?” 王维仁一怔,明白了依依的意思。 “你是想通过我去认识福王?在洛京的时候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何需借助我。” “不错还挺聪明的。” 依依夸赞了一句。 可在王维仁耳中确是有一股嘲讽的意思。 “你如果再这样,我可翻脸了。” 王维仁脸上开始带着一丝怒意。从刚见到这个女人开始,言语交锋间他一直处于下风,被依依玩弄于股掌之中。 “好吧!一点儿也不识逗。真是无趣!” 见王维仁真的有些变脸了,依依也收敛了一些。 “在洛京的时候,我是见过福王,可他没有见过我。或者说我是刻意避开了他的注意。 我若直接登门拜访,怕是有些不合适。 王公子你就不一样了,既然福王殿下于你有恩,你亲自登门去感谢一番,也是应有之义。届时王公子请带着我一起去便可。” 王维仁眼睛微微一眯。 “可以,这没什么。” “那就多谢公子了。公子离家日久,奴家就不打扰公子与家人团聚了。告辞。” 说罢,依依把帷帽带好,轻纱遮挡住绝世容颜。对着王维仁福了一福。 “你住在哪?定下拜访福王的时间,我怎么通知你?” 依依微微一笑。 “我住在哪不必公子操心,我会来找你的。” 等依依不见了踪影,王维仁终于松了口气。 “来人。” 原本就一直伺候王维仁的婢女仆役,听闻主人召唤赶忙从院子外边冲进来。 “你们刚才去哪了?” 王维仁不悦的问道。 资历最老的天福上前两步。 “维仁少爷,是老爷吩咐我等,不得打扰公子和那位小姐。” 王维仁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准备沐浴更衣。” “维仁少爷,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的尘土,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王维仁这才往父母居住的庭院走去。 到了父母居住的院子,徐氏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酒菜,给王维仁接风。饭桌上,王维仁也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弟弟妹妹们。 王维仁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幼弟。 两个妹妹中大一点儿的叫妙韵。刚刚及笄,出落的国色天香,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小一点儿妙锦,才刚刚十三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也是个美人胚子。 最小的幼弟叫王维恒,还不到十岁。被徐氏宠溺的有些跋扈。 见王维仁进来,两个妹妹乖巧懂事的起身行礼问好,幼弟则满不在乎的动也没动。 王维仁眉头一皱。 站在王维恒身侧的妙锦抬手一个头皮就削了过去。 “大哥还好不容易回来,你都不懂得行礼问好?” 王维恒眼睛一瞪,刚准备发作,妙锦又是一巴掌呼过去。王维恒马上乖巧起来。 “大哥一路辛苦,请受小弟一拜。” 王维仁点点头,嗯了一声。 “起来吧。” 王维恒抬头没看王维仁,却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姐。 妙锦哼了一声。 “大哥让你起来,你看我干什么。” 王维恒哦了一声,乖乖的站起来。 见道这一幕,王维仁也止不住的想笑。 说来也怪,王维恒被母亲贯的有些跋扈。甚至对于自己这个做兄长的,都不怎么惧怕。但唯独对于两个姐姐恐惧的厉害。 妙韵还好,因为已经及笄,需要保持一定的仪态,并不会对王维恒如何。 可妙锦就不同了。她现在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什么顾忌也没有。王维恒一旦犯错或者有什么看不过眼的事情了,妙锦肯定会教训幼弟一番。 有时甚至仅仅是妙锦的一个眼神,都能让王维恒变得乖巧万分。 “母亲,你看二姐她又欺负我”。 正接受着教训,王维恒看见王峙夫妇一起走进来,终于见到了救星,忙上前告状。 还不等徐氏说什么,妙锦就冷哼了一声。 王维恒乖乖的坐下,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语。 徐氏没好气的瞪了二女儿一眼,责备道:“你别总是欺负你幼弟。” 妙锦很有眼色的起身走到徐氏跟前,抱着徐氏的胳膊摇晃着。同时明媚的小脸上也换了一副乖巧的笑容,甜甜的应道:“母亲说的是。” 徐氏白了女儿一眼,手指轻轻戳着妙锦的脑门,无奈的道:“你呀!” 妙锦没心没肺的嘻嘻笑着,替徐氏拉开座椅。等徐氏坐下又给徐氏轻轻揉捏着肩颈,把徐氏哄的眉开眼笑的。 徐氏又对王维恒道:“维恒你也是,学的乖巧些,别动不动惹你姐姐不高兴。” 王维恒撇撇嘴,一副我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无奈表情。 “好了。其他的都别说了,上菜吧。” 王峙也乐得体会一番这些琐事带来的乐趣。不过还有正事要做,就对周围伺候的仆役吩咐了一声。 等酒菜摆好,王维仁先起身举起酒杯。 “孩儿被困洛京,让父母担心是孩儿不孝,这杯酒向大人和母亲赔罪。” 王峙和徐氏对视一眼,欣慰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也算经历了一次磨难,切记以后做事的时候,多想想,多看看。别急着做决定”。 放下酒杯,王峙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王维仁起身拱手称是。 “好了,坐下吧。” 王峙抬手往下压了压。 妙韵妙锦两姐妹也站起来,准备向王维仁敬酒。可王维恒却一动不动。 妙锦横了没有任何动作的幼弟一眼。 王维恒正低着头,忽然就觉得汗毛直竖,激灵一下蹦了起来。 妙锦这才把眼珠转了回来,笑靥如花的对王维仁道:“这杯酒恭喜大哥脱困。” 王维仁起身受了弟弟妹妹们敬酒。 “大哥谢谢你们。” 酒过三巡。 王维仁对王峙道:“大人,此番出行多受福王殿下照顾。尤其是回来的路上,福王殿下颇为关照,我想亲自去登门道谢。” 王峙点点头。 “说的不错。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福王殿下身份尊贵,虽用不着你重谢,不过受人恩惠,确实应该去道谢一番。” 王峙盘算了一番又继续道:“殿下回城后,定要进宫向陛下缴旨。再加上旅途劳顿,还要休息几日。这样吧,三日后,我备些礼物,带你去登门道谢。” 王维仁在进城之前所说的亲自登门致谢,也不过是说说。 孟常询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亲王。而王维仁只是王家的一名子弟,还是白身,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官职。想去拜见孟常询,身份上还差了点儿意思。孟常询若是心情不好,说不见就不见他。必须得由在蜀国中担任要职的王峙带着他一起去,才不会吃闭门羹。 “多谢大人。” 王维仁拱拱手。 心里放下了一大半,依依交代的事情有了着落,剩下的就看她什么时候再上门通知她了。 见父子二人不再说正事了,徐氏给王维仁加了一筷子菜,满面笑容地插话进来。 “维仁,此番去洛京可见到了什么出彩的人物?” 王维仁想了想。 “此番洛京一行,除了福王殿下,剩下南楚、后秦的几位使臣,都是各家族的年轻一辈,都可称的上是人杰。” “哦?是吗?” 徐氏开心极了,打听着自己的远房侄儿的消息 “那你觉得徐良秋如何?” 这句话把王维仁问懵了。 “母亲,什么叫徐良秋如何啊?” 徐氏收敛了笑容,不满的啧了一声。 “就是徐良秋相貌,人品如何。” 说着,徐氏又堆着笑道:“韵儿已经及笄了。也该想着找个婆家了。” 妙韵满脸通红,拖长语调娇嗔道:“母亲。” 王峙也有些不满。 “夫人,你说这些干什么。我王家的女儿还愁嫁不成,再说韵儿也不算多大。” 徐氏一瞪眼。 “你懂什么。我想着韵儿生的国色天香,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要是我侄儿良秋还不错的话,也算是个良配,两家亲上加亲,对维仁也算是个助力。” 妙韵已经没法儿听了,撂下筷子红着脸跑出去了。 王峙闻言点了点头。 “还是夫人思虑的长远。” 王维仁倒也觉得没什么,几大世家相互联姻也算寻常。况且母亲徐氏说的也不算错,妹妹能嫁给徐良秋确实也算是件好事。 与家人吃完这一顿团圆饭,又被徐氏抓着不放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天黑了,王维仁才告退。 拖着疲惫身子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从洛京出发到益州城,这一路上王维仁也颇为劳累,加上今天一天又是各种事情。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正倒在床上准备休息,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王维仁原以为是丫鬟仆役又来送什么东西。闭着眼随意的道:“进来。” 声音有些沙哑,还透着疲惫。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 王维仁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有什么事。” “看来王公子是累坏了,要不奴家帮你按一按缓缓乏。” 听到这个声音,王维仁顿时睡意全无,豁然睁开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为何没人通报?” 来人正是依依。 白日里的大红长裙已经换成了一身黑色的劲装。 黑色本就能托显女子的容貌气质。更何况是倾国倾城,气质妩媚勾魂的依依。这一身打扮,让王维仁看直了眼。 依依走进几步,烈焰红唇轻轻开启。诱人的声线却说出最狠毒的话语。 “王公子看够了么?要不要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王维仁赶紧低下头,轻咳一声。 “你是怎么进来的?王家虽不是守卫严密的皇宫,可是从外边到我这儿,也要穿过层层院落。每重院落又都有护院看守。况且我这院中也有不少下人呢。” 依依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王公子,托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王维仁从床上站起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 “三日后我会随我父亲一起去拜访福王。” 依依满意的点点头。 “好,烦劳王公子三日后带我一起去见见福王殿下。” 王维仁迟疑道:“可是面见福王的时候,可能只有父亲和我。我怎么带你?再说了,以你进王家的手段,想进福王府不也容易么,为什么非得让我带你进去。” 一百四十八章 神出鬼没 依依妩媚的一笑。 “王公子说的不错。进去是容易,可那样毕竟有些无礼。至于我怎么见到福王,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王公子挂念。既然事情有了着落,就不打扰王公子歇息了,奴家这就告辞。” 说罢,依依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王维仁急急的喊道。 “王公子有何吩咐?” 依依回过头问道。 王维仁轻咳了两声,组织了一下语言。 “依依姑娘久居江南,对江南几大世家的那些人应该要熟悉一些吧?” “王公子是要打听何人?” 依依冰雪聪明,闻言直接识破了王维仁的目的。 王维仁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徐良秋何曾婚配?有无定下的亲事?” 依依转回身走近了几步。妙目流转,想了想道:“徐良秋身边是有几个女人,不过都是他的妾氏。正室的夫人还没有着落。亲事嘛倒是还未曾听说定下,不过胡、吴两家倒是有不少人欲将族中女子许配给徐良秋。” 顿了顿,依依继续道:“其实不止是徐良秋。就连世昌公子和吴立锦两人也都没有婚配。不过身边也都不缺女人。王公子是有什么想法吗?” 王维仁权衡了一番,决定实话实说。 “实不相瞒,我母亲想把我大妹许配给徐良秋。可我与他交情不深。他的一些事情我不太清楚,只能向姑娘打听一下。” “据我所知,令堂也是徐家之人,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母亲并非徐家嫡女,这些事情确实不知道。” 王维仁解释道:“若是和族中之人询问,倒也能打听出来。只是书信往来颇费时间。” 依依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一般,来了兴趣。 “也罢。既然王公子帮了我。我也不好什么也不做。你妹妹和徐良秋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准备一副你妹妹的画像,等事情办妥之后,我再来找你。” 说完,依依便推门离去。 看着依依离开,又等了一会儿,王维仁才急声高呼。 “来人,来人呐。” 院子里的老管事天福、书童和几名婢女和护卫听到王维仁的呼唤,都跑进房间,急切的问道:“维仁少爷,出了什么事?” 王维仁故作轻松的道:“刚才我屋里进了外人。”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对方。 几名护卫分工明确,有两人退了两步,开始在屋里仔细查探。剩下护卫们则准备出门,到院中搜查。 “别找了。人都已经走了,现在才想起查探。” 王维仁不忿的道。 几名护士闻言愧疚的行了一礼。 “我等失职,请公子责罚。” 王维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责罚你们有什么用。通知府里,加强戒备!”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几天王维仁过的不算是愉快。 虽说因为禁足令,这几天王维仁没有踏出这小院的门一步,可也挡不住一些风言风雨灌进他的耳朵里。 好在王维仁经过洛京一事,隐忍的功夫也算是长进了。对这些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妙韵、妙锦姐妹俩和王维恒对这些刺耳的话十分上心。 甚至年幼的王维恒居然还替王维仁出了头,在族学中和几个说王维仁坏话的同族兄弟打了一架。 虽然被西席老师和王峙狠狠责罚了一通,却意外获得妙锦的赞赏,让王维恒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说好的时间,王维仁早早的穿戴整齐,立于院中等着父亲的消息。 没用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维仁随即睁开眼,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前,亲自打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见王维仁走出来,王峙问道:“都准备好了?” 王维仁点点头。 “那就走吧。” 王峙拍了拍王维仁的臂膀,便带着他来出府门。 站在门口的高台上,王维仁往下看了看。台阶下站着几名府中的青衣小厮,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包着一个精美的木盒。 王维仁又扭头往左右看了看,微微皱眉。 四周并没有看到依依的身影。 是她忘记了?还是她算错日子了? “你怎么了?” 见王维仁一直站着不动,王峙关心的问道。 “哦,没事。” 王维仁搪塞着,糊弄了过去。 “那咱们快点儿出发吧。” 王维仁躬身行礼。 “请大人先行蹬车。” 王峙嗯了一声,踩着小方凳上了马车。王维仁紧随其后,父子二人同乘一辆那车,一路向孟常询的府邸行去。 孟常询的府邸在益州城中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不仅占地极广,而且修缮的异常精美。就算和蜀国的皇宫相比,也不落下风。 也有大臣上书,弹劾孟常洵逾制。可全都被蜀国皇帝挡了回去。孟常询稳稳当当的住在这里,没有什么丝毫的顾忌。 因为这豪华的府邸大半都是蜀国皇帝赏赐下来的,自然知道孟常洵哪有什么逾制之举。 王峙父子抵达孟常洵府邸的时候,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王府管家,已经在府门前候着了。见王峙走下马车,赶忙上前问候。 “司徒安好。王爷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按照蜀国官制,王峙官拜司徒之职,掌度支尚书寺,专管军国支计。乃是蜀国朝中最重要的位置,同样也是王家众人中,官职最大的一位。 这也是为什么在王维仁回来当天,族中讨论关于如何处置王维仁的事情时,王峙虽不便亲自开口替儿子求情,可徐氏一哭一说话,便没人站出来反对的原因。 王峙谦和冲管家点点头,很客气的道:“多谢,还请头前带路。” 管家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到前头。 王峙紧随其后。 王维仁落后半步紧跟着王峙。 那几名小厮各自捧着礼物走在最后。 这一路上王峙维持着自己风采,并不随意与管家交谈。 而王维仁满脑子想的都是:现在已经都进了王府了,为何还未见到依依的身影。 王峙父子两直接被带进了孟常洵的书房。 两人俱都躬身行礼。 “拜见福王殿下。” 孟常洵胖脸上满是笑容。 “哎,岳之兄,多礼了。维仁贤侄也赶紧起来。” 说话间,孟常洵欠了欠身,想从跪坐的姿势中站起来。可肥硕的身体不允许他怎么做,努力了几次直接卧倒在榻上,只能尴尬地抬抬手胖手示意一下。 “王爷客气了,此番到访是专程携犬子来感谢王爷的。” 王峙并不在意孟常洵的失礼,拍了拍发出信号,手示意门外的小厮进来。 等青衣小厮们抱着礼物依次走进来的时候,王峙才道:“许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王爷笑纳。” 说话间,小厮们把木盒打开,请孟常洵亲自过目。 孟常洵眼睛随便一搭,便知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胖脸上便显出见牙不见眼的笑容。 挥挥手道:“哎呀,岳之兄有心了。实在太客气了。来人,收下了。” 一旁的管家轻咳一声,王府中的数名下人闻声而动,走进书房小心地接过这些礼物。 “你们都下去吧。” 孟常洵对管家说道。 管家躬身退出书房,临走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等书房里又只剩孟常洵和王家父子之后,王峙才又说:“此次出使大魏,维仁没少得王爷照顾。尤其是他闯祸之后,为了救他还烦劳王爷又多跑了一趟。犬子这次能平安回来,多亏了王爷。” 王峙这么说,孟常洵十分受用,嘿嘿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岳之兄太客气了!你我交往颇深,我视维仁如自己的子侄一般。哪能不关照一二呢?” 王维仁撇撇嘴。 好一个如视子侄。当叔父的就是这么坑侄子的?两万贯的钱财到自己手里就剩下百十来贯了。 “再说了,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你我年少之时也不是目空一切么。经此一事我想维仁也能变得沉稳些,这便是最好的了。” “王爷言之有理。” “来来,快快请坐。咱们坐下说。” 王峙嗯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王维仁立于王峙身后,静静的观察着孟常洵。 经过几天休息,孟胖子恢复的不错,前几日还很明显的疲惫之态,已经一扫而空。而且听说孟常洵在缴旨之后,皇帝又赐了他不少东西。人逢喜事之下,孟常洵的状态还是挺不错的。 书房的院外,看着王家的小厮们整齐的站成一行,恭敬的候着王峙父子。孟常询的管家眼中满是羡慕,心中暗暗称赞。不愧是当世的几大世家之一,就是不一样。就算是主人不在跟前,也能规规矩矩的,根本不会聚在一起闲聊天。 拈着胡尖,管家不住的点头。又看了一眼这些青衣小厮。突然楞了一下,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发觉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管家皱着眉头,露出思索的神色,回忆着王峙等人入府拜访的一幕幕情景。 从王家父子走下马车,再走上府门前的高台处,自己行礼拜见王峙,再到带着王峙父子走进王府。 一个细节,突然出现在管家的脑海里。 在王家父子走下马车时,他站在高台上把真个队伍大致扫过一遍,虽然没有数清这些小厮的具体人数,可也记得当时这些小厮好像是单数。 在队伍末尾,有一个青衣小厮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 可现在这些小厮却是双数。 再看了一遍王家的这些小厮,管家走到排在最前面的一名小厮跟前,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哥,贵姓啊?” 那名小厮面带微笑,还礼道:“管家客气了。我等都是王家的下人,自然是姓王。” 老管家恍然。 “哦,对对,是老朽疏忽了。那王小哥,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加上老爷和少爷,我们一共是十个人,另外还有一名车夫在府外等候。” 管家点点头,退了两步,把这一队王家的小厮从头数了一遍,确实是八个人。 可管家心中的疑窦大增。 “确定你们只有八人?” 小厮被管家问懵了,他也有些不确定了,回过头仔细数了数。才道:“却是只有我们八人。” 管家按下心中的疑虑,脸上带着一丝假笑, “哦?是吗?许是老朽看错了。你们继续在此等候吧,老朽还有事要忙。” 小厮被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可也没说什么,行了一礼道:“您请便。” 孟常洵作为亲王,府上自然少不了有几百士卒,负责着府上的安全,在大门口更是安排了值守的士卒。 管家返回到府门前,把这些士卒都召集在一起问道:“刚才王司徒入府拜访的时候,一共有多少人入府?” 一句话把士卒们也问懵了。 有说是十个的,有说不是的。 “十个。” 一名士卒肯定的回到。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十一个。” “王司徒来的是十一个人,那不是还有个车夫在门外候着呢么。” 一名士卒指着门外台阶下的王家车夫道。 管家此时也有些不确定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正这时,王峙带着王维仁已经走到府门前。 管家见了,忙上前问道:“司徒这是要走了?” 王峙点点头。 “虽与王爷相谈甚欢,奈何俗务缠身。” “那老朽送送司徒。” 说着躬身做请。 王峙嗯了一声,从管家身边经过,王维仁紧随其后。 这一回,管家仔细的数着数,整整十人。 看着王家的队伍走远,管家摇着头叹了一声。 “老咯!” 再回到书房,孟常洵正在查看王峙送来的那些东西。见到管家进来,孟常洵道:“你也来看看这些东西怎么样。” 管家答应一声,上前几步。 王峙送的这些东西只是寻常之物,奈何所用材料皆非寻常,非金即玉,正是孟常洵最喜欢的东西。 “都还不错,不算精品也算上品。” 孟常洵闻言点头嗯了一声。 “说的不错。把这些东西拿下去吧,存入库中。” 说完这话,孟常洵转身向书房门走去,就要准备离开书房。 突然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随后是空气迅速摩擦衣袂发出的扑棱棱的声音。 最后是一道软糯的女声。 “殿下准备去哪?” 孟常洵一下就僵在当场,不敢回头。身上的汗毛直竖,背后的冷汗唰的就冒出来了。 “女侠饶命,这些东西若是看得上,尽可拿去。” 一声轻笑传来。 “放心,我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 孟常洵这才稍稍放心,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扭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站着一道人影。 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青衣,就是这衣服的款式和颜色有些眼熟。 青丝梳成男子的发髻。脸上带着一副银制的面具,遮挡着大部分都面容,只留下丰满红润的唇瓣在外。 正是依依。 今天一早,她就从在王家门口等着的小厮那儿,猜出这些人的去向。便去王家找了一件款式一样的衣服后,就暗暗跟在王峙的后面。 等快到福王府的时候,依依已经换好了衣服。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跟在队伍最后,混进了王府。 王府门前的守卫,以为她是王峙带着的人根本就没有多加注意。而王家父子,只管跟着管家一路向前,没回头看哪怕一眼。 至于那一队小厮,早已习惯于严格的规矩。跟随着王峙前行,哪敢回头去看一眼。 在加上依依体态轻盈,走路都没有声音。走在依依前面的那名小厮,压根儿都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呢。 “你,你,你是何人?要干什么?” 看到来人的模样,孟常洵舌头直打结,好不容易问出了一句话,还乘着说话的空档,偷偷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管家 见他的身体还在微微起伏。才放心了一些。 依依的观察细致入微,孟常洵的那点儿小动作,早就被依依瞧破。 “放心吧,他只是晕过去了。至于我,不过是一个弱小女子,不会对殿下如何的,殿下尽可放心。” 听到依依这么说,孟常询心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那姑娘来此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能让殿下大赚一笔咯。” “还请姑娘明示。” 一百四十九章 相互交锋 依依轻轻一笑。 “蜀国占据着天府之地。别的不说,光是粮食就极为丰富。据奴家所知,蜀国光是贮存这些粮食,每年就要花费不少钱财。” 孟常洵微微点头,似乎洞察了依依的目的,了然于胸的道:“你是想贩运粮食?蜀国有不少粮商,你完全可以去找他们就行。” 依依哼了一声。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确实不用叨扰殿下。” 孟常洵心中一沉。 “那你还想要干什么。” 依依走进了几步,走到孟常洵的身侧,如麝如兰的香气喷吐在孟常洵耳边。 “奴家想跟殿下借一笔钱,再烦劳殿下组织一下粮商,贩运粮食到后秦去。等后秦打下土地,再还给殿下。” 孟常洵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可现在根本不敢露出一丝享受的表情。但是依依所说的话,却另孟常洵十分惊讶。他退后几步,才侧过头,死死盯着依依问道:“你是南楚的人?” 孟常洵自是想起了在洛京的鸿宾馆中,胡世昌所谋划的那些事情。 依依咯咯的娇笑。 “殿下真是聪慧,一下就猜出来了。” 孟常洵这下彻底放心了,知道自己性命无虞。只是依依这话说的,暗含着嘲讽之意,让他很不爽。 “胡世昌既然想要做这事,让他亲自过来。只派出一个藏头露尾的女人算怎么回事。何况他还一文钱也不想出,要本王掏钱?” 依依闻言,缓缓抬手摘下自己的面具,嘴角噙笑。 “殿下这次满意了吗?” 孟常洵的眼睛唰的一下放出一道精光。 “在洛京之时,我就听说胡世昌身边跟着一位谪仙般的人物。名叫依依,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想来就是姑娘你吧。” 依依再次上前一步。 “正是奴家。不过奴家与殿下并非无缘。只是殿下身份尊贵,自是不屑注意奴家这等蒲柳之姿。倒是奴家有幸见过殿下几次。” 孟常洵笑着摆了摆手。 “姑娘此等容貌儒士蒲柳之姿,那世上就再无美人了。” 有人夸赞自己的容貌。自是一件高兴的事。 依依呵呵笑着:“多谢殿下称赞。这些事就此揭过,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殿下对于刚刚奴家所说之事以为如何?” 孟常洵踱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缓缓的道:“不如何。” “你……” 孟常洵的回答,却出乎了依依的预料。 没等依依说话,孟常洵继续道:“依依姑娘应该知道,我花巨资从沈兮瑶那里买来的酒方吧?本王没道理放着十五万贯买来的酒方不用,花钱收购来粮食,缺送到后秦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什么回报也没有吧。” 依依点点头。 “王爷所说一点儿不错。可王爷并不是没有回报。等后秦和我楚国联手灭了大魏之后,自然有一州之地划给蜀国。” 孟常洵哈哈大笑。 “哎呀,姑娘你也说了,一州之地是划给蜀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依依先是一愣,随后恍然。 “王爷是说,这里面你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 孟常洵没有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整个蜀国都是王爷一家的。蜀国国土增加,税收也会增多。王爷的得到的也会变多。” 孟常洵一抬手,打断依依的话。 “蜀国是我大哥的,可不是我的。” 依依点漆般的瞳孔微微转动了两圈,然后眯了眯眼睛。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想……” 依依又压低了些声音,一字一顿的道:“你想夺取皇位?” “唉?” 孟常洵拉长了上扬的语调。 “姑娘又误会了不是?本王有自知之明!我没那能力去管理一国的事务,本王就连一县的事务也管不了。” 说着孟常洵伸手阻止了依依打断自己,继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有朝中重臣可以依靠?那我不就被他们慢慢架空了么。当个明君就要勤勤恳恳的干活,百姓还不一定说你的好。当个昏君又有被架空的风险,哪有当一个有点儿权力的闲散王爷好?所以你说的这些本王不感兴趣。” 孟常洵的这番言论,依依都听傻了,缓缓的点着头。 “王爷这么说,奴家就明白了。不过……” “不过什么?” “王爷作为一国亲王,竟然毫不关心国家的命运。” 孟常洵眼神一暗。 “你懂什么。还关心国运?我是嫌活的命长了么!” “难道殿下就不担心,如果现在不联手对付魏国,将来魏国可能会灭了你蜀国?” 孟常洵轻呵一声,恢复了些气势。 “你们南楚有长江之险。我们蜀国也有山川之固!魏国想灭了蜀国,也不是一件易事。” 依依缓步上前。 “既然王爷如斯说,此事也不用王爷参与了。只要帮我办一件事即可。” “何事?” “只要王爷和陛下提一提此事,成与不成与王爷再无瓜葛,如何?” 孟常洵手肘支在桌案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胖脸。 “为何让我去说?你们楚国派出使者来蜀不是更合适么?” 孟常洵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依依蹙起秀气的眉头,压着心中的不快,解释道:“一旦派出使者,消息必然扩散,定会让大魏侦知。而如果让大魏知晓了,他们提前有了准备,此事也就没有了意义了。” “嗯,说的有道理。不过让大魏知道了又何妨。” 依依峨眉微蹙,面露不豫之色。 孟常洵根本没注意依依表情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此事就算办成了,楚国得了天下,你能得到什么?胡世昌会让你母仪天下吗?不见得吧! 我又会得到什么?富可敌国的钱财吗?不可能!我因为和他国又联系,肯定会得到猜忌,说不得还会得到白绫、鸩酒、匕首三选一。与其那样,还不如当我的闲散王爷呢。姑娘也可留到我这府上,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来回奔波,何苦来哉!” 听孟常洵这么说,依依表面上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 “王爷所说也不无道理。也罢,此事奴家会仔细考虑。将来真要像王爷所说那样,还请王爷收留。” 孟常洵以为真的说动了依依,哈哈笑道:“一定一定,我这府上一定给姑娘留一处院子。只不过……” 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管家。 “能不能麻烦姑娘,先把他弄醒?” 依依也笑靥如花的道:“他中的是嗜睡的药,而非毒药。时辰到了,自然会醒的。” 孟常洵这下更放心了,有些得意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正这时,依依对着孟常洵突然屈指一弹。 一道凝而不散的紫烟迅速飞到孟常洵眼前。 两人离得本就不远,再加上依依出手迅捷,孟常洵想躲根本就来不及,再说身体也不允许呀。 孟常洵就感到脑子一沉,眼前一花。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这……这是什么。” 孟常洵有些惊恐的问道。 依依含笑缓步上前,贴近孟常洵轻声道:“奴家说一句,你驳一句。说一句,你驳一句。王爷是觉得奴家不敢杀你,还是离不开你?真当奴家是好脾气的?” 说到最后,依依眼眉立起,厉声质问着孟常洵。 孟常洵扯远身体,努力躲避着迫在眼前的依依,声音颤抖着道:“小王,一定将此事替姑娘禀告给我大哥。啊,不不不。小王一定替姑娘召集粮商,运粮到后秦。” 依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拉开了与孟常洵的距离。 “这还差不多。” “那还请姑娘放过我,把刚刚那东西替我解了。” 依依如女王般俯视着孟常洵。 “不急,先留着吧。一时半刻你不会如何的。” 也许确实没感觉到疼啊什么的感觉,孟常洵放心了一些。 “那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依依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准备往出走。 “哎,等等。” 孟常洵叫住依依,有心再哀求一番,可又不敢。思索了一番才道:“姑娘怎么离开?我这里毕竟是王府,守卫众多。你想走出去,可能没那么容易。” 依依不满地拉长语调表示疑问地嗯了一声。 孟常洵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看姑娘衣着,来的时候应该是混在王峙带的人里进来的吧?走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姑娘可以把我的管家弄醒,让他送你出去。” 依依咯咯笑了笑。 “这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粉色的丝帕,朝孟常洵一扔。 丝帕飞到孟常洵面前,正好全部展开,遮挡住孟常洵的视线。随后丝帕轻轻飘落。 可就是一么短的时间内,书房里已经没有了依依的踪迹,空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 “来人,来人。” 孟常洵放声急呼,有些费劲地站起来,走到管家身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管家的身体,却是毫无动静。 这时,书房院门口的侍卫,听到孟常洵的呼叫赶紧闯了进来。 几人抱拳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 孟常洵气不打一出来,来到侍卫近前,气恼的道:“我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府里来了刺客你们都不知道,啊?你说,你们还有什么没!” 听孟常洵这么说,侍卫们也吓的不轻,脸色当时就变白了,忙着就要去查看情况。 “晚了!人家已经走了。要等你们知道了,都够本王死八回的了,你们看。” 说着孟常洵指了指还趴在地上的管家。 “连管家都着了人家的道,到现在都还没醒。你说说你们,啊?” 孟常洵并不敢说自己可能中毒了,那样的话,惹出来的动静太大,要是把依依惊走了,谁来给他解毒。 侍卫们被喷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几人跪倒行礼。 “请王爷责罚。” “罚你们有屁的用。” 孟常洵恨铁不成钢的道。 正这时,管家的身体动了动,慢慢醒了过来。 “王爷,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躺在这儿?” 孟常洵返身走到管家跟前,和颜悦色的道:“没事,你可能是累着了。” 说着孟常洵又回到侍卫们前。 “还愣在这干什么,快去请御医过来,给管家看看。” “是!” 侍卫们赶忙答应。 孟常洵又压低声音。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暗中加强戒备,切不可被人察觉。” “是!” 侍卫们再次答应,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王家马车上,王维仁有些气愤地询问王峙。 “大人,你为什么不提那两万贯的事情?” 王峙斜了儿子一眼。 “说什么?孟常洵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万贯进了他的口袋里,还想让他掏出来?可能吗?还会恶了他,得不偿失。” 王维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钱财乃是外物,不用太过看重。” 看出王维仁有些不服气,王峙开导了一句。又解释道:“我猜到他会动些手脚,可没想到他会这么贪。不过,他怎么吃的,我会让他怎么吐出来。让他知道知道,王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说到最后,王峙语气之中带着一股狠戾之气,尽显枭雄本色。 一百五十章 北境之事 大魏北境,一座雄城立于群上之间,这便是幽州城。 城外正有十几辆车队以及数十名骑兵组成的队伍迤逦而行。一名小校走到其中一辆马车近前,禀报道:“成尚书,幽州城到了。我们即将进城。” 马车内传出一道命令:“时间还早,就不在城中停留了。再行几十里就到沈候的行辕了。你将这封手书送至城中太守,命其马上照办。” 说完从车窗递出一封信。 小校接过书信道了声是,便拨马而去。 幽州再往北深入三十多里的边境上,沈敖的行辕正设立于此。 营中,一身便装的沈敖正在营内巡视,姜明初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听说成尚书这一两日就要到了,你派人多多探查。找到成尚书踪迹之后,马上派人将其接来。” “是” 姜明初嘴上答应着,脚底下也没停着继续跟着沈敖巡视。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 等姜明初再跟着沈敖巡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师祖,这次巡狩就这么结束了?” 姜明初有些不甘的问道。 沈敖头都没回。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还想干什么?” 说话间两人嘴上都喷吐着白气。 姜明初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这回沈敖侧过头,看了姜明初一眼。 “怎么,不服气?” 说着沈敖用下巴点了点各个营帐。 “你看看,现在哪个不是归心似箭,谁还想打仗。” “我也不是想打仗。” 姜明初反驳道。 “我只是想不通,一个罗德值得我们投入这么多吗?” “孙子兵法谋攻篇是怎么说的?” 姜明初略一沉吟,明白沈敖问的是什么了。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既然明白,就应该知道既然突厥内部有了破绽,在我们不便出兵的情况下,扶持罗德是有最好的手段。” 说话间沈敖语气转为柔和。 “用兵打仗是最后的手段,既然有别的办法解决问题,为什么要动武? 将来你若为将,只要知道去哪、打谁便可,剩下的就是想怎么打赢。 可你要是想为帅,这些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因素就都要考虑清楚了。” 姜明初缓缓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师祖,我明白了。” 随后又一脸不忿的道:“可给罗德的也太多了吧!那么多钱犒赏有功将士不好么?多打造些甲胄也行啊。偏偏给了外人。也不知朝中是谁出的这个主意,让我知道了,一定……” “一定什么?” 沈敖打断了姜明初的话,面色不善地说:“据说这主意是你师妹出的,你去找她麻烦去?” 姜明初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沈敖冷哼了一声,才又道:“跟我去看看成尚书他们吧。” 成康铭是大前天抵达的边境行辕。 一路上因为急于赶路,整个谈判团队都累的够呛。在休息了一天之后,成康铭就抓紧时间与罗德开始接触。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结束了这场谈判,罗德全盘接受了所有条款。 成康铭在惊讶之余,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一是罗德没得选。 他拖不起,否则最多一两年的时间,他的部族就有可能被灭掉。到时候就算他想投降大魏,能得到的也不多。 其二就是沈兮瑶制定的这些条款并不严苛,甚至其中几条表面看来是对罗德有利的。别说是罗德,就是换了其他人也得答应。 听到账外士卒的禀报,成康铭忙道:“快请。” 等沈敖走进成康铭的营帐时,成康铭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成康铭头都没抬一下。 “沈候还请稍后,我这就写完了。” 沈敖呵呵一笑。 “不急。你这是给陛下的奏折?” 说话间,成康铭已经放下了笔,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只是简报,一会儿派三百里加急送回京中,好让陛下放心。” 沈敖点头赞许道:“还是成尚书想的周到。” “哪里,哪里。还请沈候不要怪罪在下失礼之处。” 说着,成康铭躬身行了一礼。 沈敖一把扶起成康铭。 “老朽岂不知正事要紧的道理。” 说着成康铭引着沈敖走到一旁的座位,分宾主落座。 成康铭脸上带笑,道:“这次与罗德谈判成功,这其中也有沈候的功劳。” 沈敖连连摆手。 “哎!老夫可不敢居功,这场谈判从头到尾老夫都没有参与,何来有功一说。” 成康铭呵呵笑道:“沈候行军打仗以弱胜强,若不是斩灭屋前南侵之敌,罗德岂会主动此。况且沈候培养后人上也有一手,沈常侍的历次表现已经让我大为佩服。可罗德之事还是让我大出预料。如此人才,岂非无功?” 沈敖表面上一脸不屑。 “此话切不可对兮瑶说,我怕她骄傲的连北都找不着了。” 说完,确是压不住心底的欣喜,哈哈的笑出声来。 姜明初站在一旁,鄙视着二人的虚伪。 成康铭与罗德谈判成功,也算立了一功。这会儿心情也不错,陪着沈敖笑了一会儿道:“沈候带兵应知赏罚分明。沈常侍此计于国有功,自然该赏。不过……” 成康铭收敛了笑意,脸上严肃起来,压低了些声音。 “不过陛下也说,沈常侍虽有功,却不能明赏。还请沈候明白陛下的苦心。” 沈敖点了点头。 “她一个女子,要那么高的官职干什么,凭白惹得他人嫉妒。” 说到这儿,成康铭突然起身,向沈敖行了一礼,有些愧疚的道:“还请沈候见谅,我走时匆忙,也没来得及去府上看一看。” 沈敖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摆摆手。 “无妨,国事要紧。” 怕成康铭多想,沈敖主动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成尚书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吗。” 成康铭嗯了一声。 “我来的路上,已经命人从幽州调集了一批粮草给罗德,以便他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不过,这些都是算在那批借款里的。想来这一两天就要到了,还要请沈敖派人接应一下。” “这是分内之事。” 成康铭又道:“这些粮草和罗德交接以后,事情应该暂时了结。我等就要启程回返了,罗德也会离开。 至于以后的安排么,根据条款朝中各部衙门会派出相应官员前来。罗德也会派出身边可靠的人来接应。不过这都是来年春天的事情了。” 沈敖嗯了一声。 “那我派明初带兵保护你们回返。” 说话间,姜明初拱手示意。 “多谢沈候。那就要烦劳姜小将军了。” 成康铭冲着姜明初欣然点头。 姜明初忙行礼道:“不敢称将军,此乃在下分内之事。” 成康铭回过头,又对沈敖道:“那沈候准备什么时候班师?” “等罗德走了以后,我再驻守此地几日,看看情况。若是无事了,此次代天巡狩便算结束了,我便率军回返。” 成康铭嗯了一声,笑着道:“沈候是担心罗德会出尔反尔,趁大军回返再率部劫掠?” 沈敖冷哼一声。 “晾他也不敢!不过是担心他不明着来,而是打着其他部族的旗号行事,不可不防呐。” 成康铭赞道:“还是沈候思虑周全。不过大军行动缓慢,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眼看就到年关,沈候切莫拖延行程,耽误了正旦大典。” 沈敖一副十拿九稳的态度。 “无妨,幽州离洛京不算远,一路也还算畅通,定能赶得上。” 正说话间,守在账外的士卒走了进来。 “何事?” 成康铭问道。 士卒禀报道:“成尚书、沈候,门外有斥候求见。” 成康铭站起来。 “既然沈候有军务在身,在下就不便多留了。” 沈敖一摆手。 “无妨。” 扭头又对士卒道:“叫他进来。” 士卒抱拳领命,随后一名斥候进来禀报道:“将军,大营以南十里之外发现一只车队,正向大营行来。” 不等沈敖有所反应,成康铭惊喜地站起来道:“哦?粮草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沈敖却没有这么肯定。对着姜明初沉声道:“你快带人去看看,没什么问题,保护粮草回来。” 姜明初拱手领命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姜明初押解着一只车队进入大营。 几十辆的车上放着的全部都是粮草。 沈敖这才放心。 罗德已经得到消息,看着满满的粮草,十分的欣喜。 在之前谈判的时候,罗德对于大魏提出的那些条款,可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原以为大魏的条件会有多苛刻呢,说不定还会要求他罗德带兵,和其他部族要打生打死,没想到却是这样的。 可随后罗德又有些抵触,尤其是派遣医官的那一条。草原之上虽说实行天葬,可毕竟他也算半个汉人,对其中的一些事情,也有些忌讳。 可现在看见大魏这么干脆的就给了粮草,那点儿不愉快顿时就烟消云散。 随即罗德派人通知族里,命人赶快来接收这批粮草。 沈敖并没有掉以轻心,暗中加强戒备,直到双方交接完这批粮草。才放下心来。 而罗德也跟着这些粮草一起告辞,离开了沈敖的大营。 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成康铭也提出辞呈。 营门外,姜明初率领麾下二百骑兵整装待发。身后是成康铭带来的那十几辆马车。 沈敖亲自送成康铭等人走出大营。 成康铭带着随行的一众官员站在大营门口,冲着沈敖行了一礼。 “沈候还请留步,我等在京中恭候沈候凯旋。” 沈敖一一还礼。 “诸位一路顺风。” 其他人都转身上了车,成康铭却没有急着走,他向着沈敖的方向走了几步。 “沈候,可有什么吩咐?” 沈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我回去也一定不早了,这里有封信还请成尚书替我带回去,交给兮瑶。” 成康铭双手接过来。 “沈候还请放心,书信我一定带到。在你没回来前,府中的事情我会留心关照的。” 闻言,沈敖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 “多谢了。” 成康铭一把扶住沈敖。 “沈候不必多礼。还请保重。” 说完,成康铭率领着一起参加谈判的众官员纷纷蹬车。 姜明初在马上对着沈敖抱了抱拳,然一挥手。 “出发!” 车辚辚,马萧萧。 数百人的队伍开拔向南而去。 沈敖转身回营,对身边的侍卫道:“传令下去,拔营起寨,全军后退十五里。” 一百五十一章 使团返京 成康铭心里有事,不安耽搁。一路上不停地催促众人快行。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十五大朝之时赶回了洛京。 这也是大魏朝堂今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 紫宸殿上站满了文武官员。杨恪一身龙袍端坐在龙椅上,倾听着朝臣奏事。 年终岁尾的,朝中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事,议事部分早早就结束了。 现在进行的各部衙门的总结。各部大佬依次上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奏折,简单的禀报一番,然后由内侍转交到杨恪面前。 一些重要的衙门,或是感兴趣的奏折,杨恪会翻一翻,勉励几句。 不感兴趣的杨恪点点头,挥手让其退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眼看就到午时。文武官员都暗暗松了口气,期盼着早朝快点儿结束。 正这时,一名内侍却急慌慌的殿门外进来。刚跨进殿门,就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中书省成康铭成尚书在殿外候旨。” 一句话说完,紫宸殿内立马热闹起来。百官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时之间,大殿纸上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成康铭已经离京十多天,前往边境与突厥谈判。此时回来,看来是有了结果。 “铛”的一声,杨恪轻轻地敲响云磬。 常迶尖细的嗓音也高声喝道:“肃静!” 紫宸殿上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快宣他进来。” 不应该不行于色的杨恪,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急迫。 不多时,成康铭右手高举,托着一卷绸绢,疾步走进紫宸殿。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成康铭的右手上。 成康铭权当视而不见,一直走到丹陛前才停下来,躬身行礼。 “微臣成康铭参见陛下。” “快快免礼。” “谢陛下。” 成康铭起身后,将绸绢捧在胸前,禀报道:“微臣奉陛下之命与罗德商谈求和之事,幸不辱命,圆满归来。微臣手中的便是双方签订的条款。” “好!爱卿辛苦了。” 杨恪双掌轻拍了一下,然后道了声辛苦。 这件事杨恪早在几天前,其实就已经接到了成康铭密报,知道事情已经谈成了。只是没想到,成康铭正好赶在这个档口上回来。 有内侍上前接过成康铭手中的绢捧,放到杨恪面前的龙案上。 杨恪打开奏折看了看。 里边的内容与密报所奏大差不差,但是更为详细。 来回看了两遍,杨恪合上绢捧。道:“爱卿辛苦了,一路上车马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多谢陛下厚爱,微臣遵旨。” 说完成康铭退出紫宸殿,顺带还看了殿上的沈兮瑶一眼。 而众文武官员,眼巴巴的看着杨恪,想要知道绢捧上的内容。 成康铭刚踏出紫宸殿,姜明初便急急迎了上去。 “成尚书,如何了?” 成康铭微微笑着。 “差事算是交了。这几日应该没什么事。你也好好休息一下。一路护卫,姜校尉也辛苦了。” 姜明初忙抱拳行礼。 “不敢说辛苦,师祖交代的事情,我定会完成的。” 成康铭含笑拍了拍姜明初的肩膀。 “等姜将军回来,我会亲自去府上跟你父亲说说的。” 姜明初也明白成康铭的意思,又再次感谢。 出了皇宫,两人同时向永安坊的方向走去。 姜明初奇怪的道:“成尚书,据我所知,您的府邸不再这个方向吧?” 成康铭呵呵一笑。 “从北境归来之前曾答应沈候,会照料府上之事。这回来了,怎么也得去侯府看看。你又是去哪?姜将军的府邸也不是这个方向。” 姜明初摸着后脑勺道:“我也是去冀北侯府,去探望一下师妹?” “那你我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 姜明初答应着。 建明出说的挺好,只是去探望沈兮瑶,可实际上上,特是为了宣扬一下自己的存在。 小时候在沈家住了那么久,对于沈家每年的保留项目,姜明初哪能不知道。 况且从北境动身之时,沈敖还专门吩咐过,让他到府上照看一二。 等到了冀北侯府,成康铭刚准备敲门,却被姜明初阻止了,拉着成康铭直接就走进了侯府。 成康铭都惊到了。 瞪大眼睛看着沈家的下人,不去阻拦姜明初,竟然还一路有人不停地问候。 沈家对于姜明初来说,实在是比踢开自己家门还方便呢。 得到消息的姑嫂二人,忙迎了出来。在前厅见到了成康铭和姜明初。 “沈夫人、张夫人。成某此次前来,一来是来请罪。二则是来府上探望一二。” 周氏和沈灵儿闻言,忙起身。 “成尚书客气,何来请罪一说。” “成某北行之时,因为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到府上询问二位夫人有什么吩咐。见到沈候之后,成某方才醒悟,实在是愧对沈候。因此此番特来请罪。” 说着成康铭向姑嫂二人行了一礼。 周氏和沈灵儿连忙躲开。 “成尚书实在客气。” 成康铭起身又问道:“现在府上可有什么事是需要成某的?” 周氏道:“成尚书实在客气,府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尚书。” 成康铭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吧,那要是真有什么事,两位夫人切莫与我客气。” “一定,一定。” “如此,成某几告辞了。” 说罢,成康铭起身就要走。 “成尚书何必着急,我已安排丫鬟准备饭菜了,为尚书和明初接风。” 成康铭连连摆手。 “不用麻烦了。再说,我还未曾回府一趟。要是在这用了饭,实在不妥。” 见成康铭执意要走,周氏和沈灵儿也不便挽留,亲自送成康铭出了侯府。 等二人折返回来,饭菜也已经准备好了。 姜明初也不客气。 本来就饿了,再加上跟着沈敖的这几个月,一直在行军打仗,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况且军中的伙食也无法跟沈府中的美味想比。 这顿饭姜明初吃的十分惬意。 一边往嘴里塞着酒菜,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周氏、沈灵儿的问题。 “师祖,他老人家身体挺好的。你们就放心吧!” “我们是打了几仗。不过师祖乃是一军的统帅,上阵杀敌哪能轮得到他。” “那突厥人也就那么回事,这次来的五个千夫长,我就亲手宰了两个。” “北地的天气是挺冷的。半夜火盆灭了的话,都能冻醒来。” “吃的?军中能有什么吃的,只有在战前、获胜之后还有就是地方犒赏的时候,能吃到些肉,可是也不多。” “师祖吃的也和我们差不多。你们也知道师祖他带兵的习惯,就算有好吃的,他也不会独自享用。” 终于酒足饭饱,姜明初把碗筷往前一推。 “多谢婶娘和姑母的款待。” “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你都在府上住过多长时间了,瞎客气什么。” 周氏一改在面对成康铭时的拘谨,嗔怪的道。 姜明初嘿嘿笑着,看下人收拾完残羹剩炙,才又问道:“婶娘,姑母,家里是不是又来人了?” “哎!” 说到这个话题,周氏和沈灵儿齐齐叹气。 “今年这都来了四家了。各自都带着一个青年才俊。说都挺好听,什么给府上送些山货特产,顺便带年轻人出来见识见识。可打的什么主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姜明初心中一紧,看来今年来的人还不少。 沈灵儿接过周氏的话继续道:“这几个人还都各有长处。有相貌不俗的,有老实可靠的,有个文采不错,还有颇有身手的。 几个人白天的时候趁着兮瑶不在,是争锋相对,把府上闹的是乌烟瘴气。等兮瑶回来了又变的斯斯文文,乖巧有礼。如此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是甚为不喜。” 姜明初心中又一动。 沈灵儿这么说,周氏也没有反驳,看这意思,不仅沈灵儿对这几人甚为不喜,周氏同样对几人不满意。 “兮瑶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姜明初剔着牙问道。 “怎么不知道!一开始,瑶儿还用计将几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董先生的头上。那几人也不好意思当面对质,导致董先生莫名其毛的被几人针对。如果不是后来又来了一个,瑶儿的计策就成了。” “谁说不是呢。” 这次是周氏接着说到:“最后来的这人,练过些武艺,人也莽莽撞撞的。他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件事,居然直接跑去问董先生。董先生也被问懵了,才揭穿了此事。” 听着这些事,姜明初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他与沈兮瑶也算是青梅竹马,最开始的时候,他对沈兮瑶并没有什么想法。 直到一招袭胸成功,姜明初像一下开了窍一般,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沈兮瑶的身影。 虽然直到现在,姜明初也没弄明白。身手一直比自己厉害的沈兮瑶,是如何被自己突破中门,抓住了要害的。 姜明初认真的看了看周氏和沈灵儿,鼓起勇气刚准备要开口,可突然福至心灵,他又换上了一种玩笑的语气试探道:“要是把师妹许配给我,也许就没这么多烦人的事了。” “谁说不是呢。” 周氏一副姨母笑,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也熟悉。要是真能把瑶儿许配给你,也是一件妙事。只可惜你师祖不会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 姜明初心中一沉,问道:“师祖还是决定要给师妹招赘?” 周氏点点头轻嗯一声。 姜明初面上无所谓,可心里却是一暗。 如果师祖还想着招赘。作为姜家独子,师祖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娶沈兮瑶的。自己的父亲更会反对。 幸亏刚刚是以玩笑的语气说的这话,这要是认真的说出来,被回绝了,这脸面往哪放,日后也没脸再来府上了。 “那我可就帮不了师妹了。” 姜明初表面上嘻嘻哈哈的掩饰了过去。 一百五十二章 互述离别 姜明初那么说,周氏未成留意,沈灵儿却看着姜明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婶娘你放心,我临回来之前,师祖让我对府里照看一二,我一定会让这几人知道知道厉害。” “你这么说,婶娘就放心了,以你的身手、相貌,定会让这几人知难而退的。况且,瑶儿的文采斐然,他们在文采上也比不过瑶儿。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一直留在府里。” 姜明初还以为周氏说的是沈兮瑶在中秋宴会上做的诗,也接话道:“婶娘所说不错,师妹的文采确实非凡。凭师妹中秋宴上的两首诗,不说流芳百世,也能压当世文坛一头。” “我说的可不是那件事。” 周氏骄傲的道。 “那都是几个月前的旧事了。你刚从外回来,还不知道。这事现在已是洛京一大乐事了。” 周氏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掩口直笑。 姜明初来了兴趣,一脸急迫地追问道:“婶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我告诉你啊,今年来的那些青年才俊里有个叫谢之谊的,自持有几分文采,想邀兮瑶赏梅作诗。哪成想兮瑶都没有去看梅花,一口气直接做了三首诗,把那谢之谊都听傻了。” “此事之后也在京中传开,那谢之谊成了笑柄。瑶儿的才名也再一次响彻洛京。” 沈灵儿也道。 “竟然有三首诗呐!” 姜明初惊讶的道。 “那师妹写的定是惊才绝艳吧?” “那可不!” 周氏一副与荣有焉的傲娇样儿。 “灵儿,那几句诗怎么说来着?” 沈灵儿笑吟吟的缓缓开口:“一句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还有一句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姜明初嗯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几人正聊天说话之际,有丫鬟跑进来禀报。 “夫人,小姐回来了。” 三人几乎同时站起来。 “快。给小姐准备饭菜。” 周氏起身催促着身边的丫鬟。 门口,进进出出的,等候着沈兮瑶。他这番举东,既希望早点儿看到沈兮瑶,又不希望沈兮瑶能看见自己。 俄顷,一道绯红的身影出现在姜明初眼底。 沈兮瑶穿着官袍,管帽已经扔给了身后的紫菱,踱步走到门前。沈兮瑶抬头与姜明初四目相对。 姜明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温柔地注视着沈兮瑶 而沈兮瑶的眼中满是嫌弃。 “你怎么回来了?我祖父呢?” “师妹。” “嗯?叫我什么?” 沈兮瑶拧眉瞪着姜明初。 “师妹啊!” 这次姜明初没怂,固执的坚持着虽沈兮瑶师妹的称呼。 沈兮瑶扬起秀拳。 “皮痒了是吧?” 姜明初迟疑了一下。 倔强还是没能敌过多年以来沈兮瑶留在心里的阴影。可姜明初梗着脖子,硬撑着道:“这是师祖说的。师祖说我为长。” 沈兮瑶娇哼一声。 “现在我祖父又不再眼前。” “你们在说什么呢。瑶儿快,先吃点儿东西,这一上午饿坏了吧。” 周氏适时出现在二人身边,打断了两人的交锋。 沈兮瑶哼了一声,白了姜明初一眼,径直走到桌前。 桌子上已经摆好四道菜。一冷三热,素菜全无。 沈兮瑶夹起一筷子,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祖父怎么没回来?” 姜明初也凑到桌边。 “我是奉命护送成尚书回来的。我们走的时候,师祖他还在边境上。不过现在也应该班师了。” 沈兮瑶嗯了一声,才放心的吃饭。 周氏和沈灵儿两人也松了口气。 沈兮瑶刚扒了两口饭,就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看去,姜明初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 沈兮瑶嫌弃的问道 “哦,没什么。” 姜明初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 沈灵儿见此,站起来拉着周氏道:“二嫂,我那里丝帕上有朵花儿,老是绣不好,你帮我去看看。” “好吧。” 周氏懵懵懂懂的被沈灵儿拉着离开。 等两人走后,姜明初坐到沈兮瑶对面,一边瞄着沈兮瑶吃饭,一边说道:“听说今年来了四位年轻俊杰,怎么样?有能入的了眼的没?” 沈兮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是成心的吧?” 姜明初嘿嘿一笑。 “我还听说你还来了个无中生有,浑水摸鱼。可惜后来被人识破了。” 沈兮瑶闻言放下了碗筷,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说实话,之前穆建明给出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沈兴林三人确实以为自己和董乐之间有一丝情愫,又不好意思去质问董乐真实与否,更不可能来问自己。 虽然三个人凑在一起,会时不时地为难董乐一番。 可董乐也不是白给的,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在面对三个人为难的时候,也能轻松化解。 哪成想后来又来了个莽夫。 什么样的计策对于莽夫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他们不会考虑什么合不合适,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头铁的莽就完了。 他居然直接去找到董乐,说董乐引诱主家千金,扬言要揍董乐一顿。 被逼无奈,董乐拿出了穆建明写的那封信。虽然董乐没有受到皮肉之苦,可也使得真相大白。 再得知真相后,沈兴林被谢之谊和程泽一顿埋怨。 沈兴林也委屈巴巴的表示,自己也是上当受害者,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要不,从明天开始我也住到府上,我来对付他们几个。” 姜明初说道。 沈兮瑶撇了姜明初一眼。 “你来添什么乱。关键的还是需要祖父快点儿回来,让祖父来处理。” “你指望师祖可就太迟了。就算师祖他们都归心似箭,等他们回来,差不多也年底了,总不能那个时候赶人家离开吧。这么一来,近一个月的时间你都得面对他们。” 沈兮瑶低头想了想。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你要怎么做?” 姜明初指了指自己的脸。 “光是凭这个,不说这洛京之中,就是全大魏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吧?” 沈兮瑶看着姜明初那张堪称绝色的脸,点了点头。 “光靠你的脸也不够啊。” “还有我的身手呢。我虽然打不过你,可其他人我可不放在眼里。” 说着姜明初兴奋起来,和沈兮瑶道:“师祖还教了我新的东西。” 沈兮瑶眼睛微微一眯。 “哦?祖父教了你什么?” “长刀啊!就你给陛下献上的那种长刀。” 沈兮瑶的眼中露出慑人的光芒,脸上却带着笑。 “祖父居然教了你这些?” 姜明初混没注意沈兮瑶语气中透出的寒意,仍然在炫耀着。 “你是不知道,凭着师祖的刀法,这次在北边的几场仗,我斩获了不少。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你教我的回马枪啊!我用它干脆利落的把一名敌将挑落马下。” 沈兮瑶这才收摄了有点儿渗人的目光。 “有用就好,枉我没有白教你。可只凭这两样也不能让他们打消主意呀?” 姜明初有些不怀好意的笑着,却不说话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沈兮瑶见姜明初这份模样,不耐烦的道。 “师妹,哦不,兮瑶,既然你能让别人误会你和董先生之间的关系,那你再辛苦辛苦,跟我在他们面前配合一二。让他们也误会误会我,也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说完这些,姜明初心如擂鼓。表明上把头扭到了一边,眼睛却紧张地盯着沈兮瑶。 沈兮瑶坐在那一动不动。良久,才认真地看着姜明初,眼中透出一股问询的目光。 “真的,只是与你配合?” 姜明初愣住了。 这个问题,反将了姜明初一军,他现在没法儿回答了。 若是回答“是”,那就是说姜明初其实并没有对沈兮瑶又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演戏。 可姜明初又担心沈兮瑶对自己也有好感。这么回答的话,会让沈兮瑶伤心,也违背自己的内心。 若是回答“不是”,又怕被沈兮瑶看破了,再被沈兮瑶拒绝,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犹豫了片刻,姜明初才道:“咱们先不说别的,先把你眼前的事情应对过去,是最主要的。” 沈兮瑶也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现在听姜明初这么说,也暗暗松了口气,又把话题带了回去武艺上。 “当初教你回马枪,可不是白教的。你刚刚叫我什么?” “师妹啊!” 姜明初彻底不怂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仿佛预判一般,迅速的一歪头,躲开沈兮瑶扔过来的一双筷子。 “就是师妹!” 姜明初继续嘴硬,用最快的速度起身退至门口。 “这是师祖定下的,谁也改不了的。” 不等沈兮瑶再有动作,一溜烟姜明初就跑没影了。 沈兮瑶只能一阵的磨牙。 皇宫中,杨恪也刚刚用完御午膳。 常迶带着几名内侍,各抱着一大摞奏折走进御书房。把这些奏章都堆在龙书案上。偌大的一张龙书案放满一半。 “陛下,所有衙门的年终总结都在这里了。” 常迶躬身禀报道。 杨恪嗯了一声。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我知道了。” 随后又笑骂道:“你倒是跟沈兮瑶学得快,也称呼这为年终总结了?” 常迶大呼冤枉。 “我这可不是和沈常侍学的,我是跟陛下您学的。” 对于常迶的这类马屁。杨恪冷哼了一声。随后又叹气道:“刚才大殿上,那些大臣读奏章,读的朕都头疼。幸亏成康铭回来了才没继续。这些奏章又臭又长,朕也不想看,你带着几个人先过一遍,重要的事情摘录下来,朕再看不迟。” 常迶“噗通”就跪下了。 “奴婢可不敢行此悖逆之事。” 杨恪不满的啧了一声。 “什么叫悖逆之事。是朕让你看的。” “那奴婢也不敢,外庭的那些朝臣知道了,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杨恪长叹一声。 “好啦,你起来吧。” 常迶这才站起身。 “朕刚吃完饭,现在还不想找罪受,这些就先放着吧。等有空儿了再说。” 常迶答应一声,摆摆手让那几名内侍退了出去。 “对了,刚刚说到沈常侍,你去把她的奏章找出来。朕还专门提醒过她,看看她的奏章些的怎么样?” 一百五十三章 情敌见面 常迶答应着在龙书案上翻找了一阵,捧着沈兮瑶的奏折走到杨恪近前。 “陛下,找到了。” “嗯,念给朕听。” 常迶翻开沈兮瑶的奏折看了看,半天也没有动静。 杨恪放下茶盏,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为何不念?” 不等常迶说话,杨恪又道:“沈常侍的字迹也算是娟秀,不应该不认识她的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迶一脸为难。 “陛下,还是您自己看吧。” 说着把奏章递到杨恪面前。 杨恪脸不满的接过来,打开奏章。 “这有什么,难道是她提到的事情你看不懂?” 杨恪随后把目光落在奏章上,他也愣住了。 沈兮瑶的奏章里的字不是很多,就连一般朝臣开篇常写的一些歌功颂德的场面话都欠奉。 然后通篇多是画着些看不懂的各种各样的图。这些图上,还用各种颜色小心地标示,加以区分。 这份奏章很全面,从人员到投入的花费,到目前各重点项目的研究进度,再到产出带来的收入。 “这……她这是什么意思?” 常迶摇摇头,也是满脸不解。 杨恪来了兴趣,坐直身子,仔细地对照着图例还有数字,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研究,花了一个多时辰,居然慢慢的看懂了这份奏章的内容。 杨恪面露喜色,拍着大腿赞到:“妙啊!妙啊!如此的简单直接,就把一个衙门所有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沈常侍还真的另朕刮目相看。 常迶,你带人将沈常侍的奏章一笔不差的抄录下来,和其他奏折一起发还给各衙门,命他们按照沈常侍的样子,重写一份再交上来。” 杨恪又拿起奏章看了看,面带不解的问道:“只是有一点朕不明白,沈常侍的奏章上,为何会有两种不同风格的字迹。” 常迶还没见到过这份奏章,只能默不作声。 “你来看。” 说着,杨恪招呼着常迶上前来,然后指着奏折中图例上的字迹道:“你看,这些字迹娟秀灵动,明显是亲手写上去的。可你再看这里。” 杨恪又指向一旁解说性的文字。 “这些字就要呆板一些,毫无生气。” 常迶探过头,看着杨恪所指的地方,寻思了片刻。 “老奴倒是想起一事来,陛下可还记得前一段时间,沈常侍入宫面见陛下时所说的?” 杨恪瞪了常迶一眼。 “你这老货,少卖关子。” 常迶讪讪的陪着笑。 “老奴记得沈常侍把胡世昌打了以后,被陛下禁足三天。过后她曾进宫谢恩。那时她提到过,研究院不是正研究着一项叫印刷的技术么。这上边的会不会就是……” 杨恪闻言豁然起身。 他可没少听沈兮瑶说印刷术的事情。不光是当面奏对的时候,在奏章中也没少说起这件事。 对于印刷术的优势以及所带来的影响,在整个大魏,甚至是整个天下来说,杨恪是最清楚的。 把奏折揣进怀里,又抓起朝天冠,杨恪下旨。 “摆驾冀北侯府。” 此时,冀北侯府中。姜明初正抱着肩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的看着对面一前三后走过来的人影。 当先一人,身高七尺有余,身材魁梧。方面大耳,面色发黑。连鬓络腮的胡碴,看着就感觉有些扎手。一身黑色夹袄裹在身上。 后面的三人,身形有高有矮,但都相差不多。居中之人,也算是相貌堂堂,也不管天冷不冷,手中扑扇着一把扇子,有点儿浊世公子孓然独立的意思。 左右的两人,一个面相老实,偶然间眼中会放出一丝狡猾的光芒。另外一人,相貌上倒是也还说得过去。不过可能读过些书,气质上也其他人有些不同。 姜明初打量着四人,这四个人也打量着姜明初。 看着姜明初的绝世美颜,站在最前面的壮汉,回头看了沈兴林一眼,小声嘟囔着:“小白脸儿,没好心眼儿。” 可是他那声音,就算是小声嘟囔,沈兴林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呢?忘了现在应该干什么了?” 最近这段时间沈兴林过得可并不开心,可以说自从来了冀北侯府之后就一直不顺。 自认为各方面都挺优秀,在接风宴上就被董乐的风度相貌,秒杀成了渣渣。之后又被沈兮瑶略施小计,把几个人耍的团团转。 好在后来又来了一位。在程泽故意透漏给他情况后,竟莽莽撞撞的直接上门与董乐对峙,这才识破了沈兮瑶的计谋,可也被谢之谊等人埋怨,结成的联盟也差点儿告破。 还是最后来的这位,又让三人的联盟稳定住了。 想到这位,沈兴林又是一阵的头疼。 这位名叫马钰武的,可真是没叫错名字。在沈兮瑶的计谋真想大白之后,这位马钰武就分别找上沈兴林等三人。扬言让三人打消不该有的念想,退出对沈兮瑶的争夺,否则就不客气了。 谢之谊自持度过两年书,一身的正气,哪能受这委屈。读书人的嘴也是不饶人的,几句话就把马钰武说的火起,被按住一顿爆锤。 好在马钰武心存顾忌,这是又是在冀北侯府之中,才没有下重手。而且这马钰武也挺狡猾的,打的地方都是在谢之谊大腿,胸腹这种被遮挡住的地方,从外边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吃了大亏,三只二哈重新聚到一起商量对策。为了共同的目的,三人把目标从之前的董乐身上,转换到了马钰武的身上。 一到用饭的时候,沈兴林三人就一个劲儿的寻找马钰武的错处。不是说马钰武粗鲁,就是阴阳怪气的在言语上挤兑马钰武。 因为还有旁人在场,更重要的是,说不准沈兮瑶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马钰武只能忍气吞声。 可一放下饭碗,三只二哈溜得比谁都快。而且还是一出了饭厅就找不到人的那种。 马钰武又不甘心一直吃亏。经历了几次之后,马钰武也学精了,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几人放松了警惕,然后轻而易举的抓住三人,之后自是少不了给他们一些苦头吃。 自此两拨人的斗法也就开始了。 沈兴林三人言语挑衅。 马钰武是拳脚伺候。 冀北侯府中,一时鸡飞狗跳的。 今天几人也都听说,侯府又来了一个俊美异常的男子,这才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你是何人,来此也是为了兮瑶表妹?” 沈兴林等人走到近前,开口问道。 姜明初上下打量着四人,用手指一个个的点过去。 “沈兴林、谢之谊、程泽、马钰武。”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等四人的名讳。” 马钰武粗声粗气的问道。 姜明初只是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要想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对于姜明初来说太简单了。不然也对不起和侯府里的关系,以及沈敖的教导了。 “你们四人也许是有人跟你们说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得到某些好处。这些我可以理解。 不过你们一定不知道我的存在。沈兮瑶是我师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乃是青梅竹马。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我劝你们从哪来的,回哪去。省的最后尴尬,面子上过不去。” 这话令几人都呆住了。 姜明初所的不错,他们还真的不知道有姜明初这么个存在。更不知道,姜明初所说是真是假。一时之间,几人都有些泄气。 “你说是就是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万一兮瑶表妹只拿你当兄长,而对于我等却更有情意呢?” 谢之谊到底是读书人,见己方的几人神色黯淡,上前一步强自说道。 其他几人闻言,重新振作起精神。 同时心中都在暗暗思索,谢之谊所言有理,万一沈兮瑶真的只对自己有心意呢? 姜明初瞥了几人一眼。 “对你们更有情意?凭什么?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的样子?”说完,姜明初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最起码,你们也得这样吧。不然,谁给你们的勇气说师妹会对你们有情意。” 几人看着姜明初那俊美异常的脸,虽然不服气,可也承认姜明初所说的是实情。 “就凭你这样的这小白脸,看我不把你的脸打开了花。” 马钰武最先受不了姜明初这样的冷嘲热讽,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姜明初动都没动,只等着马钰武冲到近前,才略一侧身,躲开打过来的一拳。再一伸腿,绊在马钰武脚下,转身顺势一推。马钰武一个狗啃食就趴在了地上。 这下让马钰武更加恼怒,翻身爬起来,冲到姜明初近前,停下身形摆开架势,绕着姜明初转圈。 姜明初理都没理他,仍旧目视前方看着沈兴林三人。 “你们要是收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还能让你们领略一下上元节洛京的风采,要是不听话,可就不好说了。” 正说话间,马钰武右手一拳直奔姜明初的面门。姜明初退步抬手,把这一拳拨开。 马钰武左手紧跟而来,姜明初手臂回摆,又架住这一拳。马钰武上步近身,再准备出拳。不想姜明初也进了一步,与马钰武几乎贴到了一起,随之肩膀一抖,马钰武蹬蹬蹬的退出好几步。 马钰武面色涨红,还要往前冲。姜明初一抬手,示意马钰武停下,随后侧耳细听。 隐约间似乎有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片之间碰撞的“哗啦”声。 沈兴林等人见姜明初的举动,全都楞了一下。马钰武则不管不顾,又往前冲去。 姜明初退了几步,并不与之纠缠。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上,却再没听到什么。 回过头姜明初瞪着马钰武,对于他的不识好歹,姜明初也有些动怒。 见马钰武又冲上来,姜明初也前冲了几步,一脚蹬在马钰武的胸前,直接把马钰武蹬飞了出去。 一百五十四章 杨恪登门 正这时,有两个人影迈步走进冀北侯府。看见前院的热闹,这两人也不着急走了,就站在门口的高台上,看着院里的情形。 姜明初已经有些急躁了,刚刚听到的,明显是一整队甲士跑过来发出的声音。 可这是什么地方? 永安坊,冀北侯府! 如若无事,谁敢把一队甲士带到这里。 现在这府里可真的只有些妇孺。如果有人想对侯府不利,连个能反抗的都没有。 想着这些,姜明初的眼睛移到了府门的方向。见道门口站着的二人,姜明初一下就愣住了。然后赶紧整理衣冠,对着二人遥遥一礼。 杨恪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常迶。 “这是姜浦秋家的那小子吧?” “回陛下,正是。他是护送成尚书一同回来的。” 常迶忙上前一步,禀报道。 杨恪嗯了一声。 “走吧,他看见朕了,没热闹看了。” 而三只二哈和马钰武见姜明初一扫之前的鄙视,嚣张的神态,突然变得规规矩矩。虽不知为什么,可也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也不敢再造次。 五个人就站在院中,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杨恪几步走到近前,打量着几人,转头问姜明初。 “这是怎么回事?” 姜明初行礼答道:“切磋。” “切磋?” 杨恪看了看姜明初,又上下打量着沈兴林四人。 “你一个边关武将和这几个……这几个……呃……” 呃了半天杨恪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几人。 “和这几个百姓有什么好切磋的!” 说着杨恪又转过头。 “你们几个是何人?为何在这侯府之中?” 沈兴林几人现在已经面无人色,双腿发颤。 他们虽不知面前之人是谁,可杨恪作为帝王,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岂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之人所能承受的。几人没跪到地上已经算是表现不错的了。 见几人不说话,姜明初也是蔫儿坏,替几人回答到:“回禀陛下,他们是来府上与师妹相亲,准备成为师妹夫婿的人。” 杨恪的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这儿刚刚品尝到沈兮瑶所带来的好处,转头就有人想把沈兮瑶用成婚的方法弄出朝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看这几人时,杨恪的眼中满是厌恶的神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恪有些不耐的问道。 这个问题姜明初就没法回答了,也轮不到他回答。 常迶上前两步,在杨恪耳边说了几句。作为掌控大魏秘谍机构内侍处的头子,京里的一些动向他哪能不知道。 杨恪又看向几人,目光中已经不只是厌恶了,甚至都有点儿恨意了。这些人都不是真心喜欢沈兮瑶,目的只是为了沈敖的爵位和家产。 而沈兴林等人听到姜明初所说的话,已经吓傻了,都呆头鹅般呆立不动。 谢之谊嘴唇翕动,一直在重复一个字,剩下的全话,都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陛、陛……陛……陛……” 正这时,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已经接到沈安禀报的周氏、沈灵儿和沈兮瑶三人,忙赶来迎接杨恪的大驾。 等见礼之后,杨恪用下巴颏点了点沈兴林几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周氏上前道:“回禀陛下,他们都是族中晚辈,跟随族中运送山货特产的机会,来见识一下京中的风情,开阔一番眼界。” 杨恪嗯了一声。 “开阔眼界朕不反对。年轻人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可朕听说他们来府上还有其他的目的?” 这话,周氏和沈灵儿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而沈兮瑶因为事关自己,也不便回答。 三人只能低头,默不作声。 见三人此中表现,杨恪便知姜明初和常迶所说不假。 杨恪转头对沈兴林几人道:“朕不管谁带你们来的,也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回去告诉你们族人,沈常侍在年满二十之前,任何人不得与之成婚。你们若还想开阔眼界,见识一下京中的风物,那就继续留在府里,若是不想,就赶紧给朕滚出洛京。” 噗通几声,沈兴林等人闻言,身子软软的跟面条似的,全都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杨恪的这道旨意,沈兮瑶是既感激又有些埋怨。 杨恪的这圣旨一下,自己确实不用再发愁处理族中的这些破事,祖父也省了心了。可是,自己二十才能成婚,那不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么! 杨恪再没看几人一眼,直接对沈兮瑶道:“沈常侍,找个安静的地方,朕有事问你。” 沈兮瑶收起情绪。 “陛下请移驾我祖父书房吧。” “头前带路。” 沈兮瑶走到前面,朝着沈敖的书房走去。 临迈步前,杨恪看见一旁站着的姜明初,便吩咐道:“姜明初你也过来,给我们守着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姜明初躬身抱拳,也跟了上去。 走进沈敖的书房,杨恪看了看里面粗犷简单的布置,一副牙疼的表情。 “冀北侯还是要多看看书的,这也,这也太……” 沈兮瑶也不接话,默默的立在杨恪身后。 “哎,算了!” 说完,杨恪从袖中取出沈兮瑶的奏章,扬了扬。 “这奏章上的字迹是什么回事?是不是印刷技术已经搞出来了?” 沈兮点头嗯了一声。 “确实。印刷技术刚刚取得了突破,一直卡着的墨水问题,已经解决了。” 听到这个回答,杨恪的手紧紧捏住。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朕。” “印刷技术也是刚刚实验成功,我让他们用这封奏章来试手。也是为了直接为陛下展示一番。” 杨恪点点头。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印书?” “现在还不行!” “那是为何?” 沈兮瑶掰着手指道:“第一,陛下要开放皇室藏书,以便有足够种类的书籍可以被印刷。 第二点,陛下还要召集人手,修订这些书里的内容,避免因版本不同,出现的错、失、漏、误等问题。 第三,一旦开始印刷,要提前准备大量的纸张墨水。 还有第四,排版少不了要读书识字的人来参与。研究院中的那点儿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中正府中倒是人不少,可面对为官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安安心心的从事着此等简单,枯燥的工作。” 杨恪沉默了。 沈兮瑶所说的几点,全都是关键问题。甚至有一些他都没想到。 看着杨恪仰望着屋顶,沈兮瑶也陷入了沉默。 刚才说的这些,也并不是沈兮瑶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穆建明留言吩咐她去做的事情。 只不过还没等沈兮瑶付诸实践,已经发现端倪的杨恪就找上门来了,沈兮瑶便顺势和盘托出。 “不错,考虑的很全面。那你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杨恪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丝毫解决的头绪,便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沈兮瑶问道。 沈兮瑶低下头,回忆着穆建明所留的内容,一边说道:“眼下在大魏,藏书最多最全的就是皇家,这也是请求陛下开放皇家藏书的原因。 不过微臣也知这些书中,有一些并不合适刊行天下。所以就需要从中挑选出适合的书籍。 另外,书籍藏于宫中,若是疏于管理的话,不仅易生蠹虫损坏书籍。而且也容易遗失遗忘。” 杨恪微微点头,承认沈兮瑶所言非虚。 大魏集全国之力搜罗到的书籍,以及接收王家的全部藏书,经过抄录之后全部藏于宫中。 就是因为缺乏人手管理,确实导致书籍有损坏的情况发生。 “你有什么想法?” “陛下,之前跟您说过,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存的,书也一样,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藏的。” 沈兮瑶偷眼看了杨恪一眼,杨恪面色如常,正听着自己讲话。一拐弯说起另外一件事:“陛下也应知道,洛京城西是洛京中有名的贫民居所。” “你怎么说起这了?现在不是说书籍印刷的事情吗?” 杨恪微微皱眉,不解的问道。 “因为这是一件事。” 杨恪满脸问号。 “陛下请听我细说。洛京乃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更是天下有名的大城。而城西的现况极为影响洛京给人的印象。所以整治城西的环境极为必要。” 杨恪缓缓的点头。 沈兮瑶继续道:“眼下就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朕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陛下可在城西修建一座图书馆,挂皇家之名。四周再搭配其他酒楼、茶肆、客栈等设施,配合图书馆使用。” “图书馆?” 杨恪对于这个名字有些不解。 “为何不叫藏书馆?” 沈兮瑶答道:“藏书馆在于藏字。而图书馆则是方便世人借阅书籍,开拓视野之用。而建成图书馆之后,刊印书籍前的第二个问题也能随之解决。” “修订书籍内容?” 杨恪顺嘴问道。 “正是。陛下也知,此前书籍传播全靠手抄,这难免会出现错漏。之后以讹传讹,错误会越来越多。因此在刊印书籍前,必须要把这些错漏之处修订过来,成为一部被多数人认可的书籍版本,以此为原本,才可刊印。 而其他的版本也不可轻废,若是继续研究,有可令人信服的理由,可随时修改。” “嗯,是老成之言,该是如此。你继续说。” 沈兮瑶继续道:“东汉时期,朝廷藏书于东观,置校书郎中。后曹魏秘书省始置校书郎,之后废之。 陛下可重设校书郎一职,召集中正府中之人进行校书。况且修建好图书馆后,也需要有人手来管理。一方面对图书馆进行日常管理,对书籍的出借回收进行监督,另外便可对书籍进行修订。” 一百五十五章 印刷准备 杨恪拍手叫好。 “不错不错,兮瑶你这思虑周全。还有没有?” 沈兮瑶点点头。 “有!” “竟然还有?快快道来。” 杨恪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修订书籍的错漏之处,少不了需要一些人做一些搬运书籍,归档整理的事情。 可选一些聪明些的少年,来做这些事情。时间一久耳濡目染的也能认识些字。将来校书结束,用不着再用这么多人,这些人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那么排版所需要的人手也就有了。” 杨恪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着沈兮瑶。 “看来褚相所言不假,一个小小的常侍,和一个小小的研究院,对于你来说真是屈才了。” 沈兮瑶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朕还有一事,想要常侍为我解惑。” “不敢,陛下请讲。” “要在城西修建图书馆,那百姓如何安置?” “一部分就地安置。刚刚所说的伺候校书郎的职事,便可安排一些。另外,图书馆四周的酒楼、茶肆、客栈等,也可安置一些人。一部分迁出,迁到其他地方,给予土地安置。” 说到这沈兮瑶突然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又道:“陛下可还记得,降低或免除人头税的事情?” “朕当然记得。” 沈兮瑶一边思索,一边慢慢的道:“陛下,若是能把这两件事联到一起。外迁安置的时候是不是会容易一些?” 杨恪也怔住了。 他也没想到,这两件事会联系在一起。 杨恪不由得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虑了一会儿,杨恪道:“沈常侍,你将此事详细写明,尽快递个章程上来。朕要与诸位重臣商议一下。” 沈兮瑶躬身行礼。 “微臣遵旨。” 杨恪突然呵呵一笑。 “看来朕刚才下的那道旨意没错。你要是因为成婚离开朝堂,大魏的损失可是太大了,朕都有些承担不起。” 这话说的,沈兮瑶脸上又红了。 杨恪见状哈哈大笑。他还以为是沈兮瑶女孩儿家脸皮薄,被说中了心事的害羞之举。 而沈兮瑶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脸红。 “今日这冀北候府之行,朕收获巨大。记得快点儿把奏章拿上来。来人呐。” 常迶忙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摆驾回宫。” 常迶答应一声,出去准备了。 杨恪起身踏出书房门口,回头再次上下打量了沈兮瑶一下,随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但是马上又舒展开,随后装作没什么的样子,往府门的方向走去。 周氏、沈灵儿、沈兮瑶和姜明初恭恭敬敬的在后相送。 侯府门外,大队盔甲鲜明的羽林卫,已经列好队形,龙辇也已准备妥当。 “好了不用送来。冀北侯府上的这些事,朕都替你挡下了。有这三年的时间,你若是能寻到另你满意之人,而且他也真心待你,朕自会收回圣旨。” 沈兮瑶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惹得杨恪再次大笑。 等杨恪坐好以后,常迶一声令下,大队人马缓缓开拔。 等羽林卫离开侯府,姜明初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我之前没有听错。真的有军队来府上了。” 沈兮瑶白了姜明初一眼。 “现在说这些有是没用。你这饭也吃了,架也打了。现在快回你们姜府去吧。” “那他们那些人……” 沈兮瑶抢道:“陛下不是刚刚说了么,金口玉言已经算是下了圣旨,谁敢抗旨!” 姜明初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了。” 另一边,杨恪离开平安坊没多远,便突然叫道:“常迶?” 老太监赶忙凑上前去。 “陛下有何吩咐?” 杨恪没有直接开口,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朕有一件事,可能想错了。” 常迶低着头不敢接话。 “先不回皇宫了,到鲁王府上去。” 杨恪又道。 “是。” 常迶这才答应一声,忙去传达旨意。 两刻钟之后,杨恪的龙辇出现在鲁王府的门前。 提前得到消息的杨拓,拄着拐杖立于府门前,迎接杨恪。 竹安郡主则是跟在杨拓身后。 等杨恪走下车辇,杨拓带着王府众人向杨恪行礼。 杨恪一把扶住杨拓。 “鲁王免礼。” 然后看了一眼王府中人,才道:“你们也起来吧。” 说完,扶着鲁王往府里走去。 “陛下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一边走,杨拓一边问道。 “我刚刚从冀北侯府出来,顺道开看看你。” “冀北侯府?” 杨拓怔了一下。 “没听说沈敖回来啊?就算他回来,不应该是去宫里缴旨吗?怎么还得劳动陛下亲往?” 鲁王不解的问道。 “沈敖还没有回来,我是去找沈敖的孙女了。” 杨恪答道。 “沈兮瑶那孩子?” 杨恪点头嗯了一声。 一直身后跟在二人身后的竹安郡主,听到这几句话,抬头看了一眼前边的父亲和皇帝,不着痕迹的尽量贴靠上去,更用心地去偷听二人谈话。 “她做了什么,竟引得陛下亲往。” 杨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哀叹了一声,有些惋惜的道:“此女有经纬之才,可惜……哎,怎么就是个女子呢!” 杨恪这么说,倒是引起杨拓的兴趣了。 “陛下何故有此感慨?” “大哥应该知道,沈兮瑶主持研究院之事吧。” 杨拓嗯了一声。 “我跟你说……” 杨恪一边往鲁王府里走,一边就把冀北侯府之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讲述,杨拓父女两都听懵了。 每件事都环环相扣,列出的所有问题,几乎都给出了解决的办法。这些安排已经不亚于朝中的那几位能臣了。可那些人已经多大年纪了,沈兮瑶才多大,更何况是个女子。 “竹安,朕知你与沈常侍交往还算亲近。你对她有何看法?” 杨恪转头向竹安郡主问道。 竹安美眸一闪,先捋了捋鬓角的碎发。 已经实现发型自由的竹安郡主,今天梳了一个百合髻,头顶上发丝梳成两个发环,两侧鬓角垂下的刘海有点儿多,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 “陛下,我们关系确实比较亲密。平时接触下来,虽然也能看出兮瑶并不简单,但是也没显露出有什么不凡之处。” 竹安郡主答话道,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就是有时候她的一些想法,确实非寻常人能想出来的,就像我们的那处阑月轩。” “嗯,不错,那处阑月轩确实是弄的不错,若霓跟我说完了以后,我都吃惊不小。” 杨拓接过女儿的话,为竹安郡主背书。 “哦,对了还有。” 鲁王继续道:“她那次在天香阁卖酒方,我也去了。之前我寻思的,见见这位数次为我大魏赚回脸面的奇人。可没成想,她跟我说了一件,到现在我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杨恪一怔,那天的事情他也记得,他和鲁王两人还商议了不少事情。 “那天还发生了何事?” “那天,我问她有没有什么富国强兵的办法。她说陛下肯定经常会收到这样的奏章。” 杨恪一时无语,只能在心中默默吐槽。 沈兮瑶说的一点儿没错,这种奏章确实能经常见到,不过多是一些儒生不切实际的空谈,虽偶有亮色,却并不深入。 “那她是怎么说的?” 杨恪问道。 “陛下一定想不到,她……她……” 这个话题确实不好开口,鲁王犹豫了一番才又说道:“她说如果女子能在十八岁以后,再成婚生子会比较好,此举可解决人口不足的问题。” “啥?” 杨恪都暂时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她竟说出此等的话语?” 杨恪惊讶于沈兮瑶所说的话,只是一个二八女子该说的话吗?可他又知道,以沈兮瑶的性格,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定是有原因的。 “沈兮瑶说原因了没有?” 鲁王点了点头。 “她说女子成婚太早,身体还没有长好。若为人母,造成一尸两命几率就大。而等身体长大一些,就会好很多。” “这是何道理?” 杨恪不解的问。 “若霓,你来说说。” 鲁王对身边的竹安郡主道。 竹安福了福,才道:“兮瑶所言一点儿没错。听完她所说之后,我曾派人寻访城中的稳婆。问起此事之后,她们也以实际的情况,支持了兮瑶所说的话。” “这是真的?” 杨恪疑惑的看着竹安郡主。 “千真万确。” 竹安郡主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杨恪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常迶。 常迶躬着身微微颔首。 “这沈兮瑶说话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啊!” 杨恪先是感慨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还站在杨拓身边的竹安,开始撵人。 “竹安,你先下去。我与你父王还有事相商。” 杨拓也看了看女儿,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竹安郡主一脸不甘。 这俩人将要商量的事情,肯定跟沈兮瑶有关系。她陪在一旁就是为了能听一听他们说什么。可现在他们居然直接让自己离开。 只是再不甘心也没办法,竹安郡主只能福了一福,柔声说道:“竹安告退。” 等竹安郡主离开以后,杨恪才道:“大哥可还记得,成康铭曾经建议让霖儿纳沈兮瑶为妃一事?” 鲁王一怔,他不知杨恪为何又说起这件事。 “我听陛下说起过。” 杨恪叹了口气。 “我现在觉得成康铭所说有理。” 鲁王迷惑不解的看着皇帝陛下。 杨恪根本没注意到杨拓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若是沈兮瑶成为霖儿的后妃,更方便帮着朝中出谋划策。” “可陛下就不担心,沈家做大。成为大魏朝中新的世家吗?” “怎么不担心。虽然冀北侯府已经没什么人了。可沈家还有一大家子人,而且他们还个个心怀不轨,朕今日就见了几个。” 一百五十六章 被人索债 说到沈兴林几人,杨恪火气又涌上来了,怒其不争的继续道:“一个个不想着自己用功,就会歪门邪道。沈敖也是,族里的人也不说多加管教。” 鲁王一时有些无语,只能静悄悄的陪在。 杨恪发了一通火,才收敛了情绪,再次开口。 “还有个问题要考虑,将来如果霖儿继承了皇位,后宫又不得干政。可是放着沈兮瑶这样的才能不用,实在可惜。倘若她再嫁给别人,朕又不甘心呐。” 杨拓却呵呵一笑。 “陛下,你考虑的也太远了。陛下现在春秋鼎盛,将来即使等霖儿继位,那也是多少年以后了。到那时我大魏兵强马壮,国力昌盛。更说不准还能一统天下,各方俊杰无不来投。区区一个沈兮瑶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杨恪眼睛一亮,拍了一下大腿。 “哎,对!是朕着急了。还得是大哥你呀,一句话点醒我了。” 杨拓摇摇头,并不居功。 “我这不算什么。是陛下忧心国事,一时没想到而已。” “等沈敖回来,朕就与之定下这门亲事。” 杨拓又道:“陛下又着急了。冀北侯府是个什么情况陛下也知,要是亲事定下了,沈家不就绝后了么,他会同意?” 杨恪不乐意了。 “怎么,做朕的儿媳妇,将来母仪天下,不比他招赘一个普通人要强的多?” “可是他招赘了普通人,冀北候府就后继有人了呀。” 杨恪不满地啧了一声。 “大哥,你到底哪头的?” 鲁王哈哈大笑。 “当然是你这头的了。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你不能插手,不能以旨意的形式强逼沈敖同意。你让霖儿在沈兮瑶面前展现自己。让沈兮瑶慢慢对霖儿倾心。到时候……” “到时候,他沈敖为了孙女儿幸福,肯定不能逼着沈兮瑶与霖儿分开,强行为其招赘,只能顺着沈兮瑶的意思。” 两个加一起快一百岁的人算计着沈兮瑶,说道得意之处,还嘿嘿直笑,那笑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大魏王朝最尊贵的两个人,开心的笑了好一阵才收敛了情绪。 “哎!” 杨恪突然叹了口气。 “大哥,我刚刚突然想起,咱们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开怀大笑。可是我们的年龄越来越大,能这样大笑的时候却越来越少了。” 鲁王也惆怅万分。 “韶华易逝,你我都回不去那个时候了。” 冀北侯府中,沈兴林几人各自分开,失魂落魄的回到各自居住的地方。 沈谦见沈兴林一副失了魂儿的模样,坐在那两条腿如筛糠一般,抖动的不停。 “你怎么了?怎么是这幅模样?” 沈谦皱着眉问道。 沈兴林充耳不闻,眼睛没有焦距,也不知道再看什么地方。 沈谦不满的啧了一声,提高了些声音。 “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 沈兴林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沈谦鼻子喷出两股粗气,上前几步一脚踹在沈兴林的腿上。沈兴林吓的啊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沈谦,喃喃的道:“叔祖父,我见到陛下了。” 沈谦训斥道:“说什么傻话呢?陛下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 沈兴林突然爆发,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大声道:“我见到陛下了,我真的见到陛下了。” 说完手一松,又“噗通”一声跌回到位置上。 沈谦被沈兴林的举动吓的后仰了一下,冷哼一声,神色不屑的道:“你以为你是谁,说见陛下就能见到陛下?” “我真的见到陛下了。” 沈兴林极力的解释道:“就刚才,陛下亲临侯府找沈兮瑶议事。在前院正好看见我们几人。” 见沈兴林言之凿凿,沈谦不由得信了几分,感慨道:“哎呀!还得是冀北侯府啊。这也太得圣眷了!陛下竟然亲自来看望。兴林啊,你一定要赢得沈兮瑶的芳心,就再不用担心日后的前程了。” 沈谦这话说完,沈兴林都快哭了。他哭丧这脸道:“叔祖父,你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陛下刚刚下旨,沈兮瑶在年满二十岁之前不得成婚。还让我们我们不得再打沈兮瑶的主意。如果无事就立即离开洛京。” “什么!” 沈谦惊呼一声。 沈家其他的几处客房中,几乎都传出这样的惊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谦压抑着怒气,低吼着问道。 沈兴林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了一遍。 沈谦紧紧抿着嘴唇,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叔祖父,我们怎么办?” 沈谦没有说话,良久才慢慢吐出一个字。 “等!” “等?” 沈兴林不明所以反问道。 “对,等!” 沈谦又强调道。 “等冀北候回来。也许我们还有一线机会。”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 心情烦躁的沈谦,粗暴的打断沈兴林的话。 “陛下不是也说了么,你们若想开阔眼界,还能留在府里一段时间。” 不但是沈兴林这边,谢之谊、程泽、马钰武几人也都没有一个蠢的,都得到了相同的指点,全部留在洛京中,等待事情进一步的发展。 第二天,天光刚刚放亮,冀北侯府的大门就传来咣咣的砸门声。 门子刚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被人一下粗暴地推开。 “哎,你这人……” 门子刚要开口呵骂,可一看来人穿的是一身官袍。虽然官袍在边角的地方有被烫出的小洞,其他地方还存在着污渍,也不甚整洁。可是官袍的颜色实实在在是紫色的。 见此,门子也只能忍着不满,扯起笑容的问道 “这位上官是有何事?这么早就来侯府拜访。” 唐轶一瞪眼。 “少拿侯府吓唬我,老夫少府监唐轶。早这么了,不早还堵不住人呢。你告诉你们家小姐,老夫是来收债的。” “收债?” 沈兮瑶大惑不解的问道。 “我又不欠他唐轶什么,收什么债。” “小姐,先别管收什么债了,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芸香面带焦急的催促道。 沈兮瑶无奈的道:“好吧,更衣。” 就在沈兮瑶刚换好衣服,紫菱就又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鸿胪寺卿季恽和廷尉府的张宪宗两位求见。” 沈兮瑶一脸懵。 “他们两人来干什么?” “他们说是来请小姐指点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沈兮瑶更懵了。 “指点什么,我能指点他们什么?更何况他们二人分属不同的衙门,我指点什么。” 紫菱沈兮瑶说的也是一脸问号,懵懵懂懂的还挺萌的。 “算了,给他们送上茶水,请他们稍候。我先去见见唐监正。” 等沈兮瑶见到唐轶之后,沈兮瑶率先开口。 “唐监正,我自问对你的少府监还算上心,予你行了不少方便,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还请你告诉告诉我,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债?” 听出沈兮瑶说话带着些情绪,唐轶嘿嘿的陪着笑。 “沈常侍息怒,我要是不那么说,这么一大早的我也进不了这冀北侯府呀。” 闻言,沈兮瑶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不过,要说你欠我债,倒也没错。” 见沈兮瑶压下了些火气,唐轶不紧不慢的道。 沈兮瑶的火气又腾地一下起来了。 还不等沈兮瑶开口,唐轶又抢着道:“这可不是老夫瞎说。老夫曾经亲自上门,跟你说少府监已经开始缺铁了。你也答应帮老夫想办法。可这都多久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沈兮瑶一下怔住了。 老头说的确实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可是,穆建明给她留了两个大大的没有。她也以为穆建明没有办法,便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见沈兮瑶这个表情,唐轶心里有底了。 “你看,你看。老夫没说错吧。” 沈兮瑶恭敬地行了一礼,不好意思道:“是在下疏忽了,稍后我会想办法的。” 唐轶很得意的嗯了一声。 “算了,老夫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弄出来的。你记得此事就好。” 沈兮瑶只能歉意的躬身又行了一礼。 唐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摆了摆手道:“常侍也不用如此,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事。沈常侍要是能帮我解决了,解决缺铁的事情,再拖延一段时日倒也无妨。” 沈兮瑶瞬间明白了唐轶的目的。 唐轶就是借着自己答应他的事情还没办妥,以此为为要挟,让自己替他办另外一件事。 想到此,沈兮瑶眼睛一眯,射出两道含有气愤、不满的眼神。 唐轶又赶紧告饶,陪着笑道:“常侍见谅,其实这事也是你惹出来的。老夫也是为了能尽快完成陛下的吩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到底是何事?” 沈兮瑶平复了下情绪,好奇的问道。 唐轶从袖中取出两本奏章,拿着其中的一本道:“老夫为官几十年,每年年底的奏章都不会出什么纰漏。唯独今年,陛下要让我等按照你奏章的样式重写一份。可你这样的奏章该怎么写,老夫实在是无处下手。” 沈兮瑶接过奏章打开一看,正是自己交上去的那一份。不过是一份拓本。抄写的也还算用心。 最先开始的,沈兮瑶得知要写一份年终奏章的时候,也很是为难了一番。之前在天凤军中根本从来就没写过,这也是第一次写这个东西。 没想到穆建明主动接了过去,沈兮瑶自然乐得清闲。 可是在拿到这份奏章的时候,沈兮瑶也有些皱眉,因为里边花里胡哨的,一大堆看不懂的图表。 还好穆江明给出了最为详尽的解说,每一个图的含义,每一条线所代表的意思,为何要这么做,好处又在哪里,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其实,穆建明所写的年终总结,都是前世的习惯,一切以数据为依据,各种数字对比、占比,各种数据的分析。 这种在前世习以为常的东西,拿到现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之乎者也一大堆,看得人眼晕的文言文来说,那就是降维打击。 一百五十七章 技能培训 也不怪杨恪见猎心喜,还让所有的衙门照样子重写一份。那种听着都让人头疼的奏章,哪有穆建明的这种简单直接,一目了然。 “只要你能教教老夫怎么写这个,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沈兮瑶并没有马上回答行还是不行,而是锁着眉头慢慢道:“刚刚季寺卿和廷尉张少府也一同来到访……” “他们一定也接到了陛下的旨意。” “你是说他们是同样的目的?” 唐轶呵呵一笑。 “那是一定的。不过,沈常侍我可是先来的,你得先教给我。” 正这时,沈安匆匆跑了进来,也顾不上给行礼,便道:“小姐,你快去接驾,大皇子登门拜访。” 沈兮瑶和唐轶同时露出惊愕之色。 “他怎么能来这里?” 也不怪二人惊讶,杨霖是什么身份,当朝大皇子!虽然杨恪还未立太子,也谁都知道,杨霖入主东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此等身份哪能轻易与朝臣接触,否则定会找来非议。要是放到疑心重的皇帝身上,以杨霖大皇子的身份,拜访在军中举足轻重的冀北侯府。不管有什么事情,肯定会在心中反复思量,这是想要做什么。 别说是杨霖,就连一般的皇子,为了避嫌,也不能主动跟臣子交往。 “小姐,先别管这些了,大皇子现在就在府门外呢。” 沈安催促道。 唐轶起身,主动对沈兮瑶道:“沈常侍,老夫陪你一起去迎接大皇子。” 沈兮瑶看着唐轶,感激的道:“多谢唐监正。” 唐轶横插着一杠子,也是为了帮着沈兮瑶摆脱她和大皇子私下交往的嫌疑。不管是君臣之间,还是男女之间。 在另一处房间,季恽和张宪宗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二人疑惑的对视一眼,张宪宗放下茶盏,走到门前,拉开一条门缝向外望去。就看着沈家的下人,正扛着扫帚,端着水盆在院子里忙乎。 “沈家这是在干什么?” 季恽闻言也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向外看去。 正巧有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走过,季恽一把拉住问道:“这位小哥,贵府上这是在干什么。” 那名下人看了一眼季恽和张宪宗。 “大皇子前来拜访。这是正洒扫庭院,准备迎接大皇子。” 季恽和张宪宗也疑惑的对视一眼,同时向外走去。 等沈兮瑶和唐轶快走道府门的时候,季恽和张宪宗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唐轶与二人互相看了看,尽皆恍然。眼中尽是,原来竟想的和我一样的眼神。 沈兮瑶茫然的看着三人眼光交锋。 “三位,还请随我一起去迎接大皇子。” 几人哦了一声,互道请字,随着沈兮瑶一起走到门前。 打开侯府中门,门外站着一名身材挺拔,器宇轩昂的人影,正是杨霖。 四人忙行礼道:“见过大皇子。” 杨霖看见唐轶、季恽和张宪宗三人也愣了一下。随后马上调整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前伸。 “几位免礼。” 说完看向沈兮瑶道:“沈常侍,我登门是客。你不用如此客气。” 声音温润有礼,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 几人直起身。唐轶正要开口进谏,言说杨霖不该到此与沈兮瑶私会,却一下愣住了。 季恽也是一位老成稳重的臣子,也准备要开口劝谏,结果也是一样的神情。 沈兮瑶抬头看向杨霖,杨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直面沈兮瑶的目光。 沈兮瑶先不好意思起来,避开杨霖的目光看向一边,眼睛也一下子睁大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冀北侯府大门的台阶下,站着几十号身穿官袍,青红不一的官员。 “噢!是这么回事。” 杨霖向后看了一眼,解释道:“常侍的奏章父皇看后,大为喜欢。便将常侍的奏章命人抄写了几十份,连同各部衙门的奏章一同发还,命他们重写。 着其中有些衙门与常侍有过交往,甚至关系还不错,像这几位。” 说着杨霖一指沈兮瑶身旁的三人。 唐轶沾沾自喜,得意非常。 季恽老神在在,理所应当。 张宪宗面无表情,一脸严肃。 “还有那几位。” 沈兮瑶顺着杨霖手指的方向看去。 嗯,确实也都是熟人。 京兆尹卢岐。前两年自己刚为天凤军校尉时,有过几次教训京中纨绔,都是这位京兆尹给扫的尾。 太常寺卿赵雱。万寿节前后,也没少跟这位打交道,也算熟识。 光禄寺主事张尘。 哦,不对! 他因配合完成蒸馏酒有功,盛宴之后官职已然被加封到了主簿。 几人也都冲沈兮瑶拱拱手。 杨霖继续道:“可其他衙门与常侍并无交往,也不好意思登门拜访。孤仗着与常侍见过几面,就厚着脸皮带他们前来,求教常侍。” 说着,杨霖便拱了拱手。 唐轶、季恽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杨霖这一手干的漂亮,既避免了与臣子私会的事情,还又让众多衙门落下了好印象,一举两得。 沈兮瑶忙向一旁跨出一步,避开杨霖的一礼。 “不敢,微臣岂敢托大。也不能说是求教,我也是刚刚弄明白一些,也有不解之处。算是我们一同讨论吧。诸位,里边请。” 沈兮瑶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却气的要死。想找个归罪的人也不知道该找谁。 怨穆建明?自己写不出,人家好心替自己写,似乎也没道理怪罪人家。 怨皇帝?好像更没道理。杨恪只是把一项先进的制度进行推广而已。 怨这些官员?就更怨不到这些人头上。他们可能也是一肚子火呢。怪自己多事,递上去一份那样的奏章。 把所有人都让进来府内,冀北候府上还算宽敞的前厅,挤的满满当当的。 趁着丫鬟仆人布置桌椅,端茶倒水的机会,沈兮瑶闭眼召唤穆建明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偷偷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样的场景。沈兮瑶便知,穆建明又在子时以后出现过了,今天再没可能现身了。 “沈常侍,还请你给大家详细的讲一讲,你这奏章上所画的内容。” 等所有官员全都落座,喧闹的前厅逐渐安静下来后,杨霖才开口说道。 沈兮瑶起身向杨霖拱拱手,又冲着所有人行了一礼。 “诸位,我也没想到陛下会做出如此安排。让诸位受累,兮瑶在这给大伙赔不是了。” “沈常侍哪里话,你这有什么错。” 唐轶首先站起来,替沈兮瑶说话。 “我昨日拿到沈常侍的奏章后,揣摩良久也有所心得。像少府监这样的衙门,沈常侍的这种办法用处就很大,各种事情的进度一目了然。各种材料、成品的数量也都清晰明了。” “不错,唐监正所言有理,本官对此也觉甚为有用。” 季恽也站出来给沈兮瑶背书,减少这些官员的对沈兮瑶的不满。 “沈常侍,你不必如此。此乃利国之举。相信在座诸位也是识大体的。” 杨霖说完,睥睨的目光从这些官人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听杨霖这么说,全都收起了各自的心思,低着头不敢与杨霖对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在座的都是识大体的,要是不识大体那就不该坐到这里了。哪凉快哪待着去了,大魏虽然缺人,可也不需要不识大体之辈。 沈兮瑶也知道这回的事情是躲不掉了,也没人可以依靠。趁着杨霖等人替自家说话的空档,在芸香跟前耳语了几句。 芸香点点头,匆匆而去。 “沈常侍,请吧。” 杨霖收回目光,温言对沈兮瑶道。 沈兮瑶向周围众人拱了拱手。 “还请诸位稍后。因为咱们人员众多,只是光用嘴说,怕是诸位一时不好理解,我已命人去取一样东西,等那东西到了,就为大家解惑。” 众官员稍稍松了口气。 沈兮瑶又道:“不过这点儿时间,我们也不需浪费,我先为诸位大致说一说关于数据的收集与整理。” 众官员又集中起注意力,开始认真倾听沈兮瑶所讲内容。 大魏朝廷有史以来,第一次岗位技能培训开始了。 不过这位培训讲师也是赶鸭子上架。她只能把穆建明落在纸面上的东西,按照自己的理解讲述出来。 杨霖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这些官员身上。偶尔听两句沈兮瑶说的内容。 对于沈兮瑶所讲的这些,杨霖只要了解即可,实际的具体工作又不用他亲自动手。他只要能看懂搞这些东西就行。 两刻钟以后,芸香带着一群人匆匆走进侯府。 听到响动,沈兮瑶停了下来。杨霖等人也回头向门口方向望去。 前厅的门口涌进来一大群人。看这些人的穿着,绝大多数都是匠人的打扮。还有十几人穿的倒是儒衫,甚至还有几人身上是青绿官袍,可这些的衣服都不怎么干净。 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唐轶。 “看我作甚?他们与老夫又没有关系。” 唐轶瞪着眼斥道。 所有人一缩脖子,目光斜上四十五度,不再去看唐轶,就差再吹个口哨了。 “还不是他们的穿衣风格与你相似,都是不修边幅的。” 身边的季恽小声嘀咕道。 “沈常侍,这些是什么人?” 杨霖审视着这些人问道。 “他们都是我研究院中的人。一方面是送东西过来,另一方面他们也想听一听我所讲的内容。” 一百五十八章 光照技术 研究院的众人根本不去管这些官员,不用吩咐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有几人扛着三个木架,立到前边。随后就有人抬着一大块木板架到木架上,木板朝着众人的这一面被涂成了黑色。一个小竹钵端上来,放在一旁。 又有十多人各自举着一根长杆走进来。 这些长杆一头有一个四方锥形的底座,便于立在地上。 另一头就有点儿看不懂了。 最上边是一个横放的长条木板。木板上挖出了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一只灯碗。 灯碗的后边,木条的末端还固定着一块一尺半见方的正方形薄木板。 这块木板还不是平的,而是凹回去的。在这凹面上,还贴着一层能照出人影的锡箔。 这些人打量了一下黑木板的位置,根据长杆的高低不同,放在远近不同的位置上。又把那块凹面板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才把装有灯油的碗放进凹槽。 众人这才知道,那块凹面板居然是可以调节的。 等把油灯点着,原本有些昏暗的前厅,瞬间如在烈阳之下,照得大亮。 站在最前边,面对这些烛台的沈兮瑶,甚至还眯住了眼睛,以适应光线的强度。 杨霖等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沈常侍,这是何物?” 沈兮瑶仍然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 “这块木板名为黑板,是我研究院用于讲解一些事物原理所用的。” “我不是问那个,我是问这长杆烛台。” 沈兮瑶哦了一声。 “这叫聚光灯。” 不等杨霖等人继续发问,沈兮瑶主动解说道:“点燃灯烛后,光线是往四面八方发出的。而有了那块凹面板和锡箔后,它们会把向后散出的光线反射回来,从而提高灯烛的亮度。” 这时候杨霖等一众官员,已经顾不上沈兮瑶所说的内容了,全都围着这十几支聚光灯议论纷纷,甚至拉着明显那几名青绿官袍的人问东问西。 梁佰辰、唐嵩、韩修文等人今天算是扬眉吐气一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现在围着自己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的打听, 好在研究院的众人经过穆建明的再三强调,脑海中都建立起来了保密意识,无论众人怎么询问,能说的简单说一点儿,不能说的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好了,你们也都坐下吧。还有唐监正。” 沈兮瑶的声音转为不悦。 “你要知道习武之人的耳目最为明利。你这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不合适吧。” 唐轶混没有一点儿被人当场抓包的不好意思,反而振振有词。 “沈常侍,你这就说错了。什么叫挖你的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说了,你的研究院也设立于我少府监之下的。同一个衙门之间官员调动也是正常的吧。” 众人一听,对唐轶是佩服万分。 还是唐轶精明啊! 研究院这些人,久居沈兮瑶手下,见到学到的那肯定是最多的。 这要是能招揽到一两个,肯定能给衙门带去不少好东西。奏章上的那些图,肯定也不成问题。 而像聚光灯这种的,即便买不到也能自己做出来。 平时在衙门公房里,也是昏暗的不行。 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能打开窗户把光线放进来,办公的时候不觉的昏暗。 可天气冷的时候,开窗户冻个半死。不开窗户,公厅内又昏暗的不行。 就算点着蜡烛,也不能与眼前的情况想比。谁不想在办公写字的时候亮亮堂堂的。 这些人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既透出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又彼此存在着防备。 沈兮瑶没好气的瞪了唐轶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场众人,看着这些不还好意的目光,沈兮瑶冷哼一声。 “那不知道唐监正收获如何?” 唐轶砸吧着嘴遗憾的说道:“真不知道常侍给他们许下什么好处,到我少府监官升两级都没人愿意过来。”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惊。 沈兮瑶掌控手下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啊。 沈兮瑶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不在理会唐轶。 教具齐全以后,沈兮瑶开始真正进入培训讲师的角色。 研究院众人几乎都是统一的动作。 取出一塌纸,再从袖中摸出一根细竹筒,拔开软木塞,倒出一根炭条,就开始准备记录沈兮瑶所说的东西。 “这是什么?” 唐轶低声询问着旁边的梁佰辰。 梁佰辰抬头看了沈兮瑶一眼,见沈兮瑶的目光并不在此,才压低声音。 “这叫铅笔。是沈院长替我们想出来的用作快速记录之用的。” “那为何不用毛笔?” “毛笔写字太慢,写的快了的话,字太草了,别人认不出来。” “此笔是用铅所制?” “不是,是石墨粉混以黏土制成。院长还说,这外面还应该包裹一层木制外皮的,用起来也不会脏手。可是用手工来做,太耗费时间了。等以后有机会看能不能用机器来制作。” 二人正说话间,一小块白垩飞过来,直接打在梁佰辰的脑门上。吓得梁佰辰不敢在说话了。 沈兮瑶这才收回嗔怪的目光,重又拿起一块白垩,继续道:“接之前所说的,各位收集整理好数据以后,就要把这些数据用图标和表格的方式表答出来。” 说着,沈兮瑶慢慢的讲解了柱状图、折线图、饼状图,环状图等图表,还讲了一点儿表格的基本情况。 沈兮瑶讲的细致,掰开揉碎一点儿一点儿仔细解说,一上午是时间只是讲了这么多,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倒不是说怕这些官员接受不了。而是沈兮瑶自己有些受不了。 这十几盏聚光灯的照射下,光线是充足了,可也带来不少热量,再加上现在前厅里人数不少,又穿的是冬衣,沈兮瑶浑身上下都是汗。 放下白垩,沈兮瑶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今日就暂时只讲这么多。诸位回去多多练习一番。还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杨霖带头起身,十分恭敬地对着沈兮瑶行了师礼。 “多谢先生指教。” 其他所有人都有样学样。也起身行以师礼道:“多谢先生指教!” 这一番礼节下来,沈兮瑶脸红了起来,有些扭捏的道:“我的这些还称不上先生,诸位抬爱了。” 杨霖道:“传授此道为何不能称之为师?沈常侍受之无愧。” 然后转身杨霖又对众位官员道:“从今天开始,每个衙门都要派人过来和沈常侍习得此道。本皇子也会每日过来参加,直到所有人全部学会为止。” 众位官员齐齐行礼。 “是!” 沈兮瑶原本还有些羞涩的神情一下被惊愕取代了! 每个衙门都要派人过来学?这得到什么时候! “大皇子,这……” 杨霖扭头温和的道:“应该不会耽误常侍太多时间的。这几天就先辛苦沈常侍了。” 沈兮瑶紧抿着嘴唇,一脸不满之色。 说话间,厅中众人开始纷纷告辞离开。 说是为师为傅,可这里面沈兮瑶的官职算是最小的几个。 官场上历练了小半年的沈兮瑶,自是不敢托大,每当有人告辞,沈兮瑶都亲自相送,把这些人一波一波地送出府门,拱手作别。 最后只剩下杨霖一人还留在前厅。 “殿下该讲的我也讲完了,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见杨霖一直稳稳地坐着,沈兮瑶面色不虞的开始撵人。 对于沈兮瑶这种恶劣的态度,杨霖只是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不急,有些事还想和常侍商量商量。” “何事?” 沈兮瑶有些不客气的道。 杨霖指了指已经吹灭的十几支聚光灯。 “我想把这些东西带走,常侍不会不同意吧?” “殿下要把这些带到什么地方?” 沈兮瑶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满的问道。 “当然是宫里。” 杨霖理所应当的道。 “宫中几处大殿也都比较昏暗。尤其是在冬日,日落的早。太阳一偏西,殿内就得点起蜡烛,否则什么也看不清。有了这些东西,宫里也能省一些灯烛的花费。” 沈兮瑶摇了摇头,语气和缓了些道 “宫里并不适合用这种东西。” “为何?” 杨霖不解的问。 沈兮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可知这些聚光灯为何不用蜡烛,而是用灯油?” 杨霖摇摇头。 “因为每盏灯的灯芯位置都是计算好的。我们把那处位置叫做焦点。离开焦点位置,灯光的聚拢效果就会差很多。 蜡烛燃烧时,它的火苗会由高到低发生变化,并不会与焦点的位置一直保持重叠,所以就不能使用蜡烛。” “那这和宫里使用有什么关系?” 杨霖更看不懂了。 “殿下可知,算出每一个凹度不同的聚光灯焦点位置,我们花多少时间,多少钱?” 杨霖摇了摇头。 “不知。” 沈兮瑶呵笑一声。 “殿下不知我们花费多少,就直接索要,这不合适吧。” 杨霖被说懵了。 “那沈常侍是要……” “得花钱。” “买?” 杨霖不可思议的问道。 “没错。” 沈兮瑶轻松的答道。 “这……” 杨霖有些尴尬的嗤笑一声,不解的道:“这是为何?” 沈兮瑶一本正经的道:“先不说研究院为计算焦点搭进去的时间和成本。光是做出这些聚光灯的材料和人工也不少。 殿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拿走,那我们这些辛苦不就白费了么。 再说了,这次你一文钱不花的把东西拿走。研究这些东西的人,一点儿好处也得不到。下次谁还会再搭上时间和精力专研出新的东西。” 一百五十九章 相互算计 杨霖被说的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道:“你说的好有道理。” 沈兮瑶暗哼一声。 “况且,宫中各处宫殿想要明亮一些,不能用聚光灯,所用的应该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杨霖又不懂了。 “就是通过凸出的球面让光线散开,把整个房间都照亮。” “哪,这得花多少钱?” 杨霖有些谨慎的问道。 “不贵!” 沈兮瑶拖长语调,毫不在乎的道。 “一盏灯给个两贯钱就行。” 杨霖怔了一下,疏忽有些不信的问道:“这回的怎么这么便宜?” 沈兮瑶没好气的道:“我哪次卖的东西贵了?” 杨霖一副我信了你个鬼的表情。 “难道沈常侍忘了?你送给父皇一罐白糖品尝。父皇对此甚为高兴,并大加赞赏。还给宫里的嫔妃送去一些。 可再想跟你要的时候,你却说没有了。要想的话,要一百五十贯才能买走一罐,区区五斤重的白糖。” 沈兮瑶闻言也有点儿脸红。 这是前几日穆建明干下的好事,等自己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 穆建明总是做这种忤逆之举,之前和陛下索要玉佩,这回更是超高的价钱卖出白糖。 沈兮瑶强撑着道:“那些白糖可得来不易,你就说值不值吧?况且据我所知,陛下不但收回了成本,还赚了上百贯呢。” 沈兮瑶说到这个,杨霖也有点儿哭笑不得。 当杨恪知道一罐白糖居然要一百五十贯钱的时候,也是暴怒异常。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让沈兮瑶进贡一些白糖,竟然敢跟皇帝要钱!要不是看在沈兮瑶是个女孩儿的份儿上,早就把她打入天牢了。 哪知,沈兮瑶让杨恪屏退左右以后,给杨恪出了个主意。然后晃晃悠悠一脸轻松的离开了皇宫。 之后,常迶押送着一千两百贯钱便送进了冀北侯府。走的时候带走了十罐白糖。 接下来,杨恪以赏赐的名义,给朝中几位一二品的大员每人发了二两白糖,同时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份白糖的食用方法推荐。 这几位大臣感激涕零,无不赞颂杨恪乃是有道的明君。却不知道后边还有算计等着他们呢。 拿到赏赐后,这几位大员自然不会束之高阁,而是和家人一起分享。 这一分享,坏了菜了。 谁能抵挡的了提纯之后的白糖甜味所带来的的诱惑。 虽然他们也吃过蜂蜜、饴糖这些东西。可现在是冬天,到哪去找蜂蜜。而饴糖的甜度哪能和白糖相比。 家里的老婆孩子哭闹着还要吃糖。可一共就赏赐下来二两白糖,他们再上哪找去,不得已只能去求杨恪再赏赐一些。 殊不知,杨恪正等着他们呢。 杨恪以每斤五十贯的高价,卖出去三十斤白糖,不但收回了成本,还赚了三百贯,还留下不到二十几斤自用。 事后,杨恪又赏赐给这几人一些绸缎布匹加以补偿。整件事算是杨恪的游戏之作。 可这种赚钱的体验,让杨恪倍感新鲜,又兴奋异常。 是!作为帝王杨恪富有四海,可还未亲自赚过一文钱呢。这次舒爽的体验,让杨恪把沈兮瑶之前的忤逆之举都抛之脑后,再也不提沈兮瑶的东西贵了。 杨霖心中盘算了一下需要的数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就不担心别人买走以后,被仿造吗?” 沈兮瑶眼中露出不屑的目光。 “他们要是能仿造出来,也算他们本事。” 杨霖看沈兮瑶的表情,就知道想要仿制似乎并不容易。 “原来如此。” 沈兮瑶又催问道:“殿下可还有其他事情?” “没是没了。不过,常侍能陪我走走吗?” “不能!” 沈兮瑶干脆的答道。 “为什么?” 沈兮瑶的回答,着实出乎了杨霖的预料。 “殿下刚刚不是说还要每个衙门都派人过来,直到学会为止么,我不得准备准备。” “这……” 杨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可杨恪的吩咐又不能不去做。 不过杨霖也拿得起放得下,对于沈兮瑶的拒绝并不放在心上。同时作为皇子的骄傲,又让他不愿继续去求沈兮瑶。 “好吧,那就不打扰常侍了。不过,以我看来,这些人也来不了几次,常侍就可做完此事。” 沈兮瑶狐疑的看了杨霖一眼,又细细思索一二,随即就明白了杨霖的意思。 首先,也并不是各衙门的所有官员,需要用到图表和表格来处理公务。 其次听过课的人,回到各自衙门后,也会为其他人解说。至于有没有人会敝帚自珍,傻了才会冒着得罪上司、同僚的风险那么做。 想到此,沈兮瑶的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殿下所说不错。可我还是不能陪殿下散步,还请殿下见谅。” 说完,沈兮瑶转身出了前厅。 杨霖伸手做挽留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走出冀北侯府,杨霖回头看看侯门高大的府门,也只能哀叹一声,苦笑着离开,脑中回想着昨日的事情。 时间回到昨天日落时分。 杨霖正准备吃晚膳,就看见有小内侍急急跑来。杨霖就知道肯定出事了,放下筷子,忙迎了上去。 内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大皇子,陛下召见,让您马上进宫。” 杨霖不敢耽搁。点点头,简单换了件衣服就急匆匆赶往皇宫。 刚踏进御书房的门口,杨霖就愣住了。 杨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一言不发。。 杨霖定了定神,才迈步进了御书房。一直走到龙书案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杨恪这才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嗯,长的还算俊俏!行走之间也算龙行虎步,有些人王的气势!” 闻言,杨霖吓的直接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不敢!” 杨恪被杨霖的举动,一下子弄懵了。表示疑问的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一挥袖子。 “起来起来,不是要把你怎么样。现在朕有一件事安排你去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杨霖这才敢抬头看了杨恪一眼。 “还请父皇吩咐。” 杨恪也不在意,直接道:“我给你挑了一位后妃,如果你能娶到她,我大魏一统天下便可指日可待了。” 杨霖没有说话,看向杨恪的目光中存在着不解。 “你想说什么?” 杨恪看懂了儿子的目光,问道。 “为何……” 杨霖刚吐出两个字,便改口道:“儿臣应该怎么做?” 杨恪呵笑一声, “你是很想问朕为何不直接赐婚给你?” 杨霖低下头,不敢再去注视杨恪。 “还算你有些机敏,反应过来了。” 杨恪继续说道。 “能赐婚的话,朕还用跟你说这些?” “儿臣知错。” 杨恪嗯了一声。 “起来吧。” 杨霖这才站起来。 “此人就是沈常侍。她是什么情况,我想你也清楚。所以不能给你们赐婚。 你也不能直不楞登地去找沈常侍,直接点明目的。你要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接近沈兮瑶,获得她的芳心。这样,朕再给你提亲,才不会让沈候怪罪。” 杨霖也不是笨人,一下就明白了杨恪的意思。 “儿臣明白了。” 今天,杨霖本来的打算是想个什么正当的由头,上门去接触沈兮瑶。 正头疼呢借口呢,就看见冀北候府门口,站着的赵雱和卢岐两人。 两人一直在府门前徘徊,犹豫着该如何上去敲门。杨霖瞬间有了办法。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半夜子时。 穆建明看到在书案上摆放的厚厚的一摞纸,两行不自觉的抽了抽。 这也太多了些! 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沈兮瑶留下的这些东西全都看完,穆建明捏了捏眉心,闭着眼睛低头沉思。 房门轻轻被推开,芸香端着宵夜走进来。看见穆建明这个样子,芸香关切的问道:“穆先生,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穆建明松开手指,抬头看了芸香一眼,轻叹一声。 “哎!没什么。我只是发愁给那些大臣讲课的事情。” 芸香不解的看着穆建明。 “小姐今天讲的挺好的呀。我就站在一旁亲眼所见,那些大臣们听的也极为认真。” “光是讲那些图表的制作是没用的。” 穆建明有些无奈的道。 “关键得让他们建立一种数学思维。遇到一件事件,首先能想到用数学来表述或者解决,而不是用一大堆文字来描述。” 芸香一脸懵逼地看着穆建明。 穆建明这句话中的每个字,芸香都认识,可连在一起,这句话就听不懂了。 穆建明紧抿着嘴唇扯起嘴角,一脸的无奈。 芸香见状嗔怒道:“穆先生,你可别小看人。” 穆建明苦笑道:“我可没小看你们,这件事不要说你们家小姐无法完成,就连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穆建明顺手拿过来些纸,准备替沈兮瑶制作课件。可是,他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 良久才哀叹一声。 “芸香,你知道吗。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十分怀念我所生活的年代。” 芸香看着穆建明惆怅的模样,没有接话。 穆建明自顾自的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一样功能强大到超出你想象的工具,叫做电脑。 做这么一个简单的课件,使用泼泼特,最多不过是一个来小时的事情。现在我光是画一个饼状图就得半天。” 芸香白了穆建明一眼。 “那也是我提前帮您把比率计算成角度的,要不然你更慢。” “是是是,辛苦芸香姑娘了。” 一百六十章 沈敖班师 大魏朝的岗位技能培训,前后一共经历了五天时间。前两天是沈兮瑶讲的,后面三天是倒开空儿的穆建明亲自上场。 不接触不知道,穆建明发现有些小瞧这帮古人了。 像是唐轶、张宪宗、张尘还有其他几位官员,以及研究院中的梁佰辰等人,对于数学是相当的敏感。 尤其是最后一天,穆建明没少往里夹带私货,一些方程、几何,三角的知识全都一股脑的抛出去。 其他人听的满头雾水,而这几人却听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些还能举一反三。 除此以外杨霖的表现竟然也不错。虽然有些深奥的内容也听不懂,但要比一般人可强多了。 可是,穆建明觉得杨霖有个毛病不太好。就是总有事没事的纠缠着自己,让自己陪他去散步,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吧。 腊月二十三,小年。 沈兮瑶早早的收拾停当,带着芸香走出内院。 前边沈安指挥者侯府中所有的下人,洒扫庭院,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沈敖的归来。 没错,沈敖终于班师回朝了。历经三个多月的代天巡狩终于结束了。 在成康铭走后,沈敖带领手下剩余的千数来人,逐步后撤至幽州,又等了三几天,幽州以北地区突降大雪,沈敖终于确定突厥人不会再派兵南下,这才决定班师回朝。 不过临走之前,老辣的沈敖又严令边境各军加强戒备,不可掉以轻心。 这才放心的下达了回朝的命令。同时,提前一步专门派人回府送信。 沈兮瑶带着芸香骑马直奔东门而去。 出了东门到了十里亭。沈兮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到这里人头攒动,已经聚集了数千人了。 亭外的道路两边,聚集的大多是百姓的装束。有看热闹的,也有迎接出征亲人的。 亭内,皆为朱紫之色,都是奉杨恪之命,迎接沈敖回朝的朝廷命官们。领头的两人,正是杨霖和裘怀辛。 沈兮瑶下了马缰马匹交给芸香,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还没等到达十里亭,就有一名侍卫上前行礼道:“沈常侍,我是大皇子身边侍卫,请随我来。” 沈兮瑶看了这名侍卫一眼,点点头。跟着这人走进十里亭,一直走到杨霖和裘怀辛近前。 “这么怕我们慢待了你祖父,你还亲自过来了?” 裘怀辛调侃道。 沈兮瑶忙道不敢,一边乖巧地上前,冲两人行了礼。 “好了,这就不用多礼了。就在这等吧,再有半个时辰,你祖父他们就该道了。” 旁边的杨霖闻言,也开口说道:“裘太尉所说不假,沈常侍不妨就在此等候吧。” 说完杨霖的目光不停的在沈兮瑶的身上和亭子顶部的藻井之间来回穿梭。 这种眼神即有一丝骄傲和不屑,又有担心女孩反对的紧张和害怕。 等沈兮瑶点了点头,杨霖才暗暗舒了口气。 正这时,姜明初不知从哪钻了过来,也站到了沈兮瑶的身旁,一起等待着沈敖的归来 杨霖皱着眉,心中有些不爽,可也不便发作。 半个时辰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亭外喧闹的人群突然变的激动起来。沈兮瑶等人抬头远望,东边的道路上,远处尘头大起。紧接着一杆杆各式旌旗逐渐清晰起来,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亭中等候的官员们,赶忙走到外边,根据官职高低列好队伍。这时遑遑的鼓乐之声也响起来,那时迎接凯旋将士的乐曲。 亭外的百姓们早已经骚动起来,一个劲儿的想往前挤,想早点一睹得胜之师的威严。 幸而杨霖和裘怀辛来的时候,带了一队羽林卫过来。此时这队羽林卫正努力地维持着场中的秩序。 又过了片刻,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见一名身穿明光铠的老将,威风凛凛的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他的是护卫亲兵,呈雁翅型展开,分列左右。 最后面则是出征的士卒。 看着几十步外迎接着的人员,沈敖一抬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下。然后独自一人驱马向起,一直走到迎接他的众人前,一蹁腿跳下坐骑。 然后所有人包括杨霖和裘怀辛全都对着沈敖行礼道:“恭迎沈侯得胜还朝!” 沈敖忙伸手把杨霖、裘怀辛等人扶起来,口中连道不敢。 在代天巡狩的时候,沈敖尚且都不愿托大,何况是现在? “沈侯代天巡狩,理应受我等一礼。”裘怀辛道。 沈敖笑呵呵的忙摆手道:“太尉此言差矣。代天之时,老夫自是不敢坠了陛下的威名。可现在已经班师回朝了,也就不用如此了。” 裘怀辛冲沈敖微微点点头,呵呵笑道:“不愧是沈候!佩服,佩服!” 杨霖也说道:“即便不说代天,沈候能保一方百姓安宁,也该受我等一礼。” “保境安民乃是我等的职责,大皇子何需客气。” 沈敖谦逊的说道。 杨霖上前几步低声道:“还请沈侯马上进城,父皇还在宫中等候。” 沈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晓。 随后沈敖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沈兮瑶和姜明初,迈步向前走去。 亲兵们护卫着沈敖慢慢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士卒们抬头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紧随其后。 两旁的百姓努力地靠近着凯旋而归的士卒,可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冲撞了队伍。 沈兮瑶离得这些士卒近些,能清楚的看到,士卒身上的铠甲上遍布刀斩枪刺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凹凸不平,明显是受过重击。甚至还有的甲片残破不堪。 不难看出,这次巡边经历的战斗有多激烈。 “辛苦你了!” 沈兮瑶低低的说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 旁边的姜明初没太听清楚,忙问道。 沈兮瑶摇了摇头。 “没事。” 姜明初哦了一声,也没再注意。转头四顾看见远处正有人朝他挥手。仔细辨认了一番,正是押解俘虏提前回来的陵川和田福闰两名校尉。 他们二人也来迎接沈敖凯旋。 迎接的人群中,接连发出一声声高兴的大喊声。那是看到出征的亲人囫囵个的活着回来后,他的家人发出的喜悦之情。 随着凯旋的队伍逐渐前行,身后跟着的马车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 夹道欢迎的百姓中,有些人的脸上慢慢露出失望、痛苦的神色。 终于随军的马车缓缓行驶过来,马车上整齐的码放着一个个陶罐。里边存放的都战死士卒骨灰,在陶罐的外面贴着写有他们名字籍贯等信息的纸条。 人群中终于传出一声悲鸣,随后哭泣声接连响起,有时甚至还会引发一阵小小的混乱。 “弟兄们一路走好!马革裹尸” 姜明初脸上一片肃穆,认真的说道。 沈兮瑶紧咬着牙,目光随着这几辆马车的移动而转动。 “放心吧,能杀退外敌,保一方平安,即便马革裹尸对他们而言也是愿意的。” 姜明初的叹息一声安慰着沈兮瑶。 沈兮瑶想起了看到过的一句诗,低低地吟诵出来。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 “好诗!好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赞赏的声音。 沈兮瑶和姜明初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杨霖。 “大皇子过誉了。” 沈兮瑶拱手谦虚道。 杨霖摇摇头,真挚的说道:“此乃我的肺腑之言,绝非是故意褒奖。况且能写出咏梅三首的人,在怎么恭维也不为过。” 现在沈兮瑶也没心思多说什么,目送着一辆辆马车远去。 等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杨霖才又道:“沈常侍打算一会儿直接回府,还是准备进宫一趟?” 沈兮瑶想了一下。 “还是进宫一趟吧,我等祖父面见完陛下后,一起回家。” 杨霖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那正好,我陪你一起进宫。” 姜明初在一旁听的有点儿不乐意了。 “殿下难道不应该和群臣一起回城吗?怎么还能扔下他们单独陪我师妹?” 闻言沈兮瑶狠狠瞪了姜明初一眼。 杨霖哦了一声。 “有裘太尉在,也用不着我。再说这些大臣见到我也有些不自在。索性我就不跟他们一起了。我也乐得清闲。” 听杨霖这么说,沈兮瑶眼珠一转,便道:“那就多谢大皇子了。” 姜明初听沈兮瑶这么说,突然也道:“我也去!” 沈兮瑶一愣,不满地小声道:“你去干什么,你又进不了皇宫。” 一句话把姜明初堵了回去。 是啊!自己并没有随意进出皇宫的权利。 “没事,如果姜校尉想要进宫,我带他进去便是。” 杨霖在一旁道。 “那就多谢大皇子了。” 不等沈兮瑶说什么,姜明初抢先说道。 沈兮瑶狠狠给了姜明初两个白眼,迈步离开。 姜明初有些委屈的嘟囔了几声,可谁也没有听见。 其实姜明初此举也存着小心思,他心中也有些着急。 前几天那似真似假的一番表述,沈兮瑶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而且当初说好的,替沈兮瑶抵挡族中的那些相亲对象,也因为杨恪的强势介入而不了了之。 这几天姜明初虽然也会不时的去冀北侯府一趟,可府上那乌央乌央的人群,也找不到个能单独说话的机会。 之前奋勇鼓起的那点儿勇气,也逐渐的消磨下去。 现在又看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杨霖一个劲儿的想接近沈兮瑶,姜明初本能的感觉这其中一定不简单。 一百六十一章 露出端倪 于是,洛京中就出现了奇妙的一景。 沈兮瑶骑马居中,两名穿着华丽袍服的青年左右相陪。 左边的青年俊美无俦,兼具一些刚硬的气质。 右边的青年贵气无比,却并未让人感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不适。 三人的身后则是排着整齐队形的一队羽林卫。 至于芸香,已经让沈兮瑶打发回府了。 杨霖和姜明初二人面对路上行人的围观,也许还有一些得意和孤傲。 可沈兮瑶却有些受不了这些目光,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 到了一个宽敞的路口,沈兮瑶提马向前一跃,再一拉缰绳,让马匹横在道路上。立眉道:“你们两个,要走就自己走,不要跟着我。” 说完,一拨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沈常侍(师妹)你去哪?不是还要进宫吗?” 杨霖和姜明初同时问道。 说完二人皆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也调转马头,向着沈兮瑶离开的方向追去。 姜明初还好,独自一人出来的,再怎么也方便。 而杨霖就不一样了。他身可还跟着一队负责他安全的羽林卫呢。杨霖一转方向,这队羽林卫自然也转头跟上。 姜明初看到后,幸灾乐祸的道:“大皇子,师妹为什么要甩下你我独自离开,你难道就不知道原因么?你这一跟上去,羽林卫也得随着你而动,师妹的打算可就落空了。依我看,你还是自己回宫吧,我陪着师妹去就行了。” 说完姜明初一拨马头,准备朝着沈兮瑶的方向跟下去。 杨霖眉头微微皱起,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羽林卫。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自行返回皇宫。” “大皇子请不要让我等难做,我们是奉命保护您安全的。我们哪有扔下您,独自返回的道理。” 羽林卫带队的校尉道。 “沈常侍是什么伸手,你们不会不知。再加上姜校尉也在,他也是武艺了得之人。有他没在,在这京中谁能伤的了我?再说了,如果有人怪罪你们,我会替你们说话的。” “这……” 校尉一脸为难。 “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 杨霖有些蛮横的做了决定。一边说一边也调整着方向。 “校尉,怎么办?” 看着杨霖真的离开,羽林卫众人问道。 校尉也有些恼火,可又也不能真的不管杨霖的安危。 “你们几个暗中跟着大皇子,剩下的人另外找路赶到他们前边去。” 杨霖不管羽林卫的安排,他紧跟在了姜明初的身后。 可就这么会儿时间,沈兮瑶已经不见踪影了。 杨霖和姜明初一边问一边找,终于拐了两个路口后,看见沈兮瑶的身影。 她已经跳下坐骑,将马匹牵到路边,又将马匹打横过来,用马匹遮挡着自己的身影,警惕的看着前面。 姜明初最先发觉不对,他离沈兮瑶还有几十步距离的时候也跳下战马,也不拴马,径直朝沈兮瑶走去。 杨霖见状,也学着姜明初的样子,不去管马匹,跟在姜明初的身后。 两人一起来到沈兮瑶近前,姜明初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兮瑶肩膀,低声道:“师妹,你再看什么?” 沈兮瑶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指了指对面几十步之外的一个人影道:“你们看,那是谁?” 杨霖、姜明初二人顺着沈兮瑶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是一个锦衣公子,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袱,正在与另一个人交谈。 离得远听不到二人说什么,可另外那人看穿着,像是一家店铺的掌柜模样。锦衣公子似乎要准备离开,临别之前。二人肯能还有些话没有说完。 正这时,就见那锦衣公子竟然先向店铺掌柜行礼,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一下,姜明初和杨霖都看明白了,这其中明显有问题。 虽然大魏一直说士农工商,国之四民。强调四民平等。可《商君书》、七科谪的影响早已深入人心。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哪有人会主动向商人行礼的。 “那人是谁啊?” 姜明初最先问道。 他一直在外带兵,对于洛京中的官员子弟并不了解。所以,他期待这杨霖和沈兮瑶能为自己解惑。 杨霖则也看向了沈兮瑶,也等着沈兮瑶回答。 “殿下不识得此人?” 沈兮瑶大出意外的看着杨霖。 “我该认得此人吗?” 杨霖被问的愣住了,一脸无辜的的道。 沈兮瑶探头又向外看了看,锦衣公子背对着他们三人已经越走越远,那名掌柜模样的人也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店铺,这才收回了目光道:“他是御史中丞李仲业家的儿子,现在在鸿胪寺中任职。这是我第二次在这见到他了。” “李桓?” 沈兮瑶这么一说,杨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里边有问题?” 姜明初不解的问道。 沈兮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这话把姜明初闻堵得有些喘不上气,他不满地说道:“那还看什么看。赶紧走吧,” 沈兮瑶没有理会姜明初的抱怨,自顾自的说道:“我曾在此地见过他一次。当时我在东市的码头上接人。他也是从这铺子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沉重的包裹。这次又是在东门迎接祖父,不想又看到他了。” 杨霖问道:“那沈常侍以为……” “快别以为了,这会儿师祖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姜明初打断二人的话,催促道。 姜明初说的一点儿不错,这会儿沈敖已经在紫宸殿中了。 沈敖躬身道:“奉陛下之命,微臣代陛下巡视北部各州府,并未发现有人作奸犯科,欺压民众。更无勾结外族,屠戮百姓之辈。” 杨恪嗯了一声。 沈敖继续汇报道:“其后微臣率部,与突厥南下劫掠之众周旋半月有余,终于一举歼灭全部南下之敌,为边关各镇减轻压力。” “爱卿辛苦了。” 杨拓真诚的道了声辛苦。 沈敖可不敢托大,出言感谢之后,再次说道:“其后罗德借劳军之名,故意找上微臣,言说求和之事。微臣不敢独断,派快马回报陛下,促成了这次双方和谈。” 等沈敖汇报完工作,杨恪这才说道:“沈候一行三月有余,行程数千里,只为边境平安,只为替朕走这一趟。朕心甚慰。还请沈候回府休息一二,具体封赏,朕自有安排。” 沈敖躬身行礼。 “多谢陛下体恤。” 杨恪呵呵一笑。 “沈侯若是不觉辛苦,还是给朕讲讲这一路上的事请吧。” “微臣遵旨。” 等杨霖、沈兮瑶、姜明初三人赶到皇宫的时候,紫宸殿中君臣二人聊的正嗨呢。三人也不好打扰,只是在殿外候着。 期间还有御膳被端入大殿。 姜明初眼巴巴看着几名小黄门端着托盘从几人面前经过,抽动着鼻子嗫嚅道:“要不,我们也先去吃点儿东西?” 却遭到了杨霖一丝鄙视,和沈兮瑶的两记白眼。 三人一直等到了巳时,沈敖才从殿中出来。 沈兮瑶和姜明初连忙迎了上去,同时叫道: “祖父!” “师祖!” 沈敖看着二人引上来点点头嗯了一声,内心中却十分欣慰。 顾不上和二人时候些什么。沈敖对一旁的杨霖行礼道:“见过大皇子。多谢皇子带他们一起进来。” 杨霖忙道:“侯爷不必多礼。侯爷一路辛苦,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多谢。” 说完,沈敖便带着沈兮瑶和姜明初离开皇宫。 在回侯府的路上,三人放慢马蹄,沈兮瑶就把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沈敖听。沈敖不时点点头,有时候还会问几句。沈兮瑶也是有问必答。 等回到冀北侯府的时候,沈敖看到门前的大红灯笼高挂,府门打开,透过府门,能看到院内各色彩灯高悬。 沈家所有的下人,都列队站在府门前的平地上。 见沈敖勒停战马,所有人在沈安的带领下同时行礼道:“恭迎侯爷回府!” “免礼!” 沈敖露出笑容,坐在马上大声地回应道,说完甩镫离鞍,跳下马来。 “谢侯爷。” 沈家的下人答应一声才站起身来。 随着沈敖的前进,沈家的下人自动分成两部分,将中间的道路让开。 沈敖雄赳赳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沈兮瑶和姜明初跟在沈敖身后三步以外的距离,也向府内走去。 等沈敖走上府门的高台,看见周氏、沈灵儿还有沈灵儿的几个孩子俱在此。 周氏行礼道:“感谢祖宗保佑,公爹平安归来。” 沈灵儿带着几个孩子行礼。 “恭敬大人凯旋而归。” “恭敬外祖父凯旋而归。” 沈敖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一把抱起芝儿,在芝儿的小嫩脸亲了一口,才柔声对周氏和沈灵儿道:“操持着府里,辛苦你们了。” 周氏和沈灵儿忙道:“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的,不敢说辛苦。” 沈敖嗯了一声,抱着芝儿继续往前走。 迈过门槛,就是沈谦和沈兴林他们这些人了。 见沈敖过来,以沈谦为首,这些人也赶忙行礼,称呼则是五花八门的。 有叫叔父的,有叔祖父,外叔祖父的。只有沈谦的最特别,他叫了声“四哥。” 沈敖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冷冷的看了看这些人,然后把目光挪到是沈兴林、谢之谊、程泽、马钰武四人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就穿过了这些人。 全程高冷的一句话都没说。 周氏、沈灵儿、沈兮瑶等人都跟在沈敖的身后,一同回到府里。下人们又是一阵忙乎。 伺候着沈敖擦脸、漱口。然后是一盘盘精美的菜肴流水似的端上来,给沈敖接风洗尘。 席间,沈谦几次想找机会开口说话,可是沈敖只是一个冷冷的眼神,就让沈谦不敢动弹。 一直等沈敖酒足饭饱之后,沈敖才笑吟吟的对沈兮瑶道:“瑶儿,随我去书房一趟。” 一百六十二章 处理家务 沈兮瑶迎上沈敖的目光,乖巧的点点头,起身随着沈敖一同走进书房。 待坐定之后,沈敖上上下下审视着沈兮瑶,道:“陛下对你大加赞赏,说你帮着朝中处理了好些事情。看得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家伙挺能搞事的。他是不是想把你捧起来,让你离不开他?” 沈兮瑶咬了咬嘴唇道:“也不全是他的原因,有时候突然发生的一些事情,确实需要他出手相助。” “那也不能总是依靠他。有些事情,你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明白吗?” 沈兮瑶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还有一件事,算是祖父求你。” 该提醒的提醒完,沈敖的语气转为柔和。 沈兮瑶忙说道:“祖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哪需要用到求这个字。” 沈敖叹了口气道:“在回府的路上,你说你最近赚了不少钱,祖父想和你借一点儿钱用用。” “祖父想用钱只管说,不用提什么借不借的。我赚的钱也是整个冀北侯府赚的钱。” “那好,祖父就舔脸调用一些钱财。” 说完,沈敖又解释道:“此次随我出征的士卒中,战死五百多人,重伤的也有两百多。 朝中虽然会予以抚恤,可一时半会也拨付不下来,远水解不了近渴。这马上又要过年了,这八百多家等来的不是团圆,而是亲人战死重残的消息。 钱财虽然不能抚慰他们,可也能帮他们解决一些问题。” “祖父,您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要多少钱您直接说便是。” 沈兮瑶壕气干云的道。 沈敖盘算了一番道:“一万多贯吧,战死的士卒我打算每家给十五贯,重伤的每家给十贯。” “没问题。” 沈兮瑶爽快的道。 说完,径直走到一旁的书桌边,刷刷几笔写了一张字条,交给沈敖。 “祖父将这字条拿去少府监,可以调出两万五千贯,祖父不妨多给他们一些。” “少府监?” 沈敖有些迷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的问道:“为何回去少府监拿钱?” 沈兮瑶很随意的道:“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我筹措了三十万贯铜钱,那么多钱家里存放不下,我便将其中绝大部分存放在了少府监。” 沈敖听沈兮瑶说完,人都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兮瑶一本正经的道:“您没有听错,我也没有乱说。本来这些钱也是需要朝廷回收重铸的,我只不过是先替他们做了一些。” 沈兮瑶很霸气说道,然后又想了想。 “唐监正那里下手应该还没那么快,这些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沈敖木然的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把你婶娘和姑母叫来。” 沈兮瑶点点头,行礼告退。 一盏茶的功夫,周氏和沈灵儿联袂而至。 行礼过后,沈敖问道:“家里这些日子怎么样?” “一切都挺好的,瑶儿把府里管的井井有条。她还与郡主合伙儿开了家酒楼,据说生意还挺兴隆。 瑶儿还借着您打了胜仗,红旗捷报的机会,给府里所有人都涨了利钱。现在府里的上上下下谁不对瑶儿说一声好。” 沈敖赞同的点头道:“嗯,瑶儿做的不错。银钱多了,就多给府里人发一些。要那么钱干什么,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 周氏和沈灵儿两人俯首称是。 周氏又道:“府里一直比较平静,只是……”说着周氏为难的看了沈敖一眼。 “只是……” “只是沈谦他们来了以后,府里就不得安宁了。是不是?” 见周氏有些说不出口,沈敖沉着脸主动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周氏默默的点了点头。 “此事我来处理,你们不用担心。” 沈敖开口说道。 周氏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沈灵儿这时突然开口,犹豫着说道:“大人,我觉得不光是叔父他们带来的几人,还有一人也需要大人好好跟他谈一谈。” “谁?” 沈敖问道。 周氏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姜明初。” 沈灵儿缓缓说道。 不等他们二人有所反应,沈灵儿继续道:“这次姜明初回来,话里话外的总是想要对兮瑶说点儿什么,而且看兮瑶的目光也不对劲儿。没有了之前那么自然。” “也不能说他看瑶儿的眼神不自然,就说他对瑶儿另有想法吧?” 周氏不解的问道。 “二嫂,姜明初看瑶儿的目光中,有三分爱慕,三分宠溺,还有四分见到心爱之物时的欣喜。你说这里边能没问题吗?” 沈敖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要是不考虑其他的,明初确实是瑶儿的良配。两人青梅竹马,明初的身世也清白。和姜家结亲也算是亲上加亲。” 说着沈敖叹了口气。 “可惜,若是把瑶儿许配给良秋,这冀北侯府就真的绝后了。明初有大好的前途,又不可让其为赘婿。再说了姜浦秋也不会同意的。哎!造化弄人啊。” “那这事瑶儿知道吗?” 周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与沈兮瑶情同母女,现在听到沈灵儿所说的这些,总有一种看护多年的宝贝要被人夺走的感觉。 沈灵儿摇了摇头。 “看不出瑶儿知不知道。不过瑶儿也到了怀春的年纪,再加上叔父他们的所作所为。瑶儿当是有所察觉吧。” 沈敖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此事我已知道了,你们去把沈谦他们全都叫来。” 姑嫂二人答应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没一会儿,沈谦打头,领着沈兴林等人依次走进书房。见沈敖正在喝茶,这些人忙行礼问候。 沈敖平平静静的嗯了一声,然后脸色突然一变。“啪”的一声把茶盏重重顿在桌子上。把沈谦等人全都下了一跳。 “四哥,你这是……” “闭嘴!” 沈敖眼眉立起,一声爆喝。 “我跟没跟你们说过,不让你们再打着让晚辈见世面的旗号来这儿? 我沈敖不缺儿子,更不需要送上门来的女婿。你们听进去了吗?一个个的目光短浅,就知道瞅着我这里?丢人现眼的都丢到了陛下跟前。你们这还有一点儿作为长辈的样子吗?你们有没有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这一通骂,把所有人都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沈兴林、谢之谊等人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时候也只剩下沈谦仗着与沈敖算是平辈,敢吱个声。 “四哥教训的是,是我们错了。不过我们确实也没想着要干什么,真的只是想带着兴林他们这些年青人出来历练历练,开开眼界。 他们都是乡野之人,眼皮子浅薄。再加上年轻气盛,见到像瑶儿这样的美貌女子,生出爱慕之情也很正常。” 沈敖一拍桌子站起来,满脸怒容指着沈谦道:“还敢狡辩,还敢说没想要干什么?你这倒是把责任都推到小辈身上了,还有点儿身为长辈的担当没有。” 沈谦兀自辩解道:“四哥你真的误会了。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你考虑。你想把冀北侯府延续下去,瑶儿势必不能外嫁。找其他外人做赘婿,还不如考虑族中的少年,不仅知根知底,名声上也好说不是。” “住口!” 书房外的人都被沈敖这一声吓了一跳。 沈敖这回事是真的怒了,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能把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机,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这一切还不是你带起来的?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我只是想替你维持脸面,不愿让你丢人现眼的,脸上不好看而已。” 沈敖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而你呢?不识好歹得寸进尺。真以为老夫不敢严惩与你。” 说着沈敖含怒出手,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也许是这桌案年头有些久了,沈敖这一巴掌下去,“夸嚓”一声,这桌案一下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沈兴林等人被吓的哆嗦了一下,齐齐后退半步。 沈谦也惊的瞪大了眼睛,他还未见过沈敖发这么大的火。 “就是因为你们,瑶儿要等到二十岁方可成婚。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见沈敖如此暴怒,沈谦也不敢再找借口胡言乱语了。讷讷的道:“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四哥,你功劳甚多,此次又是携功而返,你跟陛下说一说,让陛下收回成命。” “呸!你是不是嫌冀北侯府死的不够快。还功劳甚多,携功而返。再说了,那是陛下的旨意,金口玉言。哪能说收回就收回。 你以为是你,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拉出来的还能吸回去。” 沈谦终于低下头,不敢再吱一声。 沈敖又看向沈兴林、谢之谊、程泽和马钰武四人,目光从给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四个。也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你们要是想谋个前程,军队、太学老夫想办法让你们进去。 若是对参军读书没有兴趣,也可以给你们一笔钱,想干什么自己就去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注意。进入军队和太学的,不得和他人透露与侯府的关系,要是让老夫知道了,给我从哪来回哪去。想要钱的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沈兴林四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你们回去想想,考虑好了来找我。” 说完,沈敖又看向沈谦等人。 “至于你们几个,马上给我滚出洛京。再告诉族里其他人,谁要是再存着小心思,别怪我翻脸无情。退下吧。” 沈敖挥了挥袖子把这些人赶出了书房。 一百六十三章 摆明利害 “怎么办?你们想好了吗?” 一走出书房,沈兴林低声问着谢之谊等人。 “我练过几年武,我想去参军。” 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马钰武先开口道。 “我也想到军中锻炼锻炼。” 一脸老实人相貌的程泽接话道。 “谢之谊你呢?” 见谢之谊一直不说话,沈兴林催问道。 “你们要不有膀子力气,要不就是学过武,到军中去发展确实不错。可我这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只有去太学了。兴林兄,你怎么说?” “我?我还没想好。” 沈兴林支支吾吾的道。 书房之中,过了好半天沈敖心中的怒气都没有平复下来。 沈安有些担心的上前敲了敲书房的门。 “何事?” 书房中传来沈敖的声音,不过隔着门板,沈敖的声音有些闷。 沈安推开门,叫了一声:“侯爷。” 沈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等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沈敖才缓缓开口。 “去吧姜明初叫进来。” 沈安点头领命,退出了书房。 自打陪着沈兮瑶送沈敖回道府里以后,姜明初一直没走。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 此刻听到沈敖的召唤,姜明初楞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道:“我?” 沈安乐呵呵的点点头。 “姜少爷你没听错,侯爷要见的就是你。” 等姜明初一脸懵逼的走进书房,沈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做的个请的手势。 之前的沈兮瑶、周氏、沈灵儿等人可都没这待遇。更别说被沈敖骂出去的沈谦等人了。 姜明初也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行礼道:“师祖在此,哪有我的座位。” “坐下吧,有些事和你聊聊。” 沈敖一团和气的说道。 姜明初这才战战兢兢的把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 “送成尚书回返,一路上还顺利吗?” 沈敖和颜悦色的问道。 “路上一切顺利,没出什么岔子。与成尚书也算结下了一段善缘。” 姜明初认真的回答道。 “嗯。” 沈敖点点头。 “那就好。也不枉我安排你护送成尚书回来。” 姜明初闻言,起身又行了一礼。 “多谢师祖。” 沈敖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姜明初坐下。 “你我名义上是祖孙,可实为师徒。我哪能不为你考虑一二。” 说完,沈敖看向姜明初。张了张嘴,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沈敖也有些挠头,答应沈灵儿的时候挺痛快,真到说的时候,还真不好开口。 姜明初看出沈敖的为难表情,迟疑着问道:“师祖,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沈敖一咬牙。 “也罢。那我就直说了。明初你是不是对瑶儿动心了。” 姜明初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沈敖,开口埋怨道:“师祖,你这话也太直了。” 一看姜明初的表情,沈敖便知沈灵儿说的一点儿没错。 沈敖暗叹一声,缓缓说道:“明初,说实话,在我心中你是瑶儿的良配,是天生的一对。” 姜明初猛地抬起头,眼中都放着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敖。 沈敖继续道:“可是沈家是什么样的情景,你姜家又是怎样的境况,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是个好孩子,响鼓不用重锤。我要说什么你应该明白。” 姜明初的眼神一点儿一点儿暗淡下来,低着头不言不发。 沈敖说的一点儿不错,沈家要延续,姜家要崛起。姜明初和沈兮瑶都是背负着家族使命的人。 如果两人自私的只顾自己,那么两个家族又该如何? 书房内一片寂静,沈敖和姜明初两人谁也不说话,沉寂的宛如一团死水一般。 终于还是姜明初先开口了。 “师祖,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还请师祖放心,我一直是兮瑶的师兄,今后也一直会是。” “那就好。” 沈敖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愿看到两个人一直纠缠不清,更不愿看到二人被情所伤。乘着还早,所幸长痛不如短痛。 “今后还跟以前一样,该和瑶儿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姜明初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道:“师祖,一路辛苦。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师祖早点儿休息。” 说完也不等沈敖的回应,转身低着头,慢慢走出书房。 “哎!” 沈敖长叹一声,低吟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呐。” 姜明初离开后,沈敖的心里也不得劲儿,再没见任何人,就宿在了书房。 翌日一早,沈家门前早早地停了几辆马车。 几名车夫都佝偻着身子,马鞭夹在腋下。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边发抖取暖,一边等候着坐车的人。 没一会儿的时间,沈家大门打开,沈谦和其他三名带队前来冀北侯府送山货特产的人,依次走出大门。 沈兴林、谢之谊等四人在后相送。 虽说来之前的目的完全失败了,可沈谦等人再怎么说也是带着沈兴林几人出来见识了一番,就连皇帝都算见了一面。出去找人聊天吹牛,也有吹牛的资本了不是。 “叔祖父,您年纪也大了,一路上要小心身体。” 走到马车前,沈兴林恭敬地向沈谦行了一礼,叮嘱道。 沈谦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沈兴林的肩膀。 “在这洛京一定要本份一些,不要由着性子来。这京中权贵遍地,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不要给这府上惹麻烦。” “是,我自会注意的。” “你真不随老朽回去了?” “叔祖父,见识了京中繁华,家里那小地方已经放不下我的心了。” “那你真的要经商吗?” 沈兴林苦笑一声。 “我这书没读多少,又吃不下苦。文不成武不就的,想在洛京长住,也只能另想他法了。” 其他几辆车前也都是差不多的戏码。 谢之谊、程泽、马钰武三人也都分别在与送自己来京的族中长辈告别。 “叔父,路上切莫耽搁了行程,我算了下时间,这一路上紧赶慢赶,除夕那天将将能赶回家里。” 谢之谊对队送自己来的长辈说道。 “这侯府也是,都道年根儿上了,还让你们走。就不能等过了年再说。” 那人忙把谢之谊的嘴捂上。 “切不可胡言。沈侯让我等离开是因为不想看见我们。你们能留在这冀北侯府中,沈侯已经算是开恩了,前几年的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他们留下?你切不可心怀抱怨。” 谢之谊也承认,沈敖对于他们四人还算不错,不仅收留他们在府上,还帮着他们谋划出路,确实已经对得起他们几人了。 眼见时辰不早了,沈谦等人也不在耽搁,登上马车踏上返程的道路。 在一架挂着粉红帷幔,充满女子香粉气息的马车上,清纯妩媚的依依正闭着眼睛斜躺在车厢中,身下铺着厚厚的毛毯,一张杏黄色的衾被盖在身上,遮掩住依依曼妙的身材。 她的那只胖乎乎的橘猫正卧在身边,任由依依轻轻的从头摸到尾。 一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端起一个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白瓷茶盏,递给依依。 依依眼都没睁,接过茶盏放到嘴边,红唇轻轻一抿,杯中的茶水便消失不见。 小女孩接过空杯,复又递上一杯。 “小姐,我们就快到临安了吧?” 声音嫩嫩的,带着一丝雀喜。 依依仍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小丫头拍了拍胸脯。 “还好那胖王爷答应的快,要不然就得在外面过年了。” 依依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外过年不好么?回去以后人来人往的看的头疼。” “可是回去以后,能吃到好多好吃的,还有红包可以拿。” 小丫头憧憬的表情,眼中都冒着光。 依依妩媚地翻了个白眼。 “跟着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钱了?” 小丫头讪讪的笑了笑,嘟囔道:“可是回去热闹呀,上元的时候,临安城里还有各种灯可以看。” 随即小丫头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小姐,你说洛京的百姓能不能再看到那种烟花了。” “这我哪知道。想是还有机会的吧,即使今年不成,以后也会看到的。” 依依也是一副向往的表情,怔怔的盯着一处出神。 过来好一会儿依依才收回目光,低声道:“就是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看到了。” 说完重又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 车厢中陷入了一片宁静。 小丫头轻手轻脚的挪到一旁,靠在车厢上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车厢外传来一阵敲击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小姐,胡少爷的人已经到了。” 依依这才又睁开眼睛,伸个懒腰,舒展着纤细的腰肢,将起伏的曲线展露出来。 小丫头也挪了过来,帮着依依重新梳理好头发,又捧过一件宝蓝色暗花斗篷,给依依披上。 “萱儿,你跟着马车一起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小丫头乖巧的答应一声,顺手把车厢的门打开。 依依缓步钻出车厢,正有几人站在马车旁垂首而立。一旁还有一个壮汉站在马前,一手抓着马的拢头,一手握着马鞭。 “小姐。” 壮汉恭敬的打了个招呼。 依依嗯了一声,转头对那几人道:“你们家公子呢?”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跨前一步。 “我们家少爷还在前边等候,还请姑娘上马,随我等前去。” 依依轻笑一声。 “好,头前带路。” 一百六十四章 各方动态 几人忙牵过马匹,顺着大道旁的一条小路疾驰而去。 不过盏茶的功夫,依依就看到前方有一座小亭。小亭的四周用彩绸包裹着,阻挡冷风吹进亭中,同时也遮挡了别人的窥视。 亭外还有十几名精干的侍卫持剑在外游弋。 听到马蹄声响,门口的帘子一掀,依次走出三人,正是胡世昌、徐良秋和吴立锦。 见到三人,其他人都甩镫下马。只有依依嘴角挂笑,仍旧驱马向前。 胡世昌也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直到双方汇聚到了一起,依依才跳下马匹。 “辛苦了依依。这么冷的天还让你数千里的来回奔波,本公子真是过意不去。” 依依先是给三人行了礼,才媚声道:“能帮公子分忧,奴家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胡世昌装作不满的道:“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值不值的。我只知道依依你确实辛苦。来,快进亭中,里边备着热酒,喝两杯暖暖身子。” “多谢公子。” 走进亭子,依依感觉果然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酒菜,酒壶口上还微微冒着白气。 一旁还摆着一个小火炉。 火炉上坐着一把水壶。都能听到水壶中沙沙的声音。 几人落座之后,胡世昌亲自给依依倒了一杯酒。 “此地简陋,这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洗尘。不过借这杯酒我还是要向依依姑娘道一声辛苦。” 说完一仰脖把酒喝完。 徐良秋和吴立锦也陪着胡世昌敬了一杯。 依依侧身避了避。 “多谢!几位公子客气了。” 放下酒杯,胡世昌身子前倾靠近石桌,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依依,眼下临安出了一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依依诧异的依次看着三人。 “难道公子不该首先关心一下我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吗?” “那个不急。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可眼下这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依依红唇轻抿,峨眉微蹙,略有不满。 “到底出了何事?” 尽管心里有些愤懑,依依还是压下心里的情绪问道。 “最近我们截下了几只带着信囊的飞羽。” “飞羽?是哪的?” 依依问道。 “是往北飞的,肯定是魏国的。” 徐良秋说道。 “堂堂大魏有机只飞羽也没什么吧!” 依依妙目中带着不解。 “是,几只飞羽确实没什么。可这些畜生身上带的情报,却有问题,里边的内容我们看不懂。” 依依越发诧异,可也注意到了徐良秋说的重点。 “徐公子是说,你们根本看不懂,而不是破解不了?” 徐良秋点了点头。 “拿来我看看。” 胡世昌从袖中取出一个细竹筒,递给依依。 依依接过来仔细打量。 这个竹筒比自己的小指还细,颜色发黄,打磨的十分光滑。 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小卷白绢。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比黍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字。可这些字就像徐良秋所说的一样,依依一个也不认识。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丝毫的头绪。 依依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有。” 胡世昌一边说一边又取出三个竹筒。 一共四份,其中有一个竹筒里的内容是重复的以外,剩下的两份又都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一点是,这些白绢上都写满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 “这……” 依依也一脸茫然。 “这肯定是大魏内侍处的谍子传递的信息,可这些字我们都不认识,又如何破解?” 胡世昌几人闻言全都点头。 “我等的看法与你一致。我们曾请了数位大儒,也让他们看了这些东西。可他们有说不认识的,也有人说这是上古文字,现在已经失传,根本无法破解。” 依依冷笑道:“若是上古文字,既然连我们都无法破解,魏国又是如何能看懂的使用的?” “所以胡言乱语的那几人,已经让我教训了一顿。” 徐良秋嘴上说的轻松,可语气中满是杀意。 “内侍处的谍子就没有抓住过吗?” 依依又问道。 “只抓到两个,不过他们都只是负责放飞羽的。其他一概不知。” 依依疑惑的看向胡世昌。 胡世昌无奈的叹口了气。 “这二人说他们只是负责传递消息,其他确实不知。这些消息是有人已经提前写好的,他们每隔几天都会去约定好的地方去取。 这些地方都是固定的。如果有情报,他们取了情报就用飞羽来传递,如果没有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们从未与任何人产生过联系。 他们供出的两个地方,我已经派人守着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想来他们俩被抓的事情,已经被人察觉了。” 依依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组织竟然如此严密?掌管内侍处的人难道换了?为何做事风格比之以往大为不同。” “不!” 胡世昌否认道。 “从洛京中传回来的消息,内侍处还是由常迶来掌控的。” “那为何会如此,难道有高人指点?” 依依疑惑的猜测道。 说着,依依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身影。 “会不会是……” “沈兮瑶!” 胡世昌咬牙切齿的接话道。 依依、徐良秋和吴立锦有些同情的看着胡世昌。 “要想办法多截获这些情报,要是只有这三封,我们想要破解这密语,根本不可能。” 依依见胡世昌暴跳如雷的样子,忙转移话题道。 “此事我已经安排了。” 胡世昌腰背往后靠了靠,压着火气说道。 “既然依依姑娘对此事也暂时没有办法,不如我们听听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吴立锦在一旁打圆场,转移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依依也点了点头,道:“事情不算顺利。蜀国这边已经办妥了,可后秦那里出了岔子。” “怎么讲?” 胡世昌问道。 依依也不隐瞒。 “等我赶到后秦的时候,李匡已经率队离开了金城,前往西域。而且听说过年也不会回去。 没了李匡引荐,我虽见到了后秦的皇帝李浩良,可最终拿主意的李弘却没能见到。” “按辈分算李浩良也算世叔。这位李世叔是个什么态度?” 吴立锦又说道。 “他?” 依依嗤笑了一声。 “他在李家只有一小部分人支持他。所以就算他同意也没用。” 几人同时皱眉。 “蜀国那边怎么样?” 胡世昌追问道。 依依轻轻一笑。 “蜀国那边倒是解决了,福王殿下答应帮忙。” “还是福王识时务,能看出其中的得失,倒是不可小觑了他。” 吴立锦有些高兴的道。 依依冷笑了两声。 “吴公子是太高看福王了,不过又一点说的不错,此人倒是很识时务。” 胡世昌听出依依话里有话,问道:“这话怎么说?” 依依就把福王府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胡世昌三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真给他下毒,逼他合作?” 徐良秋急急的追问道。 依依不屑的道:“他还不值得我给他下毒。那五罗玉尘烟,不管是颜色还是药效看着像是毒药,实际上是唬人的。闻到了不过会头晕一会儿而已。” 闻言几人都哈哈大笑。 “依依,明年开春了还得辛苦你一趟,再去一次后秦。” 笑过之后,胡世昌又吩咐道。 依依点点头。 “我明白。” 胡世昌放松了一些,往后挪了挪身体。 “好在此事不急于一时。就算结盟成功,调动兵马,准备粮草也得也得一年半载。我们有的是时间来促成此事。” 数千里之外的阳关,被胡世昌等人惦记的李匡正处于此。 李继良脸上围着一块方巾遮挡着口鼻脸颊,只漏出一双眼睛,烦躁的踢开李匡居所的屋门走了进去。 干冷的西北风马上就吹进了屋内,炭火盆里的火焰呼的一下,往上蹿了一截。 屋内的李匡头也没抬,就说道:“小叔,约法三章的事情忘了吗?” 李继良不满的啧了一声,一边解下方巾,一边吸了口气,怂怂的道:“我也不是要干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知道大冬天的西域之路不好走,甚至是不能走,为什么你还要早早的就来这里。在金城待着不好么?还得在外头过年。我都不能给你祖父他老人家磕头问安。” 李匡这才抬起头。 “小叔,你快省省吧!你不把老人家气坏了就算不错了。我把你带出来,也好让老人家清净清净。 冬天如果要去西域,这大队人马的,行动缓慢。万一碰上个恶劣的天气,说不定就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不过大队人马不能走,派小队出去到四处打听打听消息又不影响。 他们一人两马甚至三马,行动迅捷。又有熟悉路况和天气的向导辅助。只要碰不上突发情况,是不会出事的。 况且就算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在这里我也能尽早收到他们的汇报,方便救援。这不比待在两千里外的金城要强?” 可李继良却一脸猥琐的靠上来。 “你确定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李匡莫名其妙的看着李继良。 “当然了!我说的这些当然是真的,不然还能是什么。” 李继良一副我看透了你的表情。 “你可别装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专门出来躲债的。” 李匡先是一脸诧异。 “躲债?我躲什么债?” 随后又霸气的道:“再说,谁敢跟我收债?” 李继良却好像抓住了李匡什么破绽一般。 “你看,你看,说漏了吧。躲什么债?当然是桃花债喽。” 李匡闻言就是一愣。 “小叔,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我怎么会有桃花债。” 一百六十五章 西行队伍 李继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就在前几日,我可是收到家里的来信。说上个月的时候金城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指名道姓的来找你。 说你当初在洛京的时候对人家花言巧语的,结果一离开洛京就再没下文了。人家姑娘久等无果,才知道上当受骗。不得已人家千里迢迢的来寻你,结果你却早早地跑到了这里。” 李匡听的一头雾水,不满的道:“什么跟什么呀,什么时候我花言巧语了?我在洛京根本就没碰什么女人啊!” “没碰女人,那人家姑娘会来找你?” 李继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等等。” 李匡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是不是身量不高,但是比例极好。脸蛋儿上清纯甜美,身材凹凸有致,气质上有魅惑天下之感?” 李继良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一直跟你在阳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又没亲眼所见。再说了……” 李继良根据李匡所言脑补了一下,怀疑的说道:“你说的这人是真的存在吗?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天上的仙女呢?” “不行拉倒。” 李匡一脸嫌弃。随后又正色道:“不过,我要是猜对了,就更不能见她了。这女子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李继良嗤笑一声,不屑的道:“再不简单,也只是个女人罢了。” 李匡冷哼了一声。 “小叔你也不想想。金城离洛京千里之遥,还千里迢迢的来寻我?这是普通的女子能做到吗?” 这话说的李继良一下愣住了,下意识的退了几步,挠着后脑勺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哈。那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李匡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肯定是没安好心。我这也算误打误撞的避开她了。” 李继量继续说道:“信上还说,那女子以南楚密使的身份提出要拜见大人。可惜大人没搭理他,只是让你父亲出面应付了一下。” 李匡稍显紧张的问。 “我父亲没答应她什么事吧?” “那倒没有,事实上她跟大哥会面的时候,就没谈什么正事。” 随后李继良上下打量着李匡。 “我总觉得你似乎知道那女子为何到金城来。” 李匡瞟着李继良,沉吟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她是来请我们出兵的!” “出兵?打谁?” 李匡没有回答,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小叔。 李继良被李匡看的有些发毛,色厉内荏的道:“你怎么看我干什么。” 李匡呵笑了一声。 “小叔,虽然你人比较混蛋,不干什么好事。可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李继良切了一声,强行转换话题。 “嗯,你来阳关要打听的事情,都打听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对于李继量的逃避,李匡不屑的撇撇嘴。 走到一旁的矮桌上拿起各种纸条,一边在舆图上做着标注,一边说道:“根据各个斥候小队传回来的消息,据说疏勒以西已经有大片的白叠种植。甚至就是疏勒等地也已经开始种植白叠了。而且,还听说在汉朝时,这些地上就出现了用白叠制成的织物。” “这么说,你要验证的东西已经证实了?” 李匡摇头说道:“我说的这些,都是据说、听说这种传说之言,总的眼见为实的。所以我准备等天气回暖以后,带领人马亲自走一趟,亲眼去看一看。怎么样,小叔,要不要跟着一起?” 说话间,李匡用眼角瞟着李继良。 “那是当然!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我一定奉陪到底。” 李继良信誓旦旦,一副义字当头的模样。 李匡戏谑的道:“那小叔你可得耐住性子。这才两个来月的时间你都受不了了。等到能继续出发的时候,我们最少还得等四个多月的时间。” 李继良面色平静如常。 “这些我都知道,没事我也会找向导打听消息的。” “呦,小叔居然还会操心这些事,还真出乎我预料了啊。” 李匡揶揄着。 “一边去,说的你小叔好像是个废物似得。” 李继良不满的骂道。 李匡也不以为意。 “小叔这么长进,我也不能不表示表示。这样吧,你要是在这阳关待的烦了,可以去附近的玉门关和敦煌两地去散散心。”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匡你可是军中之人,说话可要算数啊。” 李继良开心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李匡就有点儿迷了。 “君子一言里的君子,是指在军队里的人吗?”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能去玉门关和敦煌?” “随时都可以。” “那行,好侄子你先忙吧,小叔我就告辞了。” 说完,李继良就跑了出去。 李匡无奈的笑了笑。 以李继量的的性子,肯定不会乖乖一直待在这阳关的。与其让他一个人偷偷的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出去。起码还能派人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想到此李匡将矮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铺开信纸准备写信。 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正捧着两页信笺,认真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可如果从侧面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纸边都已经出现毛茬儿了,显然这两页信笺已经被人翻看过多次了。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还不等屋里的人做出反应,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半个。 芸秀侧着头探进来半个脑袋,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身旁。 “周叔,你找我。” 周禄没好气的瞪了芸秀一眼,随手把两页信笺揣到怀里。 “快进来,外面冷。” 芸秀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走进周禄的屋子。 “周叔,你还在看侯子叔给你的信呀。都看了多少回了。” 周禄惋惜的哀叹了一声。 “老侯他们走的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他见一面。” 芸秀的小脸立马垮下来,无奈的道:“周叔,你这话每天都会说几回。这还没一个月呢,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周禄砸吧着嘴,满是遗憾的道:“也怪小姐。都这个时候了还安排侯泰他们南下,就不能再等等。搞不好他们得在船上过年了。” 知道内情的芸秀一言不发。 安排侯子叔他们南下的是穆建明,关她家小姐什么事。 “周叔,你找我什么事?” 周禄哦了一声,才想起正是。 从桌案上取出一封信,递给芸秀。 “小姐来信了,你念一念。可能有新的安排。” 芸秀眨巴着眼睛,不解的问:“周叔,你既然都能看侯子叔给你的信,为何看不懂小姐的信。还要我念给你听。” 周禄讪讪的道:“我这不是不认字吗,小姐的信的当然看不懂了。” “你不认字那你是怎么看侯子叔的信的?” 芸秀一边接过书信打开,一边不解地问道。 周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道:“侯泰他也不认字,我们那信只有我们看懂。” 芸秀大奇,也顾不上手里的书信了。 “你们两个都不认字,是怎么相互写信看信的?” 周禄从怀里又把那封起了毛边的信拿出来,递到芸秀眼前。 “你看,他跟我说,他坐船很辛苦,在交州那边过的很快乐,还希望我也能去看一看。” 芸秀茫然的看着那两页信笺上,如鬼画符一般画出的各种图画。看了半天,芸秀愣是没看出一丁点儿跟周禄描述的事情相关的东西,那上面的图画,芸香是一个图也没看懂。 可是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侯子叔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好像还很是是不错的。起码心情舒畅,性格也开朗起来。 可是到了交州以后,要面对各种各样问题,才过得有些艰辛。 这些经历,好像是跟周叔说的完全是相反的生活。也许,这是侯子叔怕周叔担心,才这么说的吧? 芸秀默默的想着,把视线从周禄手中的那封信上挪开。 “周叔你开心就好。” 周禄得意的把信像藏宝贝似得藏好,催促着芸秀道:“你快说说小姐信上写了什么。” 芸秀重又展开书信,却是一怔。可马上又遮掩了过去。 “哦,也没什么,就是问我正旦的时候,回不回府里。还有叮嘱我们把曲辕犁多准备一些。”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禄眼中透出一股落寞、渴望、不舍交杂的复杂眼神,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放心吧周叔,我当然是陪着你啦。” 芸秀毫不犹疑的回答道。 随后,似乎是怕周禄多心,芸秀又解释道:“回到侯府里过年是挺好的。可是相府的那位千金说不准会到府上去,她那个样子我可受不了。” 周禄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周叔!” 芸秀躲着脚嗔怪道。 “不好意思啊,秀儿姑娘。你知道的,我一般是不苟言笑的,除非实在是忍不住。” 前些天芸秀从洛京狼狈而回的时候,周禄可是看在眼中的。 等问明白原因,知道飒飒的芸秀居然是被一个小女孩吓回来的,周禄就忍不住的大笑。 那时芸秀就已经生气了,发誓再也不理周禄了。可还没一天呢,芸秀就凑到了周禄身边,把侯泰写的信交给了周禄。 “你就在这里笑吧,再也不理你了。我去找老张伯了。” 芸秀跺跺脚,气咻咻的撂下狠话,转身离开了周禄的屋子。 等回到自己的居住的独院,芸秀才又把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信上安排的并不是两件事,而是三件事。 最后一件事,是让芸秀秘密准备硝石和硫磺。 一百六十六章 正旦大典 天光还未大亮,大魏皇城的门前已经聚集了近百的官员。并且还有人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所有人的朝服、玉带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等待着宫门大开的那一刻。 随着成时的钟声响起,厚重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这上百人列队走进皇宫,一直到紫宸殿前的广场上才停下来。 今日正是正月初一,也就是正旦之日!一年中的第一天。 此时在紫宸殿前广场上,已经有数百人站在那里。他们都穿着红黑衣物,头上戴着跟鬼似得各种狰狞面具。 紫宸殿的廊檐之下,乐府的乐师们也早已就位。这会儿见到文武官员们已经到位,广场上一名也带着面具的人,突然敲响了面前的大鼓。 随着鼓声想起,乐师们开始演奏,广场上那些戴着面具的人随着鼓声,开始跳起舞来,嘴里不时还和着鼓声发出一阵阵的吼声。还有一人专门负责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不过从他们发出的声音来看,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这些人一起确实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才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一岁。都是人都是根据从古流传下来的传统,特意挑选出来的。 每年正旦大魏都会举办傩舞,这种流传了上千年的活动。寓意驱邪避煞,祈求新的一年能风调雨顺。 文武百官们肃穆整齐的站在一旁,认真的欣赏着这些傩舞表演。 与此同时,冀北侯府之中,周氏穿着一身新衣,正指挥着下人们准备着各种着一些正旦特有的吃食。 沈灵儿和伍氏慈爱的看着在中厅乱跑打闹的雄文和景文。至于年纪大一点儿的冠文,则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正的坐在一旁,有些羡慕的看着两个弟弟。 沈兮瑶正坐到中厅的一张桌子上亲自磨墨。 桌子上还放着两块平整的桃木板。沈兮瑶的对面,一双点漆般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沈兮瑶。 直到沈兮瑶在桃木板上写完,把笔放在笔架上。小女孩独有的软糯声才响起来。 “兮瑶姐姐,你写的是什么呀?” 沈兮瑶微微笑着走到小姑娘附近。今天小姑娘穿着一件大红暗花的镶毛夹袄小襦裙,头顶上用红色丝带扎着两个小丸子,十分可爱。 沈兮瑶把她抱起来,指着木板上的字道:“芝儿,你记好了,这两个字是神荼。那边的那两个是郁垒。” 芝儿歪着小脑袋。 “神荼和郁垒是什么呀?” 沈兮瑶楞了一下。 “没人告诉你吗?” 芝儿摇了摇头。 “这是两个能捉鬼驱煞,保护世人的神仙的名字” 一旁的伍氏小心翼翼的上前。 “芝儿,你快下来。不要打扰你兮瑶姐姐。” 芝儿扁扁嘴,不开心地哦了一声,就要从沈兮瑶的怀里下来。 沈兮瑶却收紧了手臂。 “伍姨,不妨事。小孩子能打扰我什么。” 沈兮瑶笑着说道。 伍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还有,伍姨你不用如此卑微,在这府上也不用如此谨慎。放心的住着,陪着我婶娘和姑母就行。” 沈兮瑶说完,又指着在地上乱跑的景文。 “我知道你们到了府上以后,一直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过的谨小慎微的,深怕得罪了府上的人。还硬逼着景文读书写字,期待他将来出人头地。” 伍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避开了沈兮瑶的目光。 “你的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要是一直这样,早晚会生出病来的,就算景文将来出息了,你还能看到吗?” 伍氏一愣,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明显看到伍氏的脸上变的轻松起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套在身上的一层枷锁被打破了。 “多谢小姐指点。” 伍氏向沈兮瑶福了福说道。 沈兮瑶一只手抱着芝儿,一只手扶住伍氏。笑吟吟的道:“伍姨不必如此。” 说话间,芸香走过来看了看桌子上已经写好的两块桃木板。 “小姐,我把它们拿出去了。” 沈兮瑶答应了一声,抱着芝儿走到冠文跟前。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儿玩?” 冠文羡慕的目光立刻变成了嫌弃,起身向沈兮瑶行了一礼。 “表姐好。我已经是大人了,谁还会像他们那样。” 沈兮瑶戏谑的道:“那你跟我过来。” 冠文高冷的嗯了一声,站起来跟在沈兮瑶身后。 三人来到院中,院子里点着一堆火,地上还放着好多的竹节。 沈兮瑶放下芝儿,从地上拾起一些竹节就扔到了火堆里。竹节烧了一会儿,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响起。 芝儿拍着手跳着,高兴的一个劲儿的叫唤。 “来,你们也扔一些。” 芝儿也是个胆儿大的,跑过去捡着些小的细的竹节也往火堆扔去。只是小姑娘力弱,大部分的竹节都扔到了火堆附近。 小姑娘不甘心的想要去再捡回来,让沈兮瑶一把拉了回来。 冠文这会儿也放下了高冷,竹节一把一把扔进火堆里,听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脸上也带起了笑容。 听到院里的动静,雄文和景文也停止了打闹,一起跑过来也开始跟哥哥烧爆竹。 三人玩的高兴,冠文也恢复了一些少年该有的朝气。 沈兮瑶撇撇嘴:“小孩子装什么老成。” 听到沈兮瑶说话。芝儿扬起小脸,不解的看着沈兮瑶。 宫里的傩舞已经结束了。不过乐府的乐师们还没有停止演奏,换了一首曲子仍在演奏着。 文武百官们和着乐曲走进紫宸殿,按照品阶都坐好后,杨恪才在一片鼓乐声中从后面走进紫宸殿,登上丹陛高台。 群臣有起身行礼,山呼万岁。 杨恪带着笑意,大手一挥。 “众爱卿免礼。” 接下来的环节冗长而又单调。 皇亲贵胄,勋贵大臣依次上前进拜杨恪,奉上一段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 等所有人走完这一流程,杨恪才一摆手,常迶捧起一卷黄绫上前,缓缓展开,高声念道:“应天顺势,皇帝诏曰……” 文武百官静静的聆听着正旦大典上的旨意。 “夫树之以君,司牧黔首。去岁秦蜀来朝,此兴之象也,为念此,改元康丰。” 群臣们默然不语。改年号的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这还是太常寺提供的几个年号中挑选出来的。 从今年开始就是大魏的康丰元年了。而且少府监还会铸造一批康丰新币。 常迶放下改元的圣旨,又拿起一封继续宣读圣旨。 绝大多数的官员听着这道圣旨后都傻了。这康丰元年的第一道圣旨内容实在是太震撼了。 杨恪在大魏境内选了幽州、齐州、汴州、庐州、长安五个州府作为试点,重造黄册。新的黄册将女子也纳入了登记范围。 要知道从古以来,历朝的黄册都只是登记男丁,是重来不会登记女子的。 女子入籍黄册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幽州、庐州、长安三地的百姓凡登记了新黄册的,都可免除人头税。而齐州、汴州两地则是人头税减半征收。 同时在这五地虽能享受人头税减免的政策,但女子必须年满十八后方可成婚。若是不满十八就成婚的,嫁娶双方将重新征收人头税。而且这五地的税赋不再征收实物,而是征收银钱。 要知道人头税即所谓的丁税,在历朝历代中是最为重要的一项的一个税种,每年都会为国家提供大量的税赋收入。 现在却要在这五地施行减免的政策,,而且只征收银钱。不得不说此举出乎绝大多数官员的预料。肃穆的紫宸殿上出现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芸香抱着桃木板一路走来,不停的和遇到的人打着招呼。还不等走到走上府门的台阶,就能听到府门外小孩子欢快的打闹声,和一阵阵噼里啪啦燃烧爆竹的声音。 “管家老爷,小姐把桃符已经写好了。” 芸秀柔声叫着沈安道。 沈安也穿着一身崭新的袍子,正指挥着下人擦拭着门头的写着的冀北侯府的匾额。 听到声音,沈安回过头看见芸秀略带责备的道:“你怎么还亲自送来了,叫两个人帮你搬过来就行。” 芸香也不以为意地。 “这也没什么,我顺便也沾沾这桃符的福气。” 说话间,有人接过这两块桃木板,挂在侯府门外的两侧。 而侯府大门的门头上,还挂着一只死去的大公鸡,五彩斑斓的毛色,煞是好看。 这也是在正旦这一天要做的,用公鸡替代重明鸟,也是做辟邪去煞之用。 沈兮瑶正带着冠文三兄弟和芝儿放爆竹,沈灵儿踱步走到中厅门口,依着门框提高声音唤道:“瑶儿,带他们回来吧,该喝椒柏酒了。” 芝儿乌溜溜的眼睛又看向沈兮瑶,软软糯糯的问道:“兮瑶姐姐,椒柏酒又是什么呀?我能喝吗?” 沈兮瑶呵呵笑着。 “当然能啦,你还是第一个喝的呢,不过要少喝一点儿。” 芝儿露出一副懵懂疑惑的表情。 “不是应该外祖父先喝吗?他是辈分最高的,年纪最大的。他不先喝为什么让我先喝?” 沈兮瑶蹲下身子,与芝儿平视着道:“这些是谁告诉芝儿的?” “是母亲教我的。” 沈兮瑶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 “芝儿真懂事,不过椒柏酒不一样,年纪最小的最先喝,因为椒柏酒对于笑孩子来说,意味着长大一岁。而对于大人来说,则是又老了一岁。” 这时候冠文、雄文、景文三兄弟也凑在跟前,认真聆听着沈兮瑶所说的内容。 “你们长大一岁,意味着成长,是一件高兴的事。而大人老一岁,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那兮瑶姐姐,你是成长了一岁呢,还是变老了一岁?”芝儿天真的问道。 沈兮瑶咬着后槽牙道:“你说呢?” 芝儿眼见不妙,一溜烟向着沈灵儿的方向跑去。 “大母叫我们了,我们快点儿回去吧。” 一百六十七章 正旦大典(2) 重又回到中厅,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一些吃食。沈兮瑶让芝儿自己去找伍氏。 她则走到周氏身旁,低声道:“婶娘,今天是正旦,要不把沈兴林他们也叫来?” “瑶儿你也这样想?” 周氏闻言,定定的看着沈兮瑶,眼中透着一股欣慰的目光。 “今日本就是团圆之日,他们离家在外。把他们叫来也无妨,祖父若是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那好,顺便把董先生也叫来,一起热闹热闹。” “嫂嫂,董先生就不必去请了。他今日不在府上,去中正府和好友相聚去了。” 一旁的沈灵儿听到二人所说接话道。 紫宸殿内,常迶又拿起第三封圣旨。 “承天应势,皇帝制曰:士不以为易,不应误其才,致其蹉跎。且朝中乏才,故设从八品校书郎,纳中正府以充之。” 大殿上年轻一些的官员,全都激动的握紧了双拳。 杨恪一道圣旨,把现在还在住在中正府中,准备在三月参加考评的所有人,全部封为八品的校书郎。不用考核就成为了一名官员。 再继续听这道圣旨,很多大臣都开始酸了。 这些校书郎将来的工作是负责管理皇家藏书,并将这些书籍详细的校对整理出来。 这就让校书郎这个官职品级是不高,但是福利太好了。 在大魏境内谁家的藏书能比皇室的多。 校对整理皇家的藏书,不仅能博览群书,还有机会偷偷记录一些带出来。 这样的机会不要说是大魏,就是整个天下也再没有了。 别看南楚几家的藏书是大魏的数倍,可那些书是为那些世家子弟准备的。依附于这几大世家的读书人,想要借几本出来可能不算困难,但若是想随意的阅读,那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这个消息要是传开,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得嫉妒的不要不要的。 站在殿外的好几名品级较低的年轻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就生出了同样的打算:先辞官,再重回中正府,最后成为一名校书郎。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能读书真的是视为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圣旨还没完,常迶还在继续宣读。而接下来的内容可要比五地减免人头税来的更加震撼。 皇家藏书校对完毕后,大魏将迁移部分洛京西城的百姓到幽、齐、汴、庐、长安五州,与五州的原住民享受同样的待遇。 而在洛京西城空出来的地方,将建立一座大魏皇家图书馆。所有皇室藏书都将存放在图书馆中,供世人借阅。 所有的文官全都起身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只留武将和皇室勋贵们一脸懵逼的坐着。 “陛下仁慈之心光耀千秋,此举定将名垂青史。” 杨恪表面上微微一笑。 “众卿平身。” 等众人起身之际,杨恪撇撇嘴暗中吐槽。这些人还真是世故,刚刚依次进拜的时候,也没有行过如此大礼。 常迶宣读完第三道旨意,微微喘了几口气。抑扬顿挫的连读三道圣旨,这也是个体力活,没点儿力气的,还真撑不下来。 然后常迶又拿起第四道圣旨。 冀北侯府中,沈兴林、谢之谊、程泽、马钰武四人结伴一起走进中厅,略带尴尬地的向周氏和沈灵儿行礼问好。 自从沈谦等人离开以后,这几人住在侯府里一直都安安分分,也不外出。能不与沈家的几个人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就连吃饭都让下人送到他们各自的房间里,反正是有点儿躲着沈家几人的意思,尤其是沈兮瑶。 今天正旦,几人原本准备各自孤单寂寞冷的随便糊弄过今天就算了。了不起几个人聚到一块儿喝喝酒,聊聊天,吐槽吐槽各自的人生经历。 可没想到,周氏竟然派人把他们都请了过来。 周氏看了几人一圈,冲贴身丫头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四名丫鬟各自托着一个托盘上来。 周氏道:“这可能是你们第一次在外过年,父母家人俱到不在身边,就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府里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亲人,你看你们还穿着原先的衣服,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身新衣。” 说话间,四名丫鬟把手中的托盘交到沈兴林等人的手上。 几人的内心生出一些波动。看着最壮实,最硬气的马钰武竟是最先绷不住,眼泪唰唰的流下来。 “婶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婶娘。今天是事我一定牢牢记到心里。” 他这么一带动,沈兴林、谢之谊等人也绷不住了,虽然没有流泪,却也感动不已。 周氏微微笑着:“哭什么,先去把衣服换了。今天怎能不穿新衣呢?换了衣服再一起喝椒柏酒了。” 几人答应一声,各自去换衣服去了。等四人再回到中厅,已经是换了个模样。 扭捏着与沈兮瑶打了个招呼,几人也站到桌子旁,准备饮用椒柏酒。 椒柏酒这东西是用花椒和柏树叶制成的,这两种东西被视为能强身健体的灵药。所以喝这种酒就是讨一个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的彩头。 而且还要按照从幼到长的顺序来饮用。 所以,从芝儿开始,到景文、雄文、冠文三兄弟,再到沈兮瑶、马钰武,最后是程泽全都喝了一杯。再然后才是伍氏、沈灵儿和周氏三位长辈。 不过这椒柏酒味道不怎么好,芝儿一边喝一边龇牙咧嘴。可因为是节日彩头的缘故,又不能不喝,小丫头委屈巴巴的强忍着咽了下去。 喝过椒柏酒还不算完,一人还有一杯用桃木煮出来的桃符水等着呢。桃木本就也有驱邪之用,所以桃符水有相同的功效。 如果说椒柏酒是物理防御,那桃符水就算是魔法防御了。 不过桃符水倒是人人都喜欢喝。倒不是说这水有多好喝,而是在熬煮时沈兮瑶命人在里面加了白糖。 该喝的都喝完了,就该吃了。 一大盘五辛盘被端了上来。 这是用葱、姜、蒜、韭菜和萝卜,这五种辛辣的食物做成的。同时吃这五种食物,据说不仅能驱寒,还能够调和五脏之气,使人气血通畅。所以被视作万物复苏的开年第一天,这也是一道必不可少的食物。 常迶把第四道圣旨放下,百官们也在杨霖的免礼声中陆续起身。 这第四道圣旨的内容,并未出乎众人的预料。甚至早在几个月前,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已经料到了。 因为那时候杨恪就已经任命杨敏之为太子太傅。杨恪不可能光给杨敏之一个太傅的名头,而空下太子的位置。 这封圣旨就是册封杨霖为太子的诏书。并赐下蟒袍玉带,以及一应的装饰。从今以后,杨霖将正式入主东宫。 不过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大魏历来就有立嫡立长的传统。 只是到了杨恪这里,因为特殊原因出了岔子。要不然皇位根本不会落到杨恪的头上,而是现在的鲁王杨拓的。 现在轮到杨霖了,自然也要回归都正常。 杨霖即是嫡出又是长子。在他之下的几位皇子,要不就是庶出,要不就是年纪还小,所以只要杨霖不出意外,不自己作死,太子的位置就一定是他的。 更何况杨霖生性好学,对内温良恭俭。对几位朝中重臣老臣,也是恭谦有礼,即使对底层的小官也不会轻视。这就得到了绝大多数大臣的支持。 而且杨霖还获得了杨恪的指导。最近两年中,杨霖一直被杨恪带在身边,亲眼见证了朝中几乎所有重大事项的决策。这些事虽然不用杨霖出谋划策,但光是见识,就要比其他的皇子强出太多了。 所有杨霖是大魏朝太子的不二人选。 不过杨霖也不是完美的。除了性格有些温和,处理政务的的经验不丰富,还有稍显冲动。 设立了太子,百官自然要向太子爷,未来的皇帝,行君臣大礼。 等众人重新坐好,常迶又拿起第五道圣旨。 殿内的百官,皆是一惊。 今年正旦大典上的旨意有点儿太多了。往年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才是一两封圣旨,今年则是超出了一倍还多。 不过这封圣旨一宣读,众人都放心下来。 这是一封历年正旦大典上都会宣读的旨意,就是对各级有功官员的封赏。像沈敖因代天巡守有功,食邑增加了八百户,实增三百户。 成康铭则是因为与罗德谈判有功,由从三品升为正三品。 褚如朋加封为太子太师。 其他有功之人也都具有封赏。 最差的也有十几贯钱的赏赐。 不过这其中对沈兮瑶的封赏比较奇怪。 杨恪并没有给出赏赐的原因,只是说历次谏言于国有功。但具体什么功劳并没有明说。 也没有给沈兮瑶加官进爵,而只是赏赐了一块雕龙玉佩,说了一句:“此物犹前也。” 不知道详情的人一头雾水,还觉得也不过如此。 毕竟杨恪也赏赐了其他人一些玉器,像什么玉璧、玉圭之类的。 可是沈敖、成康铭、杨霖都是一惊。他们三人可都知道这块雕龙玉佩再加上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此物犹前也”这就话。 翻译过来就是,这件东西更之前的那个有一样的作用。 要知道,现在冀北侯府中还存着一块,能封驳皇帝圣旨的团龙玉佩呢。这又赐下来一块。 可以问问这满朝文武,谁家能有这样的圣眷。 成康铭羡慕的都快要妒忌了,看向沈敖的目光都酸的不得了。 沈敖既觉得脸上有光,同时又压力山大。这玩意可是一柄双刃剑,用不好伤人伤己。 一百六十八章 圣旨发布 等一声“钦此”之后,所有的封赏结束之后,常迶退到了杨恪身边,再没有宣读圣旨。百官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这正旦大典受到的震撼可是太多了。再要是有一件,百官们真是有点儿受不了。 杨恪扫视了一眼殿内群臣,略有遗憾的轻轻叹了口气,才说道:“来人,设宴!” 其实按照应有的流程,这时候应该有使臣入殿朝贺的,可是大魏举目皆敌,上哪去找朝贺的使臣。 虽然有罗德部俯首称臣,可这事保密还来不及呢,哪会主动宣扬出来。 宫女太监们端着一盘盘美味走进殿内,乐府的乐师也重新奏乐,舞姬们也合着乐曲翩翩起舞。 经过两次盛宴的历练,现在大魏宫廷对于宴会的布置可谓是驾轻就熟。没用多长时间已经把宴会布置起来了。 趁着这个时间杨恪脱下厚重的朝服,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才重回紫宸殿上。 冀北侯府中,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冠文领着弟弟妹妹们在院中玩耍,少年人终于恢复该有的活力和朝气。 沈兮瑶等人聚在厅中投壶为乐,听着这几个小孩子欢笑打闹的声音。时不时的还爆竹炸裂的噼啪声传来。 沈兴林中几人这会儿正在聚到角落里玩骰子,刚刚周氏不仅给他们一人一身新衣服,还每人发了一个红包。几人现在身上还有点儿钱的。 这会儿正轮沈兴林坐庄呢,芸香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扯了扯沈兴林的袖子,轻声道:“我们家小姐找你过去。” 沈兴林扭回头诧异的看着芸香。因为芸香站立的缘故,在沈兴林看来,芸香是在俯视着自己。 再加上芸香的身份,沈兴林不自觉的恭敬起来。 “是兮瑶小姐找我?” 芸香轻嗯了一声。 谢之谊等人听到沈兴林所说的话,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沈兴林。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兴林放下手中的骰子,跟在芸香的身后,走到沈兮瑶近前。 “小姐,兴林公子到了。” 芸香低声禀报道。 沈兮瑶闻言,抬头看了看沈兴林,把短箭交给芸香,起身走到一边。 沈兴林忙跟了上去。 等离得其他人远了些,沈兮瑶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想经商?” 沈兴林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见此,沈兮瑶也明白了沈兴林的意思,又问道:“那想好做什么了没?” “这个还没有。不过准备贩些东西做个行脚商人吧。” 沈兮瑶点了点头。 “我给你指两条路吧。你来洛京也有段时间了,可知道阑月轩?” “这个我知道,阑月轩现在是洛京最有名的酒楼,想在阑月轩吃顿饭据说要提前几天预约。” 沈兮瑶嗯了一声,继续道:“我可以安排你去阑月轩做个管事,帮着韩掌柜管理阑月轩,等你有了经验,也可以独自开一间酒楼。” “那第二条呢?” 沈兴林问道。 沈兮瑶沉吟了片刻才道:“在邢州,我还有一处窑口专门烧制白瓷。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拿着信去了邢州以后,可以先拿瓷器,等卖了以后再付钱。” 沈兴林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直接说道:“我选第二条。” 沈兮瑶楞了一下,沈兴林的选择出乎了沈兮瑶的预料。 “在阑月轩你不用吃什么苦,还有侯府可以作为依靠,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可要是在外面,冀北侯府可庇佑不了你。” 沈兴林呵笑一声。 “在酒楼里是轻松一些,就算能开一家酒楼将来也是个小康之家。可是贩卖白瓷却有机会能成为富商巨贾的。白瓷这东西的厉害我还是知道的。” 沈兴林的这些话,让沈兮瑶对他刮目相看。沈兮瑶认真的看着沈兴林点了点头,好像刚刚才认同了沈兴林这个人似的。将提前写好的一封信交给沈兴林。 “等过完上元节,你就可以动身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一笔盘缠。” 沈兴林双手接过这封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兮瑶小姐。” “你不用谢我,祖父既然说会帮你们寻个前程,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沈兮瑶就独自离开。 午时以后,沈敖也从宫中出来,回到府邸。 等换上便服以后,沈敖把沈兮瑶单独叫进书房,将一块龙纹玉佩递给沈兮瑶。沉着脸道:“呐,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还说此物犹前。你明白什么意思吧?看来那穆建明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没少给陛下出主意。 今日大朝,陛下选了五个地方减免了丁税,这主意是他出的吧?” 沈兮瑶接过玉佩,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修建皇家图书馆,设立校书郎,乃至西城百姓的迁移也跑不了他喽?” 沈兮瑶犹豫了一下。 “这里面我也出了些主意。” 这句话出乎了沈敖的预料。 他仔细打量了孙女几眼。长长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看来,你跟着他没少学啊!” 沈兮瑶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沈敖。 “褚相跟我说,这些事情三五年之内也许看不出什么,可时间一长就知道,这些政策从各方面刺激大魏国力增长。你做的不错。” 沈兮瑶抬头诧异的看向沈敖。 沈敖哈哈一笑。 “怎么,有什么好奇的。我只是担心他时常出现会对你不利。可既然小穆不会那么做,那么让他施展一些他的能力,帮助大魏变得国富民强的有何不可。” 说话间,书房的被轻轻敲响,一名管事进来禀报道:“侯爷,小姐,董乐董先生求见。” 祖孙俩对视一眼,都猜到了董乐求见的原因。 “让他进来吧。” 当董乐走进书房的时候,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董乐努力的调整者自己的呼吸,然后冲着沈兮瑶行了一个大礼。 “笑然代表中正府诸多同仁,代表全天下的读书人,感谢沈小姐的义举。” 等董乐站起来以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一下弄的沈兮瑶有些手足无措。 “董先生,你这是……” 董乐有些哽咽的道:“今日笑然本与友人相聚。在午时前后,陛下正旦大典的旨意便在中正府中流传开了。设校书郎,修订皇室藏书,建图书馆,供世人借阅。 这两条每一条都会让天下读书人受益。整个中正府都沸腾了。里边的儒生学子都跟疯了一样。他们狂喊狂叫,甚至不停的奔跑。我也是从中正府一路跑回府上的。如果不这样,发泄不出心中的激动。心里的热血会把我们都烧化了的。 现在他们全都去了皇城叩谢陛下天恩.可是我知道,这始作俑者定是沈小姐你。 我知道前几日陛下曾莅临侯府,你跟陛下密谈了半个多时辰,如果不是小姐的谏言,陛下是不会下这样的圣旨的。我再次感谢小姐。” 说完,董乐又行了一个大礼。 “董先生,快快请起。” 沈兮瑶伸手扶住董乐。 “此事切不可外传。” 董乐诧异道:“为何?不广传天下,读书人如何能得知小姐所施的恩德?” “董先生,此事确实不可对外言说。” 沈敖开口道。 沈敖这么说,董乐愣住了。 沸腾的血液开始逐渐冷静下来,过来一会儿董乐似乎想明白了。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的看了沈兮瑶一眼。 “我明白了。此事我定会替小姐保密的。” “那就多谢董先生了。” 沈敖道。 “若是无事,还请董先生去用些饭菜。董先生从中正府跑过来,定是还没有用午膳吧?” 董乐明白沈敖这是赶人了,也就不再打扰,告辞离开了。 沈敖重新看向沈兮瑶,眼神中透出一股欣慰的目光,可仍然考校道:“你为何不让董乐将此事传出去?” 沈兮瑶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玉佩。 沈敖点点头。 “陛下和褚相曾跟我抱怨过,说为何你不是个男子,也好替朝廷做事。现在我也有了同样的感慨,你为何就不是个男子呢?” 说罢,沈敖深深叹了口气。 洛京城西章卫的家里,原先空旷的房子,现在已经添置了不少家具。西屋原本的豆腐坊也已经收拾出来,全都挪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屋里还用红纸剪出不少喜庆的图案,贴的墙上家具上哪都是。 章卫的妻子娄氏现在已经显怀,挺着隆起腹部,脸上挂着一抹幸福,满足的笑容正在做着针线活。 一旁的炭火盆里,火烧的正旺。娄氏本就颇有姿色,被火光一映红扑扑的脸上,更添姿容。 章卫则坐在另一边,一只手上捏着几页纸,不时地抬头看一看。另一只手里抓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 章卫的妻子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边把针在自己的头发上蹭了蹭,一边温言细语道:“当家的,这正旦日你怎么不去侯府拜见一下沈家小姐?” 章卫仍关注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头也没抬的道:“沈小姐毕竟勋贵之后,侯爵千金,来往的都是高官权贵。我这样的哪能随便上门,岂不是让沈小姐难堪。等再过几天吧,登门拜访的人不多了,我再去也不迟。” “嗯,你记得就好,莫让人说我们忘了本。” 正这时,从院门外春来一阵呼喊声,还夹杂着拍门声。 “章家小哥,快开门呐,老婆子有事找你。” 章卫抬头看了看妻子。 “是余婆婆。” 说完,章卫将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披了一件袍子就跑了出去。 打开院门,章卫笑着拱手向老妇人问好。 “余婆婆,正旦好啊!祝您……” 还不等章卫把话说完,余婆婆有些焦急的道:“章家小哥,先不用那些虚礼。咱们这儿出了件大事,你听说了没有?” 一百六十九章 闺蜜相聚 章卫一下愣住了,不解的问道:“大事?出了什么大事?像咱们这种地方还能有什么大事?” 余婆婆一拍大腿,有些显摆的道:“你还不知道吧。朝廷下旨要在这里修建一座什么馆。听说要占不少的地。” 章卫闻言,微微皱眉。 “咱们这城西可没多少空地了。” “对呀!” 余婆婆手背砸在手心上,附和着章卫。 “我还听说朝廷要把不少人都要迁移出去。” “已经贴出告示了?” 章卫急忙问道。 “已经贴出来了。不少人正围着看呢。” “余婆婆,您请里边坐一坐。我先去看看告示。” 说完,章卫一边把身上的袍子穿好,一边往附近的告示墙冲过去。 告示墙前已经围满了周围的住户,还有朝廷派来的人正大声宣读着告示的内容。 章卫挤到前面,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新的皇榜。 和这里围着的人不一样,章卫是认字的。他先把皇榜上的内容看了两遍,然后又仔细听了一遍讲解,这才明白了皇榜上的内容。 等他再挤出来的时候,告示墙前围着的人更多了。人群中议论纷纷。 “要是真想皇榜上说的,顺便把这城西好好的修一修,也是一件善事。”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更羡慕那五个州府的百姓。” “是啊!不过真的能免除人头税吗?” “皇榜都贴出来了,应该是真的。不过这幽州、长安、庐州,这三个地方好像离的边关都不远呐。还是去汴州和齐州好一点儿,这两个州府跟其他几国离得也远,虽然还要收人头税,可也是减了一半了,家里的负担也轻些。”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也有人的关注点不在这方面,而是另外的事情。 “可要我们迁移过去了,女子真的要年满十八才可成婚?那我女儿不成了老姑娘了么。我还是早点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得了。” “张老哥,你没听上面说么,女子成婚早容易造成一尸两命,你就这么不心疼自己闺女啊!” “那我家里的,也是不满十八就与我成婚了,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那还有个万一呢,你就这么笃定你闺女不会出事?” 章卫听了几句议论,不再耽搁又跑回了家里。 余婆婆正与娄氏聊着些家长里短的,看见章卫回来,余婆婆便起身问道:“章家小哥,如何?” 章卫点了点头,把皇榜上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余婆婆听完后,眼泪婆娑的。 “我那苦命的女儿就是在临盆时难产而死,那年她才十五岁啊。” 娄氏忙安慰道:“婆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伤心了。”说完,竟也是陪着余婆婆一起掉眼泪。 章卫站在屋里,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两个女人抹眼泪。 过了一会儿,余婆婆才收住哭声。带着鼻音说道:“是老婆子不对,怎么能惹你跟我一起哭呢。你还怀着孩子呢,你不能哭。” 然后余婆婆转头又对章卫道:“小哥,你给老婆子好好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廷确实要在这儿修一座馆阁,但具体在哪还没有定。不过有一点,一旦确定了馆阁的位置,那么这个范围内的住户,必须全部迁走。城西其他地方的住户,如果想迁也可以一并迁走。” “搬迁的住户,朝廷会给什么补偿吗?” 余婆婆问道。 章卫点了点头。 “这是肯定的。朝廷不会白白拿走百姓的土地。” “那要迁到什么地方?” “有五个地方可以选,分别是幽州、长安、齐州、汴州和庐州。百姓可以任意选择。选好以后,朝廷会派出军队护送百姓统一迁往这五个地方。当然也可以投亲靠友。” 余婆婆一脸不解。 “为何会是这五个地方?” 章卫耐心的解释道:“听宣读皇榜的人说,今年朝廷在这五个地方实行了新政。其中幽州、长安、庐州三地免除了人头税。齐州、汴州这两地人头税减了一半。” “还有这好事?” 妻子娄氏惊讶的问道。 章卫点了点头。 “迁移去的百姓,不但能得到土地,还有一笔补偿和安家费。同时也能享受同当地百姓一样的待遇,同样减免人头税。” 余婆婆虽是一位老妇人,没什么见识。可是多年生活经验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事。 “那为什么是幽州、长安、庐州三地免除人头税,而汴州和齐州却是减半呢?” 章卫又解释道:“幽州、长安、庐州这三地,分别与草原、后秦、南楚离的都不远,差不多都算是边境之地了。免除人头税自然是为了增加人口。 汴州和齐州两地,没什么边患。虽然也需要增加些人口,可能不需要增加那么多。” 听章卫说完,余婆婆犹豫的道:“三地虽然免除了人头税,可要是打起来那不是很危险么?” “那可以去汴州和齐州。” 娄氏说道。 “这两地是安全一些,可人口也不少了,就算能分到土地,肯定也不会多。” 章卫接过话,对妻子道。 余婆婆这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反正只要不是正好把老婆子的房子画在馆阁的范围里,老婆子肯定是不走的。” 章卫点点头。 “您年纪也大了,一路上折腾的身子骨也吃不消,还是不动的好。” 待余婆婆走后,娄氏却忧心起来,对章卫说道:“如果真的征到我们这里,你说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不走了。” 章卫肯定的说道,将妻子拥进怀里笑着继续道:“有沈小姐的帮忙,我也攒了些钱。等开春以后,咱们在城南买一处单门独院搬过去住。更何况沈小姐顾忌也不会让我迁走的。” 康丰元年正旦大朝上宣布的旨意,在洛京中沸沸扬扬的传播了好几天才慢慢平息。 中正府和太学中的学生,连续三天结伴到皇城前叩谢杨恪的仁政。 每一次,杨恪都不得不站在皇城的宫墙上,出面劝诫下面的儒生尽快散去,以免冻得生病,同时也怕出现意外。 可杨恪的这些举动,令中正府和太学的学生们更感动了。一个劲儿的称赞陛下仁慈,乃是有道明君。 这让杨恪的感觉非常爽,嘴角总时不时的往上翘,走路都感觉是飘的。 城西百姓迁移的消息,则是毁誉参半。有些世代居于城西的百姓,并不愿意搬离洛京。城西的环境再怎么差,那也是天子脚下,自带着一种骄傲的光环。 当然也有埋怨朝廷,为什么不在整个洛京免除人头税。 因为天地规则,穆建明这几天一直没有上线。而沈兮瑶也在等着这位狗头军师的出现,询问一些问题。 正月初八,谷日。传说这天是谷子的生日。 沈兮瑶收到了竹安郡主派人送来的请柬,邀请沈兮瑶到阑月轩一聚。 左右无事,沈兮瑶便欣然前往。 带着芸香到了阑月轩的时候,竹安郡主亲自出迎,身旁还站着如一朵丁香般安静的云安郡主。 跟竹安郡主行过礼后,沈兮瑶把目光转到云安郡主身上,微笑着道:“好久不见了,云安郡主。” 云安郡主声音细细柔柔的。 “见过兮瑶姐姐。我们确实有日子没见了。” 沈兮瑶把目光移到另外一侧。 孔蓁先福了福。 “见过沈小姐。” “孔蓁小姐,一向可好?” “多谢沈小姐挂念。” 正说话间,褚家的马车驶了过来。离得尚远。褚清莹就探出脑袋,不停的招手。 等褚清莹跳下马车,沈兮瑶略微有些皱眉。 褚清莹比之以前整整瘦了一圈,尖尖的下巴也从原本的小圆脸里浮了出来。 看出沈兮瑶眼中的心疼,褚清莹主动道:“兮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什么事,虽然病了一场,可我现在也好了。” 沈兮瑶把褚清莹揽进怀里,轻声道:“你说你傻不傻。” 一个月前,褚清莹离开冀北侯府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对外说是感染风寒。实际是怎么回事,沈兮瑶可是清楚的。 褚清莹趴在沈兮瑶怀里先是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一时之间,沈兮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好了,我们快上去吧,这外面还是有些冷,清莹你刚好,身子骨还弱,别在外边待的时间长了。” 最后还是竹安郡主开口才,褚清莹才把脑袋从沈兮瑶的怀里拔出来,指肚捻着丝帕,搌掉眼角的泪痕。 今日的聚会其实也没有什么正事,只是几女聚在一起喝茶闲聊,增加一些彼此的联系。 孔蓁轻抚瑶琴,神态安详。为包间中添了一道似有若无的琴声。褚清莹揪着芸香,正求教着算盘的用法。竹安郡主的侍女燃起一炉檀香,青烟袅袅。沈兮瑶和竹安郡主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云安躲到一角,铺开画纸,将这一幕全都记录了下来。 突然,沈兮瑶一下就感觉不到身体的其他部分,但马上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虽然短短的只有一瞬,可沈兮瑶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被关起来七八天的穆建明应该是能出现了。这是时急于要出来透透气。在催促自己,召唤他出来。 “兮瑶,你怎么了?” 正聊着天呢,竹安郡主发现沈兮瑶突然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 “哦,没事!” 说这话的已经是穆建明了。 穆建明环视了一圈,入眼的都是各色美人,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弯。 再听听孔蓁所奏的乐曲。奈何穆建明对音乐、乐理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听出孔蓁弹奏的乐曲,中正平和十分悦耳。 然后,穆建明起身走到窗边,稍稍打开窗缝,向外边看了看,嫌弃的摇了摇头。 一百七十章 被安排了 “兮瑶,你到底怎么了?” 竹安郡主疑惑的看着穆建明问道。 穆建明这才关上窗户,回过头笑了一下。 “我真的没什么事。” 外面的街上的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张灯结彩的到处悬挂着灯笼和各种彩灯。 而是几乎是与平时差不多的情景。只不过是各家各户门上的桃符都换了新的,偶尔还能听到些燃烧爆竹的声响。 这就让穆建明有些失望了。 在前世的时候,年味是越来越淡。来到这里以后,本以为会热闹些,哪成想还不如前世的时候呢。 不过想想也正常,前世的一些风俗习惯,有的现在还没有形成。别的不说,光是“春节”这个词,现在就还没有出现呢。 随后,穆建明又踱步向云安郡主的方向走去。 听到竹安郡主的问话,芸香停下拨拉算盘珠的手,抬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特别是留意了一下走路的姿态后,顿感不妙。 这时,竹安郡主的贴身侍女推门而入,朝着竹安郡主微微点了点头。竹安郡主眼神示意她先出去。随后起身,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包间。 没过一会儿,这名侍女又走进包间,到穆建明身旁低声道:“沈小姐,郡主让我请你去隔壁一趟。” 穆建明把目光从云安郡主的画上移开,后知后觉地是在包间里巡视了一圈,然后不解的看向这名侍女。 侍女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建明点了点头,随着这名侍女也离开了包间。 等推开隔壁包间房门的时候,穆建明却愣住了。 “大皇……哦,不对。是太子殿下?” 包间内正是杨霖和竹安兄妹俩。 穆建明走进包间行了一礼,才问道:“殿下为何会来此?” 杨霖微微笑着道:“当然是找你了。我去府上的时候,沈候告诉我你来了这里,我就追了过来。沈常侍不是答应卖给我灯么?怎么一直没见动静。” “哦,这事啊。” 杨霖这么一提,穆建明想起来了。这还是年前搞培训的时候,杨霖提出来的事情。 可后来穆建明嫌弃沈兮瑶卖的太便宜了,在加上临近月初,他就没给弄。不想这位太子殿下竟然追到这里了。 穆建明也不好再推,咂咂嘴问道:“殿下是想买多少?” 杨霖轻轻摇头。 “孤……嗯,我也不知道宫内一共需要多少,常侍能不能给我个数,到时候我付钱就是了。” 穆建明啧啧了两声。 “殿下,你要是光是买那些灯并没有用。你知道一座大殿放多少盏合适?这些灯怎么放置才能形成最好的效果,既不会过于明亮晃眼,又不会显得昏暗么?” 杨霖道:“我不知道,不过这不找来你了么。” 穆建明嘿嘿一笑。 “既然殿下不知道,那就好办了。” 闻言,杨霖有一种要上当的感觉。 “兮瑶,你别跟太子开玩笑,认真一点儿。” 一旁的竹安郡嗔怪道。 穆建明一脸认真。 “郡主,我真不是说笑的,光是把那些灯买回去也没有用,如何安置,如何搭配组合,这也是一门学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好的。所以……” 穆建明又把目光移回到杨霖处,认真的说道:“殿下,得加钱。” “啥?” 穆建明不理会杨霖的惊诧,说道:“我帮殿下出一套完整的照明方案,在减少灯具使用数量的同时,提高殿内的光照效果,绝对物超所值。” 杨霖想起那日在侯府的事情,伸手指着穆建明。 “你还说你买的东西不贵,不是为了赚钱?” 杨霖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穆建明不乐意了。 “瞧殿下说的,真要是那样的话,殿下买上几千盏灯不就行了。大不了我让研究院加加班,提前给殿下做出来。” “兮瑶,这套什么方案,要多少钱?” 竹安此时插话进来问道。 穆建明盘算了一番。 “本来是要一万贯的,毕竟这个项目有些大。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为陛下办事,另外还没恭贺殿下被册封太子,再加上郡主你的面子,就收六千贯好了。当然需要的各种灯具另外算钱。” 不等杨霖有所表示,竹安先说话了。 “好,这些钱我来出。” 说完竹安郡主暗中递给杨霖一个眼神,又道:“要是效果好的话,我鲁王府也要做一套。” “没问题,不过我还需要殿下提供一下各处殿宇的数据,如果能有营造时候的图纸是最好的。” “图纸是不可能给你。” 杨霖认真的说道。 穆建明也清楚这种重要的东西是不会流传出来的。 “那就要麻烦太子殿下了。” 竹安郡主起身道:“那我去取笔墨,顺便再去旁边看看。” 说完,竹安郡主就离开了。房间内一时间就只剩下杨霖和穆建明两个人。 其实今日的事情可不是杨霖所说的那样。那些只不过是借口而已,今天约沈兮瑶前来,本就是安排好的。 就在前几日,杨恪在皇宫设宴,把皇室子弟全聚到一起热闹热闹。席间,杨霖就悄悄找上了竹安郡主,把自己父皇说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她。 竹安郡主闻言吃惊的同时,也终于明白那日陛下和自己的父亲,把自己赶出去关着门在商量什么。 起先,竹安郡主是不同意配合杨霖,给他提供机会的。毕竟在认识沈兮瑶后,竹安郡主从沈兮瑶这里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万一弄巧成拙了,日后不好相见。 不过在权衡一番后,竹安郡主也觉得沈兮瑶要是成为太子妃,确实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赚钱的时候,沈兮瑶肯定会带着自己的。 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场聚会。 杨霖见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顿时就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而穆建明毫无所觉,直接问道:“殿下先跟我说说,有多少大殿需要调高照明的亮度?” 听到穆建明发问,杨霖收摄了心神。 “紫宸殿和陛下的御书房就肯定需要,此外还有五座大殿,以及宫城里的的几座宫里也要一些。” 穆建明点点头。 “行,不是问题。我在额外提供一些探照灯,用于羽林卫守卫皇宫使用。” 听到一个新的词汇,杨霖好奇的问道:“这探照灯又是什么东西?” 穆建明往前探了探身体,跟杨霖凑的近了些。 “殿下一定没去过海边吧?” “沈常侍应该也没去过吧。” 听出穆建明语气中带着的一些优越感,杨霖反击道。 “我……啊,对!” 穆建明刚想说去过,可是为了维护沈兮瑶的形象,只能紧急掐灭了话头,硬生生地转了个弯。 “不过,我师父曾告诉我,一些港口的位置,一般都会有灯塔,用来夜间给船只导航,指明方向。 我说的探照灯和之前告诉你的聚光灯,其实都是根据灯塔所用的那种灯改进得来的。” 这些话,纯粹是穆建明找的托词来忽悠杨霖的。 在华夏,最早的灯塔是前世洪武年间才出现的。而在国外,灯塔虽出现的早,可一般来说都是点起一堆火来提供定位的。至于使用凹面镜原理反射光线的灯塔,则是在十八世纪初才出现的。 现在穆建明几句话,就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一千好几百年。 杨霖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 穆建明说的这些,杨霖一句话都没听懂。他的注意力也没在这上面。在杨霖看来,这种孤男寡女的旖旎氛围,只要不冷场,说什么都是好的。 这时候,竹安端着笔墨又走了回来。眼睛的余光扫了二人一眼,见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没话找话的道:“她们在隔壁一切还好,兮瑶你不用担心。” 穆建明不解的看向竹安,心中还在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殿下现在能跟我说说这几处宫殿的尺寸了。” 穆建明拿起笔说道。 杨霖轻咳了一声,也一起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把这些宫殿大致的尺寸告诉了穆建明。 两人的脑袋凑得很近,近到杨霖能轻易闻到对方身上的脂粉气。杨霖的心脏开始跳的越来越快。 这还是杨霖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女子。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并不缺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甚至还要防备一些别有用心的女人主动爬上他的床。 现在这种追求一个女子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杨霖有些深陷其中。 然而可穆建明没这种感觉。他也没察觉出现在的气氛有什么问题。 在他看来,两个男人在一起讨论一项工程,尤其是从皇宫中承揽下一些宫殿的亮化工程。 这牛逼大发了!好吧! 穆建明放下笔,双手拿起这张记录有宫殿尺寸的纸,放到眼前,一心里边默默的在估算,一边不住的点头。 杨霖却让穆建明的这些动作惊了一下。醒悟过来,忙把身子扯了回去,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嗯,行!我心里差不多有想法了,殿下你就等着瞧好吧。” 杨霖放下茶盏,恢复了一下镇定,应对着穆建明。 “啊?哦!是吗?那就好,那就全靠你了。” 说完,杨霖站起来。 “也打扰了你不少时间,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闻言,穆建明不解的看着杨霖。 “殿下直接就这么走了吗?不去隔壁坐坐?” 穆建明的挽留,杨霖听了有些开心,不过他还是拒绝了穆建明的提议。 “男女有别,隔壁都是女子,我去的话有些不合适。” 说完,就向房门走去。 “我就不和竹安道别了,你替我说一声就好。” 一百七十一章 替代烟花 穆建明疑惑的看着杨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隔壁一共才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你的姊妹。褚清莹应该也是见过的,只剩下的一个孔蓁,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杨霖又折返回来。 “去年父皇万寿节上你安排的烟花,能不能趁着元夕时再弄一次。父皇念叨了好几次了。 不光是父皇,我想洛京中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普通百姓,也一定想再看到一次烟花吧!” “哎!” 穆建明叹了口气。 “殿下说的太晚了,现在离元夕也没几天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了。 “那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杨霖有点儿失望的问道。 穆建明仔细回忆着前世的记忆,不太确定的道:“我再想想办法吧。” “好,那此事就托付给常侍了。” 听穆建明这么说,杨霖心里有底了。 “我听竹安跟我说过,燃放烟花是需要一块宽阔的场地是吧?上次你就是找她安排的宁安寺吧?这回皇宫前的广场,我可以帮着安排一下。” 穆建明点头嗯了一声,含糊的答应道:“行,我尽力吧。” 这次杨霖才真的离开了。 穆建明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返回了原来的包间。直接走到芸香跟前。 屋内的几人全都看向穆建明,包括竹安郡主。 自从竹安郡主回来以后,一直留意着房门附近。穆建明推门进来,竹安郡主细细观察了一番,没见到穆建明脸上有被算计、出卖后的愤怒,也没有直接找上自己对质的举动,这才放心下来。 穆建明没有理会几人的目光,轻拍了一下芸香的肩膀。 芸香抬头看着穆建明。 “你先跟我过来一下。” 穆建明轻声道。 把芸香带到一边,穆建明低声问道:“冯铁匠在不在洛京?” 芸香摇摇头。 “洛京离老张庄不过三十里,他回老张庄了。” “派人把他和他的徒弟们都叫来,有事安排他们去做。” 随后,穆建明径直向竹安郡主走去。 竹安郡主眼神有些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挂着一丝难看的微笑着等着穆建明。 “郡主,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听穆建明这么说,竹安郡主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穆建明看出了此次聚会,是为了给杨霖制造独处的机会而特意安排的。 现在听穆建明只是要提前离开,竹安郡主也松了口气。 “是为了那什么亮化方案的事情么?” 穆建明摇摇头,并没有细说。 “好,等有空了我们再聚。” 穆建明又向其他褚清莹等人告了罪,辞别众人之后,带着芸香离开了阑月轩。 坐到马车里,穆建明尽量在回想着前世关于打铁花的一切记忆。他记得在前世的时候,似乎看过一个有关打铁花的纪录片。 没错!穆建明之所以找冯铁匠就是为了复刻非遗文化——打铁花。 正所谓富人看烟花,穷人打铁花。 现在既然弄烟花是来不及了,那就上打铁花。 之所以找冯铁匠,就是因为冯铁匠异于常人的右臂,蕴涵着足够的力量,而且看冯铁匠的样子,也是个胆儿大的主。 也就是有这么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勉强能练的有点儿样子出来。至于其他人,穆建明还真怕铁水烧着他们自己或者是围观的百姓。 穆建明的提前离开,让这场聚会也草草的结束了。竹安郡主派人把其他几人都送回去以后。思索了片刻,命人驾车直奔皇城。 东宫也在皇城的范围内。竹安郡主赌的很对,杨霖已经提前一步回到了东宫。 等竹安见到杨霖后,八卦的问道:“如何?” 杨霖挥挥手,把身边的太监侍女都打发下去,明知故问的道:“什么如何?” 竹安郡主不满的啧了一声。 “你知道我问什么。和兮瑶相处的如何?” 杨霖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不确定的道:“还……好吧!” “这是什么话?到底怎么样?你仔细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竹安郡主八卦的道。 杨霖就把当时的情况细细的描述了一遍。然后才不解的问道:“你说,当时我们离的那么近,她都没什么反应。 既没有害羞躲闪,拉开距离。也没有顺势与我拉近关系。你说她是不介意与我亲近呢?还是压根没开这一窍,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竹安郡主道:“不管意味着什么,太子可千万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恪守礼仪。不然陛下和侯爷那里定然会闹的不好看。你不是说,陛下曾交代你要缓缓图之吗?” 杨霖点点头。 “这些我自是晓得,还不用你来提醒。” 哪知这句话却把竹安说怒了。 “为何不用我提醒。兮瑶本就是我好友,我却为了帮你,背后算计她。一旦兮瑶知道真相,你让我们二人如何再相处。” 杨霖自知失言,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做。” 竹安郡主也醒悟过来,行了一礼。 “对不起,我失仪了。还请殿下原谅。” 杨霖摆摆手。 “说的什么话,我也知你的不易。还能在这上怨你?” 竹安长舒了口气。 “殿下心里明白便好。” 回到侯府,芸香马上安排人,快马直奔老张庄,去找冯铁匠。 穆建明则抓紧时间把记忆里的东西全都写了出来。 当天晚上的时候,冯铁匠和几个徒弟就已经到了冀北侯府上。 冯铁匠大大咧咧,对于侯府的华贵精美混没放在心上,甚至比第一次登门的丁大成都要强上不少。 可他的几个徒弟就不行了。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用了,东瞅瞅西看看,看到路过的仆役,都赶紧低下头一副鹌鹑的模样。 见到沈兮瑶后,芸香便把几张纸递给了冯铁匠。 沈兮瑶开口道:“冯铁匠,你仔细琢磨琢磨。上面写的这些能不能办的到?” 这要是搁在以前的冯铁匠身上,这会儿皱着眉能跟这几页纸斗上半天。不过在研究院待的这两三个月里,冯铁匠也随着梁佰辰、唐嵩他们学了不少,这些字基本上都能顺下来了。 看完纸上的这些内容,冯铁匠仔细想了想。 “沈院长,我们在打铁的时候,确实经常会出现火花。可要是主动把铁水抛洒出来,还没试过。” 说着冯铁匠抖了抖手里的纸。 “不过,这里面说的不错。必须要用力将铁水打散,越散越不会伤到人,所以必须得有一把子力气。还得胆子大,不能害怕,越怕越容易出事。 我的这几个徒弟里,也就有两人还可以,剩下的几人都还差点。就算带他们上去了,也容易出事。” 身后的几个徒弟闻言,都低着脑袋不敢去看冯铁匠,深怕这位脾气暴躁的师傅教训他们。 “他们只能打打下手,帮着做一些添炭化铁的活儿。可要是只有我们师徒三个人上的话,场面会不会显得有些空,要是能再有一两个人加入的话,这样不停的打出铁花,会更好看一点儿。” 闻言,沈兮瑶暗暗思索着冯铁匠所说,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们研究院中的几位铁匠如何,有没有能胜任的人?” 沈兮瑶问道。 冯铁匠把几个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李四郎还可以。别看这人平时有些蔫了吧唧的,可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也能狠的下去。” 沈兮瑶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 “还有没有了?” 冯铁匠又考虑了片刻,犹豫着又说出一人。 “还有一个人倒是也凑合,此人姓张,与李四郎一样,也是从少府监出来的。” 沈兮瑶闻言却摇了摇头。 “不!就你们四个人。明日你去把李四郎找来,所用的柳木勺和柳木棒我会为你们准备。今晚你们就住在府上。芸香,找管家给他们安排几间客房。” 从第二天开始,冯铁匠几人开始秘密操练起来。 冀北侯府的演武场上,冯铁匠、李四郎,以及冯铁匠的两个徒弟张小七、贺团。四个人一手柳木勺,一手短棒,用水代替铁水,一下一下不断模拟着击打铁花的动作。 这几人练起来也是玩命的主。一天下来,这四人每人用木棒击打柳木勺数千次,吃饭的时候胳膊抖的都拿不起筷子。 幸好沈兮瑶早有准备,提前给他们准备了活血化瘀的药物,又命人给他们推宫过血,按摩着红肿的肩膀手臂。 又打了两天的水花,四人终究按捺不住对于铁花的向往,背着沈兮瑶偷偷跑到城外。找了处空旷的地方,直接使用烧化的铁水来操演了。 这下,沈兮瑶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使用真正的铁水,张小七和贺团两人紧张之下,都被滚烫的铁水烫伤。就连李四郎和冯铁匠手上也有不少伤痕。 幸好,冯铁匠其他几个徒弟机灵,把四个人统统送到了最近的医馆。 等沈兮瑶得知情况,赶到医馆的时候,这四个人已经诊治完毕。 冯铁匠、李四郎等人看见沈兮瑶凝眉怒视的样子,不自觉的都低下了头,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冯铁匠,都不敢与沈兮瑶对视。 其他的几个徒弟更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被连累了。 冯铁匠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才听到沈兮瑶说话。 “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一再强调要注意安全,让你们小心。结果你们还是出事了。这眼看没几天,到时候还能不能上了。” 一百七十二章 元夕节至 冯铁匠偷偷撇了沈兮瑶一眼,弱弱的道:“我和四郎受的都是小伤,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俩上也行。” 沈兮瑶听到有人搭茬,立马看了过去。 冯铁匠被沈兮瑶利如刀剑的目光盯着,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没错,院长。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和老冯上。不过,要是不用铁水的话,我们永远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这点儿伤是必须要受的。” 李四郎也开口说道。 还没等沈兮瑶开口,一旁负责照料几人的大夫说话了。 “几位不用担心。我虽不知几位是为何受的伤,不过你们的伤势倒是都不重。我已经用凉水给几位冲洗了伤患处,虽然起了些水泡,但并不严重,修养几天就会好的。” 闻言,沈兮瑶才放心下来。 “大夫,那不行。我们等不了。有没有快一点儿的办法。” 张小七焦急的道。 “好了,小七,别说了。这哪有快的呢。你们好好养伤就是了。” 冯铁匠开口教训着徒弟。 沈兮瑶蹙着眉道:“冯铁匠,不行你们也别练了。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这么短的时间,又是这么危险的事情。真要是有个好歹的,我都对不起你们的家人。” “那不行!” 冯铁匠不忿地反驳道。 “要是就这么算了,我们吃的苦,受的伤不都白费了么。” 语气一缓,冯铁匠又道:“院长,您其实多虑了。这个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我跟李四郎已经摸着些门道了,再练几天应该就能上场了。到时候准给您长脸。” “真的吗?” 沈兮瑶又看向李四郎。 李四郎点点头。 “冯老哥说的都是真的。院长你就放心吧。” “对,院长,你就放心吧,我的伤也并不重,到时候我配合师傅他们一定没问题。” 伤势较轻的贺团也说道。 沈兮瑶犹豫了良久,看着冯铁匠、李四郎几人那期盼的目光,最终才下了决心。 “那好吧!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你看你们的衣服大窟窿小眼儿的。我回去再看看有什么办法。” 冯铁匠等人大喜过望,忙行礼道:“多谢院长信任。” “嗯,好好养伤。” 沈兮瑶嘱咐几人一句,又对那名大夫说:“还请先生费心,有什么好一些的药尽管使用。” 说完沈兮瑶径直回到府上,就把穆建明召唤出来。 在知道冯铁匠几人受伤的情况后,穆建明也只能报以苦笑。 打铁花还真的没有什么保护措施,唯有小心谨慎,以及娴熟的技艺。 在前世的时候还能弄到防护服。可现在上哪找防护服去,就算用石棉现做也来不及。 再重新回忆了一番纪录片里的内容,结合古人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想法,穆建明也只能建议冯铁匠他们,用布包住头发,然后赤着上身,用汗水来抵挡落下的铁屑。 把这些都写好了,穆建明朝外面喊了一声。 “芸香。” 芸香款款而来,搬了一把小凳,坐到穆建明身边。翻出一张图纸,放到书案上,那动作熟练而自然。 这张图纸挺大的,只是展开了一半,就把整个书案铺的慢慢的。上面除了画着半座殿宇的结构图之外,就是画着各种颜色的圆圈。 答应杨霖的紫宸殿亮化方案,穆建明这几天还一直没做完呢。 看着芸香乖巧的按照自己所说,在图纸上小心翼翼地标注着内容,有时候还会起身为自己端茶倒水。穆建明心里就觉得美得很。 怪不得前世读书人常说,红袖添香夜读书,确实是好享受哈! 仅仅休息了一天,冯铁匠、李四郎就投入倒打铁花的练习中。沈兮瑶这回惊心了,带着医生、药物等各种保障,亲自监督着这二人,就怕他们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最后两天的练习时间里,一切顺利。再没出什么事,贺团也恢复的不错,能跟着一起练习了。 两天的时间眨眼而过。 这一天就到了元夕。洛京的男女老少似乎全都走出了家门,把大街小巷挤得是满满登登。 每条街道上都是游人如织。小商小贩们也抓住机会,贩卖着各种小吃、首饰、针头线脑等各种东西。 除此以外,道路两边每隔几步,就能看见各家商铺搭建的造型各异的彩灯,一家比着一家好看。 此外,在每座坊市最热闹的地方,都搭建着一丈多高的灯山。这些灯就等着天黑以后点起来,吸引更过的游客过来。 冀北侯府的门口也摆放着一座灯山。这也是整个永安坊中最大的一座。 侯府门口宽阔的台阶上,一溜坐着八个人。从体型块头最大的马钰武,到年龄个头最小的芝儿是一个不落。 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一根竹签。竹签上串着的有山楂、柑橘瓣,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壳。 既然手里有糖了,那糖葫芦这种好东西,穆建明没道理会放过的。他是来不及给众人做,可他能教给芸香呐。 芸香也不负所望,把几斤的桔子和山楂都变成了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就把府里所有人全都俘获了。 冠文、雄文、景文、芝儿胸没几人就算出府来玩,都一人拿着一只糖葫芦。 原本打算结伴去街上游玩的沈兴林、谢之谊等人,出府之前也一人顺了一根。 也不知道最大年龄差距十几岁的两拨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都蹲到府门前排了一溜儿。 这几人都不舍得把手里的糖葫芦一口吃掉,只是偶尔舔一舔。眼中幸福的光芒都快溢出来了。 侯府对面几十步开外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个年纪不同的男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侯府台阶上八个人手里的糖葫芦。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看着那红彤彤的山楂,黄澄澄的桔子瓣被晶莹剔透的糖壳封着,就感觉很好吃。自我管理能力差一点儿的几个孩子,口水都流到胸口上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为首的一个年龄稍大点儿的男孩走到年纪最小的芝儿跟前,毫不客气的道:“你吃的是什么,给我尝尝!” 这不善的口气,别说沈兴林等人,就是冠文听了都眉头直皱。 也就是芝儿单纯,竟然点了点头,把糖葫芦举到男孩的嘴边,又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有些不舍的道:“你只能舔一舔,不许咬。” 小姑娘认真的叮嘱完,才重又把糖葫芦递到男孩面前。 男孩伸出舌头,刚碰到糖葫芦,芝儿就把手闪电般地收了回去。 可就这一下,甜甜的味道让小男孩眼睛一亮,伸手去从芝儿手中抢走了糖葫芦。 “把它给我。” 芝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冠文、雄文、景文三兄弟,噌的就站了起来。 “把糖葫芦还给我妹妹。” 年纪最小的景文说着,伸手就要反抢糖葫芦。 小男孩先是怂了一下,可一看沈兴林等人都没动,便把抓着糖葫芦的手背道身后,壮着胆子耍横。 “不给!” 同时回头冲身后的那群孩子道:“这些东西是甜的,抢他们的。” 侯府的中厅,周氏、沈灵儿等人全都聚在这里,每人手里也都捏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正欢。 也就是沈敖自持身份,不愿毁了侯爷伟岸正直的形象,才没和女儿、儿媳同流合污。 这时,沈安匆匆跑了进来。 “侯爷,几位小公子还有芝儿小姐和永安坊内其他勋贵的子弟打起来了。” 闻言,沈敖、周氏、沈灵儿全都站了起来。伍氏也跟着起身,紧张的看向沈灵儿。 “咱们几个孩子吃亏了没?” 沈敖开口问道。 “那到没有,兴林公子他们也在跟前,咱们吃不了亏。只是其他府上的孩子都被马公子教训了一顿。” 沈敖一屁股又坐下了。 “哦,那就没事了。” 不怎么了解沈敖性格的伍氏闻言都无语了。 合着打架归打架,只要是把别人揍了那就没事。要是自己孩子吃了亏,那怎么办? 沈敖有些焦急的道“可是,安和伯他们出面了,现在正带着家丁堵在府门前了。” 沈敖一拍桌子又站起来了。 “反了他了!孙雍好大的胆子,敢带着人堵我的府门。兮瑶呢,让她给我去教训教训孙雍。” “小姐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沈安老老实实的答道。 沈敖也想起来这几天沈兮瑶在忙的事情。 “走,我去看看。” 说罢,沈敖手往身后一背,往府门外走去。 沈灵儿、伍氏都不放心自己的孩子,也跟着沈敖一起出了府门。 后府门外,是哭声一片。 芝儿躲在几个哥哥的身后,一边流泪一边看着外面。 雄文、景文护着芝儿,站在冠文的身后。 年纪尚小的冠文,则站在府门的高台上,正和对方对峙着。沈兴林、程泽、马钰武、谢之谊,一边两个护在冠文两侧。 侯府台阶下,站在十几个面容嚣张的闲汉,一个个歪戴着帽子,敞胸漏怀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帅哥,正是孙雍。 孙雍一边冷笑,一边哄着几个哭的正惨的少年。 “我幼妹都给他尝了一口了,他还要抢我幼妹的糖葫芦。” 站在最前边的冠文义正言辞的说道。 “什么糖葫芦?那糖是你家能有的?我们伯爷都只能靠着皇宫赏赐一点儿尝尝。定是你们几人不知从那里偷来的。来人,把这几人给我抓起来,扭送到京兆府。” 对方给一个粗壮的汉子,蛮不讲理挥手就要让人动手。 见对方就要上前,马钰武,程泽两人一手护住冠文,抬起另一只手就准备跟对方干仗。 原本还想听听双方说辞的沈敖,听到对方如此蛮横,径直走出来。 “我看你们要抓谁?” 一百七十三章 最后准备 而在洛京城外的沈兮瑶,对于由一根糖葫芦引发的争斗丝毫不知。她正盯着冯铁匠他们做最后的冲刺练习。今天晚上就要动真格的了,再也没有时间了。 不过好在冯铁匠、李四郎这两人确实靠得住,仅仅几天的时间,铁花打得犹如漫天繁星一般,这还是在白天的时候,一些光影的效果不是很明显。这要是到了晚上,效果一定更好看。 贺团也有模有样的,虽不如冯铁匠二人,但也表现的不错。到时候作为预备,也能替换下二人,然他们适当的休息。 临近中午,沈兮瑶才叫停了几人。 “你们几人下午好好休息。天黑以后,就全看你们的了。” “院长,你就放心吧。” 李四郎胸有成竹的道。 看着李四郎的样子,又看了看冯铁匠的几个徒弟。这些人自信心满满,就感觉熟练的能手拿把掐一般。沈兮瑶抿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 “你们知道这铁花要在什么地方打吗?” 冯铁匠、李四郎二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之前沈兮瑶只是告诉他们铁花要怎么打,并一直监督他们练习。至于最后的表演,沈兮瑶却一直在保密。就怕他们过早的知道了,压力太大带来危险。 现在嘛,沈兮瑶认为差不多到时候了。要是一直瞒着他们,等到最后才让他们知道,说不准又会紧张的出事。 “在皇城南门外,打给陛下看。” 沈兮瑶不紧不慢的说道。 闻言,冯铁匠、李四郎几人就是一哆嗦。 冯铁匠以为只不过是找个热闹点儿的地方,给城中的百姓开开眼。在少府监任过职的李四郎倒是有过一些猜测,可也没想到直接在杨恪眼皮子底下展示。 “陛下要来看?” 李四郎不相信似得追问道。 而冯铁匠已经重新抄起柳木勺,向着融铁的小火炉走去。 “好了。这有什么的。” 沈兮瑶不满的训斥道。 “李四郎你都见过陛下一次了,还紧张什么。冯铁匠,你不是自诩一向胆大么,难道现在怕了?” “我没怕,我只是觉得再练练会更好。” 冯铁匠嘴硬道。 沈兮瑶都被冯铁匠的话气乐了。 “行了,相信你们不会出错的。在陛下眼前露了脸。陛下一高兴肯定会赏赐你们的。好好的养精蓄锐。不要想太多。” 说完,沈兮瑶又指挥着贺团等人。 “你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回去。” 贺团和其他几位师兄弟,声音发抖的答应着。 沈兮瑶带着几人随着人流,慢慢回进永安坊。刚踏进坊门的时候的时候,沈兮瑶的眉头就蹙到了一起。 离得尚远,就能看到冀北侯府门口,之前好好的灯山,现在已经损坏了一部分。几个下人正在紧急修补着。还有几人正在清理着地面。 等走的近了,就看见地上有一些踩坏的山楂、桔子、糖壳混在泥土里,已经不成了样子。 沈兮瑶的脸顿时就沉下来了。 整个洛京只有自己家里有糖葫芦,不会是别人掉在这里的。 而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府中上下喜欢都来不及,不可能会随便扔掉,更不会是被踩了好几脚的样子,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这是谁把糖葫芦扔地上了,怪可惜的。” 冯铁匠看着地上不成样子的糖葫芦惋惜的道。 他们几人沾光,也吃过几串糖葫芦,自然认得这是什么。 “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沈兮瑶叫过一名仆役沉声问道。 仆役义愤填膺的道:“小姐,你是不知道。安和伯家的小公子有多霸道。他联合其他几个府上的孩子,抢芝儿小姐的糖葫芦,芝儿小姐不给。双方就打起来了。” 沈兮瑶的俏脸一瞬间就挂上了寒霜。 “咱们的人被打了。” 这名仆役打了个哆嗦。府中的下人谁不知道沈兮瑶的脾气。 “那到没有,当时兴林公子他们几人也在场。看着要动手,马公子就先出手教训了安和伯家的那些人。” 沈兮瑶听的自家人没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后来安和伯又带着人找上门来,侯爷本想着今日过节,不想太过理会,加上又是小孩子之间打闹,原本是想私事宁人来着。 可安和伯他们却得寸进尺,不仅打坏了灯山,还扬言要抓几位公子。侯爷一怒之下,把安和伯和他府上的那些刁奴教训了一顿。这不我们正收拾着呢么。” 知道是祖父出手了,而且自己家里人也没吃亏,沈兮瑶这才放心了。叮嘱了仆役两句,才往府里走。 还没等走进中厅,沈兮瑶就听见芝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声。 等看见沈兮瑶进来,芝儿就好像见到自己主人的小狗一般,迈着小短腿一边跑向沈兮瑶,一边又委屈的“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道:“夕瑶姐姐,他们好坏。他们抢我的糖葫芦。我都给他们尝了一口了,他们还要抢我的。” 芝儿这一哭,她的生母伍氏也开始抹眼泪。 沈兮瑶一把抱起小姑娘。 “芝儿不哭了。我让芸香再给你做,做更多的糖葫芦,好不好?” 芝儿眼睫毛上沾着泪珠,点了点头。 “我还要山楂去籽的。” 沈兮瑶哭笑不得的答应着。这眼泪还挂在眼睛上呢,就惦记着要什么种类的了。 “行,山楂去籽的。” 随后,沈兮瑶抱着芝儿走到马钰武近前,和声细语的道:“谢谢你,护着芝儿。” 这还是沈兮瑶第一次和颜悦色,主动地跟马钰武说话。一时间马钰武有些手足无措。 他抓了抓头发,红着脸的道:“这也没什么。他们仗着人多欺负小姑娘,哪能让他们得逞?我教训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 “他们可都是勋贵子弟,尤其领头的还是安和伯家的公子。你就不怕给自己惹祸么?” “怕什么!” 马钰武眼睛一瞪,混不在意的道:“他家伯爵,咱家还是侯爵呢!” 沈兮瑶微微笑了笑,扭脸对芝儿道:“芝儿有没有谢谢这位马哥哥呀?” 芝儿乖巧的点点头。 “谢过了。” 沈兮瑶点了点头,冲马钰武微微笑了笑。然后放下芝儿,走到沈敖近前。 “祖父,这事要紧吗?” 沈敖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个安和伯,我还没放在眼里。打了也就打了。倒是你那些,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兮瑶有点儿郁闷的吐出口气。 “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只是时间太紧了。要是再多几天,会更有把握,现在也只能看他们发挥了。” 沈敖也有些惋惜的啧了一声。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说是休息,其实沈兮瑶也没多少时间可以休息。 匆匆吃了点儿饭,沈兮瑶就换上了那身绯红色的朝服,来到前边。 沈敖也已经穿好朝服,在等着沈兮瑶。他们祖孙两人一会儿都要进宫。 按照惯例,杨恪要在皇城南门城楼上赏灯观景,朝中的大臣是要陪在杨恪身边的。 前厅里不光是他们两人。还有周氏、沈灵儿、伍氏以及冠文几个小孩儿包括他们的丫鬟仆役,还有沈兴林、谢之谊等人,全府上的人几乎都聚在前厅。 元夕节毕竟是少数男女都可以上街看热闹的节日,天黑以后他们这些人都要到街上去逛街赏灯,府里一下就差不多走空了。 沈敖扫了一眼众人。 “沈安。” 老管家忙上前几步。 “侯爷!” 沈敖郑重其事的叮嘱道:“府里就交给你了,注意照看灯山,小心走水。还要小心歹人上门。” 沈安躬身认真的回复。 “侯爷就放心吧,此事我会小心注意。” 每年的元夕,洛京几乎都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火灾。本就天干物燥,人们又点灯赏景的,稍不注意就是一场火灾。再加上这个时代修建房屋,主要用的都是木材,那还不一烧一片。 而且,各家各户几乎都要去赏灯游玩,府上的看守就会减少道最低,这就给一些梁上君子们提供了机会。同样的,每年元夕时,失窃案也是发生最多的时候。 交代完府里的事情,沈敖又对沈灵儿几人说道。 “灵儿,你要照顾好几个孩子。沈兴林,马钰武,你们几人也不要只知道游玩,要多留意一下那几个小的。每年元夕都会有孩子丢失的事情发生。” 沈兴林,马钰武几人忙答应下来。 沈兮瑶趁着沈敖安排事情的时候,走到冯铁匠几人近前。 “时间还早,你们好好的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时辰到了,我会派人来接你们,今晚就看你们的了。” “院长,你就放心吧。一定不辜负院长的期望。” 冯铁匠这会儿倒是不紧张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沈敖祖孙俩人就早早的出了门。 莫道行路早,更有早行人。 沈敖以为早点儿出门,能避开拥挤的人群。可现在洛京的街上早就又挤满了人。甚至比上午的时候行人还多。 祖孙俩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顺着人流,缓缓移动。一点儿一点儿的靠近皇城。 终于在太阳偏西的时候,两人走进了皇宫。 沈兮瑶放眼望去,已经抵达的大臣已经不少了,而且还都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太常寺的赵雱正与鸿胪寺季恽说着什么,神态甚是轻松。 成康铭也早早的到了,跟姜浦秋有说有笑。 卢岐手捻胡须跟御史中丞李仲业站在一起。 还有几人也甚为悠闲地凑在一块儿。 “参见侯爷。”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问候。 沈兮瑶回头看去,是一个体型消瘦,面色发黄的中年人。 “蔺猴子,你怎么也来了。往日你不是最不喜欢凑这热闹么?” 沈敖拍着蔺隼的肩膀道。 蔺隼呲着牙。 “这不是听说令孙女给安排了新节目嘛,我也来开开眼嘛。” 一百七十四章 火树银花 沈兮瑶眉头一皱,看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自己答应太子的事情了。 “好,你就好好开开眼,学着点儿。” 沈敖毫不客气的道。 姜浦秋也与成康铭互相拱手,然后向沈敖走来。 沈敖递给孙女一个眼神,沈兮瑶点了点头,显然军中两位大佬有事要谈。 沈兮瑶左右看了看,杨霖也已经到了,便走上前去。 “太子殿下,宫门口的那座高台就是你准备好的地方?” 杨霖点了点头。 “殿下,其实有一块平地就行,用不着搭建高台。” 杨霖犹豫了一下。 “沈常侍,有人向我禀报,说偶然在城外见到了你。所以我知道你准备的并非是烟花,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烟花能升入高空,全城百姓都能看见。可你准备的若是在平地上,四周的百姓可能就看不到了。搭一个高台也是便于城中百姓观赏。” 沈兮瑶想了想,杨霖所说确实有些道理。 “还又什么需要做的,沈常侍尽管跟我说。” 杨霖又说道。 沈兮瑶回忆了一下穆建明写的那些有关打铁花的内容,还要搭一座竹棚,上面还要铺一些柳条。 可沈兮瑶担心冯铁匠等人本就勉强上场,如果有了竹棚,很可能会影响冯铁匠等人发挥,就没跟杨霖提及。 不过有一点倒是忘了和杨霖说起。 “殿下派人在台上覆盖一层泥土,以防走水。还有现在路上的百姓太多了,还请殿下派人到侯府上接一下人,我担心他们赶不过来。” 冯铁匠、李四郎等人一直睡到天黑才起来,这几天近乎疯狂的练习着实有些累了。 桌上一盏孤灯照耀下,是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油水十足的肉馒头放的都有些凉了,好在水还是热的。 桌旁还有一个小火炉,上边放着一只陶盆,里边正咕嘟咕嘟炖着一盆肉。 咬一口油水十足的肉馒头,再大口吃一块肉,就着热水顺下去,几人吃的倒是过瘾。 刚吃完饭,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冯铁匠、李四郎,小姐派人来接你们了。” 冯铁匠答应着,拉开房门。 敲门的正是沈安。 冯铁匠客气的道:“是管家啊,快进来坐。” 沈安一摆手。 “不了。你们快点儿收拾收拾吧,小姐已经派人来接你们了。” 冯铁匠答应着,指挥着徒弟们把所有东西都带齐了。走出侯府,看到侯府门外整齐的站着一小队十二名羽林卫的人马,冯铁匠就楞住了。 “各位军爷,你们这是……” 冯铁匠小心翼翼的问道。 羽林卫的队正上前几步。 “是冯铁匠吧。我等是太子身边侍卫,奉太子殿下之命,接几位去皇城。” 冯铁匠忙不迭的答应。 “好,好,烦劳诸位了。还请几位带路。” 队正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挥手,这十二名羽林卫把冯铁匠等人夹在中间,离开冀北侯府。 外边的街道上,各家各户的彩灯,灯山都被一一点亮,整个洛京城中,宛如在灯海一般。 街上的游人比白天的时候更多,有些地方甚至都出现了拥堵。即使有羽林卫开路,冯铁匠等人也是走走停停。 好不容易走到皇城,从来没有在洛京生活过的冯铁匠和他的徒弟们,被眼前的情景惊的合不拢嘴,着实是被震撼到了。 远处的皇城,宫门两侧靠着城墙,依次摆放着一座座各式各样的灯山。最大的一座有将近两丈高,把四周照的宛如白昼。 皇城前的广场上,各种舞龙舞狮的队伍穿插其间,如果遇到一起,还会比斗一番,不分出个高下,定不罢休。 近处的宽阔的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放眼望过去,哪哪都是黑压压的脑袋,仿佛整个洛京的百姓都汇聚于此了一般。 冯铁匠还在四处打量周围的情景,早已见惯此等场景的李四郎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冯老哥,不要在这停留,快走吧。离的宫门还有一截呢。” 李四郎一边喊,还一边用手往宫门的方向指了指。 现在人太多了,不把嘴搁到耳朵边上大喊,即使面对面的说话,都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冯铁匠答应着,往前迈了两步,回头一看,几个徒弟都还立在原地发呆呢。 冯铁匠又倒回来,踹了徒弟一脚,大声喊道:“发什么呆呢,快点跟上。”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几人就看到在宫门正前方,用木头搭着一个五尺高的台子。这个台子挺大,长宽各有近三十多步。台面上并不是木板,上面还覆着一层泥土,被拍的结结实实的。 带队的羽林卫队正和冯铁匠道:“就是这里了。这就是太子殿下给你们提供的地方,你们快做准备吧,陛下还在上面看着呢。” 听到“陛下”这两字,冯铁匠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哆嗦。顺着队正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宫墙上还站着不少人。其中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还时不时的冲着下边的人群挥手。 冯铁匠又仔细寻找了一番,却没看到沈兮瑶的身影。 “看什么呢,小心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还不快点准备。” 队正见冯铁匠的目光一直在宫墙上边,还以为他想得窥视龙颜,忙出言训斥。 冯铁匠赶忙收回目光,带着徒弟们登上高台。在一个角上点起火炉,等到火烧的旺了,才把一些砸碎的废铁放进一个坩埚里,再把坩埚放进火炉。吹火棍,扑扇一顿招呼,坩埚内的碎铁块逐渐开始融化。 此时宫墙之上,已经站满了人。除了杨恪和一干重臣之外,皇亲国戚,后宫的几位嫔妃,以及杨恪的其他儿女们都登上宫墙,俯视着下方的盛景。 沈兮瑶则找到了竹安郡主。 两人跟云安郡主以及褚清莹凑在一起,评点着城下各式灯山。 只是沈兮瑶注意力大多不在于此,焦急的等待着冯铁匠等人。 竹安郡主心细如发,看出沈兮瑶有些心不在焉的,便问道:“兮瑶,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等沈兮瑶回答,一名小太监跑过来,急匆匆的道:“沈常侍,陛下召见。” 沈兮瑶也再顾不得说话,冲竹安郡主点了点头,便跟着小太监走到杨恪近前。 “沈常侍,朕听太子说,你答应安排一场烟花,怎么还不开始?” 没等沈兮瑶行礼,杨恪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好在刚才来的路上,沈兮瑶居高临下的已经看见搭建的高台处,已经有人在忙活着了。 “陛下,快了。他们正在做准备。” “哦?” 沈兮瑶顺手指了指宫门前的高台处。 周围听到君臣说话的人,都探头往下看去。 众人就看到一个人影从火炉上取下个什么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倒出些亮红色的液体。 随后一个矮壮的身影双手各拿着短棒似的东西,快步跑到高台中央,双手的短棒上下互击,顿时漫天繁星在眼前绽放。可谓流光溢彩! 皇城前的广场上,成千上万的百姓被眼前的这般美景,惊的鸦雀无声。 宫墙上,包括杨恪在内,上百的达官显贵,王公大臣,也都瞪大双眼,合不拢嘴。 这其中自然包括沈兮瑶。 这几天,她是见过打铁花时的情景的。可那是在白天,远不如夜晚来的震撼。 漫天的火花飘落下来,变的暗淡。还不等全部熄灭,又一颗火团被击散,化作星辰,照亮高台附近的夜空。 循环往复,一刻也不停止。火花一团一团的炸开、熄灭。点亮了千年古城洛京的夜空。 广场上的人群已经不在保持安静,而是随着每一团火花的炸开,一起发出一声声巨大的吼叫。 冯铁匠等人也极为配合,按照固定的节奏,把一团一团的铁水打散,却又保持着前一颗还未熄灭,后一颗有炸的漫天光彩。 “他们打的是什么?” 回过神来的杨恪问道。 “铁水。” 沈兮瑶平静的答道。 “什么?竟是铁水?” 周围的人都惊讶了。 “他们竟然还赤着上身?” 不知道是谁又惊讶的喊道。 众人又往下看去,借助铁花散开瞬间的光亮,果然看到高台上的两人,只是包裹着头发,坦胸露乳的在高台上穿梭。 “兮瑶,那么滚烫的铁水,他们为何不穿衣服,难道是他们不怕烫么?” 杨恪也惊讶的问道。 周围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想知道答案。 “陛下,他们也是肉体凡胎的,哪能不怕烫呢。实不相瞒。这几人现在身上都还有烫伤呢。之所以不穿衣服,反而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这是何道理?” 杨恪不懂了。 “穿再多的衣服,也保证不了他们不会被烫伤。反而会把衣服都烧坏。而万一把衣服烧着了,脱都来不及脱,说不准会造成更为严重的烧伤。 而赤着上身,他们离火炉铁水又近,在加上来回跑动,就会出汗。汗水反而会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杨恪等人听完还是一头雾水,一副懵懂的表情。 沈兮瑶只能继续解释。 “铁水被用力打散,形成漫天的火花。铁水会变成极为散碎的铁屑掉下来。这些散碎的铁屑下落时会快速的冷下来。可就算如此,落到身上还是会烫到人。这时身上有汗的话,汗水会让铁屑更快的变凉,反而不会伤到他们。” “就像把烧红的铁块,放入凉水中淬火一般,让铁块迅速凉下来?” 唐轶在一旁道。 沈兮瑶点头嗯了一声。 一百七十五章 各府开衙 “这么说朕就明白了” 不仅是杨恪,周围的王公大臣也纷纷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两刻钟之后,绚丽的铁花终于不再绽放。 冯铁匠、李四郎、贺团三人已经累瘫在高台上。 贺团仗着年轻,上场顶替的时间也短,还能勉强坐在台板上。冯铁匠、李四郎二人躺在台板上呼哧呼哧直喘。 张小七和其他的几位师兄弟,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整个过程中,三个人幸运的并没有受伤。 汇聚在皇城广场上的数万百姓,仍然仰望着夜空,却再也看不见铁花盛开的样子,遗憾的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几位壮士。还请快快起来,陛下宣尔等觐见。” 一名内侍急匆匆的从宫门跑出来,一直跑上高台温声细语地对冯铁匠几人道。 冯铁匠、李四郎两人仍躺在台板上,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欣喜之色。 “三位还请快些,莫让陛下久等。” 见几人还没动静,内侍不免催促道。 再盛大的节日也有结束的时候。 亥时三刻,沈敖终于带着沈兮瑶回到冀北侯府。身后还跟着一直傻乐的冯铁匠、李四郎等人。 二人手中都抱着皇帝赏赐的财物,冯铁匠的徒弟们手里也没有空着的,也全都抱着赏赐。 杨恪今天挺高兴,竟是一个不落。所有参与打铁花的人全都给了赏赐。 周氏、沈灵儿等人早已经返回,所有人都聚在中厅,一直在等着沈敖祖孙回来。 见到沈敖等人,芝儿迈着小短腿直接冲过来。 沈敖嘴角扯出笑意,弯下腰刚准备接住跑过来的小豆丁。哪知芝儿直接掠过了沈敖,掠过沈兮瑶,一直跑到冯铁匠近前才停下。 见堂堂冀北候,一家之主吃了瘪,所有人都捂着嘴直笑。 芝儿仰着小脸看着冯铁匠道:“大叔,那些铁花是你打的吗?” 冯铁匠低头看着小豆丁,咧着嘴哈哈大笑。 “当然是我了。不只是我,还有你李大叔,和其他人的帮忙。怎么样好看吧!” 芝儿用力点了下头。 “好看!” “其实,这里出力最大的就是我的院长,你的兮瑶姐姐。” 冯铁匠借机恭维道。 不过,这话说的小丫头一阵迷糊,小眉头皱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什么你的我的。 好在小孩子注意力转的也快,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小手攥着冯铁匠粗短的手指。 “大叔你现在能再打给我看吗?” 冯铁匠有些为难的道:“这可有些难办!在府里打铁花,非得把府里点着了不可。” 沈兮瑶走过来,对芝儿道:“现在太晚了,芝儿你应该休息了。再说了,你冯大叔他们一晚上也累了,也该让他们去休息了。” “哦!” 芝儿不情不愿的答应一声,退回到伍氏跟前。 “好了,时辰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沈敖也开口说道。 众人应声都慢慢往出走,各回各住处。 冯铁匠犹豫了一下,走到沈兮瑶跟前。 “院长,我和李四郎商量了一下,陛下的这些赏赐里,应该有你的一份儿。” 闻言,沈兮瑶笑了一下。 冯铁匠继续道:“我也知道侯府家大业大,院长看不上这点儿东西,可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沈兮瑶伸手阻止了冯铁匠的话。 “冯铁匠,你们就不用客气了。陛下赏赐你们的这些黄金、绸缎,你们都拿着。赏赐虽然没有我,但不会少了我的。” “可若是没有院长,我们也得不到这些赏赐。” 一旁的李四郎开口说道。 沈兮瑶仍然决绝道:“你们听我的,把这些拿回家里,家里也能宽裕些。” 见沈兮瑶说的坚决,加上冯铁匠和李四郎二人也是爽快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正月十八。 朝中各个衙门终于开衙了。 沈兮瑶带着芸香早早地到了研究院。 研究院的众人也已经半个来月没有见面了,这会儿见着了都相互恭维着说些拜年的话。 等众人见到冯铁匠和李四郎两人后,更跟是热情。 现在谁都知道,元夕之时,二人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大大出了风头。更是受到陛下的召见,得了一笔不小的赏赐。所以纷纷出言打趣二人。 冯铁匠也是个开朗的性子,和众人也笑闹在一起。 等众人见到沈兮瑶以后,所有人一下全都收了声,低下头变的乖顺无比,等着沈兮瑶开口。 这倒不是众人怕沈兮瑶,也不是因为上下级相见的原因。实在是研究院成立以来的所有的事情,把这些人都镇住了。研究院的众人对沈兮瑶都是心服口服。 对于众人的表现,沈兮瑶已经习以为常,冲着众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沈兮瑶径直走进自己的公厅。 院子里的众人也不再继续聚在一起闲聊,纷纷作鸟兽散,一下子全跑没影了。 刚刚开衙,沈兮瑶总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可欠缺的经验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正考虑要怎么做呢,驻守在前院,负责整个研究院安全保护的王兕,敲门走进来,把几封信递给沈兮瑶。 “沈院长,刚才好人送来书信,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让我这些信给您送过来。” 沈兮瑶接过书信,一边打开,一边问道:“送信的是什么人?” “他们也没提,只是说看了书信你就知道了。” 信有三封,分别是杨霖、褚如朋、成康铭分别派人送来的。里边并未提有什么事发生,可这几封信让沈兮瑶有些感动。 因为这些信里都提到,他们各自主持,或曾经主持的衙门中,每年开衙的时候都会做的一些安排。 这几人都是担心自己首次执掌一部衙门,没有多少实际经验,生怕自己被人看轻,这才派人送来这些书信,告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 总得来讲,这一天朝中各个衙门虽说开始办公了,但其实上官员还并未进入工作状态,再加上有半个多月时间彼此没有衙门见面。这会儿见着了,总要相互走动走动。 看完这几封信,沈兮瑶总觉得自己的研究院和他们那些衙门应该有些不同,不过具体要怎么做还没有想清楚。 沈兮瑶只能摇人了。 等穆建明看完手中的几封信,也明白了沈兮瑶的目的。 不过这也好办。 过完年开工要做什么?这不明摆着么! 当然是发开工红包了! 再组织一次团建的聚会,毕竟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沈院长。可还有什么吩咐?” 许是见穆建明一直低着头,王兕等的有些不耐,便开口问道。 王兕一说话,却把穆佳明吓了一跳,刚才没注意,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呢。 “哦,没什么了。王校尉要是忙还请自便。” 王兕讪讪的笑着。 “守卫什么的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沈院长帮帮忙。” 穆建明倒是来了兴趣。 “说来听听。” 王兕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这个名字吧,总是被人以为是三从四德的四,院长乃是有才之人,咏梅三首,更是听梁佰辰等几位工师不断提及。能不能请院长替我改个名字,也好不让人误会。” 穆建明微微皱了皱眉。 “听你说话,也不是白丁。自己改个名字还不简单?” 王兕连连摆手。 “我这也不识的多少字,还请是院长帮忙的好。院长你这才名在洛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要是你能给我改个名字,跟别人说起来,我也有长长脸不是。” 穆建明了然,随即有些戏谑的道:“行!那我就替你想一个。嗯……你觉得德发如何?” 王兕露出思索的神情,嘴里反复的嘟囔道:“德发?王德发!” 随即眼睛一亮。 “这个名字好,多谢沈院长,我王兕从此以后就叫王德发了。” 穆建明又些落寞的挥挥手。这种玩儿梗,却没人接的住的感觉太差了。 “你高兴就好。” 两人说话间,屋外传来唐轶中气十足的声音。 “沈院长,这刚刚开衙可不能这么做,总得让手下的人稍微适应适应吧。” 穆建明闻言,赶忙出门迎接。 “不知是唐监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唐轶嫌弃的道:“行了,这些虚礼就别摆出来给我看了。你答应老夫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到?” 穆建明知道老头问的是什么,对王兕,哦,不对,现在叫王德发道:“王校尉,麻烦你去把冯铁匠喊来。” 说完,又对唐轶道:“监正刚刚不是还说我,要让手下稍微适应适应么,怎么现在就催我催的这么急。您这是驰名双标啊。不过好在我有所准备。监正咱们在屋里等候吧,请。” 说话间,穆建明见唐轶面色不善,忙找补道。 唐轶哼了一声。 “别以为老夫听不懂,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再说了,老夫可不是来催你的。只是开衙第一天我怕你不好应对,这才来看看你,顺便再问问你而已。” 说话的功夫,冯铁匠就走进了公厅,冲两人抱了抱拳问道:“院长,找我什么事?” 穆建明用手比划了个圈圈,道:“你去把那个拿来。” 冯铁匠怔了一下,随后醒悟过来。 “哦!那个啊!” 说完,走了出去。 “你们这打的什么哑谜?” 一头雾水的唐轶问道。 穆建明笑了笑。 “不要着急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用一会儿,这就说话的功夫,冯铁匠已经带着两个徒弟又走了回来。 三人的手中还都各自抱着一件东西。 “咣当”一声,冯铁匠先把手中一个圆饼状的铁块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唐轶随口问道,随后想起了什么,又道:“这不是你们那什么滑轮吗,竟然这么大,这么重!” 穆建明一愣。 “这您都知道!” 一百七十六 增产办法 唐轶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这研究院就数从我少府监中调走的人多。太过保密的事情,我是不知道。可就这点儿东西我还能不知道?” “说的好有道理。” 穆建明一时有些无语。随后又指着地上的铁饼道:“这可不是滑轮,而是车轮。” “车轮?” 唐轶蹲到地上,打量着那所谓的车轮,用手比划了一下尺寸。嫌弃的道:“这你丫头,休要哄我。车轮?什么车的车轮才这么点儿大。哪有这样的车轮。” 确实,入眼的东西跟一般马车的车轮有很大的区别。 一般的车轮直径都是三四尺,用木头做成的,也就是所谓的輮以为轮。就算为了坚固会包铁,也是在轮辋处包上一层铁皮。作为分散压力,支撑轮辋的辐条更不会少。 而这个轮子最多五寸大,而厚度却有三寸。全都是用铁铸成的,辐条更是一根没有,从轮毂到轮辋都是实心的铁块。 “这当然是车轮了。只不过不是用来拉人的。” 穆建明信誓旦旦的解释道,说着又招了招手。 冯铁匠的一个徒弟把怀里的一个长条木头放在地上。 那木条明显做过加工,十分的规整。长有五尺,宽仅三寸。放在地上后,从截面看就像一个工字一样。 冯铁匠又抱起那片车轮,将轮辋放在了木条上,轻轻一拨,车轮就顺着木条开始滚动。 而另一个人这把一个巴掌大的小车和两根长筷子,放在公案上。 穆建明先是指了指地上。 “那木头是轨道,把车轮放在轨道上,既省力速度还快。” 又指了指公案。 “呐,这是模型。在矿山上用这样的轨道车,来各种运行矿石,不仅节省人力,运量还大,不比那肩挑人抗的强么?” 唐轶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 先看了看地上的实物,又扑到公案前,拿起那辆小车模型仔细打量着。 小车真的只有巴掌大,长有六寸,宽大概四寸,深有五寸多,车底安装着和四个那个铁块一样的车轮。车厢的两侧还各雕刻着一对翅膀。 唐轶又把小车放在放在那双筷子上。 离得近了,唐轶也看出那也不是筷子,而是两根二尺来长的笔直的细木条,截面也做成了工字型。 “其实,这轨道最好使用铁来铸造。可惜咱们没有那么多的铁,不过木头的可以,就是比较容易损坏,使用一段时间就得更换。” 穆建明又解释道。 唐轶根本没听到穆建明说的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小车上了。想象着投入使用后的情景,唐轶咧着嘴嘿嘿直乐。 “妙啊!妙啊!如此一来铁矿的开采就能大大的提高的。 兮瑶啊,你有所不知。每一处矿山上,运送矿石的人要比负责开采的人要多的多。就是因为矿山上碎石嶙峋,车辆往来不便。只能用人力来抗。 就算用牲畜来,一时没有那么多牲畜,再就是就算使用牲畜也实际不太方面。现在有了这种轨道车,运输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能腾出更多的人手来挖矿了。” 唐轶兴奋的说着。可渐渐的,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上,又逐渐露出一抹愁苦之色。 “如此一来,铁矿石运输的问题虽然是解决了,可这也也不行啊。不把铁锭炼出来,矿石开采出再多,也是能使堆着。” “监正还在发愁什么。” 穆建明也是蔫坏,故意逗着来头开心。 唐轶却没有发觉,低头想着对策。 “当人是发愁炭了。矿石开采的多了,炭的用量也会变大。没有那么多炭的,矿石再多也炼不出铁来。不行,我得向陛下谏言,必须得烧更多的炭出来。” 说着,唐轶起身便要往出走。 冯铁匠闻言,直接开口说道。 “炭的事情,其实我们院长已经替你想好了。” 唐轶停了下来,狐疑的目光在冯铁匠和穆建明的脸上来回转动。 “当真?沈常侍,你快告诉我,怎么解决。” 穆建明没好气的瞅了冯铁匠一眼。 冯铁匠也觉察到自己的嘴快了,乖乖的低下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唐轶见状,上前两步,眼中一下又放出希望的光芒。 “这时真的!沈常侍,你这就不对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穆建明被唐轶教训的有点儿懵了。 “怎么还是我的不对了。” 唐轶理直气壮的道:“当然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有了对策,还故意逗老夫玩儿,简直是欺人太甚。这炭的问题怎么解决,你快说说。” “行行行,算我怕你了。” 穆建明无奈的说道。 “要解决这炭的问题也简单,监正可知道煤?” 唐轶疑惑的看着穆建明。 “煤?那是什么?” 穆建明被噎了一下。 “哦,对。现在这东西应该叫石炭。” “石炭?这个老夫知道。南阳郡附近既有铁矿,好像也出产这石炭。” 穆建明想了想以前看过的地图。 唐轶说的这个南阳,应该就是前世鼎鼎大名的平顶山。那里确实是既产煤,又有铁。 唐轶又接着说道:“不过,这石炭炼出的铁是发脆的,质量远不如使用木炭炼出来的铁。要是用以铸造兵器的话,怕是不合使用。” “用煤炭直接炼铁,确实会发脆。” 穆建明也赞同的说道。 前世宋朝以后铁产量大幅提高,就是因为用煤来炼铁。可是宋以后再无马槊这种武器出现,也是因为用煤来炼铁,导致铁质发脆,无法再打造出合格的槊刃。 穆建明走回的书案上,翻出一张图纸递给唐轶。 “不过,若是用这个办法,把煤炭变成焦炭,可能就会好一些。” 唐轶接过图纸,看了看。里边画的像是坟包一样的东西,配着些简单的说明。 “这……” 唐轶有些无语。 “这是什么啊!” 穆建明也有点儿无奈。 “土是土了点儿,但确实应该能炼出焦炭。” 煤炭经过高温干馏以后,就能得到焦炭。而焦炭在冶炼过程中,起到热源、还原、支撑三大作用。 想要提高铁产量,又保持铁的质量,焦炭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穆建明给的就是最原始的土法炼焦的方法。 就是在地上刨个大坑,然后把煤炭填的里头,留出几条火道。在最中间再立着砌出一条火道。把煤炭点着以后,再用泥煤封顶。 虽然这会造成污染,也会浪费很多附属产品,可他也没招儿呀。炼焦这东西他在前世也没有了解过,更没涉及过。 就这图上的东西,还是他小时候看电影《铁道游击队》的,看到过的这个,问了大人才知道的。 冯铁匠听唐轶,穆建明二人说话,出于好奇他也抻长脖子,看了看那张图纸。 哪知唐轶宝贝似得收在胸口前。 “你看什么,难道你还懂这些?” 冯铁匠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 “你们二位一直说炼铁,我好歹也是一个铁匠,就好奇想看一看。” 唐轶想了想,把图纸放到冯铁匠面前。 “那就让你看一看。” 冯铁匠嘿嘿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多谢。” 然后接过图纸,仔细查看。 看着看着,冯铁匠开始嘶嘶的吸着气。 “怎么了?牙疼还是看不懂?” 冯铁匠没理会唐轶的风言风语,直接对穆建明道:“院长,这个坑是不是也能不挖?直接用砖修一个长窑,开上一些填料的口子,这样是不是就能一直不停的炼出焦炭。” 穆建明愣住了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冯铁匠所说的情景,似乎也可行。 唐轶眼睛一亮,像刚认识冯铁匠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冯铁匠,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还以为你除了打铁,就会打铁花了呢。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元夕当天,杨恪召见冯铁匠等人。唐轶站在一旁,没少替几人说话,现在唐轶还真有资格这么说。 “怎么样,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少府监炼铁时那种壮观的场景。一声令下,十几座炼铁炉同时开,几千斤的铁水一下就全流出来。甚至我还可以你可以直接掌管一座铁炉。那可要比现在,用坩埚小打小闹炼出一点点儿的铁强太多了。 另外,如果你顺便你那个把这个炼焦的炉窑也帮着我修起来,我上奏陛下,再为你请功。” 唐轶继续诱惑道。 冯铁匠眼中冒光,憧憬着那种壮观的场景。 “哎!哎!哎!唐监正。” 穆建明不乐意了,生硬的语气中带着不满。 “你这三番五次的挖我墙角就不说了。竟然还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的挖,也太小瞧我了吧,以后还想不想从我这弄东西了?再说了,就只有你能请功,难道我就不行?” 唐轶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眼睛却看着冯铁匠。 “多谢监正厚爱,我还是更愿意跟着我们院长。” 最终冯铁匠还是拒绝了唐轶的招揽。 唐轶遗憾的哀叹一声。 “哎,兮瑶你这里的人,怎么就不愿意再谋个高就呢。我少府监比你这差到哪儿了?” “差哪儿了?” 穆建明不屑的嗤笑一声,冲外面喊道:“芸香进来。” 然后又对唐轶道:“那我就让监正知道知道,到底差在哪了。” 说话间芸香走进来。 “院长,你叫我。” 穆建明嗯了一声。 “去定几桌饭菜,送到这里来。召集大家伙儿一起吃个饭。” 然后又对唐轶道:“监正不妨也留下来。” “正有此意。” 唐轶不服气的,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老夫为官十几载,我倒要看看我哪里不如你这研究院了。” 一百七十七章 唐轶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也知道为什么挖不走研究院的人了。 研究院中的梁佰辰、唐嵩这些文人,虽然已经晋升为从七品、正八品的官员,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很随意和工匠们凑在一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分成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群组。 不管哪组人随便聊起一个话题,便很快引起讨论,甚至还能引来周围群组的注意,加入到一起讨论中,各种想法层出不穷。 甚至有工匠和官员就一个问题发生争论,工匠毫不在意官员的身份,官员也不用该身份去压人,还能毫无障碍的和工匠争论技术问题。 而对于像丁大成、李四郎、冯铁匠这样的大匠,梁佰辰等人还十分的尊敬,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在唐轶的少府监是根本看不到的情景。 唐轶还看到,沈兮瑶的那名贴身丫鬟竟然领着两个军卒进来。每个军卒的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彤彤的的丝帕。 就在开席之前,穆建明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手,四周逐渐就安静下来,等着穆建明。 穆建明环视了一圈才说道:“大家也都知道,我是第一次主管一部衙门,没什么经验。况且时间也有些紧,没来的急给大家伙儿准备专门的红包。还请大家见谅。” 说完,穆建明随手揭开了丝帕,露出下面满满当当的铜钱。 “哇哦!” 众人是一阵惊呼。 钱其实并不多,每人分到手的也就几十文钱,可换来的是所有人的笑逐颜开。 “老夫知道为什么才能从你这儿挖不走人了。不过你这种做法,老夫还真是学不来啊!” 等穆建明坐下后,唐轶有些落寞的叹息道。 穆建明笑着道:“监正真的明白了?” “那时自然。你这里的每一个人与他人都能相处的融洽,又能说到一块儿去,只要有本事,就能获得别人的尊敬,再加上你的金钱的诱惑,换了我,我也不会走的。不过,老夫不明白,你这研究院就这么有钱?还能随便给下边的人发?” 穆建明听懂了唐轶的言外之意。 “监正可不要瞎说啊。我这可不是拿自己的钱来收买人心。沈家虽说不缺吃穿。可也不富裕。” 唐轶瞅了穆建明一眼,没好气的切了一声。 年前的时候,沈兮瑶刚在他少府监存放了二十万贯铜钱,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不富裕。 沈家要是不富裕,洛京里就真没多少富裕人家了。 “况且这些钱都是有名目的。” 穆建明继续说道。 唐轶也明白了穆建明话里的意思。这些花费全都是正常的,根本不怕查。 “监正请,我敬您一杯。” “算了,你们自己吃吧。老夫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呢。” 唐轶略带酸涩的说道。 “另外,你记得派人把车轮和轨道,给我送过去。” 交代完最后几句话,唐轶便离开了研究院。 穆建明挽留了几次奈何老头似乎有些赌气,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剩下自己人了,研究院里的人更是彻底放开了。 酒过三巡。 穆建明端了杯水,让人把梁佰辰、唐嵩、韩修文等十几人叫到了一起。 这十几人经过几个月的历练,现在全都有了官品,最低的都是正八品,而且原先身上的那些轻狂全不见了,都变的沉稳起来。 穆建明跟每个人都碰了一下杯,才说道:“陛下下旨置校书郎的事情,我想你们都知道了。我还听说有些一些六七品官职的人都准备辞官,重回中正府,就是为了能当上校书郎,阅遍皇家的藏书。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十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唐嵩才缓缓说道:“其实,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们也想着去做校书郎。官职什么的先放到一边,主要是为了能看到那些书。 我记得院长你曾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现在有了读万卷书的机会,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穆建明点着头嗯了一声。 其他没听过这句话的人,眼中都是惊异的色彩看着穆建明。 “可是在这里,我们确实感到我们的重要。各位大匠悉心传授指导。院长不仅传授我们那些不同以往的学问,还一直在容忍我们的过错。我们不能过于自私,只为自己考虑。 再说了,等图书馆修起来,我们也就有机会能看到那些书籍了。不过是等一些时间而已。” 穆建明的目光依次扫过这十几人,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放下心来。 这次借开衙聚餐的机会,把这些人都找来一起谈一谈,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之前听说有人准备辞官,重回中正府的事情后。不光是穆建明担心手下的这些人起了别样的心思,就连沈兮瑶也给他留言,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还算乐观。 “很好,你们没让我失望。” 穆建明欣慰的道。 “不过,你们好歹叫我一声院长,我也不能不为你们考虑。想看早点儿阅览皇家藏书这事,你们也不用担心。 该有的好处我肯定不会忘了你们的。皇室藏书也不是校订出来就完了的,还要刊行天下的。 韩修文,你是主持印刷研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韩修文眼睛一下亮了。 “院长,你是说……” 穆建明没让他说完,直接点了点头,承认了。 韩修文兴奋的狠狠的挥了下拳。 “修文兄,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不解的问道。 “要想刊行天下,就需要印刷。整个大魏,不,整个天下有能力印刷这些书籍的,只有我们研究院。到时候那些书不得都运到我们这里,还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韩修文兴奋的解释道。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见众人有点儿上头,穆建明不得不泼些凉水下来。 “看是可以看,可别耽误了进度。” “院长,你就放心吧,误不了事。” 韩修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对,肯定不会误事的。” 众人也纷纷附和。 这些人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穆建明用脚后跟也想的到。 嫌弃的切了一声,穆建明摇摇头走开,径直又走到丁大成处。 见穆建明走过来,丁大成赶忙站起来,连带的周围的几名工匠一起全都起身。 穆建明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都坐下,才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丁大成,我给你找了个大活儿,你带人做好准备。” “院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丁大成问都没问具体是什么事情,就拍着胸脯保证道。 穆建明眯着眼睛斜了丁大成一眼。 “真的?” “那是,自从进了研究院,我也算见识大涨,再有在座几位大匠的帮衬,什么活儿干不下来。” 穆建明欣慰的点了点头。 “嗯 ,好。那紫宸殿灯具制作安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院……长?” 混没在意的丁大成刚答应下来,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周围的人也先是倒吸了口凉气,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院长,你再说一遍是什么活儿?” “紫宸殿灯具制作安装的事情。” 穆建明又重复了一遍。 “不光是紫宸殿,皇宫内的其他几座重要宫殿也要安装聚光灯和散光灯,想办法把这些宫殿全部弄亮了。” 丁大成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穆建明所期盼的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咬牙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个差事我接下了。不过具体要如何安装,还需要道紫宸殿实际测算一下,我心里才有谱。” 这妞让穆建明觉得有些意外了。 “丁大成,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慌乱道手足无措,没想到还挺镇定。不错,有大将之风。” 丁大成挺了穆建明的夸赞,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憨憨的笑着道:“我也不是有什么大将之风。我只不过以为,既然院长你让我去做,那就一定会安排好的,肯定不会然给我吃亏的。” 穆建明有些无语。 “行吧,你也算傻人有傻福吧。” 说着,穆建明从袖中取出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张纸,递给丁大成。 “这时设计图纸,到时候你就按照图纸上的方案施工就行。剩下的宫殿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可就不管了。” 丁大成迫不及待的接过图纸,展开细细的打量了片刻后,把图纸还给了穆建明。 “这份图纸还请院长先行保管,等施工的时候,再找院长要这张图。” 穆建明满意的点点头,这丁大成倒也识大体,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轻易泄露。 “行,图纸我先替你拿着。不过施工的速度一定要快。最好提前做好预制件,到时候进了皇宫直接安装就行。” 唐嵩那群人的人心稳定住了,紫宸殿亮化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妥当,穆建明的心中终于放松下来。吃了顿还算美味的饭菜候,带着芸香早早的返回了侯府。 府里已经不像几天前那样热闹了。 过完元夕节,第二天沈兴林便动身前往了邢州,沈敖怕他路上出事,还给他安排了两名护卫。 马钰武和程泽两人,已经加入了军队。不过不是羽林卫,而是拱卫京城的禁军大营,从最底层的一名小兵做起。 谢之谊也如愿进了太学。可他赶上了赶上了最差的时候,也最好的时候。 太学生中的一部分已经是校书郎。而谢之谊偏偏因为刚刚入学,错过了这次机会,只能作为学生在太学中读书。 太学的诸位祭酒们因为学生数量的缺少,倒是腾出一大把时间,能悉心教导剩下的这些人。 一百七十八章 曲辕犁 最让人意外的则是董乐,他竟然拒绝了校书郎的官职,继续待在侯府中,履行西席先生的职责,教导冠文等人读书认字。 时间转眼而逝,一晃已经进入了早春二月。 根据大魏律法,每年开春以后,上到皇帝下到各府县官员,都要劝课农桑。 皇帝要亲自动手耕种田地,皇后也要采桑喂蚕。各府县的官员要巡视各自管辖的区域,督促指导辖区内的农业种植。 伊川县的县令姓马,二十七八的年纪,并不算大,任伊川县令刚刚一年。 开春以后,他就找来县丞、县尉,三人分别带队,各自带着几名捕快衙役,巡视指导各个村镇的春耕种植。 马县令这一路是往南走的。一路走来,沿途各个村镇播种的进度不一,有快有慢。 村里要是有牛马等牲畜,或者壮丁多一些的村子,耕地播种的进度就快。相反的村子就会慢。 临近中午,马县令是又累又饿,问着带路的衙役。 “前面到什么地方了?” 衙役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回县令,我们已经进了老张庄的地界了。” 马县令哦了一声,从随身的皮质公文袋里取出一份札子,展开以后里边竟然是一份表格,详细记录着伊川县下辖各个村镇的名字,里正的姓名,全村土地数量,男丁数量,水利沟渠的长度等等信息。 马县令找到老张庄的位置,查看了一番各种信息后,又把札子放回公文袋中。 “今天我们就去老张庄看看。” 衙役答应一声,带着马县令继续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马县令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 现在的时辰还不到中午,依着之前村镇的经验,现在地里应该还有不少农夫正在劳作。老庄户就算不认字,也知道农时耽误不得。就算不吃饭也要赶着把田地翻好。 可自从进了老张庄地界以来,他就没看见一个人在地里。 起先马县令以为刚进老张庄的地界,那些地方离得村子远,还没来得及翻地,播种。 可现在都快能看到村里的房子了,田地里也没见到一个人,地里也是平平整整的,根本没有翻地痕迹。 马县令的面色就沉下来了。 这时,已经得到消息的张伯带着几名百姓就迎了出来。 “不知老父母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张伯诚惶诚恐的说道。 马县令阴沉着脸,厉声训斥道:“张里正,你应该知道现在什么事是最重要的。这老张庄三千多亩田地,竟然还未开始耕种? 而且本官所知,你这村子里就只有一头耕牛。这么多地,能来的急耕种吗?误了农时,小小的里正能担待的起吗?” 张老伯惶惶不安,却又努力的解释道:“老父母有所不知。去年秋收以后,我们买的二十几头猪仔,现在眼看到了该配种的时候了。还有村里还调集人手挖鱼塘和修鸡舍呢。” “那田地就不管了?你们交税的时候交的是田里的粮食,又不是那些猪呀、鸡的。怎可如此的短视。” 马县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张老伯仍努力辩解着。 “老父母放心,这翻地耕田的事,我们是不会耽搁了的。” 听张老伯还是一再说不会耽误,却根本不提什么时候组织人手。马县令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又极力压了下去。 “不行!下午让你们村里的男丁全到地里去,我亲自看着你们耕地。” 张老伯有些手足无措,见一名衙役有些眼熟,好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对那名衙役道:“你是隔壁村里的后生吧,你帮我跟老父母说一说,我们那些活儿再有一两天就干完了。到时候我们全村父老齐上阵,肯定不会误了农时的。” 不等那名衙役说话,马县令不耐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那名衙役也劝道:“张里正,你就听老父母的吧,下午就让百姓都来田里。你村里的那些事,先往后放放。” 张老伯看着衙役打过来的眼色,才醒悟过来。 “哎,哎。好!我下午就让他们下到田里去。先请老父母去村里略作休息。” 张老伯忙不迭的答应着。 马县令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往前走去。 张老伯追了几步,赶到前面为马县令带路。 张老伯也知自己之前说错话了,有顶撞县老爷的嫌疑。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张老伯想尽办法想与马县令搞好关系。奈何马县令全程黑脸,根本不理会张老伯说什么。 张老伯也只能哀叹一声,蒙头吃饭,不再多言语什么。 吃过午饭,马县令也顾不上休息,虎视眈眈的盯着张老伯。老里正无奈,只能敲着锣召集着村民,下田干活。 马县令站到村口的大树下,亲自监督老张庄的村民下田耕地。一旁张老伯还命人给马县令准备了茶水、杌子。 可等到太阳偏西,村民收工回来,马县令却大吃一惊。 老张庄只出动了百十来壮丁,一头牛以及一百多的村妇,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耕完成了全村一成半的田地。这要比其他的村镇快了一倍还不止。 马县令也顾不上自己的官袍官靴,下到地里亲自查看起来。已经耕过的田地,土块完全破碎,前一年收获以后的根茬,全被被翻出来,堆到了一边,地翻的也要比其他村子的深一些。 马县令找到张老伯,笑骂道:“好你个老匹夫,怪不得你一再保证不会误了农时。原来心里早有了计较。这活儿干的又快又好。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县大老爷高兴了,张老伯也不怎么害怕了,呵呵笑着:“哪里哪里,老父母过奖了。去年我们得高人指点,把犁做了一些改进,既省力,又方便操作,更关键的是节省畜力。就算没有牛马,有两个人就能把拉动犁。” “快给我看看。” 马县令也是个知农事的,听里正这么一说,也明白这时好东西,着急的道。这要是献给朝廷,他马县令也能捞到一件功劳。 张老伯随意的指了一架犁。 “这些都是,老父母随便看。” 马县令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架犁前,只见这种犁要比其他的犁要短了近三分之一,犁架变小重量减轻。 犁辕由直变成弯曲的,犁铧就能更深的插到土里。还新添了几件看不懂的东西,亲自上手之后,马县令发现就是新添的几件东西,不仅能碎土,还能把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的阻力。 马县令如获至宝,抱着犁就不撒手了。 “这犁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做出来的?” “老父母,这种犁叫曲辕犁,是经人指点后,村里的木匠和铁匠一起完成的。” 张老伯也如实回答。 “曲辕犁?嗯,这名字取得倒也贴切。这种犁好不好打造?要是其他村里的木匠来和你学,你觉得如何?” 张老伯吭哧吭哧的,却不往外说了。 “放心,不会然给你们白教的。这算你们村里服的徭役。” 见里正迟疑了一下,马县令又补充道。 张老伯一听这话就乐了。 “看老父母说的,什么教不教的,这东西也简单,看上几眼就会了。” 马县令点了点头,又道:“你让人用心重做一把,我替你们将此献给朝廷,你们还能受到陛下的嘉奖呢。” 张老伯更高兴了。 “老父母莫急,还请随老朽过来。” 说完往村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还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县令不明所以,放下手中的曲辕犁,随着老里正又回到了老张庄,一直走进村里的祠堂。 在祠堂内的偏房里,马县令才发这里早就准备着一架精美的曲辕犁。 虽然一件农具竟然用精美来形容,马县令也觉得有些违和。可眼前的这架曲辕犁确实非常精美。 所有的木头都打磨的十分光滑,一些棱角的地方也打磨的圆润,一点儿毛刺都没有。手握上去,感觉十分舒服。 犁头是用上好的精铁打造。 供人手扶的犁捎部位,用红色的丝带,一圈圈的缠的紧紧的,中间的犁评上,还挂着一朵用红绸挽成的花。 “老父母觉得将这架犁献给朝廷如何?” 马县令眯着眼,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这老张庄真的有高人指点呐,这种进献给朝廷的犁居然早都准备好了。” 在祠堂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都拔着脖子往祠堂里看,都想看看县大老爷的长什么模样。 混在人群中的芸秀和周禄也一边看向祠堂,一边低声道:“秀儿姑娘,我觉得小姐的安排有点儿不妥。一架犁而已,做的那么精细,还打扮的那么好看,太刻意了。” “小姐不是说了么,好的物件也需要好的包装。这实在是没法儿继续装扮了,要不然我还会再捯饬捯饬的。” 祠堂内,张老伯嘿嘿笑了几声。 “也不算是高人指点。那人只是说,若上官是位好官,定会想办法将此献给朝廷,让更多农人受益的。” 马县令闻言,更加肯定这老张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不然,一个山野村夫哪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里正,你再派几个人,抬着这架曲辕犁,跟我的衙役一起回到县衙。本官要尽快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那此事就全仰仗老父母了。有老父母帮着,我们肯定不会吃亏的。” 张老伯憨厚的笑着道。 可马县令眼中,着憨厚的笑容背后,却带着一丝狡诈。 一百七十九章 进献新犁 “不过,此事不急于一时。现在天色也快黑了,老父母若不嫌弃,今天就在这儿住一晚。等明天起来,我派人驾车把这东西送到县衙,您以为如何?” 马县令向外看了看天色,就答应下来。 “也好,连日以来,本官也觉得甚是辛苦,就在你这住上一晚。” “好嘞,我这就给老父母安排。” 当天夜里,马县令就把献举的折子写好了。 马县令这两天来回奔波,也确实是累坏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才起来。 推开窗户,院中已经套着一辆车,老张庄唯一的耕牛也被牵来,那架精美的曲辕犁就放在车上,数道麻绳将其捆的十分牢固。 看到这些,马县令一下清醒过来。忙叫来衙役,伺候着梳洗过后,就要架着牛车离开。 里正张老伯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 “老父母,这就要准备走了?” 马县令嗯了一声,不放心地又叮嘱道:“你们这儿耕地虽有此等利器,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心耽误了农时。” “老父母放心,村里的男丁全会到田里去劳作,定然不会误了农时。” 听里正说的肯定,马县令松了口气。 扭头对身后的衙役们一挥手。 “出发!” 马县令并没有回伊川的县衙,而是直奔洛京而去。如此利器,马县令不想在自己手中耽搁了。 可越想快越是快不起来。 先不说这老牛拉破车的速度,让马县令痛苦万分。然后就是越靠近洛京,路上的百姓越多。对着这辆破车上那家精美的曲辕犁指指点点的人也就越多,也让马县令有点奔溃了。 好不容易到了京兆尹衙门,马县令递上自己的拜帖,求见自己的顶头上司,京兆府府尹卢岐。 可是作为天下第一府尹,就算是属下求见,也不是说见就能轻易见到的。 京兆府掌管着洛京及周边几个县的地方,每天都有大量的公务要处理,求见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卢岐才腾出点儿时间接见了马县令。 见过礼后,还不等马县令说话,卢岐先开口了。 “听下边人说,你还拉来一件农具?” 马县令看了一眼这位上官。 国字脸,白净面皮。粗浓的眉毛下是一对对炯炯发光的眼睛,笔直挺翘的鼻梁,看得出这位上官性格比较倔强。 再配上一身紫袍金带,显得卢岐不怒自威,气势不凡。 马县令连忙称是,把写好的然后把过程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然后将奏折上手奉上,说道:“下官不敢耽搁,便直接将此给府尹送来。这是下官撰写的奏折,还请府尹斧正。” 卢岐嗯了一声,先接过奏折看了看,没有什么犯忌的内容,才还给了马县令。 “让人把东西抬上来吧。” 等卢岐见到曲辕犁的时候,就是一皱眉。指着上面的丝带、绸花问道:“这些是你弄的?” 马县令摇摇头。 “这些都是当地村民弄上去的。” 卢岐嘶的吸了口凉气。 “看来这小山村里有高人呐。” 马县令附和道:“下官也这么认为。只凭那些村夫,想不出这种办法。” 卢岐叹了一声。 “野有遗贤,是我等之过呀。” 随后又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马县令忙行了一礼。 “一切单凭府尹做主。” 卢岐沉吟了一下。 “本官这就带你进宫面圣。” 马县令闻言,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躬身行礼。 “多谢卢府尹栽培。” 他这种七品县令,寻常哪有机会见到皇帝,除非立有殊勋。这次面见陛下,如果能在杨恪行礼留下好印象,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 两人也不耽搁,给曲辕犁换了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路上,借着同行的机会。卢岐不停告诉马县令,面圣时的礼仪,就怕一个君前失仪把马县令给咔嚓了。 走进皇宫,马县令跟在卢岐的身后,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四处打量。 走着走着,卢岐发觉有些不对劲,向带路的内侍问道:“这位中官,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紫宸殿呐。” 内侍理所当然的答道。 卢岐抬头看了看太阳。 “今日非是大朝,现在又这个时辰了。陛下为何会在紫宸殿?” 内侍脸上挂着笑。 “卢府尹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是个有孝心的,他请沈常侍给紫宸殿加装了一些新式的灯具。据说不用多少灯烛也能把整个大殿照亮。陛下就是去看一看效果如何。” 紫宸殿中,杨恪好奇的打量着紫宸殿新添置的一些东西。 主梁下边,自东向西用铁链挂着五个中空的木球。木球外,贴着一层金箔。 大殿的廊柱和角落上放着几十座聚光灯,凹面镜全都高高昂起,全部指向各自所对着的木球。 凹面镜前方是专门烧制出来的细胎白瓷盆,用以添加灯油。每个盆都有脑袋大小,胎壁都极薄,点亮以后,都能从盆外看到里边的灯油和灯芯。 细胎白瓷盆的下面,则是一个装满细白纱的瓷盘,是用来防火的。至于为什么不用水,是因为水挥发和火烤的容易干了。要是不经常检查添加的话,干了都不知道,再把大殿给点着了,罪过可就大了。 现在各盏聚光灯已经点亮,明亮的灯柱直直射在木球上,经过木球上金箔的反射,原本有些昏暗的紫宸殿,瞬间沐浴在明亮的金色光芒中。 殿内的众人甚至不得不眯着眼以适应殿内的光亮。 “好!灯烛减少了那么多,这大殿反倒是亮堂了不少。沈常侍,你和你的研究院果然不会让朕失望。” 穆建明低头行了一礼。 “陛下谬赞了。” 其实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穆建明也想把玻璃弄出来,在各处门窗上安装上平板玻璃,让太阳光照进来,那多舒服。 可惜他不会儿呀。只能将相关理论丢给研究院,让他们去慢慢研究。 杨恪满意的点点头。 “其他的宫殿和朕是御书房也交给你了,要尽快完工。” 穆建明悄悄看了眼旁边的杨霖,挑了挑眉,递给他一个眼神。 杨霖秒懂。 穆建明又在说钱的事情。可是当着父皇的面,杨霖也不便回应,只能装作没看见。 正这时,内侍进来禀报,京兆府府尹卢岐求见。 趁着杨恪等人的注意力全被引走,杨霖才无奈地撇了穆建明一眼。 等卢岐独自走进紫宸殿的时候,也被眼前明亮的金光晃的睁不开眼。惊异的道:“陛下,这是……” 杨恪轻嗯了一声,并未解释。只是淡淡的问道:“何事要见朕。” 卢岐忙行礼道:“陛下,微臣治下的伊川县,出现了一种新式耕犁。使得耕地速度比之以前的耕犁快了一倍不止,还操作简便,节省蓄力。伊川县令发现此物后,将其进献给朝廷,现在他就在殿外等候。” 听卢岐说完,杨恪脸色认真起来。 农事方面的问题,都会受到历朝历代掌权者的重视。要是真的有什么农具的改进和创新,又能提高效率的利器,大魏就能开垦出更多荒地,节省下的牛马畜力也能用到别的地方。 “此物现在何处?” 杨恪沉声问道。 “也在殿外。” “快!命人将其抬来,这位县令也速速招来。” 听到卢岐说这些,穆建明心里有数了。这说的肯定是曲辕犁,早就安排的这件东西终于面世了。 当初这曲辕犁之所以安排在老张庄,而不是技术人才更加集中的研究院。穆建明也是反复考量过的。 这曲辕犁,他只听过这个名字,图样、实物一概没有见过。研究院的这群工匠们,可能也进行过耕种。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一直务农,耕作经验丰富的农民们。 他们的经验,加上技术还凑合的木匠和铁匠,再加上闲着无事的芸秀的监督,让曲辕犁从一个名字,变成了实物。 等马县令颤颤巍巍的走进紫宸殿,没走几步,就跪在了地上,大礼参拜。 “微臣叩见陛下。” 杨恪挥挥衣袖。 “起来吧。把事情仔细说说。” 马县令取出奏折,双手举过头顶。又不厌其烦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杨恪一边听,一边亲自走到马县令身前接过奏折,大概扫了两眼后,就开始绕着曲辕犁转圈。 等马县令讲完,杨恪哼了一声道:“在这洛京脚下,居然还有如此野贤,我大魏正是福泽不浅啊。” 说着,杨恪看向旁边的穆建明。 “沈常侍,你说是不是。” 穆建明装傻充愣道:“啊,对对对!” “那沈常侍帮朕把这贤才访来可好?” 杨恪似笑非笑的盯着穆建明。 穆建明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是怎么发觉的?” 这话一出口,杨霖、卢岐、马县令等人全都惊异地看向穆建明。 杨恪冷哼一声,指着曲辕犁上的丝带,绸花。 “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朕还真不好猜。可是在朕的印象里,喜欢做这些事的,好像只有你了,也只能是你了。 朕也不相信真有什么野贤。有如此手段,却能忍得住寂寞,不早早将其拿出。” 穆建明拱拱手。 “陛下圣明。” 得穆建明一句夸赞,杨恪傲娇的冷哼一声。 “真的像所说的那样,速度快还节省畜力?” “陛下试试,做个对比不就知道了。” “嗯,也好。来人,把这抬到御花园去。” 一百八十章 出行提议 御花园中专门留着一块田地,是供杨恪作秀使用。 每年春耕的时候,杨恪也会扶着犁,耕上几垄地。等到秋收的时候,杨恪再做做样子,挥动镰刀收获一些小麦。以示对于农业生产的重视。剩下的自然有专人照顾。 殿内众人随着杨恪一起去了御花园。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在御花园伺候的内侍们,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两匹温顺的母马站在地头。身旁还放着一架目前常用的直犁。 杨霖上前几步,轻声对内侍们说了几句。 内侍们忙上前把两架犁都套到马身上。 “沈常侍,你就用给你的曲辕犁。朕用朕的直犁。咱们就比一比,看看效果到底如何?” “陛下可要添些彩头?” 穆建明故意挖坑道。 杨恪嫌弃的看着穆建明。 “又想从朕这里骗什么东西?” 被人戳穿想法,穆建明也不尴尬,只是惋惜的砸了咂嘴。 跟着一起过来的马县令惊呆了,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这位沈常侍他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她本人。却不想这么居然如此放肆,跟陛下开起玩笑来,谈笑风生的。毫不在意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 杨恪居然也不放在心上,任由这位沈常侍放肆。 马县令偷偷看向卢岐,目光中充满了询问。 卢岐眼皮低垂,毫无反应。 随着杨霖一声令下,杨恪当先扶着犁梢。向前走去。前边还有一名内侍牵着马,引导者马匹前进的方向。 虽说每年春耕的时候,杨恪都是摆摆样子,可那也知道该如何操持。 穆建明这边就有有点尴尬了。 他不会! 前世哪有机会去操持这东西呢。 杨恪都走出十几步了,穆建明还在原地愣着呢。无奈也只能学着杨恪的样子,也扶着犁捎,挣扎着向前走去。 等杨恪已经到了对面的地头,穆建明才走出十几步。地耕的也是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你这也不怎么样么,还吹嘘的如何如何的。” 趁着直犁掉头的功夫,杨恪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发出嘲讽。 穆建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办法说什么。 “陛下,沈常侍不善农事,要不微臣替沈常侍。” 杨恪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位马县令。 不只是杨恪,杨霖、卢岐、穆建明也都看过来。马县令顿觉压力山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卢岐暗暗点头,这是个能把握机会的人。 “好啊!陛下,就让他替我吧。” 还是穆建明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杨恪玩味的看着穆建明。他不相信马县令此举的意味,沈兮瑶没看出来。 “行,马县令你就替沈常侍,跟朕比一比。” 终于,杨恪还是同意了马县令所言。 马县令后背已经是一身汗水了。听到杨恪所说,再次躬身行礼,把官袍底襟掖到腰带里,官帽摘下来交到一旁的内侍手中,又脱了官靴,放到地头上,这才下到田里接替了穆建明的位置。 换了这种有经验的选手就不一样了。即便起步的时候比杨恪慢,可等杨恪耕了一半的时候,马县令那边早已经把整块地都耕完了。 这下,不仅是杨恪,就连杨霖和卢岐也大魏惊讶。 听说是听说,亲眼见到是亲眼见到。 如此明显的对比实实在在发生在众人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杨恪还不信邪的下到曲辕犁耕作的那块地里,亲自检查一翻。泥土翻出的深度还要比他那块地耕的更深一些。 “嗯,不错。这种犁果然是又快又好。” 杨恪满意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马县令心中一喜,忙答道:“微臣马鸿堂。” “你这农活干的不错嘛。” “回陛下,微臣在微末之时,也常帮着家里做些农事,耕地什么的自是不在话下。” 说完这几句话,杨恪转身走回地头,对穆建明说道:“既是如此利器,便不能空置不用。速速将此犁的图样画出,朕派三百里的加急,送到全国的个州府,命他们速速打造。” 穆建明郑重的答应一声,语气一转又道:“不过,陛下认为他们会认真执行吗?” “这……” 这话把杨恪问住了。一道旨意到了地方,会如何执行,杨恪又不是不清楚。 “那你说如何?” “诱之以利。最先完成的赏,官员的考评也为优。完成的慢的罚,官员的考评为差。” 杨恪略一沉吟。 “可。” 说完,杨恪又故意停了片刻,一直等马县令重新收拾妥,才抬腿朝御花园门口走去。 边走边对卢岐说:“卢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你与马县令先退下吧。” 卢岐,马鸿堂二人闻言便行礼告退。 出了皇宫,卢岐微笑着拍了拍马鸿堂的肩膀。 “今日的表现不错,虽有些冒失,却也让陛下对你有了印象,来日定会得以重用。” “多谢上官提携。” 马鸿堂闻言一喜,,忙行礼感谢卢岐。 自己刚刚算是赌对了,也亏得自己确实干过农活,要不然也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不过,你也要感谢沈常侍。刚刚要不是沈常侍开口,也许还不一定什么结果呢。” 马鸿堂也想起刚才的情景,被后的冷汗又冒了一层。 “多谢上官指点,下官一定当面感谢一下沈常侍。” 卢岐呵呵一笑。 “当面感谢那倒也不必。大殿之上陛下也说了,这曲辕犁以及那个村子后背的高人,便是这位沈常侍。这个小村子也沈常侍也许又什么渊源,你正好是当地的县令,对这个小村子你多加关照便是。” 马鸿堂闻言,点头称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上官指点的是。” 杨恪回到了御书房,只有穆建明一人跟了进去,就连杨霖都没让进去,然后又把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撵了出去,只留常迶一人。 穆建明也察觉出有一丝不对劲。 “陛下,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哎!” 杨恪叹了口气。 “寡人年轻的时候,虽有各大世家迫害,却因此躲出了洛京,在外面增长了见识,了解了民间的疾苦。 可霖儿他们这一辈人,虽不再面对危险,却也变的目光短浅,如井中之蛙。” 穆建明听得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打的什么主意。 “霖儿处理政务的手段,跟着朕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可光是如此还是不够,若是没有广阔的胸襟,长远的目光,将来如何能击败世家的围攻。” “陛下,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穆建明实在是有点儿听不懂杨恪的意思,只能开口询问。 “朕准备安排霖儿秘密出京,道大魏各地区看看,了解民间疾苦,领略我大魏风光。让他知道知道,我大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穆建明脑子嗡了一声。 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常侍能听的吗? 这要是走漏了风声,出了任何差池,不都是自己的锅吗? 问题是这锅也太大了,自己也背不动呀! “陛下,此事……” 杨恪伸出一根手指,阻止了穆建明继续说话。 “到时,你作为侍卫也随太子一起出京。贴身保护太子安全,带他见识一下大魏的河山。” 完了! 这话一说出来,事情便根本无法挽回了。 这要是不去,而杨霖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让太子殿下动身。” “看你们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还要带什么人吗?” “朕再给霖儿安排两名男护卫。你若是要什么人手,也尽可带着。” 穆建明默默地点亮点头,又问道:“此番外出若是殿下遇到危险,凭我们几人根本无法解决,需要动用军队,又该如何?” 杨恪似笑非笑的看向穆建明,把穆建明看的直发蒙。 “朕给你的随身玉佩都两块了,随便一块便能从沿途各州府调动三千士卒。还需要什么?” “玉佩还有这用途?我还以为只能……” 穆建明眼睛一亮,说道。 杨恪笑而不语。 “还有一件事,需要陛下明确。” 穆建明又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 “什么事?” “若是路上我也太子殿下意见相左,谁来做主。” “嗯?” 杨恪诧异的看向穆建明。 他不知道这种话眼前之人是如何问出来的。穆建明也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对。 “算了,这个问题当我没问。” “那还有问题吗?” 杨恪又问道。 “没有了。不过我需要准备些必要的东西,全都准备齐了以后,就可以出发。” 杨恪微微点头。 “朕说了,你们准备好了再出发。” 穆建明躬身行礼。 “那微臣先下去准备了。” 等穆建明走后,杨恪才冲身后道:“出来吧。” 杨霖便从杨恪而身后的屏风后转出来。 “父皇。” 杨恪嗯了一声,才道:“这回出去可就只剩你和兮瑶二人了。朕可是专门给你安排这么好的机会。等你们回来了,朕可是要看到兮瑶一颗芳心全系与你身,到时候朕倒要看看沈敖那老货是个什么样子。” 说道最后,杨恪都止不住的笑出了声。随后又瞥到杨霖无甚把握的样子,又有些恼羞成怒。 “连个女子都弄不到手,还得朕替你安排这样的事。哼!” 杨恪哼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杨霖一脸为难。 “寻常女子,孩儿早就将其拿下了。可沈常侍岂是一般女子?其眼见、学识别说是女子,寻常男子都比不了。她身手又好,伸手等闲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这种文武双全的人,孩儿唯一能仰仗的也只剩下皇子的身份了。可父皇你又说不能用强,还要缓缓图之不让其发现,这个太难了。” 听杨霖抱怨完,杨恪也郁闷了。 是啊! 一般的女子,面对皇子的身份确实会主动投怀送抱。 可沈兮瑶是一般人吗? 一百八十一章 出行准备 离了皇宫,穆建明稍稍算了算,剩下的上线时间根本不够自己回侯府或者去研究院的。只能到就近的衙门找来纸笔,给沈兮瑶留下厚厚的一沓安排后,不情不愿的下线了。 等沈兮瑶知道所发生的事情后,她一时也懵了。可不管怎么说,要做的准备是一定要做好的。 根据穆建明的安排,沈兮瑶最先赶到研究院后,直接把梁佰辰、唐嵩、丁大成、冯铁匠四人找来,把穆建明画的图纸拍在书案上。 四人围在书案前,仔细打量着这张图纸。唐嵩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没等沈兮瑶说话,丁大成先开口了。 “院长,这该不会是司南吧?” 丁大成的话引起了沈兮瑶的兴趣,她便问道:“你认识?” 其他人也把目光汇聚到丁大成的脸上。 丁大成挠挠头,指着图上的指针道:“司南可辨南北,不过那玩意儿个头挺大,分量又重。图上的这个,看标的尺寸也就有巴掌大,看画出的样子,应该也能指示南北。只是我不确定这玩意儿应不应该再叫司南。” “这叫指南针。和司南指示南北的道理是一样的。现在你们几个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指南针做出来。具体的原理和方法我会告诉你们。” 沈兮瑶也是现学现卖,把在路上学到的内容,又毫无保留的讲给四个人听。 外出行走,最重要的是辨明方向。前世的时候,想去哪只要说一句话,就有各种地图,各种导航,亲切的回复一句:xx地图将为您导航。 而眼下这个时代,想要外出行走,要么又熟悉地理的向导,要么就得想办法能辨明方向,所以指南针就是不二的选择。 穆建明安排做的指南针,直接跳过了磁勺,指南铁鱼及水浮磁针这些东西,直接跳到磁针上,最起码也得用缕悬磁针。 一句话,磁勺、指南铁鱼这些东西复刻起来,确实相对容易一些,可是在外行走就不方便了。 磁勺就不说了,个头大分量重。 而磁鱼、水浮磁针这些,总不能时时刻刻备着一壶水吧?着急用的时候,却没有水了,那还怎么辨明方向。 “院长,你就瞧好吧。这指南针我一定替你尽快做好。” 听完沈兮瑶所讲后,冯铁匠拍着胸脯保证道。 沈兮瑶微微点头。让冯铁匠和丁大成先下去,只留下梁佰辰和唐嵩,把研究院的事情做好安排。 然后又匆忙赶回侯府,找到祖父,把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敖。 听完沈兮瑶所说,沈敖也懵了。 “大魏朝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太子殿微服出巡这种事情啊?” 沈敖在书房里逡巡了几圈,也没想明白杨恪此等安排,背后到底有什么深意。 “不过,你要是和太子外出,一定要保护太子周全。他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其他几国的人。” 沈兮瑶默默点头。 “你还要保护好自己,女子出门在外总是有些不便。” “这次出门,我会带芸秀一起。” 沈敖嗯了一声。 “有她跟着,随行的侍卫力量也能加强一些。我再派些人手,暗中跟着你们,以防不测。” 沈兮瑶可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她知道什么事情重要,略一权衡后,便同意了沈敖的安排。 辞别了沈敖,沈兮瑶回到闺房。她在各个方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安排。她不在洛京,芸香就得坐镇京中负责一切。而且随着芸秀的离开,老张庄里的安排也得芸香去操心。 趁着这几天时间,沈兮瑶和穆建明轮番上阵,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安排。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全都备齐了以后,沈兮瑶才带着芸秀早早的等在洛京城南门。 沈兮瑶穿着一身淡蓝色男装,头发也梳成男子常见的模样,发箍束着头发。 芸秀也是同样的装束,牵着两匹马站在路边。身后还有辆马车跟随。 没等多长时间,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杨霖,便于沈兮瑶汇合在一处。 杨霖身后半步,跟着一名侍卫。看年岁并不大,腰间配着一柄宝剑。锐利的目光不时地扫过与之擦肩而过的行人,简直是在脸上写了生人勿进这几个字。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侍卫。这人就要普通的多。身材不高,面颊有些消瘦,两道法令纹有些深,五官看上去也极为普通。 一般人打量过去,只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可沈兮瑶是什么眼神,从每一步几乎相同的步幅,以及双手宽大的骨节看得出,此人不但下盘及稳,而且拳脚上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殿下。” 沈兮瑶上前拱手,压低声音道:“所有东西都差不多准备好了,我们可以随时出发。” 杨霖嗯了一声。 “那就走吧。” “不过还有一件事,殿下也要应允。” 沈兮瑶继续低声道。 “还有何事?” 杨霖不解的问道。 “你我之间的称呼也要有所改变,总不能一直殿下殿下的称呼,容易被人听去,平白多了麻烦。” 杨霖想了想。 “说的有理。不知你有什么建议。” 沈兮瑶似早有准备一般。 “殿下姓杨,便把这‘杨’字一拆为二拆为木易二字,再取木为穆。”说完也不等杨霖同意,从怀里掏出一份过所交给杨霖。 “这是你我化名后的过所,沿途的州县都需要用此来通过。殿下要保存好了。” 所谓的过所,是从大汉朝流传下来,一直沿用至今。相当于是身份证和介绍信的综合。所过的各州府县道,都需要凭这个来通过。 各县进城的时候,也会在上面盖一个章。有了这个章才能在城里的客栈住店吃饭,否则店家不仅不会接待,说不准还会报官,将人抓起来,一直在城里服劳役。 从未出过远门,甚至就算是出门从未操过这种心的杨霖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不免好奇的看了看。上边写着:姓穆名易字雨林。洛京人士。身长七尺一寸,剑眉星目,面白无须壮有姿貌。然后还有出发地、同行人员等信息。 “这便是过所?我叫穆雨林,那你叫什么?” 沈兮瑶理所当然的道:“既然你现在姓穆,我自然也得姓穆。”然后,沈兮瑶毫不客气的把穆建明的名字告诉了杨霖。 “穆建明!” 杨霖咂摸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儿草率。 “那他们呢?不需要么?” 杨霖指了指身后的侍卫以及芸秀。 闻言,三人都从怀中取出各自的过所在杨霖眼前晃了晃。 年长的那名侍卫还说道:“殿下,其实我们也替您准备了,只是没有像沈常侍这样使用化名而已。” 说着也取出一份过所递给杨霖。 杨霖这才微微点头,将两份过所都交给侍卫收好。 “那我们现在能出发了吧。” 沈兮瑶点点头。 “好的,大哥。” 这一声称呼,把杨霖叫的愣住了。 “你这么称呼,突然之间我还有点儿不适应?” 沈兮瑶平静的道:“高攀殿下为兄,还请殿下莫怪,一切都是为了路上顺利些,不被人瞧出破绽。” 杨霖点点头,哦了一声,狭促的笑道:“那为何不以……” 沈兮瑶眯了眯眼,放出慑人的寒芒,似笑非笑的看着说话的杨霖,替他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为何不以夫妻相称?” 见沈兮瑶如此泼辣,倒是把杨霖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沈兮瑶冷哼一声,瞪了杨霖一眼,才收敛了情绪道:“若是以夫妻相称,我还要改变发式,找相适的衣服。而且在路上,有需要也不方便出手,以兄妹相称方便一些。” 说完便从芸秀手中接过马缰,飞身上了马。径直向前走去。芸秀则是将自己的马匹拴在马车后,赶着马车紧跟在沈兮瑶的后面。 杨霖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向后挥了挥手。 “咱们也出发吧。” 两名侍卫点头,随着杨霖向沈兮瑶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洛京城外嫩黄的草色逐渐变绿,各色小花点缀其间。远处的田地里还有不少农人正在劳作,耕牛的叫声不时地传入几人的耳中。 出了洛京的杨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在洛京中的那种老成稳重,驱马在官道上不停的来回狂奔。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怪叫,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沈兮瑶嫌弃的躲开老远。 跟着杨霖的那名年轻侍卫,冷冽锐利的目光不见了,看着自家太子犯傻的样子,捂着额头一脸为难。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后边跟着的那名中年侍卫。 而那名中年侍卫,老神在在地坐在车辕上,始终都低眉顺目的样子,眼睛一瞬不瞬的只盯着眼前的马屁股。 直等到杨霖发泄够了,沈兮瑶才驱马上前。 “这才离了洛京,殿下就如此的放肆。不怕陛下知道后,说你举止轻佻?” 杨霖神情有些落寞。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跟在父皇身侧,虽说获得了很多指点的机会,学到不少处理政务的经验。而我更羡慕我的那些兄弟姊妹们,他们虽然也并不轻松,可是他们可以犯错,犯错后也不会有多重的惩罚。而我呢?一丁点儿的错也不能犯,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人紧紧地盯着我,企盼我出错。这次父皇防我体察民情,开阔视野。与我而言,不啻于脱离了那一方牢笼一般。” 沈兮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用针戳了一下,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在弥漫,看着眼前的男子,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一百八十二章 教育太子 二人并马前行。良久,沈兮瑶才问道:“殿下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没有。” 杨霖摇摇头,自嘲的嗤笑道:“我这算是第一次独自外出,哪是哪都分不清,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说完又反问道:“你呢?” 沈兮瑶回想着穆建明的安排,道:“我想去淮阴看一看。” 杨霖闻言,眼珠转了转猜测道:“是想去凭吊淮阴侯吗?” 沈兮瑶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这地方是穆建明点明必须要去的,沈兮瑶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好,那我们就直奔淮阴。” 杨霖无所谓的道。 沈兮瑶嗯了一声,叫住芸秀。 “把舆图找出来。” 芸秀都不用专门上马车去翻找,回身顺手就从车厢中抽出一卷白绢,递给沈兮瑶。 沈兮瑶把白绢展开,正是一副舆图,找到淮阴的位置后,又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这个木盒不大,做工十分精致。紫檀木的盒子镂空雕刻着各种图形。揭开盖子里边嵌着一块透明水晶磨成的圆形罩子,水晶罩子下边还有一只小箭,箭头颤颤巍巍的,却一直稳稳指着南方。 “这是什么?” 杨霖后好奇的问道。 沈兮瑶并不答话,伏在舆图上确定着方向。 芸秀在一边替沈兮瑶解释道:“这是小姐命人专门打造出的指南针,用于指示方向的。” 这时沈兮瑶已经确定好了行走的方向和路线,正要把指南针收起来,却看见杨霖正摊着手,伸道自己面前。 沈兮瑶不情不愿的将指南针放在杨霖手里,嘱咐道:“小心点儿别弄坏了,世间可只此一件。” 杨霖嘴上忙不迭的答应着,手里可没闲着。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小盒,身体还转来转去的,写满了好奇两个字。 可不管杨霖怎么折腾,指南针的那只小箭都稳定的指着南方,杨霖抬头看了沈兮瑶一眼惊异道:“这个可比皇宫中的指南车方便多了!”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指南针。 沈兮瑶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皇帝的全部仪仗中确实有一座指南车。不过那玩意也就是个样子货,每次使用前都需要调校。调校准以后,只能在平坦的地面行驶一段距离,便开始出现差错,哪有指南针指示的准确。 和芸秀交待了几句,沈兮瑶便登上了马车。 芸秀依着沈兮瑶的吩咐,沿着官道直向许都而行。 这是沈兮瑶定下的第一站,然后是谯郡,彭城,最后便是目的地淮阴。 将指南针把玩够了,杨霖才驱马来到马车跟前,顺着打开的车窗将指南针递还了过去。 “怎么,玩儿够了?” 车厢中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全无一点儿敬意。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芸秀听到这种语气,秀眉微蹙。知道现在车里坐的已经不是自家小姐了。 “回去后,我找宫里的匠人也做一个。” 杨霖向小孩子般不屑的道。 穆建明从车窗中探出脑袋,扯着嘴角轻笑道:“研究院既然做出了指南针,那等你回去后,这玩意就是个寻常之物了。只要有需要谁都能买到。” 杨霖有些不解。 “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先供给军中么?” 穆建明翻了个白眼。 “什么东西都先用与军中,可现在军中又没有对外用兵的打算。就算有他国攻打大魏,大魏的军队在本土作战,难道还怕迷路不成?” 杨霖一窒,被穆建明堵得有些说不上话,却仍有些不忿。 穆建明没有理会杨霖,有些贪婪的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哪怕外面都是清一色的田地,并没有什么称道的美景。 来到此方世界两年了,终于不用一直憋在一座城里,能到外边去看看了,穆建明心里甚至有种出了新手村的激动。 杨霖顺着穆建明的目光也看了看四周,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农夫在种田。” 穆建明斜睨了杨霖一眼,悠悠道:“你不懂!” 然后,穆建明想起沈兮瑶留下的信息中对杨霖的那些怜悯。 穆建明扭过头,认真的对杨霖道:“之前殿下的失态之举,我会叮嘱芸秀不要外传。殿下的人,殿下自己处理。不过,那样的举动,殿下切不可再有。有一句话殿下要好好揣摩。与戴其冠,必承其重。” 杨霖起先还无所谓,觉得穆建明有些小题大做。可听完最后那八个字后,杨霖若有所思,不自觉的带住胯下的马匹,站立在原地不动。不停的咀嚼着这句话,明显陷入到沉思中。 两名侍卫跟在后面,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穆建明却没管那么多,让芸秀继续赶路 “穆先生,我们不等等太子他们吗?” 芸秀回过头,低声问道。 穆建明微微一笑。 “让他多想想吧。想明白了对他有好处。咱们加快点儿速度,尽量往前赶。” 芸秀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漂亮的甩了个鞭花,将马车的速度提上来。 穆建明仍是细细打量着成片的农田,没有丝毫的厌倦。 过了好久,身后才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穆建明探头向后看去,杨霖和贴身侍卫正追了上来,至于另一辆马车还落在后边好远呢。 不用吩咐,芸秀主动停下了马车。 杨霖追上来以后,跳下马很郑重的对着穆建明行了一礼。 “兮瑶,多谢教我。” 穆建明一点儿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受了杨霖这一礼。 “太子能有所得,我的话就没有白说。希望日后殿下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能想想这句话。” 杨霖认真的点点头。 穆建明也从车中下来,抬手示意芸秀不必跟着,便与杨霖并肩向前走去。 前行几十步后,穆建明才说道:“据我所知,大魏还从来没有让太子微服私访的举动。这还是第一次。太子可知为什么?” 杨霖扭过头,认真地看着穆建明。心想,当然是为了方便你我独处,慢慢地互生情愫,将来让你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继续为大魏出谋划策。 只是这话杨霖没法说,怕挨揍。 见杨霖不说话,穆建明自以为是的道:“太子也是熟读历史的人,当知孝宣之治。我想陛下命你出宫,也是想让太子效仿孝宣皇帝。这一路上太子不妨多看多想。” 听穆建明这么说,杨霖有些怀疑地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肤浅了。 刘询。 当然了,不是那位千面如来。 汉孝宣皇帝刘询,那可是历史上真正拿到男主剧本的人。他原名刘病已。登基之后,为了便于百姓避讳,主动改名为刘询。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孝宣皇帝是一位仁爱的帝王。 他本是汉武帝的曾孙,只是刚出生没几个月就失去了天潢贵胄的身份,被打入牢狱。要是搁到一般人身上,几个月大的婴儿就算死在狱中也不算什么事,可偏偏刘询活了下来,辗转流落民间。 在武帝驾崩之后,宗室才敢将他纳入皇室宗谱,恢复了他的身份。本来能恢复皇室的身份已经不错的结果了。 可没想到,全凭那位着名的海昏侯刘贺衬托的好,兜兜转转的皇位也落到了刘询的头上。 从阶下囚到帝王,就算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可偏偏刘询做到了。 成为帝王之后,也许是从小就了解民间,刘询对内整顿吏治,废除苛法,安定民生,恢复生产。对外,收服匈奴,设置西域都护。 一系列政策把被汉武帝差点打崩的大汉王朝挽救回来,成为汉朝综合国力最为强盛的时代。 哦,对了,那就着名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就是刘询执政时期,大将陈汤所说的。 只不过汉武帝的光芒太盛了,把这位贤君完全遮蔽住了。可是在以制定庙号和谥号严格而着称的西汉王朝,刘询能拥有自己的庙号,与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并列,便可知其功勋如何。 回忆着史书上的内容,杨霖略带兴奋,却又谦虚的道:“我可成不了汉中宗孝宣皇帝。” 穆建明啧了一声,不满的道:“不要妄自菲薄嘛,你把孝宣皇帝当成偶像……” “何为偶像?” 杨霖打断穆建明的话问道。 “呃……就是榜样,你把孝宣皇帝当成榜样,说不准你做的不比他差,也能成为一代贤君。” 等在后边的芸秀看着穆建明和杨霖越走越远,就准备赶着马车跟上去。 杨霖的那名年轻侍卫驱马拦在芸秀的马前,收起那锋芒毕露的气势,换了个和善的笑容,道:“沈常侍不是示意我们等着么,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说话。” “打扰?” 芸秀抓到一丝话中的漏洞,疑惑道。 “哦,不是。呃……这一路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不如我们先认识一下,我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名叫吕阳宾,不知姑娘名讳?” 吕阳宾连忙挽救,把话题引开。 “李秀儿。” 芸秀洒脱的回答。 吕阳宾称赞地冲芸秀挑了挑大拇指,继续引导着话题。 他悄悄指了指身后,压低声音介绍道:“后边赶车的那位,是陛下专门带来保护殿下的,宫中的高手。据说寻常十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为人惫懒,不愿搭理我等,我只打听到他姓魏。” 一百八十三章 借机生事 芸秀也悄悄探头向后看去,吕阳宾所说的那位高手,正倚靠在车厢上眯着眼,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腿上,似乎是在打着拍子。完全就是一名普通的车夫样子,丁点儿高手的形象也没有。 芸秀在外行走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自是有些眼界和手段的。 她缩回脑袋,从车厢中随手拿了些酒肉吃食,走到中年侍卫跟前。轻咳了一声,道:“听说您姓魏,我就叫您魏叔好了,这里有些吃食,您不妨尝尝。” 离得近了,芸秀听见这人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名魏姓侍卫听到动静,停下哼着的小调,睁开眼睛,看了芸秀几眼,伸手接过芸秀送来的吃食,只是嗯了一声,连声谢都没有。然后又闭上眼睛,继续哼着小调。 芸秀也不以为意,笑了笑便返回到自己的马车。 一直留意着芸秀的吕阳宾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芸秀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 然后就看见穆建明冲她招了招手。芸香“驾”了一声,赶着马车向前追去。 杨霖和沈兮瑶的离开,在大魏朝中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外,其他人并不知情。在洛京中根本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洛京中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就行着。 不过因为正旦大典上杨恪颁布的一些列旨意,以及年前的一些布置。大魏官场上比往年要繁忙一些。 因为冬季已过,牛羊大多在春季繁殖生产。太仆寺的人马已经出发离了洛京,前往草原罗德部。 太医署则是因为成康铭当初和罗德谈判时,就答应尽早派遣大夫支援,所以太医署人是随着太仆寺人马一起走的。 只有少府监因为有事耽搁了些时日,成康铭几番催促,唐轶也不得不开始选择北去的人员。 可等唐轶刚准备拟定名单,手下几名官员便悄悄找了上来,言之凿凿的表示,愿意帮监正减少麻烦,更愿意为少府监效犬马之劳,北去的名单中一定要写上他们的名字。 起初,唐轶还挺高兴,觉得这几人识大体,没有白白培养,可紧跟着唐轶就觉出不对了。 因为,其他一些官员甚至是工匠都跑来,挣抢这些出使的名额。 以往有这种外派的任务,人们都推三阻四,谁都不想去。甚至得强行指派。 今年这样的情况,就让唐轶有些看不懂了。略一思索后,唐轶将那些有意北去的人全都叫来。 看着仨一群,五一伙儿,逐渐增多的人员,唐轶的脸色开始发黑,众人也知事情败露了,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看着堂下乌央乌央的人群,唐轶沉声道:“少府监北去的名额不过二十余人,可你们看看现在有多少人?那少府监的事还做不做了?大魏各地的矿山又怎么办?” 堂下的众官员和工匠低着头,畏畏缩缩的不敢与愤怒的唐轶对视,更不敢随便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诿着就是不说话。 唐轶不悦地轻哼了一声。 众人谁都不敢再动,低着头都装鹌鹑。 “你!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轶随手指了一个穿绿袍的小官员问道。 绿袍官员先抬头看了唐轶一眼,又谨慎的环视一圈,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满脸愁苦地缓缓上前一步。 “回禀监正,是研究院那边传出消息,凡是出使北地的,不管是官员还是工匠,只要能带回来矿藏分布,奇特矿石,各种药材等这类东西。不管朝廷有没有封赏,研究院都会重金购买。” “嗯?” 唐轶皱着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绿袍官员只能再重复一遍。 “胡闹!她沈兮瑶安敢如此放肆。” 唐轶不忿的拍着桌子,随后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责骂道:“再说了,你们自己也不用心想一想,研究院有没有那么多钱财。陛下会不会给他们拨出这笔钱。” 可是,唐轶预想中一些人幡然醒悟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众人反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察觉出有些不对,唐轶的额头拧成了川字。 “又怎么了?” 还是那名绿袍官员小声的说道:“研究院之人说,这些钱不用朝廷拨付,说监正您会付这笔钱的。” 唐轶一下被气笑了,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凭什么。我又不欠她沈兮瑶的!” 绿袍官员嗫嚅着不敢再说话。 后边的一名工匠接话道:“我听李四郎说,研究院那边为您提供了增加炼铁量的办法,这些办法咱们虽能使用,可不是白用的。若是我们少府监不付钱,以后再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唐轶怔住了。 自从拿走轨道车和炼焦的办法后,也没见沈兮瑶追着自己要钱。起初唐轶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是占了便宜,白嫖到了那些好东西,没想到沈兮瑶在这等着呢。 唐轶的眉毛皱道一起了,刚要发作。可转念就想到,沈兮瑶为宫里改进照明,光是一个方案就收了六千贯。所用的材料、设施、人工又另外收了钱。给皇帝干活还跟皇帝收钱,有史以来可是第一次。这下沈兮瑶和她的研究院一战成名。 现在洛京城中谁不知道,研究院有好东西,好办法,可要想拿到这些,都得花钱。 唐轶哀叹一声,心累的摆摆手。 “少府监派往北地的,都是要擅长探矿之人。你们凑什么热闹。再说了,少府监今年也有举动,正是各位建功之时,何苦都要去那苦寒之地。” 众人眼睛一亮。人们纷纷要去草原,一是为了研究院那里的悬赏,再则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如果在洛京,甚至是在中原就能又机会立功,何苦要跑那么远的地方。 唐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本官已奏明陛下,大魏各处矿山都将派出矿监,督办轨道车之事。这难道不是你们建功的机会?何况各处石炭场还要建立炼焦窑。 此外,本官还想着在少府监也办一个研究院。少府监也是人才济济,要工匠有工匠,要读书识字的人,有读书识字的人。沈兮瑶她一介女流能做成的事,没道理我们做不成。我就不信,少府监就离不了她研究院? 今后,你们但凡发现有什么能省力增产的好办法,都报上来。我让人研究归纳总结,有了结果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远在外地的穆建明还不知道,大魏朝这就开始卷开了。 等众人都退走,唐轶喝了几杯茶,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愤愤,哼了一声,戴好官帽起身直奔研究院。 王德发看唐轶面色不善地走进来,愣是没敢上前去问询一句。 一迈进二道院,唐轶就撸起袖子,扯开嗓子大声道:“沈兮瑶!沈兮瑶!你给我出来!” 院中却无人应答,甚至正房处,沈兮瑶办公的地方,门上还挂着一把象鼻子大锁。 两侧的厢房倒是探出几个脑袋,可看到唐轶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又都缩了回去。 见此情景,唐轶的火气更是顶到脑门上了。 “哼!” 唐轶不满地冷哼一声,继续往里走去。 等走进第三道院的时候,梁佰辰已经得到禀报,带着几名官员迎了出来。 “不知监正莅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见到唐轶面对面的走过来,梁佰辰等人忙行礼道。 唐轶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了梁佰辰几眼,径直走进正房。 梁佰辰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一向和善的监正,为何会这般模样,只能也跟着走了进去。 见几人都进来,唐轶也不废话,沉声问道。 “你们院长呢?” 梁佰辰等人茫然的对视一眼后,都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道:“院长……最近几日都未曾来此。” 听到沈兮瑶已将翘班好几天了,唐轶更有些生气。 “哼,食君之禄,却不思报君之恩。本官定要到陛下面前参她一本。” 梁佰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老头今天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可也只能强撑着解释道:“陛下好像派了院长外出公干,是以才不在院中。” 听到沈兮瑶是公干外出,唐轶的火气这才稍稍小了些, “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跟着走了?” 想道芸香,唐轶又问道。 “芸香姑娘,倒是未曾跟随。不过她今日休沐。” 唐嵩在一旁小声的解释道。 唐轶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眼珠来回转了转。 “说起来,这研究院设在我我少府监之下,你们也算我的下属,你们跟我说说,研究院现在主要有什么安排?” 趁着沈兮瑶和她身边亲信不在,唐轶很鸡贼的准备打听一下研究院的事,也方便少府监从中谋些好处。 梁佰辰、唐嵩等人闻言,并无一人答话,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 唐轶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有些不满的道。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唐轶扫视着几人,指着自己虽为熟悉的唐嵩道:“你,你来说说。” 唐嵩一脸为难的道:“监正,您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沈院长定了保密条约。我们各自的事情,只能像院长汇报。相互之间不得打听。别说是您了,就是我们身边的亲近之人都不得透露半句。您要是想知道,等沈院长回来以后,由她向您禀报。” “休要胡说!还相互之间不得打听,那前边院子放的黑板是做什么的?” “那只是技术交流,并不会写研究内容。就好比轨道车,上边只会写遇到的某个难题,并不会写研究这是用来干嘛的。” 一百八十四章 宴请唐嵩 唐轶面上不动声色的轻哦了一声,心中却失望之极。没想到沈兮瑶考虑的倒是全面,把一些漏洞堵得死死的。 不过,人老奸马老滑。唐轶半辈子为官,奸滑之色肯定少不了。眼见当下无法获得想要的答案,便满含深意的看着最熟悉唐嵩,一边说道:“好吧,本官就等沈常侍向我禀报。” 说完,背着手走到梁佰辰几人近前,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本官听闻,研究院发出悬赏,竟然还要老夫来付赏钱?” 几人听到唐轶的话,都惴惴的不敢与之对视。对于这件事他们也不太理解,只以为是沈兮瑶坚持研究院的利益,可他们不知道,这主意其实是穆建明出的。 梁佰辰硬着头皮说道:“研究院的各项花费如流水一般,只靠朝中拨付,无异杯水车薪。总要想个开源的法子。” “那就把法子想到老夫头上了?” 几人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战术性尬笑。 “您这也不是第一个,陛下那里不也是这样!”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唐轶没好气的瞪了几人一眼。 “等沈兮瑶回来,我再来找她算账。” 说完,唐轶才悻悻的转身离开。 梁佰辰等人如蒙大赦,全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等到下值,梁佰辰、唐嵩、韩修文等人相互打着招呼离了研究院。 拐了几个弯,唐嵩就被一个下人装束的人拦住去路。 “唐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说着退开一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嵩像是知道来人是谁,毫不意外的还了半礼。 “还请带路。” 下人点点头,带着唐嵩走了半条街,进了一处酒肆,上了二楼的一处包间。 刚一进门,唐嵩便行礼问候。 “见过唐监正。” 唐轶笑吟吟的道:“免礼免礼,私下场合不用如此拘礼。随便坐。”唐嵩答应着,在下手位置捡了个座位坐下。 随后唐轶又说:“你还挺机灵的,能看出我的意思。” 唐嵩忙道:“监正如此深意,在下哪若是体会不出,那也太愚笨了些。” 唐轶呵呵一笑。 “自从见到你后,我就觉得亲切。你姓唐我也姓唐,几百年前你我也许还是一家呢。” 唐嵩却有些局促的摆着手。 “不敢不敢,在下岂敢与监正高攀。” 唐轶佯装不满。 “哎!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私下,你我不妨叔侄相称,如何?” 唐嵩也知唐轶折节下交必有所图,可要是在朝中有此助力,自己将来也能飞黄腾达。 犹豫了一下,唐嵩才道:“但凭叔父做主。” 唐轶闻言哈哈大笑。 “好好。来人,快快端来酒菜。我要与我的侄儿好生亲近亲近。” 那名带路的下人躬了躬身,退出包间。没一会儿的功夫,几个精致的菜肴,一壶酒便端了进来。 唐轶亲自执壶给唐嵩斟酒。 “贤侄尝尝,这可是从冀北侯府流出的好酒,可媲美洛神。” 唐嵩忙起身,双手接过酒杯,言到不敢。 酒过三巡。 唐轶放下酒杯,也不拐弯抹角的径直问道:“贤侄能否告知,你们研究院中到底有何安排?” 唐嵩有些为难的看着新认的叔父。 “叔父,这个小侄真的不便透漏。” 唐轶看唐嵩的神情,知道确实强人所难了,便又道:“我也不是非要知道详细的情况,你只需告诉我,有没有冶炼铸造一道的东西即可。” 见唐轶还不死心,唐嵩有些推脱不过,思量了片刻才道:“叔父要是告诉我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或许……” 唐轶苦着脸吐槽道:“说实话,你们研究院确实不错,但有所求,必有所应。可你们也太贵了。你们那院长沈兮瑶,委实有些不当人子。一块小小的蹄铁,换来了这座研究院,也把老夫的库中存铁用了个干净。为陛下弄个灯,你们又要了多少钱?” 唐嵩闻言,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向唐轶。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没有?” 唐轶瞬间明白了唐嵩的意思,不确定的追问了一句。 唐嵩又微微颔首。 唐轶这才放心下来,哈哈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来来,吃菜,吃菜。” 说着竟是又亲自给唐嵩夹了几筷子菜。 包间内一时气氛极为融合。 吃喝了一会儿,唐嵩停下手中的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叔父为何一直要问研究院有没有冶炼铸造的研究?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处?” 研究院都给唐轶整出心里阴影了,连忙摆手。 “哦!没有没有。” 随后才道:“实不相瞒,我在少府监调集人手也弄了个研究院。主要就是研究的就是冶炼铸造。我是怕你我两家共同研究一个问题,既耽误时间又浪费钱粮。” 见唐轶如此开诚布公,唐嵩知道自己并未违反规定,这才哦了一声,彻底放心下来。随后权衡一番,便决定给这位叔父稍稍透透风。 “叔父大可放心,我们研究院目前主要是研究车辆和大型机械。” “哦?车辆和大型机械!” 唐轶好奇的追问道:“像轨道车那样的车辆。” “那只是一个方面,剩下的我真不能再说了,还请叔父见谅。” 唐轶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热情的招呼唐嵩吃喝。 此后,唐轶果真不在提研究院的事情,只是聊些闲事,说些风月。 酒足饭饱之后,唐嵩提出了告辞,唐轶却摆摆手。 “贤侄不要急于离去,现在天色还不算晚,你我再品茗一番。” 说话间,那名唐家下人已经端着茶水走进包间。 唐嵩也只能无奈的坐下,接过茶盏继续陪着唐轶聊天。 呷了两口茶,唐轶才再次开口。 “贤侄可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事?少府监这里也有了研究院,贤侄可愿来此主持。” 唐嵩闻言有些咧嘴。这位新认下的叔父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挖墙脚。 见唐嵩不说话,唐轶继续道:“你现在不过是八品,来少府监后,叔父可让你连升两级。如何?” 唐轶无奈的道:“叔父,我要是去了少府监。若是沈院长回来后,你就不怕她找上门去?” 唐轶闻言,明显怂了一下。可又马上挺着胸脯道:“我还是她的上官呢,我怕她?再说了官员正常调动,她有什么理由阻拦?而且,我也有了研究院,今后还怕她掣肘吗?” “叔父与院长接触的还是少。我们要相处的多一些,知道我等官职虽是低微,却始终不离研究院吗?” 听唐嵩这么说,唐轶便知挖墙脚的行为又一次失败了,可唐轶还是有些不甘心。 “为何?” 唐嵩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夜空,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院长学究天人。她的学识就宛如这夜空一般浩瀚无垠。无论什么问题,她都能给出解决的办法。她教给我们的一些学问简直匪夷所思。 叔父可知,轻重不同的两块石头,同时松手竟可同时落地?几种简单的机械稍加组合,便可让人人都成为力能扛鼎的楚霸王?院长手中竟还有点化之术。 我们待在研究院并非是为了官职俸禄,而是为了能和院长多学一些这些学问。” 听唐嵩这么说,唐轶便叹了口气,知道想从研究院挖墙脚是无望了。 他能给的官职俸禄,假以时日沈兮瑶也能给。可学问本事,他唐轶无论如何也给不了。 “也罢,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挖不动你们了,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此事今后我绝不再提了。” “多谢叔父谅解。” 唐嵩拱手行礼。 “不过,你人过不来,总得帮叔父出出主意吧,你们那研究院平时是如何运作的,可告知一二?” “这……” 唐嵩犹豫了一下。 “也罢,我已拒绝了叔父的两个要求,若是再推阻,小子着实有些不识好歹了。我就把院长定下的一些规矩,告知告知叔父。” 唐轶闻言大喜。 “好贤侄,我就知道你不会让老夫失望的。来人,拿纸笔来。” 说完转头又对唐嵩道:“贤侄可要细细讲述一番。” 唐嵩答应下来,便把研究院的一些日常管理制度,保密制度,奖励措施等制度,详细的给唐轶解说了一遍。 唐轶一边记,遇到不理解的地方还询问一二。 二人本就对于算数、几何和一些制造都有涉猎,有着共同话题。唐轶还是一部衙门的主事,管理一道也有所心得。这一聊起来甚为投机,就忘了一切。 等到掌柜的上来客气地赶人的时候,两人才想起了时间。 唐嵩有些着急了。 “叔父,时辰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不然在宵禁前赶不回我的住处。” 唐轶无所谓的摆摆手。 “贤侄不用担心,此地离我的府宅不远,今日你就住在我家里,也算是认认门,以后定要时常过来。” 说话间,宵禁的鼓声就响了起来。 唐嵩闻言大喜。 “多谢叔父。” 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关闭坊门,他现在根本赶不回住处。唐轶若是不说这话,唐嵩要么找个客栈住下,要么就得再门洞里窝一晚上。现在虽说已经立春了,可晚上还是有些冷的。一晚上唐嵩肯定得冻病了。 唐轶哈哈大笑。 “什么谢不谢的。本就是我误了贤侄的时间,走走走,回去咱们秉烛夜谈。” 一百八十五章 夜宿于野 阑月轩,最大的那间包间中,竹安郡主正居于其中。坐在对面的是一位红光满面的老者。 正是掌握着洛京附近几州纸张供应的大商人章芳。 自从正旦大典的旨意颁行天下,朝中要修建图书馆,刊刷书籍的消息已经传播开。不仅读书人欢欣鼓舞,就是贩卖文房用品的商贾也兴奋异常。 这两件事情中所需的纸张根本就没个数。 受此消息影响,现在洛京市面上各种纸张价钱已经涨了一成半。章芳自然乐的合不拢嘴,因为无论朝中用纸还是市面上贩卖,都绕不过他这位造纸的商人。 穆建明之前虽然已经料到此种情况,连同竹安郡主、褚清莹一起收购了几家造纸的作坊,还从周边各地收购纸张。奈何杯水车薪,根本没解决什么问题。 今天,竹安郡主把章芳约来就是为了此事。 简单的叙了几句旧,章芳便直接问道:“郡主今日叫草民前来,可是为了纸张的事情?” 竹安郡主微微一笑,道:“章员外也是明白人,既然章员外如此直接,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朝中的一些准备,相信章员外也一定清楚。可具体什么时间还没定下。现在纸张的价格上涨,不仅朝廷花费巨大。就连普通读书人买些纸笔的花费,也增加了不少。” 章芳点了点头。 “没错。这只是开始,之后纸张的价格还有上涨的趋势。” “那章员外有何打算?” 竹安郡主把问题抛还给章芳。 章芳低头不语,他也不知道竹安郡主说这些到底是朝廷会出手打压,还是直接使用强硬手段? 竹安郡主自是也明白章芳的顾虑。 “章员外不用太多顾虑,毕竟我们已经合作过一次了,算是熟人。这次请章员外过来,确实是为了朝中分忧,另外也是送章员外一场富贵。” “郡主此话怎讲?” 章芳来了兴趣问道。 竹安郡主挺翘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朝中缺纸只是一时。民间和朝中都会看到此间情况,也会相应投入造纸行业中。等需要用纸时,相信各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章芳点了点头。 造纸的主要原料是树木,这东西根本谁都无法控制,缺纸也只是一时的问题。其他商贾见有利可图,便会投入其中。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纸张肯定会大量上市。 “请郡主继续说。” 竹安郡主红艳的唇边绽出微笑。 “沈常侍曾经与我说过一句话,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既然朝中暂时面临难处,章员外不如给朝中献上一批纸张,得到朝中另眼先看。去年万寿时,明德楼的杨员外获得的褒奖,章员外或许也能得到呢?” 这话一出口,章芳就上了心了。 去年万寿结束,朝廷对于明德楼等商家为朝廷分忧的举动,不仅专门下旨褒奖,还送去了一面匾额。 这就让章芳这些大商人们很是眼热了一番。也让明德楼的杨员外在他们面前嘚瑟了好久,现在要是也有这个机会,章芳自然不愿错过了。 “这是真的?” 说话间,章芳都带上颤音了。 竹安好暇以整的伸出兰花玉手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章芳着急了,她自然就不用着急了。 “自然是真的。何况就算朝中不给你褒奖,我和沈常侍这里也不会亏待了你。” 选择这位章员外是竹安郡主和沈兮瑶商议以后,早就盘算好的。年前合作蔗糖生意的时候,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就发现这位章员外一直都支持着她们,甚至都有些谄媚了。 不管是出于寻求靠山,还是什么目的,竹安郡主觉得这个一个最好的突破口。况且章芳本身就是以造纸起家,给出一些诱惑,章芳必定依附过来与她们二人站在一起。 “不知是何补偿?” 没等竹安郡主回答,章芳又道:“算了算了,是小人唐突了。都是些阿堵物,以此污了郡主是小人之过。” 竹安郡主不以为意的摇头道:“章员外言重了。在商言商,问的详细些也能安心不是。” “啊,是是是。多谢郡主体谅。” 章芳又讨好的应承着。 竹安郡主轻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两页纸递给章芳。 “这是竹纸和一种草纸的大致的制作方法,其中有些不完整的地方,还需你自行摸索。竹纸成品后甚至比目前市面上的纸张质量还要好一些。” 章卫双手似抢一般接过来,大喜道:“竹子生长本就比树木要快,产量又大。若是用竹子来造纸,原料的价格也会下降不少。郡主真是大善人。” 竹安郡主莞尔一笑。 “章员外过奖了,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些东西都是沈常侍给的。要谢就谢沈常侍吧。” “都要谢,都要谢。” 章芳脸上堆着笑。 “您二位既然以诚相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您放心,说到的话我一定做到。” 果然。两天之后,朝中便收到了章芳进贡的上万令的纸张。同时,洛阳市面上的纸张也跌回原来的水平。一时间朝中官员和坊间读书人对于章芳的义举是赞颂有加。 不过,章芳并没有获得杨恪或是朝中的嘉奖,只有京兆府卢琦送了章芳一块匾额。 遗憾之余,章芳却也十分满足。不说别的,单是竹安郡主送给他的那两种纸的制作方法,就让他收获满满。 竹纸就不用说了,就算是那种草纸,章芳起先并不以为意。可他毕竟在造纸上侵淫多年,细细揣摩以后便知这种纸相较其他的纸要柔软细腻一些,就是吸水快不耐水侵,也不知道造这种纸有什么用处。 天色已暗,在离许都六十多里的路上,有一片小树林,杨霖和沈兮瑶等人就停在这里。 要说中原地区确实人口稠密。这一路走来穿府过县的,沈兮瑶等人都是宿在个府县城中的客栈里。偶有错过宿头的时候,也能找到寺院借宿,再不济也能在百姓家中借宿。 至于今日宿在野外也是沈兮瑶和穆建明商量过后故意为之。对此杨霖道是没说什么,身边的护卫吕阳宾有些不忿了。一边跟着杨霖捡柴禾一边跟杨霖抱怨着。 “殿下,这儿离许都是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可离得颍川并不远。之前我们就应该在颍川停下,休息一晚明日再走。现在却要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 对于第一次露宿野外,杨霖并无不满之色,反而充满是新奇。 “在外行走就不要讲究那么多。宿在野外,幕天席地的也挺好。” 杨霖这么说,吕阳宾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二人便各自抱着一捆柴火回到林中的一片空地上。 沈兮瑶正带着芸秀把空地清理出来,并且在几座帐篷周围洒下驱虫避蛇的药物。 那位叫魏溢的高手则拎了根钓竿,到不远的颍河钓鱼去了。 放下柴火,杨霖走到沈兮瑶近前。 “柴火找回来了,还有什么事需要做的。” 沈兮瑶拍了拍手上的药粉。 “没有什么了,殿下暂时休息休息。一会儿等魏叔回来做些吃食便是了。” 说话间,一股不知名的小调便由远而近的传来,高手扛着鱼竿摇头晃脑的走回来了。 杨霖和沈兮瑶对视了一眼,莞尔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啪、啪、啪的声音不断传来。二人扭头看去,吕阳宾正拿着火石火镰准备生火。火星倒是乱蹦,可火就是着不起来。 “芸秀。” 沈兮瑶只喊了一声,芸秀便明白沈兮瑶的意思。走到吕阳宾跟前,芸秀从腰间取出一根手指长的细竹筒。拔开盖子,对着露在外边的部分一吹,通红的火头儿,便亮了起来,同时一股有些呛人的燃烧艾草的味道也传了出来。 “呐!” 芸秀将竹筒递给蹲在地上的吕阳宾,又看了看柴堆。示意他接过去点火。 “这又是何物?” 杨霖在不远处看到,惊奇的问道。 “取灯儿。” 沈兮瑶轻声答道。 芸秀手里的自然就是火折子,或者说是最古老的火柴。 起这名字的当然不是沈兮瑶,而是恶趣味满满的穆建明。这也是穆建明安排研究院紧让做出来的。 只是在没有棉絮和红薯藤的情况下,研究院中的工匠用火绒和艾草为原料,加以硫磺、磷、松脂等物做出的引火之物。 “研究院中好东西可真不少啊!” 杨霖闻言赞叹道。 吕阳宾现在也顾不上生火了。像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火折子。然后跟个二傻子似得脸上带着憨傻的笑容,合上盖子等火折子的火头变成暗火后,又拔开盖子吹口气把火折子吹亮,再重新合上盖子继续等待,循环反复数次仍是乐此不疲。 杨霖捂着脸不忍直视,实在是想不到平时挺精明干练的一个人,为何会如此丢人现眼。 沈兮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轻掩口鼻嘿嘿直乐。 最后还是芸秀看不过眼,踢了踢还蹲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吕阳宾。 “还不快些点火等什么呢?” 吕阳宾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了芸秀一眼,陪着笑道:“哦哦哦,这就点火,这就点。” 说完,又再次吹着火折子点着篝火后,有些不舍地把火折子还给芸秀。 芸秀傲娇的轻哼一声,重又把火折子揣回腰间。从魏溢手中接过钓竿竹篓。 一百八十六章 天人感应 竹篓里的几条鱼已经被开膛破肚被处理干净。 芸秀从马车上拿出几块干净的松木板,把鱼片成两片整块的鱼肉,用木钉把鱼肉钉在木板上,放在离篝火比较近的地方烤鱼。 又找出一口陶钵,装满水架在篝火上,把鱼头鱼骨等扔进陶钵。等水烧开后,打开一个油纸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陶钵里,随即一股淡淡的香气便蔓延开。 “这又是什么?” 坐在篝火边的杨霖问向身边坐着的沈兮瑶。 “是蔬菜汤。把葵菜、蘑菇、芋和芦菔等烤干以后混在一起,包成小包,便于携带。不过……” 说到这,沈兮瑶微微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第一次做这些菜干,加上时间匆忙,做的不是很好。但是吃起来还是不错的。” 鱼肉易熟。这一会儿的功夫,烤鱼的香味也传了过来。芸秀在每块烤鱼上只简单的撒了些盐,便分给每人一块烤鱼肉。 众人尝了尝,虽然只有一点儿盐,可越发衬托出鱼肉的鲜美。再喝一口热乎乎的鱼骨蔬菜汤。 众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字——美! 填饱了肚子,芸秀又拿出一个长把铜壶放在篝火上烧水,而她自己则抱着陶钵碗筷等东西,往河边走去。 “阳宾,去帮帮忙。” 吕阳宾答应一声,也往河边走去。 篝火边一时只剩下杨霖和沈兮瑶二人。 至于魏溢,撂下筷子就不见了踪影。 眼见周围没有他人,杨霖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就升腾了起来。抬屁股往沈兮瑶身边挪了挪。 “兮瑶。” 杨霖轻呼了一声。 沈兮瑶扭过头看了杨霖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父皇命你陪我出来,你可有什么想法?” 沈兮瑶缓缓的摇了摇头。 “陛下有命,我自是会遵从。” “那……” 杨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日后要是我请你陪我出来呢?” 沈兮瑶认真的看了杨霖一眼。见他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沈兮瑶也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脸颊微微一红。 “殿下有令,我自也不敢违背。” 沈兮瑶这么一说,杨霖眼中却透出一股失望。一个不敢就表明了沈兮瑶的态度。杨霖低声沉吟道:“只是因为有我的命令?” 沈兮瑶不再说话,也不想继续谈论这种有些暧昧的话题。眼睛一闭就躲了,把穆建明换了出来。 睁开眼睛,穆建明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下四周。 旁边只有杨霖一人,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要眼前不时发出哔叭的火堆带来一些光亮。火苗舔舐这一把铜壶,壶嘴上正不断的冒着水汽。 穆建明提下铜壶,倒了杯水奉给杨霖。 “殿下,请喝茶。” 杨霖嗯了一声接过茶水。有些低落的转换话题道:“父皇这次安排我出来,实是明智之举。我竟不知在洛京不过百来里之外,百姓的生活竟是如此困苦。” 杨霖所说的是前天几人也是错过了宿头,但好在找到一处人家,便借宿其中。 可这户人家太穷了,用树枝围了个半人高的篱笆算是院墙,圈了那么几分地。 院子里只有三间正房,漏风的土坯墙,夜里可以观星的茅草顶。 这样的房子里住着一家四口,两个老夫妻和两个刚十来岁的孙子。 屋里都没有点灯烛,房屋的男主人也说,要是天色再晚些,他都不敢给几人开门。 因为家中贫穷,再加上正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村妇也只能烧了壶水给几人送来,一点儿招待客人的吃食也没有。 好在杨霖他们准备的齐全,各种干粮不缺,这才没饿了肚子。 “那样的人家,相信大魏还有不少。一旦百姓走投无路,揭竿造反便是唯一的出路了。” 之前二人聊得什么话题,穆建明不知道。不过听杨霖这么说,穆建明也只能接着话头往下说。 杨霖默默的点了点头。 “父皇虚怀纳谏,体恤百姓也是一代明君。可就算如此,百姓中也有如此穷困之人”。 杨霖心中一时有些沮丧,轻叹一声安慰自己道:“好在我们给他留了些钱和吃食,不过那两个孩子还挺聪明的。” 听杨霖这么说,再加上沈兮瑶的留言,穆建明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世见过不少此类情况,穆建明略带深意的道:“可终究授之以渔不如授之于鱼。” 杨霖本也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成为太子。穆建明稍微点了一下,他便知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不等杨霖再说什么,穆建明四处踅摸主动掌控了说话的主动权。 他仰头看着夜空,在前世可根本看不到如此璀璨的星空,即使来到这方世界以后,他也少有机会看这满天繁星。 “洛京好像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 穆建明轻声说道。 杨霖也仰起头。漫天星辰嵌在如墨的夜空中,浩瀚宇宙让杨霖生出一股豁达之气,心中的那些沮丧竟也消散了不少。 “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庄子果不欺我。” 杨霖轻声说了一句。 穆建明就是一怔。 这就话好理解。 庄子的名号他也知道。毕竟前世里“鲲之大,一锅炖不下”也荼毒了他有段时间。 可这句话是庄子说的吗? 本想转移个话题,怎么又绕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没办法,穆建明继续引导着话题科普道:“我听说星星也是如太阳般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发光闪亮,只是它们离我们太远了,才显得这么小。” “啊?” 杨霖有些不相信。可随即神色变的有些紧张起来。 “全都是?不是说每颗星辰,都对应着不同仙人么?紫薇帝星呢?” 如果说对于宇宙,古人还有一些科学认知的话,那么对于星辰来说,就是一片混沌了。 或许是为了便于统治,历代掌权者不仅下令不允许私自研究天文。还不断召集人手,编造各种神崇拜。什么四象二十八宿,甚至是每一颗星辰,都给安排了一位仙人。动不动就是这个星、那个星下凡的。 “那都是骗人的,天上的星辰数以亿万,哪来的那么多神仙。至于紫薇星也是一样。” 从小就接受神鬼直说教育的杨霖听了这些,简直不可置信。不满的道:“这是何人所说?如此言论,当诛!” 穆建明撩了杨霖一眼。 “当然是我那位师傅。” 穆建明不得以又把原来的借口抬了出来。 听闻是那位神仙般的人物,杨霖有些气馁的不说话了。 穆建明继续说道:“再说了,什么诛不诛的,事实本来如此。鬼神之说不过是自古流传下来,以讹传讹罢了。所以什么上应天命了,天人合一了的,都是骗人的。” 杨霖唰的一下就站起来,脸色翻来覆去不停的变化着。 穆建明早就料到杨霖会有如此反应。 自古当皇帝的,或者事皇帝预备役以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总是说什么星象了,天人了。 是真是假穆建明不知道,可穆建明知道,要是老在皇帝面前说这些,十之八九没安什么好心。 这就是穆建明一步一步诱导着要说起的话题。 既然说到这了,穆建明趁热打铁道:“天人感应一说不过是董仲舒揣摩汉武帝心意,并结合尚书中的内容创出的一种学说。迎合了汉武帝的心意,才被大加推广。 可这东西有利就有弊。天人感应,既能为皇帝找到受命于天的说辞,可是返过来,儒士臣子也能用这套学说来限制皇权。” “何人敢如此?” 杨霖有些不服气的道。 “是吗?” 穆建明似笑非笑的看了杨霖一眼。 “那些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便说什么皇帝失德上天示警是怎么回事?发生这些灾害跟皇帝有关系吗?” “这……” 杨霖一时语塞。 大魏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久在杨恪身边,杨霖自是知道,自己的父皇有没有是失德的地方。也就明白了穆建明说是这些是真是假。 “那为何历代的帝王还会相信这些?” 穆建明轻笑两声。 “雄才大略的帝王,觉得有用便拿过来用一用有利于统治,但也会加以防范。 其他的皇帝从小便接受的这套学说教育,这些话说的多了,不信也得信了。” 杨霖默默的一句话也不说,消化着穆建明刚刚说的那些。正这时,一直猫在刚刚返青的草丛里,盯着火堆这里的吕阳宾和芸秀端着洗干净的锅碗瓢盆走了回来。 “殿下。殿下!” 吕阳宾走到杨霖跟前,连呼几声才把陷入沉思的杨霖叫醒。 “何事?” 被打断了思路,杨霖明显有些不悦。 “呃……” 吕阳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宿在野外,得安排人值守。” 穆建明突然说道。 “呃……对,我刚刚也想说这件事来着。” 吕阳宾马上借坡下驴。 “芸秀,你去把那位高手找了。” 芸秀看了看穆建明那有些大喇喇的坐姿便知道这不是自家小姐。奈何杨霖主仆也在跟前,芸秀也只能答应一声,将一个细长的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守夜自是用不到杨霖。 穆建明当仁不让做好了安排。 第一个守夜的就是穆建明。这也算是鉴于沈兮瑶的身份,给出的优待。 穆建明给火堆添了些柴,拿了一根木棍像模像样的营地周围转了两圈。 杨霖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在火堆边出神。还在思考着刚刚那些话。 一百八十七章 进入许都 巡视了几圈,穆建明也不打算再和杨霖说些什么。就天人感应那些,说的已经够杨霖思考的了。这些得循序渐进慢慢来,说的多了也怕杨霖接受不了。 四下找来一会儿,穆建明便向着一处走过去。 还没到地方,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沈常侍怎么到我这儿了。” 藏在暗处,充当着暗装的魏溢觉察出到了动静出言询问。 “哦,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穆建明敷衍着,循着声音走到魏溢近前,好奇的问道:“听说您是皇宫大内里的高手?” “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只是为陛下办事而已。” 魏溢客气的道。 穆建明可不管魏溢的说的这些。 以穆建明的年纪,小时候正是各种武侠动作片盛行的年代。受这些影响,谁还没有个当大侠的梦呢。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虽然也听别人说过,沈兮瑶这位宿主的身手不俗。 可他与沈兮瑶毕竟是两个互不融合的灵魂,又是两不相见的状态。沈兮瑶的功夫到底如何他是无从得知。 至于说沈敖那里。 他总不能大喇喇的说,侯爷听说你身手不错,打一趟拳给我看看。 他现在都能送沈敖身上感受到丝丝的敌意,再这么作死,沈敖虽不能杀了他,可锤他一顿一点儿问题没有。 现在有机会遇到这么一个高手,穆建明肯定不能放过。 “像你这样的高手,是不是会陆地飞腾法。踩高楼跃大厦如履平地。三丈高的城墙,脚尖点地就飞上去了。就算再高一些绝壁悬崖,也能左脚踩右脚的使用梯云纵飞上去。” 魏溢听的一愣一愣的,狐疑地看着穆建明。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我自小跟随师门学武到现在几十年时间,都没听说过谁有这等功夫。” 穆建明略带失望的啊了一声,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拳脚兵器。我还听说有人有个名号叫‘一点红’。据说出手极快。剑尖以极快的速度进出咽喉,只流出一滴血,人便已经死了。” 魏溢嗤笑了一声。 “如果只流出一滴血,那说明咽喉受伤的地方极小。此人会受伤,但不会立刻死去。要是让人立刻便死,伤口势必会很大,那样出血又会很多,不会只有一滴的。” 穆建明有些无语,遗憾的摇摇头。 魏溢的几句话无情的把他的吗,梦击碎了。 天亮以后,几人收拾妥当,向着许都的方向继续前进。 不过,自从离了洛京就一直骑着马的杨霖,却坐到了马车里,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走了二十多里,路边出现一座孤零零的院子。占地并不算小,有几进的样子。门口竖着一根高高的杆子,挑着一面驿字的布幌。 正是一处驿站。 “休息一下吧。” 沈兮瑶吩咐道。 除了杨霖在车里不说话,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吕阳宾先进了驿站,一边和驿丞搭着话。一边暗暗探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危险,才招呼着众人进去。 魏溢敲了敲车厢。 “公子,到驿站了。先休息一下吧。” 车内没有一丝反应。 魏溢手上加劲又敲了几下车厢。车内才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何事?” 魏溢重说了一遍,车厢门这才打开,杨霖满腹心事的从车厢中钻出来。 趁着杨霖整理衣服的时候,驿丞陪着笑迎了上来。 “穆公子还请入内休息,里边已经准备了茶水点心。” 杨霖闻言,抬头看了看身前的驿丞。又扭头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沈兮瑶主仆的身影,才将一封信交给驿丞。 “烦劳驿丞安排,将此信送去洛京。” 驿丞双手接过书信。 “公子放心,定不会误事的。” 在驿站内人得到休息,匹也经过刷洗饮遛,重新精神了起来。几人又开始赶路,终于在在太阳偏西的时候,进了许都。 许都也是大魏境内一座重要的城池。 毕竟这里是汉末都城,曹操迎回献帝后的迁都之所,留下的宫殿也是有些的。 许都城内人口也不少。街道上人来人往,行人如织。沈兮瑶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对杨霖道:“刚刚打听了一下,城中最大的客栈叫如归客栈,我和芸秀先去客栈,兄长可有什么打算?” 杨霖嗯了一声。 “让吕阳宾跟着你们一起去。我先在城中随便走走。” 沈兮瑶拒绝道:“不用了。吕阳宾还是兄长带着吧,也方便些。” “也好。” 杨霖略一沉吟便同意了。 如归客栈不愧是城内最大的客栈。 门脸宽大,木质的三层结构。是所在的这条街上是最惹眼的的建筑。 沈兮瑶站在客栈门口打量了一番,一层大厅是吃饭的地方,摆着十几张桌子。回字形的二层和三层是三面回廊,每一层都有十数间的客房。 小二看见有客上门,笑意盈盈的迎上来,热情的问道:“二位贵客,打尖儿还是住店?” 芸秀主动上前道:“住店。有没有挨在一起的五间上房?” “当然有了。” 一听是五间上房,知道来了大买卖,店小二忙不迭的应声。 沈兮瑶却一摆手。 “你们这有没有单独的跨院?” 出于杨霖的安全考虑,包下一个单独的跨院要比挨在一起的几间上房要好的多。 “自然是有的。” 听到这话,小二更是高兴,一口应下了。 掌柜的这时候也走过来。 “二位贵客,本店后面有几处院子比较安静,可随老夫前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沈兮瑶同意,便径直向后走去,还吩咐道:“把客人的车马牵到后院,好草好料的伺候着。再来人帮客人拿着行李。” 如归客栈,确实是宾至如归呐! 见掌柜的如此客气,沈兮瑶也不再说什么,跟着掌柜的往后边的院子走去。 如归客栈后边确实有几处院子,沈兮瑶挑了一座安静又容易守卫的跨院包了下来。 芸秀正指挥着小伙计们收拾东西呢,一个人影风急火燎的蹿了进来。 “沈……呃,小姐。” 看见吕阳宾慌慌张张的样子,沈兮瑶就知道出事了。把几个小伙计支走后,才压低些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 吕阳宾也是机警的人,环视了左右才道:“殿下别人扣住了。” 闻言沈兮瑶豁然站起来,随后又坐下了。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急不来,要是忙中出错更是麻烦。 沈兮瑶有些生气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隐瞒细细说来。” 吕阳宾丁点儿也不敢隐瞒,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和沈兮瑶分开后,杨霖等人便开始在城中闲逛。前面也所说了,许都是汉末陪都,除了存有一些宫殿外,还有就是汉丞相府了。都到这儿了,杨霖自然要去看看。 只不过上百年的时光,加之修缮不及,汉丞相府已经荒废了下来。站在还有些宽大的丞相府门前,杨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正要离开的时候,杨霖不经意的一扭头就楞住了。 街角上有几个商贩在卖些各种东西,其中最边角的位置,有一个买布匹的摊子。 摊主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看穿着发式已然成婚。她并没有与其他商贩连成一片,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得孤零零的。 一身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裙,脸上带着些凄苦之色。看样子像是个家里遭了难,不得以才抛头露面谋些营生。 尽管如此却掩不住那种遗世独立,落落出尘之气,然如一朵遗落在路边的兰花。 这种柔弱可怜的想要人去保护,却又倔强的坚守着一丝底线的独特气质,一下就把杨霖吸引住了,不知不觉走到妇人的摊位。 看见有人过来,妇人有些躲闪的低下头。 “公子想要点什么?” 柔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的颤抖,更让人心生怜悯。 杨霖低头看了看,这些布匹都是些普通的葛麻,颜色也不鲜亮,都是普通百姓所用的东西。 “随便看看。” 杨霖回了一句,紧接着又道:“做我身上这件长袍得多少布?” 这次出行,杨霖并没有穿什么绫罗绸缎,只是普通的儒生打扮。包括吕阳宾和魏溢也只是一身葛衣。 妇人听到杨霖问话,抬起头打量了杨霖几眼,又迅速低下头。 杨霖也看清了妇人的容貌,妇人并没有多漂亮,清丽的脸蛋不施粉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有丈五布足够了,公子要吗?” 说完,妇人抬起头看向杨霖,如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和期盼的神色。 杨霖的心跳瞬间就升高了两档。 “不知娘子手艺如何,能否请娘子代劳为我做一件?” “妾手艺自然是有的,公子若要妾来缝制,需得量下公子的尺寸。” 就在杨霖忙着私人订制的时候,吕阳宾和魏溢发现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对。 其他的商贩看着杨霖,有人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也有人面露不忍,一副欲言又止样子的样子。 这些人的表情,已经明显告诉吕阳宾和魏溢事情有些不对。只是还不等二人上前阻止,杨霖已经跟着妇人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吕阳宾也迈步上前,只是还没等靠近屋子,就有五六个大汉从一旁冲出来,迅速堵在门口。 其中有个精壮的汉子,脚抬脚就把屋门踹开,嘴里还喊着:“奸夫,这回让我抓住你了吧。” 吕阳宾站在汉子身后不远处。房门一开,正看见杨霖伸开双手站在屋内,而那妇人被杨霖挡住看不见身影,不过却可以看见,妇人的两只手环在杨霖的后腰上。 一百八十八章 招惹是非 听到动静,杨霖扭回头看见好几个壮汉已经冲进了屋子,站在四周。那名精壮的汉子径直冲到杨霖近前,却看也没看杨霖一眼。伸手一扒拉,杨霖便向一旁退了两步,正好把妇人露了出来。 汉子扬起手,直接一巴掌就扇在妇人脸上。 “贱人,趁我不在又勾引男人。” 妇人捂着脸在一旁嘤嘤嘤。 杨霖上前一步忙解释道:“这位壮士,我只是请贵夫人做件长衫而已,并非什么勾引男人。” 汉子这才扭过头,上上下下把杨霖打量了个遍,目光中带着凶戾。“做长衫?做长衫需要搂搂抱抱?” “那不是搂搂抱抱,只是量体。” “量体需要在屋里?” 指了指杨霖已经松开的腰带,和解开的长衫。 “还把衣服都松开了,我要是来的迟点儿,是不是都已经量到炕上去了?” “不是,这位壮士请听我说。” 杨霖赶忙整理好装束,解释道:“贵夫人以手做尺,量体的时候少不了身体接触,光天化日之下甚是不雅,因此才……” 汉子狞笑着一字一句的道:“光天化日,甚是不雅?你也知道甚是不雅?再说就算是量体,难道还需要宽衣解带?弟兄们,把这个小白脸给看我抓起来送去见官,不把他下到狱中,我决不罢休。” 说完,几个大汉就围了上来,准备动手抓住杨霖,顺便再揍一顿。 杨霖一边躲闪,一边对着妇人道:“这位娘子,你倒是替我解释一下。” 妇人像没有听到一般,仍就是负责嘤嘤嘤。 “住手!” 关键时间,吕阳宾大喊一声,和魏溢两人冲进来护住了杨霖。 “太子殿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再加上你和魏溢两个高手,区区六七人而已,还需要回来找我们?” 听了完吕阳宾的讲述,沈兮瑶不解的问道。 吕阳宾啧了一声。 “要是只有他们那几个,根本不需要殿下和魏溢动手,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可我们离开没多远,就被几十号泼皮围住了。眼见情况不妙,殿下这才让我来寻你。”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扭头对芸秀道:“你去把掌柜的请来。” 芸秀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沈兮瑶又对吕阳宾道:“你觉得这事里头有没有蹊跷?” “自然是有的。我就觉得这是个圈套,针对殿下的圈套。” 沈兮瑶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是秘密离京,除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要说是针对殿下,我是不信的。可能这只是针对外地人,殿下只是恰逢其会。” 说话间,掌柜便随着芸秀前来。 沈兮瑶亲自给掌柜的倒了一杯茶。 “掌柜请坐。不知掌柜贵姓?” 沈兮瑶伸手做请,客气的道。 “不敢,在下免贵姓许。” 许掌柜笑着拱手道。 这位许掌柜中等身材,体型有些消瘦。头发有些花白,颔下一撮两寸来长的胡子,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的虽是粗布衣服,倒也干净。 “许掌柜,我与兄长途径此地想在这里游玩数日,不知这许都可有什么好去处?” 沈兮瑶不紧不慢的问道。 许掌柜认真打量了几人一眼,沈兮瑶和芸秀容貌出众,气质不凡。唯一的男子,虽只是一身粗布的侍卫的装束,可气度仪态也无可挑剔。便知今日来的这一批客人并不简单。 许掌柜收回目光,道:“许都乃许姓之根,又是汉末陪都,游玩之处自是不少。穆小姐想要游玩自是有出去。此外,看小姐模样也定是诗书传家,郡守隔几日便会举办文会,公子小姐届时也可前往。” 听许掌柜说到郡守,沈兮瑶顺着话头道:“听许掌柜所言,这位郡守是经常举行文会?” 许掌柜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 “赵郡守酷爱以文会友,极爱与青年才俊相聚。若是才能不凡的还会向朝中举荐。” 沈兮瑶哦了一声,又问道:“我兄妹二人初到贵地,不知这里可有什么需要忌讳或回避的人?” 听沈兮瑶问到这个问题,许掌柜却沉吟了一下,眼神闪烁良久才道:“都是本乡本土的良善之人,哪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沈兮瑶眼睛微微一眯,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地方,可许掌柜并不愿意说。 不过这也正常,初次见面,自己一行也又是外地人,最忌交浅言深。 “如此,烦劳许掌柜了。” 等许掌柜离开后,沈兮瑶对芸秀道:“你去打探一下消息。找百姓问询一下,这城中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但千万小心,不可漏了马脚。” “小姐,你就放心吧。” 说完,芸秀就领命而去。 沈兮瑶从行李中翻出一袋铜钱。 “带我去找殿下。” 吕阳宾答应一声,走在前头带着沈兮瑶出门。 其实根本用不着吕阳宾带路。 这会儿,几名外乡人与城中有名的一群城狐社鼠相斗的事情,已经传的全城皆知了。只要留意一下百姓的议论,就能知道杨霖等人的位置。 在一处拥堵的街道上,看热闹的百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两人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最前边。 魏溢护着杨霖背靠在一处墙壁。 杨霖倒是没什么事。 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是一点儿放在心上的意思也没有。风轻云淡的背着手站在墙脚,像极了一个与他无关,只是凑得近了的看热闹的闲人。 沈兮瑶都不知道该吐槽他心大,还是夸赞他沉稳的太子气度。 不过魏溢的身上就有点儿惨了。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尘土,破了几个口子,额头上还有个伤口,正往下流血。不过伤口应该不大。此外脸上还青了一块,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魏溢虽说是高手,可双拳难敌四手。他要与几十号泼皮动手,又要护着杨霖,丝毫不敢让杨霖挨上一拳一脚。还不敢下手太重闹出人命,导致杨霖身份暴露。 顾虑太多,难免有些顾不过来,身上自然就得挂点儿彩。 至于吕阳宾口中的几十号人,现在能站着的不过十来个人。还有些人相互搀扶着退在一边,地上躺了有六七个人不停的叫唤着。 一些小玩意,小吃食滚的满地都是,摔破的筐篓也有不少。 “魏溢,你怎么样?” 杨霖躲在魏溢身后低声问道。 魏溢扫视了一眼对面剩下的人,故意大声的道:“公子,你就放心吧,就这些泼皮无赖,都不够我打的。就算再来些,我也不放在眼里。” 然后又小声的对杨霖说:“殿下,一会儿再打起来,你就找机会跑,吕阳宾这小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找来沈常侍?有他们在殿下的安全就不必担心。” “好,我知道了,你多加小心。” 杨霖点点头。 那些泼皮这会儿也有点儿发憷。 对面的中年人是在是太厉害了。 一个人把他们一半多的人手全放倒了。就是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是对方不敢下手过重,他们说不定这会儿也早就躺下了。 听到魏溢的话,这些人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明显有些退缩之意。 正这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正狼狈的坐在地上。右眼被一拳封了眼,连带着右脸也高高的肿起,身体有些发福,肚子上像是倒扣了一口锅似得鼓胀。一开口有些漏风的下令道:“上,你们都给我上,打死了算我的。” 听到这话,剩下的这些人鼓足勇气正要再次冲上来,一声娇叱响起。 “住手。” 随即沈兮瑶和吕阳斌就闯入了人群。 “你们终于来啦。” 看到着二人出现,杨霖和魏溢放心下来。 吕阳宾顾不得其他,先来到杨霖近前,上下检查着杨霖道:“公子,你没事吧。” 杨霖摇摇头。 “我没事,你先看看魏溢。” 见到帮手终于来了,魏溢的精神一放松,竟单膝跪在了地上。 吕阳宾忙伸手扶了一下。 “老魏,你如何了?” 魏溢摆摆手。 “无事。只是有点儿脱力而已。” “辛苦你了,多谢!” 吕阳宾恭恭敬敬对着魏溢行了一礼。 另一边,沈兮瑶则与那些泼皮对峙着。她看了眼刚刚发号施令那人。 “你是他们领头的?” “是爷我。” 那人见对面是一女子,腆胸迭肚插着腰装作气势十足,嚣张的道。 可惜帅不过三秒,不知触碰到了哪出伤口,刚说完话,就哎呦了两声。 没等沈兮瑶再开口说话,这汉子又道:“怎么?别以为来了帮手我们就怕了你们,人我们也有。你去叫人来,多带点儿人。” 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身边的一个手下说的。 手下闻言,一溜烟就跑远了。 “这位壮士误会了,” 沈兮瑶抱拳道:“我来此是为了解决事情的,不是为了动手打架的。” 见沈兮瑶有服软的迹象,汉子睁着左眼看着沈兮瑶硬气的道:“解决事情?你们把我们这么多人打成这样,还把我的牙打掉一颗。现在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就想解决事情?门都没有!” 沈兮瑶取出那一袋铜钱,仍在地上。 “这里有些钱财,算是你们的汤药费和一些赔偿。” 那人看了看地上的那袋钱,不屑的道:“区区一贯钱,就想把事情了了,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沈兮瑶的眼珠慢慢往下移动了一下,撇了一眼地上的钱。然后又慢慢的移动回来看向对方。 地上的那袋钱是大魏刚刚铸造出的新币,可能不足两贯,却也有一千六七钱的样子。 “那今日之事不知你想如何解决,不妨直接说出来。” 一百八十九章 街头打斗 听沈兮瑶这么说,那汉子顿时来了精神,指了指魏溢。 “他伤的我们人最多,得留下他一只手。” 然后又一指杨霖。 “那个小白脸他勾引我兄弟的女人,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得让我兄弟满意才行。” 最后把目光转到沈兮瑶身上,细细打量着。 眼前的女子身量颇高,肩窄细腰大长腿。面若桃花风姿绰约,眉眼灵动容貌不俗。 汉子睁着左眼色眯眯的道:“至于你嘛,陪大爷我乐呵乐呵。把大爷伺候舒服了,这事就算完了。不然,我让你们走不出这许都城。” 沈兮瑶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 见沈兮瑶走来,汉子脸上的神色越发猥琐。松开扶着他的人,也顾不上脸上的伤,咧着嘴嘿嘿笑着。 可突然,沈兮瑶抬脚一个正蹬就把汉子踹倒在地,随后扭身高鞭腿,又把旁边的一个人抽了出去。 “我原本想顺顺当当的把事情解决了,看来是没得谈了。” 随后转身扫堂腿,又放倒一个。 杨霖几人正说话着,却没想到沈兮瑶这边却动上手了。 听到动静几人顾不上其他,忙跑过来。吕阳宾和魏溢站在沈兮瑶前面,替她挡住对面一众人等。 那汉子被人扶了起来,指着沈兮瑶等人放着狠话。 “你们给我等着,我看你们能不能走出这许都城。” 这汉子也是个识时务的。 对方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们都讨不到道好处。现在对方多了两人,光是那女子就是个不好惹的。 而他们却仅剩下十来个人,都不够人家打的,再留在这里,纯粹就是找揍了。 放完狠话,那汉子转身就走。 只是还走了没几步就又回过身,捡起地上的钱来,恶狠狠的继续放狠话。 “你们都给我等着!” 随着汉子一方人退走,围观的百姓也开始逐渐散去。 沈兮瑶又拿出不少钱财赔给了一些受损的摊贩。只是有些这些人的反应很是奇怪。 这些人拿到钱后,一句话也不说,收拾收拾东西都匆匆离开了。只有一个上了年岁的老汉,犹豫着低声对沈兮瑶道:“姑娘,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快点儿走吧,离开许都,越远越好。” 说完,接过钱也匆匆的离开了。 沈兮瑶眉头皱到了一起。 刚刚拨开人群进来的时候,沈兮瑶就已经听到周围不少人,对着杨霖两人发出惋惜的声音。 现在老人家又告诉她,他们惹到了厉害人物,让他们赶紧离开。显然那些人不仅仅是泼皮无赖那么简单。 “我们也走吧。” 赔完了钱,沈兮瑶对几人道。 魏溢找到马车后,几人一起回到如归客栈。 芸秀还没回来,沈兮瑶亲自动手给魏溢处理着伤口,对几人道:“这件事情好像有些不简单。这些泼皮背后似乎有所依仗,而且本身势力也不小。不然不会如此猖狂。最后的狠话并不像是虚张声势。” 吕阳宾也道:“沈……小姐说的不错。公子,我们在去救你们的时候,听到周围不少人议论,说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摊上了大事了。小姐赔百姓钱财的时候,他们虽然收了,可对我们却如避蛇蝎一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杨霖也已经察觉到整件事情从见到那名女子开始,就没那么简单。可再如何杨霖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倒要看看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依仗。” 沈兮瑶微微皱眉。 “接下来殿下有什么安排?” “你看着办便是。对方若是不再纠缠,我们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他们不知好歹,不过一群宵小而已,处置了便是。” 沈兮瑶闻言露出笑容。 杨霖再怎么说也是大魏未来的接班人。该有的帝王之气还是又一些的。 “魏溢、吕阳宾,你们在附近找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以备万一。” 魏溢也明白沈兮瑶这么安排的用意,只是有些顾忌杨恪的命令,犹豫着道:“我们两人都住在外边,这边的安全怎么办?” “有我和芸秀护卫殿下,不用太过担心。” 杨霖也点头道:“有兮瑶她们大可放心。你们住在外头,一明一暗行事也方便些 听杨霖也这么说,魏溢才点点头。对沈兮瑶道:“那殿下就交给你了。殿下一定要多加小心。” 沈兮瑶又对吕阳宾道:“你乔装一番,也去探听一下消息。” 许都城南有一处气派的大宅院,青砖碧瓦,朱漆大门,还有两名彪形大汉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往来的行人。 在中堂大厅门口,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五短的身材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石绿色丝绸长衫,一手捏端着一只瓷盅,另一只手捏着一根细长的竹签,正逗弄挂在廊檐下的一只画眉。 不过这只画眉挺有性格的,任凭主人百般逗弄,楞是一声也不发出来,鸟喙不停的啄着主人手中的竹签。 中年人不仅不生气,反而是眉开眼笑的。 一名穿着打扮像是护卫的人疾步而来,走到离中年人不远处却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何事?” 那名护卫上前几步道:“大老爷,许五来了。他被人给打了。” 中年人微微一愣。 “还有人敢打他?出了什么事?” “来了几个外乡人,到了许五那边。对方本来已经上套了,可他们手底下的人扎手,许五和手下不少人都被打伤了。” 中年人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仆役。 “叫他进来。” 护卫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眯着右眼,右边脸肿胀的跟猪头似得许五就走了进来。离得中年人尚远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大老爷。” 大老爷看着许五的样子,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许五就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都带上了一丝呜咽。 “大老爷,您是不知道对方有多狠。我这还算是好的,有几个兄弟都起不了身。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大老爷不悦的道:“行了行了,哭个什么劲儿。” 然后又问道:“这些人什么来头?” 许五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还不知道。这一出了事,我就赶紧过来禀告了。” 大老爷鼻孔张了张,喷出两道热气。 许五也知自己说错话了,忙补救道:“不过这几个人中,男的长得丰神俊朗的。虽然是普通的儒生打扮,可身上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势。女的样貌十分俊俏,身量颇高,身材也不错。比咱们城中怡红楼里的头牌都要好看,而且有些身手。大老爷,肯定合您的胃口。” “哦?真的嘛?” 听许五这么说,大老爷来了兴趣。刚刚升起对许五的不满也消散了不少。 “自然是真的。小的要是有一句假话,任凭大老爷处置。” 许五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先去摸摸底,尽快探查清楚了。” 许五答应一声,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这位大老爷极为好色,许是因为自己身量不高的缘故,却最为喜欢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 许五离开后,大老爷招了招手。那名护卫便凑了上来。 “去查查许五说的真假。”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芸秀和吕阳宾陆续赶了回来。 原本给吕阳宾和魏溢准备的西厢房,现在空了出来,成了几人议事的地方。 吕阳宾先开口道:“我去之前事发的地方看了,那些人已经都不在了。打听了一下,他们背后是一个姓曹的人。 芸秀也点头道:“吕大哥说的没错,这城南有一位名叫曹庞的坐地户。他家中颇有资财,周围几千亩的田地都是他家的,不少人都是租种他家的田地。 此外,他在这城里还经营着不少买卖。有药铺、赌坊、当铺,还有……青楼。 另外,他还豢养着不少打手,替他解决一些事端。 曹庞下边还有一个幼弟叫曹广。倒是个读书人,整天混迹在许都的文士之中。听到谁有难事,便主动去帮忙,缺钱给送钱,缺东西给东西。时间久了被人叫做小孟尝。 另外,赵郡守的文会全都是这位曹广出钱举办的。” “赵郡守?文会?这是什么意思。” 杨霖有些茫然的问道。 芸秀又把之前从许掌柜那里打听到的一些事告诉了杨霖。 “投其所好,勾结官员,非作歹,欺压百姓。” 杨霖听完恨恨的道。 “另外,这客栈周围好像情况有些不对。” 吕阳宾又说道。 “有几个闲汉什么事都不干。就一起蹲在客栈门口。” 芸秀点点头。 “我也发现了。看来是你们回来的时候,被人盯上了。” 杨霖冷哼一声。 “一群宵小而,不必理会。” 一直没有吭声的沈兮瑶这才开口道:“看来,殿下遇上了仙人跳。” 杨霖、吕阳宾、芸秀都是一脸迷茫。 “什么是仙人跳。” 穆建明前世里虽没经历过,可怎么也听说过这种手段。 “就是利用女色引诱男子上当,然后勒索钱财的手段。幸好殿下品性端正,那帮人冲进来的也有些快了。殿下只是解开了衣带。这要是他们进来慢一点儿,那女的衣裙要是也解开,殿下可就更说不清了。” 杨霖眼睛微微一眯,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一百九十章 了解情况 现在几人都是隐藏了身份,在民间行走。 若是这事真如穆建明所说的那样,那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就说不清了。 若是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被人知道做这事的是太子,必然会受到满朝文武的攻讦。 太子失德,轻则被训斥一顿。要是有人借着这个事情,在里边做文章把事情往大了闹,东宫之位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穆建明看了杨霖一眼点了点头。 皇家的精英教育还是不错的,杨霖跟在杨恪身边数年观政,经验见识这些还是不错的,一点就透。 穆建明继续道:“这许都城里水不浅呐。”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芸秀奇怪的问道。 穆建明伸出一根手指头。 “上演仙人跳的那几人刚一被打,就冲出来那么多的地痞流氓……” “是泼皮无聊。” 吕阳宾小声嘀咕了一句。 穆建明一愣,脑袋机械的转过去瞅着吕阳宾,恨恨的道:“对,是泼皮无聊。” “马上就冲出那么多泼皮无聊。显然这是早有准备的,这些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碰上硬茬儿,他们就靠人数和武力来镇压对方。” 然后,穆建明又伸出一根手指。 “你们打了那么久,事情闹的那么大,居然连个差役都没有出现。要么是差役也已经被他们收买了。要么是差役根本不敢管他们。” “这民不举官不纠的,若是没人上告,官府的人不出现也正常吧。” 杨霖回过神了道。 穆建明横了一眼这位少经历练的太子爷。 “这么多人的械斗,要是失手出了人命,对于官员的考评更是麻烦。差役不出现,有可能是衙门里的人认为,就算出了人命,这些泼皮或者是他们背后的人,也能把事情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不会给衙门带去影响。” 几人缓缓点头,认同了穆建明的说法。 穆建明不屑的撇撇嘴。 笑话! 他们这几人不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关节,自己能不知道吗?前世那些反黑电视剧不是白看嘀! “第三。” 穆建明伸出第三根手指。 “城中的百姓对于这些泼皮十分惧怕,甚至都不敢跟我们多说一句话,很明显这伙人已经对百姓欺压了不短的时间。百姓敢怒不敢言。甚至发展到现在,百姓是一丁点儿都不敢和他们沾染上。”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 穆建明向芸秀问道:“你说的那些,是从哪打听来的?” 芸香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城外有座破败的土地庙,那里聚集了十来个人。一开始我以为是他们乞丐,还给了他们些吃的,打算和他们打听一下城里的事情。 哪知这些人原本都是着城中家资颇厚的富户,一说起城中的事情,这些人都躲开不愿与我多说。 最后还是一个老者说,反正他是受够了,不愿在半死不活的继续下去,姓曹的既然干得出来,凭什么他们却不能说出来。 他跟给我说,土地庙里的人都是被曹庞害的。他们的田地、家产被曹庞看上后,用各种手段被曹家霸占,最后弄家破人亡的。家中的妻女也都被曹家掳到城里的青楼。 还有更多的人惹上曹家,最后却是尸骨无存。他们这十几人也只是苟延残喘。” 穆建明沉默以待。 杨霖脸色阴沉着没有说话。 吕阳宾一拍桌案,起身怒不可遏的道:“难道官府就不管吗?任由着曹家横行霸道?” “倒不是官府不管。只是据说这曹家在朝中有什么人。背景十分强硬,官府也不愿得罪。 再加上曹广也会做人,循着各种机会给城中官员奉上礼物。拿人手短,对于曹家的事情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吕阳宾气愤不已。 “这些官员皆是尸位素餐,都该严惩不贷。再说,此间无人去管,他们还可以去洛京上告。这儿离洛京不远,靠着乞讨也能去了。廷尉府可不是吃干饭。” 穆建明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他们肯定去过,只是没有把曹家搬倒,却遭到反噬。” 杨霖皱着眉道:“难道朝中真有他们的靠山?” 穆建明冷笑道:“就算真有靠山,谁的靠山能有你的大。” 杨霖一时也是无语。 吕阳宾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跑?离开这许都,去别的地方难道也不行?” 芸香叹了口继续道:“这就是曹家最让人发指的地方。曹庞就派了人上门,把这些毒打了一顿。然后把这些人放在一起,都扔到了土地庙。 曹庞还说,他知道他们去告状的事,可是他不怕。不过做了事就要承担后果,他们去告了曹家,就要做好被曹家算账的准备。 曹庞的手下会不时去查验人数。要是少了人,剩下的人也少不了一顿折磨。所以这些人要么一起跑,要么一个也别跑。” 况且,曹庞还让人守着周围几条大路。曾经就有人试着逃走,却被抓住,直接打死了事。” 饶是杨霖跟杨恪学的心性沉稳,这时脸色也变的难看,语气缓慢的道:“杀人诛心!好一个杀人诛心。这是要把这些人的希望一点儿一点儿的湮灭。” 穆建明眯起眼睛,连山逛夜市厌恶之色。 杨霖说的没错,这曹庞就是诛心! 杨霖继续说道:“如此残害百姓的恶徒着实该杀。这城中官员也该罢官免职,好好处置一番。” 杨霖语气森然说着这些,穆建明试探着问道:“殿下是准备……” 杨霖一下不说话了,眉头微微皱起。 穆建明接着道:“若是我们来处理这曹庞,怕是身份会有可能暴露。可若是置之不理,良心实在难安。” 杨霖还是不说话。 他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何时受过此等委屈。被人诱惑着上当,又被人追打了几条街。 要不是魏溢拼死护卫,吕阳斌带着沈兮瑶及时赶到,他一定也会被人围殴。 储君威严不容轻辱! 看额穆建明说的那些顾虑也确实存在。 无论选择哪种应对,似乎都没错。可也似乎都有问题。 穆建明叹了口气,他明白杨霖的难处。 太子也许是世上最难的一种职业了吧! 做了太子,固然身份尊崇。可也招来无数人拿着放大镜检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不管大事小情,稍有不慎,便会有一堆人跳出来,站在各种制高点上,对太子进行指责攻击。 前世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历朝历代有几个太子是顺顺当当继位的! 有多少太子是被废黜圈禁的! 又有多少太子在没有登基前,是一直战战兢兢的活在阴影下的! 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一定会有人指责太子失德,贪恋女色,行为不检。 而若是担心身份泄露,径直启程离开许都的话,又会有人说,太子自私自利,铁石心肠。只曹家作恶,却置治下百姓于不顾。 见杨霖还是沉默,穆建明说道:“殿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杨霖看过来,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穆建明看了看芸秀和吕阳斌。 “你们先出去。” 待二人走后,穆建明也不等杨霖同意与否,便直接开始讲述。 一炷香之后,杨霖喃喃的重复道:“此去欲往何处?”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听之让人热血沸腾啊!” 随之,杨霖目光坚定的看着穆建明吗,重重点了下头。 “多谢兮瑶教我。” 杨霖已然明白,穆建明是告诉他,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要毫不犹豫的去完成。如此也会在父皇那里留下印象,自己是个有决断的,并非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人。 穆建明摆摆手,却有些心累。 好好的《悟空传》也被他改动讲述了一遍。 等把芸秀二人叫回来,还没等杨霖说话。吕阳斌直接道:“殿下,此等恶人,清理了就是。若是身份暴露了,大不了就回洛京去。” 穆建明吐槽道:“作为护卫,你是不是首先先考虑殿下的安全?” 吕阳宾张了张嘴,有些丧气的垂着头。 杨霖微微一笑。 “阳宾说的对,打不了我就回洛京去。” 芸秀满脸欣喜。 女子本就心软,她很同情那些被迫害之人的遭遇,巴不得太子能该主持公道。 既然定下了要处理曹家,几人便开始思考如何动手。 穆建明思索着道:“你们说这家客栈大不大?” 几人不知穆建明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客栈赚钱吗?” “这里离得洛京不算远,交通发达,商贾不绝,城中也算繁华。想来应该是赚钱的吧,我估计一个月怎么也有个十来贯钱吧。” 吕阳宾估摸着说道。 杨霖却一下明白了穆建明的意思。 十来贯钱,听着不多,却有万金之数。 这么一家赚钱的客栈,曹庞不可能放过。现在他们几人能安然的坐在这里,这客栈背后的人定是让曹庞也有所畏惧。 那么这城中楚了曹庞,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存在,与曹庞相抗衡。 杨霖满含深意的道:“看来这客栈背后也是不简单呐。吕阳宾,去叫一桌酒菜,再把掌柜的请来。” 吕阳宾和芸秀二人领命离去,杨霖与穆建明对视一眼。 “接下来,你看我的吧。” 没一会儿,许掌柜呵呵笑着,再次应邀前来。 一见到杨霖,许掌柜便殷勤的道:“来者是客。两位远道来此,却要请老朽喝酒,实在是罪过。” 一百九十一章 知己知彼 这是许掌柜第一次见到杨霖,见面后许掌柜却有些意外。 杨霖等人居住的是整座客栈中,最贵的几座院子之一。钱财什么的定是不缺。可看杨霖的穿戴,只是普普通通的儒生装扮,身上连块玉佩也没有。 可杨霖俊朗的面貌,身上华贵的气质中又透着一丝威严。让许掌柜又不敢轻视,只能猜测到这穆氏兄妹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 杨霖客气的与之闲聊几句,开始发挥自己的优势。这期间穆建明一句话也没说,全是杨霖在表现。 杨霖温润平和的气度,彬彬有礼的样子,再加上谈吐也是不俗。将一些趣事、掌故信手拈来,朝中的一些动向也说的头头是道。轻而易举的便拉近了与许掌柜之间的距离,二人是相谈甚欢。 之前许掌柜对于沈兮瑶询问的问题,,全是遮掩应付了过去,一个字都没说。而现在却面对着杨霖,许掌柜却没什么防备,是有问必答。 许掌柜名为许介华,乃是这许都城中许氏的族人。这如归客栈是许掌柜的祖上从许氏中分到的产业,传下来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六代了。 也正是背后有许氏支撑,曹庞才不敢染指客栈。 没一会儿客栈的小伙计便送来酒菜,杨霖便引着许掌柜入席。穆建明在一旁作陪。 见此情景,许掌柜微微有些发愣。 哪有女子与男子同桌的道理! “哦,还请许掌柜不要见怪。我这胞妹最喜听人聊天。若是谈论什么天南地北,神鬼异志什么的,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许掌柜经营这座客栈,少不了迎来送往,一走一过也能顺便听到不少各地的风土人情,这些可是她最喜欢听的。” 许掌柜哦了一声,勉强接受了杨霖所说的理由。 “原来如此!” 找机会穆建明给杨霖递了个眼神。 杨霖微微颔首。 酒过三巡,许掌柜主动道:“穆公子请老朽吃酒,想来是有事吧。” 杨霖缓缓点了点头。 “日仄时街上发生的,我想许掌柜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许掌柜捋捋自己的山羊胡,轻笑了一声。 “穆公子是说你与手下在街头与人相斗的事情吧。” 穆建明瞅了许掌柜一眼,这老头倒也直接。 杨霖嗯了一声,也直接问道:“我等初到此地,就惹上了麻烦,只是不知对方是些什么人,有何来头?” 许掌柜没有马上回答,先是看了看在一旁作陪的穆建明,又看向杨霖道:“我观公子丰神俊朗,小姐也是容貌不俗,想来也是大家子弟,甚至族中长辈还在朝中为官吧?” 杨霖微微一笑。 这许掌柜并不回答他所问的事情,反而打听起他们的来历了。 “我兄妹二人可不是什么大家子弟。再说据我所知,朝中各部主事大臣中可没有什么姓穆的。” 穆建明有种捂脸的冲动。 杨霖嘴上不承认,可身体很诚实。最后一句明显告诉对方,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 许掌柜呵呵一笑。 “了解了解。” 然后许掌柜竟是不再说话。 沉吟了一下,杨霖道:“我也让人打听了一下,听闻这城中有一名叫曹庞的人,号称是魏武之后。豢养了一批凶恶之徒,欺行霸市,抢男霸女,作恶多端。” 许掌柜收起了笑意,看着杨霖认真的道:“穆公子手段不俗啊,这么点儿时间打听出这么多事情。不过公子虽是强龙,可也难压地头蛇啊!” 杨霖不屑的哼了一声。 “蛇便是蛇,再厉害也抵不过强龙的一指一爪。” 许掌柜认真地点了点头,才慢慢道:“说来惭愧,带头与公子打斗之人的也是我许氏族人。排行第五,我等长辈称呼其为许五郎。不过此人因为在族中无法出头,却跑去别家为其爪牙,为害乡梓。” “为害乡梓?” 杨霖重复了一句。 “这么说……” 许掌柜呵呵笑道:“公子所说不错。城中却有曹庞此人,他家落户于此,也才十几年而已。魏武之后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贴金而已。不过此人善于结交又出手大方,豢养了不少恶霸泼皮。在城中是为非作歹。百姓苦其久矣,奈何其与赵郡守交好,百姓敢怒不敢言呐。” “这赵郡守官声如何?” 杨霖又问道。 “我与穆小姐也说过,赵郡守喜好诗赋,书画一道也涉猎颇深,只是牧守一方嘛就一言难尽了。” “赵郡守?赵姓郡守……” 杨霖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道:“赵郡守是不是叫赵惇。” 许掌柜惊异的看着杨霖。 “不错,郡守是叫赵惇。穆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杨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许掌柜请继续说。” 许掌柜点嗲头。 “这赵郡守将郡内大小事务,全都推给了佐贰官员,可对于郡守大印可是十分上心。郡丞和主簿等佐贰官员主理城中事务,最后却都要向赵郡守禀告。 郡守便腾出大把的时间游山玩水,舞文弄墨,召开各种文会。” “郡尉与赵郡守关系可好?” 许掌柜道:“郡尉倒是也看不惯赵郡守所作所为,只是因为粮草军饷等受制于人,不得不虚与委蛇。” 然后,杨霖便不再打听郡中官员的事情。闲聊了几句,许掌柜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将许掌柜送走,穆建明一瞬不瞬盯着杨霖。 “那赵郡守你认识?” “兮瑶,你怎么了?”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又同时一怔。 刚刚的交谈中穆建明察觉到杨霖知道一些事,却并没有说出来。 杨霖微微一笑。 沈兮瑶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的地方,也算和自己有些心有灵犀。 “这赵惇原先也是一方名仕,极善经史一道。被地方推荐为官后,竟也是一名能臣。从县丞开始一步步做到如今。他为官颇有些能力,历次的官评多为中上。只是他为官之时年纪有些大了,” 杨霖一边回想着,一边掐指算了算,有些不确定的道:“他今年应该已是花甲之年了吧。此人有些大器晚成,四十多岁才步入官场,又加上两次守孝。郡守之位已经是他的极限。寻常情况下,不可能把他调入朝廷中枢。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怠慢了政事,安于享乐。” 穆建明点点头,表示了解。 在大魏的官场上,有几条不成文的规定。 其一,若是受官从九品,那么能做到正六品已经算是极限了。因为这部分人一般因功或当地举荐为官,并没有经过九品中正的察举,算是有先天缺陷。 其二、经九品中正察举划分等级后,最低受官也是从八品,就像赵惇这样的。经过几十年磨炼,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若是能升入正四品,并且成为朝廷中枢的京官,那还有继续上升的空间。再不济也能成为一州的刺史,成为封疆大吏,朝廷重臣。 可赵惇不入官场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大魏虽然没有退休制度,可赵惇已经年近六十,官场上基本已经走到头了。 “兮瑶,接下来要怎么做?” 杨霖问道。 穆建明嗤笑一声。 “先委屈殿下和吕阳斌住到外边,让魏溢回来。” 城南的曹家大宅里,许五急匆匆的冲进来。边跑还边喊着:“大老爷,大老爷。哎呦!” 天黑再加上跑的快了点儿,许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脸上已经涂了药膏,肿胀的地方已经没那么高了,右眼也勉强能增开了,只是眼底还是一片血红。 端坐于堂上的曹庞面现不耐之色。 “又出了什么事?” 许五已经跑了进来,对曹庞道:“大老爷,我已经查清楚了。这几人现在住到如归客栈里了。” “如归客栈?” 曹庞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那。我已经派人在客栈周围守着了。” “没冲进去滋事吧?” 曹庞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没有,没有。大老爷放心。我知道轻重。只是让他们守着,没让他们进去。” 许五连连摆手。随后又谄媚道:“大老爷,以您现在的地位还用怕那老东西吗?” 曹庞面露不愉的撇了一眼许五。 “那再怎么说他也是你族中长辈,怎能如此说话?” 许五抱拳躬身连连应诺,趁着低头弯腰的空档,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 “我不是怕他,只是与其争斗没有好处而已。” 曹庞耐着性子解说了一句,接着又道:“行了,知道人在哪就行。把她们盯好了,别让人跑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曹庞正搂着不知道多少房小妾,刚从睡梦中醒来,摩挲着小妾如缎似锦般的皮肤,就听见屋外吵吵嚷嚷的声音。 曹庞皱着眉头坐起身。小妾也赶紧起来,伺候着曹庞穿好衣服。曹庞踱步走出卧房,才喊道:“来人。” 屋外的声音便瞬间消弭。 许五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大老爷,不好了。” 曹庞眉头微皱。 “怎么又是你?出了何事?” 许五微微躬身。他知道自己有些失礼,原本进来的应该是曹庞府里的下人。可现在这个事情太紧急了,他也顾不上太多了。 “大老爷,今早城内大街小巷到处都着贴些告示,上面写着您的十三大罪状。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一百九十二章 曹家反应 曹庞心中一紧,表面上不动神色,走到主位上坐下。 “罪状?我都有些什么罪状?” 许五嗫嚅着不敢开口。 “无妨,只管说来。” 许五期期艾艾半天才道:“上边说您买卖田地、殴伤他人、草菅人命、逼良为娼、还有……还有……” 许五有点儿不敢往下说。 “还有什么?” 曹庞不耐烦的问到。 “还有豢养死士,图谋不轨。” 许五越说声音越低。 “什么!” 曹庞噌的站了起来。 前边那些罪状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嗤之以鼻,并不放在心上。而唯有这最后这一条,他可是担不起的。 死士那是随便养的嘛? 养死士想干什么? 谋反么?这可是不赦之罪! “豢养死士?说的是你们吗?” 说着曹庞指了指许五。 许五呲着牙勉强笑了笑。 “大老爷,您高看我们了,我们哪是什么死士。给我个豹子胆我也不敢呐。” “那你还不带人把那些东西都撕了。” 许五忙不迭的答应着,跑了出去。 “回来。” 曹庞又喝了一声。 许五乖乖地退回来。 “大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查一查这件事是谁做的。” “明白。” 曹庞操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水后“啪”的一下把茶杯摔的粉碎,恶狠狠的道:“让我知道是谁做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大哥,此事不用着急。就这点事根本动不了你我兄弟。” 说话间,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轻轻挥着折扇走了进来。 这人有六尺多高,面白无须,五官长相要比曹庞好了不少,只是眼神有些阴冷,看人一眼会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三弟,你怎么来了?” 见到来人,曹庞有些欣喜的道。 此人正是曹庞的亲兄弟曹广。 “这不是听说城内的事了嘛,我过来看看。” “不过一些宵小之辈的无奈举动而已。他们斗不过我们,便只会用这些下作手段,能奈我何?” 曹广收起折扇,认真的道:“大哥,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有时候一支笔也能杀人。我一会儿去趟衙门,看看那里有什么动静。” “嗯,也好。” 曹庞虽说有些粗鲁,字也识得不多。可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听进去这个弟弟的话,不会刚愎自用。 许五出了曹家的府宅,便带着手下几十号泼皮上街,见到贴的那些罪状便撕,对于围观的百姓也是毫不客气,伸手就打,张口就骂。 快到中午的时候,许五才带人把整个许都走了一遍,撕回来近百张写满曹庞罪状的告示。 “大老爷,城里的告示我们都撕掉了。” “一张也没有了?” 曹庞不放心的问道。 “一张都没有了,全都撕了。” 曹庞见到这些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只等曹广回来听听郡守老爷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了。 在郡守衙门中,六十多岁的赵惇正挥毫泼墨。 是的,赵惇已经六十多岁了。曾经他也想着指点江山,匡扶社稷。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在青史中留下姓名。只是可惜雄心壮志被无情的岁月消磨的干净。 现在赵惇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做好这一任郡守,然后乞骨还乡,舒舒服服发的去养老。 曹广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认真的欣赏着赵惇的墨宝。 桌上的有一副长幅,写着八个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等赵惇收笔之后,曹广用折扇轻击手心。 “好!好!赵老这幅字笔力虬结,意境深远,是难得的佳作呐!” 赵惇笑容满面,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复杂。既有得意,又有些唏嘘,还夹杂着一丝嘲讽。手上不以为意的摆了摆。 “哎!哪里,哪里。行将就木之人哪得如此称赞。” “这正是老而弥坚之感呐。” 曹广继续拍着马屁,又道:“此幅墨宝赵老若是舍得,不妨割爱于我,些许润笔之资,稍后便奉上。” 赵惇摇了摇头,笑呵呵的道:“这幅字你若喜欢只管拿去,润笔什么的休要提起。” 曹广装出不满的样子。 “那哪成?这虽是您的长者之风,可作为晚辈也不能不懂事。” 一边说着曹广将字卷了起来后。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今日城中之事,赵老可曾听说?” “哦?何事啊?” 赵惇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 “我没听到下边的人有什么禀报。再说了就算有事,也不过是些宵小的妄言。做不得数,老夫岂会放在心上。” 老狐狸,嘴上说不知道,却又暗搓搓点了一句。 曹广心里暗骂一句,脸上继续陪着笑。 “是。确实没什么大事。不过一些宵小蛊惑之言。想来这会儿已经处理干净了。” 赵惇嗯了一声,端起旁边的茶盏润了一口。 见赵惇端茶送客,曹广便躬身道:“这幅字在下还要找好友一起赏鉴一番,就不打扰赵老了。” 赵惇又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出了郡守衙门,曹广将那幅字随手交给了带来的书童。也不去找什么好友赏鉴,而是径直回了曹家的府宅。 见兄弟回来,曹庞忙问道:“怎么样?郡守怎么说?” 曹广点了点头道:“只要把那些流言压下了,赵郡守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法发生。” 曹庞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把贴的那些告示都带回来了,正要烧掉呢。” “先等等,拿一张给我看看。” “快去拿来。” 曹庞冲下人催促道。 不一会儿,下人捏着一叠纸跑了回来。 曹广接过来展开看了看。 这纸可不小,有四尺对开斗方大小。上边写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所谓的十三项大罪也只是大字写了些罪名,具体的内容是一点儿没有。 只不过这些事情,曹庞都带人干过,心虚之下有点过激了。 曹广看过后,将纸张甩还给下人。 “大哥,上边这些都不要紧。现在关键是查出这件事是谁做的。看着字迹比较娟秀,应该是女子所写。” “好,我这就派人去查。来人!” 许五又颠颠儿的跑上来。 “大老爷。” “三老爷。” “你带人去查一查,看是谁干的。不行的话,花钱请那些衙役也帮着查查。” 曹庞吩咐道。 “先别用那些衙役。” 曹广忙道。 “这城里读书识字的男子都不算多,何况是女子。查找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多打听打听便是。” 许五应了一声,又带人出去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不尽如人意。 许五带着手下的人查到天黑,也没查出一点儿的眉目。凡而是不管走到哪,都被百姓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第二天一早,曹庞的那些罪状又出现在大街小巷,这回数量更多,贴的到处都是。 这一次贴的罪状可不像昨天那样只是空有一个罪名,而是言之凿凿,每条罪名的下边,都细数了曹庞所作的种种恶事。 “啪”的一声。 曹庞把许五带回来罪状重重地拍在书案上,面容扭曲的都有些狰狞,咬着后槽牙道:“谁?到底是谁?” 大堂下站着的五六个头目都不敢说话,低着头一不吭。 一旁的曹广只能无奈的站起来,走到曹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暴怒的兄长。 “大哥,现在切不可乱了方寸。那些人不敢与我们正面为敌,就只能用此等拙劣的手段了。” 曹庞重重嗯了一声。 曹广转过身看着堂下站着的一众爪牙,摇着折扇替曹庞下达命令。 “你们带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撕了。另外去问问更夫、坊丁,有没有看见夜里是谁贴的这些。许五,你是许族之人。打听事情更方便些。问问你的那些族中兄弟,这事是不是许家所为?” 众多爪牙一同应诺,似慢实快的溜出去办事了。 只有许五没有离开,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道:“三老爷,那些告示撕了也没有用了。现在城中的百姓都议论纷纷,都在传这个事,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见许五吞吞吐吐的不说话,曹庞厉声问道。 深知曹庞习性的许五蔫吧悄的往后退了退,才说道:“说是大老爷你做的恶事太多,连天上的仙神也看不下去了,现在遭了报应,这才施了法术。昨天明明被撕走的罪状,现在却弄的满城都是,比昨天还要多。” “混账!什么叫遭了报应。” 曹庞爆喝一声,上前一步抬手就向许五抽去。早有准备的许五一抻脖子向后仰身躲过了曹庞的这一巴掌。 “你还敢躲?” 没打着人的曹庞怒火更盛。 左右踅摸了一番看上了桌上的白瓷茶壶。 反正昨天已经摔了一只茶杯,这套茶具已经不完整了。正准备换一套新的,现在废物利用一下。 见状,许五忙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都是城中百姓传的。” “那你带着人去看看是谁传的这话,给我狠狠地教训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曹庞恶狠狠的道。 “大老爷,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您是不知道,原来见到我们躲都来不及的人,现在却敢当面指着我们的鼻子骂。” “那你们就老老实实受着?” 曹广邹着眉头道。 许五一脸无奈,小心翼翼的看着曹广。 “不受着又能怎么办。我刚下令要教训教训他们,可附近的百姓全都站了出来。看那架势,要是真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谁教训谁。” “就按我大哥说的办。虽说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可要是任由这等流言胡乱传播,对我们更是不利,别人还以为我们曹家不行了呢。” 一百九十三章 夜入曹家 在城中的一家酒肆内,杨霖、沈兮瑶和吕阳宾正聚于此地。 沈兮瑶换了身男装,握着把折扇,分度翩翩,如浊世佳公子一般。 从所居住的客栈到这座酒肆,一路走来,在哪都能听到百姓对于这两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的议论,以及对于曹家的咒骂和声讨。 听着周围食客们议论着最近两日城中发生的事情。杨霖狐疑地问道:“就这两天时间,靠这个就能把曹家弄倒?” “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让弓箭再飞一会儿。另外就要看芸秀那边的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肯定不是沈兮瑶,而是顶号上线的穆建明。 对于穆建明说的话,杨霖虽感到怪异,却也没往心里去。 “要说这曹家在这儿也为祸多年,难道就没人想到用这种手段吗?” “肯定有。” 穆建明轻摇折扇,肯定道。 “只不过他们还要防备着曹家的报复。而我们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过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现在他们忙着试探郡守衙门的态度,忙着阻止百姓们议论,光是这些就让他们焦头烂额了,还想不起我们。 就算能想到我们还不一定能找到我们。哪怕到了最糟的情况,大不了亮出身份。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曹家不过是一群恶霸,收买了城中的官吏,替他们为虎作伥。朝中若是派出钦差,顷刻间他们便灰飞烟灭。殿下是不想漏了身份,如若不然,曹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杨霖点点头,承认穆建明说的确实不错。 “百姓虽被煽动起来,可曹家定会派爪牙出来强势镇压。到时候恐怕百姓会受到伤害,进而退缩。” “殿下放心。百姓的力量是很强大的。若是再有人引导、带头,曹家灭亡也不过顷刻间而已。” 杨霖猜出穆建明的意思道:“意思是由我们来引导带头?” 穆建明摇摇头。 “不,这件事你不能碰。让他来。” 说着穆建明脑袋扬了扬,用下巴点了点一直警戒周围情况的吕阳宾。 “我?” 吕阳宾见状,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脸道。 穆建明点点头。 “也不用你做多少,只要你把曹家的柴房啦,大门了什么放把火点了就行。” “那要是祸及了无辜……” “放心,曹家那么多人,肯定不会让火烧起来的。更不会连累周围百姓。” 穆建明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百姓们看到有人敢动他曹家,而曹家却无可奈何。那么这把火就真的烧起来了,到时候曹家就完了。” “可要是百姓红了眼,形成暴乱怎么办?” 杨霖又担心起来。 “这就是安排芸秀的作用了。” 这一天,曹家的众多手下查访了一整天,城里城外的翻了个遍,一直到天黑才陆陆续续的返回,却又是无功而返。 得到消息的曹庞暴跳如雷。曹广阴冷的眼睛中更添冷意。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手下这些泼皮们其嚣张跋扈的行事态度,更令城中的百姓对其厌恶。 天黑以后,吕阳宾换了一身夜行衣,带上从芸秀那里弄来的火折子和一些用的到的零碎。一路躲避着巡城的士卒来到曹家的大宅,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缩在里面,闭着眼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快四更天的时候,吕阳宾突然睁开了眼睛。警惕的打量了下周围,确认安全后,才从藏身之处出来,悄悄地活动着手脚,人麻木的四肢重新变的灵活。 曹家的院墙不过一人多高,吕阳宾很容易的从南边的院墙翻了进去。 曹家看家护院的人手还是不少的,加之最近风声有些不对。即便现在已经四更天,是人最松懈的时候,整个宅院的巡视也还算严密。不过吕阳宾能被杨霖带出来,证明其身手还是不错的。 一路躲躲藏藏,避开了这些护院,沿着宅院南边,在靠东的位置找到了曹家的厨房。 离厨房不远的地方就是柴房。 像这种地方一般也不会上锁,吕阳宾用最快的速度进了柴房,回身就把门关上了。 虽说是柴房,可曹家修的也并不简陋。 还好柴房里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 呃……也许是来的时间不对? 吕阳宾取出火折子小心的吹亮,用手笼着火光,以防被外面的人发现。 柴房内大半的地方都堆着柴火。吕阳宾找了个柴火最多的地方,从后腰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把里面装的油全泼在一处柴垛上。 然后把火折子盖灭,用匕首把火折子的内芯挑了出来,同时借用匕首上的凉意,让火折子的温度降袭来。小心地降火折子的内芯放在那些被由浸过的柴火上,尽量轻的吹了一下。 火折子头上着的暗火微微亮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转成明火,可火折子头却发出红光。 眼见事情办完,吕阳宾轻呼了口气。不敢耽搁,快速的退出柴房,避开护院,从原路翻出了曹家,缩在墙角静静的等待着。 红色火折子头儿虽然没有明火,可也温度极高,炙烤着浸了油的柴火,没一会儿的功夫“哄”的一声,一簇小火苗便蹿了出来。那些浸过油的柴火很快便烧了起来,整个柴垛被引燃,火焰逐渐漫延,很快整个柴房便烧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吕阳宾就在墙外听到曹家里一阵阵的嘈杂的锣响,还有人大声叫喊。 “走水了,快来人呐,走水了。” 听到这动静,吕阳宾仰头望了望曹家宅院的上空,果然看见有火光和向上飞舞的烟雾。 随后,吕阳宾马上转到了曹家大门前,藏于阴影处。探查着曹家大门的情况。 门前的两个彪形大汉,依旧站在门口守着大门。 吕阳宾只能先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看院里的动静,能不能把两人调开。 周围不少百姓听到锣声也被惊醒。纷纷点亮烛火,出来查看情况。有些人为了听的更清楚些,还打开院门。一边侧耳细听,一边与其他人打听:“听着说是走水了,哪走水了?” “听声音好像是曹家的方向。” 一听是曹家,那人狠狠啐了一口。 “该!真是老天爷开眼呐。睡觉,睡觉。不关我们的事。” 这会儿的功夫,曹家宅院里已经乱了起来。仆役下人们都找来各种盛水的器具灭火。 院中各处守卫和护院也离开了值守的地方前去灭火。曹家兄弟早已被惊动。 曹庞起身披了件大氅,从床板上撤出两把短刀,冲着门外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老爷,有人进了咱们院子,把柴房点着了。。” 外面把守的护院,隔着门窗禀报道。 “人抓住没有?” “没有。连人影都没看到。” 曹庞重重的喷出一口气。 “调集人手,先把火灭了。” 话音还没落地,门“咿呀”一声就被推开。 刚刚松懈下来的曹庞,忙将两柄短刃正反手握紧,护在胸前。 “大哥,是我。” 听到声音,曹庞才又放松下来。 “老三。” 曹广点点头,面容严肃。 “你来的正好,你在此坐镇,我去前面看看。” “大哥小心点,把许五他们带上。怕是贼人并没有走,而是混在人群中。” 吕阳宾紧紧盯着曹家大门。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把守门的两人叫了回去。 吕阳宾大喜,冲到曹家大门前,又从后腰处取出最后两个陶罐,啪啪两声砸在门板上。陶罐碎裂,里边的油一点儿没浪费,全淋在了门板上。 然后又取出火石火镰,两下就打着了火,曹家大门“哄”的一声也烧了起来。 门内的护院刚走不远就听到门口的两声脆响,随即几人赶到不对,忙向大门跑去,还没等到了门口,就闻到烟味飘了过来。 几人马上疾呼。 “大门这里也走水了。这是有人故意放火,快点儿来灭火。” 听到这声音,曹庞怒气冲冲的直奔大门方向。 “快给我把门打开。” 有人上前摸了摸,这时门板已经烫手了。有人找来锁链,冒着烟和热浪,把铁链拴在门栓插手上,把门拉开。 这时候雕花的门头,朱漆的门板,还有半尺高的门槛都已经烧着了。火头还挺大的,门内的人没有一个敢冲出来。 借着火光,门内的人轻易的就能看到门外十几步的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双手叉腰,脸上蒙着一块黑布。 曹庞只穿着一身中衣,以手遮面辟着炙人的火焰,看着吕阳宾问道。 “什么人,竟敢纵火烧我们曹家?” “你们曹家抢男霸女草菅人命,坏事都做尽了。难道真以为就没人管吗?你们曹家覆灭之日就在眼前了。” 吕阳宾大声地喊道。 别说是对面十几步外的曹庞等人,就连附近的百姓都听的一清二楚的。 “把火灭了,冲出去给我杀了他。” 曹庞暴跳如雷。 曹家居此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的欺到头上。 放火烧柴房,还引的厨房所在的院子全被烧了。这还不算,又把他的大门烧了。现在还指着他鼻子骂,真的以为他曹家可欺么。 身旁的这些护院爪牙刚提起桶要灭火,就听到曹庞“啊”地一声惨叫,随即倒在地上。 借着火光,众人看到曹庞的胸腹之间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咕咕的往外冒。所有人也顾不上灭火了,都围在曹庞周围。 “大老爷!” “大老爷!” “大老爷,你怎么了?” 吕阳宾哈哈大笑,连连高呼:“曹庞已死!曹庞已死!曹庞已死!” 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身形隐入黑暗不见了踪影。 一百九十四章 官府派人 确实如穆建明估计的那样,曹家人手众多。就算柴房和大门口两处放火,火势并没有烧起来,很快就被灭了。 可这一把火烧的还是很有成效的。 尤其是吕阳宾临走时喊的那几句话。 天刚亮,曹家被烧,曹大已死的消息,疯了一般的传遍了全城。 百姓们先是不信,可架不住传信的人,诅咒发誓的一再保证。同事不少人都跑道曹家门前。原本不管白天晚上,都站在门前的两个大汉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门虽然还关着,可光亮的大门被烧的黑黢黢的。门板上又很大一片都被烧成了木炭,门口周围地上水流的到处都是。 百姓们又无不拍手称快,跑回去便向邻居炫耀似的讲述这所见所闻。然后更多的人也都跑来看热闹。 曹家大门前围着的百姓越聚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曹家早就该这么收拾了。也不知道是哪方游侠做的,简直大快人心。” “没错。原来那赵员外,多好的人。常年修桥补路,年景不好的时候还施粥赠米的。被曹家看上了他的铺面,被弄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还有那张家三姐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被曹家老三看上抢了去。结果呢?当天夜里三姐儿就悬梁自尽,张家一家子也被逼死。” “还有那些罪状上写的,有些恶事甚至之前都没听说过。” “谁说不是呢。” 突然,有人说道:“听说昨晚那义士不仅放火烧了曹家,还给了曹庞一刀,到现在那曹庞都生死不知。” “什么生死不知。是已经死了,一刀正中胸口。” 有人纠正道。 “估计一会儿曹家就会派人去买棺材了。” “死了最好。” 有人恶狠狠的接茬道。 这时有一道声音传来。 “诸位乡亲,这曹庞死了的话,我们还怕他曹家什么。” 周围的百姓都是一愣。 对啊! 要是曹庞都死了,树倒猢狲散,那些爪牙们还不赶紧跑?剩下的曹广不过一个书生,就算还有些泼皮,可谁敢出来面对他们这么多人。 人们转头四顾,只看到四周黑压压的都是人,却不知道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被人这么一鼓动,人群开始出现了骚动,很多人都开始慢慢向曹家大门口的方向移动。 “都给我站住,我看你们谁敢妄动!” 人群后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一下子全都老实了。谁都不敢妄动分毫,都低下头不敢与来人对视。 来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都穿着差役的服装,手中拿着铁尺棍棒,唯有领头这人身材壮硕,手中提着一柄刀。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来人眼睛圆瞪,眼眉都要立起来了,带着脸上的横肉也挣开,显得有些凶恶。 此人目光扫过,人们纷纷低头回避,往后退去。自觉的在此人身前让出一块地方。 此人人缓步向前。每迈前一步,他面前的百姓便畏惧地向两边退去。他就如分水的利刃一般轻轻一划,人群便像海水一般分成两半。 有这人开路,这一队差役十分顺利的就走到了曹家破败的大门前。 “上去叫门。” 身旁的捕快答应一声,上前敲门。 还没敲几下,大门哗啦一下就被打开。门板上松动的木炭,掉下来好几块。 曹广跨出被烧成焦炭的门槛,脸上使劲挤出一分笑意拱手道:“李捕头。” 李捕头嗯了一声,很敷衍的还了一礼。 曹光眼睛微微一眯,升腾起一丝怒火,却不得不压抑着问道:“不知李捕头上门所为何事?” “放火可是重罪。听说你这里遭贼人纵火,奉郡守之命,前来调查一番,好缉拿贼人。” 闻言,曹广明显松了一口气。 故意放火虽不是不赦之罪,可也是重罪。 有个词叫杀人放火。 一层意思是作恶的时候杀人和放火一般是连在一起的。 另一层意思是杀人和放火是一样的处罚,抓住了都是要被斩的。 毕竟这时候的房屋一般都是木质。真要是烧起来,那一烧可就是一大片。 这对于任何一个郡县来说都是一件大案,由不得官府不重视。郡守衙门听说了此事,一早就派了捕班的捕快前来勘察。 “多谢赵郡守!多谢李捕头!里边请。” 曹广连连拱手道谢。 李捕头又嗯了一声,带人往宅院里走去。 曹广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踏出几步,阴冷的目光扫视四周满满当当围观的百姓,喝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我曹家门前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看热闹的地方,莫不是等着李捕头把你们都抓起来吗?” 众人摄于曹家的淫威,往后退了退,却无一人离开。 曹广说完这话,才转身退回了曹家。 大门重又关起来,人群中才有人发出了一声感慨。 “哎,官绅勾结。我等百姓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可惜了那位义士的壮举了。” 曹广回到门里,抬眼便看到李捕头并未走远,站在门内几步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曹广。 曹广忙上前几步。 “借用李捕头的威名,还请恕罪。” 李捕头冷笑两声。 “我可不是老虎,这点儿威风怕是不够你借的。” 曹广忙冲李捕头拱手告饶。 “李捕头说笑了。捕头的威名谁人不知,再说,我哪敢借您的威风。” 说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准备陪着李捕头往里走。 李捕头身形并没有动,径直问道:“听说你大哥受伤了?到底怎么样了?” 曹广也站住身形,道:“哎!确实被人伤了一刀,不过不算严重,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血流的有点儿多。” “那还好。让你大哥好好养伤。贼人都烧了什么地方?” “就是柴房和大门。柴房全烧没了,连带着厨房也毁了大半。大门这里灭火灭的及时,可也把大门烧的不成样子了。” 李捕头撇了大门口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这哪是烧大门呐,这就是打你们曹家的脸呐。” 对于李捕头的嘲笑,曹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难看之极。 李捕头却哈哈大笑。 “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曹三老爷可不要见怪。” 于此同时,郡守衙门前走来两人,停下看了看高大的门眉,有抬腿往衙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守在衙门口,一身黑衣的皂隶忠于职守的喝止道。 来人看了皂吏一眼,拿出一面腰牌递到皂隶跟前。 “速去通报你们郡守,上差来此公干。” 皂隶接过腰牌,上面刻画纹路是挺好看的,不像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可上边写的什么就不明白了。 不过他也不敢耽搁,忙跑到衙门里送信去了。 不一会儿,一名穿四品官袍的老人带着其他一些官员以及一些皂班衙役都跑了出来,看了看台阶下站着的二人,问道:“哪位是沈常侍?” 芸秀虽站在台阶下,却睥睨这赵惇等人。 “我就是。” 看着女扮男装的芸秀,佐贰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惇却暗暗点头。眼前这人和自己得到的传闻差不多一致。想到此,赵惇叫腰牌递还给芸香,躬身做请。 “沈常侍里边请。” 在官职上虽然赵惇要高于沈兮瑶,可沈兮瑶毕竟是京官,常侍这个官职又是经常出没在皇帝身边,再加上沈兮瑶的家世,赵惇不得不曲意应对。 芸秀并没有托大,还了一礼道:“赵郡守客气了,请。” 两人谦让了一番,才并排走进郡守衙门。 衙门大堂不适宜招待客人。 众人引着芸秀进入二堂后,才分宾主落座。待衙役奉上茶水,赵惇喝了一口后,才指着另外一人道:“还未请教这位是……” 芸秀看了眼一身侍卫打扮的太子殿下道:“这是陛下赐予的护卫。赵郡守不用理会。” 赵惇哦了一声。 芸秀虽说的轻松,可赵惇却也不敢怠慢,冲杨霖点头示意后,才呵呵笑道:“老夫虽未与沈常侍见过面,但沈常侍的才名以及所作所为可没少听说。沈常侍虽是女儿之身,行事却让不少年轻俊杰汗颜呐,也让我等敬佩。” 说着左右看了看衙中众多同僚。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恭维着沈兮瑶。 芸秀忙道过奖。 “赵郡守客气,小女子实当不得郡守如此称赞。” 赵惇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本官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客气了一番过后, 赵惇才问道:“呃,不知沈常侍来此是……” “哦。奉陛下之命办差,途径贵地而已。” 闻言,赵惇放下心来。不是专门冲着他来就行。 可随之赵惇就察觉出有些不对了。 时间上有些不对。 这位沈常侍来的太早了些。 现在打开城门还没多久,衙门也才刚刚开始办公,这两人就上门了。 替皇帝出来办事,而沈兮瑶的又是一个女子,身娇体贵的。夜里肯定不会宿在城外。 这二人一定是昨晚就进了城的。 然而,这两日城中这么热闹。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们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想到这,赵惇额头微微见汗。 郡丞、主簿、知事这些人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堂内的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 “赵郡守,我等听这城中百姓议论纷纷的,似是城中出了什么事,可请郡守为我解惑?” 芸秀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赵惇闻言心中一沉。 果然! 真让自己给猜对了。 一百九十五章 强行请人 可是赵惇又不能照实了说。 一郡的郡守,对于城中百姓的怨怒毫不理会,搞得民怨沸腾。少不了一个疏怠政务,枉顾民情的罪名,定会遭人弹劾。 而如此的民怨,又是因为曹家作恶所致。都不用朝中的那帮御史,随便找一个人就会知道,郡守衙门中有人与之勾连。 到时候,不管与自己有没有关系,作为郡守衙门主官,一定会获罪,立刻就得请辞回乡。 赵惇微微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刁民嫉妒城中富绅,传出的一些谣言而已。” 芸秀哦了一声,继续等待下文。 赵惇则是想用一句话轻轻揭过去,也不再多说什么。 堂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气氛开始有些尴尬起来。 一旁作陪的郡丞、主簿相互看了一眼,道:“赵郡守所说不错,曹家在城中也算是大户,积攒的家资肯定不少,惹人眼红嫉妒也是寻常。” “阁下是……” 芸秀抬眼看了看这说话之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面相极佳。一声绯红官袍十分得体。 “本官许都郡丞程起。” 说着想芸秀拱手道。 芸秀连忙还了一礼,道:“可我听说,百姓所传的这些事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赵惇沉吟着道:“这发家过程中,处事不当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有些风言风语也算正常。” “不错,常侍初来此地可能不知。这谣言所涉的曹家,居于此地有些年头,平时也修桥补路的做些善事,在附近百姓心中还算有些威望。城中的流言,定是有心之人的算计。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一旁的主簿也笑着出声,支持着自己的上官。 其他佐贰官也附和道:“主簿所说不假。我等俱是当地人。这些事我等是知晓的。” 芸秀瞟了杨霖一眼。 杨霖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有些皱眉。 芸秀冷笑了两声。 “是吗?你们所谓的谣言,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在说,城中百姓几乎都这么说,这又是为何?” “百姓愚钝,又人云亦云。想是被人蛊惑所致。我等这就下令,城中不得再传播此等谣言。” 程起说话间便气身,准备喊人。 “等一下。” 芸秀出言阻道:“郡丞为官多年,应该也是读书人,怎可不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 “沈常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知事忙接过话,奉承着芸秀道。 其余人也都点头赞颂。 听着这些佐贰官员说的这些,杨霖看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自己和芸秀在这些人眼中,只是外人。参合这一脚就是多管闲事。郡守衙门这些官员是抱成一团,就是想把自己这些人糊弄走就行。 另外,他们所维护的对象并不是曹家,而是赵惇。 其他郡县的佐贰官员,除了日常的一些公务外,只能按照郡守的吩咐来做事,一郡的权利会牢牢把控在郡守的手中。 可是从许掌柜那里得来的消息,赵惇表面上是郡守,却惰于政务,把事情和权利全都下放给了手下。 赵惇以为把控着郡守大印,便能控制整个郡守衙门。可实际上这些佐贰官已经实际掌控了整个郡的权利,联手将赵惇架空,赵惇不过是个看守大印的而已。 照此情形,只要赵惇在位一天,这着郡中的权利就会在他们手中一天,自然是不希望赵惇出事。 若是赵惇因此离任,不管朝中派谁接任,都会收回这些佐贰官员们手中的权利。 品尝过权利滋味的人,又如何会舍得放手。 想到此杨霖冲芸秀微微点了下头。 芸秀明白杨霖的意思,便对赵惇道:“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知郡守能否派人将曹家的人带来,我等问询一二。” 赵惇沉吟着道:“呃,听闻曹家昨日遭了贼寇的袭击,放火烧了曹家,还伤了曹大。此时让其前来,怕是不妥。” 杨霖、芸秀眉头皆是一皱。 “那曹家还有何人可以主事,不妨请他前来。” 赵惇又呵呵笑道:“那曹三郎是名儒生,常与郡中其他学子相交求学,府中之事怕是不甚清楚。” “赵郡守对这曹家之事了解的颇为详细呐。” 芸秀不轻不重的说道。 “呃……” 赵惇一时语塞,只能掩饰般的捋了捋胡子。 “呃,郡守体察民情,自是知道城中之事。” 郡丞替赵惇想了个理由。 “呵呵。” 芸秀被这话气笑了。 体察民情? 不知百姓被欺压到何种地步,却知城中豪绅家中之事。 “我若是硬要他来此呢?” 芸秀眯起眼睛,声音也冷了起来。 面对芸秀的一再紧逼,赵惇的火气也上来了,沉着脸道:“沈常侍如此一意孤行,我等自是不敢阻拦。不过若是沈常侍的刚愎自用,惹得这乡绅去京中上告,陛下派人来查,我等也只能如实禀报。” 对于赵惇的威胁之言,芸秀冷哼一声,却也不说话了。两手交叠拢于袖中,摸了摸袖中的物品。 许都上下官员见此,还以为郡守的话吓住了这位京中的才女,放松下来笑语晏晏的附和着赵惇。 “不知赵郡守可识得此物。” 芸秀冷笑一声,把袖中的东西取出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哦,是何物啊?” 赵惇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随之就是一愣,脸上也认真起来。起身来到案几旁,都没敢伸手去拿,只是俯身看着案上的东西。 东西倒是寻常,只是一块羊脂白雕成的玉佩。 不寻常的是,这玉佩的玉质极好,莹透纯净乃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好玉。更关键的是,玉佩上刻着一条团龙。这雕工也是上乘的,在不大的玉佩上,这团龙的一鳞一爪清晰可见。 “陛……” 赵惇没敢把话说说全。 龙乃天子象征,这样的团龙玉佩可不是一般人能用、敢用的。 而且,他也是有些见识的。这样上好的玉质和精美的雕工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自然是出自皇家御用。 由此,这玉佩的真伪根本就不用怀疑。 再加上沈兮瑶的身世,自然也做不得假。 芸秀轻声道:“这是去岁万寿节后,陛下赏赐下来的。” 赵惇再无疑虑。 他也知道去年万寿节期间,面对几国的刁难,沈兮瑶出力甚多,立下大功。陛下却无甚封赏,为此事朝中不少官员还有些微词,认为陛下赏罚不明。却没想到陛下竟给了这样的东西。 想到此,赵惇便要躬行大礼。 芸秀伸手阻止了赵惇的动作,嘴角仍带着一丝冷笑。 “这下我能见见这位有名的乡绅了吧!” “是是是。我这便派人将其找来。” 赵惇忙不迭的答应着。 “来人!” 有衙役进来,躬身行礼。 “去将那曹庞、曹广都带来。” 说完,赵惇趁芸秀不注意,悄悄给着名衙役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愣。 之前赵郡守还毫不退让,怎么一转眼,不但老三要来,就连受伤的曹大也要前来。 芸秀没看到赵惇的小动作,杨霖可一直盯着呢。赵惇的小动作被杨霖看了个一清二楚。 “沈常侍,在下也想跟随去见识见识。” 杨霖在一旁起身说道。 不等其他人开口拒绝,芸秀抢先道:“也好,你也跟着去看看。” 堂内其他人,如主簿、知事这些,嘴唇嘎巴了几下,却再说不出什么。 当这名衙役带着杨霖到了曹家宅院的时候,围观的百姓还没有散开,仍围在曹家周围,还有人不停地鼓动着。 “乡亲们,这曹家作恶多端,官府竟还如此包庇。今后我等还可有什么盼头。” 嗯,不错!吕阳宾还挺卖力的。 杨恪心中暗笑。 沈兮瑶则离的不远,也处于人群中。 她身旁的是头上还包着块白布的魏溢。 见到又有衙役前来,百姓自是不情不愿,慢慢挪动着让开道路。 吕阳宾见到杨霖前来,也不在多说什么。趁着衙役骂骂咧咧的驱赶百姓,人群有些混乱的时候消失不见。 穿过四周围观的百姓,衙役带着杨霖来到曹家的大门前的空地上,有些谄媚的道:“这位上官这就是曹家的宅院。” 杨霖下巴往前一扬。 “你自去便可。我在次等候。” “哎!哎!” 衙役陪着笑忙应声,转过身后却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啪啪的拍打着门衔,叫开曹家大门。 曹家看门的两名大汉见又来了一名衙役,十分急切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懵,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衙役却顾不得他们,焦急的低声问道:“李捕头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在前堂。你等我去禀报。” 一名看门的大汉道。 “顾不得禀报了,我跟你一起进去。” 说着这名衙役,冒失的跟着曹家的人一起向前堂走去。 曹庞、曹广兄弟二人陪着李捕头坐在前堂里。其他那些捕快早已经完成了勘验,正在院中等着李捕头。 曹庞的脸色有些发白,赤裸着上半身。胸腹间包裹着几圈白布,还在肩膀上跨了几圈加以固定。 李捕头拿起伤了曹庞的那柄匕首,仔细查看了一番后,道:“这匕首甚是普通,并无特殊之处。想要查不太容易。不过曹兄大可放心养伤,贼人我定会尽快捉拿归案的。” “多谢李捕头。” 曹家兄弟二人都拱手道谢。 一百九十六章 智取二曹 该查的也查完了,该问的也问过了。 曹家遭遇纵火,表面上叫唤的厉害,其实损失并不大。更多的是一种多少年了都没人敢在曹家的头上动土,如今被人欺到头上当众打脸的羞怒。 曹庞的伤势也没有多重,养上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至于放火的人,曹家上下虽然看到的人不少,可要想是描述一下对方的相貌,却没人能说的出来。 曹家上下只是在大门口见到贼人嚣张的站在门外。可当时张处于黎明,天色太黑了,他们又是站在着火的地方,光亮还挺足的。 要知道,从黑暗处看有光亮的地方,自是能看得清楚。可要从光亮的地方看向黑暗,那是什么都看不清。 再加上火焰带动空气扭曲,更是让纵火之人的相貌不可辨识。 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李捕头正要起身告辞,手下一名捕快急匆匆跑进来。 “何事?” 李捕头沉声问道。 手下期期艾艾的不说话,只是递了个眼色。 “手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还请莫要见怪。” 李捕头对着曹氏兄弟笑骂了一声,走到这名捕快近前。 这名捕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是声音说:“郡守派人来寻捕头。有急事相告,请捕头移步。” 李捕头微微一愣。 郡守衙门派人来寻是正常的。 因为指不定有什么急事发生。 可如此的避讳,却有问题。 李捕头假装呵斥道:“这点儿事都办不好。” 又回过头对曹家兄弟笑了笑道:“见笑了。手下办事不牢靠,李某去看看。” “李捕头自便即可。” 曹广客气的回到。 李捕头点点头,跟着手下走出前堂。 到了院子里,李捕头一眼便看到了那名皂班衙役。 “出了何事?” 李捕头沉声问道。 衙役凑到李捕头近前,低声将衙门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还说道:“那位朝中来的上差还派了人,跟着小的一起来了。只是在外边等候,并未进来。” 李铺头嘶嘶的吸着凉气,眉头皱成一团。 上差派了人跟着却不进来,明显是给自己留出了选择和操作的空档,就看自己怎么办了。 可自己感觉有些把握不住其中的含义,李捕头又问道:“赵郡守是什么意思?衙门的其他主官呢” 衙役一脸苦笑。 “赵郡守是什么样的人捕头也清楚。他明显是不愿多事,想尽快将朝中的上差送走。可其他主官却不愿赵郡守出事。” 李捕头没有意义的唔了一声,站在原地衡量着得失。 “不愿多事”这四个字揣摩起来实在是太难了,李捕头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除了郡守,还有佐贰官员。 他们背后的意思也得考虑进去。 再加上朝中的上差,甚至于当地百姓这些都要思量进去。 一个不好,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可现在时间紧迫又容不得他多想。 李捕头咬了咬牙。 曹家兄弟看来是必须要往衙门走一趟了。 关键就是怎么去了? “全都过来。” 李捕头压低声音喝了一声,十多名捕快全都聚于院中。 “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李铺头又低声吩咐了一句后,回到前厅对曹家兄弟拱手道:“衙门中还有紧急公务,郡守特地派人来寻我回去。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曹广忙起身到:“李捕头乃是赵郡守倚重之人,自是片刻离开不得。还想着请捕头吃酒。既是衙门中有事,就不敢多留捕头了,在下送捕头出去。” “好,有劳了。” 李捕头不客气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曹广跟在身后。眼看着二人快要跨出前堂门口了,李捕头突然转回身,看向曹庞道:“外面百姓皆传言说你已死,不如你也送送我,借这个机会也好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他们所说不过皆是妄言。” 曹庞看了曹广一眼。 曹广想了一下点点头。 李捕头所说的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既不显得突兀,又能威慑住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也好,让外边那些人知道大哥乃是福运绵长之人,区区蟊贼刺杀,伤不了大哥分毫。” “好!还请李捕头稍后,待我穿件衣服。” 曹庞也觉兄弟的话说得有理,便准备和曹广一道送李捕头离开。 曹庞、曹广、李捕头三人走在前边,身后跟随的是那十几名捕快,再往后才是曹家的管家、管事和一些爪牙手下。 毁坏的大门缓缓拉开,走在前面的三人就看到外面的情形。 和之前的时候差不多,百姓虽围堵在曹家大门附近,却只敢聚在三丈之外。 三丈之内留出了一片空地,有一人背对着曹家大门静静的站立着。李捕头知道这位就是上差派来的人。 这人倒是有些气度,听到大门拉开的声音,竟也不回头看一眼。 不做耽搁,李捕头率先跨出门槛,随后是曹家两兄弟。 看到曹庞像无事人一般出现在眼前,围观的百姓满是失望之色,齐齐发出一声叹息。曹家兄弟脸色就是一黑,恶狠狠地瞪着四周的百姓。 “你们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曹庞无法大声说话,曹广高声喝道。 李捕头站住身形,回身道:“哎!曹三郎不用如此,他们见曹大无事,一会儿也就散去了。”说着给那十几名衙役使了个眼色。 现在李捕头停下来的这个位置很妙。 他正好站在曹家大门的门洞外,将曹家兄弟挡在了门洞中,同时也封锁了两人往外闯的道路。 而他手下的那些捕快,则正好全都跨出了曹家大门,站在了大门的外边。既挡住了曹家手下和爪牙,又堵住了曹家兄弟回府的道路。 “老三,听李捕头的。他说的没错,这些人一会儿也就散了。” 曹庞嘲讽的呵笑一声道。 曹广点点头,陪着笑道:“大哥说的是。” 李捕头也呵呵笑道:“哦,对了。还有件事要烦劳贤仲坤。” “李捕头还有何事?” 这时候,江湖经验丰富的曹庞已经稍稍感到有些不对劲了。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是在太难受了。 进退不得! 李捕头仍挂着笑。 “赵郡守想请二位前往郡衙一叙。” 闻言,曹庞的脸色就是一变,曹广的笑容也不见了。 不待二人有所反应,李捕头便对一众手下道:“还不快请二位随我等一起回衙。” 已经知道上当的曹广眼中满是惊愕和不解,曹庞左右看看,寻找着机会。 不过,李捕头也是经验丰富,看这二人反应便知有些不妥。何况他也没想把二人得罪死了,上前一步低声道:“放心,郡守只是请二位前去说话,并没有缉拿的意思。” “捕头大可明言,何故做此小人行径。” 曹广满是怒意的道。 李捕头意味深长的道:“郡守请的是,两位!” 曹庞,曹广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真的要是明着说出来,他们兄弟两人只可能去一个人,根本不会两个人都送上门去。 言罢,四名捕快上前分别擒住曹庞和曹广的胳膊。 李捕头转身走到杨霖近前,行礼道:“这位上差,在下是这城中的捕头。人已经带出来了,不知上差还有何吩咐。” 杨霖这才回过身,先看了看李捕头,又扫了曹家兄弟二人,嗤笑了一声后,才道:“尽快送到衙中。” “是!” 李捕头应了一声,朝着捕快们挥了挥手。众捕快哗的一声上前,将曹庞曹广紧紧围住以防二人逃走,向围观的人群走去。 曹家的一众手下眼见着两位大哥被捕快带走,这些人不干了。叫嚷着纷纷跃出大门,准备上前把两位老爷抢出来。 这些人中自然是少不了许五,可他刚迈出门槛正好看见面对着曹家大门的杨霖。 杨霖可没有跟着捕快们一起回衙门,他还是面对曹家,站在曹家的门前。 对于杨霖,许五的印象可是太深了。 自己带着三四十号人围殴这人和他的侍卫。 那等危机的情况下,这人也毫不慌乱,沉稳有度。甚至还有点儿看热闹的闲心。 他身上的那种气质,许五从来也没有见过。 事后向两位老爷叙述,三老爷带着些许羡慕的语气告诉他,那人很有可能是大家族甚至是门阀世家子弟,不然培养不出那样的气度。 再加上这两日城中发生的事情,许五一下就想明白了很多。 城中连续两天张贴大老爷等人的罪状,昨夜里的纵火和刺杀,都是这人派人做的。 说是郡守请两位老爷前去衙门。可刚刚李捕头那样的恭卑,许五也是看的清清楚楚,说不得衙门中也是这位做主。 一切的根源,其实都是自己在前几日得罪了此人,才惹来了如此祸事。 想清楚这些以后,别人都是往出冲,可许五却转身缩了回去。 他知道曹家已经完了,不能再待了。 对于曹家冲出来的众多手下,李捕头厉声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围堵差役视同杀官造反吗?你们各自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冲出来的十几人,被李捕头一人震慑的不敢再动弹。 曹家兄弟两人被捕快们带走了。 李捕头也是做了点儿手脚,那四名捕快分别擒着曹家兄弟左右手臂,又让剩下的人围在四周。说是保护二人的安全,以防有人突然暴起伤了二人。 可那样的情形,要说是押解着二人,似乎也说的过去。 这回,百姓们一下就来了精神。 虽然眼前还有些曹家的爪牙在叫嚣,可这些人不过都是些癣癞之患。 等捕快们都走的不见了踪影,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 “曹家兄弟已经被官府带走了。郡守来也定会严加处置!乡亲们,还等什么。上啊!” 一百九十七章 背后推手 与曹家府宅相隔了一坊的地方有一处深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来,敲开了院门。 开门的人看都没看来人一眼。而这小厮也顾不上与开门人寒暄便越过这人,七拐八绕的穿过重重院落,走到一处偏院。 整个院落也只有在这处偏院,有着一些身形健壮的人把守着。 小厮有些畏惧的越过这些人,先轻轻敲了敲正屋的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左右对称的坐着几个人。皆是花白头发,皱纹满脸,年岁不小的老人。 小厮躬身行了一礼,道:“赵郡守派人去了曹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说是朝中上差的随身侍卫。” 有些沙哑的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小厮又行了一礼刚要退出去。 一名老者问道:“这名侍卫是何模样?” 小厮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如归客栈的许掌柜。 这座院子是许氏的一处族产,在座之人全都是许氏的族老。许掌柜用议事的名义把他们全都请了来。 “就是包了咱们客栈跨院的穆公子。” 许掌柜笑着哦了一声,挥手让小厮退下。 “之前我猜这穆家兄妹是大有来头的。却是只猜对一半。没想到真正做主之人竟是那名女子,其他人皆是为其掩护身份。” 那道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 “介华,你把事情仔细说说。” 许掌柜答应一声,缓缓说道:“几日前,我的客栈来了两名女子,看样子是主仆二人。穿着普通,却出手大方直接包下了一座跨院。 没过多时,这二人将我请去问询些城中之事。此时,房中多了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不过因为不知他们的底细,我并未多说什么。可也知道入住的并非只有二人。 之后三人分别外出。天黑时,又带回两名男子,其中一年长之人还受了点儿伤。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说了城中有人与曹家手下打斗的事情。 再然后,自称穆氏的兄妹宴请与我。当时我还奇怪,作为女子本应该回避的,可那女子却陪在一旁。现在想来却是想直接了解些情况。” 说到这许掌柜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 “席间,这位穆公子便向我打听曹家之事。我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便将曹家之事和盘托出。 果然如我预料的一样,这伙人便开始对曹家下手。不过,或许是有些顾虑,他们并未采取直接的手段,我便安排人帮了他们一把。 我许氏是这许都第一大族,有我们帮忙,自会引得城中百姓议论。今日请六叔和众位兄弟来也一起参详参详。” 不得不说,许掌柜作为老江湖猜的还挺准,只是没想到穆建明不按常理出牌,会让芸秀顶着沈兮瑶的身份行动。 “嗯。如此安排甚为妥帖。若非介华安排,仅两天时间曹家的各种消息怕是传不了这么快。若非有我许氏族人暗中出手,百姓也不敢围困曹家的宅院吧,。” 又是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六叔说道是。” 许掌柜微微笑道。 “嗯,此事介华做的不错。眼光准确,谋划老到。这曹家倒了,算你的首功。” 许掌柜起身道:“六叔过奖了。为族中出力乃是分内的事情。” 老人嗯了一声。 “这曹家落户于此短短时间就发展至此,可终究浅薄了些。竟还生出了如此贪念,妄图染指我许氏一族的产业。若不是许氏子弟许渊过于贪婪,被陛下处置,这曹家二子也不过动动嘴而已。” “六叔,有些子弟投身于曹家,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又有一名族老问道。 “哼!族中子弟不思为族中出力,却投奔他人助纣为虐。事了之后家法处置,然后赶出族去。” 那名族老讪讪的道:“六叔,惩处是不是重了,家法惩治一番也就是。何故还要赶出族中?” “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他们是不知族中厉害的。” “曹家灭了,衙门中得过曹家过好处的官员,若是知道我们出手,会不会来麻烦?” 另一人忧心忡忡地问道。 许掌柜开口说道:“哎!十七,你可要搞清楚,这可不是我们把曹家灭了,是朝中的上差出手。我等皆是些良善百姓,为朝廷上差出些小力,何错之有?再说了,收取贿赂可是重罪,谁还敢宣扬不成?再说了,衙中官吏还须借助我等牧守一方百姓,焉敢寻我等的晦气?” “嗯,不错。是这个理儿。”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许掌柜所言。 这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小厮走进来,禀报道:“曹家兄弟被李捕头已经带走。” “好!” 在座的几人都拍手叫好。 “告诉咱们的人,伺机而动。若是能冲进曹家,能拿到什么都是他们的。不过不可杀人放火。百姓要是红了眼,切不可跟随。若是引得大乱,闹的不可收拾了,说不定会招来官军镇压。到那时我们许家也会受到波及。” 府衙中,自从杨霖离开后,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芸秀请动皇帝的团龙玉佩以势压人,自然引得郡守衙门中诸多官员不满。不愿再与芸秀虚与委蛇。加之芸秀又是女子,平时男子间说笑一些风月等话题也不能谈论。 而芸秀则担心自家小姐和太子的安危,也不想多说什么,一时间,堂内的气氛陷入了沉默。 赵惇自是知道这样着实有些不妥,便主动说道:“恕老夫多言,不知沈常侍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芸秀哦了一声,顺嘴胡说八道。 “已经办完了,正要回洛京去。” “如此甚好。” 说着赵惇又哀叹一声。 “想我赵某人,华发丛生垂垂老矣,再无机会领略洛京的风光了。” “赵郡守说笑了,这个可说不准呐。” 芸秀知道这许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说不定陛下肯定会派人彻查。不管结果如何,赵惇被贬黜,怕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弄不好,还真有可能前往洛京,只不过见识的是天牢内的风光。 “赵郡守,此言可差矣。这许都也是一方福地,颇为养人。郡守在此长居定能,定能长命百岁。” 芸秀不说话,程起等人纷纷出言,宽慰着赵惇。 只是,赵惇的情况芸秀等人清楚,那些佐贰官员也自然明白。 若是再说什么还可得陛下看重,必有重用什么的,只会平白得罪赵惇,便只能说这些了。 “不说了,不说了。” 赵惇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安慰。 “众位好意我心领了。” 然后又对芸秀道:“众位同僚有一点说的倒是不错。这许都确实是一片福地,附近有不少景致秀丽之地。沈常侍若是不急于回京,不妨在此多停留一二。沈常侍的才名流传已久,若是能留下些诗篇文章,也是一桩美谈。” 这话一说出,引得这些官员眼前一亮。 这位沈常侍若是真的能在此留下些笔墨,定会引得其他州县的儒生学子前来。 届时由郡守组织几场文会,邀请他们与本郡的学子多多交流,既能开阔学子们的眼界,提高他们的学识。这郡守衙门也能从中得到好处,最起码一个文事昌盛的名号是跑不了的。 若是再细细数去,竟是一件一举数得的美事。 芸秀挤出一丝笑容。 幸亏现在太子殿下不在,要不然他肯定有兴趣应下此事。 可芸秀是知道内情的人,哪能随便答应。 别说出了这么多事。就算没有这些,自家小姐亲至也不可能答应下来。 但若直接拒绝,这堂内稍稍缓和的气氛,怕是又会陷入到冰点。加剧与这些官员们的隔阂,不利于解决事情。 “此事倒无不可,不过待事请查清后再说。” “是是是。正事要紧,此事容后再说。” 又与这些人周旋了片刻,有衙役跑进来。 “禀各位上官,李捕头携曹家兄弟已经回来。” “哦。” 终于不用尬聊了。众人都来了精神,俱都看向赵惇。 “把他们都带上来。” 赵惇轻咳了一声,吩咐道。 片刻之后,李捕头在前,曹庞、曹广二人跟在后面,全都走进二堂。 李捕头先躬身向在座的众人一一行礼。 “赵郡守,小人已将曹家兄弟带回。” 赵惇嗯了一声。 随后曹家兄弟二人上前也都对着众人行了礼。只是面对芸秀的时候,兄弟二人却多看了几眼。 堂中的这些官员,兄弟二人尤其是曹广多有接触。再不济也是熟面孔。只有芸秀,曹广从未见过,且女扮男装独特气质引人注目。 赵惇先开口说道:“这位是沈常侍。洛京才女,朝中的能臣。她的名号想必你也听说过的。” 曹广到底是读过些书,不似曹庞那般的草莽。听赵惇介绍完,曹广向着芸秀一拱手。 “想来是沈常侍要见我二人,只是不知唤我等前来有何见教?” 芸秀没理会曹广的问询,抬眼上下打量着曹广。 一张脸倒也生的还算不错,只是眼神有些阴冷。身高相貌倒是都比一旁的曹庞要好一些,不过身材有些消瘦,不如他兄长那般壮硕。 然后芸秀又把目光转向矮壮矮壮的曹庞,道:“尔等就是号称魏武之后的曹氏兄弟?” 一百九十八章 载舟覆舟 不等曹庞开口,曹广抢先说道:“此等传言皆是百姓以讹传讹,我等哪敢称是魏武之后。” 芸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我听说你府中昨夜被人放火,你兄长还受了点儿伤?” “些许小事还不足挂齿。只是蟊贼作恶,有郡守老爷及各位上官,定会尽快将凶手归案。” 曹广所言是滴水不漏。 芸秀哼了一声道:“只是不知这蟊贼为何会只对你家下手?” 这话一出口,曹庞、曹广二人脸色全变的有些不善。赵惇等人也是皱着眉头。 曹庞刚要上前几步与芸秀理论,被曹广一把拦住,带着些嘲弄的意味道:“沈常侍的意思是,我家里遭了贼人反倒是我们的过错?” 芸秀没有生气,笑吟吟的道:“若不是如此,城外土地庙的那十几个人为何会是那等的下场?” 这一下,二人全收敛了表情,闭嘴都不说话了。 芸秀从袖中取出一张厚厚的纸,一下一下慢慢展开,竟有几尺见方。 将纸递到曹家兄弟面前,芸秀道:“这是那十几人联名诉状。告你曹家栽赃陷害、抢夺他人家产、抢男霸女、雇凶杀人等一十二条罪状。尔等还不认罪!”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芸秀又面向赵惇等一众官员。 “这些人都是你们治下之民,他们求告无门不说,竟然连求死都不得。你们对得起圣贤的教导?对得起治下的百姓?还配当这牧守一方的父母吗?” 芸秀的嗓音清丽,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少人都低下头,不敢与芸秀烈烈的目光对视。 “这都是他们的诬告。断案讲究人证物证,常侍不能只凭一张诉状,便定我兄弟二人的罪吧。” 曹广犹自狡辩道。 芸秀冷哼一声,满是嘲讽之意。 “你要人证物证?” 说着芸秀走了几步,走到二堂的门口,指着外边道:“这城中百姓皆是人证。你曹家几辈子才能攒出那偌大的家业,那些钱财都是干净的吗?” 堂中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芸秀一直逼视着曹庞曹广,二人如芒在背一般不时扭动一下身体。 正这时,一名差役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各位上官,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 衙役这般模样,程起心道不好,急忙问道。 差役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围着曹家的那些百姓,突然乱了。他们全都冲进曹家,见东西就抢,搬不动的就砸。现在那里已经全乱了。” 郡守衙门二堂内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起身,惊愕的看向这名报信的衙役。 “有没有闹出人命?” “有没有对城中其他地方动手?” 赵惇和郡丞语气急促,几乎是同时问出了问题。 曹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曹广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都不敢相信家中还有那么多的护院打手,居然让手无寸铁的百姓冲了进去。 差役面对两位主官吃人似的眼神,也有些害怕。结结巴巴的道:“小……小人,回……回来的时候,他们,他们还全都在,曹家的宅院中。出没出人命,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惇确实如杨霖评价的一般,是有些能力的。短短时间内便做出安排。 “李捕头,速带着你的捕班,召集壮班人马去弹压地面。断不可让这些暴民流入其他地方。” “属下领命。” 事情紧急,李捕头也不敢怠慢,匆匆行礼后,带着手下跑出了衙门。 “你。” 赵惇指了指来报信的这名差役。 “速去郡尉那里,让他调集兵马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这时堂内突然传出一阵惨嚎,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 寻声看去,跌坐于地的曹广正捂着自己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曹庞。 看样子曹广被刚刚的消息惊的失了魂,刚回过神想要哀嚎什么,却被曹庞一巴掌扇在脸上。 赵惇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气急败坏的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怎容的你们如此放肆!百姓们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曹家所起。真当本官不知你们做下的那些恶事。” 曹家府宅门前,那些色厉内荏,扬言保护曹家的护院打手早已不见了踪影。 被烧坏的门板,已经被卸了下来,无助地躺在地上,任由人群随意踩踏着。 百姓们不停的进出,倒是泾渭分明互不影响。 准备进入曹家的百姓,脸上都带着一丝急色和期盼。从曹家出来的,都抱着大小不一的各类东西,喜气洋洋的样子。 在门外不远处,一大群女子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茫然无措。 曹家已经完了! 捕快们将曹庞兄弟带走以后,围观的百姓就开始出现骚动。 不过那时,曹家的那些手下还都如凶神恶煞一般恐吓着周围的百姓,忠心耿耿的护卫着这所宅院。 即便是人群中有人鼓动,可是摄于曹家的威势,也是无人敢于往前踏出一步。 可是不知从哪飞来一块碎瓦片,“啪”的一下砸到最外边一名曹家打手不远处。 把一直站在曹家门前空地处的杨霖都吓了一跳。 这块碎瓦片像是一个信号一般,更多的石头瓦片遮天蔽日般飞来,把曹家的一众手下砸的抱头鼠窜,纷纷躲回到曹家。 就连杨霖都没讨了好。 要不是吕阳宾反应迅速,在第一块瓦片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出人群,拉着杨霖就跑,杨霖说不得也得挨上几下。 与沈兮瑶二人汇合后,四人就慢慢向外退出。 就在百姓和曹家的那些爪牙槅门对峙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许五,还有其他许氏族人。族老们说了,曹家已经完了,现在出来去领家法,尚可留在族中。如若不然,就把你们从族中除名。” 这人声音刚落下去,便又有人接着喊道:“里面的人听到没有,许氏的族人快点儿出来。” 外面喊的热闹,却不知作为头目的许五从后门早已经跑了。 曹家的这些爪牙们,相互看看也没看到许五的影子。倒是有几个伶俐的,打着寻找许五的名义,也从后门逃了。 人心惶惶之下,越来越多的人,以各种借口逃走。曹家养的这群护院打手、泼皮无赖,没用多长时间就做鸟兽散。 最后还有个不知怎么想的,临走之际,居然还把大门打开了。 见此情景,百姓们哄的一声便一拥而上,冲入曹家。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荀子之言就在眼前,不知殿下作何感想?” 躲在远处的沈兮瑶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低声问着一旁的杨霖。 杨霖的目光也注视着百姓哄抢曹家财物。听到沈兮瑶所问,他没有回答,只是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沈兮瑶的意思。 此后四人再无人说话。 “兮瑶,这百姓大乱,若是祸及城中他处该如何处置?” 沉默中,杨霖突然问道。 沈兮瑶往一旁远处指了指。 “殿下可看到那人没有?” 杨霖顺着沈兮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有几个人站在一起,围观着百姓的举动,他们的周围甚至还有几个精壮的汉子,隐隐护卫着。 “是……许掌柜?” 离得有些远,杨霖不确定的道。 “没错,是许掌柜。刚才喊的那些,殿下也听到了。都是许氏族人。有他们在,这场混乱不会扩散,也不会持续多久。” 沈兮瑶这么一说,杨霖眼睛眯了一下。 “这么说,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是有许掌柜他们从中煽风点火。” 沈兮瑶默默点头。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这件事还要经过几天的发酵,然后再想办法引诱曹家的爪牙,对传播曹家是非的普通百姓对手。让百姓生出同仇敌忾之感,最后再鼓动百姓包围曹家,才会形成今日如此的形式。却不想他们谋划的事情,被人利用了。 看杨霖神色十分平静,沈兮瑶好奇的问道:“被人利用,难道殿下就不生气么?” 杨霖嗤笑一声。 “谈不上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各取所需罢了。达到你我的目的便可。” 沈兮瑶赞同的嗯了一声,又道:“这许掌柜既然掺和进来,定是因为他看出你我身份不凡,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看出殿下为当朝太子。不过为了安全,我们最好是尽快离开这许都。” “沈常侍所说不错,殿下我们赶紧走吧。” 吕阳宾也在一旁插话道。 “好,我们走。” 杨霖听的进劝,再者君子也不立危墙之下。 只是几人刚要离开,杨霖便指了指曹家大门。 “吕阳宾,你去告诉许掌柜。那些人也都是受害之人,让他安排妥当,不要为难。” 沈兮瑶扭头看去,脸上也显出一丝怒意。 曹家的女眷不管是妾室还是丫鬟,都已经被赶了出来。居然还有人准备抢夺她们身上的衣服首饰。更有人趁机动手动脚,揣揣摸摸的。这些女眷红着脸极力躲避,却又不敢极力反抗。 好在也有不少人看不过去,纷纷喝止,那几个想抢衣服首饰的人才住手。 吕阳斌点头。 “殿下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一百九十九章 火速撤离 几人刚刚离开,李捕头便带着几十号人气喘吁吁的跑来。 见到百姓们只是在曹家府宅中出入,并没有祸害其他地方。李捕头这才舒了口气。 随手揪过来一名捕快,吩咐道:“你快回去向找郡守禀报,情况尚算可控,大乱并未蔓延。” 刚跑过来,就要又跑回去。捕快苦着脸也只能应下。 “其他人封锁附近街道。” 所有衙役齐齐应声。 下完命令,李捕头也看到了许氏的几位族老的身影,便知今日的事情,有着许氏一族的参与。 信步上前,李捕头走到许掌柜等人近前,不满的道:“几位耆老,把事情弄的这么大,就不怕收不住手?这里离你们的居所也不远。难道许氏也不怕受到牵连?” 许掌柜呵呵一笑。 “李捕头哪里话。这与我等有何干系。我等不过是出来看看热闹。” “看热闹!小心热闹发生到自己身上。那个时候就是热闹看你了。” 许掌柜并没有把李捕头的气话放在心上。 “也罢!再怎么说,我许氏也是这城中第一大族,理应为城中出力,为郡守解忧。” 李捕头哼了一声。 “那便谢过几位耆老了。” 说完,李捕头很敷衍的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有许氏族老帮忙,曹家门前的乱象果然没有持续多久。 百姓中的许姓之人全都撤走。 而趋吉避凶是老百姓刻在dna里的。看见有不少人都离开,百姓们也都慢慢清醒过来,加上曹家的财物抢无可抢,百姓们都慢慢散去,悄悄的离去。 就连那些曹家的女眷,许掌柜也没忘记吕阳宾的交待。除了有些有家人的,被各自佳人接回去的之外。剩下几个孤苦无依无处可去的,许掌柜也做了安排。 曹家现在变成这样,各个方面自然不会再放过曹家兄弟。 在各放努力下,郡守衙门的动作也很快。原告被告,人证物证皆都齐全,又有芸秀冒充沈兮瑶压制着郡守衙门官员,曹家兄弟二人已被收监,不日便会提审。 曹家的宅院、买卖铺面皆都被查封。 曹庞和曹广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顷刻间曹家就不存在了。 许都城外,两辆车,三匹马沿着官道继续东行。 这两天的发生的事情,给杨霖带去的体验极端不好。他与沈兮瑶骑马拉开了与其他三人的距离,在前缓步而行。 “皇祖父驱除世家势力,不是没有道理的。单这一座郡城,一个小小的许氏,便能如此的操控城中百姓,影响衙门政务。” “常言道,皇权不下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甚至有些地方的宗族家法要超过律法。” “岂有此理!那这些地方的族长一个个不是堪比帝王么?” “他们确实是当地的土皇帝,官员也没法管,毕竟他们还要借助这些宗族势力来管理地方。” 杨霖深深吐出口气,此时他甚至生出一种无力感。 “你说的这些,我也曾听父皇提起过。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识到,才知道实际是个什么样子。” 杨霖也有自知之明。 他知自己不如父皇英明神武。为了保持国内稳定,父皇尚且不敢有所动作,更不要说自己了。 沈兮瑶也只能安慰道:“殿下不必忧心,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两人在前边交谈,吕阳宾等人在后边也没闲着。 吕阳宾驱马走到芸秀身旁,问道:“唉,芸秀。你一个人是怎么从衙门中出来的。那些人就轻易的放你离开了?” 芸秀白了吕阳宾一眼。 “我是准备回京复命的沈常侍。他们谁敢拦着不让我走。不过甩掉他们确实麻烦。他们一会儿说要设宴,一会儿说多留我几日,一会儿又说要出城送我十里,还要我留下些诗句,端的是麻烦。” “诗句?” 吕阳宾一怔,想起来什么。忙催马上前,窜到杨霖和沈兮瑶身后, 贼头贼脑的道:“沈常侍,有件事我想问一问。” 沈兮瑶扭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吕阳宾。 吕阳宾径直说道:“那日在酒肆,常侍曾说过两句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我听了以后,觉得十分熨帖,与我很是般配,只是感觉意犹未尽,不知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了?” 沈兮瑶点了点头,爽快的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吕阳宾呆立当场,嘴里默默咀嚼着这二十个字,越咀嚼越感觉有味道,浑身的血液犹如要沸腾一般。 突然,吕阳宾狠狠抽了马匹一鞭。马匹吃痛,嘶鸣一声,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 吕阳宾痛快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啊的长长的大叫一声。 驾着马车的芸秀和魏溢,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让吕阳宾有如癫狂一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全是疑惑和好奇。 杨霖品味了一番,道:“兮瑶,你还是没把诗全读出来。这诗应该还有吧?” 沈兮瑶嗯了一声。 “确实还有几句。” 这首诗自然是从穆建明那里得来的,不过却是沈兮瑶最喜欢的一首。穆建明留下这首诗的时候,仅读了一遍,沈兮瑶就有些爱不释手。把这首诗深深地刻在了脑中。 杨霖期盼的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点点头,闭上眼睛。也不管前边的道路,任由马儿带着自己前行,缓缓将《侠客行》念了出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杨霖听着沈兮瑶所说,竟也闭上眼睛,一句句跟着沈兮瑶重复着诗句。念完以后才有睁开眼长叹了一声道:“吕阳宾激动的不是时候,却也正是时候。” 这有些矛盾的话,沈兮瑶有些不解,看着杨霖道:“为何?” “以吕阳宾的性子,要是听完这整首诗,怕是会激动的当场就去死。” 沈兮瑶抬头看向前边,吕阳宾仍在纵马,大声喊着那两句诗,释放着激情。 过了好一会儿,吕阳宾才圈马回来。勒住马,脸色通红,有些气喘吁吁的大声道:“沈常侍,这首诗是不是写的我?” 沈兮瑶嫌弃的撇了吕阳宾一眼不再理会。 魏溢也是蔫坏。 他驱车上前,到了吕阳宾的附近。 “谁给你的脸?还写的你?” 然后魏溢又冒出一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吕阳宾听了就愣在了原地。 这诗竟然还有? 芸秀也玩心大起,有样学样。 赶着车经过吕阳宾的时候,笑嘻嘻的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吕阳宾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等吕阳宾再赶上来的时候,已经不那么张狂了。向沈兮瑶不确定的求教道:“沈常侍这诗应该还有吧。” 紧跟着又十分肯定的道:“这诗一定还有,还请沈常侍告知。” 沈兮瑶还是不愿搭理他。 这种情绪外放的人,太不稳定了。 一阵有些凉意的风吹过来,沈兮瑶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中已不复前几天的湛蓝,乌云开始汇聚。风也不复前几日的温暖,变的有些冷了。 “看着要变天了,许都往东附近可没什么大点儿的县城。离此地最近的鄢陵县也在六十多里外。以马车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是赶不到了。” 杨霖无所谓的说道:“宿在野外也无妨。” 沈兮瑶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要是真下了雨,容易感染风寒。实在不行住驿站吧。” “不可!” 杨霖斩钉截铁的道。 “这周围的各处驿站也是归许都的郡守衙门管辖。我们若是住在驿站,就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赵惇等人就会知道,他们见到的那位沈常侍是假的。曹家兄弟的案子说不定会有反复。” “那我们只有尽量往前赶了。” 在天黑前沈兮瑶等人还是没有能赶到鄢陵。好在天公还算可伶旅人。虽是乌云密布,雨倒是没有下下来。 隔天,许都的郡守衙门里,几名文吏面对着公事房,正呆呆的站在院中。彼此之间眼中的神色都颇为复杂,耳边不时地听到从公事房中传出重重的叹息。 在公事房里,赵惇满脸愁容,像只毛驴似得背着双手在屋里一直转圈。好半天之后,才勉强坐到书案旁,刚拿起笔却又是重重一叹,把笔扔在一张已经摊开的奏疏上。空白的纸面上顿时被污了一大片,连带着之前写好的开头也抹掉了一些,只有奏疏的题目还算完好。 “罪臣许都郡守赵惇请罪状。” 这几天许都发生了这么多事。杨霖和沈兮瑶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总要有人收拾摊子,而赵惇便是这个收拾摊子的最好人选。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赵惇头也没抬,沉声呵斥道:“本官不是说了么,任何人不得打扰。” “郡守,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来人说话,赵惇才抬眼看去,来的正是郡丞,郡守府的二号人物程起。 这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模样周正。四十来岁的年纪正值壮年,已经是身居郡丞高位,将来不可限量。 “建升,是你啊。” 说话间,郡丞已经几步走到书案前,看见赵惇所写的请罪自辩折子。 第200章 朝中动向 “不过是一时失察而已,何须写什么请罪折子。要说有罪,这衙中上下都皆该向陛下请罪。更何况要不是您当机立断派李捕头弹压地面,说不得城中会弄出更大的乱子。” 赵惇苦笑道:“若是真惹出更大的乱子,老夫的罪责就更大了。” 说完赵惇又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屋顶。 “老夫已经年迈,前途已然是无望。这一任郡守便是老夫最后一程了,之后本就准备乞骨还乡颐养天年。那么一切罪责过错都由老夫承担,也算是临走之前为你们做的最后一点儿事了。” 程起默默的看着还在仰头沉思的赵惇。 过了一会儿,赵惇在悠悠的再次开口。 “你也该听说过老夫的一些过往,知道老夫以前也算是个能为民做主的能臣干吏,到这里做郡守并非是为了贪图享乐。之所以在任上无为而治,将郡内事务皆放手于你等,本想着在郡守之位上再替你们看护一时,尽量让你等多历练一番。也算是对你们的爱护,哪曾想竟出了此事。” 顿了顿,赵惇又道:“沈常侍嫉恶如仇为民做主,此事没错。曹家兄弟作恶多端,老夫难道不知吗?老夫是想着留给你,也好让你将来收取民心,为你所用。如此盘划,也没有错。可错就错在让沈常侍遇到了曹家兄弟。 前几日街头上发生的打斗,便是曹家豢养的打手与昨日沈常侍的那位侍卫发生的冲突。” 程起默默的听完赵惇的这番话,躬身行礼道:“郡守如此爱护,下官等感激不尽。” 赵惇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罢了,罢了。你先去吧。老夫还是写我的请罪折子去。” 程起张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 沈常侍是出京办差,回去后定要将这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回禀。何况她身边还有一名陛下派出的侍卫,所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必须要上报朝中。 否则陛下若是见不到许都方面的奏报,肯定不满。下旨斥责的同时,定会派遣监察御史。 到了那时,朝廷的责罚就要重的多了。 而赵惇此时主动上书,相当于把责任自己扛了过去。朝中对于衙中其他人的处罚就会小很多。 将已经染了墨迹的奏疏揉成一团。赵惇拿了一本新的过来展开,继续说道:“朝中缺人。老夫辞官以后,未必有人来接管这郡守之职,很有可能会提拔你为代郡守。建升呐,你可要好好干。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程起有些感动的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郡守。” 赵惇看了程起一眼,挥了挥手。 “你去吧,莫要打扰老夫写折子了。” 程起躬身退出了公事房。 仅过了两日,赵惇的这封请罪折便到了杨恪的手中。 御书房中,杨恪端坐与龙案之后看过这份奏疏之后,哼了一声,将之扔到一边。 “身为一郡太守无所作为,竟是舞文弄墨过的倒是逍遥。城中出了此等恶徒,不尽早捉拿留着要干什么。等着给他送孝敬?” 身旁无人敢于答话。 杨恪又从一旁拿出两封已经拆开的书信。一一展开又看了一遍,面带赞赏。 这两封信全都是杨霖所写。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和穆建明的一些对话,全都向杨恪奏明。 “让太子出去走一趟确实不错。离京不过十余天的功夫,竟是长进了不少。懂得了趋势借势,更明白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最让杨恪满意的是杨霖所说的天人感应之说。 就像杨霖信上所说的,作为君王使用天人之说,强调皇帝乃上天旨意应命而生,代表天地来治理这一方世界的苍生百姓。可若是臣子把一些灾害与天人之说绑定在一起,指责天子无道,上天示警,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杨恪作为一个还算贤明的帝王,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太子竟也能体悟道这一点,将来对于皇权的把握,对于臣子的掌控也就能更容易些。 在杨恪看来,杨霖有这种认知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此后再无所收获,那也是值得的。 常迶在一旁道:“太子本就聪慧,又跟在陛下身边数年。此番外出历练,见识也就多了。待殿下回宫,当令陛下刮目相看。” 杨恪哈哈大笑。 自家孩子有出息被人夸奖。就算是帝王也免不了老父亲的那种得意。 “不过沈家那丫头竟也是了得。这些都是她提点后,太子才有所悟。朕现在越来越觉得,那丫头将来若能为后,必会辅佐太子成为大魏的一代明君。就是……哎!” 一旁的常迶却不敢接话了,这话没法儿接。冀北侯家里是什么情况,谁都知道。 “算了,此事再说吧。让褚相和成康铭速来见朕。” 不一会儿两位重臣联袂而至。 杨恪将赵惇的奏疏递给二人。 “两位爱卿,此事你们如何看?” 褚如朋和成康铭二人谁都没有说话,轮流看完奏疏之后,成康铭才道:“为官一任,替陛下牧守一方。却如此不作为,此人应该严惩。” 褚如朋不紧不慢的道:“赵惇此人我倒是知道。年轻时,此人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于经史一道也颇有见解。正因如此,才征辟其为官。只是造化弄人,他为官之时已近不惑,加之双亲先后离世,守孝六年,蹉跎了不少岁月。不过,近几年也举荐了不少人入中正府。” “可这不是他怠于政事的理由。百姓奉其为父母,他却如此作为。他愧对治下的百姓,更愧对陛下的信任。” 杨恪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下旨申斥赵惇,罢其太守之职。对于新任郡守人选,褚相有何看法?” “可同意赵惇所荐,由郡丞程起暂代郡守之职。” 杨恪又看向成康铭。 “臣附议。” “好,就以此拟旨吧。” 说起经史,杨恪想起图书馆的事情便问道:“对了,校书一事如何了?” 褚如朋上前一步道:“禀陛下,皇家藏书共两万另八百三十卷,九千五百四十七册,全部清点完毕。此外还从民间收集了近两千卷皇家未收藏的书籍。 校对书籍业已完成八百六十四册,查检出错漏有数千处之多。再与其他书籍对照后,修改了大部分。有些存疑的地方则暂时搁置了。 校对过的书册已经转至研究院,研究院调集了洛京及附近几州善金石篆刻的匠人,正夜以继日的进行雕版。而活字印刷也已准备妥当。共制字模近三万余,完全满足印书需要。” 说完,褚如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呈送上去。 “这便是用活字随便印出的一篇文章。字体与沈常侍最初所用的已有很大改进。” 杨恪一边接过来,一边说道:“沈常侍也与朕说过,现在的字形复杂,字体浓粗。做出的字模个头不小,一张纸竟是印不了多少字。我看看现在的如何了。” 入眼的是论语学而篇的一段内容,近两百字整整齐齐排列在纸上。每个字都方方正正的大小一致,清晰可见,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细看每一个字,笔画粗细十分均匀,出峰犀利却又刚柔相济。 杨恪大喜道:“好。这字不错。字身修长端庄秀丽。这是谁写的字?” “也不是谁写的,研究院的工匠根据沈常侍所留下的要求与启示,一起研究出的。无论谁来雕刻,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的。” 杨恪轻嗯了一声,把那页纸放在书案上。 “沈兮瑶现在不在洛京,那研究院是谁在主持?” “不用人主持。” “嗯?” 杨恪面露诧异之色,纳闷的看着褚如朋。 “不用人主持?” “是。” 褚如朋详细的解说道:“沈常侍离开之前,将所有的部职重新做了划分。设置了秘书室、课题室和研发室三个部门。在研发室下边是各个不同匠人组成的小组。 秘书室将沈常侍走之前留下的数个题目,按照目前能实现的程度以及重要与否交予课题室讨论。 课题室经过讨论若是觉得难以完成,则退回到秘书室,由秘书室另选课题。若是可以完成,则下发到研发室,研发室根据课题内容交由相关的小组完成。” 杨恪闻言捋须沉思了片刻。 “这其中沈兮瑶做什么?” “她掌管整个研究院,下达各项命令。同时,按照正常情况下,课题室对于课题的讨论的结果是可以完成,则需要沈常侍同意批复后,再下发到研发室。现在她虽然不在研究院,可是她在走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 杨恪品味了良久,点了点头道:“这么弄,倒是挺有意思。看来沈常侍之能还未完全显露。” 喝了口茶,杨恪又问道:“城西百姓迁移的如何了?” 褚如朋继续道:“城西共有百姓三万八千户余户,人口近十六万。此次涉及的迁移人口一半余,近十万人,目前已经全部登记造册。 前往幽、庐、长安三州的人口不日即将出发,太尉府也会派出人马随行保护。前往汴、齐两地的人口也已准备妥当。” 第201章 抵达谯郡 “好,辛苦褚相了。” 杨恪大喜。 “十余万百姓迁移,并未弄得民怨沸腾。满朝官员中也只有褚相你才有此能力。” 褚如朋露出一丝苦笑。 “臣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其实百姓们并未有所怨言,相反还盼头十足,期待尽早起身。” 杨恪奇了。 “为何会如此?” 如此规模的人口迁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各个方面都需要做好准备,再小的一件事,放大到近十万的人口上,也成了一件大事。 褚如朋这么说,杨恪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长安府太守周荣不知受了谁的指点,竟然派人来到洛京,游说迁移百姓。不但依旨免除丁税,还答应给划出肥田,准备好屋舍等条件,着实吸引了不少家有两丁以上的百姓。 此事被幽州太守罗斐得知。罗斐竟也派人来了洛京。除了划地,屋舍之外,还答应每三户发一头耕牛或者是马匹,引得百姓争相前往。” 本来还笑吟吟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杨恪闻言一下子变了脸色。 “好他个罗斐,谁给他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了。” 褚如朋继续道:“臣也问了幽州的来人,他们跟臣说,罗太守说了,幽州乃苦寒之地,若是没有些好处,怕是留不住迁去的百姓。” 说着褚如朋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疏。 “这是罗斐托臣转交陛下的。” 有内侍将奏疏转呈给杨恪。 杨恪面色不善地接过来展开,良久才道:“他倒是盘算的不错。竟还帮着朕把罗德部以实物归还借款的那些东西做好了分配。” 这份奏疏褚如朋自然看过。 罗斐先是请罪,之后便是诉苦。说罗德部所提供的那些牛羊牲畜,进长途跋涉会掉膘严重。若是继续行走前往中原,路上可能会出现大批死伤。若是如此,那对中原无益。 不如先将牛羊暂先寄养在幽州。幽州附近也有大片肥美的草原。待牛羊在幽州地界修养些时日恢复一些,再赶往中原。 在修养的这段时间,牛羊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起来。可以让耕牛帮着把幽州境内田地耕作一番。 等第二批牛羊赶到幽州时,便可将第一批牛羊归还朝廷。 如此,牛羊既不会因长途迁移造成巨大的损失。幽州以此也会吸引来众多百姓,幽州地界上的农事也有所发展。 实乃一举三得的好事。 “告诉罗斐,此事只在他任上实行三年。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得扣留朝廷之物。” “是。” “还有朕的牛羊要是死了,就让他赔给朕。” 褚如朋躬身领命。 “长安、幽州两地如此,其他三州难道就坐视吗?” “齐、庐两州也做出承诺,奈何所出的条件实在没有什么长安、幽州两地的丰厚,虽然也有不少百姓愿意前往,但确实不如那二州的人多。 至于汴州,本就地少人多。实在无法做出更多让步,只能排在末尾。” 杨恪嗯了一声。 “路上不得苛责百姓,沿途郡县要备好大夫和各种药材。若有生病百姓,极力救治。” “陛下仁慈。” 二人马上奉承一句。 离了皇宫,成康铭对褚如朋道:“太子离京谁都不知道去向,可这许都的事情一出算是挑明了方向。我们还得为其遮掩一二。” 赵惇的奏疏上虽然只提到沈兮瑶。可朝中还是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和沈兮瑶算是同时在京中失去踪影的。 谁都不傻,都能猜测到这二人可能是结伴出行的。沈兮瑶战力不俗,以侍卫的身份护在杨霖身旁,是在是太正常了。 褚如朋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 “不用你我多做什么,越是遮掩越会引人注意。自然而然最好。” 成康铭一怔,想了想道:“还是褚相考虑的周全。” 洛京的上空阴霾密布,数百里之外的谯郡连绵的春雨已经洗涤着这座古城了。 杨霖等人是冒着雨进了谯郡,也顾不得挑选客栈,只是在入城的西城门处,寻了家叫王家老店的客栈便一头扎了进去。 听到门口响动,掌柜急忙迎了上去,满面笑容陪在一旁,帮着收拾雨具。 “石头去给客人拿几条手巾,拴柱你去厨房端几碗热汤过来,” 杨霖等人合上雨伞,脱去蓑衣。接过手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才打量起这做客栈。 这家客栈可没有如归客栈那么大,但却还算干净。有上下两层,,一层的大堂没有多大,摆着一个柜台之外,就是几张方桌,供客人吃饭或休息所用。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走来。掌柜和热情的道:“几位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沈兮瑶尝了尝,里面加了些驱寒发汗的药材,味道竟然还不错。 沈兮瑶放下碗,笑着道:“我们进来这般叨扰,掌柜的竟然不问问我们是否住店?” 掌柜和善的笑道:“这等天气,几位还在外赶路实属不易。不管几位住不住,进了我这王家老店就是有缘,几碗热汤也不算什么。” 客栈外春寒料峭,阴冷潮湿。 客栈内暖意浓浓,热情似火。 沈兮瑶扫了杨霖一眼,杨霖微微点头。 “好,那就开五间上房,要连在一起的。” 掌柜的脸上却有一丝赧然。 “几位贵客,店里上房只剩三间了。” “三间就三间吧。” 一旁杨霖开口道。 “多谢几位体谅。” 掌柜的连连作揖。 两个小伙计冒着雨跑到外边去帮忙搬着行李。 杨霖、沈兮瑶、芸秀、魏溢几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吕阳宾。 吕阳宾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可又不得不也跟着跑出去。 这几间上房都是套间,面积不小。等收拾好了行礼,几人聚到杨霖的房间,吕阳宾才说道:“这家客栈一共也就五个人,除了掌柜以外,还有四名伙计。这里只能提供住宿,想吃饭的话可以让伙计帮忙跑腿。或者在外面的酒楼吃。 谯郡城中也还算是热闹。城中还设有东西两市,那里商贾云集,各种享乐的地方也都开在那,可以去那里逛一逛。 尤其是西市,最近几日从外地来了一班舞姬在此演出,吸引了十里八乡不少人前去观看。 客栈只剩三间上房也是因为那班舞姬她们也住在这家客栈里。今日天气不好,她们并未去演出,却收到了郡守的邀请,全都到郡守府去表演助兴去了,晚些时候就能见到她们。” 听完吕阳宾所说,沈兮瑶和魏溢都有些皱眉。 舞姬班只是在大魏流行,也算是符合大魏国情的一种无奈特色吧。 一般来说,若是有人想要宴请宾客,或是举办文会,亲朋好友来了不可能只是吃吃喝喝,就需要有一班歌舞伎来跳舞助兴。 可是养一班歌舞伎也挺费钱的。 一班歌姬,连奏乐带表演的最少也得十几个人,所以就得先买下这十几个人来,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之后这些人平素的吃穿用度。还要请专人来教导她们歌舞,培养她们气质,还有表演时的服装饰品,这些都需要花钱。 若是世家大户,自是不在乎这些钱财,况且他们也时常举办各种饮宴。养的这些歌舞伎自然也用的到。 可大魏不一样。 有钱养一班歌舞伎的权贵富商毕竟不多,还基本上全都汇聚在了洛京。 其他地方的人家也想要在宴会上有舞乐助兴,该怎么办呢? 有三个办法解决。 第一就是和城中养着歌姬的人家借。可这个不是那么容易的,酒是色之媒。在酒宴上要是和歌姬们发生点什么,也许有人不介意。可也许有人介意呢? 其次就是从青楼中请妓子。她们本就一色娱人,在酒宴文会这种场合,自是如鱼得水。只是可能会有些尴尬或者相争。 最后就是需求催生出的市场——请这种专门的舞姬班。 她们都是由才艺俱佳的妙龄女子组成。各方面都是专业的,名声上也比青楼女子好上太多了。 因为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她们越是洁身自好,越会打响她们的名气,就越能接到高端的宴请。 而这些反过来,越是高端的宴请,也越发会帮助他们出名,也越能保护她们自己。 不过,再怎么说,她们也都是由女子组成。天生处于一种弱势地位,为了安全,也在固定的几个城市之间流转演出。 沈兮瑶和魏溢皱眉,倒不是看不起这些人。只是要顾忌杨霖的身份,和这些人住在一起,莺莺燕燕的总归是不太好。 “要不我们换一家客栈。” 沈兮瑶看向杨霖道。 “无妨,就住在这里吧。毕竟掌柜为人还不错。” 杨霖都决定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吕阳宾,去买些酒菜回来。” 沈兮瑶又吩咐道。 “看城中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并买回来。” 芸秀笑嘻嘻的道。 吕阳宾的脸一下垮下来。 “又指使我。又指使我!靠一首诗你们要拿捏道我什么时候?” “谁让你耐不住性子,只听了两句就跑没影了。” 芸秀一副小人得志的傲娇模样。 第202章 破除桎梏 这几天吕阳宾着实是吃了不小的亏。刚得了两句《侠客行》便激动的不可自已,却把一整首诗漏掉了。 当从芸秀和魏溢的口中知道,这诗还有好几句的时候,吕阳宾直接傻了。不甘心地跑去和沈兮瑶求剩余的诗句,甚至都快撒泼打滚了,沈兮瑶也没答应,而是玩心大起,直接让他去和芸秀要。 芸秀立刻就抖起来了,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傲娇的不要不要的。马上就指使吕阳宾去干这干那的。 吕阳宾自是不服气。此路不通便另寻他途,他就把主意打到杨霖和魏溢的身上。 只是杨霖和魏溢也乐得配合,任由吕阳宾如何哀求,就是不漏丝毫口风。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里,吕阳宾自动获得一个技能,只要芸秀一个眼神过来,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吕阳宾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整首《侠客行》的诱惑更大。尤其是陆陆续续得到后续的那些诗句后,更让吕阳宾觉得,这首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日后若是再与人动手,一边念着这首诗,一边挥剑对敌,他的武功在这首诗的加持下,一定能拔高很大一截。 当吟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拔剑在手。吟到最后一字,他长剑归鞘,凝立不动。对手却捂着要害,一脸不可置信的倒地。那场景,光是想想,吕阳宾就激动的浑身颤抖不已,美得都不敢想。 为了以后能在自己的bgm里装上一波,吕阳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认归认,吕阳宾却是个输人不输阵的。 让他做的事,他倒是也做,可嘴上却和芸秀斗来斗去的。一路上与芸秀打打闹闹的,倒也给枯燥的旅途添了一分乐趣。 此时眼见着吕阳宾有些爆发的趋势,芸秀又安慰道:“快了,快了。也只剩三几句了。” 吕阳宾我了半天,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其他几人顿时都哈哈大笑。 此时天色尚早,只是小雨淅淅沥沥的不停,湿漉漉的几人也不便去外面闲逛。 况且杨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在没有把城内的情况探查清楚之前,他是不想再贸然的出去。 趁着用膳的机会,杨霖把掌柜的请了过来。几杯水酒下肚,几人与王掌柜的关系便亲近了些。 “王掌柜,你这客栈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王掌柜呵呵笑道:“穆公子可是看错了。这儿虽叫老店,可我开这家客栈也不过几年的光景。” “哦,这是为何?” 杨霖有了一丝兴趣。 “我本不是这谯郡人,而是梁郡人。我像石头和栓柱那么大的时候,在梁郡的一家客栈里当伙计。得岳丈看重几年的时间,便一步步的做到了账房,最后招赘了我,将那客栈交我打理。” 说着王掌柜自嘲的笑了笑。 “这一打理就是十几年的时间。几年前老两口离世,族亲便有些难以相处,找各种借口想要岳丈留下的那家客栈。浑家不想因此和族亲关系过于紧张,我们商议后便搬到了谯郡,开了这家客栈。我在客栈做了小半辈子,各方各面都熟得很,就叫了个老店的名号。”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杨霖心中却微微一动,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听几人说话。 沈兮瑶好奇的问道:“王掌柜既是梁郡人,又搬来此处多年。对这两地有何看法?” 王掌柜想了想。 “这两地自尧舜时期便有了名号。更是大汉的龙兴之地。神话传说无数,底蕴深厚。两地又同饮一河之水,百姓之间也十分和善。若不是口音方面有些不同,还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和掌柜的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通,天色便暗了下来。杨霖等人这几天一直赶路,舟车劳动的确实劳累,吃完饭便各自回了房间。 沈兮瑶和芸秀回到屋里没一会儿,一阵敲门声传来。芸秀以为是小二来给送热水,忙去开门。 可看到门外站着的人,芸秀笑吟吟的脸上一下变的满是嫌弃。 “怎么是你?” 吕阳宾有些谄媚的陪着笑。 “芸秀,我有点儿事需要你帮忙。” “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就准备关门。 吕阳宾伸手抵住门,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哎!等等等等。今天一通指使,诗句还没给我呢。” 芸秀嫌弃地撇了一眼。 “是人家石头冒雨跑去买来的酒菜,又不是你。好意思和我要诗?” “那我也是跑前跑后甚是辛苦。咱们找个方便的地方,你再告诉我一句。半句!半句也行。” 见芸秀面色不善,吕阳宾忙降低了自己的要求。 “走走,咱们去外边说。” 见芸秀面色有些犹豫,吕阳宾伸手拉着芸秀就往外走。 芸秀有点儿不乐意。 “半句诗我说给你就是了,拉着我要去哪?” “我觉得这半句需用酒来配,更相得益彰。” 吕阳宾说着又拉着芸秀要走。 “你等等。” 芸秀撅着嘴不满地甩脱吕阳宾的拉扯,然后回身对沈兮瑶道:“小姐,我去一下。” 在里屋早就听到动静的沈兮瑶嬉笑一声。 “嗯。知道了,去吧。” 屋门咣是一声关上,沈兮瑶脸上的笑意一瞬消失。 吕阳宾的表现有些太刻意了。 果不其然。仅仅片刻,屋门又传来敲门声,沈兮瑶起身打开房门,毫不意外的看见杨霖站在门外。 把杨霖让进来,沈兮瑶才道:“殿下,你这调虎离山可用的不怎么样。” 杨霖讪讪地笑了笑。 “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沈兮瑶微微垂下头,已经散开的青丝遮挡住两颊。 “殿下请讲。” “我听竹安跟我说过,你的闺房里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女子的闺房,里面摆放的都是刀剑,享乐之物半点也没有。” 见沈兮瑶脸色出现了一丝羞恼,杨霖忙继续道:“你不要怪竹安多嘴。是我逼她,她才说的。 沈家的情况我也清楚,这可不是单单只靠你就可以的。 你如此,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你也是个普通的女子,一个仅仅二九年华的女子。你应该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追求。你不能把自己捆绑起来。一个家族兴旺的担子太重了,你扛不起来。” 沈兮瑶不说话,默默走到一旁的榻上,曲起一双长腿坐下,双手环抱住双腿,把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地板。 顿了顿,杨霖继续道:“适才王掌柜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也是招赘入府的。小门小户的为了些许钱财利益,尚且斗的那么厉害,王掌柜都避了出来。 沈侯的那些兄弟族人如何,全洛京的权贵都知道。你若是听从沈侯的安排。百年之后,你能否抵挡得住对冀北侯府虎视眈眈的那些族人。” “你别说了。” 沈兮瑶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 杨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沉默了片刻,杨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杨霖转身离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沈兮瑶默默地坐着,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脸庞。 十七八岁正是最美好的花季年龄,谁不向往追求各种美好的事物。可是她却不能。沈家就剩她一个人了,沈家的未来全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四岁开始打熬身体,练枪习武。 七岁开蒙读书。 十岁已经能背诵三韬。 十几年的时间,竟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一根弓弦般,把自己绷得紧紧的。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开心地大笑过。 这一切付出,换来了高超的武艺,兵法韬略的独到见解;换来了褚相等人“将门虎女”的夸赞;换来了竹安郡主、褚清莹等人敬佩羡慕的目光。 可是。 她更羡慕竹安郡主、褚清莹等人的轻松惬意,随心所欲地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但是想想寂静的夜晚,祖父站在月光下,那有些佝偻的孤寂背影,对沈家前途无奈的叹息,看到自己时欣慰又心疼的眼神。她只能将一切都深深压下,把沈家兴旺的责任作为信念扛起来。 今天,杨霖的一番话粗暴地将她心中的信念击碎,残忍的将一切都撕开,将她内心最柔弱的地方暴露了出来。 沈兮瑶仍旧抱膝坐在榻上,泪水不停滑落,把膝盖处的衣裙全都打湿,沈兮瑶却恍然未觉。 屋门轻轻地被推开,芸秀蹑手蹑脚走进来。灯虽然还亮着,屋中却一片寂静。 “小姐?” 芸秀轻呼一声却无人搭话。 一丝担心袭上心头。芸秀转头四顾,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沈兮瑶。 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那默默流泪样子,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可怜的让人心疼。 芸秀一下楞住了。 她六七岁的时候进入沈家,做了沈兮瑶的贴身侍女。可以说是和沈兮瑶自小一起长大的。十多年的时候,她还从未见过沈兮瑶软弱的样子。 芸秀忙扑过去,顾不上往出掏手帕,直接撩起衣摆给沈兮瑶擦拭着泪水。 “小姐,你怎么了。” 沈兮瑶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眼泪仍止不住的流。 芸秀是个聪明的女孩,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同时芸秀也是个坚强的女孩。若是换了芸香在身边,这会儿应该只能陪着沈兮瑶一起哭泣。 芸秀还是个身手不俗的女孩。 又给沈兮瑶擦了把眼泪后,芸秀转身就出了房间,快步走到吕阳宾住的那间屋子,矻矻开始砸门。 “是谁?” 吕阳宾躲在门后谨慎的问道。 “是我。” 芸秀压制着情绪,尽量与平时一样的语气说道。 听到是芸秀的声音,吕阳宾哦了一声,便打开了屋门。 第203章 舞姬现身 芸秀面无表情出现在吕阳宾面前,随后抽动嘴角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又把手伸到吕阳宾的面前。 吕阳宾懵懵的。 “什么?” 芸秀也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地扬了扬手。 吕阳宾不明所以的也伸出一只手。 芸秀眼睛微微一眯,射出两道寒芒。瞬间刁住吕阳宾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同时一转身就把吕阳宾抡了起来,一个过肩摔把吕阳宾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轰隆”的一声,把魏溢和旁边屋子里的杨霖都惊了出来,就连在柜台里算账的王掌柜都吓的一个激灵,寻声望来,眼神中都有一丝惶恐。 芸秀毫不在意,轻轻抻了抻衣服,把衣服抚平。没事人一般地往回走。只是路过杨霖的时候,颇有些怨念地撇了他一眼。 显然,芸秀也看穿了吕阳宾找自己的目的。而令沈兮瑶流泪不语的就是太子殿下。 吕阳宾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手背在身后抚摸着发出阵阵疼痛的后背。 芸秀这一下摔的可是真狠呐! “怎么样,受伤没?” 杨霖看向吕阳宾问道。 吕阳宾呲牙笑笑,摇了摇头。 杨霖点点头以示安慰,随后便准备回屋。 正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阵娇媚的声音响起, “石头小哥,一会儿麻烦你往我们的房间里多送些热水。好不好嘛?”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更多女子的娇笑声也传来。然后是很多参差不齐又轻盈的脚步声,间或还有琴弦偶尔被触碰时发出“铮”的一声弦鸣。 杨霖和吕阳斌探身向下看去,一群妍态各异女子如穿花蝴蝶般从外边走进客栈。 那名叫石头的小伙计,稍稍弯着腰,红着脸从这群女子的身边经过,直奔着后院而去。 “烟儿姐,你又捉弄石头小哥。” 另一个女子笑吟吟的道。 那名叫烟儿的女子,娇媚地叫屈。 “哪有?姐妹们舞了一晚,浑身上下汗津津的,不多送些热水洗洗怎么行。” “唉,你们快看楼上。” 不知是谁发现了杨霖和吕阳宾,惊异的说道。 客栈大堂中的这群女子,随着这一声全都向楼上看来。 有打量、有惊异、有眼前一亮,还有的目光极富侵略。居然还有抛媚眼过来的。 杨霖和吕阳斌瞬间汗毛直竖,头发根儿都发炸。忙向后退了两步,借用木制的扶手,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楼下顿时又响起一片咯咯的娇笑声。 杨霖的脸上现出一片嫣红。 在这之前,杨霖根本不知道,女子看向男子的目光竟然能有这么多的意味,还有这么大胆热辣的。 在洛京时,哪有女子敢如此大胆。谁都是低眉顺目的不敢与自己直视,就算有心里有些想法的侍女,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更多的是低眉婉转。 有些羞恼的回到自己的屋里。杨霖关紧房门,把楼下的声音关在了外面。 “不得无礼。” 一声轻斥,从众女身后响起。 一名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女子从外边走来。见众女有些放肆,脸上带着一丝薄怒呵斥道。 这些莺莺燕燕们见了这名女子,马上都收起了各自的媚态,规规矩矩的站好。 “一晚上了,不累么?还不快去休息。” 女子将兜帽掀开,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庞。 众女答应一声,忙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房间。 等大堂里清静了,女子才满脸歉意地对王掌柜道:“王大叔,打扰到您的客人,对不住了。” 王掌柜连忙道:“云舒姑娘多礼了,一会儿我去给那几位赔个礼也就是了。” “还是我亲自去吧,不用大叔替我跑这一趟。” 楼下热闹非常,沈兮瑶的房间中却静悄悄的。一盏幽黄的油灯发出静谧的光芒,勉强给房间带来一丝光明。 芸秀坐在沈兮瑶她的身旁。她现在也不再追问自家小姐到底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只是静静地把沈兮瑶拥在自己怀里。 楼下的吵闹声,芸秀自然也听得见。担心这些纷杂的声音吵到沈兮瑶,芸秀有些皱眉。侧头看了看仍沉溺于自我世界中的沈兮瑶,芸秀也只能无奈地撇撇嘴,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时间就在幽静中悄然流逝,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这幽静的房间里却有如惊雷一般。 沈兮瑶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清醒过来。和芸秀一起看向屋门的方向。敲门声又响起,两人才知道敲的并不是她们的房门,而是隔壁的屋子。 她们二人住的这间是最里面的一间,唯一的隔壁就是杨霖的房间。 不用任何的交流,二人不约而同的豁然起身,迅速来到门前,慢慢把门打开,沈兮瑶把头探了出去向右望去。 与此同时,吕阳宾和魏溢房间的房门也被打开,吕阳宾的脑袋也伸了出来往左看去。 二人的目光汇聚在中间杨霖的房门前,两名身段窈窕的女子一前一后正站在杨霖的门前,正轻叩门板。 感受到左右射过来的目光,两名女子动作一窒,扬起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正这时杨霖突然打开屋门,站在屋内看着眼前有些发窘的二人。 站在前面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梳着飞仙髻,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透亮。黛眉如柳,杏眼含情,红艳的薄唇微张,似乎有些被惊到了。 再往下看,中等身材,身段纤细窈窕,穿着一件湖绿色的直领高腰襦裙,石榴色的腰带将盈盈一握的腰肢勒得更加纤细。 跟在后边的女子,则是一身鹅黄色长裙,样貌虽不如前面这女子漂亮,眉眼却也十分娇美,只是烟波流转间有一丝妩媚的风尘之气。 沈兮瑶、杨霖、吕阳宾三人的目光全汇聚在这二人身上。而这两人却直直地看着屋内的杨霖。 “两位姑娘有事吗?” 良久,还是杨霖打破了此时的窘境。 “哦。” 云舒轻呼一声放下手臂,又往后退了一步,才抬眼向前看去。 眼前的男子长相俊俏,还有一些硬朗的感觉。看穿戴像是个文人,虽穿着普通,却有一丝难言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扭头向左看去,云舒十分惊讶。 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可看到沈兮瑶的相貌竟不弱于自己,身量更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更是带有些少有的英武之气,让整个人变得飒爽不凡。 再向右看去,也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眼神凌厉,十分警惕地注视着自己。 云舒收回目光,盈盈一礼。 “打扰公子休息了。小女子云舒。适才姐妹们回来惊扰了公子,特来向公子请罪。” 沈兮瑶听云舒这么说,再加上吕阳宾也已有了警戒,便退了回去,关上房门。 杨霖微微笑道:“些许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公子宽宏。烟儿还不给公子行礼。 身后穿长裙的女子,也敛衽一礼,道:“适才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勿要介怀。” 杨霖和吕阳宾这才看清,刚刚在楼下说话便是这姑娘。 “烟儿姑娘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说着杨霖伸手虚扶了一下。 叫烟儿的女子,徐徐起身。只是抬头的一瞬间,向杨霖抛了个媚眼。 “呃……” 杨霖尴尬地笑了笑。 云舒回头瞪了烟儿一眼, “不打扰公子休息了,云舒告辞。” 说完两人福了福便离开了。 吕阳宾看向杨霖,目光中带有询问之意。 杨霖微微摇头,二人各自关上了房门。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气放晴。 一大早,吕阳宾和魏溢便离了客栈,在城中各处打听情况。直到快午时了两人才陆续回来。 吕阳宾身后还跟在两个小二模样的人,各提着一个食盒一起回到客栈。 借着吃饭的时机,杨霖才又见到沈兮瑶。一上午的时候,他几次站到沈兮瑶的屋门扣,却又退了回去。 此时再见到沈兮瑶,杨霖微微皱眉。一晚上的时间,沈兮瑶的面容竟是有些憔悴,眼睛也有些浮肿。 芸秀倒是不敢再给太子甩脸子,可也没好到哪去。 一边吃饭,吕阳宾一边说道:“这城里城狐社鼠是有一些,却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比起许都要好上不少。城中虽也有些纨绔,却不用管他们,城中各处公子尽可去得。” 魏溢也在一旁点头。 “此地衙门的官声也是不错,百姓对于郡守衙门赞誉的不少。” 杨霖嗯了一声。 “那下午我们到街上转转。” 几人纷纷点头。 吕阳宾说完就悄悄溜到了另一张桌子上。魏溢夹了些吃食也蔫吧悄的躲了。 芸秀更直接,放下碗筷径直走到吕阳宾魏溢旁边。 这张桌子上就剩下杨霖和沈兮瑶两人。 杨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昨天所说的话……” “昨天那些话,殿下说的没错。” 杨霖刚刚开口,沈兮瑶便直接接过话头,神色平静的说道。 “可沈家的兴旺也是祖父的一个心结。我不想让他心有不甘。” “这个可以再想办法。” 沈兮瑶惨笑一下。 “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之间,杨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事在人为,总能解决这个问题。” 沈兮瑶搁下碗筷,低着头默默不语。杨霖却悄悄的松了口气。 父皇让他想办法使得沈兮瑶对他动心。 可是,他不会啊。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去追求过一个女子。 想他杨霖作为堂堂一国太子,如果想要女人的话,都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有无数女人争得头破血流想办法爬到他的床上。 再不济,他也能嗤笑一声,以高傲的姿态对女人说,你这个样子倒是有点意思,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虽然杨霖不可能那么混账。 第204章 请求帮忙 而偏偏杨恪的命令是不许用太子的身份压人,更不许施展手段引诱,更关键的是要润物无声,不能让沈兮瑶察觉出目的。 这就让杨霖有点儿束手束脚了。 这一路上想了好久,杨霖才想到必须得先把沈兮瑶内心的一些桎梏打破,他才能有机会走进沈兮瑶的内心。 刚刚沈兮瑶虽然还是那么说,可杨霖分明已经能感觉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一些了,沈兮瑶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破绽。 “好香啊。几位的饭菜倒是提前把我们都叫醒了。” 一道女子柔媚的声音传来。杨霖看去,正是那名叫烟儿的女子。 烟儿一边说话一边以手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身后还跟着好几名衣衫不整的女子。 杨霖有些茫然地扭头看了看窗外。 不仅是杨霖,另一边的吕阳宾几人竟也是一样的动作。 “这都午时了你们才起,竟然还说提前把你们叫醒?” 烟儿咯咯娇笑,对吕阳宾道:“这位小哥,奴家告诉你一件事,女人想要变得漂亮,多睡觉是最省钱的一个办法。” 听了这话,吕阳宾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到一旁的芸秀身上。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芸秀恶狠狠地说道。 烟儿等人只是一个开始,没一会儿的功夫,众舞姬纷纷起来。各个房门不断的开合,众舞姬们进进出出的,大堂一时间吵吵嚷嚷的热闹得厉害。 杨霖和沈兮瑶皆有些皱眉,两人都放下了碗筷,起身便要回房。 “两位请稍等。” 一名女子突然说道。 沈兮瑶冷冷的看过去。 “还有何事?” 对于沈兮瑶冰冷的眼神似乎有些受不住,那女子退了几步才道:“班主说,几位要是无事,不妨到西市那边逛逛,我们一会儿就要去那里演出。” 沈兮瑶和缓了一些。 “多谢。如果有空,我们会过去捧场。” 说完几人便回到屋里,准备准备一会儿便要去游览这谯郡城。 从许都出来的这一段路上,天气着实不算好,不是阴天就是下雨,少有太阳露面,这谯郡看来也是一样的。 虽然太阳已经照射了一上午,可走在路上,仍能发现城中的街道满是潮湿的痕迹,有些低洼的地方还比较泥泞。 杨霖几人在城中逛了几条街,发现这城中最多的竟是医馆和药铺。 “少爷,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医馆和药铺吗?” 已经出去转过一圈的吕阳宾故意发问,等待杨霖问为什么,脸上还有一些迫不及待的神色。 那意思很明显,俱是想显摆一下。 “这里是前魏时期名医华佗的故里,多一些医馆和药铺不是很寻常么。” 杨霖轻描淡写的说道。 “对啊。这十个人就应该知道吧。” 走在后边的芸秀还在补刀。 吕阳宾有些社死的僵在当场,讪讪的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你没事多读读书,自然就知道。” 杨霖轻拍着吕阳宾的肩头道。 逛来逛去,几人终究是逛到了西市。 西市广场的中央,搭着一座三尺高的木台。木台周围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木台上已经有舞姬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围观的百姓,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纷然叫好。 周围一些茶肆酒楼上二楼的窗户也都开着,不少人探出头,目光也都汇聚在木台的众舞姬身上。 在木台的一道帷幔后,云舒掀开帷幔的一角向外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经过昨日郡守衙门的邀请,她们在城中名声高了不少。今日围观的百姓就要比前几日要多得多,眼中皆是欣赏之色。 眼波流转间云舒的表情突然一窒,漂亮的黛眉微微皱起。 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杨霖等人。 那名劲装打扮的年轻人和那名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目光根本不在木台上,他们更多的是逡巡着四周的情况,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那两名女子倒是在欣赏着舞姿,不过他们的目光中有些复杂,有欣赏,有惋惜,更少不了有些鄙视。 身份使然,对于这样的目光云舒倒也理解。 唯有那穆公子那种不屑的神情,让云舒有些不满。 这也不怪杨霖眼光高。 眼前的这些舞乐,对于百姓们来说可能已经不错了。可杨霖多年皇宫的培养自然不是白费的。煌煌礼乐都看过多少次了,乐府里的舞姬们不论样貌还是舞蹈水平都是大魏最顶尖的,更遑论这些。 在他眼中这些舞姬的身段样貌都还算不错,基本功也说得过去。其他的嘛也就不过如此了,眼神中自然带出了一些不屑。 云舒放下掀起的帷幔,转身到了后面更衣的地方,对接下来准备上场的舞姬们道:“梦儿、意儿,接下来你们拿出些本事来,好好地舞一曲。” 两名脸上已经扮上浓妆的美艳女子,不解地看着云舒。 “只管照做便是。” 说完,云舒又躲在帷幔后,掀开一角看向杨霖等人的方向,却猛地睁大了双眼,有种磨牙咬人的冲动。 那几人竟已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云舒悻悻地松开手,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杨霖等人自然不知道帷幔后发生的事情,在外边的酒楼吃过饭后,杨霖几人才施然回到客栈,准备第二天起程直奔彭城。 只是,几人刚进到客栈,便看见大堂中,那名叫云舒的女子领着四名姿色各异的舞姬,静静地站在客栈大堂内。 见杨霖几人回来,五女全都躬身行了一礼。 几个人全楞在原地。 “云舒姑娘,你们这是……” 云舒又盈盈一礼。 “惊扰到几位着实抱歉,只是奴有一事相求,还望几位应允。” 杨霖几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茫然。 沈兮瑶给芸秀使了个眼色,芸秀微微点头,上前一步道:“不知几位是有何事?” 云舒低下头,踯躅了片刻才又抬起头道:“午后,我看见几位都去了西市。可穆公子对我等的舞姿似是不屑,想来应是见过更精彩的。 实不相瞒,再过些时日我等将与另几班舞姬一起献舞,并一争高下。我等欲要夺魁,便需出奇制胜。今日在西市演出的几曲舞,已是我们目前最好的了。尽管如此也入不了穆公子的眼。我等便想求穆公子能指点一二。若能令我等胜出,自当感激不尽。” 说完,又行了一礼。云舒身后的四位舞姬也都随着行礼。 杨霖有些尴尬的道:“可我并不会舞蹈。” “不需公子亲自示范,只需说出一些动作和舞姿,由我等来演示,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公子指出便可。” “这……” 沈兮瑶上前说道:“几位是在抱歉,我们已经决定明日便要离开此地了。实在是无暇顾及此事。” 云舒的脸色露出失望的神色,却仍不死心。 “不知可耽搁几位些时日?” 云舒又央求道。 “这不是耽搁的问题,是我真的不会跳舞。” 杨霖无奈的道。 说完便不再理会云舒那哀求的眼神,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云舒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其他四名女子也是面有不甘,却又无奈。 回到屋里没多久,杨霖便听到一阵敲门声。信步打开屋门正是那名叫烟儿的女子。 杨霖愣愣地看着烟儿,有些意外。 不等杨霖开口,烟儿先柔媚的道:“公子不请奴家进去么?” “呃……孤男寡女的不大合适,有什么事,姑娘不放在此明言。” 杨霖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烟儿轻轻咬了咬红艳的下唇,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是公子因昨日我等冲撞,使公子不愿指点我等。今晚我可任由公子处置,公子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便低眉顺眼地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杨霖连连摆手。 “姑娘误会了。我可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再说你们昨日都道过谦了,我焉能再放到心上?我们真的是要离开了,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说完,杨霖就准备关门。 “公子请等一下。” 烟儿忙伸手拦住杨霖,凄然的笑道:“公子或是不知我们这样的舞姬班子有多难。 名气不显时,我们难以为继,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等打出些名气,能接到一些邀请了,可宴会上几乎的每个人都贪慕着我们的容貌和身体。 我们除了洁身自好,唯一仰仗的只有自己的名气,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可是名气大了,便会引来权势更大,更富有的客人的觊觎。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借用这些大人物的威势,来震慑原来那些不怀好意的客人。 而面对这些大人物们,我们甚至都不如他府里的一只宠物。他们若是想要什么,我们只能乖乖的奉上。 唯一的办法,只能希望于能认识比他们还要有权势的人。 杨霖听到这儿,头皮都有些发麻。 暗自思付,自己这一行在哪里漏了马脚,难道身份已经被她们识破了?不然何以说出这种话。 烟儿没留意到杨霖的表情,继续说着。 “名气对于我们而言,便如那鸩酒一般。为了生存下去,这鸩酒我们必须要喝,不然马上就得死。我们还像那舟船行于逆水一般,不进则退。 过些时日的比试,若我们不能赢下比赛,那么我们这班舞姬全都没什么好下场。 姿色身段上佳的,会被获胜的舞姬班子吞掉。这些人不会被用以表演,而是在面临难处时,拿出来送给那些有权势的人,来渡过难关的。 剩下的人若想再将舞姬班子发展壮大起来,则难如登天,只会渐渐的沦落,就此解散或成为玩物。 云舒班主待我们亲如一家,为了我们她牺牲极大,周旋于各方之间,替我们遮风挡雨。我不想看到她因为比试输了而难过,更不想离开这里,还望公子能成全我们。” 说着烟儿收起了妩媚的风尘之气,极为认真的给杨霖行了一礼。 第205章 接连求情 要说男人吧,还真是吃软不吃硬。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你面前娇滴滴的软语哀求,甚至再掉下几滴眼泪,一般人还真的难以拒绝。 可谁让杨霖是二般的呢! 他倒不是郎心似铁。实在是身份有碍,若与这些舞姬过多接触,事情传扬了出去,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再说,宫廷的礼乐确实是好。可见过是见过,眼睛会不代表手脚也会。杨霖确实是有心无力。 “烟儿姑娘,你说的这些事情,确实让人心生恻隐。然则实在是爱莫能助,还请姑娘回去吧。” 说完,杨霖直接关上房门。 烟儿失落地站在门外,鼻子一涩,眼泪便从眼底浮了出来。她仰起头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落下,才落寞地下了楼。 屋内的杨霖也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 约莫又过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杨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杨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的神色。 强压着心中的不满,起身打开房门,杨霖愣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却是乐呵呵的王掌柜,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边放这些吃食,还有一壶酒。 “穆家小哥,可否得闲,陪老朽喝上一杯?” 杨霖犹豫着没有说话。 出门在外不比在宫中,得处处小心。这些吃食来历不明,是否有毒并不知道。可是他也不能当着王掌柜的面去验毒。 王掌柜可不管那么多,趁着杨霖犹豫之际,直接抬腿就迈了进去。把酒菜摆到桌案上,倒好酒后,才道:“穆家小哥,快过来呀。” 这时,杨霖心中对吕阳宾有些不满。平时挺机灵的人,又住在隔壁。自己这里接连有人敲门,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却看不到他的踪影。 杨霖无奈只得答应一声。 关门的时候,还故意使劲地将门磕了一下,才回到桌案边,坐到王掌柜的对面。 王掌柜给两个酒杯都倒满酒,端起一杯。 “相见即是有缘,穆小哥能住在我这店里,也算是缘分。来我们共饮之。” 说罢一仰脖,满满的一杯酒便一饮而尽。 杨霖将酒杯放在唇边,见王掌柜喉头滚动全都咽下,这才把酒倒入嘴中,含而未咽。 王掌柜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慢悠悠地夹了几颗盐水豆,才又把酒杯倒满。 “听说洛京出了一种烈酒,喝得十分过瘾。小哥既是来自洛京,不知是否喝过。” 杨霖含笑点了点头。 王掌柜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小哥定是见多识广。” 说着王掌柜指了指酒壶,道:“我这酒虽不是洛京的那种烈酒,可也比一般的酒要浓厚香醇。不知小哥喝出来了没有。来,咱们再喝一杯。” 这时,杨霖见王掌柜没事,这才借着喝第二杯酒的机会,把嘴里的酒咽了下去。 两口并一口,喝得又急,杨霖的脸一下就变红了。 “洛京的那种烈酒在下有幸尝过。酒虽烈,却入口绵柔,清香四溢。掌柜的酒确也不错,酒一入杯,我便闻了出来,确实是好酒。” 杨掌柜得意地哈哈大笑。 “来来来,如此好酒可不要浪费了。” 二人又共同举杯,一口喝完。 三杯酒下肚以后,王掌柜拿过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叹气道:“云舒那丫头确实是不容易。不瞒小哥,云舒和她的舞姬只要来劁郡,便会住到我的客栈。 初时是因为我这里便宜,之后便有了些交情,我也与她们逐渐熟络起来。 云舒很是维护手下这些舞姬。别的舞姬班子多少都会有些皮肉交易,可云舒的班子没有那些腌臜事,都被云舒想办法挡下了。这也是那些舞姬都愿意跟着她的原因。” 说完又举杯示意,不等杨霖举杯便一口喝干。 王掌柜继续给自己倒满,这次却没管杨霖的杯子。 夹了一筷子干丝送进嘴里嚼了几下,王掌柜又说道:“两个人若是能在茫茫人海中结识一场,那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缘分。若是在难处时帮上一把,那才没有愧对这缘分。小哥你说呢?” 杨霖无奈地附和着。 “掌柜的说的是。可……” 不等杨霖说完,王掌柜摆手打断了杨霖的话。 “来来,先喝酒。” 杨霖上一杯酒喝完,还没有倒酒呢,现在杯子里还是空的。见王掌柜又要喝,只能先给自己杯子倒满。 刚把酒壶放下,王掌柜便顺势接了过来,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拿起酒杯示意一下,又是一杯酒进肚后,才又两人都倒上酒。 杨霖抬眼看去,王掌柜的脸色已经红扑扑的一片了。 “穆小哥明日便要离了谯郡,可是有什么急事?” 说完这句话,王掌柜竟是又举起了酒杯。 杨霖无奈只得也跟着举杯。 “倒是没有。” 王掌柜嗯了一声,“嗞喽”一口。 杨霖默默数着,这没一会儿的功夫,杨掌柜已经七杯酒进肚了一杯酒就进肚。 见王掌柜把手又摸到了酒壶上,杨霖忙伸手按住,苦笑着道:“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么。” 王掌柜这才呵呵笑道:“小哥仁义,见不得老朽糟践身子。老朽承小哥的情。” 杨霖看了看桌上的几个下酒菜,仅仅动了几口,无奈道:“您这菜没吃几口,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短短时间便是七杯酒下肚了。在下可是跟您比不了,我也受不了这么喝。” 王掌柜打了个酒嗝。 “让穆小哥见笑了。小哥既然答应,那这指点的事如何安排?” 杨霖有些苦涩的道:“这个我确实不会。不过,有人或许能帮忙。” 王掌柜有些浑浊的眼中,冒出一丝光亮,伸手指了指隔壁沈兮瑶住的那个房间,求证的目光看着杨霖。 杨霖默默点了点头。 王掌柜收回手指,抱拳拱了拱手。 意思很明显,请杨霖去去说。 杨霖叹了口气,起身出屋,走到沈兮瑶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门随即开门。 杨霖道:“你们小姐呢?” 芸秀向里头看了一眼。 “请她到我屋里一趟,有事商议。” 芸秀哦了一声,向内走去。杨霖也不在门前等候,径直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儿,沈兮瑶就穿戴整齐的走到了杨霖门前,却见屋门已经打开。屋内王掌柜正与杨霖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的桌案上还摆着酒菜。 沈兮瑶直接走进屋内,看了王掌柜一眼,才冷冷的道:“不知兄长找我何事?” 外人面前还得演戏,维护定下的人设。 杨霖轻咳了一声,把烟儿和王掌柜陆续来找自己,以及舞姬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我……我刚答应王掌柜帮帮云舒他们。” 沈兮瑶微微张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杨霖。 杨霖可没管沈兮瑶是什么表情,径自说道:“可我确实不善此道,只能请小妹你出手。” 沈兮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不善此道你答应什么? 一个不善此道就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难道自己是善于此道的吗?昨天还对自己说那些事情,那自己是个什么境况,难道不知么。 见沈兮瑶目光不善的看过来。杨霖莫名其妙有些怂。低头避开沈兮瑶的目光,含含糊糊的道:“你在家中出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主意,还做了那么多事。这件事应该也难不住你吧。” 沈兮瑶翻了个白眼,恨恨的道:“那我回去想想再说,能不能成我可没有把握。”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杨霖说的没错。 那姓穆的那么厉害,在洛京又是做这又是做那的。 自己是没有办法,不代表他没有。让他想一想,说不准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等穆建明睁开眼睛,看完面前的留言后,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 嗯,很好! 终于试探出自己的弱项了。 前世里,自己可没跟善于舞蹈的人有过什么接触。 唯二的接触,其一是大妈们的广场舞。 另外就是在女儿小的时候,接送女儿去练过一两年民族舞。 后来因为女儿吃不了压腿的苦,只能作罢。也就结束了自己与善常舞蹈的人的接触。 而且前世几十年的时间里,也没培养出自己对于舞蹈的艺术细胞。现在,这不就一下捅到软肋上了么。 从沈兮瑶的描述中来看,那些舞姬也确实可怜。云舒这个姑娘用瘦弱的肩膀扛着这个大一个舞姬班子,也确实可敬。 可是要帮忙怎么帮? 跳舞自己根本不会。 有关跳舞的其他能力,连最近本的欣赏能力,自己似乎也没有多少。 穆建明思忖了好一会儿,想到一件事。 再不济,自己也是一名资深的春晚观众。歌舞类节目又是每年春晚的重头戏,精彩出众的舞蹈节目更是几乎每年都有。 就算自己没有欣赏、学习、展示舞蹈的能力。 可能力不够,科技来凑啊。 只要一些道具能弄到,起码就有了一些成功的基础。再加上一些动作的描述。要原样复刻原来的舞蹈是挺困难的,可要模仿一两个节目,还勉强算是能办到的。 “芸秀,笔墨伺候。” 想到就做,穆建明吩咐一声,就开始写写画画。 半个时辰后,穆建明拿着一摞纸又回到杨霖的房间。 这会儿杨霖的房间里可不止杨霖和王掌柜两个人了。 已经得到消息的云舒和那四名最出众的舞姬也在房间里等候。几个人的脸上满是兴奋,云舒更是亲自为杨霖和王掌柜二人斟酒布菜。 那四名舞姬也没闲着,按摩捶背的把杨霖和王掌柜伺候了个周到。 吕阳宾也在房中,一副面如表情冷酷十足的高手形象站在杨霖身后。 见到穆建明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视线“唰”的一下,全都汇聚在穆建明的身上。 第206章 做出改变 被这么多目光看过来,穆建明不由得愣了一下并战术后仰,反应过来后才上前几步将那摞纸递给云舒。 “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云舒大喜,忙不迭地接过来一一查看。 可随之欣喜的表情就僵在云舒的脸上。 入目的并非什么舞姿动作,而是只一尺五寸多长的靴子,除靴筒外,其余都注明是精铁所制。甚至就连靴筒内,都有数根铁条支撑。 “这是何物?” 云舒不解的问道。 穆建明指着云舒的腿道:“把这靴子与一个圆台固定,穿着这靴子,便可做一些超出人体极限的动作,比如倾斜、后仰之类的,舞姿会显得更加舒展漂亮。至于具体的动作,云舒班主是行家里手,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还没等穆建明说完,云舒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穆建明的指点,帮云舒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瞬间她就想到了很多。 再往后翻,果然是一个只有三寸高的圆形小台,七只长靴固定在台子上。 “你们在排练时,腿弯处要多垫一些软一点儿的东西,不然很容易受伤。” “多谢穆小姐提醒。” 云舒盈盈一礼。 穆建明嘴角抽了抽。 穆小姐? 沈兮瑶这个小娘皮,又坑自己。 累了!毁灭吧! 云舒再往后翻一页,好看的黛眉蹙了起来。 上面画得有些抽象,一大一小两个圈圈,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向四周伸出无数的线条,似乎是手臂,也好像是一道道光芒。 “穆小姐,这……” 穆建明有些脸红。 “意会即可!意会即可!” 云舒再往后翻,都是相类似的画,只不过那些线条有多有少,有长有短。直至翻到最后一页,云舒才看到,那是十几个人站成一排,最前面的人将后面的人遮挡住了而已。 云舒聪慧异常,一下就明白了这些画的意思。郑重地将画纸收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穆小姐的恩情,奴家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穆建明忙伸手扶住云舒的手臂。 嗯,入手柔滑细腻,手感不错! “云舒小姐不需如此。实在是客气了。” 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还要耽搁诸位几天时间。若是遇到有不明白的地方,还需穆小姐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既然答应帮忙,自是一帮到底。云舒小姐勿要担心。” 桌案旁的杨霖吃着宵夜,很痛快地答应道。 “如此多谢了。奴家先告罪离开,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你们四个好生侍奉穆公子他们。” “不用,不用。” 杨霖忙摆手拒绝。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王掌柜你看……” “那老朽也该告辞了,打扰公子了。” 王掌柜会意,把桌案上的残酒剩菜收拾收拾,都归整到托盘里。 陪在一旁的一名舞姬,抢先端起托盘。 “王大叔,我帮你。” 王掌柜呵呵一笑。 “那有劳你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那名舞姬便跟在王掌柜身后。 其他人也都识趣地告辞,屋里的人一下子就走光了,只剩下杨霖、穆建明和吕阳宾。 穆建明看了杨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要回去了,便转身离开。 等房门关上,杨霖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吕阳宾则是低头不敢说话。 “让你护卫安全,你跑哪去了。” 杨霖沉声道。 吕阳宾单膝跪在地上,拱手道:“是属下失职,任凭殿下处罚。” “亏得这些酒菜吃食没什么问题,不然处罚你有什么用。” 吕阳宾也确实失职,烟儿和王掌柜先后来访,不管是敲门还是说话都有响动,吕阳宾却毫无反应。 甚至在杨霖重磕了一下房门,专门发出信号,吕阳宾都没有过来看上一眼。 魏溢虽然也没有过来,但他是皇帝派来的,杨霖也不好说什么。 “亏得这些酒菜吃食没什么问题,不然就算是处罚你,又有什么用。” 吕阳宾把头又低下三分。 “你若是不能护卫我的安全,你就回京里去,换一个人过来。” 吕阳宾惶恐低头,拱手道:“还请殿下再给我一个机会,今后定不离殿下身边左右。” 良久,杨霖才哼了一声。 “起来吧。” 吕阳宾这才敢站起来。 “虽说要护我安全,却要注意分寸。若是表现的与前两天不同,恐被他人看出破绽。” “是。属下明白。” 翌日,沈兮瑶睁开眼躺在床榻上,呆呆的盯着床榻的顶棚。有点儿断片的感觉。 昨天最后的印象是准备问询一下穆建明,能否帮助云舒的舞姬班子。 再有意识就是现在了。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芸秀掀开床幔看了看沈兮瑶道:“小姐,那位云舒班主在门外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沈兮瑶眼睛转到芸秀脸上,眼神也由呆讷转为不解。 “等我?等我作甚。” 芸秀从袖中取出几页纸。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小姐还不知道吧。” 沈兮瑶撑着床板起来,把上身靠在床头上,才接过那几页纸,大致看来看,才道:“我知道了。让她先下去吧。我要梳洗一番。” 芸秀答应着向屋门走去。 沈兮瑶穿好衣服坐到铜镜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等芸秀返回,伺候着梳洗时,沈兮瑶突然道:“芸秀,一会儿帮我把眉毛修的弯一些,不要这么锋芒毕露的。” 芸秀手里的动作一顿,借着铜镜的反射看着自家小姐,良久才道:“好。” 沈兮瑶嘴角一弯,轻轻地笑了笑。 好一会儿沈兮瑶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刚踏出屋门,隔壁的杨霖也正好走出了。二人扭头对视一眼,杨霖一下愣住了。 眼前的沈兮瑶还是沈兮瑶,可给人的感觉总有点儿不一样。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杨霖最后才把目光定格在了沈兮瑶的眉毛上,随之呵呵一笑。 有句话叫,千万风情尽在眉间。 又有“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说法。 沈兮瑶原本斜插向上的眉梢,被芸秀修的变成弯曲向下的样子。飞扬犀利,带有些侵略性的细剑眉,变成了眉眼弯弯清秀淡雅的远山眉。 只是刚刚对视一眼,可沈兮瑶眼波流转间百媚横生,万千风情。 “你这样很好,少了些摄人的英武之气,多了份女子的妩媚风情。” 沈兮瑶的脸色微微泛红,嗔怒的道:“不想着做正事,却来调笑我。” 杨霖毫不在意,笑吟吟的道:“你这样真的很好,比以前还要漂亮一些。” 沈兮瑶的脸色变的更红了。 杨霖赶紧见好就收,强行扭转话题。 “吕阳宾已经买了早饭,我们先去用饭。” 说完,忙转身下楼,不给沈兮瑶留一点儿机会。 沈兮瑶轻哼一声,也跟着下楼。 早已经等的有些焦急的云舒,忙迎了上来。 “见过穆公子、穆小姐。” 沈兮瑶知道,云舒的问题自己定是解决不了,趁着云舒弯腰行礼的空档,便召唤穆建明再次上线。 云舒轻柔的声音带着歉意道:“又来打扰穆小姐,实是不该。不过昨夜奴家想了好久,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穆建明有些为难的道:“云舒班主,你可是难为我了。昨夜我就说过了,能做的就那么多,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了。舞蹈的设计编排,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云舒忙道:“这些事不敢再劳动穆小姐。有些小东西,奴家不甚其解,只能叨扰了。” 穆建明叹了口气。 “好吧,我来看看。” 云舒闻言,清丽的脸上马上变的明媚起来。捧着几张纸道:“第二支舞中,这些手臂末端的尖刺是什么?” 穆建明厚着脸皮道:“昨夜时间紧迫,画的及有些抽象。云舒班主能看出那是手臂,着实不错。那手臂末端的是护指套。可以用竹子或木头来制作。” 不等云舒继续提问,穆建明径直又说道:“这套舞蹈,服饰一定要华丽一些。另外还需要有灯光的配合。 你这班子里若是有可靠之人,可令他们去洛京城东有一家魏记杂货行,采买几只聚光灯。告诉他们用途,他们会帮你调整。等演出的时候放在脚下,效果会更好一些。” “多谢穆小姐指点。还有些问题……” 穆建明伸手打断云舒的话。 “是不是都是这些道具的事情?” 见云舒点头,穆建明道:“算了,你去把城中的木匠铁匠等匠人找几个来,我直接和他们说。” 云舒脸上的笑容一下就绽放开了,忙不迭的应道:“请穆小姐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办。” 说完,行了一礼便匆匆而去。 云舒的动作很快,这边穆建明刚放下筷子,从客栈外已经走进来好几个人。 这回穆建明也认真起来,仔仔细细的将一些道具配饰画出来,并认真解释了一遍,听得这些工匠都纷纷点头。和云舒约定了取货时间后,便陆续离开。 接过云舒亲自奉上的水,穆建明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才道:“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再有我也解决不了了。” 云舒赶紧低头道:“穆小姐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再不敢打扰穆小姐了。” 穆建明嘴角抽动,呵呵两声。 王掌柜这时也冒了出来,让石头等人将客满的牌子挂了出去。 云舒一下明白了王掌柜的意思,忙阻止道:“王大叔,你这是干什么?” 王掌柜呵呵笑道:“你们要练习新的舞曲,总的有地方吧,我这里虽然不大,应该也能凑合凑合。” 云舒大急。 “万万不可,我们已经够麻烦大叔的了,怎还能耽误您这买卖呢。” 王掌柜摆摆手。 “就剩下两间通铺,也不耽误什么。你们好好练,到时候让老朽先开开眼就行了。” 第207章 知县到访 其后三天,表演所需的服装最先完成。 云舒买了一批丝绸,舞姬班子里的姑娘们,趁着排练的间隙亲自动手缝制。 杨霖也没闲着,确实给了些意见,让云舒茅塞顿开。算是帮着云舒改进了些动作。 又过了两天,定制的一些道具也开始陆续送来。穆建明检查确认没问题后,云舒等人才放下心。 “云舒小姐,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我等在逗留下去已是无益,明日,我等就要离开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再第一只铁靴子检查没有问题后,穆建明便提出了告辞。 云舒有些不舍的道:“这几日姐妹们都日夜加紧练习,原想着给几位展示一番,没想到进展颇慢。几位的恩情,云舒实在是无以为报。请受我等一礼。” 说着云舒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她身后二十多名身姿曼妙的女子齐刷刷地也躬身行礼,娇滴滴的声音齐声道:“多谢二位指点。” 杨霖和穆建明也不客气,生生受了这一礼。 “不知几位接下来要前往何处?” 云舒起身后问道。 “还未定下。” 云舒从袖中取出一封请柬道:“这封请柬还请两位收下。你们若是能在半月后前往彭城,凭此便能再次见我等相见。届时定为两位献上一曲。” 杨霖悄悄看了穆建明一眼,接过这封请柬。 “既是姑娘相约,我等定要前往。” 杨霖一行人的两辆马车正停在王家老店的门口。石头、栓柱两人进进出出的,跑得满头大汗,正从车上往下卸行李。 对,没错。是在往下卸行李。 几人计划得挺好,但最终却没能成行。沈兮瑶的心神许是被杨霖的那些话扰乱,有些事就忘了算计。 结果就有些尴尬了,定好的成行只能作罢。 倒是云舒和她的舞姬班子满心欢喜。 沈兮瑶还住在原先的那间屋子,云舒正带着两名舞姬前来看望。此时的沈兮瑶脸色有些发白,又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裙,越发显得皮肤白皙,竟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清早杨霖见到她这副模样的时候,一时也有些发愣。他还从未见过沈兮瑶如此的模样。 云舒低头致歉。 “为了我等的事情,竟累穆小姐身体欠安,实是我等的罪过。” 沈兮瑶轻轻摇摇头。 “不妨事,这与你们也没关系,你们无需自责。” 顿了顿,沈兮瑶道:“你们舞姬班子的那个比试,到底是什么,能跟我说说嘛?” 云舒微微笑了笑。 “自无不可。”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云舒才慢慢说道:“彭城乃是南北要冲之地,交通便利,商贾云集。南北儒士也多于此地汇聚。 眼下已是早春三月,正是踏春赏景之事。城中几位富商便想着举办一场文会,邀请南北的儒生以文会友。 办这些事情,自然少不得我等这样的人起舞助兴。便邀请了附近五只舞姬班子前去,同时还要为我等评定一二。” 沈兮瑶嗯了一声。 “要办就办一场大的,看来这些富商想要的还不少。” “穆小姐蕙质兰心,一眼便看出这些人的打算。我与一些故旧书信往来得知,他们是想将此成为惯例,每年都举办一次。” 云舒说着面色微微有些发窘。 “其实,一位故旧跟我说,他们办文会是假,评选我等舞姬是真。获得第一的舞姬班子,可获魁首之称。并且还可获得富商们支持,前往各地演出,以打响更大的名声。至于最后一名,便会按照舞姬比试的惯例解散。” “那你们的实力如何?没有提前了解一下对手么?” 云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们这支班子,其实是最弱的。 最厉害的一只便是在彭城当地有名的簪花社。其中的女子都识文断字通晓音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常与文士大儒们相交,无论是相貌身段,气质谈吐皆为不俗。 另外在淮阴的一支落玉馆,也是比较厉害的。她们虽不如簪花社的那般优雅别致。却是烟视媚行,一举一动常引得人们失魂落魄。” “等等。” 沈兮瑶突然打断云舒。 “落玉馆?听这名字怎么像是……” “青楼的名字,是吗?” 云舒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屑。 “她们本就是青楼中的妓子。” 顿了顿,云舒继续介绍。 “其他的两支倒是不足为虑,她们不过是人数比我们多而已。原本我们是最危险的,现在有了穆小姐的指点,我们即便拿不到魁首,却也不会垫底。” “能帮上你忙就好。” 说话间沈兮瑶微微蹙眉,强忍着疼痛。 云舒连忙起身。 “实在不该叨扰穆小姐这么久。我等先告辞了。穆小姐好好休息。”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 “芸秀,代我送送云舒小姐。” 等芸秀回来,沈兮瑶才问道:“殿下他们呢?” “殿下和吕阳宾去城中闲逛了,魏叔留在客栈里。” 沈兮瑶撇撇嘴。 “云舒她们都在客栈里排演,西市已经没有热闹可看,外边还有什么地方好逛的。” 老张庄村头的一道土坎上,张老伯正蹲坐在上面一脸的纠结,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也不知道马知县这次来又是要干什么。村里的田地都该下种了。” 身旁站着三郎铁柱等几个小子,也是有些无奈。 自打献上曲辕犁,马知县更是得上司卢琦的指点,知道这村里可是有自己的机缘的,就隔三差五往村里跑一趟。 而且官威全无,和颜悦色、亲切和蔼的一塌糊涂。没事就在村里头瞎溜达,有时甚至和一些老妪都能相谈甚欢。 村民们着实认为这马知县是个体察民情的好官。 可张老伯不这么认为。 这马知县每次可都不白来。 从洛京回来后,马知县第二天就召集县衙的人手到了村里,临走的时候,把村里三分之二的曲辕犁都顺走了。美其名曰:支援其他村镇,提高全县城的耕翻进度。 在人家治下,受人家管辖。 张老伯陪着苦笑献上了十几架曲辕犁。 仅仅过了两天,马知县又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老张庄。让村里的匠人把一架曲辕犁拆成了零碎儿,又慢慢地组装了回去。极为生动的上了一堂曲辕犁打造过程的演示课。并且还严格强调,一定要按照匠人所说的标准的尺寸进行打造。 又隔了一天,马知县再次到访。 这回村里能打造曲辕犁的匠人全被划拉走,说是到全县各乡村去指导匠人打造曲辕犁。实际上却是给各村现场打造,毕竟不是每个村子里都有匠人。 好在这些工不是白做,马知县用这些事顶了村里今年的徭役。若是没有突发的事情,今年村里就不用再服徭役了,也算是件好事。 正胡思乱想着,有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的跑来。 “里正爷,马知县他们快要到了,你看。” 说着指了指远处。 张老伯举目远眺,确实正有几个人向这里走来。 县大老爷又和以前一样,既没骑马也没有打起仪仗,仅是带了几个差役就颠儿颠儿的到了老张庄。 离得尚远,马鸿堂便看到张老伯恭敬的在路边等候。等到了近前,不等张老伯说话,马鸿堂笑容可掬的先开口了。 “又来劳烦里正,实在是罪过。” “不敢,不敢,知县如此说可是折煞老朽了。不知此次前来知县是为了何事?” 马鸿堂呵呵一笑。 “前些日子本官公务繁忙,为了完成陛下的吩咐,不得以多次劳烦你们村子。好在咱们全县上下齐心。如今各个村里都有了数驾曲辕犁,村里的匠人也已学会打造。现在忙过去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特来请教的。” “哎!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庄户人家,谈不上什么请教不请教的。马知县里边请。” 都不用人带路,马鸿堂熟门熟路的径直走进村里的祠堂。 坐到祠堂里的时候,马鸿堂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实在是太熟了! 这老张庄自己都来了好几回了。村子又不大,几趟走下来,连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自己都知道。 喝了几口水,又休息了一会儿,马知县才道:“老伯曾说你们村里还挖了鱼塘,修了圈舍。村里是准备办其他副业?” “哎!” 张老伯长长叹了口气。 “知县老爷有所不知,传授我们曲辕犁打造方法的那位贵人,对我们指点了一番。说是按照她的办法,我们这村子一定能赚大钱。这鱼塘圈舍都是按她指点所建。” 马鸿堂已经知道,张老伯所说的贵人就是冀北侯的孙女,官职比自己都高了好几级的沈兮瑶沈常侍。 这也是他三天两头往村里跑的原因——期待与沈兮瑶或是她身边的人造成一次偶遇。 倒不要想对沈兮瑶有什么想法,只是想顺理成章的与冀北侯府搭上关系,抱上一条大腿而已。 “那这位贵人最近就没来过?或者派人过来?” “别提了!” 张老伯开始向马鸿堂大倒苦水。 “以前这位贵人还专门派出一人就住在我们村里。可前段时间那人也离开了,还说归期不定。村里留下了一堆事情,我还不知道要这么解决。” 马知县心里一动。 若是早知道村里有这么一位,那自己应该早来这村里几趟,那样他的名字就有机会早早的进了沈兮瑶的耳中。若是再寻个机会登门拜访,便于冀北侯府搭上了关系,一切都顺理成章,不会显的自己上赶着巴结,落人口实。 马鸿堂心中惋惜,下意识的问道:“都留下些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就是鱼塘、圈舍、还有要种的庄稼这些。” 这话让马鸿堂来了些兴趣。 “地里要种什么庄稼,他也要干涉?种麦黍这些粮食就行了么。” “秀儿姑娘说了,若是只种粮食,顶多能有个温饱,可要想赚钱,就得要听她的吩咐。” 第208章 规划安排 “秀儿姑娘?女的?” 马鸿堂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县令以为呢?” 马鸿堂讪讪地笑着。 “我还以为是个像里正这样,熟悉田里活计的管事之类的人物。” 二人说话间,“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祠堂的门板似乎都能看见微微的震动。一道既有男童稚嫩,又带着些粗粝的怪异嗓音响起。 “里正爷,里正爷!” 张里正朝祠堂门口看了看。 “是三郎吗?进来。” 三郎应声而入,一路急急地跑来呼吸有些急促。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后,才给二人行了礼。 “怎么了,有什么事?” “六叔赶车送来一个人,应该是您一直盼着的那个,接替秀儿姐的人。” 张老伯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对马鸿堂道:“知县老爷,您看这……” “哦,里正还请自便。” “请知县老爷稍候,老朽去去就来。三郎给知县老爷取些吃食。” 吩咐完,张老伯颠儿颠儿的离开了祠堂。那腿脚不比年轻人差多少。 赶到村口的时候,张老伯便看见了周禄。 一个冬天的停歇,现在天气暖和周禄又开始带着他那顶斗笠,抱着肩膀倚靠在车厢旁。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张老伯热情地上前道。 周禄昂起头也呲了呲牙,敲了敲车厢。 “芸香小姐,张里正来了。” 车帘一挑,穿着一身素色罗裙的芸香钻出马车,一蹁腿跳了下来。 张老伯呵呵笑着,走上近前行礼道:“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再来得晚些,地里可都要种上庄稼了。” 芸秀也含笑还了一礼。 “近几日公务繁忙,倒是耽搁了些时日,还望老伯莫怪。”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来了就不算晚。” 张里正一边客气,一边看向周禄。 周禄上前为二人介绍。 “张老伯,这位是我们家小姐贴身丫鬟,芸香姑娘。此番来此,就是为了把李秀儿临走前交代的事情做完。” 芸秀颔首致意。 “刚刚倒是听见周叔所说,您就是里正张老伯。” 张老伯呵呵笑道:“正是老朽。来,里边请!” 可刚一转身抬脚,张老伯愣了一下。 马知县还在祠堂那边坐的呢,芸香又是姑娘家,两人见面多少有些不合适。而且村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待客的地方。 “咱们到秀儿姑娘住的那处院子吧。” 芸香不清楚这村里的情况,周禄可是明明白白的。听张老伯这么一说,好奇地问道:“怎么,祠堂那里有客人?” “哎!” 张老伯无奈地叹口气。 “是县尊老爷。也不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三天两头的到村子里来。刚开始是为了曲辕犁,后来就不知为什么了,倒是也不惊扰百姓,就在村子里溜达。” 芸香沉吟片刻,道:“就去祠堂吧,我也想见一见这位马知县。一些事情根本绕不开他,倒不如邀请他一起参详一二。” 张老伯呆了一下,才答道:“那好,这边请。”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向祠堂走去。 马鸿堂没等多长时间就听到祠堂的院门有些响动,顺着声音往外看去。先走进来的自是里正,跟在里正身后的却是一名女子。 马鸿堂轻咦了一声,有些皱眉。 这里是村子里的祠堂。按照规矩,妇人、外人都是不得入内的。虽然这村里的祠堂还兼具了会客的功能、议事的功能,也因此自己才能端坐于此。 可即使这样,女子也不应该来这里吧! 正想着这些,张老伯已经走到马鸿堂近前,道:“劳马知县久候了。”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芸香。 “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贵人派来指导我们种田的人。” 马鸿堂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见到的自己期盼已久的人,这几次来往老张庄的辛苦没有白费。 上下打量了芸香一眼,马鸿堂便等着芸香给他行礼。 芸香同时也看了看马鸿堂。 一身青绿官袍,皂靴上沾着不少灰尘泥土。面相上倒也算中人之资,并无什么突出之处。 收回目光后,芸香冲着马鸿堂拱了拱手。 马鸿堂皱眉一愣。 这可不是百姓见到官员时,向官员行礼该有的礼节。而是同僚之间相互问候的礼节。 随即马鸿堂反应过来,同样拱手还礼。 “不知这位小姐,身居何职?” “少府监下辖研究院主簿沈芸香。” 听芸香自报家门,马鸿堂微微一愣,这女子竟与自己同为七品,只比自己低了一阶而已。 芸香的身份,马鸿堂是知道的。 作为县令朝廷的邸报马鸿堂可不敢漏过。也因此知道,去年洛京中发生的贪腐案。和查出贪腐案,对于账目极为擅长的这位沈芸香。 “久闻沈主簿的厉害,今日得见实乃是一件幸事。” 芸香连道不敢。 “马知县既然知道我,便应也知道我家小姐。这村子也算我家小姐的一份心血。此地既在马知县治下,还请知县多多关照。” “本应如此。沈主簿不必多言。” 客气了几句后, 马鸿堂语气一转:“听张里正说,沈主簿此番前来,是指导村里种地的?我知沈主簿乃是账目高手,难道还擅长耕作?” 芸香微微一笑。 “马知县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锄头我都挥不动,哪点儿像是擅长耕作的样子。” “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地方。那沈主簿所谓的指导是何意?” “只是帮着村里规划一下要种植的作物而已。马知县要是感兴趣,也可帮着参详参详。” 马鸿堂微微一笑。 “那在下就开开眼,见识一二。” 芸香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展开放在面前的桌案上,上面画的正是村子的地图。 “张伯你来看。这便是你们村。” 两人都凑了上去, 张老伯眯着眼睛,左瞅右瞅地看了半天,才指着上面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道:“这是伊河吧?” 见芸香和马鸿堂两人都点头,张老伯继续道:“这条河我倒是能认得出。” 又指了指地图中间画的一些方块。 “这些应该是我们村里的房子。剩下的我就看不明白了。” “无妨。一会儿出去我再指给你看。” 芸香柔柔一笑。 “老张庄全村一共不到四千亩地,这些地可没有下等田。而且这村里是少有的没有佃农的村子。 村里平均每亩地产粮两石,全村便是近八千石粮食。按照朝廷二十税一计算,便会收取四百石。占到全村耕地产出的一成。 若再加上丁口等其他赋税及徭役,和一些适当的口粮,村里有四成的土地种植粮食,就应该够用了。” “那剩下的土地呢?” 不等张老伯发问,马鸿堂就先问道。 “剩下的六成土地,留下一成备用,剩下的全部种菜。” “种菜?不可不可,这可不行。” 又是马鸿堂开口,连连否定。 “为何不可?” 芸香奇怪的问道。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先。田地不用来种粮食却来种菜?万一遇到灾年,多少人得饿肚子。原本种粮食,还可有些余粮,能有口吃的,说不定就能以此度过灾年。可若是种菜,到哪去找粮食填饱肚子。”、 张老伯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芸香嗤笑一声。 “马知县,若是真的遇到灾年。天灾还管你种的是粮食还是蔬菜?” 马鸿堂一窒。沈主簿说得没错,史上历次的干旱,蝗虫等灾害,可不管你种的是什么。 不过马鸿堂有些不服气,强自说道:“可种粮食毕竟能减轻灾患,哪怕只有一点点。” 顿了顿又道:“再说种地一般是大片大片的种植,也便于管理。像你这样四成、五成的,每家每户地里都种的乱七八糟的。也不便于打理。 况且不同作物在不同的生长时期,所需要的养分也不同。 麦苗灌浆时需要大量浇水,此时若菜地不需要那么多水,菜地岂不是会涝?相反菜地若是大量需要大量用水,种麦子的那些地,也会受到影响。” “看来,马知县是个熟悉农事的人。” 芸香微笑着恭维了一句。 马鸿堂一挺胸,带着骄傲的神色道:“马某自幼家贫,虽能读书识字,可也少不得要帮着家中耕种。对农事一道,马某虽不敢说精通,可也能说了解一些。” 芸香没理会马鸿堂的自夸,道:“我自然不会把每一户的田地分成碎块。就算是为了便于管理,也会成片的种植。更何况成片种植所花费的钱财也少。” 马鸿堂又有些迷茫。 “那种菜那些人家要承担的赋税怎么办?” “所有缴纳的税赋由村里统一上交给朝廷。” “种菜所得的收入呢?也会分给种粮食那些人?” “自然如此,不过也是由村里统一分配,” “这,这……” 马鸿堂有些匪夷所思,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具体是什么,却又无法窥破。 芸香又解释道:“这不过是把全村的资源和力量统合到一起,集中力量办大事。全村上下劲儿往一处使,钱这居然也要一块儿赚。” 芸香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她可不敢把穆先生告诉她的所谓农村经济合作社的事情讲出来。 先不说这其中的优劣与否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单单把这说出来,定能遭到许多人的口诛笔伐,坚决抵制。 因为若是如此,很多地主和乡绅都再无法从中获取利益。这里边的干系太大了,就算是杨恪也无法答应。 马鸿堂有些发懵。 “等会儿,你先让我想想。” 说着,马鸿堂踱着步在祠堂里来回转悠,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老伯低声问道:“咱们这么做真的能行吗?官府那边怕是不会应允吧。” “把给官府缴的税都缴足了,官府也不会说什么。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暗中进行。” 芸香也悄咪咪的答道。 第209章 种菜计划 二人正嘀嘀咕咕着,马鸿堂道:“还有一事,请沈主簿为我解惑。” “请讲。” “那一半的地为何要选择种菜呢?各家各户的院中本就有不少种植。种那么多菜如何处置?若是说卖,洛京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都在种菜,供应着城中使用了。” 芸香点了点头。 “马知县确实明察秋毫。不过你可知道去年洛京中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吗?” 马鸿堂一呆。 “恕马某愚钝。” 芸香道:“年前的时候,京中开了一家名为阑月轩的酒楼,其菜式与其他酒楼有很大不同,乃是专营炒菜。原本蒸烩煮炖的烹饪方式,变成了炒,口味有了很大的不同。 再加上其味道鲜美,着实吸引了城中不少权贵富豪前往品尝。这些人可是都吃过不少美味的。对于阑月轩的炒菜,他们是赞不绝口。 一传十十传百,阑月轩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最后只能以提前预定的方式销售。 后来,有几家酒楼也开始出现炒菜,每天也是车水马龙的样子,这些酒楼对于蔬菜的需求开始变大。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这些酒楼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了一些菜品供应,就是因为他们对于蔬菜的需求开始变大,而城中却供不上那么多菜, 现在,据我所知又有不少酒楼也开始出现炒菜,所以这些菜不愁卖。” 芸香说完,面颊微微有些发红。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可阑月轩最大的东家就是自己家,这自己给自己吹嘘还是有些羞愧的。 马鸿堂有些不解地道:“冬日里可什么蔬菜都没有,这些酒楼减少菜品不是正常的么?” 芸香笑了笑说道:“减少的菜式里,可有不少牛羊鸡鸭这些。” 马鸿堂沉默不语。 那劳什子阑月轩和什么炒菜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就算芸香所说的都是真的,洛京中高官显贵都争相前往的地方,以他那微薄的俸禄,估计也去不起那样的地方。 但是,一县之尊可不仅仅是坐在县衙中等着审案断案。县里的大事小情都要了解知道的。 正因如此,马鸿堂知道正经的蔬菜的价格,说不上贵却也不便宜。 在他伊川县治下,靠近洛京的几个村子,就有一些专门种菜的菜农。靠着供给城中,每年都能赚得不少银钱。 之所以说正经蔬菜,是因为这个时代百姓常吃的菜中,还有一些不正经的蔬菜。 便是马笕齿、苦菜甚至于蒲公英、车前草等野菜。很多百姓吃的菜其实都是这些。就是这些菜也只能吃一时,到了秋冬时节,就连这些东西都没有。 蔬菜这东西,虽不如粮食那般重要,可也是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马鸿堂自是不知道,为解决吃菜问题,甚至能上升到政府为之制定了一项名为菜篮子的专项工程。 不过像老张庄这样大规模种植蔬菜的情况,马鸿堂还没有见过。另外就是老张庄离的洛京有些远。当天摘下的新鲜蔬菜,怕是不等运到洛京就会蔫了。 可转念再想,这村子也有自身的优点。 这么大规模的种植,成本就会相对的降低一些。此外,这里还靠近伊河,若是走水路运输更方便一些。 发往洛京以后,市场上蔬菜的价格想来也会下降,京中百姓能吃得上各式蔬菜。老张庄的百姓也能得到实惠,确实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马鸿堂一拍大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事若是能成,那么京中百姓和村民都将获得好处。” 说着,便将刚刚想到的那些一一道出。 芸香深深地看了马鸿堂一眼。 这马知县确实不简单,是有些眼光的。所说的那些,竟与穆先生交代给自己的不谋而合。 说完,马鸿堂向芸香深深一揖。 “沈主簿不愧是沈常侍身边之人,思虑之深,在下佩服。” 芸香连忙躲开。 “当不得马知县如此夸赞,这都是我家小姐所想,我不过是跑腿而已。” 马鸿堂感慨道:“哎!沈常侍实乃巾帼英雄,此等谋划让我等须眉汗颜呐。” “马知县客气了。” 这会儿张老伯已经完全退化为背景板了,他是一句话也插不进来。只能看着县令和芸香两个人越说越投机。 “除此以外,不知沈常侍还有什么安排?” 马鸿堂又问道。 说了半天,最开始引起话题的那些鱼塘,圈舍还没提到半句呢。 “自是有的。除了蔬菜,其他一些食材最好也能大量地供给洛京。” “这村里所以才修了鱼塘和圈舍?” “正是。” 说着,芸秀扭头道:“张伯。张伯?” 连呼几声,才把张老伯叫醒过来。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对于里正的溜号,芸香不以为意的笑笑,柔声道:“芸秀走之前应该交代了一些事情,让你们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姑娘放心吧,我准备好了。” 张老伯拍了拍胸脯,掐着手指头道:“猪仔我们买了有十二头。实在是周围这些地方只有这么多。羊羔有近五十只。鸡鸭可就更多了。” 芸香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脸颊又红了起来。 “那擅长……” 说着做了个敲打的动作。 “的人找到了没有。” 张老伯明白芸香的意思。 芸香问的是劁猪的人。 之前,连芸秀那么潇洒不羁的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更何况是芸香这么个温柔的姑娘。 “姑娘放心吧,已经找到了。” 马鸿堂一头雾水,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刚准备要问一下,可看见芸香害羞的样子,福至心灵地闭上了嘴。 祠堂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我们到外边看一看吧。” 马鸿堂适时地提出建议。 “也好。” 芸香忙应一声,逃也似的起身就往外走。 “马知县,请。” 张老伯招呼着,却被马鸿堂拉了一下,低声问道:“沈主簿刚刚问的是什么?” 张老伯有些讪讪地嘀咕道:“是劁猪。” 马鸿堂秒懂,可随之又有些疑惑。 “为何要对猪施以此等手段?” “据说是阉了以后能长肉,肉也好吃。只是老朽不知,那么丑陋的东西,肉怎么会好吃的。” 张老伯说着,还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芸香回头见两人坠在身后,嘀嘀咕咕的样子,脸色更红了。 鲁王府的门口,几辆马车正陆续停下。褚清莹、云安郡主以及孔蓁从各自的马车下来。 竹安郡主的贴身侍女,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从王府门内迎了出来。 一开口婉转犹如鹂鸣的声音响起。 “见过云安郡主。” 一向喜静的云安郡主怯生生地摆手,低着头声如蚊蚋。 “鹂儿免礼。” 侍女微微一笑,又向褚清莹和孔蓁问好。 然后才道:“郡主正在内堂,已经等候多时了。几位请随我来。” 穿过重重殿宇,还未走到内堂几人就看见竹安郡主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今日的竹安少见的没有穿雍容华贵的宫装,只是一身便利的衣裙,未施粉黛。 明媚的阳光照在额头的梅花妆上,金色的花蕊部分熠熠生辉。靠着这仅有的装扮,竹安郡主便将褚清莹这几人以及身边侍奉的一众侍女,全都压了下去。 “郡主姐姐,你这变得更漂亮了。” 活泼好动的褚清莹,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竹安郡主嫌弃地切了一声。 “你这嘴可真是会说。” 褚清莹不满地道:“人家说的可是实话。” 竹安郡主不理她,先是对孔蓁道:“多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云安,今日又赏光来此。” 孔蓁微微一福。 “郡主客气了。我与云安郡主性情相投,在一起也能说得上话。跟云安郡主在一起,我觉得也很放松。” 竹安郡主笑了笑,最后才把目光投到云安的脸上。 竹安郡主的状态明显地要比之前好很多。 原本的云安很少流露笑容,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了,宛如被人遗忘了一般。 而现在,云安的脸上时常带着丝丝笑意,也敢站在人前展现自己,比以前确实要开朗了很多。 寒暄过后,竹安郡主直接把几人让到了自己的寝殿。 侍女们端上各种糕点蜜饯,茶水干果。吃吃喝喝闲聊一阵后,褚清莹嚼着蜜饯道:“郡主姐姐,今天把我们都找来是有什么事?” 竹安郡主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一些闲杂侍女行礼退下。竹安郡主才道:“你那店铺现在如何了?” 本来吃的挺开心的褚清莹小脸一下垮下来了最喜欢的蜜饯也觉的不香了。 “郡主姐姐别提了。有了口脂店里一开始确实热闹了些时日。可后来就慢慢冷清了。虽然夕瑶姐也告诉我,可以通过调配颜色扩展色号,可适合一般人使用的总计也就那么些。至于其他那些发簪饰品什么的,洛京不少店铺也都有。” 孔蓁闻言笑道:“清莹小姐却是个不知足的。据我所知,洛京中的权贵家眷,谁不去光顾你的店铺。这东西又是日常使用的,用完了就得买,每月的收入怕是不少。 甚至有些眼光精准的商人,从你店里购得口脂,转身便贩往他国。口脂在别国也及受追捧。往往能以数倍的价格出手,获利颇多。” 褚清莹撇撇嘴。 “那也是其他商人获利颇多。” 竹安郡主戳了下褚清莹的脑门,笑骂道:“你倒是够财迷的。那些商人不也得需要从你这里进货么?” “那也比不上刚开始的时候啊!” 褚清莹委屈的道。 竹安郡主沉吟着嗯了一声,道:“那你想不想再有那般的情景?” 第210章 图穷匕见 褚清莹眼睛一亮,抱着竹安的胳膊一连串地问道:“郡主姐姐,是不是又有新东西了?是兮瑶姐弄出来的吗?兮瑶姐最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都不见踪影。郡主姐姐你也不知道嘛?” 竹安郡主无奈地甩脱褚清莹的纠缠。 “据说是出去替陛下办差事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褚清莹叹了口气,马上又抱住竹安的手臂道:“郡主你快说,新弄出来的是什么?” 竹安郡主摇摇头,任由褚清莹抱住自己的胳膊。 “兮瑶临走前确实给我留了件东西,可是现在没办法制作。” “为什么?” “自然是缺少原料。” 褚清莹不乐意了,抱着竹安的胳膊又是一阵摇晃。 “郡主姐姐,你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什么。” 云安郡主看着褚清莹撒娇时娇憨可爱的模样,开心地笑了笑。 “好好好,我告诉你。” 终究敌不过褚清莹的攻势,竹安郡主只能认输。 “所需要的东西就是花。月季、牡丹、蔷薇等等各种各样的花。不但种类要不同,更重要的是量要大。” 褚清莹等人都疑惑地看着竹安郡主。 “兮瑶姐姐到底要干什么?” 竹安郡主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只有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瓷瓶。 然后回到几人近前,拔开瓶塞,在瓶口上轻轻扇了扇。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便飘散开。几人不由得使劲吸着鼻子。 “这是什么?” 这回说话的不是褚清莹,而是孔蓁。语气中惊异还带着一丝急迫。 “兮瑶说这名为香水。比之熏香或者香囊要好用得多。” 顿了顿,竹安郡主继续道:“做香水要以花朵为原料。这一小瓶就是我根据兮瑶所留下的方法,将我府内积攒下来的所有干花全用完,做出这么一点儿。 不过若要发卖,所用的花朵若只靠野外采集怕是远远不够。 我准备在我的封地内大量种植鲜花。可我的封地有限,怕是供不上所需的数量。今日请你们来正是为了此事。” 说完,竹安郡主又看向云安和孔蓁道:“要做出香水,光有花儿还不够。关键一步还需要进行调香,确定各种香精的比例。这也是件需要耐心,细致的事情。到时候,还要请你们来帮忙。” 这么一说,云安郡主来了兴趣。焚香本就是件雅事,平时她也靠此来打发时间。对于竹安所说的调香,也有些兴趣。 “若是能出些力,我自是不会推辞。而且我的封地虽也不大,也愿意拿出来与姐姐一起做此事。” 褚清莹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地道:“你们或大或小都有封地。可我就只有些钱财。” 说话间,褚清莹脸色又明媚起来。 “不过,我能缠着祖父让他调拨一些田地给我用。” 孔蓁有些落寞地道:“或许只有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竹安郡主笑道:“调香只靠云安一人怕是有些紧迫,还需你出份力。一应的章程我已和兮瑶商量好了,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东市的谷计杂货行,李桓不安地坐在一间静室内,这间屋子不大,更像是从一间大屋子里隔出的一部分,显得有些逼仄。 这静室内无床无桌无榻。只有一张小几,两耳蒲团。 他面前的小几上依次摆放着好几张借据。 原本和和气气的岳掌柜坐在对面,面带着一丝嘲讽、不屑,如一只捕获到猎物的恶兽一般盯着李桓。 “李公子,你前前后后从我们这里拿走上千贯的钱财。虽说世昌提前打过招呼,可我们这毕竟也不是开善堂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这多少也应该归还一些吧。” “还请岳掌柜的宽限几日,我想办法去弄钱。” 李桓局促地道。 岳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据我所知,贵府给您的那点儿月例,加上您的俸禄可没多少钱。而李公子在天香阁却豪爽大方一掷千金。您去哪弄钱还给我们?” “这……” 李桓一时语塞。 托词被人当面点破,也是挺羞愧的。 岳掌柜挨个拿起每一张借据调笑似的看了看,挑出最少的一张放在李桓的面前。 “也罢,世昌公子的面子不能不给,我这里有份东西,李公子若是能帮我看出是什么意思,我就当这些钱李公子已经还了。” “什么东西。” 李桓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切地道。 岳掌柜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李桓。 “请李公子上眼,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李桓忙接过来,打开以后也愣住了。 纸上写的全是朝廷推行使用的新体数字。 现在这种数字,在大魏朝野上下都极受欢迎。 毕竟对照以前的文字,你刚写个壹字,人家已经一串数字写完了,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李桓看了一眼。 “这不就是一些数字么。现在朝中各个衙门都在使用。你们既是开买卖的,少不了和一些衙门打交道,应该也开始使用了,还需要问我么?” 岳掌柜哼哼了两声。 “李公子,别把我们当傻子混弄。这么多数字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 李桓无奈,又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些数字一排排一列列写得整整齐齐,不知是从哪抄来的,一行字在下面还有很多空余的情况下直接换行。 李桓横看竖看了半天,无奈地摇摇头。 “我实在是看不出这里面还包含着其他的内容。你这是从哪弄来的,别是你们随便写的,却硬要让我瞧出什么。” 岳掌柜眼珠转了转。 “实不相瞒,这些是从大魏密谍手中截下来的。一字不差转誊下来的。我们很确定这上面应该是写了些情报,可具体是什么内容,谁都无法看破。” 李桓唰地一下站起来,大惊失色地道:“你们,你们是……” 岳掌柜冷笑几声。 “李公子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南楚谍子的的身份么。” 李桓脸色大变。 “胡说,我哪里知道你们的身份。” “哼!你不知道?” 岳掌柜嗲这丝嘲讽的笑意。 “世昌公子既然告诉你这个地方,还可以让你从这儿拿钱,你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过掩耳盗铃而已。” “我……” 李桓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 岳掌柜说得没错。 既然胡世昌已经告诉他可以来这里拿钱,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明摆着了么。 岳掌柜叹了口气。 “李公子其实不必为难。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们南楚三大世家联手,占据着江南半壁江山。又与蜀秦结盟,这区区魏国转眼便可让其灭亡。 再说了,公子不也曾说过,你与后秦李氏也算同族之人,也是世家后裔。同为世家大族,本应同气连枝,你我本就为一体。为自己家族做些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李桓沉默不语。 “若是李公子为难,倒也不必如此,只需将欠的这些钱财尽数归还。看在世昌公子的面上,利钱我就不要了。如何?” 李桓垂着脑袋,额头已经沁出一层汗水。 岳掌柜继续道:“或者,我去御史中丞府上,与令尊说道说道?” “不……不要。” 李桓惊慌下,失声叫道。然后像失去所有力气般,委顿在座位上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可我真的看不出这里边写的是什么。” “那李公子就要想办法打听打听,有什么办法破解或者是谁能破解。你是不知道,这种明知道对手在传递消息,却不知道传递的是什么,实在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李桓为难地道:“你们也应知道,大魏密谍统归内侍处。破解的办法和破解的人都在那里。可那地方是随便能进去的么?” 岳掌柜点点头。 “说得不错。那谁还可能知道?” 李桓的右手一会儿捏紧,一会松开,不安分地搓来搓去。 岳掌柜斜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李公子已经想到了。” 李桓没有开口,脸上仍有着一丝挣扎。 岳掌柜也不急,脸上带着一丝嘲弄,右手剑指夹着那张借据,慢慢地在李桓眼前晃了晃。 李桓咬咬牙。 “要说除了内侍处还有人能解开的话,那可能只有一个半人。” 岳掌柜有了些兴趣。 “李公子这么说,倒是有点儿意思,愿闻高见。” “有可能解开其中秘密的只有沈兮瑶及其侍女。沈兮瑶是那一个,那侍女是那半个。毕竟这种数字最先就是从她们那里流传出来的。虽然是那名侍女去个衙门传授,可她是被沈兮瑶推出去的。” 岳掌柜赞赏地嗯了一声。 “不错。然后呢?” “沈兮瑶现在不在洛京,就只有她的那名侍女了。” “好!” 岳掌柜将手中的那张借据拍到李桓怀里。 “你看,这不是算还上了一部分钱了么。” 李桓急忙把借据住在手里,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岳掌柜哈哈大笑。 似猫捉老鼠这般戏弄像李桓这样的人,岳掌柜觉得无比开心。 右手还是剑指,在剩余的几张借据上慢慢滑过,岳掌柜又挑出一张来,在李桓面前晃了晃。 “李公子可还有什么事能告诉我?” 这回李桓就干脆多了。 “沈兮瑶离京据说是替皇帝办差。可去哪了没人知道。朝中案牍库中也没有相关旨意留存。而且我还发现太子殿下似乎也不在京中。他们二人有可能是结伴离开的。” 说完李桓期盼的看着对方手中的那张借据,眼神也随着那张借据晃来晃去。 这回,岳掌柜却没有把借据还给李桓,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李公子,只有这点儿,好像不太够啊。” 李桓又急忙补充。 “还是沈兮瑶的那名侍女。她是沈兮瑶的贴身侍女,沈兮瑶瞒谁都不能瞒着她。” “所以,李公子能否帮我们一下?” 李桓飞快的摇头。 “我与沈兮瑶虽有旧,确实旧怨。” 岳掌柜嗯了一声,捏着借据的右手悬了好久,戏谑的看着李桓,呵笑了一声。一松手,借据飘荡着落在地上。 李桓急忙弯腰把它捡起来。 第211章 依依现身 “啪啪”岳掌柜拍了拍手。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端着一个托盘走进静室,向岳掌柜点了点头,把托盘放在小几上。 岳掌柜顺势把剩下的几张借据收好。 “李公子,我等一向大方。自不会让公子白忙。这里有两样东西,公子可选其一带走。就看公子的运气怎么样了。” 李桓的目光早就在锁定在面前的托盘上了。托盘上放着两只能把脸埋进去的大海碗。 “这里是什么?” 岳掌柜戏谑的道:“不可说,一切全看公子。我只能告诉公子里面可都是好东西。” 李桓的目光在这两只海碗上来回游移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刚要往右边的海碗摸去,却一下停了手又向左边拐去。 手悬在左边海碗上方,李桓看了一眼岳掌柜,想要从他的脸上寻找一丝线索。 可岳掌柜半点儿表情都欠奉。 李桓狐疑不定的把手缩了回去。来回摆动了几下,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才下定决心般的把手捂在左边海碗上。 岳掌柜呵呵一笑。 “打开看看吧。” 李桓依言掀开海碗,眼睛不自觉地眯了一下。 海碗下边是一小袋金锞子,正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拿着吧。这是李公子应得的。” 岳掌柜呵呵笑道。 李桓伸手抓起小袋子,把金锞子收进怀里。 “李公子这回感觉好些了吧。只需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便有大把的钱财可用。” 李桓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岳掌柜说的是。哦,对了。我还不知岳掌柜名讳,总是岳掌柜岳掌柜的这么叫,显得生分。” 岳掌柜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无妨,我本就是这杂货铺的掌柜。这么叫我也没什么。” 李桓略有失望的哦了一声,目光扫向另一只海碗。却再无进一步的动作。 “李公子想不想知道这里是什么?” 岳掌柜一直留意着李桓的动作和神情,见李桓的如此神情,用下巴点了点余下的那只海碗,突然问道。 李桓看了岳掌柜一眼,点了点头。 岳掌柜微微一笑,将托盘拉到近前,先朝着李桓的方向掀开了一条缝,一缕如兰似麝的甜腻幽香就飘散出来。 李桓使劲儿的嗅了嗅,这股香味感觉有些熟悉。 待海碗全部掀开,一方淡粉色的丝帕出现在面前。 李桓闭着眼睛将这缕幽香吸进自己的鼻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惊呼道:“依依小姐!” 岳掌柜呵呵一笑。 “不错!李公子还真是个厉害。这都能闻得出来。这正是依依小姐的丝帕。如何?我没骗公子吧,这里面都是好东西。只是李公子选错了而已。” “这是依依送我的?” 李桓有点儿不确定的问道。 “想不到依依小姐还记得我,竟送我如此礼物。” 说着伸手就要抓起丝帕。 岳掌柜眼疾手快,一把将托盘收到自己身后。 李桓先是不解的看向岳掌柜,随即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忙把那一小袋金锞子拿出来,期盼的道:“岳掌柜,能否换一下。” 岳掌柜呵笑一声。 “之前说了,只能选一样东西。选定离手,可不带后悔的。” 李桓大失所望,遗憾的叹了口气。 “依依小姐她还好吗?” “公子可为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杂货铺的掌柜,哪里知道依依小姐的事情。” 李桓希冀的看着岳掌柜。 “若是我下次过来,还是如此选择吗?那这条丝帕还在不在?” 岳掌柜戏谑的道:“这可说不准。” 李桓又纠缠了许久,见岳掌柜毫不退让,才悻悻的告辞离开。 等李桓走后,岳掌柜才端着托盘走出这间静室,到了隔壁屋中。 这间屋子就要大上许多,各种摆设齐全。一道曼妙的身影居于期间,正是容貌绝色,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惑的依依。 “首领,您的丝帕。” 进屋后,岳掌柜躬身将托盘举到依依面前。 依依轻嗯一声,伸手拿回自己的丝帕。 岳掌柜这才放下托盘,整个过程中丝毫都不敢触碰一下这条丝帕。 “首领,您是没见到李桓那惋惜后悔的表情。不过,若是他真的选中丝帕,您会送给他吗?毕竟这是您的贴身之物,所代表的意义有些不一样。” 依依莞尔一笑。 “谁说这是我的丝帕了,我可不认。不过是一时起了玩闹之心,顺带这帮你把他拿下而已。” 岳掌柜无奈的笑了笑,拎着托盘恭顺地站在一旁。 “莫不是我们真要把沈芸香绑来?” 依依却摇了摇头。 “李桓说是一个半,可在我看来就是那位沈常侍也不过是半个而已。 再说,沈芸香已经是大魏的官员了,又是侯府里的人。在洛京绑这样一个人,一定会惹的大魏朝廷上下极为瞩目,怕是你们全都会露了底。” 岳掌柜悄悄松了口气,他也是试探一下。就怕这位首领不敢不顾的硬要他们去办这件事。 “那些截下来的消息我们破解不开,我们又该如何?” 依依冷哼一声。 “大魏这么做倒是教会了我们。既然他能把情报变成这种模样,那我们也能。谁都别想好过。在过些时日,便会有人来此,专门教授你们此道。” 岳掌柜忙答应一声。 “另外,你们要尽快查出大魏太子一行去了哪儿。他在洛京我们没有机会。现在他行走在外,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首领的意思是要刺杀杨霖?” 依依风情万种的横了岳掌柜一眼。 “能杀了最好。杀不了也会让大魏朝堂震动,纠扯些大魏的精力。” 岳掌柜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可我这边已经找了不少人打听。他们也是只知道杨霖离了京城,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难道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没有么?” 岳掌柜摇摇头。 “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儿讯息也没有。” 依依无奈的叹气道:“还是尽量打听吧。” 说完顿了顿,依依又道:“明日我便要离开,这里你要多加小心。” 岳掌柜忙道:“多谢首领关心。” 然后,期期艾艾的道:“首领是要去后秦吗?” 依依闻言脸色一下便阴沉下来。 “你是如何得知的?” 作为秘谍首领,依依的行程是保密的。现在岳掌柜却提前得知,这怎能不让她心里生疑。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不过密谍这样的部门,如果像筛子一般消息随意泄露,这都是隐患。 岳掌柜忙躬身低头道:“临安传信于我说您要来洛京,让我提前安排。还顺带提了一句,要我打听一下魏国此次移民长安的情况。五处移民只提长安。我猜测或许是与后秦有关。再加上这是附在首领来洛京的信上,我便猜测首领可能是要前往后秦。” “全是你的猜测?” 依依语气森然,伸出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放在岳掌柜的肩头。食指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他的脖颈处。 一股腥甜的气息从脖颈出传到鼻尖。岳掌柜有些冒冷汗了,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往上撩撩眼皮都不敢。 “全是属下猜测。” 过了好一会儿,依依才把手掌拿开。 “嗯。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是。” 岳掌柜的冷汗淋淋。 本想着表现一下自己,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险先就小命不保。 “那长安移民的事,我向您禀报一下。” 依依随意地抬了抬手。 “不用了。情况我已知晓了。” 岳掌柜忙答应一声。 然后把一直提着的托盘放到一边,走到墙边的一个矮柜处,从里便取出一个精致漆器匣子,端到依依跟前。 “既然首领明日便要离开,我等特意寻了一份礼物送予首领。就是不知是否合首领的心意。” 说着,岳掌柜打开匣子,把匣子扣转向依依。 匣子里黑色绒布打底,上面放着二十几只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口红 “这是一整套风靡大魏的新式口脂。还请首领笑纳。” 经过刚刚的事,岳掌柜也不敢再故弄玄虚,径直说道。 依依的眼睛早就在那匣子早了,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已经收敛。脸上也露出甜美的笑容。 从掌控南楚暗谍,一言决人生死的冷酷妖女,变成了收到心爱礼物后欣喜可爱的女孩。 “嗯,你们用心了。这东西在前段时间出现在临安。那几家的贵妇、小姐抢破了头都抢不到一支。惹的前往临安的行商多了不少。其中竟还有人用牛油羊脂作假冒充的,被人识破后打个半死。 这东西我早就想要了,只是数量太少。动用密谍来办此事,恐遭人非议才罢手。” 岳掌柜忙道:“首领实在是多虑了。哪个有胆子敢多嘴的。不过,首领公私分明,也才让属下有机会献上此物。首领乃是谪仙般的人儿,用这口脂,最是与首领相配。” 依依没在意岳掌柜的喋喋不休。开心的从匣子中将一支支口脂全取了出来。依着从行商那里学来的方式,把每一只口脂都画在自己莹白皓腕上,对比着颜色。 “你再去买些口脂来,去后秦或许用的上。” 离杂货行不远的一条小巷里,李桓离开杂货行就来了这里。一直紧紧盯着杂货行的门口。 岳掌柜的羞辱嘲弄,让李桓有种立刻报官的冲动。 可是,他忍下了。 并不是担心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毕竟父亲是御史中丞,自己陷的又不深,只是一些借据和今天的事情,不会让自己怎么样。最不济不过是个丢官降职而已。 可最后出现的那方丝帕,李桓却犹豫起来。 那方丝帕在依依看来不过是玩笑之作。 而在李桓看来,那却是心中的女神在向他传递某种情意。 靠着脂粉堆里练出的本事,李桓可以肯定这方丝帕离开主人没有多长时间,否则香气保留不了那么久。 就是说依依定然也在洛京。 若是报了官,朝廷一定会封了这杂货铺,抓了那可恶的岳掌柜。可若是依依也被牵扯进来,李桓心中有些不忍。 李桓从怀里取出那袋金锞子掂了掂,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依依姑娘,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什么。” 第212章 前往彭城 劁郡城外的官道上,一支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缓缓而行。 车队最前面的两辆马车朴实低调,只是在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处,才能看出马车的不凡和奢华。 后边的几辆马车就普普通通,悬挂的车帘也是花花绿绿的,透着股花枝招展的庸俗味道。 最后的几辆则是平板货车,拉着一口口的大箱子。 离得老远就能听到车队中女子嬉笑玩闹的声音,引得沿途的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芸秀虎着一张脸,赶车走在最前面。听到后边的车队中又爆发出的一阵哄然大笑,芸秀不满地转过身,对车厢中的沈兮瑶道:“小姐,咱们为什么非要跟她们走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沈兮瑶也有些皱眉,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既然都要到彭城,路上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可她们……” 芸秀没说完愤愤地哼了一声,又转回身去。手中的马鞭加了些力道抽打在马匹身上。 马匹吃痛,她们马车的速度骤然提升了一截,逐渐与后边的车队拉开了些距离。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沈兮瑶的身体正常以后,杨霖有些迫不及待的下令出发,离开劁郡。 这几天杨霖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 劁郡城对于杨霖几人来说是人地两生。既没有亲友可访,也不如洛京的繁华。就算是一些风月场所能打发时间,杨霖也总要顾忌一下。 况且皇宫大内之中,不缺的就是美人,杨霖的审美被拔得有点儿过高了,那些庸脂俗粉怎会入得了杨霖的眼。 再加上同处一座客栈,身段窈窕的舞姬们,为报答杨霖等人出手帮助的恩情,个个都含羞带怯的一副任俊采撷的模样。 杨霖躲都躲不开,自是不会从一个火坑跳另一个火坑里。 当得知几人要动身离开,云舒也下令收拾东西,和他们一起结伴出发。 杨霖和沈兮瑶也好奇,云舒等人仅用几天时间就能将两支舞曲练得融会贯通? 可云舒告诉他们,劁郡、彭城两地离得虽然并不算远,可路却不怎么好走。 倒也不是路途坎坷。 大魏每年征发徭役,其中有一半就用于修缮各条官道。 劁郡到彭城的官道也算平坦,只是两地之间隔着好几条河。 再加上云舒在车马行雇了些马车,又到镖局请了些武师作为护卫。一下就把舞姬班子的规模壮大起来。 这么些人马要通过那几条河,光渡船就需要不少,花的时间更是成倍增加。 为了不延误彭城的文会邀请,她们也必须要提前出发。与杨霖几人一起走,路上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只不过,这上路以后杨霖等人有些头疼了。 一众舞姬小姐姐把他们照顾得太好了。 在客栈的时候,她们还要多少看一下王掌柜和几名小二的脸色。现在到了路上,没有了其他人的打搅,那真的无所顾忌了。 舞姬们也都知道真正出手帮助他们的正是沈兮瑶,她们心怀敬畏,不敢过于放肆。 况且沈兮瑶和芸秀二人本就是女子,对舞姬们没什么吸引力。 对于杨霖几人,她们的侵略性就要大得多了。 魏溢先不用说了。因为上了些年岁,吸引力方面自然差了些。 剩下的杨霖、吕阳宾就成了舞姬小姐姐们的目标。 本就异性相吸,再加上杨霖、吕阳宾两人都是年纪轻轻的。 杨霖经过皇家血统的优化,神清骨秀又不失刚毅。 吕阳宾仪表不凡,长得也还不错,自然吸引舞姬小姐姐们的注意。 原本杨霖和吕阳宾二人都是骑着马的,可实在是架不住舞姬小姐姐们的热情。她们指挥着马车,你争我夺的抢占着二人身边的位置,不停地与二人搭讪说话。杨霖也只能躲回自己的马车内,不再出来。 最终是吕阳宾独自承担起了所有。 芸秀提速行驶了没一会儿,吕阳宾便驱马赶了上来。 “小姐、芸秀,公子让你停下来稍作休息。” 不等沈兮瑶掀开车帘说话,芸秀扭过头笑魇如花地道:“呦,吕公子舍得离开那倚红偎翠,左拥右抱的温柔乡?” 吕阳宾脸一红。 “什么倚红偎翠左拥右抱的,我那是在替公子挡住那些人。不说有些功劳吧,可也出了不小的气力。” “那吕公子可是辛苦了。不过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脖颈上的唇印擦了。” 芸秀仍毫不客气地道。 吕阳宾闻言,两只手忙在脖子上摸了一遍,拿到眼前一看,手掌上并没有红色的印迹,才知被芸秀戏弄了。 吕阳宾放下手,对芸秀讪讪地笑了笑。 “我真的是很辛苦的。看在这份上,芸秀你能不能把那最后一句诗给我?” 芸秀斜了他一眼。 “给了你,好让你在那些狐媚子面前显摆?” 吕阳宾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急赤白脸地道:“什么话!什么叫显摆,如此壮怀激烈的一首诗,我岂会在她们面前显露?” “不要这么大声,万一被后面的姑娘们听到了,误会你看不起她们,你之前那些付出可就白费了。” 挑着车帘看热闹的沈兮瑶,终于插进来一句话。 吕阳宾感激地朝沈兮瑶拱拱手,又对芸秀陪着笑道:“再说你这两天把我使唤得遛遛的,也该给我了吧。” 吕阳宾说话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芸秀傲娇地把脑袋扭到一边,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句。 “谁能书阁下。” 吕阳宾有点没听清。 “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是你没听清,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 芸秀哼了一声道。 吕阳宾无奈地又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呵呵笑了几声。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小姐!” 还不等吕阳宾说话,芸秀便噘着嘴不满地叫道。 吕阳宾一下反应过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道了声多谢,拨转马头就跑没影了。 沈兮瑶见芸秀真有些生气,宽慰道:“就剩一句诗了,你还能拿捏他多久。想拿捏他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芸秀探出头,目光越过车厢往后看了看。 吕阳宾已经跑回到车队中,左右两辆马车与之并行,车上的舞姬们,从车门和车窗出探出脑袋,笑语盈盈地夸赞着吕阳宾的骑术。 而吕阳宾一脸的得意扬扬。 沈兮瑶也往后看了一眼,对芸秀道:“你还记得褚相家的千金么?” 闻言,芸秀脸色变了变。 年前的时候,褚清莹大胆示爱,可是把芸秀吓得不轻。 “自然记得。” “你之前一身男装能把褚清莹引诱对你起了非分之想,现在就也能把她们吸引过来。 吕阳宾无非是捡了个漏洞,再加上那张脸长得还不错。 而你穿上男装可要比吕阳宾美的多了。半年多时间在外行走,眼见也要比窝在太子府里的吕阳宾开阔不少。 把这些都展现出来,吕阳宾哪会是你的对手,还不把那些舞姬迷的神魂颠倒?” 芸秀眼前一亮,扬了扬捏起的拳头。 “小姐你说的没错,我要是再那样装扮上,还有他吕阳宾什么事。若是他敢有什么不满,我便让他尝尝厉害。” 芸秀说这话十分有底气。 在这个陪杨霖体察民情的队伍里,存在着一个武力等级鄙视链。除了杨霖因为身份特殊以外,身手最好的自然是魏溢。稍逊一筹的便是沈兮瑶和芸秀。吕阳宾则排在了最后,是战力最低的存在。 这也是吕阳宾急于弄到《侠客行》全诗,打算凭借bgm提升战力。以及面对芸秀一些刁难,不敢反抗的原因。 是真的打不过芸秀。 “好啦。我们也停下吧歇歇吧。” 马车停稳以后,沈兮瑶跳下马车,使劲伸展了下腰身,回头看过去,车队早已经停下。 杨霖也走出马车,云舒正带着最出色的那几个舞姬站在身前说着什么,还不停地行礼。杨霖摆了摆手,便向自己这边走来。 沈兮瑶忙站好身形,稍稍整理了下衣衫。 杨霖走到近前,微微笑着。 “若是觉得带上她们行走缓慢,我们不妨先走一步?” 沈兮瑶挑挑眉,满含深意的看了杨霖一眼,又将目光转到后边那群舞姬身上。 “不用了,确实也该有个照应。再说,我们又不着急。” 沈兮瑶的表情动作,杨霖这居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无奈的叹口气,又要开口说话,沈兮瑶低声道:“她们过来了。” 杨霖转过身,见云舒等人正缓步走过来。 “穆小姐,这一路上实在是叨扰了。姐妹们不韵世事,吵吵闹闹的打扰几位的清净了。” 说罢,云舒等人便行了一礼。 沈兮瑶伸手虚扶。 “没什么。我与兄长一路走来,觉着旅途甚为寂寞。现在和你们一起,倒也热闹些。” “那我让人给二位舞上一曲,略解烦闷。” “啊,不用不用。” 杨霖和沈兮瑶两人忙异口同声的拒绝。 “太浪费时间了,稍作休息会后,便要马上出发。这离得彭城还有好几百里呢,不抓紧时间怕是赶不上热闹了。” 云舒点点头。 “穆公子所说有理。烟儿,你去告诉姐妹们,一会儿不得嬉闹了,抓紧时间赶路。” 再次启程,这回路上就安静多了。舞姬们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也不去纠缠吕阳宾。 杨霖和沈兮瑶都松了口气,全都弃车上马。之前坐马车走的那一段路程,着实是有些辛苦。 在没有减震系统的情况,坐马车出门着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还是在野外的道路上,能把人颠的骨头都挪位了。 “哎,你的研究院就没想着把马车改进一下?” 杨霖和沈兮瑶并马而行,侧头问道。 沈兮瑶漫不经心的道:“已经做了安排。相信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应该就有了结果。不过……” “不过什么?” 沈兮瑶扭过头,认真看着杨霖道:“我们还是缺人手。现在那点儿人,完全不够用了。” “不是给你们补充过一次人手么。” “杯水车薪而已。” 杨霖皱着眉头道:“校书郎一职将中正府的儒生都抽调一空,短时间去哪找人。” “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沈兮瑶有些无奈的道。 “此次彭城的文会,据说会聚集不少儒生士子,我们不如趁机招揽一些。” “不可。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的。” 沈兮瑶忙阻止道。 杨霖想来想,沈兮瑶说的确实有理,捏起拳头砸着自己的大腿叹气道:“哎。当年三大世家南迁,多少儒生也都跟着他们一起南下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如此窘迫。” 第213章 篝火夜话 日影西斜,这一队车马毫不意外地宿在了野外。 好在这回云舒雇佣的车马行和镖局的武师们不少。这些人又常年行走在外,野外宿营的经验算是最丰富的。 有这些人帮忙,营地布置得也快。 他们把所有的马匹都从马车上卸下来,有车马行的伙计照顾马匹,刷洗饮遛。 剩下的人则是将所有的马车头尾相接,连成一个半圆,形成一道防御工事,护在众人身后。 众舞姬们也不闲着,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捡柴火的捡柴火,挑水的挑水,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烟儿带头唱起了歌谣,灵动的嗓音传遍整个营地,不少舞姬纷纷出声附和。负责搭建帐篷的武师们一扫疲态,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提高,砸地钉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杨霖、沈兮瑶等人倒是清闲得很,他们的帐篷也由武师们帮着搭了起来。 二人无事只能在营地中闲逛。 这时,伴随着一阵阵的惊呼,几处篝火次第燃了起来。吕阳宾将一件东西收进怀里,迈着不可一世的步伐向杨霖等人走来。 芸秀切了一声,不屑地撇撇嘴。 杨霖的脸上多少也有点挂不住,身边的这个护卫往常的时候挺靠谱的,就是太爱显摆了,他这个主人都有点儿丢人。 “小姐,那蔬菜汤包再拿出来点儿呗。” 凑过来的吕阳宾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道。 沈兮瑶扭回头向芸秀使了个眼色。 芸秀嘟着嘴老大不情愿地回车上去取。 “我去帮忙。” 吕阳宾说着也溜了。 他前脚刚一走,后脚就有两人忐忑地凑了上来,对着杨霖和沈兮瑶行了一礼。 “在下黄有仁,乃是通达镖局的镖头。这次护送云舒姑娘等人前往彭城便是由在下负责。” “在下徐桂,桂花的桂。是车马行的管事。也是受雇于云舒小姐。” 杨霖和沈兮瑶还了一礼。 “不知二位有何事找我们。” 杨霖开口说道。 这黄有仁上了些年岁,看面相应该有四十多快五十。双臂粗大,孔武有力的模样。虽然上了些年纪,可腰板倍儿直,一走一动间带着几分气势。 那名叫徐桂的管事,年纪要小一些,面相上老实巴交的样子,眼神中偶尔也有着一丝狡黠。 黄有仁指了指了吕阳宾,道:“那位吕公子生火所用的那火折子,可是二位所造?” 杨霖摇了摇头。 “此物在洛京中有售。倘若二位有需要,可去洛京采买。” 旁边的沈兮瑶接话道。 二人大喜,连忙道谢。 “多谢小姐指点。你们二位可能不知道。我们行走在外,需要用火的时候极多。这火折子相比火石火镰不仅轻便,而且取火也要便利得多。这可是一件好东西,造出这火折子的人实在是一个心思灵巧之人。” 被不知情的人当面夸奖,是个人就压不住那种欣喜的表情。杨霖撇过头看向沈兮瑶,打算从她脸上看到那欣喜自得的模样。 哪知沈兮瑶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二位说得对。火折子确实是方便。尤其是天阴下雨的时候,更是比火石强出一大截。” 将两人打发走了,杨霖道:“别人夸赞你做出的东西,你似乎有点儿不高兴?莫不是他们的赞赏之言过于匮乏,没说到你的心里去?” 沈兮瑶剜了杨霖一眼。 “我是那种肤浅的人么?” “那是为何?” 杨霖有些不解的问道。 沈兮瑶缓缓摇摇头,没有回答。 又闲逛了片刻,云舒袅袅娜娜地走过来福了一福,道:“穆公子,穆小姐,晚饭已经做好了,请二位用饭。” 沈兮瑶嗯了一声。 “多谢云舒班主。” 云舒微微笑了笑。 “些许小事当不得穆小姐称谢。再说了,粗茶淡饭的也不知合不合你们胃口。” 说着便领着二人走到最大的一堆篝火处。 在这坐着的还有黄镖头以及那位车马行的管事徐桂,以及吕阳宾、芸秀、魏溢和烟儿在内的那四名舞姬。 其余的舞姬,武师以及车马行的伙计,则分散到其他几堆篝火处。 烟儿抱着一摞粗瓷大碗,站在云舒身边。云舒亲自动手从架在火上的铜盆里盛出一碗碗蔬菜汤,依次递给杨霖、沈兮瑶等几人。 又从一个布口袋里拿出些干粮分给众人。 杨霖看着眼前的食物是一愣一愣的,扭头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压低声音,道:“这才是普通人在外行走时所吃所用。你我所吃的那些烤鱼烤肉,饭后还能有壶茶来消渴解腻。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 杨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干粮,颜色有些发黑,闻着倒是没什么味道。捏在手里邦邦硬,和粗瓷碗碰了碰,发出铛铛的声音。放在嘴里试了试,根本就咬不动。拿出来一看,只在上面留下了几个牙印而已。 “哈哈哈哈……” 黄有仁和徐桂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云舒和几名舞姬也掩口轻笑。 芸秀和魏溢两人只能苦苦忍着,不好笑出声来。 沈兮瑶把干粮和汤碗放在脸前,遮挡着脸上的笑意,低声提醒道:“这个是蘸着汤吃的。” 杨霖呆滞住,有些幽怨地道:“你不早说。” “穆公子,这个是这么吃的。” 黄有仁说着便开始演示。 他把干粮立起来,一头泡在汤里,泡了一会儿才放在嘴里把泡软的部分咬下来,然后又把剩下的继续放到汤里泡着。 嚼了几下有些费劲地把干粮咽下去,黄有仁才说道:“公子可以多泡一会儿,软乎点儿才好吃。还有汤里的热气也能让干粮变得软一点儿,到那会儿就能掰成小块,就着汤慢慢吃了。” 杨霖抬头看了看,不说黄有仁和徐桂二人,就是云舒和那几名舞姬也是一样的做动作,干粮蘸着菜汤,小口小口地吃着。杨霖便也学着黄有仁的样子,也把干粮泡进汤里。 “今儿个也是托了云舒姑娘的福,能喝到如此美味的菜汤。往日里可是只能就着白开水的。” 徐桂也接话道。 云舒不好意思地道:“徐管事说笑了,这蔬菜汤是穆公子他们的。我们也算是沾了光。” “呃……” 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徐桂尴尬地笑了笑。 “挺好,挺好。这菜汤挺好的。” 杨霖不在意地挥挥手,把泡软的干粮送到嘴里。 吃到嘴里,杨霖才尝出来这东西是用小麦、豆子磨碎了,混着些糠麸蒸熟,里面还加了盐,倒也不是寡淡无味。就是有点儿剌嗓子,费了好大劲咽下去的时候,嗓子眼儿犹如被锉刀剌过似的,磨得生疼。 “一看穆公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从小锦衣玉食的,吃不惯这些。其实这种干粮已经算好的了。我在行伍时吃得还不如这呢。” 见杨霖皱眉瞪眼往下咽的样子,黄有仁打趣道。 “你还参过军?” 沈兮瑶闻言好奇的问道。 “那是!” 黄有仁自豪的道。 “我曾在姜甫秋将军帐下效力,攒得十一颗首级。手下也带着几十号弟兄。” 说到这黄有仁微微叹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道:“可惜,后来上了些年岁便退了下来。跟着曾经的伙长开了这家镖局。” 听到这话,沈兮瑶来了些兴趣。 “能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便知黄镖头的骁勇。” 黄有仁有些不好意思的挥挥手。 “老了,不提当年之勇。” “能跟我们说说您当年参军打仗的事吗?” 沈兮瑶一提这茬儿,其他人也来了兴趣,云舒等舞姬眼神中发出好奇的光芒,吕阳宾也开始起哄了。 黄有仁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是军队历练出来的人物,见众人都有兴致,便一挥手道:“好!今儿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给你们说说。” 说着黄有仁指了指沈兮瑶,芸秀,云舒和其他几个舞姬。 “我看这里就数你们几个年纪小,那时候你们应该还未记事,有些事或许根本就不知道。 我原本只是一名小卒,可突然有一天接到上峰的命令,让我们南下渡江平叛。 当时我们都懵了。江南也是我们大魏的地盘,又有陈天武将军坐镇,怎么突然会让我们去平叛。 后来我们才知道,反叛的正是陈天武将军。他黄袍加身,自立为帝。 他这一反叛不要紧,受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当兵的。两军对垒,相互厮杀,不少人是流着泪把兵刃捅进对方身体里的。” “那是为何?” 一名舞姬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们都是袍泽兄弟,即便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是脸熟。还有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只是分在不同将军的营帐下而已,却成为了敌人。甚至还有没出五服的亲戚,也不得不刀兵相向。” “难道他们不能不动手,或者一起逃了呢?” 另一名舞姬傻傻的问道。 黄有仁呵笑一声。 “姑娘说的到是轻巧。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愣神的功夫可能就有数柄刀枪向你捅来,哪能不动手呢? 再说,当时南楚军队的身后还有督战的亲兵,稍有不对便可先斩后奏。南楚有不少人都是死在督战队的刀下的。 那一场仗打下来,我们没能收复了南楚,却有些伤了元气,不得不退了回来。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魏楚双方虽互有征伐,可谁都没拿谁怎么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双方的士卒认识,怎能下的去手。 说是打仗,士卒们都不过是做样子,并不真的动刀动枪。可上边的将军们却不敢掉以轻心。谁能知道这不是对方故意使出来的计策呢?万一真的丢土失城,谁也担待不起。 再然后,两国就陈兵数十万沿江对峙。仗是打不起来,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就这样平安的过了十来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这些老了的人,逐渐退出来了。现在营内都是新人,说不得又要打仗喽。” 杨霖沈兮瑶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皱着眉头。 “这是为何?” 杨霖问道。 “当年相熟的那些士卒,退的退死的死。双方都是新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下手再无顾忌了。” 篝火周围一阵沉默。 良久,杨霖轻咳了一声。 “据我所知,朝中还没有对南楚动兵的打算,黄镖头是不是多虑了。” 黄有仁叹了口气。 “有那么句话,叫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咱们这边是没有动手的打算,可难保南楚那边没这心思。” “怕什么,南楚要来,咱们就跟他打。谁还怕他们似得。” 见气氛有些沉默,吕阳宾大声说道。 “一群叛逆宵小,还怕了他们不成。” “对,这位吕小哥说的有理,还怕了他们不成。” 闻言,徐桂也拍手附和道。 黄有仁和魏溢也都叫好,甚至还有一名舞姬也捏着秀气的拳头支持着吕阳宾。 篝火边沉默的气氛这才又热烈起来。 第214章 篝火晚会(上) 黄有仁讲述着以前从军的事情,沈兮瑶一边认真倾听,顺便也吃了一口干粮,和着一口汤皱着眉咽了下去。 就像黄有仁所说的,有些部队的军粮,比这还要难吃的多。沈敖曾经带回来过几块,沈兮瑶尝着咬了一口,差点把牙崩了。 现在手里的这份干粮,虽然要好上不少,可沈兮瑶也不愿意再让自己受罪。 马车上还存着些肉铺蜜饯什么的,虽说东西少人多,现在不方面拿出来,可入夜了以后还能当宵夜吃。 况且还有人能代替自己,就没必要辛苦自己,亲自去吃这份苦。 沈兮瑶下意思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低下头用干粮和汤碗遮挡着自己的脸。 当穆建明刚刚有了知觉,便感到有人轻轻拍了自己一下,冷不丁这么一下,穆建明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蔬菜汤撒出去些。 “兮瑶,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耳边传来杨霖的低语,穆建明才真正回复过来。 “哦,没事。” 简单应付完杨霖的询问,穆建明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在一片十来亩大小的空地,旁边有一片小树林,马匹都拴在树林边上。 空地上相隔不远点着五堆篝火,男男女女的都围坐在篝火边,不少人正在吃饭。自己所在的是最大的一处篝火,十来个人里面,除了有两个不知道名字的,剩下的都是熟人。 再看自己,手里也没有空闲的。 一只手端着一个粗瓷大碗,里边汤汤水水的。另一只手是一个纺锤形的,呃…… 一时之间,穆建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手里的东西。 说是馒头吧,也不像。硬邦邦的捏都捏不动。 这东西既然是吃的,又这么硬。印象中也只有以硬出名的大列吧或是法棍了。 而且这东西顶端上还缺了一小口,看样子应该是被沈兮瑶咬过。再仔细看,那缺了一小口的边缘部分还有一点儿像泡过水一样湿湿软软的痕迹。 难道沈兮瑶的口水这么丰富? 穆建明有些嫌弃地恶意揣测着。 放下汤碗,穆建明把那点儿湿软的地方掰掉,又继续向下扣去,想把紧挨着湿软的那块地方扣掉。 可上手以后,穆建明有些傻眼了, 那一点儿湿软的地方很容易便掰了下去,可紧挨着泡过水的地方,又干又硬,不是那么好弄的了。 穆建明只能不动声色地用指甲扣,眼睛在周围四处踅摸,看看别人是这么吃这东西的。 身旁的杨霖,也拿着一样的东西,在汤里蘸一蘸,就拿到嘴边吃一口。 穆建明瞬间就明白了。 那点儿湿湿软软的地方,并不是沈兮瑶的口水,而是汤水。这玩意应该是咬不动,必须拿汤水泡软了才能吃。 学着杨霖的动作,穆建明试着吃了一口。 味道倒是不难吃,可就是太难咽下去了,就跟吃了一口沙土似得,嗓子眼儿又干又疼。 只吃了一口,穆建明就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勇气了。可是腹中空空,穆建明也只能忍了,把手里的干粮泡在汤里多等一会儿,直到干粮完全泡软了在开始吃。 等穆建明费劲儿巴拉地把手里的东西吃完,还没歇口气,云舒便缓步走过来。 “穆小姐要不要再来点儿汤?” 穆建明摇头,顺手将粗瓷碗还给云舒。 云舒接过来,道:“穆小姐,现在时辰尚早。莫不如我让姐妹们舞上一曲,请您再指点指点。” 穆建明抬头看看天色,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时辰确实有点儿早,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云舒班主,你看这么着好不好,今天大家伙儿都赶了一天的路确实乏累。” 听着这些说辞,云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穆建明可没顾得上看美女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不如我们借此机会,办个篝火晚会。请诸位姑娘们一展所长,也借此慰劳一下镖局的武师们。剩下的路途,他们应该会更用心的。” 云舒的脸色又变了回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忙不迭的点头道:“穆小姐所说有理,我这就去安排一二。” 说完便跑去召集一众舞姬。 这个消息也立刻传开了。 车马行和镖局的人脸上都绽开笑意,见到云舒后都纷纷行礼。帮着将场地清理出来,原本这里的篝火就是最大的,现在又添了些柴火,篝火烧的更旺了。 人们半围着篝火坐好,云舒将中间最好的位置留给杨霖和穆建明,黄有仁和徐桂一左一右陪在两人身边。其他人依次坐好。 又等了一会儿一众舞姬穿戴好全部行头,起手便是王炸般的千手观音。 云舒站在最前面,双手合十面相庄严,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佛祖祈祷一般静静伫立。 随着音乐响起,云舒双掌缓缓转动变成掌心相对,一手指尖朝上,一手指尖向下。其他舞姬的手臂依次弹出,如随风的柳枝般轻轻摆动。 等所有人的手臂全部展开,形成千手模样的时候,围观的人群轰然叫好。 就连杨霖都一脸的惊愕,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穆建明。这样的舞蹈作为一国的太子都没有见过。 穆建明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云舒的身上。 众人的叫好声响起时,明显能看到云舒脸上的喜意。可她很快就收敛了笑容,恢复到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继续表演。 众人如痴如醉的欣赏这种从未见到过的舞蹈,谁也想不到,仅仅是靠着手臂的动作,便足以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以穆建明看来,云舒等人的舞姿与前世的相比已经有很大不同,毕竟时间有点儿久了,他能记住的只有一些经典的动作。 如何把这些动作组合起来,成为一曲完整的舞蹈,就全靠云舒自己编舞。 就算如此,也已经不弱于前世的那场视觉盛宴了。 若说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也就是因为时间和资金紧迫,服装道具差了点儿意思,还有就是舞美灯光上缺的太多了。 可惜条件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一曲结束,营地内静悄悄的。云舒等人忐忑的望着面前的几十号观众,他们一个个面容呆滞,双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和身后的一众舞姬,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穆建明率先起身鼓掌,啪啪啪的鼓掌声才把众人惊醒,所有人学着穆建明的样子,纷纷起身鼓掌,间或还有叫好声响起。 云舒这才放心,带着一众舞姬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舞姬们退下去要卸妆,要换衣服,准备下一场表演。可场子不能冷了,眼见着无人上场,穆建明喊了一声:“吕阳宾,舞一趟剑给大伙儿助助兴。” 吕阳宾扭头看过来,杨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见主人答应了,吕阳宾也不扭捏。 “好,在下就献丑了。” 说着,吕阳宾信步走到场中。拔出宝剑,仙人指路作为起手,一套迅疾凌厉的剑法使了出来。 像黄镖头等镖局的武师都是有些眼力的,识得吕阳宾的这套剑法可不是什么花架子。每一招每一式都动作简洁凌厉,步步杀招。 见到这样的剑法,黄镖头不由的大声叫好。 他一叫好,其他人也滥竽充数的充当氛围组纷纷叫好。就连一些已经卸下装束的舞姬们,也都纷纷聚到篝火边欣赏吕阳宾舞剑。 吕阳宾也是人来疯。 听到人们叫好,吕阳宾更来劲了。不仅手里的动作快了一分,还朗声大笑道:“我这里还有一诗,待我吟与诸位。” 杨霖等人就是一惊,知道吕阳宾要干什么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听吕阳宾这么说,还架秧子起哄呢。 吕阳宾挽了个剑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杨霖几人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 没想到吕阳宾会在这儿把这首《侠客行》吟诵出来。 这句诗的威力是巨大的,吕阳宾刚吟诵完第一句,场中便静了下来,除了木头燃烧时的哔啵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吕阳宾不管那些,如若无人般继续自己的表演。一边吟诗一边挥舞手中的宝剑。 跟他认为的一样,有了这首诗的加成,吕阳宾觉得的自己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现在他觉得自己不仅仅能打十个了,再多点儿人也不在话下。 随着最后一句吟诵完,吕阳宾一个帅气的背后挽花,收剑立于场中。 “好!” 众人又是轰然的叫好声。 一众舞姬也顾不得其他,目光中满是小星星的看着吕阳宾。 吕阳宾拱拱手,得意洋洋的连连向四周作揖。 “献丑!献丑!” “吕小哥过谦了,这一手快剑迅疾无比,招式狠辣。端的是一手上乘的剑法。那首诗更是听的让人热血沸腾,老夫都手痒痒的厉害。接下来,也让老夫露上一手。” 黄有仁说着,拔出自己的佩刀往场中走去。 “黄镖头要演示他的刀法了?”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都注意看,别说话。” 镖局的武师们像是得到什么难得一见的机会般,兴奋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吕阳宾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让出了场地。一众舞姬小姐姐们,忙迎了上去,把吕阳宾围在中间,帮着拿剑的拿剑,按摩的按摩,好不殷勤。 至于她们的目的,吕阳宾自然知道,可他打死也不敢说,这诗是从哪来的。 黄有仁单手握着刀把,刀尖垂地,将刀拖在身后。大步疾驰向场中走去,最后竟跑了起来,随后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从下往上一撩,一手刀法便施展开。 穆建明看不懂这招数是否上乘,但也能看出黄有仁的刀法大开大阖,极重气势。明明只有一人,却像面对千军万马一般。 而有时,又有几手刀法又不失灵动,有如羚羊挂角。 “这位黄镖头的刀法确实有军队刀法的影子,又不知道从哪学了手别的刀法。自己琢磨着将这两种刀法融汇了一些,却还没有贯通。若有一天能做到融会贯通,刀法上也算是有小成了。” 魏溢在一旁点评道。 杨霖和穆建明不约而同的都点了点头,装作很懂的样子。 “吕小哥,可还有精美诗作与我的刀法相配的?” 黄有仁舞到兴头上,大声喊道。 吕阳宾求助得看向穆建明。 穆建明这会儿也来了兴致,走到乐师们面前,找了一面鼓,咚咚的敲了起来。 一边敲一边放声吟诵。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鼓声雄浑,词意豪放。 黄有仁合着鼓点舞刀,听完这首《破阵子》后,哈哈大笑。 “痛快!痛快!好一个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此间无酒,若有定当痛饮几杯。” 舞姬小姐姐们果断放弃了吕阳宾,又全都聚到穆建明的这边。只是碍于云舒的严令,小姐姐们不敢过于接近穆建明,只能离得些距离,一脸崇拜地看着穆建明。 黄有仁收刀站好。 “穆小姐,这一首可有什么说道?” “词为破阵子,曲为将军令。” “好名字!听过此曲,让人有一种横刀立马冲阵杀敌,更能破阵而出的感觉。” 第215章 篝火晚会(下) 有几名武师,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想记住这几句诗词。同时手里还不停地比划着吕阳宾、黄有仁使过的几个招式,旁边居然还有支招指点的。 杨霖迎上返回的穆建明,道:“好一首破阵子!只是诗中有壮志不酬的悲愤之情,不像是你这等身份年纪能做出来的。” 穆建明丝毫不慌,稳如老狗。 “我也没说这是我做的。” “那是何人所作,还有此诗的格律似乎也有所不同。” “我也是偶然听来。这些问题我可没法回答你。” 说完,穆建明越过杨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吕阳宾、黄有仁两人的舞刀舞剑,以及两首诗彻底点燃了整个现场的气氛。 武师们大多是些粗人,现场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自身的情绪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不甘寂寞地纷纷上场。 没有独自表现的能力,那就捉对厮杀,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拳来脚往的好不热闹。 黄有仁坐到杨霖身边,遗憾地叹气道:“此情此景没有酒肉相伴,实乃是一大憾事。” 杨霖心中微微一动。黄有仁提到吃喝上,他想起一件事,撇过脑袋,低声问道:“说到吃喝的东西,刚才吃的那些干粮,不是说也充作军粮嘛?你和你的研究院有没有办法改进一下。让将士们吃得好点儿。吃那些去打仗,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们。” 穆建明有些皱眉。 大魏四面皆敌。 自己又和大魏的皇帝重臣吹牛说过,说打仗打的就是粮草后勤。 而沈家是行伍出身,历代从军,少不了要上战场。为了以后能在军营中对得起自己的胃口,军粮改进这件事,一开始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了解了情况后,穆建明有些为难了。 这个时代的军粮实在是一言难尽。 像刚刚吃那些用面粉和豆子做成的干粮,那真的已经算上好东西了。 军粮更多的选择其实是粟,也就是小米。 这东西一则是产量还算是挺高的,而且可以长时间的贮存不会变质。 另外就是可以作为马匹的精饲料使用,实现人马共食,降低后勤的压力。 还有个原因就是现在小麦和稻米的种植,并未完全推广开,粟米仍然是最主要的粮食作物。 想要改进军粮就必须先把小麦稻米这些粮食作物完全推广开,这才有军粮改进的基础。 然后才能考虑那些经典的炒面或者是类似压缩饼干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类似压缩饼干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没有,想原样复刻,实在是难如登天。 最起码,制作压缩饼干使用的可不是普通面粉而是膨化粉。必须要有膨化设备。 要是有那玩意儿,他也不会让章卫用素鸡、腐干去做辣条了。 “殿下,这个事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最起码你得谏言陛下,全面推广稻麦的种植,改变军粮的供应品种。然后在等几年,等到稻麦这些粮食作物能完全接替粟米了,我才可能有办法做出些改进。” 杨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事我记下了。” 说完两人都把目光移回到场地中。 武师们一吐心中的块垒,狠狠地发泄了一番,终于平静了一些,只是有个别几人鼻青脸肿的,很是狼狈。 等所有人重新坐下,舞姬们才再次上场开始翩翩起舞。音乐柔和,舞姿轻盈,将营地内高涨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趁着这功夫,吕阳宾凑过来有些愤愤不平的道:“小姐,你也太偏心了。那首诗我求了那么久你都没答应给我,还出主意让芸秀故意为难,让我受了那么多苦。那黄镖头不过是提了一嘴,您就那么痛快地给了他一首诗。” 穆建明呵呵笑了两声。 “可别不识好人心啊!人家指名道姓的求到你那了,你却扭过头看向我。我若是不出手帮你,你的人设不就崩了嘛,舞姬小姐姐们不就对你失望了,还会聚在你左右作陪?” 吕阳宾的脸红了一下,强自争辩道:“什么小姐姐,什么人设。小姐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说完便臊眉耷眼,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穆建明不屑地撇撇嘴,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场中。 舞姬们舞完一曲,又有其他舞姬上场表演了一番后。几名武师帮着抬过来一个六尺见方,高仅寸余的圆台。 将圆台放在地上后,又有人拿来大锤,将几颗巨大的铁钉,钉在圆台边缘专门留出的孔洞内,使得圆台紧紧地固定在地面上。又试了试,圆台放在地面上很平整,不用再做什么调整。 云舒带着烟儿在内的那四名最出众的舞姬,以及另外两名身段姣好的舞姬,有些费劲的走到圆台前,向众人行了一礼。 随着舒缓的乐曲声响起,云舒等七名女子,舒展着柔软的腰肢,摆了一个簇拥在一起的造型。 紧接着七人随着乐曲声,旋转舞动,然后用一个很巧妙的动作,身体一旋转,裙角飞扬间七人便很丝滑地全部登上圆台。 云舒站在中间,其他六名舞姬则环绕在周围。几人动作不停,却只动上半身和一只脚。另一只脚始终不动。 忽然其他六人站在圆台上,腰身往下一沉有如每个人的臀下有一把无形的椅子般,稳稳地半坐了下去,随之上半身顺着同一个方向侧着仰躺而下,却没有一人摔倒。 不知明细的武师和车马行的伙计们,全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 倒是黄有仁目光毒辣,转头看向杨霖等人,问道:“是不是她们腿上有问题,刚开始的时候我见她们行走都有些困难。” 杨霖点点头。 “她们右脚上穿的是铁靴,鞋底与圆台上有榫卯的卡槽。卡住以后,便可以做这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黄有仁恍然的点点头,继续欣赏着云舒等人的舞蹈。 穆建明也在认真的观看。 说实话,前世原版的舞蹈他已经记不得了。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些铁靴子,能交给云舒等人的也就只有铁靴子了。 如果说千手观音因为自己插手,还有一些前世的影子的话,那么飞天就完全是靠云舒等人她们自己了。 这曲飞天算是压轴大戏了,云舒等人飘逸舒展的舞姿,匪夷所思的动作获得了满堂喝彩。 云舒等人表演结束,这一场篝火晚会算是落下帷幕。 脱去铁靴子,云舒顾不得劳累,带着彩妆气喘吁吁的跑到穆建明面前,狠狠喘了几口气后才问道:“穆小姐,我们跳的可有什么疏漏?” 穆建明轻轻鼓了鼓掌。 “说实话,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你们既要设计动作,还得编练舞曲,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你们已经很不错了。我也没什么能指点你们的。” 闻言,云舒脸上乐开了花。笑意盈盈的道:“多谢穆小姐赞赏。还是多亏您的指点,不然我们也做不到这些。” 穆建明伸手拍了拍云舒的肩头。 “不用妄自菲薄,你们其实很不错。就算没有我的指点,你们这次也不会输的。先去换衣服吧,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儿休息。” 云舒扭头看了看自己肩头上的手,面现一丝疑惑之色,却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了。” 说完,退了几步后才转身离开,伸手捂着刚刚穆建明拍打的那个肩头上,面现古怪之色。 穆建明看不见云舒的表情,可能看见她的动作,见状一咧嘴,也一下明白过来。 如今这个世界上可不没有如此表达亲密的动作,尤其是两个女人之间。 时辰不早了,舞姬们开始动手收拾营地,黄镖头也指挥者武师们帮了把手,又做好值夜的安排,才到一旁闭目养神。 这些人都是赶留一天的路,又情绪激动的疯了半夜,这会儿虽说确实有些累。可谁都睡不着,都在议论着夜里的几个节目。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所有人都早早的起来。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赶路。 可是只有沈兮瑶的帐篷没有丝毫动静。 云舒、黄有仁、徐桂几个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杨霖。 杨霖也有些不解,走到帐篷门前侧耳听了听。 帐中并没有什么动静,刚要开口询问。帐帘一掀,一个唇红齿白、面如傅粉的翩翩美少年从帐中走出。手中一把折扇,端的是风流潇洒,飒飒英姿。 杨霖愣了一下,还不等说话,又一个同样潇洒不羁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见沈兮瑶和芸秀都是一身男子装扮,杨霖问道:“你们怎么会如此打扮?” 沈兮狭促的笑了笑。 “方便些。” 说着,向杨霖行了个男子间的礼节,又对芸秀做了个请的手势。 芸秀把折扇在手中转了转,才大步向前走去。 她俩这一露面,营地中所与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众舞姬们,双眼放光的看着沈兮瑶和芸秀二人。 女人要是帅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 无论是从样貌、气质还是仪容表现,更关键是一种中性之美,让沈兮瑶和芸秀两人碾压整只队伍,就连杨霖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舞姬们不再像昨日一般围在吕阳宾左右,而是开始找各种借口与沈兮瑶二人搭讪。这回两人没有躲闪,谦和有礼的面对每一个人。 芸秀半年多时间的闯荡,见识开阔了不少,与舞姬们聊天,始终没让话掉地上,让每个舞姬都觉得芸秀重视着自己。所讲述一些见闻,引得舞姬小姐姐们或惊讶叹息,或花枝乱颤。 吕阳宾跟在杨霖身边,像是一个被渣男骗上床后,又一脚踹开的怨妇一般,幽怨的看着沈兮瑶二人。 自打开始赶路,就再没有一名舞姬过来与他说话,就算是偶尔视线扫过来,也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穿透而过。 “公子,你说她们为何如此?” 杨霖叹了口气。 “谁让你昨日你那般的群美环绕,尽享艳福,激起她俩不满。今天这样,明显是为了报复你。” 吕阳宾小声的嘟囔道:“沈常侍五品高官,还主管着一部衙门,居然还如此小心眼儿。” 杨霖摇摇头。 “只能说女子的心性与她的官职无关。” 第216章 彭城见闻 所幸沈兮瑶、芸秀二人并没有玩闹多久,第二天就切回了女装。让一众舞姬小姐姐们颇为遗憾。 又行了两日,便看见彭城高耸的城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黄有仁、徐桂完成了这一单生意.路上一切顺利,没遇到什么事情不说,相反每晚还有众舞姬的倾情演出,一饱眼福。接下来就是看看能不能从彭城接一单回谯郡的生意,避免空跑。 云舒等舞姬,提前了两日抵达目的地,就能多两日休息调整的时间。 终点在望,这些人也不耽搁,不自觉地就加了把劲儿,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进了彭城。 刚一进城,彭城繁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推车担担的不计其数。各种南北杂货,各地特产随处可见。 沈兮瑶甚至在路旁的一家胭脂水粉店里看到里面居然在卖口红。 路上的行人不少,站在高处随便看去,哪哪都是人头攒动的样子。 云舒把雇佣车马行和镖局护卫的余款付给黄有仁和徐桂,两拨人便告辞离开。 黄有仁对杨霖几人还生出了几分不舍的神情。 等这两拨人离开后,沈兮瑶才问道:“云舒班主,要不要找家客栈再住到一起?” 云舒低头躬身,微微致歉。 “恐怕不能与穆小姐同住一起了。主持此番盛会的东主已经给我们安排了住处。” 沈兮瑶点点头。 “也好。过两日我们再会。” “请两位届时一定要参加此次文会。以穆小姐的文采定能折服此间的儒生文士。” 言罢,两拨人也依依不舍而分开。 缓步走在彭城的街道上,杨霖看着街道左右林立的各种商铺酒肆、茶馆青楼,道:“这彭城不愧是南北要冲之地,城中繁华如斯,即使与洛京相比,也差不了多远。”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杨霖所言。 城内客栈看着不少,可是找落脚地方的时候,杨霖几人就没那么顺利了。转悠了好久,问了好几家,不是客满,就是只剩一两间下等房间。 “公子、小姐,我们怎么办?” 吕阳宾皱着眉头问道。 杨霖嗯了一声。 “先找家酒楼吃点儿东西,顺便打听打听情况。” 四人同时环顾四周,芸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二层小楼道:“那里有家酒肆。” 到了酒肆门口,看到几人牵马赶车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帮着把马匹车辆安置好,领着几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叫了几个菜两壶酒以后,杨霖才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里有什么热闹么?为何客栈几乎全满了。” 店小二陪着笑。 “这位公子可算说着了,您没见街上都有多有儒生文士打扮的人么。” 几人都点点头。 街面上确实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来往走动。 “城中彭员外、冯员外和苏员外三家联手举办一场文会,广邀附近几郡儒士学子前来参加。后来听说此事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赶来参加。现在别说是各处客栈了,就连青楼都已经没有空处了。也有不少像公子这样的,来得晚了想找一个地方落脚,那是难如登天。” “那该如何是好,还请小二哥指点一番。” 说着杨霖示意一下,吕阳宾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铜钱放到小二手里。 店小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公子客气了。城中确实没有办法了,不过城外或许还有还有途径。 城外的东南方有座宝光寺。占地颇大,不少儒生都寄居在那。不过公子带有女眷,可能不大方便。那么彭员外在城外还有座别院,你们或可去那里试试。” 等店小二离开后,沈兮瑶才道:“云舒她们参加的应该就是这次文会,没想到规模如此之大。” “云舒不是送了我们一份请柬么,到时候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也好。” 几人吃完饭,又打听了一下那座别院的位置,便直奔城外而去。 从北城门出了彭城,又行了不到十里,几人便看到了小二口中的那座别院。 这座别院占地也不小,看样子前后也有好几进院子。 吕阳宾上前敲门。没一会儿,一个二十几岁,一身仆役打扮的年轻人打开院门,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吕阳宾,又向后看了看杨霖等人。疑惑地道:“不知几位来此何事?” 杨霖上前几步。 “这位小哥,我等得知彭员外将举办一场文会便匆匆而来,哪知来得晚了些,城中几家客栈全都客满。无奈之下只得上门求助。还望见谅。” 这名仆役上下打量了下杨霖,见他虽穿得普通,却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身后还有女眷跟随。 也许是杨霖的这张脸起了些作用,这名仆役并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很谦和有礼地说道:“这位公子还请稍候,我去禀报我家老爷。” 杨霖拱了拱手。 “多谢。” 仆役重又关上门。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院门才重新打开。刚刚那名仆役陪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杨霖扫了一眼这名年轻人。年岁与自己相仿,中等身材,面色有些发黄,面相上有些普通,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穿着上倒是还不错,蓝灰色暗纹织锦的长衫,领口、肩部、袖口位置都有深色绲边。 年轻人也观察着杨霖,确如仆役所说的那般,便开口问道:“便是几位想要在此借宿?” 杨霖拱拱手,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年轻人呵呵笑道:“看来还是家父所做之事,才让几位无处落脚。在下这里给几位赔礼了。” 说着便对着杨霖作了个揖。 “看来是彭公子当面,有礼有礼。” 杨霖拱手还礼。 “在下彭素表字向朴,还未请教阁下高姓。” 杨霖依例将自己的假名说给彭素。 “原来是穆公子。在下奉加氟之命请几位进去。彭戊,快去给穆公子他们准备客房。” 仆役立马领命而去。 杨霖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露宿野外了。 走进这处别院,这里黑瓦白墙青砖墁地,梁柱上雕花精美,栩栩如生。 “彭公子的这处别院倒也雅致。” 跟着彭素往里走,杨霖一边欣赏着院内的景致,一边赞道。 “承蒙谬赞。此处别院乃是家父前几年修建。也算花了些心思。” 说话间几人走进前堂,分宾主落座后,仆人奉上茶水。 杨霖主动问道:“彭员外为何此次主办如此盛事?” 彭素谦和的道:“也不是家父主办,是和城中另两位叔伯一起主办。主要是从洛京中传出一篇奇文。两位叔伯欲要推广一番,便邀请家父一同主持此事。” 杨霖、沈兮瑶等人都是一愣。 离京的这段时间里,难道洛京又有什么事发生? “不知是何奇文?” 沈兮瑶好奇的问道。 彭素歉然地道:“我也不知道,此事皆是家父与之商议。只是说会在文会上吟诵。” “那彭员外呢?” “家父正与人商量文会的细节,怕是不能亲来接待几位,还请恕罪。” 主客间又闲聊了一会儿,彭戊便进来禀报,客房已经准备好。彭素便起身道:“几位请随我来,” 彭素命人准备的客房还算不错,竟是一个小跨院。正房是个套间,左右东西厢房齐全,院子里还种着些草木。 杨霖等人满意地点点头,连连道谢。 彭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些许小事,何需挂齿。就不打扰几位休息了。在下告辞。” 等彭素走后,沈兮瑶才道:“这位彭公子看上去谦和有礼,彭家这么大的家业,竟丝毫不显纨绔,殊为难得。” “诗书传家,哪有那么多的不孝子弟。” 顿了顿,杨霖又道:“明日我们就休息一日,文会之时,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翌日,一早彭素依礼又来看望。 将彭素请到正房。刚一坐下彭素便问道:“几位昨晚睡得可好? 杨霖笑了笑。 “多谢彭公子挂念,这里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今日我在城中设宴,还请穆兄一同前往。” “彭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旅途劳顿,明日又是文会。我等今日只想养精蓄锐。” 彭素点点头。 “也好,那就不打扰几位了。对了,明日文会在云龙山上举行,从这里往西不足二十里。” 再过一日,几人一大早就收拾妥当,为了方便一些,沈兮瑶和芸秀今日又穿成男装。 一路向西而去。,二十里的路途,没用多久便到了。这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儒士装扮的人。 杨霖、沈兮瑶等人站在山脚往前看去,这云龙山并没多高,延绵也没有多远。山脚处有一片桃林。此是正是桃花盛开之时,一大片淡粉色的桃花如霞似锦,淡淡的花香四处飘溢。 “穆兄,没想到你们到的挺早。为何站在这里,不早点儿进去。” 杨霖回身看去,彭素正带着一拨的儒士走来。 “彭公子。我等正在欣赏这处桃林。” 沈兮瑶几人也转过身,两拨人相互客套一番,彭素才道:“这处桃林还算小的,越过云龙山往西,还有一片更大的桃林。文会也正是在那里举行。我的几位兄长早已经前往那里,帮着打打下手,接待各方儒士,我也正要前去。既然相遇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有人带路,省的自己乱走,杨霖自然同意。 穿过这座山后,果然山后还有更大的一片的桃林。 杨霖低声对沈兮瑶道:“看到这片桃林,才知什么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沈兮瑶微微点头。 “桃花开的确实繁盛,当得起此句。” 再往前走了片刻,这里人跟多一些,隐隐还能听到丝竹管乐之声。 在一片宽阔的林地中,已经聚集了两百多名儒生士子。围绕着这一片宽阔地,还有五片小一些的空地呈梅花状分布在周围。各色舞姬的身影正在此处攒动,明显是在做准备。在东北方向的一块小空地上,还看到了云舒的影子。 杨霖、沈兮瑶对视一眼,随着人流走进中间的场地。 第217章 文会开始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有儒士不断前来,人数已经隐隐超过三百人了。这时突然一声锣响,众人这才停下彼此交谈,场内逐渐安静下来。 “诸位请听我一言。” 所有人都向场中望去。 这场地正中央,铺着一层猩红的地毯。居中坐着三人,头上都带着四方员外巾,身穿葛布长衫。只有中间一人略显富态,其余两人则是中等身材。 居左设有四席,四名儒生端坐其上。神色上既有一丝紧张,又有一些倨傲。 居右也设有四席。在这坐的是几名上了年岁的老者。一个个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不过精神倒是矍铄。 在场地最中间,站着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人,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等人群安静下来,这名中年文士才大声说道:“各位,现在乃是阳春三月,正是外出踏青之时。冯员外、苏员外和彭员外特地举办了此次文会。广邀众多儒生参与。在这里,诸位可以拿出得意之作,不管是诗文还是长赋皆可。请其他学子共同品评鉴赏,也可请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学士点评一二。 诸位也可抛出自己在学识上的独特的见解,大家一起帮着参详一二。 若是诸位的文章、观点确有独到之处,还可获得几位学士的推荐,可入洛京中正府。三外员外还有盘缠相赠。 另外,几位员外还专门请了几支舞姬,为大伙歌舞助兴。还有各种吃食酒水也是不缺,诸位可以任意享用。” 场中的诸多儒生们,皆是面露喜色。 名望!利益!美色!美食! 各种想要的东西都已经齐了,顺便还能认识些朋友,扩展自己的人脉。 参加文会不就是为了这些么,一下子全都有了。 听到下边一片吵吵嚷嚷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那位中年文士不得已又示意人们安静一下。 “诸位莫要着急,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诸位出力。” 文士说着一指居左的四名儒生。 “这几位乃是京中太学的几位学生。他们带来一篇旷世奇文想与诸位一起品鉴。” 说完文士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便退了下去。 四名太学生齐齐起身走到场中,向四周躬身行礼。其中一人向前两步道:“诸位,去岁时中正府传出一篇佳作,几位中正邀请太学山长、数位祭酒以及近百名太学生共同品读,对其赞不绝口。认为此等雄文若不能广为流传,皆以为憾事。 山长、祭酒及几位中正商议后,命中正府太学诸人皆要推行此文。以彰显我大魏文风不弱于南楚。其后朝中变动颇大,我等太学生便义无反顾担起责任。今得三位员外相助,举办此等盛事,我等感激不尽。” 说着对三位员外行了一礼。 三位员外笑呵呵地起身回了一礼。 其他人心无旁骛地听着太学生的讲述,沈兮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事怎么这么耳熟呢? 果不其然,这几名太学生说完这些,便马上就开始吟诵全篇《千字文》。抑扬顿挫的声音和着朗朗上口诗文,仅仅十几句便获得了全场喝彩。 四名太学的学生不得不中断了背诵,等场面安静下来才又接着背诵。整个过程竟被喝彩声数次打断。 等全片吟诵完,全场犹如开了锅一般,近三百人全都是嗡嗡的议论声。 沈兮瑶脸都绿了,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不发一言。 “兮瑶,你怎么了?” 见沈兮瑶神情有些不对劲,杨霖忙问道。 沈兮瑶微微摇摇头,并不说话。 良久,那几位老学士才慢慢起身。 一名年岁最大,脸上密布老人斑的学士先开口道:“老夫周兴安,致仕前曾为本州中正。洛京之中也有些门生故吏。此篇文章老夫其实早已收到过。老夫一辈子研读圣人经典,却也从未见过此等锦绣文章。” 另一名年纪小一点儿的学士也道:“此文乃是四言长文,文笔优美,辞藻华丽。又句句押韵,读之朗朗上口。所涉内容全面,天文地理,历史自然无一不包。更难得的是,使用千字,竟无一字重复。可见其功底之深。” 趁着几人点评的光景,那文士命人将一份份已经抄好的文章送到每位儒生的手里。 不少人都一边认真聆听几位老学士的点评,一边捧着文章认真研读。 “此文竟是沈常侍所作!” 有人发出一道惊呼。 杨霖也低头看去。 这篇文章开头有篇题跋,讲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意思是洛京才女沈常侍,为了给府中蒙童开蒙,特将一篇文章交予府中西席。西席读之颇受震撼,不忍如此佳作不得世人所见,遂推荐至中正府。 因原篇文章不足千字。中正府联合太学共同撰写补足千字之数。才推行天下。 附在后边的还有一张名单,便是所有撰写文章之人,沈兮瑶的名字则是名列榜首。 这下杨霖明白沈兮瑶为何是那种神情了。 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沈兮瑶,杨霖低声道:“想不到你的文采如此斐然。” 沈兮瑶有些羞恼地撇了对方一眼。 杨霖不以为意,继续道:“要是我现在说一声,沈大才女就在此处,你猜会是个什么场景?” “你敢?” 沈兮瑶磨着牙威胁道。 杨霖呵呵笑道。 “你现在女扮男装还改名换姓,谁能知道你是谁。你心虚什么。” 两人在斗着嘴,却也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对于《千字文》的点评终于告一段落,文会进入到下一项内容,儒生们要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进行比试。几位老学士也要点评一二。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在这方面上,儒生们可没有什么谦逊的品质,一个个毫不客气地拿出各自作品,当众吟诵出来。 沈兮瑶虽然在自身没什么文采,只是被穆建明强行安了个才女的名头,可也被他留下的一些诗句拉高了眼光。这些儒生的文章中虽也不乏佳句,可在整体上却差了些意思。 几位老学士眼光自然更是毒辣,对各个儒生的作品点评犀利,往往一言中的,毫无偏颇。 被点评的儒生,有的羞愧不已,隐于人群不见踪影。也有呆立当场似有所悟,表现不一而足。 二三十篇诗赋文章过后,儒生们开始清醒过来,再也不愿拿出自己冥思苦想的文章当众出丑,场面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沈大才女不去献上一首吗,这么大的一场盛会,若无佳作问世,岂不可惜。” 杨霖在一旁又开始使坏。 沈兮瑶横了他一眼。 “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篇可以称道的文章吗?我们在文事一道真的比不过南楚?” 人群中有人问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想说的话。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在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安静一些,你们都听老夫一言。” 关键时候,还是周兴安站了起来。 人群中的议论声,逐渐压了下去。 “老夫几人的点评或许是犀利了些,可是要知道忠言逆耳。我等若是一味此称赞你们文章做得花团锦簇,那是害了你们。 文章做得不好,那回去就多读书,多练习。寻访些大儒名师们多多指点。 况且我听说陛下放开了皇室藏书,又在京中准备修建图书馆,供世人借阅。此等善政史上从未有过。得此幸事,我等老朽都生出些生不逢时的恨意。 尔等若是想学业上有所成就,定要更加努力一些。不要怕被人笑话,最起码,你有勇气站出来被这么多人当众点评,这已经超过很多不好意思站出来的人了。” 所有儒生都整整衣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齐声道:“多谢先生教诲。” “这位老先生心思良善,心胸开阔。称得上可敬二字。” 沈兮瑶佩服不已的道。 “那是不是更应该有一篇佳作,以报答这位老先生。” 杨霖又低声道。 这回,沈兮瑶没有反驳,低下头不知想什么。 周兴安这番话起了作用,一众儒生又开始踊跃展现,奉上自己的文章,只是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时间一点点儿流逝,众人被鼓动起来的心气儿,又渐渐地消沉下去。 周兴安几人眼中也流露出失望之色。 “我这里有一篇诗作,还请周老点评。” 人群中一个没什么底气的声音响起。 人群左右分开露出一人。这人身材有些矮小,穿着普通,脸上还有些惶恐。 “吟诵出来,让我等听听。” 这人答应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慢慢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会场中又陷入了寂静。 几乎所有人不停咂摸着这首诗的味道,至于格律上的些许不同,都已经顾不上了。 “这是你所做的?” 周兴安嘴唇颤抖地问道。 那人却摇了摇头。 “这篇诗作并非是我所作,昨日我前来彭城的途中,听到有人吟诵此诗,便记了下来。” “此诗壮志豪情,气势磅礴,是一篇难得的佳作。不过你竟没有生出占为己有的贪欲,这一点更为难能可贵。单凭此老夫便可为你写一封荐书。” 周兴安捋须大笑道。 听到这些话,那人局促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 “能得周老推荐,在下自是十分高兴。可我自知自己才疏学浅,即便得了荐书也是无用。” 不少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个幸运的家伙。路上捡了一首佳作,得周兴安的亲睐获得荐书,他却推掉了。 周兴安更满意了,点头问道:“不知你如何称呼。” “在下张宜简。” 周兴安只是笑着说了个好字。 吕阳宾弹过脑袋,笑嘻嘻的低声道:“小姐,看来你给黄镖头的那首诗流传了出去。你说要是我把我的那首诗拿出来,会不会震慑的全场都说不出话来。” “在这种场合用那首诗,有些砸人家场子了。你还让其他人怎么和你比。” 吕阳宾嘿嘿笑了笑。 “我也是说说而已,我可舍不得把那诗轻易的说出去。” 第218章 决定出手 在人群外围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位身体消瘦的锦衣公子,手中一只檀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扇打着胸口。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容。身后还跟着两人,看装扮是书童和护卫的身份。 “大魏这些儒生的学识水平也不过如此。这么久了都没有一篇亮眼的文章。唯一的佳作还是道听途说,路边捡来的。” 书童模样的人小声嘟囔道。 “不可小觑了天下人。也许是人家不屑表现呢?” 锦衣公子头都没回也低声说道。 “公子,以您的学识,若肯出手一定会吓住他们的。” 书童不甘心地道。 锦衣公子呵呵笑了两声。 “我又不贪慕大魏的官职,也不用考虑什么前程,何必非要人前卖弄?再说,别看那诗是捡来的,于我而言也难望其项背。” 书童似乎还是不服,张嘴又要说什么,被一旁的侍卫悄悄拽了拽衣袖,才闭口不再言语。 “那位周老先生说的图书馆是怎么回事?” 锦衣公子问道。 书童忙说道:“此事是大魏朝廷在正旦大典上颁布的一项政令。大魏将皇室藏书开放,允许天下士子借阅,并专门修建了一座馆阁。” “好手笔!开私藏以为公,杨氏此举可令天下士子向往。” 锦衣公子赞了一句,随后又道:“可惜,他们的藏书并不算太多。” 说完便不再说话。 场中,张宜简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再无人愿意冒头了。 周兴安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没人愿意拿出自己的文章,那老夫出一题,你们当场作出诗赋文章,胜出者老夫也可为其写封荐书。” 有些儒生面露喜色,而另外一些有些皱眉。 周兴安的提议仍是要比试。可那些历经多时,反复修改的文章都不能引得他人注意。这种限定题目,靠急智的比试就更没有把握。 看着周围儒生不太感兴趣的反应,周兴安也有些着急。 这次规模如此盛大的一次文会,若是弄得虎头蛇尾。几位出钱的员外怕是会不高兴,自己的脸上也没有光彩。 一时间,周兴安脸上明显有一丝急迫。 杨霖看到老先生焦急的神情有些不忍。 老先生人不坏,只是对于大魏文事有些心急了。 到场的这些儒生既无名师指点,又缺书籍品读,导致水平确实差了些。老先生又严厉了些,弄得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兮瑶,你真不愿意出手么?”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沈兮瑶的回答,扭头看去主仆二人正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了。 杨霖嗤笑一声,上前拍了拍沈兮瑶的肩膀。 穆建明回过头傻傻地看着杨霖。 杨霖被看得有些不自知。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真不愿出手帮帮老先生?” 穆建明又把目光投向周兴安。 “还请先生出题。” 人群中突然飘出一句话,周兴安本已有些失望的脸上一下子露出惊喜之色。 所有人都寻找着说话之人,穆建明附近的人在自动分开,把他显露出来。 穆建明面带微笑背着双手,渊停岳峙般地站着,目光直视周兴安。 周兴安感激地看向穆建明,随后微微有些皱眉。 人老成精,他岂能看不出对面这人,虽是一身男子打扮,却是女儿之身。 周兴安嗯了半天也没说话。 若是一个男子主动递过台阶,他也就借坡下驴了。可对方却是一个女子,若是把人家姑娘架在火上,传出去他可真没脸见人了。 “老先生只管出题便是。” 见周兴安一直不说话,穆建明催促道。他笑容更灿烂了些。 这时也有些儒生反应过来,也说道:“还请先生出题。” 最终周兴安叹了一声,举目四望,沉吟了片刻道:“不若就以这桃花为题,诗赋皆可。” 角落里的锦衣公子嗤笑一声,面带不屑之色。 周兴安的这个题目确实简单了些,便于做些文章。 儒生们听到这题目纷纷跟周围的人议论,这个题目确实简单一些。 穆建明看了看周兴安,又抬眼看了看四周。 他也明白老先生放水了。 写桃花的诗太多了。 苏仙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白居易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杜甫的“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随便拿来一首,就能应付过去。 可穆建明不想选这些。 他突然笑了一下。 “老先生出的这个题,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众人一脸懵逼。不做诗赋文章,这么想到故事上了。 周兴安也被晃了一下,还好老头儿给面子,笑着接了一句。 “哦?不知是何故事,老夫愿闻其详。” 穆建明轻嗯了一声。 “相传,昭烈皇帝未起势之前与壮缪侯、桓侯二人相识于市井集市。壮缪侯、桓侯起了些冲突,被昭烈皇帝分开。却是不打不相识,三人相谈甚欢,相互引为知己。于是一片灼灼桃花的桃园之中结为异姓兄弟。言,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其后三人同心,开创了蜀汉基业。然壮缪侯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被擒杀。桓候、昭烈皇帝虽未与之同日赴死,却皆因为报壮缪侯之仇而亡,让人不禁唏嘘。” 众人听完讲述,一脸茫然地彼此对视。 周兴安捏着胡子,一脸思索之色。 “不知这个故事载于哪本典籍之上,老夫怎么从未看过。” 穆建明呵呵一笑。 他知道宴桃园豪杰三结义这就是个演义故事。正史中根本没有这茬。史书中刘关张三人关系虽然亲密,不过只是恩若兄弟,可不是结拜为兄弟。 “老先生不必纠结于哪本典籍。讲这个故事不过是因为见到这片桃林想起这么个事,与诸位分享。先生既以桃花为题,若是无人愿意出手,那在下就献丑了。” 说着穆建明闲庭信步般地越众而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在下平素不做文章,今日也是偶到此地。所作诗文若是有何缺漏,还望不吝赐教。” 顿了顿穆建明便开始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四句一出全场寂静。 这四句看似简单,却有一丝洒脱悠然之感。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好诗!今日盛会,终有一首可以撑场的诗作出现了。” 穆建明刚说完,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阵称赞的声音。 这会儿穆建明的脸皮也已经厚起来了,毫不脸红地将之占为己有。 周兴安颤颤巍巍地走到穆建明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后学末进穆建明。” 周兴安自嘲地呵呵一笑。 “能做出此等诗作,还称什么后学末进。” 说着周兴安转身四顾,提高声音道:“老夫以为此诗可列为一等,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自无不允。 周兴安又看向穆建明。 “有如此佳作,想来你的学问应是不错的,可为何老夫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我之前已经说了。我只是路过此地,老先生没听过我的名字很正常。” 这时,彭素分开人群上前道:“禀周老,这位穆……呃,这位穆兄确实是从外地而来。与其兄长途径本地,前日才借宿到我家中别院。” 周兴安哈哈一笑。 “是老夫一叶障目了。不知穆公子的兄长是哪位。” 杨霖只好越众而出走到周兴安近前。 “正是在下。刚刚周老先生一番金玉良言,拳拳爱护之情深入人心。大魏有先生这样的人,定会越发昌盛。” 周兴安摆摆手不以为意,脸上却乐开了花。 穆建明暗暗摇头。 不愧是帝位的接班人,说这话总有一股以上示下的口气。 角落里,消瘦的锦衣公子神情也变的大为赞赏。 “你们看这不就有人站出来了么。此题虽然简单,但急切间怕是我也写不出此等的诗句。还有他讲的那个故事,虽是杜撰,却也令人向往。也想与昭烈皇帝一般三人共创一番事业。走,咱们去结识一番此人。” 说着便向着穆建明的方向走去。 场中的三位员外,这时候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这场文会的气氛陷入低谷的时候,三位东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钱花了,人也邀请来不少,结果却弄成那个样子。若不是还有些舞姬,三人都准备拂袖而去了。 现在这场文会算是终于走上了正轨,三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各自端起面前的酒盏相互示意共饮一杯。 放下酒盏后,苏员外转头对彭员外道:“这位穆小友是从什么人,令郎为何替其背书?” 彭员外呵呵笑道:“你们也知我的这几个孩子,皆是和我一样喜欢结交。别看素儿最小,最是和我相似。加之又是读书人,眼光见识自是不俗。这位穆小友是前两天才与素儿结识。老夫也没想到他如此厉害。” “令郎有如此益友,恭喜彭兄有如此麟儿。” 彭员外一点儿也不客气。 “那是。说不定将来我彭家全靠素儿来光大门楣了。” 说完,彭员外又道:“二位贤弟,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该让舞姬们助助兴了。若是再冷了场,怕是影响不太好了。” “彭兄说的对。” 苏员外附和道。 另一边的冯员外也点点头,挥手叫过来一直主持这场文会的中年文士。 “去和周先生说一声,出题比试就到此为止,见好就收吧。” 中年文士答应一声,便向场中而去。 第219章 炸裂演出 围着周兴安和穆建明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想过来结识一番的。主持会场的中年文士好不容易才挤到周兴安近前,趴在老头儿耳边低语几声。 周兴安不满地看了这位文士一眼。正高兴能得见如此才华之人,又帮着他保住了脸面,正要多多攀谈一会儿,不想跑来一个惹人厌的家伙。 不过几位员外说得也有道理,更关键的对方给得太多了。周兴安也只能点头同意。 “好,就按几位员外说的办吧。后续的事情缓一缓再继续。” 中年文士见周兴安也同意了,又挤出人群,高声说道:“诸位高才,诸位高才。” 等所有人都被他吸引后,文士才继续道:“今日,三位员外还请来了附近郡县的五支舞姬班子。本地的士子定知道簪花社,我们也将其请来了。” 这话一说完,人群中又炸开锅了。 “当真?真的请了簪花社?” “这位仁兄,这簪花社是什么回事?” 外地的儒生没听过簪花社的名头,纷纷向本地士子打听。 本地人则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 “兄台不是当地人吧。” “正是。小弟是从兰陵过来的。” “我说呢。这簪花社,是我们当地有名的舞姬班子。里边的姑娘个个才貌双绝,更关键的是洁身自好,从未流出任何绯闻。姑娘们若是寻到心上人,班子中还会出一笔陪嫁。由此在我们彭城,簪花社的名头极大。 而且,这舞姬班子自成立到现在,若遇到舞姬比试,还从未输过。 中年文士等众儒生再次安静下来,才继续道:“接来下,就请这些舞姬献舞助兴。诸位高才可也不能闲着,要从这些舞姬中选出最优者。” “放心吧,此事交予我等。” 众儒生瞬间就不困了,一个个的精神百倍。之前的困顿之色一扫而光。 “好,那就请诸位安坐于此。等待众舞姬献舞。” 说完,那名文士便安排着将场地调整了一番。 三位出钱赞助的员外,四名太学学生,以及周兴安等几位老学士坐在正中靠前的位置。其余人等则坐在这些人身后。 因为之前的出色表现,穆建明、杨霖等人获得了个不错的位置,也坐得比较靠前。 不大会儿功夫,第一支舞姬班子便上场了。 跟穆建明想的不一样。这种表演,可没有主持人串场报幕。 只有一个比较出众的舞姬上前自报家门之后,其他舞姬便摆出各自的造型,随着乐声响起,一个个便翩翩起舞。 至于跳的是什么,穆建明看不明白,只是觉得这些舞姬要么在旋转,要么在翻身。 前世里,穆建明就一直有个疑问,古代不管是君王还是家里有两糟钱的都喜欢看跳舞,可那些舞蹈又有什么可看的? 为美色么吗? 能有舞乐助兴的这些人,是有闲又有钱,身边应该不缺女人。就算是休闲娱乐手段贫乏,那也不能单调的只剩下看跳舞了吧。 胡思乱想之际,这支开场舞姬班子已经结束了演出,行礼后退了下去。紧接着,一队穿着清凉的小姐姐们鱼贯而出。 穆建明明显听到周围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看来大魏的青年见识的还是少,还需要加强锻炼。 穆建明抬眼看过去,其实这些小姐姐们在他眼中穿得还算周正,只是薄了点儿,一席轻纱裹身。看来这些舞姬知道,朦胧的诱惑最为致命。 小姐姐们一水儿的水蛇腰,一走一动摇曳生姿,烟视媚行地诱惑着这一帮面红耳赤的大魏杰出青年们。 不用问也知道,想必这就是那队由妓子组成的舞姬班子。 她们的献舞获得了在场所有人一致的好评。 穆建明现在开始有点儿理解为什么古人喜欢看跳舞了。 第三支出场的舞姬队伍乏善可陈。若是一定要有个评价的词语的话,穆建明也只能给出正经二字。这是一支再正经不过的舞姬班子了。 可是,它正经的东西没人爱看呐! 等这支舞姬班子退下后,下一班舞姬并没有出现,那名文士却又登场了。 “各位,舞姬们的助兴现已过半,接下来登场的便是你们期盼已久的簪花社的姑娘们。现在有请他们登场。” 穆建明撇撇嘴。看来主场优势自古就有啊。 自己城中的舞姬们出场还隆重地介绍一下,就算这支舞姬表现得再差,也会引起观众们的注意。 然而,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帮簪花社的舞姬们个个都不简单。 容貌身材争奇斗艳,各具特色,却无一不是上佳。再加上冷傲的气质给人一种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而是一种尺度。若是在这个距离之外,那一切好说。若是突破了这个距离,会有什么后果,就谁都说不好了。 而且她们的舞姿也没得说。 最起码,自认为没有舞蹈审美的穆建明也觉得她们跳得不错。舞姿舒展优美,动作细腻娴熟,每一个动作的连接转换十分自然。 簪花社的这一曲获得了满堂喝彩。 穆建明无奈地叹口气。云舒她们不好办了。 现场的这些人也许不知道,可自己清楚。 在前世的时候,如果是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便十分注意出场顺序。若是占了一个不利的出场顺利,即使表现出色也未必会获得一个好的结果。 而且,这簪花社的演出可以算得上是压轴大戏。云舒她们被排到了最后一个出场,关注的人必不会多。 亏得自己指点了她们两支舞曲,就看云舒她们怎么选了。 簪花社的谢幕时间比较长。过了好一会儿,场中儒生们躁动的心情才平复下来。果然如穆建明所预料的那样,不少儒生端着酒盏吃食,开始吃喝起来。 “穆先生,云舒班主她们怕是不好办了。” 就连芸秀都瞧出了不对,凑到穆建明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杨霖、吕阳宾两人脸上也带了一丝凝重。 等簪花社的舞姬全部退下后,烟儿才登场报了云舒的名号。随后,云舒带着整支舞姬队伍盛装登场。 穆建明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云舒她们的选对了舞曲。 簪花社刚刚表演的就是以舞姿舒展为特点的一支舞曲,若是云舒她们选了飞天,从风格上就有些类似了。即使她们跳得比簪花社的人还要好,可一旦瞧破了她们的秘密,反而会起相反的作用。 现场的人不会说她们跳得有多好,而是会说,若是有那些装备簪花社的人会表现得更好。 云舒站在最前。头上戴着一顶尺长的金冠,闪闪发亮。身披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双手每根手指上戴着三寸余长的护指套。其余舞姬一个紧挨一个,站成一串。 场下的观众们全看懵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其他四支舞姬班子也一脸问号。 不管跳什么舞,都得有一定的空间,不然会施展不开。舞动间难免会相互干扰,最终会出现纰漏或者失误,影响整体发挥。可云舒等人这么个姿态,接下来到底是这么样的,谁也不知。 又有几个人搬着几个大锅似的东西,放在舞姬身侧。点燃后调整了一番,发现现在已经快到午时,光照正是最好的时候,这聚光灯打开后,效果一点儿也显示不出来。不得已又把聚光灯抬了下去。 这些事情落在场下众人眼中,不由得脸上都带着一丝嘲讽,有人甚至发出哄笑声。 云舒和一众舞姬都有些紧张了。 乐声起,云舒双手缓缓抬起,双掌合十,面露悲天悯人的表情。一曲千手观音以震撼之姿展现出来。 所有人都傻了。 有些信奉佛教的人,甚至当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四支舞姬的班主一脸煞白,她们明白这一场比试,她们已然输了。谁都没想到云舒会打出王炸。 一曲舞罢,场下数百人鸦雀无声。云舒等人循例行礼后,尴尬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等候了片刻也不见有何反应,正当云舒准备带人退场时,场下有人说了一句。 “请再跳一遍。” 这一句点醒了众人。 众人纷纷大呼“再来一遍”。随后这些呼喊声逐渐统一,汇聚成一道道高呼。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这回云舒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有些惊恐地四处张望,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人。 在这个时代,哪有什么返场一说。献完舞,乖乖下去就得了,可没有什么再来一遍的说法。 最终还是彭员外站起了,回过身冲着身后的儒生文士们连连作揖,伸手往下压了压。等人们都安静下来,彭员外才又转回去,面对云舒道:“云舒班主,众愿难违,你们还是再跳一次吧。” 云舒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给几名乐师使了个眼色。 云舒等人火了! 又舞了一遍以后,刚刚退场,很多人就起身迎了上去。舞姬班子内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追捧。 尤其是云舒和烟儿几人的周围,都围满了人。一个个对云舒等人仰慕备至。 尤其是三位员外,统统发出邀请。请云舒等人到府上居住。 穆建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对得起前世了。 “穆兄,在下有礼了。” 身后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杨霖和穆建明同时回头看去,身后是一位体型消瘦的锦衣公子,正微笑着等待回应。 “不知阁下是何人?” 杨霖上文一步问到。 锦衣公子并未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此前离的尚远,他还注意不到穆建明身上的一些细节。现在离的近了,自然看出穆建明身上的破绽。 “原来是穆……” “不管是什么,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穆建明出口截断了锦衣公子的话。 锦衣公子哦了一声。 “在下岳琮,字子瑞。方才听了穆……穆兄讲的那个故事,颇觉有趣。况且穆兄的才华惊人,便升出结交之念,故才打扰了两位。若是唐突还请两位恕罪。” 说着,这岳琮行了一礼。 杨霖忙伸手拦阻。 第220章 曲解乱说 “岳兄多礼了,只要岳兄能守口如瓶便好。” “穆兄心存顾虑,这些自是应当的。在下定会替二位守着秘密。” 顿了一下,岳琮转入正题,对穆建明道:“不知这位小穆兄桃园结义的故事从哪听来的?” 岳琮这话请教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审视。 穆建明一听这话,寒毛根都炸起来了。 难道是遇到了同行?对方也是穿越者? 可前世看的小说里,极少是有同时代的同行的,不可能这么寸,就让自己遇到了吧。 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穆建明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怎么?岳兄听过这个故事?” 话一出口,穆建明就察觉出自己的语气虽然已经尽量平缓了,可是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第一次听到。觉得这个故事甚为有趣,才想着问问小穆兄。” 穆建明仔细打量着岳琮的神色,见他神态自然,眼珠也没有躲闪,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话,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要泄露了呢。 “噢,这是我自己无事的时候,胡乱想出来的。” 岳琮啧啧了两声,敬佩地摇着脑袋。 “真不知晓穆兄的一身才学是从何处学来的。在大魏要想有此等才华,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穆建明呵呵一笑。 “倒也没什么。在下闲着无事翻看一些典籍,有时候会产生一些疑问,可书中没有答案,就只能自己思考。想得多了,便有一些体悟。” 穆建明说得轻松,让岳琮有些发呆。 “那穆兄的天资可算是上乘,仅是自行参悟便有如此才华,在下佩服。” 岳琮说着冲穆建明拱拱手,然后又对杨霖道:“这位穆兄的才华,想来也定是不一般。” 杨霖道:“岳兄可唤我表字雨林,也方便些。说来惭愧,在下的那点儿才学可拿不出手。” 穆建明又抢着解释道:“家兄要帮着处理些家中事务,精力难免分散。若非如此,才华成就定不在我之下。” 就在几人聊天的空档,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几人有些错愕地抬头眺望。 场中五位班主一字排开,有焦急,有失落,有欣喜,也有理当如此的平静。 吕阳宾赶忙解释了一通。 场中已经对几支舞姬做出了评定。簪花社占据主场优势,获得了第一。 云舒的舞姬班子以出色的表现与簪花社并列。 不过其他三支舞姬也还有机会,等下一轮表现若是出色的话,也不难获得一个好的排名。 穆建明戳了戳芸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去找云舒,若是真有落败解散的舞姬班子,她能多接收一些便多接收一些。她们以后的着落我会帮着解决。” 芸秀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五位班主下场以后,文会也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三人也停止交谈,看着场中的情形。 周兴安等名老学士又全部上场,看了看场下的诸多儒生,周兴安提到了些声音道:“老夫今日来此,也不只为了点评尔等,更是为了给尔等解惑。若是在学识上有何不解之处,皆可提出来。老夫几人定竭尽全力予以解答。当然若是觉得老夫等人有不对之处,也可提出。” “哗”的一声,场下一下子就沸腾起来。 大魏的这些儒生最缺的就是名师的指点。现在这几名老学士主动提出,谁能不高兴。 杨霖、穆建明两人不知道这周兴安的底细,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在这彭城方圆百里内,周兴安是闻名已久的鸿学大儒,学问、见解都是很了不起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彭员外等人请来。 当下,就有数人站起来争相提问。 周兴安呵呵笑道:“不急不急,一个一个的来。” 说着随手点了一个起身的儒生。 “你先吧。” 那儒生感激地行了一礼,问出自己的问题。 周兴安点点头,对旁边的另一个老者说道:“翰辞兄,你尤其擅长春秋,不如此题由你来解答。” 坐在最边上的一个老者,笑呵呵地起身。 “也好,老夫就讲一些拙见。” 这个环节极受普通儒生喜欢,而于杨霖、穆建明而言没那么大吸引力。 杨霖是不需要,穆建明是不懂。甚至这些儒生引经据典所提的一个个问题,穆建明听都没听过。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提出了一个穆建明能听懂的问题。 “几位先生,观之日月皆为圆盘,又因日月围绕大地运行。天似盖笠,地若棋坪,便有了天圆地方之说。去岁时,南楚之人在太学中也宣扬天体转动,大地静止。可为何沈常侍却说大地也是转动的,甚至当场证实了这件事。” “这……” 四名老学士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算是说得了几人的知识盲点上。一时之间谁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不错,这位仁兄说言不假。当时南楚的几位大儒确实提出这一说法。太学的山长和几位祭酒都无法驳斥,甚至就连司天监的官员也无法给出解释。 幸得沈常侍出手,解决了这个问题。所做之事我等亲眼所见。甚至等回到太学后,有人照着沈常侍所做,重新做了一次,也得到了同样的结果。大地是转动的。” 一名太学的学生起身说道。 场下的儒生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没听过这件事,听这两人说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连忙相互打听起来。 周兴安嗯了一声,据实相告。 “这个问题却是超出我等的几人的学识。若是胡言一通,怕是以谬传谬误了你们。若有机会,你们或可去洛京请教沈才女,看她是如何回答的。” 穆建明点点头。 这老头儿的胸襟气度不错,不懂就是不懂。并没有维护颜面乱说,更没有对这名儒生训斥强行挽尊。 那名发问的儒生遗憾地点点头。手刚搭起来,准备行礼答谢。人群中却传来一道声音。 “因为脚下的大地,也如日月一般,是个不停旋转的。” 穆建明顾不上杨霖等人惊愕的目光,在全场儒生惊愕的目光中,不紧不慢走到场中,继续说道:“你既然看到日月是一个圆盘,那么大地为何就不能是呢?” 那名儒生低头思索了片刻,豁然开朗。 “对啊。大地为什么就不能是圆的呢?” 穆建明呵笑一声。 “其实把它说成是一个圆球更为合适?”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说是圆盘还好理解,人都可以站在圆盘之上。可说成圆球就不好说了。难道自己所处的地方永远是向上不动的吗? 可是沈常侍已经验明了大地是转动的。那等自己这边转到向下时,自己为何不会头下脚上? 穆建明早就料到他们会想到什么,巡视一圈,从桌案上拿起一颗大梨。 “诸位,这就好比我们所见的日月,它本身就是一个圆球,只是在我们看来,只能看到它的一个呈现圆形的轮廓,所以才觉得它是圆盘。这么一说,大家是不是就能明白。” 不少反应快的已经在点头了。 “等等。那为何……” 穆江明抢先说道:“这可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一时半会也不好讲清楚。但脚下的大地确实是一个圆球。倘若你站在一座高山上,能看到远方弧形的地平线,便能验证这种说法。” 这名提问的儒生低头思索了一会,又看了看那梨。 “若是如此,从一个方向一直行走,便有可能回到原地。” 对于这人能想到这一点,穆建明老怀大慰。 “这位兄台贵姓?” 这儒生忙答道:“在下范衡,汴州人氏。” 穆建明点点头。 “范兄可知南辕北辙?” “自然知道。此语出自《战国策》,乃是季梁劝诫魏安厘王放弃攻打邯郸而讲的一个故事。 季梁见有一人北面而持其驾,告诉季梁欲要去楚。季梁问,欲要去楚为何向北而行。答曰:马良、用多、御者善。而季梁道:此数者愈善,而离楚愈远耳。” 穆建明明显呆愣了一下,暗暗吐槽。 我只是问你知不知道南辕北辙。你这叽里咕噜的一大通,差点儿没听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不满的轻哼一声。穆建明道:“其实古人早已经知道大地乃是一个圆球。不然南辕北辙这个成语解释不通。季梁和对方两人谁都没有说,为什么朝着北走,最终会抵达楚国。” 包括周兴安、杨霖、岳琮在内所有人都懵了。 这南辕北辙还能这么解释的吗? “穆小友,这是真的么?” 一位老学士不相信地问道。 穆建明摊摊手。 “不然解释不通故事中与季梁对话的那位旅人,为什么会说,他的马好,带的盘缠多,御者技术好。 人们都是站在季梁的角度来嘲笑那旅人。可若是站在旅人的角度上,岂不是在嘲笑季梁的无知?”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穆建明继续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书要敢于质疑书中内容,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才不枉读完这一本书。” 教育完这帮儒生,穆建明便就退回去坐到位置上。 “小穆兄,你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穆建明嘿嘿一笑。 “子瑞兄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岳琮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确实没发现这话中有什么漏洞,可要说同意穆建明的观点,岳琮一时又接受不了,只能摇摇头表示不解。 “这就是小穆兄所说的,时常思考书中疑问得到的感悟?” 穆建明笑了笑,摊了炭手,并没有说话。 杨霖也凑上来问道:“真的是这样么?” 穆建明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是胡说八道的。” “你……” 杨霖哭笑不得地看着穆建明。 “学问一途焉能如此胡闹。” 第221章 会后酒宴 “穆先生,在下仍有问题想请教。” 杨霖和穆建明低声说笑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穆建明回过头,那名叫范衡的儒生神情恭敬地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见穆建明回过头,行了一个弟子礼。 穆建明忙躲闪的一边。 “不敢不敢。兄台折煞我了。” 说着穆建明又向四周张望,远处正有不少人也在往自己这边走来,忙说道:“范兄不必多礼,你我平辈相交便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寻个安静之处。” 说着朝杨霖使了个眼色,忙向后退去。 范衡几步跟上。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便又有数人过来。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穆建明的身影,便围着杨霖和岳琮问道:“两位兄台,可有看到穆先生?” 杨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穆建明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示意自己,他要离开片刻。而是要让自己替他遮掩一二。 苦笑一声,杨霖也只能接受现实。 “还请诸位兄台稍后,她去去就来。另外,切不可以先生称之。” “你又是何人?有何资格不让我等称其为先生。” 有人不满的斥道。 杨霖也是有些无语。 “我乃是她的兄长,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那人讪讪地不再言语。 另一面,穆建明带着范衡退出人群后,左右看了看。 “范兄,你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范衡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指了指彭城的方向。 “在下是从城里过来的。” 穆建明哦了一声,顺着范衡所指的方向一直往回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才站住身形。 “范兄,有一点还请听我细说。请教之言切不可再提。我也是才疏学浅,不过是在某一个点上,偶有所获而已。能说的刚刚已经全说了,就算再问我也说不出什么了。但有一点在下或可告之,世间万物皆有学问,多多观察,勿要自以为是,终有一天会有所得。” 说完,穆建明转身就走。 范衡傻眼了。 躲来人少的地方就为了说这? “穆先生!穆先生!” 范衡急切的边追边喊。 可穆建明理都不理,在前疾走,没一会儿就甩开范衡。穿过云龙山,好不容易找了个人问了问方向,才回到停放马车的地方。 没办法啊!从上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再耽误些时间说不得就得大变活人了。 况且穆建明在文会上那么作,收获了一大波的关注。这些也得留出时间通知给沈兮瑶。 穆建明从车上找出纸笔,一面笔走龙蛇的留言准备下线,一边吐槽。 “这要是不让沈兮瑶有个准备,小丫头非炸了不可。” 范衡悻悻地顺着原路回到会场中,杨霖看到他有些孤寂的身影居然还有些不忍,只是没看到沈兮瑶的身影让杨霖有些奇怪。 “范兄,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范衡抬头迎向杨霖的目光,有些委屈的道:“穆先生只是让我多观察,不要自以为是。说完便扔下我不知去了何处。” 杨霖也有些无语。 一旁的芸秀闻言说道:“公子,我去找一找。” 等杨霖点头后,芸秀便急匆匆离开,径直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登上马车,穆建明还在那奋笔疾书,见是芸秀进来。穆建明便急急的道:“芸秀,你再跑一趟,告诉太子殿下就说你们家小姐要先回去了。” 芸秀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只是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定下时间,便再无其他动作。 穆建明也不理会,仍在快速书写。某一刻,他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眼皮似瞌睡一般,一挑一落的最终闭上。然后才又慢慢睁开,眼神中透着一股茫然。 “小姐。你醒来了。” 沈兮瑶扭头看了芸秀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面前的纸张上,问道:“文会怎么样了。” “穆先生两次出手,惹得儒生们竞相关注。,” 说着,芸秀便把自穆建明上线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沈兮瑶一边听,一边查看着留言的内容。 等芸秀说完,沈兮瑶大致了解了所有事情。 “就按他说的办,你再回去一趟,就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芸秀这才下了马车,往回走去。 沈兮瑶则坐到车辕上,挥动马鞭径直向彭家别院驶去。 直到太阳偏西,杨霖才带着其他几人返回别院。 一回来,杨霖马上找到沈兮瑶关切的问道:“兮瑶,你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 沈兮瑶微微笑了笑。 “多谢殿下关心。那时候有些头晕目眩的,便先回来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杨霖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文会后来如何了?” 说起这个,杨霖来了精神。 “这文会亏得兮瑶你出手了,不然会有什么结果谁都不好说。你走以后,儒生们提问热烈,周老先生等人毫不吝惜,可以说是倾囊相授。我听了也有不小的收获。这次文会算是圆满了。” “哦,对了。几支舞姬又一轮献舞助兴,云舒她们最终排名第二,名号大响。” 说话间,吕阳宾进来禀报道:“公子、小姐,彭公子来访。” “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彭素满脸笑容的进来,直接道明来意。 “雨林兄,穆小姐,家父设宴款待二位,我特地前来相邀。” 沈兮瑶看了看杨霖,婉拒道:“我去不太合适,就由兄长前去吧。” 依着礼节,沈兮瑶的确是不能出席宴会的。 彭素却一摆手。 “不妨事,周老先生特别交代,一定要请穆小姐前去。至于一些繁文缛节,穆小姐不必在意。” “周老先生竟也在场?” 杨霖惊讶的道。 彭家设宴相邀,这个没有出乎杨霖和沈兮瑶的预料,这是应有之意。 当时穆建明的出手,算是挽救了这次文会,让一次本应平淡的文会变得跌宕起伏。让出钱主办此次文会的三位员外脸上有了光彩。请吃顿饭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周兴安那位鸿学大儒竟也在场,就出乎两人的预料了。 “没错,不但周老先生,其余三位老学士均在等候二位。” 沈兮瑶有些皱眉,她都能想到宴会之上会有什么事发生。这几位老学士肯定会问她的来历,师承。甚至还会拿出一些学问上的事进行考校。有一点儿应对的不合适,说不得就可能露出破绽。 然而这几位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他们的面子不能不给。 沈兮瑶叹气道:“好吧,我们兄妹二人,随后便到。” “多谢。多谢。” 彭素一个劲儿的道谢。 “稍后,我让彭戊带二位前往。” 说完,彭素告辞离去。 “我打听了一下,这位周兴安是也朝中老臣,辞官已有数年,朝中有不少官员都是其门生。自身也是饱学之士,在治学上很有一手,在这彭城一带颇有威望。他定是看中了你的学识,想要与你结识一番。” 彭素走后,杨霖便将打听来的一些事情告诉沈兮瑶。 沈兮瑶有些无奈地嗯了一声。 “我已经想到了。咱们快去吧,被让几位老者等久了。” 说完,二人简单收拾了一番,走出了小跨院。 彭素身边的那名叫彭戊的仆役,早已经恭敬地站外边等着了,见二人出来,忙迎上前道:“穆公子,穆小姐。我带两位前往中厅。这边请。” 等杨霖、沈兮瑶到了这别院的中厅以后,才知道厅中已经有不少人了。 四位老学士、太学的四名太学生。 彭员外、冯员外、苏员外三位花钱的金主以及彭素全都在场,每人面前一个小桌,已经摆放了些酒菜吃食,却谁都没有动,都在等待着他们。 见二人到来,身材稍有些发福的彭员外,笑呵呵起身道:“穆才女有缘能住在寒舍,令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实乃是三生有幸。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杨霖和沈兮瑶则连连作揖。 “累诸位久侯,乃我等之过。还请各位见谅。” 周兴安哈哈一笑,和蔼可亲地道:“是我等唐突,哪能归罪二位。” 等两人入座,周兴安才道:“不知二位是从何而来?” 沈兮瑶苦笑一声,心里暗叹,这不就来了么。 杨霖拱了拱手。 “我们兄妹乃是冀州人氏,此番外出算是游学。只是舍妹调皮,在文会上放肆了。” 沈兮瑶也配合地起身行礼。 “切不可如此说,若不是令妹出手,今日我们这几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那位叫翰辞的老者说到。 “着实是几位老先生抬爱了。” 沈兮瑶缓缓说道。 “其实,我在经史一道上并无多少学识,只在空闲的时间有点儿多,便爱胡思乱象,有时候偶有所得而已。 沈兮瑶把穆建明忽悠岳琮的那些话拿出来,直接把口子堵上了,生怕一会儿这些人讨论起一些学问上的事,让自己下不来台。 沈兮瑶这话说的直接,几人一愣随后都大笑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提前便看出我等的打算。也罢,今日便不再谈论学问上的事。现在可放心了。” 周兴安呵呵笑着,环顾四周道。 “好,就遵周老所言,今日就是吃酒,不论其他。” 另一名老学士附和道。 这时一名太学生起身道:“不知穆小姐可知洛京的沈才女。” 沈兮瑶心里就是一突突,不动神色的先看了杨霖一眼。见他正望向自己,便微不可查的摇了一下头,才看向发问的这人。 “原先不知,这几日路上倒是听过些传闻。” “这可不是传闻,” 这名太学生笑了笑说道。 “我等是太学的学生,有一些事我等虽未亲眼所见,确是件件为真。无论是诗赋还是朝中政事,沈常侍皆是表现不俗。更难得的是沈常侍文武双全,便是一般的须眉男儿也无法与之相比。” 沈兮瑶低下头,稍微有点脸红。 自己竟然如此受追捧! 虽说其中有一半…… 呃……六分吧,不能再多了。 虽说其中有六分是穆建明那个家伙的功劳,自己不是也有四分吗。 第222章 彭素求亲 “我怕是比不上沈才女。今后若有机会,定当要结识一番。” 杨霖看着沈兮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些无语的扶着额头。 “两位皆有所长,你们若是男子,可称得上是一时瑜亮。” 苏员外乐呵呵的说道。 沈兮瑶忙道:“苏员外过奖了,如此赞誉小女子怕是不敢当。” 彭员外举起酒盏,笑吟吟地道:“来来来。诸位共饮,别光顾着说话。” 厅中众人配合地共同举杯。 沈兮瑶以袖遮面,也稍稍抿了一口。 “来人,舞乐伺候。” 彭员外一声令下,一队歌舞伎便鱼贯而入。 杨霖沈兮瑶不禁对视一眼。 入场的竟然是云舒她们。 有歌舞助兴,厅中酒宴一时间觥筹交错。在场诸人频频举杯相敬,片刻的功夫不少人已经是面色通红。一个个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沈兮瑶也算开了眼了。她之前很少参加什么酒宴聚会。之后就算与竹安郡主等人交好,也是女子之间的聚会,大多是喝喝茶,聊聊天。现在这么个状况,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一曲舞罢,其他舞姬都退下了,只有云舒留了下来。 见此情景,参加宴会的众人稍稍安静下来。 站在场中,云舒向着主位上坐着的彭员外和两侧的冯员外、苏员外三人盈盈一拜。 “多谢三位员外看重,邀请我等前来,云舒感激不尽。” 彭员外收敛了几分笑意,淡淡的说:“起来吧,云舒小姐不用多礼。” 云舒依言起身,抬头注视着彭员外说道:“不知云舒能否讨杯水酒?” “哦?” 在座的人都来了些兴趣,看热闹似得看着云舒。 彭员外挥挥手,有仆役端着托盘送上一只酒盏。 云舒端起酒杯,转身冲着沈兮瑶十分郑重地行了一礼。 “此前虽已多次谢过穆小姐,却也仍难表达云舒谢意之万一。一杯水酒敬穆小姐。” 说完,云舒衣袖一遮,一杯酒喝的干净。 “这里难道还有什么说法?” 彭员外来了些兴趣,忙问道。 云舒又回过身。 “彭员外怕是不知,今日我等所献的两支舞,皆是受穆小姐指点。不然我等断不会如此出彩。” “真的吗?没想到穆小姐竟还多才多艺。” 彭员外笑着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沉默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挥挥手,让云舒退下。彭员外对杨霖道:“真不知穆公子家中是何出身,能培养出穆姑娘这般人物。对了,不知穆公子家中还有何人?” “家中父母俱在。” 彭员外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穆公子在外游学,为何会带着令妹。” 杨霖眉头微微皱了皱。 彭员外这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 不过,杨霖还是答道:“我大魏民风开放,在下以为女子也该见见世面。” “好,说的不错。穆公子言之有理。” 说罢,彭员外举杯向杨霖遥遥一敬。 杨霖端杯回应了一下。 “犬子彭素,两位也是见过的。” 说着彭员外指了指彭素。 “想我彭家在这彭城中也算是薄有家资,犬子却并未生出什么纨绔之心,德行上还算过得去。 平时也喜好读些书,奈何天资不行,也没什么成就。我观令兄妹乃人中龙凤,还请两位多盘亘几日,让吾儿作陪,多与两位接触一番,好沾沾两位的才气。” 杨霖拱手道:“彭员外过奖了,我与向朴兄也算投缘。说不上什么沾沾才气这样的话。我等也是初到贵地,有向朴兄作陪,却是省了很多事,只是辛苦向朴兄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定要多留几日。” 彭员外两手一拍将事情定下。 之后,这场宴会顺顺当当的结束,再没有其他事发生。一群人只是吃吃喝喝聊些闲话。 等杨霖和沈兮瑶回到住处,二人坐在院中相顾而视。 “兮瑶,你说这彭员外话里是什么意思。” 沈兮瑶看了看杨霖。 “你也听出来了?” 税后,沈兮瑶摇了摇头。 “我也猜不出他有什么打算。不过咱们要小心些,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变应万变吧。” 杨霖想了想。 “也只能如此。” 翌日,彭素便早早过来,带着杨霖二人游览彭城。 彭城这地方底蕴厚重,历史悠远。游玩的地方还真不少,再加上有彭素这么个地主作陪,连续几日都出入彭城各处美景,城中各处酒楼的美食也吃了个遍。 说实话,这几天算是杨霖离开洛京后,最轻松最惬意的几天。每天除了逛就是吃,还有本地人作陪。间或送别一下周兴安等几位老学士,与那四位太学生一起凭吊古人,与结识的如岳琮、范衡等人一起饮酒作乐,过得倒是逍遥。 再加上这几日再没有见到彭员外,让杨霖沈兮瑶提起的心神慢慢都松懈下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彭城的周围让几人走了个遍,若是再要游玩,就得下到彭城治下的郡县了。 杨霖也在这儿待的腻了,便让人将彭素请来。 彭素一得到下人禀报,便兴冲冲的前来。 一进门便道:“雨林兄今日想去什么地方?即使远一些也无所谓。沛县里此也不远,我们还可去歌风台看一看。” 杨霖笑了笑。 “向朴兄不必在麻烦了。今日请你过来,只是想告诉向朴兄一声,我等已盘亘了数日,该告辞了。” 彭素脸上兴奋一下变成了失望。 “雨林兄这就要走?若是无事不妨多留几日。” 杨霖带着些歉意道:“多谢向朴兄的盛情,实在是叨扰了有些时日了。再说,我等几人还真有些事,不能再耽搁了。” 见杨霖去意已决,彭素只好说道:“那好吧,我这就安排酒宴。为二位送行。” 说着,彭素就准备去安排。 杨霖连忙拦了下来。 “向朴兄不必客气。行囊我等已经收拾好了。与向朴兄作别后,我等就要离开了。日后我等会前往洛京,向朴兄若有意,我等或可再次相见。” 彭素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与雨林兄相处下来,甚是欢愉。家父也说要与雨林兄多多亲近。既然几位执意要走,我也不便再多加挽留。这样,家父现在不在这别院中,待我告之家父一声,几位明日再走可好?” “这……” 杨霖犹豫了一下,彭素说的也有道理。是得和彭员外当面辞行,才不失礼数。 “好吧。若是不能与彭员外当面辞别,也是我等失礼。还请向朴兄告之令尊一声。” “好说,在下这就去城里一趟。” 当天下午,彭员外坐着马车赶到别院。几人相见之后,彭员外一脸惋惜的道:“穆公子这便要走?何不再多留几天。” “实在叨扰员外太久了,而且我等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哎?罢了。既然穆公子要离开,老夫也不好再多加拦阻。我已命人摆下酒宴,算是与穆公子送别。” 这次酒宴的规模就小的多了,只有彭氏父子以及杨霖、沈兮瑶, 一共四个人。 酒过三巡之后,彭员外先是看了看沈兮瑶,又看向杨霖。 “穆公子可还记得我曾问过公子几个问题。” 杨霖点点头。 “这事没过去几天,在下自然记得。” 彭员外嗯了一声。 “这几日犬子一直陪着二位。不知你们对他是何看法。”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杨霖和沈兮瑶都是一头雾水。 “彭员外有事不妨直说,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沈兮瑶直接说道。 “好,穆姑娘快人快语,老夫佩服。” 紧跟着彭员外说道:“今日人少,有些话也方便说。既然令双亲都不在眼前,长兄如父。穆公子便可做决定。我有意想让令妹嫁与素儿。不知穆公子意下如何。” 杨霖和沈兮瑶两个人都傻了。 两人都没想到彭员外竟然如此直接,当着面就直接提亲。 随后杨霖的怒火腾地就起来了。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放出摄人的寒芒,原本收敛起来的,那种独属于帝王气势全都释放了出来。 居然敢跟孤抢女人! 彭家是活腻了,想诛九族么! 沈兮瑶脸上通红,一双丹凤眼中羞涩。 当着一个女孩儿的面,谈论起她的终身大事,即使再泼辣的女子也会不好意思。 随即羞涩就变成了恼怒。 自己又不是没人要,只是要考虑整个沈家的利益,才耽搁到现在。 况且,后秦的李匡自从离开洛京以后,写了好几封信。信中直接道明意思——非君不娶。让沈兮瑶羞涩的同时,心中也荡起几分异漾。 这次陪杨霖出来这么久了,沈兮瑶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些杨霖的意思。 哪个少女不怀春。 到了这个年纪,沈兮瑶也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现在当着杨霖和彭素的面,彭员外当场提亲,让沈兮瑶有些下不来台。红着脸,沈兮瑶看了杨霖一眼,又看了看彭素。 彭素见沈兮瑶目光扫过来,忙坐直了腰板。低头做恭顺状。 先不说身份的差距,单只性格来说,李匡霸道,杨霖柔情。 这两人哪个不比彭素强。 就长相来说,这两人也能甩出彭素几条街。 彭员外不觉两人的反应,尤自说道:“素儿是我的幼子,也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可虽如此,素儿却未仗着我的宠爱养出纨绔之气,相反,还有些老实、软弱。 我彭家子弟不少,可若是在读书上有些成就的也就素儿了。虽然比不了两位的才华,不过不打紧,再过一两年,老夫便请周老先生向中正府推荐素儿,届时便会有个一官半职的,到那时……” “咚”的一声,不等彭员外说完,杨霖将酒盏重重地墩在桌案上,冷冰冰的道:“此话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舍妹下嫁给令郎的。” 彭员外脸色一窒,随即脸色也变的不太好看。 彭素忙起身道:“雨林兄,我对穆姑娘是真心实意。说实话,刚见面的时候,我虽对穆姑娘心生好感,却并未起了什么心思。直到文会上,穆姑娘的才华气度令我叹服,才生出与穆姑娘共结连理的想法。这几日陪着你们游玩,更多的是想与穆姑娘待在一起。雨林兄还请放心,我一定会善待穆姑娘的,还望雨林兄成全。” 第223章 严词拒绝 “不行!” 杨霖也站起来斩钉截铁地拒绝。 “说什么舍妹也不会下嫁于你的。” 彭员外脸也阴沉了下来。 “穆公子,先不说穆姑娘会不会嫁给犬子。但就下嫁一说是否有些不适?我彭家在此方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族,跺跺脚城里也要颤一颤。难道还配不上你们不成?说什么下嫁,难道你们穆家还是贵胄不成。” 杨霖哼了一声。 “说下嫁都是抬举你们了。此事休要再提。告辞。” 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沈兮瑶随之也站起来,跟杨霖一起往外走去。 彭素忙拦在两人面前,长揖一礼。 “雨林兄,在下对穆姑娘是真心的。看在你我相交莫逆的份上,看在我一片赤忱的份上,还请玉成此事。” 杨霖的冷意稍稍收敛了些。 “彭公子,恕在下失礼。明日还要赶路,失陪了。” 一声冷哼传来。 “没有老夫说话,我看你们能不能离开我这一亩三分地。” 杨霖、沈兮瑶豁然转身看向彭员外。 彭员外指着沈兮瑶继续说道:“我儿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自古儿女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该有的礼数都有了,今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彭员外的强硬让杨霖和沈兮瑶全都动怒了。 “彭公子,你怎么说?” 杨霖头都没回,冷冷盯着彭员外道。 “雨林兄,穆姑娘。家父他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彭员外冷哼了一声。 “遇上合自己心意的女子直接挑明了便是。还说我说的是醉话。老子哪里醉了!” 彭素被老爹训斥了一番,低下头嗫嚅着道:“我确实对穆姑娘心生爱慕,不如两位就答应下来。待我们完婚以后,雨林兄想去哪,大可去得。我还可给雨林兄多派些下人伺候。” 沈兮瑶嗤笑了一声。 “你有了爱慕之心,我就得成全你。你以为你是何人?就算陛下来了也不能这么说。而且,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是盘算好了的。还得算软禁我等?” “休要理会他,我们走。” 杨霖直接说道,拉着沈兮瑶便走。 彭员外冷笑几声。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我这别院。来人,把他们给我看好了。” 周围数十人同时答应一声。 杨霖看向沈兮瑶,神色微微变了变,仍拉着沈兮瑶离去。 彭家父子对视一眼。 “父亲,接下来要如何?” 彭员外富态的脸上全是狠厉。 “明日便让下人做好准备,我已派人查了黄历,三日后是个好日子。至于其他人……” 顿了顿,彭员外才继续说道:“没有了他们,想来那女娃便无依靠,只能乖乖听话。” 杨霖和沈兮瑶二人几乎是在数十人的押解下回到居住的跨院。刚一踏进院子,沈兮瑶迅速关上了院门。 原本迎出来的吕阳宾和芸秀见状便知事情不对,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公子,出了什么事?” “进屋再说,去把魏溢叫来。” 杨霖神色严肃地吩咐道。 等几人全聚到屋里,杨霖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直接道:“兮瑶,你有什么安排。” “此地不宜久留,要立刻冲出去。” 杨霖点点头。 “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从现在开始,彭家所提供的任何酒水吃食都不能动,以防他们在食物里做手脚。” 几人全都点头。 沈兮瑶继续安排。 “吕阳宾,这几日你将这别院摸清楚了没?” “沈常侍放心,犄角旮旯我都摸得清清楚楚。” “好!画一份这别院的地图,把所有能出去的路线都标出来。然后你想办法去马厩,只把咱们的马匹照看好了,马车上有用的东西都拿下来,车就不要了。” “我这就去。” 沈兮瑶又转过头。 “芸秀,你去收拾行李。只拿最重要的东西,其余累赘的东西统统也不要了。” 芸秀轻嗯了一声,便去重新收拾行李。原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重新打开,只挑了最重要的指南针、过所、金玉等几件东西,用包袱皮包了个小包裹,紧紧地系在身上。 “魏前辈。” 魏溢缓缓地道:“沈常侍尽管吩咐。” 沈兮瑶语气和缓了一些,道:“魏前辈只管护着殿下,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魏溢答应下来。 “沈常侍放心,在下定不会让殿下受一丁点儿伤。” 沈兮瑶郑重地点点头。 这时,吕阳宾握着一卷纸走过来,把纸铺在桌案上。 “殿下,沈常侍,这就是这座别院的地图。” 说着手指点在纸上。 “这处别院一共有五进。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说着手指在纸上点了一下。 吕阳宾继续介绍:“这出别院的院墙有一丈三尺高,想要翻墙不太容易。别院只有四处院门。” 说着指着地图上的位置,道:“分别是正门,两处侧门。后院的角落里的后门,也是便门。 正门看守的人最多,咱们若是想走,最好的选择便是后门,还要舍去车马。顺着这条路走就是离开别院最好的一条路。” 沈兮瑶目光停在地图上。 他们所在的这座小跨院,所在的位置在第三进。若是从前门出去,要穿过一个一个的院子,通过中堂,前厅,才能到达前院,从大门出去。 而吕阳宾指示的路线,则是从后门走,只要穿过内院,就到了后面的最后一层院子,打开后门就可以离开。 沈兮瑶思索着,缓缓地道:“就怕后院是人家准备最充分的地方,从后门走怕是会自投罗网。” 杨霖点点头。 “兮瑶所说不错。” 吕阳宾挠挠头,道:“沈常侍,要不我们把彭公子请来,假意答应婚事,然后乘机把他抓住,胁迫他带我们离开。” 不用沈兮瑶回答,杨霖就答道:“人家也不傻。刚才在宴会上我们已经把话说死了,现在又说同意,若只有彭素一人或可一试。那老匹夫老奸巨猾,焉能看出不其中的猫腻。 现在和人家说答应亲事,不啻于告诉人家,我们要有所动作了。彭素可能请不来,他们却有了防备。” 吕阳宾想了想,有些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便去准备去马厩。 一开院门,吕阳宾愣了一下,门外站着四个穿着彭家仆役衣服的精壮汉子。要说她们是仆役,打死吕阳宾都不信。 “干什么的?” 门口的汉子不客气地问道。 吕阳宾反应够快。 门口的汉子不客气,他更不客气。 斜着眼睛撇了几人一眼,一张嘴都能把人呛个跟头。 “你们又是什么人,敢拦大爷的路。” 说完,不等人回答,一挥手又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有你们这么当主人的嘛!客人连饭都吃不饱,还不快起准备些酒菜送来。” 说完叉着腰,用鼻孔看着天,横的不得了。 几人被吕阳宾骂的一愣相互看了看却没人动一下。 “再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客人。难道你们彭家就是这么待客的嘛?” “好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取吃的。” 最终有一人答应下去,又冲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而去。一个去报信,一个取厨房取吃的。 等两人都走了,杨霖如若无人继续向往走,剩下两人交臂挡住去路。 吕阳宾一瞪眼。 “怎么,去方便一下也不行?那我就在这里解决。” 说着一撩衣摆们就要解腰带。 两人忙放下胳膊,客气的道:“哎!别别别!您请,您请。” 吕阳宾冷哼一声,迈着四方步慢慢离开。 院外发生的事情,杨霖几人都听到了。 沈兮瑶道:“看来她们已经派人监视着我们了。你们快去准备吧。” 芸秀、魏溢答应一声,分别离开去做各自的准备。 屋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杨霖才问道:“父皇不是给你一枚玉佩,可调集两千兵马么?彭城也驻扎着不少兵马,让吕阳宾去一趟调些兵马过来。也不用多,百十来人彭家就不敢如此猖狂?” 沈兮瑶微微摇头。 “事涉兵权不可轻动。陛下虽说可做调兵之用,可事后陛下定要调查。若仅仅只为了这么点事儿……” 杨霖一摆手打断沈兮瑶的话。 “不用多说,我明白了。” 这时,屋外突然传开芸秀的声音。 “小姐,小姐!” “出了什么事?进来说。” 芸秀推门进来,将一片绸绢放在桌案上。 “我刚刚听到院墙边有些响动,过去查看时发现在院墙角落里有这件东西。” 杨霖、沈兮瑶二人借着烛光仔细查看。 这片绸绢并不是丝帕一类的东西,它的形状并不规则,有一边有撕裂的痕迹。明显是临时从一件衣服上撕下来的。上边用娟秀的笔迹写着:“速离此地,彭家已动杀心,欲图不轨。” 绸绢上并没有留下落款,不过从字迹内容上不难猜出是谁送来的。 “应该是云舒或者她舞姬班子里的人给咱们预警。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必须要走了。” 沈兮瑶淡淡的说道。 杨霖点点头。 “你没有白帮她们的忙,关键时刻能送来这封书信预警,也算对得起咱们了。” 芸秀担心的问道:“那若是我们走了以后,以小姐你和她们的关系,彭家会不会难为她们?她给咱们通风报信的事,万一被彭家查到,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沈兮瑶肯定的答道。 “我们留下的马车和马车上的一些东西,虽然普通细微之处的作工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彭员外久经江湖,一定能看出不同。再加上我们已经远遁,这些都能让他心生顾忌,保住云舒她们不成问题。 况且云舒她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不然的话,她们早就成别人的玩物了。” 说着,沈兮瑶拿起那片绸绢,放在烛火上慢慢点燃。屋子里顿时生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等绸绢全烧完,沈兮瑶又把灰扬在院中。对杨霖和芸秀道:“现在都去休息,养精蓄锐。等后半夜我们就动手。” 第224章 准备出逃 中堂内,彭家父子仍待在此处。 “爹,若是把穆公子他们都……,” 彭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日后若是穆家的人寻来怎么办?” 彭员外冷哼了一声。 “这里是彭城,离得冀州上千里。哪那么容易寻来。就算真的找过来,一推六二五。我们是请他住了几天,他们走了,谁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说话间,门板被人敲响。有下人在门外说道:“老爷,穆公子他们说要些吃食。” “进来说。” 下人答应一声推门进来,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给他们!不过,在水里加点儿蒙汗药。不用多,让他们感觉浑身无力便可。此后,他们每天的饭菜里都要加药。” 下人答应一声,便准备退下。 “等等。安排人手前前后后都看住了,别让他们跑了。” “爹,你太谨慎了吧。穆姑娘和她的丫鬟是女眷。就算穆公子也有些身手,加上他的护卫不过两人。用得着这么小心么。” 彭素是严重低估了杨霖等人在战力。不被他计算在内的几个人,偏偏是武力值最高的。 “况且,别院里人手也没那么多,现在天色已晚从城里也调不出人手。再说了,让穆公子他们察觉到,就真撕破脸皮了。” 彭员外哼了一声。 “现在已经算撕破脸皮,还怕什么。就按我说的,就这些人都安排好了,别让他们跑了。” 若是杨霖、沈兮瑶知道彭员外的安排,只能说一声,彭员外经验老到,任何时候都异常谨慎。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魏溢罕见地抱着一柄窄口长刀,闭着眼守在院门口。 沈兮瑶和芸秀和衣躺在床上,床头上放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 正屋里,杨霖独自坐在桌案旁,桌案上还放着些酒水吃食,却纹丝没动。 沈兮瑶的叮嘱还是起了作用,吕阳宾要来是这些食物,谁都没有碰。 吕阳宾也早已经从马厩回来,正提着剑站在杨霖身后。 他把几人的兵器用布包裹了,带了回来。 丑时一过,沈兮瑶和芸秀同时睁开眼睛,两人翻身下床,芸秀将小包袱斜背在背上,在胸前系了个死结。 刚踏出屋门,杨霖和吕阳宾也从正屋走出来, 院门口,魏溢正把耳朵贴在院门上仔细听了听,回过头朝几人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指头。 吕阳宾快步走到东侧的墙边,弓步站好,双手叠在一起,垫在自己膝盖上。 沈兮瑶疾步冲过去,一脚重重踏在地面,另一只脚踩在吕阳宾手上。吕阳宾用力往上一托,沈兮瑶便借力飞上墙头。 伏在墙头上沈兮瑶悄悄探出头,看了看外边的甬道。外边静悄悄的,并无人巡狩。 沈兮瑶回过身招招手,芸秀第二个冲上墙头,顺势翻了过去。然后将身子隐在阴影里,顺着墙角走到甬道口,小心地探头看了看。 今日的月色挺好,不用借助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也能看见两名护院正在跨院门口来回逡巡。 芸秀缩回脑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沈兮瑶,也伸手比画了一下。 沈兮瑶在墙头上轻轻点了点头,扭过脸又冲着吕阳宾点了下头,伸手也比画了个二的手势,便翻身跳道甬道,轻手轻脚地走到芸秀身后,等待吕阳宾那边做好准备。 魏溢在院门西侧也做好了托举的准备,吕阳宾便和沈兮瑶一样的动作。飞上院门西侧的墙头。 微微偏出些脑袋,下边正有两人在门口来回溜达。吕阳宾在墙头上掀起块瓦,想了想又扣回原处。 他本想扔出一片瓦,吸引下边两人的注意,自己再和沈常侍和芸秀同时动手,便能制住下面二人。 可瓦片的声音有些脆。这深更半夜的,万籁寂静。瓦片的声音若是吸引了别人注意,那就打草惊蛇了。 往远稍微爬了几步,吕阳宾翻身跳了下去,发出一阵闷响。 沈兮瑶和芸秀正缩在甬道口的角落里,门口处突然听到出来一阵扑通声音,紧跟着有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沈兮瑶眉头一皱,拍了芸秀一下,就冲出甬道向院门口冲过去,芸秀紧随其后。虽然芸秀慢了一拍,可二人却几乎是同时窜到这两名护院的身后。 这两人刚察觉出身后动静,便觉后脑一痛,随即失去知觉。 沈兮瑶狠狠瞪了吕阳宾一眼,又向芸秀示意。 吕阳宾满脸委屈的轻轻敲了敲院门。 院门打开,魏溢护着杨霖走了出来,然后帮着芸秀将昏过去的两人抬进院中,用准备好的布条捆了个结实,再把嘴堵上。确定万无一失了,才又出来。 沈兮瑶低声道:“走!” 说完,按照印在脑中的地图,直接向侧门的方向走去。 几人小心翼翼地尽量减轻动静,走几步便要停下来观察一番。确定护院的位置和巡视路线。躲躲藏藏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稍微花了点儿时间就摸到了前院。 只要通过开阔的前院,就能抵达正面的一正两侧三座大门,随便打开一座,几人便可逃之夭夭。 可前院也是最最难通过的。地势开阔,面积广大不说,还不时有护院来回逡巡。 几人躲在角落里,杨霖低声问道:“这么办,这儿怎么过?” 沈兮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等!附近找个空屋子躲好,过一会儿也许就有变化。” 不知道沈兮瑶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杨霖也只能狐疑的缩回去,静静的等待。 小跨院内,两个倒霉蛋陆续醒了过来,只是被绑的结实,动都动不了。先刚开口喊,嘴里还被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呜呜地叫了几声,也没多大动静。两人也死心了,不再多言语。 为其中一人脑子灵活些,他像只大蛆一般,蛄蛹着一点点儿的爬到另一人身边,把脑袋放在另一人手边。 另一人背着双手摸索着那人的脑袋,期间有两次差点把指头捅进眼睛里,还有数次插进鼻孔里,最终才摸到嘴里的布条。 再那人的配合下,终于将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那人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咧嘴喊道:“来人呐,穆家的几人跑了。” 此时正是夜深之际,这一嗓子惊动了不少人。 首先是在附近巡视的护院。 他们最先跑进跨院。顾不上救人,先把跨院的几间房找了个遍,丝毫没有杨霖几人的身影。 “快!快去禀报老爷,穆公子他们都不见了。剩下的人跟我把附近仔细搜一遍。” 当彭员外从被窝里被叫醒的时候,他也愣了一下。迅速地穿戴整齐,走出卧房才询问报信下人。 “前后门有没有回报?” “她们都回禀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那就是说他们还在别院里。给我搜!抽调人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给我搜。” 沈兮瑶几人藏在一处空房里,仍紧盯着门口。耳边隐隐能听到外边吵吵闹闹的声音。 突然有人快步走到门口处,跟在门口守门的几人说了几句话。有一半的人手跟着这人急匆匆离开。 “这就是你要等的机会?” 杨霖大喜。 “现在门口就剩三四个人,对付他们不在话下。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沈兮瑶点点头。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现在正抽调人手到处找我们。” 说完,沈兮瑶对吕阳宾和芸秀道:“你们二人把门口剩下的几人解决了,把大门打开。然后吕阳宾你到马厩那边藏好了,看住我们的马匹别让人祸害。” 吕阳宾有些不解沈兮瑶的安排,却也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兮瑶,那我们呢?” 吕阳宾、芸秀走后,杨霖开口问道。 沈兮瑶嗤笑一声。 “现在我们回去。” “回……回去?回哪?” 杨霖惊愕的问道。 魏溢倒是反应过来,一挑大拇指。 “高!沈常侍不愧是沈候的传人。眼下咱们住的那处小院反而是最安全的。他们一定已经搜查过了,不会再去派人检查。”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更要小心。” “沈常侍放心吧。” 彭家的书房里,彭素焦急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彭员外的脸色也阴沉着端坐在座位上。 “爹,你说穆兄他们真的跑了吗?” “沉住气。前后门都没有情况,说明他们还在别院里,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若是人手充足片刻便能将他们找出来。” 有下人急慌慌闯进来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彭员外不满的道:“还有没有规矩,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下人这才小心翼翼的禀报道:“老爷,门口的护院别人打晕了,大门敞开着。穆公子等人已经跑了。” “什么?” 彭员外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确定他们跑了?” 下人为难的道:“大门敞开,门口的护院也说,他们是被穆公子身边的侍卫打晕的,不是跑了,还能是什么。” 彭员外想起什么。 “他们的车马还在不在?” “还在,还在马厩中停着。” “没有马匹,光靠两条腿,他们跑不了多远。派人骑马给我追。” “是。” 下人答应一声,又急匆匆的跑出去。 “爹,我也去追他们。” 彭素急急的道。 彭员外一摆手。 “不用。现在天也快亮了。要找到他们几人易如反掌。跟我在这里等待消息便是。” 彭素有些不甘心地点头。 “那好。不过不能伤了他们。” 彭员外哼了一声。 “是不能伤了那位穆姑娘吧。” 小跨院中,果然如沈兮瑶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彭家的人看守。每间屋子都有些乱,显然是搜查的时候被翻乱的。 杨霖和沈兮瑶也没有收拾那些东西,找了个还算整洁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等着魏溢的消息。 不一会儿,魏溢悄悄地进来,低声禀报道:“殿下、沈常侍,彭家派人马去外边追寻我等了。” 沈兮瑶冷哼一声。 “前辈,你去告诉吕阳宾准备好马匹。殿下,咱们去会一会这位彭员外。” 第225章 调转枪头 彭员外和彭素还在书房中等候消息。这会儿彭素已经不着急了。恭敬地垂手站在老爹身旁。 就像老爹说得那样,这几人根本跑不了。 往南便是彭城。那里更是自己的地盘,人手众多。要找出几个人真是易如反掌。 东西两个方向都有河道相拦,现在天还黑着,想过河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选择便是往北边,他们本就是从北边过来的,也熟悉路上的情况。 况且,穆雨林几人光凭两条腿能跑出多远?说不定这会儿,家里的那些护院已经追上了几人,正猫戏老鼠般的捉弄着几人。 越想越美,彭素这会儿已经脑补出几万字的情节。 就连与沈兮瑶的孩子将来时何等的相貌堂堂,学识过人。在一众儒生中脱颖而出时的绰约风姿都想好了。 就在彭素的笑意快抑制不住,就快乐出声来的时候,院中传来噗通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很明显。 “是谁?谁在院中?” 彭员外要警觉些,听到外面的动静厉声问道,却没有人回答他。 “出事了。” 彭员外刚呢喃出几个字,书房的门一下被人推开,杨霖、沈兮瑶和芸秀三人大喇喇地从外边走进来。 “你们没有逃走?” 彭素惊愕的问道。 杨霖淡淡的道:“逃?这个字与我而言并不合适。” 彭员外见到几人,一下就明白自己中计了。 叹了口气道:“看来穆公子还学过兵法,这实则虚之,调虎离山,用的是炉火纯青。” “彭员外过奖,为求自保耍的些小手段而已,况且,这主意也不是我出的。” 彭员外惊愕的将目光转到沈兮瑶的脸上,道:“莫不是你?” 不等沈兮瑶承认,便点头称赞道:“才女不愧是才女。让老夫大开眼界。” 沈兮瑶哼了一声。 “区区手段,不足挂齿。” 拒绝了和沈兮瑶斗嘴,彭员外直接问道:“不知几位现在找我父子何事?” 沈兮瑶呵呵笑了两声。 “彭员外也是快人快语。如此,我等也不好客气。烦劳两位送我们离开。” 彭员外十分光棍儿。 “好说。” 说着便起身,取来一袭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几位,请吧。” 就在几人等彭员外走过来时,沈兮瑶突然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只手抚在太阳穴的位置,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样?” 杨霖见状关心的问道。 仅仅片刻的功夫,沈兮瑶便又恢复如常,微微喘了几口气道:“没事。” 说完,又对着彭素道:“彭公子还有你,我说的是你们两位。可不是单单只有彭员外。” 不等彭素说话,彭员外急急地说道:“穆姑娘,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要怎么样冲我一人便可,放过素儿吧。” 说话间,彭员外的脸上有着一丝哀求。 杨霖呵呵一笑。 “彭员外言重了,虽说你对我们几人起了杀意,可我们却没有任何你们不利的想法。只是请你们送送我等,这不过也是应该的礼节而已。” 彭素却道:“穆兄、穆姑娘,是我起了非分之想。家父才帮我安排的这些。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让我去送几位,就放过家父吧。” 说着,彭素看向沈兮瑶认真的道:“其实我并不觉得,喜欢姑娘是什么非分之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过是对姑娘一见钟情而已。” 沈兮瑶哼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 “我再说一遍,我是让你们二人都去,不是你争我抢的只去一人。还有不要再耽误时间,不要以为那些护院回来就能救你们。” 说着,沈兮瑶对芸秀道:“把彭公子带走。彭员外,想必你不用我等动手吧。” 彭员外叹了口气。 “素儿,听穆姑娘安排。我们一起走吧。” 芸秀走到彭素近前,撤出手中的长剑架在彭素的脖子上。俏脸含煞,厉声喝道:“快走!” 彭素吓的一哆嗦,依言向外走去。 彭员外跟在彭素后面也朝门口走去,经过沈兮瑶和杨霖时,沈兮瑶用一柄短刃抵在彭员外的腰间。 几人一路从书房走到别院大门。 别院中留守的几名护院围在几人周围,却不敢轻举妄动,一面派人出去寻找大队人马,一面紧紧跟随着几人,不敢放松。 吕阳宾、魏溢二人,已经将马匹准备好了,此刻正停在别院门口。彭家别院仅剩的两名看守大门的护院,恶狠狠地盯着两人,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见到彭家父子到来忙叫道:“老爷!公子!” 彭员外一摆手。 “我去送送穆公子他们,你们不用跟来。” 说着看了看门口停的五匹马,显然这里面没有他和彭素的份儿。 彭员外回身对围着他们周围的几名护院道:“你们去牵两匹马来,顺便把穆公子他们的马车一并送来。” 几名护院互相看看,分出两人去了马厩套车。 沈兮瑶突然又是一阵皱眉,甚至脸上有些扭曲,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挣扎。 最终所有的情绪统统退去,只剩下了平和。然后眼神中又有了惊讶和恍然的表情。 穆建明终于压制了沈兮瑶的意识,占据了身体的控制。 看着眼前的情景,再结合知道的所有信息,穆建明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现在的天色。穆建明收回手中的短刃,后退了两步。 彭员外觉得抵在腰间的利刃离开了自己,疑惑的扭回头看了看离自己几步远的沈兮瑶。不知她又有什么打算。 “穆姑娘这是何意?” 穆建明转头四顾,寻找了一番指着门房道:“彭员外可否陪我去那坐坐?” 他俩一说话,将其他几人都惊动了,看着二人的位置和动作,杨霖惊呼:“兮……” 刚说了一个字杨霖惊觉不对,忙闭上了嘴。可眼中全是关心和焦急。 穆建明笑了笑,抬手示意无妨。不等彭员外答应,便直接向门房走去。彭员外心一横,便跟在穆建明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门房。 此时,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穆建明微微笑了笑。 “在这里住了几天,还一直未请教彭员外大名。” “老夫彭公延。” 彭员外也豁出去了,毫无顾忌的道。 穆建明点点头。 “想要提亲,彭员外其实大可去洛京提亲。而不应该在这儿,向我的那位兄长提亲。他又不是我真正的兄长,不过是行走在外为了方便些而已。” “洛京?” 彭公延不解的道 “你不是冀州人氏吗?” 穆建明挑挑眉头。 “祖籍冀州,现居洛京。” 彭公延已经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面色变的凝重起来。 “你倒是是什么人?” 穆建明脸上的表情稍稍变化了一下,变的有些愤懑,无奈。 “其实我不姓穆,而是姓沈。” 彭公延一愣。 “沈?哪个沈?” 穆建明没有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彭公延仔细想了想,随即恍然。 “沈才女?洛京的沈才女?” 穆建明呵笑一声。 “难道世间真的同时有两个女子,能力压一众男子?” 彭公延的冷汗一下就涌出来了。一直镇定自若的脸上出现慌张的神情,两条腿也开始微微发抖,自镇定道:“我不信!你说是便是?” 穆建明挑了挑眉毛。 在身上翻了翻,并没找到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叹了口气,无奈道:“信不信就看彭员外了的。” “你真的是冀北侯的孙女,沈常侍?” 穆建明两手一摊,点了点头。 彭员外眼前一黑。 对方已经劫持了自己,根本没必要放开自己,又编这么一堆瞎话来骗自己。所以,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对方真的是洛京鼎鼎大名的沈兮瑶。 想明白这些,彭员外真的怕了。 为官和为民是不一样的! 没公开身份时,彭公延可以不在乎杨霖沈兮瑶等人性命。能成为一地的豪强地主,谁手里还没几条人命。 现在知道沈兮瑶这些人是官家身份,再借彭公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人家一根汗毛。 杀官视为造反,全家九族都得赔上性命。何况现在还不一定能杀的了对方。 对方真的就只有眼前这五个人吗? “噗通”一声,彭公延就跪在穆建明面前。 “常侍饶命!沈常侍饶命啊!” 穆建明冷冷看着眼前磕头如捣蒜的彭公延,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 “唉!彭员外,你让我饶你性命,可我怎么饶你?” 彭公延顿住。 “家中的田产、钱财,只要你说个数,我一定奉上。” 穆建明只是嗤笑一声,并未说话。 彭公延咬咬牙,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宰了那孽畜,给沈常侍赔罪。” 穆建明一把拉住彭公延。 “彭公子也没做错什么,还罪不至死。” 彭公延有些绝望了,延沉吟片刻,才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到底要怎么样,沈常侍不妨明言。” 穆建明抬手捏住自己光洁的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又抻了彭公延一会儿,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彭员外有什么建议?” 听到这话,彭公延暗暗松了口气。彭家算是有救了。可是后半句让他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些。 突然彭公延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还请沈常侍指条明路,彭家但凭驱策,绝无二话。”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关键时刻能看清方向。 穆建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好!既然彭员外如此,那我就提提我的看法。” 彭公延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代家祖收你为侯府爪牙。也不用你三节两寿时送什么东西,侯府也看不上那些。只要你能完成侯府交代下来的一些事情就行。不过切记一点,不可依仗侯府名义为恶。” 说道最后,穆建明语气变的十分严肃。 第226章 收为爪牙 彭公延听完穆建明所说,悄悄松了口气。 沈兮瑶不过是五品的官职,又是女子之身。若是以她的名义收自己为她的手下,彭公延想了想觉得不甘,自己未必会答应。 现在,沈兮瑶是以冀北侯沈敖的名义来做这件事,虽然安排的事情,很有可能都是沈兮瑶的意思,可名义上,自己却是在沈敖的手下。在侯爵手下做事,这可要比在五品常侍手下做事要好听多了。 “多谢沈小姐侍提携,在下定当替侯爷效命。” 彭公延向着穆建明大礼参拜。 穆建明也松了口气。 收彭家做手下是为了半年后收购南楚粮食,提前做个准备。另外也是自己手下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几乎没几个可用之人。 虽然没有认真打探过彭家的底细,可是能修得起别院,又出钱举办几百人规模的文会,那么在这个地方,彭家无论是人脉还是实力都是不可小觑的。日后有些事情,就方便安排让彭家去做。 当然该有的利益,也得分配出去一些。 至于这种接收地方豪强为爪牙的事情,在大魏,不对,在这个时代不能说没有,确实也不多见。 主要是愿意接收这些地方豪强的大族很少。再大魏更多的是采用联姻的方式将利益捆绑到一起。若是在南楚,那只能是吞噬了。 不过若是占据弱势的一方与强势一方主动勾连,就有一个比较熟悉的词,那就是投效。 穆建明扶起彭公延。 “彭员外客气了。现在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多礼。” “是在下失礼了,让沈小姐受委屈了。一会儿我非把那混小子吊起来狠狠收拾一顿。” “算了,没有彭公子,也就没有我们现在这一出。不过,彭公子这多少有些好色的毛病,是得改改。” 别看彭员外说得狠,可也就是说说而已,还能真打么。他料想着穆建明应该会客气几句,自己也好借坡下驴。可没想到他后边又跟了这么一句。 这最喜爱的幼子到底是收拾还是不收拾呢? 穆建明见彭员外纠结的神色,微微一笑。 “玩笑!玩笑!彭员外不必当真。” 说着,穆建明又道:“咱们在这屋里也有些时间了,该出去了。” 彭公延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是该出去了。沈小姐,请!” 而在院中,杨霖与彭素四目相对。 杨霖似笑非笑,双眼中满是玩味之意。 彭素面现尴尬,眼珠四处乱转,却不敢与杨霖对视。 “向朴兄,我本待君以诚,不想你却如此对我。” “呃……” 彭素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他的脖子上还架着大宝剑呢,稍有异动就怕性命不保。 杨霖缓步走到芸秀身旁,道:“一会儿马车过来,你帮魏溢套好马车,仔细检查一下。” 芸秀答应着将手中的宝剑交给杨霖。 现在变成了杨霖站在彭素身后,手中的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彭素眼珠向下紧紧盯着剑刃,连忙认错。 “雨林兄,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令妹起了贪念,更不该生出杀了你们的想法,求雨林兄放过我吧。” 杨霖慢慢地贴近了彭素,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向朴兄,就算你想杀人灭口,其实我也没放在心上。唯一让我动怒的是,你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女人头上。” 说道最后几个字,杨霖已经带上了森森的杀意。 彭素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却不敢回头,眼珠不受控制地使劲往后瞟。 “雨林兄,你们是兄妹,你们这样不是……” 杨霖哼了一声。 “她根本不姓穆,我们也不是兄妹。” 彭素一下就明白了,变得更怂了。 “雨林兄,不知者不罪。小弟实在不知那竟是……” “闭嘴!” 彭素的声音有点儿大,杨霖连忙喝止。 “如今你最好盼着他们二人能谈拢,不然的话你就得吃些苦了。” 彭素惴惴地不敢再言语一声。 杨霖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不多时,那两名护院各自赶着一辆马车过来。魏溢和芸秀上前接过马车,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之前无奈放弃的一些东西,现在也全都装在车上。车轴等一些关键位置,也没有动什么手脚,整个马车并没有没什么不妥之处。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院里的人站的都有些发麻了,门房里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吕阳宾上前几步,刚要说话。 别院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随即十几个人急匆匆地迈步走进别院。 被彭公延派出去追查杨霖等人的那些护院,全都被人找了回来。看着前院剑拔弩张的样子,这些护院迅速将所有人都团团围住。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刚毅的人,向着彭素的方向走近几步。 “少爷不必担心,弟兄都回来这,这些贼子一个也别想跑。” 吕阳宾邹着眉头一脸不乐意。 “谁是贼子?你说谁是贼子呢?你们这帮混蛋为虎作伥,还敢污我们是贼人。” 那人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吕阳宾的叫嚣。扭头对身边的人道:“派两个人回城去,从府中再调集些人手过来。顺便到郡守衙门报官,请官府调派衙役过来缉拿人犯。” 身边两名护院,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杨霖用剑脊轻轻拍了拍彭素的脸,语气中带着丝调侃。 “向朴兄?” 彭素明白杨霖的意思,立刻叫道:“不许去,现在谁也不许离开别院。邓管事,现在家父正和对方交涉,切不可轻举妄动,别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了。” 邓管事皱着眉嗯了一声,挥挥手,让两名护院退下。 “既是少爷吩咐,邓某自当遵从。” 说着邓管事直视着杨霖。 “不过少爷不可轻辱,你若是再敢如此,定叫尔等知道厉害。” “吓唬谁呢?” 吕阳宾昂着脑袋,用鼻孔看着这邓管事。 “来,不服咱们比划比划。” 邓管事冷笑两声,抬手往前一挥,所有的护院都撤出兵器,往前走了几步。 魏溢和芸秀也顾不上马车了,两人迅速赶到杨霖身旁,几人背靠背地围城一圈站在一起,做出防御的架势,杨霖缩在彭素身后,将他推在最前面。 当穆建明和彭公延两人笑意盈盈的走出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紧张的模样。 彭公延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厉声喝道:“住手!都给我往后退。” 彭公延呵斥完手下的护院,转过身恭敬地对穆建明行礼道:“沈……” 穆建明忙压低声音阻止道:“彭员外,我的身份还需保密。不可对外人说。” 彭公园弓着腰,抬头看了穆建明一眼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道:“手下这些杀才都是粗鄙之人,冲撞了小姐的手下,还请小姐见谅。” 穆建明听了一阵头大,谁敢用太子当手下。 伸手扶起彭公延,道:“都是误会,彭员外不必放在心上。” 彭公延的呵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等众人寻声看去,见到的正是穆建明扶着彭公延的一片和睦的情景。 所有人都傻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相互看了看皆是不可置信。也不知道两人在门房里都谈了些什么,关系居然能由敌对变得这么亲近。 两人一起迈步向前。 杨霖的盯着二人,眼睛微微一缩。彭员外竟是稍稍落后半个身位。这里边的含义,他焉能不知。 彭家护院纷纷让开道路,穆建明和彭公延一直走到杨霖等人近前时,穆建明冲杨霖微微颔首,道:“把彭公子放了吧,现在没事了。” 杨霖狐疑地看了看穆建明,把剑拿开。 彭素立马跑到彭公延的身边。 “爹……” “混账!” 彭公延劈手抽了彭素一记耳光。 “冒犯了穆小姐,还不快向穆小姐道歉!” 彭素没有任何迟疑,向着穆建明躬身行了一礼。 “是在下心中的一点儿贪念,让穆小姐受苦了,还请目小姐见谅。” 穆建明并没有扶起彭素,只是淡淡的道:“彭公子无需多礼,起来吧。” 一旁的彭公延踢了彭素一脚。 “给我滚到一边去。” 说完,陪着笑道:“穆小姐,现在你我嫌隙尽去。不如再多住两天。还请小姐放心,整个别院我都腾出来,供几位居住。另外,我再从府里调些丫鬟仆役过来伺候几位。 穆建明忙拦住。 “彭员外多心了,有这个意思就行了。我等确实还有事情要做,今日既然都收拾妥当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等这就启程了。” 刚刚和解了,穆建明也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试探彭公延这话的真假。 易地而处,彭员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才发生了那些事情,对方不说,心中也会有些芥蒂。 “好!既是穆小姐还有要事在身,那我也不便多留。不过,还请稍待片刻。” 说着彭公延冲彭素招招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彭素看了看老爹,又瞅了瞅了一旁的穆建明,点点头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彭素端着一个托盘过来。 彭公延接过托盘递到穆建明面前。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赠予小姐的,些许盘缠还请小姐带上。” 穆建明想了一下,便接了过去转手交给芸秀。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彭员外。” 说完,又拉着彭公延走到一边,低声道:“一会儿我写一封信,再拿着我的腰牌,彭员外派人去一趟洛京,找家祖言明经过。他会同意此事的。” “多谢。到时老夫亲自去一趟。” 到这这个时候,彭公延才真正放心下来。 “再过几个月,便有一件事请彭员外帮忙。到时候,或者是我亲至,或者有书信前来,彭员外却不可推诿。” “穆小姐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穆建明嗯了一声,让芸秀拿出一面腰牌,又写了封信交给彭公延。 “我等便告辞了。” 彭员外命人把门槛取下,把穆建明等人送出别院。 “还请小姐一路上多加小心。” 第227章 运河畅想 等杨霖、穆建明几人走得远了,彭素才上前问道:“爹,你们在房间里到底说了什么?” 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彭公延训斥道:“不该打听的就别瞎打听。” 彭素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看了看儿子有些发肿的脸,彭公延心里又软了些。 “到书房里我再与你细说。” 说罢,转头又对邓管事道:“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往外传。” 回到书房,彭公延把事情大致跟彭素说了一遍。 “什么!穆小姐竟是沈常侍?原来如此。” 彭素一副惊讶之色,随后又恍然大悟。 彭公延翻了个白眼。 “你又看出什么了?” 彭素连忙说道:“起初我也奇怪,冀州之地按说文事并不算鼎盛,怎会有如此才华之人,还是个女子。 况且,洛京已经出了个沈常侍那样的人物,我大魏若是又出了一个才女,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过,两人其实是一个人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看来此番沈常侍有要事在身,不然她应该不会离开洛京。” “废话。” 彭公延把穆建明给的那块腰牌拍在桌案上,训斥道:“人家把腰牌书信都交给我了,已经向咱们公开了身份,还用你在事后说这说那的。” “爹,我们自己逍遥快活的不好吗?为何非要当别人的手下,受人家管制。” 彭公延叹了口气。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何尝想当别人的走狗。可我们彭家若想壮大,要么官场上有自己的人,可你们兄弟几人个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子。资助外人,始终隔着一层不太放心。 要么就是抱一条粗腿,寻一个靠山。沈侯既是勋贵,还在军中占据一席。而沈常侍据说颇得陛下看重,所谏之言,无不采纳。有这样的人护着咱们彭家,替人家办点儿事,也未尝不可。” 彭素忙躬着身老老实实地听着彭公延分析着原因,突然想起来什么,彭素抬头道:“那她用来遮掩身份的那位兄长就可疑了。” “哦?这怎么说?” “他曾威胁我,说我敢抢他的女人。显然他对沈常侍也图谋不轨。爹,你说我们要不要和沈常侍说一声。” 彭公延嗯了一声。 “如今我们没办法派人去追沈常侍几人,越追他们反而跑得越快,越躲着我们。那人或许与你一样,对沈常侍也有爱慕之心。他不会对沈常侍怎么样的。过几日我要亲自去洛京一趟,若是有幸能见到沈侯,我会提上一嘴。” 说完,彭公延又叮嘱道:“还有,这件事你切不可对外宣扬。” “是!” 彭素低着头蔫儿蔫儿地答道,脸上却满是欣喜之色。 要说秘密只能由一个人保守,要是多了一个人,那秘密便不是秘密了。 彭公延还在的时候,彭素挺消停的。可是等彭公延动身前往洛京后,仅仅两天的功夫,彭城的儒生圈子里便已经传遍了,在文会上大放异彩的穆姑娘便是洛京有名的才女沈兮瑶。 文会上那篇好评如潮的《千字文》,当日参会的人,可是人手一份的,也都知道这文章大部分是沈兮瑶所写。 现在又知道了这个消息,这篇文章在彭城境内受推崇程度直接拉满,儒生们争相抄录传诵,一时之间若是开口不带上几句,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而一旦与周边其他地方的儒生说起《千字文》,不管当日是否参加文会,彭城的儒生们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傲气模样,那优越感压都压不住。 那首《桃花庵》和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就连一些稚童都能讲得绘声绘色的。 不过,儒生们还是有些失落。 那么好的机会没把握住,若是当时能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容貌才学,说不得便能入得沈才女的眼,一下子走上人生的巅峰。 要说最失落的莫过于范衡了。 范衡都不是失落了,甚至是有些后悔。那么轻易地被沈才女甩脱,而没有继续追上去。 倒不是范衡对沈兮瑶有什么企图,实在是那个大地为一圆球的说法,令范衡极有兴趣,由此衍生出的一些问题,范衡百思不得其解。 原以为再无可能得到那些答案,现在却峰回路转。那位所谓的穆姑娘竟然是沈兮瑶,范衡像寻到了目标一般,打定主意要去洛京一趟。 而岳琮则是一脸的玩味。 “没想到我们竟是如此的方式见面。” 随身的书童好奇地问道:“那公子设想的是如何的场景。” 岳琮微微笑了笑,看着黄花梨桌案上摆放的铜香炉,一缕青烟笔直地向上飘荡。 “就像这缕青烟一样,当她飘到最高处时。” 岳琮抬手轻轻挥动了一下,笔直的青烟一下被扰乱,变得四处飘散。 只要我轻轻挥手,她便如这青烟便消散。在她慌乱无助的时候,才知道带给她这种结果的是我。” “公子这般厉害的人物,她能有达到最高点的机会吗?” “哎!不可小觑任何人。” 岳琮嘴上教训着书童,可目空一切的骄傲模样,怎么也掩盖不住。 “去年胡世昌那个家伙出使大魏,唯一的收获便是让我们知道了大魏有沈兮瑶这号人物,也算是件功劳。” 书童无奈地叹口气。 “公子,你又在诋毁世昌公子了。” 岳琮哼了一声。 “他那般的纨绔还用我诋毁?对了,他们现在正干什么呢?” 书童想了想,道:“他正在主持公子你提出的那个计划,想办法联合蜀国和后秦。” 岳琮又哼了一声。 “当时不过是个设想而已,胡世昌他还当成宝了。这个计划定不会成的。” “为何?据说已经初见成效了。蜀国已经起运了数千石粮食给后秦。” “那后秦有动静吗?” 书童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忙着春种么,不是起兵的时候。” “切!是起兵的时候,后秦和蜀国也不会动一兵一卒的。” 岳琮神态慵懒的说道。 说完,又吩咐道:“安排下去,派人查一查这位沈常侍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淮阴马头镇。 杨霖等人正站在一处堤岸之上,一条小河在脚下蜿蜒流淌,远处是一片百姓的居所,人来人往的也算热闹。 穆建明抬手扫了一下面前的地方,问道:“殿下可知这是哪里?” 杨霖点点头,面色严肃。 “淮阴侯韩信的故里。” 穆建明转头面向西南,指着远处又问道:“据此几十里之外呢?” 杨霖向远处眺望了一下,想了想道:“应该是破釜塘吧。” 穆建明又转向西北方,“那哪边呢?” 杨霖茫然地摇摇头。 “兮瑶,你问这些到底是何意思?” 穆建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在地面上勾画道:“殿下,这里是江都,这里便是淮阴。数百年前,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伐齐,争霸中原修了一条邗沟,连通了淮水和扬子江,也沟通了两地。” 杨霖点了点头。 这种正常的历史常识,杨霖哪能不知。 穆建明继续勾画着。 “而往北,又有魏惠王修的鸿沟、魏高祖修的汴渠等运河。” 杨霖还是懵懵的,还没醒过味儿来。只能不断的点头。 “若是我们把这些运河都拓宽清淤,再将这些运河连通了,那么不管兵马粮草还是各种货物的流通,从洛京到这江都是不是就方便很多?” 穆建明说的语气很轻松,可杨霖听到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他嘴巴微微张开,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地上简陋的再没办法简陋的地图,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穆建明将第一站的最终目标订在淮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复刻前世隋唐大运河的南段。 至于北段么,大魏又不打算远征高丽,现在的用处并不算大,穆建明准备先搁置。 注意,这里说的是隋唐大运河,而不是京杭大运可。这两个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世,杨广那个败家玩意,修的隋唐大运河没用了几百年便淤塞干涸,遭到废弃。名号更响亮的京杭大运河则是元代开始修建,明清两代不断维护,才保留了下来。 穆建明也不知道他准备复刻的这段运河能保留多长时间。不过就现在而言,修建这条运河的利大于弊。 突然,穆建明听见一阵长长的呼气声,杨霖差点儿自己把自己憋死。 “兮瑶,你是如何想到这个的?” 穆建明随意的道:“看舆图时,有时候会瞎想。慢慢的便又了这个想法。” “那你估计得多少人手,多长时间能修通。” 穆建明真想说,五个月的时间足矣,因为前世隋炀帝就是用了这么点儿时间。 可是,隋炀帝调集的是百万徭役,死伤了近一半。现在借穆建明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 仔细的盘算了一番,隋炀帝的通济渠一共修了一千三百里,就算其中利用了很多已有的运河水系,这个工程量也是不小,何况已有的运河还要清淤拓宽。这些都算下来,穆建明都觉得有些咋舌。 不过,临走之前已经吩咐研究院,试制些大型的机械。若是能成便有了一大助力,所需的人手便大大降低。再加上大魏又不急于开通这条运河,慢慢修便是了。 “如此浩大的工程,需要的民夫怕是不下十万之数。不过,若是朝中不急的话,大可慢慢修。” “不可,此事缓不得。此乃功利千秋之事,现在既然提起,我当奏明父皇,请父皇下旨开通此河。” “殿下,你要知道这样大的工程,虽说是功利千秋之事,却是极为耗费国力的。大魏现在四面皆敌,你确定要将大魏这点儿可怜的国力,都用于修通这条运河上?” 杨霖现在已经被这条运河刺激的有点儿上头,穆建明不得不给他泼些冷水,让他冷静一下。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杨霖不在说活,皱着眉头嘴唇紧紧地抿着,权衡着其中的利弊,显然他的心里极为不甘。 第228章 召回洛京 穆建明很理解杨霖的心理。 从大禹治水开始,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修建水利设施,开通运河这些事情,都极为重视。莫不是把兴修水利当成一件兴国兴民的大事来抓。 先不说促进经济,降低灾害这些,只是一个可灌溉大片农田的好处,便可让这些当权者极为重视,毕竟水利兴则国兴。 而这么一条运河修通了,沿河两岸的大片农田便可直接获利。其后的调节旱涝,更是可降低这些灾害的影响。没有了这些灾害,百姓的生活便会好一些,不会被逼上绝境。谁又会没事扯旗造反呢。 况且,修通了这条运河是可以在史书中留下浓重一笔的。 从河堤下来以后,杨霖再无心思游玩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 而奋笔疾书的不止杨霖一个。穆建明也趴在书案上,把能想到的东西统统留给沈兮瑶。 可以预见,这事一定会引得杨霖甚至是朝中的不停追问。自己又不能时时在线,沈兮瑶若是不详细了解一番,难免露出马脚。 杨霖将所写的奏疏以三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到杨恪的书案前。杨恪一开始还和常迶说笑道:“太子是个有孝心的,许久没见到朕,怕是想朕了。居然动用三百里加急送一封书信。等他回来朕一定让他在宫里多住几日,好好尽一尽孝。” 可随后,杨恪的神色凝重起来,将这封奏疏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抬起头急道:“去把舆图取来。另外宣褚相、鲁王、成尚书、沈侯、裘太尉等人速速觐见。” 常迶跟在杨恪身边多年,一看便知是有大事发生,也顾不得现在天色不早了,急急派人去把几位重臣全部找来。 半个时辰后,等褚如朋、成康铭、沈敖等人一同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杨恪正背着手站在一幅巨型的舆图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几人心中就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番,成康铭和裘怀辛都微微摇头,表示最近并没有收到有关兵事的奏报。 “陛下,到底出了何事?” 最终还是褚如朋站出来问道。 杨恪把目光从舆图上收回来,转身看了看面前的几位重臣,最后目光复杂地盯着沈敖,叹了口气,道:“沈侯,你那宝贝孙女为何不是一个男子呢。” 几人把目光都汇聚到沈敖身上。知道今天这件事又是和沈兮瑶有关。 “陛下,到底是何事?” 沈敖有些无奈地问道。 杨恪示意,常迶捧着杨霖的奏疏递到褚如朋手中。 老宰相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这封奏疏,随即交给成康铭。 等几位重臣全都看过以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敖。 “此事你们都怎么看?” 鲁王跛着脚上前两步。 “陛下,此项工程虽有诸般好处,但耗费的国力民力过甚,征发的徭役过重,怕是会劳民伤财。引得国内生变。” 成康明也上前道:“鲁王殿下正言之有理。微臣刚刚算了下,这条运河全长超过千里,就算有前朝所修的运河可以利用,我们要修建的距离也不是个小数,此外还需拓宽原有河道。整个工程算下来,没有数年时间怕是无法完工。就算修成以后有百般好处,可眼下我们怕是无力开展如此浩大的工程。若是强行开工,或与秦修建长城同样的结果。” 杨恪听这二人说完,心里有些不满,脸上却没任何表示,毫无意义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微臣有一个担心。” 裘怀辛也站出来道:“这运河一旦修通,我们运兵前往江都确实方便,可南楚也可长驱直入,直捣洛京。” “太尉所言老成谋国。” 成康明赞道。 杨霖发现就剩两人没说话,一个是褚如朋,一个是沈敖。便问道:“两位爱卿为何不发一言。” 两人对视一眼,褚如朋先说道:“陛下,一直以来沈常侍所言之事,无不有详尽的安排。此事既是沈常侍提议,想必她有全面的考虑,几位提出的问题,老臣以为她定是已有解决的办法,只是还未与太子殿下明言。” 杨恪点点头,自打几人进入御书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沈侯你呢,你怎么说。” “陛下,此事既是瑶儿提出的,微臣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不过裘太尉所言,也是微臣所担心的。” 杨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随后对常有道:“下旨召太子和沈常侍二人速速回京。” 说完,杨恪又对一班重臣道:“此事等沈常侍回京之后再议。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退出了御书房。只是沈敖留在了最后。 杨恪也看到了沈敖站在堂下。迟疑犹豫的表情,显然是有事。 “沈侯还有何事?” “陛下知我沈家就剩了瑶儿这么一个孩子,微臣百年之后,沈家就全靠瑶儿了。可若是瑶儿入了宫,我沈家,就真的无望了!” 沈敖越说越落寞,越说声音越低。 杨恪心中咯噔一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杨恪立刻明白,看来沈敖已经知道这次让沈兮瑶陪着杨霖外出的目的。 不过作为皇帝,心里再如何变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还有些无辜。 “沈侯此话怎讲?朕不明白爱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有一人持着瑶儿的腰牌和一封信拜见微臣,最后他跟微臣说,瑶儿身边之人对她有非分之想。我想这个人应该是太子殿下吧。” 杨恪继续装糊涂。 “真是如此?此事朕也不知。待他们两人回来,朕一定问个清楚。” “多谢陛下成全。” 暂时安抚沈敖住后,杨恪又道:“只不过,你把一个家族是兴衰,放在一个女孩子的肩膀上,全然不顾兮瑶的幸福,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哎!陛下,微臣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是苦了瑶儿。自瑶儿懂事后,她都很少笑。臣……臣,实在是愧对瑶儿。” 杨恪陪着叹了口气,又老话重提。 “你就没想着从族中过继一子?” 沈敖苦笑着摇头, “我沈氏一族在洛京内已经成了笑话,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族中出息些的晚辈,家中还不舍得让其过继。其他碌碌之辈,说实话微臣也看不上,怕他们骤得高位会招来祸事。” “终是我大魏愧对于你。” 几天后,一封密旨快马送到了杨霖手中。 看完旨意,杨霖不免露出一丝苦笑。 这所谓的体验民间疾苦要比困居洛京还是有意思的多,现在要回到了,下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出来了,杨霖竟生出了一丝惋惜之意。 放下圣旨,杨霖有些失落的对几人道:“陛下召集我等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准备返程吧。” 吕阳宾、芸秀、魏溢三人答应一声,退出房间,只留下杨霖、沈兮瑶二人。 “想不到父皇如此急迫,看来他对这条运河也是极为重视。召我们回去,也是询问相关的事情。” 沈兮瑶听着这话,心中暗暗气恼。穆建明又背着她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早知就不来这淮阴了。 杨霖继续道:“这些事你不与我说,回去后也要对父皇明言。不如你现在告诉我,我也好在父皇面前,与你一同应对。” 自从那天说起运河后,沈兮瑶便压制着穆建明的意识,再没有让他在白天里现身,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让他出来透透气。 所以杨霖再没机会从穆建明那里获得丁点儿关于运河的信息。而沈兮瑶对此又避而不谈。让杨霖很是无奈。 “还是回去再说吧,要不我还得多说一遍。现在殿下应该决定我们怎么回去?” “北上吧!” “北上?” 沈兮瑶重复了一句,随后点了点头。 “也好。走水路回洛京也能快些。” 从原路返回洛京,差不多要一千四百余里,就算他们提高些速度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回去。 而若上北上再转道大河走水路的话,虽然路程上多出二百来里。可是有将近一半的路途是水路,坐船日夜行走,速度反而会快些。 打定主意后,几人也不耽搁,直接起身一路向北。没几日便进入山东境内。 一进了山东,杨霖的状态明显有些亢奋。而且越是往北,这种亢奋越是强烈。 沈兮瑶也看出杨霖有些不对,却猜不出杨霖的想法。 “我们快些赶路,好早点回去。” 刚停下休息了一会儿,杨霖便又催促着众人上路。 “殿下,咱们这几天一直急于赶路,有些过于疲惫了。就是马爷有些受不了了。前面是兰陵,我们休息两天再走吧。” 杨霖看了看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也有些不忍。可又往北看了看,还是咬牙拒绝了。 “不,我们继续赶路。” “殿下,你现在不适合去那里。”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 杨霖猛然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开口的竟是沈兮瑶。 “你……” 杨霖之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此时出现的当然不是沈兮瑶。 见无法劝阻杨霖,又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沈兮瑶不得以解除了穆建明限制,主动召唤他出来。 “你们都退后。” 穆建明面色平和,可语气却十分严厉。 芸秀、吕阳宾、魏溢三人闻言全都退的远远的。 穆建明这才驱马上前几步,与杨霖靠的近了些,盯着杨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严肃地说道:“你想干什么?那是你现在能去的地方吗?” 杨霖从没见过沈兮瑶发怒的样子,一时被这股气势震慑的说不出话,嗫嚅了半天道:“我,我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看。” “看都不能看!” 穆建明低声喝道。 “别说你现在只是太子,就连皇帝现在都没有资格去泰山封禅。你现在去那,不是将把柄落主动交到那些御史手中么?你这太子的位置是不想要了吧!” “我……” “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等你顺利接掌帝位,一统天下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来此。就算你不想来,百官也会鼓动你前来。” 杨霖抿着嘴唇,直视着穆建明的。穆建明毫不退让,两道弯眉逐渐立起,死死盯着杨霖。 良久,杨霖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我有些想当然了。兮瑶,谢谢你。” 第229章 路遇劫匪 沈兮瑶猜不到杨霖的心思,可穆建明从沈兮瑶之前留下的信息中察觉出不对,这才能一下叫住杨霖。 杨霖想的当然是泰山封禅。 现在离得泰山又不算远,就算不能仪仗齐全地登上泰山,杨霖也想去看一看。 可那是现在杨霖能做的事嘛? 在这之前只有三位皇帝举行过泰山封禅。 始皇帝嬴政! 汉武帝刘彻! 光武帝刘秀! 这三位,哪一个不是彪炳史册,光照万里之人。 前世里,穆建明知道还有三位皇帝封禅过泰山,唐高宗李治、玄宗李隆基、宋真宗赵恒。 从秦始皇开始一共四百多位皇帝,也只有这六位封禅过泰山,其中李治和赵恒还被骂得不够资格封禅泰山。 可见有资格封禅泰山的主儿,个个都在文治武功上达到一定的高度,才有脸提出这件事。 功绩差一点儿的,有污点的帝王,都不好意思提什么封禅。李世民何等的功绩,对外灭东突厥、薛延陀、吐谷浑;对内开创贞观之治。可就因为玄武门的污点,他都没有去封禅。 而杨霖仅仅是太子的身份竟敢登上泰山,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么? 穆建明也有些懊悔,杨霖有此举动也有他的原因。 历代的太子都养在深宫,最多也就在都城内晃悠。哪有机会跑来到外边。 就算得到机会,能代天子巡守一方,也是正式官方的行动,有一大堆的臣子跟着。 每天走多少里,在哪住宿,在正式场合能说什么话,几乎都有规定,也都会被记录下来。就算是有机会路过泰山的,他也不敢有什么心思。 可杨霖不一样。他是隐藏了身份的,身边就这几个人,难免会生出一些心思。 杨霖叹了口气,说完那句道歉的话,他精气神一下就泄下去了。 穆建明伸手拍了拍杨霖。 “时间还长着呢,你又不是没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杨霖注视着穆建明,眼中绽放出一丝别样的光芒。 “真的吗?” 穆建明眼睛微微一眯,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不过现在也只能顺着说下去。 “当然是真的。” 杨霖深深吸了口气 “好,休息两日再出发。” 穆建明招招手,把几人都叫回来再次出发。 只是没走出十来里地,就看见一根有大腿粗细的树横放在路上,看枝叶的枯萎程度,应该是刚砍下没多久。 这么一大堆连枝带叶的正好把道路截断。别说是马车,就光是马匹也不好过去。 在前面负责开路的吕阳宾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后,他跳下马提着长剑向这根树走去。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奶奶的,终于等到一桩合适的买卖,能开一张了。” 说话间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从路边的树林中走出来。 这汉子的身高有八尺左右,皮肤黝黑。脑袋又圆又大,浓黑杂乱的眉毛下一双大环眼,狮子口,厚嘴唇,一把连鬓络腮的胡子。只是长时间没打理,纠结到一块都快擀毡了。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不少地方都窟窿眼睛的。 一把锈迹斑斑,砍柴用的斧子被大汉拎在手中,看吕阳宾走过来。大汉抬手用斧子指着吕阳宾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吕阳宾扑哧一声就乐了。 这壮汉是死字不知怎么写么,一个人居然敢打劫他们五个。 “大个子,我说你是活腻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就敢劫道?乖乖地把树给我挪开,然后有多远滚多远,小爷我今天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壮汉也不是好打发的,听吕阳宾这些话,直接呸了一声。 “别说那么多,把钱都给老子掏出来。不然一斧子一个,给恁们放放血。” 吕阳宾冷哼一声,一剑便刺向壮汉。 壮汉劈柴的斧子从下往上一撩,两件兵器对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吕阳宾脸色就是一变,手中的长剑再也握不住脱手便飞了出去。 吕阳宾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还微微发颤的右手,不可思议的盯着对面的壮汉。 后边的穆建明看着前面的壮汉,也不由的暗叹一声。 不愧是山东大汉,身大力不亏。吕阳宾也是大意了,一下便把兵器磕飞了出去。 “芸秀,你去。” 芸秀答应一声,从车辕上拿起自己的长枪,迈步向前走去,途径吕阳宾的时候,芸秀斜了他一眼,嫌弃的撇撇嘴。 壮汉见又来了个女子,虽说提着把长枪,可壮汉嫌弃的把头扭向一边。 “老子不和女人动手,恁们快点给钱。” “好。你打赢我就给你钱。” 芸秀笑吟吟的道。 壮汉却摇摇头。 “我不和恁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下给恁撅折了。” 芸秀也不再跟他多话,阴阳把一合,枪尖抖成一团,随后一点寒芒分心便刺。 壮汉还是同样的招式,从下往上一撩,想磕开芸秀的长枪。 已经见识过吕阳宾吃亏,芸秀哪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枪尖顺势往上一挑,划出一道弧线后,横扫向壮汉的咽喉。 壮汉一下就有些慌,连忙后退几步便站住不动了。 芸秀的枪尖稳稳停在壮汉的咽喉的位置,一动不动。 壮汉缓缓的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两根手指慢慢捏住枪尖,似乎是想往一旁挪开。脸上露着一丝尴尬的笑容。 “女侠,恁这枪尖挺快的,别伤着人。我这就去把那颗树给恁们搬开。” 芸秀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把斧子扔了,蹲下。” “哦哦。” 壮汉连忙照做。 见制住了这个劫道的,杨霖和穆建明也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吕阳宾已经捡回了自己的长剑,冷着脸上前,二话不说举剑便砍。 壮汉忙缩身躲避。 芸秀用枪杆架住长剑,收了笑容,斥道:“你干什么。” “这样的劫匪,手上肯定有不少人命。杀了他也算替天行道了。” “没有,恁别瞎说。我这是第一次劫道。” “退下。” 杨霖低声呵斥一句。 吕阳宾收回长剑,愤愤地退后几步。 “为何要劫我们?” 壮汉看了杨霖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不想办法就得饿死了。” “这条路上也有不少行人吧。那为什么选我们?” 穆建明开口问道。 “是有一些,可他们不是小商小贩的就是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至于那些成群结队的,又打不过他们我只有一个人,就没敢下手。” 穆建明让气笑了。 “我们五个人,也算是一小队人了,你不敢劫别人,敢劫我们?” 壮汉抬头看了看几人。 “这位公子一看是读书人,没什么力气。后边上了年纪的那个,又是个车夫。又带着两个女眷。唯一有点儿扎手的就是那个拿剑的,我再怎么说有把子力气。拿下他不成问题。说实话,你们算得上是真正的肥羊,有车有马,护卫不强。只是没想到这位女侠这么厉害。” 这话说的吕阳宾又一阵冒火。 “你是哪儿的人?种田做工都能得到些银钱,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吧。” 穆建明接着问道。 壮汉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当地人。家里原本有几亩薄田,后来卖了出去。给地主做工,他又嫌弃我能吃。就起了些纠纷,我打了他一顿,下手重了点儿,把他打成重伤了,县里把我抓进大牢。 去年皇帝老儿过寿,大赦天下又把我放了出来。这几天那几天的做些零工,勉强糊口。最近这几天实在是找不下活计,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说话间,壮汉的肚子咕噜噜如同雷鸣。 壮汉羞愧的紧了紧腰带,垂下头不再言语。 “你怎么称呼?” 穆建明又问。 “我叫武仲凌。” 穆建明一愣,一丝亲切感涌上心头。 “五二零?” “这位小姐,是武仲凌不是五二零。” “好的,五二零。” 武仲凌泄气的一瞥头。 “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吧。” 该问的都问过了,穆建明对芸秀道:“给他拿点儿钱。” 说完,又对武仲凌道:“五二零,我给你点儿钱,你把树给我搬开。再不许干这劫道的买卖,拿着钱先填饱肚子,身下的去做点儿小买卖,也能养活了你。” 武仲凌连忙点头,站起身搬起路上的树,扔到了一边。芸秀也把一袋铜钱,放到武仲凌的怀里,几人又重新上路。 走着走着,芸秀突然道:“那个武仲凌在后边跟着我们。” 几人回头看去,武仲凌忙躲到一颗不过胳膊粗细的小树后瞅着他们几人。那颗小树根本掩饰不住他那魁梧的身材,一阵顾头不顾腚的躲闪,到时让杨霖和穆建明哈哈大笑。 “别理他,咱们走咱们的。” 杨霖收起笑容说道。 就这样几人一路走,武仲凌一路跟。途中,杨霖等人几次回头,武仲凌都掩耳盗铃似的,躲到路边。几人不看他了,他再继续跟着,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兰陵城。 几人也不理他,直接找了一家酒肆吃饭,武仲凌也不进去,就蹲在酒肆门口一直守着。 穆建明叹了口气,他坐的位置,正好透过酒肆的门口能看到武仲凌的身影。 “芸秀,去把他叫进来。” 等武仲凌走到几人近前,也不说话,一直看着杨霖等人。 “你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武仲凌从怀里取出那袋钱放在饭桌上。 “我不会做小生意,这些钱迟得早吃空了。” “那你想什么样?” 武仲凌犹豫着道:“我能不能跟随你们,我也算有些力气,干活什么的都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吃饱饭就行。” 杨霖看了看穆建明。 穆建明权衡了一番,高声叫道:“小二。” 店小二忙跑过来。 “客官还要点儿什么?” “两斤大饼,切一斤牛肉,再来只肥鸡,两壶酒。” “三斤吧,两斤怕是不够。” 武仲凌小声嘀咕着。 “你这倒也有些小聪明。行,那就三斤。” 「昨天定时发布的一章,时间设置错了。担待!担待!」 第230章 收归帐下 没一会儿,穆建明要的这些吃食都端上来了。 然后杨霖等人算是开了眼界了。 武仲凌搓着手,压抑不住的高兴。他也不上桌,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不用筷子酒杯什么的,伸出双手先撕了条鸡腿下来。把鸡腿送进嘴里,随即再拿出来就只剩下了骨头。 再抓起大一张烙的金黄色的饼,直接往嘴里塞去。吃得太急噎住的时候,抄着酒壶往嘴里灌几口酒。间或再把牛肉肥鸡送进嘴里。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没一会儿的功夫,给他叫的那些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穆建明都有些瞠目结舌。 前世里小说看到那些梁山好汉们,动不动就是切几斤牛肉,几角的酒。 一角酒就是四升,一喝就是好几角。先不说醉不醉的问题,肚子能不能放得下? 以前还以为那是夸张。现在这些就在眼前发生了,才知道那都是真的! “吃饱了吗?” 武仲凌张嘴打了个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多谢小姐!算是饱了吧。我也是饿了两天。不能多吃,怕把自己撑死。” 嚯!感情这还是知道控制自己,怕把自己吃死。要不然还能往进续一斤饼。 穆建明从武仲凌放在饭桌上的那个钱袋里,抓出一把铜钱,放在桌子上。 “把这些钱拿去,买几身衣服。再给我们找个客栈。事情都办妥了回来找我们。” 武仲凌起身接过那点儿铜钱。 “没问题,一会儿我就回来。” 果然没用多长时间,武仲凌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黑色布衣走进酒肆。只不过他的身量有些过大了,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紧,像是裹在他身上一样。 不过怎么说也是人靠衣装。穿了这一身衣服,武仲凌立刻就和原来不一样了,居然有了些威武的气度。 “小姐,客栈已经找好了,城中的悦来客栈。” “头前带路。” 等几人到了这悦来客栈,穆建明发现这五二零连房间都给几人定好了。 自己和杨霖都订的是挨在一起的两个套间,方便芸秀和吕阳宾在身边伺候。又给魏溢和他自己订了单间。 魏溢的房间,也挨着他们的两个套间,而五二零自己的房间则隔开了一些。 用他的话说,他的呼噜震天响,离得近了怕打扰几人休息。 穆建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人表面上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却一点儿也不愚笨,相反很有些小聪明。 “芸秀,这武仲凌是个怎么样的人?” 天黑以后,沈兮瑶重新掌控身体后,知道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便向芸秀问道。 芸秀想了想。 “这人面相上看着挺凶的,可心里还是存着善念的,恃强并不凌弱。而且还粗中有细,办起事来算是有些章法。” 沈兮瑶认真听着,嗯了一声,道:“真的要把他收进侯府?” 芸秀摇摇头。 “小姐,这得你自己决定。不过看穆先生的意思,是想收这个人。” 沈兮瑶没说话,安静了一阵,才又问道:“你真的是仅仅一招就制服了他?” “其实五二零他并不会武功,只是仗着他有膀子力气,可以说是力大无穷。搬行李的时候,他一个人一下子将所有行李都搬了上来。就是……” 芸秀想起来什么,扑哧笑了一声。 “就吃太能吃了。” 说着芸秀学着武仲凌的动作给沈兮瑶演示了一番,最后乐不可支地笑成一团。 沈兮瑶看得也微微一笑。 “五二零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穆先生为什么这么称呼他。不过伯仲叔季,他既然排行老二,大概是这个原因穆先生才叫他五二零吧。” 翌日一早,武仲凌规规矩矩地站在沈兮瑶的面前。 沈兮瑶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也不由得暗暗称赞一声,真是条好汉子! 身高比寻常人高出一些,骨头架子也大,身材魁梧。虽说因为长时间吃不饱饭,身上的肌肉不是很足,可底子很不错,好好养上一段时间,还能比现在再粗上几圈。 这要是在有些身手,放到军中就是一员猛将。 怪不得姓穆的要把他收到手下。 良久,沈兮瑶轻咳了一下,道:“你就是……真的不会武功?” 说完,沈兮瑶暗暗吐舌,差点问出一句不该问的话。 武仲凌局促地道:“我是真的不会。昨天劫道那会儿,我只是仗着力气,才侥幸把那位吕小哥的兵器磕飞了出去。和芸秀姑娘动手,也只是乱挥,结果一下就败了。” 沈兮瑶嗯了一声。 “那你会骑马么?” “会牵马。” 武仲凌很认真的道。 沈兮瑶嘴角微微往起扯了扯了,芸秀掩口笑出了声。 “想跟着我,就要会骑马会打仗,从今天开始让芸秀教你骑马武功,你要用心学,知道吗?” 武仲凌连忙点头。 “我晓得了。我一定用心学。” 沈兮瑶对芸秀道:“他就交给你了,好好调教调教,不得藏私。” 芸秀第一次当别人的师傅,也有些兴奋。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围着武仲凌转了几圈,还伸出指头戳了戳他身上的肉。 只是还没等中午呢,芸秀便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小姐,那武老二太笨了,一套枪法我教了十几遍,愣是只记住两三招,还使得不连贯。” 沈兮瑶奇怪的嗯了一声,想了想道:“许是资质鲁钝了些。你耐住性子多教教他。” “鲁钝也就算了,他还怪怨武器轻飘飘的。” “他用的是你的枪吗?” 芸秀点头应是。 沈兮瑶蹙着眉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身大力不亏,你的兵器对于他来说太轻了。你的枪法也不适合于他。得给他选择棍槊锤这一类的重武器。这样,你还指导他一些别的,具体的兵器和招式等回洛京再说。” 芸秀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康丰元年四月十一,杨霖、沈兮瑶一行六人从水路回到了洛京。只不过因为杨霖不喜众人繁文缛节的迎接仪式,并没有向朝中报备归期,所以码头上并没有什么人。 几人悄悄地下船,悄悄地各自回府。只不过,杨霖并没有回自己的东宫,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一见面,杨霖便大礼参拜。 “儿臣参见父皇。几个月不见,儿臣十分想念父皇。” 杨恪哈哈大笑。 “快起来,快起来。让朕看看你。”说着上下打量着杨霖。 几个月不见,杨霖原本儒雅随和的性子中添了些成熟稳重和一丝洞察世事的明悟。 “走,陪朕去走走。” 说着杨恪迈步走出御书房,直接往后宫的御花园而去。 杨霖缓步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把这一路上的经历详细的说了一遍。杨恪认真的倾听着,不时还点点头。 “所谓天人感应,你的信里说的不错。这个东西有用的时候适当拿来用一用,没用的时候大可以扔到一边,万不可让臣子用这个来拿捏,成为臣子指责与你的理由。” 杨霖忙躬身行礼。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不忘。” 杨恪嗯了一声,又道:“只不过,兮瑶这样的女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儿臣也问过她。据她说,是她的那位师傅传授于她的。” 杨恪捋了捋胡须,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许都的曹氏兄弟,朕已经命人将之斩首示众。派去的御史回禀,这曹氏兄弟为恶多年,许都的大小官员皆被其收买,相互勾结之下为祸一方。郡守赵惇,郡丞程起还有主簿等人皆革职查办。此等蠹虫尸位素餐,我大魏就算再缺人也不需这等贪赃枉法之辈。” 杨霖接话道:“许都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儿臣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年皇爷爷哪怕拼上大魏的社稷,也要把世家门阀驱除出去的原因了。 那许氏乃是许都大族,竟然能影响到衙门的决策。甚至衙门有时不得不借助其势才能牧守一方。这样的大族若是煽动起百姓于朝廷作对,怕是一些政令都难以推行下去。” 杨恪叹口气。 “是啊,此事朕也知道,却毫无办法。” 杨霖犹豫着道:“此事我也与兮瑶也讨论过。她说若是将这些当地的宗族大户打散了,迁移到远的郡县,再从其他郡县移民回去,降低这些当地宗族的人口、土地占比,或可削弱其势力。朝廷的势力便能延伸出去。” 杨恪站住身形,思考了片刻,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个可行的法子。不过此时还不能施行,大规模移民所需的粮草物资是个无法想象的数字。现在咱们周围又都不安宁,百姓们故土难离。而且,移民过去以后的土地分配,相互融合都是问题。一旦处理不好,怕是会激起民变,反而给了南楚他们机会。” “父皇高见!” 杨恪嗯了一声。 “还有什么?” “还有……” 杨霖语气也一沉。 “还有就是我大魏的百姓太苦了。辛苦一年所获之物竟还不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这个话题颇为沉重,杨恪一时间也只能重重的叹口气。 “朕与诸位大臣殚精竭虑,暂时也无法改变这种状况。可是赋税却不能不收,不然的话从中枢到地方,各级官府怕是都无法正常运转。他们怕是会生出贪腐之心,肆无忌惮的压榨百姓,搞得民不聊生。 不收取赋税,各路军队也没办法供养。军队一旦为乱,那更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今年正旦宣布的新政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还有从草原上弄来的东西,或许可以缓解这样的情况。” “治大国如烹小鲜。儿臣现在对这句话的认识算是更为透彻了些。” 杨恪回过身,拍了拍杨霖的肩膀。 “有这个认识就是长进了。总的来说,这次让你出去,朕还是颇为满意的。今晚也不要回东宫了,一会儿留下来和朕一起用膳。你母后也十分想念你,你去看看她。” “儿臣遵旨。” 第231章 回到府中 冀北侯府的门前,武仲凌上前啪啪地敲打门环。片刻之后,府门一开,沈安探出脑袋,就觉得眼前一暗。一个黑大个铁塔似的杵在眼前,把光线全都遮挡住了。 沈安退了两步,仰起头看着武仲凌。 “这位壮士你是何人?来此有什么事?” 武仲凌忙往旁边一闪,露出身后的沈兮瑶和芸秀两人。 沈安眼睛一亮,惊喜地道:“小姐?秀丫头?你们回来了?” 说着便迎了上去。 “怎么也不来个信儿,告诉一声,也好派人去迎接你们。” 见到家人,沈兮瑶也很高兴。 “我们是坐船回来的,路上也没法给家里写信。” “坐船好!坐船起码不累。” 寒暄着,沈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边上的武仲凌。 “那位是?” 芸秀蹦出来道:“管家爷爷,他叫武仲凌,是我半道上收的徒弟。” 沈安夸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芸秀,一脸鄙夷地调侃道:“呦呦呦,秀丫头长本事,还收徒弟?你能教人家什么本事。” “我……” 芸秀一时语塞,跺跺脚,对武仲凌嗔怪的道:“都怪你,笨得要死,教什么都学不会。” 武仲凌挠挠头,憨憨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光顾着说话了,快进来,快进来。”沈安连忙差过话头招呼道。 “来人呐,小姐回来了。快去禀报侯爷,再到后宅告诉一声。” 侯府里顿时热闹起来。 沈敖得到消息也直奔着前厅,还没进门就看见沈兮瑶的身影,沈敖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沈兮瑶回头也看到了沈敖,忙上前行礼。 “祖父,我回来了。” 芸秀也跟着问候。 “见过侯爷。” 沈敖忙伸手将两人扶起。 “这一路上也辛苦了。沈安,准备酒宴给瑶儿接风。” “侯爷不必操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说话间,沈灵儿和周氏也得到消息赶到前厅。一见到沈兮瑶就说瘦了,拉住沈兮瑶问东问西。 沈兮瑶也逃不开同样的流程,将这一路上是事情也大致说了一遍。 沈敖听完后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你护卫太子安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遇到的几件事情处理得也算得当。” 沈灵儿却不关心这个,她急急地问道:“前两日来的那个彭员外,他的儿子是不是就是想要强抢你的那个?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沈兮瑶诧异地问道:“彭员外已经来了吗?” 沈敖嗯了一声。 “他上门求见,主动说起你们,我才知道你们在哪。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就在五六天前刚刚动身。我本不愿多事,不过既是你想收他,想来他是有些用处,我才答应下来。” “多谢祖父。” 这时沈安进来禀报道:“侯爷,酒宴已经准备好了。” 沈兮瑶这时才想起来什么,对沈敖道:“祖父,我在路上捡到一个人,您给看一看。” 沈敖好奇地哦了一声。 “人还有能捡的?是什么人?” 沈兮瑶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武仲凌的身影,便把目光转到芸秀的身上。 芸秀也转头四顾,没在前厅中看见武仲凌那高大是影子,连忙出去寻找。刚跨出前厅的大门,一扭头,就看见武仲凌正低着头蹲在大门旁。 “你在这里做什么?” 武仲凌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没,没什么。” “先别说那么多,跟我进来,小姐找你。” 武仲凌依言站起身,跟在云秀身后走进踏进前厅, 沈兮瑶等人就感觉厅内的光线一暗。 沈敖,沈灵儿和周氏都仰着头,看着门口站着的武仲凌。 “拜见侯爷。” 武仲凌依着芸秀的样子,也行了一礼。只是也没等沈敖说话就直接起身。 武仲凌的失礼,沈敖却哈哈大笑,对沈兮瑶道:“这就是你捡回来的人?” 沈希瑶点点头。 “嗯,是个爽快人,” 说着,沈敖兴趣十足的打量着武仲凌,眼中都是满意的神色。 “他并不会武功,力气却很大。上船之前勉强学会了骑马,我让云秀教了他一套枪法,却怎么怎么也学不会?看他身高块头,我觉得他使用锤棍之类的武器比较好,不知祖父如何看待?” 沈奥也点了点头:“说得不错。” “那祖父能帮着调教调教吗?我想把他收到手下。” “锤棍虽不是我所擅长,但也勉强能教教他,你若有意收他,我便出力。不过不能见到这种身材魁梧的就想到锤棍之类的。可以教他使用马槊?” “他连枪法都学不会,何谈更难的马槊?” “也不用全教,只要教他简单的刺、挑、劈这几招就行。多了学不会,少了还学不会吗?” “那就烦劳祖父了。” “无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这时酒席也摆了上来,一家人坐到一块,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动了几次筷子后,沈兮瑶就看到武仲一副嫌弃的样子,略一思索便明白的什么。 “管家爷爷,家里有没有大块卤炖的肉?” 沈安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道:“自然是有的。” 沈兮瑶指了指武仲凌。 “给他端一盆肉上来。” 沈家的厨娘都是从阑月轩培训回来的,菜式全是模仿阑月轩,所以桌上的酒菜大多是炒制得比较精细的一些的菜肴。虽然也有肉类,却大多都是肉丝肉片之类的。 这些东西明显不符合武仲凌的口味,他所喜的是那种盘子里全都是肉食的那种大肉。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盆炖的香味四溢的牛肉端了上来。 武仲凌一看,这立马笑得见眉不见眼。也顾不上烫手,照样是不用筷子直接伸手,抓起肉块送进嘴里,就算烫得嗷嗷叫,也不肯减慢一分。 沈家众人看他那狼狈滑稽的模样,全都哈哈大笑。 接风宴后,沈敖就把沈兮瑶单独叫到了书房。用茶水漱了漱口,沈敖才道:“运河那件事是姓穆的那小子干的吧?” 沈希瑶眼睑低垂,抿着嘴嗯了一声。 “我猜的就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兮瑶低着头缓缓的道:“修筑运河对大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沈敖的语气带着一丝薄怒。 “哪来的好事?朝中鲁王、成康铭皆反对。说这条运河跨越千里,工程极为浩大,所征用的民夫徭役乃是无可计算,劳民伤财的损伤国力。裘太尉也说此条运河一旦开通,南楚便可长驱直入,不利于我们对南楚的防御”。 沈兮瑶点点头。 “我也看过舆图。这几日在船上也考虑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是他提出此事,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沈敖呵的一笑。 “知道吗?当日陛下召我等觐见,褚相也是与你一样的说法。这一两日陛下定会召见,你可要做好准备,不可欺君。” 沈兮瑶嗯了一声。 “祖父,这两个多月,朝中可有什么事?”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只要不动兵打仗,祭天祭祖,就没什么大事。” 沈敖吐槽了一句才说道:“城中的移民已经完成,据说离得近一点儿的汴州,百姓已经安顿下来。新的黄册已经在编订了。” 沈兮瑶算算日子,这个速度也算是快的了。 “长安的那位周太守用没用咱们给他出的主意。” 沈敖嘿嘿一笑。 “岂能不用!不过他也没得意多长时间。 幽州的太守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加上因为靠近草原和罗德部。朝廷收取的那些贷款利息,都要通过幽州抵达中原。幽州太守雁过拔毛,克扣了不少牛羊,用此吸引了不少百姓,把陛下和周荣气得够呛。” 闻言,沈兮瑶也笑出了声。 沈敖接着道:“图书馆的地基已经开挖,不过需要的木材还未运抵,工期怕是还要拖一拖。” 祖孙两人一直聊到天全黑下来,沈兮瑶才离开。 回到闺房,沈兮瑶就看到了芸香的身影。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自家小姐,芸香自然也十分高兴,忙上前行礼。 沈兮瑶一把就把她拉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起这个,本来还挺高兴的芸香,小脸顿时垮下来。 “小姐,你带着芸秀那丫头出去逍遥,我却要累死累活帮你守着研究院。每天早出晚归的,累死人家了。” 沈兮瑶跟着玩闹道:‘好,辛苦我们的芸香小姐了。随后又问道:“研究院中现在怎么样了?” 芸香道:“院里一切正常,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其他地方我帮不上忙,只能在吃食和资金上给他们支持了。至于他们具体干到哪一步了,怕是得小姐去了研究院才能知道。” 沈兮瑶嗯了一声。 “这一两日先等陛下召见,再说研究院的事情。还有什么?” “老张庄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妥当了。张里正也比较配合,村里有一半的土地全都种了蔬菜,涨势还都不错,再有一段日子,便能大量上市了。猪养这些也按照穆先生交代的法子养起来了。那猪长的可要比原来那些快的多,躺在圈里也不怎么动弹,一个个都膘肥体壮的。按照穆先生所说,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出栏了。就是担心人们吃不惯那些肉。 还有白叠,我也吩咐张里正派专人照料。” 沈兮瑶心中一紧,这可是重要的东西,比蔬菜那些重要的多。 “那些白叠如何了?” “小姐,这才种下没多长时间,还都是幼苗呢。” 沈兮瑶长舒口气,哦了一声。 “一定让里正派人小心照看。” “小姐,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芸香期期艾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 “那位伊川县令马鸿堂,小姐还记得吗?” “有过影响。他进贡曲辕犁的时候姓穆的见过他一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觉得这位马知县像是有意投靠咱们侯府。我去了老张庄没几次,就遇到他两回。张里正也说这位马知县腿儿特别勤,此前三天两头的去到村里。遇见到我以后,才没那么勤快了。” “还有此事?” 沈兮瑶想了想。 “芸秀现在回来了,我吩咐她一声,与那马知县约个时间,不妨见见。” 第232章 御前奏对 翌日,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沈兮瑶并没有等到召见她的圣旨,杨恪还算有些人性,并没有急于见她,多给了一天休息的时间。这让沈兮瑶稍稍松了口气。 再转过天,一队宫里的内侍携带圣旨毫不意外地出现到侯府。沈兮瑶穿着朝服直入皇宫。 御书房的门口,趁着内侍进去通报的档口,沈兮瑶闭上了眼睛。 迈步走进御书房,杨霖、褚如朋、成康铭、杨拓、裘怀辛几位重臣全都在场。 穆建明眼睑低垂,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御书案前,恭敬地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免了。” 杨恪面露笑容。 穆建明又朝两边的几位大臣行礼。 “见过褚相,鲁王殿下,成尚书、裘太尉。见过太子殿下。” “沈常侍不用多礼。几月不见沈常侍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几位大臣全都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穆建明的脸上一黑。 还是皇帝呢,当众调笑女下属算不算职场骚扰? 再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穆建明便直入主题。 “陛下是想询问关于运河的事吧。” 杨恪呵呵一笑,对几人道:“看看,你我尚且不急,她倒是着急了。” 褚如朋、杨拓等人又是一阵笑声。 这件事又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说清楚的,不抓紧时间,万一大变活人,怕是得社死当场。 穆建明暗暗吐槽,又不得不解释。 “这是关乎国运之事,容不得差池。” 这话说得让几人都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什么时候谈论国运大事,不是帝王和大臣。而是几人眼中的一个小女孩。 甩掉这种怪异的感觉,褚如朋道:“那就请沈常侍细细说来。” “太子殿下将此事传回来的时候,几位一定已经仔细研究过了。我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不如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一一解答如何?” 坐在高位上的杨恪点点头。 “这样也好。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鲁王首先站出来。 “本王还担着主管营造之责,这运河修建正是我的差事,我先问吧。” 几人笑了笑无人反对。 “沈常侍,你算过没有,修建这条运河的需要多少民夫?征发多少徭役?” “那得看要修多少时间了。若是半年内修通,得上百万民夫。” 穆建明这话一出口,几人皆是大骇。成康铭也顾不上君前失仪了,直接说道:“这不是亡国之道嘛!耗费如此多的民力,粮食又谁来种植?没了粮食国内必乱。到时候内有百姓作乱,外有敌国环伺。大魏只剩下败亡一途。” “成尚书不必着急,我说过了,这得看修多长时间。刚才说的那是最极端的情况。若是不那么着急的话,有个几万民夫倒也够了。” “若是只有几万人,怕是得修上十几年吧。大魏的徭役每年最多只有一个月。这十几年的时间,民夫们来来回回的怕是也会生出怨言。” 穆建明像是刚刚明白似的,长长地哦了一声。 “那就不用大量地征发民夫。” 众人都是一愣,不用其他人发问,穆建明直接道:“陛下还记得去年所议的钱货之论吗?” 杨恪皱着眉,慢慢地道:“你是说……” 穆建明点了点头。 褚如朋和成康铭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只有鲁王和裘怀辛一脸迷茫。 “陛下,你们说的是什么?” “此事还不得向外声张,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沈常侍说得不错,民夫也许可以不用征发了。” “哎,陛下别急啊!征发还是需要征发的,不过不用那么多。倒是徭役么可以不用他们服,花钱雇他们做些辅助性的工作就行。” 穆建明说完,又对鲁王道:“人的问题解决了,殿下可还有其他什么顾虑?” “先等等,有的徭役不用,为何一定要花钱雇人?” 鲁王有些不解的问道。 “让百姓服徭役,他们定是有怨气。他们会把这些怨气带入到服徭役之中。造成拖延、浪费、出工不出力。反而会延长修建时间。可若是能让他们赚到钱,那他们的积极性就要高的多了,修河的进度也会加快一些。” “那花费也会变大吧?修这么大一条运河,先不说粮食、工具等的开销,若是再花钱雇佣百姓,那需要的钱粮怕是又要增加不少?” “这些自然是需要的,不过我也已经有了打算。” “什么打算?” “嗯……现在也不能说,再有几个月殿下就知道了。” “又不能说!” 鲁王有些怒火了,使劲砘了砘手里的拐杖,发出咚咚的声音。裘怀辛的脸色也有些不善。穆建明的这种举动明显是把二人排除出了一个圈子。 穆建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杨恪。 杨恪秒懂。 “两位爱卿,此事事关重大,实在不能和你们细说,不过最多在等半年,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即便是皇帝亲自给穆建明背书,鲁王和裘怀辛还是有些不甘。裘怀辛不便发作,鲁王却没什么顾忌,冷冷的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殿下还有什么问题?” 穆建明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了!一说什么,你就是早有打算,却又不能明说,那我还能有什么问题。” 鲁王恨恨的道。 “如果殿下没有了,那么我有问题需要殿下帮忙?” “说!” “若是朝中决定要修建这条运河,我需要殿下派出手下全部人手,仔细测绘确定河流走向,找出最近、最省力的一条路线。我才有把握修这条运河。” “对,鲁王此事还需要你出力才行。” 龙椅上的杨恪也开口说道。 “既是如此,本王定当配合。”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要沈常侍解答一下。” 裘怀辛站出来道。 “裘太尉是说南楚可以长驱直入的事吗?” “看来沈侯已经提前告诉过你一些事情。这只是其一,不过我想听听你是如何解决的。” “使用船闸!” “船闸?”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几人一下全都明白了。 船闸这东西,又称做斗门。秦始皇时期修建灵渠的时候,就使用过船闸来调节斗门前后的水位差用以行船。数百年前就能修的东西,现在更是没问题。 “既然沈常侍已有了考虑,臣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穆建明刚松了口气,成康铭站了出来。 “此事关系重大,如此三言两语便让你过关也太儿戏了一点儿。你可有一些具体的章程?” 穆建明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成康铭。 在他映像中,成康铭算是朝中少有的善于经济之道的人,修建这条运河带来的好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可现在这明显是不支持此事的态度。 看着穆建明不动,成康铭催促道:“难道沈常侍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穆建明哦了一声,在身上摸了摸,袖中有一本硬硬的小册子,取出来看了看,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些条陈。 “倒是有过一些不成熟的考量,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将这份奏折递了上去。 杨恪接过来一条条仔细的查看。现在穆建明递交上来的每一份奏折,杨恪都要仔细研读不敢轻视。 只见杨恪看的极为缓慢,半天才翻动一页。过了好久杨恪才全部看完,却意犹未尽的又从头翻了一遍。 这次看完才将这本奏折递给褚如朋。 “褚相你也来看一看。” 见杨恪这模样,褚如朋便猜到这本奏折怕是并不简单。可哪怕宰相大人已经做过心理建设,等真正见到一份奏折以后,褚如朋还是大吃一惊,也和杨恪一样连着看了两遍。 穆建明暗暗偷笑。 这份奏折他是按照前世一些项目可行性报告的模式来写的,从前期的项目基本情况,建设内容规模、资金来源等情况,到中期的工程管理、施工方案等等,再到后期的收益预算、间接影响。一条条写的想详细细、明明白白。 褚如朋随手将奏折递给成康铭后问道:“修这运河还能赚钱?” “为什么不能?修运河花的也是真金白银,而且花费巨大,不可能白白投入。” “可若是没人走呢?别的河道可没有收钱一说。” 穆建明双手一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走别的水路,因为无法直达,肯定会走陆路。沿途的各州府县的进城税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再加上人吃马嚼。陆路的运输又慢,运量又小,算下来还是水运的费用最低。商人都是精打细算之辈,不会算不出这里面的差距。” “那你的资金来源中为何有民间资本和发行国债一说?” 杨恪接过话头问道。 “修运河需要的资金巨大,若是全靠朝廷拨付怕是力有不逮。朝中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时若是能吸纳民间资本,便能减少朝廷支出。这就好比合伙做生意,我们只要在所有出资人中占据大头,那么这条运河仍然是我们的。每年从运河的收益中给出资人分红,他们一定会把钱拿出来的。 至于发行国债则是向老百姓借钱。就算百姓们日常借贷还有个利息呢,国债也是一样,到期以后要归还本金,还要支付利息。 这样这条运河有朝廷,有富商、有百姓全面支持,要修通这条运河也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那你收费的依据是什么?” 成康铭也看完了这份奏折,递还给了一旁的内侍,内侍又放回杨恪的案头。 “客船按人头收取,这费用含到每个人的船票中。货船的话按照重量收取。” “那总不能每条船的货物都办下来一一称重,再重新装船吧?若是这样繁琐的,怕是无人使用这运河。” 「今天事情有点多,一直忙的没写稿,刚刚完成一章,赶紧上传。」 第233章 三省六部 成康铭提的这个问题,穆建明也有准备。 “当然不用那么麻烦。不过货物必须使用统一规格的装货箱,不同货物所使用的装货箱,用颜色加以区别。 起运时,承运的船家要在出发地的码头,上报雇主信息、所运货物以及数量。同时还要接受码头管理衙门的随机开箱检查。一切无误后,码头上开出单据,把这些内容都写到单据上。 等船到了目的地,船家拿出票据,管理衙门的人再次核对,清点装货箱的数量种类,没问题以后,缴纳运河使用费用就可以了。” 几人心中一动。若是如此这个衙门的肥水可是大大嘀! 穆建明当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这里面如何尽量减少中饱私囊,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还得看诸位了。” 杨恪嗯了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 “那国债又是何章程?” 穆建明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这个问题是朝廷最为关注。 “要是朝廷不得不做某一件要紧之事,若是没钱怎么办?一是临时加税,不过此举会惹来民怨。 另外一种办法就是借钱。以朝廷的赋税收入做保,向百姓借钱。规定所借的期限,到期后将本金归还百姓,并支付利息。 国债可以分成不同年限的,每种年限的国债利息也不一样。时间越长利息也是越高。” “你也说了,这运河没个几年时间修不好。若是在此期间百姓提出要朝廷赎回国债呢?” “那就只有本金,没有利息了。另外运河可以一段一段地修。修好一段,运营一段,不用等着全面修通再投入运营。早点儿使用,早点儿回本,也能早点儿积累些经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及时调整。” “就像你提出的那几个州府作为试点一样?” 穆建明点了点头。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杨恪完全放松下来,身子往后一仰。 “几位爱卿,关于运河一事可还有什么问题?” 几人皆是沉默不语。 “如此,这件事便交由鲁王、成尚书和沈常侍三人负责。” 褚如朋这时候站出来。 “陛下,此事就这么定下,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杨恪拿起穆建明的那份项目可行性报告晃了晃。 “如此全面的论述,还需要再做什么?再召百官议事?难道非弄的朝中人人皆知不可?”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沈常侍也说,前期需要做勘察规划。不妨先派人去做好沿途的路线规划。在这期间再多方研究一下。尤其那所谓的国债,老臣担心百姓对此并不认可,怕是不会筹集到多少钱。另外国债到期后,若是不能及时兑付,恐会令朝廷失信。” “褚相所言有理。这些都是些新生的事物,谁都没有见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不妨多想一想,考虑得全面一些,以免出了纰漏,损害大魏利益。陛下不妨考虑一二。” 出乎预料的,穆建明竟然出言支持褚如朋。 杨恪略一沉吟。 “好吧,就听褚相所言。鲁王,你多派出些人手仔细勘察研究,选好河道的走向。” “丞领旨。” “嗯,好了。此事就先到这里,你们退下吧。” 几人全都躬身行礼,准备离开。 穆建明也松了口气,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对了,沈常侍暂且先留一下。朕还有事商议。” 杨恪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穆建明嘴角抽了抽,无奈地答应一声。 等御书房只剩下穆建明的时候,杨恪才问道:“朕听闻你在临走之前,对研究院做了重新调整。即使你不在衙门中,衙门也能运转正常,这段时间里各种事情也没有耽误。给朕说说这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穆建明挑挑眉毛。 “原来陛下是对这个感兴趣。” 说完,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穆建明才道:“研究院中实施的其实叫三省六部。 三省为中书、门下、尚书。六部是吏、户、礼、兵、刑、工。” 然后,穆建明的嘴就不停了,把每一省,每一部以至每一部下辖的各司,都快速而又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最后,穆建明说的都嘴角起白沫了。 杨恪一直凝神细听,不时还要问上几句。旁边两名内侍运笔如飞的记录着所有的内容。 等穆建明全都说完了,杨恪才慢慢的道:“魏高祖始设中书,掌管机要、发布政令,乃自古有之。大汉时期也有尚书台设立,一直沿用至今。你说的这些衙门,朝中有的已经设立,有的是别的称呼,倒是不如你这样的称呼顺口。其职责管理也不如你说的那样顺畅合理。 此事朕还要好好想想,你先退下吧。” 杨恪主动赶人,让穆建明也送了口气。这要是再耽搁两刻钟时间,怕是沈兮瑶和杨恪得两脸懵逼,就剩大眼对小眼的份了。 宫门之外,鲁王从肩舆上下来,正准备登上自己的马车,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一声声的呼喊的甚是焦急。 杨拓不由的就停了下来,扭回头看去,喊他的正是裘怀辛。 杨拓微微皱眉,猜到一些裘怀辛找他的目的。 等裘怀辛小跑着过来,喘了几口气才道:“鲁王殿下,方才御书房中所议之事,沈常侍语焉不详,许多你我皆不知晓……” 不等裘怀辛把话说完,杨拓一摆手。 “裘太尉应知道,孤本就是个闲散王爷。能少些事便少些事,若不是这营造一事也是实在无人管理,陛下几次委托,孤才过问一二。至于其他的事孤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裘怀辛闻言,脸色变了变。他原以为鲁王会与自己一样,对那些隐瞒的事会不满,没想到人家并不关心。 语气一转裘怀辛又道:“殿下能这样想,臣就放心了。沈常侍毕竟是女儿家,又是你我的子侄辈。说话做事难免有所疏漏,殿下不可放在心上。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沈侯那里也得照拂一二。” “这些话不用裘太尉来说,竹安与沈常侍相交莫逆,她们二人的关系在洛京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冲着这二人的关系,孤也不会放在心上。” “如此甚好。如此臣就放心了。” 杨拓呵呵一笑。 “你放心了,孤倒是不放心了。你说的那些话,你也要记住。同样的话孤再说也就没意思了。” 说完不再理会裘怀辛,径直登上马车,吩咐一声。 “回府!” 马车辚辚而去,只留下裘怀辛一人。 “裘怀辛此人能力自是不俗,可就是贪多。什么事都想揽一块儿在手里,兮瑶所说的钱货之事,被他知道有意避着他,心里定是不快。” 还在皇宫之内的褚如朋和成康铭慢慢地踱步,谈论着刚刚的事。 “他应该不会对沈常侍生出什么怨恨吧?” “那倒不至于,不然咱们这位裘太尉的心胸也太狭窄了些。” “那褚相对于沈常侍所提的国债一事,如何看法?” “经济一道你比老夫要懂,何必要问我?” “可您毕竟为官多年,见识远超我等,定有其他看法。” 褚如朋拈着颔下的胡子,呵呵一笑,正要说话,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一名内侍急慌慌跑到二人近前。 “褚相、成尚书。陛下宣你们觐见。”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此事怕是又与兮瑶有关。” 褚如朋对成康铭低声说道。 成康铭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转身又往回走去。到了御书房,竟看见常迶守在门口等候,一见二人前来,忙道:“二位快请进去吧,陛下说了不必通传。” 两人又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 而穆建明这边匆匆出了宫门,才感觉安心一些。总是这么在危险的边缘徘徊,穆建明的心里也经不住砰砰乱跳。 这都多少回了,再怎么计算时间都架不住意外的发生。 就像今天这样,原本以为只是讨论运河的事情。哪想到皇帝会对他在研究院的布置产生兴趣,转而还得介绍三省六部制。这一拖延就差点坏事了。 贼鸡儿刺激! 等回到侯府,穆建明毫不意外的又变回了沈兮瑶。 见孙女回来,沈敖直接将其带进书房。 “运河之事陛下这么说?” 刚进书房,沈敖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兮瑶报着一丝苦笑。 “具体的我也不知,不过结果应该还不错。等明日我再告诉祖父。” 沈敖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愠怒,长长吐了口气。 “好,那就明日再说。另外告诉那小子一声,老夫要见见他。” 沈兮瑶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那就后日吧。”随后又解释道:“子时一到,他怕是就会出现,留言告知我今日之事。” 和沈兮瑶预料的一样,子时刚过,穆建明再次上线。顾不上其他,先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写好,由此可能衍生出的情况,也交代清楚,便于沈兮瑶应对。 刚刚放下笔,正揉着酸痛的手腕,芸秀芸香二人一同进来。 “穆先生。” 二人同时行礼。 “起来吧。你们俩人都交接清楚了?” 芸秀嗯了一声。 “都交代好了。” 穆建明点点头。 “你再安排人押送一船铜钱给送去。年前带走的那些,他们应该花的差不多了。” “是!” “马县令那里,可以多多接触。有他帮忙,有些事情好解决一些。” 芸秀又点头称是。 安顿完芸秀,穆建明又看向芸香。 “芸香,这一两日我怕是无法在研究院中现身。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研究院该应该有些新东西做出来了,有很多问题存在,也有更多的疑惑要解答。只靠你们家小姐,怕是应付不过来。 你和梁佰辰、唐嵩等人说一声,就说你们家小姐旅途劳顿,要休息几日,让他们不要着急。” “穆先生放心,我自会安抚他们。” “那好,还有什么事吗?” “竹安郡主已经递过帖子,说明日要来拜访。” 穆建明一惊,又想起些事情,忙在纸上又添了几句。有些事也差不多该启动了,若不是芸香说起这话,又得耽搁几天。 第234章 竹安来访 “还有其他的吗?” 穆建明一边写,一边问道。 芸秀和芸香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没有了。” “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件事,芸秀你派人打听一下后秦李匡的情况。他走了也有半年多,最近更是音讯全无,托他办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不等芸秀答话,芸香开口道。 穆建明搁下了笔,好奇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从西域来的一些胡商已经到了洛京。他们都在传李匡公子一直驻扎在阳关已经好几个月,即使过年都没有回金城。他派兵剿灭了阳关附近不少盗匪,使得那一片方圆百里得到了安宁。” 穆建明有些牙疼的道:“他是不是闲得没事做了。” 芸香奇怪的道:“清剿盗匪不是应该的么?” 穆建明微微叹气。 “适当的清剿立立威,也不是不行。可就怕他手段过重。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仰仗地利能欺负欺负马匪强盗的自然没什么问题。可他是要进入西域的,那些盗匪要是联合起来,在他进入西域以后,对他痛下杀手,他又该怎么面对?” 芸香不知该说什么了。 “现在太晚了,怕是已经来不及写信提醒他了。一切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第二天一早,还不等鸡叫,沈兮瑶的睫毛开始微微颤抖,随后慢慢睁开。 多年自律养成的习惯让她没有在床上多待一会儿,径直翻身下床,记挂着昨天的事情,沈兮瑶也顾不上披件衣服,大片白腻的脊背上仅仅有几根细带,其余全都露在外面,连同优美的腰线形成一片别样的风光。 到了书案前,将一摞摆放整齐的纸张看完后,才知道在御书房中都发生了什么。沈兮瑶稍稍松了口气。 推门进来的芸香看见沈兮瑶这个样子,“呀”地惊呼一声,忙拿起一件衣服套在沈兮瑶的身上,遮挡住了美景。 “小姐!” 芸香嗔怪地叫了一声。 “又没外人,怕什么。” 沈兮瑶大咧咧的道。 “怎么说您也是女儿家。” 等伺候着沈兮瑶梳洗,沈兮瑶才又道:“紫菱呢?让她伺候就行了,你现在也是官员了,哪还能做这些?” “我已经习惯了在小姐身边了。再说那个小丫头还小,呆头呆脑的我怕她伺候不好小姐。” “我哪有?” 还不等沈兮瑶回答,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紫菱瞪着她那双毫无威胁大眼睛,狠狠翻了个白眼,上前接过芸香手里的木梳。 “小姐,你不要听芸香姐说的。这两个多月我可是在夫人那里学了好多。” 沈兮瑶微微一笑。 “芸香听到没有,学了好多呢。” “小姐!” 紫菱不满的叫到。 沈兮瑶和芸香顿时笑成一团。 收拾停当后,沈兮瑶和芸香一起向前院走去。 芸香要打卡上班。 沈兮瑶找到沈敖,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敖沉吟了片刻。 “那小子还挺有能耐,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沈兮瑶无奈地扔给沈敖一个白眼。 “祖父,你到底哪边的?” 沈敖呵笑一声。 “当然是你这边的。还有件事,陛下若是真的允许私人投钱,我们侯府也不妨参合一下。” “祖父,这件事……” 沈兮瑶想了想,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陛下允许的话,别人做得,我们也做得。” “这运河一旦开通,银钱便会滚滚而来,即便我们只是分一口汤……” “我们王府以后的用度也能宽裕很多。竹安,你今日去沈候府上,不妨替为父带给沈兮瑶一句话,运河一事上本王绝对支持她。” 鲁王府中杨拓也正和竹安郡主商议着同样的事。 “父王,此事昨日您已经说过一次。女儿也认真考虑过,该怎么做,我自有计较!” 竹安郡主神色如常地说道。 “那就好。” 说着鲁王慢慢站起身,架起双拐。 “我还要去安排人手规划运河走向。府中库房里的东西,有你喜欢的尽管挑上几件,算是为父提前赏赐给你的。” 竹安郡主眼睛一亮,眼睛微微眯起来:“那我就不与父王客气了。” 杨拓露出一丝警觉的表情:“你准备要什么。” 竹安郡主笑意更浓,挑着眉毛,神采飞扬的道:“我肯定不会挑什么铜制宫灯啦,什么玉盏,什么琉璃瓶啦,还有什么呢?我再想想。” 竹安郡主每说一件,杨拓的脸上就抽抽一下。不等竹安郡主说完,他就捂着胸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打断竹安的话。 “别说了,为父收回刚刚的话。” 竹安郡主傲娇地哼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侍女。 “准备马车,去冀北候府上。” 等两人见面了,竹安郡主拉着沈兮瑶上下打量了一番。 “兮瑶你在外面行走了两个月,着实辛苦了些。连皮肤都粗糙了不少。” 沈兮瑶摸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有么?” “怎么没有,你是自己察觉不出来而已。跟我说说这两个多月去干什么了?” “太子殿下微服出巡,体察民情。我随身护卫而已。” 现在杨霖已经回到洛京,自然不用再保密。 竹安故意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眼中泛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随身护卫?是到哪都随身吗?” 沈兮瑶也听出竹安郡主话里的调笑之意,红着脸掐了竹安郡主一把。 “瞎说什么呢。” 然后扭头对紫菱道:“给郡主上茶,堵住她那张乱说的嘴。” 引的竹安郡主咯咯的一阵娇笑。 笑闹一阵过后,一段时间不见的些许生疏感便感荡然无存。 竹安郡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沈兮瑶。 “看看这是什么。” 沈兮瑶接过来一看。 “这是?” “这便是竹纸。你临走之前交给我的,我安排章员外试着做出来的头一批。 沈兮瑶手指来回捻动着这张竹纸。 纸张入手光滑棉细,抖动几下哗哗作响,显得韧性十足。比其他的纸要好上不少,只是纸张的颜色稍稍有些泛黄而已。 不过这也是正常。这个时代制造出的纸张都多少有些发黄。这种黄并不是放的时间久了的那种充满沧桑的感觉,而是制作过程中缺少漂白技术,而带进去的一些颜色,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并不觉得刺眼。 而使用竹子做成的纸相比普通木浆做出的纸,颜色上还要深一点儿,却是正好能加以区别。 “章员外也说这种竹纸优点众多。最关键的是竹子可要比树木便宜不少,成才又快。所以成本相对木浆做的纸要低了一些。” 沈兮瑶也想起来穆建明的一些安排。 “这么说城中的纸价真的上涨了一些。” “可不是嘛,不过有章员外帮忙,没用几天就降回去了” “让章员外多多准备这种竹纸。这种纸印出的书籍定是要好上一些。” “此事已经安排好了。章员外说,他现在已经选好了最适合做纸的竹子,制作工序已经固定,可以大批量的生产了。” 说完纸的事情,竹安郡主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又驱除个拳头大小的瓷瓶,放在沈兮瑶眼前。 “看看这是什么?” 沈兮瑶有些发懵的摇摇头。 “这如何能猜的出来。” 竹安郡主莞尔一笑,把上面的软木塞拔下来。一股幽香顿时就飘散出来。 沈兮瑶轻轻嗅了嗅。 “香露?” “对!不过,你给我的那些制作方法里,管这叫香水。这是我唯一调配出来的一瓶。 此事我也和轻盈、云安和孔蓁商议过了。轻盈和云安拿出两块数百亩的土地,种植所需的花卉。我将自己的封地也全部用上了,这些加一起差不多有八百亩土地。我还收购了两处酿酒的作坊,用来提供烈酒。” “郡主,真是辛苦你了。此事全靠你张罗才得以办成。” 竹安郡主装作不满的样子。 “你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这不都是我们的事么,关键的是这香水,可让我扬眉吐气了一回。” “哦?这怎么说?” “陛下的膝下可是有几位公主的。因为身份有别些,我低她们一些。平时倒也没什么,暗中却会相互攀比。在宫内的一次聚会上,我一拿出香水,这几人瞬间便不停的讨好我,只为了我讲这瓶香水送给她们。” 沈兮瑶来了兴趣,八卦的问道:“后来呢?” 竹安郡主哼了一声。 “我自然不会送给她们了。只是说等香水上市后,替她们多留几瓶。不过现在缺少花朵提炼精油。不然的话,这东西早就开始发卖了,定能引得全城轰动。” 说话间竹安郡主还一脸向往之色。 竹安郡主听了,露出了一丝思索的神色,努力回想着之前穆建明留下的一些资料,缓缓的道:“若是没有鲜花精油的话,倒是还有一种东西也会收到人们的欢迎,而且还有其他作用。” 竹安郡主急忙问道:“那是什么?” 沈兮瑶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使用冰片、薄荷、珍珠粉等混合麝香,再用浓度极高的烈酒浸泡,做成原液,加水调淡以后,不仅香气四溢,还能驱避蚊虫。” “当真?你怎么不早点说。” 竹安郡主埋怨道。 “若是早点告诉我,我们早就能往外卖了。” 沈兮瑶装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我也没想起来,你这一说提醒我了。” 其实这东西,是她和杨霖还在淮阴的时候,穆建明告诉她的。那里天气算是比较炎热的,蚊虫已经到处飞舞了。几人的身上多少都有些别叮咬的痕迹,为了驱除这些蚊虫,穆建明才留下这么个办法。 只是返程的一路上缺少烈酒,沈兮瑶一直没能调配出来。现在竹安郡主说起香水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沈兮瑶,把这件事想起来了。 第235章 三斧子半 竹安郡主面露一丝沮丧。 沈兮瑶挪动身体,坐到竹安郡主的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郡主也不用惋惜。现在开始调制花露水也不晚,反而正是时候。随后安排下去便是了。今日你过来,我还有事和你商议。” “什么事?” “是钱庄的事了。” “钱庄。钱庄?” 竹安郡主呢喃了一句,瞬间来了精神。 “你终于想起这件事了。” “不是我想起来,而是眼下正好有机会。” “你是说运河的事情?” 竹安郡主也是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沈兮瑶话里的意思。 沈兮瑶点点头。 “鲁王殿下一定和你说了这件事。其实原本的计划并不是以朝廷下设的衙门来开通管理运河。而是联合朝廷成立一家专门的买卖,可以暂且称之为公司来主持这件事。 投入的本钱不用全部由朝廷来出,朝廷只需成为最大的股东便可。而且这些钱财以国债的方式向民间筹集,能筹到多少是多少。 其余的部分则向让有实力、有意愿的大臣,勋贵开放。这样也能拉拢这些人和朝廷成为一股绳。 如此,大家的利益便是一致的,将来无论谁在运河上面动手脚,就是动所有人的利益,有这么多人帮朝廷盯着,总比朝廷自己劳神劳力的强得多。” 竹安郡主心中大定,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算是白费了。 “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临来之前父王还让我想办法说服你,一定要把私人入股运河的事情定下来。现在好了,不用我多说什么了。父王还答应让我在他的宝库中挑选几件东西作为奖赏,到时候分你一半。” 沈兮瑶笑了笑。 “这倒是不必了,还是你留着吧。不过,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哦,对对。你说的是钱庄的事还一句没提呢。” 竹安郡主有些赧然,示意沈兮瑶继续。 “钱庄开了以后,不能光指望着帮两地商人兑换的那点儿钱为生,必须要有更大的赚钱途径。运河就是最好的项目了。既帮着朝廷筹集修河的资金,同时还能壮大钱庄。” “所以现在用最快的速递联系福王,最好让他亲自来洛京一趟。” 竹安郡主接过话头道。 沈兮瑶重重地点点头。 “此事交由我去办,孟常洵与我父王还有些瓜葛,以我父王的名义请他过来,他不敢慢待。” “如此最好。而且此事耽搁不得,必须要快。” “放心,回去以后我便安排人手起程去往蜀国。” 顿了一下,竹安郡主想起了什么。 “对了,年前与孟常洵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有些准备没做好么,现在怎么样了?” 沈兮瑶想了想。 “印刷票据的铜制套印彩色雕版已经准备好了。保证到时候无人可以仿制。甚至等到明年的时候,专用的纸张也能造出来。” “如此便好。万事皆以齐备,我们定能成功。” 一回到王府中,竹安郡主便安排人手用最快的速度前往蜀国,联络孟常洵。 沈兮瑶这边回到闺房后,又把最近关于运河、钱庄、三省六部的所有内容,全都努力记在心里,以便不时之需。 再转过天,沈兮瑶将穆建明召唤出来后,早早地便去了府里的演武场。沈敖和武仲凌正在这场中。 自从开始教导武仲凌学武后,沈敖也有些后悔了。这个憨大个确实和芸秀所说的那样,资质实在是差得有些离谱。 教了后头的就把前头的招式忘掉了。等再把前头的教会了,后面的又忘了。 这几天下来,武仲凌是一点儿也没学会,把沈敖气的血压都有些爆表了。 这会儿,沈敖正黑着脸,手里攥着马鞭站在演武场边上,瞪着场中武仲凌。 而武仲凌那么大的个子,吓得跟只鹌鹑似的,身体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啪”的一声,沈敖手里的马鞭抽到地上,吼道:“又错了。前臂伸直,左腿弓步。手臂伸不直会伤了自己,听到没有。” 武仲凌声音颤抖的道:“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做!” 沈敖又是一声爆喝。 站在演武场的门口,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穆建明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笑着笑着,一行眼泪自穆建明的眼角滑落。 曾几何时,自己辅导女儿作业时,也是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可是现在,就算是求也求不来那样的机会了。 拭去眼角的泪痕,收拾收拾心情,穆建明迈步走进演武场中。 听到动静,沈敖回头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武仲凌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头,有些委屈地看了穆建明一眼。 “谁让你停下了?” 沈敖怒喝道。 武仲凌一缩脖子,忙又摆出刚刚的架势。 “侯爷其实不必如此。” 走到沈敖身边,穆建明就开口劝道。 “教他一些最简单的基础动作也就行了。” 听这说话,沈敖怒哼哼地道:“哼!你说得轻巧,这些招式已经没有多难了。不行你来试试!” 穆建明早就有这打算了。 “试试就试试。” 说着穆建明走到一旁的兵器架子上,一根一根地试过去,找了最重的一杆长兵器。 也是巧了正是一柄钺。 穆建明试了试,用上吃奶的劲儿,也不过刚把这东西拿起来两寸。 “来,五二零。换这件兵器。” 武仲凌咕哝了一句。 “都说了我不叫五二零。” 说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下手中的长槊,取下那柄钺。掂了掂居然露出满意的神色。 穆建明心中一突突。真的是天生神力!自己拿都拿不起,在人家手里居然正合适。 “现在你就练一招,把手里的兵器举高,从上往下劈。要把速度练到最快,还要收放自如,不能把演武场上的青砖砸坏了。” 这座演武场中铺的是方形的青砖,每一块青砖都有一尺见方,磨砖对缝很是平整。这一块砖的造价也不便宜,若是被这莽夫一下就损坏一块,着实有些可惜。 武仲凌听话地举起大钺,狠狠地往下劈去,在距离地面不足一尺的地方才收住手里的兵器。 “很好。就这么练。不过,但凡你劈坏一块青砖就饿你一天。” “是!” 武仲凌答应一声,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以便于更容易控制手里的斧钺。 “不对,动作快起来,要拿出一往无前的气势。” 武仲凌大喝一声,恢复到了最开始的速度和力量。 “这才对。” 安顿完武仲凌,穆建明又回到沈敖的身边。 “怎么就这么一招?就指这么一招能在战场中活下来?” 沈敖掐着半拉眼角,瞅着穆建明。 “谁说就一招了,还有两招半呢。等他练熟了这一招,再教其他的。” “什么叫两招半?为何会出现半招?” 沈敖不解的问道。 “呃……” 穆建明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前世里听评书,程咬金就是靠这三招半定瓦岗,做了三年混世魔王。 穆建明一边比划着后面的小鬼剔牙和掏耳朵的动作,一边介绍着。 “这第一招从上往下劈,不管对方是什么动作,就讲得就一个快,一往无前的快。快得对方反应不过来,快到对方必须招架,而不愿和你拼命。 若是对方能反应过来,在对方横兵器招架的时候,就是第二招,用兵器攥部做枪头,刺对方的面门。躲不过就是死。想躲的话只能……” “只能用铁板桥的功夫,后仰躲避。” 沈敖经验老辣,马上就能想象到应对办法。 “没错,这方面您是行家。” “那第三招呢?” “用完这两招,两马就应该交错而过了,这时候回身横扫,就是第三招。” 沈敖略一思索。 “这时候,对方刚刚起身,却再难以躲避第三招了。” 穆建明点点头。 “就是这样。” “那哪半招呢?” “呃……” 穆建明真解释不了了。 “要不您给再配半招?” 沈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接这茬。 “如此看来,这几招确实用斧钺更为合适。” 穆建明摇了摇头。 “斧钺太重了,不利久战。我准备给他打造一柄大刀?” 沈敖一皱眉。 “刀?什么样的刀?” 穆建明一呆,差点顺嘴接一句“金丝大环刀”。 生生忍住口嗨,在地上勾画着道:“是这样的。” 说着把偃月刀的样式,画了出来。 这时候还没出现这种形制的大刀。 沈敖看了以后,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你在武艺上面还是有所见第的。姜明初的回马枪是不是也是你教的?” 穆建明点点头,苦笑道:“也不算有见第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用。” “从今以后,你也跟着我一起练练,起码得有个自保之力吧。” “不用麻烦您老了。若是真的需要动手的时候,有您宝贝孙女呢。我是不方便随时出现,可沈兮瑶方便呐!” 沈敖恨铁不成钢地道:“一点儿也不求上进。随我来。” 穆建明跟在沈敖身后,嘟囔道:“我哪有那时间呢?” 沈敖回过身,阴沉着脸。 “你说什么?” 穆建明连忙否认三连。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你!不许停下,今日就练这劈砍一千次。练不玩也不准吃饭。” 从穆建明身上没发出气,沈敖只能把气撒道武仲凌的头上。 武仲凌哆嗦了一下,瓮声瓮气道:“可是,我数不到一千。” 沈敖又要发作,穆建明忙拦了下来。 “我让紫菱紫菱帮他数着。” 沈敖这才作罢,带着穆建明走进书房。 乖乖站在沈敖的旁边。 “您还有什么见教?” “这种招数还有没有了。” 穆建民赶紧摇头。 “没有了,一点儿也没有了。” 沈敖哼了一声。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不相信也没办法,真的没有了。” 第236章 成果展示 沈敖哼了一声,才把话题转到正题上。 “这次随着太子外出,感觉如何?” 穆建明脸上露出一丝回味,嘴上有些嫌弃的道:“还算凑合吧,怎么也比一直呆在这城里要强上也一些。以后若是再有机会,不妨多出去走走,就算是女孩子也要多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沈敖嗯了一声。 “出去是没有问题,不过不能再和太子一起出去了。” 穆建明怔了怔,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男女有别,不要凑得太近,避免日久生情?” “瑶儿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而且你可知这一次陛下为什么会让太子出巡,还会让瑶儿陪同吗?” 穆建明心里就感觉不妙。 “您直接说吧。” 事关孙女的感情问题,沈敖突然卡壳了,吭哧吭哧半天,才慢慢说道:“彭员外告诉我,太子曾经说过,瑶儿是他的女人这样的话。显然是对瑶儿动了心。我不知道是因为这次出巡日久生情。还是他早有了打算,陛下顺水推舟。” 穆建明听完傻眼了。 怎么又一个对他心怀不轨的人! 之前那个李匡,就直接大胆的疯狂写信示爱,还好现在去吃沙子去了。可现在身边的这个怎么躲? 况且沈兮瑶跟在杨霖的身边那么长时间,她不可能体会不出杨霖的打算,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明显沈兮瑶自己对杨霖也是存在好感的。 穆建明就感觉自己的危机,瞬间来临了。 “沈侯,您是什么想法?” “陛下说我有些自私,将家族的延续和壮大压在了瑶儿一个人的身上。我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件事。是瑶儿的幸福重要还是家族的兴旺重要。” “当然是家族的兴旺重要了。” 穆建明忙不迭地替沈敖做选择。 “虽然沈家情况特殊,但也不能在您手中断了传承吧。况且,沈兮瑶的年纪还小,太早的谈论婚姻大事,对身体不好。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咱们两人算是有共同的目标。” 沈敖长长地嗯了一声。 “那你有什么办法。” “时间和距离是冲淡一切感情的最好手段。想办法让您孙女外出或者派回您的封地都行。杨霖身为太子身边又不缺女人,分开一段时间,或许心思就淡了。” 沈敖不满地撇了穆建明一眼。 “说得挺好,瑶儿身上可还有差使呢。” “辞官呐。” “哼!那你呢?” “我另起炉灶呗。人手方面也不用愁,只要钱到位,里面的那些工匠肯定会跟我走的。” “那些官员呢?他们也会放弃自己的前程跟你走?” 穆建明相对无言。 沈敖说得不错,正是有了梁佰辰、唐嵩等人的,他才能在这种每天冒头三个小时的情况下,保证研究院的各项工作顺利进行。如果只是靠工匠的话,进度无疑会慢上很多。自己若是真的离开洛京,这些人会跟着自己走吗? “那您说有什么办法?” “我哪有什么办法!我只有一个办法,若是你见到太子,你对他冷淡些,疏远与他的关系。” 穆建明有些挠头。 “我总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沈敖的耐性消耗殆尽,有些烦躁地摆摆手。 “就按我说的办吧。” 穆建明无奈地离开了沈敖的书房,犹豫再三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沈兮瑶。 连着休息了几天,把各种事情都处理完,沈兮瑶终于前往研究院。 一大早,沈兮瑶便和芸香一起踏进了研究院的大门,负责守卫研究院的校尉王德发,看见沈兮瑶的身影颠儿颠儿的就跑过来。 “沈常侍,你可是多日不见了。听说陛下派你出去办差了。一切可还顺利?” 沈兮瑶笑着回了一礼。 “多谢王校尉挂念,一切还算顺利。外边的马车上有我带来的一些吃食,拿进来给大家分一下。” 又让沈常侍破费了。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等沈兮瑶走进自己的公事房的时候,她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研究院了。 热茶还没喝上一口,梁佰辰便第一个前来拜见。 照例是一通寒暄,好一会儿梁佰辰才道:“沈常侍,这段时间我们依着你留下的题目,做出了不少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我也正有此意,让他们把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我看看都做得怎么样。” 梁佰辰一下蹦起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 他前脚一走,后脚唐嵩、韩修文、丁大成、冯铁匠等人先后过来拜见。 很快,沈兮瑶的这间办公房里就挤满了人。 冯铁匠仗着与沈兮瑶的关系最近,扯开大嗓门最先开口:“院长,你不在的这些时间内,我们就像缺了主心骨一样,做什么都没底。” “对对对!碰到难题的时候,想互相商量着办吧,可又谁都说服不了谁。” 沈兮瑶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唐嵩接话道:“碰巧有时候院长留下的那些资料上,也没有相关的内容,那是最难办的。” “是呀!那段时间研究院里是鸡飞狗跳,等闲人等都不敢靠近这里。生怕殃及池鱼。” 沈兮瑶嘴角抽搐一下,含糊着道:“看来还真的被预料到了,你们不会还打起来了吧。” 几人脸上一红。 唐嵩讷讷的道:“那倒是没有。再怎么着也同在一个屋檐下做事,哪还能真的动手。” 沈兮瑶嗔怒地哼了一声。 “没有就好!” 说话间,房门一开,梁佰辰又跑了回来,一进门就抱怨道:“我到处找你们,你们却都跑到院长这里。还不快去准备你们的东西,让院长指点指点。” 几人闻言,瞬间满心欢喜,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一哄而散。 梁佰辰也要离开,被沈兮瑶叫住了。 “梁公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刚才听他们说了这段时间院里的事情,多亏你居中协调。否则等我回来,人心怕是就要散了。” 梁佰辰十分谦逊。 “院长临走之前交代我要看好家,我不过是做些该做的事而已。” 沈兮瑶点点头。 “走吧,你我一起去看看他们这段时间的成果。” “好。我带院长过去。” 两人说完一起往后边走去。一边走,沈兮瑶召唤出穆建明来,完成变身。 等到了最宽广的第三进院子,研究院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院子当中的空地上也摆满了各种东西。 当初穆建明留下的任务主要是车辆和动力机械,所以,院子里的东西便主要是这些。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穆建明感觉自己当初的教学没有白费。研究院中不管是工匠还是那些儒生,经过将近半年的沉淀积累,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 绕着院子转了一圈,穆建明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眼中满是赞叹和不可思议。 他先走到三辆车的前面,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东西,穆建明的心情多少还有些复杂。 这三辆车都是自行车,虽然只有三辆,若是随便找一个熟悉自行车的人看,完全是一部自行车的发展史。 第一辆最为简陋,完全西夫拉克发明的那种最原始的自行车。它只有两个轮子而没有传动装置,人骑在上面,需要用两脚蹬的驱车向前滚动。 而第二辆则有了脚蹬,真正实现了双脚离开地面。不过脚蹬是装在前轮车轴的位置,而且前后轮大小不一,前轮要比后轮小一些。靠交替踩动脚蹬带动车轮前进,说白的有点类似穆建明童年时的那种老式儿童三轮车。 第三辆自行车总算是跟穆建明映像里的自行车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太相同。 穆建明当然也想把最经典的二八大杠复制过来,能拉货,能带人,那样多好。可有几件零件始终也没办法弄来。 一个是车闸。没有刹车系统的车辆危险系数大增,总不能骑一次就废一个人吧。 另一个是橡胶轮胎。现在能有个青石路面都算是最好的路了,尽管青石路面也是十分颠簸。而没有橡胶轮胎的减震,光秃秃的木质车轮走到路上,能把人颠的散了架。 最后一个就是链条 前两个还能找东西替代,可链条在没有冲压设备之前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纯靠手搓的话,那一辆车的成本也太高了,没办法大量普及。 所以,这里面最接近现代自行车的那一款车也是没有链条的。 好在穆建明前世的时候,曾经见过一辆由连杆连接中轴和后轮车轴的自行车。 而这辆车就是使用连杆带动后轮转动的。 穆建明一蹁腿跨上了这辆自行车,在人们一片惊呼声中,骑着这辆车转了几圈。 看着穆建明骑车潇洒自如的摸样,围着的人们议论纷纷。 “院长不愧是院长!这车子好多人都试过,可谁都骑不起来,总是摔倒。” “没错,这车子不少零件我们都换了好几回了,全是摔坏的。没想到院长一下就能骑起来。” 总体来说这辆车感觉还算不错。受材料所限,车身大部分用的都是木材。但是中轴和后轴一大一小两个链盘和连杆,是用纯钢打造的。 骑行的时候,车轴转动明显很费劲,转向的时候,车把转动也不算灵活。除了这些其他的都还算不错。 这两个问题,也在穆建明的预料之中。车轴和转向不灵活是因为缺了轴承和滚珠的原因。 其实轴承和滚珠以研究院的积累,要做出来也不算困难。难就难在这两个东西都需要大量地研磨,轴承要磨出内外滚道,还要保证尺寸的精确、光滑。滚珠更是要不断地粗磨、细磨、抛光。 哪怕是蒸汽动力,也能做出这些。可现在他们连水利动力都没有,光靠畜力或者人力,就别费那劲了。 穆建明不以为意的道:“这没什么,你们骑的时候目视前方,手臂放松不要紧张。也就很快能学会了。” 说着,穆建明指着自行车道:“把车轮裹上牛皮,减少一些震动。骑起来感觉会更好。” “是!” 负责自行车研制的小组喜滋滋的答应下来。 第237章 金属拉丝 穆建明又走到一辆车的面前。确切是说这只是一辆马车的地盘。需要的时候把车厢放在这上面,用卡销锁死以后,车厢便会和地盘成为一体。 不同的是,一般的马车都是两轮的。而这个底盘确实有四个轮子。后边的两个轮子是正常马车的车轮,而前面的两个车轮却很小。直径大约只有后面车轮的三分之一。 在前轮车轴的正中位置,平放着的一个圆盘状的齿轮,与齿轮相连的是一个螺杆。齿轮转动时,螺杆便会左右地平移,从而带动连接在螺杆上车轮左右转动,实现车轮的转向。 这个东西就是车辆的转向装置。 穆建明伸手试了试这东西,倒是很合用,左右转向都很灵便。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马车一般都是两轮。就算有四轮马车,也没有转向装置,所有的转弯变向都是靠马匹生拉硬拽过去的。 有种说法是因为地形多山地、少平原,四轮马车车体太长,转弯不便,限制了四轮马车的使用。而两轮马车可以实现原地零半径转弯,所以两轮马车一直用了上千年。 目前大魏的主要领土全部集中在平原地区,正是四轮车可以大展身手的地方。 而且四轮马车的载重确实是超过二轮马车。在运输这一环上又是穆建明比较重视的,否则也不会在车辆的研发上,下这么多功夫。前脚给了唐轶轨道车,后边又让人研究出自行车和四轮马车。 “好!这东西算是你们算是吃透了。之后再给你们一套减震装置去研究。弄出来以后今后不管是什么马车,再也不用颠得死去活来了。” 丁大成乐呵呵地问道:“院长,你尽管放心地交给我们,我们一定办得到?” 查看完转向装置,穆建明又看了两个小玩意。分别是老虎钳和扳手。这两个东西说起来简单,实际上用处极大。 钳子是早已经就有的,打铁时钳拿铁料,加炭都需要用到钳子,而老虎钳是为了接下来的东西准备的。 看到穆建明走过来,冯铁匠上前两步,指着身旁一台体积巨大的机器道:“院长,你交代俺做的东西,俺也做出来了。” 穆建明看了看身边这台机器。宽有五尺左右,长超过一丈,下面是八条三尺高铸铁的支架。 架子上是一个十分平整的台面,在正中间开着一条筷子粗细的小沟。沿着这条沟槽从右到左,两两相对放着好几组小圆锥。 这些圆锥都是头朝下底儿朝上放置。这样两个圆锥与那条沟槽就形成了一个小孔。这几组圆锥形成的小孔从右到左依次变小。 冯铁匠从铁架子上上,拿出四根粗细不一,长仅尺余的铁条递给穆建明。 穆建明看了看,最粗的那根可以称为铁条。其余三根,一根比一根细一点儿的,尤其是最细的那根,可以叫做铁丝了。与前世的八号铁丝几乎一模一样。 这台机器就是金属拉丝设备。将铁条加热退火以后,放在那沟槽中,当铁条通过那些圆锥的时候,经过挤压变细成为一根根铁丝。 “要是还要更细的铁丝,这台机器还能再加装一组。” 冯铁匠在一旁介绍道。 穆建明暗自高兴,钢铁抽丝技术终于弄出来了。 铁丝的用途实在是太广泛了。最起码军队扎营的时候,拉起一道铁丝网就多了一道防线。一些服饰、工具的支撑捆绑用得上,至于其他的用处就更数不胜数。 此外,再经过一系列热处理,提高其硬度后,还可以用来编造锁子甲。 锁子甲虽然保养困难,可透气性、灵活性、防御性都要比板甲要强得多,重量也要比板甲轻上一些。 “这个怎么样?制作铁丝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 显然,穆建明对这个比较上心,主动询问有没有问题。 冯铁匠咂咂嘴。 “刚开始的时候不太好弄,只靠踩动踏板的那点儿力量,就算把铁条烧软了也不好把铁条挤压变细。再加上高温炙烤,没一会儿人就受不了了,需要不停地换人。”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冯铁匠看了看唐嵩。 “后来是唐主簿他们给想的办法。” 唐嵩这时候也越众而出。 “我们不是正好研究水利磨坊么。既然都是以水利为驱动。没道理这个不行,所以我把我们的水车套在了这上面上,所有问题就解决了。” 穆建明呵呵一笑。 “干得不错。那你们的东西呢?需要我去哪条河边上看看?” 唐嵩一挺后背,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唰地打开。 “院长太小瞧我们了。我们的水利设备不用到哪条河边,只需在这里就能看到。” 说着招呼一声,身后的几个人一起上前,就在拉丝设备的台面上把手里的东西几下拼装成一件微型小水车。 有人往水车上倒水,水车转动时有一组齿轮同时转动,带动着一根曲轴往复运转。如果再在曲轴上安装不同的配件,就能实现不同的功能。 例如磨面、带动拉丝机的绞盘转动。若是再装上一柄大锤,就能做出水利锻锤。 “好,好,好!” 穆建明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不过模型就是模型,实物东西怎么样?” “院长尽管放心,这种水利机械的实物我们正在制作第三具。第一具是试验机型。我们在上面实验各种功能和极限力量,现在差不多废掉了。第二具给了冯大匠,用来拉制铁丝。” 冯铁匠在一旁点头。 “不错,现在铁丝生产一刻不停,像这么粗的铁丝。” 冯铁匠指了指穆建明手中的八号铁丝。 “我们一昼夜可以生产将近百斤。” 看着冯铁匠自豪的模样,穆建明撇撇嘴。 若是让他们知道,前世一套铁丝生产设备一天的产量,怕是得吓死他们。 “好!明日我们去现场看一看这些东西。” “正要请院长前去指点。” “梁兄!” 听到穆建明的叫他,梁佰辰忙上前道:“院长有何吩咐?” “今日暂停手中一切事情,我为大家摆宴庆功。” “好!” 周围人群轰然叫好。 梁佰辰一口答应下来,却把穆建明叫到一旁。 “院长,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和你说。” 穆建明一扬下巴,示意梁佰辰继续说。 “这件事还是由唐主簿和你说吧。” 说着冲唐嵩招了招手。 等唐嵩走过来问道:“院长,寺丞,有什么事?” “唐主簿,你把唐监正的事情和院长说一下。” “唐轶唐监正?” 穆建明不解的问道。 “他怎么了?哎,对了!我回来几日了,还没见到他呢。” “唐监正现在不在京中。他现在在各处矿山上监督建造轨道车和炼焦。而且唐监正在我们轨道车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他将轨道换成了铁轨。” 穆建明牙疼似的吸了吸气。 唐轶好魄力! 当初他没考虑使用铁轨就担心一件事——防盗。 钢铁制成的轨道放在任何时代都价值不菲,明晃晃地放在野外,若是不组织人手看护,随时都会被人抗走。 “唐监正不怕轨道被人偷走吗?” 唐嵩道:“族叔与我说,矿山地区需要拉动的矿石太多太重,若是使用木轨,很容易被压坏得经常更换,成本反而会上升。另外,矿山地区相对封闭,外人一般不会去,那里又驻扎着护矿的士卒,谁敢偷那铁轨。” “族叔?” 穆建明一脸懵逼地看着唐嵩。 “就因为你俩都姓唐?” 唐嵩笑了笑,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惭愧。 “院长,你离开没两日,族叔正好莅临院中。下值的时候我们又遇到一起,族叔便邀我吃酒。席间我们两人相谈甚欢,唐监正便让我与他叔侄相称。” 穆建明想想唐轶那老头总是不怀好意的想挖墙脚,便上上下下打量着唐嵩。 “他不会是把你拉到他少府监去了吧?” 唐嵩连忙否认。 “没有,没有。族叔倒是提起让我过去帮他,可我拒绝了。” 穆建明嗯了一声。 “算是聪明。” “不过……” 唐嵩吞吞吐吐的道:“不过,唐监正临走之前在少府监也设立了一个研究院。” “什么?你再说一遍?” 穆建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嵩又快速地重复了一遍。 “唐监正在少府监也设立了一个研究院?” “为什么?他有钱没地方花了?” 穆建明有些不理解唐嵩这是个什么操作。 “族叔说,咱们研究院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他用不起。还不如他派人自己研究呢。” 穆建明哼了一声。 “有这个想法是挺好,可就怕他找不到方向,反而浪费大量钱财。若是再和咱们的项目碰了头,把他虐到渣都不剩。” 唐嵩摇摇头。 “那倒不会。我问过族叔,他们主要是研究各种铁料的配方和锻造过程。” “这还差不多。” 穆建明哼哼道。 “含碳量不同的钢铁,展现的性质也不同,用处更是大相径庭,确实有研究的必要。” “含碳量是什么?” 又听到一个新名词,唐嵩和梁佰辰不解的问道。 穆建明顺嘴解释道:“所谓的生铁、熟铁和钢的主要区别在于含碳量上。含碳量超过百分之二的叫生铁;含碳量不足万分之五的叫熟铁;含碳量在这两者之间的便称之为钢。 钢的含碳量越高硬度就越大,随着钢含碳量的增加,钢的强度和硬度增大,而塑性和韧性降低。 含碳量为百分之一时硬度最大。超过百分之一时,钢材的强度反而会下降。含碳量增大也容易让钢铁的冷脆性增大。 根据碳含量钢材又分为高碳钢、中碳钢、低碳钢。” 两人都哦了一声,算是礼貌的应答。至于穆建明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完全不懂。 说完这些,穆建明狐疑地看着唐嵩。 “你不会把我说的这些转头都告诉唐监正吧?” 唐嵩立刻赌咒发誓。 “我哪会是那般吃里扒外之人,我生是研究院的人,死也是研究院的鬼。” 穆建明拜拜手,无所谓的道:“不必如此。我还是相信你的。” 唐嵩感动的热泪盈眶。 “多谢院长信任。” 地238章 兮瑶进爵 等唐嵩离开后,梁佰辰才道:“院长,你真的相信唐主簿不会吃里扒外?” 穆建明啧了一声。 “你看你,什么叫吃里扒外。你不要有那些门户之见。我们的主要研究方向又不是钢铁,存着这些东西也是浪费,还不如把这些交给有用的地方。 刚刚听他说了,他与唐监正的关系,和少府监也设立了研究院的事情后,就打算通过他把这些告诉唐监正。 那老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直接告诉他,要么他还会存着疑虑,不停地检测,然后还要询问我碳含量如何测定。要么直接上门来胡搅蛮缠,埋怨我没有早点儿告诉他。既然如此,少点儿麻烦不好么。” 梁佰辰想了想,以唐轶的操守,穆建明说的这些事他还真的有可能干得出来。也明白了穆建明的打算,接话道:“所以唐嵩一开始可能还会保守着不说,可他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把这些原原本本告诉唐监正。” “没错。那老头儿以为自己的打算得逞了,肯定肯定沾沾自喜。捂着不会让别人知道。毕竟得到这些东西的手段有些不大光彩,他也不会主动找来的。” 梁佰辰摇摇头。 “院长,你这算计得也太……” 穆建明两手一摊。 “没办法,为了少些麻烦。” 从这一天开始,穆建明便常驻研究院,每天上午都准点上线,又开始每日授课的环节,解答各个小组提出的各种问题,间或传授些新的内容。 而在大魏朝堂上的情形却有些诡异。 杨恪每日在御书房单独召见各部主事大臣议事,一次最少也是两个时辰起步。每一位走出御书房的大臣,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和思索。周围的同事、下属、家人都能看出这些人心里存着事情。可面对询问,谁都闭口不言。 这种诡异的气氛逐渐从朝堂渗透到了民间。就连市井百姓都知道朝中肯定要有大事发生,纷纷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褚如朋和成康铭自然知道皇帝陛下此举是为了什么。可杨恪同样给他们二人下了封口令,不得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了月底。 之后的朔望大朝,杨恪宣布废九卿,行三省六部制。 褚如朋为中书省中书令,下设中书侍郎两人。中书舍人六人。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机要,发布皇帝诏书及中央政令。 成康铭、杨敏之二人任门下省侍中,掌出纳帝命,缉熙皇极,总典吏职,赞相礼仪,以和万邦,以弼庶务,所谓佐天子而统大政者也。 在二人之下,又设有侍郎、谏议大夫、给事中、录事等职。 裘怀辛、鲁王杨拓分别任尚书省左右仆射。 下设六部二十四司。 部有尚书,侍郎为之副;司有郎中,员外郎为之副。 吏部综铨选之任,户部负财政之责,礼部掌礼仪及贡举,兵部主兵籍器仗,刑部理刑狱辞讼,工部知工程建设。 由此大魏朝堂有些混乱、错漏的衙门设置得到整改,各衙各司,各行其是,行政效率大大提升。 宣完这道有些冗长的圣旨之后。杨恪又颁布一道旨意。 册封沈兮瑶为伊川县子,赐田地三百亩,食邑百户。 紫宸殿上全场哗然! 杨恪此举算是开了先河,还从未有过有女子封爵的先例。 所有人都呆住了,纷纷将目光投向沈敖。 沈敖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傻在当场,眼睛耳朵再也接收不到任何的信息。 眼见着沈敖没有任何动作,便有大臣跳出来反对,只是还没说几个字,杨恪直接说道:“沈常侍自入仕以来,无论文武,所立之功皆为世人所见。尔等未见之功更是不可计数。 如此才能之人,只因男女有别,便不赏其爵?赏罚不明,何以招揽天下才俊?” 杨恪的话说得很明白,沈兮瑶的爵位就是赏了,哪怕是为了千金买马骨呢,这个子爵的爵位没人可以干涉。 说完,杨恪便起身离去。常迶趁机宣布散朝。 褚如朋、成康铭对视一眼后,便向后殿走去,准备继续向杨恪谏言。 裘怀辛也跟了上来。 三人都没有说话,仅靠眼神的交流,便知三人的目的相同。 三省长官刚刚诞生,便为了同一件事联袂求见皇帝。 等三人走进御书房,一同行礼。 “参见陛下。” 杨恪抬手示意免礼。 “三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三人互相看了看,成康铭先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既掌门下,诏书若有不妥,臣当将之驳回。沈常侍封爵一事,就算陛下是千金买马骨,为了招揽天下贤才,可加封子爵也有些赏赐过重了。从庙堂到江湖怕是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会议论不休。况且此举还有揠苗助长之嫌,对沈常侍来说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爱卿不必说了。沈兮瑶的事情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吗?若是一男子做了沈常侍所做的事,你说该怎么封赏他?” “这……” 成康铭一下卡壳了。 杨恪说得没错,沈兮瑶若是一个男子,现在只怕早已经是子爵的爵位了,甚至伯爵都说不定。 成康铭再无言辩说,哀叹一声无奈地退了回去。 见状,裘怀辛又上前两步, “陛下,沈常侍封赏,微臣有不同见解。” 说完,不等杨恪反应,裘怀辛继续道:“我大魏自立国以来,爵位皆是由军功获得。沈常侍从未上过战阵,如此封赏怕是不妥。” “岂不闻,善战者无赫赫战功?沈常侍虽未于沙场建功。其功劳却远超斩将夺旗。裘爱卿当知其中关窍。” 裘怀亲抿了抿嘴唇,也无言可对。 杨恪的目光转向褚如朋,语气转得有些清冷。 “褚相也是为此事而来?” 成康铭和裘怀亲目光殷切地看着褚如朋。 老宰相捻着须呃了一声,道:“老臣是来谢陛下圣恩的。” 闻言,成康铭两人心中大骂褚如朋狡猾如狐,事情到头眼见情况不对,竟退了回去。 杨恪语气转暖。 “还是褚相知朕心意。谢朕就不必了。没其他事,你们都退下吧。” 另一边,沈敖到现在都是懵的,怎么散的朝都不知道。 只是觉得周围渐渐地围满了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绝于耳。百官们满面笑容地上前,轮番上前恭贺着沈敖。 这个说:“恭贺沈侯,一门双爵,沈家显赫如斯,该当好生庆贺一番。” 那个说:“沈常侍将门虎女,不若于男儿,可喜可贺!” 沈敖是在懵逼的状态下应付完周围几个官员后,再顾不上其他人,拱手对周围人道:“多谢诸位,诸位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老夫还有要事觐见陛下,还请诸位见谅。” 说完分开人群,脚步匆匆地往后殿走去,迎面就遇到了神色明显不对的褚如朋三人。 “沈侯这是要去哪里?” 褚如朋忙拦住沈敖问道。不等回答,褚如朋又道:“若是请陛下收回成命,沈侯就不用去了。” “为何?” 裘怀辛接话,无奈地道:“我们已经去过了,无功而返。” 闻言,沈敖看向褚如朋。 褚如朋先点点头,肯定了裘怀辛所说。然后劝道:“这其实算是件好事。一是体现陛下求贤若渴之心。二则,兮瑶数次有功于大魏,却一直没有对其封赏。尤其是今日,连我这个中书令都要对其感谢一二,更何况是陛下呢。” “褚相所言,我自是明白。可我担心陛下此举是将瑶儿捧得过高了。世间之人对陛下,对瑶儿可能会有颇多流言。” 成康铭道:“这一点,沈侯倒是可以放心。你不接触儒生士子,不知道沈县子在士林中的地位是如何的特殊。” 听到“沈县子”这个称呼,沈敖不满地啧了一声。可听完成康铭所说,又来了兴趣。 “此话怎讲?” 成康铭轻咳了一声,又把称呼改了回去。 “沈常侍的诗赋文章在士林之中极受追捧,又因是女子之身颇受士人爱护。沈侯当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又说文人相轻。可这些在沈常侍身上全都没有。我现在也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封赏沈常侍了。” 成康铭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褚如朋。已经明白在陛下面前,褚如朋为何会是那般表现。 沈敖并没注意成康铭的小动作,眨巴着眼睛,反复思量半天才道:“你是说,陛下真的是在千金买马骨?世人不仅不会对瑶儿如何,反而会吸引他们投效朝廷?” 褚如朋作为政坛常青树,立足更高一些,看得更远。 “以我看来,吸引的恐怕不止只有大魏的人。” 成康铭道:“褚相不愧是褚相!料事之深远超出我等多矣!” 沈敖顾不上成康铭的感慨。 “若是如此,瑶儿的爵位只能愧受了。” 褚如朋呵呵一笑。 “如此,我等便等着沈侯的请柬了。” “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候一定要多饮几杯。” 消息传播的速度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快。还没等沈敖回府,紫宸殿上发生的事情,便已先一步传回到沈家,传到沈兮瑶的耳中。 “什么!陛下封我为子爵?” 沈兮瑶豁然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身边的沈周氏、沈灵儿、伍氏以及张冠文、张雄文四兄弟,以及芸香、紫菱等贴身丫鬟,全都汇聚于沈兮瑶的闺房中,满脸的喜色。 “瑶儿,一会儿定要去祠堂中,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爹。” 沈周氏含着眼泪说道。 “二嫂说的没错。告诉大哥,他的女儿出息了。” 说着沈灵儿的眼中也泛起泪花。 沈兮瑶现在脑中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别的,傻愣愣的不知该干什么。 “夫人、小姐,此等大喜之事,等侯爷回来肯定要大宴宾客的,我们是不是先安排人去准备一下。” 在官场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芸香的反应明显要快上几分。 “对对,没错。快去安排管家,做好准备。” 还不等有人出去通传,就有一名婢女跑上来。 “夫人,小姐。管家说圣旨到了,请小姐快去接旨。” 沈兮瑶的闺房一下就变得乱哄哄的。 关键时刻,还是沈灵儿没有慌乱,叉着腰指挥着。 “芸香、紫菱,快给你们小姐梳妆打扮。瑶儿,你的朝服呢?快命人去准备。二嫂,你我也得回去换诰命服。再来人通知管家好生接待天使。” 第239章 竹安约见 沈家连着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也热闹三天。朝中文武百官只要是叫得上号的,上到太子杨霖,下到各部司主事几乎全都赴宴。 沈敖端着酒杯,带着沈兮瑶,不停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每个人都笑意盈盈的,见到祖孙俩来敬酒,各种或夸赞、或奉承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 褚如朋等几位重臣,更是借机占沈兮瑶便宜。 呃……当然,这种便宜更多的是身份上的。年纪最大的褚如朋、杨敏之让沈兮瑶也称他们祖父。年纪轻一些的,就让沈兮瑶叫他们叔父。 沈兮瑶一开始还能坦然面对,到后来脸都笑僵了。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告了罪离开。 回到内宅,这里面也有一桌酒宴。竹安郡主、云安郡主、褚清莹、孔蓁几女也全都来道贺。 之后几天,沈兮瑶封爵的消息如风一般在洛京和周围的郡县扩散。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官场士林中人,无不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好在,世人对于沈兮瑶封爵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激烈,反而与成康铭料想的差不多,儒生士子对这件事的态度极为包容。 这让沈敖和沈兮瑶都松了口气。 流水宴结束以后,沈兮瑶才有机会找到沈敖,径直问道:“祖父,当日在大殿之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敖没有说话,抬手挥退了书房里的丫鬟和仆役后,才道:“陛下是直接下的旨,此时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宣旨的时候,殿中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沈兮瑶有些不解。 “可是按照礼制,即使陛下册封,也应该封我为县主或是郡主什么的吧,怎么会是县子?” “这就是陛下的不同凡响之处了。若是只封你为县主,不过是寻常手段,会引起如此大的震动吗?” 然后,沈敖便将当日在皇宫中与褚如朋、成康铭等人的对话,说给沈兮瑶听。 “陛下开古今未有之先河,是为了什么现在明白了么?” 沈兮瑶苦笑两声。 “我知道了,我不过是那堆马骨而已。” 沈敖也叹了口气。 “想来就是这般吧。” 一时间,祖孙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沈兮瑶才道:“这几日连着饮酒,祖父的身体还受得住吧?” 沈敖淡淡笑了笑,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这么点儿酒还不放在我眼中。没事!祖父的身体还十分硬朗呢?” 沈兮瑶嗔怪道:“也不看你什么年纪了,还逞强。” 沈敖嘿嘿一笑,不等再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沈安的声音传来。 “侯爷,外面有一位从彭城来的公子要求见小姐。” 沈敖转头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说懵了。怎么还有彭城来的人找自己,难道是彭素? “我去看看。” 说着沈兮瑶起身往外走。 御书房中,杨恪没有坐在御书案后,而是坐在一处软塌上,杨霖恭敬的陪在一旁。 杨恪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表面上似乎一切正常的杨霖问道:“怎么?有事情想问我?” 杨霖略一犹豫才道:“此事压在我心中有几天了。” “你是想问,册封兮瑶爵位的事?” 杨霖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看的,说来听听。” 杨霖顿了顿才说道:“儿臣看来,父皇此举与商鞅的立木建信有异曲同工之效。” 杨恪嗯了一声。 “能看出这一点也算不错了。不过这只是一个方面。册封兮瑶爵位还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安排。” 杨霖追问道:“什么安排?” 杨恪呵笑一声。 “这个就不用你知道了。” 杨霖一窒,被憋的够呛,也只能称是答应一声。 又经过几天的发酵,坊间对于沈兮瑶封爵的事情终于有了不同的声音。有不少人开始对此事议论纷纷,御史们也开始上书,请杨恪收回成命,免去沈兮瑶的子爵爵位。 杨恪却根本不予理会。 等穆建明知道只几天发生的事情后,他并没有被沈兮瑶封爵惊到,面容扭曲着,神色有些复杂。 “穆先生,怎么大的事难道你不吃惊吗?” 芸香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大事?吃惊?这算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吃惊。” 这话说的芸香都懵了。 “封爵唉!自古哪有女子封爵的道理。这事还不值得惊讶?” 穆建明吃了一声。 “那是你见识太少。” “哈?” 芸香歪着头,樱桃小嘴微微张开,讶然地看着穆建明。 穆建明不以为意,继续查看其他信息。 历史中封爵的女子虽少,可不是没有。而且人家还封的是侯爵。沈兮瑶不过才是个子爵而已,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真的还有女子封爵的?” 芸香追问道。 穆建明放下手里的东西,伸出一根手指。 “秦末许负,出生的时手中握玉,上面刻有文王八卦,不到一百日便能开口说话,被视为祥瑞。因擅长占卜,名声显赫,又有秦皇曾为其造势。汉高祖称帝后,封其为鸣雌亭侯。这也是第一个女侯爷。” 穆建明伸出第二根手指。 “诸吕之乱时,吕后的妹妹吕媭被封临光侯。这又是一位吧?虽说这一位册封的理由不是那么正大光明。可也是实打实的侯爵。” 说着,又伸出一根手指。 “第三位……” 穆建明顿了一下,一摆手。 “算了,这个说了你也不知道。” 听的正上瘾的芸香一下被打断了,忙撒娇道:“到底是谁,穆先生你讲一讲嘛!” 穆建明根本不为所动,重又拿起桌上的东西。脑海中却想着第三位封侯之人。 前世历史中不乏带兵打仗的女将,这些人一般都被记录在各朝各代的《烈女传》中。可唯独有一位巾帼英雄,被单独立传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这位就被封为忠贞侯的秦良玉。 虽然秦良玉的侯爵是被南明皇帝追封的,鉴于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不乏是邀买人心之举。可那也是侯爵啊! 有这样的人物打底,再对比一下沈兮瑶小小的子爵,穆建明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更何况,穆建明隐隐觉得,这个爵位可不是封给沈兮瑶的,而是封给自己的。 看着记录上的一条信息,穆建明明问道:“这个叫范衡找来府上了?” 对于穆建明十分明显地转移话题,芸香不满的哼了一声,还是伸过脑袋看了看。 “对,就在几天前。这位彭城的范衡找到府上,口口声声说小姐欠他一个答复。可小姐不认识此人,就想到可能是先生你弄出来的事情。然后就先把他扔到研究院中,让他先跟着学一学。” “嗯。” 穆建明点点头。 “你们小姐处理的不错。以后若是再碰上这样的人,一律照此办理。” 一边说,穆建明一边拿起笔写下了同样的话。 “可人家是上门求教的,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让人以为我们家小姐封为子爵后,就变得傲慢无礼了。” “没关系的,告诉你们家小姐,太容易得来的东西,人们是不会珍惜的。” 芸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天亮以后,竹安郡主身边那名叫鹂儿的侍女送来一张帖子,请沈兮瑶三日后到阑月轩一叙。 沈兮瑶微微蹙眉。 她与竹安郡主两人相见,若是只有她们二人,一般会在两人的闺房中相见。喝喝茶,吃点儿点心,随意聊一聊。气氛悠闲融洽。现在把地方钉在了阑月轩,定是又外人在场。 算了算日子,三天后正是自己休沐的日子。沈兮瑶便答应下来。 “告诉郡主,到时候我准时到场。” 三天的时间转眼而逝。 沈兮瑶准备妥当后,带着紫菱直奔阑月轩。 站在阑月轩的门口,沈兮瑶抬头看了看。 开业快半年了,阑月轩的生意依旧火爆。给沈兮瑶、竹安郡主和褚清莹带去大量的钱财。 阑月轩对面的那家茶楼,现在也被几人买了下来。内部的装修改造也已经基本完成、二楼上的一架飞虹正在修建。等建好之后,隔着一条大街门对门的两家店,便能连成一体。 竹安郡主也同意将天香阁的一些歌舞伎转到这里来,奏乐起舞,为食客们助兴。 一名小伙计出门看到沈兮瑶的身影,忙上前道:“沈东主,你什么时候来的?快请进。” 沈兮瑶收回目光,看了看眼前的小伙计,认出这是一名阑月轩的老人了,从刚开业的时候就在。 “韩掌柜呢?” “韩掌柜在二楼,正陪着郡主呢。” 沈兮瑶点点头。 “你去忙吧,我自己上去。” 小伙计点头哈腰的。 “好。您慢着点儿。” 走进二楼的包间,果然就看到竹安郡主正和韩掌柜说这什么。见沈兮瑶进来,竹安郡主轻轻把手里的账册合上,对韩掌柜道:“你先下去吧,对账的事情完了再说。” 韩掌柜接过账册。 “那好,随时恭候郡主。” 说完就退出了包间,还和沈兮瑶轻轻笑了笑。 沈兮瑶坐到竹安郡主身侧。 “怎么,账目有问题?我让芸香过来帮帮忙” 竹安郡主微微一笑。 “不用,只是循例查账而已。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不过,说起这事你也真是的。阑月轩你撒手不管,全靠我来经营。多彩阁你也是不管,让轻盈去打理。你这甩手掌柜当的也太惬意了吧。” 沈兮瑶脸上微微一红。 “这不是我不擅长这些么。你们能者多劳。要不我把份子分给你们一些?” 竹安郡主呵呵一笑,嗔怪道:“开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这两家铺子没有你,还真的开不起来。更何况我们还要一起做更多的事呢。” 沈兮瑶点点头。 “今日约我过来是有何事?” 竹安郡主微微压低了声音。 “福王殿下孟常洵已经到了。约的今日见面,他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这么快!” 沈兮瑶有些惊讶。 竹安郡主抽着鼻子哼了一声。 “那儿快了!是我的人快而已。” 第240章 福王入京 “到底是什么回事?满打满算不过才是一个月的时间,洛京离得益州有千里之遥,往返哪能那么快。” 沈兮瑶认真地问道。 “说来也是巧了。派去的人是在半路上遇到孟常洵的。给你送帖子那天,他是刚刚抵达洛京。” 沈兮瑶嗯了一声,也知道了今天要谈论些什么了。抬手招来紫菱,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小丫头点点头,疾步出了包间,在门口与韩掌柜错身而过。 韩掌柜看了一眼离去的紫菱,才进来禀报道:“郡主、县子,福王殿下已经到了门口。” “快请。” 韩掌柜答应一声,先一步下楼去迎接孟常洵。 竹安郡主和沈兮瑶起身向外走去,站在楼梯口上等候着福王。 片刻之后,沈兮瑶就感觉脚下的楼板发出微微的颤动,楼梯的踏板被踩踏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听得沈兮瑶一阵阵牙酸。 紧跟着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还劳动两位亲自来迎,孟某受宠若惊呐。” 刚登上二楼,孟常洵就笑呵呵道。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都没说话,先极为默契地后退了几步,离开楼梯口这个危险的地方。 孟常洵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一点儿点儿的变黑。嘴巴动了动,刚要开口。 沈兮瑶抢先开口道:“福王殿下一路车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了。这几日休息的可还好?” 一句话把孟常洵想说的都堵在嗓子眼了,噎得差点儿没喘过气了。 竹安郡主极为配合。 “福王里边请。阑月轩开业时你没有赶上,怕是还没尝过这儿的味道。我已命人准备了一桌拿手的酒菜,还请福王品尝指点一番。”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到竹安郡主的话,孟常洵悻悻地哼了一声,没有在计较刚才的事情,迈步向前走去。 “你们这阑月轩的名号,我这几天可没少听。本就打算要来见识一二。既然今日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本王的运气。甚好,甚好!” 沈兮瑶冲着后面的韩掌柜挥手示意了一下。韩掌柜点点头便下去准备了。 走进包间,分宾主落座。沈兮瑶先说道:“不知殿下的酒酿得怎么样了?那十五万贯花的值不值?” 孟常洵放下茶盏,一挑大拇指。 “好!再好不过了。那份秘方太值了。沈常侍……哦不对,现在该叫沈县子了。本王还没有恭喜沈县子获封子爵,随后有一份贺礼奉上。沈县子果然没有骗我,酿出的烈酒不比你们那洛神差,口感上反而要更好一些。” “那就好。莫要觉得我骗了你就好。” 孟常洵故作生气的道:“何来“骗”字一说。此次来洛京我还带了些酿出的琼浆,我派人给你们送到府上尝一尝。也请鲁王和沈侯品尝一二。” 沈兮瑶拱拱手。 “多谢福王殿下了。” 竹安郡主好奇地问道:“只是不知这美酒售卖得如何?” 说到这个问题,孟常洵眉开眼笑地道:“简直是供不应求。那些酒刚一酿出来,便被我朝中的大臣瓜分一空。之后再酿出的一些都不够益州当地所用。这次出发之前,本王已经有了增加产量的想法,准备安排人再多建几处酿酒的作坊。” “殿下可是做错了。”沈兮瑶惋惜地道。 “错了?怎么错了。” 孟常洵正说得高兴呢,冷不丁被沈兮瑶这么一说,有些不解。 竹安郡主也一头雾水。 “兮瑶此话怎讲?” 沈兮瑶看了竹安一眼,又转头对孟常洵道:“殿下岂不闻物以稀为贵?” 孟常洵倒吸一口凉气,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冲沈兮瑶拱拱手。 “我明白了。沈县子不愧是沈县子。高啊!” 沈兮瑶摆摆手不以为意。 “有件事我比较好奇。还请福王殿下解惑。殿下何以如此快的速度便来到洛京。” 沈兮瑶还没忘记这件事,趁着孟常洵高兴,便主动问道。 孟常洵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又强自笑了笑。 “呃……我这不是也想着早点儿把钱庄开起来么。挂记着这件事,就早早地动身了。” 竹安郡主和沈兮瑶都一撇嘴。 这死胖子糊弄谁呢! 正这时,韩掌柜带着几名店小二进来,亲自将托盘上的菜一一摆放在八仙桌上。 孟常洵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美食,这些菜一个个都造型优美,刀工细腻。 沈兮瑶也认真端详了一番。这阑月轩她也有段时间没来了,这帮厨师的刀工明显见长,这些菜做得比刚开业的时候强出不少。 孟常洵抓着筷子,在这道菜上踯躅半天,又在那道菜上犹豫不决。 “这些菜如此精美都不忍让人下箸。” “这些菜做出来,便是让人吃的。鲁王尽管享用便是。” 竹安郡主说着,亲自动手给孟常洵夹了一筷子菜。 “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孟常洵夹起餐盘中的菜肴,小心地送入口中。眼神瞬间放出了光芒。 随后再也顾不上其他,也不用人劝,自顾自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偶尔动上几筷子捡些喜爱的菜吃上几口。其余时间都静静地看着孟常洵胡吃海塞。 等吃得差不多了,孟常洵才停下手里的筷子,嘿嘿笑了笑道:“是本王失礼了。这里的酒菜确实美味。吃了这里的酒菜,再吃别的怕是味同嚼蜡了。这菜不仅样式好看,味道也如此的鲜美。我还从未吃过此等鲜美的滋味。这酒肆里的厨子,你们定要让我带一个回去。不然我怕以后会食不下咽。” “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说也不迟。既然福王殿下已经吃好了,就先说说你我现在都关心的事吧。” “好!” 孟常洵爽快地答应一声。 竹安郡主拍了拍手,韩掌柜带着人进来,将残羹剩炙都收拾下去。又奉上茶水才退了出去。 见没有外人了,孟常洵才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沈兮瑶看过去,这几张纸都磨得起了毛边了。显然,孟常洵是经常翻看。 “沈县子,你这钱庄的章程我已经看了好多次。在我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我就关心一点,若是有人伪造出假的存单要提兑钱财,该怎么办?” 沈兮瑶伸手示意,刚刚跑回来的紫菱取出几张纸递到沈兮瑶的掌心。 沈兮瑶挨个看了看,然后把这些纸分给竹安郡主和孟常洵两人。并介绍道:“这是我让人研究出的彩色套印兑票。都为固定额度。最小的一贯,为蓝黑双色套印。十贯为红蓝黑三色套印,百贯的再加入绿色。千贯的又辅以黄色。且在兑票的角落里,加有印制的时间。所以这东西短时间内无人可以仿制。就算给他们几年时间研究,我也已经做出了新版。” 竹安郡主和孟常洵两人一边听着沈兮瑶的讲解,一边翻看手里的东西。 这些兑票大小统一,长宽与手掌相仿。和沈兮瑶所说的一样,根据面值不同,采用不同的颜彩印出来。而且纸张略厚,显得很是结实耐用。 竹安郡主突然轻咦了一声。发现了什么拿起兑票对着窗户反复观看。 “这纸里面是什么?” 闻言,孟常洵也学着竹安郡主的样子,拿起兑票一看,一朵兰花的图案显示在纸上,再把兑票放下,这朵兰花便消失不见。 “水印而已,也是一种防伪的手段。” 沈兮瑶很随意的说道。 “只凭这就能使用了?” 孟常洵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还需要加盖钱庄的大印,才能真正地生效。现在手里的这些不过是些样品而已。” “哦!” 孟常洵嘘了口气。 “现在最担心的怕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无人敢用啊。” 竹安郡主有些担心的道。 沈兮瑶点点头。 “这毕竟事关钱财问题,兑票又是新出现的东西,刚开始确实难以让人接受。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该怎么办?” 沈兮瑶看了看发问的孟常洵。 “一是加大宣传,让富商们能接受这东西。在一些人口稠密的州府,还要建立分号,以便于提兑。第二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建立信用。必须随时都能兑付出相应的铜钱才行。” “兮瑶所说的没错。若是不能建立起信用,这钱庄怕是开不下去。” 竹安郡主说着也看向孟常洵。 孟常洵有些莫名其妙的道:“不是,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两人都给了孟常洵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孟常洵无奈了。 “行行行,我一定按着这章程办事,行了吧!” 竹安郡主微微一福。 “还请福王不要多心,不是我们二人信不过你,这事若是出一点儿疏漏,便是自砸招牌。” “本王自然知道轻重。” “说起来,不知王维仁王公子如何了?他给家族闯了那么大祸,没被家里面打死吧?” 见此时气氛有些凝重,沈兮瑶主动转换了话题。 “你这可小看王家了。毕竟是有数的门阀世家。就算子弟犯错,也不会一棍子打死。再说其父王峙也不是简单人物,还护不住自己的嫡子?王维仁不过是禁了几天足而已。” “就怎么简单?” 沈兮瑶眉头轻蹙,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损失些钱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孟常洵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王维仁的妹妹要和徐良秋成亲了,此后两家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竹安郡主和沈兮瑶对视一眼,都觉的这不是一件小事。 沈兮瑶又想起一件事,便道:“还有一事,想请福王殿下帮忙。” “现在你我也是一起合作钱庄生意,何用如此客气,直说便是。” “不知福王殿下能不能帮我们采买些粮食。” “粮食?” 孟常洵听到这个词,就打了个哆嗦。 “粮食?” 竹安郡主也不解的看着沈兮瑶。 “大魏又不是没有粮食。为何要从蜀国购买?” 孟常洵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蜀国粮食多,相对便宜。” 第241章 粮食买卖 “都说你是才女,沈县子可休要骗我。我蜀国是占据着天府之利。粮食产量确实要大一些,价钱要便宜一些。可蜀道难行你又不是不知。一石粮食运到洛京,怕是只剩下三四十斤了。一大半都得在路上消耗了。你为何会提出如此费力之事?” “没错,兮瑶。你为何如此安排?” 竹安郡主也不解的问道。 沈兮瑶微微叹口气。 这是穆建明当初制定的从蜀国和南楚大批购买粮食的计划。现在已经五月,眼看着离秋收可没多长时间了,该着手做准备了。 给了竹安郡主一个稍安的眼神,沈兮瑶对孟常洵道:“损耗确实要大一些。所以我想请福王殿下帮我介绍几位大粮商。由他们运送粮食过来,哪怕价钱高一些我也愿意。” “他们运粮损耗就小?” “商人嘛,逐利!他们会想办法把损耗降下来的。” “就算如此,可粮价会高出很多,甚至比大魏当地的粮价都高,这样你买不了多少粮食。还不如从大魏本地购买划算。” 沈兮瑶微微叹口气。 “其实这也是为了咱们钱庄的生意能顺利展开。” 竹安郡主秒懂。 “你是说,到时候付钱的时候,付给他们的便是兑票,等他们拿回蜀国,再从福王那里兑出来。” 孟常洵也听明白了。 “妙啊!沈县子不愧是沈县子。有这么一趟,钱庄的生意便可打开。” “福王殿下误会了,我可不是只这么一趟。我需要的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啊?你也要大宗地买粮?”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同时蹙眉,她们抓住一个关键的信息。沈兮瑶紧接着就问道:“什么叫也,还有谁在买粮食。” 孟常洵自知失言,吭哧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福王殿下,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难言之处?说来听听,或许我们还能帮你解决了呢。” 犹豫再三,孟常洵叹了口气。 “也罢,我就跟你们说说。你们可知我为什么提早动身来到洛京吗?”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孟常洵的表演。 见无人充当捧哏,孟常洵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其实我是为了躲一个人,才不得不如此?去年的南楚使团中有一个名叫依依的女子,你们知道吗?” 沈兮瑶点了点头,竹安郡主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不解之色。 “你竟然知道?” 孟常洵也没想到沈兮瑶居然知道这个人。 沈兮瑶只能解释道:“此女曾陪着胡世昌到我府上去送请柬。” 说着看了孟常洵一眼。 “就是你走之前在天香阁设宴款待原鸿胪寺官员的那一次。当时此女也在现场,只不过乔装改扮了一番。” 说着,沈兮瑶又扭头看了竹安郡主一眼。 “郡主不知此女?” 竹安郡主摇摇头。 “当时并未留意。” “这女子可了不得。看脸蛋儿姿色绝美,看身材又妖娆勾魂。气质上将清纯与妩媚融合为一,若是能将……” “福王殿下能不能把你的口水收一收。” 不等孟常洵说完,沈兮瑶沉声说道,语气中森冷异常,极为不满。 再看竹安郡主也是冷着脸,带着些怒意。 孟常洵伸手抹了一把嘴角,讪讪地笑了笑。随后轻咳一声,把表情调整得光明正大一些,话题也转到正题上。 “此女去年就到了蜀国。等我回去后,就径直找上门,一文钱不给却要我卖粮食给后秦。我当然不愿意了,没想到她竟然给我下毒,逼得我不得不给后秦调拨过去数千石粮食,损失了上万贯钱财。 不想今年她又来了,又要我继续给后秦供粮。还是一句也不提钱款的事。没办法,我只能以筹粮的名义离开益州城,没其他地方可去,只能来洛京暂避一下。” 沈兮瑶和竹安郡主都是聪慧之人,都体会出这些话中包含的巨大信息。 依依是南楚的人,她却让孟常洵将粮食供给粮食不足的后秦。别说一文钱不出,就算正常买卖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南楚、后秦、蜀国是否已经联合起来。那么他们的目标就只有大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沈兮瑶继续套话。 “这依依姑娘为何不去找蜀国的皇帝陈诉此事,若是蜀国皇帝同意,直接调拨便是,还用的着殿下出马?” 孟常洵无奈的道:“这事一旦经过朝堂,成不成的另说,时间上就耗不起。没有一两个月是决定不下来。” “原来如此。” “沈县子,现在该你告诉我,为何你们也要大宗的粮食了。” 孟常洵问道。 “酿酒啊!” 沈兮瑶随意的答道。 “你们也酿酒?” 孟常洵不解的问道。 “还不如直接向我购买呢。” 沈兮瑶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殿下误会了,我们酿的酒并不是用来饮用的。所以酿造的过程与一般酿酒过程有些不同,不能直接购买成品的酒水。” 孟常洵更不理解了。 “酿出的酒不是用来喝的,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沈兮瑶看向竹安郡主。 “郡主,香水和花露水可带了。” 竹安郡主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两个小瓷瓶。 沈兮瑶接过来看了看瓶上的花色,将一个画着牡丹的瓷瓶打开,在瓶口轻轻挥动几下,一股香浓大气的花香便开始弥漫在包间之中。 孟常洵使劲抽动着鼻子,急急的问道:“这是什么?香气为何如此浓烈?” 沈兮瑶没有回答,又把瓶塞紧紧的塞好。又把另外一瓶打开,同样在瓶口轻轻扇动几下。 花露水独有的薄荷清香便飘荡开。 “请殿下伸出手腕。” 孟常洵不知道沈兮瑶要干什么,但还是把胖乎乎的手伸到沈兮瑶面前。 沈兮瑶慢慢倒了几滴花露水在孟常洵的手腕内侧,紧接着又把瓶子塞好。 “殿下你学着我的样子做。” 说着,沈兮瑶两只皓腕相对摩擦了几下,又把摩擦的部位放到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涂抹了几下。 孟常洵学着沈兮瑶的样子,也把花露水抹在太阳穴上。 顿时一股清亮之意传遍全身,有些混沌的头脑也为之一清。 孟常洵大惊。 “这……这是什么?为何有如此奇效?” “这个叫花露水,不仅提神醒脑,还能驱蚊止痒,驱味增香。还有另外一个,名为香水。香味悠长效果更是比熏香、香囊强上万倍。这两件东西,只是这小小的一瓶,便需十数贯到数十贯不等的价钱。殿下以为这些东西如何?” 孟常洵把手腕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才说道:“好东西,这只怕又是一笔好买卖吧?” 沈兮瑶却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现在却无法售卖。就是因为缺乏原料。” “你是说这东西的原料是粮食?” “那倒不是。原料是烈酒。只是在酿酒的过程中,需要加入其它的东西。所以才无法直接使用已经酿造好的烈酒。” “原来如此!” 孟常洵恍然大悟,眼中冒出一道精光。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你这买卖能让本王也插一手么?” 孟常洵自然看得出这两个小瓶子能带来多大的利益。若能插上一手,起码能补一补去年的亏空。 不等沈兮瑶说话,竹安郡主开口说道:“恐怕不行。这是我们几个小女子赚些贴己钱的小买卖而已。福王你是长辈,好意思抢我们这些晚辈的东西吗?” 孟常洵尴尬的笑了笑。 “是本王鲁莽了。确实不该占你们的便宜,此事就此作罢。” 说完,还遗憾的叹了口气。 沈兮瑶想了想。 “殿下若是想插一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常洵一下来了精神。 “此话怎讲?” 竹安郡主微微蹙眉,不解的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不紧不慢的道:“殿下若是想入股怕是不能了。不过蜀国的专卖之权可以给你。” “何为专卖之权?” 孟常洵急急地问道。 “蜀国那片市场只交由殿下经营,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售卖。殿下想怎么买便可这么买。如何?” “真的?那太好了。” “不过有一个条件。” “你讲就是。” “还是之前说的,殿下必须替我们筹措足够多的粮食,毕竟成本降下来,殿下也可获得更多的利润。” “没问题,包在本王身上。” 孟常洵连个磕巴都没打,拍着胸脯直接大包大揽。 “好。” 沈兮瑶两手一拍。 “殿下此间若是无事,还请回蜀国尽快将这两件事都办妥当。” 一听这话,刚刚还雄赳赳的孟常洵一下就委顿了下去,愁眉苦脸的道:“不行啊!我怕依依还在蜀国等着我。到时候我怕是只能帮她给后秦弄粮食了。” “殿下你可是要想清楚,帮我们弄粮食。无论是钱庄还是香水生意,你都能从中获利。若是给后秦弄粮食,你能得到什么?” 孟常洵无奈的哼了一声。 “还得到什么,不把我的家底赔光就算不错的了。” “对啊!所以说,殿下该怎么办。” 孟常洵不为所动,有些发愁的道:“可我真的怕她再给我下毒,到时候性命都不保,何谈什么钱财。” 沈兮瑶想了想,孟常洵说的确实也对。连命都没了,要钱干什么。 “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久没说话的竹安郡主开口道。 “什么办法?” 孟常洵忙问道,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竹安郡主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你可以给后秦那位老爷子修书一封,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言说送了后秦那些粮食,可以不要他们付钱。却也不能无度的索求,堂堂一国但求嗟下之食,像什么样子。若是还想要粮食,便要答应下一些条件。这些条件你可以尽管提。 以那位老爷子好面子的性格来看,定不会再要你一粒粮食。既然对方都不要粮食了,南楚还能再逼你上赶的送去?” “哦!妙啊!” 孟常洵茅塞顿开。 “如此,那依依也顾不上我这里了。她先得赶赴后秦,去劝说李家的家主。而以李家那位老家主的性格,怕是越劝效果越差。把那妖女留在后秦也说不定。” 第242章 入宫禀报 阑月轩中,孟常洵已经告辞离去。走的时候肥胖的身体竟然有种脚下生风的感觉,显然心情甚是不错。 包间内只剩下沈兮瑶和竹安郡主两人。 竹安郡主直接问道:“兮瑶,购粮之事是怎么回事?若真是要酿酒,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地从蜀国千里运粮过来。” 沈兮瑶紧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此事在去年便已定下,知道此事的朝中没有几人,而且陛下还下旨不得外传。因此,朝中绝大多数人都真不知道此事。今日也是正好碰到这样的机会,我便提前布置一番。” 竹安郡主探究地看着沈兮瑶,想从沈兮瑶脸上看出真假。 “若是果真如此,我便不打听了。” 沈兮瑶想了想。 不管是鲁王还是竹安郡主都是家资丰厚的主儿,若是他们能插上一手,多少也算个助力。 “郡主提前准备一笔钱,到时候也许还能帮上朝廷一把,从中也能得些好处。” 竹安郡主缓缓点了点头。 沈兮瑶又道:“现在你我最好一起进宫一趟,有些事必须得向陛下禀报了。” “你说说三国可能结盟一事?” 沈兮瑶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不是不可能,而是肯定结盟了。从福王殿下的话能听出这件事从去年就已经开始了。” 竹安郡主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准备车辇。” 转头又对沈兮瑶道:“一会儿坐我的车辇,咱们一起去。” “好。” 竹安郡主的马车颇为宽大,她们两人连同她们各自的贴身侍女鹂儿和紫菱,同处一起竟也不觉拥挤。 放下车帘后隔绝了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连嘈杂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马车行驶后,沈兮瑶闭着眼睛回想着与孟常洵的对话,然后看向竹安郡主缓缓的道:“郡主,你有没有觉得这位福王殿下,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三国结盟的?” 竹安郡主也考虑了片刻。 “你如此一说,我倒也觉得他是故意的。可他为何要告诉我们。” “不过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大魏若是势弱,乃至覆灭了。怕是他蜀国也长久不了。几国之中数他最弱。要不是占了地利,怕不是早就被灭掉了。” 竹安郡主思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不过我不相信以福王的短视,他能看出其中的厉害。” “郡主的意思是,福王背后有高人指点?” “不是什么高人,最大的可能是蜀国皇帝的意思。” “蜀国皇帝?” 沈兮瑶低声呢喃了一遍。 “这位蜀皇是什么人?” 竹安郡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没听父王说起过。” “那郡主何以认为福王殿下是蜀皇派出来的?” “只能觉得这种可能吧。” 沈兮瑶想了想,不无竹安郡主所说的这种可能。 “这事还是让陛下和那一班大臣去头疼吧。” 竹安郡主呵呵轻笑。 “你怕是躲不开的,陛下一定会向你问策。” 沈兮瑶露出一丝苦笑,闭着嘴在不言语。 “对了,你这子爵的车马仪仗,朝廷给你置办好了没有?” “其他的倒是送来了,不过车马我没要。” “那是为何?” 竹安郡主有些不解。 “研究院中正在试制避震系统。等做出来以后,马车行驶起来更稳,颠簸感更小一些,就不用铺这么厚的东西。” 说着,沈兮瑶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垫子。 竹安郡主的马车车厢里,铺着一层一寸多厚的地毯,好几层丝绵垫子,好几个靠枕,都是用来减缓颠簸之用。在没有减震系统出现之前,也只能用这些充当缓冲物,减少颠簸感。 “那这个减震系统难不难做?” 竹安郡主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对这个问题,沈兮瑶有些心虚。这个问题她并不了解,穆建明留下的资料中,也语焉不详。只能含糊地答道:“这个主要是看钢材的冶炼。得弄出合适的钢材才行。” “那到时候多给我做一辆。” “没问题,只要不逾制给你做一辆更大的马车。” 不多时,马车驶到皇宫门前。几人都下了马车,竹安郡主上前对值守的羽林卫道:“通禀一声,竹安郡主和沈县子有要事,面见陛下。” 这名羽林卫刚转身要去通报,沈兮瑶开口叫住了他。 “等一下。”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递到羽林卫的面前。羽林卫马上一脸严肃。 “两位请进。” 竹安郡主偷偷瞟了一眼沈兮瑶的令牌后,一边往皇宫里边走一边道:“陛下还给你了随时觐见的权利?” 沈兮瑶微微点头。 “陛下去年加封我常侍的时候,顺便给了这块牌子,也一直没有收回去。” 到了御书房的门口,守卫的内侍看到沈兮瑶,忙上前行礼。 “见过竹安郡主,见过沈县子。” 沈兮瑶没有像竹安郡主那般大喇喇地受这一礼,伸手虚扶了一下。 “免礼。还请这位中官通报一声,竹安郡主、洛川县子求见陛下。” 内侍有些无奈的道:“两位贵人来得实在不巧,陛下不在御书房中。” “啊?” 沈兮瑶有些懵了,总是窝在御书房里的皇帝陛下这是跑哪去了。 “奴婢带二位贵人去找陛下吧。两位请随我来。” 说着,便带着沈兮瑶和竹安郡主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一处宫殿处,这名内侍才道:“两位贵人请稍后,奴婢去通禀一声。” 沈兮瑶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匾额,上边写着宝华殿,笑了笑,似乎想要调侃两声。竹安郡主却一脸严肃,神色凝重的道:“这处宫殿乃是皇祖父生前批阅奏章、处理政务之处。陛下来此应该是缅怀皇祖父的。” 沈兮瑶立刻收敛了情绪,恭顺无比地立于台阶之下。 不一会儿,带路的那名内侍又出来。 “两位贵人,陛下有旨召两位觐见。” 等走进这处宫殿,沈兮瑶偷眼打量了一番。这里要比杨恪的御书房大上不少,地面用的是和紫宸殿一样的金砖铺就,光滑平整。只是殿内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 宫殿后方,正对着宫门的地方,有一处一丈见方几寸高的台子。应该是之前放置御座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杨恪正背着手站在这处台子上,常迶低着头侍立在一旁。 这殿内只有这主仆二人。 两人离着杨恪还有十几步便站住身形,齐齐行礼。 “参见陛下。” 杨恪转回身,看着二人。 “平身吧。” 等二人起身,杨恪便问道:“今日你们二人同时觐见,是为了何事。” 两人主对视了一眼,沈兮瑶示意后,竹安郡主来说上前一步。 “陛下,蜀国福王孟常洵来了洛京,今日向我等透露了一个消息。南楚、蜀国、后秦已然联手,欲对我大魏不利。” 杨恪平和的脸上勃然变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讲来。” 竹安郡主一拱手。 “是。” 然后便将阑月轩发生的事情,有选择性的讲了一遍。包括徐王两家联姻。去年年底南楚派人对孟常洵下毒,逼迫其为后秦无偿提供粮草。如今又旧事重提,让其继续供给后秦等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只是漏过了钱庄的事情。 沈兮瑶随后也补充了几句。 “常迶,宣褚如朋、成康铭、杨敏之、裘怀辛几人觐见。你们俩随朕来。” 说着便迈步出了这宝华殿,带着沈兮瑶和竹安郡主重回到御书房。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杨恪点名的这几位大臣便先后来到宫中。等几人都到齐以后,褚如朋上前两步。 “陛下急招我等是出了何事?” 杨恪看向躲在角落里的沈兮瑶和竹安郡主,道:“你们再把事情说一遍。” 两人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又把事情又讲了一遍。 御书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谁都没有说话,不停地思考着对策。 等了一会儿,杨恪见无人说话,脸色一沉。 “褚相、裘仆射,你们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褚如朋拱手道:“陛下,以老臣看来,此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杨恪嗯了一声。 “细细道来。” “从福王的一些所作所为来看,蜀国并不愿意与之结盟。只是碍于处于南楚后秦的夹击之势,才不得不虚与委蛇。给了后秦几千石粮食,便以冬季道路不通为由,暂停了供给。现在天气逐渐开始变热,见推无可推,孟王爷便找了个借口躲到了洛京。” 这几人都点了点头,认为褚如朋所说不假。 “再说后秦。李家久居边关,现在草原是个什么样,他们最清楚不过。而老家主李弘是个识大体的。就算要对我大魏不利,也不是现在。 所以最关键的便是南楚。他们对这件事也是最为上心的。” “褚相所言有理,臣以为现在要摸清楚这件事到底如何了。既然福王就在洛京,我们不妨与之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弄清楚事情到底如何?” 裘怀辛也开口说道。 “此事可交由老臣去办。” 杨敏之主动请缨。 “嗯,此事就交由爱卿。” “陛下,微臣以为,长安、庐州两处边境需要做好准备,外松内紧,以应对突发情况。待弄清楚事情后,想办法破坏了这几国的盟约。” 成康铭也补充道。 杨恪坐在御案之后,听着几人所说,不时点点头。 “几位爱卿皆是老成谋国,只是朕以为还欠缺些东西。沈常侍,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一怔,似才想起御书房中还有这么一位,都偷眼看后向去。就连转郡主也殷切地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有些无奈的上前两步,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陛下此等军国,本不应由我来置喙。不过既然陛下询问了,我便说一说以做抛砖引玉之用。” 杨恪挥手示意继续。 “微臣曾听闻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几国结盟皆是为了利益。若是这利得不到,或者利分配不均。他们这盟约也就不攻自解了。” 第243章 应对之策 君臣几人都点点头,并没有做过多表示。 这里哪一个人不是人精,沈兮瑶想出的这点儿主意,其他人动动脚趾就能想到。 或许是出于鼓励沈兮瑶的想法,褚如朋笑呵呵地说道:“沈县子这话说得倒是有点儿意思。” 成康铭微微点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利则聚无利则散。南楚既以利诱之相聚,我们也能以利散之。” 裘怀辛也说道。 “兵部并未收到这几国有兵力异常调动的消息,却也不能说此事是空穴来风,微臣以为应加派人手,调查一下几国的详细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嗯,准爱卿所奏。常迶。” “奴婢在。” 常迶原本就没有站直的腰,更弯了一些。 “派内侍处的人,严密监视几国动向,所有情况速速上报。” “遵旨。” “陛下。” 沈兮瑶又开口道。 “沈县子还有什么事要讲?” “这回遇到了这件事,也是个机会。我们不妨提前做个准备。万一三国真的同时对大魏动手,我们该如何应对?能否将朝中的几位武将也一并请来,一块儿议一议。” 杨恪手指叩了叩御案,略一思忖。 “嗯,有理。这样吧,明日再召集鲁王、沈侯、姜浦秋、蔺隼等几位武将一同议事。” 几位宰相一同行礼。 “臣等遵旨。” “你们先退下吧。” 几人全都再次行礼,便要准备离开御书房。 只有沈兮瑶却没有动,一直等其他都退出御书房后。杨恪才道:“还有何事要上奏?” “陛下,现在已经五月了。离江南的收获季节可不远了。去年的那项计划,是否该着手准备了。” 杨恪沉吟了片刻。 “朕这两日也在考虑这件事。所需的人手,朕已经准备好了,此事就交由你来办理。有任何需要直接来找朕。” 沈兮瑶忙行一礼。 “多谢陛下信任,微臣遵旨。” 出了皇宫,沈兮瑶就看到了竹安郡主的马车停在宫门外,竹安郡主也站在马车旁一直在等着她。 上了马车后,竹安郡主也没有追问沈兮瑶最后为什么要单独留下。沈兮瑶也低着头不说话,身体却一直在微微发抖。 “兮瑶,你怎么了?” 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转郡主关心地问道。 沈兮瑶轻轻摇头,嘴硬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但是内心中,沈兮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计划了快一年的粮食收购计划即将要启动,这是沈兮瑶长这么大,主持的最大的一件事。 可她才多大年纪?惶恐、激动这些情绪不可能压抑得住。 况且沈兮瑶有点儿害怕这件事的结果。 办不成,大魏损失的不过是些钱财,消耗一些国力。 而若是成功了,江南之地粮价飞涨,有多少人会买不起粮食卖儿卖女,骨肉分离。有多少人会因由此产生的动乱而死,又有多少人会死在逃荒的路上。这与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又不一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可是,沈兮瑶没有办法。 这件事既然提出来,就不是由她能决定的了。主动提出这件事,也是为了能准备得充分些,尽可能的少死些人。 在御书房商议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在大魏朝中各部隐秘而迅速地启动。 西、南两面的各处城门几队人马以不同的装扮悄悄离了洛京,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礼部尚书季恽于当日下午拜访孟常洵下榻的客栈。两人天南地北地一同闲聊,只谈风月不谈其他。直到临别时候,季恽才邀请孟常洵入住鸿宾馆。 季恽前脚刚走,后脚杨敏之就派了管家送来请帖,请孟常洵过府一叙。 拿着这封请帖,孟常洵才真正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他来洛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孟常洵确实是奉皇兄的命令来洛京求助的。 可若是上赶着巴结上去,哪怕说得再情真意切,大魏朝廷也未必会完全相信他所说的情况。可若是向这样稍稍耍些手段,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研究院中。 范衡被扔进研究院已经有几天了,现在他站在院子中,两眼直勾勾地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这里给他的震撼是在是太大了! 范衡自幼家贫,父母是咬着牙供了他读书。 可是范衡家中太穷了,除了幼时开蒙的几年,范家沾了村里地主的光,有先生指点教授外,范衡就再没有请老师来指点了。只能靠自己慢慢揣摩思考书中的内容。 就像穆建明所说,想得多了总会有所得的。就是靠着自己揣摩领悟,范衡的天赋不错,其学识在同龄人中不说是数一数二,却也能占据中上之列。 可是毕竟家贫限制了范衡的发展,他只能另辟蹊径,不在经史一途上多做纠缠,也因此在彭城的文会上,穆建明算是开玩笑的一些话,让范衡来了兴趣。 等筹集了些盘缠后,范衡才动身前往洛京。 也是赶巧了,范衡进洛京的当天,沈家是摆流水席的最后一天。这可算让范衡薅着了。 他的那点儿盘缠已经在路上用完了,都饿了一天肚子了。眼下见了流水席,哪还能客气? 再加上得知摆宴的东主是沈家,范衡越发觉得自己应该狠狠地吃。若是在彭城时,沈兮瑶就把几个问题的答案告诉自己,这一路上还用受那些罪? 多吃她家里些酒菜,算是略微的补偿一下罢了。 吃饱喝足以后,范衡投上拜帖。只是见到刚刚进封县子的沈兮瑶后,还不等他说什么,就被安排到了研究院里。 在这里范衡真的是开了眼了。 这里边随便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做些辅助工作的学徒,说出的一些东西,什么力啦,什么功率啦,范衡完全听不懂。见到的一些记录之类的东西,上边竟还有些扭曲的文字,他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范衡算是明白沈县子为什么要把他扔在这儿了。同时,范衡也兴奋异常。 以前有疑问,是无人为其解答。现在随便拉出一人,便可为其师。这几天,范衡每天都跟在不同的人身边。丁大成、冯铁匠等人也不嫌弃他烦人,全当是多了个爱问问题的徒工而已。 “范公子,你在这儿干什么?” 准备下值的芸香看到范衡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范衡毫无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范公子?” 芸香提高声音又叫了一遍,范衡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哦,见过沈主簿。刚刚一时出神,没注意沈主簿,还请见谅。” 没理会范衡行礼,芸香又问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让沈主簿见笑了,我只是惊异于世间竟有这样的地方,实在是过于震惊了。还请主簿替我给沈县子带个话,多谢沈县子让我来这里。” 芸香温柔一笑。 “话我一定带到,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多与几位大匠学学,唐嵩,韩修文等几人也是儒生,你们也应能聊得来。等你能担起大任了,小姐会安排你的。” 等芸香回到侯府,就看见沈兮瑶把自己关在闺房里正不停地写着东西,书案上已经铺满了写好了纸张。 听到有脚步声,沈兮瑶也只是撩起眼皮看了芸香一眼。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沈兮瑶必须把每一件事都和穆建明交代清楚,同时也想知道知道他有什么对策。一直忙到天黑,沈周氏派了贴身婢女来请,沈兮瑶才随着去了前厅用饭。 吃过晚餐后,沈敖又把沈兮瑶叫到了书房。 “祖父。” 沈敖示意沈兮瑶坐下后,才道:“今日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处置得还算得当。此事小穆知道了吗?” 沈兮瑶摇摇头。 “子时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出现过了,所以今日一整天他都没有没办法再出现。” 说完,沈兮瑶的脸色变得冷淡起来。 “祖父,我才是你的孙女,你为何总是在意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呃……毕竟他的眼界要比你我开阔些。况且,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个人商量也是好事。” “哼!” 沈敖无奈的笑笑。 再表现如何惊艳的女子也是女子,该使小性子的时候还是得使小性子。 “好,祖父不问他,问你行了吧。” 沈兮瑶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明日,陛下召集我等武臣议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沈兮瑶知道这是祖父在考校自己,收敛了性子,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才说道:“若是三国联盟达成以后,三国全都出兵,大魏必须要分出主次。面对后秦铁骑一定顶在关中,切不可将其放出潼关。不然中原之地一马平川,根本无法抵挡后秦的冲击。” 沈敖嗯了一声。 “继续。” “蜀国单独出兵则不用过去担心,当防止其与后秦合兵一处。不过这应该不用担心,蜀国也怕自己的兵卒替人做了嫁衣。死的是他们的人,得利的却是后秦。所以面对蜀国以防为主。剩下的便是要集中力量对付南楚。 结盟一事既然是南楚提出来的,那么必须要给南楚一个教训,所以对于南楚必须要狠。狠狠地让其吃一个败仗。而且一旦将南楚击败,那么后秦和蜀国两路的攻势,便可消解。” 沈敖颇为满意的点头。 “嗯,说的不错。不过你少考虑了一点。” 沈兮瑶低头蹙眉想了想。 “祖父你是说北方草原?” “嗯。中原一旦动乱,突厥诸部定会挥兵南下。就连接受我们资助的罗德部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兮瑶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祖父所说的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这种最坏的情况也是大魏极力避免的。 “那该如何处置?” 沈敖呷了口茶,才道:“水军。” 沈兮瑶有些不解。 “水军?” “没错。后秦、蜀国你说的没什么问题。面对南楚时不妨主动后撤,诱其兵马深入。,然后以水军直逼其抖成临安,攻敌之必救。逼其撤兵。” 第244章 草原之上 夜里,穆建明看完厚厚一摞记录,也不禁咋舌。 昨天白天竟然发生了那么些事。算起来事情并不算多,但是件件要紧。 “处置得还算得当。” 穆建明心情大好,看沈兮瑶的各种应对都还不错,竟有一种老父亲的慰怀。抓起一旁的丝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穆建明把窗户开得大了些。 现在虽然还没有入伏,可天气已经很热了。前世已经习惯了空调续命的穆建明,哪怕专门把上线的时间又调整回凉快一些的夜里,也依然受不住这温度。 站在窗户前,凝望着漆黑的夜空,穆建明嘟囔了一句。 “得想想办法了,这天气实在受不了。” 同一片星空下,数千里之外的草原上,一名男子也在仰望着星空,这名男子皮肤有些粗糙,相貌却并不似其他草原人那边粗犷,反而生是有些细腻。一双散发着深邃目光的星目看着夜空中一条薄纱般的银河横亘夜空,数不尽的星星缀于夜空之上。 “罗德王子,你怎么在这?天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一声压抑着的呼喊声在罗德的耳边响起。 罗德回头看了一眼来人。 来的不止一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人。戴着一顶三角毡帽,露出已经被草原的风霜全部染白的两鬓。还算强壮的身体其实已经大不如前,腰背已经开始有些佝偻。 老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其中又一人最为显眼,身材高大魁梧犹如一只熊罴,脖子和脑袋一般粗细,再加上现在是夜里,光线不好。看上去,这人就像是只怪兽一般。 另外两人也都是孔武有力之人,可是和他一比,就觉得差了好多。 “马罕扎,你怎么来了?” 罗德一边起身迎向几人,一边说道。 老人微微一笑。 “我是来找你的,到了你的帐篷才知道你不在。跟守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来了这里。” 几个人重又回到罗德刚刚盘坐的地方坐下。罗德从一旁的火堆边拿了一只皮囊递给老人。 马罕扎拔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口里边的东西,眼睛猛地一亮,又仰头喝了一口,才把皮囊随手递给旁边那名最为雄壮的汉子。 “怀都,你也来一口。” 然后才对罗德道:“汉人的这种烈酒喝着真是过瘾。我以为部族里已经没有了,没想到你这里还藏着一囊。” 罗德微微笑了笑。 “我若是不藏起来,现在哪还能喝得到。” 说话间,皮囊在几人手中转了一圈又回到罗德手中。 罗德拔开塞子,也不嫌弃跟着灌了一口。一股如炭火般的热线从喉头直入腹部。 “真是好酒呐!” 罗德感慨一声,才问道:“马罕扎,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答应汉人的第二批牛羊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能上路了。” 顿了一下老人才又说道。 “汉人确实是厉害,今年我们的牛羊马匹产的崽几乎都活了下来。就算是要还汉人的债,剩下牛羊的也要比往年的多,我们部族眼见着就要强盛起来。 今年族里出生的小崽子们活下来的也要比往年要多得多。不少人身上的暗疾也让治了一遍。照这样下去再有几年,我们的部族的人口就能大涨一截。再征服些中小型的部族。咱们手里的力量就能强上几分。” 罗德笑了笑。 “这也多亏了马罕扎你。若不是你提议向汉人臣服,只怕我们会越来越衰弱。” 马罕扎哈哈一笑。 “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没有王子你亲身涉险,魏国怕是也不可能答应帮助我们。” 罗德一摆手。 “这个我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都是为了部族能繁衍壮大。” 随后,罗德语气一转问道:“父汗那里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传来。” 说到卜寽赞,马罕扎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大汗的身体还算康健,也还能控制王庭,可二王子的势力日渐增长。若不是去年沈侯爷灭了他五千战士,导致他手下三个部族实力大损,现在怕是要与大汗相抗了。” “现在只希望父汗能多撑几年,给我们多些时间发展。不然以我二哥的脾性,他肯定会对付我们。” “怕是不止是二王子。” “是啊,现在也只有祈祷上苍保佑父汗。” 顿了一下,罗德又道:“马罕扎,你说我把那位颜先生送到王庭,请他替父汗诊治一番如何?” “不行!” 马罕扎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罗德的提议。 “颜先生的身份你如何解释?颜先生的医术高超,从边境掳来的这样的说辞,怕是无法解释。这样一来,颜先生的身份定然会泄露。到时候整个草原都会知道我们与魏国的关系。那样二王子就更有借口对付我们了。” “哎!” 罗德叹了口气。 马罕扎拍了拍罗德道:“罗德王子,你不用着急。汉人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么。况且你还看过汉人的书。 若不是你说的那位什么霸主在外而安,怕是我们现在还在王庭中苦苦支撑。你能挽救我们一次,就能挽救第二次。汉人的书里还有没有能帮助我们的办法?” 罗德仔细地想了想,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王庭里汉人的书籍本来就很少,又没人指教能看懂的就更少了。怕是里边再没有能指引我们的东西了。” “那我们能不能问问那些汉人,他们读的书总比我们要多吧。” “也只能如此了,等明日问一问颜先生。看他有没有办法。” 说完,罗德有些郁闷的又喝了一口烈酒。 “怀都,这片草原附近还有多少小部族?” 跟熊罴一样的怀都心里算了一下。 “已经没多少了。要保护那些汉人去寻矿找药,我顺手已经把附近的那些小部族全都迁回来了。再有就是中型部族了。要让他们归附,怕是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我就暂时没动他们。” “马罕扎,明日你带队找几个部族好好谈一谈。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只要他们能归附过来,我们就能给他们诊病,还能给他们提供铁锅等物资。” “好!明日开始我便带着人出去转转。” “首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在东边我碰到过一伙儿其他部族的人。穿戴什么的与咱们不一样。我打听了一下,说他们好像叫什么粟末。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们了,看能不能把他们收服了。” 罗德和马罕扎都看向怀都。 因为体型的关系,这人表面看起来有些憨傻。可实际上却很不简单。就拿这件事来说,办的那叫一个妥帖。 “好,既是外族就小心接触。” “明白!” 马罕扎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 “好了,时辰实在是太晚了,都回去吧。天亮以后还有事情要做。” 罗德现在也开始犯困了。 “也好,随我一起回去吧。” 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相对有些消瘦的人道:“阿鲁秃,明天你要去魏国边境交割这一批的牛羊,一切都要小心。” 阿鲁秃抚胸行了一礼。 “罗德王子放心吧,我已经跟库里吉打听过上一次交割时的事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另一人忙点头。 “是。还请王子放心。这一路上要注意的地方我都告诉了阿鲁秃了。” “嗯,那便好。行了回吧。” 说完罗德便站起来,其他四人也随着起身,一块往营地内走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以后,罗德才走出帐篷。左右看了看,部族中所有人都在忙碌。妇女和孩子已经开始为自家的男人准备中午的吃食。成年男子们赶着牛羊在营地外放牧。 这些都是日常所见,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罗德也不在意,信步往营中南边走去。 到了这里明显能感觉到些许不同。 这里也是帐篷林立,却是整整齐齐。地上也不见牛马的粪便,就连味道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站在一个明显要大一些的帐篷门口,罗德十分恭敬的到:“颜先生,本王前来拜访。” “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账内传来。 罗德这才先开帐帘,走了进去。 一进这帐篷便闻到满室的药香。一名老者正捧着几株草就着灯光仔细观察。 不等罗德开口,这颜先生先开口说话了。 “有什么事先等一会儿再说。” 罗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静静地站在一旁。 老者又查看了一番,走到书案旁,勾勾画画的了一番才放下笔。抬头看了看罗德。 “殿下请坐吧。” 罗德依言跪坐在老者的对面。 “颜先生,在下今日来此是有事请教。” “哦?殿下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罗德摇摇头。 “并不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我是想问若是王庭出了变故,我该如何应对?” “呃……呵呵。” 颜先生尴尬地笑了笑。他没想到罗德会问这个问题。 “殿下问错人了吧,在下仅仅只是杏林中人,给人看看病还算在行。此等大事怕是帮不了殿下。” “先生是大魏医官,久在官场混迹。又兼医术高明,常于高官显宦的府宅行走,所见所闻定是超出在下多矣。” “这个……” 颜先生犹豫着还是不想开口。 “你我二人只当是忘年交,闲聊而已。” 见颜先生还是不愿意开口,罗德又退了半步。 “哎!好吧,既然殿下如此说,那就当是友人之间的闲聊吧。” 罗德连忙拱手。 “多谢先生。” “先不忙谢,你先把王庭内的详情跟我说说,我才好为殿下分析一二。” 第245章 询问对策 “先生来我这里也有几个月了,怕是还不知道我们突厥的王庭吧?这儿离的王庭很远,骑着最好的马也要跑几天。 王庭并不是固定的,我父汗的金帐到哪,哪便是王庭。不过……” 刚说了没两句罗德就停了下来。好在罗德并没有停多少时间,自嘲地笑了笑,又继续道:“不过,十几年前的那场败仗以后,父汗的金帐就不再移动。我在三年前才离开王庭,带着父汗分给我的部族,四处迁徙。” “牧人逐水草而居,四处迁徙倒也寻常。” “可我毕竟是父汗的儿子。” 颜先生一笑。 “看来殿下是想争一争可汗的位子?” 罗德没有丝毫扭捏,直接大方地承认。 “不错,虽然我是年纪是最小的。但是草原上可不兴中原立嫡立长那一套。” 颜先生呵呵笑道:“殿下倒也直率。”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还请殿下继续。” “父汗的子女不少,可这其中只有我们三人能继承汗位。二哥、三哥两位兄长实力雄厚。尤其是我那位二哥,跟在父汗身边一直拉拢着这父汗手下大将、千夫长等手中握有实权的人。其他的部族。他也不断下手。去年年底的打草谷,若不是他手下五千人马全都丢了,受到众人的责难,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是新的大汗了。” “那殿下另一位兄长呢?” “我三哥机灵,见势头不对,带着一众部下也离了王庭,在西边盘踞。我也是看了三哥的动作,才想起晋文公在外而安的事,才离开王庭。颜先生,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还请先生指教。” 颜先生嗯了一声。 “看来殿下对中原的史籍颇有涉猎。” 罗德尴尬地笑了笑。 “颜先生谬赞了,我不过是恰好读到过这一段而已。” 闻言,颜先生闭上眼睛捻着胡子不再说话。 罗德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 良久,颜先生才开口。 “春秋末期,越王勾践北上会盟。晋国智伯瑶对赵襄子、魏桓子、韩康子索要百里土地万户人口。 韩、赵、魏三家大夫都担心失去土地后,自家的实力会下降,都不愿献出土地,可是三家心不齐,韩康子、魏桓子先后献上了土地、户口。 而赵襄子说土地乃是祖业,到手的东西肯定不会交出来去。 于是智伯瑶就命令韩、魏两家一起发兵攻打赵家。赵襄子自知寡不敌众,带着自家兵马退守晋阳。 这一仗就打了两年多。后来,智伯瑶水淹晋阳城。赵襄子眼看就要城破,便派手下张孟谈游说韩康子、魏桓子。 韩康子、魏桓子倒戈一击,联合赵襄子同样用水攻的办法,把智伯瑶的兵马打得全军覆没,智伯瑶自己也兵败被杀。 韩、赵、魏为了免除后患又诛杀了智伯家族二百余口,平分了智家的土地,其后更是把晋国留下的其他土地也瓜分。之后三家派遣使者面见周威烈王,请周天子册封他们三家为诸侯。 当时周天子式微,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这便是三家分晋,也是战国的开端。三家由此也成为战国七雄之三。” 说到这儿颜先生停了停,看了一眼面露思索之色的罗德。又继续道:“殿下的目光不要只停留在草原上,放眼天下看一看。” 罗德皱着眉头。 “放眼天下?又该如何,还请颜先生明言。” 颜先生不满地啧了一声,再看向罗德的目光中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现在中原之地有几国?” “大魏、南楚、后秦、蜀国,四国。” “嗯。草原上郎仡、德古还有你都有染指汗位的意思,若是你们三人都称可汗,那么这天下又将重演七雄争霸的局面。这一回能胜出的可不一定是秦了吧。” “嘶!” 罗德倒吸了一口凉气,狐疑地打量着颜先生。 “先生怕不只是医官的身份吧?” 颜先生哈哈一笑。 “我不是医官还能是什么。哦,对了,我还是洛京保安堂的坐堂大夫。” “那先生对天下为何会有如此的认识?” 颜先生收住笑容。 “中原大地人才辈出。我这点儿看法,那还不是谁都会的?” “中原之地竟如此厉害!” “那是,你就慢慢学吧。” “先生,那我现在该如何做?” 罗德的态度越发恭敬。 “这还不简单吗?你分别给你那两位兄长写信,明确支持他们称可汗。有你的支持,他们的心里肯定能安定不少,称汗的把握也更大。这时候切记一点。无论是谁邀请你去一起议事,你都不要去。一定表明态度坚定地站在他们一边。等他们二人分别称汗以后,你也随之称汗。” 罗德迟疑的道:“这,这能行吗?草原上历来可汗只有一人,必须得到广大部族的拥护才行。” “死脑筋,谁说可汗只能有一位了?你那位占据王庭的兄长,可以称中突厥可汗。盘踞这西边的那位,再称个什么可汗。你这里也建立一个国号。最后看谁势力大,再统一草原不就完了么,你不立起可汗的旗子,怎么能让附近的部族归附?没人归附,你的势力又如何壮大?” 罗德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 “先生所说有理。若是不竖起可汗的大纛,何以让众多的部族归顺。” “到时候别看三家都称可汗,最后能一统草原的肯定是你。” 罗德眼睛一亮。 “先生何以如此断言?” “你的身后站着大魏,你有我们相助。别的不说,光我们这些医者,能救回你们多少族人?你若是态度恭顺一些,说不定还能从大魏换来精良的兵器,而且大魏还和你互开着榷场。听话的部族有各种物资供应。不听话的部族,有优良的兵器应对。还怕将来不能统一草原,成为真正的可汗?” 罗德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颜先生行了一礼。 “先生的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好了,若是先生不弃,请先生收我为学生。我将跟在先生身边,日夜接受教诲。” 颜先生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得,哈哈大笑。 “你拜我为师?我能教你什么,医术么?” “先生就教我如何成为可汗。” 颜先生一边笑一边摆手道:“教不了,教不了。你要知道,说和做是两件事。让我说一说还有可能,若是让我去做,怕是做不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只是个小小的医官而已。再说了,我可不懂怎么成为可汗。” 罗德仍躬着身。 “不管先生愿不愿收我这弟子,我一定对先生以师礼待之。先生既然不愿教我,那便做我的军师吧,跟在我身旁替我出谋划策。先生所提出的策略,罗德一定言听计从。” 颜先生又摆了摆手。 “不成,不成。忠臣不事二主。我是大魏医官,怎能再做你麾下的幕僚。不过,只要我还在这里,殿下有什么问题,皆可随时来找我聊一聊。应对的办法不一定有,总能帮殿下排遣一番。” 罗德马上高兴起来。 “多谢先生。”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若是没了,老夫还要继续记录这些药材,将来也好编写一部药典。” “那我派人帮先生收集药材,先生也好专于分辨和记录。” “不劳殿下如此。” 颜先生忙拦了下来。 “他们怕是不能分辨药材和野草。他们收集来的东西,我们还得再行分辨,反而麻烦一些。此事就交于我们这几个医官,慢慢的做就是了。” “如此,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说完,罗德转身离了这座帐篷。 “恕老朽失礼,就不送殿下了。” 说着,颜先生摇摇头,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走到堆积药物的柜子旁,又拿起一种药材仔细观察。 等两天以后,当马罕扎带着怀都回到部族之后,罗德一五一十的把颜先生所说的都讲了一遍。 马罕扎敬佩的道:“中原一个看病的小官,竟能看的这么透彻,真是不得了。我觉得颜先生的办法不错。不过有一件事,颜先生没有说,罗德王子一定要记得。” 罗德愣了一下。 “什么事?” “不管王庭以什么样的借口,哪怕说可汗归天了,你也万不可再回王庭。不然怕是再难出来了。” 罗德想了想,点点头。 “说的不错,我是不能再回去了。” 马罕扎又道:“罗德王子快写信吧,我去安排得力之人给两位王子送信。” 罗德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马罕扎。 “早就写好了。我已经请颜先生看了一遍,他替我改了改。你看一下。” 马罕扎分别取出两封信看了一遍。除了个别措辞意外,两封信几乎是一样的。都是夸赞对方聪明神武,乃是可汗的不二人选。作为小弟,定当支持兄长称汗。语气那叫一个卑微,态度那叫一个恭顺。 可以这么说,只要郎仡、德古两人不同时拿出这两封信,这事就不可能被发现。 而且两人看见这封信,知道小兄弟态度这么端正,怕是早就高兴的合不拢嘴,那还顾得上其他。 马罕扎把两封信重新放好。 “这件事就教给我去办吧。阿鲁秃没有回来,若不然他和库里吉是最合适的两人。” 罗德点点头,语气一转。 “对了,你们怎么样?这一路上还顺利吗?那几个部族愿不愿意归附?” 马罕扎的脸色一变,无奈第摇摇头。 “我们带去的那些东西明显很吸引他们,却无法真正打动他们,他们发誓效忠大汗。如果像颜先生说的那般你真的称可汗了,事情可能简单一些,说不定就能收服他们了。” 第246章 两边游说 在草原的深处,有一座半固定式的城市,这便是突厥的王庭所在。说是半固定式的城市,这里并没有城墙,却有连绵不绝的帐篷一顶挨着一顶。 众多的帐篷看似搭建的凌乱,若是居高俯视,就能看出所有的帐篷都拱卫在一座巨大无比的帐篷周围。 一根海碗粗细、三丈多高的旗杆立在这座帐篷之前,一面大纛挂在杆头,随风摆动。 站在帐篷边上隐隐能听到帐篷中伴随着丝乐之声还有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帐中居首的位置铺着一整张黑色的熊皮,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腆着发福的肚子端坐其上。左右各搂着一名娇美的女子,手已经探入女子的衣襟中不停揉捏,弄得两女娇喘吁吁,脸上绯红一片。 一名女子忍着身体的反应,从面前的案几上端起一只金盏送到老者的口中。 老者哈哈一笑,仰脖张嘴,女子识趣地将酒水倒入老者的嘴里。不少酒液洒在外面,沾到老者卷曲的胡子上。另一名女子用一把银质小刀割下一块汁水四溢的肥美烤肉,在一只盐碗里擦了一下,送到老者的嘴里。 帐中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左右都有美貌的侍女侍候着。 帐篷中央十几名姿色不俗,身段窈窕的女子,穿着有些裸露的服饰随乐而舞。她们的皓腕和脚踝处都戴着一串串银质的小铃铛,稍有动作就叮当作响,倒是十分好听。 这座巨帐就是突厥可汗卜寽赞的金帐,帐中的老者自然是卜寽赞。 离得这座巨帐不远,有一座规模小一点儿的帐篷。这里可没有歌舞可以欣赏,只有八九个人围坐在一起商议着事情。 为首之人大约四十岁上下,方面大耳,面色赤红。眼睛不算大却炯炯有神,鼻子有些塌,人中很深,一张阔口,嘴唇微微有些发紫。颔下的一把短髭根根如针。 这人便是阿史那郎仡,卜寽赞的二儿子。 周围的几个人都是他的心腹之人。 几人的面前摆着一封信。信里的内容郎仡已经给几人读了一遍。 “都说说看,我这位小兄弟信里写的是真是假?” 几人都面露思索,良久才有一人道:“二王子,我觉得这件事不管真假,对我们而言都是好事。罗德王子能帮我们最好,就算不帮我们,能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对!我们原本就没指望有人能站我们这边。罗德王子若是按信上所说,那么老可汗就少了一部助力,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我倒不觉得。若是罗德王子是骗我们的,只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关键时候背后捅一刀该怎么办?” “这个倒不用担心。罗德王子的部族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有老可汗命令。一个部族整体迁徙,也不是几天就能办到的事。况且我觉得罗德王子根本就不愿意回来。这封信代表了他的态度,是向我们示好而已。” “说得不错,最起码他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郎仡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支持我,等我登上汗位,他就只能向我臣服了。去把马罕扎叫来,我再好好问问。” 不大的功夫,马罕扎就走进郎仡的帐篷,抚胸行了一礼。 “马罕扎见过威武的郎仡王子。” “起来吧。” “多谢郎仡王子。” “我六弟怎么想起给我写这么一封信?” “郎仡王子有所不知。罗德王子远在草原的东边,实力是最弱小的。要面对说上苍降下的各种灾害。还要应付魏国幽州边军的侵扰。在东边还有不少森林里的野人要对付,实在是太困难了。” 马罕扎说着还叹了口气。 “这几年,罗德王子的部族不仅没有壮大,反而日渐缩小。可他再怎么样也是可汗的儿子,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当初是他主动提出要离开王庭,现在也不好把说出去的话再吞回去。再说了,他也在害怕。” “他怕什么?” “自然是威武勇猛的郎仡王子。谁不知道您想带着突厥勇士重返荣光,可老可汗已经腐朽堕落,又贪恋权势。若是罗德王子回到王庭,说不好便会成为老可汗手中的弯刀来对付郎仡王子。罗德王子知道不是您的对手,为何还要来取辱呢?” 郎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这番话刚才一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马罕扎又行了一礼。 “要是刚刚说怕是郎仡王子不会相信。等你看过这封信后,便会明白罗德王子的意思了。” 郎仡点点头。 “你回去跟老六说,他支持我称汗是聪明人的做法,我记在心里了。等我成为可汗后再分他些部族,挑几块丰茂的草场给他。” 马罕扎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多谢郎仡王子的慷慨。我替罗德谢谢郎仡王子。书信已经带到,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我就回去了。” “这么着急地回去?不在王庭多停留几天?” 马罕扎带着一丝敬畏。 “这里怎么说也是王庭,卜寽赞可汗也有不少拥护。若是被可汗知道我来找过二王子,怕是不妥。” 郎仡不屑地呵笑一声。 “被他知道又有什么不妥?” “郎仡王子自是不怕可汗。可我不行,罗德王子怕是也护不住我。” 郎仡摆摆手,马罕扎行礼后退出了帐篷。 “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去什么地方。” 郎仡冲自己的一名侍卫吩咐道。 马罕扎出来以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找到手下的队伍。此时这一小队人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看见马罕扎过来,有人牵给马罕扎一匹马。 马罕扎接过来,牵着马带着手下尽量不惹人注意地走出王庭,向来时的道路走去。一直走出很远才骑上马,打马而去。 郎仡的那名侍卫一直暗暗跟着马罕扎,一直等他们走的远了才返回,一五一十的跟郎仡禀报。 郎仡这才放心。他怕的就是马罕扎前脚和自己说完那番话,后脚就和卜寽赞汇报,两头卖好。 好在马罕扎并没那么做。 如今只要再知道老三的态度,哪怕他不像罗德这般支持自己,只要袖手旁观,自己就能得到汗位并迅速平定乱局。 另一边,马罕扎带着队伍不紧不慢的走着,一批快马从后追了上来,跑到马罕扎近前,才勒住马缰对马罕扎道:“马罕扎,后边已经没人跟着我们了。” 马罕扎大喜。 “好!所有人调转马头,向着德古王子的营地出发。” 说着便带头一马当先奔了出去,再不是刚刚那不紧不慢的样子了。 原本罗德和马罕扎商量的是,派人把两封信分别送给郎仡和德古。可后来两人又商量了一番,觉得若是有人能游说一番,效果要比只是送去一封信要好的多。 马罕扎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件事。 德古的营地还要往西走上几日。再加上马罕扎怕有人跟随,刻意绕了一个大圈,在七天以后才赶到德古的营帐。 德古的年纪约莫有三十六七,同样是一张赤红的脸盘,相貌上与郎仡有六分相似,有些不同的是,德古的眼神中,不时绽放出一丝灵慧的光芒,显然他要比郎仡聪明一些。另外德古的身材有些消瘦,不如郎仡那边壮硕。 “老马罕扎,我记得你。你不是跟着罗德走了吗?怎么现在又到了我这里,难道要投靠于我?” 马罕扎不敢起身,单膝跪在底衫个,保持着抚胸行礼的动作。 “德古王子的睿智在草原上如传说一般,是日月必须让人仰望的存在,能投靠德古王子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可是罗德王子对我不薄,草原上的汉子都是认准一条路走到底的。恕我马罕扎不能为德古王子牵马执旗。” 德古也不生气,撇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马罕扎。 “起来吧,说说找我有什么事。” 马罕扎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双手奉上。 “这是罗德王子给你写的信。” 德古接过来看了好半天,把信又还给了马罕扎。 “德古王子,你这是……” 马罕扎茫然不解的看着德古。 “你就当没来过我这里,我也当没看过着封信。” “为什么?难道德古王子对汗位不感兴趣?” “废话!谁不想当大汗?” “那为何……” 德古叹了口气。 “父汗看似贪图享乐,可他什么事是不知道的。郎仡又是实力强大,能与父汗分庭抗礼。我可不想一下得罪他们两个,到时候他们派出人马过来,我势单力孤的,怎么对付他们两个。” 听这话,马罕扎放心了些。 德古不是不想称汗,只是担心会引来两方的针对。 “德古王子其实你多虑了。汉人讲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郎仡必然不会硬等着可汗归天再称汗。他可汗之间必有一场较量,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可赢的不管是谁,都会实力大损。而你有罗德王子的支持,他们定不敢对你下手,只会安抚你。而如果赢的事可汗,将来他也只能将汗位传给你。可要是赢的是郎仡,你打出替可汗报仇的旗号,定能引来可汗手下人马的支持,彼消此涨之下,谁真正能登上汗位,还真不好说了。” 德古露出思索之色,在帐篷不停的踱步。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就怕他们之间形成僵局。” “这点不用担心,罗德王子是站在您这边的,又怎么会形成僵局呢?” “这话什么意思?” 德古听出马罕扎话里有话。 “若是郎仡和可汗之间形成僵局,他们势必会寻找援手。罗德王子站在你这边,你想帮谁,罗德王子就去帮谁。” 第247章 成功游说 德古毫无意义地唔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我得好好想想。” 马罕扎闻言心中大定。 若不是德古已经有了称汗的想法,这个时候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那我就先退下了。 德古点点头。 “来人。”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 “你带他们下去,给他们安排最好的地方,再找些貌美的胡姬伺候。切不可慢待了。” 侍卫恭敬地行了一礼,对马罕扎道:“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 马罕扎便跟着侍卫退出营帐。 侍卫将营地中最好的一片位置划给马罕扎一行人。找人帮他们搭起几座帐篷。 突厥当地的马奶酒、西域的葡萄酒、乃至汉人的各种美酒统统送过来。已经宰好的肥羊也抬过来几只。一群褐发碧眼的胡姬随身侍奉,想干什么都可以 这一伙人是喜出望外,他们还从未享受过如此的礼遇。 可是只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当他们想踏进这几座帐篷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名侍卫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可语气中半点歉意也没有。 “马罕扎阁下,德古王子说了,你和你的人只能在帐篷里面,想要什么都可以,但不可跨出这营的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马罕扎眼睛微微一眯,随意地扭头看了看四周。 “总不能一直待在帐篷里吧。总要出来透透气吧。” “出来透气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不离开这块营地就行。” “那好。” 说着马罕扎回过身对一众手下道:“回去,我们继续喝酒吃肉。” 马罕扎明白,他们已经被软禁起来。德古怕他们前脚把事情说了,后脚就泄露出去,若是传到王庭,传到可汗的耳朵里,德古怕是就得马上举旗称汗。 手下人有些慌,马罕扎却稳如老狗。一边返回帐篷一边低声道:“不用担心。德古王子若是想对我们不利,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老老实实呆着,尽情的享受便是了。” “马罕扎头领,真的没事吗?” 手下不放心的问道。 马罕扎不屑的笑笑。 “这块地方确实不错,离得德古王子的大帐不远,你们出去放风的时候,留意一下进出德古王子帐篷里都是些什么人。” 马罕扎估计得没错。 德古就是怕他们把消息泄露出去,逼着他在没做好准备前就称汗。德古又吩咐手下众侍卫。 “你们快去找各个部族的头人过来。我有事和他们商量。” 数十骑领命而出,离开了这片草原,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一连数天,德古的营帐都是进进出出,不同装束的人进入营帐。好半天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意气风发满脸兴奋激动的神色。 德古似乎也不避着马罕扎,进出的人马罕扎都能看见,甚至有几人,马罕扎还认识。数年前在王庭中见过这些手里握着数千甚至上万部族的头人。 数天之后,德古才把马罕扎请了过去。 一进入帐篷马罕扎就看见德古的脸上满是笑容。 “老马罕扎,说起来你跟着父汗也挺多年了,怎么就对罗德忠心耿耿。” 马罕扎忙行礼道:“我对可汗也是一片忠心。” 德古呵笑一声。 “对父汗忠心,你会替罗德当说客?” 马罕扎不慌不忙。 “德古王子,我对可汗忠心和替罗德王子支持你称汗,这两件事这并不冲突吧。” 德古不耐烦地一摆手。 “行,行。这话就别说了。你回去告诉罗德,有今日之事,等我当上可汗,好处我少不了他的。他以后会为这次睿智的决定感到高兴。” 马罕扎装作大喜的样子,行礼道:“多谢德古王子。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去找我们。我们一定尽全力替王子办好。” “好!事情就这么定了。” 德古爽快地道:“你出来也有不少日子了,快点回去吧。我有这里有几个小部族,你也一并带走。算是我送给罗德的礼物。” 马罕扎一愣,没想到德古确实还挺大方,竟直接送了这样的大礼。 马罕扎再次行礼。 “多谢德古王子。” 这几个小部族加一起有近千人,这可不是个小数,能算得上是一个中型部族了。 马罕扎高兴地对周围几个手下道:“我们回去后,罗德王子一定喜出望外。” 手下可没他这么乐观。 “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走,还要赶着他们的牛羊,行走起来根本快不起来。何况,我们还要再绕开王庭所在。路途无疑还会增加,就是不知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罗德王子会不会等得着急了?” 这名手下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罗德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马罕扎迟迟不回,音讯全无。 事情到底办得怎么样,罗德心里是一点儿底也没有。若说事情办砸了,可也不见王庭派出的使者。 还是亏得颜先生。 他每日不紧不慢的记录着药材,还得不停的劝解,开导着罗德。 罗德才能耐住性子等这么多天。 马匹急促的马蹄声想起,一名斥候不等马匹停下,就灵巧的滚落下来,冲进罗德的帐篷禀报道:“罗德王子,从西边迁徙过来一个近千人的部族。是劝说他们刘希啊,还是……” 要是搁在往日,听到这个消息,罗德兴奋的能跳起来,喜笑颜开地就去迎接这个部族了。 而今天,罗德实施挥了挥手。 “去通知库里吉,让他去安排一下。” 这名报信的斥候领命人去,去通知库里吉。 没一会儿,库里吉兴冲冲的跑回来,吼道:“罗德王子,是马罕扎回来了。那近千人的部族是他带回来的。” 听到马罕扎的名字,罗德一下来了精神。 “你说什么?马罕扎回来了?” 库里吉点点头。 “确实是马罕扎。” “马呢?快给我备马。” 说着罗德冲出了帐篷,也顾不上侍卫给自己备马,随便抓过一匹马,一个漂亮的轻跳就上了马背,狠狠拍了马屁股一下。马匹直接窜了出去。 没跑多远,果然看到前边有一大队人马,赶着牛羊,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为首的正是盼了好久的马罕扎。 “马罕扎!” 罗德大喊一声,一夹马腹,朝着马罕扎冲了过去。 马罕扎听到声音,也看到罗德一个人就跑了过来,大为感动。也打马冲了过去。 等两马近了,两人几乎同时勒住马匹,跳了下去。 罗德抱住马罕扎的双臂。 “马罕扎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 罗德并没有说下去,马罕扎也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 马罕扎呵呵笑道:“让罗德王子挂念了。事情办的很顺利。主要实在德古王子那边耽搁了些时间。不过,德古王子也给了补偿。呐,这就这个部族就是德古王子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马罕扎指了指身后的近千人。 罗德的视线根本没往那些人身上瞅一眼,他一直看着马罕扎。 “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强,这些人都是你的了。” 罗德毫不犹疑,直接把这几个部族送给了马罕扎。 马罕扎一下呆住了。 “这……” “你我生死与共,就不分彼此了。这些人你拿着便是。” “多谢罗德王子。” 马罕扎行礼道。 “走,跟我回营。好好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今天晚上咱们好好热闹热闹。迎接你的回归。” 等回到营帐里,马罕扎才把所有的事情一一讲述出来。 听完整个经过,罗德知道这条计策已经成功。才长舒了一口气,冲着没马罕扎重重点了点头。 “现在就看郎仡敢不敢提前动手了,他所担心的事,基本替他扫平了。” “我觉得在有些日子就能听到到消息了。郎仡王子不可能等到可汗回归上苍怀抱后再称汗。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而且时间一长了,变数就大了。” 罗德点点头。 “嗯,说的没错。马罕扎日后我若能一统草原,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马罕扎惶恐的行礼。 “不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罗德亲自扶起马罕扎。 “先别管那么多,今晚只管高兴就是。” 从德古的营地再往西两千多里,就是茫茫的戈壁大漠。一队庞大的商队正蜿蜒曲折的行走再荒凉的戈壁中。 这队人马差不多够两千之数。主要的是李匡和李继良率领的人马,其余的则是玉门、阳关附近的商人们。 李匡和李继良终于要启程前往西域各国了。 得益于李匡扫荡周边的匪盗,西域的商人们现在谁不知道李匡的大名。得知他们要动身出发,几十名商人前来拜访,想要搭着李匡等人的队伍一同出发。 有如此规模的护卫,这一路上的安全是不用再考虑了。什么样的马匪沙盗敢来抢劫这队人马。 面对商人们的拜访,李继良有些不屑。可李匡不会如此自大。 他也知道前一段时间扫荡匪盗有些过了,若是那些人不善罢甘休,这一路上指不定要出什么事。现在有这些经验丰富的商人跟着,自然会放心一些。 当然这些商人中有没有盗匪的眼线,李匡十分肯定,眼线肯定有,数量或许还不少呢。 第248章 西域情况 “李匡,队伍里的那些眼线你要怎么办?不处理一下?” 李继良与李匡兵马而行,随口问道。 李匡撇了小叔一眼。 “当然要处理。不过现在刚进入西域。若不查实就动手,怕是会吓着这些胡商,再等一等吧。” “你心里有数就行。” 李匡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不过有件事还得麻烦小叔亲自出马。 李继良翻了个白眼。 “我这么觉得,你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呢?” 李匡不满地啧了一声。 “小叔,你冤枉我。真的是要发挥你的长处了。” “那你说说看。” 见李匡说得认真,李继良只能接茬。 “吃喝玩乐这些你最擅长,你去与那些商人拉拉关系。打听打听情况,我这儿也好早点儿动手。” 李继良立马挺直腰板,一脸认真地道:“李匡,不是我说你。你这叫慧眼识人。这件事交给我就对了。你就看你小叔的吧。” 李匡也很配合地哄着,一挑大拇指。 “就知道小叔厉害,我可就指望你了啊。” 李继良倨傲地嗯了一声。随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对了,蜀国给我们送粮这事,你怎么看?” 李匡皱皱眉。 他最近半年多时间虽然一直待在边关,可金城里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儿没落下。他的府里和族中都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在他到了阳关没多久,就得到南楚派使者前来的消息。就是那位美艳绝伦的依依姑娘打算面见家主李弘,却吃了个闭门羹。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哪成想自十一月开始一直到年前,蜀国一次次地运来了大批粮食。直接送到了金城李家的门前,连半句钱的事也不提。 是个人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白送的,蜀国没有那么好心,千里迢迢地送来这么多粮食却一个字也不提,显然后边一定有更大的目的。 但是李家却不能不收,百姓也不是瞎的,目睹这么多粮食运来,一下就引起了轰动。 说实话,这些粮食对后秦帮助确实很大。 后秦土地贫瘠,只能种些小麦,青稞之类的作物,产量还不高,根本无法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原先军中的粮饷便是靠着从中原运送过来。十几年前的事情发生以后,就断了从中原获取粮食的途径。尽管李家实施了军屯,尽量减少对百姓的征调,可依然解决不了缺少粮食的窘况。 尤其是每年到了现在这个时间,青黄不接,也是粮商和地主最赚钱的时候。现在有了这数千石粮食,今年的粮价肯定会下降不少。 原先李家是获利最大的一家。不过现在李家管辖着这片土地,就不能做自掘坟墓的事了。 “此事自有祖父做主,我们参合不上吧。” 李继良不满地道:“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那简单,直接用就是了。既然蜀国什么都不说,那我们也当什么都不知道。等这批粮食吃完,就算他们想要回去也没有了。” 李继良嘿嘿一笑。 “要不怎么说我愿意和你在一块儿呢。这想法对我的脾气。行了,我这就替你办事去。” 说完,李继良笑呵呵去找随行的商人。 李匡收敛了笑容。 别人也许不知道蜀国为什么给后秦送粮,可是他知道,祖父李弘也清楚。 只不过区区数千石粮食就想使动后秦铁骑,怕是想得太容易了吧! “对了,你与大魏看上的那位沈常侍如何了?” 还正想着事情的李匡冷不丁被这个声音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李匡的语气有些不善,李继良往后缩了缩,怂怂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想起这事了么,就过来问问。” “你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 李继良嬉皮笑脸地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小叔是过来人,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李匡剑眉立起来,额头青筋一蹦一蹦的,明显有些恼羞成怒。 “出来的时候咱们怎么说的?约法三章忘了?” 李继良见形势不对,立马逃之夭夭。 李匡喘了几口粗气,才平复下心情,叫来侍卫头目道:“多多派出探马,周围五十里全都打探清楚。另外派些机灵点儿的人,混到商队里头查一查那些胡商的来历。” 要说李匡确实是知人善任,他把李继良派去联系那些胡商,真的是一步妙棋。 李继良吃喝玩乐无不精通,而胡商们也是手里有钱的主儿。一说起这些话题,两拨人迅速就拉近了距离。 尤其说到一些男人不可描述的事情上,说得人眉飞色舞,听得人心驰神往。等李继良停下来,有胡商感慨道:“李公子不愧是后秦王室中人,所享受的是我们这些人无法想象的。与李公子一比,我们就算赚再多的钱也没用。” 李继良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土包子哪里见过中原的繁华!” 一名胡商挤到前边道:“再往前走就是楼兰国了。那里人口众多,算是比较繁荣的一国。等到了那里,我做东请李公子品尝一下西域的美人。” “好!到时候就给……呃……你叫什么来着?” 胡商忙行礼道:“小人是焉耆国的商人萨迪克。” “哦,那就给萨迪克你个机会,让你破费了。” “这是小人的荣幸。” 萨迪克谄媚的溜须。 “对了,你对这西域你熟悉吗?” “当然熟了。” 萨迪克似乎是担心其他商人抢去自己的机会,忙继续说道。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一块儿穿过这戈壁大漠,行走于各国之间。后来我父亲死于一场沙暴,我接过家里的商队,一转眼也十来个年头过去了。这一片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李继良很高兴。 “那好,我是第一次进入西域。你跟我说说这一片的情况。”说完李继良扭头对周围其他的胡商道:“有什么他落下没说的你们补充。” “没问题,李公子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四周的胡商纷纷附和。 等到晚上宿营的时候,李继良已经和这些商人打成一片。从这些胡商的口中算是把西域各国了解了个透彻。 所谓西域三十六国只是个统称。而所谓的“国”也并不是指国家,只是个行政区域而已。其中绝大多数国家人口不过千余,士兵只有数百。像车迟都尉国更是只有几百人口,士兵也只有八十余人。放到中原也就是个村子而已。能有一千士兵已经算得上是实力强盛的一国了。 经过数百年的不断征伐,过于弱小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里不复存在的意思,不单单是指被大国吞并。也有可能因为人数过少,自然消失了。 现在西域剩下的已不足二十国。大一点儿的像是楼兰、焉耆、于阗、龟兹、姑墨实力比较强大,人口有几万人,士兵也有数千。所以这几个国家也成为丝路上最重要的城市。 等李继良把打听来的这些情况跟李匡说完,李匡点了点头。 虽然李匡也派出斥候打听了不少消息,却不如李继良说的这么详细。 “小叔辛苦了。这些商人日后说不定还有用,你与他们多联系。” 李继良拍着胸脯道:“这你就放心吧。干别的也许我不会,干这个我还能不会么。” “这些人的商队里有没有生人?” “这个我也找机会问了。这十几支商队中,几乎都有临时雇用的人手。汉人,胡人甚至还有突厥人,这些人加一块儿就有上百人,这里面肯定有盗匪的眼线,或者另有目的的人。再加上跟着我们一起走的胡商又这么多,在谁眼中都是一只大肥羊。” 李匡哦了一声。 “小数,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把这上百人都揪出来?” 李继良摇摇头。 “这百十来人全杀了有冤枉的,杀一半肯定有漏网的。不过,我跟胡商们聊过。在抵达楼兰之前,匪盗们应该不会动手。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地深入西域。” “他们若是不动手,等过了看楼兰,更没机会了。” 李匡胸有成竹的地说道。 李继良略一思索。 “就是你去年说的南路和北路的分别?” 李匡嗯了一声,都不用展开舆图。 “等过了楼兰,道路一分为二。一条往北,一条往南。北路沿着河道西去,因为那里有充足的水源,水草丰茂,一路上是焉耆、龟兹、姑墨等国。这一路人口众多,比较繁华。 南路则是沿着昆仑山山脉而行。这一路虽也繁华,但人数就要少一些了。 商人都是逐利的。北线人口众多,应该是他们的首选。我们沿着南路走,到时候就知道这些眼线是跟着谁了。” 李继良赞许的点点头。 “行军打仗这些还是你厉害。我就不参合了,这一路山折腾的也挺累的。我该回去休息了。” 说着李继良伸了个懒腰,走出李匡的营帐。 李匡轻嗯了一声。 “小叔慢走。” 随后又喝道:“来人!” 门口的侍卫进来行礼。 “将军,有何事吩咐?” “安排人夜里做好守卫。别的不管,先确保咱们的营地万无一失。” 带着这么多人行走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平安地度过两天,一条河出现在李匡眼前。 看到这条河,胡商们几乎都兴奋起来。 李匡派侍卫打听了一下。 这条河并不深,人马皆可渡过。胡商们兴奋则是因为过了河再往前就是楼兰了。 果然如这些胡商所言,过了河再往北几十里便看见一座大城屹立在河边。 萨迪克从人群中钻出来,凑道李继良跟前,指着前面的城池道:“李公子,前面就是楼兰了。这地方我熟悉,一会儿我陪着李公子去城里转转。” 第249章 国主粉丝 李匡向前一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整支队伍又开始慢慢向前移动,等离得楼兰城还有两三里的路程,一阵牛角号声突然从城池方向传来。 紧跟着原本进进出出的人群出现了混乱。敞开的城门慢慢地关上。城头上也出现了许多的士兵,一个个握着弓箭长枪,紧张地注视着城外的这一大队人马。 见对方的反应,李匡微微一皱眉,意识到了什么,示意队伍全部停下。 此时离得楼兰城近了,李匡这才看出来这座城建得颇为巧妙。 东西向的河水从城池的北边流过,又在城池东边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变成南北向流动。使得这座城的东、北两边有了条天然的护城河。若想要攻打这座城池,只能选择西、南两面的城墙。如此守城一方便节省了大量的兵力,想要破城就不太容易了。 李匡吩咐一声。 “来人,去和守城的说一声,我们是正常的商队,想要入城修整。” 一名侍卫领命,带着两名熟悉楼兰情况的胡商骑着马慢慢地向城门方向走去。 萨迪克上前几步道:“李将军,肯定是因为咱们的人数太多,商队的规模太过庞大。楼兰的士兵在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以此应对。” 李匡嗯了一声。这支队伍确实太庞大了,人数两千余人。不管放到哪个城池,遇到这么多人,守城的将领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关闭城门。 李匡看着侍卫和两名胡商到了城门前,与城墙上的守军说了几句。然后城门打开一个缝走出来几人,与两名胡商又说了几句。侍卫便陪着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往回走,两名胡商则留在了原地。 等侍卫带着那名将领模样的人走回来,侍卫才介绍道:“将军,这位是楼兰南门的副将叫巴图尔。” 侍卫刚说完,这名叫巴图尔的守将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语气不善地问道:“将军?你是哪里的将军?带这么多人来此,想干什么?” 不用李匡来回答,有几名胡商明显与这巴图尔认识。这些人上前道:“巴图尔将军,我是托合提,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我上次来还替你找来了一柄镶宝石的弯刀。” “托合提我记得你,你们这是?” 这名叫托合提的商人忙解释道:“这位将军乃是后秦的三皇子,禁卫营李匡将军。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出使西域的李将军。就结伴上路。” “李匡将军?” 巴图尔明显一愣,再看向李匡时,眼中满是见到偶像的激动和崇敬。向着李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李匡将军。” 李匡都愣了一下。 “呃……快快请起。” 巴图尔起身,神色恭敬地对李匡道:“不知是李匡将军亲至,还请将军恕罪。我这就回去禀报一声。国王若是知道您来了,一定非常高兴,定会亲自出城迎接。” 李匡拱了拱手道:“那就烦请将军辛苦一趟。” 巴图尔忙拨转马头,飞奔而回。 旁边的李继良低声说道:“看来,你的名号在西域也挺好用的。” “那不是应该的么!” 李匡斜了李继良一眼道。 过了两刻钟,楼兰城的城门大开,一队盔甲整齐的骑兵列队于城门两侧。紧跟着一队衣着华美的官员步行走出城门,一直向李匡等人走来。 李匡也不敢托大,甩镫下马带着几名侍卫向前走去。李继良自然也跟着侄儿一起。其他的商人也跳下各自的马匹骆驼,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等两伙人相距几尺远的时候,那一队官员中,一个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华美丝绸的服饰,高鼻深目,明显具有西域特色的中年人,眼神依次看过李匡几人,然后把目光聚集在肩宽背阔,英武不凡的李匡身上。用一口很流利的汉语问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匡将军吧!” 李匡拱了拱手。 “真是本将军。不知阁下是?” “在下尧里瓦斯,乃是楼兰的国王。仰慕将军久已,哪想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听到来人果然是楼兰的国王。李继良、李匡叔侄俩也不敢托大,忙行礼道:“拜见国王陛下。” 尧里瓦斯连连摆手。 “下国国主不敢言成陛下。两位里边请,我已命人准备了酒宴。” 说完便准备拉着李匡进城。 李匡也不是傻的,仅仅听了别人几句话,就跟着人家走了。 “国主,我这里还有数千人,等我安排好他们,在与国主一起进城。” “不妨事,让他们一起进城。本国主在城中给他们准备一块地方。” 李匡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表面上仍与尧里瓦斯客气着。 “那我替他们谢谢国主,我这就让他们一起进城。” 随后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去请各位胡商率各自商队一起进城,国主已经已经为他们准好了万全准备。” 说完,对这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也是头脑聪明之人,马上就知道了李匡的意思。 “是,我这就去通知各位胡商。” “既然有人去通知了,李匡将军我们先进城吧。” 楼兰国主再次邀请道。 “也好。客随主便,请!” 说着李匡带着李继良跟着尧里瓦斯一起往城里走去。 走道城门前,李匡仔细打量了一番。 楼兰的城墙是由夯土所铸,高不过两丈,厚有八尺。木制的城门有一掌来厚,并不算太厚。 进入城中以后,李匡一时有些失神。李继良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因为尧里瓦斯的出行,士兵封锁了道路,路两边站满了穿着各种服饰的,容貌各异的行人。 城中各种商铺、酒肆、客栈林立。马匹、骆驼、车辆随处可见。若不是国主派军队封锁了道路,李匡相信,他们现在只能随着人流慢慢地往前挪。 “不愧是楼兰,城中竟然如此繁华!” 李匡一边随着国主往王宫走去,一边目不暇接地看着城中的景物,一边说道。 “哪里,哪里!比不得汉人中原大地的繁华。本王也听过不少商人讲述中原的繁华,让本王心驰神往啊。” 尧里瓦斯客气的答道。 一向玩世不恭的李继良这时候也闭嘴不言,扫视着城中的一切。不过老毛病还是改不了,他的眼睛大多集中在一些姿色不俗的胡姬身上。 进入王宫后,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尧里瓦斯携城中的文武官员坐在东边。李继良和李匡叔侄坐在西边。 “李匡将军的名号本王是如雷贯耳。本王甚为高兴,这第一杯酒就敬李匡将军。” 李匡连忙言说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据我所知,李匡将军十六岁便开始上战场。突厥、羌人,西域的其他国的人,以及一些匪盗都被李匡将军一一击败,谁都不是将军的对手。 尤其是将军十八岁那年,率两千骑兵,破了羌人六千多人的军阵,一举成名。 那时候羌人对我楼兰屡行行劫掠之事,只可惜羌人刀锋正盛,我等不是对手,只能奉上大笔的金银。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骨,却无能为力。不想将军却为我等报仇。听闻此事后,我恨不得当下就见到将军,对将军道一声谢。由此,我便开始仰慕将军,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将军。” 一旁的文武官员也全都出声附和,一副唉声叹气的摸样。 李匡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这些人说的事不假。几年前,自己曾带着两千骑兵大坡羌人六千多的军阵,将这六千多人,几乎绞杀了个干净。李匡一时也引以为傲。 这时候,那位叫巴图尔副将走进王宫,行礼道:“国主、李将军。随将军前来的那些商人都已经进城,末将按着国主的吩咐已经安置好了。不过……” 巴图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 尧里瓦斯国主不悦的道。 巴图尔瞥了李匡一眼。 “不过。,李将军麾下都没有进城,在离城两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闻言,李匡暗暗松了口气。 那名侍卫听懂了李匡的吩咐。李匡的副将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带着人进了城中,只在城外扎下营寨。 这地方自己人身地不熟的。国主又是这么一副热情的让人不知所措的态度。李匡若是不做些准备,哪能就这么放心的进城。 现在城外有近千人马,自己身边还跟着几十名侍卫。就算是城中发生什么事,李匡自问就算是这国主心存恶念,自己也能杀出城,与自己的人马汇合。 李匡起身对楼兰国主行了一礼,解释道:“哦,国主见谅。他们都是些军中的厮杀汉子。若是入城怕是会引来一些麻烦。索性就让他们待在城外军营,有军纪管着,他们也能安分一些。省的惹出什么事,影响了国主对我等的映像。” 尧里瓦斯感慨道:“哎呀呀!李匡将军实在太客气了。将军武艺高强,如此英武。手下的军士也如此的令行禁止。真是让人敬佩。来,再敬李将军一杯。” 李匡忙客气道:“此乃寻常,不值国主如此称赞。国主实在客气了。” 第250章 真实意图 楼兰国主拍了拍手。 “来人,上舞乐。” 一队轻纱遮面,曲线玲珑的胡姬,合着乐曲的节拍丝滑地进入场中,翩翩起舞。 一直没插上话的李继良一下来了精神,眼中放出道道精光。 确实也是难为李继良了。 以前无女不欢的一个人。被李匡治的已经有段时间不知肉味了,现在见了这个,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李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挑选。” 尧里瓦斯看见李继良那样子便说道。 不等李继良说什么,李匡伸手拦了下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别有深意的看着楼兰的国主。 “国主,先让这些人下去吧。” 尧里瓦斯干笑了两声,挥了挥手。 连同舞姬和一些臣子都退了出去。 “不愧是李将军,洞若观火,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主要是国主你太过热情了。就算我间接上帮你们楼兰报了仇,你这也有些过火了,有点儿假了。” “呵呵,是吗?让李将军见笑了。” 李继良往李匡旁边挪了挪,道:“国主都亲自出迎,定是有事找我们叔侄。不妨直接说出来。” 尧里瓦斯起身走了几步,看向叔侄二人,叹了口气道:“那好!那我就直说了。我这楼兰城依河而建,水草丰茂,引来不少人。进城的时候你们也都看见了。可这些人都是行走于西域各国之间的。前往中原的商人少之又少。 随你们一同来楼兰的,也不过十来个人。可你知道城中有多少其他商人么?” 不等回答,尧里瓦斯伸手比画了一下。 “足有数百人之多。城中靠商人养活的人更是上万之数。你们自己想一下,城中几百商人,可是敢行走中原的,只有区区十数人。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通往中原的商路是断绝的。商人们无法直入中原,从楼兰到后秦的这区区是百里盗匪横行。也只有拼上命的人,才敢去闯一闯。” 李匡皱了皱眉。 “国主到底想说什么?” 尧里瓦斯没有理会李匡的话。 “去年入冬以来,李将军率兵将沿路的盗匪清缴了一番,有些商人听说这件事后,才敢带着商队去了中原一趟。若非如此,李将军怕是也无法遇到这十几个人。” “既然如此,国主为何不派兵沿途保护那些胡商前往阳关?” 尧里瓦斯苦涩的道:“我这国中虽有几千精兵,守城是没什么问题,却是无法与悍不畏死的盗匪相比。这次得知李将军前来,我便想着将军若是能把沿途的盗匪清缴一空,我愿奉上黄金千两,以资军费。” 李继良看看李匡,李匡看看李继良。叔侄二人谁都没说话。 尧里瓦斯就一直等着。 过了一会儿,李匡轻咳了一声。 “阳关已经是我后秦的边关之地了,擅动刀兵,怕是朝中也不会同意。” “李将军此言差矣。商路一旦开通,税收便会源源不绝。后秦定会开会繁荣。钱粮什么的就不是问题了。” “当真?” 尧里瓦斯并没有直接回答。 “当初商路还未断绝的时候,我这楼兰是商人们途径之地。那时的税收李将军也许无法想象。可现在我这里成了商路的终点,与之前简直无法同日而语。” “原来是这样!” 李继良已经完全懂了,慢悠悠的说道。 “商路断绝你这钱路是不是也就不通了。你想再次打通商路就要雇佣我们来清缴沿途的盗匪。” 尧里瓦斯一拍大腿。 “就是这个目的。还请李将军答应下来。” 李继良有准备开口,被李匡拉了一下。 “此事得容我考虑。肃清匪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对这附近的道路极为熟悉。若是大军出动,他们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待大军一走,他们又跳出来,空耗粮草而已。可若是派小股的军队,伤亡怕是不会小了。” “将军所言甚是。” “那就没办法了吗?” 李继良一脸的疑问。 “有!就看国主舍不舍得了?” 尧里瓦斯看向李匡。 “还请将军直言。” “每次商队都集中通过,我派出军队随行保护。当然了,每次都不可能白白辛苦。国主这里多少得花费一些钱财,算是雇佣的费用。 回返阳关之时,也可以带上随行的胡商。如此,若是碰上盗匪就顺手清缴了,碰不上也不算白走一趟。如此过上一段时间。盗匪见无利可图自然就消失了。” “好主意!” “好办法!” 李继良和尧里瓦斯几乎同时说道。 李匡一伸手。 “唉!你还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此事还需我回到金城向我父皇禀明之后才行。” “我大哥那里我去说,一准没有问题。” 李继良急不可耐的道。 “小叔,你这里说没用。得国主同意才行,毕竟每一次的派兵保护的费用都得国主来出。” “李将军多虑了。其实也用不着我出。” 李匡点了点头。 “明白了。自然是有商人出这个钱。那为何商人不来找我,而是城主来说此事呢?” “商人嘛?哪能与将军直接言说。呃……不知将军何时准备返回后秦?” 李匡无奈地笑了笑。 “国主太心急了吧。我的事还没有办完,如何回得去呢?” 尧里瓦斯露出探寻之色。 “不知将军出使西域是为了何事?” 李匡认真地说道:“国主可知白叠?” 尧里瓦斯点了点头。 “自然是知道。这东西在整个西域并不罕见。” “那国主见过由此做成的布料嘛?” “当然。不过那布料价格昂贵。虽不如中原的绸缎值钱,却也不是普通人能享用得起的。” 闻言,李匡一下来了精神。 “国主果然知道这事?那白叠一般在哪种植,你知道吗?” 尧里瓦斯被李匡的反应搞得有点儿懵了,用手指了指西边。 “在更西的疏勒、大宛、大月氏等地。距此足有四五千里之遥。” 李继良和李匡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距离着实是超出两人的预料。 尧里瓦斯继续说道:“而且这一路上也不太好走,沙漠之地进出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若是迷失了方向,多少人都得死到里面。” 李继良转头看向侄子,面容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我们也不用怎么进入沙漠,那些胡商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他们能去的,我们也能去的吧。” “话虽如此,将军也不用亲自犯险。我可以下令让商人们带来足够的白叠,供将军使用。” 李匡摇了摇头。 “我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也不是就这一次。我是每年都大量的需要。光靠商人携带的那点儿怕是不够。” 这回轮到尧里瓦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如此的话,最好便是寻找到大片适合种植的土地。” “国主英明。我想的就是找一片这样的地方,再雇佣人手种植。国主可知有这样的地方吗?” 尧里瓦斯面露思索之色。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将军应是知晓过了楼兰通往更西之地的路有两条,一是向北,沿河向西而去。这一路上国家众多,且实力都不俗,就算有合适的地方,怕是也看不上将军出的那点儿雇佣的钱。 另外一条则是往南。那里也分布着不少小国,势力是不怎么强盛,不过那里适不适合种植白叠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其实也打算走那条路的。” 李继良冷不丁插话进来,附和着尧里瓦斯说道。 李匡闻言,狠狠瞪了小叔一眼。李继良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多嘴了。 尧里瓦斯装作没看见。 “城中不少人都去过那里,我这就命人贴出布告,悬赏知晓那边情况的商人入宫。将军可以随意问询。多了解那边的情况也是好的。” “那就多谢国主了。今日也不早了,我等也就告退了。” “也好。我已经命人将驿馆准备好了。二位可在驿馆休息。” “不必了。多谢国主的好意。城外可还有我的近千人马驻扎。” 李匡这么说,尧里瓦斯的脸色变了变。 “一切全凭将军做主。你我所说之事,还请将军认真考虑。” “一定!” 说完,李匡便带着李继良与尧里瓦斯分别,汇合了一众侍卫离开王宫。 等回到军营之中。李继良才问道:“这国主所说的事是真的假的?” 李匡凝眉沉思了片刻。 “应该是真的。这一路上我也听胡商们说起,十几年前这丝路之上是何等的繁华。再看如今的样子。楼兰的税收怕是只有之前的几成而已。若不是占了个水草丰茂,牛羊数量众人,怕是早已凋敝的不成样子。不知小叔留意没留意他们的王宫。上面的一些痕迹明显已经显出了颓败。” 李继良想了想,缓缓的道:“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王宫有些破损的砖石没有得到修缮。” “所以他们才表现的过于急切了。不仅国主出迎,还装做是一副仰慕我的样子。就是为了博取我们的好感,在他们提出要求的时候,我们能轻易的答应。” “若没想到你是如此的精明。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李继良呵呵笑着说道。 “那你准备和你祖父说这件事么?” “为什么不说?” 李匡一脸诧异地问道。 “啊?你真的要做?” 李匡伸出一根手指。 “一可练兵。让军队有事可做。二,也可增加国库的金银。其三、他楼兰可收取胡商们过路的钱财,我们为什么不行。如此,咱们也能宽裕起来。蜀国还会用区区几千石粮食,就拿捏我们?就是祖父给小叔你的例钱也会多不少。” 李继良竖起大拇指。 “有道理!这事我一定帮你做成了。” 李匡呵笑一声。 “那就多谢小叔了。” “只是,你真的还要西行吗?真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李继良又问道。 李匡背着手,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情况。不过,总不能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国主巴不得我们现在就回返后秦,把商量的事情都定下来呢。” 第251章 市场需求 李继良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那我们就还是要前往疏勒等地?往返上万里之遥呢。” 李匡呵呵一笑。 “哪有什么!你若是不想去,我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去。正好你和家祖商量护送来往商队的事。” “我不回去。你派个人把消息传回去就是了。” “哎?你刚刚不是对那些舞姬都起了兴趣吗?要是跟着我走,可是要半年才能回来呢。” 李继良脸上明显露出犹豫的神色。 李匡决定再加把劲儿。他是真的不愿带着这位小叔来回奔波上万里。 “小叔,你回去若是能把家祖说服了,商路一旦开通。西域的各色美女都将通过金城进入中原。你在家门口就可以享受到各种美人的服侍,不比跟着我受罪要好?” 李继良点点头,一脸认同地道:“有道理!可是你越想让我走,我还就越不能走了。” 李匡有些心塞。 “又怎么了?当初你要躲开我父亲,跟我离开金城,我也答应你了。这半年多时间,也应该躲得差不多了。外面这么辛苦哪有在家里舒服。若不是我答应了别人,我都不想离开金城。” “你少拿这敷衍我。答应别人怎么了,你派个心腹去不就行了。哪能劳顿你亲自走着一趟。到现在你都瞒着你叔,不说是为了什么。我就一直跟着你,看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匡深深地吸了口气。 “行行行,想跟就跟着。路上可别抱怨辛苦什么的,机会给你了,是你不要。” 李继良梗着脖子硬怼道:“对,是我不要的。我肯定不会抱怨。” 随后,李继良又道:“那你什么时候准备给那国主回复?” 李匡哼了一声。 “这事咱们不急。我还不知道他说的白叠那些是真是假呢。” 李继良眨眨眼睛。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见过白叠制成的布料,可又说种植白叠的地方离此几千里之外。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尽快答应他护送商队而已。” 李继良点了点头。 “还得是你啊。要是我的话就上了他的当了。” 李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来人!” 门口的侍卫闻声而入。 “将军。” “传令下去,所有人暗中加强戒备。” “这又是怎么了?” 李继良有些懵。 “我若是那国主,就要耍些手段,不仅证明我所说的是真的,还得告诉对方路上有多危险。即使是在王城之下,也有厉害的匪盗敢于袭杀商队。” “他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死几个人算什么。” 侍卫的眼睛飘来飘去看着李匡与李继良之间语言交锋。 “所以,一切都要小心。” 最后李匡一语双关的道。 “是!” 侍卫答应一声,退出了营帐。 见李继良没反应过来,李匡不得不再次提醒。 “你也要小心一点儿,别着了人家的道。” “知道了!我能着什么道。” 李继良不耐烦地嘟囔着。 所幸,这一晚上平安度过,李匡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天刚亮,就有侍卫进来禀报,有数名胡商一起前来拜访。 李匡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先让他们在外面等候,我收拾好了再去见他们。”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李匡又倒头睡下。几个胡商而已,完全不放在李匡的心上。 又睡了有一个时辰,李匡才起来。慢悠悠地梳洗以后,才把几人叫进营帐。 不一会儿,七名胡商走进来,其中有一个李匡还算熟悉,萨迪克。 宾主落座之后,萨迪克拱了拱手,脸上堆起笑容。 “一大早就扰了将军的清梦实在是罪过。” 李匡蹲坐在桌案后,双手垫在膝盖上,听萨迪克说完,一只手随意地晃了晃。 “无妨,我这不是也睡醒了么。一大早来见我有事没事吗?” “来此主要是为了再次感谢将军,安全地将我等带到楼兰。” “顺手而已,不足挂齿。” 萨迪克感激涕零的样子。 “对于将军是顺手为之的一件小事,对我等而言可是身家性命的大事。我在城中采买了十几只牛羊,还有一些美酒,特意前来犒劳将军手下的勇士。” 听到有这好事,李匡自然高兴。 “那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萨迪克陪着笑。 “应该的,应该的。” 其他几人也一脸赔笑, “哦,对了,你是来找我小叔的吧。你不是还答应我小叔,说到了楼兰请他去玩乐一番。恐怕你得多等一段时间了。他这人起床很晚。而且刚起来的时候,气性还挺大。等把气儿捋顺了,才算真正的清醒了。” “哦,将军误会了,此番前来主要就是为了犒劳勇士们的。” 见萨迪克还是不说,李匡轻轻哼了一声。越发肯定之前想的事没错的。 “除了犒劳你还有其他的事吧?” 萨迪克笑了笑。 “不知将军为何这么说。” “从阳关到楼兰,咱们虽然没走了几天。可多少也混了个脸熟。” 说着,李匡抬起手指扫了扫几人。 “可这几位我从来没见过。想来应该不是和我一起走了一路的人。要感谢要犒劳跟他们也没关系吧。” 萨迪克干笑了两声。 “这几位都是我相熟的朋友,知道我要拜见将军,也想着见一见将军英武的身姿,我便做主将他们带来了,还请将军见谅。” “哦?是吗?” 李匡冷笑着。 “现在见也见过了。犒劳的事情也说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本将军就送客了。” 说着,李匡冲着账外喊道:“来人。” “将军且慢!” 萨迪克急急的喊道。 李匡呵笑一声。 “怎么还有其他事?” 萨迪克伸出拇指和小指比划了一下。 “还有一点儿小事。” 李匡冷哼了一声。 “让我猜一猜,不会是跟护送你们商队的事有关系吧?” “将军真乃神人,一猜便中。” 萨迪克夸赞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营帐内一片恭维之声。 李匡毫不理会这些人的恭维,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萨迪克。 “这件事是不是从王宫里传出来的?你最好说实话,不然的话,我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见李匡变了脸,萨迪克也不敢在多说什么,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还不等萨迪克说话,又有侍卫跑进来道:“将军,营外又有数名商胡说有要事联名求见。” 李匡伸手指了指外面。 “听到了没有,你不说,外面有的是人愿意说。” 说完,李匡对侍卫道:“把他们都……” “且慢!将军且慢!” 萨迪克忙打断李匡的话。起身走到李匡的面前,行了一礼。 “请将军恕罪。这件事确实是从王宫中传出来的。说是尧里瓦斯国主已经和将军谈好了,愿意雇佣将军手下的士卒,保护我等商人往返于金城和楼兰之间。” 李匡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看。 在萨迪克等人一大早来求见之时,李匡就已经猜到,这几人是为了什么而来。 很明显这件事不是王宫中无意间流传出来的,而是楼兰国主尧里瓦斯主动散播出来的。 不然也不会前后两拨胡商前来拜访。而且说不定一会儿还有更多的胡商要来求见自己。 尧里瓦斯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形成一股民意,让民众的声音压的李匡不得不答应下护卫商队的事情。 只是,这事惹得李匡火气滕腾地往上涨。长这么大。李匡还从没让然如此的算计过。 “此事,我还没有想好。还没有答应尧里瓦斯。你们就过来找我,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萨迪克摇摇头。 “不,将军误会了。我想说的是,不管将军答不答应国主。我等几人皆愿意花重金雇佣将军麾下的部分人马,保护我等前往金城。 当然因为我等刚刚才从中原回到楼兰,最终的目的地还没有到。不过,这名不影响这件事。将军的士卒他们愿意在此逗留就在这待着,吃喝拉撒的一切用度,我们都包了。 只要等到我们再次返回到这里时。将军等下的这些人马送我们抵达金城,便算完成一趟生意,所有的花费我们当场结算。” 李匡冷哼了一声。 “可是我的手下是行伍出生的军卒,不是看家护院的镖师。” 萨迪克又连忙说道:“将军误会了,我等绝对没有任何贬低这些勇士的意思。将军可以想一想,若是有了钱,将军可以更多的赏赐这些勇士。勇士们必定更加拥戴将军。将军还可以给他们换更好的盔甲兵器,使得勇士们无敌于天下。” “就算如此,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胡商前来。该怎么做,本将自有分寸。来人!” 门口的侍卫闻言而入, “把这几人送出去,告诉营外的胡商,就说我不见。” “是!” 萨迪克等人叹息一声,站起来。 “还请将军郑重考虑,此事对谁都有利的一件事。” 登记人前脚刚走,李继良便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一进李匡的营帐,李继良焦急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来犒劳三军,你却把人家赶走了。” 李匡的脸色到现在也没变过来。可有不能对小叔发火。只能强压着不快,道:“东西都在营中,你想要自己去取。” “那点儿东西我又不稀罕,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咱们然尧里瓦斯给算计了。” 说着李匡便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这尧里瓦斯担心我们不答应这件事,居然还专门把消息扩散出去,让胡商们也都知道这件事。如此,不但建立起尧里瓦斯爱护商人,替商人着想的形象,还会让商人像这样来不停的催问我们,进而逼迫我们答应他们的要求。” 第252章 商议对策 “那我们答应就是了,我们不是本来就准备答应这件事么。 “同意是同意。可他们如此的在背后耍手段,焉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算计。” “他们还能有什么算计?他们敢有什么算计!” 李继良大声的训斥着侄子。 “这不过是没按照你的预想来。你就觉得落入人家的算计中。若是按着你的来,咱们拖上几天,你是不是就觉得你舒服了?” 李匡拧着眉头坐那不说话。 “再说了,从另外一个角度不也正好说明,你的拖字诀选的很对么。尧里瓦斯若是不着急,也不会这等手段吧。” 突然,李匡笑了。 “小叔,你这几句话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呐。” 说着李匡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见状,李继良叫了一声。 “你要去哪?” “再去会会那位国主。” 李继良也站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李匡一摆手。 “不用。你去找那些胡商就行了,不用管我。” 这时,一名侍卫走进来禀报道:“将军,营外来了一人,说是王宫的亲卫,要求见你。” 李匡指了指外头,对李继良道:“看见没?这都来请我去王宫。” 随后又吩咐侍卫。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身高将近八尺,高鼻深目头发卷曲的男子被带了进来。 一进来男子便行礼道:“李匡将军,国主让我来请将军入宫一叙。” 李匡看向李继良,挑了挑眉。那意思不言而名。 “你回去告诉国主,我稍后便到。” 等这名亲卫离开后,李继良再次问道:“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你若是想帮着出力,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营中。” 李继良点点头。 “我明白了。” 安排好了营中的事情,李匡再次踏入繁荣的楼兰城。 今天这楼兰城里比昨日还要热闹一些。 有数千人的商团从汉地来到楼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再加上王宫故意散播的消息,使得很多人都聚在城里想要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李匡骑马入城的时候,马匹都只能随着人流缓缓前进。 等到了城中王宫,见到尧里瓦斯后,李匡没有客气,沉声道:“国主的心里太急了些吧,就这么把消息散出来。让商人一大早就去找我,是想逼我答应下来护送过往商队的事嘛?” 尧里瓦斯连连否认。 “不不不,将军误会了。这不是我的意思。并不是想逼迫将军答应。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就是怕将军怪罪,才把将军请来咱们当面说清楚。” 李匡冷笑一声。 “国主其实不用使这些手段。我已经同意此事,稍后便会派人带着我的亲笔信回后秦了。国主也可以派出官员到金城与我父皇联系。只要双方谈好价钱,商队随时可以出发。” 闻言,尧里瓦斯原本还惴惴不安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不愧是李将军,能体察到我等小国的困苦,还雷厉风行,决定了的事,马上就给予安排。令人佩服。” 李匡抬手阻止尧里瓦斯的奉承。 “先别佩服,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还请国主解惑。” “不知将军想问何事?” 李匡认真地看着楼兰国主,道:“语序通往中原的商路被截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为何不早点儿想办法,派人去联系我们,非要等到我亲自前来。” “将军可是冤枉我们了,谁说没有我们想办法。” 尧里瓦斯开始大倒苦水。 “这十余年的时间里,一开始商路还算畅通,路上的匪盗虽有,但数量不多。十之七八的商人还能顺利的往返于中原和西域之间。 之后,盗匪开始越来越多。运气好一点儿的商人也能勉强通过。起初我们并没放在心上。说实话,这一路上的商人若是不遭遇抢劫杀人,那才奇怪了。 可后来,遭遇抢劫被杀的越来越多。商人们开始不敢在前往中原了。毕竟赚再多的钱,没命享受也是白搭。 等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太晚了。外面的匪盗已经成了气候。我先后派出十数拨使者想前往中原打通联系。可他们都一去不回,音讯全无。到后来,谁也不敢在出使了。” “这不对吧?” 李匡有些不解的问道:“派出军队护送使者前往边关,等到了边关之后亮出身份,边关的守军自然会拍兵保护使者的。难道这也不行?” 尧里瓦斯苦笑道:“我也不知,曾有几次军队也成功的将使者送到边关,等军队回来后,却迟迟不见使者回返。” 李匡面露思索。 金城中从未收到过有西域使者前来的消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暂时放下这里面的疑虑,李匡又道:“我听说你们楼兰在西域诸国之间也算是实力强劲的一国,为何不派兵征剿呢?” “谁说没有。这些盗匪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有突厥人,有羌人,也有西域各地的人,他们不仅凶悍无比,还狡诈多端。我若派出大军征伐,他们就都躲起来,旷日持久的徒耗粮草。我若是派的人少了……” “我明白了,不用说了。” 李匡打断尧里瓦斯的话,这些话都是他和李继良说过的了。 “那为何你们不派出军队护送商队前往中原?” 尧里瓦斯干笑两声。 “我若派出军队护送,最多送他们到阳关、玉门。过了玉门关,还是大片人烟稀少之地,该出事还是会出事。” 李匡点点头。 尧里瓦斯说的一点没错。别国的军队到了自家的边关,说的再好,也不可能放这支军队进去。所以派兵护送商队这事,还真得由后秦去做。 在后秦境内是自己地盘,哪伙强盗不开眼敢抢劫官军。而出了后秦,军队本就得到了楼兰的邀请,可一路畅行。路上就算有劫匪,后秦铁骑这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谁杀谁还真不一定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现在还不宜大肆宣扬。这城中鱼龙混杂。定有匪盗的眼线,被他们知道了,你的使者还是派不出去的。” 尧里瓦斯一下醒悟过来。 “是小王办错事了,此事确实不该宣扬出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匡想了想。 “若是现在又对外说,护送商队的事情并没有谈妥,也太过刻意了些。一些人也许能混弄过去。可若是一些聪明人,肯定能看出其中的问题。所以这件事现在就搁置下来,不管谁来询问,国主你都说,这件事正在和我谈,并没有完全定下来。国主再派一个心腹之人跟我回到营中,我派人把他送去后秦。在此期间,我会暂时驻扎在城外,等我收到使者安全抵达金城的消息后,我再做其他的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尧里瓦斯听李匡这么说,完全放心了,脸上一片欣喜。 “不知国主准备派谁出使?” 李匡又问了一句。 尧里瓦斯思索片刻,咬咬牙。 “就让我的儿子热介甫跟将军回去。还请将军路上照顾一二。” 听国主这么说,李匡有些意外。 “好!国主就放心吧。我一定不让他出事。你这就把他叫来,准备随我回营。” “好好。来人,去请大王子前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进来,先是看了看李匡,然后毕恭毕敬地向着尧里瓦斯行了一礼,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尧里瓦斯也开口说话。 只是李匡眉头皱起,他们两人说的都不是汉话,李匡根本听不懂。 “等等。” 李匡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你们当着我的面能不能用汉语交流。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尧里瓦斯忙歉意的笑了笑,道:“我正告诉热介甫这件事。哦对了,我还没有介绍。这是我的大儿子,因为在七月出生,所以叫热介甫。” 说着便要向热介甫介绍李匡。 热介甫却主动用汉语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匡将军吧。” 李匡点点头。 “你也知道我?” 这个热介甫有点儿出乎李匡的预料,他的话语说的比尧里瓦斯还要利索,语调上也正常的多,没有那种怪异的腔调。 “将军的威名何人不知呢。” 李匡眼睛微微一眯。 他发现,这热介甫身上多少有些傲骨。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不像他的父亲尧里瓦斯那样多少少有些谄媚的意思在其中。 “你的汉话说的不错,比国主说的要好不少。” 李匡夸赞道。 “在下儿时,父王便为我寻来一位汉人儒生做我的老师。教导我读书。我的汉话都是跟老师学的。我随着老师学习多年。儒家圣人经典自幼开始学习,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年头了。” “不错,是该好好学学。不知我能不能见见你的这位老师。” 热介甫流露出一丝哀伤。 “老师他已经病故了。” 李匡哦了一声。 “抱歉。国主请你把事情和热介甫说一遍吧。” 这回尧里瓦斯用汉话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热介甫点了点头。 “父王,这事就交给我儿臣吧。” 第253章 护送返秦 热介甫又朝李匡行了一礼。 “我现在该如何行事,还请李将军示下。” 李匡嗯了一声,看向尧里瓦斯。 “请国主把我的侍卫统领叫来。” 尧里瓦斯像下边示意了一下。不多时,李匡的侍卫统领走了进来,行过礼后,侍卫统领问道:“将军,有何事安排。” 李匡指了指热介甫,道:“这位是国主的长子,你带他下去,找一身侍卫的衣服给他换上,一会儿随我们一起回营。” 侍卫统领答应一声,带着热介甫出去。等热介甫再回来了,已经换了装扮。 一身黑色的皮质轻甲穿在身上,让热介甫有了些英武之气。头上还戴了一定略有些大的头盔,遮挡了一些热介甫的面容。 李匡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一会儿离开王宫的时候,你排到队伍的中间。低一些头,不要让人看到你的样子。” “好,全凭将军吩咐。” 李匡点点头,又对尧里瓦斯道:“国主,那我先带热介甫王子回去了。” 尧里瓦斯将一卷加盖有楼兰国玺的卷轴交给热介甫,对李匡道:“一切就拜托将军了。” 李匡嗯了一声,告辞离开。 等回到城外的营地,李匡叫住准备离开的侍卫统领,指着一旁的热介甫道:“你带上一百……不,两百吧。带上两百名士卒,护送热介甫王子前往金城,将他送到府上。” 侍卫统领躬身答应下来。 李匡转回到书案后,拿出几张信笺开始写信。 热介甫和侍卫统领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不一会儿,李匡搁下毛笔,吹干墨迹,把信笺装进信封了。又走到侍卫统领前,仔细交代。 “这是封家书,告诉府上我一切安好,切莫记挂。” 侍卫统领接过这封信。 “我记下了,一定将信带给几位夫人。” 李匡又拿出一封信。 “把这封信送给李升。信里我已经说明了一切,请他在祖父面前帮着说说话。你再告诉他,让他想办法争取到护卫商团的统领之职。” 侍卫统领点点头。 李匡拿出最后一封信。 “这个最为重要,你要亲手交给家主。看过后家主自然明白所有的事情,便会召见热介甫王子的。” “是!” 侍卫统领郑重地答应一声。 李继续道:“还有,回去的路上,最好还是有阳关,但是不得透露热介甫王子的身份。不管是谁问你们,就说是奉我的命令,派你们执行紧急军务。” 说着李匡将一块令牌抛给侍卫统领。 侍卫统领伸手接住令牌,揣到怀里。他能跟在李匡身边成为统领,也不是简单人物,听李匡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有些疑惑地道: “将军是说,阳关城里有人想对后秦不利?” 李匡摇摇头。 “那倒是不会。只不过我担心他们有人跟匪徒勾结。你们若是泄露了热介甫王子的身份,怕是会在路上遭遇截杀。” 侍卫统领仔细想了想,点头轻嗯了一声。 “你顺便再告诉升哥儿,让他查查这里面的事情。” 侍卫统领躬身答应下来。 “现在你们好好休息,天黑以后你们借着夜色悄悄出发。” 李匡有看向热介甫。 “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听从安排,无论干什么都随他们一起,尽量遮掩身形。” 热介甫拱手行礼。 “我知道事情轻重,还请李将军放心。” 李匡挥挥手。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等两人离开后,李匡一个人在营帐里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把门口值守的侍卫叫进来。 “我小叔呢?” 侍卫道:“公子跟几名胡商一起去城里了。将军放心,已经安排人跟着了。” 李匡这才嗯了一声,不再理会。 天黑以后,李匡把侍卫统领和热介甫送走,刚一回来就看见几个人正从营门口进来。其中有一人伏在马背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李匡皱了皱眉,走到近前,托起醉汉的脑袋看了看,正是李继良,满脸通红,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不过身上的酒味倒是不重。 “我小叔这是喝了多少?” 跟着李继良的几名侍卫一脸尴尬。 李匡叹口气。 “说吧!恕你们无罪。我知道小叔他人菜瘾大,沾酒就醉。” 有一名侍卫犹豫地抬起三根手指。 “就喝了三杯葡萄酿,公子就一醉不起了。” 另一人补充道:“其实中间醒了一次,不过又喝了多半杯,就又醉过去了。” “同行的那几位胡商也没料到公子竟如此易醉。还以为公子被人下毒,还找来了城中的大夫,才知道公子是醉酒睡过去了。他们说实在是没想到中原人的酒量如此不堪。” 李匡听了怒其不争有一种喷火的冲动,可又有些无奈。 这回丢人算是丢大发了。这葡萄酿李匡也喝过,这酒冰镇以后,冰冰爽爽的喝着很是不错。虽说有些酒味,一般人喝上几碗根本就不会醉,顶多算是微醺。 可李继良仅仅三杯就醉到不省人事。 李匡无奈的摆摆手。 “带小叔回去休息吧,让火房做碗醒酒汤,你们小心伺候着。” 另一边,侍卫统领点齐二百名士卒带着热介甫,趁着夜色悄悄出了营地,只打起十来只火把摸黑一路向南走出三十多里才停了下来。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五月,可戈壁大漠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儿,人们竟然都感觉到有些冷。 可现在的天色不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能见度依然很差,根本没办法搭帐篷。 侍卫统领只能下令。 “所有人都挤在一起。闭目养神不要睡着了。” 说完,侍卫统领看了看队伍中间的热介甫。 热介甫也和其他人一样,下了马,让马匹卧倒。然后周围几人聚在马匹边上,靠在马的身上闭着眼睛不多言语什么。 侍卫头领暗暗点了点头。 这队伍里边只有自己知道热介甫的身份。其他人只知道队伍中多了一个生面孔,并不知道热介甫是干什么的。 现在热介甫表现的和一名普通士卒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其他的士卒也没有胡乱打听。这就让视为统领放心不少。 就这样将就了一夜之后,天一亮这二百人便再次出发。 一路疾驰,不过两天时间便到了阳关城外。 站在距阳关十里之外,侍卫统领有些皱眉。 其实从楼兰到玉门关的距离要更近一点儿,可出发前李匡特意交代一定要从阳关进入后秦。 侍卫统领并不明白李匡这么安排的意思,可也只能遵照执行。 “一会儿进城的时候谁都不许说话,有什么自有我来应对。” “是!” 二百人轰然应诺。 “出发!” 这回众人没有奔驰狂奔,而是缓缓而行。 离得边关近了,这要是纵马狂奔,二百人也能掀起漫天的尘土。城上的守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外边尘头大起,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冲城,那还不准备弓箭和各种守城器械。 就算到最后关头被人认出来,知道是一场误会,那也免不了被治罪,严重一点儿被杀头也不是不可能。 十里的距离转眼而至,不等到城门前,就有守门的士卒看到了这二百人马,随后守门的将领就知道了此事。 站在城头上向下张望,这名将领一眼便认出了领头的侍卫统领。 “是李伯维贤弟吗?你怎么带队回来了?将军呢?” 李匡带着八百多亲兵在阳关住了差不多半年时间。对于普通士卒城中大小将领可能不全认识,但是李匡的侍卫统领谁能不认识。 李伯维向上拱拱手。 “正是在下。是赵兄么?我奉将军之命,有紧急军务。” 说着从怀里掏出令牌晃了晃。 见状,守门的将领道:“我这就安排手下开门,不过还请李贤弟配合查验一番。” “应该的,自是不会让赵兄为难。” 说着,李伯维只带了几个人驱马上前,在城门口与守门的将领碰面,查验了令牌后,这名将领才放心。 “贤弟这是要去干什么?将军离开阳关可还没几条呢。” “还请赵兄见谅,将军的紧急军情。具体的还真不能和赵兄说。” 说话间李伯维冲大部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前进。 守城的将领尴尬地笑笑。 “不便说,为兄就不问了。贤弟有公务在身,我也不便多留,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贤弟尽管说。” 李伯维咬咬牙,为了事情办的顺利,还是拒绝了对方。 “多谢赵兄好意,事情紧急就不麻烦赵兄了。” 两人说话间,这二百来人已经通过了城门进入阳关。 热介甫心里也有些激动。终于走进了阳关,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却不敢表现出来,低着头随着众人一起进城。 “军情紧急,我就不去拜见城守将军了,还请赵兄代为传达一声。”等手下这二百人差不多都进城了,李伯维拱手与守门的将领道别,追上众人,顺着街道直奔南门。 顺利的离开阳关,李伯维稍稍放松了一些。 热介甫也松了口气。 过了阳关,距离金城虽然还有两千多里地,不过这队人马都是骑兵,行进速度极快的。 现在消息并未泄露,路上也不用担心有人截杀。路上就要顺利很多。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这一路上穿州过府,行进的速度极快。四天过酒泉,再行三天到了张掖,沿途的几座城池在见到李匡的令牌后,也是一路放行,还供给了些粮草。又走了十天就到了金城。 进城以后,李伯维带着热介甫直奔李升的宅邸。 所幸李升就在家里,李匡的侍卫统领,李升自然是认识的。见到李伯维后,李升也大为惊异。 “你怎么回来了。李匡呢?” 李伯维并没有回答,从怀里取出李匡的书信双手奉上。 “升将军,所有的事情都在信里,还请过目。” 接过书信,李升不着痕迹的检查了一下火漆才撕开信封。仔仔细细把书信看了几回。李升抬头看了看李伯维身边的热介甫。 “这位就是楼兰的太子殿下?” 热介甫上前行了一礼,道:“在下正是热介甫,不过不是太子。” “你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一说。” 热介甫答应一声,把这十几年来的情况讲述一遍。 听完热介甫讲述,李升哦了一声。 “我说呢,原本听说丝路繁华,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原来是这个原因。” 李伯维躬身道:“将军还吩咐小的,给升将军带几句话。” “你说。” “第一,此事还请升将军在家主面前帮着说几句话。另外一定要争取到护送商对统领的职务。到了阳关后,一定要小心那些与盗匪勾结之人,一旦查实,严加处置。” 李升点点头。 “放心吧,事情我自有安排。” 第254章 抵达金城 离了李升的宅邸,李伯维才带着热介甫返回李匡的府里。 在李伯维入城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通知李匡的几位夫人,自己回来并带来了李匡的亲笔信。于是沅芝等几位夫人便早早地聚在中堂里等候。 只是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不说话是不可能的。谈论的话题也自然集中在李匡的身上。 不过这里边沅芝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她一言不发,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一片平和,一只手却紧紧捏着衣襟。 李伯维来的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便带着热介甫回到府上。都不用刚走进中堂,刚绕过前厅,李伯维就看见中堂里坐着的几位夫人。李伯维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几人没一个好相与的,也就是李匡能压得住。 沅芝也看见李伯维的身影,眼睛就是一亮。起身往出迎了几步。她的动作引起堂内几人的注意,停下交谈也向外张望。 随即也看到李伯维和热介甫两人的身影,她们也都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李伯维硬着头皮走进中堂,不等有所动作,就被几位夫人围住。 “将军他怎么样?”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将军他好狠心呐,一走差不多半年,只捎回几封信。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将军有没有想我。” “……” 几位夫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各种问题。 李伯维连连苦笑,从怀里取出李匡的家书奉上。 “这是将军吩咐带回来的书信,将军他一切都安好,几位夫人切莫担心。” 不等几位夫人说话,李伯维继续道:“这位是热介甫,将军结识的好友,请几位夫人安排一下。在下还有要事需觐见家族。” 说完一溜烟李伯维就跑没影了。 “哎!哎!哎……” 李匡的几位夫人哎了几声,也只能无奈地放弃。 “管家,你把这位热公子安排都客房,派人小心伺候。” 结果书信的沅芝,先让在一旁垂手而立的管家将热介甫安排好,才准备给众人读一读这封信。 这里面也只有沅芝认字,她平时也帮着打理家里的事物,相对来说,李匡的几位夫人也都信服她。 管家答应一声,上前道:“热公子,请跟我来。” 热介甫尴尬的笑了笑。 “在下不姓热。热介甫是在下的名字。” “好的,热公子。我知道了。” 管家仍旧执着于热公子这个称呼。 热介甫叹口气,不再反驳,只能无奈接受。 等热介甫走后,沅芝才开始给几人读信。 逃一般的离开李匡府上,李伯维才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直奔李家的祖宅而去。 只是在求见家主李弘的事情上,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李伯维虽然也是李家子弟,却是旁系中的旁系,已经与嫡系的一支距离过于疏远了。况且李伯维不过是李匡的侍卫统领,身份就摆在那里,想通传一声就见到家主,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递上条陈等李弘的召见。 隔天,李伯维一直呆在营中哪都不敢去,忐忑的度过了一天。第三天的午后,几匹快马直接奔道营前,一名三十来岁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营门口大声问道:“谁是李伯维?” 一开始无人理会。 中年男子又问了一声。 “谁是李伯维?” “是我!” 李伯维挑开帐帘从帐篷中走出来,见到男子后躬身行了一礼。 “在下便是李伯维,李匡将军侍卫统领。” 男子上下打量了李伯维几眼,点了点头。 “家主有令,招你去觐见。” 李伯维抱拳答应一声。 “还请这位上官稍候片刻,我去拿件东西。” 说完,又返回到帐篷里,把李匡写的那封信带上,这才随着来人一起回到李家祖宅中。 李弘是在书房中召见的李伯维。 见到李弘后,李伯维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行过礼后,垂头站在堂下,等待着李弘发问。 李弘坐在位置上,仔细打量着李伯维。 中等的身材,细腰乍臂。一身合体的蓝色武士服带着白色的绲边。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发黑。一根黑色的发带束着头发,闲的很是精干。 良久,李弘才开口问道:“你就是李伯维?” 李伯维再次躬身行礼大声称是。 李弘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是李家的旁系?” 李伯维仍然弯着腰,苦笑着道:“勉强算是旁系吧。算起来,我与李匡将军已经算是出了五服的兄弟。” 李弘不满的哼了一声。 “说的什么话。只要姓李,只要还认我这个家主就都是一家人。” 这话不管真假,李伯维听了都有些感动。 “多谢家主。” 李弘呵呵一笑。 “先说说李匡的情况怎么样了。离家半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看人家。” 李伯维汕汕地笑了笑。 “将军也是为了弟兄们能少辛苦些。” “呸!他倒是找的好借口,还显得他爱兵如子。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南楚之人的盘算?一早就躲了出去。还跟我说什么,为李家找到一条财路,他先去探一探。” 李弘佯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李伯维也不敢抬头,低着头乖乖在堂下受着。 骂的累了,李弘才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你继续说。” 李伯维点点头。 “将军在阳关掌握了不少有关西域的事情。可不亲自走一遍,将军也不放心。正好又些胡商被困在阳关,将军便带着他们一起前往西域。” 说着李伯维将李匡的书信取出。 “这是将军的书信,还请家主过目。” 李弘一边接过书信,一边也感慨道:“这些年从西域来的商人确实少了很多,我还以为西域发生了内乱,商人们都不敢前来。” 说完,李弘开始仔细查看书信中的内容。 还没看多长时间,李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直等看完这封信,李弘怒哼了一声。 “这些宵小之辈竟敢如此放肆!真当我后秦无人不成!” “家主,李匡将军还让我将楼兰的大王子一并带来了。” “是吗?那把他叫来我见一见。” 一旁伺候的那名文士,便出了书房,冲外面吩咐了几句。 “你可了解从边关道楼兰这一段的情况?” 李伯维道:“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从阳关到楼兰距离三百余里。这一路上并非都是荒漠,还是有些水草的。沿途有不少牧民,在我看来这些人大多都是匪盗的眼线。 在这一片范围内,据说大大小小一共有几十支盗匪。他们实力强悍的有近千人,少的也有十几人。一旦有商队通过,他们便如豺狼嗅到了血腥一般蜂拥而出。 为了不给其他盗匪留下任何东西,他们会把商队所有东西都抢走,有用的人留下,没用的则杀掉。 将军道了阳关以后,曾派手下清缴过一段时间,灭掉了十来支盗匪。其他的匪徒被杀的不敢出来。这才有些胆子大的胡商,冒险出来行商。 后来天气太冷了,风沙也大。附近的盗匪也隐匿起来,不知踪迹。将军这才下令,停了对匪盗的绞杀。 那些匪盗消息灵通,相信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将军带着人马到了楼兰。边关外的匪盗很快就会死灰复燃的。” 李弘重重嗯了一声。 “说的不错。那楼兰国主真的愿意出钱雇佣我们的铁骑护送来往的商队?” 李伯维嗫嚅着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将军的信中没有提及么?” “提倒是提了,可我不相信一国国主竟然会了商人花钱。” 这是,一名侍卫走进来禀报道:“家主,楼兰大王子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 李伯维很有眼色,知道事情自己不能再参合了。便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李弘嗯了一声。 “去吧!这两日在城中好好歇歇,我可能随时派人找你。” 等热介甫见到李弘后,第一件事就是递上尧里瓦斯交给他的那封国书。 “老家主,这是我父王亲自撰写的国书,还请过目。” 李弘看了一遍,这上面的内容主要是请求后秦发兵剿灭沿途匪盗,并保护商队往返。 然后李弘把国书又还给了热介甫。 “我又不是后秦的皇帝,这东西给我没用,你明日通过鸿胪寺将国书递给我朝陛下吧。” 热介甫听完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他这两日已经了解了后秦的权利架构。 李弘不是皇帝,却是家主。他可以管到后秦陛下李宏良的头上。谁叫李宏良是他儿子呢。 而李宏良名义上是后秦的皇帝,却只能管一些小事,重要的事情害的家主李弘拿主意。 “这楼兰国主尧里瓦斯真的愿意花钱雇佣我们大秦铁骑?” 热介甫行礼道:“自然是愿意的,我朝受盗匪骚扰日久,已经严重影响到我楼兰的发展。只是我朝注重商业,无暇顾及那些盗匪,才放任了他们发展。后秦国力强盛,人才济济,相信随便派遣一支军队便可手到擒来。” 李弘暗暗撇嘴。 热介甫说的好听,什么注重商业,什么无暇顾及。对付不了这些盗匪就是对付不了,找的借口倒是不错。 随后李弘也高兴不少,起码热介甫最后一句说的不错,后秦铁骑对付这些盗匪真的是手到擒来。 不过,真的一次就把盗匪清缴完了这钱就只能赚一次。养寇自重的道理,李弘怎能不知。 “剿灭这些盗匪对于后秦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后秦铁骑另有他途,怕是抽调不出什么人马。” “这……” 热介甫一下无言以对。 “不知是何安排,可否推迟几日?” “这事关我朝机密,怕死不能告知于你。况且剿灭盗匪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拖的时间久了,怕是会影响我朝另一件要事。” “那此事又该如何?家住可有安排?” 李弘装模作样的想了想。 “此事还得与我朝中大臣商议。这样吧,明日我朝陛下会召集朝中大臣,专门商议此事,你觉得如何?” 热介甫叹口气,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只能如此了,我朝诸多百姓都水深火热,我朝国主望眼欲穿。还请家主能体察我朝期盼王师的焦急心情,速速将此事定下。” 李弘嗯了一声。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样吧,你既是楼兰使者也别住到匡儿的府上了,让鸿胪寺安排一切。” “多谢家主。” 闻言热介甫也松了口气。 李匡的府邸确实不错,府里的下人伺候得也还周到。不过,李匡的府里只有女眷,从小接受儒家教育的热介甫总觉得不适,一直想搬出去,又担心府中上下多心。这回有了李弘的命令,热介甫终于放心了。 第255章 族中议事 “稍后会有鸿胪寺的官员陪着你,这两天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让鸿胪寺给你安排。” “如此多谢家主。在下便告辞了。” 等热介甫前脚刚走,后脚李弘便吩咐道:“把族中各房管事都找来,有事情商议。” 一直在身边侍奉的中年文士答应一声,也出了书房。 半个时辰以后,包括李宏良、李子康、李升在内的李家众房管事九个人陆陆续续来到李弘的书房。 “都看看吧,这是匡儿送来的书信,你们有什么看法。” 李弘拿起桌上的书信,随后递给李宏良。 李宏良细细看过后,递给身旁的人一言不发。 很快九个人依次看完,便有一人道:“家主此事也不算多难,抽调出一两千士卒,足以完成此事。不过需得都是骑兵才行。” 李升更是主动请缨。 “祖父,此事交我去就行,最多两个月我定能剿灭那些盗匪。” 李弘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李子康不紧不慢的站出来。 “家主,其实此事关键并不在于剿匪上。那些盗匪在楼兰人的眼中是个难题,在我们眼中不过藓患尔。关键的是这其中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弘轻轻一拍书案,露出一丝笑容。 “说的对,这才是我想听到的东西。你说说看!” “是!” 李子康躬身答道。 随后仔细想了想才道:“商路一旦打通,我们便能从西域获取各种珠宝、香料,乃至其他各种物资。关键的我们处于西域和中原的必经之路上,对胡商可收取商税,获得大量的钱财。有了这些,我们才能跟蜀国,魏国换取我们需要的东西。 同时西域的宝马天下闻名。汉武帝为了大宛马不惜派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征讨大宛。若是上路开通以后,我们还能通过胡商带来西域良马改善马种。 我们自己也能派出商队,贩卖各种货物,从中获利。 最后,若是能叫好西域各国,还能向他们借兵,从西边抵御突厥的扩张,乃是一举数得之举。” 李弘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看看,这才是谋国之言。若是派兵杀几个盗匪,我用的着把你们都叫来么。” 李子康躬身行礼,谦逊的连道:“子康不敢承家主赞赏,此些言语其他几位也能想到,只是不愿争功而已。” 这话说的好听,书房中几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李子康这个族中主事的身份还是李匡临走之前帮他跟李弘要来的。 二人因为共同出使大魏结下了交情,再加对于有些事,二人的观点基本一致,别看两人有嫡庶之别,辈分上差了一辈,却属于能谈的来的志同道合之人。 李匡便为李子康说了几句话,劝说李弘同意将其纳入李氏一族的主要管事之人。 再加上李子康的学识能力确实不俗,这半年里的表现深的李弘看重,便提拔李子康成为族中举足轻重之人。 此番看到李匡的书信,虽然李匡在信中只说了西域和楼兰的一些情况,李子康便明白了李匡的意思。 夸赞完李子康,李弘又问向李宏良。 “陛下以为如何?” 李宏良眉头皱了皱。 “现在南楚的那位依依姑娘还在城中,还正与我们谈论结盟出兵一事。若是此时我们先派出兵马去西域。会不会让这位姑娘有其他想法?” 李弘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无奈。 这位姑娘在短短半年多是时间里,已经是第三次来到金城了。 第一次李弘并未召见依依,让依依只是通过正常渠道,依据应有的礼节递上了书信,由李宏良在私下见了一面。说的倒是挺热闹,可一句有用的也没谈,李家也没有答应依依提出的任何条件。 这一次虽然没有获得任何成果,可依依却没有白来。每日都到朝中各大臣府中拜访。 依依的容貌、气质、学识、谈吐将后秦的一些大臣和李家最有权势的几人全部征服。 依依离开后秦之后,依然有不少人对其念念不忘。 转过年后,依依第二次来到金城,不过这一次依依停驻的时间短暂,了解了一些蜀国运送粮食的事情后,便迅速离开。 眼下是第三次出使后秦,直接提出请求后秦在秋后,出兵攻打大魏的关中。 只不过这件事李氏几位掌权之人都已经秘密商议妥当。南楚若是给予钱粮物资,后秦拿着就是了。可若是想让后秦真刀真枪地和魏国开战,那就不太可能了。 不过这回也不能直接说死了。 后秦的方针就是一个字。 拖! “那不是正好么?” 李弘闻言嘿嘿一笑。 “就说我们边关的百姓受到了外族的劫掠损失严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替我们的百姓出口恶气,挽回朝中失去的颜面。” “如此甚好!” “家主英明!” 几人纷纷叫好,没口子的称赞。 李弘也哈哈大笑。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陛下,明日那楼兰的王子会将国书递上去……” “孩儿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等李弘说完,李宏良便说道。 “那好,明日你们陪陛下好好演一场戏。” 众人纷纷称是。 金城原本的驿馆只是几间土坯房组成的一个独院。毕竟金城所在的州府,在原本大魏的版图中算是边境之地。不仅没什么官员往来,财政上也不甚宽裕,没钱修缮更好的房屋。 直到李氏叛出大魏,占据甘凉等州以后,李家为了彰显门面,才拿出些钱财重新修缮了驿馆。将原来的土坯房改成砖瓦结构,原来的独院,也扩大成改五座三进的院子。并改成了鸿胪寺,用于接待别国使团。 只可惜自建成之后,这一片院子就一直处于空闲状态。偶尔有蜀国的使者出使,暂住几日后便速速离开。 此刻,在这片院中,正有几名青绿官员满头大汗地陪在热介甫身边。 “热介甫王子,你看此处可还满意?若有不妥之处尽管与我等言说,城中几处大客栈我等也可替王子安排。” 后秦鸿胪寺的官员得到接待楼兰王子的命令十分突然,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鸿胪寺都傻眼了。 五座院子中,鸿胪寺的一众官员把其中四座院子里,各个房间的所有家具用度全都搬空了。 仅剩的一座院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应付可能突然到访的他国使者。 而那处院子中,现在正住着南楚的使者。现在又来了一个楼兰的王子,这怎么接待? 堂堂一国王子睡地板么? 要说人都是有急智的,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鸿胪寺的官员便是如此! 他们先是派出几人陪着热介甫在城中逛了一圈,又带着他围着鸿胪寺的五座院子一直转悠。 其他的官员火速回家,将贪墨下来的桌椅床铺、枕头被褥、各种花瓶摆设勉强凑出一套,塞进了一座院子了,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几位实在客气了,这里已经不错了” 热介甫客气地拱拱手。他是真的以为后秦鸿胪寺的这些官员太过热情了。要不是时间有些晚了,这几人还说要带着他去看看流经城外的黄河呢。 等见到寺丞等人走来,陪着热介甫的四人终于长舒口气。 鸿胪寺丞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平平,两撇小黑胡子分外显眼。 因为所处地域的关系,皮肤有些粗糙。不仅是他,这里绝大多数人的皮肤有粗糙发黑。 寺丞走到热介甫近前,爽朗的笑了笑,对热介甫说道:“让王子殿下久侯,是我等失礼。现在天色不早了,我等已经准备下酒宴,为殿下接风。” 旁边有另一人道:“为了迎接王子殿下,我等特从族中要了一坛绝世美酒,还请热介甫王子尝尝。” “绝世美酒?” 还没等热介甫说话,其他人眼睛就是一亮,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真的?族里还有存酒?这回可算尝到那种琼浆玉液了。” 热介甫好奇道:“哦?是何样的美酒,竟能让诸位如此的摸样。”说着,热介甫还用手扫了扫周围的几人。 “王子殿下等会就知道了。请!” 说着几人便拥着热介甫去了准备好的一处院子中。在前厅里灯火辉煌,照如白昼。堂中已经摆好了酒宴,乐师舞姬也已经就位。这会儿乐师已经开始演奏乐曲。 等宾主落座之后,就有人抱来一个能装好几斤酒的大酒坛。拍去泥封打开盖子,一股浓重的酒香便飘散开。 “这就是我等向族里求来的美酒,殿下一定要尝尝。” 热介甫嗅了嗅确实酒香四溢香气扑鼻,便灌了一口。只是李匡从洛京带回来的高度蒸馏酒不时一般人能接受的,毫无戒备的楼兰王子喝了一口全喷了出去。 鸿胪寺的官员们哈哈大笑,好在热介甫也能看出这些笑容并非嘲笑,而是一种看到别人出丑后善意的哄笑。 正当热介甫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所幸一旁伺候的侍女晓事,带着热介甫一下更衣。 他一走,前厅中的众人更是肆无忌惮,十来个人顾不得其他,先喝酒,把一坛洛神美酒几下就喝光了。 热介甫在后院换好衣服后,并没有急于回到酒宴场中,而是直接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通过几人介绍,热介甫已经知道这鸿胪寺中还有一国使者住在这里。 按照安排,明日便要面见后秦的皇帝,而且鸿胪寺中人已经告诉过热介甫面君时的礼仪和注意事项,热介甫还是准备向南楚的使者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 门口并没有士卒值守,走进院子里也没看见有侍卫存在。不过院子里各处都悬挂着灯笼,并不是黑布隆冬的一片。 热介甫几乎是畅通无阻一直走到后院,才听到有侍女说话的声音。 正房里也倒映出一个人影。 热介甫轻咳了一声,才一边行礼一边道:“不知兄台贵姓。兄台既然是南楚使者可容我拜见?” 他这一说话,院中左右厢房里的侍女们轻呀一声,挑着灯笼纷纷走出来,看着在院中站着的热介甫惊讶不已。 “你是何人?可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到这这里?” 有一名侍女大着胆子问道。 热介甫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向四周拱了拱手。 “在下也是出使后秦的使者。第一件来到后秦,得知南楚也有使者到来,便相拜见一下南楚的使者。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第256章 二使相遇 听到热介甫的声音,正房的门一开,依依莲步轻移,裙角未见如何动静,如飘一般走到院中。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热介甫从未想到,南楚的使团中竟有如此的美女。脸蛋,身材,气质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热介甫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万中无一的美貌女子。 依依也惊讶于热介甫有异于汉人的高鼻深目而微微出神。 “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甜糯的吴侬软语如清泉一般沁人心脾,原本就有些宕机的热介甫,这下更是运算过载,cpu直接干冒烟了。 依依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热介甫还是没有动静。 四周的几名侍女中有个胆大的,上前戳了戳热介甫的手臂。 “公子,依依姑娘问你话呢。” 热介甫啊了一声,这才有了反应。躬身行了一礼。 “在下听闻南楚的使者也在馆驿之中特来拜见。还请姑娘通报一声。” 依依掩口微微一笑。 “奴家便是南楚的使者。” 热介甫大吃一惊。 “什么?这……这……” 热介甫的惊讶之色依依并未理会,径直说道:“公子,现在天色已晚,你我又男女有别。请恕奴家不能请公子入屋内一叙了。” 热介甫点头,四下看了看,冲着依依拱了拱手。 “这是自然,就依姑娘所言,你我在院中交谈便可。” 看着这么一个服饰相貌有异汉人,而谈吐礼节却又与汉人一般无二的人,依依也不禁莞尔。 依依看了几名侍女一眼。 “准备一下,多点几盏灯烛,再给公子上壶热茶。” 侍女们答应一声下去准备。不一会儿在院中的一处石桌上,摆了一些瓜果吃食和一壶茶水。 依依和热介甫两人面对面坐下。 挽起袖口露出如玉般的皓腕,依依亲自为热介甫斟了一盏茶。 依依的一举一动总是散发着勾魂夺魄的魅力,仅仅这一个动作,又引得热介甫目光发直,盯着依依的手腕不放。 依依微微一笑,道:“奴家还不曾知道公子的名讳呢?” “哦,在下热介甫。乃是楼兰国的大王子。” 依依微微惊讶。 她看出热介甫是西域人,却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还是一国的大王子。 想到这,依依起身敛衽一礼。 “没想到公子还是一国的王子殿下,请恕奴家失礼。” 热介甫伸手虚扶了一下。 “姑娘不必多礼,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是……” “奴家名叫易……” “姗”字还没出口,依依突然想起,在洛京向沈兮瑶介绍自己时,沈兮瑶吟出的一句诗。 虽然那句诗仅仅只有五个字,却恢宏大气,还包含了自己的名字,可依依总觉得沈兮瑶不怀好意。 “依依。公子叫我依依便可。” 临说出口时,依依还是拐了个弯,没有把真名告诉热介甫。 热介甫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明显是女子的闺中乳名,一般来说根本不会示人,更何况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 “这……” 热介甫有些不好意思叫出口。 依依微微一笑。 “无妨,王子殿下这么称呼奴家便可。” 热介甫心中一动。 “如此,在下就放肆了。” “公子为何会来这里?” 依依主动把话题转到正题上。 热介甫挺直了腰杆。 “在下也是出使后秦的使者。第一次来这里,明日便要入朝觐见后秦陛下。姑娘来这里时间要比我长的多,和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依依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暗暗发苦。 她来后秦已经数次了。私下里也见过李宏良几次,可在正式的场合里还未得到李宏良的召见。这西域人却要自己来指点他。 可依依又不能实话实说,告诉热介甫自己还从未在后秦的朝堂上觐见李宏良。 “鸿胪寺个官员应该告知过殿下该有的礼仪吧? 热介甫点点头。 “之前几位官员一直陪着我在城中游览,倒是和我提过一些应该注意的地方。” 依依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鸿胪寺该设宴款待殿下的,怎么?没有吗?” 热介甫有点儿为难的道:“酒宴倒是准备了,我就是从酒宴上接着更衣的理由才出来的。” 闻言,依依的脸上一红。 热介甫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不是,姑娘误会了。鸿胪寺的官员给我倒了一种极烈的酒,入喉之后如吞炭火一般。我实在受不了就呛了一口,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才去换的衣服。” 依依这才哦了一声,恢复如常。 “这么说,现在酒宴还在举行,殿下却跑了出来。鸿胪寺的人就不寻你么?” 热介甫哼了一声。 “他们现在只顾得上喝酒,根本顾不上我。” 依依装作惋惜的道:“殿下确是错过了美酒。此酒乃是从大魏千里迢迢的运送而来,唤做洛神、乃是大魏有名的才女沈兮瑶所酿制。光是酒方便价值十五万贯。” “什么?” 热介甫也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十五万贯!这么多!” 依依呵呵轻笑。 “殿下就算现在赶回去,怕是也已经晚了。此酒在后秦几位受欢迎。当初李匡殿下带回数车这种美酒,在朝中试饮之后引起轰动。朝中诸臣都以能饮到此等美酒为荣。此番有了这样的机会,还能给殿下留下?” 热介甫无奈的笑了笑。 “也罢,还是请姑娘为我说一说觐见陛下时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吧。” 李家祖宅,李弘的书房中。 李弘招来议事的几人都依次退出书房。 刚一踏出书房门口,李子康便急急向前追上第一个离开的李宏良、 “陛下!” 李宏良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过头就看见李子康跟在自己身后。 “哦?是子康呐,找我还有何事?” 李子康左右瞅了瞅,道:“陛下,我们边走边聊吧。” “嗯,也好。” 说完,李宏良迈步向前走去,李子康差了一步跟在后边,低声道:“我刚在在家主书房中说的那些,陛下可有何想法?” 李宏良嘶地吸了口凉气。 “你是说……商队?” 李子康满意地点点头。 他是李匡想办法弄上来的,自然就与李宏良、李匡父子亲近。涉及利益的事必须要为他们父子谋划。 “正是商队的事情。这个商队不能由各房单独组建。你建一支,我建一支的。那样,势必会引起竞争,损失的可都是李家的利益。必须是由李家整体组建一只规模庞大的商队。先去大魏、蜀国甚至是南楚,寻找大量精美的货物运抵金城。 商路一旦稳定下来,便将这些送往西域,甚至都不用我们专门走一趟西域,自然会有胡商买下我们的货物送往西域。这其中的利益是无法想象的。所以,陛下这一脉一定要在商队中占据主要位置。” 李宏良想了想。 “子康所言有理,确实该是如此。可就怕其他几房不会同意。” “所以此事必须要得到家主的支持。不然这商队根本做不起来。” 李宏良站住身形,想了想道:“不过,此事不能我与家主去言说。” “这是自然。此事既然是我所提出来的,自然应由我来完成。” 李子康拍着胸脯应下了差事。 李弘让几人离开以后,李升磨磨蹭蹭地挨到了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又踏入书房内。 听到脚步声,李弘抬起头才看见李升竟然又回来了。 “是升儿啊,怎么你还有事?” 李升行了一礼后,才道:“家主,你可曾想过由谁来带兵剿灭盗匪,保护商队往返?” 李弘笑了一下。 “这倒是还没有。你既然询问,是对此有兴趣?” 李升点点头。 “是!孙儿正有此意。在金城中孙儿也无甚差事,倒不如去外头闯一闯。” 李弘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仔细盘算了一番,才道:“若是由你带兵,你该如何去做。” “多用善射的轻甲骑兵,发挥他们机动灵活精于骑射的特点,能快速有效的杀灭贼人。再多派斥候打探消息。待打几次胜仗之后,贼人定会蛰伏。” 李弘闭着眼不停点头,然后突然发现没有后续了。 “这就完了?” 李弘展开眼看着李升。 李升点了点头。 “没有了。” 李弘突然哈哈大笑。 “好小子,有你的。谁教你养寇自重的?” 李升摇摇头。 “没有人教我。孙儿只是想,若是盗匪没有了,那楼兰还会花钱雇佣我们来护送商队么?” 李弘仍然是笑意不止。 “嗯,不错不错。那带兵之事就交给你了。” 李升闻言大喜,忙行礼道:“多谢家主。” 李弘佯怒地哼了一声,道:“先别急着谢,此事还得明日大朝之时,你再向陛下提出。” 李匡提醒李升要争取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李升再无他事,便告辞离开。 出了书房的大门,迎面就上了去而复返的李子康。 “陛下此人大度而内敛。所以,即便是你有所失误,陛下也不会放在心上。” 鸿胪寺的驿馆中,依依正向热介甫介绍着李宏良。 “不过,有一点殿下要注意。” “是什么?” 热介甫追问道。 依依看着热介甫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你必须对比下示之以诚,不得欺君罔上。” “那时当然的。我所说之事都是真实的,随便派个人去一趟就知事情真伪。” “哦?” 闻言依依来了一丝兴趣。 “不知是何事,殿下能说一说么?” “当然没问题。” 热介甫傻乎乎的便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 对于能骗的热介甫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依依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这太简单了,都没有发挥依依小姐三成的功力。 不过听完热介甫介绍后,依依的黛眉轻蹙。 后秦帮助楼兰所做之事需要的兵力并不多,可李家一定会以此事为借口,拖延出兵攻魏之事。 “依依姑娘,你们怎么了?” 看出依依的脸色有些不对,热介甫关心的问道。 依依哦了一声。 “没什么。这里的天气晚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凉的。” 依依随便找了个借口,说着还抱紧自己的双臂,做出一副畏寒的样子。 第257章 后秦廷议 热介甫忙站起身。 “实在是不该再打扰姑娘。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告辞了。” 依依也没有挽留。 “奴家预祝殿下明日之事一切顺利。” 热介甫拱拱手。 “多谢姑娘好意。” 说完热介甫便离开这里。 依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露出思索之色。 翌日。 热介甫刚刚穿戴整齐,就听到一阵敲门声,还有人喊道:“热介甫王子,可起来了么?” 示意一旁的侍女去打开房门,鸿胪寺丞和几名官员带着一丝愧意走进来。叹气道:“哎!真是吃酒误事。热介甫王子实在是抱歉。昨日酒宴我们光顾着喝酒了,对王子实在是招待不周。” 热介甫轻轻笑了笑。 “无妨,是我实在喝不惯那等烈酒,怨不得几位。” 鸿胪寺的几人也都陪着笑。 “殿下实在是宽宏。时间也不早了,让我等陪殿下前往皇宫。” 热介甫拱手称谢。 后秦的朝廷可没有大魏那种正常的朔望大朝的规定,什么时候有事了,什么时候就把文武官员召集起来议事便可。 就像今天,不少官员都是临时得到通知,李宏良要召开朝会。他们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情,一头雾水地赶到金殿。 似模似样的山呼万岁之后,李宏良便开口道:“南楚使者已经来了数日,也拜访了不少人。不知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有些人微微低头,不敢再看向李宏良。 李子康率先出班行礼道:“陛下,臣以为南楚只凭空口白牙的几句话,便要我后秦的军士豁出性命。怕是天下也未有如此便宜的事。” “李中书此言微臣不大认同。” 另一位大臣出班说道。 “南楚也不是空口白牙,蜀国运来的粮食是实实在在的,可是做不了假的。” 李子康哼了一声。 “就算如此,那粮食也是蜀国的,跟南楚何干?” “那时南楚与蜀国已然结盟,从南楚运粮过来困难重重,可是从蜀国运来则要容易一些。” “那为何蜀国只送了区区几千石便不再送来了?” “这……” 那名官员一时语塞,被李子康怼得说不出话来。 李子康继续道:“南楚若是想要我后秦出兵也不是不可。先把真金白银拿出来,或者他先出兵攻下大魏的几座城池以为表率,我们再出兵也不迟。” “嗯,中书令言之有理。其他人可有何异议?” 李宏良沉声说道。 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有其他意见,纷纷出言。 “微臣附议。” “臣等附议。” 见绝大多数人都同意,李宏良嗯了一声。 “既如此,此事就按中书令之言回复楚使吧。” “陛下。” 又有一位大臣站出来。 “南楚使者远道而来,不管如何陛下按礼节,也应该召见一下的。若不然显得我朝过于无礼了些。” 李宏良略一犹豫。 “呃……说得有理。也罢,那就择日召见一番。” “陛下英明。” 臣子们纷纷奉上马屁。 “还有何事启奏?” 参与昨日李弘书房议事的一位大臣出班道:“启奏陛下,有西域楼兰国主派出的使者来朝,请陛下召其入殿。” 李宏良带着疑问地哦了一声。 “西域与我朝隔绝往来已有数年了吧。此番为何突然派来了使者?” “微臣也不知。不过将楼兰使者找来一问便知道了。” “嗯,那就召楼兰使者入殿。” 热介甫在那几名鸿胪寺的官员的陪伴下,早就在宫外等着了。终于等到侍卫的通报,热介甫整了整衣冠,取出国书捧在手里,随着鸿胪寺丞一起走进大殿。 “陛下,微臣已将楼兰国使者带来。” 刚一走进大殿,鸿胪寺丞行礼禀报道。 热介甫听到这句便微微躬身示意。 李宏良往下看了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热介甫。 不仅是李宏良,殿中绝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在热介甫的身上。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热介甫也有了些压力,微微垂头不敢再看向李宏良。 “你便是楼兰使者?” 挥退鸿胪寺丞后,李宏良问道。 “是。” 热介甫答应一声,将国书举过头顶。 “此乃我朝国主亲手所写的国书,请陛下过目。” 有内侍下来接过热介甫手中的国书,捧着送到李宏良的案头。 李宏良拿起来看了看,呵呵一笑。 “朕竟不知贵使还是楼兰王子。” 这话一出口,引得殿内一阵议论。 热介甫没有妄动,依然恭顺地站在殿内。 李宏良装作认真地把国书看了一遍,才道:“按国书上讲,你来此是向我朝求援的?” 热介甫躬身行礼。 “正是!我朝与贵国相接,实乃友邻之邦。奈何其中数百里的戈壁荒漠少有人烟。于是不少野心之辈居于此行拦路抢劫之举,使得商人不敢再此行走,最终导致商路断绝。 而我朝兵力不足,也缺少领兵大将。虽数次清缴却损兵折将,空耗钱粮。” 朝堂中百官纷纷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愈来愈大。 “肃静!” 有内侍尖着嗓子大声喝止。 殿内的声音这才变小。 按照剧本,李子康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有事不明,想请教楼兰使者几个问题。” 李宏良看向热介甫。 “使者是否介意回答问题。” 热介甫拱拱手。 “但问无妨,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宏良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子康开始。 李子康轻咳一声,对热介甫微微躬身。 “王子殿下,据在下所知贵国人口数万,兵力也不成问题,而西域号称三十六国,本就亲近。为何不去寻其他国家援助,偏偏要向我朝求援?” “嗯,不错。为何要向我朝求援?” 李宏良赞同地点点头,也重复了一遍问到。 热介甫面露苦涩。 “陛下、这位上官,你们有所不知。西域虽说是三十六国,势力却参差不一。绝大部分都是弹丸小国,兵力不过数百。守城也不过是勉强有余,何论进攻? 像我朝兵力虽有数千,却也只能守城。势力超越我朝的国家倒是也有,兵力也有数万之数。奈何离得我朝太过遥远,不及贵国与我朝相邻,且实力强盛。我们第一个想到的求援对象便是贵国。” 这话说的顺耳,殿内君臣昂首挺胸,皆是一副高傲的摸样。 “那贵国为何不早来求援?” 李子康继续问道。 热介甫哀叹一声。 “上官有所不知。起初这沿路的匪患还不严重,我朝也剿灭过几支盗匪。奈何盗匪的实力发展迅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便已经成了为祸一方的存在。我朝再无力清缴,只能望而叹之!之前我朝也数次派出使者,向贵国求援。却皆音讯全无。此番若非……” 不得热介甫继续说,李子康便狠狠地瞪了过来。热介甫也反应迅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知道李子康如此表情,肯定是不能提李匡的名字的。便改口道:“此番若非……上天站在我这边,想来我也已经命丧大漠了。” 李子康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李继良和李匡叔侄二人离开金城,对外的理由是二人一起驻守边关。可没让他们出使西域诸国。这要是让热介甫说漏了,大事倒是没有,可少不了一些人跳出来不停的上本参奏。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癞蛤蟆跳脚面上,不吓人它膈应人。 那些御史之类的若是不开眼,一本本的上奏,说李匡没有陛下明旨,便私自带兵出使西域,乃是欺君之罪。虽然不会真的治李匡的罪,可面对御书的上书,他也烦人! 好在热介甫反应够快,给圆了过去。 李子康哦了一声,考虑了片刻,又问道:“我不知贵国如何,然这天下之国,或以耕种为本,或以游牧为生。此二者即便有匪患,也不是藓疥之患,安能引得贵国向我朝救援之境?” 热介甫的面色更是凄苦。 “西域诸国地处大漠,皆仰仗水草而活。我朝幸得上天垂爱,有一河流绕城而过,成为水草丰茂之地。若求温饱自是不难,可我朝所在之地乃是沟通中原西域的必经之地,两地商人皆要经过我朝。天与弗取,反受其咎,由此我朝在之前空前的繁荣,远超其余各国。 然而,见惯了繁荣富足,哪还能再回到原来的贫苦生活。而那些匪盗如勒在我朝脖子上的草绳般越收越紧。我朝若不反抗只会回到原来的清苦生活,甚至因此灭国。” 热介甫说完,不少人都暗暗点头。 热介甫说的不错。而且自从热介甫进入大殿,面对李宏良和诸多大臣散发的气势却不卑不亢。对于李子康的责问又能侃侃而谈,引得不少人对其赞赏不已。 “中书令可还有其他问题?” 高座上的李宏良问道。 李子康躬身行礼。 “微臣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其他爱卿可有何疑问?” 底下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李继良扫视了一眼众臣。 “既如此,诸位爱卿以为我们该如何处置?” 李家的另一房的主事出班。 “陛下,难得楼兰向我朝求援,此乃彰显我朝乃煌煌上国。而且出兵之后,也能向其他诸国展示我朝天威。故微臣以为,我朝应当出兵替楼兰剿灭盗匪,重新打开商路。” 又有其他两名族中的主事出言,力主出兵。 有同意自然有反对的。 一名大臣道:“此事陛下应当慎重考虑。眼下南楚还在请求我朝共同出兵。微臣以为,我朝应将兵马集中使用,切勿让些许小事,影响了朝廷要事。” “剿灭盗匪所用兵力不过千余之数。有没有无这点儿兵力,并不影响什么朝廷要事吧。” 百官们寻声望去,说话的竟然是李升。 李宏良呵呵一笑。 “李升所言不错,没有这千余兵力我们也不可能大败于人,有这千余兵力也不可能让我朝速胜?” 李继良这话一出口,又相当于把事情敲定了。百官们再不言语一声。 热介甫则连忙行礼,道:“多谢陛下同意出兵救援我朝。我朝定将对后秦感恩戴德。从此视后秦为宗主,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第258章 起身回返 热介甫最后这几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后秦君臣听到这话以后,一个个面露笑容,一副万邦来朝与荣有焉的样子。 很难想象不管什么时候,男人总是喜欢被别人奉承几句,虚荣心得到填充以后,装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满足模样。 在古代被其他小国奉上一句天朝上国,搭出再多东西也愿意。 在现代被别人喊上一声爸爸,再如何付出也觉得没什么。 李升上前一步。 “陛下,末将愿带兵马走上一趟。” “好!就给你两千人马,帮助楼兰扫平沿途的盗匪。” “谢陛下!” 热介甫也行了一礼。 “陛下,我愿同这位将军一同出发,沿途也可为将军做向导。” 李宏良一想就明白了,热介甫随军一起回到楼兰,功劳什么的先不说,最起码是安全,不会在沿途遭到盗匪的袭击。 “也好。那你就随军一起出发。” 热介甫千恩万谢之后便退出大殿。 李宏良又接连处理了几件朝政之后,便宣布退朝。 热介甫走出大殿可没有离开。只不过这里再怎么也是后秦皇宫所在,没有什么茶肆酒楼的敢开在附近。热介甫只能找了个凉爽背阴的地方,一直等到看见李升也走出来,才迎了上去。 李升点头示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一同回府。” 说完,示意身边的侍卫腾出一匹马给热介甫。 等回到李升的府邸,热介甫这才问道:“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李升一边褪下繁重的朝服,一边说道:“这个事急不得。选调人马、准备弓弩箭矢、筹集粮草,这些都需要时间。不是嘴上一说就能成行的。呃,我估摸着最快也得五天的时间。” 热介甫心中稍稍安定一些,随后笑了笑。 “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想快点儿回去,或许还能再见到李匡将军,他可不会一直待在楼兰城下。” 李升也点点头。 “我也与那小子有时间没见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想念他了。你初来那天,时间有些紧,我也没功夫向你详细地询问李匡的事情,现在你给我说一说。” “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天之后,李升带着一千五百名轻甲骑兵,连同李伯维的二百骑兵以及热介甫一起出发了。 李伯维主动请缨作为先锋在前开路。李升和热介甫率领中军人马,跟在后面。 这一路上热介甫倒是认真履行了一名向导的工作,和李升详细解说着西域的情况。 李升也不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受李家家世的熏陶,他的见识谈吐也是不俗,两人竟然相谈甚欢。 从热介甫那里李升知道了西域的一些情况。他也把中原汉人的一些事情讲给热介甫听。一路走来已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连续十多天的行军,终于要抵达阳关,作为先锋的李伯维率队在距离阳关三十里的地方停下来,等候着李升的中军。 不过半个多时辰李升便率领中军赶了上来。 李伯维下马走到李升的马前,行礼道:“升将军,前方三十里便是阳关。” 李升点点头,抬头看了看远方,又低头看了李伯维一眼。 “一切按计划行事,切记要保护好热介甫的性命。” “升将军放心便是。” 李升又看向热介甫。 “热介甫贤弟一定要听从李伯维的安排,他定会保你无恙的。” “兄长放心吧,我与李统领走了一路,知道他的本事如何。” “好,那你们先去吧。” 李伯维和热介甫拱手领命。两人带着先锋的两百人提前出发,前往阳关。 李升则吩咐左右一声 “找个地方安营,明日再出发。” 三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并没有多远。不多时李伯维带着人马已经到了城门前。 或许是因为这一侧的城门面对的是后秦境内,士卒看见一队人马过来也不紧张,并未作出防御姿态。 查验过李伯维的令牌后,守在城门口的士卒随口问道:“你们这是又要去哪?” 李伯维啧了一声,脸上带了些不满,却还是说道:“我等奉命送楼兰国王子回国。” “楼兰国王子?” 这名士卒似乎是不相信,抬头在队伍中找了找,果然看到一个高鼻深目穿着华丽的胡人,被这支队伍团团护在中间。 “没听说有什么楼兰王子通过阳关呐?” 士卒奇怪地嘟囔着。 李伯维更不满了,语气有些生硬地道:“此乃机密之事,焉是尔等所能知晓的?” 说完李伯维便带着人马入城,奔城守府邸而去。 阳关的城守李文光虽然不是家主李弘那一支,却也是李家的嫡系子弟,而且与李继良算是平辈。 当初李继良李匡叔侄在阳关一待就是半年,李文光可没少与这叔侄二人打交道。 李伯维作为李匡侍卫统领李文光也自然是认识的。 “李伯维?你不跟着李匡来我这里干什么?” 刚一见到李伯维,李文光不管其他径直问道。 “回城守,在下奉将军之名护送楼兰王子出使我后秦,现已得见陛下,准备送王子殿下回去。” 李伯维单膝跪在李文光面前答道。 “楼兰王子?出使?” 李文光疑惑地看看李伯维,又把目光转移到热介甫的身上。 “这就是楼兰王子?” 不用李伯维来回答,热介甫向李文光微微颔首,从怀里取出身份证明递给李文光。 “请将军查验。” 李文光摆摆手。 “不用。” 然后又对李伯维道:“十几天前,手下人跟我汇报说,你们从我这里入关。我还好奇你为何没来找我。原来是顾不上我。” 李伯维头猛地往下一垂。 “还请城守见谅。将军嘱咐我一路上要保密,不可透露了热介甫王子的身份。这才没有拜见城守。” “好了,知道你有难处。怎么?现在事情办完了?不用继续保密了?” “是!此番护送王子返回热介甫,若是再不拜见城守,我等实在是过于无理了。” 李文光冷哼一声。 “算你识相。用不用我给你安排驻地。” “我带了二百名弟兄,请城主划出一块地方让我等扎营。” “这个没问题。一会儿我设宴款待一下楼兰王子。” “多谢将军!不过在下一路车马劳顿甚是疲惫。只想着早点休息,还请将军见谅。” 李文光惊奇地看着热介甫。 “你会说汉话?中原官话说得比我还地道?” 热介甫微微低头。 “多谢将军夸赞,在下从小就跟着汉人老师学习汉话汉字。” 李伯维也道:“城守,我等还急于回到楼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要出发。酒宴之事等我家将军回返时,一定与城主一醉方休。” 李文光点点头。 “好,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来。来人呐!带这么下去找块地方,让他们安营。再给他们送些酒肉。” 阳关说大也并没有多大,李伯维一行人到来,以及护送楼兰王子出使并准备回国的事情没用多少时间,便已经传来了。 一名校尉打扮的汉子听到这件事后,稍稍发愣,随后恍然。他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岗位,到城中一处皮货行里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回到了营中。 而皮货行的一名伙计,则急匆匆地牵了匹马,趁着天色还早,从西门出了城,便一直往西南方向而行,走了有近三十里就钻进了大山里。 直到天快黑了才从一道山沟里走进一座小盆地。刚一进来便被人发现。一支箭噗的一声,射在伙计脚前。 同时有人喝道:“什么人?” 伙计忙喊道:“是自己人,我是城西皮货行的伙计,掌柜得让我来报信。” 几个人从高低不一的上坡上站起来,持着弓箭警戒着,有另外几人打着火把走到伙计跟前。 “是林老五。四当家手下的人。” 有小喽啰认出的伙计。 “对对,是我。我有重要的事禀报大当家,快带我去。” 林老五忙不迭的道。 “怕是不行啊!大当家设宴正款待附近几支同行的首领呢。” 负责这处暗哨的小头目悠悠的说到。 “这都到什么时候了,快带我去。再不去就晚了,咱们以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见林老五说的急迫,小头目想了想,让其他人继续放哨,他则带了两个人押着林老五王彭迪中间走去。 远远地就能看见十几座帐篷,帐篷中间点着一堆篝火。大约十几个人围着篝火正在吃吃喝喝的,远处还有牛羊的叫声传入耳中。 林老五并没有直接被带到篝火旁向大当家的禀报,而是被带到了一处帐篷中等着。那名小头目则跑到篝火旁,在一个粗犷雄壮的男子面前耳语了几句。 周围十几个人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这一幕。 那粗犷雄壮的男子哈哈笑了笑,胡了回收,然小头目下去,然后随手举起酒碗。 “来,咱们继续喝。” 说完看了身旁二当家一眼。 二当家随即会意。 “来接着喝接着喝。来人,再去取几坛酒来。” 有人道:“还是沙里飞沙头领大气。” 这粗犷雄壮的男子笑着道:“几坛水酒而已,沙某还是请的起的。待我先去方便方便,一会儿回来再与几位头领共谋一醉。” “沙头领也不行么!这就要去放水了!” 有人起哄道。 随即众人都哈哈大笑。 “放屁!老子怎么就不行?” 沙头领佯怒道。 “一会儿等老子回来,看我怎么灌你。” 说罢沙头领起身往后走去。 身后还有人起哄道:“沙头领可要离得远些,你的尿骚的很,再把味道传到这儿来,恶了大伙儿的兴致。” 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沙头领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绕过一座帐篷不见了身影。 随着这沙头领面色一变,向周围问道:“人在哪里?” “大当家请随我来。” 一名小喽啰说完,带着沙头领走进林老五所在的那座帐篷中。 见到沙头领,林老五连忙跪下。 “见过大当家的。” 沙头领打量了林老五几眼。 “你是老四的人?” 林老五忙到:“是,小的就黄四首领手下的人。” “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59章 沙大首领 沙巴斯原本也是一名贵族,有土地有奴仆,过着还算富足的生活。 同时他也是一名将军,自身的身手不弱,手下也统领着数百士卒。可以说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可惜这样的生活没过多长时间,就遭遇了城破国灭。沙巴斯独自杀出重围,流落在西域各处。 之后他冒险回到原来的城池,他的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找人打听了一下,家里的妻妾沦为女奴,下落不明,两个孩子在城破当天被乱军所杀。 沙巴斯崩溃了!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如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 在这期间,沙巴斯也见识到了人间的冷暖。有人看他那模样凄惨,给他掰半个馕,也有人给他披块破毯子。不过更多的是人们的冷漠,甚至是厌恶。 靠着别人的施舍,沙巴斯勉强般地活下来了。 然后一场在沙漠罕见的大雨把沙巴斯浇醒了。 他认为这是上天告诉他,让他一定要活下去的。 回想之前的日子,沙巴斯也发誓,对于帮助过他的人,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 然后沙巴斯振作起来。他在作坊里卖过力气,在农场里做过短工。 靠着自身的能力和不俗的身手,沙巴斯逐渐成为商队的护卫,和富商的保镖。 他也见识了富商的奢靡。一般人求而不得的香料,富商们随意糟蹋。 价值连城的宝石,在富商眼中如同沙砾一般。普通人在这些富商眼中有如牲畜一般随意使唤,甚至还以残害普通人为乐。 沙巴斯心中不忍,劝说富商不能如此行事。 却遭到富商劈头盖脸的斥骂。在随后的一次行商中,商队遭到沙匪的抢劫, 富商怨恨沙巴斯保护不力,让他损失太多,对他不停的辱骂。 沙巴斯一怒之下把富商杀了。带着愿意跟着他的一些护卫,抢了富商的钱货,落草成了盗匪。 然后,屠龙的勇士终成恶龙!沙巴斯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模样。 为了积累财富,扩充自己的队伍,沙巴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再加上他曾随着商队数次往返西域,使得他对整片西域商路十分熟悉。商人们一般走那条线路,哪处是商人们的聚集地他都一清二楚。 这使得他的打劫事业如虎添翼。沙巴斯迅速成为势力最强大的一伙儿盗匪之一。 然而曾经的小国贵族一定不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沙巴斯的恶行引来了西域诸国的联合清剿。 再厉害的盗匪在正规军面前也是白给。 沙巴斯再次遭到了城破国灭一般的下场。手下的盗匪毫无意外地被剿灭了。只有沙巴斯凭借着自身的战力带着两三名心腹跑了出去。 这一回沙巴斯没有崩溃,更没有灰心。带着那几名心腹一口气直接跑到了楼兰,准备重新开始。 熟悉整个丝路的沙巴斯明白楼兰是丝路的咽喉所在,通过楼兰往来西域和中原的商人不计其数。在这里劫掠所得到的财物,可要比原来要多得多。 只要自己不作死地往汉人的地方跑,只凭楼兰那弱小的国力,根本无力对付自己。 跟沙巴斯估计的一样,随着沙巴斯势力的再次成型,楼兰果然没有能力剿灭自己。咬牙派出数百军队,却被沙巴斯耍得团团转,最终大败而归。 作为沙匪面对的不只有官军,还有自己的同行们。 随着沙巴斯名称的传播,几只规模远超沙巴斯的盗匪起了收编沙巴斯的心思。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惨遭失败。 沙巴斯也没惯着这些人,这几支盗匪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也成就了沙巴斯的凶名。在楼兰附近讨生活的匪盗们对沙巴斯又敬又怕。全都奉沙巴斯为首。 对此沙巴斯嗤之以鼻,他已经有过一次被剿灭的教训。明白了些道理,也知道兵在精而不在广,他严格控制着自己队伍的规模。只带着自己的手下在山里寻了一片地方作为营地,在楼兰与中原的要道上大肆劫掠。 因为每次劫掠行动迅速,沙巴斯也得到了一个沙里飞的诨号。也因为劫掠的太过迅速,其他的盗匪们为了活下去,对这条商路下了狠手,导致了商贾的灭绝。 而楼兰面对盗匪无法剿灭,就动了搬救兵的心思,排遣使者出使后秦。 第一次派出的使者并没有让沙巴斯认真对待,险些就成功了。最终沙巴斯反应过来,派出手下截杀了使者。 随后,沙巴斯一方面派人在阳关和玉门两地设置了两处暗桩,以作探查消息之用。另一方面在楼兰也安置了人手打听情况。一旦得知楼兰派出使者,便毫不留情的截杀。 最终,沙巴斯以一己之力封锁了楼兰一地。 不过随着商旅的断绝,沙巴斯一伙儿也没了进项,生活越来越困难。盗匪们要么搬家去别的地方,要么就扩大营业范围,不止劫掠往来的商队,也劫掠附近的一些部族。 这些事就落在了李匡的耳朵了。得知附近匪盗的恶行,李将军哪能惯着你,派出人马一路绞杀,着实是灭了不少盗匪。沙巴斯的人马也遭到了打击,势力下降了不少。 最初沙巴斯也不愿和李匡叫板,他知道官兵的厉害。 可是在知道李匡要深入西域后,沙巴斯起了报仇的心思。在西域的大漠里,弄死一队人马有的是办法。沙暴、饮水、迷失方向、随便一个便能要了一阵支队伍的性命。 也因此,沙巴斯召集了附近数支吃过李匡亏的盗匪准备联合起来找李匡报仇。 哪知现在阳关的暗桩却送来了消息。 “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沙巴斯沉声问道。 林老五惶急的道:“据说楼兰王子成功出使后秦。后秦还派了人马护送其返回楼兰?” “什么?” 沙巴斯眼眉立起来,满脸怒容,一脚把林老五踹翻。 “我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种消息现在才来禀报。当初那狗屁王子出使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报信?” 林老五被踹翻后,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道:“大王饶命啊。我们是没得到楼兰使者通过阳关的消息,可在楼兰的兄弟也没禀报出使的消息啊?” 沙巴斯楞了一下。 这林老五说的好有道理,楼兰那边怎么没来禀报有使者出使的事情。 可随即沙巴斯恼羞成怒。 “就算他们没报上来,那你们呢?一国王子作为使者出使,就静悄悄地美一点儿动静?” 说着便又要动手爆锤林老五。 而沙巴斯的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林老五。 “大王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说!” 沙巴斯恶狠狠地道。 林老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差不多一个月前,有一只精悍的队伍从关外回到阳关,并毫不停留地迅速通过。想来这应该就是护送楼兰王子的队伍。” 沙巴斯眼睛微微一眯,嘴里蹦出两个字来。 “李匡!” 沙巴斯一直派人严密地监控着李匡一行的动向。所以,李匡率队在楼兰城停留了数天这件事沙巴斯是知道的。 再一想想便能明白,是李匡和楼兰国主谈妥了一些事情;是李匡派出人马护送楼兰王子为使;也是李匡使了瞒天过海的计谋,瞒过了他沙巴斯。 想到这,沙巴斯狠狠瞪了林老五一眼,道:“现在把所有事情都说一说。” “是!” 林老五颤颤巍巍,说话都带着颤音把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沙巴斯背着双手在帐篷里走了几个来回。突然站住问道:“他们说明日才会出关?” “是。城守李文光本来还要设宴要款待他们呢。不过听说被拒绝了。那领队的只是说一直赶路也停挺辛苦的。要好好休息一晚,明白便要出发,回到楼兰。”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马?” “两百人,全都是骑兵。” 沙巴斯又开始在帐篷里踱步,走了几圈后转身出了帐篷,直奔篝火的方向而去。 几位当家的以及其他几名盗匪头目,看见沙巴斯去而复返还不忘打趣。 “沙大首领方便完了?来,我们再喝。” “喝个屁。命就要没了,还喝。” 沙巴斯怒喝道。 所有人都是一窒,面面相觑地对视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惹得这位凶神发怒? “沙大首领,出了什么事?” 等了一会沙巴斯没那么大火气了,二当家的才开口问道。 沙巴斯怒哼哼地吐出一口浊气。 “楼兰秘密派了使者出使后秦。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不过一旦让他们求援成功,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什么?还有这事?” “沙大首领,你有什么对策没有?” “我们该怎么办?我可听说后秦的铁骑是无敌的存在,若不是消耗太大,无法再多组建这种铁骑,这天下都是后秦的?” “是啊,若是这样的军队对付我们,那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听到沙巴斯所说,众人一下就炸了。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都他妈给老子安静点儿。” 沙巴斯爆喝一声,压住众人的议论。 “你们还想不想过以前的日子?还是想被后秦剿灭?” “当然是想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几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就是希望沙大首领嫩高抬贵手,给兄弟们留出一碗饭吃。” 人群中一个有些油腻猥琐的声音道。 “屁的高抬贵手。现在是考虑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沙巴斯又是一阵大喝。 这回没人再说话了。 沙巴斯满意地点点头。 “不想被剿灭的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二当家适时地捧哏道。 “把楼兰使者连同后秦那二百人马截杀在半路上。” 沙巴斯咬着后槽牙,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沙大首领这不妥吧,若是把他们都杀了,会回引来后秦更多的兵马。那时我们更没活头了。” 一名头目说道。 沙巴斯摇摇头。 “不会的。把他们都杀了,楼兰会以为使者死在了后秦。而后秦则会以为,好心派出的护送队伍,却被楼兰给杀掉了。两国不起争端就不错了,那还能顾得上我们。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这二百人必须全都死了,一个喘气的都不能有。留一个这事就瞒不住。” 第260章 计诱盗匪 阳关城中一座军营中,李伯维伸着懒腰走出营帐。营中除了些站岗放哨的士卒外,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 “这群兔崽子,让你们好好休息,还真执行得挺得力。都什么时候还睡。” 李伯维一边嘟囔着,一边找了面锣,二话不说,duang!duang!duang!地就敲起来。 各个帐篷内马上就有了动静,悉悉嗦嗦穿衣服的声音,兵器盔甲相互碰撞的声音,还有找不见自己的东西,询问埋怨的声音响成一片。 好在这两百人都是李匡的贴身侍卫,个个都是精锐。片刻以后,所有人的装备齐整的站成一片方阵。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听到锣声的热介甫衣衫不整的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模样颇为狼狈。 “没什么,打扰王子休息了。我只是操练操练手下。” “哦,哦!原来如此。” 说着话,热介甫还打了个哈欠。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子殿下既然醒了,那就收拾收拾。一会儿用过饭我们就出发了。” 李伯维说的很简单,可实际上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离开了军营。在城守府前列队,李伯维又去和李文光一番道别,等出了阳关已经是巳时了。 而且出城以后李伯维也没急着赶路,放缓了马匹速度,慢悠悠的前行。 只走了一个多时辰,李伯维手打凉棚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下令道:“天气太热了,不利行军。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休息一下,等天气凉下来我们再走。” 说完,李伯维摘下水囊喝了两口水。 手下人领命,找了个背阴的小山坡,这二百人纷纷下马,喝了几口水,又给马匹喂了一些。然后纷纷躺在地上开始休息,有人还将身上的盔甲也卸了下来。 李伯维陪着热介甫也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已经有人给铺好了一层地毯。两人就依在地毯上一边喝水,一边休息。 “李统领,真的能引出来盗匪,我们这样松懈真的没事吗?” 李伯维灌了一口水,放下水囊后说道:“这谁能说的准。反正我们已经留出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若是对方来不及传递消息……” 想了想,李伯维才继续道:“或许是我们运气好,不用碰上盗匪。或许是盗匪运气好,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热介甫思索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道:“那李升将军能及时赶来么?我就担心我们这个样子,盗匪一旦袭来,我们只有挨宰的份儿。” 李伯维呵呵笑了笑。 “现在离的阳关才多远,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明火执仗的冲过来。殿下放心的休息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说完,李伯维翻了一身,侧躺在地毯上,没一会儿呼噜声缓缓响起,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热介甫一脸的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李伯维,有心把他叫醒。想了想叹了口气,他也慢慢睡着了。 没多久这片地方就四仰八叉的躺满了人。呼噜声此起彼伏,比着赛的响起。 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整个天地也寂静无声,这世间除了太阳一丝不苟的运转外,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停了下来。 一阵阵的马蹄声响起,一波接一波的人马,穿着各种各样破烂的衣服呼啸而过,都向着一处山口汇聚而来。 这里已经聚集了几支人马,大概三五百人的样子。远处还有数支人马在不断的赶来。 十来个桀骜之辈骑马站在这些人的前面,还在等着所有人马到齐。 “沙大首领,消息可靠么?” 一个脸上有两道刀疤的人沉声问道。 “当然可靠。” 沙巴斯瞟了一眼说话之人。 “最新的消息是这一队人马已经出了城。所走的方向也已经探明。我的人在后边坠着他们。只要我们凑齐了人马,赶上去就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到时候别的先不说,那位李匡将军手下侍卫的盔甲,就够我们发一笔的了。” 这话一出口,这十来个人全都眼镜一亮。 盔甲可不是容易弄到的。谁的寨子里有上几具盔甲,还不得当宝贝似得存着,等闲都不会让人去碰。 太阳已经偏西,天气也凉快下来,休息了快两个时辰,李伯维才又醒来。左右看了看,已经有不少人都起来了。连热介甫也都收拾妥当,看那架势正准备叫醒李伯维。 “把他们都叫起来,准备出发吧。” 吩咐一声,李伯维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过手下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 一刻钟后,这队人马收拾妥当以后就继续出发。这回李伯维任继续压制着速度,优哉游哉直往楼兰的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李伯维一点儿没犹豫,马上就下令扎营。士卒们都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可都是骑兵,今天一天赶路的时间加一起总共也没超过三个时辰。要是照这么个走法,还得三天才能抵达楼兰。 不过李匡手下的这支军队到底是精锐,尽管有些不解,可谁都没有去质问李伯维。认真地搭建好营帐,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放哨的放哨,休息的休息。 另一边,沙巴斯用了快一天的时间才把附近十数支沙匪聚集在一起,凑起七八百人。然后连夜向着李伯维所在的方向赶路。 这七八百人差不多算是这一片全部的盗匪了。 之所以用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对付李伯维等人。 李伯维虽然只有两百人,但个个都装备精良。 每人一件两铛铠护住前胸后背,一把硬弓一壶箭矢。每人手里长短两件兵器。 这样的配置放在哪儿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要是人少了,沙巴斯还真没把握对付这队人马。 风尘仆仆的赶了大半夜的路,沙巴斯的手下还好,虽然也累,但他们知道自己的首领是什么人,再累也忍着不说什么。 可有些沙匪似乎忘了沙巴斯是什么样的存在,或者是认为在这么多的同行面前,沙巴斯不敢如何。还没走多就开始叫苦连天的。最后有七八个人干脆就不走了。叫嚣着就算是杀了他们也走不动了。 沙巴斯是什么人。能惯着你这个?正发愁怎么才能让这么多人都听指挥,这几只鸡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毫不犹豫地,沙巴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这几个人亲手斩杀。 然后提着还滴血鲜血的弯刀,沙巴斯大声喝道:“谁还跑不动了和我说一声。我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 这种一睡万万年的休息谁也不想。众人纷纷表示,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一定要赶上护送热介甫的那队人马,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就在李伯维下令安营扎寨的时候,沙巴斯带着人还在赶路。直到后半夜人困马乏,没办法继续赶路了,沙巴斯才不得不下令停了下来。 若是从高空俯视,两拨人马相聚不过二十里的距离。 翌日,天色刚刚发亮,李伯维就叫醒了所有人,趁着天气还算凉爽就开始赶路。 这一回,李伯维可没压制速度,在保持马匹体力的情况下,能跑多快跑多快。同时从数个方向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没用半个时辰,就有斥候来报,侧后方三十多里外正有一堆人马赶来。 李伯维双眼微微一眯,知道他们所等的人已经开了。 “令其他方向斥候全部收缩。侧后方加大斥候探查,尽快查清对方人数。” “是!” 有人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再派一队人马,去身后向李升将军通报情况。让升将军快点赶来。要是晚了他们可赶不上吃肉了。” 把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就在关闭城门前的一刻,一千多人马出现在阳关南门。有校尉拿着手令快马跑进城里,李文光得到消息后,亲自去城外查看。 等李升拿出虎符后,李文光才放下心来。然后趁着天黑,很正常地将四座城门全都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等天一亮,李升便率领着一起五百人出了关,按照当初说定的方向一路狂追。 而李文光把李升等人送出城后,继续关闭城门,不放任何人出城。 在城西的皮货行知道有数千人马出城以后,掌柜的瘫坐再地上,知道自己中计了,山寨全完了。 李伯维做好安排后,便命令所有人结阵做好御敌准备,在原地固守待援。 所有人一声应诺将热介甫围在阵中,摆出标准的圆阵,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沙巴斯这便也没闲着,虽然说沙匪素质高低不一,醒来的时间有点晚。可他们的马术却都十分高明,在赶路的同时,沙巴斯也派出了探马,不停探索者李伯维等人的情况。 甚至两方人马的斥候碰到一起,发生了一场战斗。 面对装备精良的军队,沙匪一伙儿自然吃亏。不过沙巴斯却十分兴奋。这代表这他们已经找到了李伯维、热介甫等人的踪迹。 果然,没用多少时间,沙巴斯就看到了早已严阵以待的李伯维等人。 没有下令直接冲杀过去,沙巴斯带着十数人缓缓地走到军阵跟前。 “你们可是李匡的侍卫?” 沙巴斯大声地喊道。 人群一分,李伯维从阵中走出来,上下打量了沙巴斯几眼。 “不错,我等自然是李匡将军手下。在下乃李匡将军侍卫统领李伯维,阁下是何人?” 沙巴斯没有回答,却开始笑。 一开始还是嘿嘿地笑,最后变成哈哈大笑,笑的都停不下来。最后才慢慢收住笑声。 “阁下?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第261章 开始动手 李伯维就一直看着沙巴斯有如癫狂一般的笑着,静静地等着,毫不着急。 听l沙巴斯所说,李伯维微微有些发愣,随即就明白过来。 在这无情的大漠中能活下来的很少有满口子曰诗云的读书人,一般都是开口就骂娘的粗鄙之人,哪会文绉绉地说什么阁下。 想明白后,李伯维嘴角往上扯了扯,做了个请的手势。沙巴斯也明白李伯维的意思,道:“我是沙巴斯。” “沙巴斯?”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热介甫却惊呼出声。 “你就是沙巴斯?” 热介甫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 李伯维也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我在阳关待了半年的时间,一直只是听说你的名号,就是还没见过真人,今天也算开了眼了。” 沙巴斯也来了一丝兴趣,问道:“哦?如此不知李匡将军可听过我的名字。” “你沙巴斯匪号沙里飞,我家将军确实知道阳关外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伯维很实诚地答道。 沙巴斯哈哈大笑,抬手用刀指了指李伯维。 “你的诚实我很喜欢,一会儿我会留下你的性命。” 李伯维拱拱手。 “多谢好意,不过我可不会留下你的性命。” 沙巴斯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眼中放出摄人的寒光,直勾勾盯着李伯维。 李伯维毫无惧意,也用目光冷冷地回敬着。用一句老套的话说,眼光若是能杀人,此刻两人已经是筛子了。 好一会儿,沙巴斯才收回目光,随即转到热介甫的身上,伸手用手指点了点热介甫。 那意思不言而喻。我记住你了,一会儿你给我小心点儿。 热介甫打了个哆嗦,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然后沙巴斯手往后扬了扬。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人纷纷调转马头。李伯维也没有下令攻击,就看着沙巴斯带着人离开。 一回到自己人这边,沙巴斯一脸严肃地对那十几名强盗首领,道:“诸位听到我的传信,连夜就能带着手下赶来帮忙的,我沙巴斯承这个人情。” “沙大首领不用多说了。我们也被李匡的手下杀了不少人。你要报仇,我们也要报仇。况且截住楼兰使者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好处。你就说我们怎么办吧。” 那名脸上有着刀疤,面相凶悍的土匪头子高声说道。 又有人说道:“没错!沙大当家你就带我们把这些人全杀了就完了。” 沙巴斯点点头。 “好!既然各位给我这个面子,我就接下了。不过丑话先说到前头,对面虽然才两百人,可并不好打。” “这个我们知道,我们也不瞎,能看见对方盔甲齐全。不过,再怎么也不像咱们每天脑袋栓在裤腰带。一群没见过血的家伙怎么是我们的对手。” “说得好!” “这话说得提气!” 一众土匪头子纷纷叫好。 沙巴斯咧咧嘴。 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 对方再没有经验那也是军队。 本身是正规军队出身,又被军队消灭过的沙巴斯对军队的战力有着清晰的认识。哪是这些七拼八凑起来的土匪说灭就灭的。 不过这话沙巴斯可没说出口。现在正是鼓舞士气的时候,可不能打击了这些人的气势。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一会儿我带人在正面顶着。你们带人从侧面迂回包抄。用最快的速度与他们近身拼杀。咱们没有盔甲保护,一定要快,减少他们使用弓箭的次数。” “他们聚一块儿干什么呢?”热介甫看着沙巴斯带着人聚在一起,老半天了一点动静没有,便好奇地问道。 “管他干什么呢,现在是越晚动手,对我们越有利。” 一旁的李伯维也在盯着沙巴斯的一举一动,听到热介甫询问便答道。 “不过这猜也能猜到,肯定是想着怎么把我们都杀光。” 说话间,对面的几百土匪联军有了动静。两支骑兵一共三四百人一左一右绕了个圈,向李伯维的这点儿人马两侧袭来。正面有差不多四百人也在慢慢地提高马匹的速度,准备冲击阵型。 “弓箭准备!” 李伯维大喝一声。连同李伯维在内将近二百人全都摘下弯弓,将一只箭搭在弦上。 李伯维脑袋不停的转动,紧紧盯着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冲过来的敌人。 “右边,放!” 突然,李伯维一声令下。近二百支箭便向着右边射去。 从右边冲来的近两百名土匪,速度要快了一点儿,比其他两个方向的人先进入了弓箭的射程。 看出了这一丁点儿的空隙,李伯维毫不犹豫地命令放箭。 从右边率队冲向李伯维等人的,正是刀疤脸的匪首。正高兴着能第一个杀进后秦的军阵中,却冷不防当头一片箭雨袭来。 反应快的或者用手里的兵器拨打雕翎,或者使个镫里藏身躲在马腹底下,来躲避箭雨。 其他反应慢的就没办法了。这顿箭雨可是吃了大亏了。瞬间便有五十多人落马,一时间哀嚎声大起。 “左边,放。” 李伯维又是一声令下,这回倒霉的是从左边袭来的一队土匪。 然后还不等李伯维下令再放箭,这左右袭扰的两队土匪十分痛快地调转马头,全跑了回去。直接跑到沙巴斯跟前叫苦不迭。 “沙大当家,对面的弓箭太厉害了。要是冲到跟前,弟兄们都得交待了。” “是啊!是啊!对方刚放了一波箭,我手下就死伤一小半,根本就冲不过去。” 沙巴斯的肺都快气炸了。 刚才说得好好的,而且自己还带了手下担任了正面攻击的任务,没想到仅仅两波箭雨就把左右两支袭扰的队伍射了回来,白白损失近百人却一点儿,却效果也没有。 “那我带人从两边绕过去,你们在正面冲。” 沙巴斯狠狠瞪着两人沉声说道。 其中一人嘿嘿笑了笑。 “沙大当家的,要不我们还是把人马集中在一起,从一个方向冲杀过去。对面不过才两百人,我们现在还有六七百人马,一下冲杀过去,吓也把他们吓死了。” “那样我们的伤亡会更大。” 沙巴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沙大首领今天怎么心软了!你是哪种担心有伤亡的人?再说了,不就是死伤些人手么,我们再去抢不就完了。” 好在三个人说话是时候,周围没有其他人。沙巴斯重重得哼了一声,也只能答应下来。 “他们怎么停下了,又在干什么?” 只射了两轮箭,对面又没动静了,一时间热介甫信心大涨,又好奇的问道。 李伯维不满地啧了一声。 “你是不是巴不得对方马上冲过来把你宰了?若是这样我把你献出去得了。” “不敢!不敢!” 热介甫讪讪地笑了笑,缩了回去。 离着战场几十里外,李升正带着麾下一千五百人急匆匆的赶来。这一天,李升全都在赶路。先是突然感到阳关,凭借着手令和虎符,李升暂时节制了阳关的守军。 然后李升便下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虽后又带着人马,按照之前与李伯维商量好的方向一路追了下来。 所幸昨天一天,李伯维带队并没走出多远。李升很容易便追到了李伯维昨晚宿营的位置。 突然一小队人马从侧面贴了上来。李升看了看来人的装束,便挥了挥手。麾下这一千多人全都停了下来。 “去把他们带来,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李升吩咐一声,便有十几人向着这一小队人马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这队人马就被带到李升面前。 李升坐在马上俯身看了看 “现在怎么样了,李伯维遇到土匪了么?” “回升将军,我们已经和那些土匪接战了。李统领就在前边正和对方战斗。” 一名队正模样的人答道。 “好!” 李升大喜。 “把斥候全放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跟我来。” 说着话李升一马当先向着那名队正所指的方向而去。 战场上,沙巴斯率领着剩下的六七百土匪,在又付出将近百人的代价后,终于冲到了李伯维这一百多人面前。两拨人瞬间就绞杀在了一起。 土匪们胜在勇武,招式凶悍无比,一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 李伯维等众侍卫则是仗着装备精良,个个都有盔甲护身,又有军阵的加成,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得谁。 “别着急,和他们慢慢的杀。” 李伯维和沙巴斯几乎同时对身边的人说道。 “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慢慢磨,累也把他们累死。” 沙巴斯撇了战场一眼不屑的说道。 “现在这个时间,想必李升将军已经快到了。拖住他们,等李升将军来了,一鼓作气把他们全收拾了。” 李伯维也没闲着,不停地鼓舞着士气。 于是,战场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况中。 对阵的双方打的倒是挺热闹的,兵器对碰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可就是不见有一人掉下马来。 热介甫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然身边李伯维安排了二十来人护卫他的安全,可眼下这势均力敌的状态,热介甫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李升将军怎么还没到?他若是再不到我们可就危险了。” “李统领为何不下令突围?我们冲出去,主动去找李升将军会不会更好一点儿。” 热介甫不停的出着主意,却没人理会。 “咦?” 站在远处观战的沙巴斯终于看出了些不对。率对突进去以后,李匡手下的这些侍卫损失了十几个人。可现在打了半天了,居然不见对方有伤亡增加。 更诡异的是,自己这边也不见有什么伤亡。 沙巴斯眉头一皱。 “快派出人手,四处寻找一番,看看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有什么不对?” 自己的二当家不解的问道。 沙巴斯伸手一指前面的战场。 “你看他们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等他们筋疲力尽之后会怎么办。难道指望我们会放过他们?唯一的原因就是……” 沙巴斯突然脸色一变。 “援军!他们有援军!我们上当了,这伙儿人不惜以楼兰使者为诱饵,就是为了把我们都钓出来,然后集中剿灭。快撤!快让人都撤下来。” 沙巴斯刚喊完这句话,隆隆的马蹄声便从身后响起。 第262章 想出对策 大漠上又一支近两千人的队伍伴着偏西的太阳迤逦而行。 李升和李伯维两支军队合兵一处,士卒们喜气洋洋地向着楼兰的方向而去。只有李升和李伯维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跟着队伍前行,那模样跟一旁捆成一串一串的盗匪们一般无二。 “这下怎么办?” “要不……咱们把抓到的那些盗匪都放了?” 李伯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 李升不屑地撇了李伯维一眼。 “这是什么馊主意。放?怎么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那位殿下的面,怎么把那些盗匪都放了。再说了,这些都是弟兄们的军功。出来一趟好不容易捞点军功,还让咱们都放了,弟兄们都不答应。” 说完又狠狠瞪了一旁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土匪们一眼。 “都怪这些土匪,也太笨了。让他们跑都跑不了。” 李伯维也无奈地哀叹一声,不再说话。 当李升带着麾下及时赶到战场时,李伯维率领的近两百人发出一声欢呼,瞬间就完成了buff叠加,一个个就跟吃了大力丸似的,把一众土匪打得哭爹喊娘。 刚刚还势均力敌的战况,顷刻间变成了一面倒。 沙巴斯等几个土匪头子看见援军的瞬间就知道完了,手下的人马和李伯维的人搅在了一起,想撤都撤不下来。 不约而同地,沙巴斯等人只能舍车保帅.也不管手下人了,只顾着自己跑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再拉起一支人马。 然而就算是逃也是一种奢望。 李升带着麾下人马已经将这处战场团团包围。 沙巴斯纠集了近八百人的土匪联军,在进攻李伯维等人时,就已经付出了百十人的代价。现在只剩下六百多人却要面对一千七百人。李升他们两个打一个都富裕。最终,在斩杀了三百多盗匪后,剩余的将近两百人全都跪地求饶,一个都没跑出去。 之后审问了沙巴斯等人,李升、李伯维才知道,这一下差不多把附近大规模大一点儿的盗匪全都解决了。 就算剩下的一些零碎儿,也不过小猫两三只。加在一起也没几个人。 闻言李升都后悔死了,原本的细水长流变成了一锤子买卖。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趁着天色还亮,李升便下令安营。 热介甫喜滋滋地过来找李升和李伯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李升堵了回去。 “热介甫殿下,你那些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都说了好几遍。” 热介甫面露尴尬,讪讪地笑了笑。 “李升将军,热介甫殿下也是出于对我们的感激才会如此,我们不能这么对待人家。” 李伯维在一旁劝道。 “对对对,李统领说得对,实在是太感谢将军了。得亏了两位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帮着我朝解决了一大难题。呃……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不当!” 李升气咻咻的道。 李伯维赶紧继续打圆场。 “殿下你别理他。走走走,我陪殿下出去转转。” 等离得李升远了些,热介甫的脸色也变了变。 “李统领,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王子,我这一路上对李升将军笑脸相迎刻意交好,现在他却如此对我,实在是令我寒心。” 李伯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热介甫王子,我们虽然称呼李升为将军,可你要知道论起身份了,他也算郡王之身。在身份上不比你这个什么王子差。只不过是李升将军不在乎这些而已。再说了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要说也是你运气不好,正好赶上了,也怨不得别人。” 说完,李伯维又道。 “殿下你请自便,我还要去营中巡视一圈。” 说完,李伯维扔下热介甫就独自离开。 “这……” 热介甫茫然地看看李伯维,又瞅瞅李升,自言自语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了想,热介甫准备再去拜见李升,却吃了闭门羹。 李升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并吩咐亲兵任何不见。 晚饭的时候李升也缩在自己的营帐内,让亲兵给他送进去的。 热介甫本想着趁着晚饭的机会与李升缓和一下关系,这下盘算就落空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热介甫发现帐中不知是谁给点起了一炉香,香味悠悠,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热介甫嗅了嗅不禁赞道:“汉人果然心思灵巧,此物实是大雅之物。明日定要与人请教一番。” 说完,热介甫就盘坐在香炉前闭上眼睛,一边品香一边神游天外。 不知不觉中,热介甫竟真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有如鸿毛一般开始漂浮起来。 突然一阵隐隐的吵闹声响起,打断了热介甫的那种状态。 睁开眼热介甫发现自己还在香炉跟前,只不过不再是盘坐的模样,而是已经躺在地上了。 刚刚所有的感觉竟都是一场梦。 热介甫叹了口气,正要起来准备去睡觉的床榻上时,却皱了皱眉。 那隐隐的吵闹声竟不是梦中的,而真实地出现在自己耳边。 一挑帐帘,热介甫走出营帐,就看到营地内火把打起无数,将整个营地照的亮如白昼。很多士卒手握刀枪,神色严肃地站着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极为严密。 更多的人则在队正的带领下,在营地内来回巡视。 热介甫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愣了一会儿,热介甫迈步就准备去寻找李伯维或者是李升。一道手臂唰地一声横在热介甫的面前。 “王子殿下营中刚才发生些事,现在营中并不安全,还请你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等候消息。” “那营中发生了什么事?” 热介甫好奇的问道。 “无可奉告!” 士卒冷硬的答道。 张了张嘴,热介甫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悻悻地回到帐篷里。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时间,李伯维站在帐篷前,高声道:“热介甫王子,李伯维拜见。” 热介甫听到这声音连忙跑了出来,一把抓住李伯维的手臂。 “李统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伯维左右看了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哦哦,对对。李统领请进。” 等二人走进帐中,李伯维先看了热介甫一眼,才道:“辛亏王子殿下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心实在难安。” “到底出了什么事?” 热介甫关切的问道。 “唉!” 李伯维叹了口气。 “殿下有所不知,就在刚才,咱们抓的那些盗匪,趁着看守他们的士卒不备,暴起反抗。那沙巴斯竟然十分狡猾,他在头发里藏了一柄两寸来长的刀片。他把所有人都放了,然后竟然还想抢了兵器马匹逃走。” “啊!怎么会这样。” 热介甫惊讶道。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哦。现在没什么了,” 李伯维的语气转为平淡。 “幸亏李升将军反应及时处置妥当,才没让那些盗匪逃脱,不过……” “不过怎么?” 热介甫刚抚平的心态,又开始变得紧张。 李伯维的脸上带着一丝愧色。 “没什么,就是为了快速平定营中的骚乱,李升将军下令对于逃脱的,抢了刀枪反抗的一律严惩不贷。结果……” “结果又怎么了?” 李伯维这么吞吞吐吐的说话,热介甫自然察觉了出来。 “李统领情况到底如何了,你不放直说。你是直爽之人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哎!” 李伯维又叹了口气。 “能的热介甫殿下如此评价,我李伯维也算欣慰。既然殿下想知道,那我也再啰嗦了。活捉的那些匪徒因为抵抗激烈,全部被杀了。” “什么?” 热介甫愕然地看着李伯维。 “怎么会这样,李统领咱们不是说好了,把这些匪徒献给我父王么?同时也让城中的百姓看一看我们已经把盗匪清剿一空了。” “咱们是说好了,可谁能知道他们会向着逃跑呢?逃跑不成竟还想着拼命呢?或许是他们也知道,一旦到了楼兰肯定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不如拼一拼呢,或许还能死中求活呢。可你也知道,李升将军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就……” 说着李伯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殿下若是不信,我可以带殿下去看看他们的死尸。” 良久热介甫才叹了口气。 “不必了!反正他们也死了,就像李统领所说,到了楼兰他们也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只要是把他们清剿干净就行。” 李伯维如释重负一般。 “能得殿下谅解,我就放心了。时辰也不早了,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在下告辞。” 说完,李伯维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热介甫坐在榻上思考了良久,才缓缓点点头。 离开热介甫的营帐,李伯维又到了李升的帐里。 “怎么样?他信了么?” 李升急急地问道。 “基本是相信了。可是……升将军,杀降不祥呐!” 李伯维关切的看着李升。 李升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两百多土匪算什么降,杀了也就杀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操作空间了。既然没有了盗匪,那我们的人就是盗匪。时不时的出现几次,让他们都知道盗匪并没有全死了。还是需要我们来保护商队的。” 李升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沙巴斯等人说,附近已经没有规模大一些的盗匪了。那其他人,尤其是楼兰城里的那些人就不能知道这个消息。 所以李升才会对热介甫那般冷淡,就是不想让他提前得知这件事。 热介甫帐篷中的香炉也是李升派人放进去的,那种香能安神助眠,因此热介甫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趁着热介甫睡着,李升下令将所有的俘虏全部斩杀,并做成暴乱的样子。就是为了糊弄住热介甫,保住盗匪被一仗差不多都剿灭了这个消息。 然后,李升就能派出手下得力之人假扮城盗匪。时不时的露个脸,让人们都知道,楼兰城外的盗匪还存在,只不过因为不是后秦骑兵的对手,也不得不躲着护送商团的后秦铁骑。让楼兰国主以及众胡商觉的,他们付出的雇佣费用是物有所值的。 如此,原本做成一锤子的买卖就又能细水长流了。 第263章 惊吓王子 李伯维走后,热介甫呆坐在榻上一动不动,脑中仔细思索着这件事。可没一会儿就困意上袭,热介甫努力地与困意抗争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或许是因为睡了二茬觉,这一次热介甫睡得很沉,太阳升得老高了才醒来。 所幸,因为昨晚的所谓暴乱,李升也并没有着急拔营起寨。 刚一走出营帐,门口值守的士卒便道:“热介甫殿下你醒了?将军有事找殿下商议,我这就去请将军过来。” 说完,也不等热介甫同意转身便向李升的大帐而去。 得到消息后,李升和李伯维对视一眼,都弯起嘴角微微一笑,起身往热介甫的营帐而去。 等三人见面,李升拱手笑道:“热介甫王子还请见谅,昨日李某有些失态,还请殿下不要计较。” 热介甫愣了一下。他却是没想到李升竟然会和自己道歉。 “哪里哪里。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况且李统领已经替将军解释过了。” “哎,他替我解释是一回事,我向殿下赔罪是另一回事,不可混淆。” “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 随后,热介甫语气一转。 “昨夜我本已经入睡,后来却被吵醒。李统领说是沙巴斯等匪首煽动被俘的盗匪作乱预要逃跑。幸而将军准备充分,手下士卒也机警,才没让沙巴斯等人得逞。只是那些俘虏全被杀了。” 说道最后,热介甫的语气带着一丝求证的意味。 “哎!” 李升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一场功劳,现在能不被我朝陛下责罚已经算不错了。辛亏这些俘虏被全部斩杀,还能稍稍挽回些颜面。不然的话,等我回到金城说不得就得丢官了。” “将军武力超群,带兵打仗也如此厉害,竟还会丢官罢职?” 热介甫似乎有些不信。 李伯维在一旁解释道:“在我朝最重军功,若是没有功劳,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得为官。” 热介甫有些义愤填膺的道:“将军若是丢了官职,就来我楼兰。我定会说服父王,让你出任兵马大元帅,掌管我朝全部兵马。” 李升鄙夷的看着热介甫。 “还兵马大元帅?加一起总共也没三千人,放到我后秦不过是一路偏将而已。” 热介甫有些羞赧。 “我朝也就这点儿实力,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李升一摆手。 “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回正题。我一怒之下命人将这些贼寇全都杀了,把脑袋全砍下来了。之前答应过殿下将那些俘虏交给楼兰的,现在……哎!怕是无法兑现了。” “将军不必如此。” 热介甫连忙安慰李升。 “这些贼寇,杀了也就杀了。万不可让那些贼寇再伤了将军麾下的勇士们。有那些人头献给父王,也能让父王高兴半天。” 李升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如此我就放心了。” 说着李升站起来。 “还请殿下随我来。” 热介甫有些懵。 “去哪?” “去了王子殿下就知道了。” 说着当先向外走去。 热介甫询问的目光看向李伯维。 李伯维却没有回答,笑吟吟地看着热介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办法,热介甫只能随着二人出了营帐,向着远处一个单独的帐篷走去。 离得那座帐篷近了,热介甫就问道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李升一示意,在门口守着的一名士卒将帘子挑开。 热介甫一看,眼睛瞬间瞪的老大,同时一股恶臭传来。热介甫再也受不了,跑到一旁张嘴开始呕吐起来。 李升一摆手,帐帘又被放下,然后李升走到热介甫身旁。 “王子殿下,这便是沙巴斯等人的头颅,我命人集中堆放在这里。这儿天气也炎热,我们这会出来带着的盐和石灰没那么多,这些首级怕是保存不了多长时间,我们还得快点赶路,早日赶回楼兰。” 热介甫还在哇哇地暴吐,李升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 好半天,热介甫才直腰站起来,脸色煞白地看着李升,有些有气无力的道:“将军刚刚说什么。” “哦,我是说现在天气炎热,这些首级……” 不等李升说完,热介甫一扭头,继续飞流直下三千尺。 热介甫弯腰在那吐,李升不怀好意站在一旁,不是说上一句,就引得热介甫狂吐不止,最后实在是吐不出来了,只能呕些酸水出来。 “将军……不要说了。改如何……全凭将军……做主。不过,请将军为我……准备一辆车吧。我实在是……无力骑马了。” 热介甫虚弱的说道。 李升张了张嘴。他原本相说,那就腾出一辆拉人头的马车给殿下。可又怕热介甫吐死,临到嘴边改成了:“好吧,我替殿下找一辆车。” 大军继续前进。热介甫软的跟面条似的躺在一辆略显简陋的马车里,时不时还哼哼几声。 “你也太坏了吧,万一把这王子殿下折腾死了怎么办。” 李伯维骑着马落后李升半个身位,看着热介甫的惨状问道。 李升撇撇嘴。 “这不是为了善后嘛。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力气回想整件事。说不定他一想起沙巴斯,最先想到的是沙巴斯的脑袋。如此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也无暇去想了。” 李伯维摇摇头,不在多说什么。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应热介甫引出盗匪,灭掉一些,留下一些,在暗中操控一些。 那成想手下的这些士卒一放出去就没收回来。真实情况又不能让热介甫以及楼兰方面知道。只能想办法暂时遮掩过去。 等到太阳偏西,李升便早早的下令安营。 躺了一路,热介甫终于有了点儿精神,让人把他搀扶到李升近前。 有气无力的道:“将军,此地离楼兰应该不远了吧。” 李升极目远眺,又看了看身边的李伯维。 李伯维连忙哦了一声。 “是不远了,应该只有二十多里了。” “那为何不继续前行了?天黑以前一定能感到楼兰的。” 李升笑了笑。 “热介甫王子,我等来此是为了帮助楼兰的,是为了能给城中的百姓以及胡商勇气,自然要光明正大的入城,哪能趁着天黑悄咪咪的进城,你说是不是。” 热介甫愣了一下。 李升说的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将军说的好有道理,只是我以为应该早点儿让父王知道,煌煌后秦答应派出兵力援助我朝。” 好半天,热介甫终于想到一个理由。 “这个简单,殿下修书一封,我派人给国主送去,以安国主之心,顺便也好让城内做好准备,欢迎我等到来。” 李升有些恬不知耻的道。 哪知热介甫想了想,竟点了点头。 “将军所说有理,我这就去写信。” 说着热介甫就当着李升的面,颤颤巍巍的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不长,只是说从后秦请来了援兵,明日上午便能入城,请父王做好准备。 其余的什么都没写。 李升点点头也写了封信,派人快马送进城里。 然后,热介甫的脸色变的扭捏起来。 “将军、李统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升和李伯维对视一眼。李伯维道:“殿下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我,我……我能不能与,你们其中一人……睡一个帐篷?” “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升和李伯维几乎是同时说道。 而且两个人的声音有些大,吓的热介甫一缩脖子退了两步。嗫嚅着道:“我能不能与你们其中一人睡一个帐篷?” “不能!”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你们听我说。” 热介甫可怜兮兮的道:“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全都是那些人头,吓的我现在都不敢合眼,天黑以后,我怕是更不敢一个人待着。你们两人都是武人,身上自带着煞气,邪祟之物定时不敢靠近。你们放心,让我睡在地上就行,只是……得挨着你们近点儿。” 说完,热介甫期盼地看着李升和李伯维。 “你找他!” 二人同时指向对方,又同时说道。说完二人也都楞了一下。不过,李升还是反应快点儿。 “热介甫殿下是你带着回到金城的,又是你带着一起去楼兰。他自然得有你负责。” 李伯维也不甘示弱。 “哪有这样的道理,还不是你非要带殿下去看那些东西,才让殿下心生惧意,自然得由你承担后果。” 李升楞了一下,挠了挠头。 “我是一军主将,你自然要听我的,服从的命令。我命你陪着热介甫王子一起休息。” 李伯维闻言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到说道:“这可是你的营帐,热介甫王子既已来了,便在这里休息吧,还省的来回跑了。” “你……” 李升气急败环地刚要反驳,李伯维继续道:“热介甫王子,我只是我家将军的一名侍卫,主要是保护我家将军的安全,身上可没什么煞气。不能跟升将军比,他可是真的杀人如麻,什么鬼怪邪祟都不敢靠近他。” 说完,李伯维已经走出了营帐。李升在营帐中还能听到李伯维的训斥声。 “看什么看,都好好值守的。” “将军!” 热介甫几乎是哀求道。 “行吧,行吧。” 李升不耐烦的答应,然后手指指着热介甫道:“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但是有一点儿,你知能睡在地上。” 这一晚,李升可是睡的一点儿都不好,只在天明的时候才勉强打了个盹。 天亮以后,同处一室的李升和热介甫都暗暗舒了口气。然后,热介甫忙不迭地告辞离开。 李伯维也早早地起来,一脸八卦的摸样凑过来。 李升没惯着,一脚把李伯维揣翻。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不快去收拾,让弟兄们都精神着点儿,马上要踏入楼兰” 李伯维拍拍屁股,有些憨厚的呵呵一笑,在李升暴怒之前,跑了出去。 没用多久所有人都收拾妥当,军荣整齐地列队站好。一股彪悍之气勃然而生。 李升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 “出发!” “是!” 一千多人同时喊道,声震天地。 热介甫看着后秦士卒的彪悍摸样,再想想自家朝中军队那吊儿郎当的摸样,不由得摇摇头。 第264章 抵达楼兰 二十多里地,没用了半个时辰就走完了。远远地李升就看到楼兰城,在城门口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在城门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间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具有西域特色的丝绸长袍,头上带着顶金光闪闪的王冠。身旁两侧毕恭毕敬站着十几名年龄不一的男子,也都穿着绸布长袍,看模样应该是国中的大臣。 再往外一圈是提着刀剑一身戎装的护卫和士卒。他们努力地将百姓驱赶到一边,以保护国主和众大臣的安全。 等到李升驱马前前,准备一直走到尧里瓦斯近前时,被王宫侍卫挡下了。 李升微微皱眉,撇了眼前拦阻他的楼兰侍卫一眼,沉声道:“让开!” 侍卫听不懂李升说什么,但也能猜到他是意思。可这名侍卫丝毫不退,乌拉哇啦地说了一通。 李升哪能听得懂,正要发作热介甫赶了上来。 “将军,怎么了?” 李升也不说话,用鞭梢指了指那名侍卫。 侍卫自然是认得热介甫,上前说了几句。 热介甫点点头,然后堆着笑对李升道:“将军误会了,这侍卫不认识将军,担心我父王的安危才拦下将军。” “是怕我对国主不利?” 说完李升哼了一声。 “将军还请息怒,稍后我自会处置他。” “算了,身为侍卫要保护国主,他这也算是尽忠职守,就不用处置了。带我去见国主吧。” 闻言,热介甫松了一口气,交代侍卫几句,让他让开道路。李升就骑着马一直走到尧里瓦斯以及几位大臣近前,也不下马,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楼兰君臣。 尧里瓦斯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几位大臣尴尬地不知所措。李升的举动明显带着些侮辱的成分。按理说主辱臣死,这几位大臣明显舍不得死,没有上前阻止李升。可若是不说点儿什么又有点儿愧为人臣。 正纠结着呢,李升主动跳下战马,热介甫也赶了过来。 “李将军,这位就是我的父王,楼兰国主。” 说完又向尧里瓦斯用西域方言介绍了一番李升。随后有用汉语说了一遍。 “父王,这位是后秦的李升将军。” 李升拱了拱手。 “在下李升拜见国主。此番负责胡商往来护送以及贼寇剿灭之事。” 尧里瓦斯终于恢复了笑容。 “孤听闻过将军的名号,李匡将军也跟孤说过将军的威名,今日能得见将军,孤十分高兴。丝路之上有了将军守护,定能保一方平安。” “国主过奖了,来此顺路给国主带了件礼物,献给国主。” 尧里瓦斯眼前一亮。 他已经收到了热介甫和李升的两封信,不然也不会率领臣子和百姓早早地在城外候着,等待迎接李升等人。 因此他也知道李升率军在路上歼灭了一股盗匪,其中还包括无恶不作,能止小儿夜啼的沙巴斯。 说话间,李升的一名亲兵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来,托盘里的东西高高隆起,上面还盖着一块白色的丝帕。 李升随手就将丝帕掀开,一颗表情狰狞的人头出现在楼兰君臣眼前。见此,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李升指着人头道:“这就是横行大漠多年的沙巴斯。国主和诸位应该听过此人的名字。路上碰巧遇到此獠,顺手将其灭杀,送给国主也算是件礼物。” 尧里瓦斯已经知道此事,表现的虽然欣喜但还算淡然。其他人却不知道此事,猛然听李升这么说,全都惊讶莫名。纷纷上前围着沙巴斯的人头,也不顾散发出的恶臭仔细辨认着。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然后抬头望着天空,高举着双手不知在说着什么。 热介甫凑到李升耳边小声的道:“这位我朝太师,他有两个儿子都是死在沙巴斯的手里。 有一人是因为在路上被沙巴斯劫持。本来已经谈好了条件连赎金都付了,却不知因为什么,那个儿子又被杀了。 另一子气不过,在城中招募了近两百人,要去杀了沙巴斯,结果回来的只有他的人头。 太师痛失两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伤心。现在看见沙巴斯的脑袋,他在感谢上苍,缅怀他的两个儿子。” 李升点点头,面色肃穆。 这时候在城门处的百姓也开始喧闹起来,沙巴斯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少百姓也都高举着双手向上苍祷告。更多的人则跪在地上不停地向李升和他沈侯的士卒磕头行礼。 李升朝身后招了招手,有士卒赶着一辆马车过来。 “这是我等剿灭的盗匪,共计七百六十六人。我把他们是首级都带来了,送给国主。” 闻言,尧里瓦斯欣喜异常,哈哈大笑。 热介甫所写的信里,没说一共有多少人。现在得知了具体的数量,确实是一件大礼。 “来人!” 尧里瓦斯喝道。 有侍卫单膝跪倒,拱手行礼。 “把这些人头都挂在城头上示众,让百姓们知道城外的盗匪已遭受重创。从今日起城中大肆庆祝三天。” 说完,尧里瓦斯对李升道:“将军请随我入城。” 李升一拱手。 “多谢国主。” 尧里瓦斯下令回宫。李升骑在马上带着麾下全部人马要也一同进城。沿途不时就有行人对着李升等人脱帽行礼。李升微笑着一一拱手还礼。 等李升和李伯维一起进了王宫,尧里瓦斯已经端坐在于王位之上。行过礼后,李升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绸。 “尧里瓦斯国主,这是我皇让我带的回信还请过目。” “好好好,快呈上来。” 尧里瓦斯大喜,忙接过李宏良的书信看了又看。 “天朝如此体谅我等,派遣将军这样的人物帮助我朝,实在是感激不尽。这几日先让热介甫陪将军在城中逛一逛。随后我会贴出布告,告诉城中商人此事,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和将军一起回到后秦。” 李升一拱手。 “多谢国主。” 旁边的李伯维向前一步行礼道:“国主,我家将军现在何处?” 尧里瓦斯看了看盔甲在身的李伯维。 “这位将军所问的可是李匡将军?” “正是。” 尧里瓦斯哦了一声,对身边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将一沓东西拿了过来。 尧里瓦斯示意,侍卫直接将东西全都交给李伯维。 “这是你家将军临走之前留下的,托我交给你。” 李伯维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连忙打开。 里头是一封信和一张地图。 尧里瓦斯道:“在阁下护送我儿热介甫去离开的五天后,李匡将军也带着人马启程离开了楼兰。他说将军若是想继续跟随,可按照离线一路追下去。当然也可在楼兰等着李匡将军回来。” 李伯维一边查看书信一边答道:“我是我家将军的侍卫统领,哪能不跟着将军一起走。” 信中内容和尧里瓦斯所说差不多。而地图上则标准着李匡等人的行走方向 按照计划,李匡是沿着且末、精绝、于阗、莎车一线直奔疏勒而去的。 李伯维收起书信和地图,朝尧里瓦斯郑重的行了一礼。 “多谢国主告知将军去向。” 说着又向李升行了一礼。 “我这就去寻找我家将军了,升将军保重。” 说完就准备离开王宫。 “等一下。” 尧里瓦斯喊住了李伯维。 “这位将军你知道该如何走吗?你们的粮草、用水是否准备妥当?” 两个问题一下把李伯维问住了。 见此,尧里瓦斯微微一笑。 “将军不要着急,待我命人准备好一切,将军再动身也不迟,况且今日得闻沙巴斯授首,后秦派遣军队护送商旅,如此喜事怎能不摆酒庆祝呢?来人,设宴!” 趁着这机会,李升也悄声说道:“这国主说的不错,你既没有向导,也没做好任何准备,你准备带着手下二百弟兄去送死啊?再说,我还有安排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事?” 李伯维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升不满了啧了一声,嘴角往旁边扯了扯,示意了一下。 李伯维想了想,恍然。 “你是说……” 李升微微点了点头。 三天以后,李伯维带着五百人和尧里瓦斯准备的向导和物资出发去寻找李匡。 热介甫亲自送李伯维出了城。拉着李伯维的手,热介甫认真地说道:“李统领,从楼兰到金城往返这一路上承蒙你的照顾。不管如何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等你和李匡将军回返之时,一定要来楼兰。” 李伯维也有些感动。 “殿下放心,我一定和将军回来看你。” 热介甫点点头,又看了看李伯维身后的队伍。 “李升将军和李匡将军兄弟情深,竟然还抽调了三百人马帮着去寻找路况将军,如此感情真让人羡慕。” 李伯维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 “是啊,他们二人在金城时就关系极好,小时候读书练武的时候也都在一起。” 说完,李伯维语气一转。 “殿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请回吧,我们要出发了。” 热介甫拱拱手。 “李统领一路保重。” “保重!” 说完,李伯维转身上了马,脚尖轻轻一磕马腹,战马便向前而去。 等走出五十多路地,一名士卒打扮的人催马来到李伯维跟前。 “李统领,多谢你配合我家将军的计策。此地距离楼兰也已经五十多里了,我等就告辞了。” 李伯维点点头。 “将你们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换上便装。哪家的土匪会穿着官军个衣服去打劫。” “是是是。” 这名士卒连忙答应。 “还是李统领考虑的周全,我等都忽略此事了。” “哪里,兄弟谬赞了。我相信升将军一定考虑到这一点儿了,我只不过拾人牙慧而已。” 士卒憨厚的笑了笑。 “行了,赶紧换衣服吧。我还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就是。” 李伯维叹口气。 “你们扮演盗匪行抢劫之事,如此行事其实并不光彩,不过为了后秦辛苦你们了。只是你们尽量少造杀孼,否则若是事情败露出去,怕是……” 那名士卒打扮的人想了想默默点点头。 “李统领所言皆为肺腑,我自然听的出来。放心吧,我会约束手下的。多谢李统领。也祝李统领早日寻得匡将军。” 第265章 唐轶回京 洛京城西十里亭。 昨夜洛京附近下了一场大雨,将暑气驱散了不少,可带来的结果就是道路比较泥泞,还有些低洼的地方积存着雨水。 七八名官员正在亭中低声谈论着什么,顺便也在等候着什么人。 过了有两刻钟,远处缓缓走来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上了些年纪,皮肤黝黑粗糙,颔下的胡子三寸来长微微有些前翘,可能是有日子没有打理胡须了,胡子邋里邋遢的。 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紫色的官袍却不甚整齐,还有些地方有些污渍没有洗掉。 看见来人,亭中的官员忙整理好衣冠,迈步走出亭子,在官道边静静等候。 等那老者走到近前,这几人才躬身行礼。 “唐侍郎为国操劳,南下北上走遍全国。我等在此恭候唐侍郎回朝。” 唐轶跳下马,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背,向几人道:“多谢几位同僚亲自来接老朽。” 说着还看了看几人的官服。 这几人都穿的全都是大魏朝政改革后的新官服。与原来的朝服相比,新朝服在大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在细节处却增加了许多小设计。 比如在官帽的系带上,虽仍然以黑色为主,但在黑色中添加了一缕代表官职品阶的颜色。若是不注意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还有在腰间悬挂的鱼袋也有些变化。 看着唐轶的眼神,有一名官员忙捧出一套全新的官服。 “唐侍郎,这是您的官袍,请您更衣。” 唐缇感慨道:“哎!出去一趟没想到回来后称呼官职全变了。现在叫什么来着?” “工部,我等现在皆统属工部官员,鲁王殿下还兼着工部尚书。” 唐轶挥挥手,身后的扈从接过官服。 “多谢几位。老夫还要进宫面圣,就不与几位一起回衙门了。” “该是如此。陛下盼侍郎已久,自是该先去面圣。不过我等在明德楼已经准备了一桌酒宴,为侍郎接风洗尘。” 唐轶微笑着拱拱手。 “有劳几位了,觐见完陛下后,老夫定当前往。” 说着唐轶肯林肯来迎接自己的官员。 “那老夫前走一步,稍后我等再把酒言欢。” “唐侍郎自便。” 说完,唐轶抱歉地拱拱手。领着手下离开。 “唐侍郎!” 有人高呼一声。 唐轶转过身。 “还有何事?” “唐侍郎若要进城,最好走其他城门。西城的图书馆已经开始修建,路不是很好走,在加上昨日大雨,现在城西整个是个泥塘。” 唐轶呵呵一笑。 “无妨,正好老夫顺路看一看。” 刚一进城门,唐轶就微微皱眉。 刚刚那位同僚提醒自己提醒得很对。 城西已经是一个大型工地。再加上雨水的浇灌,地面上随便一脚就是没过脚面的稀泥。脚下打滑得特别难走。 幸而唐轶等人都骑着马,而且这大工地上正有人组织着民夫处理着这些稀泥。 没走多远唐轶带住马匹,抬头四望。 西城原先逼仄矮小的房屋已经都被拆除。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不少。甚至能直接看到位于城中的皇城。 地面上还堆积着很多砖石木料,以及建筑垃圾。一堆一堆,一垛一垛的,即使没有地上的稀泥,唐轶等人也根本无法直接骑马前行。 唐轶一边缓慢地前行,一边仔细打量。道路两边的建筑主要都是木制,辅以砖石。两层的建筑已经封顶,正在做一些门窗安装,地砖铺设等工作。一些三层的建筑则还在施工。 其中最显眼的一座建筑乃是砖石结构,第一层就有近一丈高,第二层也已经完工,工匠们正在搭第三层的架子。 地上正有一队人推着一个巨型的转盘,转盘带动着一根根儿臂粗的麻绳,将砖石泥浆等建材提拉到上面。 “这就是沈兮瑶弄的那个滑轮组吧?” 唐轶站在下边,仰着脖子好看了好一会儿,似自言自语,又像是问着身边扈从。 一直伺候着唐轶的书童机灵些,忙去找人打听。 “这位上官,请您让一下,按照规矩这下边附近不允许站人。”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看唐轶身上的官服,没敢造次,温言规劝道。 唐轶哦了一声,往后退了几十步。看了看工头,也上了一把年纪了。 “这位老哥如何称呼啊?” “哎呦呦,不敢不敢。老朽姓李,上官称呼我一声李老汉便可。” 唐轶微微一笑。 “看年龄老夫似乎要年长一些,老夫托大,叫一声李老弟如何?” “能和上官称兄道弟是老朽的福气。” 唐轶摆摆手。 “老弟切不可这么说。” 紧接着,唐轶指着眼前的这处建筑道:“”这便是朝廷要修的图书馆吧。 “没错,正是这图书馆。听说是存放朝中书卷,供世人借阅。” 唐轶点头,又指着滑轮组道:“这个东西叫什么,是从哪弄来的?” 说到这个东西,李老头一下就来了精神。 “上官你还不知道吧。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个可是节省了我们不少劳力。原本需要背上去的砖石木料,现在用这个全都能吊上去。” 唐轶呵呵一笑。 “老夫知道这个东西厉害,可李老弟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呢。” “哦,对对对。你看我,一说起这个就收不住了。这个东西叫人力起重机。是朝中那位女县子带着人做出来的。要修建这么大一片殿宇房舍,本来耗时不少,可就因为有了这台起重机,生生把工时缩短了一半。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修完。” “人力起重机?” 唐轶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对!” 李老汉指着正在吊装的一车砖石道:“看到没,这车砖石有上千斤,若是靠人力搬运,的几十个人背着一层一层送上去,一趟下来最少也得一刻钟。可这台机器,只要不到五六个人一盏茶的功夫就送上去了。省力还省时。” 唐轶点点头。 “这一片整个工期还需要多长时间?” 李老汉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原本我们计划是明年正旦时完工,算是先给朝廷的贺礼。现在么若是赶一赶进度,或者在添些人手说不准万寿节的时候就能完工了。” “了不起啊!” 唐轶一挑大拇指,夸赞道。 “老夫一定劝说鲁王殿下,再派些人过来。” “那感情好,多谢这位上官了。” 辞别李老汉,唐轶对身旁的扈从道:“去城里打听打听消息。” 有四五名扈从向着城中各处而去。 而唐轶直奔皇城,在路上唐轶把新朝服套在身上。 让门口的羽林卫通报后,没一会儿唐轶便获得了召见。 杨恪看着风尘仆仆连家都没顾得上的回的唐轶,不禁有些动容。 “唐爱卿瘦了。这几个月一直奔波,甚为辛苦,朕都记在心里。” “多谢陛下关心。为大魏臣死也愿意。” 杨恪闻言,深深地出了口气。 “来人赐坐。爱卿和朕坐下说。” “谢陛下” 唐轶也不客气,真的一屁股坐在一只绣墩上。 “爱卿此番离京,一路上情况如何。” “陛下,臣此次辗转豫、冀、并等州的石炭和铁矿,终于将沈常侍所研制的轨道车在各个矿区推广开来。陛下是没有见到,有了那轨道车,开采出的矿石比原来翻了有一倍还多。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炉来冶炼,现在各矿山的矿石都堆积出来了。” “那该如何?要不要将矿山上的劳役减少一些?” “陛下,万万不可。” 唐轶有些急道。 “就算堆着也有用,万不可不能减少劳役。” 杨恪点点头。 “那你细细说来。” 唐轶拱手称是。 “陛下,矿山上使用的轨道车是以铁轨铺就。这东西消耗的铁量极为巨大。微臣在想,能不能在平地上也修建一些轨道车,尤其是在一些军事重镇之间修建轨道,一来可以消耗掉多余的铁料,二来也便于军资军队的运输。” “还能运输军队?” 杨恪大奇。 “怎么不能?既然沉重的矿石都能运送,人为何不行。就算我和工部诸公做不出来,可是还有沈常侍呢。我以为她一定有办法。” 说道最后,唐轶的脸上怎么也压不住算计了沈兮瑶后的兴奋。 杨恪想了想,点点头。 “爱卿所言有理。沈县子确实是有大才的,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将她一个区区女子,封为子爵了。” 唐轶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又把话咽进肚子里。 杨恪看见唐轶的神情,道:“爱卿有话不妨直说,难道爱卿也认为朕对沈县子的封赏过高了吗?” 唐轶听了杨恪所说摇摇头。 “当初臣看到邸报时,也觉得陛下对沈常侍太过了,相信现在也有不少官员这么认为。然而通过推行轨道车一事,臣以为沈常侍的封赏轻了,陛下应该给她封侯的。可再想想她的年纪和她的身份。这子爵确是刚刚好。” 杨恪呵呵一笑。 “爱卿所言,朕心甚慰。爱卿怕是还不知道,今年城中的菜价比之往年下降了有两成多,不少百姓都能吃的起蔬菜了。” “哦?此事难道又与沈常侍有关?” “那是自然。洛川县令马鸿堂上报了一封奏章,其治下有一个村子,用村中一半以上的土地栽种了格式蔬菜,还养了鸡鸭猪鱼。这才是六月,村里百姓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去年一年。这一切也都是沈兮瑶的布局。还有一事,爱卿一定想不到。城中蔬菜价格下降了,而贩卖蔬菜的商贾,收入非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了一些。” 闻言,唐轶想了想道:“那意味着城中的蔬菜供给还是不够。” “当然,那马鸿堂就上奏表示要把那个村子的模式,在他的治下推广开。朕以为值得一试。” “陛下英明。” 唐轶恭维道。 杨恪哈哈大笑,又想起了什么。 “唐爱卿怕是还不知道沈常侍又做了什么吧?怕是你会大吃一惊的。” 唐轶指了指外面。 “陛下说的是不是图书馆那里的起重机?我在离开京城之前已经听说研究院正在做一些大型的机械和车辆。那起重机就是其中之一吧,刚刚微臣路过已经看到了,确实要比人工实力方便一些,可也这也不至于让微臣吃惊吧。” 杨恪笑吟吟的道:“看来,爱卿还不知道,我也先暂时不说,等爱卿亲眼去看见了就知道了。” 第266章 了解情况 唐轶离开皇宫后,被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那几名扈从,早已经在宫门前等着了。 见到唐轶出来,这些人马上就全围了上来。 唐轶一摆手,阻止了几位准备开口的扈从,不紧不慢地道:“先回家,到家了再说。” 等唐轶回到府上,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才把几名扈从叫进书房。 “说吧,你们都打听到了什么。” 呷了一口茶,唐轶才问道。 “沈县子是在四月回到洛京的,据说是因为上书说了件什么事,被陛下紧急召回。但是具体是什么,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当时在场的仅有褚相等几人。随后,鲁王将衙门中十数名精于堪舆测量的高手派了出去。” 见唐轶不置可否,并没有询问的意思,另一人接着道:“沈县子回归研究院后,每日都在研究院,一直待了一个多月。此前研究院众人积攒的难题,沈县子几乎全都予以解答。现在研究院正举全院之力在研究一件东西,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 唐轶“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凉气,捋着胡子陷入了沉思。 别人不知道研究院的底蕴和能力,唐轶作为上级主管之人哪能不清楚。需要集合整个研究院做出的东西,是那么简单的么。 “你们去找我那侄儿了嘛?” “找了,唐嵩少爷说他现在走不开,等过几天有空了再来府上拜见老爷。” “你再去找他,就说我有急事寻他。” 一名扈从答应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还有什么?” “沈县子眼下不在城中,又有陛下给的差事去处理。” “什么?又走了?” 唐轶愣愣地看着禀报之人。 “这回又去干什么了?” 扈从摇摇头。 “不知。” 唐轶有些烦躁地起身,在书房里来回直转。 “怎么会又走了呢,老夫还有很多事要问她。” 突然,唐轶站住身影道:“陛下说研究院又做出了什么东西,你们打听到了么。” “打听到了。研究院沿着洛河圈了好大的一块地,好像正在修建什么东西。” 最后一名扈从道。 “但是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因为那块地方竟有数百兵卒值守,若无令牌谁都进不去。” “看来是有好东西呀。” 闻言,唐轶挑了挑眉毛,竟有了些笑意。 “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几名扈从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那你们先下去吧。唐嵩若是来了,不必通禀直接带到这里。” 几名扈从答应一声,退出了书房。只留唐轶一人在书房中。 静静等了大半个时辰,书房的门无声地被人推开,一道人影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在主位上坐着的唐轶,正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来人犹豫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唐轶睁开眼睛,佯怒道:“君子当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何故如此行事,失了大丈夫的光彩。” 唐嵩嘿嘿一笑,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叔父教训的是。小侄还以为叔父路途劳累,已经睡着了。” “不等你来,我哪能睡得着。研究院中正忙什么呢,连到我这里都顾不上。” 唐嵩叹口气,一脸的纠结。 “叔父你也别为难我了。我是真的不能跟您说。沈院长下了严令,在事情没有取得进展之前,任何人不都地泄露,否则逐出研究院。” 唐轶嘿嘿一笑。 “那正好,你来我这里。难道我还能不管你?” “叔父不要说笑,我若是成了第一个被逐出研究院的人,小侄可没脸再继续在朝堂上待着了。” 唐轶叹口气。 “也罢也罢。你们之前做的那些东西能和我说吧?” “这倒是没问题。” 唐嵩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若是不拿出点儿东西,唐轶这便宜叔父定是不能放过自己。 “叔父应该见到在城西的那座起重机了吧?” 唐轶点点头。 “老夫还在下面看了好久。急用几个人竟能将重物吊举到高处,这是何道理?” 唐嵩正色道:“叔父应该知道,去年研究院刚刚草创时,沈院长曾为我等讲过课,其中就说道了杠杆、滑轮等事物。这所谓的起重机就是这些东西的结合。” 唐轶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些纸张,从中翻出几张递到唐嵩跟前。 “是这些东西?” 唐嵩低头只瞟了一眼。 “没错,就是这些。组合以后就成了那种大型的机械了。” 唐轶嘴里啧啧出声。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沈兮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谁能想到,这些简单的东西居然能组成此等物件。有了这机器,人人都是力能扛鼎之辈了?” 唐嵩不屑的看着唐轶。 “力能扛鼎算什么。院长说若是有个支点,她能将月亮撬走。” “什么?这是她说的?好大的口气!” 唐轶笑了笑,只认为纳斯沈兮瑶的戏言。 “还有什么继续说。” 唐嵩道:“叔父可还记得,我曾跟叔父说过,研究院的主要研究方向是车辆和机械。这两样东西在这段时间里都有了成果。” “哦?” 唐轶来了些兴趣。 “你仔细说说。” “是!我们研究出一种单人骑行的车辆,可以携带几十斤中的货物。沈院长称其为自行车。这种车辆刚开始的时候很不好把握,摔跤乃是常事,可若是学会了以后,便成为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这种车的速度虽不及骑马,却要比步走的速度要快的多,而且还不用像马匹似的,准备草料和饮水。 一般人用这种车带上几十斤重的货物,道附近的州府去贩卖,可要比雇车或者步行要强的太多了。若用于军中,士卒也能将自己的盔甲武器带在车上,自己轻装前行,这可要比使用马匹节省太多的草料消耗。既有马匹的速度,又不用马匹的消耗,简直是一大利器。” “嘶!果真如此?” 唐嵩理所应当的道:“当然!不过,院长并不看好用于军中。她说,现在那自行车还有几个零件并没有达到最优,强行推广到军中使用的话,损坏维修就是一项极为头疼的事情。” “为何会如此?” “院长说,自行车上的一些零件需要使用钢铁大量制作。若是用手工打造,那一辆车的成本太高了,而且质量也无法控制。” 唐轶认真地想了想。 “你们院长说的有道理,确实如此。可锻钢炼铁的事情是一道啊难题。能熟练地炼出钢的铁匠,数量不是不多。也不能只供应给你们用啊。” 说话间唐轶抬头看了唐嵩一眼,就见唐嵩咬着下嘴唇,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明显是有什么事想说,却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好说?” 唐嵩缓缓地摇摇头。 唐轶想了一下。 “是不是在在钢铁冶炼上你们有什么进展?快跟我说说?” 唐嵩有些为难地道:“叔父,这件事真的不好跟你说。沈院长也下令不让往外传。” 唐轶不高兴了。 “什么叫往外传。从公来说,老夫是你们研究院的上司,我过问一下各项事情的进展有何不可?就算是你们沈院长站在我面前,我若是问,她能不说吗?从私来说,我是你叔父,我关心一下你的差事也是应该的啊?” 唐嵩想了想。 沈兮瑶虽然也让人们不得外传,可当时的语气并没有多么严肃,再加上唐轶所说的也有道理,唐嵩犹豫了一下。 “那好吧,沈院长确实说过一些关于钢铁的事情。” “都说什么了,你快说。” 唐轶有些急不可耐。 于是,唐嵩便把高、中、低碳钢的事情,原原本本低将了一遍。 所有的事情完全和穆建明预料的一模一样。 “你等等,重说一遍。” 唐轶找来了执笔,又让唐嵩重说了一遍。 一边听一边认真的记录,中间还打断唐嵩好几次,询问相关的问题。比如碳含量,比如如何测定碳含量。 这又与穆建明当初的预料一模一样。 等记录完这些内容,唐轶如获至宝,一边细细打量着手中的记录,一边哈哈大笑着说:“唐嵩侄儿,你可是立下大功了。待我明日去到衙门里,让工匠们试一试。若真的如此,叔父一定向陛下保举你。” 唐嵩大急。 “叔父万万不可。若是如此可就要了小侄的命了。” 唐轶闻言摇摇头,指着唐嵩道:“你呀,你呀。为何就不想离开研究院呢?算了,就依你。” 唐嵩这才送了口气。 唐轶将那些记录珍而重之的放好,又问道:“还有什么没有?” “当然有了。” 唐嵩理所当然地道。 “叔父可知铁丝?” “铁丝?” 唐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老夫只知道有金丝银线。这铁丝……是什么?用铁打造的丝?那需要有多少人不停地锻打,才能做出一根铁丝?” “这不是锻打出来的,而是拉出来的。” “怎么拉出来的?” 唐嵩又把研究院中的那台铁丝拉制机向唐轶讲了一遍。听完后,唐轶一拍书案。 “要了,这台什么拉丝机我要了,明日我就派人把这台机器搬到我工部衙门。这东西放在你们那里是浪费,你们一年才能用几次。可是在我们那就不一样。我可以保证在我们那,无时无刻不在使用。” 唐轶的眼光何等犀利,一下就明白了铁丝的用途是多么广泛,有了这台拉丝机,将来得有多少人求到自己头上。 “叔父,这个怕是不行。” 唐嵩有些为难地道。 “为何不行?,难道是你们舍不得?” “不是,不是!” 唐嵩连忙摆手。 “刚刚我也说了,想要把铁丝弄出来,需要极大的力量。若是只靠畜力和人力,怕是做不出多长的铁丝,就把人畜的力气消耗一空。” 唐轶也开始冷静下来。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 “用水!” 唐嵩斩钉截铁的道。 “具体的说,应该是利用水力。叔父应该听说了,我们在洛河边上弄了一块土地。” “对。这事不但我派出去的人打听到了,陛下那里也知道这件事。他还让我亲自去看看。既如此,那明日我就得亲自去开开眼。” 唐嵩施了一礼。 “那小侄就恭候叔父的大驾。” 第267章 接风洗尘 唐轶嗯了一声。 “同僚设了晚宴给我接风,晚些的时候你陪着我去吧。顺便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唐嵩闻言面露欣喜,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连忙一躬倒地。 “多谢叔父。” 唐轶呵呵一笑。 “我替你准备了身衣服你去换上。” 说话间,唐轶拍了拍手。有侍女捧着一套崭新的月白色丝质长袍进来。 “试试看,合不合身。” 唐嵩接过来,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新的长袍。 唐轶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果然是人靠衣装。” 唐嵩拱了拱手。 “多谢叔父赐衣。” “一件衣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唐轶毫不在意。 “你先去忙你的,记得下值以后去明德楼赴宴就是了。” 东市的谷记杂货行里,岳掌柜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右手执着一只圭笔,左手翻着一本《说文》。看着面前已经写好的一页,有关最近洛京城内情况的情报,在《说文》中翻找出同样的字,着重将页数、行数、个数都数对了,才将对应的数字写在一张仅三寸见方的丝绢上。 又写了一会儿,岳掌柜无奈地把笔放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道:“转码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自从在临安截获了大魏内侍处的暗谍,送回洛京的情报,南楚也有样学样,将获得的情报转成了一串数字。 刚开始的时候,就算是想转成数字,南楚的谍子也是想了很多办法,可是都失败了。难就难在他们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做。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献上这么一个主意,用《说文》这本书作为密码本来编码和解码。 此举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只不过,对于岳掌柜而言,编码这项工作实在是太繁琐了。 情报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要在《说文》这本书上找到相应的页数,再数出是哪一列,哪一个字。反反复复的数,刚开始还好,时间一长心态都快崩了。 更让岳掌柜烦恼的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大魏的各种举措一刻也不停。城西的拆迁、移民,朝制的改制,以及出现的各种新的事物,岳掌柜都要及时向上禀报。 原本岳掌柜是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亲自书写一份内容详尽的情报让人送出去。而现在,岳掌柜能不写就不写,能少写绝不多写。就因为编码的时候太过麻烦了。 “内侍处的人难道也这么繁琐?” 岳掌柜自言自语道,随后摇摇头。以己度人,自己在编码时都觉得繁琐,想来其他人也一样。否则,对方就是有更高级更简单的编码和解码方式。 想到这,岳掌柜微微一愣,把这一点记了下来,准备单独向上汇报。 好半天,岳掌柜才把一张丝绢写得满满的。出了房间,将丝绢交给一名小伙计,吩咐让其将情报送出去,岳掌柜才松了口气。 随即岳掌柜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门外的路面。 就像在情报中说的那样,大魏在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太大了。对于各种情况的反应也太快了。尤其是改成三省六部制以后,行政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就此,岳掌柜专门向上禀报过一次,提醒南楚注意,却没有丝毫反应。 一名伙计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走到岳掌柜前。 “掌柜的,天色不早了,该歇业上板儿了。” 岳掌柜如梦初醒。 “哦,好吧,上板儿吧。” 说着岳掌柜站起身一边向后走,一边解开身上穿的外袍,准备换身衣服回家。 这处杂货行是前店后宅的模式,不过后院不是岳掌柜居住的地方,而是给店里几个伙计住的。 出了杂货行,岳掌柜并没有着急着回家,慢慢地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路口,在前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李桓。 岳掌柜微微错愕。 这位李桓李广直自从答应为南楚提供消息以来,获得的钱财就不在少数。以此为凭借李桓身边一直围绕着几名青绿官员。 这几人都在不同的衙门中任职。每每闲聊,李桓很容易地就能知道这几个衙门中发生的事情。然后转头就告诉了岳掌柜。 可今天岳掌柜之所以错愕,是因为李桓身边并没有那几名低阶的官员。李桓是跟在其父御史中丞李嗣业的身后。 岳掌柜抬头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正是明德楼。而李氏父子所去的方向也正是明德楼。 李桓满脸的不愿意,一边跟着李嗣业,一边道:“父亲大人,你们聚你们的,何故要拉上我?” 李嗣业脸色严肃,头也不回地训斥道:“你也在朝堂中待了些时日了,不能总是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为父今日带你去参加酒宴,就是让你去结识一些朝中的重臣,若是能被那位看上,将你带在身边,你也有个好的前途。” “我跟着父亲大人您就行了,还用别人看上。” “胡说!为父是干什么的?御史中丞!本就是弹劾别人的,我若是把你带在身边,不就成了给别人弹劾的对象了么?” “举贤还不避亲呢。我在父亲身边学习怎么了?” “糊涂!这是该举贤的时候嘛?” 李嗣业怒其不争地训斥着。 李桓见父亲的脸色不太好看,连忙闭上嘴。 见儿子不再说话,李嗣业的神情也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地道:“今日要见的是工部的唐侍郎。其虽为侍郎,却能主工部大部分的事情,因为鲁王是个不愿管事的。其他人则没有唐侍郎的能力和魄力,将来工部尚书的位置一定是他的。你若是能跟在唐侍郎身边,将来也好有个出路。” 李桓不说话,却不屑地撇撇嘴。 父子二人说话间就到了明德楼下。在门口迎宾的小伙计刚刚脸上还带着笑,等认出李桓以后,笑容马上就收敛了很多。 “这位老爷,公子里边请。” 程序性地问候了一句后,小伙计就不再理会父子二人,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 李嗣业眉头微微一皱。 一般来说,迎宾的小伙计见到客人上门,都要迎进楼里,带到座位上。点了菜以后一声唱喏,将客人点的菜报出来,才算是完成了工作。 这明德楼李嗣业也算常来,从来都是这么一套流程,今天却碰到了这种从未见过此等情形。李嗣业马上就明白过来,他斜瞥了李桓一眼。 “怎么?你来明德楼吃饭没有给钱?” 李桓错愕地看着父亲。 “怎么会?这明德楼我基本上都不来的。” “哼!” 李嗣业冷哼了一声。 “是,你从来都是只去青楼的。” 李桓连忙低头作惭愧状。 白了儿子一眼,李嗣业又道:“若非如此,这明德楼的伙计为何都不上来接待你我?我可是从未遇上这样的事,此番带你一起来,才发生这种事,其中缘由定是因为你所致。” 李桓想了想,竟无法反驳。 可李桓仔细想了想,也不知哪里得罪了明德楼。 上了二楼,一个穿月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楼梯口。见到李嗣业、李桓二人,稍一打量便看出李嗣业身上,为官的那种气势,忙上前拱手问道:“在下那是唐轶唐侍郎的子侄,不知二位是?” 李嗣业还了一礼。 “在下御史中丞李嗣业,携犬子一起来为唐侍郎接风。”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李桓。 “这便是犬子。你们都是年轻人,一会儿你们定要好好结识一番,日后多多联系。” 唐嵩看了李桓一眼,也向李桓行了一礼。 “见过李兄!” 李桓上下打量着唐嵩,见其虽长得还算不错,可黑眼圈十分明显。李桓心中了然,这人一定与自己一样贪花好酒,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浓的黑眼圈。 想到这,李桓来了兴趣。 “兄台是唐侍郎的子侄,那也是姓唐了,不知唐兄在何处任职?” 唐嵩有些惭愧地道:“在下是在工部任个主事而已。” 李桓哦了一声。 “我是在礼部,官职嘛要比你高一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将来这朝堂之上,定有你我的位置。” “李兄所言甚是。叔父已在里边,还请两位移步。” 李嗣业答应一声,便向前走去,而李桓则没有动,他对其父道:“父亲大人,您先进去吧。我与唐兄一见如故,在此陪他一起迎接宾客。” 李嗣业点点头。 “也好!那你切莫小心,不可冲撞了宾客。” 李桓摆摆手,混没有把李嗣业的话听进去。 就剩了李桓和唐嵩二人,李桓压低了些声音道:“听闻唐侍郎家中资产并不堪宽裕,唐嵩何以花天酒地?” 唐嵩一愣,明显被问懵了。 “李兄何处此言?” 李桓指了指唐嵩的黑眼圈。 “唐兄若不是酒色过度,何以如此。” 唐嵩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明就里。 “你的黑眼圈那么重,定然是过度放纵了私欲。” 李桓嘿嘿笑道。 唐嵩这才恍然。 “李兄说笑了,我这可不是那个原因。” 说着唐嵩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在下是在工部下辖的研究院中任职,这些都是最近几天熬的。” 闻言,李桓的脸色变了变。 研究院在大魏朝堂中是比较什么神秘的存在。在洛京中对于研究院知者甚重,可真要让他们具体说说,又说不上来。只知道这衙门一般来说不管任何事,却能影响整个朝堂。据说,目前朝中的三省六部,就是源于研究院中。 “失敬失敬!” 李桓拱了拱手。 “原来唐兄是在研究院高就,那未来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 唐嵩谦虚地道。 “李兄才是国之栋梁。” 李桓呵呵笑了笑。 说话间又有客人上来,唐嵩也顾不上李桓,忙上前问候了一番。在接了最后一名客人进来后,唐嵩才完成了迎宾工作,带着李桓一起往包房里走去。 “唐兄,沈常侍什么时候在研究院中?” 唐嵩扭头看了李桓一眼。 “李兄问这个干什么?” 李桓装作羞赧状。 “说实话,在下之前冲撞过沈常侍对其不敬。想与沈常侍道歉,却一直无法得见。故才与唐兄打听一下。” 唐嵩哦了一声。 “沈院长现在不在研究院中,甚至都不在京中。” 第268章 河边视察 李桓愕然,随即心中一动。 沈兮瑶上一次秘密离京,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去干什么。直到回来,百官才知晓沈兮瑶竟是陪着太子殿下在民间体察。这个消息传出来让许多官员都心生不满,这种与未来储君相亲近的机会,怎么能让一女子独享,于是纷纷上书参了沈兮瑶一本。 尤其是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慢慢传播开以后,御史台的十数位御史更是得了劲儿,皆上本参奏。什么迷惑太子啦,什么将太子置于险地啦,什么与舞姬厮混于一起有辱皇室啦,总之抓住一切错处攻讦沈兮瑶。 只不过百官们想不到的是,正主还没怎么样呢,杨恪先怒了。 我儿媳妇和我儿子出去转一转顺便培养培养感情,碍着你们这些言官什么事了,还敢上本参奏?真是不知死活。 然后杨恪下令,将这些奏折全部留中不发。 沈兮瑶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杨恪给摁下了。 此刻听到沈兮瑶又不在京城,李桓下意识的想到沈兮瑶一定又秘密离京,肯定又去做什么事了。 不过好在这次太子殿下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那沈常侍去了什么地方?” 唐嵩苦笑着摇摇头。 “李兄觉得这种事是我能知道的么?” “呃……也是哈!” 李桓讪讪地笑了笑,以掩饰尴尬。 “唐兄你们研究院平时都干些什么?” 唐嵩略一犹豫,搪塞道:“也没什么,和一般的衙门也差不多。” 很明显,在这上面唐嵩不愿多说。见李桓又准备开口,唐嵩拱拱手道:“李兄失陪一下,我去看看叔父那还有什么事要做。” 说完,唐嵩便快速离开。 李桓脸上那一丝笑容也不见了。本想打听一下颇为神秘的研究院,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宾客来齐,酒宴便正是开始。 酒过三巡之后,唐轶叫过唐嵩。 “几位,这是唐嵩,算是我的子侄辈。今后若是有什么事还请多帮衬帮衬。” “一定,一定。” “唐兄既然说出口了,我等焉能置之不理。” 宴会上的几人纷纷答应。 “多谢几位叔伯。” 唐嵩躬身一礼。 之后,唐嵩便乖乖地在一旁伺候着。不过唐轶等人谈论的虽不是朝廷大事,却也是一些彼此都知晓的要事。有时甚至都不用细说,只一个眼神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唐嵩如在云雾中一般。 再加之参加宴会的,只有唐嵩和李桓两个是年轻人。两人不自觉的又凑在在了一起。 “唐兄,在衙门中沈常侍是个如何的人,你们这么多人在一个女子的麾下任职,有没有什么不服气的。” “李兄这话可就说错了。我等还敢不服气?沈常侍一身才学神鬼莫测,能跟着沈常侍身边学到一鳞半爪的,我等就已经高兴的不得了了。更何况沈常侍也不藏私,主动将一些学识传授我等,我等对沈常侍感激还来不及的,那能不服气。” 李桓一直看着唐嵩,唐嵩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都放着光,一脸的敬佩。 “那沈常侍平素有什么喜好?” 李桓又问道。 唐嵩摇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唐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平时我等也十分繁忙,哪有功夫去关注那个。” 李桓点点头,又预张嘴再问,唐嵩却道:“李兄一直向我打听沈院长之事,莫不是看上我们院长了。” 说着唐嵩的语气中竟有了一丝紧张。 “我告诉你,你万不可有此等想法。我们这研究院除了沈院长以外,不说算大魏,就是全天下也再没人能替代。” 像是担心自己的女神别人抢走一般,说到最后唐嵩的语气中竟有些怒意。 “放心,放心。我不会对沈常侍有什么想法的,谁不知道,对于沈常侍沈候只接受招赘。” 李桓连忙安抚。 唐嵩这才放心,却也不再理会李桓。 因为第二天还有安排,唐轶在酒宴上并未多待。不等宵禁的声音响起,便带着唐嵩回了唐府。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嵩还在梦中时,就被唐轶一把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还睡,还不快带我去看看你们在河边都做了什么。” 唐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天色。 天空刚刚放亮,太阳都还没有出来呢。 唐嵩叹口气! “叔父,这才什么时辰。就算您要看那东西,也得等研究院中上工之后吧。” “难道你还不能带我过去?” 唐嵩摇摇头。 “那地方有士卒值守,没有出入令牌,谁都进不去。” 唐轶愤懑地放在唐嵩,一脸嫌弃的道:“那你快些洗漱,然后咱们一起先去研究院。” 唐嵩无奈地只能点头。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了,唐嵩才带着唐轶先去了趟研究院。从梁佰辰手中要了一块令牌,又出了城沿着洛河走出去十几里地,才在一块宽阔的地方停下来。 唐轶看到唐嵩所说的没错,此处竟然真的有士卒在值守。查验过令牌后,才放二人进去。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 一边往里走,唐轶一边问道。 道这个时候,唐嵩也不在保密了。 “叔父,水车您知道吧。” “那是当然。” “那水车转动时,能产生很大的力量,这事儿您知道吗?” 唐轶又点点头。 “现在改名叫军器监的地方,就有用水车带动的风囊,用以提到炉温。” 唐嵩一挑大拇指。 “叔父不愧是叔父。您知道这就好办了。我们目前研制的这个东西,就是用水力来驱动齿轮转动,从而带动一些设备运转。我们已经研究出来的,有磨坊和您刚刚说的风囊。其中风囊我们做了些改进,比原来更简单实用。您一会儿看了就知道。这里边最关键的是我们正在做一架水力锻锤出来。” “什么东西?” 唐轶一位自己听错了。 “是水力锻锤。” 唐嵩真的以为便宜叔父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说话间,唐轶已经超过了唐嵩,直接往河边的几座类似仓库的地方走去。 “你快点走,莫耽误了老夫看这所谓的水力锻锤。” 唐嵩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唐轶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走到河边的时候,唐轶反而放慢了脚步。 这处河段的水流明显要快不少,河流的宽度也变得窄了起来。在河边立着几架水车。除了一架没有转动外,剩余的几架全都在快速地转动。 第一座水车果然连着着石磨,一旁还有人不断地添加着小麦。随着水车转动,石磨也在不停的转动,白白细细的面粉便从磨盘的缝隙间流出来。其细腻的程度是唐轶前所未见的。 唐轶弯腰从地上放着的笸箩拈了一小把面粉,放在两只之间轻轻捻动。果然没有感觉到有未磨碎的颗粒存在。 “这石磨我们已经准备向百姓开放了。谁想磨面都可以来,只要支付一点点儿的费用即可。当然,我们也知百姓不易,收取的费用极低,只是用于石磨日常维护而已。” “那为何不免费让百姓使用。” 唐轶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问过沈院长。她说,若是免费使用,百姓们便不会珍惜。这石磨很快便回损坏,然后无人去修理,这水力磨坊建了跟没建也就一样。” 唐轶细细品味了一番,点点头。 “没错,说的有理。少受一点儿费用,反而会令百姓爱护着水力磨坊。” 离开磨坊后。唐轶果然见到了风囊。 风囊一吸一鼓的,很快就将一座小炉上的铁块烧的通红。 看见铁块了,唐轶想起唐嵩和他说的那些高碳钢什么的了,压低了声音在唐嵩耳边道:“你说的那些高碳钢什么的,是沈兮瑶专门告诉你的吗?” “叔父为何如此问?” 唐嵩有些不解。 “我还算了解沈兮瑶这小妮子,若是她直接郑重其事地放着面告诉你的,这些东西多半是假的,她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唐嵩皱皱眉。 “叔父多虑了吧,沈院长可不会如此。” “别管会不会,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唐轶催促道。 唐嵩想了想当时的情景。 “当时沈院长不是专门告诉我的,而是我偷听来的。本来我不想把这些东西告诉你。” 唐轶不满地啧了一声。 唐嵩继续道:“我也和叔父一样,刚开始有着同样的怀疑。毕竟事情太巧了,沈院长又是武人本就耳聪目明,当时应该发现了我就在附近。可她就那么说出来了。真是让人奇怪。” 唐轶不屑的哼了一声。 “有什么奇怪的,她就是借你的口告诉我而已。” 唐轶竟然直接看破。 “那叔父准备如何处置?” 唐轶道:“当然是找工匠们实验一下。量她沈兮瑶也不敢骗我。” 说着,那架停转的水车突然开始转动起来,同事还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唐轶也顾不上唐嵩了,拔腿直接跑到了那架水车前。 只见水车带动这一柄硕大的铁锤,在一块铁砧子上不停的敲打,铁锤和铁砧子之间并未放置任何的铁料,纯粹是两件工具在不停碰撞。 唐嵩紧跟这也走过来。 这架水车前站着不少人,这些人不认识唐轶,却认识唐嵩,纷纷向唐嵩问好。 唐嵩一一点头致意。然后大声问到:“如何了?” 冯铁匠一边走过来,一边满是笑容地道:“差不多了调整好了。前面有块烧红的铁量,试一试就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名勤快的手下,用铁钳子夹了一块烧的通红的铁料过来,放在了铁砧子上。 熟悉的打铁声响起,冯铁匠一边接过铁钳,然后不断调整着铁料的角度和位置。等铁料逐渐变硬,觉得铁锤打不动了,冯铁匠才又将铁料放回炉子里,然后冯铁匠兴奋地大声喊道:“成了!我们做成了!” 顿时周围的人全都发出了欢呼声。 唐嵩也跟着大喊大叫着。 拉住唐嵩,唐轶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成了?” 唐嵩指着面前的水车和铁锤,仍是一脸的兴奋之色。 “是水力锻打机做成了,以后打铁打造兵器都不用那么费劲了。” 第269章 前往庐州 在唐轶的注视下,一块烧红的铁料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把粗制的刀坯。只要在经过整形、淬火、磨制和加装刀柄配件等工序,一柄短刀便算是完工了。 而磨制的活儿,研究院早已经有了脚踏式磨制机。如此一来一柄刀的生产时间大大缩短。 现在唐轶也明白了,杨恪为什么要让他到此来看一看。果然是大开眼界! “这个东西,你们开个价我要了。” 指着水力锻锤,唐轶一反常态,很豪气的道。 现场的唐嵩、冯铁匠两人对视一眼,期期艾艾的谁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 见没有人说话,唐轶神态睥睨的问道。 “叔父这个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您还得找沈院长。” “这不是她不在洛京嘛,我上哪找她去。再说了,难道她沈兮瑶不在,你们的事情就不做了,全都搁下了?” “那倒是不会。” “就是说嘛。这水力锻锤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就赶紧交给我们使用。这样吧,我代表工部出这个价。” 说着唐轶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一”的手势。 “一百贯。出价一百贯买你们这锻锤。如何?” 唐嵩干笑两声,暗地里却撇撇嘴。 这个东西光是试验,研究院的花费就超过了五百贯,现在唐轶居然只出价一百贯,还做出一副豪气的样子。别说是他唐嵩真的做不了主,就算是他说了算,也不能赔本儿了卖。 “叔父,这事我等真的做出了主。” 唐轶不满的瞥了便宜侄子一眼。 “你知道叔父的脾气,我哪出过这么高的价格,这一百贯已经是高价了。你们沈院长知道了一定会夸你的。” 唐嵩皱着眉一脸凄苦。 “还夸我?我若是卖出去了,沈院长能骂死我。叔父你也别为难小侄了。就等沈院长回来再说吧。” “唐侍郎,你有些心急了。” 一旁的冯铁匠开口说道:“这东西就算您买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唐轶把目光转到冯铁匠脸上。 “这话怎么说?” 冯铁匠解释道:“这套锻锤现在虽然也能用,但是用我们院长所说,这只是台原型机。只是做为试验品使用。试用期间肯定会出各种问题,我们都需要一步步的解决甚至改进。等到没什么大问题了,才能交给您这边使用。” “对对对,沈院长是这么说过。” 一旁的唐嵩也赶紧点头帮腔。 “真的?” 唐轶的目光在二人脸上不停地逡巡。 “当然是真的。” 冯铁匠肯定道,说完还憨厚地笑了笑。 唐嵩也忙不迭地点头。 “好,我信你们的。” 唐轶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两人有欺骗他的端倪,只好相信两人所说的。 “你们赶紧试验,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也赶紧弄。” 说完一甩袖子。 “你们那院长到底去哪了?” “兮瑶姐姐,我们到底去哪呀?” 在一辆宽阔的马车上,甜美可爱的褚清莹同样问道。 这辆马车可要比一般的马车宽敞一些,毕竟是洛川县子的座驾,爵位等级在那放着。 车内的装饰也与沈兮瑶原来那辆马车有很大区别。 车窗处的车幔有两层,一层是白色丝绢,现在已经拉上了。这相当于一层单面玻璃。从车里往外看,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从外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还不耽误通风透光。 另外一层堆在车窗的一边,用的是块锦缎,上面还绣着图案。 车厢内还有一架小桌,用榫卯和与车厢地板锁死了。不用的时候可以把小桌子拆掉。 现在这小桌上放着两只白瓷碗,碗里则是冰镇乳酪,一种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一只小银勺沉没在乳酪里。 在车厢的四个角落里还各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放的则是冰块。 “自从你和我一起出发,这一路上你就不停的询问。” “可你也不告诉我呀,总是说等到了我就知道了。” 褚清莹不满的撅着嘴道。 沈兮瑶微微一笑,故意逗弄着褚清莹。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哼!” 褚清莹故意重重一哼,还不忘翻一个大大地白眼,舀起一勺乳酪狠狠地送进嘴里,冰凉甜蜜的感觉顿时从嘴巴晕到全身。 褚清莹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的事情,又笑嘻嘻的问道:“兮瑶姐姐,这冰块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沈兮瑶得意地笑了笑。 这个法子是她从穆建明记录的一些随笔中无意翻到的。正好现在天气炎热,沈兮瑶好奇下就找了着硝石试了试,没想到很容易就成功了。 现在车厢里放的冰块,吃的冰镇乳酪都是用这种办法做成的,再加上临动身前,侯泰派人又送回百十来斤白糖。沈兮瑶一点儿也没留,全都带上了。 这一路上的冷饮有冰糖,有冰块,沈兮瑶还算自制,褚清莹却没那么大的毅力,各种冰饮可是吃美了。 “这个可是法术,寻常人是学不会的。” “你骗人!” 褚清莹毫不客气地当场拆穿。 “这些东西都是芸香做的,要会法术也是她会。” “可这制冰的法子是我教给她的。” 沈兮瑶笑眯眯地道。 闻言,褚清莹扭过头,不再搭理沈兮瑶。 伸手推了褚清莹一把,小丫头哼了一声,挪动屁股离得沈兮瑶远了些。 沈兮瑶再推,褚清莹再挪。 “好啦,不要生气了,我告诉你我们去哪?” 褚清莹斜过眼睛,拉着脸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褚清莹这才扭过脸儿,正视着沈兮瑶,等待着答案。 看着褚清莹哪努力装作生气的摸样,沈兮瑶噗呲一下就乐出了声,随即就一发不可收拾,停都停不住。 “有什么好笑的,你快说。” 见此,褚清莹有些急了,扑到沈兮瑶身边要去挠她的痒痒。只不过以褚清莹的力量身手,轻易就被沈兮瑶镇压了。 等笑闹够了,沈兮瑶一边整理轻薄的衣衫,一边道:“这次我们去庐州。” “庐州?去那干嘛?” 褚清莹有些不解。 沈兮瑶想了想。 “这次我们是去收购南楚的粮食的。” “收购粮食?为什么?我们大魏的粮食不够吃吗?” 沈兮瑶笑了笑。 “这个就真的不能告诉你了。” “好吧!” 褚清莹略带惋惜的道:“可惜郡主没跟着一起来,不然我们三个一路上游山玩水的也不错。” “郡主她也有事要做,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只不过她现在应该在长安坐镇指挥。毕竟她那里离的近些。” “郡主也是去收购粮食?” 沈兮瑶点点头。 “更确切的说是接收粮食。有人替我们收购好运输。所有有郡主一人足矣。南楚这边可没人帮忙,就看咱们俩的了。” 褚清莹腰背一下就挺直了,叉着腰道:“兮瑶姐姐你就看我的吧。” 这次沈兮瑶出来就是为了执行一年前多制定的计划。 这件事只能以民间商人之间的买卖来做,所以沈兮瑶将竹安郡主和褚清莹都算在内了。 蜀国方面因为有孟常洵的帮忙,再加上福王对于鲁王存在着一些畏惧,所以竹安郡主坐镇长安,是对付孟常洵的不二人选。 而南楚方面就得靠沈兮瑶和褚清莹二人了。 她们这一行,可不止有她们两人。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列长长的车队,足有几十辆。 这些车上都装着一个个结实的木箱,边角地方都用铁条加固着。里面堆满了铜钱,木箱上则蒙着苫布,一般人都看不到车里放着什么。每辆车上除了赶车的车夫,车边还跟着四名提刀的士卒。 他们都穿着便装,冒充是镖局的镖师押运着这些铜钱。 在车队最末尾,是一名身高超出常人的大汉,倒提着一柄偃月刀,骑着一匹黄骠马,正是武仲凌。 练了一个多月的劈脑瓜,小鬼剔牙,掏耳朵。武仲凌总算是对这三招熟练了,用出第一招,后面两招就能顺手使出来。可离着融会贯通还远着呢。 武仲凌现在的样子也只不过是唬人的,看起来垮下黄骠马,掌中偃月刀,身高块儿足的,若再穿上一套盔甲,一般人见了以为是一员猛将呢。 实际是一动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而在队伍最前头的也是熟人。 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劲装骑在马上,斗笠遮住上半个脸颊,一把长剑扛在肩膀上,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却是吕阳宾。 他是沈兮瑶跟杨霖借来的。 当初吕阳宾听说沈兮瑶要借自己,还不乐意来。结果沈兮瑶就说了一句话。 “想不想再要一首诗?” 随即,不等杨霖同意,吕阳宾立马就答应下来。 答应完了才想起边上还有自己名义上的主人杨霖呢。 杨霖见状,也无奈地挥挥手,十分嫌弃地将吕阳宾赶走。借给了沈兮瑶。 一名穿着趟子手摸样的士卒跑到吕阳宾面前道:“吕统领,前边就是义阳郡了。” 吕阳宾用剑首将头上的斗笠往上顶了顶,露出他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庞,不满地瞥了马前的士卒一眼。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吕统领。要叫我吕总镖头,怎么就学不会呢!” 报信的士卒缩了缩脖子,忙改口道:“吕总镖头,前面是义阳郡了。” 吕阳宾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加快些速度,今天我们宿在义阳郡。你先带着人去城中找一个大点儿的客栈。” 士卒拱手弯腰。 “尊令!” 吕阳宾又气不打一出来。 “尊什么令,尊令!你这样太容易让人看出你们是士卒。要喊是。” 士卒只能抱抱拳。 “是。” 等士卒离开,吕阳宾一圈马往回走。到了沈兮瑶马车前,敲了敲车厢壁,道:“小姐,我们到义阳了。” “唰”地一声,车窗的帘子被拉开,沈兮瑶探出脑袋。 “你自去安排便可。” 吕阳宾苦笑着压低声音道:“别啊,沈县子。这么重的担子我可挑不起来。若是有个好歹的,你就是把把拆来卖了,我也赔不起啊。” 沈兮瑶横了吕阳宾一眼,不满地道:“看你那样,谁说用你赔了?说说你的安排。” 吕阳宾嗫嚅着才道:“我安排人已经去找客栈了,咱们人多,最好是能找一间大点儿的客栈,咱们全包下来。” 沈兮瑶点点头。 “这安排的不是挺好的么。” 第270章 计划准备 沈兮瑶等人进入义阳郡的时候,其实天色还早,最少还有两个多时辰天色才能黑下了,可是谁也不敢大意。 这一路上沈兮瑶都是每天天光大亮以后才下令出发。下午天色还早,就命人寻找合适的地方宿营。走的路线也都是人流密集的地方。生怕路上出现丁点儿的意外。 这几十辆马车一进城也把整个义阳郡惊动了。 这么大规模的车队可是少见的。况且,沈兮瑶这次使用的马车是研究院最新式的四轮马车,载重能力要比两轮马车强上太多了。若是使用原来的两轮马车,这车队的规模最少还得翻一番。那时候,车队的规模更吓人。 义阳郡的百姓跟赶集似的围在车队的周围,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车队,随着车队一步一步地往城里走去。生生地把还算宽阔的道路堵得死死的。车队的速度也一下慢了,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 吕阳宾站在一辆马车上,拱手对周围的百姓道:“众位乡梓,我等经过贵地打扰了诸位。在下给诸位赔礼了,还请诸位不要围着了。现在把路都堵上了,若是有人有急事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围观的百姓看了看,确实都快把这条街给封上了,都善意地一笑,往后退了退。正这时一队差役也走过了,拿着刀棍驱赶着围观的百姓。 这么大规模的车队入城,城门口的衙役早就将消息报到了郡守衙门。郡里的主簿怕出了乱子,忙派了一队差役过来。 “都别看了!都把路让开。” “都散了!都散了!” 百姓畏惧地让开一条通道,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到吕阳宾面前。吕阳宾连忙跳下来,冲着这名差役一抱拳,笑着道:“这位差役大哥对不住了。给你带来麻烦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名差役本有些不爽,见吕阳宾如此也不好一上来就呵斥。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多车辆?” 说着差役还看了看后边的车队。 吕阳宾连忙解释:“我们是镖局,这不接了趟镖嘛。” 差役用刀鞘敲了敲马车,诧异地问道:“这车是你们的?” “那不是。车是东家的。” 差役围着四轮马车转了两圈。 “这车好生怪异呀。” 吕阳宾无奈地笑了笑。同样的事情一路上已经发生了好几回。吕阳宾凑近差役道:“这东家是从洛京来的,天子脚下有什么东西都不算奇怪。” 差役看了吕阳宾一眼,点了点头。 明白吕阳宾的意思是告诉自己,这东家是从洛京来的,又有如此规模的车队,肯定是有些背景的,切不可得罪了人家。 同时,吕阳宾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隐晦地递到差役的手里。 “差役大哥辛苦。天热了,请兄弟们喝碗茶。” 差役脸上一下就有了笑模样。 “好说,好说!” 不着痕迹地把钱收起来,差役转身对还没有散开的百姓喝道:“都别围着了。人家镖局走一趟镖,咱们义阳的百姓就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见领头的都这么说,手下的差役更加卖力地驱赶百姓。 吕阳宾面露笑容。 “多谢多谢,我等明日就走,定不会给差役大哥找麻烦的。” 差役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吕阳宾的肩膀。 “你小子上道儿。行了,快去吧。” 吕阳宾陪着笑。 “多谢差役大哥夸奖。” 心里却默默流泪。 自己原本是多么洒脱不羁的一名游侠,现在却变得如此市侩。 摆脱了路人的围观,一直到了包下的客栈,沈兮瑶和褚清莹才从马车中出来。 跳下车,褚清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兮瑶姐姐,还是你的马车舒服。等回去后,你一定要给我做一辆。” 沈兮瑶笑了笑。她是这辆马车已经装了避震系统,路上的颠簸大大降低。这也是褚清莹有自己的马车不坐,非要和自己同乘一辆的原因。 而褚清莹的马车,则坐的是她自己的贴身侍女和芸香。 这座客栈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仅剩下掌柜和两名店小二在伺候着。不过也仅仅是带带路,指指方向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为防万一,沈兮瑶等人的饭菜和热水都是自己动手做的。 吕阳宾又安排了人值守以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拿着一份舆图径直找到沈兮瑶。 “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 沈兮瑶看着舆图也微微蹙眉。 过了义阳郡再往庐州方向走,一路上可没有什么大一点儿的州府,都是些小县城甚至是村镇,他们这么多的人马车辆想要找个合适的落脚地可不好找了。 “要不……哎!” 一旁的褚清莹看着舆图上,一条东西走向的弯弯曲曲的线叹了口气。 沈兮瑶明白褚清莹为何叹气,也把目光投向了那条线,无奈地摇摇头,对吕阳宾道:“没办法,一路上多加小心就是了。好在剩下的路还算平坦,没有什么山川险阻。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山贼什么的。” 吕阳宾直嘬牙花子。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沈兮瑶安慰道:“我让武仲凌帮你。虽然他现在身手不行,可其他事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吕阳宾挠挠头。 “也只能这样了。” 等吕阳宾离开后,褚清莹苦着一张小脸。 “兮瑶姐姐,当初你怎么不选淮水那条路呢?” 沈兮瑶横了褚清莹一眼。 褚清莹乖乖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两人之前在舆图上看的那条线就是淮水。只是那条水路已经让给了鲁王杨拓。因为他的腿脚不便,坐船要方便一些。 大魏准备了一年之久的这次行动,杨恪派出了超豪华的团队。 为首之人就是右仆射鲁王杨拓。 经过一年大魏铸造出的铜钱,除了之前少批量的投入市场外,绝大多数都投入了这次行动中,足足一千三百多万贯的康丰新钱。可以说大魏是倾全国之力了。 这么多的钱,若是没一个亲近之人,杨恪再宽厚敦和也不可能放心。否则的话那就不是宽厚敦和了,而是缺心眼儿了。 而杨恪能选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兄长杨拓,一个是儿子杨霖。 只是杨霖一是年轻,再一个刚从外边回来没多久,若是再派出去,百官恐怕不会答应。 除了杨拓为首外,杨恪还派出了门下省侍中成康铭为副从旁辅佐。 大魏朝中对于经济之道了解颇深,又能俯下身实干的也只有成康铭一人了。且成康铭作为天子近臣,算是又加了一道保险。 光有文臣杨恪还不放心,把冀北侯沈敖也派了出来,统领一军沿途保护几人和上千万贯的铜钱。 另外一个就是计划最初的制定者沈兮瑶。 这么几位重臣离京,杨恪也是想了好几个办法,以不同的名义将这几人派了出去。 而这四人是明面上大魏派出的人员。 可实际上还有两人也在参与着这件事。 一个是竹安郡主。一千三百多万贯的钱财,其中三百多万贯的零头,被被运到了长安供竹安郡主调拨使用。 另外一个就是褚清莹了。 这两人是穆建明极力建议邀请来帮忙的。 只不过竹安郡主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干什么。 而褚清莹不一样。她是被沈兮瑶忽悠来的。 沈兮瑶告诉褚清莹自己要外出游玩,要不要一起去。正待着无聊的褚清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怕祖父褚如朋不同意自己去,小丫头留了封信就不告而别了。后来还是沈兮瑶亲自给褚如朋写了封信,告之了原委。否则以褚相的年纪,老头儿得急个好歹。 人员配齐了,就该推动事情慢慢向前发展了。只不过,包括沈兮瑶、穆建明和成康铭这几人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唯独漏算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运力! 一千万贯全都运往南方,准备对付南楚。 可一千万贯有多重呢? 足足近八千万斤重!六十多万石! 再加上装钱的箱子,远远超过七十万石。 这还只是铜钱,沈敖还带着五千人马呢,此外就是车马和民夫。如此庞大的规模,如何保密和全部稳妥的运送出去,让成康铭和穆建明两人都犯了难。 商量了几回,最终决定分段分批出发。 所谓分段,就是以接力的方式,从沿途的郡县调集民夫。一旦走到一个郡县。那么上一个郡县的民夫就算完成了徭役,就地解散回家。下一个郡县的民夫,继续负责运输这些铜钱。 而所谓分批,纯属字面意思。千万贯的铜钱,无论如何一次性也运不走,那就分批运输。 古人也明白水路运输的便捷。虽然运河还在规划中,可是还有一条河能被用上,那就是淮水。 起初成康铭是准备所有人全都走淮水的。 可还是那个问题,上千万贯的钱财再加上人马,这个数量太大了。附近州县的官船和民船加一起都没办法同时运输这么多的人货。 若是调集全淮水沿途的船只,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一来消耗的时间太长。另外,一旦下令调集船只,如此浩大的声势,就没办法做到保密了。 沈兮瑶、穆建明和成康铭商量之后,禀报了杨拓。 因为腿脚问题,由杨拓乘船携带三成的铜钱顺江而下直抵江都。同时,派人以私人名义沿途雇佣官船,令其逆流而上,与成康铭汇合。 而沈兮瑶带上褚清莹也押送上百万贯的钱财,去往庐州。 那里离的南楚也不远,同时那里还驻扎着姜浦秋的帅帐和一支水师,足够保障安全。 剩下的则由成康铭和沈敖看守,直至有了足够多的船只后再出发。 “兮瑶姐姐,你说郡主那边事情怎么样了。” 褚清莹又抬起头问道。之前脸上的那丝抱怨和委屈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兮瑶想了想。 “郡主那里其实也不轻松。好在路程近一些,还有福王孟常洵帮忙。应该会顺利一些。” 随后,沈兮瑶又认真地道:“等到了庐州,可就看你的了。我不能跟你一直待在庐州。我也要前往江都,毕竟那里是最重要的地方。不过我把吕阳宾和武仲凌全留给你,任你调派。” 褚清莹挺了挺有些凶的小胸脯。 “兮瑶姐姐你就放心吧。所有事情我一定听你的吩咐。一定不会把事情办砸了。” 第271章 抵达江都 翌日,天刚刚发亮,武仲凌就已经醒来。洗漱之后,拎着他那柄大刀到了院里,准备完成每天规定的练习。 当初刚拿到这柄刀的时候,武仲凌既有些喜欢又有些嫌弃。喜欢在于这柄刀的刀型十分漂亮,嫌弃则是因为刀的重量对于他来说有点儿轻。 可是沈兮瑶命他用这柄刀练习一千次劈砍后,武仲凌双臂酸痛无比,都有点儿拿不起来了,就再也没说过任何抱怨的话。 扎好马步,武仲凌双手擎刀搂头一刀劈下,这一刀速度极快,竟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然而刀头并没有劈在地上,在距离地面还有二尺多的距离时,武仲凌很自然的收住刀势,运转的十分自如。 武仲凌就这样一次次地练习竖劈,之后是突刺,最后是横斩。 这样的基础招式,武仲凌一练就是数百次。等这些都练完了,武仲凌将三招连在一起又开始练习,这几招武仲凌已经融会贯通,每招之间的转换都举重若轻,应用自如。 显然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武仲凌一刻也没有耽误,全用在练武上了。 又是几百次的练习后,天光已经大亮,整个客栈里的人全都起来,人们来来往往的,却对武仲凌熟视无睹。 其实在最初的几天,有不少士卒对于武仲凌的招式还是比较好奇的,甚至还有人是抱着偷师的态度在围观。哪知武仲凌反反复复就那么三招。人们早就懒得看了。 放下手机的兵器,武仲凌提了桶水,简单的冲洗过后,整支队伍也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离开义阳郡以后,吕阳宾的心都提起来了,一批批地派出斥候,打探周围的消息。 沈兮瑶虽然仍躲在马车上,没有露面。可她也不轻松,也担心在路上出事。 只有武仲凌一个没心没肺的,一会儿跑到前面与开路的士卒边走边聊。一会儿又跑到最后,承担起断后的责任。 又走了数天,所幸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平平安安的抵达庐州。 看着远处庐州的城墙,吕阳宾长长的出了口气,沈兮瑶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收回目光,沈兮瑶往一旁偏了偏脑袋,目光似乎穿越空间,一直看到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军营。 庐州城南二十里,有一处宽阔的湖泊,正是方圆数百里的巢湖。 负责大魏南线军务的姜浦秋的帅帐就设在巢湖边上。 同时,巢湖中的水寨还负责操练大魏的水军,常年驻扎着上万人马。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咱们不必入城了,直接前往军中。” 沈兮瑶看了看吕阳宾下令道。 “是!” 吕阳宾答应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士卒道:“你快马前往姜辅国的军中去送信儿。请姜辅国派人接一下我们。” 不等士卒答应,沈兮瑶就断然阻止道:“不!万不可让姜辅国派人接我们。” 吕阳宾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 “小姐,你是怕有人冒充大魏士卒对我等不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事小心为上。” 队伍再次前行,很快就看到一片广阔的湖面。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有数艘船只往来。 不多时,迎面走来一队数百人的人马。 走在前面的吕阳宾瞬间就紧张起来,低声下令道:“全体戒备。保护好各自的马车。” 刀刃出鞘的声音不断传来。这支队伍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处于队伍中部的沈兮瑶马上就觉察出一不对,挑开车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边出现了一支人马。吕统领下令戒备。” 沈兮瑶眉头一皱,不等马车停好就跳了下去,接过旁边递过的马缰,一个漂亮的飞身就上了马。在马上一抬头,沈兮瑶果然看见对面几百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奔到队伍最前边,看清来人后,沈兮瑶面上一喜,打马直冲向对方。 “姜叔父!” 不等冲对对方面前,沈兮瑶就开口叫道。 对面为首之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四十多岁的年纪,成熟儒雅,再加上那张帅气的面庞,放到任何时候都能秒杀一大片的女子。 正是姜明初的父亲,辅国将军姜浦秋。 看见沈兮瑶的身影,姜浦秋也露出笑容,甩镫跳下战马。这时沈兮瑶正好赶到姜浦秋近前,也飞身下马。向着姜浦秋躬身行礼。 “见过姜叔父。” 姜浦秋哈哈一笑,伸手扶起沈兮瑶后退了两步。 “我还以为那报信的士卒乱说,没想到真的是你。怎么有闲跑到我这儿了。” 沈兮瑶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叔父身体可好?有没有收到姜明初的书信?” “那小子哪顾得上我这个爹。还不知道怎么快活呢!” 姜浦秋嘴里抱怨着,可脸上明显是欣慰之色。 姜明初去年陪着沈敖巡守完北部边境后,一同回到洛京。过完了上元节后,才返回了原来的军中。 不过因为陪着沈敖走了一遭,姜明初也算有些功劳。回到军中后,姜明初开始独领一军,麾下也由原来的几百人,增加到了上千人。成为大魏军中年轻一辈中,官职最高的一人。 “我倒是听说他在军中挺忙的。毕竟几百人跟上千人还是不同的。刚开始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 姜浦秋哼了一声。 “他跟在沈侯身边那么长时间,如何带兵如何领军却什么也没学到。可见是个资质愚钝之辈。” “是姜叔父你的要求太高了。” 姜浦秋又是一笑。 “线不说他了。先跟着我一起回营。” 说完,让手下的亲兵和沈兮瑶的人马合兵一处,一起回到姜浦秋的大营。 姜浦秋没有召集营中的将领,还把亲兵全都支开。姜浦秋才对沈兮瑶道:“这回没有外人了。说吧,你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兮瑶想了想,道:“具体的事情还不能告诉叔父。不过,我来此是为了送一个人过来。” 说着,沈兮瑶走到门口,把褚清莹和吕阳宾叫了进来,介绍道:“这位是褚相的孙女,褚相视为掌上明珠的褚清莹。” 然后又指了指吕阳宾。 “这位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吕阳宾。” 说完,二人同时对姜浦秋行礼。 “见过姜镇国。” 姜浦秋连忙道:“免礼免礼。” 说着,又看向沈兮瑶道:“难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沈兮瑶摇摇头。 “那倒没有。这位吕侍卫是我跟太子殿下借来的。” “那需要我做什么?” 姜浦秋直接问道。 “姜叔父派人保护好褚清莹和带来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打听她的事情。更不能随意接近清莹。” “这个简单。还有吗?” 姜浦秋满口答应下来。 沈兮瑶继续道:“在这期间,可能会有很些人往返这里。叔父也得放宽些限制,不要多加过问。” 姜浦秋微微皱眉。 “也行!你们肯定有要事,我不多加干涉就是了。” “多谢姜叔父!” 沈兮瑶赶忙行礼,褚清莹也盈盈一拜。 姜浦秋虚扶了一下,对沈兮瑶道:“那你呢?听你这意思,你不在这里?” “我还要赶往别的地方,” 姜浦秋嗯了一声。 “那好。先在叔父这里休息几天再动身出发。” 沈兮瑶婉拒道:“叔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是事情耽误不得。还请叔父见谅。” 见沈兮瑶说的认真,姜浦秋点点头。 “那好吧。我就不留你了。今天就留在我这营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多谢叔父好意。” 按照沈兮瑶的要求,姜浦秋也没有大摆宴席欢迎沈兮瑶和褚清莹。只是再姜浦秋的大帐内,多要了几个菜,简单的吃了一顿饭,便让心腹之人在合适的地方,给褚清莹等人安排了一处营帐。既要相对独立,又能保护的了褚清莹等人的安全。 第二天,沈兮瑶与姜浦秋、褚清莹等人道别后,只带着芸秀早早地离开了大营,往江都而去。 等到了江都,汇合了鲁王杨拓,沈兮瑶才松了口气。成康铭和祖父沈敖押送着其余的钱物还没有抵达。 不过,沈兮瑶也并不能轻松,有些事情要着手开始准备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沈兮瑶也只能在大方向上指挥,不可能具体的每一件事都靠她一人来处置。所以杨恪野提前准备的一些人手。 在江都休息了两天后,沈兮瑶便见到这批人。 临进门前,沈兮瑶闭上眼睛,将穆建明唤了出来。 刚一上线,穆建明就微微皱眉。 天气炎热,谁都不可能穿得多清凉。屋里人又不少,即使前后的前后的窗户都打开,人们都是一身汗味儿,再混合上熏香是味道,穆建明闻了有点儿上头。 适应了一下,穆建明仔细看过去,这里面有些熟人。像最早跟随芸香学习新式记账的那些人,其中一部分就被杨恪派了过来。 这些人见到芸香时,其实要比见到穆建明更加恭敬一些,毕竟芸香也是他们的老师。 另外其中还有一个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却老老实实躲到一边。不敢有任何的举动。正是沈兮瑶专门派人从彭城请来的彭公延。 当初在彭城一别,穆建明已经提前知会了彭公延一声,说有事需要帮忙。此番一接到书信,彭公延便赶了过来。 只不过当初挺豪横的一个老头,现在则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举。 寒暄过后,有一人便问道:“沈县子,陛下命我等前来辅助县子做事。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芸香伏在穆建明耳边轻声道:“这人原来是廷尉府的娄超。” 穆建明点点头,也记起了这个人。 当初研究院初创,各部衙门都派了些人,名为支援实际是为了习得新的记账方式。原来的廷尉少卿,现在的大理寺少卿张宪宗,便将此人和另一名叫薛青的派了过来。 穆建明甚至还在人群中找了找,果然看到了薛青的身影。 收回了目光,穆建明道:“具体要干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从明日起,我会派人分批将你们送到江对面。你们下到每一个府县里,去结交当地的大大小小的富商和地主。 该请客请客,该花钱花钱。别人若是问起你们的身份来历,你们就说自己是长安、并州、幽州、冀州等地的商人。但记住一点,切不可透漏了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可没人能救你们。” 第272章 白衣公子 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河面上缓缓而行,上了些年纪的艄公,穿着蓑衣在船尾一下一下地摇着撸。目光不时地停留在伫立在船头位置的男子身上,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从未读过书的艄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男子的容貌。他只是觉得他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跟画里仙人座下的童子一般好看。 男子身姿笔挺,一袭如雪白衣纤尘不染。左手撑着一柄油纸伞遮挡着丝丝细雨,也遮挡了男子大半张脸。右手握着一柄合起来的折扇背在身后。 一名身姿俏丽的侍女笑靥如花地从船舱里出来,走到男子跟前,温柔地道:“公子,茶已经泡好了。回舱里喝点儿茶吧。” 船只缓缓地靠在一处码头,男子径直走下船,抬头看了看立在码头处的一座牌楼。 侍女冲着艄公甜甜一笑。 “大叔,麻烦你帮我找两个人来,把船上的箱子抬下来。” 艄公的脸上露出一丝怜爱的笑容,用不太标准的官话道:“姑娘客气了。这点儿小事说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随即扫视了一下周围,用当地的方言喊了两声。侍女听不懂艄公在喊什么,脸上有些懵懂的表情,竟有些娇憨可爱。 很快,有两个也穿着蓑衣的小伙儿,肩上扛着一根成年人大臂粗细的木杠,从船舱里抬着一口大箱子走下来。 箱子的分量十分沉重,两个壮小伙子抬着箱子都晃晃悠悠的。 “公子,这箱子抬送到什么地方?” 站在箱子前边的小伙儿问道。 没等男子回答,付了船资的侍女也走过来,道:“先带我们去牙行吧。” 小伙虽觉奇怪,却并没有多言,脸上仍带着笑。 “好嘞。请两位跟我来。” 说着和另一名伙伴又抬着箱子,在前面带路。没多时便到了一处宽敞的大门前。 放下箱子,小伙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指着大门道:“这里便是本县的牙行,二位里边请。” 牙行里早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几人,见为首的公子迈步进来,有几个人马上就跑了过来。 一个中年人抢到男子身前问道:“公子是要雇几个丫鬟下人吗?” 不用男子回答,一个身姿绰约的妇人就抢着说: “于老三,你不知道就别瞎说。你也不看公子是何等的神仙人物,你手里那几个粗鄙之人哪能伺候得了公子?” 骂完那名叫于老三的中年人,妇人转过头,脸上带起笑容。 “公子您还是看奴家的,奴家手里正有几个姿色不俗,身段苗条的女子,她们还粗通文墨,伺候公子正合适不过了。” “都给我让开!” 一声呵斥响起,一个短打装扮的年轻人分开那几名牙子,走进人群里,先回过身面色不虞地瞪了几个牙子一眼。 “都吵吵什么,让公子笑话。” 训斥完又转回来,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了男子几眼。 突然年轻人嘴角往上一弯,陪着笑道:“我看公子面生得紧,公子应该不是本县中人吧。” 男子睥睨地瞅了这名年轻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副傲气十足的架势。 男子的高傲丝毫没有惹得这年轻人不快,反而更加谦卑了些。 “那公子来本县是为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竟敢盘问我家公子为何来此?” 侍女一叉腰,嗔怒地瞪着年轻人。 “啊是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说着年轻人陪着笑狠狠地抽了自己脸庞一下,才又问道:“那不知公子来牙行是为了什么?” 侍女这才哼了一声,道:“你先帮我家公子找套房子。” “这个容易。我手里正有一处院子,公子不妨先去看看,若是不入眼,我再帮公子寻找。” “那就先去看看。” 侍女颐指气使地说道。 年轻人忙不迭地答应,率先走出牙行。男子撑起油纸伞,跟在其身后。那侍女则和箱子一起留在牙行。 两刻钟后,年轻人一脸喜色地快步走进牙行。 “于三哥你手底下不是有些人手吗,先借给我帮公子将院子修一修。贾妈妈,公子要雇一个厨娘,和几个粗使丫鬟。你手里的人正好给公子用。” 闻言,刚刚还相互争抢的两人连忙答应。 年轻人则从里边取了一张合约,对随后走进来的男子道:“公子这是租赁的合约请您过目。若是没什么问题,还请公子签字画押。” 男子看都没看,顺手递给身边的侍女。 侍女上下浏览了几次,道:“公子没什么问题。” 男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接过笔在合约上勾画了几下。 年轻人接过合约看了看落款。 “原来是穆公子当面。穆公子,小的姓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公子尽可来派人来找我。” 穆公子点了点头,脑袋一撇示意了一下。侍女走到箱子前,让两名扛箱子个小伙儿,把绑在箱子上的绳子解开后,打开了箱子。所有人都嘶嘶地倒吸凉气。 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全都是铜钱。 侍女从箱子中抓了几把铜钱递给徐姓年轻人。 “这些便是租金,多出来的算是我家公子的赏赐。” 说完,便跟着穆公子离开牙行。 “好家伙!小五哥,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钱? 等穆公子一走,贾妈妈便好奇地问道。 徐小五摇摇头。 “我不知道,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们可不要打他的主意。” “为何?” 贾妈妈一脸不解。 “将此事报到县里,那些差役上门肯定能敲出不少钱来,到时我们也能分润些。” “你个老虞婆,简直被钱财迷了你的眼。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竟还敢算计人家。” 徐小五破口大骂。 “怎么了?” 贾妈妈有些不解。 徐小五恨铁不成钢地道:“人家既然敢把钱露出来,就是不怕被人惦记。况且,自从穆公子进了牙行,他可曾说过一个字?” 贾妈妈回想着之前的事情,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啊!好像一个字没说过,唉,那他跟着你去看房子,也没有说话?” 徐小五摇摇头。 “一句话不说,顶多就是点点头而已。这人好像客气有礼,却对你我有种深深的鄙视,根本不屑与我等说话。这样的人物,我还是在本家远方的一位贵人身上看到过。” “这么说,这位穆公子也是为世家子弟,朝中贵族?是从临安哪里来的?” 贾妈妈猜测道。 徐小五摇摇头。 “说不准,但是像!” 说着,徐小五又道:“这件事我得跟府里老爷禀报一下。” 说着便跑了出去。 另一边,这位穆公子带人来到租赁院子,在附近找了处客栈住下。那处院子还要经过修缮和清扫,一下子根本住不进来。 侍女也给了两个小伙子一些钱财,将两人打发走。关了房门,才小声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这时,穆公子也收起了高冷和孤傲的气势。 “先不急,打听打听这县的消息。” 那两名扛了箱子的小伙儿一回到码头,就一脸兴奋地对同伴道:“你们知道我们今天看到了什么?” 不等有人捧哏,小伙儿便双手比画了一下大小,主动道:“这么一大箱,里面装的都是铜钱。” “我觉得不止。” 与其同行的另一名小伙儿接茬道:“那上面是铜钱,下头是什么?谁能知道,或许是金子呢?” “真的?世间有如此富有之人?” 在码头上趴活儿的其他人震惊地道。 然后,这个消息便开始流传。 “知道吗,今天从外边来了位贵人,带了这么大。” 说话人双臂展开,比画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样子。 “这个大的一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黄金!” 等天色晚些的时候,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跑到一座院子前,得到通禀后,走进一处雕栏玉砌的屋子。 屋里的陈设极为精巧,靠墙的位置放着一组木架,上边陈列着各种瓷器、青铜、漆器制品。这些东西都精美细致,各个都是上品。 墙上悬挂着不少字画。 这些无不显示着其主人的品味和底蕴。 屋中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慈善,身体微微有些富态,穿着一身精美的绫罗。 “徐老爷,今天下午的时候,县里来了位贵人。随船运了一船黄金过来。” 管事一进来,便禀报道。 “噗呲”一声,屋里传出了一片笑声。 “还一船黄金。若真的是一船黄金,船还不压沉了!” 徐老爷笑骂道。 “你们也不好好想想,听了消息也不辨真假,直接向我禀报,若不是小五亲眼所见,我还真被你们唬住了。” 管事有些尴尬地行礼道:“小的不敢。我也惊讶于此,赶紧跑来和老爷您说,不想老爷慧眼如炬一下就识破了此事。” 徐老爷被拍的十分舒服,哈哈一笑。 “不过,此人身上钱财不菲是真的,你去打听一下此人来历。” “是!” 管事连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徐老爷拿了一封自己的名帖。 “小五,你将这名刺给那位穆公子送去。明日请穆公子到府上一叙。” 徐小五恭敬地接过名帖。 “是!小的这就去送。” 离开这里,徐小五很容易地找到了穆公子居住的客栈。 顺便和客栈掌柜打听了一下,知道穆公子和侍女二人只开了一个房间后,徐小五露出了一丝谁都懂的笑容。 让店里的小二通报后,徐小五很容易地见到了穆公子。 双手将名刺奉上。 “穆公子,我家听闻公子的风采,想请公子到府上一叙。” “你家老爷是何人?” 闻言,徐小五心中一喜,终于听到这位穆公子说话了。这穆公子的声音虽然有些粗,可并不难听。 “我家老爷姓徐,乃是我们县中有名的人物。别说是县尊老爷,就连州府里的老爷们都要给徐老爷几分面子。” 穆公子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明日可能赴约?” “这个不急。我先和你打听一下事情。” “还请公子吩咐。” “我初来贵地,能跟我仔细说说这里的情况么。” 徐小五一挺胸颇为自豪地道:“此处名为嘉兴,有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的说法。所以我们这个县是附近几个县里产粮最多的府县。县衙里的几位老爷,因此颇受朝中嘉奖。” 第273章 高调行事 徐小五来了劲儿,嘴上叭叭的一刻不停,把县里的风土人情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穆公子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认真地倾听着。等徐小五讲完,还让侍女给倒了一盏茶。 徐小五正说的口干舌燥,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徐小哥,还有一件事拜托你去办。” 徐小五忙放下茶盏。 “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穆公子将徐老爷的名帖放在桌案上。 “既然徐老爷已经知道听说了我的消息,那么城中其他几位头面人物也应该都知道了吧。” 徐小五点点头。 “差不多吧。公子这般的人物来到本县,寻常百姓可能不知,但那几位老爷一定知晓。” “那好。徐老爷既然邀请我登门拜访,那其他几位也应该会如此。” 徐小五点了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徐老爷的邀请我就不去了。你到城里最大的酒楼帮我定桌酒宴,再将县里几位头面人物全都替我请来。我请他们几位一叙。” 徐小五面露一丝难色。 “穆公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初来乍到,几位老爷知道您,也不过是因为那一箱子钱财,您露了白。加上你这相貌穿戴气质,一看就知道家里是豪门大户的富贵人家,这才起了结交的心思请您登门。 可若是你冒然请县里的几位老爷,他们谁都不认识你,怕是无人理会。还会笑话你有失体统不自量力。” 说完徐小五不敢再看向穆公子。 哪知,穆公子竟点了点头。 “说的有理。这样吧,你就说,我这里有一桩数十万贯的生意要找他们几位谈。” “多少?” 徐小五瞪大眼睛,惊诧莫名地看向穆公子。 穆公子淡淡地道:“你没听错。此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说多少?” 徐老爷蹭的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小五。 “老爷,我刚听到这个数儿的时候,比您还要惊讶。数十万贯!那得是多少钱,我想都不敢想。” 徐小五的脸色十分精彩,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徐老爷又一屁股坐下,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先不着急。我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先摸清他的底细再说。” “那黄、杜两位老爷那里……” “你照例去通知他们。这酒宴先办起来。我也去会会这位穆公子。” “是!”徐小五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时,之前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那位管事回来了。 徐老爷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 “老爷,我找到送他们过来的那名船老大。他是半道上顺手接上的这位贵人,他也不知道那位贵人是何来历。不过,这位贵人可不只有身边那一名侍女。” “这话这么说?” “船老大说,当时他正在行船,听到岸边有人叫他。他抬头看去,岸上竟有几十号人马。看穿戴有官员、有富商,剩下的全都是侍卫。只是不知为何,那位贵人只带着一名侍女上了他的船。” “哦?那其他人呢?” “当时船老大留意看了一下。官员和富商都回返了。那些侍卫一开始还跟着他的船。不久之后,就散开不见了踪影。” 徐老爷连连点头。 这与他之前想的差不多。 这么一位贵公子,随身带着俏婢,又有大量钱财。身边若没有侍卫保护实在说不过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侍卫不敢明着跟在这位穆公子身边。 “你立刻动身,去周边的府县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位穆公子的消息。” 管事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随即又恢复正常,一本正经地道:“老爷有所指派,小的定当义不容辞。我一定把消息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徐老爷满意地点点头。 “你到账房支上五贯钱。供你在这段时间使用。” 管事闻言大喜。 “多谢老爷赏赐。” 然后喜气洋洋的离开。 而在客栈里,那名侍女送走徐小五后,又跟掌柜的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回到房间。 “公子,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来了,我也已经吩咐过掌柜的,不管发生事都不得打扰。” 穆公子稍稍松了口气,开口道:“芸香,你做这些事我自是放心。” 声音也恢复成了女子的清脆悦耳,不再是之前的粗粝。 这主仆二人自然是沈兮瑶和芸香两人。 “小姐,这嘉兴是最后一站了吧?” 沈兮瑶点点头。 “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芸香并没有听出两人所说的并非是一个字。她有些高兴地道:“那我们就能回到江北了。最起码不用在担心安全问题了。” 沈兮瑶也笑了笑点点头。 半个多月前,沈兮瑶安排着把彭公延、索超、薛青等人送过江之后,没多长时间便有了成效,一船一船的粮食开始运回江都。 只是运来的粮食并不算多,有点儿小打小闹的意思,根本就对不住大魏如此的兴师动众。 不过这其实也在预料之内。事情刚开始做,有些人甚至还没有融入当地的豪强。 之后随着成康铭和沈敖押运着最后一批钱财抵达江都,真正主持此事的人终于到齐,沈兮瑶也终于有了可以商量的人。 从南楚收购粮食这件事并不简单,更关键的是最后怎么把粮运回来。 所以,小打小闹的不行,掀不起任何的涟漪。 弄大了也不行,被南楚察觉,将粮食查扣了,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而具体的操控更是困难,这件事不要说是沈兮瑶,就是穆建明也没有把握搞定。 他在前世又不是期货股市的操盘手,而是有幸当过一茬韭菜。所有的事都是大概听说而已。 靠着简单听来看来的东西,就直接上手操控一千多万贯的盘口,说不肝儿颤那是假的。 穆建明下意识地就想找个能依靠的对象。举目四顾也只能和成康铭抱团取暖了。 好在,穆建明知道在这个时期,太湖流域周围随着开发,开始成为最着名的鱼米之乡。“苏常熟,天下足”之说开始逐渐流传。 至于流传更广的“湖广熟,天下足”那说的是洞庭湖流域。现在因为人口的原因还没有开始开发。 有了这个认识,在和成康铭商量后,穆建明着重让内侍处收集太湖流域周边府县的一些消息。然后带着芸香,亲自走了一趟。这嘉兴便是最后一站。 第二天,徐小五先是去了穆公子租赁的那处院子,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些需要修缮的地方都已经完工,雇佣的厨娘和几名丫鬟也已经到位,并且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徐小五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去了客栈。 让人通禀后,徐小五在客栈的大堂里一直等大半个时辰,穆公子才穿戴整齐,握着一柄折扇施施然走了下来。 徐小五抢身上前躬身行礼。 “拜见穆公子。” 沈兮瑶看了看躬着身体的徐小五,摇了两下折扇,迈步越过了徐小五。 跟在身后的芸香走到徐小五跟前,语气有些傲慢地道:“起来吧。” 徐小五这才站起身,讪讪地笑了笑,道:“穆公子,我去小院看了看。那里已经全都收拾妥当,您可以随时入住。” 沈兮瑶哼了一声,手中折扇看似随意的一挥。 芸香了然,对徐小五道:“全收拾妥当了?怕是不见得吧。被褥都是新的吗?锅碗瓢盘茶壶茶碗这些是什么时候置办的?我家公子能用旧的吗?这些全部采购新的。” 徐小五的汗都冒出来了。 这些东西他还真没注意。 “穆公子对不住,一会儿我去检查一下,全都给您换成新的。” “这还差不多。” 芸香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徐小五所说。 徐小五赶紧说另一件事。 “穆公子,您让我定的酒宴我已经定好了,时间定在明日酉时。城里的几位老爷我都已经去请过了。他们也答应准时参加公子的邀请。” 沈兮瑶又比划了一下,芸香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口袋,里边已经装满了铜钱。芸香把这个小口袋递给徐小五。 “事情办的不错,这是我家公子的赏赐。” 徐小五大喜,连忙接过来颠了颠。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多谢公子赏赐,我这就去替公子采买那些用品。一定买最好的。” 沈兮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算是夸赞。然后便起身往回走。 掌柜的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等看不见沈兮瑶的身影后,面色有些不虞地对徐小五道:“这位客人什么来头,架子这么大,全程都没和你说一句话。” 徐小五脸色一变。 “你懂什么,这位可不是简单人物,好生伺候着,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完,急忙离开客栈,去采购芸香说的那些东西。 沈兮瑶和芸香也没在客栈多待,随后也出了门,直奔县城里最大的青楼。 沈兮瑶现在扮演的是一位贵公子,自然是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她这一走,客栈掌柜的开始冒汗了,赶紧派了两个店小二守在门口,替沈兮瑶看着房间里的东西。 昨天芸香当众开箱取钱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全城。谁还不知道城里来了一位极为有钱的贵公子,身边的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钱。 现在这位公子离开,若是出了什么疏漏,掌柜的赔都赔不起。 要说青楼,沈兮瑶也不算去过,天香阁那时是穆建明去的。进了这处名为倚虹馆的青楼,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水蛇腰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没等说话先呵呵笑了两声。 “这位公子面生的紧,是第一次来我这倚虹馆吧。” 沈兮瑶微微皱眉,往后退了两步。芸香便适时地上前,气场全开,不屑地上下打量了老鸨几眼。 “少废话。找个最好的房间,好酒好菜伺候着,再把这里的姑娘都叫出来。” 老鸨有些懵了。 怎么还带着女眷逛青楼的。 关键是这女眷还安排的头头是道,业务简直熟练。 懵归懵,芸香的吩咐老鸨子和一点儿也没耽误。 “没问题,这位公子请放心,我就这去安排。” 说完,转身喊道:“来人,带着公子去天字号上房。” 所谓的天字号上房是一间宽阔的套房,里外三间。中间的厅堂十分宽阔,容纳十几二十人一点儿问题没有。 沈兮瑶和芸香刚在屋里坐下,各种瓜果点心,果脯蜜饯流水似的端了进来。 随后,十几名莺莺燕燕含着笑鱼贯而入。 和沈兮瑶想的不一样,这十几名美貌女子穿着还算得体,也没有什么故意裸露的地方,与寻常的女子穿戴并无什么区别。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是带着一种魅惑。 “见过公子。” 十几名美貌女子一同行礼,虽然声音各异,却全都柔美甜腻。见到沈兮瑶的样貌后,这些人全都眼睛一亮。 沈兮瑶现在的容貌可是丰神俊秀,俊美异常。再加上冷傲拒人的气质,妥妥的霸道总裁范儿。 “这位公子,这些姑娘可还满意?” 老鸨上前陪笑问道。 沈兮瑶抬了抬手,并没有说话。 芸香沉着脸。 “换一批!” “这……” 老鸨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公子,您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上客的时候,姑娘们都闲着。这些姑娘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了。其他人我也担心污了公子眼睛,根本没让她们过来。” “真的吗?” 芸香不相信似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 芸香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终于嗯了一声。伸手点了几名容貌上佳,各具特色的女子。 芸香看了看。 “除了她们几个,其余的都退下吧。” 没被选上的女子,都一脸失望。 老鸨也准备离开,却被芸香叫住了。 “等一等。” “公子还有什么事?” 沈兮瑶看了芸香一眼,示意了一下。 芸香先上前对那几名女子道:“你们轮流唱个曲儿,让我家公子听听。” 这些女子答应一声,有人准备乐器,有人站在场中准备开口唱曲儿,还有两人绕过桌案,准备坐到沈兮瑶身边伺候吃喝。 芸香一瞪眼。 “你们干什么?退回去!我家公子也是你等能触碰的?” 那两名女子脸色一红,尴尬地笑了笑,求助地看向老鸨。 老鸨也有些无语,面色窘迫,讪讪地笑了笑。 “这位姑娘……” 芸香不乐意了,两眼一瞪。 “你叫我什么!” 刚刚老鸨称呼那些青楼女子,都称呼他们姑娘,现在也叫自己姑娘,是什么意思! “哎呦!瞧我这张嘴。” 老鸨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芸香,便直接道:“公子来这地方就是为了寻欢的,你若是不让姑娘们陪着,那公子岂不是白来了,也不会高兴。” 芸香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家公子明日设宴邀请城中几位豪强富商,今日来此不过是挑几个人陪酒。这几个人我们包了,明日让她们早一点儿去城里最大的那座酒楼。” 第274章 再无疑惑 “是望春楼?” 老鸨试探着问道。 沈兮瑶也是一愣,忘了跟徐小五打听酒楼的名字了。 “莫非望春楼不是这里最大的酒楼吗?” 芸香丝毫不慌,叉着腰问道。 老鸨脸上堆着笑,说道:“是!当然是了。” “这不就行了。” 看芸香狐假虎威的样子,沈兮瑶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十分辛苦。 在倚虹馆里吃饱喝足,又欣赏了美人们的歌舞,沈兮瑶和芸香才施施然离开。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这些青楼女子便不干了。 “这位公子来此就是为了看我等的歌舞?也不说与我们快活一番。” “还快活呢?你没见他那侍女,就连我们过去陪酒都不让。也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 “依我看呐,这不是没有规格而是护食儿。公子年少风流,长相俊俏,哪个能不爱呢。” 另一边儿,沈兮瑶二人正返回客栈,芸香突然用手捂住鼻子,轻轻地连打两个喷嚏。 沈兮瑶把玩着折扇,微微笑道:“信不信,现在那几个青楼女子正在背后议论你呢。” “那我还不是为了保护小姐你呀。被她们发现你是女儿身还算是好的,若是被她们触碰到了,那才是……” 芸香没好意思说完,嫌弃地“咦”了一声。 沈兮瑶莞尔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这也是沈兮瑶决定把请客的地方定在了酒楼,而不是青楼的原因。 沈兮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今天的事切不可跟穆先生讲,那色胚若是知道了,定会埋怨你我。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加以弥补。” “啊?穆先生不会如此吧?” 芸香有些不相信地加以质问。 “怎么不会。” 沈兮瑶咬牙切齿地道:“去年福王设宴天香阁的时候,那家伙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都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意思。” “那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祖父和我说的。当时祖父已经言辞拒绝了,哪知那色胚竟抢着一口答应下来。便被胡世昌抓住了机会,不去也不行了。” 这回轮到芸香憋着笑了。 沈兮瑶嗔怪地瞪了芸香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前走。 芸香赶紧小跑两步追上去,低声道:“小姐你这个样子,小女儿态尽露,一下就让人看破了。” 沈兮瑶一下站在身形,脸上带着些怒意,又有些警惕,还有点儿自责。 长长地吸了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沈兮瑶淡淡地道:“回客栈。”说完,迈步向前走去。 芸香低着头吐了吐舌头,也赶紧跟上。 二人刚一拐进客栈所在的街巷,就听到徐小五的声音。 “穆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兮瑶又恢复成那个高傲的,惜字如金的穆公子,目光疑惑地看着徐小五。 徐小五也已经习惯了沈兮瑶这个样子,忙说道:“新的被褥那些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穆公子你看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沈兮瑶不屑地呵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 芸香上前两步。 “还是我跟你去看看吧。” “请,请!” 徐小五忙不迭做请,赶紧在前面带路。 芸香跟在徐小五身后,沈兮瑶背着双手遛遛达达地坠在后面。 这处小院有些偏僻,但是位置还不错,走上数百步就能到主街上,也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沈兮瑶再次走进这里的时候,之前破损的墙头和屋顶的瓦片已经全都修好了。窗纸也换了新的,院儿里的杂草垃圾全都清理了,现在院子里干干净净的。 芸秀是从刚一进门就开始挑毛病了。从门口开始就一刻没停过。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拉了足足二三十项缺漏之处。 院里雇佣的那些丫鬟一个个全都大气都不敢出。 徐小五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上了,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沈兮瑶听了都暗暗咋舌。回想自己在侯府里过得也没这么精致奢靡,也不知道这些,芸香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些的。 “好了,差不多就这么些。你抓紧时间去置办补充,不过这儿虽然缺不少东西,但怎么也比客栈里强。公子,今晚我们先将就一下就住这吧?” 沈兮瑶微微点头,又哑着嗓子对徐小五道:“少的东西尽快办齐,好处少不了你的。” 徐小五这才高兴起来。 “穆公子你就放心吧,咱们这县里有的,我明天就给我你踅摸回来。没有的,咱这里离得临安府也不远,我亲自去临安给你买回来。” 沈兮瑶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徐小五离开。 “哎,等等!” 芸香又叫住了他。 “姑娘还有什么事吩咐?” “你找人把我们客栈里的那口箱子送来。” 闻言,徐小五一怔、 “姑娘不跟着我一起去吗?” 芸香伸手在院子里划了一圈。 “这些我还要安排人从新打扫,走不开。” 徐小五直不可思议地看着芸香。 “难道姑娘就不怕有人从箱子里面摸钱?” “你可以试试。” 沈兮瑶哑着声音,冷冷地说道。 离开小院,徐小五直接去了徐老爷那里,将那份需要置办的清单奉上。 徐老爷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嘴里就开始发出啧啧之声。 “唉呀!从这上面就能看出,这位穆公子的家世一定不简单。” 徐小五往上凑了凑。 “老爷,这能看出什么?” 徐老爷把单子往回一收,先不满地瞪了徐小五一眼。 徐小五会意,陪着笑退开几步。 徐老爷这才说道:“这单子里的东西,涉及的都是住和用两方面。看着普通,却没一个简单的。不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都不会如此的讲究。你老爷我也只是在主家里见过这些。看来这位穆公子虽然是突然出现,但是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么他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 “老爷,我还听说这位穆公子今天去了倚虹馆,叫了好几位姑娘玩乐,却根本没碰人家,只是看了她们歌舞而已。” 闻言,徐老爷更加笃定穆公子的身份。 “当然不会碰了!” 徐老爷嫌弃地看了小五一眼。 “你以为是你,见到青楼那些女子就急不可耐?穆公子何等身份,青楼里那些残花败柳,焉能入了他的眼? 我告诉你,主家的那几位公子和胡家、吴家的几位少爷,欢场上只是逢场做戏而已。对于那些什么头牌倌人什么的,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不屑为之。他们要的都是良家的黄花闺女。” 徐小五像是听到了什么秘闻一般,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 徐老爷一脚虚踢了过去。 “原来如此个屁。你还不快去给穆公子去置办东西去。我告诉你,事情若是办好了,让穆公子满意了,老爷我有赏。” 徐小五心里窃喜。可以从两头拿钱,这种差使再多来点儿才好呢。 “老爷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望春楼。 嘉兴县城里最大的一座酒楼。占地有数十亩,全木制结构,主楼有三丈多高,共分三层。一楼是散座大堂,摆着十来张方桌。二三楼则是一个个宽敞的包间。 两座副楼稍稍矮一些,都是客房。 副楼与主楼之间以木制拱桥相联,可以说得上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这里可做不到每日高朋满座,毕竟一座县城能有多少有钱人。就算如此这座酒楼也不虞关门,因为这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贵。 沈兮瑶定的这桌酒宴居然要近两百贯。 有这一顿饭,够一般的三口之家二十年的收入。此后半年没生意,这望春楼的东家也不用担心赔钱。 真正的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仨月。 不过,当沈兮瑶踏入这座望春楼的时候,就知道这两百贯花的一点儿也不冤,同时一种别扭的感觉也从心里升起。 一楼的大堂还算是寻常,可跨上二楼便明显能感觉到不同。 地上铺的是寸许厚的地毯,走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墙上和柱子上都是雕龙画凤。尤其是九根柱子上,各雕刻着一条蟠龙。这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最多赞上一句雕工了得而已。关键是这些蟠龙的眼睛上镶的全是价值连城的宝石,让人看上去这些蟠龙的眼中熠熠有神,不似死物。 再上到顶楼,更是了不得。 从一楼延伸过来的柱子,通过榫卯结合的工艺,竟换成了金丝楠木。灯光照上去,这些柱子反射着点点的金光。 而且这些金丝楠木竟然比紫宸殿上的那些楠木都要粗上一些。 等走进包间里再看。 所有的桌椅都是花梨木的。桌上的杯盘碗盏没有一件是陶瓷的,全都是用金银精心打造的。 “小姐……” 沈兮瑶扭头瞪了芸香一眼。 芸香一缩脖子,低声道:“公子,这些东西就不怕被人偷么?” “能上的起这里吃饭的,谁好意思去干那妙手空空的勾当。至于那些盗贼,人家既然敢摆出来就不怕有贼来惦记。” “那这里的也太奢靡了吧。公子,皇宫里边也是如此的吗?” 沈兮瑶冷哼了一声。 “世上哪个皇帝敢如此的奢靡无度,就算是不怕臣子死谏,也得担心百姓造反。” “啊!那意思是这里比皇宫都气派。” 芸香吐吐舌头,不可思议地道。 沈兮瑶嗯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这望春楼背后的主人是谁?为何在这里修建这么一座奢华的酒楼。” 第275章 望春设宴 芸香看了看滴漏,提醒道:“公子,先别想那么多。时辰快到了,那几位客人应该快来了。” 沈兮瑶嗯了一声。 这时正好听到店小二高声唱喏道:“徐老爷到!” 芸香莲步轻移走出包间,站在外面过道上。沈兮瑶仍坐在主位上,摆出一股倨傲的态度,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包间的门打开,沈兮瑶见看见一个中等身材,年约四十,穿一身淡青色丝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徐小五一身小厮打扮,跟在男子的身后。 男子方面大耳面色红润,单眼皮,有些三角眼,鼻子还有些塌。脸上带着些不满。 沈兮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作为主人请客吃饭,却没有亲自出迎,确实有些失礼。 不过这两日刻意营造出的身份设定,又让她必须保持着一副目空一切的倨傲姿态。 “穆公子,如此做派有些失礼了吧!” 果然,中年男子一进来就发出责难。 沈兮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皮往上撩了撩,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眼珠转动了一下,又看了身后的徐小五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徐小五这两天已经习惯了沈兮瑶这种高傲的态度,看沈兮瑶的眼神,居然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忙上前道:“穆公子,这位是我家徐老爷,讳悠泽。” 说完,歉意地向徐老爷点了点头。 沈兮瑶这才正眼看着徐悠泽,站起身拱了拱手,哑着嗓子道:“徐员外,请入座。” 然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徐悠泽眉头挑了挑,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徐小五赶忙低声说道:“老爷,这位穆公子就这性格,您忍耐一二。” 徐悠泽哼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包间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走进来的是两个人。 左边之人的身量有些稍微高一些,身材有些消瘦,三绺墨髯飘洒前胸,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周正,身上带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气度。 右边的人有些矮胖,让人映像最深的是,那双眼小眼睛,再加上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就挤得更小了些。 徐小五忙上前,指着那名高瘦的男子介绍道:“这位乃是本县的陈主簿。” 又指着矮胖的男人道:“这位是本县有名的大善人杜在廷,杜大善人。” 沈兮瑶再次拱手示意。 “陈主簿!” “杜善人!” 徐悠泽这会儿觉得平衡了。 因为这位穆公子对这二人也是一样的简单无礼。 而这两人对于沈兮瑶的简简单单的拱手问候也是一怔,升起和徐悠泽一样的感觉。 这位穆公子太失礼了,孤傲的有些目中无人了! “两位请入座。” “陈主簿、杜兄,坐吧。咱们坐下说话。” 心情好了一些的徐悠泽也开口道。 徐悠泽、陈主簿、杜在廷寒暄了片刻后,包间的门再次打开。这回走进来的是三个人。 一个自然是在外迎接客人的芸香,另两人则是最后的两位宾客。 芸香直接走到沈兮瑶近前介绍道。 “公子,这位是本县的县丞吴衍。另外一人是则是黄敬升黄员外。” 徐悠泽等三人也纷纷起身,这几人相互之间本就熟悉,自然少不了寒暄一番。 等再次落座之后,沈兮瑶便命人将酒菜端上来。 这次酒宴用的是每人一个小桌的分餐。倚虹馆的定的那些女子也都上场,每人身边都陪着一个。 就是其中一名女子想要凑到沈兮瑶身旁时,被芸香狠狠瞪了一眼,姑娘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到一旁。 酒楼里的乐师舞姬们也全都上场,这些女子全都年轻貌美,身段婀娜,伴着乐曲起舞后,如弱风拂柳,赏心悦目。 沈兮瑶吃了几口菜以后,微微有些皱眉。已经被阑月轩的饭菜养刁了口舌,如今再吃这种炖煮出来的饭菜,沈兮瑶就觉得两百贯花的有点儿不值了。 一曲歌舞作罢,舞姬们都退了下去,准备下一支舞曲。 趁这功夫,徐悠泽示意身边陪酒的女子暂时不用喂自己吃菜,手也从女子腿上拿开,眼中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沈兮瑶。 “不知穆公子从何而来?” 沈兮瑶环视一圈,徐悠泽这个问题一出口,其他几人虽神态各异,但明显都把注意力放在这边,显然对这个问题几人都比较关心。 “临安!” 沈兮瑶嘴角微微上弯,简简单单都吐出两个字。 “哦?我对临安府还算熟悉,可并未听说临安中有穆姓世家?朝里的重臣中好像也没有穆姓之人。” 徐悠泽继续说道。 县丞吴衍附和地点了点头。 沈兮瑶淡淡地说道:“我又没说我是临安人氏呐。” 徐悠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其他几人都哈哈大笑。徐悠泽也笑了笑,道:“是我没问清楚,怪不得公子。” 沈兮瑶端了杯酒遥遥敬了一下,顺手喝完。 “在下初来乍到,有件事不太明白想请教几位。” “但说无妨。” 沈兮瑶环视了一圈后,伸手往下指了指。 “此地非州府所在,又离得临安城不远,为何会修建一座如此奢华的酒楼?” 徐悠泽呵呵一笑。 “穆公子算是问对人了。知道个中缘由的人并不多,不过在下恰巧知道。” 说着,徐悠泽左右看了看,除了吴衍其他几人也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徐悠泽呵呵一笑:“看来吴县丞也知其中原委。” 吴衍微微点头。 “二位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在廷一头雾水的问道。 徐悠泽也不再卖关子,点点头道:“这座酒楼当初也不是为了赚钱的,这乃是胡家所建的。穆公子也说了,这里离的临安不远,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不方便做的事,便会在此地去做。” “临安乃是三大世家所在,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方便做的?” 沈兮瑶问道。 徐悠泽笑了笑。 “公子也说了,临安乃三大世家所在,而这望春楼可是胡家所建的。这里边……” “哦……” 沈兮瑶重重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 徐悠泽嘿嘿笑了笑。 “公子真是聪慧。说白了三大世家是三大世家,胡家是胡家。” 沈兮瑶似乎这才注意到什么,看了看徐悠泽,又瞅了瞅吴衍。起身冲着二人一揖。 “原来两位是徐家和吴家的人,真是失敬。” “公子客气了。” 徐悠泽和吴衍起身回了一礼。 “不知徐良秋和吴立锦与两位是什么关系。” “穆公子竟还认得这两位公子。” 徐悠泽有些惊讶的问道。 沈兮瑶想了想去年万寿节上的事情,脸上风轻云淡的道:“我倒是见过那两位公子几次。也算是投缘,关系还算可以。” 徐悠泽的脸上的惊讶之色越加浓郁。 “算起来,我与良秋公子乃同辈之人。只不过我并非嫡出,但是替主家做事多年也算勤勉,才能在此地办下一份家业。” 徐悠泽说着,看向吴衍。 “吴兄,要我替你说吗?” 吴衍拱拱手。 “有劳徐兄了。” 徐悠泽这才道:‘吴兄也非吴家嫡系,不然也不会再这儿做一个八品县丞。’ 吴衍苦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沈兮瑶眼睛微微眯了眯,有了解了一些辛密,也解开了此前的一些疑惑。 陈主簿端起酒杯。 “这些事我们就不提了。来喝酒喝酒。” 闻言,几人纷纷附和,场中的气氛又恢复过来,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等吃的差不多了,沈兮瑶让店小二吧残羹剩炙都撤下去,换上了茶汤。 芸香也把歌舞伎和几名青楼女子赶出了包间,又安排望春楼的人把几人送回倚虹馆。 才刚回到包间,跪坐到沈兮瑶身边,就感觉到自家小姐用手指捅了捅自己。 芸香偷眼看去,自家小姐正趁着酒楼的人收拾残局,几位客人有人去方便的空挡,贼眉鼠眼地瞅着自己。 不用问也知道现在身体里的事谁。 芸香扫视了一圈,场中确实有些乱,趁着混乱之际,芸香趴在穆建明耳边,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几人的名字和刚刚发生的一些事情交代了一遍。 穆建民诡辩认真倾听,目光也随之在场中几人身上打转,先得知道谁是谁,不能在这方面上犯错。 等包间内只剩下穆建明、芸香、徐悠泽、吴衍、陈主簿、杜在廷、黄敬升和徐小五八个人的时候, 穆建明扭头对芸香道:“你带小五先退下吧!” 芸香看了穆建明一眼,乖巧的起身往外走去。 徐小五听这话,也站起来,冲剩下的六人拱拱手,走出了包间。 又等了了一会儿,徐悠泽才道:“穆公子。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你那所所谓数十万贯的生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建明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道:“徐……员外?” 顿了顿,见徐悠泽没有什么反应,知道自己没叫错人。穆建明这才放心。买了个关子道:“不知几位,有没有收到外边的风声?”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微微摇头。 黄敬升不等其他人说话,先开口道:“风声?什么风声?穆公子不妨直说。” 包间外边,芸香站在离包间不远的地方,表面上乖巧安静,实则内心并不平静。 穆建明上线是时间有点儿晚了,虽然芸香把大概情况都说了一遍,可时间紧迫,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姑娘。” 芸香抬头循声望去,徐小五站在一旁正低声喊她。 “何事?” 徐小五一窒,低声吐槽道:“你们主仆二人,怎么都一个毛病。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 芸香蹙眉瞪了小五一眼。 徐小五这才认真地道:“穆公子把你也赶出来了,剩他一个人能行吗?” 随即小五又解释道:“这几日,我也算一直伺候在穆公子身边。我见他都不怎么说话,全靠姑娘你代劳。若是没有姑娘,我担心穆公子话都说不利索,又怎么去谈事情。” 闻言,芸香白了徐小五一眼。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们家公子是不愿意说废话,又不是不会说话。吩咐你做事的时候,难道你听不懂他的话?” 第276 抛出问题 徐小五被怼得没有话说,低着头嗫嚅了半天只憋出一个“是”字。 芸香昂起头,傲娇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扭回头道:“缺的那几样东西怎么样了?” 徐小五苦着一张脸道:“姑奶奶,您就宽限些时日吧。有些东西咱这里是真没有。我已经让人去临安府置办去了,这几天就能回来。” 芸香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包间内,除了穆建明还在优哉游哉的品尝着古代江南的美食,时不时地瞅着场中其他几人。 五人皆是思索的神色。陈主簿眉头突然微微皱起,抬头偷偷看向吴衍,眼中满是深意。 吴衍似有所觉,慢慢转头四顾,便与陈主簿的目光对上了。瞬间他也明白了陈主簿的意思,二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其他三人没有察觉,穆建明却看得清楚。 “看来陈主簿和吴县丞似有所得。” 穆建明话一出口,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三人全都看向吴衍和陈主簿二人。 徐悠泽仗着与吴衍亲近些,径直问道:“吴兄,莫非真的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消息?” 吴衍面色有些尴尬。 他与徐悠泽都是从各自族中出来的,又都是旁门庶出。相同的出身注定了两人形成的联盟。再加上一个为官,一个豪绅,又有天然的利益,本不该有什么事情隐瞒的。 然而吴衍却有些难以开口。 朝中确是刚有一封公文下来。洋洋洒洒数千字,归纳一下就俩字——加税! 今年,不管是大魏还是南楚,都不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春天是时候还好,虽有桃花汛,却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可入夏以后,雨水一直不断。沿江的大魏、南楚均受到了洪灾影响。 刚入四月,江夏便有十余县城受灾,房屋倒塌无数,数万人衣食无着。 五月底,寻阳郡堤坝决口,周边几郡牵连受灾,数十万亩土地被淹。 然而陈天武这个皇帝只是个摆设,真正做主的只是胡、吴、徐三家。当然这三家也不能放着数万灾民不管,而只顾着自己。 所以该调拨钱粮安抚灾民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然而这些钱粮从哪出就成了问题。 南楚虽有国库,可实际却被三家轮流把持。每年收上来的赋税,除了替他们养私军,以及其他的一些必要支出外,剩下的钱粮全被三家转走。与其说是国库,还不如说是三家的私库。要从这里边拿出钱粮赈灾,相当于是从胡、吴、徐三家里拿钱,那不是一句空话么。 朝堂上推诿扯皮了几日后,终于有人提议向富庶之地临时加税。于是,有着“苏湖熟天下足”称号的太湖周边诸郡县就倒了霉,成了加税的对象。 然后,圣旨就下到了郡州府里。州府转成公文后,下到了各县。 接到这封公文之后,包括县令在内,连带吴衍和陈主簿,县衙内最主要的三个官员,全都犯了难。 这事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税就能加上来的。 嘉兴因为处于的太湖周边,其赋税已经高于南楚其他州府了。 现在又要加税,三人都能预料到,这件事一旦公布,县里的士绅百姓们会是如何的反应。 随着这封公文,吴衍还收到了家族中的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同样简单直接,命吴衍尽最大可能帮助家族收购粮食。 这个倒是寻常。 不说吴家,就算其他大小家族也会趁着夏粮收获的时候,想办法收购粮食。运到缺粮的地方,转手一卖就是大笔的银钱。更何况今年不少郡县都受了灾,更是赚钱的好机会。 吴衍沉吟着叹了口气。 “悠泽兄,几位。实不相瞒。县衙里收到了朝中下达的加税公文。我与陈主簿反复思量,都觉得事情不太好办,便劝阻县尊先不要张榜公布。” 陈主簿也缓缓点头。 闻言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三人的面色各不相同。徐悠泽仅仅是眼睛一眯,似乎是印证了心中的某个答案,并没有太过在意。而黄敬升和杜在廷两人则一脸苦色。 税加上去容易,想减下来可就难了。 “穆公子所说的风声难道就是这个?” 徐悠泽看了眼穆建明问道。 穆建明也有些懵逼,微微一怔才轻嗯了一声,蒙混了过去。他的意思其实是那些洪涝灾害。 大魏与南楚划江而治,没道理南楚受灾,而大魏安然无事。大魏都调拨了不少赈灾钱粮,受灾更重的南楚更是少不了。 穆建明本想着以此为借口,提议收购粮食进行倒买倒卖,完全是很自然的,不会惹任何人的怀疑。 不过,他和沈兮瑶绕着太湖周边的几个郡县转了一圈,却没听说有加税一事。想来这是南楚朝廷近日才决定的事情,嘉兴因为靠近临安,才最早收到了这份公文。 “那穆公子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吴衍试探着问道。 穆建明集中精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顺口将那耳熟能详的话说了出来。 “这没什么难的。先让豪绅拿出钱粮,带着百姓交税。豪绅交了,百姓才跟着交。钱粮到手后,豪绅的钱粮,如数奉还,百姓的钱粮,三七分账。” “还能分到钱?” 杜在廷惊愕的问道。 黄敬升则面露喜色。 此时几人再看向穆建明,之前那些高冷,傲慢的感觉都不见了,现在再看这位穆公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穆公子果然非同凡人,能想到此等好办法。” 吴衍和陈主簿也心中大定。有豪绅帮忙解决了此事,既不会因为加税导致百姓不满而惹出麻烦,又能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二人也能得到朝廷表彰,得到高升。 想到此,二人冲着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三人施了一礼。笑吟吟地道:“到时候还要烦劳三位多多配合。” “哪里哪里。能帮着县里解决些麻烦,也是我等应该做的。” 徐悠泽笑嘻嘻地回应着,随后又看向穆建明。 “穆公子请我等来望春楼,不是专门为我等出主意的吧?” 刚刚的事情明显是把穆建明最初的话题带歪了,徐悠泽承穆建明出主意的情,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穆建明冲徐悠泽拱拱手,承了好意才道:“为何不可呢?穆某来此就是为了结交好友的,别说只是出个主意,就算是两肋插刀又如何?” “好!就冲着这句话,穆公子若是有什么差遣,我等一定帮忙。” 吴衍双手一拍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穆建明嘴角微微上翘,借坡下驴。 “几位既然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件事需要几位的援手。” “呃……” 吴衍、徐悠泽等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尴尬。 这穆公子也是,说些场面话怎么就当真了呢! 穆建明也不等有人接茬,自顾自的说道:“我想找几位买些粮食。当然了不会让几位白忙活的。” “这……” 几人互相看了看,黄敬升试探着道:“就是不知穆公子需要多少粮食?千数八百的我等自是没有问题。” 穆建明不屑地嗤笑一声。 “千数八百的也不用劳顿几位的大驾。” “那你想要多少?” 杜在廷问道。 “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越多越好。” 吴衍看了徐悠泽一眼。他收到族内的命令,想来徐家也有同样的命令传来。 “这个怕是就帮不了穆公子多少了。” 果然,徐悠泽开口说道。 “我等也非是食言而肥。实在是因为……” “因为徐家也要收购粮食,对吧徐员外?” 不等徐悠泽说完,穆建明便接过了话头,随后他又看向吴衍。 “想必吴家也有一样的命令吧?” 吴衍满含深意地看着穆建明, “穆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穆建明看了吴衍一眼,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了几下,才低声道:“这可不是消息灵通,每年不都是这样的吗?再说了,我也没有与徐吴两家为敌的想法。你们两家要收的是今年的新粮,而我要的则是县里府库中的陈粮。” 不等其他人有何反应,陈主簿便哈哈大笑。 “穆公子是在开玩笑吧!穆公子一定是开玩笑。” 穆建明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道:“我可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 陈主簿和吴衍的脸色也全都变得认真起来。 穆建明心里也不由得紧了紧。 府库中的存粮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 一县甚至是一府的府库中,存粮可能只是账面数字,实际上老鼠跑进去,都可能哭着出来。由此给了不少人创作灵感,前世穆建明可看过不少有关于此的影视、小说作品。 想到此,穆建明心中也开始打鼓。 从百姓以及富绅手里收购粮食,所耗费的时间和成本都有些大,穆建明才想得从府库中直接购买。况且,府库中占据大头的一般都是陈粮,价钱也要比现粮便宜一些。 如此直接、量大还便宜的办法,穆建明不可能不用。可现在想来,是有些鲁莽了,这嘉兴县里的府库可能也是空的。 穆建明干笑了几声,以缓解眼下的尴尬。正要收回刚才的话,却听陈主簿道:“穆公子可知我县府库中有多少存粮吗?” 穆建明心里一动,看来事情还有转圜。 “这个怕是县中的机密,穆某如何得知。” 陈主簿呵笑一声。 “我也不怕告诉公子,我县府库中存粮数十万石,此地粮价虽然便宜,五六文钱一斤也是有的。穆公子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财?” 穆建明心中大定。原来这些人是担心自己钱财不足,买不下这些存粮。同时也啧啧称赞,在洛京一石粮的一贯钱,算下来差不多一斤八文钱多一点儿。这个价格不能说贵,但也绝称不上是便宜。 第277章 以利诱之 果然“苏湖熟天下足”不是一句空话。 在穆建明的印象中,这个价格与前世历史中各个朝代的和平时期的粮价有所差距,但也不是很大。除非是开元盛世时期,粮食一石只要十文钱,可以说是历史的最低点了。 “五六文钱一斤是市面粮行里的售价,而且还是今年夏粮的价钱。府库中的陈粮可不是这个价吧。” “穆公子说得不错。府库中的陈粮确实要便宜不少。不过,府库中的粮食若是空了,我等也不好交代。” 陈主簿手一摊,为难地说道。 穆建明撇撇嘴。 “每年府库本就要征纳新粮,售出陈粮。就算府库空了再征缴采买就是了,有什么交代不过去的。 这样,就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府库之中能出多少,我便付多少钱。有了这些钱,陈主簿和吴县丞再收粮便是,这其中陈主簿与吴县丞能落下多少钱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等穆建明缓缓说完,包间内落针可闻。 陈主簿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吴衍虽是世家出身,眼界要开阔些,可也被穆建明这话震得不轻。 只这一单,二人分别能获利万贯以上,这还不包括给县尊以及其他人上下打点的钱财。 “穆公子,老夫手中也有不少存粮,可愿采买?” 杜在廷忙不迭地问道。 “我家里也有,穆公子可愿收购?” 黄敬升也跟着问道。 “两位放心,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也是同样的价钱?” “那是自然,穆某不会厚此薄彼。” 黄敬升和杜在廷面露喜色,又要说话,就觉得有人拉扯他们,回头一看却是徐悠泽。 徐悠泽陪着笑,道:“请二位随我来,我有话说。”说完还歉意地看了看穆建明。 穆建明笑了笑,示意几人自便。 等三人走到一旁,徐悠泽才急急的道:“二位,你们手里的存粮可不能卖给这位穆公子了。” 黄敬升和杜在廷皆是一窒,不解地对视一眼,才问道:“这是为何?” 徐悠泽一拍大腿,正色道:“若是县里真的要将府库里的存粮卖予穆公子,定要向县里的富户百姓征缴采买粮食,以填补漏洞。可若是你们也卖出存粮,到时候县里堵不上窟窿,朝中若是追究下来,县衙里的几位官员怕是得不了好。” 黄敬升嗤笑一声。 “即便如此也是县里的几位老爷着急,哪用得着悠泽兄忧心。再说了,就算是如悠泽兄所言,县里也能给我五文钱一斤的价钱?” “以我看呐,悠泽兄不是替县里操心,而是替他徐家操心。不知徐家今年准备收购多少粮食。” 杜在廷也撇了徐悠泽一眼,一句话挑明了他的目的。 心思被人点破,徐悠泽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随即便道:“就算如此,我也觉得我等不能将存粮全部卖给穆公子。” 闻言,黄、杜二人切了一声,一甩袖子不再理会徐悠泽。 另一边,吴衍对穆建明的道:“此事我与陈主簿回去还要和县尊商量,单单只凭我们二人,怕是办不成此事。” “那是自然,不过此事要尽快。我在此地可待不了多久。” 陈主簿微微一笑。 “此事穆公子也不用催促。事情若是成了,我等也得尽快去筹措粮食以补足府库,自然会抓紧时间。” 穆建明赞同地点点头。 “如此穆某就放心了。来,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吴衍和陈主簿也随之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随后陈主簿一边拿去手帕擦拭嘴角的残酒一边问道:“在下还有个问题想问穆公子。” 穆建明随手搁下酒盏。 “有什么问题陈主簿但问无妨。” “府库里的存粮不是小数,不知穆公子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说着,陈主簿一瞬不瞬地盯着穆建明。吴衍也看向穆建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倒买倒卖的借口不能用了,穆建明略一沉吟,老神在在地道:“自然是酿酒了。” “酿酒?” 陈主簿似乎是不信。 穆建明微微一笑,又强调道:“酿酒!” “可是酿酒也消耗不了如此多的粮食吧?” 吴衍有些质疑地问道。 “两位是有所不知。去年在魏都洛京发生的事情,两位可知晓?” 吴衍的消息要灵通一些,穆建明这么一说,他便想到了什么。 “穆公子是说洛神?” 穆建明折扇往手上一拍。 “吴县丞不愧出生世家,消息果然灵通。” “你们二位打的什么哑谜?” 陈主簿一脸茫然地看着吴衍和穆建明。 吴衍道:“陈兄有所不知,去年魏帝万寿之时,我南楚派出使团恭贺。宴会之上,大魏拿出了一种烈酒,使团中有几人不知深浅多饮几杯,却枉送了性命。” 陈主簿恍然。 “邸报上不是说那几位是在途中染疾暴毙而亡么?” “那只是为了保住颜面的说法而已。” 穆建明心中了然,原来南楚对于那几个喝死的倒霉蛋是这种说辞。 随即,吴衍又对穆建明说道:“据我所知,那洛神的酿造方法乃是绝密。蜀国福王花了十五万贯才买到手中,穆公子是这么弄到那酿造方法的呢?” “我如何能弄得到那酒方。” 穆建明装作无奈的叹气道。 “那穆公子这话不是前后矛盾么?既无酒方,如何酿出洛神那样的酒?” 吴衍微微皱眉,心中的泛起了嘀咕。 “难道穆公子是大魏朝廷的人?酿酒只是个说辞,其实是在替大魏朝廷办事?” 穆建明着重看了吴衍一眼。这吴衍的反应和格局都要比一旁的陈主簿好太多了。 “呵呵呵,吴县丞说笑了,穆某只是为自己赚些钱财而已。至于酒方嘛,虽然从大魏那里弄不到,可吴县丞不是也说了么,福王殿下那里也有一份,福王素来贪财,想办法从福王殿下那里弄来不就成了。” 吴衍点点头。 “穆公子所言倒也有理,不过花费怕是会少不了吧。” 穆建明装作沉吟了一番,刻意压低了些声音,故作神秘地道:“说实话,这般大的生意只靠一家实在是难以完成。在我背后还有几家,我们是一起来做这事的。” 听穆建明这么说吴衍反而放心了,拱了拱手道:“让穆公子把实底儿说出来,是我等唐突了。” “吴县丞哪里话,事情若是成了,几位日后府里的酒,穆某包了。” 吴衍和陈主簿两人连连摆手。 “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那等烈酒怕是我等饮之不惯。若是落得同使团中的那几位一样的下场,岂不可惜!” 说完,几人一阵大笑。 穆建明也陪着笑了几声,拱了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完,穆某就先告辞了。几位却不必着急,这包间还可继续享用。” 说完,穆建明摇着折扇也不理会吴衍和陈主簿的挽留,径直走出包间。 刚一出门,芸香和徐小五一边一个站在两侧。 “你们家员外找你呢,进去吧。” 与徐小五说完,穆建明扭头对芸香道:“咱们走。” 带着芸香下了楼,走出这望春楼,穆建明又回过身看看这座灯火辉煌的高楼,才真的离开。 包间内,徐悠泽三人见穆建明离开,也顾不得再谈论其他,走到吴衍和陈主簿二人近前问道:“吴兄,穆公子是……” “事情已经说完,人家当然要离开了。这包间也留下了,咱们可以任意享用。” 闻言,徐悠泽拉着吴衍往旁边走了两步。 “穆公子所言之事,吴兄可是答应了?” 吴衍道:“徐兄,你担心什么我自然明白。可你要想一想,这是什么地方?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还能缺了粮食?家族里派下来的差事,定是不会耽误的。 再说了,你我都是庶出的旁系,这些年你我都为族里做的事情还少吗?做的不好,便会受到族中的斥责。做是好了,除了一句‘不错’的夸赞,可还有任何实际的好处?” 徐悠泽默然无语。 吴衍继续道:“而此次帮穆公子做成此事,你我不但能落下大笔钱财,也不用担心误了族里之事。就算是有所欠缺,这朝中又是加税,又有其他家族收粮,你我也有应对的理由不是。” 徐悠泽缓缓点了点头,有些心动地说道:“吴兄所言确实有理。” “所以呀,徐兄,这次你我就为自己考虑一次,为自己谋取些利益。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悠泽终于下定决心。 “好,此事就听吴兄的。” “这才对嘛。” 吴衍的脸上带笑。 “不过,此事现在还需保密,徐兄切不可让族里知道了此事。” “吴兄不用吩咐我也晓得。” “老爷,你找我?” 正说话间,徐小五凑到徐悠泽近前说道。 徐悠泽哦了一声。 “此间事了,咱们该回去了。” 说完,便和几人拱手作别,带着徐小五离开了望春楼。 黄敬升和杜在廷也随之离开,只剩下吴衍和陈主簿二人。 两人找了张桌,面对面地坐好。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吴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了,无奈地又把茶盏放下。 “陈兄,府库里的事情又该如何去办?” 陈主簿眉头拧在一起,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此事就交由我去办吧。” 吴衍点点头。 “此事正是陈兄所辖,做起来也确实方便。听陈兄的意思是要越过县尊?” 陈主簿嗤笑一声。 “越过县尊?不不不!此等大事定然不能越过县尊。一定得县尊老爷同意才行。” 第278章 故人消息 “穆先生,事情谈成了?” 回去的路上,芸秀边走边轻声问道。 穆建明轻嗯了一声。 “八九不离十吧。” “吴县丞和徐员外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会不顾族中利益而帮我们办事?” “族中的利益也不如自己的利益实惠。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芸香哦一声。 “穆先生,那此地的事情是不是算了结了?” “还不能算。这才安顿下来,若是贸然离开,怕是事情会有变故。” “可这里距离临安太近了。见过我们家小姐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能说没有,若是被人瞧出了端倪,咱们要办的事情不仅会有影响,就连我家小姐的安危也会受到波及。” 穆建明呵笑一声。 “瞧不起谁呢?就凭你们家小姐的身手,胯下马掌中枪,不说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也能杀个几进几出的,应该是别人担心安危吧。” 芸香被穆建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兀自嘴硬:“可再怎么说,我们家小姐也是女儿身。” 穆建明没理她,伸手摸着光洁的下巴思量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真的被人发现了行踪,事情确实会受影响。而且隐匿在背后,也利于维持穆公子的高冷人设,那就只能辛苦你了。” 转过天,徐小五拿着一封请柬早早的就登门,等一名丫鬟进去通禀,徐小五无聊扫视了一眼前院正在干活的几个下人,就察觉出有些不对。 他是牙行的话事人,这院子里的这些下人又都是通过牙行介绍来的,具体的情况徐小五自然清楚。 随手叫过来一个丫鬟,徐小五问道:“你们怎么都在前边,没有一个进入内院伺候的?” 那名丫鬟福了福,有些委屈地道:“芸香姑娘不让我等进入内院,说我等粗手笨脚的,再惹的公子不高兴了。” 徐小五不满地啧了一声。 “那你们就用点儿心。我告诉你们这位穆公子可是位贵人,你们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将来吃香喝辣也不在话下。去吧。” 待那名丫鬟行礼离开,徐小五又低声嘟囔道:“这穆公子倒是讲究!” 正吐槽间,芸香从内院走出来,看见徐小五的影子,走过来问道:“今天又有何事?” 徐小五忙将请柬双手奉上。 “我们家老爷想请穆公子去府中一叙。” 芸香接过来,道:“你稍等一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完,又向内院走去。不大的功夫,芸香又出来,把请柬还给了徐小五。 “我家公子说,昨日已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徐员外若是有意,我家公子也愿意与徐员外合作。” 徐小五为难地接过请柬。 “穆公子若是不去,我怕是不好向老爷交代。” 芸香微微一笑。 “你只要将话带回去,徐员外定不会为难你的。” 县衙之中,陈主簿拿着几份札子走到二堂门口,让人通禀后,陈主簿才走进二堂。 二堂中间的公案后坐着一个大约二十来岁年轻人,长相上有那么点儿丰神俊逸的感觉,大热天的也一身青绿色的官袍也穿得整整齐齐。一只手端着本公文正在审阅,另一只手的折扇胡嗒胡嗒不停地扇动,也止不住额头的汗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流淌。 若是唐嵩、韩修文等人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位县尊老爷,竟然是去年从中正府逃走的那位潘越潘子超。 当初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潘越当众说了几句诋毁沈兮瑶的话,觉得自己闯下了大祸,潘越连夜逃出了洛京。只觉得大魏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便直往南楚而去。 因为没有过所,潘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穿府过县,只是在乡野之间行走。幸好在路上遇到一支商队,商队的管事见其能写会算便收留了潘越,也解决了他没有过所的问题。 等到了南楚,潘越更傻眼了。 南楚朝中官员十之八九都是三大世家的人。而且读书人中似他一般水平的,随便一摸就是一大把。似他这样毫无身份背景的,想要在这里谋划个前程,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潘越明白自己所具备的优势,他知道洛京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十分有针对性寻找一切机会,要见到胡世昌。 皇天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之下潘越还真的遇到了胡世昌等人。 原本以胡世昌的性子,掐半拉眼角都瞧不上像潘越这样想尽一切办法,谄媚地投效自己的人。 然而潘越自知机会难得,拼尽全力在胡世昌的护卫将其拖走前,把在中正府中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胡世昌在沈兮瑶手中数次吃瘪,对沈兮瑶的恨意是无以复加。听潘越这么一说,觉得此人竟然在沈兮瑶那个女人的手下面前大肆嘲讽沈兮瑶,这多多少少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对潘越有种看对眼的感觉,便将潘越收到麾下。手下的幕僚给出了个主意,把潘越安排到了嘉兴做了县令。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潘越是受宠若惊。 在大魏,他只不过是中正府中待考核的一名儒生。而现在,却如此受到重视,成为一县长官。 他焉能不受感动! 当场便发誓,誓死效忠胡世昌。只不过,换来的是胡世昌一通大笑。 等潘越意气风发地走马上任后,才知道空降的县令不是那么好做的。 潘越身边既无幕僚辅佐,又无好友相助。孤孤单单的一人上任,想从一众佐贰官的手里拿回县尊应有的权利,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况且,潘越也不是多有手腕的人。上任这大半年里,潘越也寻了几次机会,想要在县衙一众属官面前立起自己县尊的威严。奈何被吴衍和陈主簿等佐贰官员联手针对。 挣扎了几次反被打脸,现在潘越也老实了,规规矩矩地成为了一名印章县尊。只管在公文上盖上自己的官印,还被吴衍等人美其名曰地称之为:无为而治。 “陈主簿来见本官,是为何事?” 潘越放下手中的公文,撇了陈主簿一眼,冷冷地问道。 陈主簿不屑地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札子随意地丢在公案上。 “这几份札子可以用印了,烦劳县尊老爷盖个戳。” 潘越看了摊在公案上的那几份札子,又挑眉看了陈主簿一眼。 “都是何事?” 陈主簿却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那叠札子,示意潘越自己看。然后又问道:“关于朝中加税,不知县尊可有应对之法?” 潘越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件事不是好办的。潘越知道自己在此毫无根基,不管干什么都得倚靠县衙里的佐贰官员。朝廷加税的公文,若是这些官员不配合,那是一两粮食都征不上来。到最后朝廷追究下来,办事不力的黑锅还得自己背。 “陈主簿可有什么办法?” 潘越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 陈主簿不紧不慢地踱了几步。 “下官跟吴县丞与几位同僚商量了几日,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是从百姓的口袋里外出拿钱,放到谁的身上都不会乐意。” 潘越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可朝中的命令又必须要完成,下官与吴县丞连翻拜访了县中几位士绅,靠着我们二人的几分薄面和三寸不烂之舌,终是得到了那几位的支持。” 潘越终于有了几分兴趣,急忙问道:“支持?如何支持?” “县尊可将加税的文书公之于众,让全县的百姓都知道加税之事。那几位士绅会带头交税。百姓若是看见士绅都交税,他们也会跟着交的。” “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潘越倒也不白给,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那当然了。” 陈主簿理所应当地说道。 “待收完税以后,那几位士绅缴纳的钱粮要如数退还。” “这不可能!” 潘越一下打断了陈主簿的话,大义凛然地说道:“他们几个本就应该缴纳税款。而且他们的税款还是最多的。若是他们的税款退还了,本官上对不起朝廷的重托,下交代不了全县的百姓。” “交代?谁用得着你的交代。” 陈主簿不屑地道。 潘越的脸色一下涨得通红,满含怒意地瞪着陈主簿,“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潘越深深地出了口气,压住心中的怒意,又道:“即便如此,那朝廷的税也完不成,还是会受到斥责。” 陈主簿又冷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人呐,读书都读的是死书。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了。” 原本潘越脸上还有些怒意,听陈主簿这么一说,反而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想开口询问这话里的意思,可出于长官的尊严,潘越又不屑放低姿态。 陈主簿也不解释,只是道:“此事就由我去办,定能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说不定县尊还会受到嘉奖。” “只是退还他们缴纳的税款就行了?” 潘越有些心动,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不过其他的都是小事了。只有一件事的县尊老爷答应。” “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他们还想要府库中的陈粮。” 潘越心中一动,自认为看穿了其中的内幕,嘲讽地笑了笑。 “他们不会是想着先从府库中买出陈粮缴纳税款,之后再退还给他们吧。” 陈主簿多看了潘越两眼。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还会如此吗?县尊若是不放心可以将处理陈粮的日子往后推一推。等征税完成了再说。只不过若是府库存放不下,导致新粮受潮或者其他损失又该如何?” 潘越一时无语。 陈主簿从袖中又取出一份札子。 “这是处理陈粮的札子,还请县尊过目。” 潘越接过来大致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问题。抬眼又看了陈主簿一眼这才提笔签字用印。 第279章 目的初成 整个过程中,陈主簿的注意力都没在潘越身上,扭过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潘越又将札子递还给陈主簿。 “那此事就交给陈主簿了。” 陈主簿接过札子嗯了一声,便退出二堂。 等陈主簿走得没影了,潘越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狠狠地握了握拳,小声地道:“再怎么样我也是县尊,有些事还是绕不开我。” 从二堂出来,陈主簿径直找到吴衍,将札子递给他。 “陈兄,府库之事你派个人直接办就行了,竟然还真的去找了县尊?他还以为阖府上下离不开他呢!” 吴衍一边接过来一边道。 陈主簿则坐在一旁,端起一盏茶轻啜了一口。 “我也不是自寻其辱,只不过是提前准备个棋子。若是有朝一日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个替你我背锅的。” 吴衍不以为意地嬉笑一声。 “能出什么事。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看着那位穆公子。除了他的那名婢女时常外出替他料理一些事,他本人就待在那个小院儿里,哪也没去。就连徐悠泽的邀请,他也推了。” 陈主簿点点头。 “看来,穆公子性子倒是沉稳。如此,我也放心了。你我不妨今日就登门拜访,把事情的进展告知穆公子一声。” “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吴衍才认真地看向札子里的内容,随后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陈主簿,伸出了食指。 陈主簿微微点了下头。 吴衍缩回手指,又冲陈主簿挑起大拇指。 陈主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得意,呵呵地笑出了声。吴衍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不愧是陈主簿。厉害!真是厉害!” 吴衍冲陈主簿拱手称赞道。 陈主簿摆摆手,谦虚地道:“哪里!寻常手段尔。” 吴衍又拿起札子看了看。 里边明明白白地写着,为了便于存放新粮,县中府库存粮作价一文一斤进行出售。 一文钱一斤! 中间的差价就是四文。一石粮食就可以从中获利近五百文。 这价钱放在谁的头上,别说心动,拼命都值得。 吴衍将札子还给陈主簿,又低声道:“这几日,我找司仓打听了一下,府库年限远一些的陈粮其实并不多。就算是这个价钱,怕是我们也赚不了多少。” 闻言,陈主簿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衍。 吴衍立刻明白了。 “还是你陈主簿狠呐!” 陈主簿呵笑一声。 “要不然我怎么回去找县尊老爷呢。”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穆公子。” 收住笑声后,陈主簿便提议道。 吴衍微微皱眉。 这陈主簿有些太心急了些。只是看他那样子,怕是有些拦不住。就算自己出言阻止,说不定还会落下埋怨。转过头再背着自己单独去见那位穆公子。 “也罢,今天就与陈兄一起做一回恶客。” 吴衍到底是世家出身,在礼这一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他并没有直接登门拜访,而是派人送去一封帖子,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旁处。 芸香接到这封帖子的时候,打开看了看就将帖子还给了送信的小厮。 “烦请小哥把帖子拿回去,跟吴县丞说一声,我家公子多谢县丞相邀。不过我家公子俗事缠身怕是无暇前往。” 送信的小厮也懵了。 在这城里还有人敢拒绝县丞的邀请。胆儿也太肥了吧! 不过想起临来时,县丞老爷交代的话。 “这位小娘子,我家县丞老爷说了,邀请穆公子的只有我家老爷和陈主簿两人。地方也没定在热闹之处,只是个僻静的小酒馆,也是我家老爷的产业。今日除了穆公子,那里不会有其他客人了。而且还有穆公子最关心的事情相告。” 闻言,芸香这才又拿过帖子转身去了内院。 “这两人看来是不见不行了。” 沈兮瑶晃了晃手里的帖子说道。 芸香连连点头,接话道:“听那小厮的意思,吴县丞料定公子不愿前往,才做了如此的安排。” “正好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借这个机会咱们也去散散心。” 芸香一脸喜意。 “我这就去准备。” “嗯,记得布置一下。” 半个时辰后,沈兮瑶和芸香跟着送信的小厮,在县城里七拐八绕的到了县城边上一处僻静的地方,四周都没什么人。 沈兮瑶和芸香都有些皱眉。 这已经都不是僻静了,简直是偏僻了。 带路的小厮似乎觉察出沈兮瑶和芸香的心思,回过身恭敬地解释道:“二位切莫担心,我家老爷约请公子的地方就在前面。” 沈兮瑶嗯了一声,示意继续前进。 走了不多时,几人到了一家有些破旧的小店前。小店只有一层,门外也没什么人。 走进店里,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坐在门口,见到沈兮瑶二人进来,那几名随从便全都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显然早已经得到了吩咐。 吴衍和陈主簿二人则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沈兮瑶,二人起身迎了上来,拱手陪着笑。 “多谢穆公子赏脸来此。” “此地偏僻,有劳穆公子了。” 沈兮瑶还了一礼。 “吴县丞和陈主簿相邀,穆某哪敢不来。” “哪里的话,穆公子身份尊贵。来此实是蓬荜生辉。” 寒暄一番后,几人才分别落座。 沈兮瑶先开口说道:“两位邀穆某来此,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陈主簿呵呵一笑。 “这几日陈某和吴县丞合力终于说动县尊老爷,将府库中的陈粮多卖出一些,一些手尾也全都办妥了。” 沈兮瑶闻言面露喜色。 “太好了!多谢二位帮忙。只是不知那些粮食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这就看穆公子的钱什么时候到了。按穆公子给的价格,只靠着穆公子来此地时携带的那点儿钱怕是不够吧。” 陈主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兮瑶道。 沈兮瑶嗤笑一声。 “原来两位是担心这个。若是不让两位见到真金白银,说得再多怕也是废话。芸香。” 芸香立刻上前行礼。 “二位无需担心,稍后我会将消息送回去。运送钱财的船只马上就可以起航,不需几日便会有二十万贯钱财运抵这里。” “二十万贯!” “没错!” 沈兮瑶接过话。 “二十万贯到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位大可放心。” 吴衍和陈主簿对视一眼,吴衍道:“好!穆公子年纪虽轻,办事却是如此让人放心。我们二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不管钱财到没到,府库中的陈粮公子可随时提取,我会派人在府库中守着,接应公子的人。” 沈兮瑶心中暗暗高兴,不过嘴上却道:“多谢两位成全。不过,穆某说话算数。说了让两位放心,便不会失言。你我不妨多等一等。” 吴衍沉吟着,探究地看向陈主簿道。 “那咱们就按穆公子的意思来?” 陈主簿嗯了一声。 “倒也不在这几天上。咱们就听穆公子的吧。” 沈兮瑶起身向二人拱了拱手。 “既如此,穆某就先回去安排了。” 送走沈兮瑶二人,陈主簿冲着吴衍一拱手,笑着道:“吴兄家里的银库怕是要扩一扩了。” 吴衍也哈哈一笑。 “陈兄不也是如此吗?” 陈主簿一脸笑容地连连摆手。 “我哪能与吴县丞相比。” 收敛了笑声,吴衍又叮嘱道:“不过,事情没有最终完成,你我还需谨慎。” 沈兮瑶和芸香回到住处,一踏进内院的房间两人的眉头齐齐一皱。一张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纸屑,紧挨着门槛内侧躺在地上。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这便是芸香临走前的布置。 芸香二话不说返回到前院,随便抓过来一个仆役道:“你去把徐小五寻来。” 仆役呆了一下,才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徐小五跟着仆役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就见那几个丫鬟厨娘全都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 沈兮瑶坐在一把椅子上,芸香站在沈兮瑶身后,二人面对着这些下人,一句话也不说。 徐小五绕过这一排仆役,小心地凑到沈兮瑶跟前,轻声问道:“穆公子,这是什么回事?” 身后的芸香冷哼了一声。 “徐小五,你的人手脚可不干净呐。” 徐小五立马叫起了撞天屈。 “芸香姑娘,你可不能污人清白呐。” 指着那些仆役道:“这些人可是我替公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干活利索,人品也可靠。怎么会手脚不干净呢。” 芸香冷哼一声。 “可她们中有人擅自进了我们公子的房间。” 徐小五心里一颤。 自家事自家知。此前为自家老爷送请柬的时候,徐小五无意中得知牙行派过来的下人,竟无一人能接近这位神秘、孤傲的穆公子。于是,他便暗中吩咐了一句,让人有机会探一探穆公子的底细。却不想这些人手艺这么糙,轻易便被人家发现了。 “芸香姑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这些人伺候过不少人家,那些主家可从来没说这话。再说了,你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往后她们可再找不到活计了。” 芸香冷哼了一声。 “怎么?她们做的,我却说不得?” “这话说的,若是她们真的没有规矩,两位怎么处置我自是没有话说。可我在来的路上也打听了一下,二位之前出门,刚一回来便说有人擅自进了穆公子的房间。这我就不明白了。二位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有人趁我们不在,偷偷溜进去了。” 徐小五又张口欲说,沈兮瑶伸手示意了一下,站起来摇着扇子道:“小五哥,我知道牙行都是你的人,就算再换一批人过来,也是一样的结果。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徐员外的生意,我们可就不做了。” 徐小五心里一惊,忙躬身行礼道:“不敢不敢。这些人我一定好生调教。多谢公子。” 第280章 庐州大营 沈兮瑶嗯了一声,转身往内院走去。芸香也哼了一声,紧跟着离开。 徐小五这才轻嘘了口气站起身,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一番才离开。 只是徐小五刚踏出院门,便闪在了一边等候。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名丫鬟模样的人行色匆匆地走出来。 “怎么如此疏忽,轻易便被人家发现了端倪。” 徐小五阴着脸,冷声呵斥道。 丫鬟一脸委屈。 “我行事如何,小五哥应该清楚的,定不会有什么疏漏。这次我也不知道是如何露了马脚。” “废物!” 徐小五低声狠狠地呵骂了一句。 丫鬟低着头不说话。 “查到什么情况没有?” 丫鬟摇了摇头。 “穆公子的房间里十分干净,任何关于他们身份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有。” 徐小五小声嘟囔道:“倒是谨慎。” “那还需要探查么?” 丫鬟又问道。 “不必了,人家已经警告我们一次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坏了老爷的事情,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内院中,芸香一边斟茶,一边道:“好险呐!多亏穆先生警觉,提前告诉我了一些防备手段。不然,别人摸到了鼻子底下,咱们都不知道。” 沈兮瑶的嘴角也漾起一丝笑容,随后又哼了一声。 “突然冒出一人,说要大肆收购粮食,是谁都会加些小心。面儿上再如何亲近,私底下也得摸清对方的底细。我还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迟了。不过,也确实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你可是小看人了。我觉得的先生的才华,这世间无人能及。” 沈兮瑶不屑地切了一声。 “连一些用典、出处、韵脚都不知道还才华无人能及呢。” 芸香被噎了一下,随即反驳道:“可是先生能做诗呀!” 这回轮到沈兮瑶被噎住了,不服气地道:“还不知道他是从哪抄来的呢。” 庐州水师大营的一处角落,这里十分的清静,与别处喊杀震天的操练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褚清莹在此的缘故,姜浦秋将这块地方专门划了出来。严令手下士卒靠近,违者将以重惩。 而且这里守备森严,姜浦秋派人在外守护,沈兮瑶也留下了些人手在内保护。这里的安保程度比姜浦秋的帅帐都强上不少。 一名劲装打扮的人经过查验后匆匆而入直奔一座营帐。挑帘进去,有四个人在里边正商谈着什么。他一进来,四人便全都闭口不再言语。 一张圆脸,俏皮可爱的褚清莹坐在正位的桌案后,有那么一点点儿唬人的气势。一名又高又壮的大汉,拄着一柄如月的长柄大刀,站在她的身后,充当着护卫的角色。 还有两人穿着寻常衣服站在帐下。 见褚清莹的目光投过来,劲装打扮的人不敢耽搁,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褚小姐,沈县子派人加急送来一封信。” “快拿上来。” 褚清莹有些急迫地道。 奉上书信后,信使很识趣地退了营帐。 褚清莹快速又仔细地看了两遍,对账下的二人道:“章卫、沈公子,你们二人的任务有变。” “是恩公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表妹在信里说什么了?” 章卫和沈兴林几乎同时问道。 为了谋划南楚这件事,沈兮瑶也算是拼尽全力了,把能调用的人手全都调了过来。 两指宽的一张小纸条,就把在洛京做辣条的章卫叫到了庐州帮助褚清莹。 至于沈兴林,他在经商上确实有些天赋。加之白瓷在出现以后,受到不少文人雅士的推崇。这小半年的时间,沈兴林的白瓷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沿江两岸不少行商富绅都知道有沈兴林这么一号,在南楚也有些人脉可以依靠。而且这段时间的历练,沈兴林原本有些轻浮的性格也变得沉稳了些。 穆建明通过侯府的关系了解了沈兴林的一些作为所为后,也把他招了过来,让他与章卫一起在褚清莹的手底下做事。 “兮瑶传过来的消息说江夏、浔阳等地受灾。那里的州府面积虽大,存粮怕是不足。” “褚小姐的意思是,江夏那里我们弄不到什么粮食,那我与章兄还需去江夏么。” “还是要去的。” 章卫和沈兴林不解地看着褚清莹。 “你们去及江夏以后,想办法把两地的灾民招揽过来。” “啊?” 两人面露诧异之色。 “这是为何?大魏也没有太多的粮食来养活这些灾民吧。何况,南楚的官府都不管他们治下的百姓,我们干嘛要插手此事。” 沈兴林问道。 褚清莹轻轻叹了口气。 “兮瑶说,十几年前那也是我大魏的子民。再说,我们本来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若是不想些办法,大魏百姓的徭役恐怕会十分的繁重。” “恩公说得不错。” 章卫点着头,一脸的认真。 沈兴林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胸口,慢慢地说道:“这个倒是不难。那么多张嘴聚集在各个府县,府县的衙门还得拿出粮食赈济灾民,不然的话说不定还会闹出乱子。 这些府县的官员巴不得有人替他们解决这些问题。不过,明目张胆地把人运过江怕是也不行。再者我听说水淹之后怕是会起了瘟疫,若是这些人带着瘟疫过来,那岂不是……” 沈兴林没有把话说完,褚清莹也明白他担心的事。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边在桌案上一顿翻找一边道。 “这个我也预料到了,兮瑶在信中也有提及。放心吧,我们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不过,你们二人去到对岸要千万小心。这里面有些东西一定要注意了,它可尽最大可能保你们无虞。” 说话间,褚清莹从书案上翻出一本小册子,沈兴林上前接过来瞟了一眼,册子的封面上一个字也没有。 沈兴林也没放在心上,随手递给了一旁的章卫。 褚清莹皱了皱眉,一张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又不得不压住性子耐心地叮嘱道:“你们不可小看这本册子。沈公子不拘小节,章卫你却一贯谨慎,行事定要按着册子上写的来。” 章卫拱了拱手,认真地道:“褚小姐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沈公子。” 沈兴林一窒,知道褚清莹不满自己的大意,讪讪地笑了笑。 “我也会好好看一看,定会放在心上。” 褚清莹的脸色这才又变过来。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便即刻动身。” 二人躬身应是,退出了营帐。 营外早已有车马等候着了,临上马前,沈兴林对章卫道:“章兄,你我皆是受我表妹所托来此替她办事。都想把事情办好,你为报恩,我也想在表妹面前表现一二。” 章卫点了点头。 沈兴林继续道:“我有个主意,也不知妥不妥当,请章兄一起参详一二。” “沈公子,你出身大户人家,在下不过一升斗小民,眼光见识都远逊公子。沈公子让参详什么主意,可是为难我了。有什么事,公子直接吩咐便是。” “话不能这么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个主意我也拿不准到底行不行,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章兄查缺补漏。” 见沈兴林说的认真,章卫的心里对沈兴林的感觉倒是好了几分。 “既然沈公子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说着章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公子请说。” 沈兴林沉吟着慢慢道:“你也说了我出身大户,与官府衙门打交道这我在行;跟一些士绅富户结交,说一些风花雪月我也能和他们聊到一起。可要是让我与百姓灾民说,只要到了对岸就有粮食,实在是有些难。” 随即,沈兴林又赶忙解释道:“倒不是说我身份有多高贵,看起不那些百姓,而是我说出这话,那些百姓怕是也不会相信。他们还以为我有什么图谋呢。而章兄你不一样,他们的所思所想你大概全都明白,更容易获得他们的信赖。” 章卫一边听一边点头,慢慢说道:“沈公子所言倒是有些道理。” “所以等到了对面,我在明你在暗,咱们合力把这件事办好了。” 章卫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公子此计甚为妥当,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两人商议好,便带人直往江夏而去。 营帐中,拄着刀的武仲凌脸上带着一丝担心,瓮声瓮气地道:“褚小姐,我那兄弟已行数日,若是真有瘟疫,那他岂不是也有危险?” 褚清莹微微一笑。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那册子上的内容是兮瑶姐早就写好了的,上次与太子殿下一同出门时,吕阳宾就已经看过的。” 武仲凌这才松了口气。 褚清莹又道:“这两日就开始收拾东西吧,我们要暂时离开此处。” 武仲凌一脸为难。 “沈县子交代了,就让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万一出什么事,也不好跟褚相交代。” 褚清莹掰着指头,认真地说道:“我是在咱们大魏,又不去南楚,在咱们地盘上我还能出什么事。况且咱们也得给沈公子他们做好准备,若是沿途不提前准备粮食、药材,轻则灾民受饿得病,重则会在大魏境内生起民变。不仅好事变成坏事,大魏的百姓也得受到牵连。” 武仲凌挠挠头,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褚清莹趁热打铁,道:“要是咱们还有其他人手,也不用我们亲自去,这不没办法么。” 武仲凌无奈地叹气道:“好吧,我去准备。” 说完,武仲凌提着刀走出营帐。褚清莹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第281章 察觉异常 时值六月,临安的天气已经是酷热难挡。城中不少权贵都搬到城外的别院去避暑。 胡家的别院就建在西湖边上,牵牵连连的占地达上百亩。别院内亭台楼阁无数,又有西湖作衬,景色自是无可比拟。还有无数的俏丽侍女充斥在别院中。但是就算如此也拴不住胡世昌的心。 一大早,胡世昌就带着侍卫仆役上了吴山,找了块安静凉快,又能欣赏湖光山色的地方。不一会儿的功夫,丫鬟仆役们便铺好锦毯,摆好各种瓜果酒水。 胡世昌侧卧其上,两名美貌的侍女跪坐在身边,轻轻地替他打扇。另有两名侍女,一人抱着胡世昌一条腿轻柔地按捏着。 还有一名侍女则跪坐在胡世昌身侧,把各种吃食投喂到胡世昌的嘴里。 胡世昌则悠闲地闭着眼睛,时不时张嘴接过送到嘴边的吃喝。有时还借着吃东西的时候,伸出舌头舔舐着侍女青葱玉指。惹得侍女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却又不敢惊呼。 稍有停顿,胡世昌还不满地啧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侍女又不敢停下,只得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小心地躲闪着继续投喂。 得逞后,胡世昌眼睛都不睁,嘿嘿的一阵笑。然后,趁侍女稍稍放松就又舔舐一下,乐此不疲。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小心走近,低声道:“公子,吴立锦公子正走过来。” 还不等胡世昌回应,吴立锦的声音便传来。 “胡兄好悠闲,倒是打扰了胡兄。” 听到声音,胡世昌慵懒地只睁开一只眼睛看向来人。待看清来人后,才把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挺身坐了起来。将捶腿和投喂的侍女挥退,整了整有些松垮的衣衫。 “立锦兄怎么来了。” 吴立锦也带着一票仆役保镖施施然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坐到胡世昌身旁。 胡世昌眼神示意,有侍女将酒食也给吴立锦端上来一份。 “良秋兄还在忙他的大婚?” “徐、王两家联姻,自是有许多事情要忙。” 胡世昌叹了口气。 “良秋兄这一成婚,我在家里都待不安生。家中长辈也开始催促我的婚事。” 吴立锦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随后,胡世昌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可与我胡家门当户对,我又能看得上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人?” 吴立锦眉头不满地皱起,撇向胡世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气。 胡世昌这话说的,连他吴家的女子都不入他胡世昌的眼,委实是有些狂妄了。 胡世昌浑没在意吴立锦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始发呆,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回忆。 吴立锦冷哼一声。 “莫非胡兄这辈子不成婚了么?” “沈兮瑶那小妞若是家世再好一些,本公子倒是勉强能看上她。” 二人同时开口道。 吴立锦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豁然看向胡世昌,眼中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 紧接着又道:“胡兄,你莫不是发了癔症?” 胡世昌不满地啧了一声。 “说什么胡话呢,我哪会发什么癔症。” “那你就是犯贱,否则怎会生出如此想法,难道被她折辱的还不够?” 胡世昌脸上一红,狡辩道:“我只是说她勉强入了本公子的眼。又没说其他的。” 吴立锦一副你看我相信么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胡世昌。 胡世昌的脸色由红变黑,逐渐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着吴立锦。 “呃……依依还没回来么?” 见势不妙,吴立锦赶紧转移话题。 胡世昌哼了一声,压住心头的火气,冷冰冰地道:“快了。不过对于结盟一事,李家不是太热衷。依依来信说,事情虽有些进展,可还是未见到李家家主。” 吴立锦考虑了一会儿道:“你说给你出主意那人,是不是哄骗于你,他也知道这件事根本办不成。不然的话也不会快一年时间了,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胡世昌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吴立锦继续道:“倘若如此,这人胡兄可得好好教训教训。” 自家事自家知。胡世昌也只能轻嗯一声,辩驳道:“这事倒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只是缺了那苏秦张仪那般的人物。或者我们能把真金白银放到李家人的面前,李家之中一定有人会被引诱。要是我们再能主动发兵以为表率,我想后秦、蜀国必会响应。” “可奈何钱财、军队这些你我都无法私自调动,族中长辈对此事又不上心,根本就不支持你我。” 胡世昌狠狠地捶了捶地。 “年老的一代是群苍髯皓首的老朽,毫无进取之心;中年一代唯唯诺诺,只懂遵从上一辈的命令;年轻一辈,除你我外,却只知贪享这江南的繁华盛景,安逸享乐。” 吴立锦瞟了瞟左右环伺的俏婢美仆,及各种美食,暗暗撇了撇嘴。。 “胡兄慎言呐。再说了族中长辈或许是有其他考量,是你我无法知道的。况且族中子弟众多,怎会都如胡兄所言的那般不堪。” 胡世昌张嘴预辩,可想起了什么,悻悻地闭上了嘴。 吴立锦暗暗抹了抹汗。 胡世昌这话说的,一个地图炮把几大世家的人全都得罪了个遍。 眼神冷冷地看了周围胡世昌的几位侍女,吴立锦道:“管好自己的嘴,这话要是传出去,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这一提醒,胡世昌也反应过来,眼睛微微一眯也瞅了瞅身旁的几个女子。 几名侍女忙匍匐在地。 有个聪明的侍女忙道:“两位公子说的什么,我等都没有听到。” “对,我等什么都没有听到。” 其余几人也赶紧说道。 胡世昌挥了挥手,几名侍女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这时,那名管事又匆匆走过来,将一只信鸽递给胡世昌。 “公子,岳公子送来急信。” 胡世昌从信鸽腿上的信囊中抽出一个仅两指长的纸卷,抬眼看了看管事,轻飘飘地道:“刚才那几个侍女处理了吧。” “是!” 管事答应一声,拿着信鸽退了下去。 “辣手摧花可是有失风雅。” 吴立锦道。 胡世昌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她们太聪明了,自以为是的聪明!” 说完,胡世昌才展开纸卷。这种纸薄如蝉翼,展开竟有近一尺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大小的字。 胡世昌眉头皱了皱。 吴立锦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魏派出数千人马,押送着大量物资从洛京南下。一路之上十分谨慎。算起来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这些东西应该已经运到地方了。” 吴立锦心中一紧。 “会不会是江北大营的粮饷和军械。不会是大魏要发兵攻打我们吧?” 胡世昌摇了摇头,肯定地道:“肯定不是粮草军械。姜浦秋帐下士卒的粮草补给从来没有从洛京运来过,都是周围府县供给的。若说是刀枪军械,派些匠人过来在当地打造岂不是更为方便?” 吴立锦放心了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难道查不出押送的是什么吗?” 胡世昌无奈地摇摇头。 “大魏防范得极严。征用的民夫从来不会超过两天便会更换,普通的士卒都不知道押运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根据车辙痕迹,知道东西很重。但是具体是什么,根本打听不出来。” 说完,胡世昌将纸条收进怀里。 “我得回去布置一下,立锦兄请便吧。” 说着胡世昌便准备离开。 吴立锦却靠了上来。 “胡兄等等,我还有一事想问,这位岳公子是什么人?” 胡世昌哦了一声,含糊道:“手下的一个幕僚。” 说完,胡世昌拱了拱手,带着人向着别院的方向而去。 走出数百丈,路边上有几个人正在挖坑。一旁的地上躺着五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她们皮肤煞白、散乱的头发因为沾着水,紧紧地贴在脸上。身上的衣裙衣衫已经湿透,且因为挣扎有些凌乱。惊恐的眼神只能死死地瞪着天空,眼神中还带着不解,明明公子已经答应放过她们,为何还会将她们杀掉。 胡世昌不满地啧了一声。 “就不能埋远点儿?晦气!” 吴立锦看着胡世昌走远,才招招手叫了一名手下过来。 “去查一查这位岳公子是什么人。” 贴身的侍卫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何对这位岳公子这般感兴趣?” 吴立锦呵笑一声。 “他胡世昌对我和徐良秋都不过是相互称兄而已,什么时候见过他对别人以公子相称的?还说什么手下的幕僚?这姓岳的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咱们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回到别院,胡世昌直接往后院走去,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阵阵丝竹管乐之声。 胡世昌脸上的笑容带上了真诚和亲切。不用下人通传,他直接走进房中。 堂中一群俏丽的女子正随着乐曲翩翩而舞。 正位上摆放着一座暗红色的竹榻。一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者很随性地斜倚在上面,仅穿着贴身的白色中衣,松松垮垮地露出了腹间的皮肉,可这些地方却无一点儿寻常老人该有的松弛。 头底下枕的是一对浑圆白皙的大腿,周围数名十五六岁的婢女捏肩、捶腿、按摩,忙得不亦乐乎。 老者见胡世昌进来,欣慰地招招手。 “昌儿,来、来,过来。” 胡世昌似乎也忘了原本的事。答应一声,屁颠儿屁颠儿蹿到竹榻前,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乖巧地陪着老者一起欣赏着曼妙的舞蹈。 老者便是胡家的当家之主,名叫胡三启。看着慈祥温和,却是在十几年前一手主导了南楚立国,生生从大魏身上撕下一大块土地。又把陈天武父子四人废了三个的狠人。 第282章 胡家隐秘 “对面徐州地界上,出了支名气不错的舞姬团,新编排了两支新颖别致的舞曲。这些日子去了不少地方表演都颇受欢迎。听看过的人说,观之颇为震撼。” 胡三启不经意间说道。 “那孙儿替祖父把她们请来。” 胡三启也知道胡世昌的行事风格,沉声道:“要请就好好请,不可用粗。” 胡世昌撇撇嘴,答应下来。 “祖父既知对面舞曲之事,那其他事也应该知道些吧?” 胡三启很没正经地嘿嘿一笑。 “小子,你要是和我聊声色之事,咱们还有的聊。可要是说别的,你该找谁找谁去。” 胡世昌无奈吐槽:“可您老人家可是家主啊!” “家主又怎么了?我要是事事都关心,累也累死了。还哪有时间欣赏这动人的歌舞呢?” 胡世昌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也就过过眼瘾。” “啪”的一声,胡世昌后脑勺就被呼了一巴掌。 “小浑蛋,说什么呢?” 胡世昌一缩脖子,讨好地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从怀里把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可是,姓岳那小子传回消息,大魏秘密押送一批物资南下,却没有查到是什么东西。” 胡三启接过纸条,坐起身,朝后面摆了摆手。 伺候老者的数名丫鬟便退了出去。 等周围没人了,胡三启才展开纸条看了看,哼了一声,不屑地将纸条扔给胡世昌,又把目光投向堂下的歌舞。无所谓地道:“天塌不下来,大魏不会对过江的。” “您就这么肯定。” “废话,你祖父是老了,不是死了。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就白活了。” “可是大魏如此隐秘,肯定是有所动作。” “那是你的事,谁让你掌握着秘谍呢。” “祖父……” 胡世昌被老者一句句怼得实在是无话可说,无奈地叫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抱怨。 胡三启无奈地叹口气。 “行啦,我会安排人查一下的。” 胡世昌心中一动,试探着道:“是暗旅的人吗?” 胡三启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杀意地盯着胡世昌。 胡世昌就觉得是被一只荒古猛兽盯住了一般,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地站起来。后背的冷汗一下就把贴身的衣服打湿。 他相信祖父已经动了杀心,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嫡亲孙子,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祖父。” 胡世昌声音发颤地又叫了一声,提醒着胡三启。 良久,胡三启才眼睑低垂,压低声音慢慢地道:“这件事关系到我胡家的存亡,你是什么知道的?” 胡世昌老老实实地道:“我是无意间听父亲说的。” 胡三启仅仅是眼珠转动了一下。 “人,皆有所忌讳。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就不要知道。” “我知道了。” 胡世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没有之前的随便。 胡三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胡世昌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起身行礼道:“孙儿告退。” 胡三启没有理会胡世昌,恢复如常的目光又投到堂下舞姬的方向。等胡世昌离开后,才朝一个角落招了招手,一个灰色仆役装扮的老人,塌着腰躬着身走进来,行礼道:“家主。” 胡三启头都没往过转,只是嗯了一声道:“告诉胡崇,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老仆道:“大公子行事是有分寸的,想来真的是无心之举。” “那也注意一些。” “是。” “再安排人查查,大魏到底在做什么。” “是。” 胡世昌身体有些僵硬地走出胡三启居住的院落,直到回到自己的居所,才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出了口气。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胡世昌冲门外喝道:“去把谍楼那几个主事全都找来。” 两刻钟后,六个人鱼贯走进胡世昌的书房,微微躬身道:“公子。” 胡世昌哼了一声,铁青着脸眼神扫过这群下属。这六个人把“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这八个字全都涵盖到了。除了那位女子一身颜色艳丽的丝衣外,其他几人都穿着统一的丝质暗纹青袍。 “依依不在,难道你们连事情都不会做了么?” 六人忙躬身抱拳,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 “那为何魏国那么大的动作,还得别人来告诉我。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其中一个身材最为高大,微微有些络腮胡子的人抬起头,战战兢兢地道:“公子见谅,并非我等懈怠。属下也已察觉大魏此次行动的不同寻常,已经派人去查了。” 这个回答明显令胡世昌不满,冷冷地道:“察觉?仅仅只是察觉而已?” 络腮胡子低下头。 “属下这就吩咐手下仔细查探。” 胡世昌又看向另外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穿一身儒衫的男子。 “临安和皇宫有什么动静?” “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络腮胡子闻言,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公子是认为大魏此次异动,是跟宫里的那一家有关?” 胡世昌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才道:“去年陈天武强行把陈瑞元塞进使团,一块儿随团出使。虽然路上表现的还算规矩,可在洛京却接连两次去了冀北侯的府邸,更有一次是甩开了监视他的人,单独去见了沈家的人。 等使团回来以后,内侍处的秘谍就开始活跃起来,而且行事风格也发生了变化。就算是刚开始抓到了些人,也不过是小猫两三只。拦截下来的密信到现在都无法破解,没人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再然后便是大魏的此次行动,如此的小心隐秘。你们难道没将这些联系在一起想一想吗? 络腮胡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是公子英明,非我等能及。公子这一提醒,大魏此次的举动,想来确实有些诡异。” “是我等愚钝。” 其他五人也一起说道。 胡世昌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 “少拍马屁。好好查一查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再办不好事,你们一个个就提头来见。” “喏!” 等手下离开,胡世昌坐在书案旁,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暗旅! 这个名字还是在上元节时,胡世昌无意间从父亲那里偷听来的,听起来像是一支军队的名字。 可胡家是什么样的家族?暗中掌控着南楚的朝堂,联合徐吴两家控制着南楚的上上下下。养什么军队不能明着来,还需要这么的隐晦。不过是稍稍一提,就惹得祖父那么大的反应。 人这种生物,生来就一身的反骨。越是不让干什么,偏偏就对什么感兴趣。更何况胡世昌作为嫡系幼子,最受家中宠爱,今天在胡三启面前吃了那么大瘪,能听话地放下,那才是怪了。 “去把陆仙儿找来。” 不一会儿,谍楼六位管事中的那名身材娇小,温婉中带着些娇媚的女子便折返回来,声音柔媚地打趣道:“公子唤奴家回来,可是要奴家伺候公子?” 胡世昌懒得理陆仙儿的话,直接问道:“胡家的人去你那里寻欢,提没提过暗旅。” 陆仙儿薄薄的红唇抿成一条线,点漆似的眼珠慢慢转动着,显然是在回忆什么。良久才道:“没有!从未听过这两个字。” 胡世昌也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那你平时留意一些,但切记不要刻意去打探。在胡家知道这个称呼的人怕是也没有几个。” 陆仙儿绣眉微蹙。 “若是如此,短时间内这件事怕是查不出什么。” 然后,陆仙儿红润的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 陆仙儿劝道:“若是按公子所言,这事在胡家也是极为机密。公子为何要查自家之事。” 说完,陆仙儿就有些后悔了,连忙请罪道:“是奴家多嘴了。” 胡世昌浑不在意,摆摆手反而问道:“你对此事是如何看的。” “公子的家事,奴家可不敢置喙。” “让你说你就说。” 胡世昌不耐地说道。 陆仙儿低头沉吟着,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转瞬消失。 “公子你想想,此事如此隐秘,所用之人定然要极为可靠。那什么人最可靠呢?奴家以为肯定不会是外人。” 胡世昌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仙儿继续道:“那就只能是公子族中子弟。公子也说知晓此事的人应该不多,想从外边打探,怕是找错了方向。” “你的意思是我要从族中查起?” “怕是如此。只是胡家嫡庶外加旁系近千人,只怕也不好查。” 听着陆仙儿的话,胡世昌脑中疯狂转动。他是有些纨绔,可并不代表他蠢。胡世昌已经想到从哪查了。 族谱! 族谱记录一个家族的来源、分支、世系、成员、事迹等资料。只要是胡家的子弟,必然记录在族谱之上。 只要能拿到族谱,根据上面的名录,想查什么都是一目了然的。只是族谱这么重要的东西,是由家主胡三启亲自掌管的,还有专人负责看守。不要说胡世昌,就连他的大哥,嫡系长房长孙这种buff叠满的人,也不是说看就能看的。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破绽可寻,只要有了方向就不是难事。 想明白后,胡世昌突然笑了笑。 “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好,做得不错!” 陆仙儿也嫣然一笑。 “奴家不过动动嘴,还是公子聪慧,一下就能想到办法。” “不过,这件事本公子不方便亲自去办。不知陆姑娘能不能帮我?” 陆仙儿没有马上答应,问道:“不知公子想让我怎么帮?” 胡世昌凑近了些,低声道:“帮我把族谱偷出来,抄录一份给我。” 第283章 吴家奇珍 陆仙儿闻言,咯咯的一阵娇笑。 “公子真是为难奴家了。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族谱都是极为看重的东西,何况是胡家此等世家豪族。先不说偷这族谱有多难,若是被人知道了,奴家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公子也真是狠心,若是小师妹,公子也舍得让她去办此事?” “依依啊!当然舍不得了。” 胡世昌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道。 陆仙儿妩媚地翻了个白眼。 “公子还真是不客气。哪怕哄哄人家也好啊。” 胡世昌嘿嘿地笑一笑。 “对于美人,本公子一向诚实。罢了,这件事就到这里,我再想别的办法。” 陆仙儿拍了拍高耸的胸口。 “公子这么说,奴家就放心了。” 胡世昌挥挥手。 “没其他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等陆仙儿离开后,胡世昌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其后几天,胡世昌便一直坐镇谍楼,督促隐藏在大魏各地暗谍,打探关于大魏的情报。 说是谍楼,其实是临安城中一处占地几十亩的院落,院子的布局独特,前三层的院子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围绕这个整体,建有五处风格迥异的院落。 这五座院落彼此并不相通,唯一的路径都与独立的主院相连。宛如五片花瓣拱卫着主院。 不过谍楼既然称之为楼,还是有几层的。只不过是建在地下,用于存放各种档案资料,看押抓获的他国暗谍以及一些身份特殊的人。 这几天谍楼众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生。上到六大管事,下到门口站岗的军卒全都提心吊胆的。谁都知道胡世昌喜怒无常的性格,一个不慎就会招来一顿折辱。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胡世昌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过去。 这天,吴立锦一脸嘚瑟的站到胡世昌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献宝似的道:“胡兄你家中富可敌国,见过珍宝无数。可我这件东西,保证你从未见过。” 胡世昌不屑地撇了一眼。 “直说吧,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让人找了个青瓷碟,吴立锦小心地把瓷瓶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些,十几粒比黍米还要小的白色颗粒蹦跳着落在青瓷碟上,吴立锦忙宝贝地收住瓷瓶,将瓷碟推到胡世昌面前。 “呐,你看。” 胡世昌瞅了一眼,切了一声。 “盐粒你都没见过?大惊小怪的!” 吴立锦哈哈大笑,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从里边拿出一颗有半个小指大小,晶莹剔透的东西也放在瓷碟上。 “那这个呢?” 这回胡世昌认真了些,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你尝尝看。” 吴立锦笑嘻嘻地说道。 胡世昌狐疑地瞅了吴立锦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到瓷碟上,伸出右手小指,用指甲铲了几粒,试探着放进嘴里。 胡世昌的脸色变了变,不相信似的伸出食指用力在瓷碟上按了按,让指头上沾了更多的颗粒,又放进嘴里。 “甜的?” 胡世昌诧异地道。 “如何,没吃过吧?” 吴立锦洋洋得意地道。 胡世昌拿起最大的那粒丢进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唾液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 “这到底是什么?” 咽了口充满甜味的口水,胡世昌问道。 吴立锦凑近了些。 “这是糖,胡兄我告诉你,这东西世间可从未出现过。” “这东西哪来的?” 胡世昌追问道。 “我吴家有一支旁系的叔伯在姑苏居住。受家族庇佑,其本身的能力也不俗。十来年的时间置办下偌大的家业,家中良田千顷,商铺数座,在姑苏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与他交往的也都是各地的富商巨贾。其中便有彭城的一位彭姓客商。他在当地也是望族,与我那叔伯有些交情。此次,是他带来的这些东西,以三十贯一斤的价格卖与我叔伯五十斤。” “三十贯?这可不便宜呐。” “不便宜?据说这东西在姑苏快涨到五十贯了还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 “那这些糖怎么会到你手里。” “我那叔伯也是个有手段的。他拜会了几位族老,又愿将其中的八成献给了族中,条件便是将其收归直系。家主与族老们议了议就同意了。倒不是因为钱,关键是他一心想着主家,此等作为一定要大加褒奖的。我作为嫡系子孙,自然能分到一些。” 胡世昌点点头,将空无一物的瓷碟推到吴立锦眼前。 “再来点儿。” 吴立锦赶忙将瓷瓶和木盒全都收进怀里,紧紧护住。 “吴兄,你就放过我吧。总共就没多少,分到手里的就更少了。我能分你点儿尝尝,已经是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了。” 胡世昌不屑地切了一声,沉吟了片刻便道:“吴兄,这可是一笔好买卖呐。” “你的意思是……” “虽然世间有蜂蜜、饴糖,却皆不如此物。” “那是!” 吴立锦附和道。 胡世昌来回踱了两圈,拉住吴立锦道:“吴兄,你亲自跑一趟姑苏,找到那位彭姓客商,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我随后给你送去。这东西在姑苏都能卖到那么多钱,若是运到临安,你我就能大赚一笔。” 吴立锦有些为难地道:“走一趟倒是没什么,就怕去了也是白去。那彭姓客商手里怕是也没货。” 胡世昌冷笑了几声。 “我敢说,这人手中一定还有这种糖。他是在等一个大主顾。” 吴立锦将信将疑地道:“真的?” 胡世昌胸有成竹地道:“信我你就去一趟。” 吴立锦沉吟片刻。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不过,胡兄,要走咱一起走,路上也有个伴。” 胡世昌沉思了片刻。虽然要调查一些事情,可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有结果的。与其坐在这谍楼中,倒不如出去走走。 见胡世昌没有动静,吴立锦以为胡世昌不愿同行,就继续劝道:“姑苏离此不过二百余里,景致不比这临安差,全当是散心了。如何?” 胡世昌点点头。 “也好。那我做些安排,咱们明日动身。” 第二天两人便结伴出发,也没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的三天的时间便抵达姑苏。 刚入城,吴立锦便道:“我这族叔名为吴沆,在城中最贵的地段置办了房产。咱们直接去他府上。” 胡世昌没吱声,掀开车帘打量这街上的情形。 这姑苏城也颇为繁华,自入城以来,一路上人来人往的行人不少。街道也算宽阔,几辆马车并行也不成问题。两旁的买卖店铺鳞次栉比,两三层的房屋不计其数。 放下车帘,胡世昌才道:“不!先去找家酒楼。” 吴立锦也明白过来。 “行,咱们就先找个地方打探打探消息。” 吴立锦也撩起车帘,冲外面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布幌道:“那里如何?” 站到这家名为广聚楼的门前,胡世昌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已经是附近最大的一处酒楼了。 眼尖的小二看到两人,忙迎了上来。 “二位贵客里边请。楼上有雅间。” 胡世昌道:“就在大堂给我们找个地方。” 店小二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 胡世昌、吴立锦两人都是一身长袍华美异常,用料乃是上等丝绸。皮革的腰带还算普通,不过带钩造型独特,关键的是黄金打造。腰带上的玉佩,无一不是羊脂美玉。脚上白色的缎鞋不沾纤尘,显然不是自己走路的人。 店小二干笑两声。 “二位客官莫要消遣小的。二位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坐在大堂岂不是失了身份。” “让你怎样就怎样,哪那么多话。” 胡世昌不悦地道。 “是是是,二位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忙陪着笑把二人让进店中,给找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坐下。 叫了几个合口的酒菜,将小二打发下去。两人才环视了酒楼一圈。 大堂中摆着十来张桌子,有客人的约莫只有一半。 大半的食客还算正常,觥筹交错间谈笑的声音不小。不过有两桌客人的表现就有些诡异,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 胡世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吴立锦也看了看这两桌客人。起身走到其中一桌客人前,一屁股坐在一处空座上。 “几位老兄在聊些什么?” 这几名食客也有些懵,打量了吴立锦几眼,见他相貌仪表堂堂,衣着服饰也不是寻常人能穿戴的,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你我从未谋面,何故如此询问?” 吴立锦笑嘻嘻地道:“这不就认识了么,一回生二回熟嘛。在下姓吴。” 几名食客对视一眼。 “原来是吴公子,那与城中的吴员外……” “那是族叔。” “失敬失敬。” 几人起身又拱了拱手。 吴立锦双手往下压了压。 “不必客气,坐、坐、都坐。” 重新坐好了,吴立锦又问道:“刚刚几位在聊什么?” 坐在吴立锦对面的中年人拱了拱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说些闲话而已。” 吴立锦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听说咱们姑苏最近出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中年人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丝怀疑,试探着问道:“公子既然是吴员外的子侄,难道不知此事?” 吴立锦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放在桌子上,上面刻着一个造型怪异的“吴”字。 “在下是从外地来的,你们所说的吴员外也确实是在下的族叔。” 几人朝桌上玉牌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对其他人道:“果然是吴家的身份玉牌,这东西我在吴员外身上见到过。” “原来公子真是吴家子弟,久仰久仰。” 中年人连忙行礼。 吴立锦不在意地摆摆手。 “几位老兄这回能说了吧。” 第284章 姑苏之行 “吴公子想知道什么,我等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肯定了吴立锦身份的那人,谄媚地说道。 其他人也一阵附和。 吴家作为天下有名的几大世家之一,在南楚的地位谁不晓得。现在能有机会与吴家的子弟攀上关系,几人是求之不得的。 吴立锦朝胡世昌招了招手,道:“我还有位朋友也想听一听,几位不会介意吧。” “不妨事,不妨事。” 几人脸上堆着笑,连连摆手。 吴立锦并没有介绍胡世昌,两方人只是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等胡世昌坐好以后,那名中年人才道:“带来白糖的这位彭员外,其实我等与之也算熟络。此人乃是彭城人士,经常往来于此,贩卖些粮食丝绸什么的,与我的交道打得多些,一来二去的我们便有了些交情。 今年这彭员外照例来了,却并不急于采买常年采购的那些货物,而是宴请了城中十数位士绅。鄙人当时也在受邀之列。” 中年人说着一脸得意之色。 “席间,彭员外说他费了很大的劲儿从海外得了一种东西,就是那种白糖。本想着去洛京贩卖,哪成想根本卖不出去。” “糖这东西不可能卖不出去吧?” 胡世昌疑道。 “是他的价钱定得太高了。可彭员外也说此物得来不易,成本本来就很高。” 旁边的一人解释道。 胡世昌和吴立锦点点头,示意中年人继续讲。 中年人道:“彭员外拿出那种晶莹剔透的冰糖请我等品尝,说实话那冰糖可真是个好东西。若论甜,蜂蜜比之要甜的多,可蜂蜜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弄到的。而饴糖虽然常见一些,却无法与糖相比。 因此,尝过后谁都对那冰糖趋之若鹜,纷纷出价以求购买。最后是吴员外以天价购得。原本我们还想等事后再找彭员外购买。哪成想彭员外竟当众宣布,他手中已无存货,下一批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运来。 所有人都后悔不迭,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找吴员外购买。可吴员外根本就不卖。任我们把价格都快翻了一倍了,他都不松口。” 吴立锦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 胡世昌却哼了一声。 “你们都被他骗了。我敢说这人手中还有大量的白糖,正等着主顾上门呢。” “当真!” “公子莫不是消遣我等?” 几人都一脸惊异 吴立锦也问道:“何以见得?” 胡世昌慢条斯理道:“这位彭员外现在离开姑苏了么?” 中年人摇头道:“还未曾离开?” 胡世昌又问:“那他可有采买什么货物?” 几人思索着,互相看了看又都摇头。 “若是白糖已经卖完了,他又不采买货物,他为何不走呢?” 中年人一拍大腿道:“对啊。公子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多谢公子。”说着冲胡世昌和吴立锦拱拱手 “两位公子对不住了,在下还有些急事要办,就不陪着两位了。若有缘再见,在下一定设宴款待二位。” 说完拔腿就跑,匆匆而去。余下几人也反应过来,都顾不上跟胡世昌两人道别,也一溜烟地离开。 吴立锦眨巴眨巴眼睛,道:“胡兄,那彭员外没走就没走呗。何故要告诉他们呢?” 胡世昌起身直接往外走。 “现在能去你那位族叔家了。” 两人也没再乘坐马车,溜达着走到一处宽阔的府宅门前。 胡世昌抬头看了看这府宅的大门。青砖黑瓦的门头十分高大,显得很是气派,一幅黑底的匾额上烫着吴宅两个金字。下边两扇黑漆的门板锃亮, 早已有侍卫过去敲门了。没一会儿,两扇大门大开,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急匆匆走出来,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胡世昌和吴立锦,快步走到二人近前,端详了一番问道:“你们谁是我立锦侄儿?” 吴立锦上前一步,将那枚玉牌亮出来,行礼道:“族叔,小侄便是。” 吴沆拉住吴立锦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愧是嫡家公子,果然丰神俊逸的不似凡人。” “族叔谬赞了。我再给族叔介绍一下。” 说着指了指胡世昌。 “这位是胡家嫡传的小公子胡世昌。” 吴沆双手抱拳。 “久仰久仰。” 胡世昌还了一礼。 “叨扰了。” 吴沆故作生气,道:“说得哪里话,胡公子来此可谓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说着便拉着二人走进府里,到了待客的中堂,三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茗茶点。 吴沆温和地对吴立锦道:“家主和几位族老可好?” “他们都还不错。” “令尊如何?” “家父比较忙碌,毕竟他有官职在身,还要处理朝政。” “年底回族中祭祖时,定要与令尊多多亲近一番。” 叔侄二人聊了好一会儿家常闲话后,吴沆语气一转,看了看二人,道:“二位贤侄登门,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胡世昌微微一笑。 “那小侄就不客气了。我等想请世叔帮我引荐一下那位彭员外。” 吴沆哦了一声。 “原来两位贤侄是为了白糖而来。可彭员外已经把东西都卖给我了,其中八成也已经送回族中了,我这里最多只剩下八九斤了。” 胡世昌伸手阻止吴沆的话。 “我等不会从世叔手中夺那点儿东西。只是想见见这位彭员外。还请世叔尽快安排。” 吴沆沉吟一二。 “那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两位贤侄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安排。” 半个时辰后,胡世昌、吴立锦二人酒足饭饱,重新回到中堂。吴沆正陪着一个上了些年纪,身形健硕的老者闲聊。 见胡世昌两人进来,吴沆起身道:“彭兄,我给你介绍一下,就是这两位要见你。这位是在下族侄吴立锦,另一位乃是族侄好友,大名鼎鼎的胡家嫡系子孙胡世昌。两位贤侄,这位就是你们要见的彭员外彭公延。” 彭公延看着胡世昌满脸的欣喜。 “原来这位便是世昌公子。早已听闻过公子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公子,也算了除了老朽的一个心愿了。” 说着仔细打量着胡世昌,嘴里啧啧有声。 “公子真乃人中龙凤,世所罕见。实不相瞒,老朽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与公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说着,又看向吴立锦。 “吴兄的这位族侄仪表堂堂的也非常人能比,实在是令人羡慕。” 胡世昌、吴立锦以及吴沆的脸上都满脸笑容。 这位彭员外实在太会说话。 客套过后,四人重新落座。彭公延冲吴沆拱手道:“老朽还要感谢吴兄,若不是吴兄相请,只怕现在还不得安生。” 吴沆一脸诧异。 “彭兄此话怎讲?” 彭公延叹气道:“也不知是谁放出传言,说我手中还存有大量白糖。城中大小商人全都寻到我住的客栈,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让我一定把糖卖给他们。” 胡世昌和吴立锦悄悄地对视一眼。 吴沆哦了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 “难道彭兄手中真的还有白糖?” 彭公延刚要张嘴否认。胡世昌拱手道:“还请彭员外恕罪,这个消息正是本公子说出去的。不过,本公子以为我没说错话,彭员外以为呢?” 彭公延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随后又慢慢挤出一丝笑容,呵呵笑了几声。 “不愧是世昌公子,果然了得。公子猜测得不错,老朽手中确实还有一些存货。” 胡世昌呵笑一声。 “彭员外也不简单。我听说彭员外曾去往洛京,因为价格定得过高而无人问津,之后才想到来姑苏。” 彭公延不屑地切了一声。 “堂堂帝都,高门富户无数却连那点儿钱都掏不出来。” 吴立锦接话道:“他们那些人骤得高位沐猴而冠。哪配得上使用此物。” “公子说的是。” 彭公延附和道。 胡世昌接着说道:“彭员外来此地之后,鉴于洛京的情况你也不知道如何定价才是合适的。定得低了你怕吃亏,定得高了又怕再遇到洛京那样的情况。索性你便办了一场宴会,当众竞价,价高者得。 我的这位世叔以三十贯一斤的价格购得了一些。我猜之后你便会以这个价格出售。因为若是低于这个价格你会得罪我这世叔,而高于这个价格,你赚得更多。” 彭公延冲着胡世昌竖了竖大拇指。 “不愧是世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说得一点儿不差。我这大半辈子没服过什么人。今日我对公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说着,彭公延起身朝着胡世昌行了一礼。 胡世昌表面上只是矜持的嘴角往上扬了扬,却大喇喇受了彭公延这一礼。 “说说吧,你手中还有多少,本公子全都要了。” “呃……” 彭公延犹豫着竖起四个手指头。 “四……百斤?” 吴立锦在旁边试探着问道。 彭公延点点头。 “不错,我手里还有四百斤糖,包括白糖和冰糖。” 吴沆瞠目结舌,伸出剑指点着彭公延道:“好你个彭公延,在宴会上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费尽气力才弄到五十斤的糖,现在倒好,一转眼你又弄出了四百斤。” 彭公延拱拱手连连告饶。 “是老朽的不对,事后一定给吴兄赔罪。” “真的只有四百斤么?” 胡世昌狐疑地问道。 彭公延叹口气,有些可惜的道。 “本来还有更多的,可这东西跟盐一样遇水就化,一路上损失了些,现在确实只有四百斤了,公子若是还想要恐怕就得等明年了。” 胡世昌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价格几何呢?” 彭公延看了胡世昌一眼,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说了算。” 胡世昌呵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道:“我说了算?” 彭公延点头嗯了一声。 胡世昌一脸玩味地说道:“倘若我说一文钱呢?” “那就一文钱卖予公子!” 第285章 一文交易 胡世昌一怔,仰头哈哈一阵大笑。 “好,有魄力!不愧是彭城的望族,也不愧是能得此物之人。放心吧,本公子不会让你吃亏的。就按三十贯的价钱,我全要了。” 彭公延却反而踯躅了起来,突然眉头一挑,道:“若公子想要,我就以一文钱全部买予公子。” 彭公延这话把胡世昌三人都整不会了。 三十贯一斤的价格,这四百斤糖便是上万贯。放着上万贯不要,反而只要一文钱 “你这是何意?” 胡世昌微微皱了皱问道。 彭公延犹豫着道:“在下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公子帮忙。” 胡世昌下巴扬了扬,示意彭公延继续说。 “吴员外应该知道,在下是做粮食生意的,每年来此也只是采买粮食。” 吴沆点点头替彭公延背书,肯定他的说法。 彭公延继续道:“今年也不例外,在下还想采买些粮食。请公子援手?” 吴沆立刻明白了彭公延的意思,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胡世昌和吴立锦却一头雾水。 “你想采买粮食,像往年一样采买不就得了,为何还要我们帮忙?” 吴立锦好奇的问道。 “贤侄有所不知。运粮过江会在江上受到士卒的盘查。运的粮食少些,花些钱打点一番,巡查的士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若是数量大一些,船没了,粮没了,人也可能没有了。所以倒腾粮食只能一次少装些,多跑上几次赚个辛苦钱。” “原来是这样。” 吴立锦恍然大悟。 胡世昌问道:“那查扣下的粮食呢?” “卖了呗,换成钱士卒们一分,谁也不知道。” 彭公延答道。 “那其他货物呢?” “这么说吧,只要是没打点到,任何货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胡世昌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所以,在江上巡查可是份肥差,多少人抢破头都想进去。” 吴沆有些唏嘘地道。 彭公延起身冲着胡世昌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公子若能帮我,今后我能弄到的所有糖全部交给公子处置。” 彭公延这句话起作用了,胡世昌考虑了一会儿,从腰上接下来一块玉佩,又对吴沆道:“世叔,借笔墨一用。” 吴沆挥挥手,自有下人送来文房四宝。 胡世昌刷刷点点写了封信,把套在拇指上的扳指褪下来,放到嘴上哈了口热气,用力盖在书信上,将书信和玉佩通通递给彭公延。 “拿着这个,若是再遇到盘查把这给他们看。只要对方稍有点儿身份就知道这是什么。”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彭公延双手接过来,一个劲儿地道谢。心中对于沈兮瑶佩服的五体投地。 做这些安排的其实是穆建明。可彭公延不知道啊,还以为是沈兮瑶的手笔,对沈兮瑶是越发服气。 当初穆建明安排彭公延南下江都,可不只让他给杨霖派下来的那些人传授经商之道,还安排他负责姑苏一带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办法打通江上的关节,免去盘查。 从江南各府县购买的粮食数量都不少。可买到是一回事,运回对岸是另一回事。所以,必须要解决运输盘查的问题。 为此,穆建明也算给彭公延史诗级加强。除了携带大量铜钱,穆建明还把侯泰等人在岭南近半年积攒下来的糖全都交给了彭公延。 彭公延也不负所托,利用竞价一下就打开了局面,在姑苏城中打响了名号。 原本彭公延只想着引来南楚朝中某一位重臣,以利诱之重金贿赂,以期达到目的,不想竟然把胡世昌引了过来。 小心地将书信和玉佩收进怀里,彭公延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凭据和一把半尺长的钥匙双手奉上。 “这是码头上甲子第八号库房的钥匙和租用凭据,凭此便可提出里边的货物,请公子收下。” 胡世昌伸手去接,不想彭公延的手往回缩了缩,道:“公子还未付钱呢。” 胡世昌脸上的不悦变的一愣,随即笑意在脸上绽开,呵呵笑了几声,翻了翻身上,对吴沆道:“世叔,看来还得借你一文钱。” 说完,又对彭公延道:“有意思。” 彭公延认真地道:“老朽这些年里,只信奉诚信两个字。说什么便是什么。一文钱虽少却还是要的。” 将一文钱递给彭公延,换回钥匙和凭证。吴沆哈哈一笑:“此事定当传为美谈流传天下。” “过奖过奖。传为美谈的也是世昌公子,在下不过一老朽而。” 彭公延客气了几句,道:“此间事了,老朽也该告辞了。世昌公子,年底之前老朽一定会将下一批白糖送至临安。” 胡世昌道:“有劳彭员外了。” 吴沆也站起身。 “那我送送彭兄。” 本该客气地说一声留步的彭公延丝毫没提这茬儿,而是说道:“有劳吴兄相送了。” 说着便转身离去。 吴沆脸色变了变,有些措手不及。 “两位贤侄先坐,我去去就来。” 等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中堂。胡世昌才道:“这位彭员外好手段。” 吴立锦也问道:“他要这一文钱是什么意思。” 胡世昌呵呵笑着道:“这就是这位彭员外手段高明之处。若是把那四百斤糖送给我,便是我欠下一份人情。虽然人情什么的在我这并不好用,可欠下就是欠下了。像这样一文钱卖给我,那就是正常的交易买卖,无所谓人情不人情的了。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 吴立锦恍然。 “原来是这样。那为何你又将手书和玉佩交给了彭员外?” 胡世昌把钥匙和凭据丢到吴立锦怀里。 “怎么说也算沾了人家的便宜,还了就是。把东西收好了,等咱们走的时候再把东西提走。” 走出吴宅大门,彭公延才道:“多谢吴兄相送,还请留步。” 吴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这都到门口了,再不留步难道还让我送你回客栈?” 彭公延嘿嘿一笑。 “自是不会让吴兄白送的。” 说着凑到吴沆耳边,轻声道:“我那船上还留了五十斤白糖,原本是想带回家里的。吴兄帮我结识了胡家公子,我也不能不表示表示,这些就送予吴兄了。记得保密,我手里可真只剩这么点儿了。” 吴沆眼睛猛地睁大,再看向彭公延时,一脸的喜意。 “多谢多谢。多谢彭兄照拂。” 彭公延笑着摆摆手。 “告辞了。” 说完,彭公延才真的离开。 回到所住的客栈,彭公延刚一踏进客栈大门,等候在大堂中十数人立马围了上来。 “彭员外你可算回来了。那白糖卖予我等一些可好?我愿出五十五贯。” “我出六十!” 竟然有人开始叫价了。 彭公延冲着四周连连作揖。 “诸位,诸位。” 等场面安静下来些,彭公延才继续道:“诸位竟还在等候,彭某深感诸位心意,在这里先谢过诸位了。 不过诸位皆是与我彭某打过些交道,有几位甚至还是我的挚友。诸位应该是知道我彭某为人,向来是义字为先的。若是我手中真的还有存货,能不照顾朋友吗?现在彭某手里真的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了。下次若是再有,一定让诸位满意。这样可好?” “彭员外莫不是诓骗我等?” “对,是不是想存的卖个高价。想要多少钱彭兄只管开口便是。” 彭公延竖起三根手指。 “彭某所言句句属实,诸位若是不信,彭某可以对天发誓。” 见彭公延都这么说了,堂内众人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陆续告辞离开。 彭公延站在客栈门口,一个劲儿地拱手作揖。等把所有人东送走了,才上楼回到住处,顾不上喝口茶喘口气,找来穆建明配给他的两个助手娄超、薛青,道:“两位上官,速速联系沈县子。避免江上盘查的东西已经弄到手了。” 说着把胡世昌给的玉佩和书信拿了出来。 娄超、薛青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也大喜过望,将手书用竹筒密封了,又找来油布包把竹筒和玉佩都仔细包好。 “我们这便动身返回江都,你先主持收粮一事。东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回来的。沈县子那里成尚书定会安排的。” “一路小心,切莫丢失了。” “放心吧,我们丢了东西也丢不了。这一路上我们都会有人接应,不用担心。” 说完,两人竟然不顾太阳已经偏西立刻离开。 书信和玉佩只有一份,沿江近千里,数十个府县的渡口不可能只靠着这一份东西免除所有的盘查。 仿造就成了唯一的办法。在江都成康铭早已准备了数名金石雕刻和模仿笔迹的高手严阵以待,就是为了这一刻。 送走娄超、薛青后,彭公延直接去了码头。一辆悬挂着吴宅标志的马车早就等候着了,马车旁还站着一个仆役摸样的老者,见到彭公延后,上前行礼道:“见过彭员外,我家老爷让我来码头提些货品。” 彭公延也认出这人是吴沆府上的管家。 “吴兄还真是谨慎,这点儿小事还派了你出来。” “老仆年老体弱的,也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道。 彭公延呵呵一笑,朝着码头上停靠着的一艘船挥了挥手。几个手下各自搬着一个瓷坛走过来放进马车里。 “吴兄得你这样的忠仆,那他的造化。” “彭员外谬赞了。” “跟你们家老爷说一声,采买粮食的事情上还请多多帮忙。” 管家拱拱手到:“彭员外放心。我家老爷说了,他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彭员外如此大方,自然会帮彭员外的。再说还有二位公子相助呢。” 彭公延心里一动。 “不知两位公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老夫也好尽些绵薄之力。” “彭员外说笑了,此等事情哪会是我这等下人知道的。不过,我听两位公子的意思是要在这耽搁几天。毕竟我们姑苏好玩儿的地方也不少。” 第286章 嘉兴情形 翌日,姑苏城的城门刚一开,彭公延就出了城躲到姑苏城东二十多里的一处水泊之上,静静等着娄超、薛青两人的回归。 昨晚才把胡世昌的玉佩送走。若是还在城里胡世昌的眼皮底下蹦跶,万一遇上了说起了什么,虽然能搪塞一时,终不是长久之计。 与此同时姑苏的南城门,两辆马车在十几个侍卫的护送下缓缓出城。 马车上面吴立锦满脸不爽。 “胡兄,你着急回去何必要拉上我?昨日刚到姑苏,今日便要离开,行程太紧了吧!” 胡世昌指了指车门。 “你现在就可以下车。” 吴立锦抬起屁股往胡世昌身旁挪了挪,脸上是一副贱笑。 “胡兄,急着回去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想着姑苏玩上几天后,顺道去望春楼乐呵乐呵。” 胡世昌撇了吴立锦一眼,淡淡地道:“依依回来了,还带来了有关后秦最新的消息。” 闻言,吴立锦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快,走快一些。” 嘉兴县衙大门两旁的八字墙上,刚贴上没几日的告示,经过风吹雨淋已经显得有些破败了,尽管上面朱红色的大印仍然鲜亮。 城中的百姓如常,照样经营着他们各自的生活,只是每个人的脸上只有愁容。 数日前,县衙把加税的告示贴的满城都是,还派出几名文吏讲解。围观的百姓当时就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不满的声音。不少人都嚷嚷着抗税。 随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出现了。 城中徐悠泽、杜在廷、黄敬升几位富绅不约而同地拉着十几车的税粮,一路敲锣打鼓地送到了县衙中。 县尊老爷潘越亲自出迎,赞扬了几位富绅的义举。还提了几幅字送给了三人。 这三人一带头,其他一些地主富户一时间也懵了。他们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少人或登门拜访,或设宴邀请徐悠泽、杜在廷、黄敬升三人,想从他们口中套出点秘密,可三人全都闭口不言。 再加上税吏催的紧,隔三差五的上门收税,还言说徐、杜、黄三位员外心怀社稷当为全县表率。其他的富户地主也只能陆陆续续地缴纳了加征的粮税。 那些富绅地主们家有余粮,就算对加税有些在意,也不会动了他们根本。可这些举动却是害苦了寻常百姓。 现在才是六月,正是青黄不接之时,百姓的生活本就困苦,生活困难的人家还得借债度日,现在还要缴纳加税。 百姓们原本指望着县中或许有富绅地主带头抗捐抗税,那他们便有了不交的借口,哪里想到他们所指望的那些人都已缴完粮税。失望的百姓们只能跟富绅地主们借出钱粮缴税,本就困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处酒楼的二楼包间内,沈兮瑶背着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凝结着重重的忧虑。 陪在一旁的芸香低声劝慰道:“小姐你就别担心了。县里百姓们生活变得困苦是他们南楚朝廷加税导致的,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那个家伙也不能出那种馊主意,百姓们负担的赋税直接翻了一倍还多。” 芸香小声嘟囔道:“穆先生也没料到那陈主簿和吴县丞会那么狠。” 沈兮瑶回头瞪了芸香一眼,芸香一缩脖子往后躲了躲。 沈兮瑶转回头又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道:“传信回江都大营,再多运一笔钱过来,我还要从那三家手里多买些粮食。” “小姐你是想再关键的时间帮这里这里的百姓一把?” 沈兮瑶犹豫着,良久才摇了摇头。 “帮了他们就影响咱们的计划了。” 芸香想起来什么,道:“那三位员外送来一封请柬,请小姐三天后赴宴呢。” 沈兮瑶有些不满地说道:“咱们不是说要尽量减少公开露面的次数么,你是怎么回的?” 芸香道:“我答应下来了。” 沈兮瑶不满地哼了一声。 芸香解释道:“穆先生的主意让他们赚了一笔,故才设宴感谢小姐。而且咱们已经连续婉拒了他们几次,也该答应他们一次了,要不也会引得他们怀疑的。” 沈兮瑶思索了片刻,问道:“咱们的新钱什么时候能运到?” 芸香掰着指头算了算。 “还得差不多四五天吧。” “那好,等新钱运到了咱们反客为主宴请他们三人,顺便再叫上陈主簿和吴县丞。” 五天时间转眼而过。 吴衍、徐悠泽等人黄昏之时陆续赶到城外的一处码头,芸香专门码头边上设了个茶棚等候着几人。提前到达的黄敬升、杜在廷也坐在棚子里休息。 徐悠泽上前笑着对芸香调侃道:“这客人都到了,穆公子作为主人不会还没来吧?” 说完几人呵呵一阵大笑。 芸香也笑了笑道:“徐员外说笑了。我家公子早已经等候多时了。先请几位上船吧。” 说着顺手指了指停靠在边上的一艘游船。 这回设宴的地方,沈兮瑶根据穆建明的建议,没选择什么酒楼,而是雇了嘉兴最大的一艘船。 等几人陆续上了船,一身翩翩公子打扮的穆建明早已经等候在船头了。 “原来穆公子是在这里。” 几人过去分别见礼。 穆建明还维持着那副高冷摸样,一句客气话也没说,行礼后指了指身后的宴席,就说了个请字。 几人也已经习惯了穆建明的行事风格,也不以为忤。分别就坐之后,徐悠泽感慨道:“唉呀,本应是我等宴请穆公子,不想又让公子破费了。” “是啊!穆公子实在太客气了。” 旁边的杜在廷附和道。 穆建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意摆了摆手。 “不过穆公子也实在难请。” 徐悠泽转头看了看几人。 “据我所知,咱们几个加一起邀请了穆公子不下十数次吧,可穆公子竟然从未赴过约。” 这回穆建明不能不说话了,向几人拱了拱手。 “几位好意穆某心领。然琐事缠身,又兼身体孱弱、水土不服,实是有心无力。” “穆公子现在身体如何了?” 吴衍关心地问道。 “已无大碍。” 几人这才放心。 徐悠泽端起酒杯。 “说起来我等还要感谢穆公子的妙计,既解县尊老爷的燃眉之急,又让我等几人赚了一笔。来,让我等一起敬穆公子一杯。” 说罢,几人纷纷举杯。 说起这个穆建明挑了挑眉。 他已经从沈兮瑶的留书和芸香处,已经了解到沈兮瑶对此事的态度。不过让穆建明放心的是,沈兮瑶到底是将门之后,不缺杀伐之气,也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并没有圣母心大起去帮助城中百姓。这就让后边的事情好办一些了。 穆建明也端起酒杯,示意一番后一口喝完。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以我看来,实是穆公子大才。” 一直没开口的陈主簿也说道。 穆建明轻笑两声。 “陈主簿谬赞了。” 徐悠泽听了陈主簿的话,反而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 “徐兄你怎么了?” 坐在徐悠泽对面的黄敬升问道。 几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徐悠泽。 徐悠泽侧头看向吴衍。 “吴兄可知近日朝中发生的事情?” 吴衍愣愣地看着徐悠泽,缓缓地摇了摇头。 “徐兄所说的是何事?” 徐悠泽面露惊异之色。 “吴兄竟然不知?” 端起杯喝了口酒,徐悠泽才道:“这不是朝中诸多事务皆仰赖你我三家么,导致族中的不肖子孙有些过于放肆了,引得不少寒门有些怨言。” 穆建明猛地看向徐悠泽,这真是位语言大师。 虽然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但从胡世昌等人的身上,穆建明管中窥豹也能了解一二。 可这位徐悠泽能将把控朝政说成仰赖,把荼毒百姓草菅人命说成过于放肆,把民怨沸腾说成有些怨言,也有些难为徐悠泽了。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汉语的博大精深。 徐悠泽继续道:“前些天,就是你吴家的一位小公子,当街调戏一名女子,女子躲避时,吴家小公子失手推到女子,导致女子身亡。 这女子的父亲寒门出身,也在朝中为官。虽说品阶不高,却人脉及广,女儿死了自然要套一份公道。他联络了十几名寒门出身的官员上书,请求吴家小公子偿命。 这件事闹的挺大,你我的主家对这些寒门虽不在意,可也架不住对方一个劲儿的上书。与我交好的一位主家兄弟给我来信说,主家正想办法如何处理这一问题呢。” 说着徐悠泽看向穆建明。 “陈主簿都说穆公子乃是大才,不知在这上面可有什么办法?” 穆建明也愣住了,这一时半会的哪有什么办法解决这种问题。 纨绔子弟祸害百姓,哪朝哪代都有是事情,就算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洪武帝朱重八都没辙,何况自己。 吴衍惊讶地道:“我还没听说此事,不会是嫡家的立锦公子吧。” 徐悠泽摇摇头。 “不是立锦公子。立锦公子他们已经过了胡闹的年纪了,也知道维护自己的清名了。” 穆建明眼前一亮。徐悠泽的话倒是提醒了穆建明了,他已经想到该如何答复了。 端起酒杯,穆建明对徐悠泽道:“徐员外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刚想到了一个办法。” 徐悠泽闻言也端起酒杯,好奇地道:“哦?计将安出?” 第287章 出谋划策 清名! 这是徐悠泽所说的。 清明! 这是穆建明听到的。 说到清明,穆建明立刻就想到了咱大清可是有一项特殊的制度。 话说咱那位十全老人在位期间,和中堂给出过一个主意,如果有官员犯罪,根据官员犯罪情节的轻重,以多少不一的银子来免除一定的刑罚,谓之以银抵罪,称为议罪银。而且这些钱还不是交到国库,而是交到了内务府里。 之后十全老人六下江南,营建三十多处行宫,八十岁时举办万寿大典,没花国库一分钱,全系议罪银开支。 反正是要霍霍南楚,有这么好的办法能不给几人介绍介绍? 穆建明放下酒杯,往前探了探身子,道:“这位吴家小公子的事情,我这里倒是有点儿拙见。不管怎么说对方的女儿丢了性命,让吴家小公子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再奉上一笔赔偿。给朝廷也缴纳一笔罚金,免除一定的刑罚。 这样一来,不管如何对方有了些安慰,心里多少会好受些;对于朝廷来说,多了一笔收入;对于吴家小公子处罚减轻也算有了一次教训,今后也会收敛些。这事甚至可以称为定制。几位以为如何?” “妙啊!” 徐悠泽一拍大腿。 “此法一出,对那些寒门也有了交代,他们再没什么好说的。吴家还能得个严肃家风的名声。吴兄,你说是吧?” 吴衍也点点头。 “能花钱解决了此事,想来主家也是愿意的。何况徐兄不是也说了么,朝中诸事皆仰赖你我三家,交纳的那点儿议罪钱不就是左手交右手么。穆公子果然有办法。” 唯有陈主簿皱了皱眉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穆建明一眼。 吃喝了一阵后,吴衍说道:“穆公子给徐兄出了个一个主意,那也帮帮在下呗。” 徐悠泽有些不乐意了。 “哎,吴兄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给我出了个主意,这不是帮你们吴家么,怎么是帮我呢?” 吴衍呵呵一笑。 “虽然事涉吴家,可我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徐兄可是要在主家面前表现一二的,事情若成了,也能在主家面前获得重视。好处自然是徐兄得了去的。我说不定还得挨一顿训斥呢。” 说完吴衍也不管徐悠泽的不满,对穆建明继续道:“我们吴家有一项传统,就是在立秋以后,会组织家中子弟举办一场围猎大会。这可不是一次游玩,还要根据猎物的多少决定名次的。” 穆建明来了些兴趣,道:“吴员外也参加吗?” 吴衍自嘲地笑了笑。 “像我这样的旁系子弟哪有资格参加。不过若是得家主或族老看重,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吴员外是想让我给你出个主意,以观摩这围猎大会?” 穆建明猜测道。 吴衍摆摆手。 “穆公子误会了。公子有所不知,一条好的猎犬在围猎时能帮上不少忙的。虽然我是旁系没有资格参加围猎,不过主家好几位公子都托我寻找一条上好的猎犬。不知穆公子知不知道哪出产好的猎犬?大魏那边可有什么好狗?” 穆建明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问到了他的盲点上了,前世他也没养过狗,更别提更加专业的猎犬了。 可随后穆建明想起了什么,轻咳了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笑意,一脸认真地道:“吴县丞可知大魏之北是什么地方?” 吴衍呆了呆,不知穆建明这话是什么意思。 “草原啊。世人皆知嘛。” 说着还看了看其他几人。 其他人也附和着点头。 穆佳明继续问道:“草原再往北呢?” 吴衍道:“那当是北海,苏武牧羊之地。” “北海再往北数千里呢?” “这……”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回答不上来了。 陈主簿试探着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极北之地?” 穆建明使劲儿憋着笑,一本正经地道:“不用到那么远。北海再往北千里,便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以松树,桦树为主。在这其中有一种狗,外形似狼,耳朵直立,尾如毛刷,血统也与狼相近。跑动起来脚步轻快,身体紧凑。更兼力大无穷,在雪地之上可代替牛马用以拉人运货。只是这种狗野性难驯,若是把这种狗弄回来,吴员外那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说着还竖起了大拇哥。 “只是现在离入秋也没几天了,那里距此有近万里之遥。这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世上真有此等的好狗?” 吴衍惊讶地问道。对于野性难驯他根本没听见去,光听见外形似狼、脚步轻快、力大无穷这几个词了。 穆建明认真地点点头。 吴衍兴奋地道:“若是此事为真,其他的都不成问题。赶不上今年的围猎,那明年吴某定当一鸣惊人。我回去便安排人北上。” 穆建明还贴心地道:“吴员外要派人北上,切记今年一定要在大魏境内过冬,等明年一开春才能继续北行,不然严寒的天气会让你的人全军覆没的。听说那里的人冬天去外边方便都得带跟棍子。” “为何?” 徐悠泽不解地问道。 “会冻住的。” 穆建明悠悠地道。 反应快些的陈主簿、吴衍等人把嘴里的酒喷了出去,慢一些的黄敬升、杜在廷也一阵大笑。 笑过一阵后,吴衍又问道:“那种苦寒之地竟还有人生存?” 穆建明认真地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应该还是有的吧。” “那那些话是……” 穆建明随意地道:“那些我也是听人说的,尚不知真假。” 顿了顿,穆建明又道:“吴员外要切记一点,要是抓到了那种狗,返程时往南走个几百里,就要停下待上十天半个月的,不然,这狗怕是不好活着带回来。” “多谢穆公子指点,这事我记下了。” 想想一年以后,这位吴县丞从万里之遥的把那个二傻子弄回来,栓在家里拆家,放到外头撒手没。穆建明是怎么也抑制不住那种笑意。 果然,二哈还是别人养着比较乐呵。 “穆公子何故发笑啊?” 黄敬升看见穆建明脸上那憋都憋不住的笑容问道。 收敛了些笑意,穆建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啊?哦,我是想到吴县丞的人若是成功地把狗带回来,必定会受人称颂,我是替吴县丞高兴。” 说完,穆建明又担心二哈闹腾的过了,惹得吴衍不快狠心把狗宰了,又好心地叮嘱道:“吴县丞千万记得,这狗野性难驯,一定要有耐心。最初可能难以驯服,可一旦驯服,终生就只有你一个主人。” “穆公子你就放心吧。听你描述便知这种狗乃是世间的精灵,要想收服恐怕不易,不过我有的便是耐心。” 叙过闲话,吃喝了一阵,陈主簿把话题转入正轨。 “穆公子此番邀请我等,不知是为了何事?” 穆建明不紧不慢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请几位来,自然是有好消息。” 说着拍了拍手。 登船后一直没有出现的芸香指挥着两个壮汉,抬着一个十分沉重的木箱走上船头,小心地将木箱放下。 几人都有些懵,不解的目光在穆建明和木箱之间逡巡。 两名壮汉退下后,芸香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刀把捆在木箱上的麻绳割断,掀开木箱的盖子,借着船头上的灯火,一片黄澄澄的光芒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眼中。 “哗啦”的一片声响,吴衍、陈主簿、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几人全都起身。 穆建明轻描淡写地道:“我的钱已经送来了,与几位谈好的生意可以交割了。” “这一共是多少?” 徐悠泽迫不及待地问道。 穆建明微微一笑。 “按照说好的价钱六百文一石,我准备了二十万贯,若是不够家里还可以再送来些。” 陈主簿走到木箱旁看了看,微微一愣。 木箱内堆放的可不是金银,全都是铜钱。 这时候白银还没作为流通贵金属被使用呢。通常是用黄金和铜钱。大额结算时会使用黄金,毕竟铜钱过于沉重。 木箱打开时反射的黄光,陈主簿还以为是金锭,结果全都是铜钱。 伸手抓了一把铜钱,慢慢松手让铜钱如流水一般落回木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陈主簿眉头皱了皱。 这些铜钱样式统一,竟然没有一个别样的。 “这是什么钱?” 说着陈主簿随便拿起一枚,掂了掂分量,又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 “康丰钱,大魏康丰元年所铸的新钱。” 穆建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发紧。 大魏这次降低了铜钱的含铜量,将货币主动贬值,增发货币。并且将贬值的货币全部用在了蜀、楚两国,以转嫁内部压力。最关键就是这钱上不能让人瞧出破绽。 随后穆建明又笑了笑道:“大魏对于私铸铜钱查得挺紧的。” 陈主簿这才点了点头,把那一文钱扔回到木箱里。 “这大魏的新钱铸得可太漂亮了。不仅色泽纯正,分量也足,十足的好钱。” 穆建明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这儿的钱,只是为了让几位过过眼,其余的都在岸上呢。明日,咱们就可以交割。” 真的见到钱了,几人全都放心下来,重新落座后徐悠泽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几人仓里的存粮可都不少,穆公子何必急于一时呢。” 没等穆建明开口,陈主簿却道:“穆公子,你我的事情得快些。明日请穆公子去一趟府库,顺便看一看存粮的成色如何。” 穆建明拱了拱手,道:“既是陈主簿相邀,穆某自当前往。” 第288章 进入府库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兴,眼看天色不早,再耽搁一会儿城门就得关了。 穆建明便吩咐船只掉头,不过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城门已经关了。 穆建明满含歉意地拱手道:“是在下之过,连累几位不能入城。不知城外可有什么去处?” 吴衍呵呵一笑。 “这里我等为主,穆公子远来为客。若是让穆公子宿到城外,那就是我等待客不周了。” 说完也不等穆建明说话就走到城门下,仰头朝上高喊道:“今日是谁守城,出来见我!” 城头上无人应答。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吴衍的脸色有些难看,又提高声音喊了两声,这才有人探出头答应一声。 而穆建明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眼神中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之后像是一个久睡之人刚刚醒来一样,慢慢恢复了正常。 这时,守门的士卒也看清城下的吴衍和陈主簿。知道这两位是掌控着县中大小事务大人物,敷衍地询问了一下,被二人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一下,就打开了城门。 站在后边的沈兮瑶表面上波澜不惊,一副毫不关心的摸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实际上内心慌的一批。这次两人替换的场合时机都不对,前面的几人要是说起点儿什么之前发生的事,沈兮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背着手朝身后打了个只有她和芸香知道的手势,提示芸香现在出现的是自己,而非那个家伙,以便让芸香随时做好遮掩的准备。 其实不用沈兮瑶提醒,掐算着时间的芸香也已经知道站在前面的人是自家小姐了。 上前一步,芸香握住沈兮瑶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沈兮瑶放心。 在数名守门士卒恭敬的目光中,几人走过了城门洞。吴衍回过头,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对沈兮瑶道:“让穆公子笑话了。非是我等不知规矩,不过是我们这地方夜里宵禁得早,城门也关得早。” 沈兮瑶淡淡地笑了笑,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暗中却撇了撇嘴,在大魏随便的一座城池,只要城门关了管你是什么身份,都老老实实地到城门底下蹲着去。 “穆公子,记得明日府库一行。” 分别前,陈主簿突然叮嘱了一句。 沈兮瑶感觉到芸秀的提点,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拱了拱手。 “主簿放心,穆某一定前往。” 翌日,沈兮瑶带着芸香刚踏出门,一名小厮模样的少年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了来。 见二人出来,迎上前行礼道:“穆公子,小的奉陈主簿之命,来给公子带路。” 沈兮瑶看了看这少年,长相颇为俊秀,唇红齿白的,模样确实讨人喜欢。 “陈主簿有心了。劳烦小哥。” 小厮连称不敢,带着两人向西北方向行去。 这一路走来沈兮瑶从小厮嘴里,知道了不少关于陈主簿的事情。 陈主簿并不是县城本地人,而是在十几年前搬到这里的。因为当时县衙里缺少人手,陈主簿又能写会算的,便应召成为一名文吏。因其能力出众,几年的时间就爬到了主簿的位置上,已经辅佐了三任县尊。 前任县尊高升之际,原本想着举荐其为下一任县尊,却被陈主簿婉拒了。 “为什么?” 芸香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家主簿说,他并没有什么大志,在主簿之位上也习惯了,加之上了些年岁,不想再劳神费力了。” 沈兮瑶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个理由。 “穆公子,前边就是府库了。” 小厮突然指着前面道。 沈兮瑶随着小厮的手指看过去。 前边是一处用青砖修建的院落,院墙都有近一丈高。附近的行人稀少,不远处还有士卒守着门口。 三人继续向前走,还没等走到门口,便有守门的士卒大声呵道:“什么人?府库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小厮上前两步,叉着腰骂道:“张老三,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小爷是谁?这两位可是陈主簿请来的贵客,惹得贵客生气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士卒立马换了副嘴脸,笑呵呵地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宗哥儿。既然是陈主簿的贵客,快里边请。陈主簿正在里边等着呢。” 小厮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对恭敬地对沈兮瑶和芸香道:“穆公子请进。” 等沈兮瑶几人走的远了,站在门口的张老三不屑地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什么东西,狗仗人势!” 当沈兮瑶踏进府库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座府库占地大约几十亩。沿着围墙修建了一圈房屋。靠近门口的那几间作为司仓办公和看守府库士卒居住之用。其他的房间,门上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第某某库,存某某物,全都是库房。 府库的中间有规律地分布着几十个一人多高,大小不一的圆形粮仓。粮仓的四周和顶上都用芦席遮挡。 走到最近的一座粮仓前,沈兮瑶刚伸手要摸一摸,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穆公子可是未曾见过此等场景?” 沈兮瑶转回身,有两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便装,脸上带着笑,正是陈主簿。 旁边的人穿着一身青绿官袍。最显眼的是此人腰间挂着一个成年人胳膊粗的铁环,铁环上挂着的全是钥匙,走动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看身份应该就是县里的司仓。 “让陈主簿见笑了,穆某确实从未见过此等景象。” 沈兮瑶行礼道. “那我带穆公子见识见识。” 陈主簿说着示意身边的司仓打开眼前的粮仓。 司仓忙不迭地答应,解下腰带上的铁环,从中找出一把钥匙,将粮仓的门打开。 “吴县丞今日怎么没来。” 趁着司仓开锁的功夫,沈兮瑶问道。 陈主簿哦了一声。 “此等小事就不劳吴县丞过来了,有我在就行。” 说话间粮仓的大门已经被向外拉开。 映入眼帘的仍然是一层芦席。与外面的芦席之间留着仅有三步来宽的空地。靠着里边一层芦席立着一把梯子,顺着梯子三人上到芦席顶端,然后迈步直接踩到了粮食上。 沈兮瑶放眼看过去,与想象中堆满粮食的情形并不一样。 芦席的内层是一层木板,木板和芦席之间用青膏泥填充。间隔三尺多远又是同样的一层芦席、青膏泥和木板,像同心圆一般套了有三层。 两层木板之间堆放着没有去壳的稻谷。在稻谷间还插着一根根粗大的毛竹。 陈主簿手指扫过谷仓。 “这里差不多存了几千石的粮食,都是去年才收上来的。” 沈兮瑶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堆得满满的稻谷,陈主簿说了什么,一点儿也没注意。 陈主簿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沈兮瑶肩膀。 “穆公子?穆公子,该醒醒了。” 沈兮瑶这才回过神。对陈主簿道:“穆某失态,让陈主簿见笑了。” “无妨!穆公子感觉如何?” 沈兮瑶指着前边的两层木板问道:“这粮仓为何不把粮食堆在一起,还要以木板间隔?” 司仓在一旁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木板外边还抹着一层青膏泥,是为了防潮防虫。另外粮食若是堆积在一起会生出热气,公子看那些毛竹,那些竹子已经全部打通了关节,下边还打了些孔洞,就是为了通气散热的。” 沈兮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踩着稻谷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陈主簿和司仓时,闭上眼睛召唤出穆建明。 一睁眼看见满满一仓的稻谷,穆建明也稍稍地震撼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下而已。前世国家储备粮的粮仓那规模可要震撼的多。 “穆某也算开眼了,多谢二位。” 陈主簿摆摆手,率先顺着梯子走下去。 等三人走出这座粮仓,司仓又重新把门锁好。陈主簿朝着他挥了挥手,司仓赔笑道:“主簿与穆公子自便,下官还有些杂事就不陪着两位了。” 打发走司仓,陈主簿慢慢向前踱步,指了指眼前十余座粮仓道:“穆公子请看,这些粮仓里存放的都是去年的粮食。” 穆建明跟在陈主簿身旁,看着这些粮仓点点头,猜测道:“这些怕不是有几万石粮食。” 陈主簿没有回答,随意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轻声地道:“穆公子买这么多粮食,怕不只是为了酿酒吧。” 穆建明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陈主簿没有等穆建明回答,继续往前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粮仓,用正常的声音道:“那些存放的是前年的粮食,也差不多有数万石。” 穆建明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听他介绍了,站住身形看着还在缓步前行的陈主簿。 陈主簿似乎毫无察觉,也可以说是毫不在意,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似乎吃定穆江明会追上来一般。 果然,穆建明疾走几步,与陈主簿并肩而行,穆建明道:“陈主簿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主簿扭头看了看穆建明,突然笑了笑,又低声道:“穆公子也不是所谓的北方士族吧。” 说完,又指了指了远处,提高了些声音道:“最远处的那些粮仓,存放的粮食要更早一些,但也还能吃。” 穆建明这时候还哪有心思听这些,老家伙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就是想让他自乱阵脚。 “不过那些粮食数量不是很多了。” 陈主簿有些惋惜的道。 穆建明努力稳住心神,猜测着陈主簿的意思,眼神中带着些狠戾。 “那陈主簿准备卖给我出多少粮食?” 陈主簿看了看穆建明,呵笑一声。 “穆公子不必如此,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大可放心。” 随后环视了一圈,陈主簿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全部。” “啊?” 这一下把穆建明弄懵了。 陈主簿重复道:“全部的府库存粮,超过十万石。都卖予穆公子。” 第289章 身份危机 这下彻底把穆建明整不会了。 “把府库卖空了,陈主簿难道不怕上司怪罪?” 陈主簿轻蔑地哼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札子,扔给穆建明。 “出售府库存粮是县尊老爷的决定,与老夫何干?” 穆建明手忙脚乱地接住札子,打开看了看。 札子中只写了批准出售府库存粮,至于卖多少,根本就没写。札子最后还卡着县府朱红的大印,手续正规合法。 将札子递还给陈主簿,穆建明竖了竖拇指,一语双关地道:“不愧是陈主簿,果然厉害!” 陈主簿呵呵一笑。 “过奖了。穆公子也不简单。” 随后两人收敛表情,目光一错不错地对视着彼此。 片刻之后,陈主簿先开口了。 “就算是魏朝发行新币,上市流通替换旧币也需要时间,以穆公子的家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一下弄来这么多新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穆建明脸色一变,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千算万算,漏算了时间! 嗯嗯呃呃了半天,穆建明也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陈主簿又笑了笑,转头往回走。 “这些老夫都不关心,也不会告诉他人。只要钱货两讫,老夫的事情就算做完了。好了,这粮食穆公子也验过了,请回吧。” 穆建明神色复杂,一时间猜不到这陈主簿是什么意思。对方下了逐客令,也不能继续在这呆着了。 跟着陈主簿走出这一片粮仓,穆建明面色严肃地走到芸香前,只说了一个“走”字,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府库大门。 芸香呆愣了一下,小跑着追了上去。 “公子,怎么了?” 穆建明头也没回,疾步向前走去。 芸香一头雾水,提着裙摆快步追在穆建明身后。 等走出一段距离穆建明才道:“快点回去,出大事了。” 回到住处,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内院后,穆建明把在府库中后来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写下来,并把自己的一些判断和建议也一并附上。然后麻溜儿地下线。 看完所有的内容,把手中握着的纸张递给芸香,沈兮瑶的眉毛也立了起来。 “这陈主簿已经看破了我们的身份?” 草草翻了翻手里的东西,芸香有些慌乱,颤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沈兮瑶轻咬着唇瓣,把所有事情都仔细想了想,又从芸香手里拿回那些纸张,仔细看了一遍。 “陈主簿是从那些新币上怀疑我们的身份,可是从穆先生留下的这些内容来看,遮遮掩掩的又没把事情说透。有可能是他看出我们的身份有些问题,但具体如何他并不确定。 只是若他告发了我们,这笔交易就无法完成,这钱他就赚不到了。” “可是,他完全可以把我们抓起来拷问。那样小姐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说不定他还能升官获赏呢。” 沈兮瑶慢慢摇了摇头。 “那小厮说过,上一任县尊曾举荐过陈主簿,却被他拒绝了。显然他并不在意官职。而赏钱的话,这南楚朝廷能赏他多少钱,有从我们这赚到的多吗?” “那就是说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沈兮瑶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解释道:“虽然暂时是安全的,可这种事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 “那要不我们……” 芸香说着双手握拳往下一翻,做了个掰断的手势。 沈兮瑶敲了芸香脑门一下。 “出的什么馊主意,陈主簿出了事,事情会闹得更大。” 来回踱了几步,沈兮瑶看着还抱着脑袋装可怜的芸香道:“芸香,你把要紧的东西都收拾好,做好随时离开此地的准备。再去通知守着钱的那些人,把所有钱财就地掩埋好后分散隐藏。” “好,我这就去安排。” “再帮我去投一份拜帖,我得去会会这位陈主簿。” “不行。这不是送上门去了么。” 闻言,芸香直接反对。 沈兮瑶笑了笑。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相反若是我不去登门,反而可能会出事。” 说着,沈兮瑶从书案上拿了一份自己的名帖交给芸香。 “快去吧,也许陈主簿正等着呢。” “可是……” 芸香张嘴准备再劝说一下,沈兮瑶直接挥了挥手打断了芸香的话,示意她快去。 两人在这城中也住了段时间,一些重要人物的府邸自然清楚在哪。 芸香把名帖送上去,接待她的正是给她们带路的那名小厮。 看了看手里的名帖,小厮恭敬地对芸香道:“穆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我家主簿说,他随时恭候穆公子大驾。” 芸香一听这话,心里更加忐忑,还隔着门缝向宅院里瞅了瞅,想看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小厮有些不解,也扭过头看了看,没看见有什么异常才回过身问道:“姑娘看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 芸香心虚地答道。 “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公子。”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回到住处,把事情和沈兮瑶一禀报。沈兮瑶心里反而有了些底。 “看来陈主簿已经料到我会前往拜访,那这件事就还有反转。” 芸香还是有些担心。 “可要是他埋伏人手怎么办?” 沈兮瑶仔细地权衡了一番,眼睛微微一眯,狠厉的杀气在眼中弥漫。 “把火折子和火油给我准备一份,让城中内侍处的人马时刻注意陈主簿的宅子,一旦起火便在城中四处放火。让城中守军无暇他顾,咱们便趁乱离开。” 芸香想了想。 “也只能如此了。” 换了身衣服,把火折子火油都藏好了,沈兮瑶独自出门前往陈主簿的宅子。 通禀过后,陈主簿竟然亲自迎了出来,笑呵呵地道:“没想到穆公子能亲自拜访老夫,快里边请。” 沈兮瑶脸上也陪了丝笑意。 “陈主簿客气,是穆某来晚了。还请主簿不要见怪。” 把沈兮瑶迎进书房,小厮奉上茶水后,陈主簿吩咐道:“没有我的话,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书房。” 等只剩下陈主簿和沈兮瑶两人,沈兮瑶才盯着陈主簿道:“主簿是真的没想到我会来吗?” 陈主簿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吹了吹。 “我只是猜到穆公子可能回来,却没想到穆公子这么快独自一人前来。” “既然要来,那晚来不如早来。” 呷了口茶,陈主簿放下茶杯。 “穆公子年纪虽小,做事雷厉风行。令人佩服。” “陈主簿眼光毒辣,见微知着,穆某也领教了。” 两人第一回合交锋似乎以平局收场。 陈主簿呵笑一声。 “口舌之争没什么意义,老夫只想知道穆公子真的是世家子弟?” 沈兮瑶嘴硬道:“冀州穆氏名声虽小,但是也传家百年。” 陈主簿想了想,点了点头。 “老夫好像确实听说过冀州穆氏的名号。那穆公子或者族中长辈可在大魏朝中任职?” 沈兮瑶继续嘴硬。 “没有。” “那穆公子如何解释那么多的康丰钱?” 对于这个问题,穆建明已经给出了解释,沈兮瑶照搬即可。 “我朝以旧币换新钱,每百枚旧钱可换一百一十枚新钱。那新钱成色如何,陈主簿也是看见了的。平白得一成利,若是陈主簿会怎么做?” 陈主簿微微皱眉,沈兮瑶的应对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穆公子说得不错,若是老夫,我也会用旧钱换新钱。可是这儿离的江对面也不远,我却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主簿有所不知,这事是从北往南推进的。不过在河东、河北几州就已经把朝廷所铸新钱兑换了干净。沿江的几州想要兑换新钱怕是要再等些时日。” 陈主簿闻言却得意地笑了笑。暗骂一声,小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哦,是吗?那这么说魏帝怕是寝食难安了吧。” 沈兮瑶察觉出一丝不妙。 “陈主簿这话怎么讲。” 陈主簿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虽不知大魏铸造了多少新钱,但若要推广使用新钱,想来是准备了不少,几百万贯应该是有的吧。 穆公子请想,光是北方几州就将这几百万贯用尽。那么这些地方士族豪绅的财富积累了有多少?有了财富会甘于偏安一隅,乖乖地在当地做顺民?其势力怕是也扩张了不小了吧! 先帝拼着大魏元气大伤才将世间几大世家驱逐出去,十几年的时间世家势力便又成尾大之势,魏帝还能安稳地睡觉?” 说完,陈主簿眼中满是笑意地看向沈兮瑶。 第二回合陈主簿略占上风! 沈兮瑶微微低头,暗骂一声老狐狸果然狡猾,竟从这上面找到破绽。 不能被动地在这上面纠缠,得想办法占据主动。 想到这,沈兮瑶抬起头。 “陈主簿却是错了。大魏承平十几载,又无那几大世家压榨,我们的日子自然会过得好一些,多攒下些家资这也说得过去。可是自南楚立国以来,这里的百姓生活艰辛。怕是连一些官也不好做。听说主簿得上司青睐,本来有机会入主县衙,却坚辞不受,我猜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这话说得有些偏颇。” 陈主簿反驳道:“地不分南北,都有百姓受苦,何故独就我楚国百姓受苦受难?我不愿做县尊是因为老夫学问有限,不足胜任。” 沈兮瑶冷笑两声。 “我虽不知现任县尊是谁。可从那札子上能看出,那县尊被陈主簿玩弄于股掌之上。此等人都可为一县之尊,陈主簿不可?” 这个问题陈主簿也有点儿无言以对,只能强行挽尊。 “老夫是习惯了居于幕后为县尊出谋划策。再说了,什么叫把县尊玩弄于股掌之上,这话要说出去老夫还有何颜面继续待在县衙。穆公子切不可胡说。” 沈兮瑶拱了拱手道:“是那就算穆某失言了。” 第290章 做足准备 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沈兮瑶话风一转,道:“与陈主簿相识的时间不短了,怎么一直未见到令公子?” 陈主簿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老夫孑然一身,无儿无女。” 沈兮瑶有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又说了句错话,戳到了陈主簿的痛处。忙起身赔礼道:“是穆某唐突了,主簿恕罪!” 陈主簿豁达地摆摆手。 “不知者不罪。这与穆公子又没有关系。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娶了几房妻妾。只不过那时候心思全不在男女之事上,只顾放在别处。后来不慎伤了要害,再也不能人道。” 沈兮瑶听着面颊微微一红,偷眼看了陈主簿一眼。幸好陈主簿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并没有注意沈兮瑶的异样。 陈主簿继续道:“老夫一想也不能耽误人家大好的年华,陪着我守活寡。一纸休书休了发妻,几房妾室也做了安排,将原来的田舍房屋都留给了她们,老夫只带了几名仆役来了此地。” 沈兮瑶静静倾听者陈主簿的讲述,出于一种直觉,沈兮瑶总觉得陈主簿讲述的内容中隐瞒了什么事情。 等陈主簿讲完,沈兮瑶唏嘘道:“没想到陈主簿也是命运多舛之人。” 陈主簿不在意地笑了笑:“老夫这辈子福享过,罪受过。现在也没什么事能让老夫生出兴趣。” 说话间,陈主簿的眼中满是惆怅。 不过两人相互试探了这么久,沈兮瑶却一直没能摸到陈主簿的目的何在。当陈主簿说完这些话,沈兮瑶也不愿打机锋似的猜测他的心思,直接道:“穆某今日拜访,想知道陈主簿到底有何打算?” 陈主簿回过神,认真地看着沈兮瑶。 “我再问一遍,穆公子可是在大魏朝中为官?” 沈兮瑶低垂眼睑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陈主簿突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两本札子。 “这是县衙出具的牌票,凭此穆公子可随时与府库交割。” 说完,又扬了扬手里另外一本。 “这是县衙运军粮到江边的通行文牒,沿途各府县均无权查验。至于你如何过江,恕老夫无能为力,全看自己了。” 沈兮瑶愕然地接过两份札子。刚要开口询问,陈主簿却突然对外面高声道:“来人,送客!” 外边守着的小厮闻讯走进书房。 “陈主簿……” 沈兮瑶急忙叫道。 陈主簿伸手一栏。 “老夫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了。” 说完毫不理会沈兮瑶,迈步往外走去。 “穆公子,请吧。” 小厮也上前两步拦住沈兮瑶,强硬又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兮瑶无奈,揣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陈主簿的宅邸。 回到住处,芸香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准备随时跑路。见到沈兮瑶回来,忙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兮瑶蹙着眉,看了芸香一眼,道:“先不用走了。” 说着沈兮瑶那份牌票递给芸香。 “用最快速度完成与府库的交割,徐、吴、黄、杜几家的交易也加快进行,能收多少是多少。同时准备船只,将所有粮食运回江都大营。” 芸香出于本能地接过牌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走了?出了什么事。” 沈兮瑶苦笑一声。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告诉你了。” 见沈兮瑶脸色不好,芸香也不敢多问, “我这就去安排。” “顺便跟内侍处的人打听了一下,其他地方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沈兮瑶又吩咐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沈兮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谋划的从南楚大肆购进粮食的计划,不仅要加快些进度,同时还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不能指望南楚各地的豪绅全都是见钱眼开的贪婪之辈,万一也有人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报给官府,之后以点带面,说不定能吧北魏一方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全都端了。 芸香走后,沈兮瑶跪坐到榻上,仔细思索着与陈主簿会面之后的事情。 全盘回想了几次,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其中只有两点比较可疑。 一个是陈主簿来嘉兴的原因。他当时所说的理由,乍一听没什么问题,还得赞他一句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可再一细想就能发现其中有些问题。 那些妾室先不提,只说他休妻一事。 休妻是要有理由的。 所谓七出之罪,不顺父母、无子、淫,恶疾、多言、盗窃、妒。 只有犯了这七出之罪,沾了这七条里任何一条方可休妻。 陈主簿的发妻可能沾了无子这一条,但那也不是其妻的过错,而是陈主簿自己的问题。 以这个原因休妻貌似合理,却又有点儿说不过去。而且他还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妻子,自己却净身出户。 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这是休妻,还是休己? 第二个可疑之处,就是陈主簿问了两次自己是否在大魏为官。 这个问题陈主簿似乎特别在意。 沈兮瑶想起当时的对话,突然眉头一皱。 第一次沈兮瑶特别干脆地否认了。可第二次的时候,沈兮瑶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否认的。 以陈主簿那等的老奸巨猾,只是这一个犹豫,就相当于已经告诉人家答案了。 沈兮瑶懊恼地狠狠拍了一下榻上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上面放着的茶盏都往上跳了跳,哗啦啦地一阵乱响。 想清楚这些,一个疑问也浮上沈兮瑶的心头。 陈主簿在知道自己是大魏的官员后,为何不告发她相反还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真相似乎只有一个! 陈主簿心向大魏。 可由此沈兮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凭什么? 南楚一县的主簿凭什么心向大魏? 沈兮瑶想了好久,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沈兮瑶寻声望去,芸香当先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公子到现在还水米未进,我让厨房熬了点儿粥。公子吃些吧。” 说着接过婢女手中的托盘,一样一样把上面的东西放到案几上。 一钵粥,两只白瓷小碗。四冷四热八个小碟。 看见这些吃的,沈兮瑶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一阵响。 笑了笑,沈兮瑶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确实有些饿了。你陪我一起吃点儿。” 芸香嗯了一声,把婢女打发下去,给两人都盛了些粥,坐在沈兮瑶侧首,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过了一会儿,芸香才轻声道:“小姐,内侍处传来消息,过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沈兮瑶停顿了一下。 “彭员外成功了?他拿到了谁的手谕?” “不是谁的手谕。小姐你一定想不到,彭员外拿到了胡世昌的玉佩和手书。送回江都大营后成尚书命人仿造了几十份送到各处。我们的我也带回来了。” 说着,芸香放下粥碗,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皮囊交给沈兮瑶。 沈兮瑶倒出来看了看,又取出陈主簿送给的通关文牒。 “这是通关文牒,一直到江边都不会有人来查验。再加上胡世昌的这两样东西。我们这一路上就不用再发愁了。” 芸香也没想到沈兮瑶会弄到这东西,兴奋地道:“小姐你太厉害了!” 天空刚刚放出一缕微光,西门的几名守城的士卒,打着哈气睡眼惺忪地打开城门,习惯性地往外瞟了一眼,那点儿困意一下就驱除的干干净净。 几名士卒有些惊慌地抓起刀枪,厉声呵斥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听见城门口的异常,带队值守的校尉也赶忙带着人跑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说着也向城外看了一眼,惊愕的长大了嘴。 城外几十辆车排成一溜,绵延出去有一里多地。排在前面的大概有个十来架马车,紧随其后的事三辆牛车,再往后一色的手推车。每辆马车上都装满了东西,灰黑色的苫布遮的严严实实。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干什么?” 带队的校尉一边问,一边摸向挂在腰间的长刀。 见情况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中年人。大约四十来岁,穿着普通,皮肤黝黑,鬓角见已经染上些霜白。 中年人陪着笑走到校尉前,拱手道:“辛苦,辛苦。各位军爷辛苦了。昨日错过了宿头,值得在城外将就了一宿。” “车上装的是什么?你们这么多车辆人马准备要干什么?” 校尉仍不放心地问道。 中年人使了个颜色,往外走了几步。校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中年人低声道:“我等是为陈主簿做事的,奉陈主簿和吴县丞之命去城里运些东西。你看这是陈主簿的手谕。” 中年人说着从怀里取出牌票递给校尉。 校尉接过来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心中的疑虑顿消。把牌票还给中年人,抱怨道:“这一大清早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人攻城呢。” “哦,是是是。是我等不对,惊吓了军爷。” 中年人陪着笑,又从怀里摸出大概半吊钱,有些笨拙地偷偷递给校尉。 “一点儿小意思,请几位军爷喝酒。” 校尉这才露出笑模样,接过来掂了掂分量,挥了挥手。 “放行。” 车队缓缓启动走进城中。因为时间太早,这时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显得有些冷清。 “快!尽快赶往府库!” 中年人催促道。 手下人不解的问:“赵大哥,咱们有县衙给的牌票,为何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中年人一瞪眼。 “什么叫偷偷摸摸的。你懂什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发问的那人缩了缩脖子,老实了一会儿,又调笑道:“赵大哥,不会是你也不知道吧。” “再多嘴我锤死你。” 中年人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第291章 全身而退 还真让手下人说对了,中年人还真不知道上头为什么非要会这么安排。 既要把府库中的十多万石存粮全都运出来,又不能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还要在最短时间内做完,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说笑归说笑,事情可要办好了。上面可是说了,事成之后算我们一功,赏赐什么的少不了。” 周围人闻言,顿时就来劲儿了。 “赵大哥你早说呀。放心吧,一定误不了事。” 府库离的西城门并不远,走一趟街再往北一拐就是了。与昨日沈兮瑶等人走的正门不同,这里还有一个供车辆货物进出的大门。 早已等候着的司仓,看着马车上堆得满满当当也有些懵。 不是说从府库往外运稻谷么,怎么还拉来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口袋和苫布,遮掩车上东西的。” 中年人说着,掀起覆盖在车上的一摞东西,露出下面一口口箱子,随便打开一个,里面一串串的铜钱摆得整整齐齐。 司仓眼中光芒一盛,随即又转入平静。 这些钱点清钱以后,全是要入库的,再多跟他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他不过是个过路财神而已。 中年人凑近了些,低声道:“穆公子交代过,这里面有一箱是司仓的。还请司仓行些方便。” 司仓的眼神又亮了。 “穆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有什么需要兄弟你只管吩咐。来来,快进来。这大街上人多眼杂的。”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 府库属于重地,平时连个人也没有。加之现在时间还早,除了他们连个鬼都没有。不知道司仓嘴里的人多眼杂在哪。 “快,把车都赶进府库。都安静些,不得喧哗。” 中年人配合地吩咐道,又看了看前面带路的司仓,不屑地撇撇嘴。 一箱铜钱听起来不少,其实也就五十贯。毕竟铜钱的重量在那放着呢,五十贯就已经有两三百斤了。 这么点儿钱就让一个掌管着一县府库的人变得点头哈腰。中年人眼中满是鄙夷。 粮仓中储存的稻谷都是散装着。要运走就得装袋打包。把一座粮仓里的稻谷,装进一个个口袋。再把口袋全部装车,这工作量其实不小。 一直忙到了天黑,他们才把所有的车都装满。又等了会儿,估摸着快关城门了,中年人留了几个人接应另一对人马,自己带着所有的车辆离开府库。 出城时,迎面走来一支规模差不多的车队,带队之人明显与中年人认识,两人不着痕迹地互相点了下头,向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就这样两支车队昼伏夜出,交替进行。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将府库中存放的十万石稻谷全部搬空。 与此同时,沈兮瑶和芸香也没闲着。 两人一反常态,不再龟缩着尽量减少外出露面,不是今日拜访吴衍、徐悠泽,就是明日赴黄敬升、杜在廷的约。 一辆辆马车在这几家进进出出。一箱箱的钱财换成了一车车的粮食。几家差不多也凑了八万石粮食出来。 若是再等些日子,等秋收结束,说不定还能再弄到几万石粮食。可沈兮瑶心里始终对陈主簿放心不下。 那次会面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到现在沈兮瑶也不知道陈主簿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也没人能给出个答案。 事关重要,沈兮瑶将此事禀报了江都大营。 杨拓、沈敖、成康铭三人也是一头雾水,没人能猜到这一个小小的主簿到底要干什么。 带给沈兮瑶的书信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连一直作为依靠的穆建明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只有沈敖担心孙女的安危,命她尽快返回江都大营。 权衡再三,沈兮瑶也觉得祖父的话没错,先回去看看情况。至于下一步计划,大不了再来一趟。 做出决定后,沈兮瑶便将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吴衍和徐悠泽两人。想了想,沈兮瑶亲自登门与陈主簿辞行。 没想到陈主簿根本没见沈兮瑶,只是让小厮带出一句话。 “知道了。临行之日老夫会去送你。” 十八万石粮食已经全部装船,所有人也都上了船,都在等着沈兮瑶。 岸上,沈兮瑶、陈主簿、吴衍、徐悠泽四人站在一起,一人端了一杯酒。 “咱们几人之中,我算是与穆公子结识最早的。穆公子在这儿待的时间不多,现在要走,我却是有点儿舍不得。” 徐悠泽最先开口,有些惋惜地说道。 “与几位相处也甚为融洽,穆某也不舍得与几位相别。可江南雨水多,这么多粮食若是淋了雨我岂不是要赔得倾家荡产么。送回这些我还会回来。” “穆公子这话可说得不对。” 吴衍也打趣道。 “什么叫相处也甚为融洽?最初的是穆公子清冷孤傲,进身三尺都能感觉一股寒意,哪来的融洽。” 没等沈兮瑶开口,徐悠泽也笑着道:“没错,没错,吴兄所言一点儿也不假。说话只说一两个字,要是说得多些,便一副不屑多言的表情,全靠那侍女来讲。 我刚知道此事的时候,还奇怪这是何方的世家公子如此高傲,比胡、徐、吴三家公子都傲气,为此我还派人查了查公子。” “是胡、吴、徐。” 吴衍不满的纠正道。 沈兮瑶笑着伸手点了点徐悠泽道:“我住处的那些人,肯定是徐员外安排的喽。” “恕罪恕罪,等穆公子再回来,我一定给你换一批更好的。” 徐悠泽赔笑道。 沈兮瑶又看向陈主簿,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见沈兮瑶看过来,陈主簿举杯道:“老夫这里没什么话要说,只愿穆公子一路顺风。” “多谢,陈主簿。” 沈兮瑶将最后三个字咬得及重。 陈主簿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穆某也该登船了,几位保重。” 徐悠泽道:“说起来还要感谢穆公子呢。临安主家给我送来一封信请我去临安一趟。” 沈兮瑶心中一动,故作不知地问道:“感谢我?是因为什么?” 徐悠泽似乎正等着这句话呢,听沈兮瑶这么一问,马上就来了精神。 “我把穆公子出的那个议罪银的主意先给了家主。据说家主看完后大为赞赏。 之后在朝会上,我们徐家这边的官员,将此事提了上去。虽然有人出言反对,但绝大多数官员都同意施行此法。吴家小公子的事情也顺利解决。听说吴家的家主还向我徐家家主当面道谢来着。” “放屁!我吴家会向你徐家道谢?” 吴衍立刻反驳道。 徐悠泽毫不理会,继续道:“这不,家主召我前往临安亲自问话。” 沈兮瑶道:“那就得恭喜徐员外了。” 徐悠泽得意地看向吴衍。 “在临安城,吴兄若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可托付给我。我顺便帮你办了。” 吴衍理都没理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徐悠泽。 “对了吴员外,你派人北上了么?” 沈兮瑶又转头向吴衍问道。 吴衍叹了口气。 “还没呢,这些天我查遍了家中藏书。书中对于极北之地的描述极少,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不知穆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我穆氏祖宅毕竟在北方,有幸遇到了两个去过那里的人,听他们说的。” 吴衍点点头。 “万里之遥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我得做足了准备才行。” 告别再三,沈兮瑶终于登上了船。 徐悠泽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穆公子一路顺风,记得要早点儿回来啊。” 沈兮瑶朝徐悠泽拱了拱手,这一趟嘉兴之行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所幸事情完成的还算顺利。 等沈兮瑶的船只走得远了,吴衍、陈主簿、徐悠泽也结伴回返。 一边走,陈主簿一边道:“这次穆公子走得匆忙,等他回来我等定要好好地感谢穆公子一番。” “那当然了,别的不说,就说家主请我回去一事,我就得好好谢谢人家。” 陈主簿呵呵一笑。 “老夫说的可不是这个。” “那该是什么?” 吴衍、徐悠泽不解地问。 陈主簿眼中冒出贪婪的光。 “当然是因为穆公子帮我们获利很多。” 说着陈主簿伸出一根手指。 “卖粮给穆公子这是第一笔。你们得了多少老夫不晓得,单是老夫就入账二万多贯。相信你们比老夫只多不少。” 两人畅快地嘿嘿一阵大笑,尤其是吴衍笑得更加灿烂。 发卖府库存粮他就已经赚了一笔,卖粮食给沈兮瑶又赚了一笔,是几人中获利是最多的。 “县衙将收上来多余的粮税分予我等是第二笔。虽说不多,聊胜于无吧。” 说着吴衍砸了咂嘴,似乎觉得有的有些惋惜。 陈主簿接着道:“不少百姓为了缴税,又与几位借贷。再过些时日两位家里的田产怕是又会增加不少。” 吴衍和徐悠泽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收不住,嘴上却否认道:“主簿此言差矣。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怎会做那等失德之事。” “没错。地还是他们种,我等不过是替他们管一段时间而已。等他们有钱了,赎回去就是了。” 陈主簿笑骂道:“如此厚颜,老夫也是仅见。不过闷声发财,切莫张扬。毕竟咱们上头还有一位呢。” 吴衍嘿嘿笑道:“县尊老爷怕是做不长了,主簿还将他放在眼中?” 陈主簿冷哼一声。 “小心无大错。这种事谁说得准,看他运气了。” 第292章 返回江都 潘越自认为是个运气不错的人,尤其是到了南楚以后,不仅结交上了有名的胡家,还得到了一个七品的官职。果然是应了“人挪活树挪死”的老话。 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朝廷下旨要加征粮食,可手下的主簿突然表现出低头臣服的意思,还替他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有了这个主意,他治下百姓已经把加征的赋税已经交得差不多了。其他地方相信没有这么快。只要再将收上来的粮税解往府城,一笔功劳妥妥到手,自己定能受到朝廷的嘉奖。 另外,他还从征税中也分润了实际的好处。 真的是里子面子全齐了。 有这种办法傍身,今后到任何地方赴任,收税都是小菜一碟了。 有了这些功绩,再加上以胡家作为靠山,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便可直入中枢,妥妥走上人生巅峰。 “来人!” 正幻想着今后使奴唤婢的美好生活,想象着一品大员应该有的何等的气度,潘越竟然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一名衙役走进来,行礼问道:“县尊有何吩咐?” 潘越这才惊醒。有些慌乱地哦了一声,掩饰刚才的失态。从桌案上翻了翻,拿起一封早已写好的呈文。 “将此送到陈主簿那里,命其着手将粮税运往州府。” 衙役犹豫着道:“陈主簿外出还没有回来呢。” 潘越尴尬地收回了手。 “等陈主簿回来,让他来见我。” 水面平静的江南运河上,一支由七八十只船只组成的庞大船队,正在水面上缓缓航行。 沈兮瑶站在船头,看着脚下的船只飘在水面上,恍然间她竟然有种利剑劈开水面的感觉。 晃晃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回头又看了看船队,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这支船队的规模已经颇为庞大了,也不过运走不到四成的粮食。实在是这些船只的运量太小了。先前就因为运力的问题在淮水上耽搁了些时日,现在又是同样的问题。 得把这件事记下来,让那个家伙想想办法。 把手里的通关文牒收好了。不得不说,陈主簿给的这东西还真好用。 刚刚就有官府的船只拦截检查,差役们专横跋扈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们就是老三的模样。 等沈兮瑶将这份东西一亮,差役们全傻了。还是带头的反应快些陪着笑连称是误会,灰溜溜地带着手下躲的远远的。 就这样,沈兮瑶带着船队一路走来遇到任何的关卡巡查,便亮出通关文牒。 那些巡查知道这是给沿江大军运送粮饷的船队,知道延误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根本就不去检查直接放行。 等船队驶出江南运河到达将江边的时候,这份文牒自然再不能用。停在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沈兮瑶仔细观察大半日,在江上巡逻的船只次数和规模都不小,想要避开这些巡检根本不可能。好在还有胡世昌的那份手书还能派上了用场。 叫过一条小船,沈兮瑶亲自上前靠上了那几艘巡检的快船,拿出手书和玉佩交给带队的校尉。 有胡世昌的这些东西证明,巡检的这些人自然不敢冒着得罪胡家的风险为难船队,加上沈兮瑶丢下几串铜钱,没让这队士卒白跑一趟,沈兮瑶一行还算顺利地渡过了长江。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又行了不到半日,乘着夕阳的余晖,整支船队终于回到了江都大营。 出于种种考虑,成康铭将营地设在了离江都十多里的邗沟旁。 营中虽说还有鲁王杨拓,冀北侯沈敖。可杨拓完全是个甩手掌柜,时常命人抬着他去城中玩乐。 沈敖则借口要亲自看管存放在营中的巨额钱财,同时也不懂那些财务经济。便率领着心腹亲兵,在存放铜钱营帐边上搭了几座帐篷。 所以当沈兮瑶踏进中军大帐的时候,见到的只有成康铭一人。 早已得到禀报的成康铭满心欢喜地等在帐中,见到沈兮瑶后,伸手扶住沈兮瑶。 “快快免礼,沈县子这一趟辛苦了。” 身下哟赶忙乖巧地答道:“分内之事,不敢妄称辛苦。此次江南之行,属下共购得稻谷、精米共计十八万石。可因为缺少船只,只带会五万多石,剩下的那些还请成尚书尽快安排人运回来。” 说着沈兮瑶将两份通关手续递给成康铭。 “好,好!” 成康铭的脸上笑意更浓,接过手书和文牒,随手放在书案上。 “虽然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回来,不过想来也不及你这般多。后面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沈兮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也是运气使然。” 说完,沈兮瑶期盼地左右看了看。 成康铭猜出沈兮瑶的心思。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沈侯了,他一会儿便到。书信篇幅有限,所有事也说不清楚,你现在把那陈主簿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 沈兮瑶刚答应一声,大帐的帘子被人“哗”地一把掀起。 “瑶儿,你算回来了。” 沈兮瑶心中一暖,忙跑过去行礼道:“祖父!” “快起来,快起来。” 沈敖一把拉住沈兮瑶,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一路上一定累坏了。果然不是自己家的人就不知得心疼。走!祖父先带你回去休息。” 说着不瞒地撇了成康铭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成康铭一脸的哭笑不得。 “沈侯怪罪的是,是成某心急了。沈县子快去休息吧。” 也不等沈兮瑶行礼告退,沈敖直接拉着沈兮瑶就往外走。 “成尚书也说了让你快去休息,你就乖乖听话。营帐我已经派人给你搭好了。” 成康铭一脸无奈地看着祖孙两人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也许是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维持穆公子的身份,沈兮瑶这一觉睡得特别安心。 醒来的时候看着漆黑的营帐,沈兮瑶有些懵。 撑着坐了起来,沈兮瑶轻唤了几声,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的芸香掌着一盏油灯快步走过来。 “小姐,你怎么样了?” “我睡了多久?” 沈兮瑶有些呆萌地问答。 芸香呵呵一笑。 “没多久,不到两个时辰吧。” 沈兮瑶哦了一声,缩回被窝。 “我还以为我睡了两天呢。” 说完,沈兮瑶借着有些昏黄的灯光,看着芸香穿戴得整整齐齐,衣裙上也没什么折痕,低声问道:“你怎么没睡?” 芸香眼睑低垂。 “已经睡过了,我也是刚起来不久。小姐想要什么。” 沈兮瑶刚要再说,腹中咕噜噜的一阵响动犹如雷鸣。 主仆二人皆是一笑。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沈兮瑶罕见地有些撒娇道:“肚子好饿,有什么吃的?” 芸香温柔地笑了笑。 “现在天太晚了,厨房已经封了火了。想做点儿吃的不大方便。侯爷给送来一些点心就在外面,小姐你将就着垫垫肚子。” 沈兮瑶不满的瘪瘪嘴,还是点了点头。 吃过几块点心,又喝了点儿水,肚子总算有了些底儿。沈兮瑶重新躺下,芸香一边帮沈兮瑶盖好薄被,一边道:“时辰还早,小姐你再睡会儿吧。” 沈兮瑶嗯了一声,想了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芸香似乎猜到沈兮瑶是什么意思。 “现在倒是已经过了子时。只不过若是让穆先生出来,那天亮以后,有需要他的时候可就没办法了。” 沈兮瑶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轻嗯了一声。 “睡觉!” 沈兮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刚刚亮起。穿戴整齐后,沈兮瑶走到营帐中扫了一眼,芸香缩在一张与自己床榻相对摆放的小床上呼呼大睡,甚至微微发出了鼾声。 身上还穿着那身鹅黄色的衣裙,只是这身衣服已经滚压得皱皱巴巴的。 沈兮瑶一下就明白了。 昨天晚上自己睡觉的时候,芸香并没有休息。自己半夜醒来,又陪了自己好一会儿。等自己再睡着,芸香才去睡的。 这一路回来虽然都是坐船,可也并不轻松。以自己的身体都感觉有些乏累,更何况芸香这个一个柔弱的女孩呢? 放轻脚步,沈兮瑶轻轻走出营帐。 之前的一个多月因为要隐藏身份的原因,并没有怎么认真地练习武功,有些懈怠了。现在自然要弥补一些。 刚走出营帐,一阵阵呵哈声从远处传来,沈兮瑶顺声音看过去,二十来丈开外,一道人影手持长枪舞动如风。 沈兮瑶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满意的笑容。左右看了看,四周有不少士卒将长枪围成一圈互相架在一起组成的枪垛。 随便抽出一根掂了掂,沈兮瑶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慎满意。然后又抽出一根提在手上。 借着帐篷和其他东西的遮掩,沈兮瑶悄悄接近了到离那到身影五丈之处的一座帐篷后面。 寻了个机会,沈兮瑶眼睛微微一眯,先把一支长枪向着那人掷了出去,紧接着沈兮瑶的身影便扑了过去,瞬间到达那人近前,抖枪便刺。 听到恶风不善,那到人影撤步闪身,避开飞来的长枪。随即枪尖上挑,架住沈兮瑶刺过来的长枪。 “师妹,这么早。” “嗯?” 沈兮瑶眼眉一立,不满地哼了一声。动作加快,手上的长枪如灵蛇般上下翻飞,招招都指向姜明初的要害。 姜明初马上认怂。一边躲避招架,一边求情道:“师姐,师姐!手下留情啊。” 沈兮瑶又哼了一声,满满是傲娇的味道。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减慢了几分,开始认真的和姜明初套招。 姜明初的招数也随之一变。 两个人练的是同一套枪法,又都太熟悉对方了,每一招每一式比划起来比德芙都丝滑。 耐着性子走完一套招式,沈兮瑶和姜明初同时收招后撤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第293章 讲述往事 沈兮瑶将枪背在身后,姜明初单手持握着枪杆中上部,枪尖指着沈兮瑶。 随后两人的眼神突然一碰,不约而同地同时向着对方突进。 姜明初仗着手中的枪是自己的随身兵器,用起来更加顺手,同时枪的长度也比沈兮瑶的枪要长一些。看准时机持枪的手往前一送,借着惯性枪尖猛地又突出一截,扎咽喉挂两肩袭向沈兮瑶。 沈兮瑶用的是普通士卒使用的长枪,多少要吃点儿亏。见姜明初的长枪来势凶猛,沈兮瑶身子猛地一顿,挥枪往旁边一磕,挡下姜明初的招式。 姜明初收枪再刺。沈兮瑶失了先手,也只能继续抵挡。连续几枪虽然都被沈兮瑶架住,可也逼得沈兮瑶再无法接近姜明初。 见此,姜明初心中有些得意。 自己的枪要长一些,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只要将沈兮瑶封在外面,不让她近身,逼得沈兮瑶就只能处于守势,久守必失,这一回说什么也要赢。 沈兮瑶嘴角一抽,露出一丝冷笑。她已经看出了姜明初的盘算。 趁着姜明初一个撤枪换招的机会,沈兮瑶矮身向前一冲,手中长枪当做长棍,扫向姜明初下盘。 姜明初慢了半拍变招不迭,只得向后退去,以期再度拉开距离。 沈兮瑶哪会让他如意。小碎步快速跟进,同时枪杆来回横扫,抽打姜明初的脚踝。 “姜明初,今天师姐就教教你,就算是一寸长一寸强,你也得能使得出来。” 姜明初连着后退几步,终于找见机会,枪攥重重一顿砸在地上,挡住沈兮瑶横扫的枪杆。然后顺势一踢,枪攥直奔沈兮瑶点去。 沈兮瑶往旁边撤了一步躲开袭来的枪攥,随后身子一扭,手腕翻转长枪围着纤腰转了半圈,枪尖扫向姜明初的腰腹。 姜明初顺势将枪尖从下向上划过一道弧线,挡住沈兮瑶的枪锋。同时后撤一步,一扭腰长枪横着扫向沈兮瑶。 沈兮瑶身子往后一仰,同时送出枪攥捅向姜明初肋下。 普通士卒用的枪,并不像姜明初这些将领所使用的兵器一样,为了增加威力,平衡重心下面再加装一个金属的攥部。就是一个光秃秃的木杆,可就算是这样被点到一下即使不会受伤,可也不好受。 姜明初人随枪走,一侧身让捅过来的枪杆贴着后背滑了过去。 两人错身而过,姜明初趁机向前多走几步,想再次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听到脑后“呜”的一声。 姜明初双手握枪,枪杆一竖转身架住沈兮瑶的长枪,用力往外一推,终于拉开了与沈兮瑶的距离,抖枪又刺向沈兮瑶。 沈兮瑶高高跳起。双腿左右一分呈一字马,躲开刺来的长枪。双手握枪往下一压,正砸到姜明初的枪杆上。 姜明初用力往上一挑,沈兮瑶顺势一个空翻,翻到姜明初身后,扭身送出长枪。 姜明初见沈兮瑶跳到身后便知不妙,赶忙转身掩护住空门大开的后背,一只枪尖早已经等在咽喉前三寸的位置。 “好!好一招回马枪。” 沈敖从旁边走过来,捋着颌下的胡须笑呵呵地道。 “祖父!” “师祖!” 沈兮瑶和姜明初两人各自收枪,一同行礼道。 沈敖满意地嗯了一声。 “明初,你的武功虽有进步,却拘泥于招式之中。枪乃百兵之贼,招式要随手而起,随性而出。至于瑶儿你……” 沈敖顿了顿,认真地想了想。 “算了,你以后还是少舞刀弄枪的好。” “多谢师祖教诲。” “祖父你偏心。” 师姐弟两人又同时道。 姜明初头歪了歪,凑向沈兮瑶贱兮兮地低声挑衅道:“听到没,师祖说了,让你少舞刀弄枪的。” 沈兮瑶缓缓扭头冷气森然地瞅了姜明初一眼。 姜明初一缩脖子乖乖站好。 沈敖没理会两人的打闹,向前几步道:“明初你继续练你的。瑶儿,跟我过来。” 姜明初答应一声。沈兮瑶把枪扔给姜明初,乖巧地上前几步,跟在沈敖的身后。 走开一段距离后,沈敖才道:“昨日我见你甚是疲累,饭也没吃就去睡了。到现在应该饿坏了吧?我已命人准备了饭菜,咱们爷俩一起吃点儿。” 沈敖让人准备的饭菜可没有多丰盛。 小米粥、炒青菜,还有一盘馒头。沈兮瑶也确实是饿了,就着青菜吃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又喝了一碗粥,才停下筷子。 沈敖看着孙女有些狼狈的吃相,一脸的慈祥。见沈兮瑶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挑了几筷子青菜送到嘴里。 “此番南楚之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 沈兮瑶放下筷子,又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两半,一口吃掉里面的馅儿,等咽下去了才道:“其他的事倒是没有了。” 沈敖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当初我与陈天武同在军中,虽然差了一辈儿,但彼此之间也算熟悉。” “陈天武?南楚的那位皇帝?” 沈兮瑶好奇的问道。 沈敖点点头,继续道:“不错,就是他。你信中提到的那位陈主簿,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想到了一个人。” 沈兮瑶闻言放下那半个馒头,问道:“是谁?” 沈敖慢慢地说道:“当年陈天武的身边有位文士。最初只是帮着陈天武统计统计粮草、军械,处理些文书,算是一个八品参军。 一个偶然的机会,陈天武得知,这位参军统计的粮草军械,竟无丝毫差错,便对此人生出些兴趣,将其调到身边成为其幕僚。 不想这人对于兵事一道也有些独到的见解,陈天武便更加看重此人,倚为臂膀。这个人也没有辜负陈天武的看重,每每都能从细微之处寻觅到对方的致命破绽,帮助陈天武打了不少胜仗。 之后有一年,这人的家乡发生了瘟疫。父母病逝,幼子夭折,一家人只剩下其妻勉强吊着口气。陈天武知道后,出人出钱帮着料理了后事,又花重金遍请名医,把他的妻子救了回来。 紧接着陈天武奉先帝之命带着麾下人马镇守江南。三大世家骗着陈天武自立后。陈天武的亲信手下被斩杀殆尽。我以为这个人也早已身死,可看了你的来信后,我慢慢回想,越想越觉着那位陈主簿与此人相像。一样的善于处理政事文书,一样的能从细微处察觉出异常。” “这个人也姓陈?” 沈兮瑶急急地问道。 沈敖摇摇头。 “怪就怪在这里,那个人原本姓薛的。” “莫非是改名换姓?” 沈敖沉吟着,道:“若这两个人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那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那他又是怎么躲过三家清剿的呢?” “从时间上算,薛参军的父母双逝,他自然要守孝。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他躲过了杀身之祸。之后他可能是听说了南楚之事,才去了嘉兴,一待就是十几年。” 沈兮瑶考虑了一会儿,才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再结合陈主簿的种种异常举动,确实能说得通。” 沈敖却否定了沈兮瑶所说。 “也不能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猜测。咱们爷俩知道就行了,先不要和别人说。” 沈兮瑶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沈敖又道:“昨日你回来就应该面见鲁王和成尚书,我将你硬拉着走了。今天这两人怕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你。与其等他们派人过来,不如我们主动上门。” 沈兮瑶也莞尔一笑。 “好,就听祖父安排。” 中军大帐里,杨拓和成康铭得到禀报后,四目相对都有些错愕。 杨拓道:“这老家伙是怎么想的。昨日硬拉着兮瑶走了,今天却主动送上门了。” 成康铭呵呵一笑。 “臣倒是能理解。南楚那等凶险之地,沈县子所做之事,又是在挖南楚的根基,沈侯时时刻刻都担心其安危,此乃人之常情。” 说完,成康铭对报信的士卒道:“请沈侯和沈县子进来。” 等沈敖和沈兮瑶一起走进大帐。 成康铭笑嘻嘻地打趣道:“沈县子可休息好了?要不我们再等几日?” 不用沈兮瑶开口,沈敖就是一瞪眼,冷哼道:“都说书生皆是小肚鸡肠之辈,看来所言不假。这么点儿事都现在都揪着不放。” 成康铭无奈地对杨拓道:“王爷你给评评理,只准沈侯蛮不讲理,却不让人说两句,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拓哈哈一笑。 “这事本王可不参和。” 三人说笑一阵,成康铭才对沈兮瑶道:“沈县子,这次南楚之行你主动请缨去了嘉兴。此地最靠近临安,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女子之身主动赴险,确实让人佩服。” 沈兮瑶谦虚地行礼道:“成尚书谬赞了。那儿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何况我听说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杨拓缓缓点头,呵呵一笑。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兮瑶此举倒是深得兵法三昧。” 沈敖虽然没说话,可眼神中却掩饰不住的得意。 沈兮瑶继续道:“我绕着太湖诸府先转了一圈,看看这些地方情况如何,之后才去的嘉兴。” 接着,沈兮瑶便把在嘉兴的所有事情都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杨拓听完嘴里啧啧有声。 “倒是难为你了,又要把事情办好,又不能让人识破你的身份。关键是还不能让人看破你是女扮男装。” 沈兮瑶微微一笑。 “也亏得南楚盛行这种风格。他们才会习以为常,看不出丝毫破绽。加上去年南楚派出了使团,我们对南楚的年轻男子是如何打扮的有了直观映像,这才能遮掩了过去。” 第294章 各地进展 闻言杨拓、沈敖、成康铭几人都是一笑。 也许是胡家一直远离中原政权争斗,在江南之地成平日久,江南的烟雨和奢靡的生活腐蚀了胡家人的骨头,他们的装扮和穿戴越来越中性化。 徐吴两家南渡以后,非但没有把这种风气给掰过来,反而也受到了这种影响,装扮也趋于中性化,人也开始变的阴柔。 有这三家带头,其他的小家族有样学样,不但对这种阴柔的审美风格习以为常,还主动加入。 如果说沈兮瑶在洛京女扮男装,可以被人一眼看出来。那么在南楚,人们早就见怪不怪,只会说沈兮瑶假扮的穆公子是世间一等一的俊俏公子。 讲完自己的事情,沈兮瑶便开口问道:“成尚书,其他地方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成康铭收敛了笑容,走到边上的一块木板前,掀开遮挡在上面的布帘,露出一副舆图。 其他人也都跟着走过去。沈兮瑶仔细辨认了一番。图上画的是南楚的地形,可是画的不全,只有江东和江南等地。 成康铭指着这幅舆图道:“我们派出去的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这一片的各个府县。跟当地豪绅相处的还算融洽,暂时还都是安全的。 虽然他们没有你那般异想天开的直接向府库购买存粮,但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一切进展还算顺利,眼下秋收在即,之后陆续就会有粮食不断地送回这里。” 沈兮瑶指了指姑苏的位置。 “那彭员外他们怎么样了?” “彭公延此人十分谨慎。送出胡世昌亲笔所写的那份手书和玉佩后,就躲到了姑苏城外。事后我们才得知,胡世昌和吴立锦二人只在姑苏待了一晚,第二天便已离开。现在那份真迹已经送回到彭公延手中。有这东西护身,谁也不把他什么样的。” 沈兮瑶嗯了一声,转头对杨拓道:“鲁王殿下,竹安郡主那里可还顺利?” 杨拓找了把椅子坐下后,呵呵一笑。 “竹安怕是你们几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了。她有孟常洵和你们开设的那个钱庄相助,简直太轻松了。 最初是一些比较有实力的商人,看在孟常洵的面子上把粮食运到长安,拿到的却是一张张兑票。 刚开始这玩意谁也不相信,纷纷要求换成铜钱。竹安倒是很沉的住气丝毫不慌,要兑铜钱马上就命人给兑了铜钱。 看到这兑票真的能换出铜钱,就有人动了心思,又将铜钱换成了兑票。等他们回到蜀国,从益州那里的钱庄也一文不少的取出铜钱后,此事在蜀国引起了轰动。 一段时间内,不少人专门拿着铜钱去钱庄换成兑票,又用兑票换成铜钱。 之后往返长安和蜀国两地的行商就多了起来,不仅是粮食,还有各种货物都从蜀国源源不断地运到长安,然后拿着兑票轻轻松松地回到蜀国,再从益州的钱庄换成铜钱。 竹安说现在已经有些商人不再使用铜钱,直接使用兑票进行交易买卖,兑票在长安也开始盛行起来。 后来,也不知是你的主意还是竹安的主意,钱庄又推出了借贷的业务,只要有抵押就能从钱庄借出一笔钱来,利息比起民间的高利贷要低的多。如果贩卖粮食到长安,利息更是只有一半。 很多有些头脑的人都是把自己的房子、田地拿到钱庄抵押,借出一笔钱来,贩卖粮食到长安,再从长安购买货物运回蜀国贩卖。只要两三趟就能把钱还了,还能发比小财。 有这些大大小小的行商,蜀道虽难却也运到长安近八万石粮食。并且还在不停地增长。” “殿下,此事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成康铭惊异地问道。 杨拓装傻充愣。 “你不知道么,我记得和你说起过。” 这钱庄虽然和鲁王府没什么关系,可钱庄主人其中之一却与他有关系。眼见这钱庄有这么大作用,说什么杨拓也得护着。 沈兮瑶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们得了不少好处,福王殿下怕是也乐的合不拢嘴了。” “你还真说对了。” 杨拓又道。 “这死胖子还给竹安送去封信,想在巴郡再开设一家钱庄,铺面房子什么他全包了。若是没得了好处,他能这么大方?” “这件事我之后给竹安郡主去一封信。” 这话一出口,精明的成康铭、杨拓两人眼中都闪过一道精光。 “兮瑶你是同意孟常洵再开一家钱庄?” 杨拓问道。 沈兮瑶点点头。 “钱庄最关键的几样技术都在我们手里握着,钱庄遍布的越广,那些富商豪绅越离不开我们,这有什么不好的。” 成康铭嘴唇一动,也准备开口说话,沈兮瑶抢先一步。 “这件事之后再议,还是先说眼前的事吧。清莹那里怎么样了?” 成康铭嘴唇翕动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改口道:“清莹那里怕是现在最麻烦的。” 沈兮瑶眉头微微一皱。 “还请成尚书详细说说。” 成康铭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按照原本的计划,你负责江南之地,褚清莹负责江东地区。可她又没有你这般的身手,若是出了事,褚相那里不好交代。所以只准她在庐州水师营地中驻扎,过江主持一事便只能交给吕侍卫。 可是之后,我们便得到了江夏和浔阳发生水患的消息,数万百姓沦为流民。 现在吕侍卫直接由我等来指挥,褚清莹专门负责流民一事。可她那里还是缺人手。我已禀明陛下想办法调些人手过来,可……” 沈兮瑶叹了口气。 成康铭没把话说完,可具体情形如何,沈兮瑶猜也能猜的到。 “沈县子可有办法解决?” 成康铭企盼地看着沈兮瑶。 “殿下、成尚书、祖父你们稍等一下。” 说完,沈兮瑶转身跑出了大帐。 杨拓和成康铭一脸错愕。 “沈侯,兮瑶这是怎么了?” 沈敖则是一脸黑线。 现在摇人都不找个借口掩饰一下,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吐槽归吐槽,沈敖还得体孙女遮掩一下。 “呃,也许是想起了什么急事吧。” 沈敖猜的一点儿错也没有。沈兮瑶就是去摇人去了。 出了大帐左右看看,沈兮瑶便奔着不远处军中长史、参军等文职人员的营帐而去。 整个军中,除了中军大帐也只有这写地方肯定会有纸笔。 原本在帐篷里的几个参军看见冷不丁闯进来的人刚要呵斥,等看清来人后都满脸堆笑的问候。 “参见沈县子!” “在下张冶,见过沈县子。” “下官李霄,参加沈县子。” 沈兮瑶对这些充耳不闻,眼皮都没抬一下,沉声道:“请诸位都先出去一下!我有一件事关重大极机密之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几人都有些懵。 “可这里乃是军机重地,我等不得擅离。” “我会与几位上官说明此事与你们无关。” 说着,沈兮瑶坐到一处桌案旁,用镇纸压好纸张,开始磨墨。 有人刚要开口,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沈县子定有机密之事,我等还是避一避为好。” “走吧,走吧,此处先借予沈县子。” 说着几人都走出营帐,没敢走远就在门口等候。 没用多长时间,帐帘一挑,几人眼中的那抹亮色便走出营帐。 都走出十几步了,那道倩影突然停下,转回身冲着几人行了一礼。 “多谢几位。” 重回中军帐,沈敖眼角的余光一搭,从行为举止上就认出进来的是谁,狠狠瞪了穆建明一眼。 穆建明一脸的莫名其妙。 见状,杨拓还以为是沈敖在怪罪沈兮瑶的突然离开,呵呵一笑。 “沈侯,无妨。兮瑶真有什么事也说不准。你我几人都不是外人,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成康铭也道:“鲁王殿下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对了兮瑶,你去干什么了。” 穆建明轻哦一声,道:“想办法去了。” “哦?有办法了?说来听听。” 穆建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请陛下派兵南下。” “什么?” “不可!” 沈敖和成康铭几乎同时惊呼道。 杨拓也不可思议的看着穆建明。 “听我把话说完。” 穆建明不紧不慢的道。 “成尚书也说了朝中派不出什么人来帮忙,短时间内能调来足够听话的人手也只有军队了。况且军中多少还有些大夫,懂得些粗浅的伤病处理手段,流民中一些伤病也能顺手处理了。” 三人都不言语,低头的低头,闭目的闭目,都陷入了深思。 没用多久,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穆建明微微一笑。 “褚清莹那里应该已经着手开始做准备了,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她那里绝不会出问题的。现在更关键的是江东,只凭吕阳宾怕是应付不过来。” 杨拓和沈敖两人没反应过来,成康铭倒是点了点了头。 “沈县子所说确实有理。” 杨拓有些没反应过来,看向成康铭。 “成尚书,此话怎么讲啊?” “殿下,江夏怎么样还不好说,可浔阳的难民有极大可能会去往江东各府县逃难。当地官府管这些流民还好,若是不管呢?” 沈敖也道:“若是有人趁机煽动起来,那些人就成了暴民了。” 江东如果发生暴乱,对于大魏来说好不好? 能让南楚造成损失,伤了南楚元气,那当然是好的了。 可在这个帐篷里坐的那三位,哪个是简单人物?粘上毛比猴还精。 发生了暴乱,南楚除了会死伤数万人,会伤些元气外,大魏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几乎是没有,还会影响此前的计划。 还不能趁机派兵攻打南楚。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打仗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打就能打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继续执行原计划呢。 第295章 下步行动 “江东不能乱!” 穆建明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 帐中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穆建明,把穆建明看到浑身不自在。 “三位是有什么指点吗?” 杨拓哈哈一笑,对沈敖道:“沈侯,兮瑶这孩子不是男儿真是可惜了。她要是男儿身我就把竹安许配给他。” “鲁王殿下,你可要说话算数啊,不带反悔的。” 穆建明是真想跳起来喊上这么说一句。 竹安郡主无论是身材、样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除了依依那个自带魅惑技能的狐狸精外,没人再比得上她了。比他前世见过的那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网红脸强上太多了。除了这些,现在还得再加上一个优点——极为富有。 这样的人简直是老婆的完美范例。穆建明若是穿越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下半辈子简直不用奋斗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吃软饭了。 可惜!这一切都是臆想! 相反,沈兮瑶现在可能是很多人的臆想对象。 成康铭看着穆建明,带着些考校的意味道:“江东不能乱?沈县子此话何解?” “很简单。这事对大魏来说没什么好处嘛。” 穆建明脸上风轻云淡的道。 浔阳的难民去往江东各府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加上大魏暗中收购粮食,势必会造成粮价上涨。 往小了说会增加大魏的收购成本。往大了说,得死多少人。也许不用有人煽动,就成了沈敖说的那样了。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这些灾民只要是在南楚,不管向哪个方向逃难,都是一场灾难。最好还是想办法把他们都引导到咱们这边来。 咱们这里算是已经有了些准备,还有从南楚购得的大量粮食,完全可以养活他们。何况这些粮食里有些本来就属于他们。” 说完,穆建明自嘲般地笑了笑。 “说起来也是好笑,江东的事情人家南楚都不着急,我们却在这里替人家想办法。” 三人一窒,也都笑了起来。 “人选呢?吕侍卫顾不过来还能派谁前往?” 收了笑声,成康铭又问道。 穆建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除了我也没别人了吧。” 闻言,成康铭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而沈敖的脸色则阴沉了下来。杨拓笑眯眯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行!” 果然,沈敖直接否定了穆建明的提议,狠狠地瞪着穆建明道:“瑶儿才刚从对面回来,身心俱疲怎可不加以休息便又要出发。再说了,大魏难道是没人了么,就指着一个女孩儿可劲儿的用?” 成康铭张张嘴,又无奈地闭上了。 人家祖父心疼孙女,这话说得一点儿毛病没有。 “那您说,还有谁可用?” 让成康铭没想到的是穆建明却开口了。 “满朝文武难道就没人了么?” “这事还别抬杠。朝中确实有人,可最合适的人是谁,您心里也清楚。” 沈敖不说话了,死死盯着穆建明,眼中竟露出一丝杀气。 “沈侯,沈侯。何必呢。” 眼见情形有些不妙,杨拓一瘸一拐地插到沈敖和穆建明之间。这时候也只有他能压住正在气头上的沈敖。 “兮瑶也是心存善意,不忍那么多百姓受苦。这也算是件积德行善的事情。再说了,兮瑶这孩子心忧国事,又何必分男女呢?” 沈敖欲要反驳,想起竹安郡主也在为这件事忙碌着,改口道:“可瑶儿是要去江对岸,那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又不是没去过,这不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么。” 穆建明两手一摊,转了个圈道。 “沈侯,沈县子所言确实没错,眼下她还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 成康铭也开口道。 见几人都再劝说自己,沈敖狠狠瞪了穆建明一眼,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大帐。 穆建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营帐门,又转回身对杨拓和成康铭道:“去还是我去,不过老人家的心情也得理解理解,过几天我再动身。” 说完,穆建明也追了出去。 没办法,他还不认识回去的路呢。 成康铭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再道:“我怎么感觉这祖孙两人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一阵小跑,穆建明终于追上了沈敖。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敖头都没回便质问道:“为何还要置瑶儿于险地?” 声音中包含着怒意,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直接轰到穆建明的脸上。 “侯爷,你别生气啊。” 穆建明陪着笑小心地应对着。 “我知道侯爷心疼兮瑶怕她操劳,更关心她的安危。可我同样也关心呐,毕竟兮瑶若是有了危险,我也会跟着倒霉,谁让我俩使用一个身体呢。 但是这事又不得不做。您现在是只想着自己的孙女。您稍微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 沈敖抬起手,顿了顿又无奈地放下了。看样子是想给穆建明一巴掌,可看到是孙女的脸又忍了。 丢下一句话,沈敖转身就走。 “早晚想办法弄死你。” 穆建明的戾气也上来了,脸色不善地朝沈敖的背影竖了竖中指。小声嘟囔道:“有能耐你就弄死我,看死的是我还是你孙女。” 回到住处,穆建明先把要交代的事都写好了,才有时间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趟江东之行可不会容易。 而且芸香还要负责嘉兴的粮食运输以及后续的一些事情,这一次恐怕沈兮瑶的孤身上路了。 到了江东事情要怎么办也是个难题。 现在要面临三个问题。一个是购粮。第二个是要引导流民想办法过江。第三,若是有人不愿意过江,而南楚的官府不去管这些流民,又该如何安置这些人。 也不是穆建明圣母心爆发,前世的时候他再如何也是平凡社会的一个正常人,杀条鱼还得请卖鱼的老板代劳呢。 而现在他的一个决定可能就会涉及几万人的性命。 穆建明无法想象,自己的那些穿越前辈,在穿越前也是一个个温和有礼的正常人,可穿越后是怎么一下就变得杀伐果断的。为了达成某一个目标,搭上成百上千,甚至数万条人命,眼都不眨一下。真当那些都是数字啊! 要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病死、饿死,穆建明自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可怎么管就是个问题了,总不能拿买来的粮食直接赈济吧? 正思考着对策,芸香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穆先生,你干什么了,惹得侯爷发那么大火。” 穆建明叹了口气。 “这老头都什么岁数了,气性怎么还这么大,到现在气还没消。跟你们小姐说一声,这几天多陪陪老侯爷。” 说着,把要交代的事情甩给芸香。 芸香接过来,快速翻看了几页,惊呼道:“什么?你要去江东?” “什么江东?” 闻言,芸香拿开遮挡视线的纸张,看向前方试探着叫道:“小姐?” 沈兮瑶嗯了一声,重复道:“什么江东啊?” 芸香把那些纸张统统递给沈兮瑶,道:“穆先生想安排你去趟江东。” 沈兮瑶接过那叠纸,一边翻看着一边回想着当时大帐中的情形。 “这事我早料到了。” “那……” 不等芸香问出来,沈兮瑶继续道:“我得去。” 芸香有些心疼地看着沈兮瑶,慢慢走过去握住了自家小姐的手。 沈兮瑶安慰道:“那边也有咱们的人,还有太子殿下的侍卫。安全上你不用担心。” 芸香哦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听出不对,直勾勾看着沈兮瑶。 “什么叫我不用担心,我也要去的呀。” 沈兮瑶缓缓摇了摇头。 “这次你不用去。” 芸香蹭地一下站起来。 “为什么?” “嘉兴的事情还没有完,虽然成尚书会派人接手,可也有你要做的事。另外,你若是不去江东,对我反而更安全。” “可我不在你身边,一路上谁来照顾你?” “当然是我自己了,总不能离了你们我便什么都不会了吧。” 芸香摇着沈兮瑶的手央求道:“小姐你就带上我吧。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更不会误了事。” 沈兮瑶有些无奈地道:“若是带上你,用什么遮掩身份。还姓穆么?那万一消息传到嘉兴那几人的耳朵了,咱们的身份不就露了么。可要是不姓穆,要是把你我的画像传回去,不是更惹人怀疑?” 芸香低头噘着嘴,总觉得这里边好像有什么不对。 “听话,这次你就别跟着我了。” “那我写信让芸秀过来。” 沈兮瑶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芸秀那里不能动。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做。” “可……”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去看看祖父。” 说完,沈兮瑶便直奔着沈敖的营帐而去。 都不用走进营帐,隔着帐篷沈兮瑶都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 营帐门口值守的两名亲兵,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有些矛盾地努力挺直腰板展现出无可挑剔的姿态,可又努力地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沈兮瑶甩头示意亲兵进去通报一下。 两名亲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沈兮瑶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指点了点两人,轻轻地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滚!” 沈敖背着营帐门坐在地上,头都没回直接呵道。 沈兮瑶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我叫你滚,没听到吗?” 沈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三分怒意。 “祖父,是我。” 沈兮瑶走到沈敖身后三尺轻声道。 闻言,沈敖立刻起身回头。眼中的怒意、狠厉在见到沈兮瑶后,马上消融得丁点不见。 第296章 启程出发 自从沈兮瑶走进营帐,门口的两名亲兵一直侧着耳朵小心地探听着帐篷里的动静,可是除了刚开始的一声“滚”再听不到其他。 过了好久,脚步声才从营帐里传来,两名亲兵赶紧提起精神站好。沈敖迈步走出营帐,脸上的怒气已经换上了和煦的笑容。撇了两名亲兵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去牵两匹马来。” 亲兵连忙称是,跑去准备。 一会儿两匹神俊的战马被牵来,祖孙二人几乎是同样的动作,飞身上马离开大营。 之后的几天,沈兮瑶就陪着沈敖骑马钓鱼,水上泛舟。把江都附近能玩的地方都游玩了一遍。杨拓和成康铭也识趣的没去打扰这祖孙俩共享天伦。 这天傍晚,沈兮瑶扛着两根鱼竿,拎着一条用草绳系着的大鱼,跟着沈敖向大营走去。看着前边的营门,沈敖突然道:“大事要紧,明日不用再陪着我了,去做你该做的事。” 闻言,沈兮瑶只是微微一笑。 “不急,也不在这几天上。” 沈敖叹了口气。 “去吧。把事情办完了,想陪祖父多久都有的是时间。” 沈兮瑶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沈敖又道:“还有,穆先生那里你替我给他道个歉,那日我有些压不住火气,说了句过分些的话。” 沈兮瑶微微一愣。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吗?穆建明留下的信息中也没见他提这茬儿。 “祖父,这个就不必了。虽然我是我,他是他,但我也可以是他。祖父身为长辈,怎么训斥都是应该的。” 沈敖眉毛一挑,哈哈大笑。 “嗯,这话说的有理。占用着我孙女的身体,骂他几句,他也得受着。” “祖父说的没错。” 听沈兮瑶站在自己这边,沈敖自是高兴,继续道:“有些事他也不说拖延一二,跟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总是这般的擅自做主,不能助长他的这种风气,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沈兮瑶犹豫了一下,替穆建明开脱道:“可是有些事情他也是没办法,形势所迫他只能顺势应承下来。” 沈敖皱了皱眉头,却知道孙女说的也有道理,只能不满地哼了一声。 “好了,不说他了。鱼做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今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早点休息吧。” 翌日,江都大营门口,沈兮瑶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扮,右肩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装扮的与寻常百姓一般无二。白皙光洁的脸上用姜汁染的稍稍有些发黄,两撇修剪的有些参差的小胡子粘在唇上,让沈兮瑶从一个还不到二九芳华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一旁的芸香满脸不舍地做着最后的努力。 “小姐,你就带上我吧。我也能装扮成一个小跟班,别人不会怀疑的。” 沈兮瑶啧了一声。 “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芸香的小脸垮下来,写满了不开心。 “可是,一想到你孤身一人去往对岸,我怎么都有些放心不下。” “我也有点儿不太放心。”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沈兮瑶和芸香连忙回身行礼。 “祖父。” “见过侯爷。” 沈敖嗯了一声。 “都起来吧。瑶儿,我让明初陪你走一趟怎么样?” 沈兮瑶看了看跟在沈敖身后的姜明初。均匀的体态,一身干净利索的劲装打扮,再配上那张让女人都嫉妒的脸蛋。尤其是看见沈兮瑶把目光投过来,姜明初更是昂首挺胸,一副雄赳赳地傲气模样。沈兮瑶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姜明初不服气地问道。 沈敖也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沈兮瑶抓着自己的衣摆撑了撑,又转了一圈,道:“祖父你看我这身装扮,一看就知道是个辛苦讨生活的人。你再看看他的衣着,不说是位贵少爷,也明显是位家有余财的富家公子。这像是跟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吗?再加上他那张脸,听说南楚喜好男风者不少,我担心他非但帮不了我,还会带来一堆麻烦。” 沈敖脸色阴沉着道:“什么喜好男风,女孩子家家的,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然后又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姜明初一眼。 “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要是这样子陪着你去,又显眼又惹人怀疑。” 说完,沈敖冲着姜明初呵道:“去!找人给你改扮改扮。” “是!” 虽然是答应了,可姜明初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随后又狠狠瞪了沈兮瑶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返回大营。 不到半个时辰,从大营中走出一人。 穿着朴素,面色发黑,容貌也是寻常年轻人的样子。但是从眉眼上还是能看出姜明初的影子,显然找人化了妆遮挡起他那盛世美颜。 沈敖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样?这回让他做个打杂跑腿的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沈兮瑶勉强地点点头。 “那行,就让他做个跟着我学做买卖的学徒。虽说年纪看着大了点儿,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将就着用吧。” 姜明初两眼圆睁,指着沈兮瑶准备开口。 “祖父,那我们就走了。” 沈兮瑶抢先开口,直接对沈敖道。 沈敖点点头。 “为了不惹人注意,鲁王和成尚书就不来送你了,托我带话给你,万事一切小心为上。” 沈兮瑶行了一礼道:“多谢两位上官。我自是会小心应对。”说完,沈兮瑶看了看芸香。 “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好祖父。” 芸香微微躬身,答应下来。 沈兮瑶这才转身上了一条船,姜明初也紧跟着跳了上去。趁着负责操舟的士卒在船尾开船的机会,姜明初凑到沈兮瑶近前,挑衅地说道:“你扮掌柜的,我就只能扮成学徒?你怎么不说扮成夫妻俩呢,不是更方便么?” 沈兮瑶白了姜明初一眼。 “你若是想扮成小媳妇,我也不反对。反正你也是男生女相,打扮起来长相也不差。” “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的,你本身也是女子,你来扮成小媳妇才是合情合理的。” 沈兮瑶的轻蔑地看着姜明初,扬了扬拳头。 “你想的倒美!要不咱们试一试,谁赢了听谁的。” 姜明初身子明显抖了一下,不服气地道:“学徒就学徒。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兮瑶哼了一声。 “记住,你我姓申,你是我远方的侄子,跟着我一起学做买卖,听懂了没,乖侄儿。” 姜明初故意道:“沈?你是要自报家门么?”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河里。” 沈兮瑶活动着手腕道。 姜明初嬉皮笑脸的道:“你忘了我爹是干嘛的了,我还能不会水?” 沈兮瑶似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抬手敲了敲姜明初的额头。 “那我现在教你另一件事,乔装改扮一定要做和改扮之人身份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不然很容易露馅的。你现在是我的侄子,可不是姜辅国的儿子。” 师姐弟斗了一气嘴才消停下来。 “叔儿,咱们是要去哪啊?” 沈兮瑶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现在就要适应称呼,到时候才不会出错。” 顿了顿,沈兮瑶才道。 “去建康。那儿有清莹之前派过去的人。此人姓吕,正好让你们俩认识一下。” 一说建康,姜明初似乎来了兴趣,问道:“楚威王于石头城建金陵邑,吴大帝又在此建都,其后也是有名的大城。按理说,建康城里宫殿无数,南楚定都时怎么会选了临安,而不是建康?” 沈兮瑶怒其不争地瞅了姜明初一眼。 “看过南楚的舆图吧?” 姜明初有些愣神地点点头。 “那建康离的江边近,还是临安离的江边近?” 姜明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沈兮瑶摇头叹息道:“真是为难我姜叔父和我祖父,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家伙。” 姜明初一脸得意,似抓到沈兮瑶什么把柄道:“你看,你还说我。你现在的身份是行商,怎么能提我爹和我师祖呢?” 沈兮瑶撸了撸袖子。 “我看你是准备挨揍。” 姜明初呲溜一下就窜进了船舱。 船只行驶的速度不算慢,仅半个时辰便驶进长江。沿着大魏一侧的河道慢慢地飘到了天黑,架船的士卒才道:“沈县子,姜校尉。对面差不多就应该是建康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过江,得等到后半夜才能悄悄地过去。” 沈兮瑶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早已经全黑了下来,一弯弦月早已过了头顶,已经往西边走。 “若是等到后半夜,天上一点儿月亮也没有,到时候能分辨的清方向吗?” 士卒憨厚地笑了笑。 “沈县子不用担心,这一带的情况我们不说了如指掌吧,可也一清二楚。前半夜肯定会有对面的船只巡视。到了后半夜就没人会再架船出来。至于方向的话,更不用担心。我们保证把你们送到对岸去。” 沈兮瑶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也钻进了船舱。 “外边怎么样了?” 姜明初仰靠在船梆上问道。 沈兮瑶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闭上眼睛蹦了一个字。 “等!”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沈兮瑶突然察觉到身下才船只开始缓缓地滑动,随后便听到船桨划破水面时哗哗的声音。 沈兮瑶立刻就钻出船舱。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只有繁星点缀着夜空。在船头的位置挂着一只灯笼提供着仅有的照明。 在船尾,那名士卒划几下船,便抬头看看夜空。再划几下又抬头看看。 沈兮瑶一脸懵逼,又不敢上前询问,生怕打扰了人家。 姜明初也走出船舱,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士卒的谜之操作,一脸的不解。 第297章 顺利过江 “他那是在干什么?” 姜明初愣愣地问道。 “不清楚。” 沈兮瑶轻声回答。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后,那名士卒把船桨往船板上一扔,走到两人近前道:“沈县子、姜校尉,我们已经过了江。再往前走一段就能靠岸了。” 沈兮瑶茫然四顾,根本看不到一点儿岸边的影子,只好点了点头。 士卒微微笑道:“沈县子放心吧,现在太黑了看不到而已。” 姜明初则好奇的问道:“你一边划桨一边看天那是在干什么?” 士卒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一笑。 “这可是我家里传下来的本事,我也是靠这吃碗饭,就不方便告诉校尉了。” 沈兮瑶踢了姜明初一脚。 “瞎打听什么。” 姜明初不好意思地对那士卒道:“唐突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既然不便透露,就当我没问。” 船只又行片刻,沈兮瑶果然感到船底触碰到了什么。 “两位,船已经靠岸了。请两位下船吧。”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跳到岸上。回过身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士卒微微一愣。 “小人叫马保福。” 沈兮瑶记下了这个名字,道:“马保福,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多谢沈县子。” 姜明初也跳下船,凑到沈兮瑶近前问道:“怎么?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沈兮瑶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我们也赶快离开吧,别让南楚的士兵看到我们。” 姜明初举目四下张望一番。四周黑沉沉的,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难以看见两尺以外的东西。 “这怎么走啊?” 沈兮瑶取出火折子轻轻晃动,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带来了些许光明。 “快去找点儿柴火,做两支火把来。” 不大会儿的功夫,两人各举着一根火把,向着远离江边的方向而去。 跌跌撞撞地走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姜明初看见路边有一片树林。 “师姐……”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沈兮瑶狠狠瞪了一眼。 “呃……叔父,要不咱们在这休息一下吧。” 沈兮瑶白了姜明初一眼才点点头。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等天亮以后再赶路。” 闻言,姜明初便找了些柴火,点了堆篝火。 沈兮瑶从包袱里找出一个小木盒,拿出两颗用蜡封着的药丸。递给姜明初一颗。 “这里面是驱蛇的药,戴在身上就能令蛇虫避开。” 姜明初将信将疑地接过蜡丸,捏开以后里边只有指头肚大小的一枚丹丸。凑近闻了闻,一股辛辣的味道直窜入鼻腔。 姜明初赶紧拿远,捂着鼻子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用雄黄和大蒜研成粉末,再调和做成的药丸。又不用你吃,干嘛那么大反应。” 沈兮瑶一边说,一边又从包袱中取出一把艾草,丢进了火里,顿时一股白烟升起,同时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弥漫开。 姜明初挪了挪坐到了上风向,避开了呛人的味道。 沈兮瑶瞅着姜明初道:“快过来熏一熏。现在已经入秋,蚊蚋本就厉害。这里又是树林靠近水边,不烧点儿艾草,一晚上的时间就能被叮咬的满身是包。万一因此得病更是误事。” 姜明初不情不愿地坐的近了些,忍受着那呛人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这都是师祖交你的?” 沈兮瑶得意地一笑。 “这还用人教?” 姜明初不服气地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说说那个马保福是用什么办法夜里过江的?” 沈兮瑶瞪了姜明初一眼。 “那是人家吃饭的本事。想知道,等我那天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说完,沈兮瑶缩成一团抱着双腿,头枕在膝盖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姜明初不屑的撇撇嘴,往火里加了几根柴。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假寐。 似睡非睡间,沈兮瑶感觉身体往旁边一倒,立马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脚边的篝火只剩下余灰,散发着缕缕红光。天色已经大亮,四周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这座树林并没有多大,视线很容易透过树林看到外面的情况。四周都是一块块的稻田,大部分都已经收割,只剩下稻茬还在田里。 沈兮瑶揉着发麻发酸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姜明初跟前踢了踢。姜明初才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这么早啊?” “快点儿起来,咱们要出发了。” 姜明初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坐了起来。搓了搓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儿。 “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沈兮瑶左右看了看。 “找个人问问吧,我也不知道了。” 说着沈兮瑶看了看姜明初,眉头就皱了起来。刚才姜明初在脸上一顿揉搓,把脸上的装扮全都给弄花了。 “怎么了?” 姜明初察觉到沈兮瑶的不满,不解地问道。 沈兮瑶叹了口气。 “你的脸花了得重新装扮一下。来坐好了。” 姜明初答应一声,盘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然后就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涂抹揉捏。那感觉简直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姜明初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一大早起来,又有如此美妙的体验刺激,胯下不自觉地就顶了起来。随后,姜明初的脸也开始发红,一直红到了耳朵上。 正给姜明初化妆的沈兮瑶察觉出不对。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姜明初低着头不敢看沈兮瑶,嗫嚅着道:“没,没什么。弄好了没有,咱们快走吧。” 说着就准备站起来。 沈兮瑶疑惑地看着姜明初,目光上下一扫,突然就发现姜明初稍稍弯着腰,屁股努力地往后撅着,便明白了什么。脸上也一红,轻轻啐了一口。 “呸!下流!” 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扔给姜明初。 “剩下的自己去弄。” 姜明初红着脸。 “我自己又看不到,这怎么弄。” 沈兮瑶一边往外走,一边斥道:“找个水坑当镜子。这还用我教你?” 一阵插曲过后,两人总算是上路了。沈兮瑶脸上带着羞恼,低着头走在前面。姜明初带着丝愧色,也看着自己的脚面。跟在沈兮瑶身后,尴尬的氛围萦绕着二人。 走出几里地,姜明初肚子咕噜噜一阵响,抬头看了看沈兮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姜明初轻轻叹口气无奈地又闭上了,低着头继续走。 突然,姜明初听到沈兮瑶大叫了一声。 “老伯,还请留步。” 抬头看去,沈兮瑶一边朝前边喊着,还一边使劲儿地挥手。再往远处一看,前面正有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农正挑着两捆稻谷自东向西而去。 听到有人叫喊,老农停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就看见沈兮瑶和姜明初两人。 随后老农似乎被惊吓到了,原本是挑着稻谷正常行走,在看见两人后直接开始小跑了起来。 “老伯等一等。等等我们。” 见老农的反应,沈兮瑶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追。没一会儿便到了老农身后。 见跑不掉,老农撤下扁担,把两捆稻谷护在身后,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抢我的粮食?老头子跟你们拼了。” 说着,举起老农扁担就砸。 沈兮瑶往旁边一迈躲开了这一击,解释道:“老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抢粮食的。” “不是抢粮食的?我看你们就是!这么早出门都躲不开你们。” 老农说着举起扁担又砸,不过这回砸的是姜明初。 姜明初也闪身躲开,然后一下子就抓住老农的扁担。 “老伯,我们真不是抢粮食的,我们是……” “我们是跟您问个路。” 沈兮瑶抢先说道。 老农使劲往回夺着自己的扁担。 “问路?问什么路?” 姜明初抓着扁担不松手,一个是怕把老头闪着,另一个是怕老头还会打他们。 “我们想问建康怎么走?” 老农咬着牙往回扯着扁担,却纹丝不动。 “建康?老头子不知道。” 沈兮瑶又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见夺不回扁担,老农手中的力气稍稍一松。 “你们真的是问路的?” 两人赶忙点头。 “快放开。” 沈兮瑶又对姜明初道。 姜明初一松手将扁担还给老农。 老农后退了两步,拄着扁担护在稻谷前,仍旧不放心地问道:“你们真的就是打听方向?” 沈兮瑶站在原地,躬身行了一礼。 “老伯,在下姓申,乃是一个行商。我们就是想打听一下建康在哪个方向。” 老农打量着沈兮瑶和姜明初,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建康在什么地方。” “您真不知道?” 姜明初不相信地问道。 老农不满地啧了一声。 “老朽一把年纪了,连县衙都还从未去过,哪会知道什么建康。” 沈兮瑶又问道:“那这是什么地方?” 老农一愣,陷入了思考。良久才慢慢地道:“在嘴边的一个词,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 这话让沈兮瑶和姜明初都有些傻眼。 老农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到底是什么来着,怎么一下就想不起来了。” 沈兮瑶赶紧上前。 “老伯,想不起来不要紧。要不您带我们回村里。村里肯定有人知道吧。” “对对对,这是个好办法。先跟着我回村里。” 说着,老农就要重新去挑那两捆稻谷。 沈兮瑶回头瞪了姜明初一眼。 “怎么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还不快去帮忙。” 姜明初答应一声就要上前。 老农伸手拦阻道:“不用,不用。这位小哥一看就身子骨弱,不一定能挑动。老朽看着上了年纪,却还有一把子力气。不用你们帮忙。” 说话间紧紧地抓着扁担,疾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姜明初一撇嘴,暗暗吐槽。 扁担都夺不回去,还好意思说自己力气大。 想着这些姜明初还要上去帮忙,让沈兮瑶一把拦住,轻声道:“算了,别去了。老伯还是怕咱们是抢粮食的。” 第298章 遭遇难民 “嗯?” 姜明初看着沈兮瑶一脸的不相信。 “别不信。你要是再上前几步,老伯就真的跟你拼命了。” 说完,沈兮瑶往前看了一眼,见老农还是一副提防的模样,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与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放弃了追上去与之并行的想法,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跟在了身后。 走了几百步后,沈兮瑶眼神示意了一下,姜明初点了一下头,提高声音问道:“老伯,你为什么一见到我们,就说我们是抢粮食的?” “还能为什么,见得太多了呗。” 老农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 “见得太多?” 姜明初有些惊讶。 “那么多人抢粮食,当地官府不管嘛?” 沈兮瑶接话道。 “怎么管,没法管。” 老农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些也都是可怜人。家里遭了灾,拖家带口地逃难至此。 听说是刚开始官府还设了几天粥棚,稀汤寡水的吃不饱人,可也饿不死。后来官府也没那么多粮食救济那些人,再加上灾民不断地汇聚过来,官府就停了粥棚,还往外驱赶灾民 被赶到城外的灾民,一开始是讨饭,后来讨不到了,就开始几个人结伴地抢像我这样独自一人出门还挑着粮食的人。听说啊,还闹出过人命。” 沈兮瑶心中一沉,事情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一旦开始有小规模的抢劫行为,灾民们从中尝到了甜头,规模很快便会扩大,星星之火便成燎原之势。 “那这地方怎么没见到那些难民?” 沈兮瑶又问道。 “那是你们来的时候不对,若是在几天前你们还能看到了。现在周围这些村庄都组织了青壮护村。跟那些抢粮食的人,狠狠打了一次。虽然没闹出人命,可他们那些人也吃了一次大亏,都不敢过来了,” 老农有些得意地道。 沈兮瑶反而更担心了。 之前还只是几个人出来几斤十几斤地抢,有了粮食能吊着口气,还能延缓一下事态的发展。 可一旦要是没了粮食,被逼到绝境的人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 然而也不能说村民们做得不对,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侵害,在任何时候都是没错的。 错就错在当地官府一开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赈济了几天灾民,给了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然后生生地又将这个希望给毁掉了。 再说了,南楚的朝廷不是增收了粮税,怎么后续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老伯,我们真不是抢粮食的,这样,你这担粮食我们帮你挑着,咱们快点回到村,打听清楚事情,我们急着去建康呢。” 这一段路走下来,老农也终于放下了些戒心。 “哎呀,现在这时辰还有点儿早,路上也没什么人,要不你问问别人也行,还省得跟着我回村呢。那就麻烦小后生帮我挑着了,咱们脚底下也快些。” 说着放下担子,穆建明上前挑了起来。沈兮瑶搀着老农,这下几人的速度就快了不少。 不用回到村里,没走出二里地,几人便遇上了一个也早起下地干活的农夫。 见到这人,老农一甩胳膊挣开沈兮瑶的搀扶,几步就跑到那人身后。 沈兮瑶一头黑线。这老头还是在提防他们,刚才的一路上只不过是跟自己虚与委蛇 伸手示意姜明初停下。两人就看见对面两个农民冲着自己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 那名农夫像是安慰了老农几句,才走上前。 沈兮瑶也上前把要问的问题,又重说了一遍。 这人要年轻一些,见识眼光都要比老农强上不少。等知道沈兮瑶和姜明初要打听的事情后,指了指西边道:“此地乃是江乘县……” “对对对,是江乘县,这人老了猛地一下就想不起来咱这县的名字。” 后边的老农也似乎是一下想起来什么,忙插话道。 沈兮瑶无奈地点点头,拱手以示感谢。 中年人继续道:“你们要去的建康还在西边,大概有个五六十里的路程。江乘县的西边与建康挨着,可咱们脚下的地方却是靠近江乘县的东边。” 沈兮瑶道了谢,又对老农说:“老伯,我们身上还有急事,就不送你回去了,这担稻谷就不能替你挑着了。” “不妨事,你们有事就去忙你们的。” 老农赶紧接过扁担道。 沈兮瑶从怀里摸出两文钱来,一并递给老农。 “麻烦了你这么久,一点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老农一开始本打算推辞的,一看就两文钱,嘿嘿笑着也就愉快地收下了。 “那老朽就不客气了。两位有什么事,快去办吧。” 沈兮瑶又摸出两文钱递给中年人,中年人连忙推辞。 “问个路而已,这位兄弟不用如此客气。” 沈兮瑶道:“这也不是客气,我等着急赶往建康,想问一下最快赶往建康该怎么走?” “当然是坐船了。” 中年人又指了指北边。 “从那方向走到江边,搭船便能赶到建康。” 沈兮瑶微微摇了摇头,不死心地继续问道:“这里从哪能租到车马?” 中年人为难地道:“这个还真没有。我们这蓬门荜户的,一般也用不着那东西。” 沈兮瑶略一思量,还是决定走陆路。 把那两文钱递给中年人,沈兮瑶道:“多谢这位大哥,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带着姜明初往西而去。 一个来时辰,两人就赶出将近三十里路。沈兮瑶一直不愿见到的景象开始陆续出现了。 沿着官道两旁,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灾民,或是依靠着树木,或是靠着田埂睁着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对四周的情况视而不见。还有些力气的人,挣扎着在四周寻找着能吃的东西。 这也就是现在天气还不错,能从周围的田地、池塘、水道里找出不少能吃野果、鱼虾之类的东西,要不然周围的树都能给薅秃了。 见到有人过来,不少人都伸出有如树枝般消瘦的手臂,呢喃着。 “给点儿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给点吃点吧,求求你们了。” …… 沈兮瑶咬着牙不去看这些人,抓紧了包袱低着头往前走。包袱里并没有多少干粮,就算是全给这些人,也丝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相反,那些干粮肯定会引起这些人的争斗,别说是打死,就算是打伤了也差不多要了人的性命。 姜明初凑到沈兮瑶耳边轻声问道:“师姐,这怎么办?” 沈兮瑶头也没回,咬牙道:“赶路!” “可……” 仅说了一个字,姜明初就闭上了嘴,重重地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着沈兮瑶往前走。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没走出多远,沈兮瑶突然顿住了脚步。对姜明初道:“你去告诉他们,建康附近有人摆设粥棚。” “咱们要救这些人?” 沈兮瑶点点头。 “我们过江就是为了这事。不能看着这些人不管。” “那咱们得用多少粮食?难道真的要用买的那些粮食养活这么多的灾民?” “具体怎么做先不用管,以后自会有办法的。你快去吧。” 把姜明初支开后,沈兮瑶闭眼把穆建明召唤出来。 看着四周的景象,穆建明的心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颇为沉重。 眼前的这些场景就是受灾之后的流民! 前世的生活中根本就没机会亲眼见到这种惨烈的场面。即使是从网上看到,也不过是一张张图片,一段段文字而已。这些东西再怎么震撼、写实,也不如真实场景有冲击力。 收拾收拾心情,穆建明又有了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这沈兮瑶不当人子!她看不下去的情景,就把自己找上来了。可自己能怎么办! 正小声地骂骂咧咧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微的声音。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让他们想办法前往建康。” 穆建明努力控住身体下意思的反应,回过头展现出平静的表情,小心地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慌乱等情绪。 眼前这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点点头,穆建明轻轻嗯了一声。 “那师姐,咱们先走吧。” 这一句话,让穆建明一下想起这人是谁了。 然后穆建明迅速扭头又看了一眼姜明初。 轻声嘀咕道:“原来不是挺漂亮一男孩么,怎么成这样了。” “啊?师姐你说什么?” 姜明初没有听清穆建明说了什么,追问道。 穆建明连连摆手。 “没,没什么。” 两人继续往西走。 不少灾民努力地站起来,慢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越往西走沿途的情况的越是严重,人们成群结队地四处寻找食物,有人一挥手,不少人都听从那人走,已经开始有了一呼百应的情形了。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灾民也越来越多。很多后来加入的灾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走,只是从众的心理让他们随着这一支队伍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 “这么下去不行。人越来越多,不用到城下城门就得关了,那时候更是麻烦。” 穆建明回头看了看还在不断扩大的队伍,对姜明初道。 “那怎么办?难道现在把他们扔下?” 穆建明一瞪眼。 “现在把他们扔下不管,就是往火堆里扔进去一把火。刚给了他们点儿希望就掐灭,这些人立马就能给咱俩生吃了。” 顿了顿,穆建明又道:“我先带着他们慢慢往前走,你去城里找吕阳宾,让他以最快速度准备一批粮食运到城外。在城外五里的地方搭一个粥棚。这样才不会出事。” “可是……” 姜明初刚开口就被穆建明打断了。 “别可是了,快去。” 姜明初委屈地道:“可是我不知道那位吕阳宾的地址在哪?” 穆建明一愣。 他也不知道啊! 第299章 分头行事 两人接替得比较随意,也比较仓促。没有条件留下信息进行交接,这一下就出了纰漏。 赶紧打开包袱,里面放着一身替换的衣服,两串铜钱,一些纸张和毛笔,几张薄饼作为干粮,再然后就剩下就剩一只竹筒了。 又把竹筒打开,里面是一枚玉牌和两张纸。要说有什么找是吕阳宾的线索,可能也就是这些了。 再看这两张纸,一张上虽然写了个地址,却是个买卖铺面的位置,另一张纸上写着些对话。 穆建明研究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 那个买卖铺面应该是个什么据点,而那些对话应该是暗号切口一类的东西,再辅以玉佩为证,便应该能与对方顺利接头。 不过,从这些东西来看,应该与吕阳宾没有什么关系。 把竹筒里的东西塞到姜明初手里,又把一串铜钱递给他。 “拿这些东西找到这个地方。你照着这上面的话问对方,对方应该会按这上面写的回答。再把玉佩给他看。应该就差不多了,然后让他们帮你找到吕阳宾。进城的时候花钱打点一二,一切保证速度要快。” 姜明初看着手里的东西,愣愣地道:“师姐,你不是知道那位吕阳宾在什么地方吗?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我……” 穆建明一时语塞。 沈兮瑶是知道吕阳宾在什么地方,可关他穆建明什么事,他又不知道。 不满地啧了下嘴,穆建明道:“你是对这建康十分熟悉?” 姜明初不知所以,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是你之前来过这建康城?” 姜明初又摇摇头。 “那我告诉你个地址,你直接能找到?” 姜明初还是摇头。 “这不就结了么。” 穆建明两手一摊。 “我就算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那我告诉你有什么用。” 姜明初挠挠头,把写着地址的那张纸往前一递。 “那这个地方我就能找得着?再说,鼻子底下有个嘴,找不着我去问呐。” 穆建明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说辞,最后有些恼羞成怒地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说着,穆建明不再理会姜明初,把几张薄饼撕成小份小份的,走到那群灾民跟前。 看见吃的,人群顿时就开始躁动起来,全都努力地往前挤着,想从穆建明手里抢到那点儿吃的。 穆建明连退几步,把薄饼藏在身后,伸手指着人群厉声道:“都给我站住,不许动。” 绝大多数人都听话地在原地站住。可仍有几个人,仗着还有点儿力气,不死心地往前挤。 穆建明双手握住那点儿吃的。 “谁要是再往前挤,我就都揉碎了谁都别吃。” 这下谁也不敢再动弹了,但渴望的目光还是死死盯着穆建明手里的那点儿薄饼。 穆建明回头看了姜明初一眼。 “还不快去,楞着干嘛。” 姜明初答应一声,朝着建康的方向跑去。 一座高大的雄城轮廓逐渐出现在姜明初的眼中,离得越近姜明初越是惊叹。 这建康城与洛京相比毫不逊色。城墙约莫有五丈多高,城墙上还有数十座镝楼。 城下原本有三座城门,现在只开了一座,几十名士卒提刀拿枪严阵以待。城门外不远的空地上,聚集着上千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 进出城的百姓倒是还算方便,只要穿戴整齐看着不像是灾民的一律可以入城。携带货物的在缴纳了一定的钱财后,也可以顺利通过。只不过因为只开了一座城门,显得有点儿拥堵而已。 姜明初赶紧排到队末,按着顺序慢慢地进了城。 城里更是热闹异常,形形色色的人拥挤在街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与城外的那群灾民一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姜明初找了个茶棚要了碗水。 从醒来到现在水米未进,还赶了有两个多时辰的路,姜明初实在有点儿扛不住了。 牛饮一般得喝完一碗水,姜明初一边擦嘴,一边跟经营茶棚的老头打听。 “老伯,这油街巷怎么走?” 老头满脸带笑地又给姜明初蓄满,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牌楼道:“油街巷离这儿没多远。看见那座牌楼了么,过了牌楼往北一拐就是了。” 姜明初忙道了声谢,把水喝完甩下两文钱就走。 照着地址,找到了这座叫封记的布行,姜明初左右看了看,确定无误后,径直就走了进去。 这家布行并不大,方圆一丈左右。木质的柜台上按照颜色由深到浅的顺序,摆放着一卷一卷各类丝绸布匹,看着还有点儿赏心悦目的感觉。 柜台后面的木架上同样放满了布。木架前只站着一个人,他似乎对于架子上布匹摆放不甚满意,正调整着摆放的顺序。 听到脚步声,这人将一卷布放好后,才转过身堆着笑问道:“这位贵客,想要点什么?” 姜明初看去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貌普通,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上身是一件蓝灰色的衣服,看样式应该是长袍,下身被柜台挡着看不到。 环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姜明初便问道:“阁下便是这封记的掌柜?” 这人点点头。 “这封记正是小人开设,小本买卖糊口而已。” 姜明初点点头,回想着那张纸上的话,答道:“听说紫葛做的衣服凉快又华贵,不知你这里有没有?” 封掌柜眉头微微一动,笑了笑道:“客官可是说错了,紫葛再如何也是块葛布,凉快确实是凉快。可要说多华贵,始终也比不上丝衣。” 姜明初闻言欣喜异常,这第一句对上了。 “可丝衣未免素了些。” 姜明初又道。 封掌柜呵呵一笑。 “客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谁说丝衣都是素色的了,想要什么样的都行。你有所不知,本店虽小可是有所仰仗的。想要什么样的客官直言便是。” “天青你觉得如何?” 封掌柜摇摇头。 “客官刚刚不是问紫葛吗,丁香紫我觉得正好。” 姜明初点点头。 “也好,那我要九尺五寸。” “这个没问题。不过客官也看到了,本店狭小放不下那么多现货。客官若是真想要,我这就去安排。不过,你我是第一次做买卖,非是信不过客官,只是这丝衣、染色都不便宜。小店本小利薄实在难以承担,贵客可先付些押金?” 姜明初摸了摸袖子里的那一串铜钱。底气十足地道:“需要多少?” 封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没多少,贵客看着再给就是了。” 姜明初豪气地把那一串铜钱拎出来,放到柜台上。 “这些可够?” 封掌柜笑着摇摇头。 “怕是不够。” 姜明初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把那块玉牌取出来,放在柜台上。 “那再加上这个呢。” 封掌柜拿起玉牌,对着窗外照了照。将玉牌收到怀里。 “贵客后边请,我们细细地谈一谈。请!” 做了个请的手势,封掌柜当先往后边走去。 姜明初懵懵的,也不知道成没成功,跟着封掌柜往后边走去。 跨过一道门槛,后边是个小院,三间正房左右厢房。院子角落里还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在劈柴。 “魁儿,去前面看着点儿铺子。” 青年答应一声,放下柴刀,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往前边走去。 等进了正屋,封掌柜把门一关,冲着姜明初行礼道:“在下内侍处柳字组暗谍,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姜明初一愣。 “你都不问问我是谁?” 封掌柜笑了笑。 “只要切口对得上,玉牌也没问题。我们根本不管来人是谁,也不想知道。” 姜明初点点头。 “这城中最近是不是来了一位姓吕的公子?四处收购粮食。” “是有这么个人。” “他现在在哪?能不能带我找到他? “没问题,我亲自带你去。公子请稍待片刻。” 说完,封掌柜拉开门走出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封掌柜便回来了,带着姜明初出了后门,上了路旁停着的一辆普通的马车。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走了大约两刻钟马车就停了下来。 “公子请下车,咱们到了。” 姜明初答应一声撩开车帘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才跳下马车。 入眼的是一座客栈。客栈只有一层,可是招牌却高高地悬挂在门前的一根旗杆上。门口还站着两个穿着统一样式衣服的小伙计,点头哈腰地迎送着进出的客人。 “吕公子就住在这儿,只是不知道他眼下在不在客房。” “去问问吧。” 两人上前跟门口的伙计询问了几句,其中一人便转身跑进了客栈,片刻之后一道白色的人影跟着那名伙计走了出来。 姜明初看着来人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一件淡青色素面交领袍,腰间是一条白色腰带,左边挂一只耦色香囊,右边坠着一块玉佩。外边还罩着一件纯白色丝质暗纹对襟长衫。这身华美的衣服在身,瞬间便增加了不少风度气质。再配上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比较顺眼。 可是别让他动,一动就全露馅了。 这人走起路来总是斜着眼睛,两个肩膀还一高一低。一把折扇也不好好地拿着,合在一起在手指间不停地转动。明明已经看见了自己,却昂着头鼻孔朝天地问道:“是什么人来找本公子?” 一名伙计指着姜明初和封掌柜。 “是这二位来寻公子。” 姜明初耐着性子拱了拱手。 “在下有要事相告。” 看见了随行的封掌柜,吕阳宾这才收敛了些狂傲之气一挥手。 “跟我进来吧。” 第300章 调教灾民 几人走进其中一处院子,把伺候的下人都打发掉,吕阳宾才对封掌柜道:“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么?” 封掌柜摇摇头,指了指姜明初道:“是这位公子找你。” 吕阳宾又看向姜明初。 “不知阁下是何人,找吕某所为何事?” 姜明初盯着吕阳宾打量了好半天,才道:“你就是吕阳宾?” 吕阳宾见眼前之人非但没有回答问题还反问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等吕阳宾回答,姜明初又道:“师姐让我来找你。让你尽快在城西五里外搭建一座粥棚。” 吕阳宾疑惑地问道:“你师姐?” “我师姐姓沈。” 姜明初谨慎地只提了个姓氏。 吕阳宾却豁然起身,压低声音道:“沈县子现在何处?” “她带着城外的灾民正在慢慢往这里赶。” 吕阳宾狠狠一拍大腿。 “沈县子怎么和那群灾民搅合到一起了。此地太守已经严令灾民不得入城。” “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按着吩咐去准备。我师姐带着那群人在城外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怕是快拖延不过去了。若是那群灾民没了耐性,我担心师姐会有危险。” 吕阳宾皱着眉道:“那这一路上的难民人数可不少啊!” 姜明初点点头。 “确实如此。我这一路走来随处可见都是灾民。” “封掌柜,你那里可否调出些人手?” “这个没问题。” 封掌柜淡淡地应道。 “好,咱们现在分头行动。封掌柜你安排人手带着锅灶一应用具先出城去准备。这位……对了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和师姐现在都姓申,以叔侄相称,吕公子可别说漏了。” “好,申公子,我一会儿写一封便签,你带着到码头边上的库房提几车粮食出来。我去跑动一下关系,最好是能让太守派出一支士卒随行保护。不然的话,粮食一出城门怕是就被哄抢没了。” 数十里之外的官道上,一大群人正眼巴巴地盯着穆建明手里的那点儿碎饼子,没一个人敢发生一点儿声音。 在姜明初离开以后,穆建明拿着那点碎薄饼子与一众灾民对峙。他脚脖子都有点儿转筋,却凶狠地瞪着一个个目光逐渐转为凶狠的灾民们。 虽然在前世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可穆建明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这些灾民乱了,必须得把他们收拢住,而且还得让他们学会服从。不然他们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先不提,日后再想要收服他们付出的代价一定小不了。 对视了片刻,穆建明指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 “这位大娘可以过来领一份薄饼。” 老妇人露出欣喜之色,颤颤巍巍地走到穆建明近前,伸出枯瘦的手接过只有茶杯大小的一块薄饼,就准备往回走。 “等一等。” 穆建明叫住了老人。 老妇人茫然地看着穆建明,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忙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多谢这位贵人!多谢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停地磕头。 穆建明忙闪到一边,啧了一声。 “大娘,快点儿起来。快起来!” 老妇人这才爬起来,又准备往回走。 “等等!” 穆建明又叫住了老人。 老妇人回过头,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就把你手里的东西吃掉。” 老妇人错愕地看着穆建明,虚弱地道:“这位贵人,老婆子还撑得住。这口饼让我的孙儿吃吧。” 穆建明脸色淡然地摇摇头,道:“不行。给你的你就吃。你若不吃就把它交回来。” 老妇人颤抖着带着哭腔道:“贵人你就行行好,让我把这口饼给我的孙儿吧。” 穆建明咬着后槽牙硬起心肠,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老妇人又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不停地说着:“贵人你就行行好吧。让我把这饼带回去。” 穆建明不忍再看,侧着身把剩下所有的饼都抓在手里。 “你要是带回去,我还把这些吃的揉碎了,谁都别吃了。” 这一下人群又骚动起来,不少人都骂骂咧咧地指责着老妇人。老妇人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祈求地喊着穆建明。 “都给我闭嘴!” 穆建明冲着人群大声呵斥道,又转回头,道:“快点的,给我吃了。” “娘,贵人给你的,你就吃了吧。伢子他还撑得住。” 人群中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 闻言,老妇人歉意地看着人群中的一个小孩,转回头带着怨恨的目光看了穆建明一眼,呜咽着把那块薄饼送进嘴里,艰难地嚼动着。 “弄点儿水来?” 穆建明担心老人装作咀嚼,实际是把东西藏在嘴里,就又冲人群呵道。 这下老妇人哭得更厉害了,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手心里,捧着道:“贵人,你就放过老婆子吧。” 穆建明庆幸自己猜对了。对于老人家的舐犊之情确实有些感动,可现在是立规矩的关键时候,容不得一点儿后退。 穆建明沉着脸道:“要不你就把手里的东西吃了,要不你就扔了。没有其他的选择。” 老妇人哭着又把手里的东西喂进嘴里,好半天才咽了下去。穆建明也不好再逼着老人张开嘴检查,这才让老妇人回去。 穆建明在人群中巡视一番,又找出几个眼看着就坚持不下去的人,分给了他们几块薄饼,然后把剩下的碎薄饼放回到包袱。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惋惜的哀叹。 “抢他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里顿时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看谁敢!” 穆建明立刻瞪着眼呵斥道。 “你们是人多,我可是吃饱了饭的。多了不敢说,一个人揍你们十几个不成问题。别说是打死你们,就是打伤你们,以你们现在这种状态也就没命了。拼上自己的性命好活了别人,我看谁怎么傻。” 人群立马又暂时安静下来。 见手里的那点儿食物,快要震慑不住这些饥饿的人们,趁着这个安静的机会,穆建明又诱惑道:“你们都看见了,我刚刚已经派人赶往建康,去筹集粮食搭建粥棚。你们只要再多坚持一下,就能吃上白粥。” “真的有饭吃么?” 有人问道。 穆建明道:“在没见到吃的之前,无论我怎么保证,你们肯定都不会相信。可是万一呢?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你们不就有粥吃了么,就能活下去了。” 所有的灾民都默然不语。 穆建明继续道:“现在,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说的?” “愿意。” 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愿意。” “我们相信这位贵人!” 有人带了头,不少人纷纷开口。最后的“愿意”都喊得有点异口同声的感觉。 穆建明赶紧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好了,别喊了。保持点儿体力。你们愿意相信我说的,那就跟我一起往建康的方向走。若是有不愿意的,不相信我的就留在此地。” 说完,穆建明便向着建康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穆建明回过头,有些人开始迈出脚步跟着自己走,从众效应再次发挥作用,看到有人带头,其余的人也迈开步子跟了上来。最终人群都跟在穆建明后边,缓缓地向前挪动。 穆建明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走出大约两里地,穆建明便示意众人停下。 “这儿离建康还有几十里路,你们的身子骨太弱了,不能这么走下去。你们都听我安排。” “贵人,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个之前吃了一口薄饼的人说道。 “那好,你们每一百人推举出一个带头的。” 穆建明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人打断了。 “贵人,我们又不识数。这一百是多少啊?” 穆建明顿了一下,只好问道:“你们中有没有认字的?” 还别说,有三个人走了出来。 “这位先生,我认得些字。” “我!我!我以前是店铺的伙计,也学过一些。” “还有我,我也识得些。” 穆建明抬头看了看人群,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里差不多近千号人,只有三个人识字,这识字率相当感人。可穆建明也知道,能有这三个人已经相当不错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最先说话的那个中年人行了一礼。 “小人杨如。” 说做过伙计的那人,紧跟着道:“小人刘炫。” “我叫李宗。” 最后一人说道。 “好!你们三个帮大家把人都分开。” 穆建明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三块碎饼递给三个人。 “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三人大喜,上前接过碎饼鲸吞般地吃了下去。 趁着三人帮忙分队的空隙,穆建明把一些要紧的事情都写下来。虽然沈兮瑶坑了他一把,可他又不能坑回去。再怎么说,也不能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把发生的事情和之后的一些安排都写完,又等了一会儿,这一群人才分好了队。 穆建明以为只有近千人,可实际上整一百的队伍就有十四个,还有一个不满的,一共一千四百多人。 找了个地势稍微高一点儿的小土坡,穆建明大声喊道:“好,现在你们每个队伍就各自推选出一个带头的。这个人一定要能服众,要大公无私。不能自私自利地只想着自己。现在就开始吧。” 一群人谁也没有动,互相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穆建明叹了口气。 “怎么?你们一个带头的也选不出来?” 杨如上前道:“贵人,我们大多数人彼此并不认识,更别说是了解了,哪能知道谁能服众,谁又大公无私。” “对呀,没错。” 见杨如开口,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第301章 终抵目标 穆建明点点头,主动承认道:“这事儿是我疏忽了。那你们当中有没有觉得自己还不错,符合这些要求推荐自己的。” 这回有几个人眼睛就闪过一道精光发亮,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 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人主动站出来,道:“贵人,我想试一试。” 穆建明立刻就同意了。 “好!这位老伯主动请缨,还有谁想试一试?” 这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贵人不用这么客气,我还不到四十呢。” 穆建明神情一窒。 这也长的太着急了吧,满脸折子的样子谁能想到才三十多岁。 有人带头,不少人纷纷上前推荐自己。最终,穆建明挑了十四个人出来充当队长。 把这些人连同杨如等三人叫到一边。穆建明开始一点点儿地教。 “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各自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记住了。一会儿再出发的时候,你们看好各自的人,不要让人掉队。相互之间多帮忙,互相扶着尽量往前走。有实在体力不支的,不用找我汇报直接就可以休息,然后再派人告诉我一声。 为了方便你们照顾各自的队伍,回去后你们最好是挑选出几个人作为你们手下,帮你们管理这一百人号人。” 穆建明又对最先站出的那人道:“最后那个不足百人的队伍由你带着。沿途若是再有人加入,你就把他们收留下来。一旦人数够一百了,你马上告诉杨如。” 两人都点点头应下了。 穆建明打开包袱,每人给发了一块碎饼。这十来个人眼睛都死死盯着手里这点儿吃的,有人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个可不是给你们吃的。你们拿着,队伍里要是谁是在坚持不住了,就给他们吃一口。再有二十多里路就有吃的了,都咬咬牙坚持住。” 这些人都把碎饼接过去揣进怀里。 “放心吧贵人,我们都听你的,肯定不会把人落下的。” 穆建明点点头,又强调道:“记住了,一旦有人体力不支,不用找我汇报,马上就停下来休息。” 现在还不知道姜明初那里情况如何,穆建明得想尽一切办法的拖延时间。不然的话,把人带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儿粥棚的影子,那可是要出事的。 先让那十四名队长回去整理各自的队伍,穆建明把杨如等三人留下。 “你们三人盯着点儿他们,看看谁能担起队长的职责,谁又是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家伙。这样的人一旦发现就赶出咱们的队伍。” 杨如和李宗不太明白,可刘炫可能是做过店铺伙计的原因,比较机灵,马上明白了穆建明的意思。 “贵人的意思是,拿那些碎饼试探一下这些人?” 穆建明一摆手,否认道:“倒也谈不上试探。” 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还有一件事,若是再有人加入,杨如你先代为担任队长。等人满百了再选出队长。” 杨如应了一声,答应下来。 把这三人也打发下去,穆建明又把这些安排都记下来。 其实那个叫刘炫的店铺伙计说的没错。这些人彼此之间虽然不能说是初次见面,可相互之间也并不熟悉,谁也不知道谁的品性如何。不试一试怎么放心呢? 把东西都收拾好,穆建明招呼一声,让千数灾民准备出发。十几名队长也担负起各自的责任,让看起来健壮一些的搀扶着体弱的慢慢前行。 这些人也按照穆建明的吩咐,一旦有人体力不支,整支小队便停下来休息,然后再让人通知穆建明。穆建明便会让整个队伍都停下来修整一下。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二十多里的路程,平常一个时辰便能走完,现在拖了快三个时辰了还没走完。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沈兮瑶还让人们在树林中休息了半个多时辰躲避太阳。 没错是沈兮瑶。 因为拖的时间有点儿久,穆建明不得以已经滚下线了。看过了穆建明的安排,沈兮瑶也没觉得有什么要补充的。便一切继续按照穆建明的安排来做。 期间,最先选出的那十四位队长中,果然有两人稍稍得志便猖狂起来。非但不去帮助各自队伍中弱者,还仗着队长的职位,抢占其他百姓之前好不容易留存下的一点儿吃食。 被杨如等人发现后,沈兮瑶直接将他们两人赶出了队伍,严令他们两人不得靠近。 两人哭哭啼啼地哀求说是一时糊涂,求沈兮瑶收留下他们。沈兮瑶根本不为所动,留下一句:谁若收留他们,那就跟着一块儿滚蛋。 因为这时候已经容不得心软了,现在队伍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超过三千多的灾民跟在沈兮瑶身后,而现在的情况也越来越糟了。 那点儿薄饼早已经吃完了,现在又这么长时间没吃到任何东西,不说其他人,沈兮瑶自己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每次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走路的距离也越来越短。不满的情绪已经开始在人群中发酵。 又一次停下来休息,十几个人相互示意一番,全都站到沈兮瑶面前。 沈兮瑶冷冷地瞅了这些人一眼。 “有事?” 其中一个还算强壮的人,道:“你不是说有粥棚有吃的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这些东西到底在哪?” 语气中充满了责问,甚至连尊称都没有了。 “对啊,到底在哪?你不能哄着这么多人跟着你一起走下去吧,到哪是个头儿啊!” 一个眼睛中满是贼光的人,接话道。 “这么多人,这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要是再没有吃的,就要死人了。” 沈兮瑶也正担心这件事。现在就她自己一人,连最后的依靠都已经用过了,再没有人能帮她了。 连担心带着急,心里正烦闷着这些人却跳了出来,沈兮瑶自然没有好心情再劝说这些人,冷冷的道:“不相信你们可以走,这里没人求着你们留下。” 几人张口结舌都说不出话。 对啊!没人求自己留下,反而是自己求人家带着自己一起走的。 那个满眼贼光的人,有些恼羞成怒。 “我不管那些,是你说的到了建康就有吃的,才让我们走了这么久。现在眼瞅着就要到了,却什么都没有。就算要离开,你得给我们点儿吃的才行。” 沈兮瑶冷笑一声。 “现在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你们想怎么样?” 离沈兮瑶不远处,一个小女孩突然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然后闭着眼睛四处嗅着。 一个妇人拉住她问道:“小妮儿,你怎么了?” “娘,我好像闻到米粥的香味儿了。” 旁边的人听到后,呵笑了一声。 “傻孩子,米粥哪有什么香味儿啊。” “不是,我也闻到了,只是不敢确定。” 有人反驳道。 “不可能,就算有米粥,可现在还没到建康城呢。” 有人使劲儿嗅着周围的味道。 “真的有,我也闻到了。” 人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负责这一队的队长闻声喘着气,脚步虚浮地走过来。 “怎么了?不好好休息,你们吵什么。” “队正,我们好像闻到有米粥的味道。” “真的?” 这名队长惊喜地问道。 “你不信过来闻闻。” 队长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些人聚集的地方,也闭上眼睛使劲儿嗅着周围的空气。 “是!是米粥的味道。” 队长激动的声音都带着颤。 “我去跟贵人说一声。” 说着,这位队长的体内一下子就生出了无穷的力量,跑向沈兮瑶的方面。 “贵人,贵人!” 沈兮瑶刚说完,就听到有人大喊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有一个人朝自己健步如飞地跑过来。 沈兮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抢上去一把扶住那人,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跑来的方向喘了好几口气,含糊不清地道:“那边……有……米粥的味道。” 说完,指示方向的那只手颓然地落下。 沈兮瑶扭过头不忍去看这人的面庞。很明显,报信这人因为米粥的这个消息,爆发了身体全部的潜能,消耗掉了最后的气力。消息传到了,人也不行了。 “这人是谁?” 沈兮瑶把人慢慢放在地上,轻声问道。 一旁的杨如道:“他是第十九队的队长,叫李仓满。” “好好安葬了他。” 吩咐完,沈兮瑶大声对周围道:“他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 人群乱糟糟的,有的人回答听到了,有的人回答没有。 沈兮瑶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听到了,继续大声道:“前面就有米粥的味道,我们离粥棚不远了。赶过去我们就有吃的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有了精神,纷纷站起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沈兮瑶厉声道:“所有人都不许乱跑,不想死的就按照原来的速度慢慢走。” 有上了年纪,有些见识的人附和道:“没错,听贵人的。慢慢走不要着急。不然的话就算赶过去,也就离死不远了。” 人群这才又勉强缓和下来。 “所有队长,管好各自的队伍,继续出发。吃的就在前面了。” 沈兮瑶说完,带着杨如等三人走到第十九个百人队前,挥挥手招呼这一百个人继续往前。 果然,刚走出一里多地,几股炊烟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帘中,几十号人正在一片开阔地上忙碌着,那股米粥的味道更加浓郁。所有人的口水都不自觉地流出来。 “就在眼前了。大家伙儿再坚持一下。” 第302章 考虑对策 在那片开阔地上可不止有几十号人操持粥棚,还有五十多名士卒帮着维持着秩序,此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不远处乌泱乌泱地一片灾民。 有分到粥的就躲到一边,也顾不上粥的温度,就算被烫得龇牙咧嘴的也直往嘴里头灌。没分到粥的急不可耐地盯着施粥的摊子,生怕还没轮到自己就收摊了。 眼见又来了这么一大波人,场面顿时就开始乱了起来。 吃过的还想再抢一碗。还没吃到的使劲往前挤着,想要快点弄到一碗。沈兮瑶带来的这些人,更是一个个疯了一般往粥棚冲去。 “不要急!不要抢!所有队正都约束住自己的人!” 沈兮瑶使劲喊着。奈何只她一个人,这三千多灾民又是一帮乌合之众,看见吃的就在眼前,是无论如何也都约束不住了。 还好有一小支军队在跟前,眼看着形势危急,所有士卒都拔出兵器迅速列队挡在粥棚前面。同时大喝几声,整齐地挥动着手里的兵器,威吓住了所有人。 看见闪着寒光的刀枪,头脑有些发热的灾民们终于清醒了些。沈兮瑶趁机高声道:“现在吃的就在眼前,咱们这么一冲把粥棚冲塌了,谁还能吃得上?不要着急排着队有序的领取,谁都有份。” 杨如和那些队正这时候也开始发挥作用,开口劝说着各自负责的百姓。 人群终于平静下来。 沈兮瑶、那些士卒、粥棚的那些人,以及在远处看着的吕阳宾、姜明初,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粥棚重新回复了秩序,负责在此指挥的一名管事,又安排了几人同时发粥,以便加快发粥到速度,减少人们的等待。 挡在粥棚前的士卒也逐渐让开道路,开始重新维持这一片的秩序。 趁着这个机会,沈兮瑶悄悄往吕阳宾、姜明初两人方向走去。这两人也赶忙迎了过去。 姜明初行礼道:“叔父!” “申……!” 吕阳宾看着沈兮瑶的样貌有些懵逼。 发黄的脸盘,两撇小胡子还修剪的不整齐,一身普通的灰蓝布衣服皱皱巴巴的。 “申管事。” 还没等沈兮瑶回应,一道充满怀疑的声音问道:“吕公子,这位是什么人?” 沈兮瑶侧头一看,一个校尉打扮的人提着一柄刀,疑惑地盯着自己缓步走过来。 吕阳宾哦了一声。 “这是我手下一个管事,负责在后边料理些杂事,现在才赶过来。” 很明显,校尉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仅仅是一个管事,就有能力统领这么多灾民?而且吕公子你还拿出这么多粮食来救他?” “这位军爷笑说了。” 沈兮瑶接过话茬。 “这哪是什么统领。这位军爷实在是高看在下了。我哪有那个能耐。都是咱们江东的百姓老实忠厚,没有什么奸猾之辈。在下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他们也愿意相信我,这才乖乖地跟着来了这里。” 校尉转过身,直视着沈兮瑶。 “那你就这么肯定你家主人会拿出粮食施粥?” 沈兮瑶低着头。 “军爷有所不知,我们家老爷主母都乐善好施,公子受其影响,也从小心善。在下虽不能断定公子会能拿出粮食施粥,却也肯定他定不会看着我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没错。自从我来了建康,城中哪次施粥没有我吕公子参与?就连府尊老爷后来不施粥了,我不是照样施了好几天。” 吕阳宾傲气地接过话茬。 校尉将信将疑地看了几人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吕公子,今后你这粥还施不施了?还需要我们兄弟帮忙吗?” “这个还得再议,这么多人我也不想他们饿死,可一直吃我也养不起他们。今天还要麻烦你们,明日的话……我再想想办法吧。” 闻言,校尉看了几人一眼,拱拱手。 “那我就不打扰吕公子了。” 等校尉走后,沈兮瑶上下打量着吕阳宾,嫌弃地道:“吕公子?穿得这么骚包?” 吕阳宾苦着脸,连连告饶。 “沈县子,沈县子。这不是需要么,我才置办了这么一套行头。不然这建康城里的富商士绅根本就不正眼看你。” 沈兮瑶哼了一声,道:“这粥棚准备怎么安排?” 吕阳宾神色一正。 “先就摆着吧,等关城门的时候再撤。” 沈兮瑶点了点头。 “沈县子,你也饿了吧?其他的先不说了,咱们先回城吧。” 一说这话,沈兮瑶露出一丝苦笑。 “也好,等吃饱了,咱们再谈其他的。” 回到居住的客栈,吕阳宾叫了几道拿手菜,和姜明初陪着沈兮瑶一起用饭。 沈兮瑶也确实是饿了,美食在前再也顾不得其他了,风卷残云般地几乎炫光了所有的饭菜,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心满意足地让人撤了下去。 休息了片刻,沈兮瑶才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两个相互认识了没?” 吕阳宾和姜明初互相看了一眼。姜明初道:“师姐,你不是跟我说这位吕公子叫吕阳宾么?” 沈兮瑶有些无语。 “那你们就不互相认识一下?” 姜明初解释道:“也不是。我这一路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托封掌柜找到吕公子后,又安排着准备粥棚,一直都没来得及。” “没错,我们都还没来得及。” 吕阳宾也开口解释道。 随即,他向姜明初施了一礼。 “在下吕阳宾,太子殿下随身侍从。” 姜明初也抱拳。 “失敬失敬。在下姜明初。” 吕阳宾思索了片刻,道:“辅国将军姜浦秋是……?” 姜明初有些不好意思。 “正是家父。” “久仰久仰!” 沈兮瑶一摆手。 “好了,互相认识了就行了。现在说说要紧的事。” 吕阳宾和姜明初随即正色。 “吕阳宾,你在这儿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官府为何一开始还施粥,后来却又停止了?” 说起这个,吕阳宾有些愤愤然,他一拍大腿。 “沈县子,你都想不到是为什么。太守的母亲崇信佛教,前些日子,说是什么观世音菩萨的成道日,城中观音禅院的住持劝说太守母亲,说是借着菩萨过节给百姓施粥,能广积功德,将来可往西方极乐世界。 太守母亲深信不疑,太守也是孝子,官府这才组织人手,连续几天施粥。城中的一些富户商贾便也跟着一起施粥。 过了几天之后,太守便说节日已过,家中存粮告罄不便再施。其他人倒是又施了几天,可太守又对富户商贾说,看来诸位的身家都挺丰厚的。 这话一说,谁还敢再施粥啊,就都停了下来。” 沈兮瑶不可思议地看着吕阳宾。 “竟是如此?” 吕阳宾点点头。 “江东这一大片也就这建康算是有数的大城。浔阳地区的百姓受灾后,很多人都向着建康而来。施粥的消息传开以后,更多的百姓也都向着此地汇聚。 哪成想还没等赶到,施粥就停止了。以致这城中陆陆续续地聚集了快两三万的受灾百姓。 太守又担心城中灾民过多,百姓趁机作乱。便命令士卒全城搜索,将其全部赶往城外。” “难道城外就不是他的治下?” “太守在城外又贴了安民的告示,说朝廷已经发下了赈灾的粮草,不日便可运到建康,同时,太守已经上奏朝廷请求开仓,让灾民再忍耐些时日。那些百姓就只能在城外苦等,一直到今日。” “现在城外大概有多少百姓?” 吕阳宾想了想。 “到现在为止怕是不下三万,多的话可能有五万之巨。这些人全都散落在这附近。今日咱们施粥,这消息传出去的话,还会吸引不少人过来。” 沈兮瑶低头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能见到太守吗?” 吕阳宾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过是个实力大一点儿的行商,连主簿功曹都见不到,何谈太守呢?” 沈兮瑶又想了想。 “你说太守的母亲崇信佛教,那她常去的寺庙是哪座?” “这个我倒是知道,她一直去的就是那座观音禅院。可是,太守的母亲一般都是在家礼佛。只有在初一十五,一些节日以及有事的时候,才去寺里上香。最近的节日就是盂兰盆节,她肯定会去。可这不是还有好几天时间么。” 沈兮瑶默然,两条路都堵死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太守。” “可这也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 吕阳宾有些为难地道。 “让内侍处的人打听一下这位太守的喜好,和最近两三天的行程。咱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城外的灾民也等不了。” 姜明初跨前一步。 “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 沈兮瑶点点头,又对吕阳宾道:“有没有和你交情还算可以,又交际广阔的人。请他出面往官府中推荐一下,就说你有办法解决城外的灾民。” 吕阳宾想了想。 “这个倒是不难。我认识一人,与府衙中一位舍人乃是连襟。据他所说,他的这位连襟与别驾有些关系。” “有这关系你不早说。” 沈兮瑶瞪了吕阳宾一眼道。 “我这不是怕他说得是假的么。我已求了他几次,请他代为引荐一下。这人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每次都不见他帮忙。” “那你再去找他,备上一份重礼,对他言明厉害。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我这就去准备礼物。” 第303章 姜少心思 趁着两人都出去办事,沈兮瑶美美地睡了一觉。 昨晚不过是打了个盹儿。今天一天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要操心那么多人的事情。虽然前边有穆建明替她挡着,可光是后半段沈兮瑶都觉得无比心累,感觉比她当初打熬身体的时候都累。 当沈兮瑶睡醒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趿拉着鞋从自己的屋里出来,走到正屋门口,沈兮瑶就听到屋里姜明初和吕阳宾两人聊得正开心呢。 “你们聊什么呢?” 姜明初和吕阳宾闻言,两人都站起身。 “师姐。” “沈县子。” 沈兮瑶示意两人都坐下。 姜明初一脸欣喜。 “聊了一些各地见闻。原来吕兄也是见多识广,伸手不凡之人。” 吕阳宾得意地挑了挑眉。 “更关键的是吕兄文采斐然,一首《侠客行》,听得我都想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了。” “姜兄,过奖了,你快别说了!” 吕阳宾都惊了,连忙拦阻。可还是没有拦得住姜明初的嘴。吕阳宾绝望地看向沈兮瑶,准备接受社死的审判。 沈兮瑶似笑非笑地看了吕阳宾一眼。 “是吗?这《侠客行》是何内容,说出来我也听听。” 吕阳宾低着头不敢说话。 姜明初可不管那个,直接道:“这诗我记得不是太全,只有几句。我念给你听听。” 说着,姜明初便要准备开口。 “姜兄,姜兄,正事要紧,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吕阳宾做着最后的努力。 “那个不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了,我师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请她指教一二岂不更好。” 说着,姜明初把他记得的那几句都念了出来。 吕阳宾面红耳赤地低头寻找着地缝,恨不得钻进去。 沈兮瑶狭促地笑了笑,没有吹捧说这诗有多好,也没有揭吕阳宾的底儿。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嗯,这诗还不错。” 然后就转了话题。 “你们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吕阳宾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沈兮瑶。 姜明初轻咳了一声。 “此地太守名叫徐应节,乃是徐家嫡系中人。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此人对于钱财一道不是特别喜好。但是对于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比较感兴趣。 有不少人投其所好,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门。这位太守也是个有眼光的人。很多东西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若是拿着东西哄骗于他的,他也不恼,把人送出去也就完事了。要是送去的东西真的是他没见过的,感兴趣的。他一定会将此人奉为座上宾,礼遇有加。也因此,这位太守的风评不算太差。” 沈兮瑶撇撇嘴。 “置数万难民于不顾,不想着主动解决这问题,只等着朝廷的办法。此等作为,风评竟然不差?” 姜明初挠挠头。 “或许这位徐太守把精力全都放在那些喜好上了吧。” 沈兮瑶只能先点点头。 现在一点儿头绪没有,去哪找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投其所好。 “你呢?那认识那人如何了?” 沈兮瑶又问向吕阳宾。 吕阳宾道:“我又去拜访了一下那人。看在礼物的面子上,他答应明日就向那位连襟做个引荐。至于能不能攀上别驾的关系,就得看明日我们谈得怎么样了。” 沈兮瑶瞪了吕阳宾一眼。 “你若早些舍得送些钱财,这府衙的关系不就搭上了么。哪用得着现在才开始使劲儿。” 吕阳宾委屈地道:“县子可是冤枉我了,我一来到建康就去拜访了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登门拜访哪次都不是空手的。这次我是按照县子的意思,说了有办法解决城外的难民,他才答应明天给我引荐他的连襟。若不是这句话,他还是只拿东西不办事。” 沈兮瑶嗔怪地看了吕阳宾一眼,才收回目光。 吕阳宾知道自己事情没办好,小心翼翼地道:“县子,现在天也不早了,我让人准备了桌酒宴给你接风。” 沈兮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吕阳宾大喜,忙跑出去安排。没多长时间一桌酒席就摆了上来。因为只有他们三人,几人也没有分餐,就围坐一张桌子前吃饭。 或许是因为地域的关系,桌上的菜肴以鱼为主,其中有一道鱼脍,味道比较鲜美,沈兮瑶便多夹了两筷子。姜明初见状在沈兮瑶又吃完后,便习惯性地给沈兮瑶夹了一筷子过去。 吕阳宾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不可思议地看着姜明初和沈兮瑶。 “怎么了?” 沈兮瑶察觉有异,抬头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没什么。” 吕阳宾忙低下头,借着吃东西掩饰着自己的震惊。 自家太子可还惦记着这位沈县子呢,没想到这里冒出一个竞争者,更关键的是沈县子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不行!自己一定得要替太子殿下看好沈县子。 吕阳宾再没吃饭的心思,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等沈兮瑶沐浴休息。吕阳宾直接把姜明初拽到边上,压低声音厉声问道:“你怎么敢用你的筷子给沈县子夹菜?” 姜明初有些懵逼。 “这有什么,我经常这样啊!” 吕阳宾的火气更盛。 “什么?什么叫经常这样?” 姜明初理所当然地道:“就是经常的呀。你既知我的身份来历,那就该知道我曾在沈府住了快十年。与师妹朝夕相处,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给她夹些菜算什么。” “青梅竹马?朝夕相处?” 吕阳宾的脸色都有些狰狞,咬着后槽牙重复着这八个字。 姜明初见吕阳宾如此,也有些火气。伸手拨开吕阳宾揪着衣服的手。 “怎么不行啊!” 吕阳宾瞪着姜明初,慢慢地表情又变得疑惑起来。 “不对啊!你怎么一会儿师姐,一会儿师妹的。” 姜明初冷哼了一声。 “你管得着吗?” 吕阳宾强撑道:“我当然管得着了。”随后一脸猥琐地道:“你不是会对沈县子暗生情愫吧?” 姜明初一点儿也没有被人发觉后的羞涩,反而一脸的回忆。 “师妹她从小独自长大,也没什么兄弟姐妹相处。不知怎么的,就喜欢充大一辈儿的。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要当我师姐。那时候我虽然还小,可我的年纪却要比她大,哪会让她,便叫她师妹。 可师妹的武功比我好,一叫她师妹,她就揍我。我又打不过她,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不一直挨揍,就只能改口叫她师姐。每当叫她师姐的时候,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可小男孩的虚荣,哪会让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儿骑到头上。那时候,我一旦摆脱师妹的欺负,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故意叫她师妹。还有就是在师祖面前,我也叫她师妹。 就这样,在她面前时,我就叫她师姐。她不在我面前,我就叫她师妹,一直到现在。 叫她师姐,是为哄她开心! 叫她师妹,是想护她安全!” 说道最后,姜明初的脸上已是一脸的宠溺。 吕阳宾后退几步,颓然失色。 “可你知道吗?太子殿下也喜欢沈县子。春天的时候,若不是被陛下紧急召回,两人也许已经互诉衷肠了。” 姜明初轻蔑地看了吕阳宾一眼,摇着头道:“就算他们两人关系再好,师妹也不会嫁给太子殿下的。” “为什么?” 姜明初认真地道:“为了师妹,我可以放弃辅国将军的家世。太子殿下能放弃社稷吗?” “这……” 吕阳宾也想起了冀北侯府的特殊情况。一下堵得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管那些,反正她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我就得替殿下看住她。至于以后的事,让太子殿下去想办法。实在不行,还有陛下呢。但是现在只要我在,就不能让你和沈县子过于亲密。” 姜明初哼了一声。 “这是你能管得了的?多事!” 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姜明初的背影,吕阳宾叉着腰。 “你看我管得了,管不了!” 许是已经睡过一觉的关系,沈兮瑶一直等到深更半夜都还没有睡着。听着三更的梆子已经响起,索性又把穆建明拎了出来。 看完汇聚过来的各种消息情报,穆建明咂摸着嘴,也有些发愁。 城外三五万的难民,这不是一个小数。每天消耗的粮食最少也得四百多石。而且随着消息的扩散,人数会越来越多,粮食的消耗也就越来越多。 吕阳宾等人之前从各地收购过来的粮食都集中于此,虽然也有十几万之数,可也架不住这么吃呀! 商人没有一个傻的,见到这种机会肯定会哄抬起粮价。若是再想收购粮食,那成本可就太大了。 而且建康这地方可不比之前的嘉兴。 这里可没有被架空的县令,也没有暗中偏向自己的主簿,能帮着自己再掏空府库。 所以必须要尽快解决灾民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们连太守这位做主的人都见不到,再有办法也不能施行。 早早到此的吕阳宾,因为商人的身份,无法接触到太守,甚至是二把手的别驾都没机会触碰到。 好在沈兮瑶也是个机灵姑娘,靠着层层转托的关系,有了和别驾接触的办法,只不过这时间就没办法保证了。 至于从太守的喜好和其母亲两方面入手,也是不错的想法,只是沈兮瑶等人无从下手。 第304章 灾民情况 若是在前世,穆建明有几十种办法把这位笃信佛教的老太太给诱出府衙,可是现在嘛……总不能让沈兮瑶把头发剃光扮成女尼,主动送上门去吧! 要不就得等到十五时候,去庙里装作偶遇。从沈兮瑶留下的信息来看,这似乎是她最钟意的方法。 可穆建明看来,这不过是无奈之举,没有办法的办法。 太守的母亲就算是去庙里敬香,也有一大波保镖护卫在周围,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就算这些都不考虑,沈兮瑶想办法见到了那位太守的母亲。一个十七八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如何通过一番话,就让一位五十多岁生活经验丰富的贵妇人,对其言听计从? 而且初次见面就交浅言深?再推心置腹地言明利害?也不可能啊! 那除非是搞诈骗的! 这么说起来,似乎直接去找那位徐应节太守,是最快的一个办法了。 只不过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不好弄到,但是可以做呀。 考虑了一会儿,穆建明在纸上画了一张图。 翌日,大清早的沈兮瑶就把姜明初和吕阳宾都叫了起来。 “师姐,这么早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安排?” 姜明初看了看太阳,现在还是卯时呢。 “明初,你去找封掌柜,安排他继续在城外施粥。顺便再让他找个手艺精湛的木匠。按照图样打造两个这个。” 说着,沈兮瑶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交给姜明初。 “记住,最好是两个一模一样的。” 姜明初接过来看了看。 图上画的东西造型怪异,似乎是几根木条组合而成的。再多就没什么了。 把图纸收好,姜明初道:“我这就去办。” 见姜明初出去办事,吕阳宾明显松了口气。 只要姜明初不在沈县子面前晃悠,那就再好不过了。昨晚上那一番话,听的吕阳宾都颇为感动。若不是他是站在杨霖的一边,说不定还要对姜明初帮助一二。 沈兮瑶好奇地看了吕阳宾一眼。 “怎么?不用你出去办事就这么放松?” 吕阳宾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沈兮瑶也没心思继续追问。 “我已经想到办法让你见到太守了,你要做好准备。” 吕阳宾一愣,指了指自己。 “我?” 沈兮瑶点点头。 “对!我不便露面。你已经在这城中待了不短的时间了。若是要查你的底细,稍一打听便会知晓,也不会惹人怀疑。” 吕阳宾考虑了片刻。 “那好吧。可咱们拿什么去见太守?” “我不是安排明初去做了么,那些东西简单的很,最多一个时辰就做好了。你今日熟悉熟悉,明日便可去拜见太守。” 吕阳宾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沈兮瑶。 “这么简单的么?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县子随便就能做出来,真是让人佩服!” 对于别人的恭维,沈兮瑶基本上也已经习惯了。可脸上还是微微有些发红。 “别说这些了,先跟我去城外看看。那里可是有几万灾民等着呢。” 吕阳宾心中一动,连忙答应下来。 “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吕阳宾退了出去。 当沈兮瑶恢复成昨日的装扮,摸着两撇小胡子走出客栈,看着孤零零停着一辆马车,很自然地走到马车旁,恭顺地候着。 沈兮瑶现在的身份是吕阳宾手下的一名管事,哪有资格与主人一起乘马车出行。要想乘坐马车,要么负责赶车,要么得到特别的允许,上车去禀报一些要事。 吕阳宾自然不敢让沈兮瑶受罪,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让沈兮瑶一块儿进了车厢 “让沈县子受委屈了,请县子恕罪!” 马车开动后,吕阳宾还说了这么一句。 沈兮瑶不满地瞪了吕阳宾一眼。 “故意说这些干什么,现在又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吕阳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端坐京中,而县子一介女流却跑到这险地,主持此等大事。” 沈兮瑶表面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内心还是挺受用的。 吕阳宾又道:“我离京之时,陛下还未安排太子差事,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你我现在身处敌境,这些话要少说,免的被人听了去。” 沈兮瑶啧了一声,小声告诫道。 吕阳宾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数月之前的事情,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那是我所见的那人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 沈兮瑶已经告诫过了,吕阳宾没敢继续再提杨霖的名号,而是用了个代称。 沈兮瑶也回想起那段时光,然后就觉出不对劲儿了。斜眼撇了吕阳宾一眼。 “你为何一直再提他?” 吕阳宾故意装傻。 “你在说什么?我提什么了?” 沈兮瑶压低声音。 “太子殿下!你为何一直提太子?” 吕阳宾也没想到自己这刚说了几句,沈兮瑶就反应了过来。他打的主意就是趁着和沈兮瑶在一起的时候,多提一提杨霖的名讳,好让沈兮瑶加深对太子的印象,免得被姜明初趁虚而入了。 “哪有!我与县子相识就是在数月之前的那次旅途上。现在坐到一起,能聊的也只有那些了。” 吕阳宾打死不承认,还叫起了屈。 沈兮瑶哼了一声目光转到一边,不再理会吕阳宾。吕阳宾也识趣地闭上嘴,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驶到昨日施粥的地方。 沈兮瑶钻出车厢,站在马车上看去。 附近的空地上、树林里乌央乌央地蜷缩着一大片灾民,根本看不到边。 所有人都抻着脖子,期盼地看着粥棚。 粥棚那里一溜几十处灶台烟雾缭绕的,将近百来号人正在忙碌着,砍柴添火的,搬运粮食的,淘米煮粥的。虽忙碌却丝毫不乱。 昨日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十名士卒,现在竟差不多有三百之数。 显然庞大的灾民数量,让守军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不得不加派了人手弹压住人群,以免发生混乱。更重要的是,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也能在第一时间出手镇压。 沈兮瑶轻咬着唇瓣,眉头皱在了一起。 跟预想的一样,灾民的数量大幅增加。 昨日入城的时候,这里最多不过是七八千人。仅仅过了一晚,人数就超过了两万。要是少于这个数字,沈兮瑶觉得白跟着祖父学习那么年的兵法了。 而且这么多人乱哄哄地挤在一起,没有任何妥善的安置,很容易诱发疾病。到时候就不是一个传染俩的问题了。 举目环视,沈兮瑶终于找到一处不一样的地方。 离粥棚不远的一片树林,边上有一大片空地,几千号人还算整齐的围坐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米粥熬好的那一刻。 沈兮瑶跳下马车,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快走到近前时,这一大片人也看见了沈兮瑶,几十个人几乎同时起身,迎了上来。 “贵人!” “贵人!” 沈兮瑶答应着,问道:“昨天怎么样?” 几十人纷纷开口,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沈兮瑶反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指了指杨如,沈兮瑶道:“还是你来说吧。” 杨如冲四周示意了一番,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昨天算是我们这些日子里,肚子最有底儿的一次了。虽然并没怎么吃饱,可我们也知道,要是真的吃饱了,怕是得撑死几个。”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沈兮瑶嗯了一声,扬了扬下巴。 “你们这样是谁的主意。” 杨如忐忑地应道:“是我!我只是觉得,我们既然已经按照贵人的意思每百人结成一队走了一路。虽然时间不长只有半日多,可大家伙儿已经熟悉了这个规矩,不好轻易地放弃了。况且我们这一队队的,也免得被别人欺负了。” 沈兮瑶点点头。 “这个想法不错,一定要坚持住了。一会儿我会安排发粥的人,优先给你们发粥。” 这几十人连声道谢。 沈兮瑶一摆手。 “先不忙说这些。你们最好也跟其他的难民说,若是想先吃到粥,就按你们这么来。每百人为一队,选一名队正出来管理这一队。” “这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去跟他们说。” “还有,你们虽然什么都没有了,可也不能光坐在这等着吃。去做一些你们力所能及的事,帮着捡些柴火,挖些坑作为便溺之处。你看看你们周围,能吃的下饭吗?” 众人顺着沈兮瑶的手指环顾一圈,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周围不少地方都遍布黄白之物,骚臭味弥漫在四周。 沈兮瑶又道:“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人数若是再多,府衙恐怕又会出兵驱赶你们。这几日我正在想办法,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打算的?是愿意听从我的安排,还是想返回原籍?” 杨如带着那几十人,连忙表态。 “我等愿听从贵人的安排。” 沈兮瑶一抬手。 “先不忙这么说。你们下去好好询问一番。愿意听从我的安排的,我会设法妥善安置你们。若是想返回原籍的,那也来去自由。” 这下不少人都沉默了。 沈兮瑶怎么安排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可故土难离啊,不少人还是愿意回到原籍。 “那贵人是想怎么安排我们?” 沈兮瑶权衡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准备把你们送过江去。” 周围的这些人立刻就骚动起来。 沈兮瑶伸手往下压了压。 “现在先不忙着议论,你们要仔细考虑清楚了。” “到了对面,能给我们地吗?” 一个弱弱的声音问道。 沈兮瑶摇了摇头。 “这个我不保证。可我能保证你们的生活一定比原来要好。” 第305章 准备就绪 要是把这附近所有的灾民全都送过江,沈兮瑶是一百个愿意。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这一切都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有人不愿意去大魏,沈兮瑶也不愿强迫人家。 何况,还不能保证给人家分到田地。 不得不说,在这上面沈兮瑶多少有些圣母心了,换做是穆建明,他管你那个,全都给你打包带走了。有什么要求先答应下来再说呗。 听了沈兮瑶的回答,这些人都有些沉默。 没田地,怎么保证生活得更好? 沈兮瑶抿了抿嘴唇。 她也明白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在那边也不一定就要靠种地才能养活自己。会木匠、铁匠的,洛京有专门的衙门收留你们。不会手艺,只有一把子力气的。也有自己的用处。到时候挣了钱,想买的随时都可以买。” 这时候一阵“当当”的一阵敲击声响起。所有的人一下子全都来了精神。 沈兮瑶也寻着声音看去,粥棚前面正有一个人在敲着锣,提醒众人到了施粥的时间了。 众多的难民一下就乱了,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朝粥棚的方向冲去。 那几百名士卒也一下就紧张起来,迅速站在离粥棚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拦起了一道人墙。 或许是出于对士卒的畏惧,难民们冲到人墙前的时候,齐齐刹住了脚,不敢再往前一步。 可后边的人不知道,还在往前挤着。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收回目光,沈兮瑶对身边的几十号人道:“走,我带你们先去领粥。” 这些人哄然答应一声,返回到各自的队伍中,整肃好队形,跟在沈兮瑶的身后,三千多人黑压压的一片朝着粥棚的方向走去。 这边有沈兮瑶带队,那边有吕阳宾出面,南楚的士卒拳打脚踢地给腾出一大块空地,这三十多支队伍顺顺当当地就排到了前面。 有些灾民不服气地问道:“凭啥让他们到前面,给他们先吃。” 有昨天就在此的士卒知道些内情,闻言一脚踹过去。 “凭啥?没有人家你们哪来的粥吃,再说了,就凭人家站得比你们整齐、听话,就能比你们先吃。” 沈兮瑶没有立刻回城,而是站到粥棚里边,接过一把大勺在锅里搅了搅。这粥熬的还不错,虽没达到插筷子不倒,可也不是清汤寡水的糊弄人。但也不能说这粥没毛病,勺头在锅底转一圈,都能听见“刺啦刺啦”刺耳的声音。不用问,这粥里掺了不少砂子。 沈兮瑶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好在吕阳宾及时赶来,见沈兮瑶神色不对凑上来问了一嘴。便解释道:“这些砂石是专门扔进去的。” 不等沈兮瑶眼眉立起来,吕阳宾伸手指了一圈继续道:“这么多人,哪能分清谁是灾民,谁是贪小便宜的人。除了灾民谁也不愿意排上半天队,领一碗掺了砂子的粥。这就能杜绝大部分贪小便宜的人。 再说,掺些砂子,这些人吃的时候,就得慢慢地往出抿砂子。免得他们因为饿得太久,吃得过快烫伤了自己。” 沈兮瑶这才恍然。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阳宾揉了揉鼻子。 “这不是之前也施过一段时间粥嘛,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一大锅粥,分不了多少时间就见底儿了。一旁有人又端过来一锅,沈兮瑶也没有施粥的兴趣,把勺子递给别人,就和吕阳宾一块儿回城里了。 “呸!” 杨如把嘴里的砂子吐出去后,环视了周围蹲在一起的十几个人。 “你们打算怎么办?” “杨大哥,你呢?” 没人回答,反而是那个叫刘炫的问道。 “我?” 杨如沉默了一会儿。 “反正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准备跟贵人一块儿过江。” 他这一带头,有几人也表示要跟着一块过去。 杨如点点头。 “那行,你们回到各自的队伍里,去问问其他人是什么打算。” 这几个人答应一声,端着碗散到了人群中。 “你们呢?还有什么想法?” 喝了一口粥,杨如又问道。 “我家里还有几亩地呢。等水退了,我还想得回去继续种呢。” “我也是啊。再说了,大魏那么远去了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呢。” 等这些人说完,杨如的一碗粥也正好喝完。把空碗放在地上,杨如手指一个个地点过去。 “你们这一个个的,回去后你们是有吃呀还是有喝?还是当地的官府会养着你们?” 这话把这些人说得都是一愣。 “你们什么都没有,等回去以后还不得跟地主富户借粮借种。有人会白借给你吗?不得拿你们的地做抵押。这贷一借上就是利滚利。你们能保证这钱能还上?” 所有人都不做声了。 杨如继续道:“没了地,你们在江南当佃户还是在江北当佃户,有区别吗?” 这话让不少佃户出身的人心里一动。 反正都是给别人干活,在哪儿干还不是一样。 “况且,听贵人话里的意思,还不是让咱们种地。而是干别的活计。这不比种地强么。” “贵人会让我们做什么呀?” 杨如摇摇头。 “这个就看贵人怎么安排了。” “那我们也跟着一起走。” 终于有人也下定决心。 杨如嗯了一声。 “你们也回去问问其他人。” 呼啦一下,这回一下走了将近十个人,就剩下三四个人了。 杨如拿起自己的空碗站起来也准备走。 “杨兄弟你等等啊,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之前说还想回去种地的人急切地说道。 杨如叹了口气。 “你们家里起码都还有块地,确实不好轻易放手。我要是劝你们放下自己的田地,也跟着我们一起走。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有家有口,有房有地的,何必要去冒这一趟险呢。” “可你不是说……” “万一朝廷真的下发赈灾的粮食,你们也能支撑下去。” 不等那人说完,杨如便说道。 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杨如继续道:“你们回到队伍里,也要询问一下其他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说完,杨如叫起刘炫和李宗两人,窜到别的地方,显摆似的对其他正在吃粥的灾民道:“各位兄弟,看到我们没有?是最先领的粥的。想不想和我们一样优先领取?” 沈兮瑶和吕阳宾回到客栈的时候,姜明初早已经回来了。 “怎么早就回来了?东西做好了没有?要是没做好,还不快去催催。县子可让我明天就去求见太守呢。” 没等沈兮瑶开口,吕阳宾已经一连串的问题出口了。 听出吕阳宾的语气有些不对,姜明初愕然地看了吕阳宾一眼,然后指了指一旁桌案上放着的两件东西。 “早做好了,那不就是么。” 沈兮瑶先是瞪了吕阳宾一眼,才转头看过去。 书案上放着两幅木架。每一幅都是由五根木条组成一个像“丁”字的形状。不同的是,“丁”字的那一横,左右两边用榫卯各接出一截。 做这东西的匠人手艺确实不错,不仅各个木条都刨得光滑无比,榫卯连接的地方也严丝合缝。 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沈兮瑶便道:“去找些粗一点儿的丝线来。” “听到没有,让你找丝线呢!” 姜明初皱着眉头看向吕阳宾。 沈兮瑶也扭过头。 “我是叫你去!” 吕阳宾无奈地答应一声,转身走出房间。 “他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对我有种敌意?” 姜明初不解地问道。 沈兮瑶也看不明白吕阳宾的这些操作,摇了摇头。 “别管他。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失心疯。” 没一会儿,吕阳宾拿着一卷丝线急冲冲地走进来,目光在沈兮瑶和姜明初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把线递给沈兮瑶。 沈兮瑶回想了一下,按照穆建明告诉的样子,小心地将两副木架绑了起来。 “这算什么新奇之物?” 吕阳宾看着放在桌案上的东西问道。 沈兮瑶没有理会吕阳宾,她把其中一幅木架立在桌案上,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幅木架手腕一翻,随之松手。 三个人的眼睛同时瞪得跟铜铃似的,眼前的一幕简直是颠覆了三人的认知。 另一幅木架就好像飘在了空中一样。 “这……这……” 吕阳宾“这”了半天也说不出别的。上前几步,伸手在那幅飘起来的木架下面来回扫了几遍,似乎上想找出有什么支撑的东西。 “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明初还算不算,勉强问出了问题。 沈兮瑶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但她好歹有穆建明提前告知的结果。 “这个叫拉张整体。那副架子看似飘在空中,但其实……” 沈兮瑶没有说完,随手从桌案上把放茶壶拿起来,稳稳地放在了架子上。 “这都行!” 吕阳宾惊呼道。 沈兮瑶把茶壶又拿下来,拿着漂浮的那副木架一翻转,破坏了其整体结构。 “你来试试。明天可别出了错。” 吕阳宾也拿起来那副木架,学着沈兮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又恢复了张拉整体,木架随即如变戏法般飘在了空中。 吕阳宾嘿嘿直乐,不停地破坏、恢复着张拉整体。姜明初也心痒难耐,上前道:“给我试一试。” 说着就要伸手。 吕阳宾一转身,把姜明初挡在外面。 “不给。明日去太守府的可是我。” “我试一试,又试不坏。不耽误你明天的事。” “就不!我还得好好研究研究,万一太守问起来,我也能说道说道。” “那咱们一起研究。” 沈兮瑶看着二人就跟两个抢玩具的小孩儿一样,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306章 府衙相见 吕阳宾和姜明初两人一块儿站在太守衙门前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门口执守的八名士卒目光在两人身上都转了好几圈了。 两人站在这倒也不是因为太守衙门气势磅礴,被震慑的不敢擅动。 这两是什么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尤其吕阳宾。跟随杨霖皇宫都进进出出的,区区一座太守衙门,还不放在眼中。 不进去只是因为两人一直在小声哔哔着。 姜明初斜了吕阳宾一眼问道。 “吕兄为何一定要拉着我一起过来。” 吕阳宾撇撇嘴。 “我不得有个随从、跟班什么的,也彰显一下我的身份。总不能让县子来充当吧。” 姜明初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一个商贾要什么身份。” 吕阳宾毫不在乎姜明初的鄙视。 “那也不能让南楚小瞧了咱们。” 姜明初催促道:“你最好快点完事,我还要陪着师妹到城外去看看那些灾民呢。” 吕阳宾冷笑两声。 “县子不用你陪。城外有那么人帮忙,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无所谓。” “你怎知不用陪?” “因为昨天我已经和县子一起去过一趟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实在是见两人久没动静,一名士卒走过来喝问道。 吕阳宾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这位军爷,我等是来给徐太守献奇物的。” 士卒上下打量着二人。 吕阳宾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拿。旁边随从模样的人,怀里倒是抱着些东西,不过看起来也只是寻常的木头而已。 “奇物?你们有什么奇物可献的。快滚,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吕阳宾陪着笑。 “我等真的是给太守献奇物的,劳烦军爷给通禀一声。” 说着吕阳宾将一小袋铜钱悄悄递到这名士卒手中。 士卒掂了掂铜钱,又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才把铜钱揣进怀里,扔下两个字。 “等着。” 说完,转身走进太守府。 片刻之后,这名士卒又走出来。 “你们先进来吧,太守一会儿处理完公务就会召见尔等。” 吕阳宾忙不迭地答应,带着姜明初,跟着这名士卒一起走进太守府,被带到一处待客的地方。侍女给送上茶水,吕阳宾端起来看了看,嫌弃地又放下了。 没一会儿一个儒士模样的人进来,看了看吕阳宾和姜明初。 “两位便是前来献奇物的?不知所献的是何物?能否先让在下查看一番。” 吕阳宾早就打听过了,这位徐太守养了几位眼光、见识都颇为厉害的人物,帮其筛查鉴定那些所谓的奇物。否则的话,若是有人抱着一块大石头也过来说进献奇物,那岂不是谁都能见到太守了么。 “有劳这位先生了。” 吕阳宾说着,便将拉张整体展示了一番。 和预想的一样,这位儒士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几块木头看了半天。 “若非世间真有法术呼?” 吕阳宾努力装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先生说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哪有那种东西。” 儒士指着拉张整体道:“那这是何解释?” 吕阳宾憨憨一笑。 “我等不过操持贱业,以养家糊口的商贾,哪会知道此等高深之事。” “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儒士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吕阳宾玩味地看着儒士笑了笑。 “这个就不便对先生说了。” 这儒士也不生气。点了点头,似乎颇为理解。 “还请两位在此等候。来人,送些茶点过来。” 这回可就好上太多了。不光是有茶水的品质提升了不少,还送了不少好吃的过来。这名儒士陪着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两人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直快到午时,才有一位管事走进来,略带了些歉意,道:“劳两位久侯。太守刚忙完公务,才腾出些空儿。现在召见两位,请随我来吧。” 吕阳宾客气了两句,便跟着这名管事到了一处偏厅。站在门口,管事进去通禀,吕阳宾探头探脑的暗暗打量着。 厅中坐着七八个人,为首之人面如冠玉,五官周正,三绺墨髯飘洒前胸。 这人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位风流倜傥的俊美少年郎。现在虽然上了些年纪,却更添了一股成熟的韵味。再加上一身蓝色的宽袖长袍,托显的其儒雅随和之气更盛。 吕阳宾虽没见过徐应节,但也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太守本人。 其余几人都是儒士打扮,其中一人便是之前去查验吕阳宾的那名儒士。 吕阳宾见徐应节带着淡笑点了点头,便赶忙站好。 随后,管事便走出来道:“两位,里边请!” 跟随管事身后走进偏厅,待管事介绍后,吕阳宾和姜明初同时行礼道:“拜见徐太守。” 徐应节带着淡淡的笑容,捋着胡须观察着吕阳宾和姜明初。片刻后点了点头。 “免礼。” 两人起身后,徐应节继续道:“两位皆不是寻常人吧?” 声音居然还非常有磁性。 不等两人有所回应,徐应节看着吕阳宾继续道:“若说你是主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见到本太守进退有度还说的过去。可你的这随从也能如此,就不是一个见识广阔能解释的吧。” 吕阳宾的额头微微冒汗,没想到这位太守有点儿本事。 急中生智,吕阳宾突然道:“这全是因为太守。” 徐应节一愣。 “哦?为何是因为我?” “太守不在主厅召见我等,而是选择偏厅,明显是不以太守的身份相欺,请这几位先生作陪也是一副友人相聚的架势,加上太守随和雅致,平易近人,我等未感到丝毫的压力,这才能不显慌乱。若非如此,我等怕是早已经两股战战,体如筛糠。” 徐应节呆了呆,随后仰头大笑。 “妙!妙!不愧是位行商,话说的确实有趣。怪不得你年纪轻轻,买卖却做的不小。你是姓吕对吧。” 吕阳宾心中一沉。 太守府果然派人去查了自己的底细。 “正是小人。” 徐应节嗯了一声。 “听勃肴先生说,你带来一件奇物,令他吃惊不小。快来展示一二,让我等也开开眼。” 之前查验吕阳宾的那位儒士起身拱了拱手。 吕阳宾回了一礼,在一旁的桌案上重又把那两副木架搭好,形成拉张整体。 偏厅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几人全都围到了这张桌案旁。 也有人跟吕阳宾似得,伸手在飘起来的那副木架底下扫来扫去,想要找出支撑的东西。 吕阳宾则学着沈兮瑶的样子,端了一杯茶水稳稳地放在那副木架上。 “这不可能!” “简直不可思议!” 徐应节也是一副被震撼的模样,围着桌案转了两圈,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事物。沉思了良久,手指轻轻拨了拨中间的那条丝线。 “最关键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吧?” 吕阳宾摇摇头。 “小人不知。不过这木架一旦沿着这条丝线反转,便不会再漂浮了。” 徐应节点点头。 “可这其中的道理是什么?” “小人也不知道。” “如此奇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有一名儒士好奇地问道。 那位叫勃肴先生的,也赶忙投过目光。 吕阳宾挠了挠头。 “这……在下实在是不便回答。” 闻言,徐应节也不生气,笑着挥了挥手道:“吕掌柜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来,你先教教我这东西是怎么弄的。” 吕阳宾上前走到徐应节近前。 “这个其实很简单。” 说着便演示了两次。 徐应节看的有趣,也亲自上手试了试,乐得胡子直抖。 “你们也都试试看,颇为有趣啊。” 说着徐应节让开了位置,让其他几位儒士也都一一上手。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闹腾了好一阵,众人才坐回原来的位置。 徐应节满脸笑容。 “来人,赐座。” 吕阳宾这才有资格下。 “这件东西不错,本太守收下了。你有何要求尽管开口。” 吕阳宾心里嗤笑一声。 这徐应节果然与传闻中一模一样,收了东西便会满足敬献者的要求。 “不敢不敢。小人为太守送来此物乃是本份,哪敢有什么要求。” 吕阳宾连忙推辞。 “哎?” 徐应节佯怒道:“身为一郡太守,岂能贪你这小利?”说着徐应节考虑了片刻。 “听闻,你又在城外赈济灾民。虽才两日但也消耗了近千石的粮食,也算是为府衙出力了。这样吧,此事就算是你代本太守去做的,消耗了多少东西,折算成钱财一并付给你如何?” 见徐应节主动说到了这事上,吕阳宾顺着道:“能替太守出力,小人自是求之不得。不过,以在下浅见,这事可不是长久之策。” 徐应节来了兴趣。 “此事你是如何看的,说来听听。” 吕阳宾轻咳了一声,坐正身子。 “太守明鉴,这灾民一直聚在建康,有再多的粮食都不够填的。最好是让这些人离开这里。据我所知,水患发生已有一段时间了,大水应该已经退了,可灾民为什么不返乡呢?” 不等徐应节回答,吕阳宾便自问自答的道:“因为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就算回去他们也多半活不下去。 可聚在这儿,就要给他们口吃的。可粮食是有数的,城中百姓也要吃,一旦停止赈济,时间不长必会发生暴乱。若是这暴乱发生在别处,自是与太守无关,可眼下灾民大多集中于此。一旦出事,就算朝中不追究太守的责任,可太守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徐应节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不见。 “你说的不错,建康城高池深自是不怕这些灾民作乱。可若是真的出事了,本太守确实脸上无光。” 其他几位儒士交换个眼神,也都纷纷点头。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第307章 祸水东引 面对徐应节的询问,吕阳宾故作深沉地停顿了片刻,才道:“我这里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应节面现不悦之色,佯怒道:“别卖关子,速速讲来。” 吕阳宾嘿嘿干笑了两声,尽显市侩。 “这些人不愿意回去,太守可派兵送他们回去。” 说完这话,吕阳宾的心提了起来。 按照吕阳宾原本的设想,是直接将最终的方案抛出来。哪成想临出门前,沈兮瑶突然叫住了他,让他先说一个对方根本不可能采纳的办法。然后再把原本的计划说出来。 现在吕阳宾就担心,万一这徐太守觉得这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是个好办法,那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出的什么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一位儒士率先说话了。 “一旦派兵出城,那些灾民不明就里,心中定然忐忑。若是被有心人鼓动,很容易发生暴乱,那更是麻烦。” 徐应节的脸色果然沉下来了。 吕阳宾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这屋里还有聪明人。 “吕掌柜是有什么货急着走吗?怕货物出城时被那些灾民抢了?” 那位勃肴先生见状,替吕阳宾说了句话。 徐应节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若是如此,本太守可以派兵护送你的货物出城。” 吕阳宾连连摆手。 “不劳太守费心。我真的只是想为太守解忧,走货什么的倒是其次。” 一说这话,厅中之人都是一副看穿吕阳宾用心的表情。 原来还是为了走货! 眼见着有被赶出去的风险,吕阳宾急急地道:“若是不能派兵把他们送回原籍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 徐应节耐着性子道。 吕阳宾抬头看了徐应节一眼,声音低了几度。 “若不然就把他们送到江对面去?” 厅中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这……怕是不妥吧!”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道。 就怕没人接茬,一听有人说话,吕阳宾立刻道:“没有什么不妥的,以小人看来这可是一石三鸟之计。 其一便是解决了围聚在周围的灾民。灾民数量一旦下降,就闹不起什么事了。就算闹起事,也很快会被平定。而且人少了,粮食的消耗也会大为减少,城中百姓也不用担心粮价上涨和吃不到粮的问题。 其二是祸水东引。那些人到了对面,大魏的官府是管还是不管?管吧,消耗他们自己的粮食。不管吧,那就是饿殍遍地,我们可趁机指责其草菅人命。若是那些灾民在大魏境内闹腾起来,发生暴乱那岂不是更妙! 其三,倘若是解决了这些灾民的事情,太守也可得到朝廷嘉奖,或可高升一步呢?” 徐应节双目微闭,显然是在考虑其中的得失。 其他人也保持着安静,只用眼神相互交流着什么。 良久,徐应节才睁开眼睛。 “此事关系重大,本官要仔细斟酌一番。若是无事,你先退下吧。” “那小人告退了。” 吕阳宾赶忙告辞离开。 等吕阳宾走后,徐应节轻轻问道:“此事诸位怎么看?” “若是不惹起两国刀兵,确实是一个解决城外灾民的好办法。” 有人赞同道。 “可这是人口流失,就怕朝廷怪罪下来。” “流失的又不是太守治下的人口,受灾的那些府县没本事把人留下,关咱们什么事。” “朝中一直说下拨赈灾的粮草,可一直不见踪影。城中粮价已经开始上涨,百姓叫苦不迭。若是时间再长,怕是就不能再顾及城外灾民。倘若真的闹出事来,确如那吕掌柜所言,府公的脸上确实不好看。” “可是要如何送过去。百姓的小舢板那也太慢了。倘若动用军中舰船,若是被对面沿江巡逻的船只发现,以为我们是对其用兵,引发了交战又该如何是好?” “就算不被对面发现,军中的舰船吃水较深,没有港口停泊的话,那些灾民如何下船?” 几人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徐应节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那不如就按吕掌柜第一个办法,用船把这些人送回原籍?” 又有人提起了吕阳宾临时想到的那个办法。 “送回去有什么用,那些州府哪有此地富庶。没吃没喝的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那就在各个要道上派兵把守,若遇流民一律驱离。” 有人哼了一声。 “只是在要道上派兵?可是还如数量众多的各种小路、河流港汊的,难道也派兵把守。这城中有多少兵可派?” “送返原籍之事就不用再议了。” 徐应节轻轻一句话,终结了对这事的议论。同时众人也都知道,这位东主倾心祸水东引之策。 “今日暂且到此,本官倦了。” 徐应节下了逐客令,几人便都起身告辞。 “来人,去将吴远南将军请来。” 等人都走后,徐应节又下令道。 有管事上前犹豫着道:“老爷,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该用膳了,怕是吴将军也在吃饭。” “不妨事,快去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位同样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跟着管事走了进来。 一边走男子还一边抱怨道:“义清兄,这么着急找我何事?饭都差点儿没吃完。” 徐应节呵呵一笑。 “久遥老弟,这话说得可就言过其实了。以你的行事风格,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吴远南哈哈一笑。 “说吧,找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没等徐应节说话,一个下人进来禀报道:“老爷,孟士渊和勃肴先生两位求见。” 徐应节眉头一皱,略带不满地道:“没看见我正和吴将军商议要事吗?” 下人低着头缩了缩脖子。 “可两位先生说也有要事,要当面禀报。” 吴远南插了一嘴道:“义清兄,将这两位先生请进来吧。勃肴先生也曾帮我参赞过军事,与我也有些交情。请进来见见也好。” 徐应节听吴远南这么说,才道:“那就请二位先生进来吧。” 下人出去把勃肴先生和一位比他年纪略大一些的儒士带进来。两人行礼后,勃肴先生对吴远南行礼道:“将军竟也在此,许久不见,不知将军一切可好?” 吴远南伸手虚扶了一下。 “快请起,有劳勃肴先生牵挂了。” “你们二人有何要紧事?” 等寒暄完,徐应节才问道。 那名叫孟士渊的儒士道:“府公,方才所议之事,不决者唯运送之法。勃肴先生与我说,军中用于作战的楼船斗舰确实需要港口才能停泊,可也有吃水较浅,甚至可以直接冲上河滩的船。若真如此,这事不就易如反掌吗?” 徐应节微微一笑,对吴远南道:“我想与久遥老弟请教的也正是此事。” 吴远南一脸懵逼。 “你们所说的是什么事?” 徐应节道:“久遥老弟也知道城外难民无数,若不赈济一二,怕是会引起民变。可城中粮草有限,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为兄实在是为难。” “引起民变派兵镇压就是了,难道义清兄连这点儿人马都没有,还要调用我的水军?” 徐应节摆摆手。 “非也,非也!若是派兵镇压必是死伤无数,这有违天和。不说为兄于心不忍,便是家母也不会同意的。” 吴远南呵笑一声。 “义清兄倒是孝顺。” 徐应节继续道:“为兄便想到一计。”说着徐应节便把吕阳宾所说的话,几乎一字不漏的讲给吴远南。只不过,徐应节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而不是一个商贾所献。 “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把数以万计的难民,在大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送过去。” 吴远南听完后也是眉头紧皱。 “这事不大容易啊!” “还请久遥老弟详细说说。” 吴远南道:“好,那我就说一说。” 吴远南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我虽不知城外具体有多少人,但应该不是个小数。义清兄说要在对面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人都送过去。可是以我看来毫无察觉是不可能的,来不及反应倒还说得过去。 若想让对面反应不迭,那速度必须要快。而且机会也只有一次,下一次对方必定有了防备。 所以这仅有的一次机会,必须要把绝大多数的人都送过去。 若要如此,就需动用水军全部的六艘楼船,四十多艘牙船。由此方可一次性地运过去四万多人。 可这些船都是大船,载重又多,若是没有港口真的是无法停靠。大魏也不可能给我们提供港口。所以只能找个水流平缓些的浅滩,大船停在深水了,用舢板小舟来回地倒运。 可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卒,我都不敢说只靠着些平底小船,能在对面发现之前,把近四万人送到岸上,何况是那些毫无经验的灾民,在这过程中就可能淹死无数人。 况且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这么多人要装船,规模如此庞大的船队要出动,不可能不引起对面的注意,形迹暴露几乎是肯定的。 船上装了灾民就装不了士卒,顶多装些操舟之人。若是对面有了准备,那可是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连船只都得丢了。那样的话,此消彼长,大魏若是攻过来,可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吴远南说完,徐应节和他的两位谋士皆尽沉默。 若是如此,建康水军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大魏军队打过来,建康必然丢失。由此带来的损失可比民变大得多。 “将军,在下以为你说的这些确实有可能发生。可若是操作得当,应该毫无危险可言。” 勃肴先生考量了一会儿开口道。 吴远南呵笑一声。 “勃肴先生可真是会为你的东主考虑啊。若是发生了民变,全是你东主的责任,与我毫无关系。可要是船全没了,那可就是我的责任。你的东主是一点儿事也没有。” 徐应节脸上果然挂着一抹得意。 “久遥老弟莫急。不妨听听勃肴先生的高见,也许真的事有可为呢?” 吴远南哼了一声,不理徐应节。 徐应节浑不在意,转头看向勃肴先生。 “勃肴先生别理他,先说说你的想法。若是不成,再想别的办法。倘若真的能成,此事你为首功。” 第308章 完善计划 勃肴先生满含歉意地朝着吴远南行了一礼。 “将军担忧之事在下不敢辩驳。不过确如我所言,若是仔细操做的话,还是有成功的可能的,而且几率极大。 将军所忧者,是担心对面发现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是我们在天黑的时候突然封锁港口,将灾民全部装船。等到半夜的时候拔锚起航。最多两刻钟便能抵达对岸。就算此间有探子探知了此事,夜间无法行船也来不及报信。” “呃,对方在夜间无法行船,我们就能行船吗?” 一旁的孟士渊不解的问道。 勃肴先生耐心的解释道:“我们是大队船只出动,必定要点起灯火,不然的话就是一场灾难。不过也因为有灯火照明,夜间行船就不成问题。” “如此的话,一片灯火通明,难道对面不会发现么?” “发现是肯定的。不过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又是在半夜,大魏水军只会采取守势静待天亮,不会贸然出兵的。” 吴远南点点头,承认勃肴先生所说不假。 勃肴先生继续道:“至于那些巡查的小船,因为已是后半夜,数量屈指可数,再派出船只将其引走。如此便可觅得空隙,可保船队无恙。如此便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在天亮之前把灾民全部从船上转运到对岸?” 说完,勃肴先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吴远南。 沉默了一会儿,吴远南才叹了口气道:“这个也不是没有办法。到时候让楼船和牙船尽量靠近对岸,就算搁浅了也不妨事。如此便不需要用小船来回转运,直接让那些灾民涉水走到岸上,水位浅也不会淹死人。 等船上的人都下船了,载重轻了船自然会浮起来。而且天亮的时候江里的水位会涨一些,多少也能解决些搁浅的问题。再不济了多带几条小船,趁着涨潮的机会,小船拖牙船,牙船拖楼船。全都能从浅滩上拖出去。只要不被撞破船底,船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久遥老弟,真是如此吗?” 徐应节来了精神,急急地问道。 吴远南嗯了一声。 “好!” 徐应节啪地一拍桌子。 “此事若是顺利解决,我亲自上书向朝廷为你请功。” 吴远南不屑地切了一声。 “那要是船只受损,甚至全军覆没了呢?” 徐应节一拍胸脯。 “那我也与老弟共同承担。要追究责任,咱兄弟俩一起扛。” “说的轻巧。我统领着建康附近所有水军,一旦发生最坏的情况,只有咱们二人可扛不住。” 徐应节眼珠转了转。 “两个人扛不住,那就多找些人。这样吧,我给浔阳及其周边郡县的太守写封信。若真的出事,让这些人连同你我一起抗。城外的那些灾民毕竟是他们治下的百姓,出了事他们自然有一份责任。凭什么可以独善其身。还有,此事算我……不,算我徐家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吴远南没有立刻答应,考虑着其中的得失。 “久遥老弟,你就放心答应吧。” 徐应节突然笑着道。 “久遥老弟你忘了朝中刚刚颁行的议罪钱么?你我也算赶上了好时候。倘若真出了事,这个钱为兄替你出了。大不了你闲赋一段时间,全当是修养。一旦有机会了,为兄动用家中的力量,你也使使劲儿,恢复你的官职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吴远南这才道:“那好。那我就听义清兄的安排。末将麾下所有船只皆听太守调遣。” 之前两人称兄道弟,可到了最后吴远南识时务地以属下自居。 徐应节也很高兴。 “多谢吴将军助我。事不宜迟,将军回去后就做好准备。明日申时我便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城士卒、衙役全部上街巡视,若有胆敢滞留在街上者,一律抓进牢房严加审讯。 城外就全靠久遥老弟你的了。江面上要派兵巡查,查扣一切可疑船只,严防大魏秘谍暗探传递消息。 城门关闭以后,难民就开始全部进入水师大营和码头,然后封锁码头,指挥灾民一定要在四个时辰之内全部登船。子时前后全队出发。天亮以前返回。为兄在水师大营中,静待久遥老弟凯旋而归。” “末将领命!” 吴远南回答的铿锵有力。 “府公果断异常,令人佩服。” 勃肴先生冲着徐应节躬身行礼拍着马屁。 孟士渊也赶紧随之行礼。 徐应节摆摆手,脸色凝重地看着两位幕僚,杀气森森地道:“此事就咱们四人知道。若是走漏了风声,使得对面有了防备,那定是你们二人之过,我必斩之。” 勃肴先生和孟士渊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敢,不敢。” 叮嘱完这两人,徐应节才对吴远南道:“将军快去准备吧。” 等吴远南走后,孟士渊满心疑虑的道:“府公如此仓促行事,就不怕忙中出错?” 徐应节一指勃肴。 “所有事情勃肴先生都已分析透彻,吴将军也已查缺补漏。只要不泄露了消息,让对面提前有了准备,便不会有事。” “若是以此办法突破对面的防御,把士卒送到对岸,岂不是便可打破两军隔江对峙的局面?” 勃肴哈哈一笑。 “士渊兄想的太简单了。此番行动是以快打慢,在大魏水军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便已结束。况且运送的是灾民,不用我们准备粮草和其他东西。运完之后便会空船而返。 可若是打仗就不一样了。士卒、粮草、军械、兵刃,林林总总的不计其数。这些东西全都要准备,所动用的人力物力,便不是轻易能遮掩过去的。况且所需时日又长,再小心谨慎也会泄露出去。哪还有突袭的效果,对面早就严阵以待了。 还有一点,大魏的军士不大可能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动手。可要是士卒呢?” 孟士渊点点头。 “原来如此。” 客栈中,沈兮瑶静静听完吕阳宾和姜明初的讲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吕阳宾挠了挠头,犹豫着问道:“沈县子,这事你觉得能成吗?” 沈兮瑶哼了一声。 “这事已经办妥了。若非如此,那位徐太守早就将你们二人赶出府衙了,也不会让手下幕僚商议那么久。” 吕阳宾往前探了探身子。 “那能猜到他们准备怎么做吗?还有大概什么时候行动?” 沈兮瑶嘴角微微往上一扯,露出一抹弧度。 “这有什么难的。想要把这么多人运过江去,只有靠水师的战船。只不过我从未在水军中待过,各种舰船不甚了解,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还真不好估计。” 旁边的姜明初开口道:“就算那太守马上同意实施此计,没有三、五日的功夫怕是无法完成船只准备和灾民装船等事宜。 何况他还要与手下幕僚商议。而以当时偏厅内的那个情况,众幕僚七嘴八舌的都想表现一二,没个几天时间怕是商议不出什么结果。这么看来少则七天,多则十日。” 沈兮瑶听完姜明初所言也心里也盘算了一番,点了点头认同了姜明初所说的时间。 “那我们就通知江对面的水师,让其五日后便开始留意江面情况,准备截杀南楚水师,乘机可让其损兵折将。” “不可!” 沈兮瑶立刻出言阻止。 “南楚水军战船上都是灾民,若是两军发生战事,百姓必被殃及,届时死伤无数。加之慌乱间定有落水之人。一场下来得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吕阳宾哦了一声低下头,又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对了,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吕阳宾又道。 沈兮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沈县子为何要让我先出一个不着边际的主意,然后再把咱们最终的目地说出来。” 沈兮瑶的脸色就是一窒。 两人出门时,是穆建明跑出去叫住了他们说的那番话。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没什么,不过是瞒天过海而已。百姓们不也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么。” 吕阳宾立刻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我们给太守进献了奇物,太守本就有愧,想要补偿我们。这时我们却提出要为太守出力,解决城外灾民一事。虽然说出一个不可实施的计划,引得太守不快,却也不会把我们赶出去。这时候再出一个相对可行的办法,被其采纳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 沈兮瑶张了张嘴。穆建明给她留下的信息可不是这么说的。 “行,你明白了就好。” “师姐,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姜明初也开口问道。 说起这个,沈兮瑶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杨如他们几人仅仅是昨天一下午的时间,便又统合出一百多支百人队。再有今天一天就差不多能把所有人都全部编队。这其中有七成多的百姓,近三万余人愿意跟我们过江。剩余不到三成,因为家中还有薄财不舍得放弃。” “这么多!” 姜明初有些愕然。 “但愿水师里的战舰够用,一次能把这些人都送过江去。不然我们可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此事,让他们再来一遍。” 闻言,沈兮瑶和吕阳宾皆是一阵轻笑。 翌日,三人终于清闲下来。 因为没什么要紧事处理,吕阳宾继续扮演他的富商,去拜访城中各位富商,联络联络感情,打听一些情报。 按理说这些事情在青楼酒肆,花天酒地之中更好进行,奈何也没有大清早的就去青楼的。吕阳宾也只能一家一家的跑。顺便与一直负责跟他联系的内侍处暗谍联系上,背着沈兮瑶和姜明初把南楚水师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沈兮瑶则又出城去施粥,同时也掌握一下城外灾民的情况。 姜明初本来打算陪着沈兮瑶一起的。可吕阳宾百般阻阻挠,一定要带着姜明初一起去。 姜明初自然不愿意,可是看在杨霖的面子上,姜明初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留在客栈。 第309章 措手不及 没用一顿饭的时间,封掌柜就拿到了吕阳宾传过来的消息,看到上面的内容,封掌柜的眼睛猛得一缩。疾步走到布行门口,小心地朝外面左右看了看,别说可疑之人,连行人都没多少。 把店门关上,封掌柜拔腿跑到后院,急切地道:“常魁,这里有一封急报。事关重大,马上转译出来。” 几天前姜明初来接头的时候,在院里劈材的那位叫魁儿的青年听封掌柜语气认真,忙放下手里的大扫帚,上前几步伸手接过来。看过之后,他的脸上也变得极为凝重。 “这事若是真的,那可是天赐的良机。可能将一举改变天下局面。” “时间紧迫,你速去转译。我让人盯着这件事。” 封掌柜急急的道。 常魁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铺开纸笔直接将文字转译成一串串的数字,又核对了两遍,没有任何错漏。然后拿着这张薄的几乎透明的丝绢走出来,双手递给封掌柜。 “速速发出去吧。” 封掌柜点点头。 “你看着点儿店,我去去就来。” 刚过了午时,这张丝绢就躺在了姜甫秋的帅案上,而且是又翻译成了文字的版本。 “来人,擂鼓聚将。” 隆隆的鼓声随即响彻军营。 三通鼓响之后,姜甫秋的帅帐已经满满当当。一众将官个个盔明甲亮,笔直地站在姜甫秋面前。 姜甫秋满意地点点头,抓起丝绢抖了抖。 “刚刚接到线报,几天后建康方面的水师将倾巢出动,把其城下的难民通通送过江,让这些灾民来祸乱我朝江边诸府县。” 这话一说完,底下哗地一声就热闹起来。 “这是谁出的主意如此歹毒,竟想着祸水东引。” 这里也有聪明人,一眼便看出穿了徐应节等人的目的。 “姜帅,对面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对面终于肯出动船只了。机会难得,这次一定要把这支船队留下。” 姜甫秋一抬手,帅帐中瞬间就安静下来。 “据估计,建康城下的难民有近五万之数,要把这么多人一次运过来。船上定然装不了多少水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把这些船全都俘获,我大魏将实力暴涨。而建康那里……” 姜甫秋冷笑两声。 “没了船的水军还是水军吗?建康就成了瓦肆里的娘们儿,我们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 帅帐中发出一阵大笑。 等笑声停了,姜甫秋面色一正,严肃道:“传我将令,从今日开始所有将士外松内紧,随时做好登船准备。各种船只准备好箭矢、火油等一切军械。沿江巡查的船只保持不变,以防对面发现端倪。再派出探马监视对面的水军大营,一旦有异动马上禀报。” 沈兮瑶不想擅动刀兵,只想把那些灾民顺顺当当地带到大魏,以充实人口。 可大魏军方上下不这么认为,这妥妥的可是军功啊!哪能轻易放手。 过了午时,吕阳宾才一身酒气地回到客栈。姜明初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吕阳宾。 “你怎么喝怎么多?” 吕阳宾摆了摆手 “没喝多少,酒大多都撒在衣服上了。”说着就将外头套着的那件白色长袍脱了下来。 “沈县子还没回来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姜明初狠狠瞪了他了一眼。 “这两天你为何一直阻挠我跟师妹在一块儿?” 吕阳宾心虚地撇过头,打死不承认。 “没有啊?哪有?昨日面见太守,肯定得有个人陪着我,不使唤你,难道使唤沈县子?今天本打算带你见见世面的。哎,对了,说起这个,趁沈县子不在,下午我带你去青楼开开眼界。这里的女子与咱们那可大大不同。你不去见识见识?” 说话间,吕阳宾嘿嘿嘿地一阵坏笑。 姜明初哼了一声。 “青楼本公子又不是没去过。京中的天香阁我都进去过,不需要开什么眼界。” “原来姜公子竟还如此风流,天香阁都去过。就是不知沈县子知不知道呢?” 吕阳宾自以为抓住了姜明初的把柄。 姜明初傲气地一仰头。 “师妹早就知道了。” 吕阳宾楞了一下,以为是姜明初嘴硬,不屑地撇撇嘴。又问了一次。 “沈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姜明初没好气地瞅了吕阳宾一眼。 “也不知道在城外干什么呢,都这么久了。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反正一会儿我得出城去找她。” “那就一起去吧。” 姜明初已经察觉到其中的猫腻,还问出那样的话,吕阳宾也不好再明着阻挠,只能换一个办法了。 “那走吧。” 说着,姜明初起身就要出发。 吕阳宾无奈地道:“姜公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先等等的。我这刚回来没一会儿,让我先休息片刻行不行?” “那你先休息着,我一个人先去。” “姜公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出不了事。你让我休息一下,换身衣服。总不能这一身酒气的去吧?” 姜明初想了想,吕阳宾说的也有道理,便吐出一口气,重又坐下。 “那好吧。那就等一会儿再走。” 吕阳宾摇着头,叹息着回到自己房间,迷瞪了一会儿,又换了身衣服才和姜明初一起出门。 只是刚踏出客栈大门,两人身子齐齐一顿,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不妙。 大街上全都是拿着兵器衙役和士兵。但凡路上有一个人行人,就被抓住锁到一块儿,凑够一定数量便直接押走。 “二位贵客,你们若是没有要紧的事,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店小二见两人站在门口,赶忙跑过来劝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吕阳宾神色凝重地问道。 店小二摇了摇头。 “不知道。只是听军爷们说,任何人都不得出门。我还听说城门也都关了。” 吕阳宾点点头,给了些赏钱,把小二打发走,急急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姜明初到底还是沉稳些。 “不要急。现在贸然冲出去只会被抓。况且城门要是也关了的话,光是跑到街上也没什么用。” 说完,转身回到客栈里边,一边四下打量着客栈,一边在过道上来回走动。 吕阳宾追了上去,低声在姜明初耳边道:“你想翻墙出去?” 姜明初轻轻点了一下头。 “现在情况不明,得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我想去找一趟封掌柜,他那里也许知道些什么。” “那我跟你一起,也有个照应。” “不行,你得在客栈里替我们遮掩一二。万一有兵丁搜查,凭你跟太守的面子,应该没人敢放肆。” 吕阳宾略一考虑,姜明初说的有些道理,便点点头。随后满含歉意地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耽误时间,早点儿出门的话……” 姜明初一摆手,打断了吕阳宾的话。 “跟你没关系。就算咱们出门早,说不定也会被困在街上。就算是出了城,城外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可沈县子那里……” “师妹她跟那些灾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咱们已经给徐太守出了主意,他不会丧心病狂地把几万灾民都赶走或是杀了的。” 说完,姜明初突然灵光乍现,扭头看着吕阳宾道:“你说这会不会是徐太守那里提前行动了。” 吕阳宾也愣住了。 “你不是说最少得七天么?” 姜明初的神色严肃,他没有回答吕阳宾的问题。等两人回到住处,姜明初才道:“咱们都小看了这位徐太守。咱们估计的他做出决定都得两三天,哪知他这么短时间便定下此事,甚至有可能是在你我离开以后,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 “可你不是说,调遣准备船只就得三五天时间吗?” 姜明初微微叹了口气。 “徐应节出身世家,你我都小看了一个世家的力量了。” 吕阳宾有些慌乱,他传出去一道错误的情报,若是给大魏带去巨大的损失,杨霖都保不住他。 姜明初看着吕阳宾的样子,还以为是他担心沈兮瑶。便劝慰道:“放心吧,师妹应该不会出事。她身手高强,还有那么多灾民护着,安全不成问题。” 吕阳宾愣愣地点点头。 “那你估计他们什么就会把灾民送过去?” 姜明初抿了抿嘴唇,手指掐掐算算的。 “怕是在今晚就会行动。咱们这几天连着施粥,城外那些人虽然还是身体虚弱,可也比原来要强的多,一顿不吃也不会再饿死人。南楚这边也不用再额外准备粮草,还能节省些时间。另外,这事一旦拖延到明天天亮,江两岸就该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沈县子有可能会跟那些灾民一起被送回江对岸?” 姜明初点点头,然后狠狠锤了自己大腿一下。 “师祖让我保护好师妹,我却让师妹单独一个人回到了江对面。” 吕阳宾伸手拉住姜明初。 “现在不是说这的时候,得想办法通知江对岸。” 姜明初叹了口气。 “城门关闭,城中戒严。城外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河道肯定也会加强盘查,只靠你我二人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就是不知封掌柜那里,有没有准备飞鸽。” “飞鸽都已经放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封记布行,封掌柜也是一脸焦急地摸样。 “那怎么办?城中如此动作,想来肯定是把事情提前了。现在怎么通知对面?” 常魁皱着眉问道。 封掌柜来回踱着步。 “这件事师从吕掌柜那里得来的,沈县子也在那里。按说这件事不会有错。现在官府如此动作,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不得不提前行动。咱们连城门斗出不去,更不用说传递消息了。现在只盼着在城外的人手能发现异常,想办法把消息送过去。” 第310章 掳至军营 这个时候沈兮瑶已经走在回城的路上,就看见从远处冲过来大队的士卒。沿途的百姓纷纷避让,却根本躲不过去,军队中跑出不少人对沿途的百姓进行盘问。然后就把他们都归置到一起,并且还有专人看管。 沈兮瑶不想多事,也很自觉闪到路边。一名士卒看见后,就跑过来问道:“你家是哪的,住在什么地方。” 沈兮瑶很老实地答道:“我不是本地人,现在暂时住在城里的悦雅客栈里。” 哪知这话一出口,士卒反而更加怀疑了。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沈兮瑶。 沈兮瑶的身量可是不矮的,尤其是到了南楚,她的身高比一些男子都高,一点儿都不似这边女子的娇小。再加上她现在穿着一身男装,还粘着两撇参差的小胡子。打量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但她毕竟是女儿身,身材有些纤细,再配上那张有些发黄的脸,怎么看怎么都有些面黄肌瘦的感觉。 而且,沈兮瑶还回答自己不是本地人,住在城中的悦雅客栈。 这名盘问的士卒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知道悦雅客栈是需要何等的花销。眼前之人的穿着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住的起那种奢华地方的人,更像是想借用悦雅客栈的名头来吓走自己。 这名士卒顿时就怒了,推了沈兮瑶一把,道:“装什么装,还悦雅客栈?快给我回去。” 沈兮瑶退了两步,一脸诧异。 “这位军爷,我确实住在悦雅客栈里,现在正要回客栈呢。” 士卒轻蔑地道:“哼!之前在城中讨饭的时候,是不是听人说起过这悦雅客栈?现在想用这个名号来吓唬军爷,你也不瞧瞧你这一副穷酸相,能拿出悦雅客栈一天的房资吗?” 说着就用枪杆把沈兮瑶往粥棚的方向赶去。 沈兮瑶这才明白,把路上的百姓都归置到一起派人看管的,都应该是能详细说出居住的乡镇地址的附近百姓。被赶着往施粥地方去的,都是被怀疑是灾民的人。 等回到粥棚,沈兮瑶才知道四面八方的灾民几乎都被赶到了这里。好几万人都被集中到了这里,人群顿时就变得拥挤起来。 这时候杨如等人这几天所做的工作,就显示出了些成果,一支支的百人队虽然比较凌乱,但也能大致地看出模样。并没有乱糟糟地挤成一团。这让带队到此的吴远南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不过吴远南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这些灾民能自行组队,这还省了他的事儿呢。挥了挥手,便有几十名士卒上前,准备拉出一队灾民。 灾民们不知道这些官兵要把自己怎么样,顿时哭喊声、叫骂声、斥责声响成一片。 南楚的这些士卒也不含糊,苍啷的拔刀声阵阵传来,弓箭手也开弓搭箭指向灾民们,人群一下又安静下来。 那几十名士卒趁机上前,用一根长绳子把一队灾民捆成一串,驱赶着往西走去。 沈兮瑶早就把这一片的地形全都记在心里。 从这出发往西、往北都可抵达江边。不过若是往北的话,正对的便是大魏的一处渡口。那里大魏的水师严阵以待。这边不管想干什么都能被轻易发现。往西的话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就这样一队队的灾民,全都被串成一串一串地往江边押送。沈兮瑶也不会例外,她也被捆着一条胳膊一路押送过来。 一边走沈兮瑶是暗暗心惊。这一路上竟然布置了三条封锁线,所有士卒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任何想要靠近江边的人,全部都被拿下。 没多久沈兮瑶就随着人流走进一座军营。以沈兮瑶的经验,这座军营明显是新搭起来的。除了栅栏和营门外,营帐、马厩、甚至连方便用的茅坑都没有。 不过这占地倒是不小,将几万灾民全都放在这里是绰绰有余。 军营的周围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进了这里,再想和外面联系那是难如登天。 士卒命令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沈兮瑶暗暗祷告,希望姜明初和吕阳宾两个人千万不要犯浑想着来救她。只要身份不暴露,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之前路过城门的时候,沈兮瑶已经看到城门关得死死的。这两人若是想要冲出来,得被人家扎成筛子。 还好姜明初是个让人放心的,他是不会轻易乱了阵脚。而且他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知道自己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座军营中也不能说一座营帐也没有,起码吴远南还是有个办理公务的地方。在太阳将要落山时,手下副将进来禀报道:“将军,所有的灾民都已经关进营中。外面设下三重封锁,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江面也加紧了巡查,一旦有可疑船只,立刻将人抓获。” 吴远南点头嗯了一声。 “抓紧时间把那些人都装上船。” 副将躬身行了一礼道:“将军,末将重新测算了一遍,牙船可装八百名士卒,可若是装灾民的话可装千人,因为他们不用穿戴盔甲携带武器。同样的,楼船也可多装两成半的人。” 闻言,吴远南来了些兴趣。 “那岂不是说,我们还可以腾出些舰船沿途保护?” “正是!” 天色逐渐暗下来,沈兮瑶盘坐在地上,现在她也没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队士卒冲到沈兮瑶附近区域,大声道:“所有人都站起来!” 人群闹哄哄地全都起身。 “这是让我们去哪?” 身旁的一个灾民声音发颤地问道。 “应该是轮到我们上船了吧。” 沈兮瑶轻声答道。 都到了这里,沈兮瑶也早已经猜出这是要干什么,同时也有些钦佩那位徐应节太守行事果断,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怪不得能被委以重任,经营这虎踞龙盘的建康城。 “上船?去哪?” 这个灾民惊恐地问道。 “当然是到江对面了。” “不是说愿意过江的才过去,不愿意去的可以不去吗?” 沈兮瑶也有些无语。 她这里还询问一下人们的意愿。愿意走的走,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可那位徐应节太守哪管你愿意不愿意,直接打包全部送走。 “将军,我不愿过江,我不愿过江!” 发问的这名灾民突然大声喊道。 他这一喊,有几个人也开始跟着喊叫。 “我也不愿过江,快放我们走。” “我也不过去。” 一名士卒提着刀走过来,不耐烦地道:“吵吵什么,都给我安静点儿。” “军爷,军爷。我不愿过江,我家里还有几亩田。我想要回去种地。” 士卒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回去?晚了!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就让你们留在这里!” “可我家里还有田呢。军爷你就行行好。” 这人还在哀求。 沈兮瑶刚要伸手拉这人一把,不想那士卒比她要快。刀锋从下向上擦着这人的脖颈而过,一蓬血雾就喷了出来。人也软软地杵在地上,鲜血咕咕地流出来,逐渐浸润了身下的土地。那闭不上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人群顿时一阵尖叫。 “还有谁不愿意走的?站出来我看看!” 谁也不敢再发声。 把这人身上的绳子解开,士卒挥舞着刀,呵斥道:“快走!一个个的都给我快着点儿。” 沈兮瑶无奈地叹口气,随着人群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军营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抬头看去,岸边灯火明亮,一溜儿大船沿江呈一字铺开,每条船上都搭着数条跳板,灾民们踩着跳板一个挨着一个地全都上船。一条船装满后,便有另一条空船开过来接替。 不多时,沈兮瑶这一队人就等上了船。走上甲板,沈兮瑶眉头就是一皱。 整个船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可岸上还在一直上人,直到没有一点儿空隙,才撤掉跳板,船只缓缓开动。 装好的船并没有直接开走,而是慢慢驶到一边,静静地等着。 船上黑洞洞的,也没有打起火把照亮。还有士卒来回巡视,禁止人们发出一点儿声音,谁都不敢喧哗。 沈兮瑶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趁着巡视的士卒走远,沈兮瑶碰了碰身边的人,低声问道:“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借着月光,沈兮瑶勉强看见身边这人摇了摇头。 沈兮瑶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又问道:“有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连问几声,才有人低声道:“可能快到亥时了。” “贵人,是你吗?” 突然有人低声问道。 一时间沈兮瑶都没分辨出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是谁,谁在叫我。” “贵人,真的是你?” 声音中透着惊喜。 沈兮瑶借着月光,终于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在望向自己。 “你是?” 沈兮瑶不确定地问道。 “我是第一批的队正,跟着你一直走到建康城下。没想到现在又在一条船上。” 沈兮瑶哦了一声。对于这人,沈兮瑶只觉得的面熟,实在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杨如他们呢?” “没看到,应该在别的船上吧。” “是谁在说话,给我闭嘴。” 一声呵斥传来,谁都不敢在发出一点儿声音。 站在码头的栈板上,吴远南面色凝重地看着江面那一座座巨兽般的战船,静静地趴伏在水面上。 副将又急急地跑过来。 “将军,所有灾民都已经装船,挑选出的七千精锐正在登船,准备进行随行保护。派出的艨艟传回消息,目前还没发现大魏那边的巡逻船只。” 吴远南嘬了嘬牙花子。 “这帮泥腿子!本将还得拍人随行护送他们。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 “他们哪值得如此看重,咱们派兵保护的可是咱们的船。那些船只可比那些泥腿子重要得多。” “我知道,可这样就像是在保护他们。算算不说了,越说越来气。什么时候?” “马上要子时了。” “登船出发吧,早去早回。” 没过多久,船只终于开动。只不过由于是坐在甲板上,又有女墙遮挡,沈兮瑶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第311章 运送过江 船只随着风浪晃动着,再加上人多。不少人都开始出现晕船的症状,一阵阵地干呕声不时响起。 这玩意只要有一个人发出,很快就能传染一大片。沈兮瑶听的也一阵的反胃,只是腹内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自打上午的时候在粥棚喝了一碗粥,沈兮瑶就再也没吃过任何东西,一直到现在都六七个时辰了。 就在沈兮瑶难受得要死,准备换个人出来遭罪的时候,船只突然猛地一顿,所有人猝不及防全都向前倒去。 还好所有人都是坐着的,又有绳子绑在一起。一个个的才没有变成了滚的葫芦,只是混乱了好一阵子,才又全都坐好。 有士卒提着刀过来,把绳子全都割断。 “下船了,下船了。全都给我下去。” 不少人站起来都涌到船舷。沈兮瑶也起身,她没凑到船边,站起原地隔着人群,四下望去。 前面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地方。 左右两侧都是一条条大船,排成一排都停在河里。船上也都是人头攒动的样子。不过右侧的船居多,左侧只有四五艘的样子。 后边离得不算远竟然还有一支舰队,不过规模较小,只有寥寥的十余条船。不过这些船上都灯火通明的,沈兮瑶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各种水战用的军械整齐有序地摆放在船只两侧,士卒中也以使用弓箭者居多。 “快下去,快下去。这条船漏了。” 突然从船头方向传来一阵叫喊声。 “船底触礁了。不想死的,就快点儿下去。” 人群中一阵混乱,沈兮瑶挤到船边看了看。上船的时搭着的一块块跳板,现在根本就没有。只是在船舷上挂着十几架绳梯,上面还趴着不少人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下爬。 很明显只依靠绳梯,根本不足以让船上这么多人都慢慢地下船。士卒们便挥舞着各自的兵刃,大喊道:“跳!都给我跳下去。不想死的都跳下去。” 沈兮瑶低头看了看,甲板离的水面约莫有个一丈来高。这么跳下去倒也不会出什么事。 正想着这些,已经有人扑通一声跳进水里。随后便是一连串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就连在绳梯上的人,也松手跳了下去。 沈兮瑶深深吸了口气,犹豫再三也不敢下去。倒不是害怕这点儿高度,而是因为她不会水。也从来没有机会在水里扑腾过。 吴远南站在帅旗之下,死死盯着前边的船队,一颗心也提了起来。现在就是整个船队最脆弱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大魏派兵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将军,前方所有船只全部搁浅。” 副将又过来禀报。 “据报有两艘船船底出现裂纹,好在问题不大。有一艘船触礁,船底被撞出个洞,目前正在修补。” 吴远南点点头。 这些事都在预料之中,也有应对的办法。损失并不算大。 “负责防御的船队向东行驶,抵御随时可能出现的大魏水军。对面巡查的小船怎么样了?” “巡查的船只数量跟平日差不多,没有多少艘,且已经全部被驱离。” 吴远南终于放心了些。 “令前方船队加紧时间卸船。再腾出两条大船,准备随时拉拽搁浅严重的船只。” 眼见着士卒提着刀不断地驱赶人们跳船,并且离得越走越近,沈兮瑶都有动手的打算,可还是忍了。 不是打不过这船上不到百人的军队,可就算把他们全弄死也没用啊。不是说没人架船,而是船已经搁浅了,任谁都没有办法。 无奈,沈兮瑶只能站到船舷上眼睛一闭。 但愿穆建明他会水吧! 然后凭借着最后的一点儿意识,沈兮瑶脚下用力身子腾空而起。 所以当穆建明刚刚掌控身体,眼睛还没有睁开时的时候,一种完全失重的感觉就传遍全身。 从来都是智珠在握的穆建明一下就慌了,不知道沈兮瑶这是坠崖,还是跳楼。手刨脚蹬地想要抓住点儿什么。还没扑腾两下,“噗通”一声就砸进了水里,慌乱间他还喝了好几口水。 游泳嘛,穆建明不能说不会,可也是二把刀。现在猛地入水,穆建明都没办法掌握平衡。好在清凉的河水一刺激,穆建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去,伸着双腿,准备让自己尽快沉底,然后踩着河底反弹,借着水的浮力就能把脑袋重新露出水面。 然后,穆建明有些尴尬地从水里站了起来,伸开双手保持着平衡。水位不能说不算高,已经探到了锁骨的位置,可也不影响他趟着水慢慢往前走。 脚底下慢慢前行,两只手也往后划着水,穆建明骂骂咧咧地在心里已经将沈兮瑶骂了个半死。 每回遇到这种情况,都把自己拿出来顶包。一次两次的尚可。要是回回都这样,穆建明也有点儿受不了。 等爬到岸上,穆建明先坐在沙滩上平静了一会儿,才把衣服上的水拧了拧,又脱下右脚上的鞋把里边的水倒出来。至于左脚上的鞋,早就不知丢哪去了。 轻轻打了个哆嗦,穆建明微微皱眉。 虽然现在还是七月,这里又地处江南,天气还算不错。可毕竟是深更半夜,加上浑身全都湿透了,水分蒸发会大量带走身体的热量。到时候病上一场,信不信沈兮瑶那小娘们到还会把自己弄出来,替她受过。 想到这,穆建明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走去找柴火。 大魏的水军大营中,一名斥候几乎以冲的方式跑进姜甫秋的中军大帐,营帐内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个都盔甲在身。 “禀元帅,堂邑往南的江面上,灯火通明,大小船只无数。” 姜甫秋端着烛台在背后的一幅舆图上找了找,当看见堂邑这个地方的时候,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吴远南倒是会挑地方,这地方选得不错。” 既然已经提前得到一些消息,南楚水师的一举一动就全都在姜甫秋的监视之下。只是有一点也出乎了姜甫秋的预料。 他没想到南楚的动作这么快。 “姜帅,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兵?” 手下一名将领问道。 姜甫秋回身看了看这名将领,指了一旁另一个人道:“你来告诉他。” 被点到的那人对姜甫秋躬身行了一礼。才道:“我们的士卒已经严阵以待,可现在是夜里不便交战。等到了四更天以后,我们便可扬帆出发,等到了地方天色应该开始发亮。就算运气不好也能抓到他们的尾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他们全都堵住。” “要是我们能顺便打过江去就更好了。” “你这是做梦娶媳妇呢吧,想得倒美?” 姜甫秋笑骂道。 “陛下那里还没做好准备,各种攻城器械也没有。对面建康的城墙五丈多高,又引活水做护城河。就是把手下的士卒全搭进去都不一定能拿下城池。 都下去准备吧,我们虽然没准备好,但对方也应对的仓促。胜负尚在两可之间。” 众人齐声应诺,依次离开帅帐。 等众将全都离开后,姜甫秋惋惜地砸了砸嘴。 行事太过仓促了,而且吴远南也不是泛泛之辈,姜甫秋可不认为这样就能将南楚的这支水军重创。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看着眼睁睁的溜走,姜甫秋实在是心有不甘。 吴远南确实对得起姜浦秋的评价。 眼看已经过了子时,吴远南非但没有放心多少,反而更加忧虑。不停的询问着每一条船上的情况。 “出现破漏的那几条船怎么样了?” 副将忙上前答道:“回禀将军,暂时都也已经修补好了,返航不成问题。” 吴远南嗯了一声。又问道:“船卸的怎么样了?” 副将又赶紧答道:“有几艘牙船都已经卸空了,跟将军预想的一样。那些灾民一下船,船只就浮起来了。现在已经退出搁浅的区域。” “让他们现在就返回水寨,不必等整只船队一起回去。” 副将答应一声,忙把命令传达下去。几艘摆脱搁浅困扰的船只,顺着来路缓缓而去。 现在能多一艘船只回去,便能多保存一份水军的实力,吴远南的心里就能少一份担心。 “防御船队那边有什么情况?” “没有任何情况。那边尚没有发现大魏水军有什么动静。” 吴远南挑了挑眉。 大魏的水军不可能现在都没发现自己这边的动静。难道真的跟设想的一样,大魏的水军没有一点儿准备,又是天黑不便夜战,所以干脆就不出动了? 可姜浦秋也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呀? “让他们再往东一些。一定要保护这里的安全。” “还没卸完的船加快速度!” 岸边,穆建明已经生起了一堆火。虽然现在不太方便脱了衣服烤,可是情况也好上太多了。 而且这堆火点起来,也给了还在河里挣扎,以及缩在岸边瑟瑟发抖的数万灾民希望和温暖。 一个汉子腼腆地走过来,问道:“这位兄弟,能一块儿烤个火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穆建明微微笑道。 “多谢,多谢。” 汉子连忙道谢。 附近人见状也都赶紧凑过来。 “贵人,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个称呼穆建明这两天也听过几次,并不陌生。知道这一般都是队长身份的人才会这么称呼。 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不认识,可这并不妨碍穆建明指挥他。 “这里有没有和你同一队的,或者是认识的人?带他们去捡点儿柴火来,再生几堆火。这么多人光是这一堆火也不行。” “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 说着,这人随意的指了几个人。 “你们几个都跟你来。” 火堆一堆一堆的点起来。很快沿着河岸延绵出去数里。 “谁还是队长,都过来。” 穆建明一声询问,十几人都集中了过来。 “有谁看见杨如他们了?” 十几人都摇着脑袋。 “好吧。” 穆建明有些无奈。 “现在有一件最要紧的事,需要你们去做。” 第312章 揭露身份 这十几人都纷纷说道:“贵人,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吩咐吧。” 穆建明转头看了看江面。延绵数两公里多的江面上还有数万人在水里扑腾着,那场面就跟煮饺子的大锅似的。 东边再远一些的地方,一些灯火漂浮在江面上。明显是些船只,就是不知道那些船是哪边的。 收回目光,穆建明认真地道:“你们带着所有人一直往北走,离得江边越远越好。” “这是为何。” 有人不解的问道。 “大家伙儿有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又在水里待了不少时间,又累又饿的。要走怕是也走不了多远。我们还想着找几个水性好的人,去接应一下大家,要是能再弄几条鱼上来,多少也能给体弱的人垫一垫。” 穆建明指了指东边。 “那边的船我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不过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大魏不可能不知道。要是打过来,遭殃的可是咱们。不管怎么说,离得远点儿还是安全。” 穆建明没见识过古代的仗是怎么打的,可也听说过一句话: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虽然他因为沈兮瑶的关系站在大魏这一边,可也不能指望大魏的士卒能跟前世子弟兵似得,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况且这些灾民还都是从南楚过来的,来个杀良冒功也是在寻常不过的操作。最不济也能以调查细作的名义为难一番,谁也不会说什么。 听了穆建明所说,这些人也有些害怕。 “那我们招呼大家伙儿现在就走。” 穆建明嗯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江面。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给我留一些水性好的人,接应一下水里的那些。” “这没问题,我们这就给你挑人去。” 最终有两百多个身体还算强健的百姓,愿意跟着穆建明。其他人则打着火把远离岸边。 借着岸上的火堆,吸引了很多人向此聚集,这也省了穆建明不少事。可是还有些人在江里扑腾着。穆建明指挥着身边的这二百来人赶紧下去捞人。 不少上了岸的人见此,也纷纷返回去救援还在水里的人。 穆建明盯着江面,神情肃穆。 水里肯定有因为体力不支,或是不会游泳而淹死的人。穆建明上岸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了好几个。现在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死去的就更多了些。 这些都出乎了穆建明的预料,他是在没想到南楚转移灾民的手段居然如此的粗暴。 “贵人,你怎么在这儿。” 一声满含惊喜的问候声想起。 穆建明顺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杨如。 “你怎么样?其他人呢?” 杨如带着丝苦笑。 “我倒是没什么,其他人都不知所踪。我只是找到几位对正。他们队里的百姓也大多失散了。” 穆建明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 “把所有人归拢起来,朝那边走,离得岸边越远越好。” 穆建明指着之前那批人离开的方向道。 杨如没问为什么,前面几天的时间已经让他学会了基本的服从。 穆建明扭头向东边看了看,猛地一惊,一把拉住杨如指着东边道:“那里的灯火是不是变多了?” 杨如顺着穆建明的手指看了看,有些懵逼。 “这……我没注意呀。” 的确不是穆建明的错觉,大魏几十艘船已经摆开阵型,缓缓迫近南楚那十来艘负责防御的船只。 由于天黑的缘故,两支船队都放弃了远程攻击。这种环境下那纯属是浪费箭矢弹丸。 可大魏的船只也不敢靠的太近。他们是属于逆流,而南楚则是顺流。要是离的太近,南楚一旦放出火船,顺流而下躲都来不及躲。 南楚这边也惊惧于大魏这支船队的数量,不敢与之硬拼,缓缓地向后撤退着。 双方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他奶奶的。这仗打的真是憋屈。” 大魏的帅船上一个身材矮壮的将领,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姜甫秋并没有在船上。他是负责整个江东江南防线的统帅。区区一场战斗,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再说也会抢了底下人的功劳。 现在负责这场战斗的是姜浦秋麾下一名叫张皋的猛将。 明显这人的脾气有些急躁。 张皋一开始想着冲过去与敌近战。可南楚的十来条船一直保持着两者的距离,一旦离得近了些,投石机,巨弩便纷纷开火。虽然因为是夜里,准头差了不少,可也挺唬人的。 后来,南楚的船队又顺流放出一条火船。 这种船,船仓里堆满了干草硫磺火油,在船头的位置走两根两尺长的铁钉。铁钉一旦钉在别的船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船被引燃,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南楚只放出一条火船,警告的意味不言而明。 也不是大魏这边的将领废物,最主要是对面只有十来条船,张皋可不想有太多的损失。 “停船,全都停船。分出一部分船绕到南楚那帮人的身后。把他们给我围起来。” 与此同时,吴远南也已经得到大魏水军出动的消息,吴远南心中诧异万分。 大魏水中出动的太快了! 按理说,就跟那位勃肴先生分析的一样,在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大魏的水军即使有动静,也不过是些探查情报的艨艟快船,而不应该是几十艘大船出动。 现在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一个解释,大魏那里早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虽然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但明显已经有了准备。 “贼势甚大,让他们想办法拖延时间。还没有卸完的船只加快速度。已经腾空的船加速返港。还在搁浅的船只想尽一切办法摆脱困境。” “现在所有的船都已经空了,只是有的船搁浅严重,需要别的船拖行才能离开搁浅区域。” “那就快点儿,多弄几条船负责拖行。” 副将忙跑出去传达命令。 穆建明收回目光。 “快,让所有人都快点儿,尽量离这远一点。” 说完,穆建明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回应。 扭头看去,杨如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穆建明奇怪地问道。 杨如伸手指了指。 “贵人你的脸怎么了?” 穆建明闻言一愣。伸手摸了摸,粘的两撇小胡子就掉了下来。 这是沾水沾的时间久了,把粘胡子的胶给泡化了。脸上染的那些颜色肯定也是一样的情况。 穆建明又在脸上抹了一把,把脸抹的更花了。 “我脸上现在是不是白一片,黄一片的?” 杨如瞪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 “贵人,你是乔装打扮了的?” 穆建明点了点头,随即便道:“我是大魏冀北侯沈敖的孙女,伊川县子沈兮瑶。” 周围的几人包括杨如全都楞住了。 杨如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见过沈县子。” 穆建明眼睛一闭,主动退出了对身体的掌控。 身边又没带着笔墨,若是非要等到下线时间,穆建明连个和沈兮瑶交代事情的条件都没有。 现在反而是最好的时机。沈县子这一称呼一叫,沈兮瑶会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杨如带头跪倒称呼沈县子,周围人全都跪下了,也连连称呼沈县子。 当沈兮瑶睁开眼睛,看着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也吓了一跳。再一听称呼,沈兮瑶就明白过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嘴唇上的那两撇小胡子果然不见了。 “快起来,快起来。” 沈兮瑶扶起杨如。 “快让大家都起来。” 周围的百姓这才陆陆续续都站起来。 “沈县子亲赴这里定是有重大之事,不想却为我等所绊。实在是惭愧。” 杨如说着又行了一礼。 这回沈兮瑶可没扶他,淡淡地笑了笑。 “你们对于我这大魏的爵位也承认?” “怎么不认!十几年前,我们也是大魏的人。” 杨如一脸认真的道。 “你们说是不是?” 临了还煽动了一句。 周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也都叫道:“说的对!我们也是大魏的人。” 他们几个之一带头,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也都跟着乱喊乱叫的。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沈兮瑶若是不说上几句,就有点儿对不起这观众了。 找了个地势高一点儿的地方,沈兮瑶站上去大声道:“我听说了江夏浔阳等地发生的事,知道你们快活不下去了。这次过江我就是为了你们。既然你们说,你们也是大魏的人,那我就不能不管。哪怕再危险,我也要来!” 底下是一阵叫好声。 “我们先把水里的人救上来。” 众人又是一阵答应,不过这次就没人敢让沈兮瑶亲自下去了。 沈兮瑶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杨如凑过来问道:“沈县子,既然你是大魏的官,那为什么还要我们躲起来,让我们离岸边远一些,难道还怕大魏的士卒打过来吗?” 沈兮瑶一愣,不动声色的看了杨如一眼。 这肯定又是穆建明安排的,只是为何安排,沈兮瑶就得往出套了。 “我的印信都不在身上。况且一般的士卒也认不出这些,除非能遇到将领级别的人物。” “也是啊,空口无凭的。总不能一句话就让那些杀红了眼的人停下手里的刀枪。” 沈兮瑶皱眉瞅了杨如一阵。 “空口无凭?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说的话是假的不成?” “不敢不敢。” 杨如连忙说道。 “不论其他,就冲着这几日的粥,我也不敢置喙县子的身份。” 沈兮瑶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她现在反而希望能遇到大魏的军士。倒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是为了想办法养活这数万人。 在舆图上看的,离这儿最近的大城似乎只有滁州,附近其他的县城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可就算滁州离得近,也有八九十里的路程。以现在这帮人的状态,根本走不到那里。 还是那位徐应节太守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让沈兮瑶根本来不及做好准备。 第313章 小胜一场 悦雅客栈中,吕阳宾缩在房间里坐卧不安,只要院子里有一丝动静,就要打开房门朝外边看看。 天一黑,姜明初就翻出了客栈。现在也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已经顺利到达了封记布行。 正胡思乱想,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吕阳宾几步走到门口,隔着门板低声喝问:“谁啊!” “客官,衙门里的差爷前来查验身份。” 吕阳宾暗暗心惊,还真让姜明初说中了。真的有人来检查。 吕阳宾打开院门,抖了抖身上的衣袍,斜着眼睛,嚣张跋扈地瞥了门外站着的店小二和几名差役一眼。 “我还用查?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几名差役皱了皱眉,有个年轻一点儿的差役脸色一变,上前几次步就要开口说话,被身边一个年长一些,像是领头的人拉了一把狠狠瞪了一眼。才回过头看着吕阳宾道:“我不管你是谁,奉县尊老爷之名,彻查一切可疑之人。” 吕阳宾哼了一声,冷笑着道:“巧了,我昨天才去过太守府,被太守老爷奉为上宾。况且我这几日在城外施粥,你们就算不认识我也该听说过我吧!” 几名差役全都一惊。 先不说城外施粥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全城,谁不说一声吕公子高义。而且从太守府也已经传出消息,吕公子给徐太守进献了一件奇物,被太守和几位先生视为仙家法术,所献之物也被收入府中。 “原来是吕公子当面。失敬!” 差役们全都行了一礼。 “吕公子所作所为令人佩服,可县尊老爷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违背。还请吕公子海涵。” 吕阳宾也不想再纠缠下去,点了点头。 “确实。你们乃是公务,我也不好妨碍。想查你们就查吧。” 说着吕阳宾让了两步。 差役也很有眼色,就站在门口朝里边看了看。 “听说吕公子手下还带了两名管事?” 吕阳宾嗯了一声。 “他们都在城外,管理着粥棚呢,哎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城门都关了。” 差役摇了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接到命令,但凡还在街上的,全都抓住审问。有人供出说是住在这客栈中,我们才来查一查。” 吕阳宾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姜明初? 差役说完便一挥手。 “走,我们下一家。” 刚回到房间,还没坐下,门外又是一阵响动。吕阳宾不耐烦地拉开房门,一只拳头迎面打来,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打得吕阳宾连退好几步。 “你干什么?” 吕阳宾捂着脸质问道。 “你干的好事!” 姜明初一脸怒意地走进房间,咬牙切齿地道。 “你为什么要把转运灾民的事传递出去?” “我只是想……” 姜明初没等他说完,便呵斥道:“你想立些功劳没人拦着。可你也得分清楚什么事才是最重要的吧。” 吕阳宾放下手,脸上已经青了一块。 “我当然分得清。趁此机会一举重创南楚水军,壮大我朝力量,我觉得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就全然不顾我师妹的安危?” “我哪里不顾了?” 吕阳宾梗着脖子不服气的道。 姜明初眼眉都要立起来了,上前几步举拳就打。 “军中首重军功,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会让军中的将领抢破头也要抢到出战的机会。” 吕阳宾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招架住姜明初,就开始反击。 “那又如何?这跟沈县子又有什么关系?” 姜明初的身手还是要比吕阳宾高一些,几招过后便寻到了吕阳宾的一个破绽,一拳打到吕阳宾的胸口。 “两军水上交战,或是巨石砸,或是用火攻。如果师妹正在船上,你让她往哪儿躲?” 吕阳宾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呆住了。 “我没想那么多,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想起问怎么办了?现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姜明初怒视着吕阳宾道。 “现在城门关闭,城里城外消息断绝,任何情况都传不出去。而且封掌柜为了尽快传递你的这条消息,把养的飞鸽都用上。再没有其他手段了。” 吕阳宾坐在地上吓傻了。 这要是沈兮瑶出点儿什么事,把他大卸八块都不够赔的。 首先是自家太子就不会放过他。 之后的冀北侯,姜明初甚至是皇帝陛下都不会饶了他。 “沈县子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吕阳宾坐在地上喃喃地道。 姜明初哼了一声,找了把椅子坐下,思考着对策。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到天快亮了,谁都没有合眼。 一阵公鸡啼叫声把姜明初叫醒了。他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哪?” 吕阳宾赶忙问道。 “天要亮了,我试试看能不能出城。若是可以的,我要去找我师妹。” “我也去!” 吕阳宾也站起来,跟在姜明初身后。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 吕阳宾不服气地看着姜明初。 “今天这边一定有了结果,说不定太守会召你见面。你若是不在,就不好说了。” 吕阳宾想了想,姜明初说的也有道理,只好答应。 “那好吧。我就在客栈守着,不管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姜明初理都没理吕阳宾,大步走出房间。 “对了,你还得翻墙出去。昨夜有衙门的人来查,我说你不在客栈,旁边的店小二也听到了。” 姜明初脚步顿了顿,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再从墙上出去。 江面上,张皋的船队已经将那十来艘船迫降。 张皋虽是猛将,却不是一个粗人。那粗犷的外表只是他的一种保护。 之前对付这些船只有些畏手畏脚,只是因为张皋想在己方无损的情况下,俘获南楚的那十来条船,在姜甫秋面前漂漂亮亮地露个脸。 既然对方胆敢不配合,还用火船进行威胁,张皋也就放弃奢望全力进攻了。 几十条船呈半圆形,把南楚那十来条船一围。投石机、床弩等远程攻击武器全都亮了出来。 悬殊的兵力对比,天时地利又全都不占。被大魏的船只用磨盘大小的石头砸了两轮。这十来条船全都乖乖降下了船帆,升起了白旗。 张皋呸了一口。 “奶奶的,一群贱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留下点儿船只和人手,把他们都捆起来,接收他们的船。剩下的人继续出发,会一会吴远南。” “是!” 一旁的手下兴奋地喝道。 “一群废物!” 负责防御大魏的船队全都投降的消息出来,吴远南“啪”地一声,狠狠地将一只白瓷茶盏摔倒甲板上。 “十来条船连半个时辰都拖不住吗?竟让大魏如此轻易得手。他们一个个难道皆是酒囊饭袋之徒?” “将军消消气,也不能都怪他们。毕竟兵力悬殊,对方又有所准备。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应该怎么办?和大魏的船只继续周旋以拖延时间?还是……” 副将在一旁请示道。 吴远南重重地哼了一声,问道:“周旋?怎么周旋?就凭我座下的这唯一的一条楼船?” 副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现在前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吴远南又问道。 副将忙道:“哦,现在船上的灾民已经全部下船了。几条楼船和近七成的牙船也都已经开始陆续返航。最早的返回的那几条船估计不差的话,应该已经重新装上军械和士卒了。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很快便可抵达这里保护将军。 其余的那两成多的船只,因为航线选择的问题,搁浅的有些严重。只能等到涨潮的时候,想办法把船拖出来。好在天马上就要亮了。” “等不了了。大魏随时可能打过来。命他们凿开船底,放弃船只。全部撤退。” 副将应了一声,忙出去传令。 等张皋率手下赶到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悬挂着吴远南帅旗的楼船,带着几艘牙船飘然而去。 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有四艘牙船船身歪斜地搁浅在水中。 “跑的倒是快!去看看那几艘船怎么样了。” 张皋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机会已失,想要再打,只能再等机会了。 “将军,我们来得还算及时,那几条船明显是搁浅了,南楚的人原本是想要凿穿船底的,只是没凿了几下就看见我们赶来,连忙逃走了。现在我们又收获了四条大船。” “是吗?” 张皋嘿嘿的一顿大笑。 “这回弄回去小二十条牙船,姜帅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给我记个首功。” “都是将军勇猛过人。” 手下人忙献上马匹。 “将军,外面来了一条小船?” 正说笑间,有士兵进来禀报道。 “小船?什么小船?” 士兵继续道:“就是普通的渔船。船上只有一人,要求见将军。” 张皋撇撇嘴。 “什么人都要来见我,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告诉他本将有军务要忙,没空!” “是!” 士兵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又有士兵进来道:“将军,那人说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若是耽搁了事情,你……你的……” “我的什么?” 张皋黑着脸道。 “你的项上人头可能就保不住了。” 士兵小声地说道。 张皋“啪”地一拍桌案。 “把他带上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口气。” 没一会儿,几名士兵押着一个人走进来。 张皋抬头一看,立马换了一副笑脸。 “少将军,你来就来。何必还让底下的人通禀呢。” 姜明初面色凝重。 “张将军,咱们的交情先放到一边,我现在没空和你说笑。” “出了什么大事?” 张皋也收起笑容道。 姜明初深深吸了口气。 “冀北侯的孙女沈兮瑶沈县子,不见了。” 张皋愣愣地看着姜明初。 “什么叫不见了。” “你们现在的这场胜仗,是沈县子在背后策划的,可她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来这就是找你们帮忙,我见水里还有不少百姓尸体,你派人找一找,看这里面有没有沈县子。” 第314章 寻到踪影 张皋闻言就是一惊。 沈兮瑶是什么人,张皋在军中能不知道么。 更何况,自从沈兮瑶转入文官行列,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张皋可没少听人说起来过。知道这位县子在大魏朝廷上有多被看重。更知道其背后的那位沈侯爷,还是个什么脾气。 这样是出了事……听说那位沈侯现在离这可不远! 不敢再往下想,张皋连声高呼:“来人,快来人呐。” 有亲兵匆匆进来。 “快去,命人下水去……” 刚说了一半,张皋扭回头看着姜明初。 “少将军,这怎么找啊?手下的士卒也不认识沈县子啊。” 姜明初皱了皱眉。 “让他们把水里的尸首都收敛了,我亲自去查看。另外到岸上也去找一找,打听一下。” 亲兵没有动,抬头看了张皋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张皋啧了一声,眼睛一瞪训斥道。 “是,是!” 亲兵这才退出去。 “沈县子怎么会跟灾民混在一起的?” 张皋这时候才开口询问最想问的问题。 姜明初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呐。” 然而姜明初并没有细说的打算,只是感慨了一句就道:“叔父军务繁忙,小侄也不便打搅。给我一队人马听我调遣就行。” 姜明初过来的时候算是与南楚的船队擦肩而过,也看见了搁浅的几艘船。知道这里刚经过一场战斗。战后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都离不开张皋。 “这没问题。把我的亲兵调给你,再带上其他人,给你凑二百人,拿着我的腰牌去就行了。” 有张皋的腰牌和几名亲兵,调用船只和士兵不是什么问题。费了些时间,把河里的尸体大部分都打捞上来,至于已经飘远的,姜明初也就无能为力了。 打捞起的尸体一一查验后,姜明初稍稍松了口气。在这里面并没有沈兮瑶的身影。 “挖个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在远处的一处芦苇荡里,一道人影趴在地上悄悄往外打量着。等看清大魏士卒所作所为后,才慢慢地往后退,直到芦苇遮挡住视线,再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才敢站起来往回跑。 这道人影的体力不是很好,跑一会儿歇一会儿的,跑出去几百步。又穿过一片芦苇荡,眼前是一大片的空地,原本生长的芦苇全都被放倒铺在地上,一大波衣衫褴褛的人藏在里面。 “沈县子,沈县子。外头来了一支军队,正在收敛河里的死尸。” 也坐在一片芦苇杆上的沈兮瑶闻声赶紧走过来。 “收敛尸体?没看错吧。” “肯定没有!我看了好一会儿呢。” 报信儿的人信誓旦旦地道。 沈兮瑶嗯了一声。 “这应该是大魏的军队。” 跟在身后的杨如等人就是一愣。 “县子为什么这么肯定。” 沈兮瑶不屑地哼了一声。 “南楚的军队敢过江吗?南楚的军队会好心地收敛百姓的尸首?就是不知道带队的是谁,我去看一看,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说完,沈兮瑶顺着报信之人指点的方向而去。 一个多时辰前,沈兮瑶带人把还在水里的人差不多都救了上来。天就已经开始发亮了。 借着亮光,沈兮瑶看着悬挂着魏字大旗的船队停在江里。跟自己一样,目送着南楚的船只离开。 按照沈兮瑶的想法,就应该向大魏的船队示意,吸引他们过来。可杨如等人告诉她:之前她亲口下令让人们远离岸边。 想一想,沈兮瑶也知道穆建明这么安排的原因,无非就是担心杀良冒功嘛。 可要是不联系到军队,这么多人怎么养活,到时候说不定饿死的比被杀死的还要多。 只不过为了照顾一下身边这些人的情绪,沈兮瑶还是带着人往后撤了撤,又让人把提前离开的那些人找了回来。 现在,沈兮瑶就盼望着带人来这的是姜明初。 其他的将领,未必会认识自己,还得想办法验明身份,至于为什么不是吕阳宾…… 很明显,你不能指望一个久居京城的人,在这里能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是太子的侍卫,也不如姜明初说上一句话管用。 县官还不如现管呢。 太子的名头再大,姜明初他爹可还是南线的统帅,掌管着长江沿岸十几万士兵。 姜明初虽然不能调动兵马,可借点儿人手,调用一些粮草什么的,那些将领们谁都会卖他个面子。 躲在芦苇荡中看了看,虽然离得还远,可沈兮瑶如何能认不出大魏的制式军衣,还是站在几名士兵中间指挥的姜明初。 沈兮瑶也不再遮掩,一脚高一脚低的跑出来。满脸欣喜地喊道:“明初!姜明初,我在这儿。” 只是沈兮瑶又累又饿又渴,声音就有些嘶哑低沉,连叫了几声都没什么效果。 姜明初怔怔地站在岸上,脸上既有凝重,又有一些轻松。收敛起的那些尸体中并没有沈兮瑶的,最起码说明师妹大概率还活着。就是不知道人在哪里。 猛地,姜明初一愣,仔细听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脑袋左右来回转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到沈兮瑶有些狼狈的身影。 脸上的装扮已经全没有了,恢复成原来的容貌。头发有些散乱,鬓角的一些碎发紧附在脸上。一身没有干透的衣服邹邹巴巴地贴在身上,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 “师……师姐!” 姜明初喊了一声,就迎着沈兮瑶跑了过去,等两人遇到的那一刻,姜明初一把将沈兮瑶搂在了怀里。 沈兮瑶浑身一僵,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脸上的喜悦也换成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就知道!” 姜明初大声地说道。 沈兮瑶此时脸色有些发红,秀眉微蹙,明显是有些恼了。可是再一听姜明初所说,心里又软了下来。那点儿恼怒变成了万千柔情。 把沈兮瑶搂在怀里搂了一会儿,姜明初就双手抓住沈兮瑶的肩头,自己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沈兮瑶,检查沈兮瑶身上有没有受伤。 “啪”的一声,沈兮瑶挣脱开姜明初的双手,然后一巴掌就呼在姜明初的脸上。 “这么大声,是想把我耳朵震聋吗?” 说完,沈兮瑶冷着脸越过姜明初,不想再看他。 不少大魏的士卒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姜明初捂着脸,嘴角却往上弯了弯。 自己挨打自己知。这一巴掌听着响,沈兮瑶却根本没用力。 转身追上沈兮瑶,姜明初仍旧关切地问道:“师姐,你有没有受伤?” 沈兮瑶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没有。” 姜明初哦一声,从随身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一个用荷叶包的包裹递给沈兮瑶。 沈兮瑶打开一看,两条肥鸡腿,一个白米饭团。看见这些沈兮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已经快一天了没吃东西,还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要不是从小就锻炼出的意志让她坚持到了现在,她也早就窝在不知哪个旮旯里等着人上门救她了。 先拿起鸡腿,沈兮瑶一口就咬下一大块肉。三两下一只鸡腿就只剩下了骨头。 姜明初把水囊递过去。 沈兮瑶吨吨吨地灌了半水囊的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才问道:“现在这里谁做主?” 姜明初老老实实回答。 “我父亲麾下的一名将军。” “能带我去见他吗,那里还有几万百姓等着安排呢,他们也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 沈兮瑶说着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 “不用去见他。有什么事,师姐吩咐就是了。” 看了姜明初一眼,沈兮瑶道:“需要调一些粮食过来,还有干净的水。得先让那些百姓饱餐一顿。” “这没问题。” 姜明初转头就吩咐了张皋的亲兵一句。那名亲兵转头就往江边跑去。 “师姐,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安置?” 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沈兮瑶缓缓地道:“我准备把他们带去江都。那里的粮食足够,就算再多几万人也不成问题。” 姜明初露出一丝难色。 “可这两地相距一百多里地,坐船有一天就能抵达。可我们也不能像南楚那样,把船都腾出来给他们用吧。” 沈兮瑶摇了摇头。 “不!我准备让他们走陆路。” 姜明初一愣。 “那样最少也得三五天的时间。这些天还得消耗不少粮食。” “嗯,可这几天也更能调教的他们懂得服从和团结,将来才好用他们。” 姜明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干粮了?” 沈兮瑶指了指一旁的士兵问道。 “你们带没带吃的,都拿出来。还有水也都拿来。” 姜明初扭头也催问道。 可是一般的士卒上战场打仗,哪有随身带食物的,凑了半天,也没凑出多少吃食,顶多是一点儿咬过几口的军粮。水倒是不缺,人手一支水囊,几乎都是满的。 “让几个人跟我一块儿走,我出来了有段时间了,再不回去怕是他们会担心。” 姜明初弯腰捡起几个水囊。 “我和你一起去吧。万一再发生什么事,我也能和你一起面对。” 这话说的让沈兮瑶想起刚刚的拥抱,脸上又飞出两片红霞,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往回走。 姜明初带了几十个人,拿着水和食物跟在沈兮瑶的后面。 “对了,吕阳宾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姜明初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这回要不是他多事,就算我们不会有什么胜仗,可师姐你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说着,姜明初就把吕阳宾透过封掌柜,把南楚将转送灾民至江北的消息传递给军中的事情,告诉了沈兮瑶。 毕竟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沈兮瑶也有些恼怒。 “他最近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 沈兮瑶问起这个,姜明初略一犹豫,没敢说实话。 “我与他又不熟,这回也是初次见面。他平时如何。我……不知道。” 前面带路的沈兮瑶没听出有什么问题。反而点了点头,认同了姜明初所说。 “此地事了,还是将他调回到清莹身边,让他保护清莹的安全吧。” 姜明初忙不迭地点头。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了!” 第315章 沿途安排 重又回到芦苇荡里的那片空地,沈兮瑶明显看见很多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明显是担心自己一去不返。 可是看到姜明初和那些大魏士卒的时候,又都紧张起来。 “沈县子,你没事吧?他们是……” 杨如等人忐忑地上前,脸上带着一丝惶恐,小心地问道。 “大魏的士卒。我不是说过了么。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沈兮瑶轻松地劝慰了几句,从姜明初手中接过几个水囊和那点儿吃的交给杨如。 “这里有点儿吃的,不多。还有些水,你们分一分。优先供给身体虚弱的。其他人再多等一会儿,已经派人寻求帮助去了。” 杨如等人这才敢上前,接过那些东西。 只不过,沈兮瑶带来的东西太少了,一两百人的吃喝供给数万人,杯水车薪都算是一个赞扬的词了。 没过多久,去报信的那名就跑回来对沈兮瑶道:“我家将军听说沈县子已然无恙,心中十分欣慰,想请县子到岸边一叙。” 沈兮瑶扭头朝岸边看了看,别的倒是没看见,只看见数十股烟柱腾空而起。 一直陪在沈兮瑶身边的姜明初也道:“张将军听说你可能有危险后,也很着急的。他把他的亲兵都派给了我,又调集了近两百士兵,让他们帮忙一起寻找你。” 沈兮瑶闻言,心中也十分感激。这人与自己并不相识,不管是冲着姜明初的面子,还是祖父的声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寻找自己的下落,就得承人家的情。 “那你带我亲自去拜见一下张将军,当面道谢一番。” “那我们这就走吧,也好给你们做个介绍。”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 “你等我一下。” 说着,沈兮瑶把杨如叫到一边。 “杨如,你先跟那些对征们说一声,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江北,可是大魏不可能一直白养着你们。我准备让你们去江都,那有些工程要你们去做,顺便你们也能赚到粮食。” 杨如愣了一下。 “放心吧,恩公。我去跟他们说。” 沈兮瑶认真地看着杨如,突然笑了笑。 “怎么不叫贵人了,换成恩人了。” 杨如抓了抓头发。 “当初我们不知道县子的身份,只以为你是一位管事,粮食什么的还都是那位吕员外出的。若是叫你恩公,怕那位吕员外为难你。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还已经到了江北,算是把我们这几万人都救了出来。再叫贵人有些不合适了。” 沈兮瑶微微笑了笑,才向着岸边走去。 走出芦苇荡,沈兮瑶就看见沿着岸边挖了一溜的灶台,上面正坐着一口的大锅,火蛇不停地舔着锅底。 显然,之前看见的那些烟柱应该就是这里弄出来的。 沈兮瑶的脸上带着欣喜,明显是猜到了什么,加快了脚步向岸边走去。 正背着手在岸边来回溜达的张皋,自然也看见沈兮瑶、姜明初,和自己的几名亲兵。 虽然并不认识沈兮瑶,可是看见一直跟在旁边的少将军,张皋猜也能猜得到。 等两人见面后,一旁的姜明初上前两步,先是指了指沈兮瑶道:“张叔父,这位就是沈侯的孙女沈县子。也是我的师姐。” 说完,又为沈兮瑶介绍道:“师姐,这位就是我父亲最为倚重的帮手,张皋将军。” 趁着姜明初介绍的空档,沈兮瑶打量了张皋几眼。 这张皋身材不高,矮壮矮壮的。古铜色的皮肤都能反光。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环眼,有点儿鹰钩鼻子,方海口。颔下是一把看着都感觉有些扎人的胡须。 身上没有披挂铠甲,只穿着一声褐色的麻布衣服。这个沈兮瑶倒是理解,毕竟那东西最少的也有十来斤的重量,平时没人愿意穿那玩意儿。 听完介绍,沈兮瑶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张将军,多谢将军搭救之恩。” 张皋连忙把沈兮瑶扶起来。 “不敢,不敢。沈县子多礼了。沈侯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家所付出的我等也敬佩万分。” 闻言,沈兮瑶微微有些沉默。 沈家受皇帝恩宠,受朝堂上下的敬佩。羡慕吗?几乎祭奠了全家男丁换的。 “张将军叫我兮瑶便可,不用称呼县子。” 张皋犹豫了一下。 “这……好吧。那兮瑶,你也别叫我什么张将军了,太见外了。明初叫我一声叔父,我占些便宜,你也这么称呼我吧。” “这哪是什么占便宜,就依叔父所言。” 张皋哈哈一笑,指了指那一溜锅灶。 “听明初说你们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人做了点儿吃的。不过我们携带的粮食不多,你们好像有几万人,就只能给你们煮点粥了。” 虽然沈兮瑶已经有了料到了,可听到张皋这么说还是很欣喜异常。 “多谢叔父。这可是雪中送炭!” 有了吃的,躲藏起来的百姓很快就全都出来,乌泱泱的一大片,把附近的河岸站得满满的。 不过确实像张皋所说的,粮食并不多,分给每个人吃的也就不到半碗粥,还稀的都能照见倒影。 趁着人们吃粥的空档,沈兮瑶拉了拉姜明初的衣袖,示意到一边说话。 离得远了些,沈兮瑶才道:“现在这点儿吃的太少了。之后的安排你也知道,你先去找姜帅,跟他调用些人手,在离此二十里的地方,准备好够这些人吃一顿的粥饭。我随后会让他们过去。” “一顿?那后边几天时间怎么办?” 姜明初有些不解。 “后边的路程每三十里设置一个补给点,一直到江都为止。同时请姜帅向沿途的府县传递一下消息,叫他们不必惊慌。” 几万人沿江迁徙,若不提前知会一声,保不齐就会发生什么事。 姜明初郑重地点点头。 “这些都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出发。” 说完,姜明初带了几个人就离开。 目光复杂地看着姜明初的背影,沈兮瑶轻轻咬了咬唇瓣。 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拥入怀中,沈兮瑶也第一次有了被人呵护的感觉。 随即沈兮瑶又想起数月前,杨霖说过的话。 收回目光,沈兮瑶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走到张皋身边。 “叔父,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营?” 张皋看了看沈兮瑶,又看了看乌泱乌泱的人群。 “这个不急。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一时半会儿的我不会离开。” 沈兮瑶拱了拱手,最后才找到杨如几人。 “你们把所有的队正都找过来,我有事情要说。” 杨如等人恭敬地连声答应。 过了有两刻钟,杨如才带着几百号人畏畏缩缩地走过来。虽然是与沈兮瑶面对面地站着,可眼神明显越过她看着远处。 沈兮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张皋正带着上千的士卒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明显是给沈兮瑶撑腰。 沈兮瑶转回来,安慰道:“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只是正常的集合,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几百号人木然地点点头。 沈兮瑶继续道:“杨如有没有跟你们说我的打算?你们是怎么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众人才道:“杨兄弟已经跟我们说过了。” “那你们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些人相互看了看,你推我让的,最后才有一人站出来道:“恩公,你不是当初要我们跟着你过江么,还说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沈兮瑶点点头。 “没错。这话我是说的。” “难道就是让我们去江都做工程?粮食还要我们自己赚?” 沈兮瑶眉头皱了皱。 “你们不自己赚取粮食,难道等着大魏白养你们?” “只要给我们分了田地,等明年收了粮食就不用再养着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兮瑶冷笑了几声。 “大魏的民脂民膏凭什么要白养你们一年?大魏百姓的土地又凭什么要分给你们?” “可这不是你把我们弄过江的么,我本来就不愿来这,我家里还有田呢。” 终于有人站出来开口。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万,无边无沿。 沈兮瑶也算领教了这些人的嘴脸。 “你要搞清楚一点,是我把你们弄过来的?还是南楚的官府像扔狗屎一样把你们扔过来的?” 人群中没人再说话了。 沈兮瑶看向杨如道:“这人是谁,也是对正吗?” 杨如忙上前几步道:“昨晚有不少人都被淹死和被杀,还有一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其中就有几个之前担任队正的。在芦苇荡的时候,我和几位对正商议了一下,把减员人数较多的几支队伍拆散,重新编入了其他队伍,又选了新的队正出来。” 沈兮瑶看着杨如点了下头,给予了肯定。又看了看那名对正。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的一整队都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当然是……” 沈兮瑶盯着他抢着道:“你想好了再说。” 那人低下头不敢再看沈兮瑶,小声道:“是……是我这样想的。” “杨如你去问一问。像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多少人。我大魏来去自如,想回去的,我再想办法把他们送回去。不过生死就要自己负责了。再想过这边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恩公,恩公。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他这一两个是那么想的。他这也是被蒙了心智。一旦回去,他们肯定会被当成细作抓起来,掉脑袋都说不准。” 杨如连忙劝道。 沈兮瑶冷笑几声。 “这样的人我大魏不稀罕,掉脑袋又与我何干。” 杨如连忙跪下。 “求恩公宽宏,饶他一次。” 杨如一跪,其他人全都跪下了。 “求恩公宽宏。” 沈兮瑶后退了两步。 “这与你们无关,我对你们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的。” “恩公,我们都是从对面过来的。来了这边也算是同乡之人,哪能看着他们受罪不管呢。” 沈兮瑶闭着眼睛,轻声道:“都起来吧。” 人群这才悉悉索索地都站起来。 “反对的那几个人,对正的职务撤了,换其他人上来。” 杨如忙答道:“是。一会儿我就去重新选。” 第316章 巨笔如椽 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几百人。良久,沈兮瑶才收敛了情绪,平静地说道:”刚刚的那点儿粮食,还是我大魏的士兵从他们嘴里省出来的。附近的府县根本养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只有江都有足够的粮食。 去了江都,男丁会去修河,吃食会由朝廷负责。老弱妇孺只要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就能领到粮食,保证你们不会再饿肚子。 干得快,干得好的还有额外的奖赏,比如肉,甚至是一些钱。” 这话一说完,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钱不钱的先放一边,饭都好久没吃饱过了,何况是肉? “你们回到各自的队伍里,把事情都告诉他们。然后向东出发,我在二十里外让人安排了吃食。先到的队伍,可以敞开了吃。去得迟的,说不定可就没饭了。” 听到能吃饱饭,人群哄的一声就开始乱了起来,有心急的就要离开这里,回去找自己的百人队。 沈兮瑶大喊了几声,努力的又让这几百人都安静下来,强调道:“你们记住,我说的可是先到的队伍,杨如还有最早的那些队正,咱们一直以来的规矩是什么,你们可都是知道的。” “恩公,放心吧。这个我们自然清楚。路上我会提醒他们的。” 等人群散去,沈兮瑶又走到张皋面前,行了一礼:“多谢叔父给我撑腰。” 张皋一摆手。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随后,又面色严肃地道:“刚刚有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你就是对他们太好了,这些人才非但不心存感激,还敢得寸进尺。给他们点儿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想一想南楚是怎么对他们的。” 沈兮瑶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不值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皋竖了竖大拇指。 “你这气量一般的须眉都比不了。” “叔父谬赞了。” “接下来你要去哪,回江都吗?我派船送你回去。” “还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得跟着他们走一程,然后再过江一趟。” 张皋也算干脆,没再说什么。 “那行,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一起。” 这回沈兮瑶就没推辞。 “多谢叔父。” “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都了结了,我也该回营交令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定要当面去拜见沈侯。” 沈兮瑶替祖父跟着客气了几句后,张皋便带着麾下人马,押送着战利品离开了。 太守府门口,吴远南一脸怒气地径直往府里走。门口执勤的士卒拦着吴远南道:“吴将军,现在还太早了。太守还未上值呢。” “给我滚开,我管他上不上值。要是误了事你担得起吗。” 吴远南一脚踢翻门前的侍卫,脸色阴沉地闯入太守府。 早有府里的下人跑去通报。 等吴远南走到正堂的时候,徐应节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看见吴远南的模样,就知道出事了。 “久遥老弟,何事如此急迫。” 徐应节陪着笑脸问道。 吴远南冷哼一声。 “有什么事?义清兄能不知道?” 徐应节有些茫然。 “我真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有什么事咱们都坐下来慢慢说。请!” 两人进了二堂,分宾主落座后,徐应节才开口道:“我知晓城外的人已经全都被久遥老弟送去了江对岸,我还在城头上看见了贤弟的英姿。这件事算是被贤弟解决了,为兄也不必再受到朝中的指责。我还要多谢贤弟呢。” “哼!你是不用担心出事了,可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这件事。” 吴远南十分后悔的道。 徐应节面露讶色。 “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远南气急败坏地道:“我麾下舰船损失了有三成。十余艘船被大魏俘获。还有几艘船搁浅严重,大魏又攻得急迫,我不得以下令凿穿了船底。不然的话损失可能更大,我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徐应节闻言也吃惊不小。 “为何会如此?” 吴远南气急败坏地道:“你先别管为什么会如此了。你不是说若是出了事,要与我一起承担么?还有其他府县的官员也要一起跟着抗吗?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徐应节一幅义正言辞的模样。 “为兄岂是食言而肥之人。你先跟我说说,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好想想对策。” 吴远南叹了口气,便把从昨天午后一直到今天天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徐应节默默听完吴远南的讲述后,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冲着吴远南拱了拱手道:“为兄要提前恭喜老弟了,竟立如此殊勋。” 这话说的让吴远南一愣,怒气一下全没了。 “义清兄,你……没事吧?” 徐应节哈哈一笑。 “贤弟放心吧,我好的很。” “那怎么满嘴胡话?” 徐应节哈哈一笑。 “你听我慢慢道来。” 然后徐应节喝了口茶,冲着门外道:“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里。” “是!” 守在门外的侍卫齐齐答应一声。 徐应节又凑近了些才轻声道:“以为兄看来,这可不是因为大魏突然出战,导致老弟你损失了多艘舰船。而是若非老弟你力挽狂澜,大魏将成功渡江,南下攻入我朝。” 吴远南一脸的不可置信,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徐应节。 “义清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徐应节洋洋得意。 “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徐应节摊了摊手。 “你看啊,我朝发生了灾祸,百姓逃离家园,逐渐汇聚于建康附近。虽经朝廷几番安抚,然百姓仍猬集于此不肯离去。 大魏得知此事后,派人混迹于百姓中,趁机鼓动百姓造反作乱。 然而事情泄露,本府官员派人数次抓捕,奈何这些人异常狡猾,藏身于数万百姓之中。 而本官又不忍对百姓用强,可也不能坐视大魏谍子四处散播谣言,便决定将百姓全部遣返原籍。与吴将军你数次商议后,终请动将军派兵护送。 怎料大魏暗谍将此事告知了江北魏军。魏军怕失此良机,于是兵行险招,就在昨晚趁着天黑,魏军派出大量兵马,准备和城外受蛊惑的百姓里应外合攻打建康。 吴将军你得知此事后,尽遣全部船只迎战。只是魏军乃是突袭,而我方仓促应战,还要抵挡城外乱民冲击军营,腹背受敌。鏖战一夜致使船只损失严重。不过却成功挫败魏军阴谋,打退魏军进攻。同时也镇压了乱民作乱,力保建康城不失。” 吴远南听得是目瞪口呆。良久才拱了拱手道:“好一支如椽巨笔。如此一说,我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就连义清兄也能从中捞得不少好处。” 徐应节连连摆手。 “这算什么,不过是寻常手段尔。况且真实情况就是如此,你我也没有欺瞒朝廷,只不过把一些事情稍加润色而已。” “那若是朝廷问起那些百姓的去向,又该如何应对?” 吴远南又问道。 徐应节不以为意地道:“被魏军虏走了,或是被魏军全都杀良冒功,这有的是说辞。 况且若是这些人还在,朝中还要调拨钱粮赈灾。没了这些人,朝廷还省事了呢。贤弟你就放心吧,谁会关心那些贱民,不会有人来调查的。” 吴远南想了想,徐应节说的确实有理,便道:“那就按义清兄所言,你我分别上奏。” “自当如此。” 船只损失的事情有了对策,吴远南终于放松下来。 “这事算是解决了。不过义清兄,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哦?还有何事?” 吴远南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大魏水军出动得太快了。” 徐应节不太知兵事,听吴远南这么说,不解地问:“贤弟为何会有如此疑问?” 吴远南道:“不管何人为帅,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都会谨慎地采取守势,以保自身不受损失。哪怕事后得知错失了良机,也不会轻举妄动。这也是咱们当初商议此事时预料之事。 可是昨夜魏军水师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措手不及。” 徐应节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贤弟没有看错?或许昨夜魏军也正好有事出动,不想却遇上了你。” 吴远南摇了摇头。 “不!不想是偶遇,魏军是直接冲着我军而来的。像是提前有了准备一般。” “那贤弟以为是……” “有人泄露了此事。” 徐应节吸了口凉气,思索了片刻才道:”可是当天知道此事的,只有四人。事关你我前程,谁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就剩下勃肴先生和孟士渊两人。可是这两人我一直派人看着,他们二人也有自知之明,这两天一直呆在太守府中,就连夜里都是宿在这儿的,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吴远南皱眉抿嘴,满是不解。 “这就奇怪了,难道对方有人能未卜先知?” 徐应节眼睛突然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恢复如常。笑了笑道:“这事先放到一边,为兄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贤弟是不是一上岸就来我这里了?一夜苦战想来腹中一定饥饿,我这便命人准备饭菜。” 这么一说,吴远南摸了摸肚子,笑着道:“确实是饿了。不过就不叨扰义清兄了。饭菜不必准备了。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徐应节又谦让了一句。 “哪能不吃了饭再走呢。” “不了,不了!我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告辞了。” 说罢,吴远南便起身离开。 等他一走,徐应节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来人呐。” 门口的侍卫闻声而入。 “去把那个吕员外给我抓来。” 当初为了显示自己能耐,徐应节告诉吴远南祸水东引之计是他自己想出的。 吴远南以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但实际上是六个人知道。 那位吕员外和他的随从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而已。 可是,既然知道此事,便是有嫌疑的。或许这两人便是大魏的暗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人家的算计。 很快,一队差役便气势汹汹地直奔悦雅客栈而去。 吕阳宾此时还在客栈里等着姜明初和沈兮瑶的消息。 他已经从小二的嘴里得知,建康的各处城门都已经打开,街上也没了巡视的差役和士兵。 刚放松下来,几名差役径直闯进吕阳宾居住的院子。 看着来者不善样子,吕阳宾脸色变了变,还是带着笑脸问道:“众位差爷,这么兴师动众的所为何事?” 领头的差役冷哼一声。 “是吕员外吧?” “不错,是我!” “是就好。来人,带走。” 几名差役一抖手里的锁链上前几步,将锁链套在吕阳宾的脖子上。 吕阳宾双拳紧握,就准备动手。 作为杨霖的贴身侍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眼前的几个小杂鱼,轻而易举就能收拾了。 可是,吕阳宾还是忍了。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抓自己。若是一动手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坐实了自己的罪行。 刚闯了祸,被姜明初教训过。现在动手,很多人辛苦了近两个月的成果,就会白白浪费。 想到此,吕阳宾又松开手,抓住锁链辩解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徐太守的座上宾,为太守献过奇物。” “哪那么多废话,快走!” 差役一抖锁链,吕阳宾踉跄几步跟着差役出了小院。 随之,吕阳宾眼珠一缩,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庆幸刚刚忍住没有动手。 院子外边还有好几十人拿着兵器严阵以待。这些也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其中有十余人手里拿着弓箭,箭矢虚搭在弓弦上。另外还有数人手里竟然端着弩箭。 这样的阵仗竟是为了抓自己?这要是刚刚动手了肯定是十死无生。 领头的差役似乎是察觉到吕阳宾的反应,有些得意又有些嘲讽地哼了一声。 “沿途都小心着点!回衙交差。” 第317章 再次过江 吕阳宾被一众差役押着离开了悦雅客栈。 客栈里的客人和周围的百姓见到这种热闹,自然是少不了围观的。就连一些做小买卖的,也扔下自己的生意,围过去看热闹。其中就有一个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担货郎,也不管自家的东西了,挤进人群去看热闹,还兴致勃勃地跟人议论着什么。 等到吕阳宾被带走,人群逐渐散开,担货郎才挑着自己东西,三弯两拐的就不见了踪影。 从客栈出来,吕阳宾就一直吵吵着要见徐应节。可是根本就没人理他,他直接被关进了府衙大牢里。 主簿功曹得到手下禀报后也没耽搁,直接去跟徐应节汇报。 “应节公,那吕员外已经抓到了。不过只有一人,他底下那名随从并不在客栈。” 徐应节两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一边走一边道:“无妨,只要抓住他就行。招了什么没有?” 主簿功曹陪在身后。 “没有,什么都没说。就是一个劲儿的喊冤。还说要见您。” 徐应节哼了一声。 “不见!不过一贱贾,还想见本官?好好的给我审一审,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主簿功曹立刻就心里有底了。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应节又问道:“在他的住处查到什么没有?” “客栈中都是些随身之物,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据客栈掌柜和店小二说,跟在吕员外身边的还有两人。一个是管事,三十多岁,黄脸汉子,瘦高身材。另一个就是那名随从,二十来岁,面色发黑。这两人都是数日前才来到此地的。” 徐应节回头看了主簿功曹一眼。 “数日前?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把这两人相貌都画下来,全城缉拿。” 被通缉的沈兮瑶此时正带着数万的百姓又一次开始了长途跋涉。不过,这一次可就要比前几天江对面的那一回要轻松多了。 虽然在人数上翻了几番,可那几天的粥并没有白吃,已经将这些人的身体养回来一些,走一点儿远路根本不成问题。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些人都组成了一支支的百人队。每一位队正手下,还有数量不等的人帮忙,一些老弱病残孕都有人照顾。 再加上沈兮瑶许诺的,先到的队伍可以敞开了吃的诱惑,所有的队伍都一副你追我赶的架势。 可是毕竟人数太多了些,二十里也不是多远的距离。这边还有人还没开始迈步呢,那边已经有人抵达了姜明初设置的营地。 一锅锅热气腾腾的米粥,竹条编制的笸箩里一个个白馍看得人直流口水。只是这些吃的前面站着一队手拿刀枪的兵卒。 最先赶到的百姓看见这架势根本就不敢往前。可那些食物的香味又实在是诱人。 终于有人耐不住这些诱惑,畏畏缩缩地上前,指了指那些白馍,道:“各位军爷,那些吃食是不是给我们准备的?” 这些兵卒也早就看见这群人从远处慢慢走过来,坐在一块空地上休息。随着时间推移越聚越多,可就是没人敢过来,现在终于来了个胆儿大的。 一名士卒看了看问话的这人。 “接上头的命令,这些是给从对岸过来的灾民准备的。” 问话的这人闻言大喜。 “我们就是啊。我们就是跟随沈县子一起从江对岸过来的。” 说着就伸出手。 “请军爷赏些吃的。” 士卒哦了一声。 “可我们接到命令,这些吃的不能给单独的几个人,要给就是一整个队伍。若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可不能吃。” 这人欣喜异常。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出发前也知道这件事。现在我们一队人已经全到了。军爷稍等。” 说着,这人便一溜烟跑回去,叫起自己队伍的其他人,整整一百人朝着营地走过来。 “军爷,你看我们是一整支队伍,一个也不少。” 士卒嗯了一声,数了数确实是一百人。 “你们都是一个队伍里的?” “是。我等都是。” “若是被我查出来有人混进了别的队伍里,整队人都给我滚出去。” 这名士卒声色俱厉地道。 一队人全都吓得往后退了退。另外一人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军爷,我是队里的对正,我们这些人都是同一支队伍的,没有别的队里的。” “嗯!随我来吧。” 说完,这名士卒带着这队人走到一张桌案前,将这些人的姓名、籍贯、性别等一些信息全都登记了,又给每人发了一块牌子。 “拿着这些牌子,你们才能领到吃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过有一点要千万记得,拿多少就要吃多少,不许私藏粮食,不然就把你们赶走。还有,别把自己撑死了。排好队领饭去吧!” 见有人领到了吃食,营地外的人更加焦急。不少人纷纷上前也想要进去。只不过,营地前的士卒只认一条:一队人到齐了,才能进去吃饭,没到齐的就只能等着。有些人已经开始原路返回,寻找自己队伍里落下的人。 沈兮瑶是跟着最后的一批人一起抵达的。 姜明初带着几个人,捧着厚厚的一摞花名册迎了过来。 “师姐,所有人都已经编了号,登记好了。” 沈兮瑶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颇为满意。 “好!做的不错。有了这些日后也方便管理他们。” 姜明初微微笑了笑,把其他几人打发下去。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饭菜,先吃了饭再说别的吧。”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兮瑶就感觉自己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捂着肚子垮着一张脸,道:“这是我从小到大饿的最厉害的一天了。” “那就多吃些,我准备的都是你最爱吃的。” 到了姜明初的营帐中,果然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沈兮瑶也不客气,毫不顾忌形象的一顿胡吃海塞。 也幸好帐中就他们两个人,要是再多一个人沈兮瑶都得考虑要杀人灭口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沈兮瑶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问道:“姜帅给了你了多少东西?” 姜明初有些得意地道:“三千兵马,五千石粮草和五十斤粗盐。” 沈兮瑶估算了一下。 “姜帅可够大方的啊!这些东西完全够这一路上使用的。” “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去找他。” “那我就能放心地把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我再给鲁王和成尚书写一封信。他们会安排好这些人的。” 姜明初一愣,急切地问道:“那你呢?你不跟着一起走吗?” 沈兮瑶缓缓摇了摇头。 “对面还有咱们的粮食,我得想办法帮着吕阳宾把粮食运回来。” “这件事我去做,你带着这些人回江都。” 沈兮瑶没好气地白了姜明初一眼。 “你去?你去了有什么办法?” 姜明初有些哑口无言,可又嘴硬地道:“我……慢慢想,总能想到办法。” 沈兮瑶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明初不服气地反问道:“那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沈兮瑶张了张嘴。 “最起码我已经运回去几万石粮食了。再想个办法也不难。” 至于为什么不像当初那样,使用胡世昌的书信和玉佩。这全是因为地域问题。之前那里是江南,胡世昌的信物还管用。现在则是在江东,别说是胡世昌的信物,就是胡世昌他爹的信物都不一定好用。 “可……” 姜明初欲要反驳,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低低地呢喃道:“可对面太危险了。” 沈兮瑶稍稍一愣。 “你说什么?” 姜明初摆摆手。 “没什么。我已命人烧了热水。你昨夜落了水好好沐浴一番,千万别害了病。再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 沈兮瑶脸上一红,轻嗯了一声。 等沈兮瑶醒来,营帐中已经点了蜡烛。姜明初坐在桌案旁,一只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地。 轻轻掀开被子,沈兮瑶下了床,从旁边拿起一领披风,走到姜明初后边给他披上,然后才出了营帐。 她前脚刚走,姜明初后脚就醒来了。扯过披风看了看,姜明初微微一笑,环视了一圈,也跟着走了出去。 沈兮瑶就站在营帐门口,身后的动静自然是清楚。 “什么时候安排人送我过江?” 姜明初在不忍心看沈兮瑶冒险,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我这就安排人送你过去。我从我父亲那里找来的人,熟悉这一片的水域。一定把你送到建康跟前,不用像上次一样走那么远的路。” 再次登上长江南岸,沈兮瑶已经恢复成前几天的相貌。 借着月色,沈兮瑶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等待城门开启。 天色渐明,建康城的几座城门随着清晨的钟声同时开启。不少人已经开始进出。 沈兮瑶也睁开眼,从假寐中醒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迈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离城门还有几十步的时候,突然有人从旁边抓住沈兮瑶的两只手,热情地道:“张兄弟好久不见了。最近一切可好啊?” 说着便拉着沈兮瑶往一旁走去。 路上的行人和城门外的兵丁看了看两人,只以为是两个多日不见的亲友,也不放在心上。 沈兮瑶则是脸色一变,双手往前一送再往回一撤,便挣脱了对方的抓握。正要说话,对方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官府正在抓你。” 沈兮瑶一愣,随即便知事情出了意外。 “你是什么人?” 对方并没有回答。 “随我来。” 说完便带着沈兮瑶一路往东而去。走了不出数里,这人指了指南边。 “这位兄弟请继续往南,在下只能送到这里了。” 说完,这人头也不回,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兮瑶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也只能照着所指的方向继续前进。 走了百十来步,早有人等候,又带着沈兮瑶走了数里路,又给指了个方向。 就这样又经过了两次,沈兮瑶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 “封掌柜?怎么是你。” 第318章 狱中情形 “沈县子你怎么还敢以这副面貌来此?幸亏每个城门我都安派了人守着,就怕你一头扎进来,被官府抓住。” 封掌柜有点儿痛心疾首地道。 沈兮瑶听对方这么说就知道大事不妙,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吕阳宾被抓了,你和姜公子被全城通缉。幸亏你们之前是易容来此,没人知道你们本来的面貌。” 闻言,沈兮瑶面露不解之色。 “被抓了?为什么?” 封掌柜叹了口气。 “被抓的原因现在还没打听出来,不过抓他的人都是府衙里的差役。” 沈兮瑶嗯了一声,来回踱步陷入了思索。封掌柜也不敢打扰,心中万分焦急也只能慢慢的等。 良久,沈兮瑶才又问道:“吕阳宾被关在什么地方?” “就在府衙大牢里。我派人一直在门外守着,没见他被转移到别的地方。”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下令抓的他?” 封掌柜道:“这个我倒是想过。以他与太守的关系,不可能是别人下的命令,只能是徐应节本人。” 沈兮瑶轻轻点点头。 “与我所想的一样。那他被抓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一早,大概就是辰时。” 沈兮瑶眼睛一亮。 “我大概知道他被抓的原因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他救出来。” “怎么救?用强可是不行。就算把我手下几十号人全搭进去也休想从府衙大牢里救人。” 封掌柜首先就否定了劫狱的办法。 “我自是知道,你附耳过来。” 封掌柜凑近了些,支愣起一只耳朵,不停地点头。不一会儿封掌柜后退了几步。 “行,我这就按你说的办。” 沈兮瑶嗯了一声。 “在城外你给我找个地方。” “这个没问题,请随我来。” 时间慢慢地过去,建康城中突然开始有流言传出。 一处正在修建房屋的工地上,几个泥瓦匠一边砌墙一边聊天。 “哎,你知道吗?前几天在城外施粥的那位吕善人被官府抓了起来。” 其中一人哈哈一笑。 “李兄弟,这都是昨天的事了,你怎么今天才知道。” 姓李那人啧了一声。 “我也早就知道了,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抓吗?” “听说是府衙中有人觊觎他的钱财。毕竟那么多粮食都让难民白白吃了,说明他存的粮草更多。” 姓李之人压低了些声音。 “我听说觊觎他钱财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守。而且太守不但想要吕善人的钱粮,还想要他的仙法。” “什么仙法?吕善人还会仙法?” 有人不相信地道。 “你还别不信。你们都知道吕善人向太守敬献奇物的事吧?我听说吕善人献了一物可浮于半空。” “骗人的吧,哪有浮在半空的东西。” “你看!说了你还不信。听说太守的几位幕僚先生都说那是仙家法术。太守更是当场就求着吕善人教他,奈何吕善人不愿意,太守只能暂时作罢,放吕善人离开。哪成想转过天,太守就下令把人抓了起来。” 众人皆是恍然之色,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像这样的事情在城中各处上演。 一传十,十传百。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而且衍生出的版本更是数不胜数。 有传吕阳宾乃是天上的仙人,此次乃是下凡点化有缘之人的。 也有人反驳说,吕阳宾根本不是仙人,而是仙人座下弟子,因违反天规被贬下凡。仙人不忍弟子在凡间受苦,便在其身上留了些法力。 更有人说,此番太守得罪了仙人,日后全城百姓也要跟着受苦,从此灾祸不断。等什么时候赎完了罪,什么时候才能风调雨顺。 “放屁!这都是谁传的,给我派人到街上去抓。有胆敢传此谣言的,一律给我抓进大牢。” 手下的官员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徐应节听到这些汇报后,是暴跳如雷。 明明这姓吕涉嫌乃是大魏的暗谍,抓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如今却传成了这副模样。 还什么仙人?仙人弟子?他哪点儿配! “来人,将主簿功曹找来。” 不一会儿,主簿功曹就麻溜儿的过来。不等行礼,徐应节不耐烦地挥挥手。 “免了,免了。那姓吕的现在怎么样了?招供了没有?” 主簿功曹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没有。他死活不招,还是一个劲儿地喊冤。现在已经拷打的都快不成人形了。” 徐应节烦躁地走来走去。 主簿功曹试探着道:“应节公也听到了城中的传言了。” 徐应节哼了一声。 “你都说是传言了,本府为何信它。” “是,是。” 主簿连忙应道。 徐应节沉吟了片刻。 “带我去见他。” 主簿连忙阻止,道:“应节公要见他,我命人把他带过来就是了。大牢那种地方污秽不堪,应节公亲自去,岂不是污了身份。” “不!将他带来动静太大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的好。” 苦劝无果,主簿只能带着徐应节前往府衙大牢。 一走进大牢,腥臊腐臭的味道熏的徐应节差点儿退出来。忙拿出一块手帕堵住鼻子,嫌弃地瞪了主簿一眼。 主簿一脸委屈。 这地方本就如此,自己还劝说这位顶头上司不要来。是他不听劝,那能怨得了谁。 徐应节用手帕捂着口鼻,强忍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走进大牢。跟着主簿一直往大牢深处走去。 走到一处牢房前,隔着儿臂粗的栅栏,徐应节看着牢房里边一个跟血葫芦的人被吊在房梁上。脑袋低垂,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徐应节转头询问的眼神看了看主簿。 主簿忙道:“应节公请放心,这就是那位吕员外,人肯定还活着。” 徐应节点点头。 “打开牢门。” 后边跟随的狱卒忙上前把牢门打开。 徐应节缓步上前,先是绕着吕阳宾转了几圈,嘴里啧啧啧地不停。吕阳宾的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皮肉完整的地方。 又往后退了几步,徐应节道:“把他给我弄醒。” 狱卒上前舀了一瓢凉水泼在吕阳宾的脸上。 吕阳宾缓缓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似呓语般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冤枉!我要见徐太守。” “那你说说,你为何要见我?” 吕阳宾听到声音,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人认出正是徐应节,惨笑了几声。 “徐太守,我可有什么得罪之处。你要如此对我。” 说完吕阳宾又垂下脑袋。 徐应节倒是也干脆。 “你我之事非是私怨,而且公事。” 吕阳宾道:“我替官府施粥,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几千石粮食,根本没想着从官府那里获得回报,我知道太守喜好新奇之物,便苦心求得一件。却不知道还有何公事,竟让我落得如此下场。” 徐应节挥挥手,将闲杂人等斥退,只剩下他和吕阳宾两人,才道:“那我问你,魏军是如何得知我们要在夜里,利用军中的舰船转运那些灾民的?” 吕阳宾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事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原因。自己传出去的消息,让大魏提前有了准备,可能让南楚水军损失巨大。 这件事肯定要有人负责。很明显这个倒霉蛋就是自己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哪里知道魏军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徐应节冷哼了一声。 “把灾民转运到江对岸,这个主意是你出的。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六个人。我跟吴远南均是世家之人,况且事关个人前程,哪会自毁长城。 勃肴先生二人处于我的掌控之下,根本没有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只有你和你的随从不受我的控制,是最有可能传递消息之人。不是你就是你的随从,况且到现在你的随从都不见踪影,你能说跟你没关系?” 吕阳宾苦笑着道:“徐太守,大难临头便是夫妻都会各想出路,何况是一个仆役。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忠仆。为了抓我,你弄出那么大动静,他岂能不知。扔下我这个主人逃走是再正常不过了。 再说给魏军传递消息,太守怀疑我是魏国的谍子,此事我真的无力辩驳。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我若是魏国的谍子,那我为何要给城外的那些灾民施粥呢?我一直饿着他们,鼓动他们作乱岂不是更好?徐太守现在还有空闲与我相谈吗?” “这……” 徐应节一下被问住了。 城外几万灾民一旦暴乱,这城里也许没事,可是城外的县乡村镇那就每个好。一旦被裹胁着成为乱民,整个江东数郡都难逃此劫。 徐应节沉默不语。 吕阳宾虚弱地闭上眼睛以掩饰内心的想法,现在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那以你来看,魏军为何会提前做出准备的?” 过了好一会儿,徐应节才问道。 吕阳宾张张嘴,刚想说或许是凑巧,可临到嘴边吕阳宾又把话咽了下去。 “小人不知兵事,如何能知道此事。” 徐应节没有再说话,盯着吕阳宾看了好一会儿,吕阳宾也抬着头与徐应节对视了一眼,才又低下头。随后徐应节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几名狱卒过来把吕阳宾从房梁上放下来,又有一名大夫把他全身的伤口给处理了一下。 吕阳宾疼得龇牙咧嘴,惨叫不止。 第319章 朝廷热议 “他怎么样了?” 徐应节并没有离开大牢,而是一直在前面的大堂喝茶。 牢头躬身低头,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徐应节一眼。 “回太守老爷,我们给他处理了伤口,还帮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虽然受伤颇重,不过都是皮外伤。调养一段日子也就没事了。” 徐应节轻嗯了一声。陪在一旁的主簿便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等牢头离开,主簿才有些迟疑地猜测道:“应节公是要放了此人?” 徐应节叹了口气。 “不放?不放又能怎么办呢。外头的流言传成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被人说成是贪图钱财的小人了。可是我查过,他在库房中存的粮食一共也不过是两万来石,那才值几个钱。为了这点儿钱财,我担着如此骂名,实在是不值当。 况且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他若是谍子,煽动灾民作乱才是最符合他身份的事情,可他偏偏施粥赈灾。” 说到最后,徐应节居然笑了起来。随后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人先关着吧,进了大牢哪有那么轻易就出去的道理。” 说完,徐应节便离开了大牢。 刚回到太守府,便有管事匆匆过来禀报道:“老爷,吴将军前来拜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应节嗯了一声。 “我去换件衣服,你把他请到我的书房去。” 等吴远南走进书房,徐应节陪着笑道:“愚兄俗事缠身,有劳贤弟久候了。” 吴远南呵呵一笑。 “还是义清兄厉害。昨日我刚走,你就派人把泄密之人抓住了。佩服佩服!” 徐应节一窒,叹了口气道:“贤弟这是在笑话为兄吧。外边的流言传成那样,贤弟不可能没听到。可惜人是抓到了,可是却抓错了。” “哦?那位吕员外不是泄密之人?” 徐应节点点头。 “现在基本确定他并非泄密之人,只不过那天我这府里只有他一个外人,当然要怀疑他了。” 吴远南哦了一声,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今天来是另有要事的。 “义清兄,给朝廷的上书不知你写得怎么样了?” 徐应节呵呵一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玩味表情。 “贤弟来此原来是为了这个。呐,你看。” 说着,徐应节从袖中取出一本札子递了过去。 吴远南忙接过来一看。里面的内容跟两人前天商议的一模一样,有些不太方便细究的地方,也用春秋笔法给圆了过去。 “贤弟也按照这个内容上书一封用以自辩,船只损失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吴远南暗暗松了口气。 “义清兄真乃信人。这下我就放心了。” “那我让贤弟更放心些。” 徐应节说完,当着吴远南的面将札子用火漆封了,派人送往临安。 “我听说,你的一位叔父打了场胜仗?” 西湖边上,胡世昌与吴立锦并排而行,身后还跟着容貌绝美,身姿窈窕的依依。 吴立锦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却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嗨!消息都传得这么快吗?折子不是今天上午才送到么。” 徐应节和吴远南的奏折前后脚地送到临安,在朝中惹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徐吴两家的人之外,绝大多数官员都在弹劾这两人,认为徐应节毫无担当,不思如何安抚赈济百姓,竟然逼迫数万百姓遣返原籍? 而吴远南非但没有劝说徐应节放弃此等异想天开的想法,还助纣为虐,帮着徐应节将百姓转送对岸。结果却被大魏所趁,损失了三成的船只,致使大魏在建康方向占据了优势。 两人都该被罢官去职,另选贤能。 徐吴两家,自然是力挺自己的人。 数万灾民汇聚于建康城下,朝中却一直没有钱粮赈济。 徐应节并非没有赈济百姓,他已想办法施粥数日。奈何城中府库关系重大,没有朝中授意谁敢私自开仓。 若不将灾民驱离,灾民迟早变暴民,到那时便会为祸整个江东。而且实际上那些人已经成为了乱民。 吴远南临危不乱,既要面对魏军进攻,还要抵挡背后的乱民。非良将不足以应对,虽损失了些舰船,可是打仗哪有毫发无伤的呢。 徐应节、吴远南二人,能在如此情况下打退魏军进攻,平定乱民骚乱。为保江东安宁,两害相较取其轻。明知会被朝中非议,仍背负骂名如此行事,实乃是朝廷之福。 两拨人争论不休,一直吵到中午散朝都没个结果。胡家的人独立于外,却也头疼异常。 说到底还是没有钱粮的问题,江南几郡的税赋征收不利。 各府县也叫苦连天,这个说赋税繁重,那个又说县中遭灾,请朝中减免赋税。 这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是收不上来。 胡世昌嫌弃地撇了吴立锦一眼,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胡世昌恨得牙根痒痒。 “据说良秋兄的族叔也被朝中一顿赞扬。” “没错,我也听说有人称赞其能力出众。我叔父能打一场胜仗,背后也有其运筹辅助的功劳。” “最后那几万人去哪了?不会全被你叔父给杀了吧。” “放屁,我叔父又不是刽子手,哪会杀那么多人。” 吴立锦立刻就出言反驳,然后凑近了些道:“听我族中长辈说,那些乱民最后绕过军营冲到江边了。竞相抢夺魏军的船只,淹死了无数。不过更多的却被魏军运过了江。” “哦?竟然如此?” 胡世昌听了大为诧异。 吴立锦不以为意地道:“大魏自诩正统,这也是为了收买人心才会如此。不过如此一来,大魏不得不养着这些人一直到明年的秋收。如此,便能损耗大魏的国力。” 胡世昌突然回头道:“依依,你怎么看?” 依依抬起妩媚的脸庞看了两人一眼。柔声道:“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大魏之所以突然进攻,也许就是为了这几万灾民。从这些灾民中,挑出几千精兵是易如反掌之事。剩下的人也能从事生产,大魏只会越来越强的。” 吴立锦收起来玩笑,一脸认真地道:“朝中倒是也有不少人与姑娘持同样的看法。可是我以为,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随时发兵过江,掳劫一批百姓以弥补我们的损失。而且,叶落归根。那些人的祖籍就在咱们这边,过上几年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来的。” 依依有些担心地道:“可是要想从姜甫秋的手里讨得好处,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立锦哼了一声。 “这回不就是我们胜了么?姜甫秋也没多厉害。” “那我们损失的船怎么说?” 吴立锦呃了一声,嘴硬道:“我不相信魏军一点儿损失也没有。至于失去的那些船再造就是了。” 依依叹了口气,一副被打败的模样。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就算说得再如何,朝中也不会采纳我们的意见的。” 胡世昌适时地出来做和事佬。 哪知吴立锦却嘿嘿一笑。 “胡兄,这可说不好。再过几日我便要去太常寺任职了,官拜太常寺少卿。我便也能上书倡言国事。说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就会采纳我的谏言了。” 胡世昌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吴立锦几眼。 “行啊!你们这一个个的。良秋兄已然成家,你现在又入朝为官。就剩我自己无所事事了。哎,对了,伯父怎么会同意让你去做官的。他不是一直反对么。” “他反对有什么用,我祖父同意不就行了。再说了,我做官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多少也是个差事,总比每天闲着强。” 说完,吴立锦殷切地看向依依。 “依依姑娘,现在我可是有官身的人了,可要比胡兄有前途得多。要不然你投入我的麾下,一定比现在要强得多。” 还没等依依说话,胡世昌就不乐意了。不屑地切了一声。 “我虽未入官场,官场之中却人人畏我如虎。我还有必要进官场吗?况且,你这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我看你是皮痒想挨揍了吧。” 说着,胡世昌一脚虚踹出去。 吴立锦往旁边一躲。 胡世昌佯怒道:“你还敢躲?” 说着拔腿就追。 依依含笑站在路边如一朵曼陀罗一般,眼中一缕摄人的寒芒一闪而逝。 “胡兄留情,良秋兄他们可就在前面呢。” 吴立锦一边向胡世昌求情,一边往前跑去,又大声道:“良秋兄救我。” 一阵笑声传来。 “胡兄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绕过立锦兄。” 胡世昌却哈哈一笑。 “良秋兄,你在我这里可没什么面子,不过嫂夫人的面子我却是要照顾一些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相遇。 这是徐良秋自大婚以来第一次带着夫人出现在胡世昌等人面前。 徐、王两家的嫡系子弟,经过半年多时间,终于联姻成功。徐良秋娶了王维仁的妹妹王妙韵为妻。 那场规模空前的婚礼轰动了整个临安城。为此临安城连续三天取消了宵禁的命令。 别看胡世昌几人之间打打闹闹的,可是在王妙韵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 “见过嫂夫人。” 胡世昌和吴立锦恭恭敬敬地朝着王妙韵行了一礼。 王妙韵身子侧了侧,算是受了半礼。又福了福回了一礼。 “见过两位公子。” 川的蜀音听起来还别具特色。 相互行过礼后,依依拉着王妙韵到一旁去说悄悄话。胡世昌、吴立锦、徐良秋三人则又重新凑到了一起。 “良秋兄,婚后与娘子可谓是琴瑟和鸣啊。去哪都得带着夫人。” 徐良秋嘿嘿笑着,脸上荡漾着一副幸福的模样,嘴里却小声道:“两位兄弟。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的这位夫人在我父母面前是乖巧孝顺,懂事可人的温婉模样。 可要是没有外人,我夫人那张嘴只要一开就没个停,叭叭地说个没完。中间还夹杂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从头到脚把你批得是体无完肤。 而且你还得乖乖地哄着,若是敢凶她,她都能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胡世昌两人目瞪口呆。 “王家家风严谨,其子女不该是如此模样吧。” “对啊!况且你是男人,还能让一个女人如此欺负?” 徐良秋泪流满面。 “两位兄弟你们肤浅了,你们是没见识过她的手段。” 第320章 南楚察觉 五个人就在岸边聊了一会儿,才登上一艘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画舫。 胡世昌引着几人走到船头,那里已经准备了一张桌案,上面摆放着几碟精美的糕点、果脯等各种小吃。 吴立锦指着几样糕点道:“良秋兄,嫂夫人。你们来尝一尝这些糕点,这可是依依亲手所做。” 依依福了福。 “奴家手艺粗俗,不知合不合两位的口味。” 徐良秋看了依依一眼,又瞅向两位损友,冷笑道:“这些东西若只是依依姑娘所做,那定是美味异常。可若是你们二人也参与其中,这里头一定没那么简单。说吧,这里边是不是加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良秋兄这说的什么话,岂可平白无故的污人清白。” 吴立锦装出受尽委屈的模样。 徐良秋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不屑地切了一声。 “我与你们相交十多年。你们是个什么德德性,我如何能不知道。说吧,这里边到底加了什么?” 胡世昌哼了一声。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你们先吃,你们吃了我就吃。” 三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斗嘴的时候,斜次里突然伸过来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随便拿起一块糕点。 “几个大男人一点儿也不利索,不就是些点心么,吃就是了。” “哎……” 依依拉了一下也没拉住。 王妙韵说着以袖遮面,檀口微张,轻轻咬了一小口。 胡世昌三人全都一愣。 趁着王妙韵遮面的时机,胡世昌小声地道:“良秋兄,贵夫人这么泼辣的么!” 不等徐良秋回答,王妙韵眼睛亮亮地对自家夫婿道:“夫君,你快尝尝,这些糕点好好吃的。” “是吗?” 徐良秋惊异地问着,也随手拿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王妙韵则三两口把手里剩下的那点儿糕点吃完。 随即,徐良秋一副恍然的神色,用手指着桌上的东西道:“我知道了。这里边是不是有最近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糖?我还听说你们两家全都有,胡家还占着大头,是不是?” 胡世昌嘿嘿一笑。 “良秋兄人在家中,知道的事可不少啊!你说的差不多没错,可也有不对的地方。确切地说与我们两人家里并无关系。东西纯粹是我与立锦兄两个人的。这些糕点都是依依刚琢磨出来的一些食用方法。” “你们一共有多少?” 徐良秋好奇地问道。 胡世昌竖起四根手指。 “这么多?” 徐良秋大为惊讶。 吴立锦点点头。 “可是这城里吃不下这些东西。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干嘛这么着急处理这些糖,放着慢慢卖不就行了么。” 胡世昌呵呵笑着道:“到了年底就会又运来一批,数量比这还要多。放着又不能换来钱财,不赶快处理了留着干什么。” “今日请贤伉俪来此,也是为了这事。” 吴立锦适时地接话道。 “那你们是想……” 吴立锦连忙道:“当然是想请嫂夫人帮忙,将这些东西卖往川蜀等地。” 王妙韵闻言看向自家夫君。 徐良秋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这小事一桩,当然没问题了。” 王妙韵却哼了一声,冲着徐良秋翻了个白眼。 这一切都看在胡世昌的眼中。 胡世昌微微一笑。 “嫂夫人果然精明。放心吧,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想要什么,嫂夫人尽管开口。” 王妙韵伸出两根青葱玉指。 “要么将川蜀之地全部交给我们夫妻,要么整个买卖的两成交给我们。胡公子以为呢?” 胡世昌直接拍板道:“痛快!嫂夫人这爽快性子可要比良秋兄要强多了。小弟钦佩万分。好!就按嫂夫人所说,川蜀之地就交给你们了。” “这……不大好吧。” 徐良秋犹犹豫豫地道。 “都是自家兄弟,帮个忙而已嘛。” “你闭嘴!” 王妙韵瞪了徐良秋一眼。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正事谈完,依依和王妙韵又待了片刻,便回了船舱。船头上只留下胡世昌三人。 “良秋兄,你现在已经完婚。成家已经做完,下一步是不是该立业了。你是想也进入朝堂还是有别的打算?” “也?” 徐良秋强调了个“也”字,目光在胡世昌和吴立锦之间逡巡了两圈,随后定在了吴立锦的脸上。 “不知立锦兄官拜几品?是何官职?” 吴立锦得意地一昂头。 “太常寺少卿是也。” 徐良秋嘿嘿笑了笑。 “我乃是御史台御史。立锦兄可千万不要做贪赃枉法之事,不然小心我上书弹劾于你。” “你敢!” 吴立锦一瞪眼。 “你敢弹劾我,我就跟胡兄一起揍你。” “你敢揍我,我越要弹劾你殴打朝廷命官。” “哎哎哎!” 胡世昌插话进来。 “你俩的事不要拉上我。我又与你们不同。” 船舱里边,王妙韵拉着依依的手满怀感激地道:“还要多谢依依姑娘为我二人保媒捞钱。” 依依连连摆手。 “徐夫人多礼了。你们二人的婚事哪轮得到我来置喙。我不过是将夫人的画像拿给了徐公子,区区举手之劳而已。” “那也要多谢依依姑娘。” 王妙韵福了福。随后连着一丝玩笑的语气,好奇地问道:“我看胡、吴两家的公子对你都有些意思,你又长的这么美,没想着从这二人中挑一个做郎君吗?” 依依嘴角微微往上一勾。 “这二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身边从来不缺美貌女子,与其跟那些人争风吃醋,还不如就保持这样的关系呢,何况以色而娱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 “可你如此国色,谁不是爱慕你的容颜,难道你就不嫁人了吗?” 王妙韵不解地问道。 “我现在也没那心思,等等再说吧。不如说说你吧,远嫁千里可还适应?” 依依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整片湖水,胡世昌等人也开始返航。 互相道别后,几人带着各自的随从侍卫各回各家。 返回的路上,胡世昌对同乘一车的依依突然问道:“前一段时间大魏的诡异行动你查出什么了没?” 依依愣了一下。 “怎么现在想起问这个了?” “这不是朝廷今天刚好发生了一件有关魏国的事么。白天的时候有别人在旁边,不方便询问。” 依依嗯了一声,撩了一下鬓角的发丝。 “事情过去太久了,确实打听不到详细的消息。不过有一件事却引起我的注意。” “是什么事?” 胡世昌果然被吸引,急急地追问道。 依依瞄了胡世昌一眼。 “最近一段时间买卖粮食的商贾突然多了起来。而且交易的数量都很大,动辄便是上万石,甚至还有超过十万石的。” 饶是胡世昌见多识广,也嘶嘶地吸着气。 “有这么多?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竟这么有钱?” 依依摇着头。 “不知道,不过最有可能的就是大魏。” 胡世昌有些诧异。 “不太可能吧。魏国有这么多钱吗?” 依依掰着纤细地手指道:“蜀国占据天府之地,同样盛产粮食,用不着千里迢迢地从我们这里购买粮食。 至于西秦,穷得叮当响。他们若是与我们接壤,我宁愿相信他们会出兵抢劫粮草,也不相信他们会用钱来交易。 至于我们,往年哪出现过此等情况。 唯一的怀疑对象就只剩下大魏了。” 胡世昌思索着依依的话,点了点头。 “说的有些道理,那这些粮食有没有流往魏国?” 依依蹙着秀眉。 “这也是让我不解的地方。这些粮食绝大多数都存放于和府县之中,并未外流。” “并未外流?” 胡世昌也有些不理解。 “若是魏国买了这些粮食,为什么不急着运回去。若是我们抄没了这些粮食,魏国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所以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胡世昌重重地嗯了一声。 “此事看看再说,好好查一查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 依依轻声答应着。 过了一会儿,胡世昌又问道:“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依依美眸盯着胡世昌看了看。 “公子真要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吗?” 胡世昌眉头皱了皱。 “那你以为呢?” 依依微微叹了口气。 “可你就不怕被家主知道以后,斥责于你?甚至夺去你将来继承家主的资格?” 胡世昌不屑的撇撇嘴。 “那有什么,我还不稀罕呢。” “好吧!家主手中确实有一直身份不明的人马。公子的父亲就是负责为这支人马筹措资金。虽然我还没有查到这只人马的情况,不过我感觉他们的人数应该不会多。” 胡世昌轻轻鼓了鼓掌。 “不愧是依依,比你师姐陆仙儿强太多了。我命她查这件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丝毫进展。而你回来不过旬日,就查出了这么多东西。” 依依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谬赞。” 胡世昌一摆手又道:“你说祖父这暗旅跟他之前设置的暗部是不是异曲同工?” 依依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暗部虽然从未被公开过,可实际上胡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从这个角度上看,确实有重新设置一步隐棋的必要。但如果将之前的路重走一遍,也实在不是家主的行事风格。” 胡世昌嗯了一声。 “说得不错,暗部之人其实也是胡家的人。只不过是将''胡''字拆为‘古’、‘月’二字。 暗部掌握的一些据点、店铺以古通谷,都叫谷记。暗部的人以月通岳,都姓岳。以防在将来胡家万一覆灭,岳氏便可代替崛起。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两家一明一暗,若遇灾祸两家轮流崛起,或可传承前年。可这暗旅确实没有必要将这条路重走一遍。真不知道祖父是怎么想的。” 依依道:“我只能猜到这是家主的另一种保全胡氏的手段。但是具体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公子或许可以等到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胡世昌呵了一声。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这件事慢慢查吧,不要急于一时。反正暗旅动用的越多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越方便我们找到线索。” 第321章 后续事宜 依依赞同地答应一声,又问道:“那些买卖粮食的要什么处理?” “全给我盯紧了,时机一到全把他们给抓起来。” 胡世昌些恶狠狠地道。 “可是……” 依依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可是这里边还有很多三大世家的人。” “什么?” 胡世昌有些愕然。 “很多旁系子弟都参与其中,这其中不乏有嫡系子弟的身影。” 依依一股脑地把话说完。 随即胡世昌想起姑苏的那位彭员外,求自己帮忙的事情好像也是与粮食有关的。 “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事情吗?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做粮食的买卖?” “除了江夏和浔阳两地之外,其他各地并没有受灾的消息。大魏境内沿江各地倒是也有遭灾的事情发生,可是损失要比我们小的多。” 胡世昌也陷入了思索。 “给洛京传令,让他们想办法查清这件事的背后有没有大魏朝廷的影子。若只是些商贾如此行事,那还没什么要紧。可若是这背后站着的事大魏朝廷。那就要琢磨琢磨了。” “奴家已经下令了。还有一件事,大魏在江都设了一座大营。冀北侯沈敖,尚书成康铭,鲁王杨拓全在其中。营中戒备森严,等闲人靠近不得。” 胡世昌牙疼似得吸了口凉气。 “加上一直待在南线的姜浦秋,大魏军中有数的几位将帅全都汇聚于此。他们是想干什么?” 依依微微笑了笑,安慰道:“公子倒是不必担心。有将无兵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那几位的胸中恐怕早有定计,就算想对我们做什么,也要顾忌后秦对大魏的威胁。” “后秦?又是后秦!” 现在后秦都快成胡世昌的一块心病了。一提起后秦,胡世昌就烦躁异常。这合纵之计虽然说是他捡来的,可也经过了反复地研究考虑,认为此事有极大的可能成功,哪成想接连在后秦这里受挫。 “李弘那老儿太不识抬举了。若不是他阻挠,联盟之势已成,哪还是现在这种局面。依依,你的同门中有没有精于用毒和暗杀之人?” 依依眨巴着宝石般的美眸,理所当然地道:“我就是啊。” 胡世昌啧了一声。 “除了你之外呢,现在这儿可离不开你。” “那就没有了。公子你是想……” 依依说着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老人家年纪大了嘛,说不定什么时候驾鹤西去,这也很正常嘛!” 胡世昌一副理所当然的摸样。 “我在金城时,也想过这种办法。只是受当时情形所限,我若动手便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即便李家的人抓不住我,也会迁怒于楚国。公子若是有意,我再秘密地去金城一趟就是了。” 胡世昌考虑了片刻。 “那就等这边的事情没那么忙了,再辛苦你一趟。” 依依点头应下。 “现在说回正事。大魏这么多文臣武将聚于江都。你以为跟眼下这么多买卖粮食的商贾有没有关系?” 依依想了想,道:“要说没有关系谁都不会相信。可要说这些人都是大魏派出来的,又有点儿不可置信,大魏哪来的那么多钱。” “钱有问题。” 胡世昌肯定地道。 依依从袖中取出几枚康丰钱,递给胡世昌。 “这是大魏新铸的钱,我让人专门收集了些。从成色和质地上看,全无问题。” 胡世昌看了看这钱的样式和大小,又掂了掂重量。疑惑地道:“这么看的话,这钱也好像没什么问题。” 依依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手很自然地托在光洁的下巴处。 “问题就在于此,这钱没什么问题,而大魏就算举全国之力也没那么多钱,却跑出这么多操持粮食买卖的人。要说这背后有大魏朝廷的影子,就有些说不通。” 胡世昌不耐地道:“哪有这么麻烦,抓几个人拷问一番不就得了。” “已经这么做了。我抓了一些人,对其进行了拷问。他们都说自己就是大魏各地的商人,一直行走于长江两岸从事此业。” 胡世昌呵笑一声。 “都这么说?什么时候大魏有了这么多的商人。继续给他们用刑,我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依依无奈地摇摇头。 “不能如此鲁莽行事。这些人在各处都建立了不小的关系。我前脚把人抓走,后脚当地的豪强富绅便四处打听这些人的下落。明显这其中已经建立起了利益联系。当地的豪强富绅皆有求于这些人。所以他们一出事,豪强富绅就都急了。 就算用了酷刑,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那又能如何?各地的豪强富绅关心这个问题吗?他们只会关心给能给他们带去好处。而我们若是强行插手,只会惹来他们的不快,引得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我们。就算知道了真想,又有什么用呢?” 胡世昌愣愣地看着依依。 “这么说来,这就是大魏在背后捣鬼,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说是为了粮食也说的过去。可你又说,他们并没有把粮食运走,还在当地储存着。” “定下此计之人实在是厉害!其用意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胡世昌闻言,犹豫着道:“会不会……” 还没说完,就摇着头自己否定道:“不会,不会。不应该是她。她才多大年纪,沈敖、成康铭等人岂会听她摆布。” 依依有些呆萌地看着胡世昌,随即反应过来。 “公子说的可是沈县子?” 胡世昌不屑地撇撇嘴。 “自开天辟地以来,哪朝哪代会给一个女子封爵?也只有魏国这种礼崩乐坏的地方才会如此。” 胡世昌却没有注意到,依依眼中一闪而逝的一抹艳羡。 被人羡慕的沈兮瑶现在全无一点儿稳重,焦急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裙角随着脚步翻飞。 看见封掌柜急匆匆的走进来,沈兮瑶连忙迎上去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封掌柜笑了笑道:“沈县子不用担心了。吕阳宾虽然还没有放出来,可也已经没事了。除了被抓当天受了些酷刑,现在只是被关着,在牢里面养伤。 受惠于他于城外施粥的举动,牢头和狱卒皆敬佩他的为人,所以他现在在里过的还挺舒服的。我也托人花钱打点了一番。牢里绝对没人为难他。” “那官府为什么不放人?” 沈兮瑶听完封掌柜所言,终于放心下来。 这吕阳宾是她从太子那里借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跟杨霖面前却是不好交代,所以吕阳宾必须要救出来。 穆建明也帮忙出了主意,利用敬献奇物和施粥带来的声望,煽动起舆论,利用舆论倒逼徐应节不得不在吕阳宾的事情上做出让步。 现在听完封掌柜所说,沈兮瑶觉得这件事既办成了,又没办成。 “至于为什么不放人,我也找人打听了一下,原因有可能就出在施粥上。” 沈兮瑶顿时就明白了。 吕阳宾既然有钱在城外施粥,那怎么能没钱救自己呢? “大概需要多少?” “不多,大概有两万石粮食差不多。” 说到这个,封掌柜有些得意地了。 “辛亏在吕阳宾出事后,我立刻派人将库中存放的绝大多数粮草进行了转移和处置。只给吕阳宾的名下留了不到两万石的粮食。听牢头等人的意思,把这些粮食献给太守,应该就没事了。” 沈兮瑶终于松了口气。 “给他。别说只有两万石,就是二十万石也照样给他。只要能把人换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行!我这就去安排。” 封掌柜答应着就准备离开。 “等等。” 沈兮瑶突然叫住了他,瞄了一眼穆建明特别留下的几句话,问道:“封掌柜,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亲自出马还是托别人去做的?” 封掌柜楞了楞,才答道:“自然是我亲自去的。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呐。” “那做完这件事以后,把封记布行关了吧,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封掌柜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沈县子是说我被人盯上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封掌柜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 “行,我听县子安排。” “还有,吕阳宾出来了以后让他安分一些,大事要紧!” 封掌柜一怔。 “县子的意思是你要走?不等吕阳宾出来了?” 沈兮瑶点了点头。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还有其他的地方我得去看一看,不然不放心。” 封掌柜也不便细问,只得道:“那我去安排一下,送县子离开。” 沈兮瑶连忙阻止。 “不用。给我准备些干粮和钱就行。” “那行吧,东西一会儿我就让人送来。” 所幸,沈兮瑶现在住的地方是在城外,垮起包裹直接往南而去。封掌柜一直在后边送出好几里,才停下脚步。 回到城里,封掌柜听话地把布行关了,人也该撤的撤,该走的走。这也直接挽救了内侍处的一票人马。 沈兮瑶又往南走了数里,回头看了看,再不见有任何可疑的人跟着自己,这才转头往西,直往江夏而去。 对于这些种种手段,沈兮瑶其实不屑为之。可受过谍战剧熏陶的穆建明特别强调,为了自身安全,一定要让沈兮瑶按着吩咐行事。 沈兮瑶也不是头铁的人,很从心地听从了穆建明的建议。 要到江夏,自然是坐船最方便。沈兮瑶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有一点不同,沈兮瑶没有雇一条船直接前往江夏。而是每到天色暗下来,就会上岸,找地方休息一晚,第二天重新雇船。 之所以如此,也是穆建明给出的建议。 万一船行到半夜,船老大突然把船桨一扔拿出一把刀,问是要吃馄饨还是吃板刀面。 真要是弄这么一出,就算沈兮瑶的武力值比较高也受不了。沈兮瑶她可不会水,一旦落水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就算换了穆建明出来,他是会一点儿游泳,可毫无武力值,一样也是没用。 而且这个时代的船老大真的是身兼多职的。 平日里撒网捕鱼出任渔民。 有客人的时候会摆渡过江。 要是时机合适,充任一下劫匪也不是不能。 越往江夏的方向走,沈兮瑶的心里越是发紧。 刚开始的几天,每天上岸后,沈兮瑶很容易就能找到客栈。就算客栈离得比较远,也能到好心人的家里去借住一晚。 可后面几天的行程就比较难受了。 虽然洪水已经退去。可水淹的痕迹随处可见。一路上道路泥泞,几乎都看不到有什么人烟,用十室九空来形容似乎都是称赞,可以说是十室十空。 偶尔还能看见未被收敛的尸骨,因为被水泡过,又经过长时间暴晒,尸体早已腐烂,蛆蝇什么的肆意飞舞。 沈兮瑶想要找人打听一下情况都找不到人。而且这种环境沈兮瑶担心染上什么疾病,不敢过于深入陆地,只是在离江边不远的地方休息。 甚至第二天天亮以后,想雇条船都没有,又往回走了数里才看见江里的小船。 地322章 前往江夏 “小哥这是要到什么地方?” 小船上,船夫一边摇橹一边问道。 沈兮瑶随意敷衍了一句,没有什么谈兴。 这一路上的情形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建康城下四万多的灾民,沈兮瑶本以为受灾的人数已经够多的了。可现在看来更多人却不知去向。 从朝中保留的十几年前的黄册来看,现在南楚的疆域内差不多有五百万人口。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人口应该只多不少。 可如今所见的,都是大片大片的无人之地。人却不知去向。 而且现在多处的位置不要说江夏,就连浔阳都还有不短的路程。 “大叔,此地里浔阳还有多远?” “小哥要去那里?” 船夫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等沈兮瑶回答,船夫又道:“离着不到两百里吧。虽说我一直在江上讨生活,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小哥要是去那,就恕老哥不能送你过去了。不过,我倒是认识专门跑那里的大船。你坐他们的船能一直过去。” 沈兮瑶摇了摇头。 “我不去那,就是问问。” 船夫的脸上重又展露出笑容。 “不去就对了。听说那里可没什么人了。就是再往前走一些,也不容易见到人烟。” 沈兮瑶顺势问道:“那是为什么?虽说今年发了水灾,可听说灾情也不算太严重呐。” 船夫叹了口气。 “小哥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沈兮瑶轻轻点了点头。 船夫见此继续道:“这里可是长江,若是今年不发灾,那么明年定然会有一场水淹决堤的灾害。今年发了灾,也不是说明年肯定就平安,还有可能继续发灾。总的来说,如果说年年有灾,那说的有点儿严重,可要说隔一年有一次,那就会漏掉一些。” “果真如此频繁?” 沈兮瑶有点惊讶了。 之前翻看朝中保存的那些资料,沈兮瑶还以为是当地官员言过其实。是为了骗取朝廷拨付赈灾粮草,减免赋税的手段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可不是。尤其是我们这南岸更是厉害。沿岸的人家谁没有被水淹过,谁家没有因此过世的人。每次受灾以后,为了活命人们都得逃难。 有人向东前往建康、临安这些大城。还有人往南去往豫章。毕竟那里要近一些。” 这话一下提醒了沈兮瑶。 对啊!豫章也是南楚有名的大郡。灾民去了那也不奇怪。 “就没有人逃往江北的吗?” 沈兮瑶好奇的问道。 船夫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认真打量了沈兮瑶几眼,才犹豫着道:“也不是没有。往年也有一些实在过不下的,去往江北。不过人不多。毕竟在这边还有一块田地。去了那边听说是没有田地的,只能给人当佃户。” 沈兮瑶从中听出两个不一样的的地方。 “听说?往年?这话什么意思。” “对啊!是听说。有去过江北又回来的。据他们说,去了江北可不会给你分田地。” 沈兮瑶苦笑着解释道:“他们过到江北只能算是逃户或是隐户。似这样的人可不会一下就给他们田的。必须要住够几年后,由当地的保正上报给官府,才能获取田地。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不可能随便出现一个人,当地的官府就给分一份田地吧。” 船夫憨憨地笑了笑。 “我也不懂这些,就是听人说的。” 沈兮瑶又问道:“你刚才还说往年是那样的情况,那今年呢?今年是不是不一样?” 船夫嘿了一声。船也不划了,直接坐在沈兮瑶对面,有些神秘地道:“今年确实不一样了。听说从前些日子开始,就有人流传说是只要过了江,对面就有吃有喝,病了还有大夫给看病。抓药治病什么的 也不花钱。” 沈兮瑶笑了笑。 “还有这种好事?那有没有人去?” 船夫摇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些事最近几天才传到我们这来。就算要过去,你也不能自己过江去。听说必须要找到一个什么人。只有他带着过去才行。” “哦?那到底是什么人?” 沈兮瑶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些我都是听人说的。而且那个还不在我们这附近,就连浔阳也不在,好像是在江夏等地。” 设你要想了想。 “大叔你刚刚说认识去往浔阳的大船,那他去不去江夏呢?” “怎么小哥要去江夏?你也想去找那个人过江?” 船夫试探着问道。 沈兮瑶呵笑了一声。 “我过不过江的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对那个人倒是挺感兴趣的。” “到江夏的船我也认识,我这就带你去找船去。” 说着,船夫重又走到传为,开始摇橹划船。 “大叔,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 “小哥,你说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 “那人在江夏组织人们过江,留言都传到这里了,那江夏当地的官府为何不管?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怎么能不知道呢。至于为什么官府不管,这我就不清楚的了。” 船夫说话倒是算数,把船划过一个小河叉,又走了几里,沈兮瑶就看见一艘大船。这条船跟几天前夜里过江时所用的牙船大小好像没差了多少。 “小哥,这就是去江夏的船。你坐这种船有个几天就到了。” 沈兮瑶认同地点了点头, 大船上也已经有人发现了沈兮瑶所乘的这条小船,放了一条绳梯下来。 沈兮瑶的运气还还不错,这条船上还有空闲的房间的可用。出门在外谁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可沈兮瑶听完水手介绍之后,没选最贵的那些单间,很低调的跟人合租了一间房。一是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另外也是想再打听一些消息。 房间内住的两人都是行商,行走各地见识也算广阔。沈兮瑶很容易就跟他们聊到在一起。 从聊天中,沈兮瑶也知道这条船是属于徐家的产业,乃是徐家的一条商船,往来于长江沿岸各个郡县。因为船资还算公平,各地的行商一般也都愿意搭乘徐家的商船穿梭于各地。 打听都自己想要的消息,沈兮瑶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上到甲板上。这回坐船的感受可就比上次强太多了。 沈兮瑶一边吹着江风,一边把得到的消息都记录下来。 这条船的行驶速度可要比那些小渔船快的多,也不用担心被人打劫。徐家还是要脸的,不会作出什么下作的事情。 至于徐家的商船为什么不怕大魏水师的攻击? 这可是商船,挂着商船的标志。军队一般都不会为难这些船只,而这些商船也不会主动参与到战争中去。 当然,要除了吕子明白衣渡江的那一次。 乘船走了几天,船就已经到了江夏。 这一回沈兮瑶的身边既没有人相培,也没有接应。完完全全就要靠她一个人了。 下了船,沈兮瑶又雇了一艘小船,从一座水门进了城。找了个小客栈先安顿了下来。 接连几天沈兮瑶也没打听到一点儿关于那个带人过江之人的消息。 倒是乱七八糟的传闻倒是听说了不少。 不过沈兮瑶也不着急,城里没有,那就去乡下打听打听。 一出了城,沈兮瑶就向沿途的人打听,有没有听说有人组织着过江。 只是面对这个问题,人们如避蛇蝎,根本就不说话,都躲的远远的。 一直走了将近二十来里。沈兮瑶才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什么听说不听说的。这就是在咱们这儿发生的事。” 一名老妪兴许是看着沈兮瑶扮做男装,面貌比较俊俏。上下打量了半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完沈兮瑶的问题后,就道:“小哥是哪里人,可曾婚配?” 吓得沈兮瑶连忙逃走。 再问向其他人,也都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更是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带着沈兮瑶沿着江岸一直走了数里,钻进一处河港。冲着停着的一条船喊道:“章大哥,我这有人想要过江,我给带过来了。” 然后从船舱钻出一个人,沈兮瑶看见这个人惊讶地喊道:“章卫?” 章卫也愣住了。 “恩公,怎么是你?” 带路的小伙儿有些懵逼。 “章大哥,你们认识?” 章卫这会儿顾不上别的,三言两语把小伙儿打发走后,有些激动地请沈兮瑶上了船,又命人把船划出去这片河港。等觉得安全了,章卫才问道:“恩公,你怎么来这呢?谁跟你一起过来的?” 沈兮瑶并没有回答,反问道:“我这一路上听说有人在帮着江夏当地百姓过江,没想到原来竟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卫道:“前些日子,我和沈兴林兄弟奉褚小姐的命令来到这里。我俩商量着一明一暗。兴林兄在明结交士绅,打通与官府的关系。我则是在暗处,把一些因为受灾,失去了一切的人都集中起来,统统送到对面。 刚开始的时候,困难重重。人们根本就不相信我,再加上这里不少地方都有瘟疫。我便说对岸有办法医治瘟疫。 兴林兄也游说官府说瘟疫一旦流传开将不堪设想,不如让百姓自己选择去向。 我这才顺利的带了一船人过了江。 这江对面褚小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食物、药材都准备充足,虽然有不少人病逝,可也确实救回来一些人。 救回来的这些人都成了我的帮手,跟我又回到这边。游说更多的人过江。 这边官府也从兴林兄那里,拿到了应对瘟疫的办法。并且还跟回来的人进行了验证。现在这附近的瘟疫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我现在主要是偷偷地把不愿意在这边呆的人都送过江去。” 第323章 粮价上涨 穆建明看完江夏这边的情况介绍,是有些佩服这些古人的。 章卫。 当初沈兮瑶随手救下的一个人,自己又为了有口怀念前世的零食,又教会了他做辣条。就是这么一个贩卖辣条的,现在居然是江夏附近最大的蛇头。从南岸运人到北岸那叫一个六,每天都有发往江北的船只。这还是遵从对方愿意的情况下,并没有使用强制手段。要不然运走的人过多。 沈兴林。 这个想着要嫁给沈兮瑶做赘婿的人,被他和皇帝联手教训了一把之后。也许是吃了亏心里有了悔悟,他此次的变现也是不俗。跟江夏郡里不少豪绅的交情都不错,就连江夏的太守对其也是礼遇有加。他顺便还把其代理的白瓷生意也开拓了不少。 也正是有沈兴林的配合,章卫才能打着沈兴林的旗号在江上来去自如。江夏方面的楚军根本不会去查章卫的船,大魏的水师是自己人,更不会检查他船上有什么。 上了岸以后还有褚清莹接应。 再说褚清莹。 这个小女孩儿看着有些娇憨可爱。在沈兮瑶、竹安郡主之间,扮演着一个邻家小妹的角色,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也是个狠人。 当初就是因为考虑她是宰相的孙女,其本身也是柔柔弱弱的,没有沈兮瑶这样的武力值。怕她出事才把她安排在军营之中。 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地从庐州水师大营里跑了出来!身边就剩五二零一个人在保护她。 要是那五二零有多高的身手也行。可他就会三招,还不知道那三招练的怎么样了呢。 这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沈兮瑶估计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因为沈兮瑶书写这些内容的时候,笔迹明显要粗重很多,跟书写其他内容的笔迹完全不一样。 这边自己从没有插手过,全靠这三个人在经营。 如果说在建康的时候,是鲸吞了南楚将近四万人,那这江夏就是蚕食了,蚂蚁搬家似得也弄过去数千人。 更关键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褚清莹看穿了自己的谋划,直接就是奔着人口去的。 没错! 穆建明最终的目标就是人口。 什么降低含铜量,让货币主动贬值。 什么打量收购楚蜀两国的粮食,扰乱粮食市场。 这些都只是手段而已。 人口才是目的。 大魏的人口资源实在是太紧缺了。 修半条运河,朝中都要讨论好久。 不是因为缺少钱粮,缺钱可以慢慢修。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充足的人手。 在前世,穆建明太知道人口红利的好处了。 现在整个大魏才不过一千多万人口,这点儿人口够干什么的。大魏的疆域对应前世的位置,人口差不多有三亿多。 就算因为粮食和生产力的问题,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就算只有一成也有三千多万,有了这么多人,什么南楚、后秦、蜀国。用人推也能把这几个国家全都推平了。 穆建明手里还有后续一些列的计划,都是为了提高魏国居民的幸福程度,以吸引其他各国百姓偷渡过来。此消彼长之下,从根本上削弱几国的实力。 “章卫,你再说服其他人跟你去江北的时候,不用那么着急。” 既然褚清莹这边已经看破自己的意图,直接奔着人口去的,那穆建明就得帮帮场子。多少也得给出出主意,不能厚此薄彼了。 章卫迟疑的问道:“那我要怎么办?” “你把想去江北的人聚在一起,让他们各自都讲一讲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再从江北接几个人过来,也让他们说说现在的生活如何。两相一对比,不就更吸引人了么?” 在前世,前辈屡用不爽的诉苦大会,不用白不用嘛。 章卫想想了,双手猛地互击。 “不愧是恩公,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 穆建明心安理得的接收了章卫的敬佩。转头又对沈兴林道:“你也做的不错。可以继续结交城中的权贵,只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一味的屈意结交并不足以让他们在关键时候帮你。该舍弃你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弃你而去的。” “表妹,那我该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穆建明听了这称呼,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最好是有共同的利益,以你为中心把他们凝聚在一起。这样一旦你出了事,他们的利益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帮你。” 沈兴林低头考虑了一会儿。 “若是这么说的话,必须得让他们离不开我才行。一旦离开我,他们的身家钱财都会受到损失。” 穆建明点了点头。 沈兴林为难地道:“那我该用什么办法来做这件事?我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行业能让我控制住这些人,让他们以我为中心,让他们根本离不开我。” 穆建明也砸了砸嘴。 要想达成这一目的,要么掌握行业上游,要么就是掌握关键的技术。 可现在一般都是以手工为主的,就算是劳动密集型的丝绸行业,其养蚕、缫丝、纺织、染色各个环节,也大多都是手工生产。 从上游根本控制不住,也只能在机器上想想办法。可是江夏现在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丝绸生产基地。 “现在一时半会我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若是后秦那边有了消息就好办了,我就能让你达成这一目的,眼下嘛……你可以拿白瓷的生产技术与他们一起经营烧瓷的生意。” “表妹,那可是咱们沈家的独门绝技,真的要拿出来?” “拿出去吧,拿出去了我们才能有更好的东西。” 穆建明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毕竟除了白瓷,他这儿还有掐丝,珐琅等等技术没用出来呢。 “行,那我就试一试。” 沈兴林有些欣喜地道。 穆建明又看向章卫。 “过江再见到褚家小姐,让她尽快返回庐州军营。这边有我呢。” “明白。我一定劝褚小姐回去。” 穆建明嗯了一声。 “告诉褚小姐,已经过江的人不能白白养着,都把他们养懒了。把他们都送到江都去,那里有成尚书他们,会安排好一切的。” “是。”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穆建明挥手让二人离开。 沈兴林所说的事,让穆建明又想起来一位惦记沈兮瑶身子的人——李匡。 这倒霉孩子说是要去西域一探究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兮瑶那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了。 从这天开始,沈兮瑶驻扎在江夏郡城外,和章卫一起对附近的百姓游说江北的好处。 至于北迁,却再也不让章卫去做,而是不断地在乡村努力扩大宣传。 因为和穆建明当初计划的几乎一样。南楚的诸多州府,秋收差不多都已经结束。除了受灾的地方以外,其他的地方几乎都算是丰收。可诡异的是,市场上粮食的价格却不停地上涨。 从内侍处汇总过来的情况看,粮价从每斤七八文钱,已经涨到了十一二文。 就算如此,穆建明仍下令各地加价收粮。能不能收到粮食还在其次,一定要把价格推高。 为此,穆建明让人专门雇了一批人,就在各州府之间来回传递消息,人为地加快了消息的流传速递。 面对这种情况,南楚方面自然也有人看出了不对劲,竭力上奏朝廷,要求严查各地粮商。 只可惜现在的粮食几乎与财富划了等号。 一石粮食多存一日就有可能多赚百十文钱,十日就是一贯。那数百上千石粮食,十日便是数百上千贯的铜钱。 穆建明派人只是开了一个头,剩下的全交给了南楚各地的士绅商贾去做。 这些人自发的便开始炒作粮价。甚至粮价都能达到一日三变。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出现了饥荒。 尤其是在嘉兴,这个沈兮瑶最先去的地方,徐悠泽、吴衍、黄敬升、杜在廷几个人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谁能想到粮价竟然会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当初以六文钱一斤的价格卖了上万石粮食,现在竟然少赚了几万贯的钱财。 这几个人时不时地都聚在一起唉声叹气。 谁都知道嘉兴盛产粮食,这段时间来县里收购粮食的商贾不计其数。收粮的价格一涨再涨。 从沈兮瑶手里赚的那点儿钱,现在根本就买不到多少粮食,更关键的是,现在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百姓们也不傻,现在粮食涨价涨成这样,手里的粮食都捏的死死的,不肯轻易的卖出去。 于是徐悠泽、吴衍、黄敬升、杜在廷等人各种骚操作就开始出现了。 一个多月前,百姓们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完成交税,几乎都从四家手里借过钱粮。 现在四家便开始了催债。 管家带着家仆、护卫,拿着拮据挨门挨户的上门收债。但凡搜出一点儿粮食,都被当做利息被抢走了。 什么? 搜出的粮食够连本带利还请债务的? 那不能够! 这利滚利那是那么容易还清的。 没有了粮食就用田地家产抵债。 再不济家里不是还有女眷么。 因为商贾汇聚于此,望江楼那样的销金窟正缺人呢。 百姓们就算是告到县衙也没有用。 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潘越就算是想为百姓做主也没办法。只能沦为四家的帮凶。 何况还有一个立场不明的陈主簿站在背后。 第324章 重回嘉兴 “你们家公子可是够无礼的。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靠后。他不亲自来见我,居然只派了你这么一个小丫鬟过来。是不是太瞧不起我陈某人了。” 书房中,陈主簿一脸阴沉地看着对面的芸香。 芸香起身行了一礼。 “我家公子本打算亲自前来拜见主簿的,奈何俗事缠身实在是脱身不得,这才让我过来,同时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主簿。” 芸香说着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双手奉上。 见芸香姿态摆的级低,加上又是女子。陈主簿也不好再多说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才接过木盒,放在了一边。 芸香却笑了笑。 “主簿可打开一观。” 陈主簿微微皱眉。 他还是要点脸的,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礼盒,是很无礼的举动。可对方又这么要求,陈主簿不得不把木盒拿过来。 木盒是抽拉式的,拉开顶部的盖子,里面放了一卷白绢。展开白绢以后,陈主簿一愣,似是陷入了回忆,怔怔地出神。 白绢上面写了二十个字。 “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良久,陈主簿才喃喃着将这二十个字重复了一遍。 这并不是一首诗。而是从曹植的两首诗中截了两句出来,搭在了一起。 “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出自《门有万里客行》 后边两句则是曹植所作的《薤露》。 陈主簿收起了白绢,神色复杂地看了芸香一眼。然后找了个借口道:“这幅字写的还不错。穆公子从何处得知老夫喜爱书法的?也算有心了,这份礼物老夫就收下了。” 芸香闻言大喜。 她可不知道这其里面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对方愿意收下礼物,那就说明陈主簿原谅了她的失礼。 “穆公子买的那些粮食都运走了吗?” 把白绢收好以后,陈主簿关心地问了一句。 芸香嗯了一声。 “前些日子我带了一只船队过来,在这儿又雇了些船,把所有粮食都装船运走了。” 陈主簿有些惋惜地道:“要是没运走就好了。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粮食是个什么价格,转手一卖就可以净赚一倍的利润。” 没等芸香说话,陈主簿又好奇地道:“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粮价要上涨的?” 芸香心里尴尬的一匹,脸上也是一副惋惜的神情。 “谁能想到会这样呢。若是早知道如此,就按主簿所说,还能大赚一笔,反正酿酒也是为了赚钱,这样也是赚钱。” 陈主簿满是深意地笑了笑。 他敢肯定这件事一定跟这位神秘的穆公子脱不了关系。不然的话谁会用新粮的价格不计代价地收购陈粮。 “姑娘这次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送一份礼物吧。” 芸香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另外的事。 “此次重回此地,我怎么觉得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百姓的脸上都是一副愁苦之色?” 事关县里的颜面,陈主簿不满地撇了芸香一眼。 “这与你有和干系。” 芸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毕竟我跟我家公子在此住了一个多月。多少也有些感情的。见到百姓如此模样,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陈主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姑娘你的多愁善感,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对这里生出了感情。” 芸香讪讪地笑了笑。 “那倒是不用。” “快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陈主簿有些不耐烦了。 “你先告诉我百姓为什么会这样。” 芸香开始撒娇耍赖。 陈主簿傲娇地哼了一声。 “不说拉倒。我不过是顺嘴一问,才不关心你为什么来呢。” 闻言,芸香知道自己有些过火了,可她也没有服软。眼睛眨啊眨的,一直盯着陈主簿看。 “行行行,算我惹不起你,告诉你行了吧。” 还没一会儿,陈主簿就被主动认输了。 芸香嘻嘻一笑,上前给陈主簿斟了一杯茶。给了陈主簿一个台阶。 “那儿呀。什么惹不起我,这是您心疼晚辈而已。” 陈主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倒是会说话。”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不是都是粮价上涨导致的么。粮价一天三变,一个劲儿的往上涨。百姓饭都吃不起了。士绅还为了那点儿钱财又一个劲儿的作孽,追着百姓要账。因为这家破人亡的也不是没有,来年的生计都成问题。百姓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那几位员外也不是短视之人,何故如此的竭泽而渔?” “这可不是短视不短视的问题。这是关系到自己钱财的问题。” 顿了顿,陈主簿解释道:“一个多月前,假如你跟我借了三百文,买上五十斤粮食就够交税的了。 现在呢,已经秋收了,百姓手里都有粮食了,卖出三十几斤粮食,就够连本带利的全部还清。放你身上你愿意吗?” “怎么说来也确实没人愿意。” 芸香说着陪着笑道:“如此的话,还有一件事情主簿帮忙。” 陈主簿听都没听,就直接拒绝了。 “不帮。” “可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不管什么事,我都不帮。” 陈主簿的态度异常坚决。 芸香想了想,直接站起来,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如此我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陈主簿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他巴不得芸香快点儿离开呢。 芸香一边往出走,一边道:“既然主簿不愿帮忙,那我只好自己去做了。不过我来拜访主簿,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不论我做什么,人们都会认为是主簿的授意。” “你给我回来。” 一声断喝响起。 “你这女娃小小年纪,谁教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亏得当初我还帮了你们一把。你们就是如此报答老夫的?” 陈主簿吹胡子瞪眼的,显然是急眼了。 芸香嘿嘿一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无奈,陈主簿只能压住火气问道:“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芸香又折返回来,凑到陈主簿的跟前。 “主簿不是说有人家破人亡,还有不少人来年的生计都成问题么。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把这些人都带走。反正我们家公子买了那么多粮食,也养的起他们。更何况,我们家公子手底下还缺干活的人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主簿直接摇头否定了芸香的提议。 “怎么就不可能了。” 芸香不服气地道。 “我把这些人带走,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况且这些人如此遭遇,定然对官府,对几位员外怀恨在心。若是有人趁机对几位员外进行报复。别说了害了哪一位的性命,就算只是伤了他们。也是了不得的一件事了。 万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这些人聚在一起,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绝望,干脆举旗造反了。这也不是县里的麻烦么。” “那也不行!” 陈主簿一口就拒绝了。 “你把人带走了。来年我这县里,谁去耕种?谁去服徭役?州府衙门里下来清查土地黄册,这里边的窟窿,就算把我分成几瓣,我也填不上。” “主簿一定有办法的。” “没有。我没办法。不是,这主意是谁教你的,你们家公子?他也太损了吧!” 芸香连忙否认。 “这可跟我们家公子无关。我们家公子可不懂这些。” 陈主簿摆摆手。 “我不管这是谁的主意,这事我可没有办法。这事就算你这么做了,也跟外头的百姓说,也没人会相信你的。请吧。恕老夫不送了。” 芸香叹了口气。 “那好吧,叨扰主簿了。” 这回芸香可是真的走了。 陈主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头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此路不通就另选他途。 离了陈主簿的住处,芸香没有闲着,马上就去拜见了徐悠泽。 之所以先找徐悠泽,而不是吴衍,是因为吴衍也是衙门中人。 陈主簿能想到的问题,吴衍自然也不会想不到。 不管任何朝代,各府县官员的一项kpi考核,那就是人口的增长水平。 人口增长的缓慢,kpi考核都不会高,更何况是人口外流呢。 寒暄过后,徐悠泽看着芸香:“你们家公子呢?他怎么没来。只让你这么一个弱女子过来,他也能放心?” 芸香又是同样的说辞。 “我家公子实在是分身乏术,我只得替我家公子来此拜见员外。还请徐员外见谅。” 闲话说完了,徐悠泽语气一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姑娘既然来了,正好徐某人有一件事想求姑娘。” “还请徐员外明言。” 沈兮瑶有些好奇地问道。 徐悠泽有些讪讪地道:“此前与你们家公子的交易可否取消啊?我将银钱退还给你,你们也把那些粮食还给我。” 芸香脸色一变。 “徐员外,银货两讫,交易达成。哪有反悔的道理?何况我们早已将粮食运走了,我到哪找粮食退你。再说了,现在粮食什么价格,休要欺我不知。” 徐悠泽苦笑两声,叹了口气。 “哎!是我痴心妄想了。不知姑娘此番过来是为了何事?” 芸香措了措辞,才道:“我听说不少人对徐员外心生怨恨。” 徐悠泽矢口否认。 “这话从何说起?根本就没有的事。” 芸香好暇以整地笑了笑。 “可我听说,为了催促之前借债的百姓归还债务。徐员外可是用了不少手段,为此有人怀恨在心,在正常不过了吧。” 说着,芸香把在陈主簿的那套词儿又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徐悠泽的面青很复杂。 芸香说的这些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把那些对自己不满的人全都送走,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是徐悠泽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等等,让我想一想。” 徐悠泽站起来跟一头毛驴似的,转了好几圈。 “这事恐怕不能如此去做。” 芸香愣了愣。 难道这吴员外也看出其中的问题,不愿配合? “还请徐员外教我。” 芸香很是客气。 “人,我倒是能给你。可是若是官府追查下来,没个合适的借口,我这里也不好交代。” 芸香一下就明白徐悠泽的意思了。 说白了就是又当又立。 既想着把可能存在的危险处理掉,又不愿意让官府抓到把柄。 芸香也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这个倒也不是没办法应对。官府核对黄册人口也不是年年都进行,如果明年不进行核对,那样岂不是就没事了。退一步讲,就算是官府核查一来,也能说是他们自己做了逃户。与员外何干?” “话不能那么说。” 徐悠泽为难地道:“我在此也是一方豪强,自然也有一些责任在肩,哪能如此敷衍。” 这时候,芸香开始图穷匕见。 “不知道县里是哪位上官主管此事,若是有人能给员外遮掩一二,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悠泽苦笑了两声。 “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这事关县衙众人前途,谁会搭上自己的前途帮我做这事。不行,不行。此计不行。” 说完,徐悠泽的语气一转。 “不过,一家若是只有一两个人不在,这还好说一些。若是一大家人都不在,那就不好解释了。” 芸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徐悠泽的府里出来,芸香又去拜访了黄敬升和杜在廷二人,也是同样的说辞。 不过这两人可就要比徐悠泽痛快多了,稍稍考虑就同意了芸香的提议。 回到之前居住的小院,芸香蹙了蹙眉。 这件事办得并不成功,只靠黄敬升和杜在廷两人,根本就弄不到多少人。 芸香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看来,这事还得着落在陈主簿身上,其他人还真的办不了。” 第325章 暗中出力 陈府里的一名下人走到陈主簿跟前,行礼后禀报道:“老爷所料一点儿不差,那位姑娘出了府以后,又去了徐、黄、杜三位员外的府上。” 陈主簿将手里的一卷书本倒扣在桌面上,冷笑了两声。 “尝过了一次甜头,还想着再来一次,哪是 那么容易的。她若是再来府上就说我不在。” 下人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翌日,陈主簿早早地就去了县衙。把需要批阅的公文都一一摆放在桌案上,然后有条不紊的烧水烹茶。 以其他的文吏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来看,陈主簿平时也是这幅模样。等茶水喝的差不多了,陈主簿才装模作样地翻开公文。 “来人。” 一名文吏连忙上前。 “主簿有何事吩咐?” 陈主簿头都没抬。 “吴县丞来衙门了没有?” “已经到了。” 陈主簿嗯了一声。 “去把吴县丞请来,老夫有要事和他商议。” 这话一说,其他的几名文吏收拾收拾东西,很自觉的离开了这处房间。 不一会儿,吴衍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陈兄找我何事?” 陈主簿把桌案上的公文全都推到一边,乐呵呵地招了招手。把吴衍请到近前坐下,又给倒了一杯茶水。 “不忙,不忙。来先尝尝我这茶怎么样。” 吴衍也不客气,端起茶盏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清香扑鼻。又吸溜了一口,唇齿留香。 “不错,好茶啊!” 陈主簿笑了笑,又给吴衍斟满。 两人就这样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吴衍一点儿也不急,他是被请过来的。既然陈主簿不主动开口,他更不会去提这茬儿。 终于,一直等茶淡的快跟水一样了,陈主簿才微微叹了口气。 “吴县丞对眼下的局面可有什么看法?” “哎,难办呐。” 吴衍也叹了口气道:“除非从外地往过运十多万石的粮食,才可能把粮价降下来。要是少于这个数,怕是不等粮食上市就会给大小士绅给吞个干净。 可是据我所知,这次粮价上涨可不是只有咱们这里。周边的府县粮价也在上涨,甚至比咱们这里还涨的厉害。” “此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吴县丞消息灵通,不知朝中可有何应对之策?” “这个……” 吴衍也有些无语。 朝中哪里什么应对之策?各级官员开心还来不及呢。 虽然这粮价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涨起来的,可现在却因为有各大小世家参与涨的更快,更多。朝中大小世家几乎全都下场参与到这场盛宴中。没有这些人粮价还到不了现在这个高度。 不过,朝中也不全是利令智昏之辈,也有人看出其中的问题。建议由官府出面,以强力手段主动压低市场价格,把粮价稳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再从粮食丰腴之地,收购一批粮食运到确实需要的地方,从而整体解决这次的事情。 可这完全就是一句空话。粮价一降,各地的豪绅地主身家瞬间就会缩水,甚至还可能会有人赔的倾家荡产。 如此局面下,谁还会顾忌普通百姓,都巴不得粮价继续上涨。 毕竟谁都得吃饭,少吃一顿都会饿。 “朝中也没什么好的对策。我收到的最新的消息,是有人建议各府县衙门将府库打开,平抑此次的粮价。” 陈主簿闻言冷笑了两声。 吴衍继续道:“可这一建议遭到驳斥。言说是今年虽不是大产之年,各地可也算是丰收,哪有丰收之年还开仓放粮的道理。” “说的也是。” 陈主簿附和了一句。 吴衍眼神玩味地看着陈主簿。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么。 陈主簿把县里府库的陈粮全都给卖了。现在里边存放的粮食可没多少。倘若真的要开仓放粮,这嘉兴县可是放无可放。 “你那是什么眼神?那可是县尊老爷做的决定,与我何干?” 陈主簿被吴衍看的不爽,径直说道。 吴衍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可他也是从中获利之人,没有揭破的道理。 “确实如此,也亏得县尊英明,及早下手收购了些粮食。” 陈主簿没接这话茬儿。 “朝中的各位上官解决的都是军国大事。可你我这样芝麻绿豆的小官,要面对的却是县里的平头百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不用我多说,吴县丞也是知道的。老夫只是觉得你们几家可莫要逼迫的太甚。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吴衍切了一声。 “主簿以为他们敢干什么?难道还敢造反不成?就凭那些泥腿子,敢举起锄头站到我面前,我都能佩服他们半天。” “吴县丞切可不要小看了他们。真到了那个时候,后悔也迟了。” 吴衍虽不再说什么,可看那样子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吴县丞休要怪老夫多言。若是百姓中也有人喊出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又该如何应对?” 这话让吴衍收起了轻视之心,认真地考虑起来。 良久,吴衍才问道:“那以主簿看,我该怎么办?” 陈主簿道:“百姓欠你们的钱又跑不了。你们宽限一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那可不行。” 吴衍想也没想就否定了陈主簿的提议。 “不是我不给主簿面子。这粮价越来越高。我们借出去的那些钱粮,很容易就被还上了。损失的可是我们呐。 当初一百文钱能买二十斤粮食。现在他们卖十来斤粮食就够还这一百文钱。我们不就损失了一半的粮食嘛。越拖延时间,粮价涨的越多。我们的损失就越大,这那成啊!” 吴衍想了想,才又道:“不过主簿提醒的也有道理,真把他们逼反了,朝廷那里也说不过去。就算是族里也不好护我周全。” 说着吴衍瞟了陈主簿一眼。 “主簿可有何良策教我?” 陈主簿没好气地道:“你们不愿放弃你们的利益,我哪有什么办法。除非是……” 陈主簿突然停住不说了。 吴衍急不可耐。 “除非是什么?主簿快说莫要吊人胃口。” 陈主簿叹息着摇摇头。+ “不可不可,此法有违天和,会被天打雷劈的。” 吴衍催促道:“你倒是说说看,办法若是真的不行,我不用便是了。” 陈主簿皱着眉头还在犹豫,看着吴衍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陈主簿才缓缓开口. “那些被逼迫过甚的人若是不在了,他们也就不会反了。” 吴衍闻言,先是不满地道:“什么叫被逼迫过甚,我们哪儿逼迫他们了。” 随即才又嫌弃地道:“主簿你这是出的什么主意,什么叫人不在了。我们只是要他们的钱,没行到主簿你倒是更狠,直接要他们的命。” “你可别瞎说啊,” 陈主簿急急地辩解道:“老夫可是奉公守法的善良人家,哪会要人性命。” “那……” 吴衍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明白主簿的意思了。主簿这主意果然是高啊!” “真明白了?” 陈主簿又问了一句。 吴衍刚准备说是真的明白了,可看陈主簿那个意思,他又把嘴闭上了。 陈主簿呵呵一笑。 “你我皆是朝廷命官岂可知法犯法。” “这我明白。” 吴衍回了一句。 “嗯,那就要把他们送离本地。可只要在南楚这片地方,他迟早都能回来的。到那时候这关系可就不好回转了。” 吴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把人送走,离开这块地方就行了,确实没想到人家万一回来怎么办。匹夫一怒,可是能血溅五步的。 “那主簿的意思是……” “我哪有什么意思,自然是越远越好了。” 吴衍沉思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哈哈笑着道:“我明白主簿的意思了。你是说通过穆公子把刀北方去?” 陈主簿连连否认。 “那可不是我是意思。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明白,明白。” 吴衍一副看穿一切的白表情,嘴上却说着:“这一切都与主簿无关,这都是我自己想的办法。” 说着吴衍就站起来。 “我这一位耽搁了主簿不少时间了,该告辞了。我还得给穆公子写封信,挺长时间没联系了,我还怪想念这位小兄弟的。” 说完,吴衍便径直离开了。 陈主簿摇了摇头。 “年轻人就是急躁,稍稍打听一下不就知道穆公子的那位侍女就在县里。” 吴衍是直接离开衙门,就要直接回自己的府邸。路上想了想拐了个弯去了徐悠泽的府上。 两人见面以后,徐悠泽调笑着道:“吴衍兄这么突然地过来,定是有什么好事想起小弟了。” 吴衍不满地哎了一声。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不能探望一下悠泽兄吗?” 徐悠泽呵呵一笑。 “我这里自是随时欢迎吴衍兄。吴衍兄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二人谈笑了一阵,吴衍才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事相询。” 徐悠泽眼神示意吴衍继续说。 “不知悠泽兄的债收的怎么样了?” 徐悠泽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呐,吴衍兄。当初若是不往出借贷,百姓们说你不顾乡情。现在往回要账,他们还是要骂你。你说这叫什么事。” “哎,谁说不是呢。借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咱们不过是按照上面所写内容办事,却招来无数骂名。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呢。” “杀身之祸?” 徐悠泽哼了一声。 “吴衍兄太看得起他们了。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哎!话不能这么说。” 吴衍劝道。 “他们真要发起狠,你我可就一条命。” 徐悠泽重重哼了一声。 “吴衍兄所言有理。” “所以我就想,我们可以……” 吴衍就把陈主簿话里的意思说了一遍。 徐悠泽一脸的迷茫之色。 “你等会,这话昨日我才刚听过。” 吴衍一愣。 “也是陈主簿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吴衍兄可曾记得穆公子身边一直有位侍女随身。” “记得啊。我还记得此女性格温婉,模样也算上佳。” 徐悠泽呵呵一笑。 “吴衍兄还真是风流人物啊。此女昨日就到了我的府上。也跟我说了差不多的话。” 吴衍骂道:“这个老家伙,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他是早就知道此事,却故意引得我主动说出来。” 顿了顿,吴衍又道:“不对呀,穆公子的那名侍女既然来了,为何不去找我。” 徐悠泽哈哈一笑。 “怕是去找了吴衍兄,她就出不来了吧。” 吴衍等徐悠泽一眼。 “说正事呢,不要调笑。” 说完,吴衍又道:“这陈主簿一直鳏居,莫不是老树开花,看上了这位侍女?” “这话这么说?” 徐悠泽急切又好奇地问道。 “上次便是陈主簿一力主张将府库存粮卖了个干净。这回又是他主动帮忙。” “上次陈主簿可是为了钱的,他应该赚了不少吧。这么嘛,说不定穆公子又花了什么好处,打动了主簿。而且我也猜到她为何不去见吴衍兄。” “哦?为什么?” 吴衍问道。 徐悠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与陈主簿皆是衙门中人,陈主簿既然已经答应,吴衍兄那里自然是省了。” “哼!难道他就不怕我暗中阻挠?” 徐悠泽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衍。 吴衍脸上一红。 “他的确不用怕我给他使绊子。” 第326章 游说两家 芸香有些沮丧地回到住处。今天一早她就又去拜访陈主簿,却被告知陈主簿上衙去了。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都不见陈主簿回来,不过陈府的下人倒是还挺客气,三茶六饭一样不缺。 芸香有些郁闷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手托腮,轻声呢喃着。 “穆先生,若是你在会怎么办?” 正思考间,一名雇来的粗使丫鬟跑过来道:“小姐,门外有客来访。” 芸香一下愣住了。 这里无亲无友的,谁会来探访自己? “请他进来吧。” 想了想,芸香还是命人把客人请进来了。随后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才往外走去。 见到来访的客人后,芸香有些意外地道:“徐小五?怎么是你?” 徐小五恭敬地奉上一封请柬。 “芸香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现在吗?” 芸香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都快过了午时了。 “没错,正是现在。我家老爷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徐小五补充道。 芸香想了想。 “好吧。我随你走一趟。” 到了徐悠泽的府上,芸香发现吴衍竟然也在。 “芸香姑娘,来了这地界上,怎么不去我的府上一番。” 吴衍笑着首先发难。 芸香连忙行礼。 “这事是小女子的错。不过这也怪吴县丞啊。” 吴衍一愣。 “怪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芸香抬手指了指徐悠泽。 “徐员外他们几人是无官一身轻,只要管好家里和生意上的事情就好,有大把的闲暇时间。 陈主簿家资不丰,只要管好衙门中的事便可。 唯有吴县丞衙门公务,府宅私事全都要处理,不说是日理万机,可也是事务繁忙,哪有空闲时间见我这个小丫鬟。” 吴衍嘴角早就向上翘起,笑着对徐悠泽道:“你看看,你看看。她倒是怪到我头上了。” 徐悠泽道:“芸香姑娘也没说错啊,吴兄是能者多劳。哪儿也离不开你。” 说完,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等收了笑容,吴衍才问道:“你们家公子呢?此番怎么没来?” “家里有些急事需要我家公子亲自去处理,只能派我过来。” 吴衍点了点头。 “听徐员外说,你们俩人说起百姓眼下生活困苦,你有些不忍。到底是女子,心善。” 芸香笑嘻嘻地又行了一礼。 “多谢吴县丞夸赞。” “那你是准备怎么办?” 吴衍直接问道。 芸香的小脸突然就垮下来。 “哎!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悠泽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下去了。 芸香暗暗瞟了二人一眼,继续道:“我手里也没有粮食能周济这些百姓,更没有钱能帮他们。我哪有什么办法。” “有钱也没用啊。” 徐悠泽插嘴道。 “现在这价格,有钱也买不了多少粮食。几天也就吃光了。” “就是说呢。” 芸香又把话接回来。 “可相比起百姓,我更担心几位员外。要是有人认为眼下的局面都是几位员外造成的,只怕会对几位员外不满。” “他敢!” 吴衍一瞪眼道。 “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不满。派兵把他们都抓起来。” “吴衍兄,芸香姑娘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跟人家一个小姑娘厉害什么。” 见芸香畏惧地退了一步,徐悠泽开口道。 吴衍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陪着笑道:“对不住了芸香姑娘,我可不是冲你。” 芸香勉强笑了笑。 “无妨。我知道吴县丞不是冲着我的。” 徐悠泽叹了口气。 “不过芸香姑娘说的也没错。那些泥腿子肯定会对你我不满,甚至是怀恨在心。” 吴衍嗯了一声。 “确实如此。” 芸香趁机拱火。 “若是这些人中,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头脑一热不顾后果地对跟几位拼命,就算不成,也会让几位受到惊吓不是。 当初几位帮了我家公子甚多。若是让我家公子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却一直在冷眼旁观,定然会训斥于我,甚至……” 芸香没有说完。 吴衍和徐悠泽却是秒懂。 两人对视一眼,一脸玩味地道:“怎么?芸香姑娘舍不得离开你家公子?” 芸香小脸一红,低头不再说话。 两人嘿嘿地一阵坏笑。 “放心吧,若是再见到穆公子,我等一定为姑娘美言。定让姑娘得偿所愿。” 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芸香的脸更红了些,跺着脚嗔怒道:“两位员外,我正跟你们说正事呢。” “我们所说的对于姑娘来说,也是正事啊。” 调笑了一阵,徐悠泽对吴衍道:“芸香姑娘说的不无道理。要是真的有人不管不顾,你我还真不一定能防的住。主要是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吴衍也认真想了想,点点头。 “那些没了田地家产的,还真就是光脚的。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没什么顾忌,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吴衍看向芸香。 “不知芸香姑娘可有有什么良策?” “我家公子或许是有办法的,可是我哪有什么办法。” 芸香有些懊恼地道。 “有什么话你就说。你把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跟吴衍兄也说一遍。” 徐悠泽在一旁劝道。 芸香垂下脑袋。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故土难离,就算是生活再如何艰辛,如何不易,也很少有人愿意远走他乡。除非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眼下百姓们虽然过的不易,可远远没到需要背井离乡的地步。两位员外只要善待他们,给他们一些希望。百姓还是会感谢两位的。” 这些话芸香说的十分真诚。 吴衍和徐悠泽两人也听的十分认真。 待芸香说完,徐悠泽才道:“姑娘所说这些都是肺腑之言。我们承你这个情。若是往年也不会如此,不过今年这个情况有点儿不一样。就好比一个稚童握着一把金沙,周围皆是对其虎视眈眈的壮汉。芸香姑娘,若你是其中的一名壮汉,你会如何?若是这样的稚童还有很多,你又会怎样?” 芸香仔细想了想。 “这个例子倒是举的十分的形象,确实如徐员外所言。我若不上前抢夺,别人也会去抢。” 徐悠泽一拍大腿。 “就是这个道理。” “可若是这些稚童联合在一起呢?他们一个人的力气确实小,一群人可就能把一个壮汉掀翻了。至于这个壮汉是谁,那就看谁的运气不好了。” 吴衍沉默了片刻。 “那我这个壮汉就找个趁手的家伙,稚童再多,见到我手里拿着家伙也会畏惧几分。在吓唬他们一下,也许就会有人带头逃跑了。” 芸香拍了拍手。 “好主意。可是找个趁手的家伙也是需要花费些银钱的。” 吴衍呵笑一声。 “世上哪有不花钱的事情。” “可要事真有呢?” 芸香背着手,歪着脑袋俏生生地看着二人。 吴衍和徐悠泽往前探了探身子。 “还请姑娘详细说说。” 芸香却是笑了笑,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这时辰好像不早了呀。” 徐悠泽一拍脑门。 “你瞧我这,一见到姑娘光顾着和姑娘寒暄了,忘了招待姑娘了。来人呐,准备酒宴。” 不一会儿一桌酒菜就全都端上了,三人全都入座。 芸香突然指着桌上的两道菜道:“两位员外觉得哪道菜比较美味。” 两人顺着芸香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道菜是鱼脍。 鱼肉十分新鲜,色泽雪白。厨师的刀工也好,切的薄如纸张,夹起来甚至都有些半透明的感觉。 另一道则是一份时令蔬菜。 翠绿的菜叶经过焯制,倒也能引起人的食欲。 “自然是鱼脍了。” 徐悠泽随意地道。 芸香把鱼脍端开。 “若是没有选择呢?” 吴衍微微皱眉。 “我好像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然后他看了看徐悠泽才继续道:“若是没有选择,那就只能一个目标,可若是有了选择,那肯定就选更好的。同样的,那些稚童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肯定也会选更好的出路。” 芸香点了点头,把鱼脍又放了回去。 “就是这个道理。百姓们走投无路是必然是孤注一掷。可若是多给他们一个选择,一个希望。他们还会选那个最差的结果吗?” 吴衍点了点头。 “姑娘说的确实有理,可是比较难办呐。对百姓来说是安土重迁。对官府来说,治下百姓如同子女一般,哪有父母主动遗弃自己孩子的。” 芸香噘了噘嘴。 这吴县丞确实不好对付,哪怕也认为自己说的事对的,可就是嘴硬的不承认。 思索了片刻,芸香不愿再拐弯抹角,直接道:“这些百姓一无所有了之以后,那就没有任何选择了,难道还会顾忌你吴县丞?” 吴衍道:“姑娘说的是没错。可若是百姓不愿离开,我总不能把他们绑起来赶走吧。更何况姑娘所说的都是最极端的人,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吴县丞说的不错。” 芸香赞同地说道:“我也没说要强把他们绑走,那不就成了匪徒了么。 我是想请两位跟下面的人说,我们家公子需要人手帮他做工,除了酿酒,还有纺纱织布这样的活计,都是需要人手的。 而且我家公子不白用人,做这些都是有工钱可以拿的。多了我不敢说,最起码在我家公子那里做一个月可以抵这边两三个的收入。” “这么多?” 徐悠泽惊讶地道。 “还不止这些。” 芸香下巴往上扬了扬,一副骄傲的摸样。 “我家公子说了,还可以给他们盖房子,还可以给他们的子女请先生教他们读书。” “还有这么好的事?” 吴衍也有些吃惊。 “那时当然了。不过我家公子也知道两位的出身地位,也不愿意让两位难做。只从那些无田无产,一无所有的人中选择。如此一来,既可保全两位的安全,又能让两位跟官府,跟族里交代的过去。我家公子还得了需要的人手,可谓是一举三得。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吴衍和徐悠泽对视了一眼。 徐悠泽的眼中是一百个愿意。 吴衍的眼中还在犹豫。 这可是实打实的人口流失。 朝中关于建康发生的事情,虽然得到三家的压制,议论的人不多,可议论的最主要一条就是本家的那位太守,造成了几万人的流失。 不少人认为此乃大罪,该严加处置。 第327章 如此帮忙 那位可是嫡亲的一脉,位列公侯的封疆大吏,都会被人如此对待。更不要说自己这种旁系族人。要是被人知道了,虽然族中会护他周全,不会把他怎么样,可训斥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过呢,这里毕竟只是个小地方,人数若是控制一下,也不会被人那么轻易的发现。 等芸香离开后,徐悠泽才问道:“吴衍兄,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吴衍轻哼了一声。 “若是把人给穆公子送去了,谁给你我种地干活?” “那你是不同意帮穆公子了?” 徐悠泽有些犹豫不定。 “再怎么说穆公子也给我们出过几回主意,帮过我们几次。这次若是我们秀手旁观,传出去脸上也不好看。” “帮啊!为什么不帮。你我可不是忘恩图报之人。” 吴衍有些诧异地看着徐悠泽道。 “不过,正常的人怕是不能给他。官府方面我们也不好交代。搜罗一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给他送过去。 如此一来,既全了朋友之义,还给官府减轻了些负担。县尊还得称赞咱们几句。” 徐悠泽嘿嘿一笑。 “还是吴衍兄你够坏。” 说完,徐悠泽叫来了管家。 “从庄子里,和欠我们账还不了的人里边,把那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全都找出来。告诉他们,员外我不忍心看他们生活的这么困难,我的给他们找了个好去处。有人要养着他们,只要去的欠我的账也不用还了。” 管家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吴衍兄,这样的人毕竟也不多。我们就给穆公子那么点儿人,还是有各种毛病的,这是不是有点儿对不住穆公子?若是穆公子知道了,亲自登门,我都不好意思与之相见。” “呃……” 吴衍想了想。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做的太过了,穆公子那里确实也不好交代。那就……” 吴衍看了看徐悠泽。 “那就给他添点儿稍微能看过眼的人?” 徐悠泽也看着吴衍,笑着点了点头。 “应该如此。” 如此,过了两三天,徐小五再次上门去请芸香。 这几天芸香每天都去拜会陈主簿,却每天都吃闭门羹。 甚至府里的下人连借口都懒得编,只要问就说陈主簿在衙门当值,并不在府上。 要是愿意等那就等,茶水点心伺候的周到,让你找不出一点儿毛病。 “这次是什么事?” 芸香跟在徐小五的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家老爷和吴员外已经帮你把人手都找好了。就看你什么时候把人带走。” “这么快?” 芸香有些惊讶。 徐小五一副替主子鸣不平的表情。 “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两位老爷对此事有多么用心,派了很多人出去帮姑娘办这件事。” 两人一路聊着,徐小五就带着芸香到了城外一处庄子。 说是庄子其实就是处三进的小院子,而且看样子挺长时间没人住了。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门窗斑驳破败。屋顶上的瓦片碎了不少,也没人去修。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二十来人或坐或站,散漫不堪地出现在芸香眼前。 看着这些人,芸香伸出手指划了一圈。 “这就是你说的十分用心?这就是你说的派了很多人帮忙?” 徐小五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小声嘟囔道:“若不是用心了,派了很多人,还真找不到这么些人呢。” 芸香嗤笑一声。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两人。” 说完,芸香不再理会徐小五,直接上前几步走到这些人近前,细细打量。 离得她最近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孩,个头小小的,满是菜色的脸上还抹着几道黑灰。穿着一件遍布补丁和窟窿的衣服。而且这衣服明显不是他的,衣服大了好多,人装在里边都直晃荡。看见芸香看过来,畏缩地低下头,不敢跟芸香对视。 小孩旁边倚躺着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中年人,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要不是胸膛不时地微微起伏,芸香都以为他是个死人。 再往前的一个人还不错,胳膊腿儿都健全,人看起来也很精神的样子,就是头发唰白唰白的,脸上皱纹深的都能夹断蚊子腿儿。露在外边的胳膊都没有芸香的手腕粗。 一圈看下来,竟然大多都是如此,倒是还有两三个年轻壮实一点儿的,另外这些人也不全是男子,还有几个老妪。 徐小五跟着芸香看了一圈后,说道:“芸香姑娘,人我可就交给你了。吃喝什么的就有劳姑娘上心了。” 芸香哼了一声。 “这么说,从现在开始这些人每天需要的粮草就需要我来负责了?” 徐小五讪讪地笑了笑。 “就是如此。” 说完,看了看芸香逐渐堆积起火气的面容,徐小五后退了几步。 “我还有事情在身,老爷吩咐我要快点儿回去。我就先告辞了。这座庄子就先借给姑娘使用。” 说完,徐小五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芸香一肚子气没处撒,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闭上眼长长地出了口气。 “姑娘,我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拖累。”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芸香睁眼看了看,正是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 “两位员外把我们找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就说是有人要养着我们。 老朽这黄土埋到脖颈的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好事。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所以,姑娘想让我们做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了。” 芸香一时沉默了。然后也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每天都会让人送粮食过来,你们暂且在这里住着。等我走的时候会带上你们的。” 顺着来时的道路,芸香往城里走去。再想想见到的那里人,芸香越想越气,两行委屈的眼泪顺着精美的脸蛋儿滑落下来。 “他们太欺负人了。亏得穆先生和小姐那么的帮他们,他们就是这样报答的?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凭什么看不起人,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丫鬟?丫鬟怎么了。丫鬟还是七品官呢。你们见了都得主动行礼。让你们瞧不起人。” 芸香一边走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这样小声地嘟囔着。眼泪还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等回到住处的时候,府里的侍女惊诧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吗?” 芸香用手遮在眼睛上方。 “没什么。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说着芸香回到内宅,从铜镜里看了看自己红肿的双眼。小嘴一撅,走到书案上铺开一张纸,小声嘀咕道。 “你们这么欺负我,我告诉我家小姐。让她好好收拾你们。” 说是说,可该做的事还得做。休息了一晚,芸香重又变得干劲十足。芸香雇了两人,挑着两担子粮食,送到城外的那处院子。 院子里的人并没有逃走。 虽然昨天芸香最后的那句话说的有些嫌弃,可这些一直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能活着已经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芸香说的话与往常遭受的白眼和奚落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把那几位老妪都叫出来,芸香指着地上的粮食道:“几位婆婆辛苦一些,这几天就负责给大家伙做饭吧。” 芸香说着看了看没了一条腿的那人。 “行动不方便的也留下来帮忙。劈柴烧火什么的,能干什么就干点儿什么。” “那我们呢?” 那个小孩却生生地问道。 芸香看了看其余的人。 “至于你们……” 芸香轻哼了一声。 “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们都先跟我进来。” 说着,芸香一马当先走进正房。 其余的人互相看了看,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们都找地方坐下。离得近一点儿。” 等着二十来人都坐好了,芸香两手往后一背,昂首挺胸气势十足地扫了下边一眼。 怎么说芸香也是给大魏官员做过培训的人,那模样妥妥的一个优秀培训讲师,也就是少个窄框眼睛和一身干练的ol装。 “那位老伯昨日跟我说,吴徐两位员外派人跟你们说有人要养着你们,其实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哗”的一下,底下那些人一下就议论开了。 芸香也不阻止,就一直站着静静地看着。一直等人群安静下来,芸香才继续说道:“当然,肯定更不会白养着你们的。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是需要你们去干的。” “姑娘是想让我们干些什么?” 还是那个瘦弱的老者问道。 芸香脸上挂着一种狠厉地笑容, “你们吃饱了饭就到周围的村子里去找人闲聊。就说两位员外大发善心,替你们找了好出去。有吃有喝还有钱拿。就有一点不好,得背井离乡的远离此地。 要是有人问你们去哪,你们就说是往北去的。再多就不知道了。要是有人也想去,你们就把带来就行。” “就是如此?” “对,就是这样。要是有人赶你们走。你们也不要反抗,乖乖离开就是了,再去别的地方。” “要是就这么简单的话,那我们没问题。” “就是,这样的话简单的很,聊天谁不会。” 几人纷纷说道。 “好,那你们就按我说的去做。一会儿先吃饭。” 安顿完这些,芸香也没有回去,就在这庄子里带着留下的几个人,把院子里的杂草都清理了。损坏的门窗也都大致地修了修,勉强能按的上去。 翌日,芸香又早早地过来,把昨日出去的十几个人都叫到堂屋里,问道:“昨天的情况怎么样?” 众人都摇摇头。 “我们按照姑娘吩咐的那些都说出去了,可是没人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有吃有喝还有钱拿。” “是啊,有不少人说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 “还有人直接把我们撵走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述说着各自的遭遇。因为几乎是人们同时说话,各说各的,芸香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事什么。 芸香两手一摊往下压了压,示意人们都安静下来。 “一个一个的来。你们一个一个的说。” 等着十来个人轮流说完昨天的事情,芸香点了点头。 “今天你们还是这么说。再添两句话,在这边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如往北去,有半年就顶得上这便的一年。知道了嘛?” “知道了,”众人连忙回答。 芸香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出去干活。 如此日复一日的,在第七天的时候终于有了成效。 有几个人主动跑过来询问那些人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时当然了。” 芸香一脸认真地道。 “有吃有喝还有钱拿?” 一个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儿求证似地问道。 “那是肯定的。不过这些都不是白吃白拿的,需要你们干一些活儿。干完了活儿,你们还可以回来。不想回来的,我也能帮你们解决生计问题。” 听芸香这么说,这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有人站出来道:“我们也愿意去。到时候能不能带着我们一起走。” “当然可以了。” 芸香笑眯眯地道。 第328章 自作自受 “不过你们现在不能搬到这里。” 芸香补充了一句。 “为……为什么?” 这几人都是一愣。 他们愿意跟着过来,一个确实被那些人描绘的景象所吸引,另一方面未尝没有来这庄子上白吃白嫖的打算。毕竟现在粮食那么贵,给家里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见几人这种反应,芸香眼中狡黠的目光一闪而逝。 “一是这里地方狭小,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再一个,若是你们都搬过来,人数一多必定会被别人注意到。吴县丞和徐员外会放你们离开吗?” “可……” 芸香没让这几人把话说完。 “到时候,他们非但不会让你们跟着我离开,还会给你们穿小鞋,背后下黑手对付你们。你们愿意如此吗?” 几人都摇摇头,一位地主豪绅要对付他们这样的穷人,那手段简直不要太多。到时候家破人亡都可能是轻的,最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象了一下那时候的下场,几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一层冷汗。 “不过嘛……” 芸香话锋一转,又把几人的胃口吊了起来。 “你们若是愿意,也可以按照他们跟你们说的那些话,去帮着宣扬一番。根据你们宣传的效果,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些补偿。” 说着芸香的眼睛瞟向一旁存放粮食的地方。 几人顿时就明白了。抢着道:“我们愿意帮忙。” 芸香微微一笑,走到存放粮食的地方,找了几个空口袋,给每个口袋装了一斤左右的粮食递给几人。 这几人脸上都是一片喜色,纷纷接了过来。 别看只有一斤左右的粮食,放在城中米铺可是值十几文钱呢。 更有心急的直接抓出一把大米看了看,粮食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多余的添加物。 在米铺根本买不到这么好的大米。米铺一斤的大米,能从里边检出一小堆的底砂砾石子碎稻草。就算是这样,百姓也不会蒸成饭吃,而是熬成粥喝。 这样的话没挑拣出的砂石,因为重量就会沉在最底下,喝粥的时候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不会吃到那么多的石头。可以说米铺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改变了百姓的生活习性。 “谢谢姑娘。” 芸香嗯了一声,微笑着道:“这粮食可只能拿这一次。以后要是还想再领到粮食,要看你们的成效了。若是效果好我才会考虑再奖励你们一些。知道了吗?” “姑娘放心吧,我们晓得。” 这几人撸起袖子,衣服摩拳擦掌地模样。 从这天开始,从十里八乡找来这处庄子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芸香也没有把事情做绝。 她没有把一整户人家全都带走的打算,只是从一户人家中挑出一个带走。而且家中是独子的,和已经成家的也全都不要。 不过如此一来,事情的发展反而超出芸香的预想。 因为有这种门槛的设置,百姓更加相信这种事情是真的。有吃有喝还有钱拿,除了不在当地这一条不好之处,剩下的可全都是好处,这种事情肯定不是谁都能去的,必须得有一定的条件。 事情越传越远,慢慢地竟然有其他府县的人也找过来。 吴衍和徐悠泽自然也听到了下边传来的风声。 两人等不及让人去把芸香找来,直接气急败坏地找上门去了。 “芸香姑娘你怎么能如此行事呢?你托我们帮忙,我们又不是没帮你。再怎么说那也是二十多人呐。” 芸香冷笑两声。 “没错啊,我还要多谢两位呢。要没要这二十来人,我还弄不出现在这么大的局面呢。” “你……你……” 听出芸香语气中浓浓的嘲讽,吴衍气愤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吴衍兄你消消气,我来跟她说。” 徐悠泽也气愤异常,上前两步刚要说活。芸香又道:“徐员外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我这还是看在我们公子的面子上,给你们留了几分余地。不然的话你信不信我能把人全都带走,毛都不给你们留一根。” “我不信。没有县衙给你开过所,我看你怎么把人全带走?” 吴衍双手叉腰,梗着脖子一脸的鄙夷。 芸香哼了一声。 “吴县丞这么有把握,那咱们就试试。” “试试就……” 说着吴衍就没有底气了。 过所那东西就是用来对付百姓的,碰上权贵富商有没有那东西都一样。 “可是现在你要带走的人太多了,县衙里我们也不好交代。” 徐悠泽终于插进来一句话。 也许是跟徐悠泽接触的最久,芸香多少给他留了些颜面,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一些。 “徐员外,其实我不觉得你们需要给什么人交代。 这县里是个什么样子,我也有所耳闻。县衙里虽是县尊为主,可实际上权柄都在陈主簿和吴县丞两位手中。 当初你们既然敢把整个府库清空,想必一定是有应该的方法。既如此那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应对,现在也一样不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 吴衍道:“府库的事情往来账目都清清楚楚的,不管是谁查都说不出什么来。现在呢?人口突然少了那么多,只要不瞎谁都能看的出来。” “那你就让他变成瞎子。” “你到底要多少人?” 徐悠泽直接问道。 芸香伸出了两根手指。 “不可能!” 徐悠泽直接摇头。 “我们这县里一共才有多少人,你就要两千。谁都给你弄不来。” 芸香把手收回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她其实是想要两百人的。 就跟徐悠泽说的一样,一个县城才能有多少人口,真的带走两千人,还都是壮丁能把这县城薅秃了。 “那你们愿意给我多少?” 徐悠泽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 “一百!” “那二位请回吧。” 芸香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样吧,我们两人和黄员外、杜员外,一共给你找三百人。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马上带着人离开。怎么走我们不会帮忙,你自己想办法。” 吴衍直接说道。 “不会是那种老弱病残的歪瓜裂枣吧?” 芸香不放心地问道。 “这倒不会,不过也不会都是壮丁。里面肯定会有一些鳏寡之人。” 芸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这种人不能超过两成。” “三成,不会超过三成。” 芸香刚要开口反对。 吴衍抢先说道:“如此也是为了遮掩这事,不然的话府衙那里不好交代。” 吴衍所说是为了遮掩,其实也确实如此。 受孟子的老有所养,幼有所教思想影响,不止是南楚,就连大魏和其他两国,都设立有一种特别的机构叫孤独院。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收养无人赡养的老人。不仅提供衣食,还要帮助老人料理后事。 朝廷各级衙门每年都会给这些地方拨付出一定的钱财,甚至花钱雇用一定人手,照顾这些老人和孩子。 这些花销除了由财政收入支付外,就是请士绅富户们捐助。 若是有机会把这些人都打包送给芸香,那么县里的固定支出就少一些。 吴衍倒也不是贪这点儿钱财,而是能把这些钱用到别处。 芸香心中盘算了一番。 三百人中三成是鳏寡之人,其余两百则都是壮丁,吴衍、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这几家一分,每一家也不过才五十来人。还有这段时间自己找上门的一些人。 这么算的话,每家出的人更少。 “行。就这么说定了。” 芸香心中高兴,这比当初预想的数字多了一百,自然是喜滋滋的。 “好,人齐了以后,你就必须离开。” 吴衍认真地叮嘱道。 两方谈好条件,吴衍和徐悠泽两人便离开此地。 徐悠泽诧异地道:“难道吴衍兄是想把孤独院的那点儿钱财纳为己有?” 吴衍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那点儿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再说了那是老人养老的钱。我就算再如何也不会动那种钱。 我只是想把孤独院里的人都送出去。省下的那些钱可以给我手下的差役们使。” 而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沈兮瑶才刚刚收到芸香写给她的书信。 “欺人太甚!” 看完书信得知芸香找那几人帮忙,陈主簿没有伸手的意思。吴衍、徐悠泽虽然答应帮忙,却把一群老弱病残给了芸香,气得芸香大哭了一场。 一巴掌将书信呼在桌案上,沈兮瑶秀眉蹙到了一起。翻出一张信笺提笔就要写信。 想了想沈兮瑶又犹豫了,最终笔落在纸上,留下的却不是什么书信,而是准备将这件事告诉穆建明。 “欺人太甚!” 穆建明知道这件事后,于沈兮瑶同样的反应。 他自觉跟吴衍、徐悠泽这两人相处得还不错,还给两人出谋划策过。虽说不是什么好主意,甚至还包藏着祸心。可谁让他俩没看出来,还高兴了好半天日,徐悠泽甚至靠着议罪钱,得到了主家的赏识。 现在自己要他们帮忙,他们就这样应对。这跟自己给他们出的主意不是异曲同工吗? 难道那些馊主意被他们看出来了? 可不能够啊! 寻找二哈的人上路没上路这不知道。 那项议罪钱的制度,已经在南楚实施了。 不过穆建明并没有给芸香回信的想法。他相信芸香自己就能处理好这件事。 他来此方世界已经三年。陆续教导过芸香、芸秀和紫菱三个人。 这三人中,穆建明最喜欢的还是芸香。 紫菱因为她年纪小,接触时间短的原因,学到的东西是最少的。 芸秀则是执行能力强,身手也好,被穆建明安排着去外边执行一些计划。 只有芸香算是一直跟随在身边,杂七杂八的学到的东西是最多的。而且芸香也聪明异常,放到前世妥妥的学霸一名。 芸香之所以会哭泣,只是一时被恶心到了,气愤不已。等她冷静下来,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两个人。 相比起芸香那边,穆建明更关心的眼下的情况。 江夏这边的事情有些不太好办了。 跟建康、嘉兴等地的情况有些不同。 建康的太守是徐家的人,领兵的将领是吴家的人。 嘉兴的县里是胡家扶上去的,吴衍则是县里的三把手。 因为三家在南楚朝廷的地位,这些世家子弟大多为官。行事之时不说是肆意妄为,那也是随心所欲,一点儿顾忌也没有。反正有家族做靠山,出了事也有手下人背锅。 这种情况下,江东江南的各府县着实是生出了不少事端。当然也能说全是坏事,也有不少府县被这些世家子弟治理得相当可以,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而江夏这里恰恰不同,从太守开始往下数,别驾、司马、主簿等等这些官员跟三大世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全是江东以前的一些小士族。 而这些人似乎是怕被三大世家的人捉住把柄,把他们罢官免职,所以在治理地方之时那叫一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虽然受整个南楚官场环境影响,以及今年遭受的灾害,让不少百姓也都受灾变得一穷二白了。可整体来说,这里的百姓对于这些官员还算认同。 这就给沈兮瑶和章卫他们带去了不小的困难。 第329章 突然回京 之所以章卫每天不辞辛苦地都要送人过江北,也是因为有些人的存在。 他们一但听说治下百姓有逃亡的打算或者消息,立刻就会从衙门里下来,也不调用兵马采取强制手段,而是给你讲道理。 普通的百姓哪见过这个。 不管这些官员是真的平易近人还是装出来的。人家一副和蔼可亲的摸样,坐到你对面劝你一定要留下,再加上这些官员寻常时候的施政也还算是仁政,再打定主意的人也得好好想一想。 这也就是章卫每天跑一趟的原因,若是想多等几天凑够一船的人再走。那说不定连这点儿人都没有了。 穆建明最开始听说这件事以后,是一副黑人问号脸。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样的做法都赶得上前世一些基层官员了。 询问了沈兴林后,穆建明才知道,这些人也是不得不如此。 因为受灾,江夏这里的逃户已经太多了。虽说再过些时日这些逃难的人就会开始陆续返回。 可是这逃难并不是说出去一百人,就会回来一百人。因为各种原因,能回来多少谁也说不准。 江夏的官员不得不使出各种手段,阻止逃户的继续出现。之前据说是动用过兵马的,却是差点与逃难的百姓冲突起来。 江夏太守连忙阻止。他要的是活的人口,要是死了的话还不如逃了呢。逃了的话起码是肉烂再了锅里,死了的话什么都捞不到了。 刚收好芸香的信,穆建明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干点儿什么呢,章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恩公,从江都传来一封急信,说是十万火急。” 穆建明眉头皱了皱。 十万火急! 往来的书信命令这么多,还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呢。 接过书信挥手让章卫下去,穆建明才展开信笺查看。 信是成康铭所写,杨拓、沈敖全都署名,信中并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只是让沈兮瑶即刻动身返回洛京,不得延误。 穆建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洛京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需要自己回去。 在穆建明看来,所谓的调沈兮瑶回朝,其实就是让他回去。 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杨恪、褚如朋都无法处理,需要自己回去。 可现在南楚的事情只做了一半,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候,自己一旦离开…… 穆建明摇了摇头。 不是他小瞧其他人,离开了自己,事情怕是不能完美的落幕。 这如果只有穆建明一人。他肯定不会理会这件事,一切等南楚这里尘埃落定以后再说其他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可谁让这副身体不由自己做主呢? 沈兮瑶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听从命令返回洛京,就算想瞒着沈兮瑶也根本瞒不住。 但是这里也不能扔下一走了之,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地再回来。 穆建明转回到书案后,开始一封封地写信。 原本没打算给芸香写信,现在也不得不给她写一封了。 成康铭、褚清莹、姜明初等人也都有一封书信。 甚至远在长安的竹安郡主都没有落下。 写完这些书信,穆建明麻溜地交还了身体的控制权。 沈兮瑶看着书案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六封书信,也有些懵逼。 她只给穆建明留了芸香写的一封信,现在却有这么多。 目光从这些信上一一扫过,给成尚书的,给褚清莹的,给芸香的……还有给自己的? 出事了! 这是沈兮瑶的第一个反应。 穆建明给自己留言写信,抬头上可从不会写:御前常侍府常侍、工部研究院院长、伊川县县子沈兮瑶。 这么正式的称呼只有朝廷的行文才会如此。 看完这封信后,沈兮瑶的反应跟穆建明一模一样。 洛京之中一定有事发生,这才急调自己回京。 再看其他的书信,穆建明已经将南楚后续的事情已经做了安排。 “章卫。” 沈兮瑶朝门口叫了一声,章卫便急匆匆地走进来。 “恩公,有什么吩咐?” 沈兮瑶已经把几封信一一装好封口。 “通知沈兴林,让他马上来一趟。准备船只送我过江。” 章卫楞了一下,才答应一声。 不多时,沈兴林便已经站在沈兮瑶的面前。 没让沈兴林开口,沈兮瑶直接道:“朝中有急事,我需要回去一趟。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 章卫这边安排人过江已经不大容易了。我已经让他暂停下来。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等。等逃难的百姓从豫章等地返回,你们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在此期间,你继续结交官府,还要和城中的豪绅士族打好关系,之前让你做的怎么样了?” 沈兴林连忙说到:“你让我跟他们一起组成结成共同的利益,我已经把消息透露了出去,果然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就都找上门了。 最初他们还不信,认为我只不过是有关系能弄到成品白瓷贩卖各地而已。后来说跟他们说,弄出这白瓷的是表妹你,而我又是沈家亲戚、自然是可以接触到白瓷的烧制秘方,他们这才相信。 当知道我有意在这边建立瓷窑的时候,他们都愿意出资帮忙,甚至我什么钱都不用出,就能占据两成半的份子。 好几位豪绅都愿意拿出土地修建瓷窑,这几天都在和这些人打转,选择合适的地方。” 沈兮瑶嗯了一声。 “做的不错。不过你要记住,做这个不是为了赚钱,是要让这些人在关键的时候能救你,能帮你说话。” 沈兴林脸上露出一分喜色,问道:“表妹,那等百姓们回来以后,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沈兮瑶想了想。 “那个时候粮价应该是大涨,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百姓虽然回来了,可吃饭还是问题,除非是官府开仓放粮。你要多的就是劝太守不要开仓。 百姓没有吃喝,就会想出路。到那个时候再让章卫出动。这回就不要小打小闹的了,一次性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随后他就不用再回来了。至于你嘛……” 沈兮瑶想了想。 “看你自己的意思。愿意留在此地就留在此地。不愿意留下,你也可以离开。不过你的那两成半份子可能就没了。” 沈兴林没有立刻开口说出自己的选择。 沈兮瑶却微微颔首。 沈兴林这种表现说明他比一年前要成熟了很多。 这时章卫也走进来。 “恩公,船只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过江。我亲自送你过去。” 沈兮瑶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往外走去。 沈兴林和章卫则跟在身后。 几人一直走到江边的一处小码头。沈兴林才拱手行礼道:“表妹一路保重。” 沈兮瑶跳上船,回身认真地看了沈兴林一眼。 “你也保重。” 章卫也上了船,一挥手示意船夫开船。 船夫的竹篙一点码头,小船荡悠悠地就往北飘去。 等过了江,章卫带着沈兮瑶走了几里,在一处茅草屋中牵出两匹马。 “你还准备了这个?这里没人,谁替你照顾马匹?” 沈兮瑶有些惊讶地道。 “这不是我准备的,这事褚家小姐安排的。说是万一有急事,便于传递消息。” 沈兮瑶赞叹道:“清莹年纪虽幼,却考虑的周全。” 章卫嗯了一声。 “褚小姐就在离此二十多里的地方。” “你快带我去见她。我还有事安排。” 章卫答应一声,帅先骑到马上。沈兮瑶紧随其后。 两人直接往北后去。 远远的沈兮瑶就看见路边的一处草棚,草棚前还站着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一张小圆脸可爱软萌。 “兮瑶姐姐,怎么是你?” 沈兮瑶吁了一声,待住马匹跳了下来。 “清莹。” 褚清莹迎了上去。 “我老远就看见有马匹从江边的方向跑过来,猜测可能是有人使用了我准备的马匹,没想到竟然是你。” 说这话,褚清莹拉着沈兮瑶走进草棚。 一踏入这草棚,沈兮瑶就觉得光线一暗。抬头看去,武仲凌正立在门口,手里还拄着那柄大刀。 “少主。” 见到沈兮瑶,武仲凌扶着刀柄抱拳行了一礼。 沈兮瑶上下大量了一番。 “功夫有没有落下?” 武仲凌连连摆手。 “我是一时一刻都没有落下,每天按照侯爷的吩咐打熬筋骨,练习招数。片刻也不敢忘记。” “那就好。” 沈兮瑶再仔细打量草棚的布置。 这草棚大致分成了三块。 最大的一片地方,支这口锅,里面烧的是开水。旁边一块白布盖了半个笸箩,露出十几块大饼。笸箩的边上是一摞粗瓷大碗。 一旁有一块小一点儿的地方,一名青衣老道闭着眼睛,五心朝天地盘坐在一张竹榻上。前面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只脉枕,还有用来写药方的纸笔。 后边还有一块地方,存放着一袋一袋的东西。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见沈兮瑶目光中透着好奇,褚清莹忙介绍道:“那位道士,是在此行医的。过江的人都要在这诊脉检查。 有生病的,一般的病症道长就给处理了。 要可能是瘟疫的话,我也会做出安排。 道长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打坐练功。今天看样子是没人过江,道长也清闲些。” “我已经告诉章卫了让他暂停一下时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用有人过江。” 褚清莹一愣。 “为什么。” “原因一会儿我再跟你说,后边那是干什么的?” 沈兮瑶指了指最后面的一片地方问道。 褚清莹卡了看, “后边一方面是作为库房,存放些粮食、草药之类的东西,还是熬制汤药的地方。另外,若是真的患有瘟疫的,那里还作为隔离之用。” 找了个坐的地方,两人坐下后,褚清莹就问道:“一别一个多月,兮瑶姐姐可好?” 沈兮瑶轻轻颔首。 “还不错。” 说着,便把和褚清莹分开以后的事情大概地说了说。又把朝廷急调她回京的消息告诉褚清莹。 从怀里取出几封信。 “你派人帮我把这些信都送走,一定要亲手交给收信之人。我也给你写了一封,之后的一些安排都在里边。” 褚清莹接过去看来看,果然有一封是自己的。 将这封信收好了,褚清莹才道:“兮瑶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沈兮瑶轻嗯一声。 “如果有可能吗,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吕阳宾我也会把他尽快救回来,保护你的安全。只有武仲凌一个人。我有点儿不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武仲凌在旁边不满地抱怨道。 沈兮瑶斜了武仲凌一眼。 “当然是不放心你的身手,但凡你能多学会几招,我也不用这么担心。” 武仲凌缩了缩脖子,不敢在言语一声。 “救回来?什么意思啊?” 褚清莹听完沈兮瑶所说道。 之前,沈兮瑶并没有把吕阳宾的事情告诉褚清莹。 “他擅自行动,却把自己给弄进南楚的大牢。放心吧,我已经让人营救他了。” 褚清莹哦了一声,就不在关心了。 “兮瑶姐姐,你等我一下。”然后她起身走到道士身旁,拿起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好几张纸。 写完以后,褚清莹吧这几张纸交给沈兮瑶。 “兮瑶姐姐回京以后,替我把这封信交给我祖父。” 沈兮瑶双手接了过来,贴身放好。 “我一定带到。” 第330章 草原情况 沈兮瑶也没有多耽搁,将事情交代给褚清莹,便继续上路。成康铭送过来的信里都说了不得延误,沈兮瑶自是不会耽误时间。 得益于大魏还算完善的邮驿体系,这一路上只要看见驿站沈兮瑶就会更换马匹,洛京江夏两地虽距千里,但大多都是平原之地,骑马赶路十分便捷,沈兮瑶用了五天时间就赶回了洛京。 在这里其实是穆建明给偷偷使了个小手段。 按照沈兮瑶原本的计划,这点儿路程最多四天也就回去了,虽然会累一些,却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到达洛京的时间就可能有点儿晚了,不太适合进宫。沈兮瑶就得先回侯府。 而穆建明故意拖延了些时辰。如此,沈兮瑶抵达的时间会推迟一天,在第五天的上午才能到达,然后直接进宫。 虽然只是一点儿时间上的调整,可皇帝知道你家都没回,直接来汇报工作,这个工作态度就会让老板十分高兴。 看到沈兮瑶风尘仆仆的样子,杨恪有些愕然地问道:“兮瑶,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数月时间不见,不仅杨恪也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御书房也没什么改变。常迶仍旧躬身随侍在侧,御书房里的陈列摆设也没有一点儿变化。 “启禀陛下,微臣甫一入城就直接入宫了。” 果然,杨恪听到听沈兮瑶如此回答,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爱卿这一路上定然吃了不少苦。此人赐座。” 沈兮瑶也不得不佩服穆建明的这些小算计。 之前多少次进出御书房,哪次不是站着说话的。赐座这可是头一遭。 沈兮瑶行礼谢恩后,径直问道:“陛下这么着急召微臣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杨恪不摆手。 “这个先不忙说。你先说说南楚的事情怎么样了。虽然成尚书奏折不断,可是朕还是有些不解。” 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穆建明的全盘计划,沈兮瑶自然清楚。当下沈兮瑶便点头说道:“陛下,其实整个计划最终的目的就是南楚的人口。” “不对啊。” 杨恪直接打断了沈兮瑶的话,不解地问道:“去年的时候你不是跟朕与褚相说是要从南楚、蜀国大量地购买粮食吗?” 沈兮瑶嗯了一声。 “确实如此,不过购买粮食什么的,那些都只是手段而已。若是只为了粮食的话,我们早已经完成了。据我所知,各地采购的粮食加在一起最少也有六十万石。” “这么多!” 杨恪有些惊讶。 “只多不少。” 沈兮瑶顿了顿,见杨恪没有开口的打算,才又说道:“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人口。大魏目前的人口太少了,只有这点儿人口,干什么都不够。 要做这件事其实原本并不容易。南楚的世家积累百多年,人才辈出,就算偶尔有像胡世昌一般的不肖子弟,可大部分都颇有才华,不可轻视。 此番也算是我大魏占据了天时。江夏、浔阳等地发生了水患。在赈灾的问题上,南楚朝廷行事拖沓,这才给了我们机会。” 杨恪抬抬手,示意沈兮瑶继续。 “南楚国库空虚,没有钱粮赈灾。受灾之地遭受水淹,原本就不是什么物产丰盈之地,经此灾害之后,百姓没吃没喝。再滞留当地便只有饿死一途。绝大多数人便向着豫章、建康着两处最为繁荣的州府逃难。 豫章太过遥远,微臣没有前往,不知详细情况。 可建康微臣是亲自去了的,那灾民的惨状,微臣是亲眼所见。什么食不果腹、易子而食,这些原本只出现在书卷上的词,微臣是真实体会到了。 书上所描绘的灾荒场景不及微臣所见之万一。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那等凄惨的场面。” 感慨了一番,沈兮瑶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那些灾民裹胁着沿途的百姓一路前往建康。建康太守一开始还施了几天粥,然而在给了灾民活下去的希望后,又突然停止施粥,将那一线生机抹去。 百姓情绪激荡,若非微臣去得及时,一场暴乱也就发生了。” “这件事我从成康铭的奏疏中看到过,不得不说兮瑶你谋划的确实很远。” 说到建康的事情,杨恪突然插话进来。 “建康若是发生了暴乱,虽然会乱上一阵,可建康城高池深,兵马充足。镇压暴乱易如反掌。对大魏来说虽有利,却并没有多大。 南楚朝廷平定暴乱以后,顶多死伤一些百姓,甚至连元气都伤不到,有几年时间也就抚平了,大魏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可按你的做法,将这些灾民变成大魏的百姓,既让南楚失去了几万人口,又使我朝增加了实力,还能减免百姓的一些徭役,一举三得!” 沈兮瑶谦虚了几句,道:“只是没想到建康的那位太守是个果决之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下手便十分痛快。若不是我朝水师提前收到消息,会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朕听说你也被裹挟在灾民中被送到了对岸?” 沈兮瑶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看来我随着灾民们一起过江,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话要把那些灾民搜罗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是委屈你了。” 杨恪称赞道。 沈兮瑶连忙又起身行礼。 “主要是微臣不忍看见那般惨剧,才不自量力的出手。幸得姜帅出手援助,才没有酿成大祸。” “快快平身。此事我也收到了姜浦秋的禀报。事发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你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等沈兮瑶重又坐下,杨恪才又问道:“之后的事情还有什么安排?” 沈兮瑶想了想,到:“因为有咱们的人在其中不停的买卖粮食推高粮价。目前南楚的粮价已经涨了有五成,并且还在上涨。 这就导致普通百姓无钱买粮,就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再想办法转移一批人口。” 杨恪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难道朝廷就不会管吗?” “人人都处于这场利益之中,都在其中获利。谁会冒着得罪南楚满朝文武,去阻止这件事。” “这些百姓你准备如何安置?若是重新划分土地,怕是会引得原来百姓不满。” 杨恪又道。 沈兮瑶道:“之前在御前微臣已经说过了,用他们来修建运河。这条运河,微臣预计三到四年的时间修通。之后,这些人愿意返乡的,微臣会送他们回去。不过这种人微臣估计只占少数,绝大多数人都会留在大魏。” “对!朕问的就是这些人,你将如何安排?” 这如果是穆建明在线的话,他指定会皮一下。说什么,这应该是陛下和百官要考虑是事情,关他一个小小的常侍什么事。 可现在毕竟是沈兮瑶,她哪敢在君前如此放肆。 沈兮瑶认真地道:“修完了运河还可以修别的。修水利,修黄河。再不济还可以修路。有的是需要人手的地方。” 杨恪却皱了皱眉。 “如此繁重的徭役,这么百姓难道不会反抗吗?” “陛下这可不是什么徭役。这都是要给钱的,可不是白用。” 沈兮瑶连忙纠正道。 “百姓以此为生计,赚取钱财。甚至比他们在南楚的时候赚的还多,比大魏的百姓依靠种田赚的还多。他们还会反吗?到那时,就连大魏的百姓都会踊跃参与其中。届时,大魏的百姓甚至可以免除徭役了。” “可你要知道,徭役也是百姓缴纳赋税的一种方式。当百姓无力缴纳赋税时,便可用服徭役来代替。要是取消了徭役,那贫瘠的百姓如何缴税?” “那就让百姓变得有钱,变得能缴得起税。” 杨恪不满地哼了一横。 “说得轻巧,哪有多难。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呢。” “可若是真的办到了,陛下岂不是会超越历史上任何的君王。成为后人争相效仿的对象。” 沈兮瑶这话说完,杨恪就开始愣神了。显然是陷入到了某种yy之中,嘴角甚至都流出了可疑的液体。 徭役制度从周代就开始实行,历朝历代虽有不同,但一直延续下来。有钱有势的人可以通过花钱免除徭役,或是雇佣其他人代替自己服徭役。没钱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服役。 现在的文人儒士一说起圣贤,必然提起尧舜。 若是真的像沈兮瑶说的那样,会不会与尧舜并列,杨恪并不知道,但肯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好一会儿杨恪才回过神来,擦去嘴角的口水,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此事容朕再考虑一下。你这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先回府休息去吧。” 沈兮瑶都有些无语,朝着杨恪翻了个白眼。 “陛下啊,你急招微臣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杨恪一拍脑门。 “对对对,我把正事忘了。” 说着,杨恪从龙书案删个,拿起一份奏报递给常迶,示意常迶递给沈兮瑶。 “草原上,每年七月都会举办围猎大会。” 沈兮瑶没让杨恪说完。 “这事我知道。我听祖父说起过。草原的围猎大会一个是为了庆祝一年来的收获,其二是为了展现个人的勇武,看谁打到的猎物多,最重要的是为了显示各部族的实力。” “没错,最主要的便是炫耀武力。可是在今年的围猎大会却出事了。” 沈兮瑶往前探了探身子,好奇道:“难道是打起来了?” 杨恪呵呵一笑,怎么看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可比打起来严重多了。草原可汗卜寽赞举行围猎大会,原本还想在众部族面前,展示一下他的威风。没想到其二子郎仡,在围猎大会最后一天举兵叛乱,弑父上位。成为新的可汗,称郎弋可汗。 可他的兄弟并未臣服于他。连夜远遁逃走,回到其部族内,召集部下,打出了替父报仇的旗号讨伐郎仡。可笑的是这位德古王子,竟也称汗,称为德尊可汗。 两人称汗以后,一开始叫嚣得厉害,却并未出手,只顾着拉拢其余各部。最关键的事拉拢那位罗德王子。” 沈兮瑶忙问道:“那罗德支持了谁?” 杨恪的笑意更浓。 “关键是这位罗德王子谁也没有支持,他也自立为汗。称为降真可汗。” “三人皆称可汗?” 沈兮瑶目瞪口呆地道。 “没错,三人皆为可汗。罗德称汗以后,却引得郎仡、德古联手进攻。不过只打了一仗,三方便都停了下来。据说罗德损失不小,现在已经派人来此求援。” “那两方已经也不安生吧?” 沈兮瑶道。 杨恪点了点头。 “德古掌控是势力,紧挨着我大魏和后秦。听闻德古向后秦派出了使者。 至于郎仡嘛,原本他的势力在三人中是最强的,倒也没听说他求助于谁。”。” 第331章 应对办法 介绍完了草原的现状,杨恪便问道:“兮瑶,我素来知你足智多谋,似这般情况,你如何看待?我大魏该如何应对?” 沈兮瑶微微低头,做沉思状。 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要么是谁也不帮。等草原上三位可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不管最后胜出的是谁,定然也是实力大损。届时大魏再下场参战,一举便可平定北方威胁,然后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其余几国。 可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才刚给罗德…… 呃,不对,现在应该叫降真可汗了。 去年大魏刚借了他一大笔钱粮,帮助其部族渡过了冬天的难关,还签订了一些列的还款协议。 目前为止,降真可汗部已经给大魏输送了三百多头牛,上千只的羊,各种药材数千斤,各类矿石上万斤,还有各种皮革近千张。 这些东西里最值钱的便是那些牛,可惜说被幽州的太守给截胡了。但是其他的东西都实打实地落了杨恪的口袋里。 这才刚吃到点儿红利,若是罗德被灭了,那么那些投资就全都打水漂了。 这两种应对方案想来应该就是百官们提出的想法。皇帝陛下可能也是左右为难。 一方面是可能彻底平定北方的诱惑,另一方面又是源源不断的各种物资。 这么一对比的话,其实还是很明显的。 一举平定北方虽然要等待一些时间,可对大魏是最有利的。而收获各类物资却只是眼前利益,虽收获不菲却过于短视。 怎么明显的答案,杨恪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要是说杨恪更想收取牛羊那些物资。那也太瞧不起杨恪的智商了。 主要是一旦打起仗来,胜负实在是难料。谁又能保证大魏对阵草原就能一定获胜。 茫茫草原广阔无垠,对方若是不想跟你决战,找个地方一眯,除非是运气爆棚,直接找到其藏匿之处。不然的话得撒进多少斥候才能寻的到。 数万的大军难道就一直在草原上集结等候?那又得耗费多少钱粮。如果是找到以后再集结军队,对方就又跑没影了。 现在想要听听沈兮瑶的看法,显然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良久,沈兮瑶才抬起头。 “草原如此乱相,不管结果如何对大魏都是有利的。不过大魏的应对之策,微臣还得好好想一想。” 杨恪微微有些失望。 “那好吧,你回去好好谋划一下,一旦有了结果随时进宫觐见。” “微臣遵旨。” 杨恪嗯了一声。 “那你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沈兮瑶起身告退。 沈兮瑶离开以后,常迶才说道:“沈县子想来是有些劳累,据奴婢所知,沈县子在南楚是一刻不停第奔波于各地。” “这不用你说朕也知道。” “可奴婢更被县子描绘的场景吸引。后世之人若是提起圣君贤主,定然绕不过陛下,陛下能不让尧舜专美于前,可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杨恪心里美滋滋,却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事情哪有哪么简单,现在说这么也太早了。” 出了皇宫,沈兮瑶催马回到冀北侯府。 府里的一众女眷和下人只是知道皇帝陛下下旨调沈兮瑶速回,却并不清楚沈兮瑶在哪一天回来。 因此,当沈安看见沈兮瑶的时候,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立刻让人通知后宅的几位主人,通知后厨准备酒菜,又让人给准备热水。 沈灵儿和伍氏正在考校张冠文等兄弟几人的功课,周氏温柔地陪在一旁。 听到沈兮瑶回府的消息,几人也顾不上其他,起身向外迎去。 张冠文面露可惜之色。 雄文和景文兄弟两人没什么表示。 芝儿却是逃过一劫的摸样,长长地松了口气。 接风宴上,一家人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等回到自己的阁楼,沈兮瑶沐浴了一番,扫除了浑身的疲倦,看着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的紫菱。 “怎么了?” 沈兮瑶被紫菱看的有些发毛,便问道。 “小姐,你下次出门能不能带上我?芸香、芸秀两位姐姐都能忙小姐做事,我也能行。” 沈兮瑶一下就乐了。 “再等两年,等你长大一点儿的。” 紫菱双手叉腰,挺着小胸脯。 “我已经不小了。” “行行行。” 沈兮瑶连忙告饶。 “那你现在就帮我做点儿事。” 紫菱面上一喜。 “小姐你快吩咐吧。” “铺纸磨墨。” “啊!就这?” 紫菱的小脸又垮下来了。 “快点儿去,这可是国家大事。” 等沈兮瑶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好,装作要休息的摸样,将紫菱支开,才眼睛一闭,摇人。 穆建明把所以纸张都方下。 对于草原上的巨变,穆建明毫不惊讶。倒不是说他早有预料,只是觉得草原上政权的更迭那不就是意见寻常之事吗? 前世的时候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契丹多少草原民族崛起、兴盛,然后又如彗星便消失。 至于争斗那更是家常便饭,太稀松平常了。 不过杨恪的问策嘛…… 古人受时代所限,也许只有那两种应对方法。 要么谁都不管。 要么扶植起一方,帮助其成为草原之主,然后……指望着一纸承诺,期望对方能信守诺言,能免除两国刀兵相见。 别人不知道,穆建明在前世看过不少国内国外的历史,能不知道签订的任何协议都是为了撕毁的,任何诺言在利益面前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至于说放任不管,穆建明也不太赞成。 既有沈兮瑶所描述的情形,也有别的考虑。 因此,穆建明就有了第三种想法。 给三方都予以支持,除了盔甲以外,刀枪兵器,粮食补给,布匹盐茶,想要什么都可以。 同时还要派出一小撮人马,帮着他们打仗。万一有一方不想打了,大魏也能让他们继续厮杀下去。 只不过呢,这条计策有些损阴德,叶有点儿破坏形象,不适合沈兮瑶这样的女孩子谏言。 穆建明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来做这件事。突然,穆建明想起一个人来。也许那个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紫菱。” 穆建明开一开口,大眼萌妹就蹿到了眼前。 “小姐,有什么吩咐?” “让芸秀尽快赶回来一趟。” 紫菱却没动,噘了噘嘴。 “小姐,你不是说要让我帮你做事么,怎么又把芸秀姐叫回来。” 穆建明不解地看着紫菱。 “呃……我找她是有其他安排。” 紫菱哦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出去。 没过一会儿,紫菱又回来了。 “小姐,唐轶唐侍郎求见。” 穆建明有些错愕。 这老头消息挺灵通的啊。 “安排茶点,我随后过去。” 简单收拾了一下,穆建明套了一件衣服,就往前边走去。 在沈府的中厅两人见了面。穆建明看去,唐轶有半年多没有见面,身体消瘦了些,颧骨都突出了些。皮肤还是一样的粗糙黝黑。一身官袍倒是没有了被火星烧出来窟窿,可仍旧是脏兮兮的不修边幅。 “沈县子,你我多日未见。不想你已是县子的爵位了。老夫辛辛苦苦大半辈子都为朝廷忙碌,却也没有此等殊荣。” “唐侍郎此话诧异。你虽没有爵位,可是你顶着侍郎的位置却赶着上书的活儿。大魏朝可是独一份啊。” 唐轶嘿嘿一笑。 “你可不要胡说啊,鲁王虽然不太管事,可也是本官的顶头上司。本官尊敬这呢!” 穆建明撇撇嘴。 “唐侍郎消息可够灵通的,我这前脚才回来,后脚你就赶过来了。” “也是老夫运气好,正好去面见陛下。是陛下说你回来了。” 穆建明不说话了,一直盯着唐轶,好一会儿才道:“是不是又碰到什么难题了,这才想起找我?” “你可别污人清白。什么叫又碰到难题了,我现在的衙门可是也有研究处的。” 唐轶一副被冤枉的摸样,不服气地道。 穆建明切了一声,不屑地道:“高碳钢、中碳钢、低碳钢弄明白了没有?” 唐轶嗖地一声就站起来了,指着穆建明道:“你果然是故意的。故意告诉我那侄儿那些话。” “知道就好,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当然得有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投入了那么多的人财物,哪能没有一点儿进展。只是……” “你看,你看,你看!还说是没碰到难题。这一句只是是什么意思。” 唐轶本就有些发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只是有点儿小问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像询问一二。” 穆建明摆了摆手。 “唐侍郎,实不相瞒。我所知道的东西,上次已经全部告诉唐嵩了。再有什么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全要靠你们自己摸索了。” “真的?” 唐轶似是不信。 “真的,比真金还真。若非如此的话,我会一股脑说出去那么多吗?” 唐轶哀叹了一声。 “那好吧。老夫信你。” “对了,你那轨道车督办的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个,原本情绪还有些低落的唐轶一下来了兴趣。 “你是不知道,那东西真是神了。我带着些人手先在南阳郡等地的矿山上试用了一段时间,其一天运输矿石的能力,抵得上以前数十日之功。 矿山上将原本负责运送矿石的人,全部送到矿洞中。一个月采掘的矿石重量,便比原来一个半月所采掘的矿石还要多。” 穆建明有些疑惑地道:“太夸张了吧。产量增加这个我相信,可增加这么多,我有点儿不太相信。” “就是这么多。原本矿丁要用竹篓背着几十斤的矿石一步一步走上来。现在则是全都用轨道车运上来,省时省力,为何不能增加这么多?” “可是轨道车也需要动力才能从矿里出来,这你是怎么解决的?” “当然是靠马匹了,平地上只需要四匹马便可拉着上前石的重量奔走如飞。遇到坡地减轻重量就是了。” “行,你用的顺手就行。” “我已经下令各处矿山均按此办理,工部也加紧打造了数十年的轨道车,分散到各处使用。今年铜铁等各种产量可能要比前两年加起来的还要多。陛下有意给军中跟换一些军械,眼下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顿了顿,唐轶有陪着笑,说道:“我听说研究院中又弄出一件新东西,是你在走之前留下的。我侄儿他们所有人都联合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据说效果特别好。能不能也让老夫开开眼。” 穆建明闻言大喜。 “他们真的做出来了?太好了!有了这东西想做什么都不算是问题了。” 说完,才想起唐轶的话。 “你那便宜侄儿没带你去看?” “侄儿就侄儿,什么便宜侄儿。” 唐轶倒是不乐意了。 随后,唐轶才叹气道:“你是不知道他们把那有多宝贝,就连我以上官的身份都不能一见。” 第332章 唐轶到访 听闻唐轶吃瘪,穆建明嘿嘿直乐,得意的神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次临走之前,穆建明留给研究院一张图纸,一张手动车床的图纸。功能倒是也单一,就是车削和转孔。 听唐轶话里的意思,东西是已经做出来了,甚至效果估计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让唐轶如此羡慕嫉妒。 “那就找个时间,我带唐侍郎去见识一下。” “还找什么时间,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 唐轶急不可耐地道。 穆江明微微叹了口气,站起来上下比划了自己一下道:“唐侍郎,你看看我。” 唐轶茫然地看着穆建明。 “怎么了,沈县子风采一如往日,气质更加沉稳出众。” 穆建明一副被打败的表情。 “唐侍郎,我连着几天赶路,今日方才回到洛京。一刻也没有休息就去了皇宫。现在刚回了家,你又让我带你去我的研究院。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唐轶一拍额头。 “是老夫心急了。” 然后又不解地问道:“生产队是什么。” 口嗨过后的穆建明,只能含糊道:“这个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唐轶也没把这放在心上。 “那老夫明日登门来请。” 穆建明无奈地道:“行吧,明天就明天。”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沈兮瑶就收拾的妥妥当当。 穆建明托大,会让唐轶登门来请。沈兮瑶哪敢如此无礼。带着紫菱早早地在研究院们前等着了。 唐轶更是急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东西,没用沈兮瑶等多久,便匆匆赶来。 二人一走进院子,保安队长王德发便迎了上来。 “院长,你可算回来了。后院的那群家伙总算能安生些日子了。见过唐侍郎。” 王德发跟沈兮瑶说完,又向唐轶行礼道。 “这么?他们有什么不安生的?” 抬手示意王德发起身,沈兮瑶问道。 “前些日子,后边都吵翻了天了。” 沈兮瑶嗯了一声,替属下强行挽尊。 “观点不同,有些争论是正常的。” 几人刚踏入二道院,便被人发现了沈兮瑶的踪影。旋即有人跑到后边去报信了。 没一会儿,梁佰辰、唐嵩、韩修文、丁大成、冯铁匠等等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是不认识的都围了过来。 “沈院长,你终于回来了。” “沈县子,我们盼的可是望眼欲穿呐。” “我等积攒了不少疑问,亟待院长为我等解惑。” “……” 众人纷纷开口,一时间院内竟有些沸反盈天的架势。 “放肆!” 突然,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沈兮瑶循声望去,唐轶已经被人群挤到了外边。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有些过于放肆了,忙规规矩矩地站到两旁,让开了中间的道路。 沈兮瑶忙行礼道:“唐侍郎勿怪,这众多属下过于热情了些,还请担待一二。” 唐轶哼了一声,才不再说话。 沈兮瑶环顾了众人一圈,笑着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做得不错。有不少生面孔被你们引进了进来,扩大了我们的规模。这可比你们造成任何东西都要让我高兴。” 梁佰辰、唐嵩、韩修文等几人抖了抖衣袍,躬身行礼。 “多谢院长褒奖,此皆我等分内之事。” 沈兮瑶一边往里头,一边问道:“你们的车床放在哪?” 梁佰辰上前几步道:“院长请随我来。” 一群人环绕在沈兮瑶周围走到一座跨院。门口居然还有两名士卒值守。 走近跨院后,梁佰辰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打开正屋的房门,指挥几人把屋里的一件东西给抬了出来。 沈兮瑶和唐轶几乎同时上前查看。 这东西的底座二人十分熟悉,正是研究院造出来的第一件东西,踏板驱动装置。 就是穆建明十分怀念的缝纫机架子。 现在这东西的用途十分广泛。 铸造刀剑时研磨所用的研磨机用的是这东西,制作瓷器的拉坯机用的都是这种铸铁踏板装置。让与此相关的行业,效率翻了一倍都不止。 再往上是一个木制的水平台面。 台面之上是一大堆的各种造型奇怪的东西,有木质的,也有铜铁金属制作的,还有大小不同的各种圆轮,以及连接的螺杆。从一些露在外面的地方,还能看到不少齿轮。 看着这件奇怪的东西,沈兮瑶有些茫然。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沈兮瑶迅速地进行了切换。 穆建明只扫了一眼,就径直叫道:“快,用起来试一试。” 丁大成迅速上前抢到了第一的位置,坐在一个凳子上,脚踏板踩地飞起。把一根比拇指还有粗上几分的木棍放在上面,不消片刻便成了一只标准的箭杆。 一支箭最值钱的其实不是箭头,而是箭杆。 现在唐轶管辖的匠作监早已经学会了翻砂浇铸的工艺,箭头一次就能生产一大堆。 可箭杆就不一样了。这东西一般是竹子或者是柳树制成,对其长度、笔直程度、硬度都有不少的要求。当然如果量大且不考虑回收的话,芦苇杆也不是不行。 可是以当下的工艺,制作一只箭杆花费的时间可不少。就算如此,还不一定合格。 而现在用车床削制出的这根箭杆,却是质量最为上佳的产品,而且所用是时间还少得可怜,仅仅是眨眼之间便已成型。 丁大成毫不停歇,继续动手,没一会儿的功夫,‘’刀‘’柄‘’、‘’剑‘’柄‘’、‘’枪‘’矛‘’等;兵器的长杆,他都给做出来一个,那速度快得让唐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竟如此神奇。” 穆建明风轻云淡地飘出两个字。 “车床!” “车床又是何物?” 这个问题倒是把穆建明难住了。 该怎么跟他解释车床的意思呢? 想了想,穆建明道:“你只要知道他是可以用来制作各类部件的机器,甚至还能制作机器。” “制作机器的……机器?” 唐轶喃喃的重复道。 “对,可以这么说。这车床本就可以自我升级。如果解决了动力的问题,甚至能对钢铁进行加工。” “竟如此神奇?” 唐轶大为惊讶。 穆建明呵呵一笑。 “告诉你的高碳钢,便是用来制作切削钢铁的刀具的。就是不知道唐侍郎你那里研究得怎么样了。” 别人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唐嵩心里有鬼,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别人。 唐轶没管那么多,指着车床道:“这东西要如何才肯交于我工部?” 穆建明嘬着牙花子,捉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竖起了五根手指。 唐轶也学着穆建明的样子竖起手指,不解地问:“这是多少?五千贯还是五万贯?” 深知车床用途之大,唐轶直接开出了最少五千贯的价码。 穆建明摇了摇头。环视了一圈道:“这机床是集合了所有人的智慧,数月时间同心协力所得。你不得好好请他们吃一顿?五十贯也应该够了。” “就这么便宜?” 唐轶似乎不相信,上上下下打量着穆建明。 “还是你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跳呢。” 穆建明啧了一声。 “看你说的,身为沈家传人,我难道就不知道利害。就不能为大魏的兴盛出一把力?” “可你哪次不是从我这敲走大笔钱财。现在真这么容易就把如此神器给了我?” 穆建明想了想。 “你工部负责营建,只要你多督促一下图书馆的营造,让其早日竣工,就算是报酬了。” “这个没问题。” 唐轶抬着胸脯道:“等我将机床的事情安顿好,我就住到工地上,一日不竣工,我就一日不离开。” 皇家图书馆从早春二月就开始了修建,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竟还没有完成,就算是涉及了拆迁,可这工程进度也实在是让穆建明有些无奈。 虽然穆建明也知道,这不比老百姓盖房子,有个几天就能上梁了。可现在这也太慢了些。 “好,那就有劳唐侍郎了。东西搬走,我再派出得力之人,帮你们复制、升级。” “老夫定会上奏陛下,对你大加赞赏。” 穆建明一摆手。 “这倒是无所谓,记得请我们这么多人大吃一顿。酒肉管够的那种。” “放心吧,老夫说到做到。” 说着,唐轶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研究院。脚下生风地赶回衙门,找人去把车床给弄回来去。 穆建明则趁机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看着每一个人,穆建明刚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所有人几乎都从袖中、怀里掏出一张张写得满满登登的纸张。 穆建明一阵头大,连忙伸手拦住。 “今天我还有其他要事,陛下还有事等我,你们这些问题,我现在没时间处理。不过,从明天开始,我每天腾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解决你们这些疑问?如何?” “真的?院长不在离开了吗?” “呃……” 穆建明想了想。 “这个不好说,得看陛下如何安排。不过我尽量会趁着在洛京的这段时间,尽量解决你们的疑问。” “那今天先看我的。” 丁大成直接上前一步道。 穆建明无奈地叹口气。 “诸位,能不能先让我跟梁兄聊一聊,我也好知道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研究院里的情况。” 丁大成讪讪一笑。 “那好,今天的时间就让给寺丞了。” 说罢,便往外走。 他一带头,其他也都呼噜呼噜地往外走。 “唐嵩、韩修文你们两个也留下。” 两人一愣,乖乖地停住了脚步。 等屋内就剩下四人的时候,还不等穆建明开口,唐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院长,在下犯下大错,将院中机密泄露给了唐侍郎。还请院长责罚。” 梁佰辰看向穆建明,眼中全是询问之色。 穆建明先看了看梁佰辰,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呵笑一声。 “其实你将钢材的含碳量,以及高碳钢、中碳钢、低碳钢这些泄露给唐侍郎,我是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你们二人都以叔侄相称了。” 穆建明专门停顿了一下,想看看唐嵩是否有话要说。不成想,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穆建明便继续道:“多个人帮忙也多一条路,这个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是用我研究院的利益来换取的。那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一切都是在下的错,要打要罚全凭院长做主,只是还请院长高抬贵手,别把我赶出这里。” 第333章 整顿部门 良久,穆建明都没有说话。唐嵩额头上的汗水很快就沁出了一层。 这事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沈兮瑶刚陪着太子杨霖外出归来以后,去研究院检查工作进度,穆建明跟梁佰辰和唐嵩故意提起了钢材含碳量以及高碳钢这些概念。 当时有鉴于唐嵩和唐轶走得太近,穆建明便有意试探一下。唐嵩还诅咒发誓地保证绝不外传的。 只不过,这是穆建明设的一个局。 说到底就是贱人矫情。穆建明是既想把一些他知道的东西告诉唐轶,可又也不想让唐轶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他穆建明又不是机器猫,不管想要什么东西都能拿得出来。 而像唐轶这种以技术上位的官员,最感兴趣的就是涉及其研究领域相关的先进技术。一旦有他不知道的技术出现,不弄到手里肯定是百爪挠心般的难受。 几番接触,穆建明也摸清了唐轶的性格。也因此,他与唐轶交往中,总是喜欢抖的老头着急,先后在给出一个令其满意的答复。 而且穆建明为了研究院有充足的资金,给自己设了一个死要钱的人设,再加上沈兮瑶的女儿身。如此穆建明的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既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讲大道理,又能靠着沈兮瑶的身子撒娇耍赖。想要从正常渠道弄到点儿消息,那叫一个难。 如此一来,唐轶肯定要想一点儿别的办法。正好研究院中有唐嵩这么个同姓之人,抱着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想法,唐嵩肯定是最有借口被结交的。 示之以恩,诱之以利。再加上古人的保密意识一直不强,甚至还有人以自己掌握的机密,作为炫耀的、吸引旁人目光的资本。尤其是在青楼这种招蜂引蝶,争风吃醋的地方,为了吸引花魁美色的注意,那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青楼这种地方消息灵通的一个原因。 有这么多的缘由,就算穆建明再耳提面命地强调保密,也不如让这些人真实地感受一次泄密危机。 然后就是人选的问题。 唐轶、唐嵩两人熟稔只是一个原因。 丁大成、冯铁匠这一类的工匠,其本身一直有个毛病就是藏私。另外这些人的性格都是比较耿直的,穆建明让他们保密,他们就听话地不往外说。而且他们也不怎么可能会去那种烟花之地去争风吃醋。 唐嵩、韩修文这一类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本就是儒生,天然就带有风流不羁的属性。朋友相邀,各种聚会都少不了有美女作陪,泄密的风险比工匠要高得多。 这才有了唐嵩这么个倒霉蛋。 终于,穆建明开口了。 “好吧,我也知你的难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对你做出处罚,其他人有样学样,这里就再难管理了。” “我明白,要打要罚全凭院长做主。” 穆建明点点头。 “那今年你所有的功绩、奖励全都抹去,抵偿这次的过错。” 闻言,唐嵩倏然抬头,惊愕地看着穆建明,随后眼神变得灰败,想失去了希望似的。 研究院一贯以来的功绩、奖励可不仅仅只是钱财,还是官职晋升的一个依据。在研究院里可没有熬资历一说,谁参与的项目取得了进展,就会被记录下来。积累够一定的功绩,穆建明便会上书,请朝廷予以擢升。 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唐嵩的功绩却一下被抹掉了。那他想要升官可就无望了。 穆建明见状暗道不妙,这处罚可能重了些,让唐嵩一下失去了信心。 “梁兄,你们先出去。让我和唐嵩单独说几句。” 梁佰辰、韩修文两人闻言,全都起身退了出去。 穆建明先拉起了家常。 “唐嵩,侯府选聘西席先生的时候,你我就已相识,比其他人都要早一些。” “是。” 唐嵩心情十分低落,勉强低声回应了一句。 “若不是家中的幼妹选了董笑然做西席,那现在你应该在侯府之中。” “个人际遇而已。进了研究院以后,我发现我更喜欢这里。” 穆建明点了点头,转入正题。 “关于唐侍郎,我也知道你为难。一方面你要遵循我这里的规矩,另一方面唐侍郎又待你不薄。虽然他的目的不纯,但确实真心为你。” 唐嵩抬头看着穆建明。 “院长,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唐某十分感谢。可我以为,唐侍郎也是我朝中重臣,都是为了大魏,我们没必要有那么多的门户之见。” 穆建明点点头。 “确实!只不过,咱们这里出产的任何东西都是需要花钱投入的。朝廷能拨下来几个钱?全指望朝廷,咱们这儿就得饿死。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虽然户部管着钱粮,可工部和兵部却是最有钱的两个衙门,我们不从他们身上赚些钱财,这研究院如何维系?” 唐嵩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样吧,我也知你不易。但刚刚话已出口,就不能更改了。我先借你二十贯钱作为平时花销,不够了你再找我。我若不在,你随时去侯府找董笑然。 你再找几个手艺不错的匠人,拉起一支团队。我这里还有些东西,你试着研究一下。市面上没有的,你想办法打造,市面上有的,看看如何能改进一下。 还有今天的事情我会叮嘱梁佰辰、韩修文,不会让他们说出去的。” 设计坑了唐嵩一把,也得给几个甜枣吃。不然这人怕是会心灰意冷,转头进去了唐轶那里纳头便拜,可就真的让唐轶得逞了。 唐嵩自穆建明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猛地抬起了头。越听他的眼睛越亮。 “院长还愿意相信我?” 穆建明啧了一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能改善莫大焉。圣贤都这么说了,我这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吧。不过,这一回可就要嘴巴严一点儿了。” 唐嵩满心感激地看着穆建明。 “院长你就放心吧,我定不会再透露半个字出去。” 安抚好唐轶,穆建明又找来梁佰辰,直接问道:“那些生面孔是你招募来的?” 之前,穆建明就看见了好几个脸生的人。想来是这段时间刚招募进来的。 梁佰辰从袖中取出几页纸,道:“这几人确实是新招募来的,中正府那边将这几人推荐过来。他们对于算数、机关比较擅长,查验过身份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我就把他们都留下了。” 穆建明接过纸张看了看,上面是几个人的履历。 “有你把关,我便放心了。咱们的人员还是少,有机会多招募些人手。只要有一技之长,身份可靠的都可以吸纳进来。还有,若是对此有兴趣的,也可慢慢培养。” 现在的研究院满打满算还不到一百人。这点人数对于整个大魏来说,用寥若星辰都不足以形容。 这一上午的时间,穆建明就在研究院里度过。把积压下来的公务都处理了些,便已是临近中午,穆建明也不得不交出了身体的掌控。 沈兮瑶收拾好桌案上的公务,便带着一直在前院等着的紫菱准备回家。下午她还有其他事情安排,可不能只待在研究院这里。 回到府里,芸秀已经等候多时了。只搭了一眼,芸秀便很明确地叫道:“小姐。” 挺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芸秀,沈兮瑶也很开心。 “没有怪我一直让你窝在那个小村子里吧?” 芸秀羞赧地一笑。 “在那儿待得确实有些无聊。不过我也明白,论核对账目、计算钱粮这些我不如芸香。这次有她在小姐身边,也能帮上不小的忙,何况我已经随着小姐出去一趟了。” 沈兮瑶轻轻颔首。 “那村子现在这么样了?” 说起这个,芸秀来了兴趣。 “小姐,你是不知。立夏以后,村子里种的那些菜就开始陆续有了产出,几乎每天都有收获。 每天天一亮,村里的百姓就开始采摘各种菜。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菜已经送进洛京的各大酒楼里。村里每天都有钱财进账。鸡鸭鱼肉这些除了供给酒楼,还被达官贵人订走不少。 秋收以后,种的粮食除了缴纳粮税以外,家家户户都有剩余,都留作他们的口粮了。 等再过些时日,菜品全都收获完了,就能算账给百姓分钱了。在这一方面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从杨先生的脸上能看出,收获应该比往年要好得多。有了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这位杨先生是什么人?” “他是村里请的教书先生,现在也负责给村里记账。” 沈兮瑶一下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些白叠收获了吗?” “按照小姐给的那些指导,白叠早已经到了收获的时节。全都已经摘下来了。” “那收获如何?” 芸秀缓缓摇了摇头。 “不太好。种子太少了,只种了不到半亩地。摘下的那些棉桃只有百十多斤,明年就会多一些了。” “哦!” 沈兮瑶也微微有些失望。 回府之前,沈兮瑶已经翻看了穆建明安排的事情。其中有一项就是把收获的白叠交给唐嵩,他已经安排唐嵩制造与之相关的各种器械了。那些白叠就是为了试验器械所用。 这百十多斤的白叠,听起来不少。可真的试验起来,也不知道够不够唐嵩等人霍霍的。 “明日派人将这些白叠全都送到府上来。” 闻言,芸秀的嘴立刻就噘起来了。 “小姐,你今天就要赶我回去啊?洛京离村子可不近,我这刚颠簸过来,就又要回去。” 沈兮瑶撇了芸秀一眼,不满地道:“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懈怠了?走!跟我去演武厅,咱们比画比画。” 芸秀马上说道:“距离虽然不近,可骑马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小姐,你放心吧。我这就动身回去。” 说着迈步就要离开。 “等等。” 沈兮瑶开口叫住了芸秀。 芸秀侧过头看着沈兮瑶,等着她开口。 沈兮瑶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说过,那位马县令想见我?” 云溪眼珠转了转,回忆了一会儿。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若是他还想拜见我,让他明天一起过来吧。” 芸秀一听,就知道沈兮瑶是真的有事,也不再抱怨什么。 “我这就赶回去,见那位马县令。” “不可轻怠了人家。你跟他说,是我请他过来的。” 沈兮瑶着重强调了个请字。 第334章 收拢爪牙 伊川县衙的后堂,马鸿堂听完有些风尘仆仆的芸秀说完,似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听的内容,便问道:“芸秀姑娘,县子真的要召见我?” “不是召见,是邀请。” 芸秀纠正道。 马鸿堂不满地道:“沈县子的礼贤下士,这种客气的话怎能当真。” 芸秀无奈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是奉命来请你的。” 马鸿堂问道:“不知沈县子有何事召见?” 芸秀轻轻摇头。 “我家小姐并未交代。不过,你明天能随我一起去洛京吗?” 马鸿堂豪气地道:“我知道姑娘担心什么。本朝律令规定,地方官无故不得擅自离开所辖之地。洛京与伊川相聚虽不足十数里,却如鸿沟一般,若无诏令或是其他原因等闲不得入京。不过县子乃是我伊川的县子,我进京去拜访县子乃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芸秀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 “那好,明日一早我再来请马县令。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准备,就先告辞了。” 等芸秀离开以后,马鸿堂捏紧拳头,用力挥动了一下。 直属上司京兆尹卢岐曾指点过马鸿堂,让他想办法与沈兮瑶搭上关系,如此前途将不可限量。 马鸿堂吧这句话听进去了,才会那么频繁地出入老张庄。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老张庄是沈兮瑶布置下的产业。 甚至,马鸿堂还幻想着能在老张庄与沈兮瑶造成偶遇。 奈何,沈兮瑶事务众多,他刚透露出这个意思,沈兮瑶便接连出京,连跟他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混官场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马鸿堂苦等了半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想要的结果,沈兮瑶终于返京,并且还要召见他。 马鸿堂只觉得这半年的时间没有白费,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快步返回二堂,伊川县的所有公文都集中在这里,马鸿堂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件公文,力求全部记在心中,以应对明日的召见,像极了一个即将上考场的考生。 翌日,芸秀骑着一匹马,后边跟着似乎永远是一个装束的周禄,赶着一辆马车来都县衙,马鸿堂已经在县衙门外等候半天了。 见到芸秀过来,马鸿堂迎上前,伸展双手转了一圈。 “芸姑娘个,你替我看看这一身可还算合适?有无失礼之处?” 芸秀下了马,围着马鸿堂转了几圈。 只见这位马县令未着官服,只穿着一身寻常的淡蓝色儒衫。虽然有些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还用熨斗熨烫过,一丝褶皱都不见。同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质地寻常的玉佩,头上也只用一根铜簪束住头发。 “不错,这样挺好的。” 马鸿堂松了口气。 “如此,我就放心了。” 再次上路,马鸿堂与芸秀并驾齐驱,向芸香打听着沈兮瑶的一些消息。 “芸秀姑娘,沈县子平常是个什么样子的,好不好相处?” 芸秀撇了马鸿堂一眼。 “你放宽心,小姐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的。” 马鸿堂稍稍松口气,看着像是自言自语,可声音却有些大。 “就是不知沈县子会如何考校于我。” 芸秀翻了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 被看破了用心,马鸿堂讪讪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努力回想着昨夜准备的功课。 一路无话,三人很快就抵达冀北侯府。芸秀带着马鸿堂直接来到会客的中厅。 显然,沈兮瑶又替穆建明放了鸽子。答应的为研究院众人解答疑问,现在却还在侯府。 马鸿堂看着眼前这位名满全城的才女加美女,还是朝中新晋册封的女县子,风头压住了同龄的所有须眉,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叙过礼后,分宾主落座。 芸秀站到沈兮瑶身后,马鸿堂则坐在客位, 沈兮瑶打量了马鸿堂几眼,其服饰都透漏着一种朴实,微微点头后沈兮瑶首先开口道:“马县令,这事你我第二次见面了吧?” 马鸿堂没有一味的奉承,称赞沈兮瑶的记忆力。而是道:“没错,第一次乃是敬献曲辕犁时,在陛下面前相见。不过那次只是初次相见,又是匆匆一撇,马某不敢过于造次。” 沈兮瑶轻嗯一声。 “芸秀是我贴身婢女,她替我在县令的治下办事,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担待一二。若有什么难处,也请你伸出援手。” 马鸿堂忙道:“沈县子多虑了。芸秀姑娘所作之事,乃是为了造福百姓。在下为官一任也是为了能让百姓生活好一些。我们两人目的相同,若有难事,在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沈兮瑶微微颔首,将话题引入正轨。 “最近朝中所议之事,不知马县令是否知道。” 来了!这就是县子的考校了。 马鸿堂心中暗暗想到。 想了想邸报上的内容,和打听来的一些朝中动向。马鸿堂试探着问道:“县子问的可是关于突厥一分为三,立起三位大可汗的事情。” “不错,正是这件事。马县令是如何看待的,我朝又改如何应对。” 马鸿堂并没有急于马上回答。 这件事传过来以后,不仅仅是朝中,就连普通百姓都是一致的拍手称快。 毕竟是两种文明的碰撞,先天便带着敌对的态度。 而应对之策,绝大多数人都是认为:突厥人之间这是狗咬狗,大魏在一旁看着就好。 而朝中的大臣知晓朝廷给降真可汗借钱的事,提议催讨收回所有贷款,罗德死不死的关大魏何干。 可这么简单的事情,显然不是沈县子想要的答案。 沉吟了一会儿,马鸿堂直接问道:“似我这样的寻常之人,对此的看法也是寻常之道。就是不知沈县子想要马某如何?”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沈兮瑶是怎么看的。可是他不敢那么托大。沈兮瑶专门找来他询问看法,他不回答不说,反而询问沈兮瑶的看法,那样也太有点儿不知轻重了。 沈兮瑶看了马鸿堂一眼。 “我以为突厥人全死干净了才算是件好事。可是事情并不会如我所愿。” 闻言,马鸿堂点了一下头。 沈家是个什么情况,已入官场的马鸿堂自然是知道,沈兮瑶有这样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 “朝中寻常的应对之策,陛下也早已经知道。可他对此也不甚满意。因此,陛下不惜千里传书将我召回,询问我的看法。 说实话,我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应该能让陛下满意。只是这件事不方便由我提出,我想交给你去去办。” 马鸿堂稍稍松了口气,同时精神又有些兴奋。 昨天夜里准备的那些功课统统都没有用上,这让马鸿堂多少有些遗憾。 可突厥的事情,很明显沈兮瑶有特别的应对,而且这件事居然是皇帝陛下也关心的。 若是替沈兮瑶将这件事办成了,首先会被沈兮瑶视为其爪牙,自己就真的和沈家拉上了关系,一个伊川县子,一个冀北侯,都将成为其靠山,前途将一片光明。 其次,这事也会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不能说是简在帝心,也会让皇帝陛下记住自己,日后的升迁就不再是问题了。 好处这么多,那也意味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马鸿堂自然是能想明白这些的,可他也顾不上后果了。 “不知县子想让我做些什么。” 沈兮瑶满意地点点头。 “以你的名义上书一封,阐述你的观点,建议朝廷对三家可汗全都实施援助,让这三家往死里打,把他们的血都放干。” 说着将一封已经写好的奏疏递给马鸿堂。 马鸿堂接过来看完以后,暗暗吸了口凉气。 怪不得沈兮瑶不亲自上书,这个计策实在是太毒了一些。 一直以来人们谈论起沈兮瑶,都会说这期大魏有名的才女,武可上马提枪对敌,文可作诗流传千古。 可这事若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虽然知道沈兮瑶是因为其父死在突厥人手中才会行事,对其生出同情之心,可也会在背后非议沈兮瑶过于恶毒了些。 沈兮瑶一直以来的形象大损,原本沈家还找不到合适人做赘婿,这下更没人愿意上门了。 若是找自己来充当马前卒,由自己这般的小人物上书,就算是出事了也无足轻重。朝中的文武就算是鄙视自己狠毒,有皇帝陛下的青睐和敬献曲辕犁的功绩,也会没事的。 注视着马鸿堂的表情,沈兮瑶道:“事情的利害关系,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那我也不用多说了。若是你因此遭受贬斥,我也倾尽全力保住你的官职。这估计也是最差的结果了。 不过,我认为事情不会发展到此外地步。褚相那里我也会试着说服他。有褚相,有我,再加上陛下,你定会无事的。” 马鸿堂又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沈兮瑶所说,最坏的结果顶多就是丢官去职而已。 可好处的话…… 那就太多了。这付出与回报似乎不成正比。 “此事交由我办妥后,不知马某能否成为……” 马鸿堂乘机提出自己的诉求。 沈兮瑶直接打断马鸿堂的话,道:“此事过后,侯府就是你的靠山。找机会我也会提拔你。” 马鸿堂大喜。起身行礼道:“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一定不会让县子失望。” 第335章 上呈奏疏 马鸿堂回了县衙,不消片刻洋洋洒洒上千字的一封奏疏便已写完,诵读了几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按照正常的渠道上奏朝中。 因为所奏之事与突厥有关,杨恪早已下令广开言路,有关突厥事情的奏疏将直送皇帝案头。 送走马鸿堂后,沈兮瑶揣上褚清莹的书信,直接去了褚相的府邸。 半年没怎么见这位宰相,褚如朋已经显现出了一丝老态。 “怎么?拐走我的孙女,现在才想起来上门赔罪?” 刚一见面,褚如朋便调侃道。 “褚相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带清莹走的时候,您可是同意了的。” 对于褚如朋玩笑似的指责,沈兮瑶自然不会背锅。 “再说了,天下那么大,瑰丽的景色不计其数。总得去见识见识。老是待在洛京这地方可不好。” “嗯,说的挺有道理。那我的孙女现在怎么样了?” “清莹她挺好的。我将她放在了军营之中,严密保护。还调了太子的侍卫和沈府的一名家将随身保护,在安全上不成问题。 而且清莹的成长十分迅速,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替我分担了不少事情。若非如此,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回来。” 说着,沈兮瑶拿出褚清莹的家书,双手奉上。 “临回京之前,清莹托我将这封信带回来。” 褚如朋忙接过来,直接展开书信查看。 其实,这并不是褚清莹写的第一封家书。从刚离开洛京,她就开始给家里写信。尤其是在水师大营的时候,更是三几日就一封家书,向家里炫耀着各种见闻。 褚如朋大致地看了两遍就将信收起。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再细细品读。随后便问道:“兮瑶这番前来,不止是来送一封信吧。” 沈兮瑶微微一笑。 “褚相慧眼如炬。确实另有事商议。” 褚如朋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出力?” 沈兮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突厥几部的事情发生以后,我朝该如何应对,百官虽然各抒己见,但是陛下并不满意。” “此事老夫也清楚。急调你回来的旨意还是当着老夫的面发出的。怎么,你对此事已经有了对策?” 褚如朋的表情有些愕然。 “确实有一点儿拙见。不过此事不便由我提出,因此我安排他人上书言事。” “详情能跟老夫说说吗?” 沈兮瑶点了一下脑袋。 “我建议陛下给每一位可汗都颁一道圣旨,对其册封。承认其可汗尊号,认可他们的地位。” “这……这是何意?” 褚如朋有些不解地问道。 沈兮瑶并未解释,继续道:“然后暗中对三方都进行援助。正好我的研究院有新的产品造出来,相应的兵部将有一批军械要淘汰,与其花钱处置这些,还不如卖给突厥,顺便还能换取对方的牛羊马匹。” 褚如朋一下就明白了。呵呵笑道:“如此,有了我们的支持,三方为了争得正统,打得会更加激烈,大魏趁机坐收渔利。 不过老夫以为,郎仡、德古、罗德三人既能称汗,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若察觉出不妥,定会暂息刀兵。三人怎么说也是兄弟,未尝没有坐下来议和的可能。” “那就不要让他们停下来,从北线边军中选出一队熟悉草原情况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议和么……您也会所了这三人也不是简单人物,尝过了可汗的权势,谁又舍得放下呢?” 褚如朋接过话头道:“派一支人马进入草原挑拨离间倒是不错的办法。等他们打到精疲力尽了,我朝甚至都不用出兵,北方边事甚是可传檄而定。” 随后,褚如朋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会让他人上书,此事确实不应该由你来做。” “这样的事情,陛下定然不会在大殿之上商议,若是陛下找您问策,还请褚相不要说是我的主意。” 褚如朋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老夫就帮你遮掩一次。不过,你要快点儿让我的清莹回来。” 马鸿堂的奏疏,很快便递到杨恪的案头。看了看奏疏的标题,杨恪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自从下令让百官就突厥一事献言以来,相关内容的奏折便上来了无数。可绝大多数人都支持坐山观虎斗。只有一小撮人支持朝廷继续援助罗德部,以期将其扶植成为草原之主。 可是当杨恪打开奏折看了两眼之后,就一下来了精神。这是不同于前两种意见的谏言竟颇为新颖。 又翻看了一下这封奏疏的作者。杨恪问道:“常迶,你可知这马鸿堂是什么人?” 常迶略微想了想,道:“此人便是于半年前敬献曲辕犁之人。” 杨恪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没想到此人竟还有此等见识,能想到如此的妙计。” 常迶提醒道:“呃……陛下,此人乃是伊川县令。” 杨恪点点头。 “我知道啊。奏折上不是写着呢吗?” 见杨恪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常迶又提示道:“沈常侍现在的爵位也是伊川县子。” 这下杨恪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封奏疏其实是沈兮瑶的意思,马鸿堂只是她退出来的一个门面而已?” “恐怕就是如此,陛下不信可以问一问。” 杨恪点了点头,又重新看了一边奏疏。 “嗯,这样的奏疏确实不适合兮瑶来上。没想到兮瑶小小年纪,还挺知进退的。去把褚相和季恽找来。” 半个时辰后,褚如朋和季恽联袂而至。杨恪没不废话,将马鸿堂的奏疏递给二人。 “两位爱卿,你们先看看这封奏疏。” 褚如朋先接过来看了看,眉毛微微一挑。 只看了几行,褚如朋便知这就是几日前沈兮瑶过府所说之事。 褚如朋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看完后递给了季恽。 等季恽看完以后,犹豫开口道:“这个办法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不过似乎有失我泱泱大国的气度,就算是算计外族之人,恐怕也不太妥当吧。” “季侍郎此言差矣。” 褚如朋直接说道。 “两国之间各种算计,无所不用其极。况且此计若成,我大魏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北方威胁,难道非要士卒们拼上性命才行。” “褚相,在下并非此意。” 季恽连忙解释。 “我也不希望我朝士卒浴血苦战。可这事若是传出去毕竟有损大魏名声。最好是想个别的办法,既要把事情做了,又不让别人抓到一点儿毛病。” 褚如朋考虑了片刻。 “你说的也有道理。陛下,我等赞成此计,不过如何施展,尚需仔细斟酌。” 杨恪道:“两位爱卿所言,朕都听到了。那你们二人以为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褚如朋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既然答应了沈兮瑶不把他牵扯进来,那就从头到尾别让她碰了。 季恽想了想,道:“此事不能由朝廷派人去做,那样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事情跟大魏有直接个关系。最好是从民间找寻可靠之人来办此事。” 褚如朋捋了捋胡须,道:“如此方为妥当。” 杨恪这才道:“那册封三位可汗的事情就由朝廷来做。季爱卿,到时候要礼部出人,组成使团去草原上宣旨。” “微臣明白。” “那暗中之事又该如何安排?” 褚如朋沉吟着道:“降真可汗那里我们本就派了不少人,暗中给他们传道旨意,让他们想办法劝说罗德用牛羊马匹换取我们的支持。至于其他两位可汗那里么,就得想想办法了。” “嗯,不错。如此安排甚为合适。” 杨恪肯定道,然后又想了想。 “竹安郡主眼下就在长安,德古那里既然能向金城派出使者,那竹安或许也有机会接触到德古的人。” 褚如朋道:“如此,便只剩了郎仡一家了。怎么都好解决。” 杨恪点头。 “季爱卿,你先去准备人选。” 杨恪明显是在赶人,季恽连忙告退。 只剩下褚如朋后,杨恪才问道:“这上书之人乃是个七品县令。我观此人有些本事,褚相可有何建议?” 褚如朋眼珠转了转便明白了杨恪的意思。 “陛下对其嘉奖就是了,官职嘛倒不急于提拔,再怎么说他也没做满一任县令,贸然提拔恐怕会惹人非议。” 杨恪便也明白了褚如朋的意思。 两人不愧是相处多年的一对君臣,太了解彼此了。 杨恪向褚如朋询问意见,其实是询问这件事褚如朋有没有插手其中。若是有的话朝廷可以提拔马鸿堂。 褚如朋的回答是,可以嘉奖,暂不提拔。那就是说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然后又隐晦地点了一下,若是提拔马鸿堂势必会把他从县令之职上调离,那沈兮瑶的一些安排就得再找个人来提供方便了。 杨恪道:“褚相所言确实有理,那就下旨嘉奖吧。” 等褚如朋走后,杨恪问道:“这郎仡部到底应该派谁去呢?” 旁边的常迶道:“陛下,奴婢以为这件事还要着落在内侍处的身上。” 杨恪噢了一声。 “你有合适的人选?” 常迶解释道:“陛下,自从去年朝廷与罗德部有了密切的接触以后,为了对其有所了解,内侍处就派人混在期间。更何况突厥王庭之中一直就有我们的人。现在郎仡便占据着王庭,安排人和郎仡接触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恪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去把沈兮瑶找来。” 很快,沈兮瑶便来到御书房。 行礼过后,杨恪道:“兮瑶,朝廷准备派人与郎仡部联络,暗中援助郎仡打败另外两位可汗,一统草原诸部。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话,沈兮瑶便知马鸿堂的奏疏皇帝已经看过了。至于人选的问题,沈兮瑶首先想到的是芸秀。 因为秋收,她现在待在小村子里已经无所事事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她走一趟。 可随即沈兮瑶就推翻了这种想法。 芸秀再怎么样也是女子,她去了可能引起其他的事情,那样的话还不如另派他人呢。 再想一想,身边似乎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沈兮瑶道:“回禀陛下,微臣没有什么合适之人能担此重任。” 杨恪微微有些失望。 “真的就没有人吗?你可以指点其一二。” 沈兮瑶又想了想。 现在熟悉的人里头,也只有云安郡主和孔蓁两人还应该在洛京,只不过与其让这两人去,还不如让芸秀去呢。 如果说芸秀凭借个人的勇武,一旦发生意外还有逃回来的可能,那云安和孔蓁两个弱女子就是纯纯的肉包子打狗了。 “真的没有了。” 杨恪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常迶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沈兮瑶看了看一直以来颇为和善的大公公,目光中透露着询问之色。 常迶便道:“既然沈县子没有可靠之人,便只能靠内侍处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