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吓姻缘》 序曲 华灯已上。 明月高高挂,晚风习习吹,今儿个是个舒爽的夜,也是喧扰热闹的夜,皇城的圆月楼里满是寻欢客,华丽的大厅眼看已经快被挤爆了,人潮还是不断往这儿涌过来,仔细一看,这些人潮里可不只男人,怎地还有女子甚至是小娃儿呢? 原来今日是圆月楼花魁,亦是城中第一美人李施施之寿辰,崔嬷嬷为了帮她庆祝,今日圆月楼免费招待客人一晚,还备有美酒佳肴供人品尝,如此好事众人怎能放过?自是扶老携幼参加喽! 更加诱人的是,李施施这寿星还准备弹奏一曲给大伙欣赏。 李施施耶,不是圆月楼里的什么小桃红、小牡丹,平常要见她,花上大把银子都不见得轮得到,遑论听她弹一曲,今日不用花钱就有这机会,不把握的恐怕只有傻子吧! 人称三大公子的南宫艳、东方磊、北原彻也是李施施的迷恋者,交情不同于一般的寻欢客,自然更不会错过今晚的盛会。 只是,他们当然不会傻得去挤在人群中,武艺皆高强的三人几个起落,已窜进圆月楼,在二楼崔嬷嬷特别为他们准备的雅座落坐。 盛会尚未开始,南宫艳端起桌上的酒啜了一口,嬉皮笑脸的问二人,“你们准备了什么要送给施施姑娘?” 北原彻伸手探人胸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喏,就这喽!礼轻情意重嘛,只要我有这个心就好,相信施施姑娘了解。” 东方磊一脸不敢苟同,“我真怀疑你是真心喜欢施施姑娘,真爱一个人态度才不会像你那样随便。” “这么说你可是:慎重’的准备了相当‘贵重’的礼物?拿出来瞧瞧吧!”北原彻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 南宫艳也一脸期待的等着看。 只见东方磊指着自己,说:“我就是最贵重的礼物,我准备把自己送给她。” 闻言,一旁二人很不给他这好兄弟面子的大笑出声,南宫艳更是笑到捧腹,大摇其头,“真没想到世间真有你这种痴情男子,不过,别怪我拨你冷水,你这礼是被退定了,人家施施姑娘表明过,心还不想定下来。” “纵使如此,我还是要试试。”东方磊非常坚决。 北原彻耸耸肩, “随他去吧,等他碰了钉子,我们再陪他喝失意酒,反正咱们三个同是天涯‘迷恋人’,可互相安慰。” 楼下忽地响起欢声雷动,李施施出场表演了,三人痴迷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紧跟随着她,这样的美人,叫人如何能不爱…… 第一章 秋高气爽,红叶在徐风中翻飞。 除了风声、落叶声外,一片寂静的云轩忽地传来一阵阵的呼唤声。“艳少爷、艳少爷……” 轩中一男子独自对弈,自在面容不禁眉宇微敛。 一脑袋瓜由打开的窗子往轩内一探。“艳少爷?原来你在里头,也不应小的一声。”即使如此,来福仍一脸兴匆匆。 “应不应你都有法子找到我,有差别吗?”他仍专心对弈,连抬个眼都嫌麻烦。“找我有事?” “有事!不但有事,还是好事呢!”来福绕往房门走了进去,见他家少爷仍顾着对弈,完全不受他的话影响,他又开口,“我说少爷,这好事可是关于你呢!” 南宫艳嗤笑一声,“打从施施姑娘出了阁,我的人生就完了,哪来的好事?”他哀怨又夸张的叹了口气。 嗯……一提到,这个时候应该连对弈的心情都没了才是!他顺手糊了一盘精彩好棋,将棋盘推得老远。 “我说少爷,施施姑娘是个好姑娘,可她嫁了人却也是事实,你就别老想她了。”他家少爷也真是痴心! 像他这样万中选一的绝世美男,又是富可敌国的皇城首富南宫家的继承人,在商界又有“赛陶朱”的美名,要什么样女子没有,可他偏偏中意那城中第一美人。连人家都嫁了人,他还是放不下,老往人家夫家跑。 虽说他和李施施的夫婿也是旧识,可老往人家府上走动……这样还是不好吧? “我也想忘了她,可……叹!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深呐!我啊,大概没救喽!”哎哎哎,他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谎言?迟早遭雷劈! 和施施说穿了也不过是兄妹情。想当年在圆月楼和她初识,两人便一见如故。说也奇怪,男人到圆月楼去不外是销魂买笑,可他到圆月楼却只是找人说说话,甚至遇到了李施施欣赏的公子,他还会替那个人打分数,俨然是以李施施的兄长自居。 兄妹般的情份使他一有空就到圆月楼去探视她,在外人和家人看来,他铁定是给李施施迷了心魂,其中“奥秘”也只有他两人知晓。 正因为如此,李施施成为他逃避家中指婚的“罪魁祸首”。而逼得他如此的,正是他家的老太爷! 打从他年过弱冠,不知道为什么,老太爷就开始“关心”起他的婚姻大事。而他,自然也明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可他更坚持的是…… 迎娶的对象不论贫富贵贱、相貌美丑,对方一定要是他喜欢的、看对眼的。 正因为他要争取时间去买得真爱,所以才连施施都出嫁了,他还拿她当拒婚借口!怪不得前些日子李施施才当着他和夫婿的面前开玩笑,大叹美人难为。连她都出嫁从良了,一身的“桃花债”仍甩不掉! 来福看主子那副沮丧样,像是替他找到了解除沮丧灵药似的,急匆匆地说道:“有救、有救!绝对有救!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南宫艳看了他一眼,奇道:“你到底是来告诉我什么?”这人说话老学不会说重点,一件事听了大半天仍不知所云。 “就是施施姑娘绝不是你的真命天女!”他傻呵呵的笑。“夫人拿你的生辰八字去城外柳神算那儿求了支姻缘签,那签儿可有趣了。” “我娘真多事!”姻缘签?那种江湖术土的浑话她也信? “少爷,想不想知道那签儿说了些什么?”怎么他家少爷一脸没兴趣的样子?一般人的反应不会这样的。 “不想。”他把推开的棋盘又挪到面前,黑白棋分边收好,打算再重新来一盘。 来福实在不明白,他家少爷对于自己的姻缘事怎么那么莫不关心呐?“你就是那么不在乎的样子,怪不得神算说你的婚姻大事铁定好事多磨。” “真的?”他停下了归棋的动作。 好事多磨?也就是他的婚事得一拖再拖喽?那倒正合他意!婚姻大事本该多琢磨、琢磨,决定下得匆促会出问题的。 他是不相信江湖术士的话,可若他的一番话得以让家中长辈对他的逼婚行动缓上一缓,那倒也是件好事。 “姻缘签上说:不识庐山真面目,曲折不平姻缘途;欢喜冤家终成双,来日共成凤凰谱。”来福一口气把签诗背了。 “喀,就这姻缘签上的意思,不是好事多磨是什么?又……好事为什么会多磨?那铁定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太不在乎的关系。就因为这样才会错失机会。” 南宫艳对于来福自以为是的话不以为意,不过,那姻缘签中的话倒是挺有趣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曲折不平姻缘途?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章 皇城首富南宫府的议室厅里,此时正陷入一片沉重凝窒的气氛中…… “你们对这件事有何高见?”声若宏钟的浑厚嗓音,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七旬老者的口中。 年过七旬仍老当益壮的南宫行云只要脸一拉,就没人敢吭声。一个个人称商贾奇才,掌握着财政大权的大人物在他面前,皆噤若寒蝉,头垂得像在比低似的。 “我叫你们说话,没叫你们比谁像哑巴!”小小的一个娃儿,一群大人竟摆不平?!啥!这成何体统。他的利自往在场渚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长子南宫文溯身上。“老大,艳儿是你的儿子,对于你儿子迷恋名妓李施施的事,你没有话说吗?” 被点到名了! 哎,打从南宫艳出生,他这为人父的第一次抱他而被他撒了一泡童子尿后,他就有预感,将来必会为了这孩子,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气。果不其然,他小时候还只会在他身上撒尿气他;学会讲话后,就伶牙俐齿的堵得他说不出训他的话,害得他只得闭嘴生闷气;再更年长之后,他……他就根本管不住他了呀! 南宫文溯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孩子只是逢场作戏,不是当真的。” 他不说话就算了,一开口南宫行云火气更大。在商场上涉足一些花楼,说是逢场作戏,他这个过来人可以理解。可…… “逢场作戏?作戏会作到人都嫁了,他还常到人家家里做客吗?他也未免作戏作得太认真了吧?” 李施施出嫁是皇城人所皆知的事,她在未出嫁前,南宫艳常到圆月楼捧她的场,他可视为“逢场作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人家已出阁,身份不同了。 老天!一想到他们南宫家出了一个迷恋“有夫之妇”的人,还是他最宠爱,将他列为接班人的长孙,他就……异常的捉狂! 不行!这等荒唐事他一定要快快终止。一来为了南宫家的名声,二来嘛,艳儿那孩子也二十有五了,早到了适婚的年龄。 经他火大的一吼,又是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静。 “爹,否则您说,有啥方法可以终止他这种荒唐的行为呢?”同情的看了一眼被南宫老太爷吼得一张脸快贴到胸前去的大哥,南宫则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个像南宫艳那样令人头疼的儿子。“艳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想做什么事,没人阻止得了。” “他喜欢女人,那就索性让他成亲,找个女人管管他。”南宫老太爷抚着长须说。 “爷爷,艳哥哥喜欢的人是李施施,您以为随便找个人给他他就要吗?若真是如此,那他就不叫南宫艳了。”南宫艳的胞妹南宫瞳一双水灵美眸看着南宫行云,十四岁的小姑娘一脸天真。 南宫家就南宫艳和南宫瞳兄妹敢用这种质疑的语调和南客老太爷说话。 “瞳儿,不得无理。”这丫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南宫文溯为女儿捏了把冷汗。 南宫瞳不服气的高声说道:“本来就是!男人只有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才会化为绕指柔,心甘情愿被管,我可不认为爷爷找得到一个姑娘能管得住艳哥哥。” 人小鬼大大概就是指她这种人,她也不过是说了一些心里话,在场的大人便一脸惊愕。 “我就不信世上只有一个李施施能叫你艳哥哥失了魂!”南宫行云忽地一脸平静,仿佛对此事早胸有成竹。 察言观色,南宫瞳道:“莫非爷爷心中早有了人选?”那好耶!且听听爷爷心中的人先选是哪家闺秀。 南宫文溯对女儿使了个眼色。“瞳儿,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口。” 南宫行云看了眼南宫瞳。“我心中的确有人选……”这么说时,他一双有神利目忽地望向放在议室厅一角的幽静兰花…… 一时间原本静默的议事厅悄悄的骚动了起来,大伙都在猜测他心中的人选究竟是谁? “什么人选呐?” 当大家私下揣测之际,一道爽朗的声音令众人的讨论声安静了下来,纷纷望向站在议事厅门口的高挑身影。 南宫艳有趣的看着大伙一致的错愕表情。“怎么?我说错了什么话吗?”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些纵横商场的大老,怎地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有趣?这些人会全出现在这儿铁定有事。 而看到他出现表情会那么不自在,那他们商议的事只怕和他有关。至于他有什么事可以被拿来“公开”讨论,他心中早有了底。 南宫行云投来了目光。 “艳儿,你来得正好。我们现在商量的事是关于你的,你若不在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南宫艳大方的坐下来,直截了当的开口,“若您约大伙儿聚在这儿,是为了我的婚姻大事的话,那您就别忙了。” 南宫行云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口气待爆发。“我是不必忙,因为我心中早有了打算。你只要乖乖的听命令,等着迎亲当新郎就成了。” “除了施施,我谁都……” 不待他把话说完,南宫行云就蛮横的截断他的话。“你这小子敢在我面前再提那花娘的名儿,从今以后你就不再姓南宫,我们南宫家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 南宫艳骨子里的烈性子给唤醒了,立即想反抗,却被南宫文溯一把拉住,摇着头使了个眼色。“爹,您方才说要配艳儿的姑娘,不知是哪家闺秀?艳儿的眼界高,若硬要他娶个他不喜欢的姑娘,那恐怕会害了人家姑娘。”爹此时正在气头上,若和他硬碰硬,事情铁定一发不可收拾。 他委婉的口吻令南宫行云即将爆发的怒气缓了下来。“我要他娶的姑娘定是上上人选,岂会委屈了他?” 南宫瞳急着想知道人选。“到底是谁啊?好好奇啊!”配得上艳哥哥的,铁定是个绝世美人!有施施姐那么美吗? 她和施施姐见过两次面,真觉得她第一美人的名号承之无愧! “老夫的忘年之交单军托的孤,单彤。” 南宫行云的答案一说出,一时间又一室喧扰的讨论声。 单……单彤?南宫艳怔了好一会儿,忽地脑海中出现了一张麻脸,这才忍无可忍的拔高声音。 “不要!我才不要娶那个叫‘蒜头’的丑丫头!” 单彤?爷爷要他娶单彤?!他存心让他崩溃吗? 天呐!这实在是他二十五年来受过最大的刺激了! 十年前爷爷携着一个满脸长满麻子的七岁丫头出现在他面前,介绍他和单彤认识,那就是他对单彤的第一个印象。 之后为了怕单军的仇家找上门,爷爷并没有让她在南宫家住下,安排她在好友陆将军府上长住,三不五时便去探望她。 再见到她时是她生病了,且陆将军又奉旨南下,爷爷不放心她在将军府,因此将她接回来数日。那年她十二岁,仍是一脸的麻子,而且情况比以前更严重! 再一次和她相见,是爷爷的七十大寿,也就是去年的事,她已年届十六,爷爷也不知怎么,不叫总管到陆将军府请她来,反而坚持要他亲自跑一趟。一到了将军府,单彤却称病不出,问丫环她得了什么病,丫环又答得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见到单彤!于是避开了丫环,施展身形上了单彤所住名为藏幽阁的屋檐,然后他看到了一名穿着锦服的姑娘独步兰园,身形婀娜、款款莲步,光是背影就叫人看得失了心魂,想必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佳人吧? 唉,光是看背影实在叫人心痒难耐,回头吧、回头吧…… “小姐!单彤小姐……”丫环在不远处朝锦衣姑娘的方向呼唤。 锦衣姑娘于是回过了头…… 南宫艳屏息凝神的期待着佳人回首,在看到真面目的那一瞬间他惊愕万分,一双星眸瞪得老大,口中还语意不明的脱口而出,“肉……肉包……肉包子!”那个姑娘的脸令他联想到捏花包子。 天呐!怎么有人的脸肿得像肉包?!五官都快看不见,扭曲得严重,白白胖胖的,好大一粒! 又……方才那丫环叫那肉包女什么来着?单彤?那“捏花肉包”是单彤?! 对于单彤,他从她小时候到她长大共见过三次,印象一次比一次恐怖,在这种情况下,爷爷竟要他和她成亲? 哈哈哈!爷爷是存心将他逼疯吗?别开玩笑了! “单彤是丑丫头?!”南宫行云气得发抖,那丫头的性子是孤僻冷情了点儿,可说她丑?就他看来,她非但不丑,模样还略胜李施施一筹呢。“你眼睛长在哪儿啦?那丫头学富五车、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配你我都觉得委屈她了,她不嫌你,你倒嫌起人家来了。” 在场诸位看到一老一少吵了起来,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卷入“是非”。 南宫行云脸绷得皱纹都快拉平了,他有多生气不难看出。这个时候沉默是自保、安静是生存之道,南宫文溯尤其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儿子是他的,可……自己造的业自己承担! “反正我就是不娶她!” 三“吓”姻缘他不敢要,更何况,才女是用来当朋友,而不是娶回家相对终老的。“她若真的如同爷爷说的这么好,那想必上门求亲的公子也会踩平了陆将军府的门槛,不差我一个。” 南宫行云狠狠的瞪住他“小子,我就是要你娶她!告诉你,我连日子都想好了,到时候你就准备成亲当新郎!”像单彤那样万中选一的美娇娘,若不是深居将军府中,几乎足不出户,且他早告诉陆将军,有意让单彤和南宫艳配成双,只怕媒婆早踩平了将军府门槛。 “爷爷,我什么都可以听您的,惟独终身大事不可能!”南宫艳的态度强硬。他知道此刻只要自己态度不坚定,他的终身大事就由不得自己了。 娶一个正常普通一点的姑娘就算了,要他娶个肉包女?当他是卖肉包的,需要一个“活招牌”吗? 真叫他娶她,那他宁可剃度当和尚! “当真?”胸有成竹的南宫行云别有心机的笑了。 “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臭爷爷,平时精明得要死,现在又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嗄,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 “是不像。”眯了眯眼,他瞅着他瞧。“你给我听着,要是你胆敢违背我的意思,不娶单彤的话,我就让你的李施施一家无法在皇城立足!” “爷爷,我不娶单彤这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南宫艳有些急了,他知道爷爷的话一向言出必行,也知道若他真有心对付施施一家,以南宫家的势力,绝对不是件难事。 可整件事和李施施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过把她拿来当挡箭牌,要是她真的为了他而被逐出皇城,那以后他们只怕连朋友都当不成。 “你越是替她说话,我就越这么认为。” 南宫艳的火气一直往上窜升,可为了好友他努力的压抑着。“您一直要我娶单彤,可她答应了吗?” “只要你答应,她绝对没有问题。”彤儿一向听他的话,且当他提到要把她和南宫艳配成双时,她也没有反对,没有反对自然是答应了。 “好!这门亲事我暂且答应了,可若问题是出在单彤那边,那就怪不得我了。”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南宫艳心里已有打算。“咱们这就说走了,若是女方不嫁,那爷爷决定的亲事就不算数,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小于在打什么主意?南宫行云暗忖。 “您连这点也不敢答应我吗?” “有何不敢!”孙悟空就算有七十二变,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那好,咱们就这样说走了。”见他答应了,南宫艳露出了笑容。 要一个女人不嫁一个男人,方法何其多呐! “蒜头”,你想凭着爷爷的关系硬巴上我?下辈子吧! 第三章 十一月天里,非本土兰种吐蕊献馨的时节,不过外来兰种倒是争奇斗艳,一时藏幽阁仿佛越过冬,直逢春季一般。 兰园中一白影如蝶穿梭花间,人比花娇的如同花神降世。 手捻兰花垂首轻嗅,眉宇间一任清冷绝尘,貌比西子的绝美脸上并无任何情绪波动,全然地冷若冰霜。 美人的冷并非来自皮相上的没表情,而是一股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一种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的距离感。 世人总喜欢用冷若冰霜来形容冰山美人,可究竟什么样的冰美人才称得上冷若冰霜?看到兰圈中的美人,想必所有人脑海中所想的形容词就是“冷若冰霜”这四个字。 白衣女子选了盆开了数朵浅色粉花,掺杂含苞待放的兰花,如宝贝般的捧在怀中,打算送往南宫家给南宫老太爷,换回上一回,约莫一个月前送去的一盆该谢了的兰花回来。她才转过身要返回屋子,不远处的丫环便朝着她匆匆走过来。 “小姐,这粗活儿让萍儿来就成了,瞧瞧你身上的衣服都给弄脏了。还有啊,大夫交代你不能离这些兰花太近,你老不听劝!”萍儿接过了兰花。 “这些兰花就像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般,不和它们亲近,那可不行。” 萍儿有些心疼的责怪。“你就是这样,怪不得你的毛病老治不好。”小姐是兰痴,从小到大和兰花为伍,偏偏她的体质又对兰花过敏。虽说她长期服药排毒,可在长期与兰为伍的情况下,一年中仍要发病个数回。 小姐发病时不但身子不适,最可怕的是她的脸还会膨胀变形,小小的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顿时大了一倍,仿佛是发酵过的白胖包子,那样子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小姐这病也不是医不好,大夫说,只要她远离兰花就没事儿了,偏偏…… 她什么花都不爱,就独爱兰!为了兰花它即使得长期吃药排毒,三不五时发病成为丑怪女,她仍甘之如饴! 劝小姐远离兰花的事,早八百年前她就说了,真听得进去她早听了。叹了口气,萍儿问:“小姐,这花儿是要送给南宫老太爷的吗?”她家小姐养的兰花可是名花呢!多少富贵人家欲出高价欲收购,可她就是一盆也不肯割爱。 她说兰花性高洁,非德者知心不能松手。知兰、惜兰,她不违其本性。 能和兰花沟通?古有梅妻鹤子,今又多了个兰痴! 单彤浅浅一笑,道:“上回送去的兰花大概谢了,拿这盆去把谢了的那盆换回来吧。” 萍儿看了她一眼。“我说小姐啊,那南宫家的‘小霸王’可是当着南宫家所有的人面拒婚,又把你说得那样不堪耶,你干啥还对他们那么好?” 诚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样! 前几天南宫艳拒婚的事儿早传遍了大街小巷,将军府自然也略有耳闻。且府中又有一个热心过头的包打听李三婶。她将在市集上听来的事再加油添醋—番,“口味”加重版的南宫艳拒婚事件便在将军府传开来。 “有什么好生气?不放在眼里的人说了什么话,我自然不会往心里搁去。更何况,拒婚的人是南宫艳,我没理由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侮辱怪罪到老太爷身上。”她在提起害她一夕间成了街头巷口取笑对象的南宫艳时,神情仍是平静清冷。 其实,她当年之所以没有拒绝南宫老太爷的联姻提议,只是因为报恩。 她七岁时家逢巨变,双亲一前一后遭人杀害离开人世。当时又因为爹爹招惹上某权贵的关系,家族中根本没人敢收养她。当时若不是爹爹的忘年之交南宫老太爷向她伸出援手,接受爹爹的托孤,只怕她此时已不知流落到何处了。 老太爷不但收留她,还为了她的安全,怕仇家找上南宫府寻仇,把她安排在陆将军府,且暗中派人追查那权贵贪赃枉法的证据,终于在她十五岁那年替她爹报了仇。 他们单家亏欠老太爷的实在太多了,因此只要是他开口的事,即使再怎么违背心意,她也会努力为他办到。 萍儿噘了噘嘴,“说的也是。”想了想,她又为她家小姐抱不平。“可那南宫艳少爷也真的太过分了,他竟然说你是丑女耶!他是瞎了眼,还是眼光与众不同呐?!”说她家小姐丑?吱!够没眼光了。 他们家小姐是她看过最美的姑娘了! 人说皇城第一美人是李施施,且城外三大姓公子都迷她迷得痴狂。三大姓?那自然包含那没眼光的南宫艳了。 而在去年一个李施施到城外古刹上香祈愿的机会,她目睹了第一美人的真面目。 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一出现,立即牢牢的捉住众人的目光,艳若桃李的容貌美得娇贵、美得叫人叹息,可……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她家小姐最美!外貌上或许在伯仲之间,然小姐多了一份清雅,一份绝世离尘的清灵丰姿。 单彤不恼不气,一派悠闲。“各花入各眼,那倒没什么。” 主仆俩来到藏幽阁外的亭子坐了下来。“小姐倒是好气度,像我这种中等姿色的人,若有人敢说我是丑女、什么肉包女的,我铁定跟他没完没了!”虽说小姐的性子一向冷冰冰,凡事不系于心。可她一向最讨厌以貌取人的人。“你难道不给他一些颜色瞧瞧吗?” 这可能是因她平时虽为绝色美女,可一旦兰毒发病,她也知道那种容貌怪吓人的,因此特别讨厌凡事以容貌秤斤论两的人。 不过也真奇怪!这回事关于己,小姐怎么反而反应平淡? 给些颜色瞧瞧吗?单彤挪移着兰盆,看着雅致兰叶的幽姿。“打狗也得看主人。为了老太爷,我可以忍受他,除非……”眼脸低垂,她似乎正思索着什么。 “除非什么?” “他敢直接卯上我。”她曾见过南宫艳几次面,女扮男装外出时也打过数次照面,对于他的一些事,她也算清楚。 南宫艳是个看似轻佻浮华、十足的纨绔子模样的武陵少年。可他实则精明干练,并非如同外表那样,是个简单的人物,否则看人工夫到家的南宫老太爷,也不会在南宫家商业人才众多的情况下,越辈份的另眼相待一个年仅二十五的年轻小辈,钦点他为继他之后的南宫家掌权人。 虽说老太爷在南宫家说话极具份量,可关于未来继承人一事非同小可。若南宫艳没有那分能耐,即使老太爷另眼相待,想必能人辈出的南宫家人也必定不服而反对。 南宫艳除了足智精明外,他的性子其实和老太爷如出一辙——既固执又难妥协。因此…… 单彤私自臆测,若他排拒老太爷为他安排的亲事,且又无法改变老太爷的决定,那么近期内,他必定会找上门来! “除非他自己找上门,当着我的面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你的意思是,他在南宫家对你侮辱得还不够,竟然还敢跑到这儿撒野?!”他敢!“他要是真敢那样,即使你忍得了,我也非到老太爷面前告他状不可!” “我不想让老太爷为难,更何况他若敢侮辱我,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何需累及旁人?” “小姐的意思是?” “了结恩怨。”低头轻掬一把兰馨,单彤的脸上有抹别人猜不透的笑意。“我自己来。” 小姐的心思可深沉了,她猜不透!她总是在嘴角微扬的瞬间,已对事情有了决定,甚至是全盘的计划。“我想南宫少爷不敢真跑来这儿的。” 不敢吗?若真不敢,他就不叫南宫艳了。 主仆俩谈论到此,丫环匆匆来报。“小姐,有位南宫公子来找您呢。” 萍儿讶异的看了单彤一眼。“小姐,那位公子不会就是南宫艳吧?”说曹操,曹操到!她家小姐可真是料事如神。 “你说呢?”单彤转头对传报的丫环道:“请南宫公子到竹楼,我一会儿就去。” 丫环退去后,萍儿忍不住又问:“小姐,你想南宫公子此次前来,会不会是为道歉而来?” “一个摆明了不娶我这丑女为妻的人,会到这儿跟我道歉?天降红雨、乌鸦白头了吗?”她一脸平静。“萍儿,去准备竹帘隔间,我要和他隔帘而坐。而且我们的身份对调,让他误以为你是单彤,而我是萍儿。” “小姐,这……这又是为什么呀?” “了结恩怨。”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且看看待会儿南宫艳的态度和说了些什么话而决定后续 南宫艳,口上留德才是智者。 *  *  * 四周碧竹峥嵘,好个雅致的地方!竹楼?还真是名副其实,只不过…… 这是什么排场?南宫艳看着在他盘坐的前方隔着一大片竹帘。未出阁的小姐不轻易抛头露面吗? 不一会儿,隔着竹帘他听到了脚步声,练武者的耳朵十分灵敏。由脚步声判断,来者有两人,脚步一沉稳有节,一杂杳无奏,想必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环吧? “南宫公子久等了。我家小姐今日玉体微恙,这才来迟,切莫见怪。”“丫环”说完,旁边的“小姐”传出了几声咳嗽声。 好冷的声音!说话的是个丫环吧?这丫环的声音悦耳动听,可却冷得如同腊月冰雪,而且听她说话,完全感觉不出是个丫环。 “不必多礼了。我自己贸然来访,也造成姑娘的不便。” “南宫公于今日到此,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怎么又是丫环开口说话?罢了!单彤既然身体不舒服,自是不太想说话。“在下今日造访,主要是来和单小姐谈谈老太爷所提的联姻一事。” “你不会是来拒婚的吧?”萍儿忍不住开了口,然后又觉得不妥的偷瞄了此刻是丫环身份的单彤一眼。 这是单彤的声音吧!怎么那么粗!而且,她的反应也太直接了吧!“小姐快人快语,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南宫艳接着说道:“想必单姑娘必定耳闻了在下在南宫府拒婚一事吧?” “南宫公子那么费心的把这消息往外传,若达不到效果,传不到我家小姐耳中,那你的苦心不是不白费了?”单彤嘴角有一抹冷笑。 南宫家家风一向严谨,即使是下人也不敢贸然将家丑拿到外头嚼舌根,更甭说是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汤汤了。 如今连到市集采购的李大婶都能知道南宫家发生了那样一件事,可见是有心人故意将拒婚一事外扬。至于那有心人是谁,除了南宫艳外,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人,会籍由此想达到令她“羞惭”而主动提出退婚的目的。 只是他大概万万想不到,她会那么沉得住气,绝口不提退婚一事,而让他亲自走一趟将军府。 又是这丫环!她未免也太精明了,连他放出消息的事儿也猜到了。“你家小姐既然知道消息是我放的,也该清楚我和她的婚事是老太爷私下决定的,我根本就不赞同。” “为什么?只因为我家小姐是丑女,长得像肉包?” 这丫发冰冷的语气咄咄逼人,直让人觉得如身处冰窖。“我……” “公子如此以貌取人,难道不怕有朝一日看走眼了?” 看走眼?那张捏花肉包脸吗?那么奇特的相貌他岂会看错?更何况,即使他认错了人,难道连她的贴身丫环也会认错?他亲耳听见丫环唤那肉包女叫“单彤小姐”的! “总之我和你家小姐的亲事是不可能的,老太爷说,若你家小姐不答应,那亲事即可取消。” “南宫艳!你……你不要太过分!”萍儿直替她家小姐抱不平。 过分!这个男人真的很过分!想当初老太爷向小姐提此亲事时,由于她见过南宫艳数面,知他风度翩翩、相貌俊美,又听闻他是商贾奇才,还真以为小姐终于找到可以与之匹配的如意郎君了,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个男人那么过分! 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小姐还沉得住气! “南宫公子今天到此的目的,是要我家小姐主动拒绝这门亲事?” “还请单小姐成全。” “那是不可能的。”单彤淡淡的说,眼中有抹坚定的神采。“老太爷有恩于单家,因此,只要他开口的任何一件事,我家小姐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南宫公子有空到这里逼我家小姐放弃这桩亲事,还不如回去说服老太爷。” 要是说服得了那老顽固,他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他既然不顾我的反对要我娶单小姐,又岂听得进我的请求。” 单彤冷然道:“那是你们南宫家的问题,我家小姐无意介入。” 他的生活都被那肉包女搅得一塌糊涂了,现在她说这是什么话?“我在和你家小姐说话,你这丫环闭嘴。”这丫环的一张利嘴老堵得他说不出话来,真是气煞人也! 单彤冷哼了一声,“你连我这丫环都说服不了,还想跟我家小姐说什么?拒婚的事,你趁早死心吧!” 小小一个丫环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你家小姐是因为容貌吓人,因此才巴着我不放是不?” 激将法?呵!软的易吞、硬的噎喉,可惜她天生软硬不吃。“不愧是南宫公子,果然聪明!”单彤原本就冷的脸仿佛结了层冰。“你既然知道,是否表示认命了?” 萍儿第一次看到小姐那恍如结了百来层霜的脸,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古有云,言多必失。而这种情况若多话,只怕会成了言多必“死”。 别看她家小姐长得娇滴滴的,又有个养兰的文雅嗜好,事实上,她可是武艺超群的“练家子”哩。若现在她插了嘴,说错了什么话或是不中听的,只怕永远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南宫艳气得脸色铁青,打从出生至今,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无礼的和他对话,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小小的丫环。 “认命?开什么玩笑!那是女人才懂的词儿。”他强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他若是就这么走了,今天这趟将军府就白来了。 覆冰的脸上,嘴角一勾扬。“看来南宫公子很快就能体会当女人的感觉子。” “啥?你说啥?!”南宫艳异常的捉狂。若不是掀开竹帘有失身份,他真的很想将那利嘴丫环揪出来瞧瞧,看看她是不是长得一张刀口利嘴!“我是女人?” “您自己承认的,我可没说,不过,您也不必那么大声昭告天下就是了。” 南宫艳一气之下,真的伸手欲扯下竹帘,然又想,和一个丫环生气?太荒唐了! 咬着牙,他垂下了手,可仍十分不甘心。“我告诉你,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娶单彤的!我和第一美人的事情你们该略有耳闻吧?我要娶的女人就一定要像她那样。”女人最受不了的大概就是这种事。 “李施施已嫁为人妇,不足为惧。” “我一定会找一个和她不相上下的美女来迎娶。” “想必那时我家小姐已嫁入南宫府,您的美人也只能当妾,您不怕我家小姐虐待她?一个受丈夫冷落而心理不平衡的女人,对付情敌的手段可是异常凶残的。” 方才那招还吓不了她?!“娶了你家小姐后,我天天流连花楼,绝不和她同房!”南宫艳把所有女人都怕的情况全说了。 “真的?那我得先谢过南宫公子了。” “谢我?”他怔了征。 为什么?他不和她家小姐同房,那表示她家主子受了委屈呢! “我之前还担心我家小姐嫁过去之后,会不习惯两人同床呢。您肯让出房间,那还真替我解决了烦恼。” 和这丫环斗,真的好累。“你家小姐到底要如何才能放弃嫁我的念头?” 见他们两人斗得厉害,一直待在一旁不发一语的萍儿竟也感到口干舌燥,她端起放在一旁的瓷杯正打算解渴润喉…… “你死了,她就不得不放弃了吧。” 萍儿一口要人喉的水“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单彤横了一眼不济事的萍儿,继续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会说服小姐改嫁的,你安心的去吧。”她站了起来。“如果南宫公子没别的事,我家小姐累了,先告辞。”说着她和萍儿先行离去。 死巴着他也就算了,还诅咒他死!南宫艳隐忍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狂吼着, “啊——肉包女!我死都不娶你……” “小小……小姐,那是什么声音?” 单彤面无表情的答道:“受刺激过头的野兽在发泄,别理他。对了,待会儿记得回竹楼去清点受破坏的东西,一砖一瓦、一杯一碗都记下,写成清单到南宫府索偿。” “小姐,这么对他会不会太狠了?” “太狠?”单彤冷冷的一笑。“才刚开始呢,更狠的还在后头。”美眸一转。“对了,你到马媒婆那儿走一趟,就说我有事想麻烦她。” “马媒婆?”在这敏感的节骨眼找她?“小姐啊,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她家小姐不会一气之下想另谋良缘吧? “你去找她来就是了,其余的她来了你自然会知道。” 看她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萍儿忽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萍儿走了之后,单彤暗自寻思。 一年前她自山中赏兰回途中,救了在郊外遇上土匪的马媒婆,于是两人成了忘年之交。 一般人找媒婆来不外是说媒、牵红线,可她却是别有所图。只因马媒婆和皇城第一名楼圆月楼的崔嬷嬷是好友,她想由她牵线认识她。 至于为什么要认识崔嬷嬷嘛……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第四章 皇城聚名楼里贵客富商云集,不同于一般的小馆客栈,到此食宿者非富即贵,一般市井小民根本进不了。 聚名楼,顾名思义,聚集名人也。名人到此除了用膳打尖、广识朋友,当然也少不得聊聊话题,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因此,聚名楼也算是上层阶级的消息交流所在。 那头正聊着哪位大官升迁、遭贬,这头聊的是哪位富贾又置了别墅,斥资多少。 爷儿们闲聊事业、财富,当然也少不了女人。保守社会里,男人在公开场合即使聊女人,也不至于聊哪家的夫人貌美如花、哪家的小姐看了令人心神荡漾,除非他们聊的是花楼姑娘。 可打从李施施出阁之后,男人们聊“名女人”的心情好像也受了影响。各家花楼的生意依旧门庭若市,却少了话题人物。男人谈论一个女人,不外是聊她的坏,或是她的好。而“好”方面,似乎又独偏好一个“色”字。 诚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 李施施嫁人之后,不再成为话题的成日绕在男人们的口中。可善于做生意的圆月楼崔嬷嬷,正着手哄抬另一个话题人物…… 聚名楼一角,三个男子正对坐饮酒。其中的黄衣男子问坐在对面的青衫公子说道:“齐兄最近没上圆月楼吗?” “打从施施姑娘出了阁,圆月楼我再也没去过了。”去圆月楼是为了李施施,若要看那些凡花俗草,还不如和家中的糟糠妻相望。 坐在一旁的紫衣男子忍不住开口了。“哎!若这样,那齐兄可错过看‘天仙’的机会了。” “怎么,圆月楼来了新货吗?” 紫衣男子卖弄文才。“玉为肌、月为神,说她异花初胎、花神再世都不为过呐!” 齐姓公子笑了出来,难掩好奇的说道:“除了施施姑娘,有谁有这等容貌吗?” “齐兄此言差矣。我口中那位姑娘的容貌可不输施施姑娘,若她早些出现,也许第一美人的称号就落不到李施施身上了。” 黄衣男子和紫衣男子的一番话说得齐公子心痒难耐。“果真如此的话,那非得上圆月楼看看不可了。” “你现在去也不见得见得到她。”紫衣公子甚为得意。“能见着她还真是一种缘份哩!那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四项中你有一样胜得了她才能见她一面。可至今好像只有刑部郭大人以一张‘空谷幽兰’的墨画赢得美人欢心才见过她。” 齐公子一啐。“说了半天,原来你也没见过那美人!亏你还说得口沫横飞的。”嗤笑了一声,方才的兴致全没了。 “谁说我没见过?我琴棋书画是会让人摇断头的,可……我和那美人就是有缘!”怎么有缘法?他解释的说! “一名醉汉和她隔帘对弈输了,恼羞成怒的一把扯下竹帘,我就这么见到她了。我不诳你,竹帘扯下的瞬间,在场诸位都为帘中人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不信你问言义兄。”紫衣男子转向黄衣男子。 吕言义点点头,“那美人的美真的是令人屏气凝神。”不过……那一双眸好冷!她的美是那种令人多瞧上一眼都觉得亵渎的娇贵。 这样的姑娘会出现在青楼?气质不像、神态不像,她合该是养在深宫重楼中的花中之魁。 “真有这样的美人?”齐公子开始心动了。“说了半天,那姑娘叫什么?” “她叫露凝香。” 这头正说着露凝香如何如何,那头也谈着圆月楼又出现了个绝世美人。这名叫露凝香的姑娘几乎成为聚名楼中客人的共同话题了。 二楼的风雅贵客席上端坐着一名面貌俊美的年轻公子,隔桌客人的热烈讨论声很难不入他耳中,勾扬起的嘴角有扶轻蔑的笑意。他这个人除非眼见为凭才信,人云亦云、口耳相传的话,他南宫艳从来只信三分。 世间人七分靠捧,山中雉鸡给人说成风凰,信者也大有人在不是? 坐在南宫艳对面的李玉堂对于露凝香这个人极有兴趣,他开口道:“南宫也知道露凝香姑娘的事吧?” “略有耳闻。”前些日子他南下办事,前前后后不过三天,露凝香的名字已染得皇城内春色一片了。 “那何不去瞧瞧呢?”李玉堂有些无奈的说:“我啊,共去圆月楼两次,和凝香姑娘对弈两回,回回惨败!因此甭说一睹芳容了,至今我连她的声音都没听过。”倒是站在他身后老鸨的声音尖锐无比,活似铁片刮划过石缸似的。 李玉堂的棋艺算中上,他都惨败,那表示露凝香的棋艺相当不错。“就我所知,李兄一向不是个贫欢好色之徒,何以对露凝香姑娘如此另眼相待?” “不瞒南宫兄,我也是见过了邻居刑部郭大人的美人图之后惊为天人,才不自量力想去碰碰运气的。”他补充道:“你大概也有耳闻,郭大人就是那个独受美人另眼相待的幸运男人。” “美人图难免失真,有时夜叉也能赛西施。” “郭大人是科举出身,为人刚正不阿。当他望着那幅图时,常露出神魂颠倒的痴迷模样,我想那凝香姑娘该是名不虚传才是。”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南宫艳。“南宫兄,我知道琴棋书画绝对难不倒你,你要不要也到圆月楼试一试?” “我?”他苦笑的摇摇头。 “我最近闻女色变,不近女色了。”单彤的事一天不解决,他一天没心情快活。 现在光是想到她,他就有种“濒死”的无力感!除了她的“丑”之外,他还得面对她家丫环的“悍”,一思及此,他觉得未来的人生春天永远不会到来! “南宫兄是为了未来的嫂子守身如玉吗?我前些日子遇见老太爷,他还告诉我,南宫家即将有喜事哩。”南宫家的人真有趣!少的说他死也不娶肉包女;老的却说肉包女必进南宫家大门,真不知道该听哪一边! 守身如玉?那女人值得他守身如玉?南宫艳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别听他胡说八道,南宫家有喜事的话八成是他想纳妾。”这老头儿真爱散播谣言,他不在的这几天,还真不知道他又多算计了他多少事! “既然不是这样,那南宫兄何不到圆月楼瞧瞧,看看新花魁是否如传闻中那样,是个举世无双的丽人。” 南宫艳笑了出来。“甭用激将法了,我不去圆月楼只是因为没那心情。”今天他已经多喝了不少酒,该打住了,可现在的心情正适合苦酒下肚。 陈年女儿红一杯杯的入喉,李玉堂以为他是爱情不得意,因此借酒浇愁,所以也只得陪着喝,没有阻止他。两人喝到有几分醉意时,又来了几位好友,于是又接着喝…… 也不知又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后来能自己走出聚名楼的人,已是跌跌撞撞的右手拿筷子、左手拿盘子,敲敲打打的大跳“东洋舞”出去。 至于南宫艳,他虽酒量好,却也失态地吐了扶着他的店小二一身。 店家仁至义尽的送他到南宫府前的两排柳道上,这才折回。未料南宫艳却往反方向走,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城郊方向走。 他要去将军府,去那儿找单彤理论!为什么他都表明了不爱她,她……她还要死缠着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天下男子何其多,为什么她就是非巴着他不可?他最讨厌那种逼人太甚的女人了!她凭什么那样对他? 摇摇晃晃的走在深夜的郊区道上,一个不小心给脚下的一颗石子绊个正着,南宫艳狼狈的往前扑去,他使尽气力翻了个身后,酒意排山倒海袭身而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入冬后寒意冷瑟,一纤细人影无声无息的缓步而来,伫足在南宫艳身旁,风动衣袂兰香浮动,月照花容众星掩容…… “我不要娶……不要娶……捏花包子……” 嘴角勾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手持银针和染剂,女子解开他腰上环扣,将衣服一掀,精壮的身子毫不掩饰的展现。 女子秀眉一场。“不是无油白斩鸡,好样的!”纤秀柔荑抚过结实的胸膛,口中喃喃自语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好条件的男人勾魂能力一把罩,野花投怀送抱、满街跟着跑。这种男人要能为妻子‘守贞’可要自律能力一等一了。若没有自律能力呢?那只好由‘她律’喽! “没问题,聪明的女人就是能让未来的另一半即使恨透了她,却还能对她忠贞不二。”说着她手上的银针开始在他胸口上刺字,然后上染剂。 完成杰作时,她退一步欣赏作品,只见南宫艳结实的胸前给刺上了几个字—— 南宫艳: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娶我者生,负我者死。 落款处她则刺上了一颗冒着烟的捏花肉包,然后加上“单彤留”三个字。 “行了!这个样子,你这辈子大概也没勇气在别的女人面前宽衣解带了。”招惹上她单彤,未来他的日子铁定多采多姿。 原来这绝色女子正是由山中赏兰归来的单彤。她没想到这躺在郊道旁的醉汉竟然是南宫艳。因此这段“艳”遇并不在她的计划内。至于刺青留字嘛……是她早有的想法,只是想法提早成真罢了。 这些日子她正愁着,为什么她化身圆月楼的花魁“露凝香”,却老引不起南宫艳的注意呢! 她引不起他的注意,倒来了一群色狼花客,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个个只想碰碰运气。不是琴弹得老叫她得忍住拿琴砸人的冲动,就是棋下得让她数赢棋数数得头昏脑胀,再不然就是看画看得她异常“开心”!百鸟图给画成长尾乌鸦,占据了整片天的大有人在;“八仙过海”组画成“扬州八怪”,全面丑化、面目全非! 哎唷,她实在不能对这些进花楼的花客抱太大的期望,要不是听闻南宫艳是文武全才,且看过他的字面,她还真的会觉得那家伙只怕也是那些鸟鸟难辨的人之一。 等不来南宫艳,却等来了一堆笑话看。正当她考虑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之际,没想到却有了这回的偶遇。 看来这不在计划内的相遇倒替她穿针引线。 现在长线已放出,就等着鱼儿上勾了! 寒风正刺骨,南宫艳在睡梦中连打了几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风冷,抑或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有了感应? *  *  * 初雪最美……  这年的初雪似乎来得特别早。 一曲“瑞雪”穿扬迂回在空谷山岚间,轻灵缥缈得的不染凡味儿,白雪飘然而降。南宫艳缓缓由酣梦中被唤醒,美妙的琴声令他如同实身仙境。 极目四望,这地方显然是陌生的。竹屋、木几、兰花,还有山岚雾气?莫非他真到了仙境?这下他可完全清醒了。 起了身,披上披风,他套上鞋子走了出去。 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处竹亭,他看到一抹被着白色被风的丽人侧影,正优雅的抚着琴弦,白雪因风斜落,好个天上人间的错幻…… 轻倚着门扉,南宫艳静静的倾听着天籁仙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曲终了,余音回荡空谷,南宫艳不吝于击掌赞美。“好一曲‘瑞雪’。” 他这人对事物的评断一向近乎严苛,不是真的令他佩服,要他说出什么话安慰人是不可能的。 白衣姑娘站了起来,旋过身去—— 白衣胜雪,玉肌芙蓉面……幽谷中竟有如此绝色!李延年的诗句不知不觉地浮现脑海。空谷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国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公子,你醒啦。” 一时间南宫艳竟看痴了,有几许的怔愣。很快的察觉到失态,他收敛心性,不敢冒犯。“敢问姑娘,在下何以在此?这里又是哪里?”他记得昨天夜里他和李玉堂在聚名楼饮酒,好像多喝了几杯,之后呢? 之后他如何走出聚名楼?说来惭愧,他真的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公子昨儿个夜里醉倒在道旁,衣衫……衣衫似乎不怎么整齐。我见天寒地冻的,怕公子冻着了,这才将你安置在此。” 这声音似在哪儿听过!南宫艳忽然感觉眼前这绝色的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 悦耳却清冷的嗓音……好熟呐!方才惊艳于她的美色,因此没察觉,可随着交谈的话语多了,真的是越听越熟悉! “衣衫不整?”他还没想出这姑娘的声音像谁时,她的话倒先引起他的注意。 不会吧?他昨天是醉到没能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可他酒品一向不差,真醉了顶多也只是迷糊昏睡而已,怎可能会衣衫不整?! “嗯。”对于这问题她也不打算多说,反正他自己迟早会察觉。“公子对于昨日醉卧道旁的事忘了吗?” 南宫艳脸上有丝尴尬。“让姑娘见笑了。昨天没给姑娘添什么麻烦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他醉言醉语的说了不少侮辱“单彤”的话,那更加坚定了,往后她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决心。 敢在她面前说他宁死也不娶她,呵,那好啊!且看看她如何整得他生不如死! “对了,这是姑娘的住处吗?何以姑娘会在昨天深夜里路经郊道救了我?”这个姑娘看起来就是生于富贵家,一身娇贵的气质不说,身上的锦缎也非一般人家穿得起。可一个姑娘家独居这山谷竹屋中,未免有些奇怪! 不会这天仙似的美人竟是传闻中的狐仙吧?他随即被自己荒唐的想法给逗笑了,暗忖一句——荒唐! 单彤嫣然一笑。“我平常不住这儿的。这竹屋是我到山中赏兰时偶尔会来的地方。昨天夜里会救你,是因为我守着一株兰草,贪看它花颜,这才误了回去的时间。”到目前为止,这些话都不是骗他的。“至于会带你回这里,那是因为不便带你回住所。”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南宫艳算是能接受,虽然他仍觉得有些怪怪的。“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艳字。姑娘救了我,到目前为止,我尚不知姑娘的芳名呢。” “我叫露凝香。” “露凝香?”这名字可熟了!他想到了,李玉堂昨天才提过她呢,原来是她!“姑娘可是名满皇城的圆月楼花魁露凝香?” “花魁二字用在我这庸脂俗粉身上,可让公子见笑了。” 露凝香?原来她就是露凝香!原以为传闻非真,不料真是如此一个天仙花神。“姑娘恁地谦虚。姑娘才貌兼具,皇城众公子终日徘徊圆月楼前,花魁二字承之无愧!”南宫艳在不知不觉中总会盯着她瞧,她淡雅的笑意足以令人心神俱醉。“人人总说要见上凝香姑娘不容易,今天我倒幸运能见着姑娘。” “在圆月楼那么久,不曾听闻公子前来。想必公子不是花楼常客,有缘能结识你,幸运的是奴家。”单彤直盯着南宫艳,看得他心虚不已。 随即他豁然一笑。“我非姑娘想的如此正派,只是近日来人不在皇城,因此感觉上才安份了些。”他自嘲的笑了笑,“皇城三公子哪个正经啦?三个同时迷恋李施施的事想必你也有耳闻。而我呢,就是那三个风流鬼其中之一。 东方、南宫、北原三公子是好友,看女人的眼光也像,因此同时喜欢上第一美人李施施。 可打从美人他嫁后,三人已经许久没见面喽!一群失意人聚在一块,那不更失意?若一时想不开,也许来个连袂自尽,黄泉路上再继续失意。 更何况他这假失意人混在真失意人中,好像太虚伪了。李施施他嫁他又没“伤”到,兄妹情谊令他为她高兴。 现在其他二人的真实状况他也不挺清楚。只听闻,各家长辈为了拯救儿孙于第一美人余毒中,个个卯尽全力的想替那些“中毒”者找解毒美人,而他为了自己的事也烦得很。 唉,哥儿们,自己各自珍重了! “南宫公子可真诚实。” 南宫艳爽朗的一笑。“我不诚实怎么为将来去探望你留后路?”一个正派人土是不会涉足花楼的。 “你会来看我?”单彤心中窃笑,暗想,大鱼快上钩了。 对抗老爷子的逼婚,他想,他又有新法子与之周旋了! “你有恩于我,不去看看你好像说不过去。” “你来看我,我心中自然开心,可圆月楼的规矩可不能废。南宫公子,琴棋书画中,你可有长才?”南宫艳是皇城的“赛陶朱”,也是出了名的才子,小小的琴棋书画自然难不倒他,只是她想试试他的功力罢了。 南宫艳走到竹亭,用手拨了下琴弦。“这么吧,方才你弹了一曲‘瑞雪’,现在我回以一曲‘飞花’。” “洗耳恭听。” 第五章 南宫行云亲自探访单彤,藏幽阁内雅净依旧,却也冷清依旧。他的记忆中,单彤是活泼可爱的,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她给人的感觉是灵巧且有些鬼灵精怪。 之后再见,她的性情变得冷漠沉静,大半天也难得见她一笑。她的改变令他难过,甚至有些愧对死去的好友。 是环境改变了她的性子吧?寄居将军府的她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敏感而寂寞。虽说将军府的人对她不差,可那个地方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 陆将军府上女眷太多,他娶有一妻四妾,又不是个个像陆夫人一样有大度量可容得下单彤。陆将军似乎也早察觉了这点,因此一向不许其他人到藏幽阁打扰她。此举虽是基于保护的立场,可久而久之,在无形中便孤立了单彤,使她的性子变得冷漠孤僻。 其实早在单家大仇报了之后,他便有意将单彤接回南宫府。可另一方面他也考虑到,若是他有意促成单彤和南宫艳的亲事,太早将她接回南宫府,届时只怕会引起街头巷尾传起蜚长流短,于她的名声只怕不好,因此他才一直将她安置在将军府。 好不容易等到她适婚的年纪,原本想成其好事的让她和艳儿成亲,却没想到那小子不知道吃错了啥药,老认为单彤是丑女。 南宫行云到藏幽阁好一会儿,单彤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她立即有礼的福了福。“彤儿给老太爷请安。” “不必多礼。”他将她扶了起来。“彤儿最近忙些什么?我之前来了两回,丫环说你外出办事了。”对于她,他总是多一分挂念。因为他是好友的最后一丝血脉,若她有个什么不测,黄泉路上他将无颜见好友。 单彤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日子过得清闲,总得找些事做。” “这倒是,老待在这藏幽阁也挺闷的,是该出去走走。”他自小延请高人授其武艺,单彤的武功不弱,保护自己绰绰有余。“只是外头坏人多,自己得留意些。”犹豫了一下,他又开口,“尤其最近,对于陌生人可要多防备些。” 他会如此说一定有原因。“老太爷何出此言?” 沉吟了一会儿他才道:“你爹爹的仇家柳相国虽因密谋造反而正法,可最近听说他尚一子逍遥在外,这人隐姓埋名,至今仍不知其行踪。” “有这样的事?” “因为至今仍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有可能已经出现在我们身边,让我们防不胜防,所以我才提醒你得小心。”有明确目标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连是谁都不知道的敌人。 单彤点了下头,“我明白了。老太爷今天来是特地告诉单彤这件事吗?” “除了这事,还有另一件事。”南宫行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今天也是替我那不肖子孙道歉来的。”许久之前他就听了单彤的丫环告的状,说南宫艳到这儿来说了不少难以入耳的话。 单彤一笑,“老太爷不必那样做。即使有错该道歉的也是南宫艳,而不是你。”他指的大概是月余前她到竹楼和南宫艳隔帘“对骂”的那一回吧。 前些日子他又跑来这里咆哮的事,他大概还来不及知道。 一想到上回他脸色发青、气得发抖的样子,她就忍俊不住的想笑。南宫艳平常还算得上气度不凡、文质彬彬,虽称不上八风不动,可举止行为也还算沉稳。因此她能气得他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也算是了得。 那回她要萍儿关紧门扉不见客,由窗缝瞧出去,只见陆将军陪同南宫艳前来,大概是见他一脸凶神恶煞样,怕他惹出什么事,因此才陪同前来。 南宫艳咬牙切齿的在门口大吼大叫, “单彤,你给我出来!” “世侄,做啥这般生气?有事慢慢说。” 她回到桌旁慢条斯理的看着书,一派悠闲的喝着参茶,偶尔则腾出些心思听着外头的对话。 “小姐,您做了什么事?南宫公子一张脸都变得铁青了。”萍儿压低声音问。 “八成儿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她昨天刺在他胸口的字,他今天回府更衣时八成看到了,这才前来找她算账。 不过这事儿她并不打算告诉萍儿,毕竟这算是有些私密性,目的在向南宫艳宣告所有权。当事者知道就好,她毋需弄得众所皆知。 虽只是隔着一道门,可门内的太平气氛和门外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触即发之势形成强烈的对比。 陆将军阻拦着他。 “唉,世侄,你也见着了,单彤今儿个不在家,有什么事改天再来吧!”他知道单彤在,只是故意这样说。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这对“冤家”吵得特别凶。原本这一对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天生一对,好似金童玉女,可就是彼此互看不顺眼。 “我不信她不在!”南宫艳依旧不肯离去,对着门口大吼,“肉包女,你给我出来!敢做敢当,你这样躲着算什么!”这女人……这女人真够令人发指的! 她不知耻的趁他喝醉时,剥了他衣服偷窥身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他身上刺青留字。什么叫“顺我则昌,逆我则亡。娶我则生,负我者死!” 太过分了!这女人,他第一次这么想吐血! 气不过的他又继续大吼,“你你真是丑人多作怪!以为你这么做,我就非娶你不可吗?别妄想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我要告诉你的!” 陆将军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 “世侄,单彤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方才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你也说出来让我评评理。”很显然的,单彤一定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可他为什么不索性说得清楚一点发泄出来?叫入听了不太明白,可又勾起人家的好奇心。 “我……她……”南宫艳拳头握得老紧,忽地一拂袖的沉默不语,一脸哑巴吃黄连的苦样。 看萍儿耳朵都贴到墙上去了,单彤讪笑一声,“甭费心思的想听原因了,南宫艳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发生那样失颜面的事,南宫艳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即使再生气,他也不会把身上被刺了青的事说出来。这一说出,铁定成为大笑柄,不但如此,更会令人暗忖他们的“亲密”程度。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不是南宫艳做得出来的。 果然,在陆将军开始追问南宫艳生气的原因时,他的气焰明显的弱了,又吼了几句就离开。 这事儿老太爷应该还不知道,而她也不打算说。 南宫行云长叹了口气道: “家教不严,才会教出这样的子孙,我深感抱歉。”单彤是他难得看得上眼的孙媳妇人选。 他会非她不可的原因,除了他和她的父亲是忘年之交外,也是因为单彤个人的才貌。这样万中选一的人选,他是怎么也不容艳儿错过的。 再者,不知怎么,他就是有种很特别的直觉,普天之下能锁得住孙子那匹脱缰马的就只有她。 见单彤大半天的不搭腔,他以为她生气了。想一想也无怪她生气,那家伙放话让她成为笑柄就算了,居然还侵门踏户的到人家面前把人侮辱个透彻。他要是单彤,何止是下逐客令?早下毒把他毒哑了再轰出去! 南宫行云于是安抚的说:“你放心吧,即使那小于说什么坚决不娶你的话,南宫家还是我做主,我至会让你风光进门的。”大喜之日若那家伙还是不识好歹,即使五花大绑也要把他绑进大厅拜堂。 “老太爷的好意,彤儿心领了。”她缓缓抬起头来—笑。“可我和南宫公子的小恩怨得靠自己解决才成,此事还希冀您老成全。”要报“老鼠冤”假人之手,那不显得她无能? 仇要自己报,因为那种报仇的快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我府上那小子可骡了!”不是他不相信单彤能报得了仇,而是那小于天不怕、地不怕,惟一听得进一些的就只有他说的话。如今他都有些束手无策了,单彤卯上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他一向任性妄为,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动摇。”当初这些都是他欣赏艳的地方,如今却都成为他的背上棘心头针! “他的性子如此,我若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发我,往后即使嫁入了南宫家,只怕我的日子仍不好过,届时个人委屈事小,辜负了老太爷联姻的美意才事大。” 这么说也是有道理。他能强迫南宫艳娶她,却无法强迫他爱她。若是单彤嫁到南宫家不幸福,那还不如不嫁。“那你打算怎么做?” 单彤一笑,卖关子似的说道:“老太爷,最近皇城里来了个花魁,不知道您可有耳闻?” 不是在聊要紧事儿吗?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这风花雪月上啦?算了,单彤这么问想必有她的道理。 “你是说露凝香?现在皇城中人可把她当成茶余饭后必聊的话题。听说那姑娘除了貌美若天仙,更是才比咏絮,要见她一面除了有大把的银子,还得要才高八斗才成。”就他知道,他家那小子最近好像也常往圆月楼跑,可这事儿他不敢告诉她啊! 先是一个李施施,现在又是露凝香,一个老往花楼里钻的人,单彤会如何看艳儿? “南宫公子不也常往那儿探望凝香姑娘?” 原来她早有耳闻啦? “呵呵……他只是好奇,他……你别把这事看得太严重。男人……男人嘛,有时候只是逢场作戏,不会认真的,哈哈……”这个“死囝仔”!他非得这样到处捻花惹草昭告天下吗! “是吗?”单彤走到一唐瓷画筒中拿出一卷仕女图一摊。“老太爷您瞧。” 是一幅仕女抚琴图。 “这画中人是你吧?”笔触、神韵、色泽兼俱,是幅好画,只是……怪哉!这画的笔触好眼熟,在哪儿见过?又看画上的提字——凝香姑娘雅存:艳态惊群目,琴艺压善才。 未了落款提了个皇城南宫旖伦赠。 旖伦?那不是南宫艳的字?“这是艳儿的画!”这他又不明白了,艳儿不是与她交恶?哪有可能赠画予她?这一想,眼角正好又瞥见右上角的“凝香姑娘雅存”数字,豁然一觉,他低呼,“你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露凝香吧?” “正是。” “难道艳儿没认出你就露凝香?”不可能啊!他见过她数回,不是吗? “只怕他不认得的是‘单彤’”她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南宫艳口口声声骂她丑女、肉包?她明白各花人各眼的道理,可她自信,即使有人不认为她是美女,也绝对不会认为她是丑女。 后来她想,她有些明白原因了。 小时候她和南宫艳见过几次面,其中有两回是她长了疹子和水花。(按:麻疹在古代称疹子,水痘则称水花,当然也另有其他名称。) 长了一身的红疹和凸起的水痘已经够丑怪了,又那两回,陆夫人怕她难耐奇痒的乱抓留下疤痕,因此给她涂了止痒药膏。那药膏是褐中带红的颜色,一身满脸的深色药膏看上去,还真有些像得了麻疯的可怕样子。 这两回的印象可能吓坏了南宫艳,认定她是个丑八怪。至于肉包女嘛……只怕是她兰毒发作时,他跑来被吓的原因吧? 她和他的缘份也真够离奇的。相识十年,他共见她三回,每次都来得“正是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她兰毒只发作一两回,他偏偏选那个时机偷窥,然后误以为见到鬼! 南宫行云想着单彤的话。“我就是不明白!他不是见过你吗?怎么还会觉得你丑呢?他会倾慕子露凝香,却死都不肯娶你?这……这底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有两张脸,一张名叫“单彤”,专门用来吓南宫艳用的? 单彤一笑,也不多解释。“我和南宫公子的事,老太爷就别挂心了。只是我是露凝香的事,希望老太爷能暂时替我保密。” “可在圆月楼出入,那里人蛇杂处可复杂了,你一个姑娘家……”他怎么想怎么不妥。 “有马媒婆和崔嬷嬷帮着我,老太爷不必太担心。”看他犹豫的样子,她拿出最有力的一句话。“只要您肯帮我,我就有法子要南宫艳娶我,让我风光进门。” “这么有把握?”后面的那段话很有说服力。 “彤儿愚昧,可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和南宫艳见了几次面后,她发觉他对她大有好感,要他爱上她,假以时日绝对不是难事。 “好!这事儿我挺你,你就放大胆子去做吧。”只要能让那目中无人的小子心甘情愿娶眼前这个他当初信誓旦旦死都不娶的丫头,他什么都愿意配合。 “谢老太爷。” 南宫艳啊南宫艳,如今我“尚方宝剑”在手,未来的日子且看我如何整得你哭笑不得! 不娶我这捏花肉包是吧?那就瞧瞧绝色男如何情系肉包女! 咱们走着瞧! *  *  * 圆月楼上美人倚楼,圆扇半遮的更添几许含羞媚态,一双美眸往南宫艳身上瞥了一眼。他今天一身休闲轻便的外出衣装更显英姿焕发。“南宫公子这身打扮似乎不是来找凝香对弈的。”数天前南宫艳出了皇城办事,这是他回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身材高大,又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好看? 虽然有些不甘心,可单彤却不得不承认,南宫艳真是俊美,好像什么样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是好看而合宜的。 南宫艳的五官端正自不在话下,微斜入鬓的浓眉更增英气,一双不怒而威的星眸在凝视着人时,恍若两泓深邃的潭水,像能将人的心魂吸进去似的。 数日不见,那张俊颜却好似一直留在她心头,这到底是为什么? “的确。”南宫艳点点头。数日不见,他竟然会想念她,这种感觉倒特别,尤其是对他这种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而言。 想见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而言借口不少,思念二字太肉麻,他说不出口,可他一向真性子,凡事顺性而为,想见她所以来了。 他看着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单彤说道:“连着好多时日都下着大雪,我想快雪峰上一定积了不少云,趁着今天放晴,我想上山去赏雪呢。” “赏雪?” “山上的雪景和山下的雪景大不相同,想不想去看看?”他这个人难得有雅兴,而且难得想带人前往。南宫家历代经商,是当可敌国的巨贾世家,在日常生活中他得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正因为如此,偶尔他会希望一个人静一静。 春夏间,有时他会一个人躲到南宫家的避暑山庄去;秋冬之际,他所选择的地方则较不一定。不过,几乎终年积雪不溶的快雪峰则是他常去的地方。 快雪峰上一片白的雪世界总能够让烦杂的思绪沉淀,距离皇城不算远的路程很适合一日往返。 单彤看着南宫艳。“我常听闻快雪峰上的瑞雪是皇城绝景之一,想必有它过人之处。只是……南宫公子怎会想找我同去。” 他也觉得约她去赏雪好像有些贸然,只是话一说出他也不打算收回,更何况他也真的有此意,“约你去很怪吗?” 单彤一笑,“不,只是有些讶异。”她的话令南宫艳俊美的胜上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她的笑意深了,有种莫名的快意。 其实,快雪峰除了以快雪著名,它还出产一种名叫“天娇”的香兰。只是此兰可遇而不可求,至今见过的人不多,因此爱兰者甚至将它视为快雪峰上的美丽传说。 冲着“天娇”的传说,她早想走一趟快雪峰,只是因为快雪峰路程较远,且她对前去的途径又不熟,因此迟迟未能成行。 南宫艳笑了笑。“你说过你是个兰痴,那又怎会放弃任何一赌‘天娇’的机会?”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去?”她是会去,只是有些不甘心,南宫艳似乎越来越懂她。 说是姑娘家的小心眼也好,说是不想让他太了解她也罢。 “你是可以选择不去,只是为什么?”有时候……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总会在无意间感觉到露凝香眼中的“挑衅”。 他知道她和其他花楼姑娘是不同的,她的眼底从来就没有太多的热情,一任的清冷,一派的孤傲’只是为什么独独对他那么的“特别”?之前,他们有过任何的过节吗?抑或是他多心了? 为什么?她找不出一个说得出口又让人可以接受的理由。总不能说因为反对他而不去吧?唉,任性!怎么一遇上他,她也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单形沉默了半晌,在心中轻轻一叹,罢了!“快雪峰之约是南宫公子的好意,凝香若不去,岂不太扫兴?” 就在单彤答应南宫艳同去快雪峰的同时,一名小丫头匆匆来报,“凝香姑娘,刑部郭大人要我将这朵牡丹送来给您。” “郭大人!”单彤接过了一朵艳色夺目、香气芳郁的牡丹。“他人呢?” “他原本想来看您,可知道了您房中……”小丫头看了一眼南宫艳。“有他人后,就说改天再来看您了。” “知道了。”她示意小丫头先下去,无意识的嗅了下牡丹。 “凝香姑娘和郭大人有交谊?”郭大人?是指郭香宇?传闻那个人就是以一幅画见到露凝香的。一股不快之气悄悄的凝聚在他胸口。 是句推敲的话,可有些酸味儿? “算得上好友。” “常见面?” 这话问得失之谨慎,不似南宫艳的作风。他不老喜欢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从旁推敲吗?“他常来看我。”单彤故意温柔的注视着牡丹。“郭大人才气纵横,相貌堂堂,能与之交谊我甚感荣幸。” 一股极其不悦的感觉盘据在胸口,无意间往意到自己紧握的拳头,他猛然一怔…… 察觉到自己不对劲的情绪,心神一敛,他清了清喉咙道:“凝香姑娘会这么想,想必郭大人也心有同感吧。”他和凝香并不是那种可以吃味儿的关系,方才他在干什么?太失态了! 吃味儿?他吗?不可能吧? 南宫艳睫毛密长,压低眼脸若有所思的他别有一股遗世独立的从容样,嘴角勾扬起的笑意更显得凡事置身度外,他那样子反而无预警的令单彤火冒三丈。 “那南宫公子呢?你怎么想?我们算是什么?”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她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 “朋友。”冷冰冰的冰美人会说出这样有些失态的话令他讶异,饶富兴味的看着她。今天的露凝香很可爱,怎么他们今天都有些失态? 单彤仍为方才的失态气恼着,心中暗自低咒,南宫艳,你这只臭狐狸!明明就感觉到你对郭香宇吃味儿了,转眼间你又恢复那副老神在在的臭样子,害得我气恼的胡言乱语! 卯上了!若我不能将你这“伪君子”勾引得心猿意马,然后再狠狠的重创你的自信心拒绝你,以报你羞辱我的点点滴滴的话,我就不叫单彤! 见单彤默然不语,南宫艳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若想到快雪峰上一游,咱们得出门了。”他抽开她手上的牡丹,若无其事的笑道:“走吧。” 这男人…… 第六章 这儿就是快雪峰? 单彤站在覆着厚冰的崖石上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世界,这样壮丽的雪景她第一次见到。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不是因为距离天界较近的原因,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凡间味儿?“这地方真好!好像仙界。” 南宫艳看她风动衣袂的,恍若天女欲乘风而去般飘逸,几乎要看痴了,“有天女在此,这个地方的确是仙界。” 单彤红着脸轻啐了一口,却久久不敢回头看他。 似乎把彼此间原本轻松的感觉弄僵了,南宫艳开口道:“你喜欢这个地方的话,下一回我来,你还来不来?” 单彤回过头,脸上的红霞减了三分颜色,可白皙的脸上仍是一片娇色。“你常来?” “在秋冬两季的时候,一个人想静一静的话就会来。” “想静一静的话就不该找我一块来。” 南宫艳笑了。“快雪峰上是个可以让人沉淀烦虑的地方,而和你在一块也同样可以让我平静安心。”他的笑容真挚。“你和快雪峰好像是两股平静我心情的力量。” 他的话令她有一丝丝的……窝心,可嘴上仍不饶人。“南宫公子的甜言蜜语很与众不同,比起那些赤裸棵的示爱语,手段似乎高明得多,想必很多姑娘都无力招架吧?” “你觉得我对很多姑娘说过这些话?”他对女人很慷慨,可绝对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人。 “有没有很多我不知道,可想必第一美人施施姑娘一定是‘受惠者’吧?”冷冷的语调中透着寒意。 “施施和我是知己,情如兄妹,她没什么机会听到我的甜言蜜语。”对于他和李施施的关系,在他尚未解决“未婚妻”一事之前,他没打算透露太多,即使对方是露凝香。“只是……那些甜言蜜语施施真的听过呢?你会在乎?” “南宫公子想做的事、说的话,凝香又怎管得着?”单彤一笑。 她的话说得他挺失望的。他对露凝香的感觉真的很不同!特别到他很难不去注意。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彼此沉默了下来,这才注意到,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才到快雪峰,峰上的绝景还没看个够,原本光亮的天色就暗了下来,接着开始下起雪来。 “下雪了。”南宫艳看着轻飘飘仿佛没有重量的雪花由天而降,落在身上不久就化为水了。雪花是很美,可这快雪峰上的天气一向变化难测。“趁着雪没下大,我们下山吧。” “好不容易才上山来,这么快就下山!”她方才顾着看雪景,还没有着手找一找天娇的芳踪哩,这样就下山?她才不要。“我看这雪持续不了多久的,等一会儿应该就会停了。” 在她的坚持下,南宫艳只得带她到一个背风的山洞里躲雪。只是这场雪非但没有停,连缓下来的迹象也没有,甚至越下越大。 原本以为雪该是不会下大的,怎知…… 看着外头的风雪这样大,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单彤冷得缩在一角,有些后悔方才的坚持。 这下可好了,别说出去找天娇,连回去都有些困难。由于实在太冷,她只得不断的摩挲着双手取暖。 有些歉意的看着斜倚在石上的南宫艳,由他的表情,她看不出他的心思。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该会很想发脾气才是。 “我方才坚持不下山,这才使我们困在这儿,你不生气?” “即使方才下山,也不见得躲得过这场风雷,也许我们只是换个地方受困。” 虽然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单彤却感觉到他的温柔。他一向那么贴心吗?其实她对南宫艳并不是顶了解,所谓的了解并不是指他平常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特殊喜好等等,而是指了解南宫艳这个人。 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的见面观感,和由别人那里听来的一些事情拼凑而成的主观感觉,其实没什么机会去了解他。 而这些硬是拼凑而成所了解的他……说句实话,格调似乎不高呢! 聪明、生意手腕极高、自负、风流荒唐、轻佻浮华……只是这些,真的是他吗? 就因为她的感觉如此,所以当初老太爷欲将她许给他时,她的允婚是有些认命,抱着舍命出嫁的心态。而后南宫艳为了拒婚跑到藏幽阁大吵大闹后,她对他的负面印象又多了愚蠢这点! 可随着她假扮花魁和他较多机会相处后,她对他的感觉似乎有那么一些改观。 且不说别的,就拿他风流荒唐、轻佻浮华来说好了。到目前为止,她似乎还感觉不到他有这些恶习。 若他真的是轻佻浮华之人,此时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于这山洞内,且又四下无人,他真要对她如何,也没人救得了她。可他却是待之以礼,连她的一根头发也不曾碰。 单彤忽地在心中一叹。“和南宫公子相处下来,我觉得你似乎不像传闻所说,会欺负姑娘家,何以你会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下那么重的话?”在把一个人打下十八层地狱之前,也许该再给他个自新的机会。 提到单彤,南宫艳有些不自在。“除了她之外,我的确是不会去欺负任何一个姑娘。”他温文儒雅的形象就毁在她一人之手! “我听说你赚她其貌不扬?你是因此而嫌弃她?”即使是现在,一说起南宫艳批评她的话,她的声音仍不自觉的冷了下来。 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批评她丑。批评她丑的话会像刀刻在骨子里一般,会记一辈子的。更何况单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会有一、两天的丑容体验,因此她尤其不能原谅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一提到那恶女,南宫艳实在很难以平静的心情谈她。“她其貌不扬也就算了,还阴险狡诈、趁人之危!那个女人的心是黑的!”试问,有哪个女人敢在男人胸前刻字?她真是太令人发指了! “噢。”有些人死有余辜,即使下十八层地狱,那也是罪有应得。这臭男人!原本还想对他心软的,看来他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我的心是黑的是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未来的日子我若不黑心些,岂不辜负了你对本姑娘的“赞扬”? “可她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让你这般气愤?你说她阴险狡诈、趁人之危,又说她的心是黑的,但从方才到现在,我只听到你拼命的在批评她,却没能听出她究竟是如何阴险狡诈、乘人之危。你这么说如何叫人信服?”单彤摆明着玩他,看看他如何自述被“欺负”的经过。 不高明的手段整人,会让人有机会反咬你一口;高明的手段则除了会整得对方欲哭无泪外,即使对方明知道被谁整了,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个女人,她……她……”南宫艳的手在胸前比画着,却迟迟接不了话。 废话!喝醉了酒给对方扒开衣服又刺青这等丢人的事,他怎说得出口? 单形站了起来走向他,故意将脸凑近,一脸疑惑道:“她到底怎么了?”她眯着眼看他指着胸口的手指,忽地明白似的说: “哎呀!莫非公子指的是你胸口上那数排刺青吗?” 看南宫艳一脸错愕,她又故意少根筋若无其事的开口。 “呃……我记得那儿好像刺着‘南宫艳: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娶我者生,负我者死。’对不对?好像还是个名叫单彤的姑娘刺上去的。” 赫!南宫艳难得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即一张俊脸红个通透。“你……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上一回你醉卧郊道上,是我把你救回去的。”她叹了口气,同情的说:“在那样冷的天里你就那么坦胸露背的,你那未婚妻也真顽皮。” 顽皮?她那叫该死!他都快吐血了!一想到连露凝香都知道这件糗事,他实在狼狈透了。因为这么失颜面的事,他最不想让她知道。 再想到他今天会那么失颜面全是因为单彤,他就异常激动。“反正那个女人,我这辈子决计不娶她,不娶、不娶、不娶!这桩婚事我一定反抗到底。” 何必呢?咕!这家伙真是搞不清状况。现在娶不娶并非取之在他,而是在她。连着数个“不娶”说得这样坚定,他就不怕哪天自掌嘴巴给摔进茅坑里吗? “听说南宫家的老太爷听说是个厉害的角色,你不怕他?” “比起那肉包女的狠,我家爷爷算仁慈了。那女人是我身上的利刺、胸口的长剑!”一提到她,他实在端不住什么翩翩气度! 无预警的又在她身上射了箭…… 单彤心中冷笑道,她是他身上的利刺,胸口的长剑?可现在拔箭的却是她! 她很确定,若天见怜的没让她死在快雪峰上的话,南宫艳的“死期”会更近。 也许是在意刺青的事丢脸吧,南宫艳在面对露凝香时仍觉得不太自在,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外头去找一些枯枝回来生火取暖。” 看一看渐黑的天色和不曾停息的风雪,单彤快步的跟到洞口。“我我跟你去。” “外头危险,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了。”她很怕冷他看得出来,方才缩在一角的模样他有一些些心疼。在山洞里她都总成这样了,外头可是不知比这儿冷上多少。 单彤叹了口气。“会困在这里我也有责任,即使是危险也得一起分担吧。”这个时候她没有想太多,总觉得与其在这里担心他,那还不如一起去。 真奇怪!前一刻还在想如何恶整他,这一刻却不由自主的担心他。人的心都是和她一样复杂吗? 南宫艳看着她,将手伸了出来。“那来吧。” 她看着他厚实的大手,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上,大手温暖的包覆着,一股暖意由手心透来。“你的手好温暖。”一颗心小鹿乱撞的,脸也不由自主的灼热了起来。 他牵着她的手在风雪中寻找尚未被雪掩埋的枯枝,寻了一阵子后手上是多了一些木柴,可在大雪不断的情况下,他们也迷失了来时路。 “奇怪……”南宫艳喃喃自语,心想,这个地方方才好像走过了。 “怎么了?”单彤奇道。走了好久的路,怎么她 一直温暖不起来,还越来越冷、越来越累! “没什么。” 知道他俩已迷了路,南宫艳脸上不露不安神情,冷静的找着回去的路,抑或是可供避雪的山洞。 又走了好一会儿,单彤再也忍不住的开口,“南宫公子,我们……我们好像走了好久,还没到吗?”她的声音感觉很疲惫。“我好累,好想睡。” 在这个时候她千百个不愿意再给南宫艳添麻烦,可她真的好困,那种疲惫的困意好像她只要脚步一停就能睡着似的。 “咱们快找到休息的地方了,撑着点,千万别睡!”一旦在这种地方睡着,那就永远醒不来了! 她的眼皮渐重,脚一软。“不行……”她想睡,走不动了。“我好困……” 南宫艳一惊,急忙放下手上的木柴。“凝香姑娘,起来啊!这个地方不能睡的厂他轻拍着她的脸。“不准睡,起来!” 单彤睁开了眼。“我好困……” “等我们找到山洞,生火把身子烤暖,你想睡再睡,嗯?” “找得到吗?”单彤疲惫的开口。“咱们迷路了,是不是?” 她知道?南宫艳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只是不说出来,想安他的心罢了。“迷了路并不代表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他坚定的看着她,然后环顾四周。 这家伙在情况危急的时候竟然表现得如此冷静,反倒是她,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只觉得好累、好累! 单彤真的撑不住了,她的眼慢慢阖上。她想睡,不管了!她就是想睡…… “露凝香!起来!我说你不能睡着!听到没有?起来!”他用力的晃动她的肩膀,可她仍没反应的沉沉睡去。 怎么也晃不醒她,他心一狠,抬高手往她脸上挥去,一下、两下、三下……“醒来!我要你醒来!” 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啪、啪、啪……” 脸上的疼痛令单彤渐渐有了知觉,而且疼痛感一次比一次清楚。有人在打她……她睁开眼看到南宫艳又掴了她一巴掌。 “啊!南宫艳,你敢打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抚着脸,脸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气愤令她一下子清醒起来。“你趁人之危打我!”她单彤岂会任人欺负! 她用力的槌着他胸口反击。这辈子没人取笑过她、没人敢打她,可身为她托具终身对象的他却一样也没有少做过。可恨!太可恨!一想到委屈处,她下手更重。 南宫艳拉住她捶打他的手。“你听着,只要能让你保持清醒不睡着,即使把你打得红一块、青一块我都下得了手!这个时候如果你睡着了,就什么都完了!”他松了她的手,舒了一口气。这女人根本不知道方才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她的。 方才看着她闭上眼欲沉沉睡去,他急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别过脸去,不叫她看见他为她心慌的狼狈,深吸了口冷空气沉淀混乱的心。 “如果你不甘心我方才打了你,出了快雪峰你要怎么样都由你。现在保留一些体力走路,别再睡着了。” 听了他的话,单彤知道他是为她好,可性子倔强的她又说不出道歉的话,只得闷闷的闭上嘴,将脸一别。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南宫艳在心中一叹,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 单彤回头逮个正着。 “你在笑什么?”很直觉的,她认为他笑的对象就是她。 “你的性子好倔啊,不像花楼姑娘的婉约温柔,倒似被惯坏的富家千金。”露凝香真的不像是会出现在青楼的人。 南宫艳的话令单彤不自在了起来,想起了马媒婆和崔嬷嬷的告诫。 她们说,要当远近驰名的花魁,以她的容貌自是没问题。可她的气质、脾气和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像出身青楼的姑娘。因此告诫她,行事温婉、说话娇嗲、眼眸有情…… 一开始她的确很努力的做到了,可那终究不是她的本性,且遇到了南宫艳,她真的越来越像她“自己”。 有谁遇到宿敌还能行事温婉、说话娇嗲、眼眸有情的? 单彤努力的挤出笑容。“是……是吗?” 扶着她站起来,南宫艳看了一下四周。 咦,不远处似乎有间屋子,由于天色黑,南宫艳并不是很确定。“可以走吗?幸运的话,也许前面就有休息的地方了。” 单彤的脚快冻得没有感觉了,可她仍逞强的点头,但努力了半天仍是无法站立,最后腿一软,足踝就这么扭着了。“哎哟……”不好!只怕真扭着了。 南宫艳看她那样子,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你……” 他有些严肃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强势的眼神和话语令单形一怔,低下头来,摇了摇头。她也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也怪不得他生气。 走了一小段路后,他们果然找到一间猎人打猎时遇风雪或下雨暂避的小屋。 找到了火力火石后,南宫艳费了一番工夫才将火给生起,漆黑湿冷的屋内总算绽放光亮温暖了起来。 而他和单彤身上结了冰的衣衫也化为水的沾了一身湿。 “为什么还是暖不起来?”单彤以手摩掌着双臂。这么接近火堆,可她仍是冷得直打哆嗦。 看她坐的地方湿了一大片,她则不断的用口吹出热气摩挲着双手,南宫艳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衣服脱掉。” “啥?”她怔了怔,一张俏脸红了起来,反射动作的拉了拉衣襟。 他的视线落在熊熊的火焰中。“你最好把身上湿了的衣衫脱下来,穿着湿衣服你的身子暖和不起来的。”说着他也动手脱起衣衫,披风、皮裘、中衣……最后只剩一件未被雪水透湿的薄衣。 见单彤红着脸杵在一旁不动,他淡淡开了口。“你再不动手脱下湿衣,待雪水一件件透湿,届时你可能连件抹胸蔽体都没有。”他无意轻薄她,只是说的话全是事实。 “不、不必了,”她的脸红得恍若秋枫。 “我……我想待会就不冷了。”她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在一个男人面前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虽然说这个男人是她未来的夫婿,可未成婚之前,礼不可废。 不过老实说,她好冷,真的好冷!尤其方才扭伤了脚,也不知是血气透不过或怎么的,她的脚好像越来越没有知觉了。 看她明明就已经冻得嘴唇都没了血色还逞强,他抿着唇站起来走向她。 单彤一脸莫明的看着他。“你……” 南宫艳面无表情且强势的命令,“衣服脱掉。”再不脱掉她真的会冻死。见她紧拉着衣襟,他蛮横的动手扯她的衣衫,“自己脱或是要我动手你自己选择。若咱们非得这样拉扯的把衣衫脱掉,届时衣衫撕毁,明天雪停下了山,你的样子更易令人想入非非。” “你霸道!无耻,小人!”单彤委屈的泪在眼眶中打转。“你……你根本就是趁机想占我便宜!” 对于她的咒骂,南宫艳连眉都没皱一下。“骂够了没有?”不想再耗费时间的他动手开始解她衣衫。 她把衣襟拉得更紧,可他强硬的态度令她让步了。“我……我自己来。”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咬着唇宽衣解带,脱到了最后一件抹胸…… “你的抹胸和罗裙也湿了,脱掉。”早就要她把衣衫脱了,她不听,现在连最后一件抹胸也被雪水渗湿了。 这回单彤说什么也不让步。“不要!” 南宫艳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脱下身上仅剩的薄衣扔给她。“湿掉的衣衫不脱掉是不行的,快雪峰之行是我邀你同行,你出了事我有责任。”他看着燃烧的火焰,将木柴又加了进去。“除此之外……”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终是打住不说,然后似缓和气氛的道:“对了,我得找找这儿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 他的“除此之外”后,究竟想说什么?单彤除了好奇,似乎又有些期待。她在期待什么? 其实方才当他说,他对她的关心是基于责任时,老实说,她有些失望。可在他说“除此之外”时,她又莫名的燃起了一线希望,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怪哉,她怎么会对南宫艳有所期待?莫非她……心跳漏了半拍,一张俏脸红个通透。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想太多了?解下了抹胸和罗裙,换上南宫艳递来的薄衣,她阻止自己再自问下去,有些事对她而言太早察觉并不是件好事。 也许真是衣裙湿子的关系,一换上干的衣衫,即使是件薄衣她也觉得身子好像没方才那样,冷得连说话都像是学羊在叫。 可这薄衣真的好单薄!且系带又低,单彤低头一瞧…… 老天!她胸前春色根本就遮不了!她心一跳,偷眼看了下南宫艳,四目一交接她才赫然发觉他正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是错觉吗?方才两双眼一触及的瞬间,她发觉他的眼神好……好慵懒,又似乎有一种狂野不羁的感觉,那和平常冷静精明的他很不同! “过来。”南宫艳忽地开口。 “嗄?”过去?为什么要过去?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等着陪“恩客”过春宵的花娘。她是冻过头了吗?瞧她紧张得口干舌燥的。“不……不要,我这儿很暖,不……不用再两个人靠着取暖了。” 他知道她还是很冷,即使是他这样内力深厚的男子都觉得冷,且不能担保中夜后若没有其他遮蔽物能否熬得过去,她不冷才奇怪。“你不过来,那我过去。” “不要!”单彤有些生气。“你为什么老要勉强我?你可知……可知一个女人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一想到自己现在几乎光裸着身子和一个男子隔火对望,她真的是深感耻辱,内心的委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名节较之攸关生死的问题,在我看来云泥之差。”语调冷静而无情,他站起身一步步的走向她。“在这木屋里我仅找到一件猎户用来御寒的短被,不用说你,即使没人与我相互取暖,我也不见得熬得到明天早上。”身无御寒的衣物,而那床找来的短被又脏又硬,御寒作用真的有限。在这种情形之下,人的体温是用来相互取暖最好的方法了。 “我……”即使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她  “该看的、不该看的,我想最糟的情况也只有这样了。”南宫艳将她抱了起来走向短被所放处,她原本倔强的想挣扎,可一想到目前身上有穿跟没穿一样,又……天晓得她一挣扎,他又会用什么方法治她,且他的话又该死的没错,终究她还是乖乖的任他摆布,纵使她再怎么不甘心。 南宫艳她安置将在铺好的干草上,盖上短被,跟着自己也躺上去。 单彤背向他,在被下尽量不与他的身子有所碰触。 这样对想用身体取暖根本一点帮助也没有,他将她的身子转向他。“抱着我。”见她不动,他伸出手将她搂近自己,感觉她的抗拒,他更将长腿缠在她身上,以便全然的贴近,能以体温迅速温暖彼此。 这个人怎么这样,他……他知不知羞!可…… 原来两人相贴是这样温暖!单彤在他怀中原本是僵硬而放不开的,可随着体温一点一滴回升,她似乎也放松了一些些。心情一放松,她明显的听到自己一下比一下快的心跳声。相较于她的不安和紧张,南宫艳似乎从容得多!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取暖,不会有非份逾矩的举动,你安心的睡吧。” 这是什么话了身子给他看光了,又几乎身子贴身子的抱在一块儿,这还不叫逾矩吗?男人的尺度和女人的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思路渐渐清晰之后,小鼻子、小眼睛,斤斤计较的坏心眼也一并找回。她心想,为什么一样是拥抱着彼此,她就紧张失态而狼狈,可丝毫不觉南宫艳心跳加速,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脸上表情一派冷静,一副道貌岸然样?! 他当自己是柳下惠吗? 人说,男人遇到异性的挑逗是很容易心猿意马的,可为什么她比南宫艳更像男人?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不成,她非得要他也狼狈一回。嗯……想想她这一路来真是为他丢了不少脸,她怎能不扳回些颜面? 她知道南宫艳对她是颇有好感,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姑娘挑逗着自己,想必能让他心猿意马吧?待逗弄得他心痒难耐时,再一脸无辜的丢下他不管。呵呵,这样的整人方法倒也高明! 到时且看看他那张冷然的脸端不端得住,哼! 看着闭目养神的南宫艳,单彤嘴角向上扬起一抹捉弄人的笑意。她无声无息的将原本阻挡在彼此间护住自己胸口的手,悄悄的贴上他厚实的胸口,一寸寸的移动、一分分的挑动微妙的情愫…… 看着他胸口上她亲自刺上去的字,她有一种独占他的得意。 唉?没反应?气煞人也!真柳下惠! 好,挑弄得不够火辣,那改画圈圈儿。白细纤秀的柔荑在他精壮的胸口上一圈圈的挑起酥麻感,引入上火。呵呵,眉宇拢近了,就不得无法勾引他! 正当她得意扬扬之际,下一刻南宫艳捉住了她顽皮的小手,眼睛仍是闭上的。他警告道:“你在玩火?小心引火自焚。” 单彤咬了一下唇。老实说,她在他胸口画圈圈儿为乐时,她好像也无法阻止某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呢! 奇怪,又不渴,可她为什么口干舌燥的? 不成!还没勾引得他心猿意马,她怎能半途而废?而且他竟然察觉了她在勾引他,若不成功,那她的丢脸事件岂不又多了一桩?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你不是柳下惠?你哪来的火让我引火自焚?” 她轻笑,动作更加大胆了。她将南宫艳捉住她的手凑近红唇,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吻。那动作虽小,却比任何大胆的勾引动作更引人遐思。 南宫艳睁开了眼。“你在勾引我吗?”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能平静的将喜欢的姑娘拥进怀中取暖,而不有非份之想。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美食当前他会没有食欲才奇怪。只是他一向是理智的,清楚在什么情况有什么行为,也因此,他的一切行为都在自己的控制下,不曾有丝毫的逾矩。 可这小女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用青涩笨拙的动作挑逗他。而他即使明知道她的动作青涩笨拙、即使明知道她的动机只怕不单纯,一想到她平时冷傲端庄,此刻却是如此娇俏热情……他深沉的欲望却也失控的一点一滴被挑起。 “有吗?”她一脸无辜的装傻。 咦?他的声音平常有那么低沉粗嗄吗? “你会付出代价的。” 他心猿意马了吗?呵,成功了耶! “什么代价?”她笑了,有些顽皮,有些得意,浑然未觉情况有些“严重”。 “我会慢慢告诉你。”他的唇凑近了她因疑惑而微启的红唇,轻轻的摩挲、低吻挑逗…… 赫?!他在干什么? “啊!你的唇为什么碰我的?”有些麻麻的,可是他好像比她更懂得勾引人耶。 是亲密动作,她还有这点认知,即使她并不太了解男女之事。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抽身或拒绝呢?理应如此,可她不讨厌方才的事,甚至有点期待接下来会如何。 这时候再解释什么好像有点驴。南宫艳有趣的笑着她的单纯。“为什么吗!我会慢慢告诉你。” 吻住她,这回不再像方才那样,只是蜻蜒点水的轻柔,而是逐渐加深。他的吻时而轻柔、时而狂野,令人摸不着的挑逗一点一滴的勾起情潮。 “你……你喜欢我吗?”很奇怪的问话,可单彤忽然想听答案,知道和亲耳听他说是不同的。 “喜欢,那你呢?”他清楚自己的感觉,回答得毫不犹豫。 “喜欢。”她的嘴巴有时动得比脑袋快,还没细思该如何回答,话已说出去了。 讶异她的直接,南宫艳既惊又喜,此时此刻的他早化作绕指柔了…… 被吻得迷迷糊糊,藏在冷默面具下的热情被释放,单彤隔在彼此间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绕到他的颈项上,企求更贴近的契合。 她的回应令南宫艳的动作大胆了起来,他的吻绵密的沿着她的颈项而下,大掌邪恣的在她胸前双峰上游移,轻捻挑逗的吹皱一池春水…… 他的挑逗逼红了单彤白皙若雪的肌肤,一双美眸迷漾而魅惑,禁不住心中如海浪般一波波袭来的欲潮,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嗯……啊……”她的身体既灼热又有种莫名的快感,变得好奇怪。她觉得害怕的想叫他就此住手,可又想继续下去。 这……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猿意马?她已到了这种地步,那他呢?她是挑逗者呐,不会她心猿意马了,他却没反应吧?“喂,你到了没有?”不问清楚她不放心。 南宫艳心神俱醉的以唇膜拜着她的身子,含糊的问道:“什么?”到了?什么意思? 吞津润喉,她道:“心猿意马。” 这样一句话出现在这个时候真的很……奇怪。他撑起身子看着她。“心猿意马?什么心猿意马?”在他怀中的女人通常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准备乖乖就范了,没有人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趁着南宫艳撑起身子看她,彼此间拉开了距离,单彤将被褪去的薄衣往身上遮揽。“如果你已经心猿意马的话,那我们就此打住吧。”她的胸口还为方才的激动起伏着,可她已经由之前的浑噩状态抽身了。 “打住?”南宫艳怔了征,脸色有点不好看。 女人和男人果真不太一样,像她现在已经可以验收方才捉弄人的成果了,他还脸色铁青的被当成人家验收的成果。 一脸楚楚可怜加无辜,单彤艳唇一噘,娇嗔道:“咱们都尚未成亲,怎能共习周公之礼?这成何体统?” 南宫艳一脸钱愕。这种话她说得出口?方才她在勾引他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想?“你!”他已上了火她才中途喊停? 老天!这种被招惹得欲火高张又得不到纾解的燠恼,不是身为女人的她所能够知道的。 单彤低头假意拭泪,“南宫公子莫非因凝香出身青楼就看轻我吗?” 看她那样子,南宫艳即使欲火难消正郁卒着,也得先安抚她。“怎么会。”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她一笑。“我就知道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她又偎人他怀中磨蹭,偷眼看他绷得老紧的脸。“今天好困呐,早些睡吧。”将脸埋人他怀中,这回不是为了勾引他,而是为了方便偷笑。 哈哈哈,一想到他那郁闷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脸,她真的忍俊不住。那种感觉就像……把一个饿了很久的人关进一间放着他喜欢的食物的房间,却又不准他吃。 正人君子……有时是用血泪糊起来的! 可怜的南宫艳,在这暴风雪的夜晚,想必他心中的暴风雪不小于屋外的。 内外煎熬的他,彻夜未眠是可期的! 唉,暴风雪…… 第七章 南宫艳和南宫瞳兄妹在书房内对弈。 “又吃了你一颗棋!”南宫瞳大声欢呼,得意的眉开眼笑。一连吃了几颗棋后,她的笑容没了。 “艳哥哥,你最近的棋下得很差哩!老是心不在焉的。”以前她找他对弈老是输他,可最近她好像把以前输他的全赢回来了。 是她进步了,抑或是他退步了? “有吗?”他看了一眼盘中的棋局。吱,盘中的黑棋是谁的?他吗?这么一盘“自杀棋”,他摆明受死了嘛。 “怎没?打从你自快雪峰回来就不对劲儿。你不会脑袋被冻坏了吧?”她托着下巴看着她自小崇拜至今的兄长。“还是说你给露凝香勾去了魂?”十四岁的小丫头早熟得令人头皮发麻。 南宫艳的脸上有丝不自在。“别胡说。” “希望如此。你和凝香姑娘的事也不知是给哪个多嘴的传开了,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多尴尬?”美眸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她鬼灵精怪的打着主意。 她这妹妹一向不是个安静的丫头,这几天会缠着地下棋,八成是想从他身上打听到什么第一手消息吧? 凝香姑娘和他在快雪峰上的事会传开他并不讶异,毕竟他们失踪了一夜,有人寻找事情自然会被知道。他自己倒无所谓,可露凝香不同,一个清倌花魁和男人在山上过了一夜,只怕她的清白和身价都不保。 这几天他一直试着想和她再见上一面,可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夜的事而气恼着,一直避不见面。 见不到她的日子老实说有些难熬。 他一向知道自己对她是有些不同,甚至是喜欢的,却没想到快雪峰一行会让自己清楚对她究竟有多倾慕。 那一夜,自制力甚高的他差一些失控,再加上这几日见不到她的心情,他真的不能不正视问题了,他爱上她了。 爱上她什么?爱上她清艳相宜的绝世之姿、爱上她多才多艺的咏絮奇才、爱上她时冷时热老令人捉摸不定的脾气……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目前他眼中的露凝香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完美姑娘! 爱一个人的心情该是如何?可以为其喜、为其忧,甚至可以为其生死。对方的 一举一动几乎能左右自己的心绪、视线,更有一种绝对的独占欲,一时半刻见不着她便觉得寂寞不安。 爱一个人……会使原本冷静的人根本无法再冷静下去。 这几天见不到露凝香的日子他想了很多事,尤其是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看来他和单彤的事情不早些解决是不成了。单彤不是他中意的姑娘,在他尚未心有所属时,他都无法强迫自己接受这门亲事了,更甭说他现在有了意中人。 单彤他是决计不娶的,娶了她那露凝香要如何安置?他是绝对不可能委屈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小的。 南宫艳看了一眼胞妹道:“瞳妹,我和凝香姑娘的事既然传得沸沸汤汤的,想必爷爷也有耳闻吧?”这几天他一直持在自己的云轩没回主屋,到目前为止仍没有见到爷爷。“他没有说什么吗?” 南宫瞳想了一下,转移往意力的奇道:“对耶!发生了这样的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召开会议,把全家大小骂一次,然后再商议解决对策。怎么他这回那么镇定?莫非他默许了你和露凝香走在一块?” 那是不可能的!南宫艳心中暗忖,爷爷对这件传得众所皆知的事没反应,莫非早想到了应对之道?又爷爷知道了,那单彤呢?她不可能不知道,怎她也没什么反应? 这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他们越是表现得沉默,他越是觉得事情不简单。难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他们玩得出什么把戏! 而他和露凝香的事既然已传得众所皆知,那似乎也不是件坏事,省得他得多费唇舌的找上爷爷和单彤再说一次。事情已走到这一步,接下来他就顺水推舟,去找单彤要回订亲的信物,要是顺利要回的话,那接着他就可以上圆月楼去求亲了。 南宫瞳想了一下,又自言自语的说:“那也不可能啊,他那么护着单彤,不可能让你去娶别的女人。艳哥哥,你对露凝香的事不会是真心的吧?” 如果是呢?”南宫艳不置可否,他相信这丫头会把事情“肯定”的传出去。 “南宫家快进入‘春秋战国’时期喽!”且看看旧龙头卯上新龙头会是如何。“嘿,我可是告诉你哟,攸关爷爷忘年之交的事,我想他不可能会让步的。” “同样的,此事攸关我终身幸福,我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敬老尊贤。” 南宫瞳托着下巴看着他。“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单彤姑娘真的那么差吗!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艳哥哥一向不太拂逆爷爷的话,这回他为什么反抗得那么厉害?“你说她丑,长得像捏花肉包,可我不觉得啊。” “你见过她?” “前些日子我陪爷爷到藏幽阁,有过一面之雅。”李施施是美人,而单彤较之于她,可一点也不逊色。“我觉得她是个少见的大美人呢。”冷冷的模样有些不好亲近的样子,但她好美,真的是美若天仙! 美人?!“你眼花了吗?” “这句话是我想问你的。”明明是美人却给人家说得好像妖怪一样,害得她带着看“怪物”的心情去见她,待她一出现时,由于她过度震惊,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去,失态得像个白痴! 捏花肉包成了美人?嗯,只有一种可能。“爷爷给了你多少贿赂?” 南宫瞳横了他一眼,昨口道:“少侮辱人!” 看来小丫头已经被爷爷收买,成为敌方人马了。 嗤,爷爷最近收买的人可真不少,就连一向对他和单彤的亲事不表意见的爹爹,前些日子也问他,说单彤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真不知道他在挑剔什么? 呵,来这招!想来个“众口铄金”吗?他又不是没亲眼见过那个“美人”,这招对他行不通的。他是个只相信自己眼睛的男人,他所看到的明明是堆粪,他不会因为众人说它是黄金,他就认定自己眼花。 比起和胞妹争论单彤是不是美人;他对爷爷到藏幽阁找单彤的事更有兴趣。“你陪爷爷到藏幽阁去,知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私下揣测,爷爷会到那儿去,不外是找单彤商量对付他的计策,抑或是对付露凝香的事吧? “不知道,因为我被丫环带到外头看兰花了。” “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是知而不告?”这丫头一向鬼灵精怪,她的话有时要斟酌着听,从方才她说单彤是大美人就可窥知。 “凭我们的‘交情’,我不会是后者的。”当然啦,即使是手足情深,偶尔她也会耍心机捉弄人。 不过,从方才到现在,她都还算诚实。 “真的?” 南宫瞳很努力的想了一下。“唔……在我出去看兰花之前,我好像有听到他们提到露凝香耶,不过究竟说了些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露凝香?”果然!这一老一少凑在一块还能聊些什么? 只是他们提到露凝香究竟要如何? 为了避免露凝香受到伤害,他得快快解决掉他和单彤的事,一点期望也不能给! *  *  * 南宫艳由城外回来,手上拿了一盆香兰来到圆月楼。 他才进门崔嬷嬷即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哎哟,我说南宫公子,还真是稀客啊!”红巾一挥催促着众家姑娘,“快快,给公子选个雅座,好生伺候着。” 南宫艳一笑,放下香兰。“我不是稀客,是来了凝香姑娘不见我,只得折返了。”他来了五次,五次皆见不到美人面,老实说,他有些担心她。 第一回崔嬷嬷说她得了伤寒,需要歇息,他信了,送来补品慰问。第二、三回他忙于商务出城,回采之后再造访仍是见不到她面,原因仍是病了。这前前后后也有几天的时间了,说病了不见他,他有些不能接受。 即使如此,在第四回造访仍见不到露凝香时,他还是有风度的接受她不见他的理由。 “凝香姑娘不是不见您,而是身子不舒服嘛。”崔嬷嬷笑着掩饰尴尬。 南宫艳淡然的看着她。“既然身子不适,可有延请大夫看病?若无起色,我认识一个大国手,也许可延他来替凝香姑娘看诊。” 大国手?那来了不就拆穿了吗?“不、不用了,凝香的病已经好了。” “那我可以去见她喽?”他站起身。 “南宫公子,呃……”崔嬷嬷面有难色。“那个……” “凝香不方便见我,抑或不想见我?” “她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她房里有客人。” “郭香宇是不是?”那个男人的轿子最近在圆月楼出现得很勤,他前几次造访露凝香,似乎也看到他的马车。当时露凝香拒见他,可他却在圆月楼外看到郭香宇的马车,且又听到抚琴声…… 圆月楼会抚琴的姑娘不只露凝香一个,可那琴音出自她的手,他有这种把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不愿去多想,可今天她依然不见他,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了。 崔嬷嬷支支吾吾了半天。“呃……您也知道郭大人是凝香姑娘的朋友,他们……”南宫艳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为什么像她这种见多了世面的人在此时面对他,仍会慌得连话都说不全? 不待她把话说完,南宫艳淡淡的开口,“烦请将这盆兰花转交凝香姑娘,我改天再造访。还有……”他忽地打住的看着崔嬷嬷。“如果我要替凝香赎身,你要多少银两?” “赎……赎身?”似乎突然间想通了这两宇的意义,崔塘嬷的声调突地扬高。“你要替她赎身?!这是不可能的!”她脱口而出。 卖她?她是非费品,卖了她她会被马媒婆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给骂死! “嗯?不可能?”南宫艳扬起挑衅的笑意。“为什么?” 情急之下的话好像挺不中听的,瞧瞧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老天,怎么有人笑的时候会令人感到害怕! “因……因为凝香姑娘是无价之宝。”她及时找回了舌头。 “你在告诉我凝香的无价是你一时估不出来的关系吗?无妨,三天后我会再来造访她,届时希望你已算好价能告诉我了。”说着他即一刻也没多留的离开。 “公子……南宫公子……”崔嬷嬷追了上来。“不可以的,不可……” 南宫艳止住了步伐,浓眉一敛。“什么?你再说一遍。” “赫!”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她手上的红巾掉了。“没、没事,我……我会好好算一算的!”这个贵公子平时明明就一副温文儒雅相,怎么这个时候的表情竟那样霸气,那种天生王者之风,任谁也没那个胆去拒绝他提出的要求。 哎哟,真是的!平时有人要赎她圆月楼的姑娘,她一定前后各背一个算盘,好好的算个明白,可现在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卖人比卖了自己更痛苦的事。 这事儿,她得赶快告诉露凝香才行。 崔嬷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单彤就站在楼台窗前目送着南宫艳离去。 郭香宇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比起我郭香宇,窗外‘景致’似乎更能引起你的在意。”露凝香心中有人,他知道。“南宫家的贵公子,人品、文才、机智手腕都难得一见,是个奇才,怪不得姑娘对他情有独钟。” “他……只是朋友。”她的心思什么时候这么藏不住? 是她的错觉吗?怎地觉得郭香宇在提及南宫艳时除了有着藏不住的酸意外,还有一股阴森森的恨意?可能是她多心了吧! 对于南宫艳的报复,她一直都是按照计划进行,先让他爱上她后再让他痛苦,可现在一切已经顺利进行了,为什么她非但没有整到他的快感,反而因为不见他而失落? 她想他啊!好想、好想,可一想到从前种种,她还是不甘心,一个女人被人拒绝不娶且闹到街头巷尾皆知,这口气她怎么也忍不下去。 “那我呢?”郭香宇问。 “你也是朋友。”她一笑,坐了下来为他倒一杯茶。 露凝香对于南宫艳是什么样的情感他心知肚明,再精明善于掩饰的女人,一旦有了意中人,眼中闪耀的神采和追随着对方身影的视线是骗不了人的。 “其实能当凝香姑娘的朋友,偶尔见见你的面,我已经备觉荣幸了。”她钟情于南宫艳的事他是十分不快的,可他不会表现出来。与其表露,日后遭拒绝,不如静待机会。更何况,他总觉得露凝香和南宫艳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只风流公子和花魁那样简单。 “郭大人这么说,我真是受宠若惊。” 话峰一转,郭香宇忽道:“凝香姑娘是皇城人氏吗?可有什么亲友?” 一提到她的来历问题,单彤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她反问:“郭大人怎地这么问?”她这花魁再当也没多久了,她的来历别人毋需知道太多,尤其是郭香宇。 若论才艺,他是个可以相互切磋的人;若论交谊,他可以是谈文论武的朋友,可却不是可以交心的人。相识不算深,但她已可感觉到他这个人城府极深沉。因为他总是想不着痕迹的从别人那里问到些什么,可一旦别人反问,他便顾左右而言他的蒙混而过。 这种滑溜如泥鳅的人过度自我保护,至于想自我保护的原因,不外是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原因吧?相较于她神秘的来历,郭香字这个人的家世也挺耐人寻味的,不是? 而且她看得出他十分倾慕她,就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对他坦白她的来历,免得到时候又惹了什么麻烦。 “那天我自城外回来,好像看到你朝郊外的坟区而去,我以为你是去祭拜亲人。”如果他没看错,她去的那个地方是南宫家的私人坟地。 一个花魁到南官家的坟地做什么?他十分好奇!若不是那天他有急事,他会跟上去看个究竟。 这个男人似乎很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当时他既然看到她,又为什么不出声叫她?“我去祭拜一个朋友的亲人。”以后对他可要多提防些了。 其实那天是单彤爹爹的祭日,她是到坟区祭拜爹爹的。十一年前单单一家遭仇家派杀手狙击身亡,待南宫行云收养了惟一逃过劫难的单彤,且在乱葬冈找到单家一家的尸体后,就将他北运安葬,长眠地选在南宫家私人的墓园。 朋友的亲人?南宫艳?他们已经到那样亲密的地步了吗?不!其中必有什么缘故。“是吗?”也许选个日子,他该到南宫家的坟区走一趟,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大秘密。 一提到彼此都守口如瓶的家世,一时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不久郭香宇就借故离去了。他走后,单彤的脑海中却一直浮现方才郭香宇提到南宫艳时的表情…… 恨!她真的可以感觉到他对他的恨。即使是情敌的身份互相讨厌,也不该有那种掩不住的恨意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八章 圆月楼的玉宇轩一直是历任花魁的居所。玉宇轩外的精雕楼阁、花园造景一向是崔嬷嬷最得意的地方。瞧瞧这玉宇轩,谁觉得它是花楼一角啦?怕不是哪个高官大户闺女的绣阁手笔,只不过是规模小了些。 小桥流水、才子佳人,好一副人间仙境图。 造访了五次遭拒,南宫艳终于在第六次造访玉宇轩见到了露凝香。瞧瞧好些时候没见着她,她似乎又消瘦了些。 一段时日没见着她,看着她空谷幽兰般的雅致孤傲模样,即使是早见惯了大场面的南宫艳,一时间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单彤的美眸对上他的,他才缓缓开口道:“有些时日不见了,你还好吗!” “好。” 她回答得简洁,一时间彼此又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他,心想,南宫艳一向意气风发,哪来这种不寻常的模样?听人家说,情字使人痴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只是感觉上一向精明睿智的他,也会是这样的凡夫俗子? 这样的话是轻蔑吗?不!只是一种将心比心的心情。若是轻蔑于他,那孤傲若她,这些日子对他的牵挂又算什么? 说是自作多情也罢,一瞬间单彤觉得有些感动。只是她不能任由自己感情用事,因为接下来她有重要的话得说出来。戏要演就得演得有头有尾,若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她这段时日到圆月楼来就没意义了。 得到他的心只能算扯平,因为她也同样付出情意。可之前他对“单彤”的恶形恶状,她岂甘心就此一笔勾消? 不行,讨回公道是誓在必行! 沉默了好一阵,单彤开口道:“听崔嬷嬷说,你打算替我赎身?为什么?” “花楼终不是委身之处,如果你肯,我可以替你赎身。”他倒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意下如何?”一般姑娘听到这样的话,该会很高兴才是。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露凝香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有些冷。“圆月楼不是久居之所,然天下之大,我也不知何处有我容身之处。” “替你赎身之后,我自有安排。”南宫艳察言观色,她似乎不顶愉快。 “你和未婚妻的事尚未解决,又如何安排我?” “她的事和为你赎身的事并不冲突。先替你赎了身,再解决和她的婚事,这样有何不可吗?”其实急着替她赎身,他承认自己有很大的私心。 露凝香和郭香宇走得太近,他没有那个雅量可容忍这样的事情。 “你和她的事尚未解决就想替我赎身?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而且,替我赎了身之后,若你和单彤的事情一直没解决,别人又如何看待我露凝香?怕是认为我出身花楼,即使是花魁也只能当个妾。” 她的话太尖锐,南宫艳一时间怔住了。 深吸了口气,她继续说道: “所以赎身的事暂且搁下,南宫公子的好意,凝香心领了。” 冷静的看着露凝香,南宫艳试图由一些蛛丝马迹去窥探她真正的心思。她会说这些话认真说来并不奇怪,因为这是一般人的反应。可就他所知道的露凝香,她行事作风一向冷静,这样有些意气用事的话,似乎不太像是出自她的口。 “如果我解决了和单彤的婚事,你就愿意让我替你赎身?” 单彤的脸上有一抹奇特的笑容。“我认识不少王公贵族,南宫公子又怎么认定我非君不嫁?也许也有别人提过要替我赎身。” 之前她的话虽尖锐,南宫艳尚可接受,可如今她以轻佻的语气说了这样的话,他不自觉的敛紧眉宇。他冷着表情说:“你非我莫嫁。”霸道的语气透着压抑的妒火。 “你太狂了。”不怕死的持虎须,她若有似无的笑眸迎向他冰冷的眸子。 “我有绝对的把握让你成为我的。”从小到大,只有他不要的东西,没有他要不到的。他不狂,只是表达方式很直接,对任何事情他一向不采强取豪夺的方式,除非……必要时。 “你的话说得太满,贵公子一向有这种习惯吗?” 她在暗示他,说过这种话的不只他一个?“你交游甚广?”一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人见过她,他就嫉妒得快发狂! “玉宇轩不只是南宫公子能来的地方。” “例如郭香宇?”他不想把这种失态的吃味儿话说出口,可他现在若还能不生气,他怀疑露凝香在他心中的份量。 “那又如何?” “即使如此,你也只能许我。”彼此间私密的事情他不想拿来说嘴,可她的态度令人生气。“别忘了,快雪峰上你的身子我瞧过了!” “那件事你最好忘了。”单彤的脸微红,望着他的眸子不再无所顾忌。“快雪峰上……那时是为了保住性命而相互取暖,那也是不得己的。” 南宫艳冷着眼旁观。“包含你勾引我?” “那不是勾引,只是……只是被感觉冲昏了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你说喜欢我也只是被感觉冲昏了头?”他承认这件事他很在意。 “我——”抬起头来看见他热切而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单彤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我有些累了。南宫公子请回吧。”她知道他一向对露凝香很有好感,却不知道他的情感竟是如此浓烈。 他浓烈的情感令她觉得好沉重! 南宫艳看出她回避的神态。此时此刻彼此的话语似乎都过于感情用事,也许让两人静一静会好些! *  *  * 肃穆的南宫府议事厅中,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正等着南宫行云前来。 不一会儿议事厅的门推开,南宫行云走了进来。 “尚谦见过老太爷。” 南宫行云坐定后,顺手挥了挥要他省去那些客套。“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之前他一得知陷害且派人追杀单军一家的凶手尚有遗孤留于世上,就派心腹密切注意这件事了。 想当年柳相国凭着权大势粗,且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因此骄矜肆虐、不可一世,遭他构陷的忠良义土不知凡几。 也许老狐狸早就老谋深算的料到自己如此骄恣,有朝一日必遭天谴,所以他早偷偷送出独子,将他安置在某处。也因此,当年柳相国因密谋造反的事而诛连九族时,他惟一的独子并不在名单内。 这样的一个人活在世上原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另一方面来看,凡事需留余地,柳相国固然死有余辜,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可…… 南宫行云却坚持查出当年那个孩子的下落,因为,若是那孩子安安份份的过日子也就罢了,但如果他还妄想为父报仇,他则必须掌握时机除掉他! “已查出柳相国的遗孤现在在何处了。”尚谦恭 敬的说道。 “何处?” “皇城。” 尚谦接着说:“原来当年柳相国将独子交由一郭姓心腹收养,且让其子跟随那心腹姓郭,因为那时他已和外邦有所联系,似乎早有了造反的意图,大概怕牵连到孩子,因此早作了打算。” 南宫行云冷哼一声。“好个老狐狸!说下去。” “郭姓心腹送柳相国的四岁独子上昆仑学艺,十六师成下山,那时柳相国密谋造反的事迹败露,罪大恶极的诛连九族。及至柳相国死前,其子都没有认祖归宗。” 南宫行云沉吟了一下。“郭相国的儿子在皇城?那可有趣了!”他眯了一下眼。“他可安份?” “到目前为止,算得上安份。” “以何维生?” “在庙堂中算得上一时才俊、少年得志。” 当官的?!一个密谋造反的罪臣之子是当官的?这小于倒是够沉着。他是谁?”朝中上至皇上,下至低品官员他熟识的人不少,就不知道“故人之子”是否也在其中。 “刑部大臣郭香宇。” 南宫行云一怔。“是他?” “他在朝中声望颇高,是新一辈中皇上十分倚重的一位。”尚谦思索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有关郭香宇的事,尚未向他提说的。想了一下,他又道:“郭香宇似乎十分迷恋花魁露凝香,圆月楼常可以看到他的行踪。” 他迷恋露凝香?露凝香即是单彤啊。是他多心了吗?怎么觉得这件事并不单纯?“这事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待尚谦退下之后,南宫行云一人独坐在议事厅中冥思。 郭香宇迷恋露凝香只是巧合?抑或是他别具居心?单彤和郭香宇间的问题不小,非得小心不可!毕竟老狐狸的儿子即使自小不养在身边,狐狸的本性也未必尽除。 俗语说得好,龙生龙、风生风,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凡事不可不防。 南宫行云想事情想得出神之际,冷不防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冥思。 “爷爷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迷?”南宫艳大大方方的走进议事厅,一点也没有打扰老人家的愧色。 对于他这老管不住、行事作风又像极他年轻时候的孙子,他真的是又爱又恨。“一段时日不见了,你倒也想起到我面前露个脸。”他冷笑的看着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不会没事的。” “的确有些事。”和爷爷讲话很轻松,不必拐弯抹角的。 “说吧,我在听。”商场上的事,这小子年纪轻轻的便有自己的主张,手腕是其父执辈的难望其项背的高妙,他根本不必替他担心。其他的事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插不上手。惟一会找上他的事,就只有单彤。 果不其然。“我想拿回爷爷给单彤的传家宝玉麒麟,取消这门亲事。”话一说完,他直视着南宫行云,等他大发脾气。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南宫行云只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单彤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确定退了这门亲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因为我心中有了意中人。” “圆月楼的露凝香?”见他沉默的默认,南宫行云故意道:“听说刑部郭香宇也对她十分倾慕?” 这事怎么爷爷也知道,对这样的事情街头巷尾有人说,还传不到他耳中吗?“今天暂且不提他的事,只希望爷爷能答应我的请求。”对于其他的事情他一向独断孤行,惟独终身大事,他期盼爷爷能够认同。 自小爷爷一直是他崇拜的对象,他给他的影响比自己的父母亲深。虽然平常两人总喜欢斗嘴,可彼此都知道这分祖孙情比什么都深厚。 而单彤是单家的遗孤,他自然知道爷爷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想撮合他们两人,可感情的事情不单单只有美意就行了。 “我再问你一次,单彤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虽然他和单彤有约定,在她整到南宫艳且风光娶她进门前,有些秘密他不能多说,但这小子毕竟是他孙子,看他被整,他也挺同情他的。 唔……秘密不能多说,用暗示的可以吧? “单彤她真的不是肉包女,也许……也许她和那个露凝香一样是个大美人。”南宫行云这辈子说话没这么奇怪过,可为了南宫艳,他真的尽力了。 爷爷今天说话怎么那么怪?也说不上哪儿怪,就是不大正常,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一面说话还一面比手画脚,似乎想表达得更清楚。 他不娶单彤给他的刺激果然很大。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考虑。”他的语气是坚决的,他和单彤的“仇”这辈子都化解不了了。 这么没有转圈的余地?哎,艳儿啊艳儿,我可是努力过了,是你自己冥顽不灵的,能怪得了谁啊?届时被整得灰头土脸的,那只能怪你眼拙。 “真的不考虑?”他再做最后的努力。 他谨慎的态度令南宫艳笑了。“爷爷,你今天很奇怪呐!” 南宫行云横了他一眼,没好口气的道:“那是因为担心你没好下场。” 他为之失笑,“不过是拒绝一门亲事,有那么严重吗?”要真娶了单彤,那他才真的没好下场,看看他胸口的刺青就知道。 抢救无效,南宫行云也由得他了。“行了,撮合你和单彤的事就算我没说过,至于订亲物玉麒麟,就由你自己去取回吧,我无颜面对单彤那丫头。”由他亲自去面对单彤,是她的意思。 因为在南宫艳取回玉麒麟的同时,会有“精彩”的事情发生。 哎,就不知道那小于心脏负荷得了负荷不了? “爷爷是答应我去取回去麒麟喽?”一瞬间,南宫艳的心情十分雀跃。 “你都如此信誓旦旦的说和彤丫头不可能了,我再坚持下去,不自讨没趣?”他不坚持,自有人会坚持,他只要负责看艳儿的结果就好了。 是爷爷答应得太爽快的关系吗?怎么他觉得这件事顺利得好像早安排好的? “我都答应你取消婚约了,怎么你反而好像不开心?” 南宫艳看着他。“本来我是该高兴,可现在我反而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让人觉得这样的顺利是假象,好像是个陷阱,叫人笑不太出来。”真的很奇怪! 早些那么精明不就得了?“你的感受我无法体会,不过未来你还得面对单彤,现在笑得确太早了。” 也对!那可怕的丫头的确比什么都难摆平。 “总之,你和彤丫头的事我不再插手。”南宫行云看了南宫艳一眼。“你自求多福吧!”各人造业,各人承担。 谁叫这小于平常造了太多口业,现在“冤亲债主”找上门了,真是报应不爽内! 不久的未来,相信他很快就能体会到,有些女人真的惹不得,有些话也真的不能说得太满! 第九章 藏幽阁中单彤正喝着香茗砝寒,萍儿则对她方才的提议颇有意见的哇哇大叫。 “又要调换身份?!”她不依的抗议着。“不成!你忘了上一回咱们主仆俩交换身份,我演你的蹩脚样,你就不怕给南宫公子看出来?” 单彤冷然开口,“即使给看了出来,又怎地?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 萍儿奇道:“小姐良心发现,不打算整他了吗?”她家小姐也真顽皮,哪有人整自己未婚夫整得不亦乐乎的? 当初南宫艳拒绝娶她家小姐,且说了过分的话,她是举双手赞同她整他的,可…… 打从她家小姐真的开始付诸行动整人后,她又觉得她是不是过火了?哪有人整人整上花楼当花魁的?不可思议! 也许是小姐知她容易心软,怕她坏了她的事,因此她化身露凝香时从不让她跟在身边。就因为这样,她对小姐和南宫公子的事情其实所知不多。 “整人的游戏是该结束了。”她嘴角有抹笑意。“反正这最终回,足以整得他欲哭无泪了。” “咦?”怎么觉得她家小姐的语气冷飕飕地? 单彤看着那只通身碧绿的玉麒麟,白玉柔荑轻抚其上。“算算时间,南宫艳该快出现了。”前天南宫艳和她在圆月楼不欢而散,这几天他一定会找上单彤,把彼此的事做作一番解决。 即使今天不出现,最迟明后天也会出现。 又、又要来了?!萍儿苦着一张脸,她真是怕了他!南宫公子和小姐这对欢喜冤家,哪次见面不吵?“他又来吼人了?” 单彤轻轻一笑,“不,这回他非但不会吼人,态度还会奇佳。” “为什么?” “因为他是来要回玉麒麟,取消婚约。” 这种平静的语气怎会是出自快要被“休”了的人口中?“他更要这么做,你一点都不生气吗?老太爷呢?他一定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一点也不生气,而且会将订亲信物双手奉还。至于老太爷嘛,他知道这件事,而且也默许南宫艳这么做。他若不默许,我怎么整得了南宫艳?” “我还是不懂。”她娇憨的皱了皱眉。 “放心吧,很快你就会懂了。” 说巧不巧,这个时候一名丫环匆匆来报。“单彤小姐,南宫公子求见。” 单彤和萍儿交换了下眼神。“请他到藏幽阁来。”丫环退去后,她高深莫测的笑了。“来得挺快的嘛。” “他真的来了耶!小姐对他好像挺了解的。”她看着单彤。“接下来该怎么做?” “放下竹帘隔坐。还有,扮演好单彤的角色,不需要开口的时候别开口,沉着些,其余的我来应付即可。”她对扮演丫环一角有信心,就怕她这丫环扮起小姐灵光得叫人直冒冷汗。 “噢。” 一切准备就序,不一会儿一名丫环就请南宫艳到藏幽阁来了。 又是隔着竹帘!南宫艳在竹帘前坐了下来。“冒昧打扰,希望没打扰到单小姐的静休。” “南宫公子客气了,但不知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看到萍儿这回总算表现得不差,单彤露出赞许的笑意。 “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要回爷爷赠予单姑娘的玉麒麟。”对方快人快语,他也应答得直接。 “玉麒麟乃是南官府上的传家宝,小姐承蒙老太爷厚爱,赠予她作为南官家和单家联姻的信物。南宫公子要索回信物,此举所代表的意义非同小可。对于阁下的作为,南宫老太爷没有说什么吗?” 就是这声音!他和露凝香初相遇时就觉得她的声音像谁,仿佛在哪里听过。如今又造访这里才发觉,原来露凝香的声音是像这利嘴恶奴!可仔细一分辨,露凝香的声音似乎较软腻些。 这利嘴丫头好像叫……叫萍儿是吧! 数月不见,她还是利嘴依旧。“爷爷已言明,往后我和你家小姐的事他老人家不再插手,一切随我意愿。” “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要回玉麒麟,取消这桩婚事。” “是吗?”单彤脸上表情平静,嘴角甚至还有一抹笑意。 看她那样子,萍儿立即护主心切的开口,“你这决定不怕后悔吗?”她话一出口,立即引来单彤一横。 “后悔?”南宫艳一笑,狂傲的道:“我南宫艳至今还没作过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话不能说得太满,逞一时口舌之快,届时若栽得自掌嘴巴,那多没面子。”冷冷的语调中有着嘲讽,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会不快。 这臭丫头!她知道她的话会令人很想揍她吗?“我说话一向算数。”也罢!她为主强出头这是最终回了,他不必计较太多。 “口说无凭。”单彤由怀中拿出一契约,自帘下传给南宫艳。“公子要拿回玉麒麟,这事对我家小姐的伤害可不谓不大。在此为了表明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且防止你吃回头草,请公子仔细的看看这纸契约,认同的话则在立约人的地方盖上手印即可。” 毁婚还得立契?这倒是有趣!南宫艳看了一下契约所立的名目。 兹因南宫艳欲取回与单彤订亲信物玉麒麟一只,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为免日后双方反悔,女方、男方若有违此约者,一切将任凭对方处置,特立此约为凭。 立约人:单彤 “这契约倒是别有新意。”好个骄傲的姑娘!这契约摆明了怕对方吃回头草。只是他南宫艳岂会是吃回头草的人?顿了下,他发觉了一点,“单姑娘似乎早料到在下会来要回玉麒麟?”不是他要怀疑,而是竹帘后那位单彤似乎不怎么聪明,若是那利嘴丫不的主意,还比较有可能。 不过这约一成立,单彤的名声的确可提升不少。 单彤没理会他的话,淡淡的开口,“公子若觉得区契约没什么问题,就请签上大名和盖手印。”一切若顺利,待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她绝对、绝对会叫这骄傲自大的男人变脸色! 这契约根本威胁不到他,只是……“女方、男方若有达此约者,一切将任凭对方处置。”南宫艳浓眉一扬。“这违约者的下场好像挺惨的喔。” 单彤冷冷一笑,“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违约者一项根本就是为他而立的。“怎么?南宫公子也会怕吗?” “我也希望我会,可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南宫艳很快的挥毫签名,又盖上了手印。 在他签名、盖手印的同时,单彤也将玉麒麟奉还。 之后她拿起契约再看了一次。“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公子莫要忘。” “名字都签了,白纸黑字,我想赖也赖不掉。”拿起玉麒麟,南宫艳无意多待。“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公子且慢。”将契约收好,单彤说道:“你到这藏幽阁来总是来去匆匆,这样我家小姐可会落人招待不周的话柄。”停顿一下她又开口,“玉麒麟你已索回,那表示南宫家与单家的联姻关系正式结束,想必往后公子再踏上藏幽阁的机会也少了。那么这一回公子何妨多待一会儿,品杯香茗再走?” 这丫头好像很习惯在她家小姐面前发号施令?也罢!都这个时候了,他就不信刁钻如单彤能玩出啥把戏。“也好。” “公子到藏幽阁来,每每我家小姐都是与你隔帘对坐,我想这回,她是不会介意掀帘见客的。” “那倒不必。” “你怕捏花肉包会吓到你?” 好尖锐的对话!萍儿偷眼看了下主子。还说她对捏花肉包这称谓无所谓,真无所谓的话,现在就不会拿出来损人了。 “昔日若对你家小姐有何失礼之处,我在这里道歉。” 单彤冷笑。“公子既然不怕被捏花肉包吓着,正好!我家小姐也想看看皇城三大公子之一的你的庐山真面目。” 这根本是鸿门宴!南宫艳正打算拂袖而去之际,眼前的竹帘卷上,一幽兰仙姿端坐眼前。 一时间一切仿佛静默了…… “露凝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美人一笑,一径的冷清孤傲。“我叫单彤。” 萍儿见两人间的感觉似乎没有想象的可怕,心想,也许她这局外人该留给他两人独处的机会。 为他们各倒了杯茶后,她悄悄退了下去。 “我见过单彤,她不是长这个样子。”状况有些乱,他试图理出个所以然来。 “很不巧的,我就叫单彤,是单军惟一的遗孤,是南宫老太爷相中给你当妻子的姑娘,也是你方才签名休掉的未婚妻。”冷眼旁观的看着南宫艳的失措,单彤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南宫艳啊南宫艳,欺人太甚的你大概从未想过也有今天。 “我见过单彤三次,你不可能是她!”美人与丑怪,他眼力再不好也断没认错的道理。“一身麻子的丑丫头,你在告诉我女大十八变吗?” “你一生中都没长过疹子和水花?那个时候,哪个人不是一身麻子?” “即使这么巧,你长疹子和水花时全给我遇上了,那我见到的白胖捏花肉包脸你又怎么说?”既然说开了,他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单形横了他一眼。“兰毒。我不知道你第三次是什么时候造访,可我想你是在我兰毒发作时看到我的。” “兰毒?”脸会变肉包?南宫艳语气中透着不信。 他大概以为她故意整他,不让他见她真面目,因此才找这个籍口搪塞他吧?“我生性爱兰,可又无可奈何的对兰花过敏。虽日日吃药排毒,可一年中也会发作个一两回。”她看着他,冷笑的说:“真巧!我兰毒发作时被你见个正着。” “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中的惊愕令南宫艳久久不语,复杂的情绪交错,理不出个头绪…… “告诉你什么?当肉包女不是我愿意的?在那个时候你听得进我的话吗?你正忙不迭的告诉众人,我单彤是个丑丫头、是个肉包女,根本配不上你,不是?”她心中藏了太多委屈,一发不可收拾。深吸了口气,她道:“现在我这只癞虾蟆已经打算放弃你这块天鹅肉,你回去可以买串鞭炮来放了!” “为了捉弄我,你化身露凝香上圆月楼?!”前前后后的事他有些明白了。原来打从他喝醉酒,胸前给人刺了青,然后和露凝香相遇,他就已经一脚踩人单彤设下的陷阱了。 “小小一个惩戒,叫你以后莫要以貌取人。”她笑看着他。“南宫公子大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吧?” “是没有。”他生气了!“因为在你之前,没有人敢骗我。” “你在缅怀被欺骗的感觉?”她不怕死的说:“很可惜,这游戏到此为止,我不玩了。” 南宫艳眯着眼冷笑,“你设下了陷阱引我往内跳,看过我狼狈的模样后就说不玩,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单彤看着他眼中闪动着隐忍的怒火。“那你要如何?”难得一见的火光,她有兴趣挑衅。 “履行我爷爷订下的婚约。” “你忘了你方才才在契约上签名、盖手印吗?” “那也是你的预谋之一!”这女人,真令人头疼! “整人要整到底,手段若不非常,又如何叫人记取教训?”这种对她无奈又没辙的表情出现在他一向自信的脸上,老实说,她挺爱看的。“咱们之间可说的话都说完了,南宫公子请回吧!”单彤起了身打算离开。 “单彤……”他拉住她的手往身上带。 男性体魄欺身,熟悉好闻的淡雅味道令她有些迷眩,可她很快的推开他。“你别忘了契约上的约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这么做会惹人闲话,而且……” “而且什么?”他不打算听后头的内容。“单彤,你喜欢我吗?抑或……你曾经喜欢过我吗?”只要答案是肯定的,哪怕只是曾经,即使粉身碎骨,他都会让她再爱上他! 单形红着脸瞪视着他。“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你怕回答?” “在这个时候你依旧那么自大、那么自以为是,以为……” 以口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檀口,南宫艳的吻带着浓浓的霸气和思念…… 这一记缠绵深吻令单彤一怔,她想挣扎,可对于他的怀抱,她有太多的想念和渴望。内心争战片刻,她终是动情的回应…… 在长吻结束前,她在南宫艳好看的唇上一咬,直到口中尝到血腥味后,她才松开他。 “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情意。”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南宫艳用帕子住伤口处一按。 “那又如何?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我也知道我恨你!”爱与恨怎能同时存在?以前她也不明白,可现在却是亲身体会。 “单彤,你在折磨我。”为什么他渴求她温柔的时候,她的态度却那么冷倔要强? “你要怎样才能不恨我?”他承认自己之前做了过分的事,可她不也整过他吗?对于她,他一直在让步。 单彤别过脸去。“我不知道!”说着她起了身往房里走去。 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南宫艳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姑娘爱记仇,性子又忸又倔,看来他俩的情路,铁定前途多磨! *  *  * 郭香宇在前往圆月楼途中,不断的回想方才曲忠来告诉他的事。 十日他下了早朝回到府上时,总管告诉他,有位曲先生在书房内等他许久了。他认识姓曲的人不多,直觉想到的人就只有一个——曲忠。 莫非他要他调查露凝香的事,有了结果? 踏人书房,曲忠便迎了上来。“大人。” “托你调查的事调查得如何?”他坐下来啜了口茶,等待曲忠的回报。 “露凝香姑娘和南宫家有很深的渊源。”当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颇为吃惊。 “很深的渊源?”他冷笑,暗忖,那倒有趣!南宫艳会迷恋一个和自己有很深渊源的姑娘?“渊源有多深?” “露凝香是南宫艳的未婚妻。” 也许是曲忠的答案是郭香宇所没想到的,也或许是这答案太令人无法相信,郭香宇真的是彻底怔住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顿了顿才开口。“这不太可能吧?”不是他不相信曲忠的能力,否则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由他去办,而是…… 这答案太离谱了,连他都无法相信。他想过无限种可能,就这点他没法子相信!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南宫艳的未婚妻是单彤,街头巷尾你随便找个人间,大家都知道他的未婚妻是个丑女、捏花肉包。”他看着曲忠。“接着你别告诉我,露凝香和单彤那肉包女是同一人!”单彤的丑众所皆知,而露凝香的美则迷倒众生,这样大的差别会是同一个人? 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她们真的就是同一人!”怎么他家主子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在捏造丑化露凝香的事实?他又不是吃饱没事,干啥这么做?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南宫艳干啥大肆丑化自的未婚妻之后,又跑到圆月楼去迷恋遭自己批评得一无是处的未婚妻?他精神异常吗?”还是自李施施之后,南宫艳得了花魁毒,只要有花魁头衔的都是美娇娘,没花魁头衔的就成为捏花肉包? “他没精神异常,只是不知道单彤就是露凝香。” “南宫艳即是单彤的未婚夫,且单彤自小被南宫家收养,他没道理没见过自己的未婚妻。” “问题就出在单彤是南宫老太爷故友托的孤,为怕单彤在南宫家长大,单军的仇家找上门,因此她自小是托养在陆将军府上。即使是养在将军府中,为了让单彤平安长大,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将军府养着一朵绝世名花。”曲忠并不知道郭香宇即是自己口中的“单军的仇家”之后,因此提到这名词时并没有刻意回避。 “即使是这样,南宫艳难道从来没见过她?”郭香宇对于单彤和南宫艳之间的事,越听越有味儿。“南宫艳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即使为了抗拒婚事,若不是单彤长得太吓人,他该不会说她是丑女才是。” 曲忠一笑。“南宫艳的确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也只能说他见单彤的时机都不对。”一提到他打听来的消息,他还真是忍俊不住。“南宫艳在单彤十六岁之前,总共见了她三次……” 待他叙述完,郭香宇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天呐!连中“三”元,怪不得南宫艳说不娶就不娶。“这就是他死命拒婚的原因?” “是啊。” 也难怪南宫艳那么忍无可忍,凭他那样拥有显赫家世、过人才能的皇城三大公子之一,要娶一个才貌兼俱的名门淑嫒、绝色美人不是难事,即使娶一个中上之姿的女人都嫌辱没了他,更何况是个吓了自己三次的女人? 要是他,作出的反应也许比他激烈! “那单彤又为什么化身露凝香出现在圆月楼?” “高傲的美人被说成丑女,肉包女,岂会善罢甘休?定是要讨回公道的。”于是他将打探来的消息又一古脑的说了。 曲忠把事情叙述完之后便先行告退了。郭香宇坐在书房中反复的想着心中事…… 原来露凝香就是单彤,也就是南宫艳的未婚妻,以及单军的独生女。 他知道他柳家和南宫家一向没啥往来,也称不上有什么仇恨。会开启两家的仇恨,是因为爹爹对单军一家赶尽杀绝,而偏偏单军和南宫老太爷又是刎颈之交。 从义父口中,他知道爹爹是个惟利是图、心狠手辣的人。听了他一些凶残无人道的事迹后,他似乎明白,相国府会被抄家,一切都是自找的。因此打从他学艺下山,知道家逢巨变之后,他并没有复仇的念头。可…… 他却无法无私的不去恨南宫家,甚至是单家。在朝为官他一直都是清廉自守,称得上是个好官。但他不是圣人,明知道去恨南宫家太没道理,可他还是恨啊! 当初在圆月楼见到露凝香,她的美真的是撼动人心,他极为喜欢她。 后来知道南宫艳也钟情于她时,他更突发奇想的想和他一较长短,明知道情敌若是南宫艳,他的胜算并不大。毕竟不论家世才情,他出色的俊美外貌就不是他比得上的。可谁说这样他就非输不可? 各花人各眼,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不是? 而且一旦使得露凝香属于他,想必对南宫艳会打击很大吧? 然而后来他却发现露凝香喜欢的人并不是他,这发现令他有些沮丧,可他并没有放弃追求。 如今他知道了露凝香就是单彤,是南宫艳的未婚妻,且又是仇人之女…… 南宫艳和单彤,这样的两个人令他沉睡已久的报复心渐地高扬。 方才听曲忠的叙述,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南宫艳对单彤的重视。而在露凝香眼中,他也可以看出她钟情于南宫艳的心情。如果这两人因故鸳鸯梦碎,想必痛苦自不在言下吧? 走一道圆月楼,该是他动手设陷阱的时候了! 第十章 “不识卢山真面目,曲折不平姻缘途;欢喜冤家终成双,来日共成风凰谱。” 要来福去南宫夫人那里拿来了数个月前,她老人家打城外柳神算那里合来的姻缘签。南宫艳看着那令他啼笑皆非的诗句。 说是江湖术土,好像又有他得以混口饭吃的真本事!南宫艳心中暗忖。 不识庐山真面目,曲折不平姻缘途……当初他还为了这两句话想破了头却不得其解呢!谁知经过了单彤的事之后,他真是明白得透彻了。 是啊!正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误以为爷爷为他订下的,是个相貌丑怪的姑娘,才有后来的挨整事件,他的姻缘途还真是崎岖不平! 明明是少见的绝色,却给自己的未婚夫说成肉包女,也怪不得单彤会吞不下这口气的整他。今天若异地而处,只怕他会整瞎了那个空长一对明目的睁眼瞎子。 现在,他要怎么平熄她的怒火呢? 单彤的性子十分冷傲,这样的人通常有什么事情都会往内心搁,一旦她忍无可忍的说了出来,那表示事情非常严重,这样的怒火恐怕难以轻易熄灭。 唉,他着实无计可施。暂且不说她的问题,自己的问题也不小呐,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讨人欢心,向来就只有别人迎合他的喜怒。 为什么他的人生会那么无助?! 望着手上的姻缘签他又是长长一叹……“哎……” “这个‘爱’字若当着单彤姐的面说出来,想必咱们南宫府很快就可以办喜事了。”南宫瞳像“摸壁鬼”一样,悄悄的摸到南宫艳身后。 “瞳儿,你很习惯做些不入流的事喔!”心情不 好,他口气也欠佳。 这丫头才十四、五,却老是说出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礼仪女红她不屑学,倒是琴棋书画样样行,人小鬼大得叫人头皮发麻! “你的‘爱’字说得那么大声,我只不过路过听到了,不入流的到底是谁啊!”艳哥哥心情不好是正常的,生平第一回被女人整、被女人气,还被女人耍得团团转,他这辈子大概没什么机会这么狼狈了。 前天她得知露凝香就是单彤,马上好奇的跑到爷爷那里求证,又从他那里得知了不少事,然后又不过瘾的跑到藏幽阁找单彤,现在的她可是和她有些交情的喔! “此‘哎’非彼‘爱’,我是在叹气。”这丫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她是富门千金,他倒觉得她更像满口浑话的纨绔子! “你连叹气都在宣告你的爱意啊艳哥哥,想不到你是个多情种耶。” 无力了!南宫艳不想再理她这小疯子,横了她一眼后不再说话。 南宫瞳抽走了他手上的姻缘签,看完后忽地大笑。“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你不是说这玩艺儿是江湖术士骗钱用的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想静一静的时刻又被这煞星缠上,他真够好运的! “莫非……”她将脸凑近南宫艳,一副探索的表情。 “干啥?” “你现在也需要靠这东西求得身心安宁吗?”她这兄长平时行事作风总是看似平和,实则霸道。他太骄傲了,平时兄妹俩结怨不少,若不趁这机会落井下石,更待何时?“这太不像你了,艳哥哥!” “你……”这丫头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他面前? “呃,对喔,打从你被单彤姐耍得团团转之后,你就越来越不像南宫艳了。真正的南宫艳怎么会连被人设计了都不知道?抑或是爱情使得精明的你也变得盲目了?”接下来她不怕死的自言自语,声音却又大到南宫艳也听得到。“听说南方人吃狗肉会选在狗发情的时候,因为那时的公狗只瞧得到情人,根本看不到捕狗圈。我想艳哥哥也是这种情况吧!” 狗?!这丫头把他比喻成狗,还是发情的公狗。“南宫瞳!” “好嘛、好嘛,不说不说。”有人快变脸了,风度差!她前一刻说不说,下一刻又忍不住开口,“艳哥哥,你知不知道郭香宇这个人?”他现在一定很不想听她说话,总得找个人引起他的注意吧。 就她知道,除了心上人外,情敌也很容易引入注意。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一提到他,南宫艳脸上神情淡然,可他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冰。 有反应了!哈,一向万事不系于心的艳哥哥真的也会吃醋哩。“我不但知道这个人,还知道他似乎和单彤姐走得很近哟。” “你怎么知道他们走得近?”想到他们走得近,且单彤又说过,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的心忽地不舒坦起来。 “昨天夜里我去造访单彤姐,看到她和郭香宇正在亭子对弈。”那时还有两个丫环在一旁伺候着,不过这个她有点坏心眼的不想说,这样才能增加嗳昧气氛嘛! “夜里他们还见面?” “单彤在圆月楼时,你不也常常夜里去见她?”气死他最好。 “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露凝香了,这等荒唐事她怎做得出来?!” 南宫瞳欣赏着南宫艳生气时仍然好看得不得了的脸。“即使如此,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唉,你凭什么生气?凭露凝香以往的恩客,还是凭单彤无缘的未婚夫啊?” “我和她的婚约并没有解除!”提到那件事,他仍十分懊恼。 “是喔,可是订亲信物玉麒瞬你不是捧回来了吗?还有啊,我在单彤姐那里有看到你签名、盖手印的契约耶。那句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最令我印象深刻了。” “总之那件事我不承认!” “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你不承认也不成。”她看了他一眼,“你这样不行呐,商人最重然诺,亏你还是未来的龙头呢!” 他知道自己这样就以商人之道是犯了大忌,可他这样当“奸商”也只有一回,总之单彤对他而言,是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放手的。 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他竟也耍起无赖! “虽然我并不赞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句话,可我现在却明白,有些事是绝对不能输。” “既然如此,那你最好加把劲,因为不见得你就一定会赢。毕竟那郭香宇也还长得人模人样。最重要的是他不曾骂单彤姐是丑女、捏花肉包。”犹豫了一下,她道:“有没有兴趣夜访单彤姐啊?你不够殷勤的话,也许她就被人抢走喽?” “你是说郭香宇今天又会去找单彤?” “不无可能。” 南宫艳站了起来,似乎想有所行动,正要迈开长腿时,南宫瞳又开口。 “单彤姐不要我多嘴,可我觉得告诉你会比较好。”因为这件事她怎么想怎么危险,还是告诉他好了! “什么?” “郭香宇好像是陷害单彤姐一家,那个已伏法的柳相国之后耶。”单彤姐不让她说有她的考量。 她认为她单家虽然因为柳相国而家破人亡,但柳相国后来已付出了代价,因此即使后来爷爷派人告诉她,郭香宇即是仇家之后,要她小心,她也以平常心对待。 郭香宇是个不错的朋友,即使她因为前代恩怨会防着他,可也乐意交这个朋友,前提是他也当她是朋友。 当郭香宇出现在藏幽阁时,单彤有些讶异。他给她的理由是,他上圆月楼找她,却扑了空,崔嬷嬷说她“不知去向”了。而他失意的回府途中,正好看见她进陆将军府。 郭香宇找上藏幽阁的理由疑云重重,但她并不打算拆穿他。他都能找上藏幽阁,自然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以郭香宇那样精明的人,也许早就调查过有关她的事,且知道她是单军的女儿了吧? 他出现在藏幽阁,她时时提高警觉,也冷静的观察着,他此举究竟是为何? 若他只是善意的造访,她也可以善意的回应;若他另有所图,她武功不弱,一时半刻料想他也无法伤到自己。且藏幽阁是陆将军府地盘,想他也不敢如何。 可这件事仍有待观察,若南宫艳知道了郭香宇是柳相国的遗孤,他绝对不允许她接近他的。这样反而没法子知道郭香字的为人。 上一代的恩怨令她觉得可怕、血腥,如果可能,她不想再延续下去。这也就是单彤不让南宫瞳告诉南宫艳的原因。 原本南宫行云也打算告诉南宫艳,但又考虑到他黑白分明的性子。他凡事精明,可也凡事不留余地,因此只得缓下这件事。 听了南宫瞳的话,南宫艳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郭香宇是柳相国的遗孤?这话乍听之下很震撼,可也有不少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看他铁青着脸的样子好可怕!“艳哥哥……”惨了,人家叫她不要说的事情她又说了! 她不会因此惹祸吧? 可是事情好像挺危险的嘛! 未来的嫂子啊,你该不会怪我多事吧? *  *  * 郭香宇果然出现在藏幽阁。 他带了外邦友人赠予的香茗想和单彤分享,在萍儿要去沏茶时,他特别交代,“火候要拿捏好,且放些糖才好喝。” “放糖?”萍儿冲多了各式各样的茶,还没听过要加糖的。“大人没说错吧?” “没错。这茶非但要加糖,还要小心糖的多寡。你可先试试,觉得对了味儿再端来。” 萍儿对这个名叫郭香宇的大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虽然他对她家小姐很好,可是可能是因为他对小姐太殷勤了吧,老实说,她还是觉得南宫公子和小姐才是天生一对。 不过,看在他今天带了那么珍奇的东西让她开眼界的份上,她可以对他好一些! 萍儿去沏茶时,另一个丫环也好奇的跟上去瞧瞧。 “你带来的东西可具有趣!”加糖的茶?她也是第一次听到,看来待一会儿她要特别品尝一下了。 “还有更有趣的。”郭香宇由怀中拿出支雕绘精美的发钗递给单彤。 “这是……”她看着那十分精美的发钗。 “也是外邦朋友带来的,这发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它散发着十分宜人的木香,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单彤凑近一嗅。“好香!”很宜人的香味,那味道并不浓烈,却仿佛时时刻刻绕在身边似的。 只是,这一小块木雕怎会如此香?她暗中运气,发觉并无中毒或中迷香之类的气郁,这才暗笑自己的多心。 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最后她把它簪在轻绾起的发上。 “果然很适合你!”那发钗香味不断四溢,郭香宇的嘴角扬起了一抹邪恣、令人费疑猜的笑意。 彼此又说了一会儿话,见萍儿她们一直没回来,单彤奇道:“那两个丫头怎地沏个茶这么慢?” “雪夜天寒,沏茶本来就比较费时。”郭香宇看着外头仍有亮光的屋子,一室的兰影在烛影中更显雅致。“我听萍儿说你喜欢兰花,想必对面那屋于就是你的藏幽所在吧?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单彤一听说有人对她的兰花感兴趣,再高兴不过了。 她领他走进被娇贵的保护着的兰园,一股宜人的兰花幽香迎面袭来,令人神清气爽。 “夜里这偌大的兰园还点着烛火,是怕兰花着凉吗?”郭香宇笑着说。 “兰花是很娇贵的,它一向长于深山中,但那并不表示它十分耐寒,能在寒雪中生存的兰种并不多,因此很珍贵。” “像是快雪峰顶的香兰?”提到快雪峰,他故意看了下单彤。 是因为他提到有她脸红心跳记忆的快雪峰吗?她怎么觉得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心跳也失去了原本的节奏?“是啊,香兰的确是很珍贵的。”有些不对劲! “传闻你和南宫艳在快雪峰上度了一夜,这样的情况倒是容易令人有所遐想。”他态度忽地转为轻佻,眼见手就要往她粉脸上抚去…… “干什么!”单彤怒斥,想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可手才一抬,她竟然发现这样小小的一个动作,她做起来都有些吃力。 不对劲!待她察觉奇怪,想离开兰园时,一转身却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郭香宇蹲下身子看着她。“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使不上力了吗?”他的笑容很邪。 “你……你下了药?”她暗自运功,可半天使不上力。糟,她真的中毒了!可……“不可能,我一向小心,从方才到现在,你根本没机会下毒!” 他冷笑道:“你一向聪明绝顶,对于下毒的事,我自要费一番心思了。”他拿下她头上方才他赠予她的发钗,轻绾的青丝因而直泻而下。 “你知道这发钗是什么木雕刻而成的吗?它乃是外邦皇族后宫常见的香木,一般时候可拿来当熏香,既无毒且香气宜人。可若是皇族男子想临幸佳人,便会在房内放上一盆兰花,一旦香木的香气遇上兰香,立刻成为催情淫香。你现在只是感觉到四肢无力,很快的你就会需要男人而主动贴上我了!”他嘿嘿的淫笑。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要了她,可,他愿意等待,等待一向高傲的单军之女因为泽香催情,而不知廉耻的乞求他的占有的无耻样。 就他拿过一个青涩的清倌作了试验,淫香的作用既烈且快,身下那淫荡不知耻的女子,简直令人无法相信是之前那个娇羞的清倌。 “你也同时间到了这两样香气,为什么你没事!” “在替一个女人灭火之前,我总不能连自己都着火吧?”他早吞了解药。其实这种淫香不吃解药也成,男女交媾后就没事了,不过为了看单彤挑逗人的媚态,他可不允许自己太早要了她! 瞧她此刻双眼迷蒙的勾魂样,若不是吃了解药,只怕他“着火”得比她快。 单彤忍住了身子渐起的蠢动,恨恨的瞪视郭香宇,咬着牙骂道:“你无耻!” “无耻?男人和女人在一块就是这样,怎么会无耻,你和南宫艳在快雪峰上不也这样?” 萍儿她们若送茶过去,应该会发觉她不在而找过来才是,她要拖延一些时间。“他才不会像你这般无耻。” “是吗?看来那小子真的很重视你。既然这样,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终是属于别的男人,想必打击会很大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大概知道,不过她想印证心中想法。 “为什么?”他大笑,“问得好!我想,你大概知道单家、南宫家和柳相国的恩怨吧?而我就是柳相国的遗孤!”他不信这样的事情她会不知道。“我想南宫艳和你是深爱的,若让你成为郭夫人,不知他作何感想?”他冷笑,看着在这样冷的天气,单彤额上还冒着汗,他知道她正愚蠢的以着自己的理智和体内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欲对抗着。 呵,他倒要看她能撑到何时。 “你……疯了!’她现在连说话都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身子的骚动渐渐不在她的控制下。 “当然啦,如果身子遭我玷污后,南宫艳仍肯要你,而你也无耻的想跟着他,我自当成全。不过,我会很不小心的把我是你第一个男人的话传出去的。”即使再深爱着一个女人,相信南宫艳也受不了这样的闲言闲语。 郭香宇疯了!彻底疯了!单彤深吸了口气,努力的想往兰园的入口处爬,“来……来人!萍儿……” “省省力气吧!”郭香宇挡在她前面。“你那两个丫环喝了那加了迷药的茶之后,只怕早睡得不省人事了,现在不可能有人来救你。”这里离陆将军府其他楼阁还有一小段距离,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她。 这城府深沉的男人,原来今晚的一切他早安排好了。天!谁来救她?南宫艳…… 一想到他,她的眼眶红了。 差不多时候了。郭香宇拧笑,欺身靠近她,“你现在一定忍得很痛苦吧?只要你开口求我,我马上让你欲仙欲死。” “你……”她的牙因剧烈颤抖而格格作响。“你……做梦!”这个人……她怎么会曾经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 “梦见你和我缠绵,在梦中欲仙欲死?” 感觉到郭香宇的眼神不同,一寸寸向她靠近,单彤害怕的闭上眼。“南宫艳……救……救我……”她的泪渗出密长的眼睫滑落了下来。 听到南宫艳三个字,郭香宇的脸拉了下来。:“不准在我面前提南宫艳三个字!啊……”话一说完,他的屁股给人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扑跌而去。 “南宫艳是你叫的吗?”说话者的语气冰冷。 郭香宇气急败坏的回过头。“找死吗……”待他看清不远处的高就身影后,“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南、南宫艳?!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家伙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 打从南宫瞳口中知道了郭香宇的身份后,他立即快马加鞭的来到藏幽阁。由于时候不早了,将军府的门已掩上,外头又不见郭香宇的轿子和随从,原本他以为他该没有在藏幽阁才是,于是便打算打道回府。 后来他又打消主意,心想,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何妨到藏幽阁走走,也许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听到单彤的琴声,以琴声慰解相思也好。 来到藏幽阁他跃身飞檐,原不想打扰单彤的,可他发觉一件怪事,藏幽阁主屋灯火通明,可却半个人影也没有,于是便下来看个究竟。 谁知他竟然在厨房里看到两个被迷药迷倒在地的丫环,于是他忙四处找寻单彤,知道她一定出事了! 一出了主屋,他发觉对面的兰园里人影晃动,于是找了过来。 “这句话是我该问你的!”南宫艳正打算往前一步问个究竟,颓坐在地上的单彤忽地发出声音。 “嗯……”禁不住淫香在体内的蛊惑,她低吟出声,随即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以痛觉保持清醒。 这个狼狈样叫自己的意中人瞧在眼里一真是……真是羞愧莫名! “唉?”南宫艳有些弄不清状况,那声音太娇嗲软呢,有些怪怪的。他蹲下身子。“单彤,你怎么坐在地上?怎么了?”他扶起她。“能站吗?”她的身子怎么这么热? 郭香宇趁机往外掠去,几个起落已不见人影。 “我……嗯……”一贴近南宫艳,她的手忽地紧紧抱住他。察觉到他诧异的眼神,抚摸着他的背的手握成了拳。她的理智在她死命的往唇上一咬,尝到咸咸的血腥味后似乎找回了一些。“我……我没事,你……你快走!快走!” 她满脸又是汗又是泪的,他怎么可能放下她?要走他也得找个丫环来照顾她他才放心。“你别说话,我送你回房。”她的丫环晕了,送她回房后得另外找个婆子或丫环来照顾她。 回到单彤的房间后,他想将她安置在床上,可她的双手却紧抱着她的颈项不肯放。瞧她的俏脸和看得到的皮肤上都袭上一层不寻常的桃红,水灵美眸勾魂魅惑,身子更是轻佻地磨蹭着他的身子。 现在若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他就是在欺骗自己了! “该死的!郭香字那畜生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他恙怒的大吼。方才真不该只给他一脚。 单彤自喉间发出低泣的声音。“是我……失算,我……”她想叫他放下她,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死抱着他不放,现在她的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我……我好痛苦!”她呜咽着,身子抖个不停。 看她痛苦的样子,南宫艳犹豫了一下。“闭上眼。”倾身吻住那微启诱人的红唇。 他的吻像是种催情剂,单彤激动的回应着他。 他的大手在她曼妙动人的胴体上游移着,一寸寸的点燃欲火。 藏幽阁中今夜春情无限…… 尾声 一大清早,南宫艳寒着一张脸的出现在郭香宇的府第。 总管一看造访者竟是皇城首富的重量级人物,忙延他人内车茶,自己则匆匆的到里头请他家大人出来见贵客。 不一会儿总管一脸难色的来到花厅。“南宫公子,我家大人身子不适,改日再登门请罪。” 来这招?!“是吗?”南宫艳态度从容。“那我也不打扰,不过,请总管转告他,今日不见我,改日我和他可改在宫里面圣。” 南宫家和皇上的交谊匪浅,若不是祖训有云,伴君如伴虎,后世子孙不得参与科举,入朝为官,他南宫家能人辈出,岂有在官场独缺的道理。 不得入朝为官并不代表和皇族无交谊。皇上推行财政,尚有赖南宫家,更多次欲延揽他人朝为左右手,然南宫府祖训难违,皇上也只得作罢,退而求其次的常召他人宫对弈,顺道商讨事宜。 “南宫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总管有些不明白,却了解此话的严重性。“我们家大人……”正要问个所以然来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阻断了他的问话。 “张总管……” “大人,您起来啦?” 南宫艳似笑非笑的看着郭香宇。“大人身体微恙,南宫似乎来得不是时候。”身子不适吗?是没脸见人吧? 郭香宇寒着脸。“南宫公子前来找郭某,有什么事情请到书房谈。” “郭大人的书房,该不会有香木和兰花吧?”他说着只有彼此才听得懂的损人话语,郭香宇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一旁的总管却是像听着哑谜般一头雾水。 “香木?兰花?这是时下贵公子书房必要的摆设吗?”哪天也买来放在大人的书房。 “不,是你家大人特有的癖好。”南宫艳冷冷的嘲讽。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他在这里工作也四、五年了,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 郭香宇横了一眼搞不清楚状况的总管。“张总管,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他恨恨的看了眼南宫艳。“这里请。” 郭香宇的书房还算雅净,除了窗明几净外,外头的柳树池塘倒也雅致…… 来到仇家的地盘,南宫艳仍是神态自若,选了个自己喜欢的位子坐下来,他不理会一双眼直瞪着他的郭香宇,径自打量这儿的一切。 他的从容态度看得郭香宇火冒三丈,本想以静制动的,终究是沉不住气的先开口。 “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其实他这句话是多问的,南宫艳为何而来,自己闯的祸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南宫艳一笑。“你乱了方寸了。平常时候依你精明的脑袋,你该会问: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句话起码是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只是不知对方要如何解决而已。“抑或你这么说是别有居心,想连昨天自己所做的卑鄙事都推个干净?” 郭香宇一笑。“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人真的很叫人发指。想他昨儿夜里逃得如此仓皇没命,现在却可以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没问题,他专门对付这种得了失忆症的人。 “你真的忘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看着郭香宇那张“无辜”的脸,南宫艳忽地眯着眼笑了。“就我所知道,得了失亿症的人有时要给些刺激!唔……给什么刺激好勒?就入宫面圣吧!我想这刺激不小。” “南宫艳!”郭香宇咬着牙。“单彤差些失身于我的事那么光荣吗?非得要入宫面圣去说嘴?在你我皆失颜面的同时,你就不怕你的未婚妻没脸见人?” 南宫艳大笑,忽地笑颜一敛。“你终于也回忆起自己做了哪些无耻事了!”一扬眉,“这样的事我会私下解,绝对让你往后的日子过得精彩!至于入宫面圣嘛……我则另有其事。” “我不认为我们有那么多牵扯。” “唉,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姓了十来年郭,就忘了自己原本姓柳了吗?”冷睨着郭香宇脸色骤变,暗自运气予掌上,他一挑眉,“狗急跳墙不是智举。杀人灭口可要有十足的把握,没了把握届时把事情闹大了,后果可不是你承担得了的。” 看透了他的心思,南宫艳倒了一杯水,说道:“想必你累了,喝口茶吧。”他将盛着八分满茶的瓷杯往上一托,水杯飞旋至郭香宇手中稳稳而降,杯中的水一滴也不曾飞溅出来,倒是水杯着了手,杯中水仍呈旋涡状运行…… 感觉到水杯着手时的沉稳力道,郭香宇暗自心惊,知那杯中水正循气而走,待弱而出,不一会儿杯中呈旋涡状运行的水,果然由杯中飞溅而出,打在郭香宇脸上,那股劲力大得叫人发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怔愣了许久…… “那杯水,好喝吗?”此举只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小小的一个下马威。 “你……”郭香宇为了方才情急下,妄想动手杀他灭口而吓出一身冷汗。 看他吓得狼狈,知他接下来会安份多了,南宫艳道:“你该知道柳相国当时的罪名是密谋造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累及九族。连交游的朋友、门生都被牵连在内,身为柳府嫡亲遗孤的你……若皇上知道多年前的漏网之鱼是你,你的下场会如何,自己该很明白。” “你想密告?” “密告二字是在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叫密告。”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讨厌这种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着不了地的感觉。“在我对单彤做出了这样的事之后,我想你一定会做绝吧?” “凡事太绝,缘份早断。”他在怒火中烧时,的确想过实他于死地。可……“单家、南宫家和你柳家上一代的恩怨已经赔进太多无辜的性命,我希望恩怨到上一代为止。” “……”南宫艳的话令他吃惊,却也令他羞愧! “我今天到此只是让你明白,你的底细我很清楚,别再玩什么花样。只要你安安份份过你的日子,我保证往后的日子我们会相安无事,否则不要逼我做绝!”他好像第十次对招惹到他的人这样手下留情。 郭香宇这个人严格说起来,除了色胆包天外,好像还不是烂到底!起码他是个能吏,就他所知,打从他进入刑部,对于经手的每个案子总是尽心尽力,尽量做到勿枉勿纵。而且他从不收贿,可能是自己爹爹已给了血淋淋的警惕。 他也许算不上是个好人,人格上也有所偏差,可他是个好官。就凭这点,他就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南宫艳该说的话已说完,起了身不打算多留。就在他要走出书房之际,沉默许久的郭香字忽地开口。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请代我向单彤姑娘致歉。” “你的话我会带到。”说着他即头也不回的离去。 *  *  * 山谷中薄雪片片。这里虽没有快雪峰上的一片白净世界,山峰峥嵘的气势磅础,可却多了几分雅致幽静。 南宫艳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露凝香便是在这座山谷中,那时正是他遭单彤设计的开端。才一段时日未造访此地,再回来时已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往小屋方向看,用茅草结起的窗子正被一把竹子撑住,由此望过去可看到一绝色正呆坐发愣…… 发现有人走近,美人总算收敛心神。一看见来者是谁,白皙的脸上忽地拢上一抹红霞。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人恁地会纠缠!单彤闪躲着他的眼光。 “我到藏幽阁,萍儿告诉我的。” “那多事的丫头。”不早告诉她,不准告诉南宫艳她在哪儿的吗? “为什么不见我?”他大方的走进屋子里,大方的坐到单彤对面的位子。 为什么不见他?她也说不出个让自己也能接受的理由!可能她心中对于之前的事仍未完全释怀,在这种情况下又发生郭香宇的亭,结果到最后,还得南宫艳牺牲自己去解救她。 老实说,她很小心眼!对于这样的事,她明明给占尽了便宜,还不得不对南宫艳“心怀感激”! 她气南宫艳?不!她只是气自己。 单彤别开脸不看他,心中仍闹别扭。“那你又为什么非见我不可?”现在……当时她整他整得狠狠的优势好像全用尽了! “我想见你。”他的语气极柔。“我想这样的理由该足够了。” “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在之前不说?” “你还在生气?” “当然,被说成肉包女的人又不是你。”她怎能忘了,那段时日她女扮男装上街找古玩时,沿街三姑六婆讨论着单彤捏花肉包样的嘴脸?!“一个受着兰毒之苦的人已经很惨了,我为什么还得忍受被自己的未婚夫婿嘲弄!” “单彤……” “别以为经过了昨天,咱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有什么不同。” “昨天那种关系的建立,你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身不由已,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期待?” 似乎感觉到她的话太直接而伤人,单彤沉默了下来。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阴错阳差,彼此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执起她冰冷的小手。“单彤,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真的很诚心,单彤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姑娘,这辈子他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单彤有些心软了,可……可是……“你别忘了那纸契约。”她抽回了手,昂高脸,就是不让他太早称心如意。 “我想毁约。”那纸该死的契约,他根本就是被骗了! “毁约的代价可不小,‘任凭对方处置’有无限可能。像我这样狠毒的女人,对于伤害过我的人,我不认为我会手下留情。”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你。”南宫艳深情的看着她。“开出你的条件吧!” “第一,我要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你南宫艳娶的姑姑娘就是单彤,也就是那个捏花肉包。” 还是很记仇!“行,那没什么困难。”他将椅子挪到她身边,和她并着坐,又将她的手包覆在手中。 “第二呢?” “我要你公开致歉。”对于好面子的南宫艳,这该有些困难吧? 犹豫了一下,南宫艳还是道:“可以。”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迷醉,一口热气吹在单彤敏感的耳蜗上,低低的声音很挑逗。“第三呢?” 她红着脸看他。“你在挑逗我吗?”心跳快得不堪负荷,昨天的一切又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被察觉到意图,南宫艳索性大胆的抱着她走向木床。“不可以吗?”他的笑容很邪气,任何姑娘家看到这一幕,通常都会脸红心跳的说不出话,任由他摆布。可单彤好像比较特别。她同样是脸红心跳,可她的脑袋却还能运转,只是迟缓了些。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还在谈……”南宫艳的手在她身上游移了起来,她有些口干舌燥,可仍坚持把话说完。“谈条件。” “我知道啊。”他的吻细细的落在她颈项问。“第三呢?”他含糊的问。 第三……第三……他……他的动作好……好撩人!她……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好……好奇怪!“第三……我要……我要风光的进南宫府!” “这是一定的。”解了她腰间系带,他将衣服拉了出来,鹅黄色抹胸隆起的诱人样,引人犯罪!他的大手由下往上的探了进去。“第四呢?” “嗯……”她感觉到他粗糙的大手抚弄着胸前软丘,长指逗弄着红艳花蕾,禁不住袭身而来的快感,春音柔腻外泄,“啊……” “第四呢?”他解下抹胸,吮住了雪峰上盛放的粉色蓓蕾,舌尖恣意晶掠逗弄着…… “第四……”她此时没想子思考了。 “没了吗?” 脑子在此刻钝了,并不表示无法思考,涉及权益时,她还是有片刻清醒。“有!怎……怎么会没有,现在!想不起来,想……想到了再说。” 这个狠角色!即使在这个时还是无法使她暂忘自己的权益。罢了,谁叫他就是宠溺她呢! 解下了她的亵裤,南宫艳也动手褪去自己身上的束缚,他温柔的看着她。“你好美……”长指拂过她曼妙的曲线,跟着覆身而上。接下来他的动作不再温柔微缓,灵巧的大掌优游于春光绝景,探索着只属于他的花谷幽径…… 热源的挑逗令单彤受到一波波如浪潮般的悸动,可她却因为昨日撕裂般的疼痛而却步,她拉住南宫艳的手,阻止他邪恣的探索。 “别……那样……”她喘着气,双颈绯红。“昨天夜里……你弄得我好痛!” “第一次难免,再来就不会了。” “是……是吗?”她脑袋瓜昏昏胀胀的,忽地脱口而出。“你不是女人,怎地知道?” 赫?她的问题可问倒了南宫艳。他总不能说他从前是花丛浪子,这种事知之甚详吧? “呃……这……”情况有些不妙! 见他脸有豫色,单彤的理智一点一滴回来了,她拉着衣衫掩身坐了起来。“我听崔嬷嬷和马媒婆说,在我之前,你可是阅女无数的花楼贵公子。” “男人嘛,成亲前难免荒唐些。”天!扯上这话题,彼此间不会又生变数吧! “不公平……”她小口一噘,眼眶忽地红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成亲前就能阅女无数,而我却不能?” 赫?!不会吧?他知道他未来的小妻子一向有些“离经叛道”,若不是这样,她也不敢上花楼当花魁,在他身上刺青了。只是,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还是很有“负担”。 “你当然不能,你是姑娘家!”这样的事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就因为我是姑娘家,就该理所当然的接受不公平对待?” 这种事能讲公平吗?!南宫艳快崩溃了。“行、行!那你说要怎样才算公平?”见她脸上有奇特的笑容,他赶紧说:“除了‘阅男无数’外。” 单彤一脸笑意。“那也成。”她用手指着自己刺在他身上的第一行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只要谨记这八字箴言就行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暴君啊!”这样的话一答应,他这辈子铁定翻不了身。 他拉紧衣襟,阻止胸前的八字箴言外露。方才云雨春情全没了,他下了床榻整衣,顺道为自己倒了杯茶。 马媒婆说,和男人商量事情若不被允许,就不要硬碰硬争到底,这时候撒娇比撒泼更能让对方败下阵来。 跟着下了床,单彤由身后轻搂着南宫艳。”真的不行吗?”轻声细语中别有一股令人心神荡漾的软腻。 这丫头……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这么惹人怜爱了!南宫艳的脸上有不自在的红痕,心跳得好快! 豁出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不是不行。”他转过身看着她。“房外的事我作主,除非事情涉及到你,我自然尊重你;关起门来……一切就听你的。” 果然让步了!结果虽不甚满意,不过可以接受。“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房内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美人在房内娇泼,也别是一种风情。 “现在关起门来了耶……”上一回听崔嬷嬷和马媒婆说了两个词儿,好像关于床第间的情趣,她听不懂又不好问,也许问南宫艳他知道。“百无禁忘喔?” 南宫艳笑看着她,她的话颇有暗示。“是啊。”仰首喝下杯中剩余的茶。 单彤侧着脸小声的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叫‘吹箫’,什么叫‘晶玉’?” “噗!”他一口未下喉的茶全喷了出来。“咳……咳……”茶水呛得他咳嗽连连,眼冒金星,一只手指指着她颤抖不已。 “怎么啦?你也不懂噢?” 这些闺房里的事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天!他期待的事怎么老是变得那么滑稽! 他的平顺人生,为什么一遇上单彤全走了样? 未来的日子,他有一种可怕的预感。 可为什么……他还是期待呢? ——完—— 欲知痴心迷恋第一美人的东方磊如何情移小卖艺女苏雨筝,请看凌昀招聘狐狸之二(春意满堂) 欲知迷糊迷恋第一美人的北原彻如何情献医馆大夫女,请看艾佟招聘狐狸精之三<妾心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