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渐层》 第一章 今年的冬季仿佛特别长,都已经三月天了,该是寒意渐消,春意渐浓的时候,怎么还如此冷? 孟颖容抱著书本走出图书馆,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牙齿不听使唤她打起“节拍”来了。 这是什么鬼天气了她将身上的大衣拉紧,努力地控制著不让自己发抖。 这么冷的天气,不只留在学校图书馆里的学生少了,就连原本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情侣都几乎不见了踪影。 难道说,天气一冷,就连懋爱也降温了吗? 懋爱?一想到这两个字她就无助她笑了。 念到大学三年级了却还未接触过任何的异性朋友,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偏偏这个大笑话就发生在她身上。 别以为到了大三仍然乏人问津就认定了孟颖容也许、可能、一定是个长得很“仁慈”的女孩子。 其实她长得很美、很有气质,偏偏她老是寒著一张脸对待追求者,那些人只要一看到她那张比寒冰犹冷的脸孔,都会自动地打退堂鼓。 其实那些追求者都太没自信了,若有个男生能与她多聊几句,或凝神注目她几分位的话,保证会有始料未及的发现——她竟也会脸红! 孟颖容的家教甚位,父母都任教于大学。别人都羡慕它是大学教授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却有著吐不尽的苦水。 从小她就被送到清一色的尼姑学校读书,国中时虽然是男女合校,但她仍然是在姑姑的监视下生活得宛如一个“圣女”般!高中时,更是进了一间管理严格的名女中。 终于熬到上了大学,父母的严令虽然解除了,但她仍无法让自己主动去亲近男生。 长期的严令之下她的心理有了障碍!她把“男女有别”分得一清二楚。 最可怕的副作用是——长期“抗拒”男生的结果,使她练就了一脸的“寒功”,那般寒气足可以把追求者的一腔热情瞬间冷却! 殊不知,在她冷若冰富的外表下却还藏著一颗温柔害羞的心。只是没有人胆敢去尝试罢了。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和孙玉薇的约会。 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糟了!已经九点零五分了,和她的时间可是八点整呢! 她用小跑步跑出了校园,匆匆忙忙的越过了马路。 在慌忙之际,她根本无暇顾及迎面的来车;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越过马路,到对面的coffeeshop去找孙玉薇。 忽然,身后转来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她回头一望,那车灯亮得她睁不开眼睛。 车子里的人气急败坏的摇下车窗骂道:“不要命啦?小丫头!”骂完了又继续往前开。 孟颖容呆立在原地,望著那辆罕见的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隔著褐色的车后玻璃窗,她仿佛见到车后座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个人想必是在狠狠的瞪著她吧? 呆立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和孙玉薇的约会,于是匆匆忙忙的走进了coffeeshop。 她在老位置找到了寒著一张脸的好友。 “我——我看书看得忘了时间!”她陪著笑。“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这只书虫!除了会看书得忘了时间之外,我真不晓得还有什么事能绊著你?”孙玉薇投给他一个大白眼。 “对不起:”她笑著向她行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算啦!反正今天这儿播的英文老歌还不错!待在这儿一个多钟头也不算太难熬。我点了杯咖啡,你要喝什么?” “麻烦给我一杯群橙汁,谢谢。”她回头向服务生说。 “小孩子!长不大。”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著孙玉薇。“喝果汁就是小孩子,喝咖啡才叫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咖啡会心悸。所以我也是有苦衷的。” “算你有理。” “对了!约我有什么事?”她提到了正题;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非得到这里来谈?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她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四方盒。“喏!这是你的penpals要送你的礼物!” 一听到笔友,她马上红了脸。“你——你们见过面啦?” “才不!我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是我男朋友交给我的,他说是‘滕真’要他交给你的。”她笑得很暧昧。“你那个通了三年信、到现在还没见过面的笔友不是叫‘滕真’吗?”逗她脸红是她的绝招。 一用男孩子来糗她,她一定满脸通红,这方法可是屡试不爽哩。 孟颖容咬着唇,收下了礼物。“代我向他道谢!” “写信谢谢他不就得了?怎么,才收人家一个礼物就醉得飘飘然啦?” “玉薇!”她有股想逃的冲动。 明知道她害羞,她偏偏老是爱逗她。 “好好好!不逗你了。喂!我一直觉得你和他都有些奇怪呃!” “怎么个奇怪法?”她手里拿著滕真送的礼物,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 这是他第三次送她礼物;在每年的圣诞艳前夕她都会收到他的礼物。 第一年送的是个大布偶,第二年送的是一套书,今年送的是什么呢? 她好奇的猜测著……想著、想著,突然有股很想拆开来一看究竟的冲动,只是碍于孙玉薇在场,只好强抑著。 弄不好,她又会以此大作文章,不知道又要把她糗成什么样子了? 她这好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尤其是糗她,她更是一把罩。 她收起思绪,仔细的听孙玉薇说话。 “你们都通信这么久了,难道不会想看看对方长得什么样子吗?你们连一睹对方真面目的欲望都没有?我和刘清华正常多了,才通信一个多月就约出来见面。” 她傲傲一笑。“保留一站神秘感,让对方多点幻想空间不是很好吗?” “是哦!幻想够了再见面,然后统统‘见光死’?真够罗曼蒂克的了!”她极尽讽剌地说:“要是我,宁愿‘早死早超生’!一见面,发现彼此不中意,便可以干脆的saygoodbye,那不是很好?”一说到这里,她就不禁为孟颖容担心。 “喂!说真的,万一哪天你们见了面,发生‘见光死’的事情怎么办?”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根本不想和他见面。” “违心论!” “其实——我觉得外表长得美丑与否都不是很重要的,和他通了这些年的信,我发觉我还挺——挺欣实他的!” “唔,我听清华说滕真这个人什么都强,就是泡妞不行。”她压低声音说:“听说他可是系上的大帅哥呢!” “是——是吗?”她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 “我也不知道。刘清华这个人说话最喜欢颠倒黑白,弄不好他只是寻我们开心罢了!” “嗯……” “喂!下星期六校庆,刘清华他们那票男生可能都会来,就不知道你的滕真会不会来?你没兴趣见他,我可是对这个三年来都‘羞’于见人的男生很有兴趣呢!” “什么‘羞’于见人?真还听!” “好!他不叫羞于见人,是见不得人可以了吧?” 跟孙玉薇说话很累,她就是喜欢跟她抬杠!难怪她能与刘清华一拍即合。 物以类聚!她永远相信这句话。 经她这么一提醒,孟颖容倒真有些担心;滕真时常在写给他的信中提到刘清华这批死党。 就常理而言,他应该会跟他们一起到这里来的。 只是滕真这个人第以捉摸得很,过去的两年中,除了刘清华会带一群人到学校来“破坏”一番之外,他好像从来不会来过。 以此推想,他今年大概也是不会来了。 看来,孙玉薇恐怕又得太失所望了!她暗自窃笑的偷瞄了她一眼。 不过说实在的,她也很想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样子…… ※※※ 会议桌上,每个高级主管都屏气凝神的听著新企画案的简报。 自从去年董事长发生车祸,转致双足残废而由其子接任职位至今,这种有朝气、富参与感的风气就逐渐被带起。 这位新总经理一上任,就做了行政事务、财务管理、员工福利……等各方面的重大改革。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把火可没随著“新官”转为“旧官”而燃尽。 公司内部积极而有活力的风气一旦被带起,从前的暮气沉沉自然消失无踪。 虽然说cbn的事业触角已达世界各国,俨然为一家跨国企业,但是近年来公司的营运却有著略走下坡的隐忧。 前任老五事长虽也知道这些事,但是这些重大的改革都是一场大赌注。赌注下对了,公司营运蒸蒸日上自不在话下;万一赌注下错了,那无疑会使公司的状况更糟。 也许是他顾忌大多了;也许是他年纪大得缺乏力挽狂澜、不惜一睹的魄力。总之,有太多因素使他安于现状,而不顶有所改革。 接任的总经理可不一样,也许他正年轻、血气方刚;也许他真的是深谋远虑,能够看清公司的隐忧。不管是何者原因,这些都是cbn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经过这些改革之后,公司的一切都慢慢上了轨道,一切都如此地欣欣向荣、充满了生气。 待简报一结束,秘书将灯打开来,会议室里又是一片通明。 “看完了这份简报,各位有没有什么问题或意见?”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cbn的总经理。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眼里有著冷静的睿智,脸上的线条永远绷得紧紧的。 他那冷硬的特点仿佛天生就是块富领导者的料。 “如果大家没意见,那就如此决定了,散会!”他接著向秘书说:“崔秘书,请将这份高报及刘经理购地案报告下班前交给我,我要再重阅一次。”说完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 崔文姬用欣赏的眼光目送著他的背影。 多令人心动的男人!如果他肯笑一笑,相信其魅力一定会令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 只可惜他都是“一号”表情——酷得紧。 他几岁?二十三、二十四?老实说,她还真无法猜出他的年龄。 不过,不管他是二十三或二十四,甚至是三十岁,崔文姬还是没希望的;谁叫她生不逢时,已经是三十六岁的老女人啦! 不能当情人,将他当弟弟看待总可以了吧?她安慰著自己。 ※※※ 司机低头看了一下表,嘴里喃喃自语著:“少爷今天怎么了?都已经快迟到了!”他犹豫著要不要走进办公大楼去找他。 正在考虑著的当儿,就看见他拎了个背包跑出cbn的大楼。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桥伯,今天开快一点!我快来不及了。”他一面说,一面把一身的“束缚”脱了下来,换上衬衫、牛仔裤,最后再把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他对著前方的照后镜照了一下,又恢复学生的模样了。 “少爷,待会儿要上几堂课?” “两堂。” “大四下学期的课这么轻松!”他笑著说:“幸好是如此!要不然,为了公司的业务你可能要办休学了。噢,对了!有你的邮件。”他把那包著牛皮纸的邮件交给他。 牛皮纸上有著用油性签字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将“滕真”这两个字写得如此俊秀有神吧? 他把牛皮纸拆开,里面富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把盒盖一掀——是本简介大英博物馆的书。 里面还附了封信,他将它拆开来看。 滕真:暑假结束了。那期间我和爸妈到英国去探望叔叔;他在那里的牛津大学任教。 在英国的这段日子里,叔叔可谓尽了地主之谊;他带我们游历了英国的一些名胜古迹,介绍了当地的名产……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造访大英博物馆了。在那里,我看到古埃及的文物、敦煌被挖走的壁画,及各个古文明国的文化遗迹……英国是个怪异的民族;标榜著绅士风范,又常做出土匪的行径!那些由其他古文明国掠夺而来的文化遗迹即是明证。 不谈这些了!每触及这些历史伤口,心中总不免义慎填膺。但抛掉这些事情不说,英国给人的印象还不错……你现在已经大四了,对自己的前途是充满了自信亦或是茫然呢? 末祝快乐 p.s.送你一本大英博物馆的文物简介,希望你会喜欢。 他看完孟颖容的信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自从接下公司的重担之后,他就很少有时间回她的信了,有时甚至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回她一封信。 尤其是这个暑假,他几乎没有回过她任何一封信,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愿意与他分享英国之旅的心得,让他颇为感动。 而这份友谊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不久,车子转入了学校附近的小巷子。 “桥伯,在这里停就行了!”他下了车。“下午三站十分在这里等我。” “是!” 望著三三两两涌入校门的莘莘学子,他用手推了推那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也跟著没入了人群中。 在这里,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叱吒风云的企业钜子!在这里,他只想当个平凡自得、优游自在的学生…… ※※※ “拜托!我的孟大小姐,就算你是在救人好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呃!难道你忍心看我被那群男生大卸八块吗?”孙玉薇从方才到现在已经求了她将近一个钟头了。 “玉薇,我真的不想去!这种联谊活动我真的没兴趣。”她坚持到底。 自从踏入校门之后,她只参加过一次舞会、一次联谊会。而这也算是她个人生命中的“创举”。 “原本说好是二十个女生、二十个男生的,秀琴临时有事不能去,你就算是去凑个人数吧。到那里你只要喝你的果汁、吃你的东西就行了。” “你当那里是什么地方?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说完,她拿起书本就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孙玉薇不死心的跟了土来。“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可恶?” “知道。”她悠哉一笑。“尤其是对你!别跟了,就算你跟进了图书馆,也只有陪我在那里看书的份,我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她笑著看看她。“用缠我的这些时间去另外找别人,也许早就找到了,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 “真的不去?” “不去!” “好,告诉你吧!”对孟颖容的死硬脾气,她实在是恨得牙痒痒的。“知道我为什么要死缠著你,非拉你一起去参加这次的联谊活动不可吗?” “凑不到人数才找我充数?”地无心回答,而对于她死缠著她、非要她一定去参加联谊活动的原因也没啥兴趣知道。 只期望她赶快把话说完,好让她顺利的进图书馆去念书。 “你看过这次联谊活动的参加名单吗?”她给她一点提示。 “没看过。” “那上面有个人叫冷修彦,你不是说小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叫冷修彦吗?” 孟颖容好奇的看著她,心想:这家伙什么都记不住,记男生名字可真拿手!连她仅仅提过一次的名字都记得。 这女人! “真的是他又怎样?十多年没见了,他大概也认不得我了。”地想起冷修彦小时候拖著两条鼻涕,那淡黄色的鼻涕偶尔还会吹出泡泡。 哎!往事如烟。 “真的不去?”她语气中有些失望;忽然一个“反败为胜”的点子又从她脑海中掠过。她幡出了狡猾的笑容。 这招再请不动她的话,她就在她面自刎谢罪! “嘿嘿嘿!你真的不去?铁定不去?”她的笑容古怪而夸张。 “干嘛?吃药时间到啦?” “你若不去……我就去找孟教授;我们的班导师,也就是你的父亲。我去他那儿把他女儿和某个叫滕真的男人通了将近三年信的事叫出来,到时候……” “你——”孟颖容红了脸。“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她真是搞不懂,孙玉薇这次为什么非要她参加她一向最痛恨的联谊活动不可? 就算要她去见青梅竹马也无须如此强人所难嘛! 一直以来,孙玉薇都是她兴滕真通信的“中间人”。滕真回给她的信会寄到孙玉薇祖房子的地方,再由她转交到她手上。 其实,孟浩儒早就解除了不准女儿结交异性朋友的禁令,这些追求者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没三两下就被赶了出去;所以,就算是滕真的信直接寄到孟家,也绝对不会边到“毁尸灭迹”,或是私下破人拆开的命运。 偏偏孟颖容那么多年“保养”出来的“吹弹可破”的脸皮,就是禁不起父母那么一句——是谁写来的信啊?那男孩子怎么样啊?……. 不!绝不能让爸妈知道;这太丢人了! 孙玉薇悠哉悠哉的看著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瞬间变化。“怎么样呐?是否有再重新考虑的必要啊?” 孟颖容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说实话,你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我不相信只是希望我去见青梅竹马这么简单!” “好吧!告诉你……呃,是这样的,我和李贺紫打赌二仟元,我赌你会去参加;她则投否定票。”为了让孟颖容能“死得溟目”,她大方的将秘密公开。 二仟元?就为了二仟元,她就把她和滕真通信的事拿来做威胁?她真是服了这个宝贝! “就这样?”她一腔怒气待发。 “其实也不全然是啦!我只是想,我们都已经大三了,离‘没人要’的大四也相差不到半年;这段期间里你不赶快交个男朋友,要待何时?”她感受到她眼里那即将燃烧起来的怒火。孟颖容这个人相当内敛,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啥事足以令她动怒;不过,一旦她逼得狗急跳墙、发起脾气来,那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了!她深深相信那把怒火足以把她给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于是,她动之以情的喟然一叹。 “你和滕真都已经通了那么多年的信,把这些信件拿去烧,三天三夜都烧不完,可是你们之间却达一丝火苗都未曾看见;你说!这怎么不叫我替你担心?” 孟颖容双眼一翻;这是哪门子的谬论呀?真亏她还掰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有这种损友,她真是连著三世都没烧好香! 算了!栽定了。 首要之务是先封住她那张嘴,叫她别在父亲面前乱进谗言。她脸色一沉,道:“这次的联谊活动我会去,但是你得保证以后不会再用滕真的事来威胁我,要不然,我真的会翻脸!”她再一次警告她。 “不会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所谓事不过‘三’……” 她白了她一眼。“什么事不过三?是下不为例!” “是!我保证。”她笑容可掏的说。 看著孟颖容渐渐缓和下来的脸色,她仿佛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唉!嫌李贺紫的这两仟元还真是赚得担战心惊,差那么一点就要和孟颖容撕破脸了。 她不禁大叹!真是赚钱不易啊! ※※※ 台北都会,这个永远闲不下来的城市。 夜幕已四垂,但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却使它复活了! 有些人沉迷于这种活泼热情、浪漫恣意的夜生活;有些人却对这种生活敬谢不敏,避之唯恐不及。 生性内向好转的孟颖容就是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一直认为,沉静的夜最适合用来看书:捧著书本,把一切繁华隔于屋外,这是一种享受!心灵清明,一切物欲沉淀——这样的时刻不多啊! 偏偏有些人总是喜欢去找寻刺激,无法静下心来享受这一切。 这些人太悲哀了! 话虽如此,此时她不也正处于“悲哀”之中吗? 谁叫她答应孙玉薇来这里的?想想,此举不正是没事找事做、自掘坟墓吗?望著她身旁笑待十分得意的好友……哼!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站在firday,s的门口往里面看了一下,孟颖容当下松了口气。 原来这地方只是一个很“正常”的用餐场所,她还以为是什么“星期五餐厅”那一类的呢! “喂!傻呼呼的看什么?”孙玉薇率领一大票女生走了进去,那些男生们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千万别脸红!放轻松点。”她又提醒了一次孟颖容。 她忘了在这种场合里她一向很“酷”的。那股寒意足以叫对她心生爱慕的男孩退避三舍。打从她一进门生了下来,所有男生的眼光即往她身上汇集过来,但不到几分这又一一收回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个冰山美人!碰不得——一阵你来我往的寒暄之后,又是老把戏——自我介绍。 很不巧的,孟颖容又轮到第一个。她很不情愿的扼要说著:“我叫孟颖容,请多指教。” 多酷叨!人酷,连说话也酷。连名字是哪三个字、怎么写法都省略了。 侍女生一一自我介绍完毕后,男方的第一个也开始介绍:“大家好!我叫冷修彦。‘冷’是静的冷.‘修’是养的修,‘彦’是青年俊彦的彦。法律系四年级学生,平时喜欢打篮球、看书……” 不待他介招完,他的同学齐轰替他说:“外加泡妞!”然后大家笑成一团。 孟颖容抬起头,看向这个名字与她青梅竹马玩伴的名字一字不差的男生。但一看清楚他的模样,她就不禁为孙玉薇认为他就是她小时候的玩伴感到好笑。 眼前这个身材高挑、模样俊俏的美男子哪有可能是她的青梅竹马玩伴?那个流鼻涕的冷修彦怎么可能和眼前的人是同一个人? 若真是他,那还真是“丑小鸭变天鹅”的最佳明证呢! 一阵介招之后,男女同学就开始拳谈、互相了解了。 冷修彦谁都不挑,偏偏找上她这个冰美人聊天。 “你叫孟颖容?”他笑了,那模样更具魅力。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那张满是寒霜的脸。“我小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也叫孟颖容,好巧啊!” “啊!”她大吃一惊,心里暗付——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呃……她真的也叫孟颖容呃?我的那个青梅竹马玩伴也叫冷修彦!”她呐呐的说著。 “你——”冷修彦端详她好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大头容!”他笑了。“你真的是‘大头容’?” “鼻涕彦!”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遍,心中仍不能接受眼前这个人真的就是玩伴;那个长得怪丑的“鼻涕彦”!“你真的是……”她皱著眉看他,但怎么看,怎么不像! 难道岁月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吗?他从前那两道扫把眉现在已成了英气焕发的剑眉;从前如同被刀子划开两条细痕的小眼睛,现在虽然也不是很大,但是眼型却漂亮得很;从前那个塌鼻子,现在也这得又高又挺了!这——这实在是人神奇了! 孙玉薇竖起耳朵聆听著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精彩对话。 她什么也没去特别注意,仅仅注意到孟颖容竟然卸下了冷漠的面具,并且居然没有因为交谈的对象是男生而脸红。 今天仿佛在她身上投生了许多“奇迹”。 冷修彦的“男性”身分居然没有对孟颖容造成什么“影响”:看来,她对他是“免疫”的。 难道两人青梅竹马就可以有此效果?一想到此,她哑然失笑了。不管如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就不知道当她面对的人是滕真时,是否也会因为有过长时间的书信往来而就此“免疫”? 期待哪! 冷修彦打量著眼前这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时玩伴。 时间过得真快!十余年的时间居然在不知不觉中从手中流逝了……令人不禁感叹韶光易逝。 “你家后来搬去哪里?” “高雄凤山。这十余年间又搬了两次家。”他一想起那段时时刻刻都在与上门要债的流氓周旋的日子便不胜感慨……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段日子里,每每人家上门要债时,爸妈总是躲起来,要他和弟妹对那些人来个一问三不知。结果,上门要债的流氓通常在要债要不著后就打小孩子出气。 而身为家中老大的他,往往都会替弟妹们挨拳头,而且一挨便是五、六拳。 这段悲惨岁月一直到了他上国中,家里的环境因在南美发了财的叔叔回来后才有所改善。 冷家不仅在近六年的时间里逐渐恢复了从前的风光,而他也再度成为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在同学眼中,他是个开著保时捷跑车、出手阔绰的大少爷,而他们却不晓得他也有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 包括眼前的这个童年玩伴……“孟伯父和伯母都还好吧?” “很好。哪天你可以到我家来坐坐,他们看到你一定会恨——很高兴!”她原本想说“讶异”的,可是继而一想,这讶异两个字好像有点怪。 怪虽怪,但是却很贴切。 “丑小鸭变天鹅”这还不够叫人讶异吗?只是她没敢说出来罢了。 “上来台北念书的这几年我也一直想去拜访你们,可是当我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时,才发觉那里已经变成了公园,你们早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他语气气中颇有沧海桑田之慨。 “我把住址写给你。” “何必这么麻烦?侍会儿我送你回去,顺便拜访伯父、伯母不就得了?” “这样啊……” “怎么,怕我把你吃了?放心吧!我会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回家去。” 他都如此说了,她仿佛也找不出借口来反对…… 第二章 这是在大学里的最后一个暑假了;等这个暑假一结束,她就是大四生了。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她和孙玉薇约好了要到她家去看她前些日子买的西施犬。 看动物;尤其是可爱的小动物,她最有兴趣了。 孟颖容翻动架子上的各类书籍,从里面拿出一叠她前些日子帮孙玉薇拷贝的好文章;看到这些东西,担保她会高兴得叫起来。 别看它只是这么一小叠文章,这可是她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所搜集来的呢! 三十张不到的菁华是她从近百本的书籍中去芜存菁的结果;礼“轻”情意重。 这叠文章放在书架上已久,她老是忘了它的存在,趁著今天正好要到她家顺便带去。 孙玉薇的家在阳明山上,搭公车可以坐到山脚,下车后得自己商往上走一段路。 大概是大学的暑假放得早,阳明山上倒没有想像中的登山人潮,只有偶尔几部车开过去。 在到孙玉薇家的这段途中,有几户气势宏伟的别墅颇令人侧目,她真想知道高耸的围墙后面是怎样的世界?是否如电视上所看到的一样,有泳池,有花园,有喷水池……只是她没有“透视眼”,所以无法透过厚实的高墙而一窥华屋全貌。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手上的那叠纸一滑,散了一地。她匆匆忙忙的弯下腰去捡著那些飘然欲无的纸张,此时正好又有几部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使那些尚未被拾起的纸张被车子经过所扬起的一阵风给吹停在半空中盘旋飞舞。 “喔!”她气恼的低吼一声,一面跑,一面追著像蝴蝶般飞舞的白纸。 她好不容易抓住了几张,但是其他“桀骜不驯”的叛徒仍然逍遥法外。 她又跑、又跳、又扑的追著那几张仍与她大玩官兵捉强盗游戏的纸张。追得她是又急又气,气得差点没一把火烧了阳明山! 终于——只剩最后一张了! 她追、没命的追!此刻在她眼中只有那张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白纸,而看不到白纸以外的任何东西。 忽然“碰”地一声,她接进了一个庞然大物的怀里。而由于冲力过大,使她撞上了那人之后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跌坐在地上。她那穿著裙子而跌个四脚朝天的样子……哎!真是惨不忍睹! “你没事吧?”那庞然大物开口说话。 孟颖容脸一红,忙把裙子往下一位;方才都穿帮了,现在可不能再让人眼睛吃冰淇淋!“我没事。”她故作镇定的一抬头。 她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视线正好落在庞然大物的脸上——那张具有冷漠气真的俊脸上! 她听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著。一脸的红晕映得那原本迷蒙的眼波更加迷蒙了。 那男子扶起了她。“希望你真的没事。”他把那最后一张纸边给她。“你在追的大概就是这张纸吧?” “呃……”她头低垂,不敢直视他的眼光。 一想到口才她在他面前跌了个四脚朝天、春光外泄的俟样……噢!天啊!真希望现在阳明山来个大地震,让她忽然由这世界上消失了……刚才那模样……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那男子看她一脸酡红,多少也猜到了原因。他极力忍住笑,而在他尚未失控前已匆匆上了一直停在路边的车。“以后要小心点。” 孟颖容一抬起头来,差玷没晕了过去这辆劳斯莱斯是什么时候停在这里的?莫非刚才那一幕除了这名男子外尚有别人也目睹了? 天叨!不会吧?怎么今天她净是出糗呢? 而就在她懊恼的继续往孙玉薇家走去的同时,坐进军中的滕真却早已笑得人仰马翻了。 刚才为了不让那女孩子感到太难堪,他一直抑制著自己即将爆发出来的笑声。 那四脚朝天的样子——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少爷,您笑什么?” “没什么。”他敛了敛笑容,但嘴角仍是有点抑不住的往上扬。他为了平复那股想笑的冲动,于是打了一个较严肃的话题:“爸爸到这里以后的心情仿佛好多了,就让妈妈陪他在这里多住些时候吧!” “是啊!这里空气好、噪音少,何况,打从老爷买下了这幢别墅后,除了几个佣人在这里看家以外,几乎常年都空在那里,实在有点浪费!” “嗯……”他倒是同意桥叔的说法;房子住不了这么多,却又拼命的置产,这的确是一种浪费。 只是父亲的个性他很了解;一旦被他看上了的东西就非拥有不可! “少爷以后也要住在这里吗?” “不!我住离公司最近的那栋公寓就行了;上下班要跑这么远,不但累,而且浪费时间。”说著,他抽出牛皮纸袋中的文件看了起来…… ※※※ 星期日,刘清华约了孙玉薇到咖啡厅去重温大学旧梦。 刘清华已经上了研究所,现在就等著研究所开课;而孙玉薇则是大四的学生。 这两人虽然不同校。但是他们历经数年长跑的感情依然相当稳定,除了孙玉薇偶尔会发发牢骚之外,他们从未有过什么激烈的争执。 “喂!你那个同学现在在干什么?也是研究所的学生吗?”孙玉薇发现许多话题都已经讲完了,干脆替颖容问问滕真的消息。 “谁呵?你说滕真吗?” “除了他还有谁?真弄不懂他和颖容是怎么回事!” “滕真念完大学后就没有再考研究所了!这家伙也不知在想什么?企管系第一名毕业却不去考研究所!许多教授都跌破了眼镜。”一想到以滕真的聪明才智却没有再继续深造,他就不禁替他感到可惜。 “是家庭环境的关系吗?”她皱著眉问。她知道很多资优的贫家子弟因为付担不起学费而无法继续升学。 难道滕真也是这种例子吗? “他的家庭状况如何,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同班四年,我还没去过他家呢!而且他也从未提过有关自己的事。” “这么神秘?” 刘清华一耸肩。“他就是这种个性;他不太过问别人的事,也不大提自家的事。老实说,班上的同手部很欣赏他呢!”他顿了一下,“包括我。” “这供的怪脾气还能‘广结善缘’,可真不容易。”经刘清华这么一说,她对他可是愈来愈好奇了。 不喜欢谈自己事的人会想交笔友?这可怪了! “喂!你那个同学既然那么酷。为什么又会想交笔友?” 他一听,不由得哈哈一笑。“说到这个,我就痛快得不得了!知道吗?那小子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这辈子大概就只栽在我手上这么一回!”说著,他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快告诉我!它是怎么我在你手上的?” “很简单,我告诉他孟颖容是他的学伴,而她写来的信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为了我这个朋友,他只好硬著头皮写信给她,而且绝口不提丢信一事。” “这么说来,滕真会主动写信给颖容都是你一手促成的喽?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而且边那么巧,刚好挑上颖容。” “大二的时候,我们大伙儿迷上了电脑配对,滕真正好和你那位同学配成一对儿,所以找才会想出这个主意!” “啊!难怪你会向我要我们班上女生的资料,原来是想玩电脑配对游戏……怪不得!不过.你这乱点鸳鸯谱还真的促成了几对呢!只是滕真和颖容相当不看好; 通了几年的信,却连个面都还没有见过!” “这就是‘滕真式’的作风;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过,若你那位同学有幸被滕真看上的话,那就很幸福了。” 和滕真同学四年,虽不太清楚他的家庭背景,但对他的脾气、个性可是摸透了。 滕真冷静、聪明,而专情。 他这个人由外表看来是彻头彻尾的“千年冰山”;不过,可别以貌取人的认定他一定就是个冷血动物。他这个人不放感情则已,一旦认定了某种感情,便是终生不悔。 在爱情方面是不是这样,他不敢说,但起码对于友情他就是持著这种态度。 因此而推测被他喜欢上的女孩子会很幸福.也并非是毫无根据的。 孙玉薇对于刘清华的话并不感兴趣。她轻啜了口咖啡,将两道眉挑得老高。 “其实滕真好不好、专不专情,跟颖容好像没啥关系,她只是他的笔友而已。就我个人看来,他对颖容好像没啥兴趣——”她话中有几许无奈。 “就算滕真对她有好感,你也不会知道的。” “为什么?”她大奇。 “如果连这点都被你看出来的话,那他还叫滕真吗?搞不好连我这老朋友也要到他结婚前夕才会知道它的新娘子是谁呢!”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真搞不懂你们男生!”她嘟了嘟樱唇,神情间有些娇憨,那模样看得刘清华都痴了。他笑著说:“你管别的男人干嘛?了解我一个人就够了!” “死相!大男人主义——” ※※※ 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孟颖容正优闲的听著音乐。 冷不彷的从门口探进一个头来;一张带了点玩世不恭味道的笑脸——冷修彦! 孟颖容紧张的坐了起来。心想,这小子怎么愈来愈大胆了?连小姐的房间他都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走进来! “我妈妈不在楼下吗?”她故意问。 真不晓得昔日“把关”甚严的母亲今天怎会漏掉了这家伙?竟注他得以大摇大摆的进她房间! “是伯母要我上来的,她说你可能在房里看书或听音乐。”他笑了,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既然来了,他索性大大方方的走进来。 他打量了一下她那温婉中不失个性的房内摆设。 还真看不出来她原来是这样的人呢!以外表而言,她是个彻头彻尾十足“女性化”的人。她温柔、安静、婉约……总之.她就是这些形容词所拼凑出来的女孩。 原来她也有不为人知的“个性”面!起码就摆设来看,她的内心里有著一份刚毅。 孟颖容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既然是母亲叫他上来的,她也无话可说,总不能把他轰出去吧口 不过说真的,她讨厌自己的个人世界被男生侵入! 她站起来走到房间的一角,把cd拿了出来。“你想听什么音乐?这里很多,自己来边吧!” “随便!”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样子很自在从容,仿佛这房间是他自己的一般。 也难怪他会如此;打从他上一回造访孟家后,便有事没事往这里跑,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加上孟家二老对于他的印象很不错,因此总会故意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 孟颖容自然也识破他们是“安”著什么心眼。但是冷修彦对她而言只能称得上是好朋友,如果硬要在他们之间找出不同于一般朋友的情愫的话,她只能说自己对他大概有那么一点兄妹之情吧? 冷修彦是她唯一能“坦然”面对的男生。在他面前,她可以自自在在的,不必用冷漠来掩饰自己害羞易感的心。 套句俗话,他和她就像是哥儿们! 孟颖容放了张莫札特的演奏曲。“今天来找我有事吗?”她和他对话就是能如此的直接。 “你难得放假,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我不是很喜欢去公共场所。而且我对电影也没啥兴趣。”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了!待会儿有个同学会来找我,她一直想去看‘你是我今生的新娘’,你可以约她去。” 她想起了赵晓乔。打从那天晚上她在friday’s看到冷修彦之后,就被他的模样所深深吸引了……赵晓乔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又有主见。大致说来,她和孙玉薇的个性有些相似。 这阵子孙玉薇和刘清华小俩口正打得火热,无暇陪她这位好友兼死党。而赵晓乔的家又在暑假期间搬来这附近,因此她俩很快就熟了起来,进而成为好友。 孙玉薇再不多拨些时间陪她的话,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快就要被赵晓乔取代了! 冷修彦一听,居然要他陪别的女孩子去看电影……这怎么可以? “要不然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这根木头!他怎么不知道她是在为他们制造机会? 正当她要开口说话时,赵晓乔已经笑吟吟的出现在房间房口了。 孟颖容赶紧说:“晓乔,冷修彦说他要请你看电影,但他自己不好意思向你说……”她偷瞄了一眼冷修彦哑巴吃黄莲的滑稽样。 “是吗?”赵晓乔对冷修彦嫣然一笑,模样十分甜美动人。 “是啊!刚才我说我也要跟著去,他还老大不高兴的数落了我一顿呢!”说完,她忙找了个理由离开,要不然如果赵晓乔好心替她向冷修彦“求情”可就不妙了!她朝著冷修彦一笑,道:“我要到图书馆去查些资料,祝你们玩得愉快啊!再见!” 走出房间后,她脸上浮起一抹胜利的笑。 在下楼时被母亲瞧个正著。“颖容,你在笑些什么?” “嗯……你女儿除了读书很行之外,当红娘也是一流人选呢!”说完就奔下楼去,留下满腹疑问的母亲。 “这孩子……” ※※※ 今天真是祸不单行!逛街的兴致全没了。 出门时,天空虽有些乌云,但是看起来还称得上是晴天;有太阳的日子不叫晴天叫什么? 谁知她一走出百货公司,才发觉外头正下著滂沱大雨,路上的行人逃得十分狠狈。 她仰首向天,在心中对著满天厚重的灰黑色云层不停地诅咒著! 该死!该死! 看完了天空,她又垂下头去看著自己那身与黑色云层形成强烈对比的白色套装——白色衬杉、白色牛仔裤、白色球鞋……为什么事情老是这么不巧?下雨天她才挑了套全白的衣服穿! 走在街上,她尽量挑有骑楼的地方走,一方面因为没带伞,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套衣服的“安危”;万一从身旁飞驰而过车子滚了她一身的泥泞怎么办? 她可不想“清白”出来,却“不清不白”的回家。 反正要真的书也实到了,对于这些布置得美轮美奂的橱窗、商店里吸引人目光的物品她都没什么兴趣。 遥望还方的公车站,那里只有几株仍在成长中的小树,到那里去等公车她只会成为小树的遮蔽物。哎!看来今天只好奢侈一下坐计程车了! 于是她开始沿著骑楼走,一边招揽计程车。 招了半天,仍没有半辆计程车顶意载她;大概是下大雨了,计程车司机也要回家休息吧? 她沮丧的低著头走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她一抬头时,才赫然发觉刚才的暄闹人群怎么不见了? 她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办公大楼密集的商业区。 究竟走多远了呢? 她低头看著自己几乎全湿的衣服;再不想办法回家可真的要感冒了。 看了看自己目前所站的位置……唔,不对!对面才是回家的方向。她看准了个绿灯,便当力的往前跑——大雨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一面跑,一面用手护著那被雨水打得不甚舒服的眼睛。 原以为会很顶利的冲到对面的那栋大楼的骑柜呢!实际上她也做到了,可是她又不偏不倚的和正走出大楼的人接个满怀。当然,四脚朝天的人还是她!谁叫她没事长得那么娇小? “总经理,您没事吧?” “要不要紧?那位小姐也太冒失了……” 唉!总经理?看来她这次撞到的不是个帅哥,而是个全身镶金踱银的高级主管! 这种人最难缠了!别人被撞断了根肋骨顶多赔个一、二十万,如果是接到了这种人,那可真的是要倾家荡产了! 她挣扎的站了起来,头一直垂得低低的,好像是个做错事而被逮个正著的小孩子。 “怎么又是你?” 她听到对方对自己这么说。这声音好熟……她猛一抬头。“啊!是你?”她也十分惊讶。 那个上一次她在阳明山上被他撞得四脚朝天、春光外泄的男子! 天啊!她恨不得此刻地面忽然有个大洞能让她土遁回家,从他面前消失。 唯一庆幸的是她今天穿的是裤子,要不然像刚才那种跌法,不送想像又会重演一次“限制级”的镜头。 她怯怯的望著垠在他后面的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起码那些人的模样及看她的样子会让她转想到为主人卖命的保镖。 她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这样看著她?她把眼光移到“总经理”的身上。“我不是故意撞上你的!雨大大了,打得我睁不开眼睛,所以……”说著,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那个男子似乎没有听见它的话,他身子一弯,替她把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跟著嘴角微微一扬。“莎士比亚?我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他的作品。”他想起了孟颖容。 “呃……是吗?”和他说话的感觉真好!但就是心里会穷紧张,一股又羞又喜的莫名情绪充满了她的心头。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叫滕真,你呢?”他发觉自己对眼前这个仅有二面之缘的女孩子居然能如此温柔的说著话;这种想去疼惜一个人的心情,对他而言还是头一回呢! 一听到“滕真”这两个字,她整整楞了好一会儿。“你叫滕真?你——你就是滕真?今年刚从大学毕业?”她想更确定一点。“你有个朋友叫刘清华?” 她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 “是呃……”他望著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孩子。“你——认识我?” 孟颖容既想哭又想笑,情绪十分激动。“我——我是孟颖容。” “孟颖容?!”他楞住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居然就是和他通了三年信的笔友? 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候,站在滕真身后的一位“保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说话了:“总经理,我们还要去接机——”他提醒他。 “那么……改天再聊!”他向她点头示意.并坐上了等在一旁的车子。 孟颖容站在原地目送著车子离去,直到看不见。 原来……原来他就是滕真!那个和她通了三年信的笔友…… ※※※ 孟家一家三口正围著餐桌吃晚饭。 通常这时候,大家都是位可能的保持心情愉快,无论有再怎么天大的不愉快,都留待饭后去尽悄宣泄。 出乎意料的,今天孟母在餐桌上的心情可不怎么偷快!从刚才她端著菜走进来时铁青着一张脸就知道了。 孟颖容伸长手要去夹母亲面前的那盘青菜时,正好瞄到她那满脸不悦的神情。 她忍不住问:“妈,你今天怎么啦?铁青著一张脸,菜价涨了二十倍也用不著这样嘛!”她放下筷子,吃饭的心情全没啦! “是呵,妙芬。你今天身子不舒服吗?”孟浩儒闯心的看著妻子。他虽然已经五十二岁了,但浑身上下所散出来的温文儒雅气质可没有随著岁月的增长而递减。 他就是凭著这股气质掳获了当时英文系的系花陈妙芬。 这对夫妻从年轻恩爱到老,几乎没有吵过架。女的温柔婉约,男的温和负责,这对夫妻怎么看怎么像“最佳伉俪”。 “浩儒,颖容已经二十一岁了,大四啦!” “是啊!”他一笑。“你不会是期待她永远都大一吧?” 其实他知道妻子想说什么;她是担心女儿如果再不去试著交男朋友,那就要开始拉警报啦! “可是……” 孟颖容转出了些端倪,她将椅子往后一退。“爸、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她逃也似的直奔自己的小窝:在那里,她才有安全感。 哼!想给我强迫性洗脑?哪有这么容易? 她把音乐一放,往床上一躺。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把大学念完,然后去考研究所,再到哈佛攻读博士学位……这才不枉此生! 她将眼睛一闭,原以为出现的会是她的读书梦,没想到脑海里却清晰的浮现一张笑脸——滕真?! 她急忙睁开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她走到梳妆台前对著镜子一照——迷蒙的眼波、微红的双颊……那样子很媚,不太像是从前的自己。 她失魂落魄的坐回床上。 “颖容,我是妈,我要进来喽。”孟母打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女儿好像得了失心疯地坐在那里,不禁关心地问:“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她在女儿身旁坐下,温柔的拿起她的手。 颖容轻轻摇头,不打算把滕真的事说出来。在她确定自己的心情之前,她想保有一点“隐私”;虽然她在母亲面前一向是没有秘密的。 但这次不同! 孟母轻抚著颖容那垂肩的秀发,脸上尽是满足与疼惜的笑容。“我的小女孩长大了!”她寓意深远的说。“知道妈妈刚才为什么那么急吗?” “因为我已经大四,快没人要了!”她俏皮一笑。 “玉薇都要订婚了;而你又把修彦往晓乔身上推。你知道吗?修彦并不喜欢晓乔。” “我也不喜欢他啊!”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我觉得我和他可以是朋友、兄妹,但是——”她慎重的说:“绝不可能成为情侣。” “为什么?修彦这孩子我很喜欢呢!他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好人选!” “妈——” “你这孩子!到底要怎样的男人才会看得上?” “跟爸爸一样的就好了。”她开始打太极拳。 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经烦透了!难道女人终生不嫁或是一辈子都没有男人追求,就该羞愧得去撞墙吗? 男女交往也得要互相看上眼吧?她不明白母亲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只是一心一意要把自己推向冷修彦怀里!她为什么从来不考虑她的心情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姓冷的家伙也真不识相!晓乔这么好的女孩子也不要,他究竟要谁呃? 假使他能和晓乔凑成一对儿,那么以后便天下太平了!母亲也不会成天“修彦”、“修彦”的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真烦人! “说实话,你有没有比较看得上眼的男孩子?” 孟母心中也很纳闷;怎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会没人追?她可不是自夸才尽说自己的女儿好,以孟颖容那张迷死人的容貌,怎会到了二十二岁还乏人问津? 见鬼! 孟颖容偎母亲这么一问,很公式化的回答:“没有!”事后又心虚的偷偷瞄了身边的母亲一眼。 这一眼却被孟母逮个正著。“没有?”她看得出来女儿是在撤谎。 不过,这回她可不想拆穿;反正她会故弄玄虚,难道她不会来个静观其变?倒要瞧瞧孟颖容这回是“青出于蓝”呢,还是孙悟空欲度如来佛的五指山——裁定啦! “没事的话,就到楼下去吃水果、陪你爸爸聊聊天吧!别老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唔……” 孟颖容跟在母亲后头下了楼,心中还暗自窃喜自己的说谎技巧愈来愈高招了,居然连一向号称家中“福尔摩斯”的妈妈都给骗过了! 她在沾沾自喜之余,又怎会料到自己其实是高兴得太早了呢? ※※※ 偶然的一个机会,滕真坐在一家格调优雅的咖啡厅里喝著咖啡。 这样的夏日午后最适宜在这里稍作休息了。 凉快的冷气、优雅的钢琴演奏……这样的一个地方很容易让人浑然忘我的。 桌上一枝模样清雅脱俗,却不知名字的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到了孟颖容。 那朵花呵!有著浅浅柔柔的紫、清清雅雅的香气——这种感觉很得他的好感,就彷彿是……他伸手招来了服务生。“请问这花叫什么?” “它叫桔梗,也是一种中药材。原本是单瓣的,后来为了具有观赏价值,就把它改良成重瓣。它的花语是‘气质’。”这位服务生像是对花颇有研究似的。 “它在哪儿可以买得到?” “一般花店就有了。”她指著对街的一家花坊。“那家花店做生意很有信用。 他们真的花既新群又漂亮,还有许多是空运来台的稀有花种呢!有很多可以选择,但就是贵了点。” “谢谢你。”他从皮夹中掏出一张钞票。“你介绍得很详细!谢谢你。” 服务生瞪大眼睛看著那张比她一天打工嫌的钱还多的仟元大钞。收下后,她仍有点不敢相信……说几句话就可以赚一仟块!不得了! 滕真又生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越过马路来到了这家花坊:这可是他第一次上花店买花。店主见他一身名牌的有钱模样,立刻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先生买花?送人还是自己要?”她殷勤问候。 这么体面俊俏的男人可真少见! 滕真的冷傲俊美很得这位二十多岁的花坊老板的青睐。 “我要一束桔梗;送人的。”他仍独钟于那娇柔温婉的桔梗。 他无视于玫瑰的娇艳、火鸨的热情、雏菊的娇俏,眼中只有柔雅可人的桔梗。 “重瓣桔梗一枝伍拾元,先生要几枝?” “十枝。还有,帮我配一些这种花。”他指著「满天星”说道。 他不懂得花,更甭说配花了。可是他觉得把这种小白花和淡紫色的桔梗配在一块儿,更能凸颗出它约完美。 花坊主人对于他运十分知名的“满天星”也叫不出来,不觅觉尔一笑。“这种花叫满天星。” 满天星?他有趣的打量眼前这繁如天上星斗的白色小花;这花的名字果然其来有自。 他拿出笔和纸为了个住址,连同一张小便笺递给花坊主人。“麻烦明天早上九点高我送到这所大学给这个学生。”他付了钱、留下地址后便离开了花坊。 已是十月初了,大学应该都开课了。 明天当她接到这束花时会是什么表情? 一直有股想约她出来叙一叙的冲动!能见见面也好。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唐突?可是,他并不想抑制住自己对她与日俱增的思念大学四年中,他一直过誓无波无纹的平静日子;并不是他不想谈个懋爱,而是他不轻易付出感情。一旦付出了感情,他就会有始有终,只可惜他头一回就“遇人不淑”! 大一的时候,他认识了当时的校花宋羽璇。那个女孩在众星拱月的情况下变得骄傲自大、颐指气使。 交往不到两个星期,他使渐渐疏远了她。没想到宋羽璇竟先发制人,逢人就说是她甩了滕真。 在她大肆造谣的同时,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识了当时系上最有身价的助教李文笙,两人进而亲密的交往起来。 宋羽璇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大学四年中,他所不经意听人提起的就有四、五人之多。 对他而言,宋羽璇只是生命中一个不重要的过客,只是在太学一年级时,他为了她饱受流言之苦。 连他的死党都以为他真的被甩了。 他足足忍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同情眼光,直到李文笙成为第二个受害者后,同情他的目光才又一一转向李文笙那里。 就因为宋羽璇的滥情,他对女人下了个定义——女人招惹不得! 所以他在学校中一直十分“洁身自爱”,对于女同学们总是刻意保持一段距离,而仰慕他的女孩们也在“屡战屡败”的情况下渐渐死心。 他对女孩子们的这种态度一直维持到与孟颖容通信。 通了几封信之后,他因为孟颖容的文采绝佳,加上个性、思想都与他颇为接近,因此才继续书信往来。 但从来没有想要见她的念头。一直以来,他只想找个可以谈心的朋友,而不见面的笔友可以互相倾谈事情的空间会更广、更无拘束,因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没想到事与愿违。在阴错阳差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见了面! 他并不后悔彼此见了面;除了不后悔之外,他的心里也十分感谢上天的安排。 第一次见面,就令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那时她的模样很狠狈;大概也只有她才会为了一张纸而跌个四脚朝天吧! 第二次的情形也不大浪漫;她仍是不大雅观的跌了一跤。 也不知道他是否对于容易闹笑话的女孩子特别有兴趣?在身边听不乏美女围绕的情况下,她仍是他心目中的不二人边——这是恋爱吗? ※※※ 大四的日子真好混。 星期二一上午就那么一堂课,一早来到这里晃一晃又要回家了,连椅子都尚未坐热呢! “喂!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孙玉薇在她面前的椅子上生了下来。“一起到咖啡厅坐坐如何?” “你还会想到我啊?”孟颖容故意往窗外的蓝天一望。“天要下红雨了!怎么,今天刘清华没空陪你?”在这死党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 “说得那么难听!是你把自己贬低了,还是把刘清华的身价抬高了?好像我是个‘见色忘友’之徒似的!告诉你喔!别和晓乔走得太近,我会吃醋的。” “你是双性恋者啊?跟她吃醋!”她笑吟吟的站了起来。“不是说要去喝咖啡吗?再不快点就没位子啦!”她拉著她站了起来,正要走出去的当儿,一个手捧著花、年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 “小弟弟,你找谁?”孙玉薇问。 “我是花坊的小弟,请问这是英四b的教室吗?” “是啊,你要找哪位?” 小男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摊开一看。“你们班上有个叫孟颖容的吗?”他打量著教室里所剩无几的学生。。 “我就是——”颖容诧异的看著他。 那花坊小弟将花往她位里一塞,拿出一张纸要她签收。 目送那小弟离去后,孟颖容更加一头雾水。 谁会送花给他?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喂!谁送的啊?”孙玉薇对于那束花的来由可感兴趣得很呢!这可是四年来难得一见的大新闻哩! 终于有男士胆敢向这位冰美人下“战书”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 孟颖容从花束中找到了一张便笺,她在打开来看之前犹豫的看了一眼正在旁边“虎视沉沉”的孙玉薇。 “怎么?快拆呀!”她比她更急。 “就不能留点隐私权给我吗?” 她将纸条一打开,里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刚毅俊秀的字迹像股清泉般沁人颖容的心房…… 颖容:大四生活是否令你感到满意? 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这种名为桔梗的花,把它送蛤你,希望你会喜欢。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顿饭好吗?希望这突来之举不会令你感到唐突。 下午五点,学校门口见。 滕真 “哦!原来是他啊!”孙玉薇总算满足了些好奇心,但是她仍然有疑问。 “喂!你是不是蹒著我跟他见过面啦?” 孙玉薇质询的语气叫孟颖容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这算是哪门子的问题?说得好像她和滕真见面之前没有向她报备就是犯了大错似的! 何况,她和滕真的两次相遇都是始料未及的事,哪有办法事先告知她? “我和他是见过面了,可是都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直到上一回,也就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时才知道他叫滕真。” “偶然?是刻意安排吧?”她非逼孟颖容将实情说出来不可。没办法!滕真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她心目中神秘的代表了。 对于这个“大怪人”,她很有兴趣去了解。 果然,孙玉薇一句“刻意安排”,把孟颖容激得非把事情澄清不可。 “我们的相遇真的是偶然的!”她把自己如何撞上滕真、如何跌得四脚朝天……统统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仅保留了春光外泄那一部份。 但在她这么有所保留的描述下,孙玉薇仍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如果把那段 精彩的部份说出来,恐怕她会笑到下巴脱落、送医急救! “你们——哈、哈!你们真的两次都撞在一块儿?”她取出手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在好不容易忍住笑之后,她又问道:“喂!那家伙长什么样子?” 样子? 孟颖容仔细地在脑海里寻找著能够把滕真形容得传神一点的形容词。在一番思索之后,她颓然放弃了。 “见了你就知道。”她笑了笑。“他真的很难形容呃!” “怎么会难以形容?长得高就说高,长得胖就说胖,长得好看就说帅!这样你也不会说?笨啊!” 孟颖容无奈一笑。“如果每个人都可用这些字来形容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岂不都是一些“复制”人了吗?这些形容词人笼统了。”她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手里捧著滕真送的花,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甜丝丝的——那感觉很温柔、很幸福……晚上的约会……她咬唇考虑著。不知不觉中,心跳又“噗通”、“噗通”的加快了起来……“晚上的约会你去不去?”孙玉薇跟了土来。 她浅浅一笑,不作任何回答。 “神秘兮兮的!”孙玉薇一扇嘴。“看来你和滕真还真是适合!两个人都喜欢故作神秘!猜测你们这种怪人在想什么真是很累呃!” “我又没有要你想得那么累。”她嗅了一下桔梗淡雅的香气,心中已有了决定。 “给个答案吧!去或不去?” “去。” 孙玉薇瞪大眼睛。心想,这小妮子什么时候爱得如此“作风干脆”了?随即又释然一笑,看来这位滕真先生挺有希望的哦! 偷看了一下颖容那副沉醉的模样,她更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的真不知道滕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在二度“伤害”颖容的情况下,仍能掳获她的芳心…… 第三章 第一次约会的感觉是什么?紧张、甜蜜,还带了些许的害羞与兴奋。 回到家,光是换衣服就整整换了将近一个钟头! 在时间已愈来愈紧迫的情况下,她只好果决的选了套淡紫色的套装,那件套装还是上回去英国游历时叔叔送她的。 这件衣服质料好,款式也很雅致、大方,但就是正式了些,因此到目前为上孟颖容都尚未穿过它。 换上了衣服,她对镜一照——天!那是她吗?镜中那个令人眼睛一亮的美丽女子真的是自己?浅紫色的柔美色彩把她与生俱来的优点表露无遗。而平时老是被宽松t恤掩盖住的美好身材,也在这件衣服恰到好处的剪裁下凸显出来。 她拿起眉别及浅色护唇膏将自己稍微修饰一番,套上高跟鞋后便下楼。 第一个看到她下楼的是她父亲孟浩儒。他不可置信的用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黑框的老花眼镜。 哟!女儿今天终于开窍了? “颖容,你今天好漂亮!有约会呀?”孟父笑得很开心;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很漂亮呢? “呃……”她害羞的笑了笑。走到沙发前生了下来。 孟母一听到老伴夸自己女儿漂亮,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也对颖容的改变大吃一惊。 眼前真的是她那乖乖的,甚至有点“蠢蠢”的女儿吗? 她走上前去拉著颖容的手。“好漂亮!有约会吗?” 奇怪,怎么她一有约会就全家都知道了? 难道她真的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呃……我五点钟有约。”她看了一下手表,站起来。 “是男生?”孟母可是一点机会也不放过。 “嗯……”她转身便走,深怕母亲又会往下一直问个没完。 好不容易“逃”出家门,她招了辆计程车坐上去……到达约定的地点时正好五点整。才一跨出车门,她就看到校门口的一辆黑色跑车上坐著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滕真! 此刻的他工低头专注于手上的文件。 他在任何时候都如此地叫人怦然心动,让人总是情不自禁的走向他……“嗨!”她态度从容的走过去。 滕真抬头一见是她,忙把文件往牛皮纸袋内一放。“来多久了?”他淡淡的笑了笑,眼中有着激赏。“紫色很适合你。” 一句话把孟颖容捧上了天!她又开心、又害羞,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垂著头立在那儿口. “上车吧!”他为她打开了车门。待她上了车之后,他又问:“晚上想吃什么?吃法国菜好不好?” 法国菜?那个昂贵浪漫的代名词她仅上于耳闻而已;至于是怎么个浪漫昂贵法就不知道了。 乘着这机会增广见闻也好。“我没意见。”她偷偷的瞄了一下他。“早上的花——它们很美,我很喜欢!谢谢你——”她好奇的问:“怎么会想到送我桔梗?” “第一次看到它就让我想起你。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会喜欢这种花。”他专心的开车,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淡淡、浅浅的紫色会令人与温柔神秘联想在一块儿。紫色的神秘令人不安,唯独温柔能平息那种不安的感觉。因此淡紫要比深紫更令人心动。” 这是他的色彩学? 他只是告诉她自己对色彩的感觉而已,可是这段话却令孟颖容羞红了脸。 这究竟是单纯的色彩论点,亦或是他内心的表白? 她迷惘了! 车子继续行驶一段距离后放慢了速度,最后在某间大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滕真把车子交给代客停车的以后,就偕同孟颖容走入了饭店。 一走进这间气派、华丽的大饭店,她不禁为自己险些就穿牛仔裤、t恤来赴约而捏了把冷汗。她心中暗地里庆幸著自己总算没闹笑话。 服务生领著他们来到一个可以俯瞰夜景的双人坐位。 轻柔的音乐、浪漫的烛光,及投影在桌巾上的玫瑰花影,那感觉令人自不觉地放低了音量,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碎了这份营造不易的浪漫……打从他们一走进来,就有几双赞赏的眼光绕在他们身上转呀转的;毕竟像这样一对亮眼的“金童玉女”是十分少见的组合。 但是。有这么一个人,她的眼里除了惊奇之外,还带了把嫉妒的熊熊烈火。 她正是宋羽璇。 是他?!真的是他? 那温和的表情、温柔的目光,和泛在唇边满足的笑……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孩子如此体贴?他不是一向都很高傲冷漠,视女人为敝屣的吗? 她仔仔细细的再看了一次——是他没错! 她本能的又把目光投射在与他相对而生的女孩身上,一股妒意燃上了胸臆。她不屑的抿抿嘴,心想!那女孩有什么好?竟会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她突然向正坐在她对面、和她交往不到三个月的电影名制作人许祥得问道:“祥得,你看那边——”她故意如此问著,心中猜测恋慕她的许祥得一定会投其所好的说一句——那女孩比起你来差多了! 谁知那许祥得一看见孟颖容,便惊为天人。“啊!那女孩好漂亮!她若进入演艺界,一定能大红大紫!”说著他使打算站起来去向她递名片,并游说她参加他的新片演出。 他才刚站起来,就被宋羽璇拉了下来。她寒著脸说道:“你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尚未捧红,就想去捧别人?” 他坐回原位。“唉!宝贝儿,你怎么说这种话?有道是能将天下美女尽揽旗下,乃一大乐事也!” “你又不知道她演戏的资质如何,就贸然过去,万一她只是个木美人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观众的心理;会不会演戏无所谓,有一张美丽的面孔就够了。”说著他又顺水推舟的说:“现在要找像你这样又漂亮、又有实力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那你还要过去?”她媚眼往他一抛,撒娇的说:“不准过去!” “哎……” ※※※ 在浪漫的气氛下,孟颖容的紧张情绪已渐渐消失。或许是因为周遭气氛的影响;或许是滕真浑身散发出来的温柔气质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总之,现在的她感到既舒服又愉快。 “大四的生活愉快吗?”滕真放下刀叉,用餐巾轻抹了一下嘴角。 “很愉快,可是也有些迷惘。”她轻啜了口果汁。 “迷惘?”他有些不明白,随即会意一笑。“大四症候群!你一直很有目标的,怎么也会犯了这毛病?我记得你写信告诉过我,学习是永无上境的,而你将是学问的永远追随者。” “人的一生难道只用来追求学问?”最近不知怎么了,她居然推翻从前的伟大梦想。现在的她只希望除了做学问之外,能有别的空间令她倘佯其中。 “人都是会变的,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的需求、目标;你会问这句话表示你已经长大了。”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她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是cbn的总经理,夫复何求?” cbn,那一直是学姊、学长斗心目中最想就职的公司。 她一直不明白,滕真怎么可能以才出大学校门的菜鸟身分坐上那家公司总经理的位子? 他没提过,她也不便问。 他一脸苦笑。“商场上尔虞我诈,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输掉整个江山。” “看来你年纪轻轻就坐上总经理的位子是有道理的;你那么护著自己的公司。” “我?我这职位是‘家传’的。”他无法理解她的天真。 他才踏出校门四个月。四个月!任你如何卯足全力,就算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配合得很好,也不可能一飞直上总经理的位子;别家公司都不可能了,更何况是cbn! “这么说,你父亲是cbn的总裁?” “是啊,要不然我这个总经理的位子是怎么来的?”他自嘲的说。 其实,以滕真卓越的商业手腕及其精明的头脑要坐上这位子并不难,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但也绝不可能在短短的四个月内就一步登天。 这实在太离谱了! “我早该想到的……”她脸一红,忙啜著果汁来掩饰困窘的神情。 滕真看她困窘得面红耳赤的模样,笑著说:“刚和你通信时,我以为你该是个很男性化的女孩子呢!” “为什么?” “因为你的文辞很豪爽;在你写给我的信中,很难看到一些能与女性气息联想在一块儿的用句,没想到见了面才知道你和我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很失望?” “怎么会?”他大笑。心想,假使你真是那个样子,那才真叫人失望呢! “我有个同学一直对你的长相很有兴趣。她一直很好奇,想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和我通了多年的信却一直不愿出来见面?她甚至还猜测我们两个一见了面八成就会‘见光死’!” “见光死?”滕真无奈一笑。“我有那么糟吗?” “所以哪天你该到她的面前去亮亮相,证明你不是见不得光的。”她开玩笑地说著。事实上,她也想看看孙玉薇看到滕真后的表情。 “证明倒不必,大伙的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倒是可以。我记得你那位同学好像是刘清华的女朋友对不对?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清华了,就约他们出来聚聚吧!” “你有空吗?”她俏皮一问。 “看事情而定喽……” ※※※ 赵晓乔一次又一次的搅拌著咖啡,模样比前些日子憔悴了许多。 她用左手托著下巴,右手不停搅拌著那杯咖啡,看样子这情形仿佛也将一直持续下去。她沉得住气,但坐在对面的孟颖容可忍不住了。“晓乔,你的我来这里该不会只是要我看你搅拌咖啡吧?” “颖容……”她欲言又止。“我想……我可能爱上了冷修彦了!”她支吾了半天,总算吧话说出口。 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那不是很好?爱上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事,你干嘛愁眉苦脸的?何况,冷修彦那个人也不错。” “你喜欢他?”她紧张地问著,仿佛孟颖容要和她抢冷修彦似的。 “我?”孟颖容笑了起来。“我的确有喜欢的人,但不是他。” 听了她的话,赵晓乔才松了口气。“你知道吗?他告诉我说他已心有所属了。而我也告诉他,再事情尚未成定局之前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这就是赵晓乔!她是个敢爱敢恨女人。在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她不含在意别人的眼光,只在乎做这件事值不值得。 她的个性虽很好强但也不失真;这也是孟颖容最欣赏她的地方。当然,一个人太真了,有时候就会伤害到周遭的人,因为这种人往往只顾著追求自己的想要的,而忽略了周遭人的感受。 “他也未免太人在福中不福了吧?有这么好的人爱著他,他仍嫌不足?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究竟喜欢上了谁?” “你!” “我?!”孟颖容一阵讶然,随之一笑。“不可能的!那个人找不到替死鬼,找我充数!我和他只是兄妹之情呀!我一直当他是我哥哥,而且我也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忙着解释。 这个浑水可淌不得!她不赶快解释清楚的话,搞不好就要失去这个好友了! 这该死的冷修彦!真是吃饱了撑著,无端破坏她和赵晓乔的感情!试想,帮赵晓乔和冷修彦牵红线的人是她,现在传出来介入他们之间,成为第三者的人又是她,这简直是想害她嘛! “我相信你,可是……哎!我也不知该怎么做。”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神情甚是哀怨。“每次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好寂寞;见不到他时就想他,但等见到了他,他的心又不在我身上……那种感觉真的很令人难过。” “我能帮你什么呢?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真的?”它的眼中现出一丝希望。“包括——包括当面拒绝他,以及永远不再见他?” 她提出的要求未免太……孟颖容心中有些不悦;这哪是什么帮助?简直是要她当坏人嘛! 对于拒绝他这一点,她还可以接受,也理应接受;可是永不再见面……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冷修彦和孟家一向走得很近,就算她个人与他闹意见,也不能强制他不准踏入孟家一步;何况冷修彦又没有惹到她什么,她没有理由这样待人家。 “你肯答应吗?”她催促著。 对于这样的要求,赵晓乔也知道自己是过分了些;可是,为了把她俩之间的友谊维持下去,这是唯一可行的路了。 以她好胜的个性来说,是绝对无法长久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心中另有所属的。 在她无法去恨自己心爱的男人时,她会把恨意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但她不想去恨孟颖容! “我答应你的第一个要求。只要他向我有所表示,我就会毫不考虑的拒绝他,但是第二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冷修彦一向和我家走得很近,我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他。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阻止他到我家。” “丈母娘看女婿,是愈看愈中意喽?”赵晓乔有点讽刺的说。 “随你怎么想。”孟颖容今天才发觉赵晓乔原来是个多么自私的人! 一个人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毫不去考虑到别人? 孟颖容站了起来。“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走了。” 为了一个男人和自己的好友撕破脸值得吗?赵晓乔自问著。 ※※※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大学四年级的课程又告一段落。 这天,温度只有十一度。 整个台北仿佛是一个大冰库般。 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情可多著呢:首先是孙玉薇和刘清华订了婚,而孟颖容和滕真成了羡煞旁人的情侣;除了上班和上课的时间外.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原本雄心万丈想一直念到博士的孟颖容,心中犹豫著是否该把梦想实现?抑或是大学毕业后就去找份工作? 要滕真帮他拿个主意是不可能的。 一直以来,对于她的选择,他总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并不会去影响她。 他总是那么的相信她、支持她。 在他们之间。仿佛未曾激起过任何的火花。平淡、真诚是他们感情的最佳写照。 他们一直维持著亦师亦友的感情,十分的平淡。老实说,对于这样的情形,孟颖容也不知是对是错?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成天腻在一起儿,大概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有过了,但是滕买到现在却还不曾吻过她! 记得有一次她和玉薇相约见面,因为天气太冷所以她穿了件大衣。她坐下时,那件大衣在小腹的地方鼓成一团,孙玉薇竟然还以为她怀孕了! 这简直太离谱了! 如果男女牵个手就会怀孕,那么她才有怀孕的可能! “什么!不会吧!”这是孙玉薇第一次听到他们交往的情形时的反应。“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孟颖容则替他辩解:“情人不一定要接吻吧?我们之间是那种有如古人一般含蓄的爱情。” “是哟!好个复古风!”孙玉薇随即又皱皱眉。“喂!他该不会因为交际应酬常去那种地方,所以就对你一点味口也没有了吧?” 她这一番话正说中了孟颖容心中的隐忧。 滕真的交际应酬很多,虽然他是出了名的不爱应酬,可是一个月仍有五、六个重要的应酬推不掉……商场上的应酬总不外是去什么酒家、club之类的。而在那种地方的女人大都是为了金钱而出卖肉体的;况且,在那种地方混饭吃的,没有几分姿色也是无法立足的,所以要碰上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滕真……不会吧? 她坐在家里的客厅中等著滕真,耳边一直反覆的想著孙玉薇的那一番话。 这天孟浩儒夫妇有事南下去了,要到星期天才会回来,因此家中仅剩孟颖容一人。 她父母在家时还有人可以陪她聊天,分散她的思绪,如今一个人面对著空荡荡的大屋子,她更有理由胡思乱想。 正当她思绪乱到了极点时,门铃突然大响。 她快步的走去开门。“是你?” 冷修彦浅浅一笑。“讶异吗?”他顺手递了一把红玫瑰给她。“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把身子往门上一靠。“请进。” “伯父和伯母呢?”他大方的坐了下来,环顾了一下约有个把月未曾踏进来过的屋子,最后目光仍是落在孟颖容身上。 才一个多月未见,她仿佛又漂亮了些。 这女孩究竟要把他迷死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呢? “我爸妈到南部开会了,星期天才回来。”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今天是什么风将你吹来的?” “刚好路过这里,所以就进来了。” “没有顺道去看晓乔?” 自从上一回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她和赵晓乔之间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了。 而赵晓乔也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著她。 好朋友弄到这个地步真是十分悲哀! 尤其在她并无意去和她争夺冷修彦的情况下,仍是让这份情谊有了缺口,这样值得吗? “我刚才就是送她回去。”一提到赵晓乔,冷修彦的神情便不像刚才那般开朗。 “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呐?”她俏皮的问。心中真的巴不得他们快快步上红毯,以免夜长梦多! “颖容,其实我……” “其实你想得要命,就是赵大小姐不肯委身下嫁!”她故意扭曲他的话。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会说什么,可是那些话她不想听,也没兴趣听。 他的话一说出口,只是解决了他一个人的苦恼,却会伤害到三个人。既是如此,就仍让他一个人去承受那苦恼吧! 谁叫他弄不清事实;谁值得他爱都弄不清! 冷修彦一脸无奈。“算了!”他倒进沙发。“对了,上一回我听伯父和伯母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啊!”她坦然的回答。 在别人面前她可能不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承认,但是在他面前她必须如此做! 万一他真是诚如赵晓乔所说的一样,也好叫他早早死了这条心。 如此做也算是给赵晓乔一个交代了。 “他对你好吗?”原来,只是一个答案就足以把人往绝望的谷底推。 孟颖容满足的笑笑。“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以外,他大概是最疼我的人了! “他总是把我捧在手掌心上呵护著。”她对他说:“你说他对我好不好?” 冷修彦一脸惨白;她那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和眼神都像一把利刃般割碎了他的心。 他今天总算明白什么叫失恋了! 他不愿再在孟家多待一分钟,那会使他伤得更彻底、更透彻、更绝望! “我——我有事先走了!”说著,他一刻也不愿多留的就往外走。 他那苍白的脸色吓坏了孟颖容,她追了出去。 “冷大哥……” 冷修彦站在风中大吼:“别叫我!”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软了下来:“我喜欢你!打从上次重逢就喜欢上了你!可是……” “晓乔她才是值得你爱的女孩,不该是我!我不值得你爱!”她说出心里话:“我只爱滕真。一个无法给你真爱的女子不值得你如此真心付出!” “滕真?”他回过头。“他比我好吗?我不信!” “冷大哥,我不知道他是否比你好,可是我就是喜欢他,而且也只喜欢他。” “那我呢?”他走到她面前。“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但那不是爱。” “可是我爱你叫!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 孟颖容低下头。“我没有办法……很抱歉!” 正当这时,一个人朝著他们走了过来。 这个人正是他们争论的土角;孟颖容的最爱,冷修彦的最恨——滕真。 孟颖容首先发现了他。“滕真!”一见到他出现,她心中就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 一听到“滕真”这两个字,冷修彦的目光霎时成了两道利剑住滕真的身上看去。 那个男人就是滕真?把他往痛苦深渊里推的滕真! 孟颖容走向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希望他没有来得不是时候。 刚才的那段对话,她不希望滕真听到。 “我刚到。”他对她温柔一笑。“他是……”他故意问。 “哦!他是我的儿时玩伴。来!我替你们引见。”她拉著滕真走向冷修彦。 “这就是滕真;他是冷修彦。” 滕真大方的伸出手;虽然他们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也知道眼前这个颇出色的男人就是他的“情敌”。 冷修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把手伸出丢。“你好。”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如此出色的对手! 滕真!他记住了。 对手不强,赢了没啥光采;对手条件高出自己太多时,又有股想放弃的冲动……他心中百味杂陈。 “我还有事……先走了。” 目送著他离去,滕真想着刚才孟颖容所说的话:“我只爱滕真……” 他脱下大衣,把它披在孟颖容的身上。“天气冷,到屋子里去吧!” “嗯……” ※※※ 星期日。 今天滕真不必上班,他开著车子到孟家来接孟颖容。 他穿了一件衬衫和牛仔裤,外头穿了件背心及外套;很少见他穿得如此简单随意。 他向来都是西装笔挺的。 孟颖容上了车。“要到哪里啊?神秘兮兮的。” “喜不喜欢海?”他笑著提示她。 “海?我们今天要去海边玩?” “猜对了一半,我们今天去海边的别墅度假。那里感觅很棒!又安静,又富有诗意。” “你家在海边也有别墅?” “是啊!我爸爸喜欢购置漂亮的房子,那算是他的收藏品吧?他一生中除了生意之外,最有兴趣的就是‘收集’房子。到目前为止,我去住过的就有五、六栋之多。” 收集房子?! 有钱人的玩艺买多!曾听过有人爱车成性,终其一生都在收集车子,但还没有听过收集房子的! 这真是个贫富不均的社会!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富者居然大玩收集华屋的游戏! “那你呢?喜欢收集什么?” “车子吧?不过我顶多只是纯欣赏,很少真的花钱去收集。” “嗯……”她沉默了下来,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怎么?觉得我们这种‘暴发户’对于物质的享受过了火?”他自嘲的说。 “其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有时并不是为了炫耀什么才花钱去买些不必要的奢侈品,那些东西只是为了维持一个公司或财团的形象。就拿汽车来说好了,难道喜美、飞雅特这些车子就不能坐吗?为什么非得真部劳斯莱斯来开,再请个司机?这些都只是维持外在形象的一个方式而已。” “可是收集房子……你知道台湾现在还有多少无壳蜗牛吗?” “颖容。”他微笑的看著她。“我父亲劳碌一生,现在拿自己的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当他从祖父手上接过cbn时,它只是一间小公司,会有今天的局面全是我父亲撑起来的。这之间的辛苦没有人能够体会的。” “原来如此……” “改天我带你去阳明山上的别墅见我父亲,他是个相当幽默的老人;只要有母亲在的地方,他就喜欢耍宝。” “老子幽默,教出来的儿子却是正经八百的?”她揶揄他。 平常他若不笑,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冷面杀手的味道;幸亏他有一张漂亮帅气的脸蛋,要不然光看他眉宇问的那股冷漠之气,可真会叫人以为是道上的头号杀手呢! 他听到“正经八百”四个字时并不觉得好笑。“我真的那么一板一眼吗?我在你面前已经尽量表现得没有那么严肃了!” “所以也只有我才知道,原来你除了‘一号’表情外还有温柔随和的一面,你真该拿面镜子看看自己上班时的模样!” “怎样?”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样子很傲、很冷、很不可一世。” “结论呢?” “很欠扁!”她话才一出口,自己就先笑得人仰马翻,随即她发觉头上被人敲了一下。“我是说真的嘛!”她依然笑著。 “全世界大概只有你敢对我说这种话。”他把车速缓了下来,最后转进一条两旁都种著椰子树的大道上。 孟颖容惊奇的看著这“椰林大道”。“这里是……” “我家别墅。”他把车开到椰林尽头。“到了!” 望著这一大幢白色欧式的建筑物,以及花木扶疏的庭院——好美! 好雅致! “很美吧?”他拉著她的手。“别墅后面还有一个花园,待会儿带你去看。” “这么大一栋别墅没人管理吗?”她看一看四周整洁的环境,不像没人管理的样子。 “有。”他走到门前轻轻的接了一下电铃。 不一会儿,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一看来人是滕真,便十分热情的招呼著:“少爷,你很久没来了!”而后她看见站在滕真后面的孟颖容。“这位是——” “我的朋友。” 一走进屋内,里头的摆设再一次震撼了孟颖容。 客肤中放了一大盆的香水百合,就连楼梯的每个画阶上都放有一盆香水百合……屋内是以白色系为主的装潢。典雅大方——这该是一个惊于女孩子住的地方! “这里还是没有变。”滕真坐了下来。 老妇人为他们两人倒了水。“怎么可以变?哎!万一改变了什么的话,小姐回来岂不是找不到家了吗?” 对于他们所谈的内容,孟颖容一点也听不懂,但基于一个外人的身分,使她不便插嘴。 找个时间再问问滕真吧!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老妇人忽然问她:“这位小姐,你累不累?” “还好。” “如果累的话,我带你到小姐房里休息。”她热心的说。 孟颖容向滕真看了一眼,他微笑的默许。 “小姐贵姓?”她一面带她上楼,一面问。 “我姓孟,叫孟颖容。” “还是个学生吧?” “大四。” 到了二楼,只见这里摆设比客厅更精致、更豪华。老妇人引著她到右边走道最尽头的房间:这整条走道上也摆满了香水百合。 到了房间门口,老妇人动作迟缓的拿出一串钨匙,取出其中一支往钥匙孔插入。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孟颖容被里头的摆设震慑住了! 她是头一回看到如此漂亮的房间,这仿佛是公主的寝宫一般! 白色的窗慢静静的垂在窗户两边,火炉旁放了一张雕工精致的小茶几,茶几上有盘西洋棋……“很美吧?我家小姐的品味一向很高!”老妇人拉来一张椅子请她坐下。“你是除了滕家人之外。第一个能进到这个房间的女孩。”老妇人望著地出了神,眼眶有些湿润。“因为你长得很像小姐——” “小姐?滕真的妹妹?” “不!是姊姊。她大少爷二十岁。少爷两岁时她就死了,那年她也是大四。” 老妇人叹了口气。“是车祸死的。她死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在国外,她等不到父母回来就走了:那天陪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有我和小少爷。” “哦……” “对了!你要不要看看小姐的相片?”她拉著她的手走到另一个用丝绸布帘隔著的小客听里。老妇人将灯打开,一幅巨型相片矗立在眼前。 “她就是……” “我家大小姐。” 相片中的女孩是如此的高雅柔媚!在她脸上几乎找不到一丝“人间味”,她彷若是隔世仙子一般……多么绝俗的女孩子! 二十二岁就走了,这么年轻的时候……它望著相片中的女子发起呆来。 ※※※ 傍晚的时候,孟颖容和滕真并肩坐在海边看夕阳。 冬天的夕阳虽不若夏天好看,但仍别具一番不同的风味。 “你姊姊好美!她叫什么名字?” “滕翾。” “滕翾?人美,连名字也特别。” “我发现金妈挺喜欢你的;她从来不准别人乱动姊姊的东西,这次她居然肯让你住它的房间。” “她说我长得像她。” 滕真回头看看她。“嗯,是有点……眼睛像,眉毛也像。” 滕真回头看她时,它的脸距离她不到几寸。见她吐气如兰,他的心湖更是荡漾不已……他慢慢的把身体靠向她。他看著她那深得像海、柔得像水的双瞳……慢慢地、轻轻地把自己的唇压了下去,将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孟颖容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别开始,她紧张得把双手隔在胸前;渐渐的,她很自然地把双手圈上他的颈项待激情渐退,滕真撑起身子看著她,只见她娇羞的垂下长长的睫毛,不敢去看他。 “来吧!大快黑了。”他站起来,把她也拉了起来。 再继续下去,他不敢保证是不是能克制得住自己。 孟颖容总是有办法让他失去自制力! 在尚未雅定是否能给她一个名份之前,他不能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这是他的原则,也是对孟颖容负责的态度。 孟颖容依偎在滕真温暖的怀中,她仍未自方才的意乱情迷中恢复过来。 她轻轻的抚著微肿的双唇,一丝甜蜜滑过心头——这还是她的初吻呢! 把初吻献给初恋情人是每个少女的梦。 她把头深埋进滕真的怀里,嗅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很冷吗?”滕真把她拥得更紧。 “滕真……”她抬起头看他。 “嗯?”他温柔的眸子在月光下发亮。“什么事?”他低头看她。 她咬著唇,停下脚步。“再吻我一次!”她大胆的把手绕到他颈后。 这是种诱惑! 滕真深情的凝视著她,再一次把头俯下…… 第四章 郭刚龄静静的在贵宾室里等著与cbn的总经理签定手上的这份合约。 一旦合约签成,她便要立即飞回纽约。 郭刚龄现年二十三岁,刚刚接任开希德公司的业务经理,其父则为开希德公司的总裁。 这趟随行的除了秘书之外,还有其兄郭明衡,也就是开希德公司的副总裁。 这份合约能否签成,对于开希德公司把业务拓展到台湾的成败与否有著关键性的影响。 也就是说,这份合约必须签成!不管用什么手段,或对方开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试著接受。 现在看cbn的脸色,一旦开希德成功的登陆台湾之后,便换成他们开条件了。 商场上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在郭刚龄为自己心中所行的如意算盘暗自得意时,一位穿著入时的女孩走了进来。“三位请随我到会议室来。” 朝刚龄站了起来,姿态优雅的随著女孩走出贵宾室。 当对方为他们把会议室的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看到两边的会议桌各生了十余人,而前面中央约土席位子上则坐了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子。 多俊美的男人! 见过不少世面的郭刚龄也不禁打从心底赞叹著。 这么年轻!不会是他们口中的总经理吧? “郭小姐吗?请坐。合约的事我们在电话中已经谈了不少,可是我希望能再看一次有关的文件。” “我们把所有的文件都带来了。”她把文件交到刚才那位女孩手上,由她交给滕真。 滕真以最快的速度浏觅了一下合约上的内容。过了一会儿,他把合约传给各级主管看一遍。 “开希德公司一直希望能与贵公司合作,而我们也会尽可能配合实公司所开出的条件;例如利润……” “利润不是问题。”滕真打斯她的话。“权益才是重点。对于与外国公司合作所得的利润分配,公司有一定的要求,这是不用讨价还价的。该谈的是将来合作时,我们不在产品上打出开希德的名字,而只注明‘中美’合作,并且以cbn为生产公司。” “也就是说,开希德是cbn‘藉腹生子’的生产机器喽?”郭刚龄对于这位听经理的话相当不赞同。 如果他坚持这样的话,那这份合约还有什么好谈的? “郭小姐,这也是维护我们公司自身权益的一种保障。试想,如果我们公司帮你们打誓了知名度,然后你们就自抬身价,日后合作条件谈不拢就走人,那我们长期投资的宣传岂非都化为乌有了?要我们在产品上打上开希德三个字也可以,除非你能在合约上注明开希德和cbn公司为“终身”合作的唯一对象,违者罚以最高价产品的四仟万倍。” 郭刚龄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该如何是好?对方在尚未签约前就已看出他们“来意不善”了,这份合约很难签定。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郭小姐可以回去考虑好了之后再来;合作是长久的事,签约不必急于一时!” 郭刚龄艳著眉头,心中呕得要死。 真是出师不利! 坐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郭明衡这才开口:“依总经理之见,如果不标上开希德的名称,获利时我们可以分得多少?” “哥——”郭别龄大为反对。 郭明衡眼睛直视著滕真,无视于她的激烈反应。 这便是他此趟来台的目地——重大决定由他负责。 “四成。” “好!就这样决定!四成!” “明天十点交换合约。”滕真颇为欣赏郭明衡。 明斯果决!这才是年轻人的作风。而也因为对他的欣赏,他才愿意把原来的三成五调高至四成。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就位起因无法挽回局势而心生不悦的妹妹。 走出会议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哥!你疯啦?!让cbn占尽了便宜!” “刚龄,cbn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答应我们的要求的。起码他给的利润高达四成;这是我所打听过最高的行情了!” “但我们仍很吃亏!”她还是这么认为。 郭明衡不理她。“晚上我会打电话告诉爸爸,他会赞同我的作法。”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 “哥——” ※※※ 把合约签定后,郭刚龄一伙入此赵的台湾行使告一段落了。 合约内容并非如她原本所预期的占尽了便宜;这点是此行最遗憾的地方。 在走出会议室后,她仍对合约的签定有意见。 “哥!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再要求更高的利润吗?这样草草签定……” “这不叫草草签定!”他更正她的措词。“我倒觉得cbn给的利润可以接受;何况,这件事我也打电话询问过父亲的意见了。”他舒了口气。“合约已经签定,没有再讨论的必要。” “包括公司的损失?” “公司没有损失什么。刚龄,合约不如你所预期的顺利,并不代表公司就有损失;那只是你个人的欲求不满。” 郭刚龄眯著眼睛看他。 真不明白他干嘛要老跟她唱反调? “你是什么意思?”她停下脚步。“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公司好,你居然说我是欲求不满?”她突然干笑了一声。“哈——我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把合约谈成了,回到美国后,我在公司的声望就会凌驾于你,到时你就无法顺利的生上董事长的位子了,对不对?”她恨声说道。 这趟台湾行她真是呕透了! 主要的原因除了滕真不好对付之外,便是郭明衡老是与她大唱反调。 郭刚龄和郭明衡虽是兄妹,但是两人从小就争到大,谁也不让谁。 在公司里更是暗地里较劲得厉害,谁也不愿意对方坐上董事长的位子,而自己供其差遣。 “你爱怎么想都由你。”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她挑衅。 郭明衡投给她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随即往门口走去。 郭刚龄不服气地道了上去。 反正战火已挑起,今天就痛痛快快、彻彻底底的把她心里囤积已久的怨恨发泄个够。 她脚上踩著三吋的高跟鞋,为了追上人高马大的郭明衡,她必须以小跑步来追他。 忽然一个不小心,她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土的往前扑——扑倒在一个捧著一束玫瑰、正由外头走进来的女子身上。 玫瑰花的刺扎进了郭刚龄手心,那股疼痛犹如火上添油般地使她更加怒不可遏。她站了起来,又羞又怒的看著那名女子——“干什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像只没头苍蝇似的!”郭刚龄先发制人,指著那个被她撞倒在地上的一脸无辜的女孩——孟颖容。 孟颖容站了起来,看著这个骂起人来不经大脑的女子。她忍住了气,试著向她道歉。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父亲常告诉她的人生哲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弯腰欲拾起地上那束已惨不忍睹的白玫瑰。 而正当她的手才别一触及地上的放瑰时,郭刚龄的脚已快她一步的往那束花踩了下去。“花都烂了,还捡?”她一脸的笑,那笑令人怒火油然而生。 孟颖容站了起来,心想:这女人怎么如此恶劣? 殊不知郭刚龄刚才未能一倾而尽的怒火还持续燃烧著,她现在只想借题发挥,把积蓄在胸口的怒气一泄而完。 而孟颖容很不幸的成为“代罪恙羊”。 郭明衡把郭刚龄推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别闹了!这里是cbn,我们刚签定了合约,别留给人家不好的印象。”他太清楚她喜欢迁怒的个性。 “那又怎么样?看不过去就解约嘛!”她大声的说著,巴不得这句话此刻就传到那个该死的滕真耳中! 她谈不拢这桩合约,也不许郭明街谈成了回去邀功。 要栽,大伙儿一起栽!谁也要不到好处、讨不了功! “你再胡闹下去,我就回国告诉爸爸!”他威胁她。看她一脸不受威胁的模样,他只好采取低姿态。“别这样!再闹下去不太好看。” 他弯下身替孟颖容把花捡起来。“小姐,真对不起。” 当他把花递给孟颖容时,这才看清楚这个“代罪恙羊”的长相——天呐!多么令人心动的女子! 她一头垂肩秀发、两道细长的柳眉、一双清灵绝俗的美目、精致约五官、典雅的气质——他著迷了! 孟颖容伸手欲接他递过来的玫瑰,怎奈郭明衡的手死抓著玫瑰,仿佛无意松手。“先生……”她咬著唇。 面对这种情况,她羞红了脸。 郭刚龄见其兄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推了他一把。“喂!留给人家不好印象的是你吧?”她一脸冷笑。“尽说别人,瞧瞧自己吧!” 正当尴尬之际,滕真走了过来。 他原本要到孟颖客家接地出来吃饭的,怎知才下了楼就看到围观的公司职员,正想上前了解情况时,却发现孟颖容已来到公司,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就是那个围观者所注目的焦点人物!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突围”来到孟颖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解的看著孟颖容羞红的双颊。 “没什么。”郭明衡解释道:“方才刚龄不小心跌倒,扑在这位小姐身上……人嘛!总是喜欢看热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来围观的人群。” 对于他的说辞,滕真并不十分满意。他看了一眼郭刚龄,只瞧她双手交叠于胸前,狠中大有不屑之意,似乎颇不赞同其兄的话。 基于他们是未来的合作对象,他也不想追问什么;何况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也问不出什么。 只是由此可以更确定一件先前所猜测的事情——郭氏兄妹之间的“离心”。 他们似乎不只是离心而己,简直是近乎水火不容、各自为政。 “没事就好。”他淡然一笑。“那么,我有事先走了。”他拉著孟颖容的手走出cbn——走到公司外的停车场时,滕真忍不住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皱著眉,视线停留在孟颖容手上那把被压扁的玫瑰花上。 “那位小姐的脾气怪吓人的!骂人的样子好凶!”她吐了一下舌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碰上这样的女人算你倒楣。”滕真可以想像她当时的窘境。 孟颖容的个性温和恬淡,生性不太喜欢与人争什么。遇著了事情,她也大多采取消极的态度面对。 因此,遇著了郭刚龄这等泼妇型的角色,她也只有自叹倒楣了。 “我看啊,以后遇到这种情形我就先缓起脸当恶人算了;要不老是被人欺侮也是挺可怜的。” “当恶人?你?”滕真一脸好笑。“别人当恶人还说得过去,你啊……难哦! 哪有‘恶人’还没骂人就先脸红的啊?更何况,你一生气说话就会结巴,等你骂完第一句话时,别人已经把你数落完了。” “哪有那么夸张!” “我是在陈述事实。”他逗她。“要不你现在就凶给我看。”他顽皮的挑高眉毛。 别看滕真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气势很盛的冷傲模样,其实他在孟颖容面前常有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及动作,甚至说出来的话有时也足以叫人喷饭。 这种个性倒是百分之百的承自其父滕震寰。 孟颖容在他的挑垃之下不觉红了脸。“才不理你!”她嘟著嘴别过脸。 “这样就生气啦?”他把她的身子扳向他。“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他低头看她。“好吧!你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包括‘恶人谷’里的十大恶人也恶不过你,行了吧?” 孟颖容原本沉着脸,一听他如此说,也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开了。“我哪有那么恐怖!” “你刚才的那副晚娘脸,对我来说比任何恶人都更令我骇怕!” “我又没骂你,也没打你,有什么好怕的?” 滕真无奈一笑;真不知该佩服她的天真。亦或该轻责她的“无知”?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 当下他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转了个话题:“对了!原本不是说好了等我下班才去你家找你的吗?怎么你先到公司来找我了?” “我到书局买了几本书,又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看看表,离你下班的时间也很接近了,所以就先过来了。”说著她往手上的“残花”一望,无奈的说:“刚才经过花店时看到妈妈最喜欢的白玫瑰,于是买了一把,结果……”她叹了口气。 “现在这模样,妈妈看了还以为我是去垃圾堆捡的呢!” “没关系,等一下吃完饭后我再陪你去买一把。”他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想你一定饿了。” “哇,你真了解我!” ※※※ 滕买到海边的别墅拿东西,来开门的居然是柳薇君。 “妈!”滕真讶异的低呼。“你怎么会来这里?爸爸也来了吗?” “他在阳明山上。进来吧!”她把门开大,领著他进屋。“昨天不知怎么了,忽然梦见你姊姊。我想,她是在想妈妈,所以要我到这里来看她。”她叹了口气。 虽已事过境边,但每每忆及女儿,柳薇君仍是难忍心中痛楚,泪水潸潸而落。 那是她养了二十余年的女儿啊! 似花般灿栏的女儿就如此骤然的去了,旁人尚且不胜唏嘘,更何况是其母? 客听内一阵沉默后,柳薇君重重叹了口气。“其实你姊姊本来不会这么早死的。”她话中有话的说。 滕真怀疑的看了母亲一眼。“姊姊不是车祸死的吗?” “是车祸死的没错;不过,也可以说是蓄意自杀吧。”她拿起佣人瑞来的果汁轻啜了一口。“翎儿一上大学就成了校花,那时追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校内、校外都有人大献殷勤。只是她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那些人当成一回事。大三升大四的下学期,他们学校来了一位年轻的教授,那位教授凭著温文儒雅的气质深深的打动了她的心--”她回想著滕诅那充满幸福满足的笑脸。 “他负了姊姊,所以姊姊才自杀?” “他是个有妇之夫,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儿……翎儿太笨了!这么一个男人哪值得她去爱?”她叹了口气;叹滕翾的痴傻,叹那教授的无情。“大四上学期,翾儿再也奈不住满怀的相思之苦而去找那个教授倾诉,谁知那位教授却十分坦白的告诉她:‘我已经有妻女了,你该去找一个适合你的男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去找那个教授后的第二个星期就出车祸死了。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是她死后我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的。” “姊姊的际遇的确很合人同情,但是……”他犹豫著该不该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但是什么?” “那位教授的处理态度也没有错。”他大胆的说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并不因为滕翾是他姊姊而猛责怪对方。 假使今天他是那位教授,相信自己也会如此做。 “滕真!你——”一听到儿子居然“吃里扒外”,她相当的不满。随即她的情绪又缓了下来,望著滕真的那双怒眼也垂了下来。“也许吧。也许是你姊姊自己太傻了;可是……每每忆及她的死,我就不能不恨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什么?” “孟浩儒!从前在你姊姊的学校教书,前些日子我还见过他。”她不屑的撇撇嘴角。“真是祸害遗千年哪!滕翾都尸骨成灰了,他居然还有脸活到现在。” “孟浩儒?!” 一听到这三个字,滕真的心猛抽了一下,眼睛张得像铜铃般大。 他的异常反应引来抑薇君的关切。“怎么?你认识他?” “呃——不——不认识!”他陪著笑,掩饰不安。 半晌,柳薇君忽然想起什么,带著一抹笑意看儿子。“我听说你曾带了个女孩子到这里来玩,而且她还长得很漂亮,跟翾儿有点像!那女孩叫什么?” “她叫孟颖容。”他呐呐的说。 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仇人”的女儿,不知她会如何震怒? 以刚才她提及孟浩儒时的怨恨及激动的神情看来,他和孟颖容往后的交往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称心如意的了。 “孟颖容?几岁啦?家住哪里?”对于儿子看得上眼的女孩她相当关心。 这是家中有适婚儿女的家长所共有的烦恼。当儿女有了对象后,便会死缠烂打的向自己的孩子逼供,非要他们把看上眼的对象清楚交代一番不可,甚至还要来场“查户口”。 “她今年二十二岁,家住台北,是独生女。” “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是柳薇君最重视的一点。 对方家中富有或贫穷都无妨,家世清白牙重要。 滕真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她父母都任教于大学。” 听儿子如此说,她倒也放心了。 大学教授的掌上明珠,那家世当是清白无虞。而能让眼高于顶的儿子看上眼的女孩,她的人品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滕真喜欢的女孩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孟浩儒之女。 滕真又生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妈,我到楼上拿些东西。” “拿什么?”她只顾著说话,倒忘了儿子大老远到跑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拿一些公司的文件;上一回到这里来时忘了带回去的。” “嗯……” ※※※ 周未午后。 下了班后的精神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济。 公司的业务一直蒸蒸日上,订单多得有时要员工加班才能完成。这一个月来,公司的业绩好得叫同行眼红。 滕真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此刻的公司安静得很,一改白天人声喧闹,机械、电话声络绎不绝的繁忙景象。待在难得安静的办公室里好一会儿,他想起这段时间因工作繁忙而被忽略了的孟颖容。 记得上星期她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开课了。而她除了要他在工作之余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之外,对于他因工作而忽略了她的事只字未提。 如此地体恤他、如此的温柔善良……这样的女孩难怪能够深深打动他的心。 在这难得有闲的周未,该约她出来吃顿饭、喝个咖啡才是。 他提起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首先,该到花店买束花花店的老板一看到他,立即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她还记得他——那个连满天星也叫不出来的漂亮男子。 “今天要什么花?”她媚笑著走向他。 “请给我一把桔梗和满天星。”他对她淡然一笑。 那年轻的女老板从水桶里拿起一把紫色的桔梗,一面剪,一面说:“记忆力不错嘛!这两种花的名字才告诉你一次,你就记得了。”她把花放下,从旁边的水桶中又拿出几枝满天星,“每次都买这种花;送女朋友的?”她试探性的问;对于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她相当有兴趣“呃……她喜欢这种花。”一想到孟颖容收到花的愉悦神情,他脸上不知不觉的又浮上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吗?”女老间心中有些失望。瞧他那副志得意满的笑容……她竟对那个他所喜欢的女孩子产生了又妒又羡的心理,尤其后者的感觉最为强烈。“你女朋友一定很美,哪天带她一起来店里买花嘛!”她包好了花递给他。 “多少?” “六百八十元。” 正当滕真掏出皮夹要付钱时,一个打扮钝崔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看到滕真,便不由得脱口低唤:“滕真!” 滕真看了那女子一眼。“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买花吗?”他表情冷,声音也冷;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 他的态度令宋羽璇失望。 久别重逢的朋友不该是如此冷淡的。上回看到他时因距离太远,再加上一些原因使她未能发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而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眼神、表情都未曾改变,他依然令她心动! 靠近他,带给她内心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淡淡的问了一句:“现在好吗?”虽然只是一句话,她还是考虑了半天。 “托你的福,现在过得很好。”说著,他抽出一千元交到花店老间手中。“不用找了。” 宋羽璇这才意识到滕真手上捧了一束包装精美的花。“送女朋友的?” “是啊。”他看了一下表。“抱歉,我有事必须先走了。” 目送滕真离去的背影。宋羽璇心中有些发苦——如果当年他肯对她好一点、温柔一点,甚至……能够表现出在乎她一些……她叹了口气,此时再想这些是否太迟了呢? 更何况当时她若没有放弃他,难道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改变吗? 她是个喜欢别人奉承、赞美的人;希望有无数个拥护者能时时刻刻在她耳边说些甜言蜜言,但这些都是滕真做不到的。 在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连吻都不曾吻过他。总觉得他和自己仿佛只是朋友--一个普通朋友! 对于他的冷淡,她终于心灰意冷的提出分手,因为在滕真看她的眼神中找不到半点爱。她渐渐明白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分手只是迟早而已。 为了避免他比她提前一步要求分手,她先下手为强,因为她丢不起这个脸。 分手既是她提出来的,外人自然会以为滕真被她甩了,再加上那段时间她又与李文笙走得很近,一般人便会以为她是因为李文笙而甩了滕真。 她算准了滕真是个“沉默是金”的人,他不会为此事而替自己辩护。也因此,滕真被宋羽璇一脚踢开的谣言满天飞。 在那段日子里,滕真成为人人眼中的爱情失败者,同情他的人大有人在。 而她这位甩人的胜利者呢?她真的胜利了吗? 其实她心里明白,在这场似有若无的爱情游戏中,真正失败的人是她,而不是滕真。 想到这里,她不禁幽怨的锁了锁抑眉,不悦的情绪在胸口翻滚…… ※※※ 孟颖容把一份申请到美国念书的资料填妥后,松了口气的往椅背上一靠。 “干嘛?填资料那么痛苦吗?”孙玉薇瞧她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拿笔填资料好像到码头卸货一样曰孟颖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视著天花板,淡淡的叹了口气。“玉薇,其实我不打算到美国念书。” “死赖在国内干嘛?像你这样的人该放放洋、喝喝洋水,看看满脑子的保守思想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孙玉薇见她一副千万个不愿意的模样,于是又说道:“不到国外念书就直接考国内的研究所啊!那你填申请表干喏?” “我不想让爸妈失望;他们一直希望我能顺利的申请到耶鲁大学,而我又不忍心看他们失望。” “那你为什么不去念?以你的成绩和教授欣赏你的程度来看,就算进不了耶鲁,要进美国其他一流的学府也非难事;不想丢的原因是因为滕真吗?” 她一下子说中了她的心事,孟颖容的双颊快速地浮上两朵红晕。她红著脸,呐呐的说:“也不完全是啦!我——我——我只是……” “你只是离不开他。”她潋撇嘴,替孟颖容说完。“只为了一个男人就这样?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 “你还不是因为一年后刘清华就要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才跟著申请到那里念书的,还说我!”难得有此绝地大反攻的机会,她怎么也要把话反驳回去。 孙玉薇脸一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孟颖容瞧她难得语塞,不由得笑出来。“喂!辩才无碍的孙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哑巴啦?” 孙玉薇投来的眼光仿佛想宰了她。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滕真知不知道你申请到美国念书的事?” “我不打算告诉他。”此刻一提到他,她的心就犹如打了结一般。“考完国内的研究所再说吧!” “这招够狠,先斩后奏!你是不是要等到上飞机前才对他高唱‘回头太难’,然后要他为你唱一首‘祝福’?” 她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我压根儿没想过要到国外念书,那已经是从前的梦想了;我不想离开这儿,不想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她回头对孙玉薇一笑。“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离开他。” “一个曾经是你最大的梦想;一个是你放不下的男友。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你真的一点挣扎也没有吗?”她对孟颖容的果决态度感到怀疑。 出国留学一直是她的美梦。犹记得她曾经豪气万千的说出国念书是她的第一志愿——她一直以为她是个为了达成梦想而可以放弃一切的书虫呢! 哪知,当书虫遇到爱情时也可以如此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书本——那可是她的生命呀! 该为她庆幸,抑或该为她感到惋惜呢? 对于孙玉薇突来的问题,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为什么要挣扎呢?” “因为出国留学一直是你的梦。” “那是在我未尝到爱情的滋味之前的梦想。”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遇到滕真之后我才明白……我只是个胸无太志的小女人。”后面的那句话她说得很轻,犹如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胸无大志?胸无大志会想考研究所?想攻博士?若你‘胸有大志’,不当选总统才怪!”她看著她。“看来恋爱中的女人真的会变笨!眼前就是一个。万一你的学校申请到了怎么办?伯父和伯母一定会逼著你去念的。”她提醒她有可能面临的情况。 “我相信他们会尊重我的意愿,爸爸和妈妈也很喜欢滕真,相信他们会谅解我的。” “希望如此。”孙玉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赵晓乔呢?最近看你们疏远了很多。记得以前到你家时常常可以看到她的,怎么最近你们连在学校里也不打招呼了?” “最近她比较忙吧?”她不打算把赵晓乔那个令人气愤的要求说出来。 是她把她和冷修彦凑在一块儿的,现在他们之间出了问题,更贴切的说法是——为她出了问题,所以她也只好自己认栽了! 谁叫那是她没事找事做,乱点鸳鸯谱的结果。 “她就算忙,也不会忙到开口打个招呼或是点个头的时间都没有吧?我注意过好几次,每次她从你身边走过时,总是会把视线转开,故意不去看你,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们系上多了一个盲人哩!她恨你多久啦?竟然这样对你!枉费你连青梅竹马都‘免费’送给她!” 孟颖容幽幽一叹。眼神中明显地有股无奈。 “把事情说出来会好过些。” 除了孙玉薇之外。她仿佛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了;于是,她将赵晓乔要她与冷修彦划清界限的事说了出来。 “呃……你这媒人婆怎么反而成了第三者?太离谱了吧!冷修彦跟你表示过吗?”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无奈一叹。“其实,晓乔内心的不安我是可以理解的,对于她所提的要求亦勉强能接受;可是……冷修彦和我爸妈都很熟,难道他到我家时我能把他轰出去吗?” “这女人也真是奇怪!为了这件事就和你形同陌路,这样的朋友……” “我注意到她最近精神好像很不好,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好。”一想起赵晓乔最近消沉的样子,她就不禁有些担心。 一向敢做敢当的她在爱情面前也是同样的脆弱。 女人终究是女人! ※※※ 出了孟家,冷修彦走向最近才新换的宾士跑车。 坐进了驾驶座,他呆呆的望著方向盘发呆。 刚才孟颖容仿佛在逃避他,和他没谈几句话就借故离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记起和赵晓乔约好了一起吃饭,于是踩下油门——一路上,他不断地想著自己和孟颖容及赵晓乔之间的关系。 打从他们家搬来台北之后,赵晓乔即和冷家建立起良好的情谊。不但弟弟和妹妹叫她“大嫂”,就连父母也以未来媳妇视之;尤其是母亲,她更是一再告诫他。 有了晓乔这么好的女朋友心思就该收敛了,不该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当情场浪子——母亲喜欢她的原因,他可以理解。 他们别搬来这里时,母亲因为水土不服,加上陈年旧疾复发,整天都十分不舒服。那一段时间几乎都是赵晓乔无微不至的在照顾她;家中虽然有佣人,但是佣人对于照顾一个“病人”终究是不太愿意。 就这样,她们建立起犹如母女般的情谊,而这种情谊也加速了他和赵晓乔之间的发展。因为当他忘了该对她“好”时,就会有人提醒他“该送束花”、“该请她吃顿饭”、“约地出去看场电影”了诸如此类的话。 老实说,他并不讨厌赵晓乔,甚至常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忖出而深受感动,进而对她产生好感;但是.这一点点的动心终究是敌不过他对孟颖容的深情。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大大、太远了! 这两个女人,他究竟该选择谁,放弃谁呢? 就现实而言,他知道自己该选择赵晓乔;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且孟颖容又有了心上人——再怎么前思后想、考虑再三,赵晓乔仍是他的最佳选择:但是……感情往往都在紧要关头把理智淹没了。 来到与赵晓乔约好的餐馆。他把车子交给服务生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等他在赵晓乔对面的位子一坐下来,她立即把自己的冰开水递给他。“外面很热吧?看你赶得满身大汗!”她掏出手帕,轻轻的在他额头上按了几下。 “我迟到了吗?”对于她对他的好,他感到受之有愧;刚才在他车内还想著孟颖容呢! “没关系。”她微笑。“我点了宫保鸡丁饭,顺便替你点了一客牛排。”她仍笑著看他。“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她暗示他。 他打量著它。“有什么不同?” 赵晓乔失望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注意到呢!我今天穿了上星期六你送我的衣服。” 冷修彦这才恍然大悟! 那套衣服其实不是他送的,是他妈妈到香港买回来要他送给她,并且要他对赵晓乔说那套衣服是他送的。 他找话引开她的心思。“你穿这套衣服好漂亮!我还以为会不合身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听到冷修彦的赞美,赵晓乔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也将刚才的失望忘得一干二净。 她笑靥如花的说著:“真的吗?”她低著头检视那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 现在的她,对自己从前穿衣服的品味已经不再充满自信了;每当换好衣服到镜前一照时,总是感到不尽理想。 现在她的自信来源便是冷修彦;只要他说好看,她便会在与他约会时穿那套衣服;只要他说不好看。哪怕那件衣服从前是她的最爱,她都会毫不考虑的把它打入冷宫、束之高阁。 由此可见,恋爱中的女人还真的是会变笨!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端来了热腾腾的牛排及宫保鸡丁饭。 赵晓乔受到冷修彦的赞美后,这顿饭吃得格外尽兴,而冷修彦却是心不在焉的切著盘中的牛排。 赵晓乔无意中一个抬头,捕捉到了他失魂落魄的神情。一个念头快速掠过脑海,不悦的情绪油然而生。 “你在想什么?”她皱著眉看他;望著掉到铁盘外的黑糊椒酱及数小块牛排,她的肩锁得更紧了。“怎么弄成这样?” 哪有人吃牛排吃到牛排掉出盘外都不知道的! 经她一提,冷修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对不起!”他陪著笑。 刚才他脑海中尽是孟颖容的倩影;由于想得太入神了,他居然没发现自己的失态。 想必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全让赵晓乔给看见了。 赵晓乔寒著脸。“你们又见面了,对不对?”她的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不停的料著。 冷修彦讶异的看著她;他想孟颖容想得如此明显吗?怎么连她也知道? 当下,他惭愧的将目光自她脸上移开。 他无法以平常的态度面对她;因为,他自觉自己欠她太多了,因此只能极力逃避她受伤的眼神。 赵晓乔从他心虚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她低下头咬著唇。当她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尽是无奈的苦笑那抹苦笑比当场打了冷修彦一巴掌更令他难受。 “晓乔……我……” “其实,每当你逃避著我的目光时,我就知道你又再想她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喉头一紧,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能常常看到你就好了!可是……我是个人;一个有知觉的人:我没有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著你为别的女人闷闷不乐,独自尝著单恋的苦水。” 它的话再一次令他汗颜。 赵晓乔在泪水滑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厅。 她已经对冷修彦够失望了.她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也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为自己保留一点自尊吧! 冷修彦犹豫了一下,在桌上放了一仟元后便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中追了出去。 “晓乔——”他在餐厅外的巷子口追上了她。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别这样!” “我别怎样?”她再也忍不住了!管它什么自不自尊的,她声泪俱下的哭了起来。“我也有自尊呃!在倒追你的情况下已够令我难堪的了……现在……她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痴心相待?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我要受这种待遇?” “给我一点时间。”他接著她的肩膀。“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尽了委屈,但请再给我一段调适的时间好吗?”他近乎乞求的说。 到目前为上,他肯定自己并没有爱上她;但是心动的感觉却愈来愈明显。 至少,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不想失去她。 赵晓乔含著泪看他。“时间是问题吗?”她摇头苦笑,怀疑他说这些话究竟有多少真心?她等到怕了。“如果时间真的是问题,那么我将近一年的付出算什么?我等到的依然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在梦中,我渴望你真心相待,心中也能有我,但在现实生活中那却是颖容一个人独享的权利……多残忍!”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伤赵晓乔如此之深。 他知道她一直很喜欢他,也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表现出对自己的在乎;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她会爱他爱得如此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是他太忽略她了吗? 他无奈一叹。“对于你的付出,我很惭愧。” 赵晓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么把一切都留在心中吧!”她抬头望著漆黑的夜色,那暗沉沉的颜色不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吗?“我输了。我终究还是输给了颖容!”她直视著他,刚才的激动已消失无踪。“我把你还给她。” “为什么?”听到她这句话,他心头浮上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竟然不想失去她! 她转回头,漫无目地的往前走著。“我好累了……”她深叹了口气。 望著她渐走渐远的身影,冷修彦并没有追上去。 现在她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待她把情绪平静下来再说吧。 也许,他该有具体一点的行动来表示他想挽回这段情的决心。 让一切再重新开始吧! 第五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仿佛还没有过完大四下学期的感觉,没想到毕业考已结束了。转眼间,毕业典礼已来到眼前。 现在正是个数日子过生活的悠闲阶段——等毕业、等研究所放榜。 孙玉薇趁著这段空档和刘清华订婚了。 看著好友即将定下来,孟颖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百味杂陈。 “玉薇都订婚了,那我呢?”她不禁自问,她和滕真是否也有那么一天? 她和滕真都是属于内敛型的人,对于感情这码子事都采心照不宣的态度。 这样的方式虽含蓄而温和,有时却令人著急——靠默契维持的感情很难掌握得住。她很担心骇怕,却也无奈。她曾经想学玉薇那种有话直说,喜欢就说出口的直率,怎奈她怎么也学不会那种坦率! 和滕真“拍拖”已经年余,这其间滕真已拜见过她的父母,而她却连他的父母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她曾经以开玩笑的方式暗示过他——她是否该在胜家亮亮相了呢?可是他却技巧的拒绝了。 一次拒绝已经令她够难堪的了,她哪还有勇气再“丢脸”一次? 滕真心里在想什么她真的猜不透。 也许是感情路上走得太过平淡、太过无味了,她开始怀疑自己和滕真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感。 纵使不见得每个人都会爱得轰轰烈烈;但是——爱情是“有感的”! 孟颖容和滕真之间的爱情,初期是因为孟颖容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因此对于滕真那“清淡如水”的追求方式也就视为理所当然;然而,在他首次吻了她之后,她才知道爱情应该是也要有激情的。 对于爱情,她总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是,起码她知道她和滕真之间有著很大的问题。 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最近的事。从前她和滕真约会时固然仅仅只是吃顿饭、聊聊天,然后他例行公式的把她平安送回孟家。但是,起码在约会时他们聊得很愉快、尽兴。 但最近的约会就不同了;滕真总是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偶尔还会天外来一笔,问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题;例如什么:万一她是滕家仇人的女儿……诸如此类的怪问题。 她会是滕家仇人的女儿?! 天!真亏他那个天才想得出来! 她自认身家清白、父母绝对廉洁公正。她的父母向来都很受学生的爱戴;不像学校里某个教授被学生在毕业典礼时联合送了他一面“毁”人不倦的匾额。 她的父亲是个温文儒雅的学者,母亲更是颇具大家闺秀风范的教授,他们俩哪有可能成他胜家的仇人? 莫非是她父母哪天路过胜家时,不小心压死了正从胜家跑出来嬉戏的蟑螂,因而从此结了怨? 见鬼! 看来她是愈来愈不了解滕真了。 最近和他约会的次数也有愈来愈少的倾向。有人说,约会次数减少代表着爱情热度正在降温;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也无可奈何。 毕竟,那不是她所愿意的,也不是她有能力挽回的。 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发著呆,双手托著下巴,眼睛呆滞的望著窗外,一大堆问题在她脑海中转个不停:她关在冷气房里还会冒汗,可见这些事有多么令她百思不解了。 忽然,她听到门上有叩门声:这时候除了母亲,是不会有人来叩门的。 她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门没锁。”然后她听到对方打开门走进来,并轻轻将门掩上。 “妈,找我有事吗?”她满怀心事,连头也懒得回。 “当你妈?下辈子吧!我可不想为了当你妈而学东方不败挥刀自宫!”对方幽默的说。 “你——”她急急的回过头。“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她站了起来。 他终究是想到她了。 滕真微笑地挑了挑眉毛。“有啊!我跑到这里来加班了——当司机带你出去走走!”他在她房间小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今天是星期日,想到哪儿去玩?” “星期日?”真快!一个星期又过去了。 看到他出现,她心中的确很愉快;可是说到出去玩……她就觉得意愿不是很高。 可能是前几次的约会都不甚愉快吧,因此她也无法对这次的出游抱持著乐观的想法;她可不想又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出游的乐趣没了,还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不过,瞧他眉开眼笑的,仿佛心情还不错,这倒是近日来很少见的。 “你今天心情很好?”她不禁问道。 “是啊。”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前些日子我对你太疏忽了,你能原谅我吗?我是有苦衷的,将来你就会明白了。” “苦衷?非得要等将来才能知道吗?”她疑惑的注视了他好一会儿,之后又兀自摇头苦笑。“你再不说清楚,也许等不到将来,我们恐怕……就已经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了。” “你信不过我?”他一脸无奈。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对他而言,能让孟颖容在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情况下过日子是他的期望。 有什么事让他一个人扛就行了,何须再议她也跟著忧心呢? 只是他忘了自己在承受压力时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她,这样同样会令她不快乐。 不安的情绪近日来不断的啃噬着她的心,今天再不把话摊开来讲清楚的话,她真的会疯掉! 近日来所压抑的不安情绪使她近乎崩溃,她再也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你这样冷淡的疏远我?你扪心自问,最近我们的约会有哪一次不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她的反应相当激烈。 这倒令滕真有些失措。 他知道孟颖容对他近日来的表现并不十分满意,这可以从她见到他时的欣喜程度得到应证:只是,他却从来也不知道她会对他失望到这种程度。 “颖容……”他温柔的唤著她,走到她面前用手撑著桌子俯视她。那双温柔的眼睛令孟颖容心跳不已,一股柔情荡漾在她的胸怀。“我承认我近日来对你的确有所疏忽,可是那并不表示我不在乎你。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真要追究孰是孰非的话,我承认错在我。” 她的心顿时软化了下来。“我不想追究谁对谁错,只想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你连日来的反常?”她低下头,有些幽怨地说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是女朋友吗?假使是的话,你就该把问题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承担,是不是?” “颖容——”他仍是不想告诉她。 她要怎么接受他母亲的看法呢? 孟颖容倔强的别开脸。“算了!你不说,我也不想勉强你。” 滕真感到一阵无力感;看来不告诉她实话,只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深叹了口气。“好吧!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之后我们的关系能再恢复到从前的话。” 孟颖容凝视著他,欣慰的想著他的最后那句话。 “还记不记得我死去的姊姊胜翾?” 孟颖容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心想,如此惹人怜惜的女孩要叫她忘记还真是有些困难。 “我姊姊是你父亲的学生——” ※※※ 滕真走后,孟颖容仍未自震惊中恢复。 原来滕、孟两家的梁子早在多年前就结下了。 滕翾的死固然是场意外,但是胜家二老却认定女儿是情场失意才蓄意自杀的。 美丽的校花恋上年轻儒雅的教授,这本该传为美谈的,怎奈那年轻教授却是有妇之夫——滕翾怎会如此傻? 孟颖容佩服父亲对母亲的忠贞不二,却也同情滕翾的际遇。 这个女孩何其不幸?第一个看上眼的男人就是个有妇之夫!一个来不及去追求的美梦就此碎了——这怎不叫人痛心惋惜? 也难怪事隔多年之后,胜家二老每每忆及女儿时,对自己父亲的那般怨恨仍是无法平息。 前代的恩怨情仇,眼看就要无可避免的波及到他们身上了,这也难怪滕真会心烦,而刻意隐瞒著不让她知道。 因为滕真了解,她就算知道了,顶多也能陪著他焦虑不安罢了。 望著窗外烈阳当空……这个夏天怎这么多事? ※※※ 这是个好天气。 清晨的阳光温和而不酷热,柔和的金黄色稀疏的洒落在街道角落。 下了公车后,孟颖容拾起背包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去。 首先经过的是滕真家的别墅,那里仍是高墙矗立,一副不可高攀的模样。 在这高墙环合的别墅里,此刻滕真的父母该是正在优闲的享受早餐吧?记得有次约会时滕真会告诉她,他父亲因为身体不适而选择在这里休养。 他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听说只要有滕真母亲在的地方他就特别爱耍宝。 她在紧开门靡的别墅前呆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移动脚步离开。 沿路上,她不断想著自己与滕真之间这段因著前代恩怨而变得更加复杂的感情;这段恩怨对他们而言无疑的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想著想著……孙玉薇的家已在眼前了。 她伸出食指接了电铃;这么早来找她,希望她不会臭著一张脸来迎接她这位不速之客。 没办法!谁叫她不把电话挂好,害她连打了数通电话仍无法打通。 过了一会儿,对讲机出现了孙妈妈的声音:“哪位?” “伯母,我是颖容;小薇在吗?” “在,她还在睡觉!上来坐坐吧。” “不了!她若醒了的话,麻烦您告诉她,我在阳明山公园的‘老地方’等地。”对于孙玉薇她可清楚了。如果她到她家等地的话,她便会有恃无恐的慢慢打理自己。通常等地弄好之后其他的事也甭做了。 学乖了之后,她再也不到她家去浪费时间,干脆直接去约定地点等地,如此一来她就不会拖个没完了。 交代清楚后。她又往上走去。 今天来阳明山爬山的人不多;也许是大清晨;也许是因为非假日……反正爬山的人不多,而且以上了年纪的老人居多。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她终于来到约定的地点。原本想趁著孙玉薇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再无一段青春岭的,可是又担心她会找不到自己,因而打消了念头。 她到山涧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此刻的阳光渐渐转烈,层层叠叠的树叶将阳光筛成一个个的小圆点洒在地上。那小光点随著树叶因风摆动而移动著位置、变化出各种的图案;那每分每秒都变化无穷的图案煞是好看。 看了好一会儿,孙玉薇仍是没有出现,她决定到附近走走;反正她把东西放在这里,孙玉薇就知道她只是在这附近蹓跶,并不会走远,届时她也不必去满山找她。 打定主意后,她立即卸下东西往上走去。 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受。因此她选择有树荫的地方走。 沿途鸟语花香、景致优美;美景虽然当前,但烦杂的心事并没有因此而消除,烦闷的感觉依然使她眉头深锁。 她走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试著放松心情的闭上了眼睛。 一阵阵拂在脸上的微风直教她舒服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走近。那人还一面走一面叫:“滕先生!该回家啦!您的吃药时间到了。” “滕先生?”一听到姓“滕”的,孟颖容立即坐了起来。 自从认识滕真以后,她对这个“滕”字特别的敏感。只要有人说出这个字,她就会不自觉的竖起耳朵。 随著声音之后出现的是一个护士。她一身洁白的护士装,脸上呈现著焦虑的神情,一双白色皮鞋也沾著泥泞;想必她找那位该吃药的“滕先生”已找了好些时候了。 看她一副因为找不到人而十分焦急的模样,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孟颖容站了起来,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那位护士小姐脸上顿现感激之情。“谢谢你!不过……”她姣好的面容浮上一抹阴霾。“他很难找的!我上一回带他到这里来散心,却花了将近三个钟头才把他带回家。因为他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就会躲起来。” “为什么?怕吃药?”地想起护士之前提过他该吃筑了。 “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他喜欢跟我玩捉迷藏。他说,一小时内找到他的是天才;两小时内找到他的是凡夫俗子;三小时内找到他的是白厢兼智障。”她叹了口气,既无奈又没辙。“我每一次都是白痴兼智障。” 这真是天下奇闻! 护士这样一说,孟颖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什么人都看过,就是没见过这种人:“他年纪多大了?” “七十;虚岁七十一。” “天!”她低呼。 年纪如此大的人还喜欢玩这种游戏!他莫非是老莱子转世?但老莱子是为了娱亲,而他呢? 她傻眼了! “他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双脚又不方便,可是他就是有本事让你把整个阳明山翻过来也找不著他。” “他——他残——”孟颖容还是把下面那个“废”字给吞下去;这两个字实在太刺耳了。“他双脚不方便?”她换了个比较不具杀伤力的字眼。 “他是车祸导致双脚行动不便的。” “唔……” “我得去找他了。” “我帮你——” 于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开始遍山寻人。 夏天的阳光仿佛真的会咬人一般,才一会儿功夫,孟颖容白哲的皮肤已略呈粉红色,显然是晒伤了。 她挥汗如雨,又累又喘;这种寻人游戏她才是第一次玩就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是常玩? 现在,她可真有些同情那位护士小姐了!好好的医院不待,偏偏得来照顾这种爱玩“躲猫猫”游戏的病人。 她生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找人时,树丛的另一端传来老人的低语声。 她轻手轻脚的寻著声音来源走去,并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拨开层层树叶,然后——她看到一个老人正坐在电动轮椅上。 此刻的他正聚精会神的注视著前方,双手轻轻的打著拍子,口中念含有词:“白痴兼智障、智障兼白痴!你找不到!你找不到……” 孟颖容顺著他的眼光望丢,看到刚才那位护士小姐正挥汗四处张望著。张望了一会儿,她又往前走去。 瞧那个老人玩这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地,她忽然也童心大起,大方的走了出来。 老人回过头来看著她。有些讶异,有些好奇,那因捉弄人而得到约满足神情还未从他脸上褪去。他打量著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肯定自己并不认识她,可是她看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初次见面。 “小朋友,我们认识?”他顽皮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慑人的威严。 孟颖容看著他,多少知道这老人大有来头。她心中的顽性消失无踪,但仍试著保持著镇定,随机应变;毕竟,她这样冒冒失失的从树丛中镇出来是非常唐突的举动。 “我们不认识。”她笑著。“可是,我们现在认识了,不是吗?” 老人脸上浮上一抹赞许的笑意,心想:这女孩倒很特别!头一次见面就能表现得如此大方。 “你躲在那儿做什么?”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她顽皮的回答。她发现这位老人很有趣,于是她表现出空前的大方和顽皮;这种情形要是让孙玉薇看见了,她肯定会以为她转了性了! 老人有趣的看著她。“我和那位护士小姐在玩躲猫猫,难不成你也在跟我玩游戏?”他笑了笑。“就算是,你自投罗网的跑出来干啥?” “因为你在明,我在暗,赢了你也没啥光彩!”她在影射著他和护士之间这场游戏的不公平。 “你很狡绘!”他大笑,有些儿明白了。 “彼此、彼此!”她满喜欢眼前这个老人的。虽然他们仅仅相处几分钟,她却深深觉得它是个老好人;一个保有赤子之心的老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著孟颖容,想起去世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眼前这女孩跟他的女儿有些相像。“几岁啦?”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我今年二十二岁——” “二十二?大四了吧?”他嘴角微微一扬。“我有个女儿,长得跟你很像……可惜,她早死了。” 忽然一个想法闪过孟颖容脑海,她急急的问:“令媛怎么去世的?” “车祸。” 虽已事隔多年,然而每当滕震寰想起女儿的死时,仍会对孟浩儒存著怨恨。 同样是男人,他知道孟浩儒在有妻女的情况下做此选择是正确无误的,但是滕翾是它的独生女,他没有办法站在公正的立场来评断是非。 他只是一个凡人——只要是凡人就有私心。 孟颖容百味杂陈的看著眼前的这位老人。 原来他就是滕真的父亲! 她想进一步的确认。“老伯,请问该怎么称呼您呢?因为——”为了避免他怀疑,她又补充一句:“我觉得跟您挺投缘的,我们可以做个忘年之交,对不对?” 老人哈哈一笑;他就喜欢她这种天性豪爽的女孩子,原以为这种女孩子只有在武侠小说中才看得到哩! “我姓滕,叫滕震寰;你呢?”他决定交这个忘年之交了。 “我姓孟,叫孟颖容。”她大方的伸出手与他握手示好。 谈了一会儿话,她发现滕震寰喜欢活泼大方的女孩,因此在他面前她都尽可能的表现得大方而不扭捏。 哎!如此实在有违本性,可是为了她和滕真之间的感情,她不得不如此做。 只希望他将来若发现她就是孟浩儒之女时不会表现得太排斥才好。 唉!她和滕真之间怎么如此多波折—— ※※※ 滕真微笑的挂了电话。 晚上和孟颖容约好一块儿到外面丢吃顿饭。 这小妮子居然会和父亲成为忘年之交!他摇头苦笑;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此举她可是“押对宝”了!先和父亲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就算将来他知道她就是孟浩儒的女儿,也不致于对她投否决票。 只要父母之中的任何一个对他们的交往投以赞成票,那么他们之间便大有转机。 一想到此,他使觉宽心了不少。 正当他要拿起桌上的文件重新看一遍时,秘书的声音由对讲机传来:“总经理,毅华实业老板的电话。” 滕真一听到这家公司,不由得浓眉紧蹙。“接进来——” 不久,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不甚悦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滕总经理?昨天和您商量的事,您觉得怎么样?” 滕真冷哼了一声。“刘董,您昨天是在威胁我吧?那好像不叫‘商量’;和人商量时有必要提到您在黑社会上的势力吗?” 对方传来一阵虚伪的干笑。“客气、客气!就凭著您滕真两个字,到哪儿吃不开?我哪敢威胁您!只不过……嘿嘿嘿!商场上嘛!有钱大家捞,您也犯不著一定得坚持自己的‘理想’。何况,我也只是租用您工厂的地下室做为小型的兵工厂而己,一个月的租金是一百万。这可是无本生意哪!这价钱如果恕不满意的话,可以再谈。” “不必再谈了!我只是个守法的生意人,不想嫌这种钱,您再另谋‘洞天福地’吧!” 这家伙看准了cbn一向形象良好,政府不太容易查到他们身上,因此他才肯把租金拾得如此高。 平白月入百万!这的确很诱人;只是,cbn是跨国大企业,哪看得上那区区一百万?更何况如果为了那一百万而把原本清白的名声给搞砸了……真的没有必要做这种蠢事。 对方显然相当不快。“姓滕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最后问你一次——一百万赚不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哼!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老子就让你明白黄泉路怎么走!替自己准备好一口上等的棺材吧!”说著便愤然的将电话挂上。 滕真挂上了电话后,秘书拿了卷录音带走进来。“总经理,您要我录的带子在这里。” 滕真将带子重复听了一次“行了!若他真有什么举动,就把带子送到戚警官那里。” “听经理,您——您不担心吗?他的口气很凶,这几天您可要小心些;那种道上人物眼中是没有个‘法’字。” “我知道了。” ※※※ 滕真一面开著车子,一面注意著后照镜;后面有一部黑色喜美轿车一直紧跟著他。 刘俊龙这该死的家伙!没想到他动作竟如此之快;早上才下了通牒,晚上就动手。 算他狠! 早知他动作如此快,今晚就不约孟颖容了。如今她就在他车上,万一……他真不敢往下想:“颖容,你会开车吧?”他心中做了个决定。 “会啊。”她注意到他神情不对。 “待会儿我先下车,你将车子开回去。”他严肃的看著她。“一直开到家,一刻也不准停,听到没有?” “我不懂——” 他温柔的看著她。“不要问,就照我的话去做!嗯?”他真的不希望她担心,更不要她受到一丝伤害。 等他下了车之后,孟颖容就比较有逃走的机会。 孟颖容与刘俊龙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应该不至于对她怎么样才是。 孟颖容生气的看著他。“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到底怎么了?假使你不告诉我原因,待会儿你下车,我就跟著你下车。” “颖容,别任性了!你这么做会要了你的命的。”他语气焦急又不安。“算我求你!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孟颖容的心思一时百转千回,既担心又害怕。最后,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与滕真同进退;哪怕是在黄泉路上,她也要和他揩手同行。 滕真见她沉默了下来,以为她答应独自将车开走,心下倒安了不少。 按著,他在心中评估著对方会用什么武器对付他?刘俊龙手上一定会有枪械,所以他大概会用枪来对付他。一想到此。他便将车开到人潮较少的地方,避免殃及无辜。 他找到了适当的地点——露天停车场。 “颖容——”他眼神中闪著奇异的光彩,仿佛即将做一件很重大的决定似的。 “记车!我一下车,你就立即把车开走,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把车停下来。知道吗?” 孟颖容虚应的点点头。 从滕真眼中,她看到了无限的依恋。那模样就好像是他此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一般。 他将车子停下来,从后照镜中他看到刚才的那部车也停了下来。他一把搂过孟颖容,在她唇上重重的一吻——他在下车前又重复了一次:“把车开走!一刻也不要迟疑。” 滕真走下车后,用背把车门一顶,屈起食指在车窗上一敲,示意孟颖容将车开走。 孟颖容将军开往十步来外停了下来,并不离开。 黑色轿车中走下来两个体格健硕的男子,其中一个将手上的香烟捻熄,在黑暗中吐了一口浓痰。“滕总经理,我们老大要我告诉你,此刻反悔还来得及,租金也一毛不少,请你再考虑一下——”他一面说话,一面亮家伙。 是武士刀! 滕真一看到对方带的家伙是刀而不是枪时,心中顿感放心不少。 刘俊龙大概没打听过他的来头吧!他可是蝉联了三年的跆拳道冠军呢!在升高中时就已是黑带高手,同时他还会剑道。 如果这两个男人身上没有带枪的话,他们今天裁定了! 滕真的目光往黑色轿车内迅速一扫——车上没有人!这下他可以全心对付这两个人。 “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滕真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收回过;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他一面说。一面从容的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那我恨抱歉了!”刚才那个男子一把将刀砍了过来。 滕真侧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刀。他将西装卷向刀锋,长腿一踢,将那男子手上的武士刀踢离了手。又一个回旋踢,踢掉了另一个歹徒手上的刀。 这些动作俐落而漂亮,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练来的,顿时让两名歹徒傻了眼。 从没想过这个看来十分斯文的人也会有此身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两名歹徒交换了个眼色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地往车子里镇。 孟颖容仿佛虚脱了般的将身子往椅背上靠去;忆起刚才的刀光剑影,她仍是心有余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走下车。面对著滕真,她又生气又担心,心中真是百味杂陈,乱得她也理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走向他,紧紧的拥著他。“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好担心!”她心跳得很厉害,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著。 “为什么不把车开走?”他捧起她的脸。“你知不知道刚才假使他们带的是枪而不是刀,你有多危险吗?” “我管不了——”它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滕真身后一把高举的武士刀给吓住了。“小心!”她惊呼一声,用力推了滕真一把,以身子替滕真挡下这一刀。 刀光一闪,孟颖容只觉得背部一阵刺痛,雪白的衬衫立即被鲜血染红了——滕真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他的眼神中燃著熊熊怒火,面若寒霜的站了起来。 ※※※ 滕真将脸埋在双掌间,混乱的思绪逼得他几乎快发狂了! 他怎会如此粗心大意?!他不断自责著。 他早该想到那两个亡命之徒不会如此轻易的善罢甘休的!他该亲眼看著他们把车子开离停车场的……正当他深陷于自责的情绪中时,陈妙芬和孟浩儒夫妇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他们一看到滕真,劈头就问:“颖容怎样了?” 滕真痛苦的摇著头。“她还在手术室中。”他试著冷静的控制住情绪。“颖容……她不会有事的。” 此刻他心里虽然紊乱至极,但他还是得尽量把情绪抚平下来。 陈妙芬从进来到现在只是一味的哭,孟浩儒拉著她在身边生了下来。“事情怎么发生的?” 滕真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孟浩儒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这些歹徒还真是无法无天!呃……你刚说那个指使者叫什么?” “刘俊龙。” “刘俊龙?他是不是一家什么……什么公司的负责人?”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晚上的新闻报导说他已因走私海洛因、私设兵工厂……多项罪名遭收押,连公司也查封了!” “真是报应!”滕真正想找他算帐,没想到他倒因多行不义而自食恶果了。 不久,手术室的门打开来,由里面推出了脸色苍白的孟颖容。 他们三人立即上前。“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拿下口罩,面露微笑。“手术很顺利,病人目前已无大碍,不需要送到加护病房。还真多亏她腰上的那倏宽厚的腰带阻隔了刀锋继续往下,若再往下去,可能就会伤了尾椎,到时就很可能会下半身瘫痪了!”医生又补充说道:“不过,她背上的那道伤口又长又深,痊愈后可能会留下疤痕。” “那倒无妨,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了。”孟浩儒听到独生女并无生命之忧后,心中顿时放下一块大石。 目送医生离丢后,陈妙芬转向滕真。“你也累了一个晚上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没关系!今晚我陪她。今天发生这种事,我很过意不去。” “哪儿的话!”陈妙芬喟然一叹。“这是孟家欠滕家的。”她寓意深远的看著滕真。 “啊……” ※※※ “喂!病美人,好些了没?” 孙玉薇捧了束花和刘清华到医院来看孟颖容。 “又送花?人来就行了,何必这么客气?”孟颖容收下了孙玉薇递过来的花,并且凑近鼻子轻轻一嗅。 “再不到两个星期就要毕业了,你还有心情躺在这里享福啊?”她笑著调侃她。 “这也叫享福?”她无奈一笑“等你也在背后破人砍一刀时,看你还有没有这种幽默?两个星期后,我想伤口也该愈合得差不多了,届时我应该可以去参加毕业典礼。” “喂!你知不知道,研究所录取的名单放榜了!”她先开个头,让孟颖容紧张一下。 她急欲想知道结果的表情早已在孙玉薇的意料之中。 “我考上了吗?” 孙玉薇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直把孟颖容的情绪推向绝望约谷底。她泄气的将睫毛一垂。“怎么会?” “怎么不会?”孙玉薇狡滑一笑。“我摇头的意思是——你‘不’只是考上而已,而且还是榜首!” 孟颖容将头一抬。“你——你是说真的?” “骗你有啥好处?只是,你申请到国外念书的批准函也来了。看来,你得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教授让你在这儿念研究所了!” “我考上榜首的事,我爸爸知道吗?” “那还用说:我这个资料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手了。” “唔……”她沉默了下来。 明知道只要她力争,父母一定会答应让他留下来念研究所;但是,培植她到美国耶鲁念书一直都是他们二老的最大心愿。 一想到此,她不禁又闷闷不乐起来。 “伯父和伯母知道你不想出国念书的事吗?” 孟颖容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本想等考上了研究所再说;可是现在我又说不出口。” 站在一旁始终保持缄默的刘清华这才说话:“滕真知道这件事吗?” 孟颖容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真的很难处理:此刻孟颖容我恨不得能将自己一分为二——一个到美国念书;一个留在台湾陪滕真。 刘清华看出了她的困扰。“要是让你自己做抉择,我想你会选择留在这儿,对不对?” 孟颖容沉默了一下,按著叹口气。“如一此来,我爸妈一定会恨失望。” “但是,你若到国外去念书的话,一念就是那么多年。那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也——”他慎重的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我们暂且不问你和滕真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在如此长时间的分离下,相信彼此的感情都是寂寞的,而寂寞又是情变的催化剂啊。” 孟颖容将长长的睫毛一垂。“我该怎么办?” 她也考虑过这些问题,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想去面对;一直假设著她和滕真之间永远没有情爱的可能。 如今经刘清华这么一提醒,她心中真的有说不出的恐惧。 她心中不断的自问著: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六章 孟颖容从来不知道和父母沟通事情竟是这么容易的事! 在她和父母面对面的谈留学的问题之前,她以为会碰得满鼻子灰,然后引发口 舌大战呢!没想到当它硬著头皮说:“爸……我可不可以不要到美国念书?” 她连后面一大段事先想好的说辞都尚未派上用场,孟浩儒就已经很有默契的和妻子相视一笑。“早料到你会不想去了。哎!女大不中留啊!”他摇头苦笑。 “爸……”她惭愧的将头一垂,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父母。 陈妙芬笑著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没想到我的女儿居然会重复我当年走过的路。” 孟颖容不大明白的看著母亲。 陈妙芬解释说:“当年你外祖父原本是安排我到英国留学的,怎奈你父亲申请的学校是在美国;为了能与你爸爸一同到美国念书,我还差点引发家庭革命呢!” 孟浩儒补充道:“那时你外祖父相中的乘龙快婿是我们同届的同学,而他也是要留学英国,因此你外祖父才会想尽办法要将你妈送到英国。” “唔……也多亏了妈妈当年的坚持。” 陈妙芬微微一笑。“所以,现在我们决定一切顺著你的意思。假使你决定留在国内念研究所,那么我们也是乐观其成。毕竟这是你所选择的。” “可是……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到国外念书?” “那是以前。对于你的选择,我们一向觉得只要你喜欢就行了。其实,打从你积极准备报考国内的研究所时,我们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知女莫若母!对于女儿的心事,纵然她自己没有说出口,但陈妙芬又怎会不知道呢? 更何况,滕真又是一个如此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孩子。把女儿交给他,孟家二老也可以放心了。 ※※※ 孟颖容走到窗前伫立了好一会儿。 今天孟浩儒及陈妙芬要到中部开会,家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原本是想约孙玉薇到家里来坐坐,怎奈她最近忙著采购到美国留学时的必需品,无暇陪伴她这位久病初愈的好友。 她意兴阑珊的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把前天毕业典礼拍的相片拿出来再看一次。 真快!大学四年已经画下句点了。 她把一大叠的相片铺在床上,一张张仔细的回味著。 相片中有自己、孙玉薇、滕真、刘清华……等人。其中滕、刘二人只是“插花”性质的陪衬在里面当活道具,真正的主角是孟颖容及孙玉薇。 滕真是第一次以孟颖容男朋友的身分出现在她同学面前。从其他同学艳羡的眼神中,她可以感受到滕真无懈可理的魅力。 在整个毕业典礼的过程中,她可以不时的听到——“喂!那个男的是谁?好帅!”,“喂!你看那男的,好迷人喔!”……诸如此类的话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拿起其中一张相片——她和滕真的合影。 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相片中的滕真。在艳阳下,他笑得意气风发,浑然一副明星架式——他真的是有颠倒众生的魅力! 相形之下,站在他身边的自己就显得有些配不上他了。 她清秀、气质不凡,可是却少了一股韶光四射的耀眼。 站在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的滕真身旁,她有些自惭形秽。 正当她望着相片发呆时,楼下的门铃突然大响。她快速的拜下楼,在最后几个阶梯那里还差点滑倒。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滕真捧了束桔梗站在外头。 “是你?这么晚来这里有事吗?”她侧着身子让他进门。 “伯母早上打电话给我,要我到这里来陪你。怎么,不欢迎?”他大方的走了进来。“他们要到中部开会,三天后回来,对不对?” “唔……”她关上了门,跟著他走进屋里。“我都那么大了还用得着你陪?他们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以前他们外出时我还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好的?” “你背部的伤口还未痊愈。” 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背部的伤口的确需要上药,可是……”她望了滕真一眼,脸上浮上一抹红晕。 心想,这背部的伤口根本不是她自己伸手可及的范围,难道——难道要他效劳吗? 背部的伤口有好长一道,要抹药时得要把上衣全脱了。通常为她上药的人是母亲,要不就是孙玉薇,难道滕真真的要成为第三个为她服务的人吗? 一想到此,她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久久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啦?” 孟颖容忽而困窘、忽而害羞的表情,滕真有如丈二金刚般摸不著头脑。 他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可都没有做出或说出什么刺激她的事情或言词呀!怎么她会羞成这样子呢? 久久之后,孟颖容才呐呐的说:“今晚你睡这里?” “是啊。孟伯母说这儿有两间客房;怎么,不方便吗?” “没有。”她站了起来。“我帮你拿件薄被过去。”说著就跑上楼去了。 ※※※ 走进了孟颖客为他准备好的客房,滕真坐在书桌前重新看了一次今天会议上而通过的采购案。 等到他看完文件预备上床睡觉时,他特地到孟颖容的门外做一番巡视,很讶异的,孟颖容的房内还亮著灯。 正当他想敲门问个究竟时,房内却传出了瓶子掉落地面的声音,接著是孟颖容低低的诅咒声。 滕真上前叩著门:“颖容,开门!” 门内转来她惊慌的答覆声:“来——来了!等——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门内的孟颖容惊慌,门外的滕真更是紧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叩门叩得更急。 终于,孟颖容在滕真破门而入的前一刻把门打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孟颖容咬著下唇,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她那神情间的不自然令滕真有些疑惑,他往孟颖容的身后望过去,发现了地上那被瓶打翻的药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走进房内捡起药膏,回头对着仍呆立在门口的孟颖容一笑。“是不是自己擦不到背部的伤口?” “我……”她呐呐地说:“背——背后的伤——伤口有些痒,我想自己擦药——可是——有些部分擦——擦不到。”她望著滕真手上的药,视线怎么也不敢往他脸上移。 滕真微笑的把她从门口拉了进来,并轻轻的把门关上。“擦不到可以叫我呀!” 孟颖容乍听他的话,一张小脸立即胀得通红;她本能的拉紧衣服。“我——你——我们——”她心里一急就会口吃,最后她放弃了开口说话。 滕真那看向她的眼光柔得像水,她心中的不安被那股柔情抚平了。她就像被慑了魂一般的呆立在原地,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你转过身去,我帮你上药。” 这次孟颖容不再拒绝,她缓缓的转过身去轻解罗杉,待衣服褪下来时,一道长长的疤痕映入了滕真的眼帘。那疤痕虽只是浅浅的粉红色,但是在孟颖容白晢如雪的皮肤上仍是非常的显眼。 滕真怜惜的一叹。“这疤痕看来是去不掉的了。”他一面说,一面将药涂上。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她轻轻的说。 滕真的手轻抚在背上的感觉好奇妙,一股又羞又兴奋的感觅填满她的心头。她轻咬着下唇,虽然背对着滕真,但她仍把睫毛垂得低低的。 看著孟颖容身上的伤,滕真又开始自责了。他心里反覆的想着:假使那天不约她出去吃饭就没事了。 他用手沾上药,十分怜惜地、温柔地、轻轻地沿着疤痕将药抹在上面。 由于他刚才心中一直在专注的想着事情,因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轻轻的与孟颖容“肌肤之亲”时,他的一颗心不由自土的狂跳著。 他清清喉咙,粗嘎的说道:“把衣服穿上吧。” 孟颖容回头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他急急转过身去的那一幕,心想,他刚才的声音好奇怪。但也不便多问,只是位把衣服往身上套。 当她穿好衣服转过身时,滕真已经站在门口了。他投给他一个一如往常的微笑。“很晚了,早点睡吧!”说著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滕真回到客房把门锁上——好累!原来压抑著自己的情感是如此困难。 在与孟颖容名份未定之前,他不能对地做出任何事。 世事多变,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还有再变的可能,他不想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害了孟颖容。 他往床上一躺,眼睛瞪视著天花板——看来,今晚要失眠了! ※※※ 滕真捧着花走出花店。 很凑巧的,在跨进轿车时遇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冷修彦。而一个相貌不俗的女子正站在他身旁——赵晓乔。 两个男人四日一交触,场面倒不如预期中的火爆。滕真知道眼别这男人是他的“情敌”,但是他的态度仍是一如往常般的潇洒从容,只因为他相信孟颖容对自己的那份心。 至于冷修彦倒是有那么一点尴尬。 当他经过滕真身旁时刻意把眼光移开,宛如陌生人一般走了过。 望著他们渐远的身影,滕真心中有些好奇;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走在一块儿的呢? 一个是孟颖容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她的大学挚友。 这样的组合倒也很特别。 坐上了军,来到孟家接孟颖容——今天他安排了带她回家见他父母;一味的逃避问题,把孟颖容“藏”着不让她与家人见面,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前代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 “我好紧张!万一——万一你妈知道我父亲就是孟浩儒怎么办?”孟颖容虽然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滕母得知真相之后的反应,她就感到坐立难安。 “你当我妈是神啊?她又没见过你。”他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放松心情。就当你只是要去见一个朋友的父母一样,我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重,只要你第一眼留给他好印象,以后也不致于会有多大的改变。就算将来她知道你就是孟教授的女儿,也不致于把对你父亲的恨意转到你身上来。”滕真分析著母亲的脾气给孟颖容听。 孟颖容微微一笑。“你好像在出卖你妈。” “还不是为了你。你还敢说!”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看到冷修彦和赵晓乔走在一起的事。“对了!你那个叫什么晓乔的同学好像跟你的青梅竹马走得挺近的。” “你看到了?”她心中有股莫名的欣喜。 心想,看来冷修彦真是“大撤大悟”了;他终于明白赵晓乔才是最适合他的女孩。 “你好像一点也不讶异。” “他们俩走在一块儿很登对,不是吗?我为什么要感到讶异呢?”她存心吊滕真胃口。 在一个红灯停下来的当儿,他转头看她。“他们俩的确很登对;可是,我记得冷修彦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他不是一个会这么快就放弃‘目标’的人。” “哟!翻旧帐啦?”她笑著白了他一眼。“其实那天他对我说的话你全听见了,对不对?” 滕真把肩一耸。“我是听到了后半段,什么我只爱滕真……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我哪有这么说!”她大声抗议:“那么恶心的话我才不会说呢!” 见她脸红,滕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没有说,但你心里是这么想,我只是替你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罢了。” “你——” “我怎样?”他向她顽皮的挑了挑眉头。“说中了你的心事?” 灯号一换,车子继续往前走。 沿途孟颖容都不再理睬滕真,一张脸也胀得通红。 通常这种情况之下再说道歉的话也是于事无补的;对付她,滕真有一套。 此时此刻,道歉只会使她更加恼怒,最好的方式便是找话题引开她的心思。 “看到我买的文心兰了吗?”他偷瞄了她一眼。 孟颖容以为他是要藉由花来向她道歉,当下连看也不看那束包装雅致的文心兰。 滕真见她没反应。又补充说道:“我妈最喜欢文心兰了,待会儿那束花由你送给她。” 一听到这里,孟颖容才有了反应。“滕伯母喜欢文心兰?”她回过头去看那束秀秀气气的文心兰。 “是啊!这束花是我特地替你准备的。” 孟颖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窝心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方才恼羞成怒的情绪也消失无踪了。 不久,车子已来到阳明山下;数分钟后,那座雄伟的建筑物已矗立在眼前。滕真拿起遥控器轻轻一接,铁门应声而开。 随著铁门的打开,孟颖容终于可以一偿夙愿窥得高墙内的景观了。 两排高大的白杨木一直由大门种到白色主屋旁。而中央一座圆型的喷水他内有一座维纳斯的雕像,欧洲味十足。 车子绕过喷水池,在那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到了!”滕真回头看孟颖容,见她脸上的神情仿佛是要上断头台似的。“放轻松点!只是见我父母,又不是要你上断头台。” 过了一会儿,从屋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向滕真点头示意,绕到另一边为孟颖容开了车门。 滕真走下车后对那名男子说:“麻烦将车开进车库。” 捧著滕真交给她的文心兰,孟颖容紧张得胃里酸水直冒。 滕真轻轻牵起她那微颤的手,鼓励地对她笑笑。“放松心情。相信我!我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此时不管滕真对她说什么,也无法平抚她内心的不安。 她真的好紧张、好紧张……走进屋内,端坐在沙发上的正是那天在阳明山公园有一面之缘,且结为忘年之交的老人——滕震寰。 他看到与滕真一同走进来的女孩居然就是他的忘年之交时,脸上有著明显的讶异。 “滕真,她是……”他脑筋有些转不过来。“你妈不是说——说你要带女朋友回来吗?怎么……” “就是她啊!她就是我常提起的孟颖容。”滕真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孟颖容。“你们——认识了?”他故意问的,其实他们结为忘年之交的事孟颖容早就告诉他了。 “是啊!”滕震寰得意一笑。“她就是那天我在阳明山公园认识的忘年之交!”他开心一笑。“欢迎你!” 原以为会被滕真看中的女孩子一定是那种正经八百、不苟言笑的“淑女”哩! 怎知原来儿子和老子同样都对“豪爽型”的女子情有独钟。 滕真瞧了瞧四周。“妈呢?” “她还在楼上,大概快下来了。” 隔了一会儿,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年约六十岁左右的妇人。她虽已不再年轻,但从她脸上仍可捕捉到几许的风韵。 想必她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 柳君薇不著痕迹的打量著眼前这个清秀佳人。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轻度著眉。心想:她和眼前这位名叫孟颖容的女孩子绝不会是第一次见面。 她在她面前生了下来,脑中不断的搜寻著自己的记忆。 “伯母,您好。”孟颖容礼貌的将花递给她。 在接过花的当儿,她忽然记起她是谁了! 滕真惊见母亲眼中的恨意,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待他说话,柳君薇已冷冷的说:“孟小姐的父亲是孟浩儒,孟大教授?” 她嘴角有抹近乎恶毒的笑意。 一听到父亲的名字,孟颖容整颗心都寒了。她一动也不动的呆立在原地。 “很讶异我怎么会知道的?”她微微一笑,把花搁在桌上。“这是事实,我迟早会知道的。怎么,有孟教授这样的父亲令你难堪、抬不起头来?”她站起来看了滕真一眼,心寒到了极点。 原来他早就知道孟颖容是孟浩儒的女儿了!难怪当她问起孟颖容的事时,他的回答总是十分“简单扼要”。 她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我有些不舒服,抱歉。”柳君薇转身上了楼,留下大听中错愕的众人。 ※※※ 孟颖容和滕真相对而坐。 此时的心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打从那天到滕家拜访归来后,这还是滕真第一次约她。 “知道我妈妈为什么晓得你就是孟教授的女儿吗?” 孟颖容微微一耸肩;虽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她仍对柳君薇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孟浩儒而感到好奇。“它是怎么会知道的?” “我妈有一回到街上购物时很碰巧的遇见你父母,但是他们并没有看见我妈。 而就在她上车准备离去时,忽然听见你从一家书局走出来,冲著孟教授直叫爸爸。” 孟颖容摇头苦笑。“真是无巧不成书。你父母亲一定对你很不谅解吧?尤其是你母亲;我看得出来她那天很生气。” “爸爸倒还好,他对你没有任何意见,至于我妈……”他顿了一下,不想把母亲要他不再和她来往的事告诉她。“给她一段时间吧!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很大。” “她会阻上我们交往吗?”她一直看著滕真,希望他能给她一个鼓励的笑。 “滕真,我真的很不安……从事情被拆穿后我就很不安。” “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他握住她的手。 老实说,对于母亲执拗的脾气,他真的是没啥把握。姊姊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人到事隔二十余年后提起孟浩儒这三个字,她仍会咬牙切齿。 隔在母亲和孟颖容之间,他真的觉得好累。 两人又默默无语的对生了一会儿才离开。 空气中微微的透著秋意。 这样的天气…… ※※※ 走出咖啡听,孟颖容觉得孙玉薇的笑容好亮、好甜美。 拥有幸福的女人就是如此吗? 孙玉薇手挽著刘清华,向在十步开外的孟颖容挥手。“颖容,有空再连络。” 望著他们渐远的身影,一股怆然涌上心头。 同样是情侣,为什么别人可以走得平平顺顺,而自己却要走得如此辛苦? 再过不到一个月,孙玉薇就要陪同刘清华到美国去念书了。 日子过得好快!快得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彷如昨日,自己还是个大学生呢!曾几何时,她已告别大学生活了。 研究所再过些时候也要开课了,也许开课后便她忙一些,不会再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她低垂著头,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纵使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仍无法分散她愁苦的思绪。 将近一个星期没见到滕真了,以往每逢假日他总是会开车接她去吃顿饭,安排个户外活动……这个星期他彷若消失了一般,连通电话也没有。 听人说,约会次数的减少即表示感情热度的降温;不知是她太多疑了,抑或是真的如此,她真的能够感受到滕真对她不再像从前那么殷勤了。 他仿佛在逃避她。 难道说,滕翾的死她也有错吗?要不,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就算她是孟浩儒的女儿又如何?她的父亲并没有错。就拿滕翾这件事来看,父亲处理的方式绝无可遭人非议、落人话柄之处。 如果真的要怪,滕翾也只能怪命运捉弄人。 可是滕母却因此而恨透了孟家人,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一想到此,她不由得感到既生气又无奈,甚至很悲哀——气柳君薇的不明事理;对于她和滕真的情感受到压抑而感到无奈;而对于自己没有能力去解决问题则深觉悲哀。 心里头一股待发泄的情绪困得她好难受,此刻她只想挣脱世俗的枷锁好好的放逐自己。 她一抬头,看见招牌上大剌剌的写著“酒吧”两个字。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了进去。 她一走进去就成为众所时目的焦点。霎时,她有股想夺门而出的冲动,但随即一想,即来之,则安之;更何况这家酒吧又不只有她一个女生! 一思及此,她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她打量著这家装潢雅致的酒吧。 其实这里跟咖啡厅的感觉很像,只是吧台上多摆了一些不知名的酒罢了。 这里的感觉并没有比咖啡厅差——浪漫的轻音乐、晕黄的灯光、人们低声文雅的交谈著……这儿哪有酒吧的感觅? 大概是西洋片看多了,她总是以为“酒吧”是个很吵、很杂、很脏的的地方。 看来,她得再为“酒吧”这两个字赋子新义了。 “小姐,点些什么?”服务生礼貌的递来一本写满奇怪名字的价日表。 看著琳琅满目的怪名字,孟颖容秀眉一蹙,道:“这是什么?什么是血腥玛莉?” “一种调酒的名字。”服务生有趣的看了她一眼。“小姐是第一次来吧?” “唔……”她心不在焉的回答,手中翻动著簿子。忽然,她看见里面有一页彩色的成品图,她指著其中一杯有著多彩分层的饮料。“这是什么?好漂亮!” “螺丝起子。它的味道不错,有点像水果酒,但是它的后劲很强,容易醉。” 孟颖容考虑了一会儿。“给我一杯螺丝起子吧。” 反正到这里就是想买醉。最好能醉得忘了心中那份解不开的愁! 服务生佩服的看了她一眼;很少女孩在经他解说螺丝起子的威力之后还敢点它的。 瞧她一副清纯、涉世未深的学生样。这女孩还真是不知人间险恶,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到这儿“买醉”的吧? 他等她点好了酒便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他端了一杯多彩的螺丝起子走过来。“请慢用。” 待服务生离开后,她好奇的看著这杯名唤螺丝起子的酒。漂亮的高脚玻璃酒杯外凝结了许多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她拿起装饰用的樱桃,一口就把它给吃了,按著她端超高脚杯在眼前晃了晃,只见那彩色的液体也随之在眼前轻晃。 好漂亮! 她将酒杯凑近嘴巴轻啜一口。 哇!颜色漂亮,味道也是一流的。 她眯著眼睛再一次晃动酒杯;对于服务生的话她相当怀疑——这种酒简直跟果汁没多大的差别嘛!哪有可能醉人?她笑著摇摇头,心想,一定是服务生故意吓唬它的。于是二话不说,她又喝了一大口。 一杯力尽,她又要了第二杯。 待喝完第二林时,她已略有了几分醉意。她招来服务生正准备买单时,门口出现了冷修彦的身影,他向她走了过来。 “颖容,真的是你!”他对于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她显得相当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跟滕真一起来的吗?”他巡视著四周。 “她是自己来的。”服务生替她回答。“先生,你认识这位小姐吗?” “我们是朋友。”他的眼睛仍看著孟颖容。 “那太好了!”他解释地说著:“这位小姐连喝了两杯螺丝起子,她……” 不待服务生将话说完,冷修彦已一副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震惊模样。“二杯?二杯螺丝起子?”他眼睛瞄到桌上那个杯底见天的高脚杯。 孟颖容茫然的看了冷修彦一眼,天旋地转的感觉令她想吐。她站起身来想走出去,才发觉整个地板仿佛都会滑动一般。 在她摔倒前,冷修彦赶紧扶住了她。“小心!” 她抓著他的衣服,语意不清的说著:“我——我好痛苦——地板在——在滑动。” ※※※ “该起床啦!小懒猪!”冷修彦轻轻的拍著孟颖容的脸颊。“先起来喝杯牛奶,喝完了再睡。” 这声音……是冷修彦?! 一听到冷修彦的声音,她就完全清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他穿著睡袍正倾身看她;这种亲密感令她不安。 她立刻坐了起来。“你这么早来我房间干嘛?” “你房间?”他笑得很暧昧。“这是本大少爷的‘闺房’哩!” 孟颖容打童著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念头迅速掠过脑际,一股寒意由背脊升起。她猛然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脸色一变瞧她那副紧张样,冷修彦有些不是滋味。“你放心吧!昨天你只是暂住我的房间,我们并没有怎么样;你身上的衣服是女佣帮你换上的。昨晚我睡客房,直到刚刚才进来看你。” 听他如此说,孟颖容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但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却刺伤了冷修彦。他站起来说道:“把牛奶喝了吧,我先到楼下去。”说完便走了出去。 冷修彦一走出房门,就看到正往楼上走来的赵晓乔。她笑魇如花的向他打招呼:“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身上的睡袍都还没有换下来。” 看到她时,冷修彦只觉得手脚直冒冷汗。“你——你怎么来了?” 他的模样像极了偷腥的猫被逮个正著。 “昨天晚上有客人?”她笑著解释:“伯父、伯母都到日本旅行了,但别我进门时却看到一双女鞋;是你妹妹回来了吗?” “呃——是——是一个朋友,她昨天在这里住一晚。”他挡在卧房门前。“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么早到这里来做什么?” “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昨天中午在你房里聊天时,我把生日礼物忘在你房里了,我是来拿礼物的。”说著她便要进门。 “呃——礼物——我待会儿再送去给你好了!”他仍挡在门口。 赵晓乔皱著眉看著他,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口“你房里有人,对不对?” “没有!”他否认,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孟颖容在他房间里的事情要是给这醋坛子知道了,他还能活命吗? 更何况,他穿著睡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刚好被她瞧个正著,万一她看见在房里的是孟颖容……那他俩可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晓乔眯著眼睛看他,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打开门走了进去。 在她闯进去的当儿,孟颖容正喝著冷修彦端进来的牛奶。当她看见走进来的人是赵晓乔时,差点没被口中的牛奶给呛死。 “你——”赵晓乔被眼前的景象给弄得楞在当场。 孟颖容不仅正坐在床上喝牛奶,而且她身上还穿著冷修彦的衬衫……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到孟颖容面前,不由分说便一巴掌打下去。“不要脸!原来你是这种人!”她恨恨地说著:“脚踏两条船!你对得起滕真,对得起我吗?” “晓乔!你听我说,其实……” “没什么好说的!抢别人的男朋友很刺激吧?滕真知道你有这个‘雅好’吗?若是不知道,我可以免费告诉他。”她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冷修彦看著她,他的反应出奇的冷静,和方才的手足无措有著天渊之别。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赵晓乔怨怼的看了他一眼。“你们两个都下地狱去吧!”她用力的推开他,红著眼睛奔出了冷家。 第七章 面对著滕真,孟颖容一直保持沉默。 沉默不语似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固定的相处模式了。 透过褐色的破璃窗,滕真的眼睛瞬也不时的直视著窗外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潮,孟颖容则一遍又一遍的用吸管搅动著杯中的果汁。 今天的气氛除了沉闷之外,还透著些微令人不安的感觉。 她相信她和冷修彦所作的“苟且”之事已经传到滕真的耳里了;以赵晓乔的“急性”作风,滕真不可能还没得到这个消息。 她偷看了一眼他那一如往常般冷静的脸孔。 这是他知道事情之后的反应?他太漠然、太冷静、太不在乎了! 如果他真的已经知道这件事而还是这般冷静的话,那他对自己的感情……她将头一仰,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们难道要继续如此耗下去?”孟颖容望著咖啡迈上方的天花板。“约我出来有什么事?约我出来,不会只是想要这样沉默对望吧?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 滕真淡然一笑。“我会有什么话要问你?” 听了他的话,她坐直了身子,眼睛毫不避讳的直视著他。她这才发现,滕真的态度虽然从容依旧,但是他眸子里似乎有著一股熊熊怒火。 他生气了? 为那晚的事生气了?为了赵晓乔的片面之词而生气了? “我知道赵晓乔找过你,是不是?”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正极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怒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冷修彦的房里?” 他说得很含蓄,但是意思已经点得很清楚,他只差没说——为什么要跟他上床?! 她讨厌这种近乎被质问的感觉;最令她失望的是,滕真居然宁可相信赵晓乔而不信任她。 出不出现在冷修彦的房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难道相处这么久了,他还是不了解她吗? 孟颖容蹙著眉看他。“如果你只是要证实这是不是事实;那么,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这是事实!”她气愤到了极点。“如果赵晓乔只告诉你,我出现在冷修彦的房里,那我还可以补充说明,我是在他床上!不但如此,我身上还穿著他的衬衫。得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滕真的表情由怀疑到失望:完完全全的失望! 他闭上眼睛,用手支著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她苦笑的将脸转到一边。“因为你从来不在乎我,我说一万句话也抵不过旁人说一句!就算我冰清玉洁如圣女,但只要别人一句话,你依然可以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不是吗?” 孟颖容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句句锋利如刀,一寸寸的割著滕真的心。内心的痛苦潋发了滕真的怒火,在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反唇相稽。 “圣女?你是吗?” “我的确不是!经过那天晚上之后,你还会期待我仍冰清玉洁吗?你当冷修彦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吗?”她干笑一声。 “你——” “我怎样?我无耻、下贱、人尽可夫!这样你满意了吧?”她站起来,一刻也不愿多留的跑出咖啡肤。 事情怎会走到这般田地? 滕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往椅背上靠去。 今天约她出来是希望她能够解释一下她和冷修彦的事。 赵晓乔找上他时,他只是对这件事情感到很吃惊,但是他仍然很相信孟颖容: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冷修彦的房里。 只要刚才她肯解释一下,他真的愿意相信她;可是,她非但没有为自己辩解,甚至还说了一些使他不得不产生怀疑的话。 女人真的如此善变吗?才一个多星期不见,她就已经琵琶别抱了。 颖容…… ※※※ 日子过得真快,自从上次和孟颖容自吵架后,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以来,滕真几乎天天都回阳明山的别墅。 如果待在市区的家里,每天面对著空洞洞的房子,他一定会想起孟颖容。一想起她,自然又不免忆起从前在一起的愉快回忆,然后那些回忆会直将他往痛苦深渊里推……这几乎已成了连锁反应。 回到别墅,家里不再是一人世界,他也比较不会胡思乱想。 一如往常的,他一下了班就往别墅躲。当车子驶入别墅前院时,远远的,他使发觉喷水池旁停了一部宾士轿车。 那部车很眼熟;不过,肯定不是家里的。 他一下车就听到母亲的笑声。“大概是他回来了。”柳君薇迎了出来。“说曹操,曹操到。” “妈,是谁啊?”他走上了石阶。 “进来就知道了。”她拉著儿子走进大厅。只见厅里除了滕震寰之外,还坐了二个女的;年纪大的那一位是久未在家中出现的余育芳。 余育芳是柳君薇大学时代的挚友,两人情同姊妹,大学四年的情谊一直到各自结婚生子后都未曾改变过。 一年多未见她在滕家出现,现在久别重逢,难怪柳君薇会如此高兴。 至于坐在余育芳身旁的年轻女孩,他可就真的不认识了。 他一踏进门,余育芳立即热情的招呼著:“滕真!一年多不见,你变得更帅了!” “余阿姨,好久不见。”他向她微微一点头。 柳君薇拉著他在身旁坐下来。“猜猜看,坐在余阿姨旁边的那位漂亮小姐是谁?” 滕真看了一眼那位亮眼的小姐。“大概是余阿姨亲戚吧?她跟余阿姨长得有点像。” “只猜对一半。”柳君薇对著那女孩一笑。“还记得你余阿姨有个到国外念书的女儿吗?在她出国念书前你们还见过一次面。她叫尔雅;刘尔雅,记得吗?” 滕真仔细一想,好像对这名字有这么一点记忆。他点了点头。“好像有一点印象。” “我就说嘛!滕真一定还记得你的。”柳君薇投给那个名唤尔雅的女孩一个倍极宠爱的笑容。她回头对儿子说:“明天星期六,下午带尔雅到处走走吧!四年没回台湾了,我看她连台北的罗斯福路在哪儿都快忘了!” “我才没忘呢!”尔雅娇嗔的抗议著:“但是如果滕大哥有空带我到处走走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滕真犹豫的看著母亲。“我……” 余育芳看出滕真的不愿意。“君薇,明天叫尔雅的爸爸带她到处去走走就行了:滕真也许公司里有事,所以挪不出时间哩。” “没有的事!让他们年轻人陪年轻人吧。更何况昌霖明天不是有事吗?他哪抽得出时间来陪女儿?”柳君薇想尽办法要把儿子和尔雅拉在一块儿;她真的很担心儿子会和孟颖容愈陷愈深。 凭良心说,单就以第一印象而言,她并不讨厌孟颖容,甚至有些喜欢她。 如果她不是孟浩儒的女儿的话,她一定会恨喜欢她。 只可惜——滕真忽然改变了主意。“明天我就陪尔雅到处走走好了。”他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有点累,先回房去休息了。” 他心里十分不满母亲的刻意撮合。他明白自己如果再坚持下去,等余育芳母女离去后,他大概又要挨一顿训了。 就顺着她吧!自己也图个耳根清静。 ※※※ “想去哪里?” 待刘尔雅一上了车,滕真就冷淡又不失礼貌的问著;他的态度位然就是一副奉命行事的样子。 “到哪儿都可以。”她一上车就精疲力尽的往椅背上一靠,一脸睡眼惺松的样子。“昨天晚上跳了一夜的舞,简直累毙了!” 滕真无奈一笑,踩下油门。“你这样子还想出去走走?不如在家里好好睡一免吧。” “算了!”她坐直了身子,强打起精神。“我是为了救你耶!昨天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柳阿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要是如此,我敢肯定你今天一定会精神很差、无心工作。”她夸张一叹。“我也是过来人哪!” 她说了一大串,滕真有趣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女孩倒是挺爽朗的。 “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我都听说了。”她偷瞄了一下身旁这位罕见的大帅哥,瞧他不自在的挺了挺腰,她连忙解释道:“别忘了,我妈和柳阿姨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其实……我倒觉得柳阿姨对你女朋友的成见太深,这对她是很不公平的。” 听到这儿,滕真不禁有些感慨;别人都看得出来他母亲这种态度不对,但为什么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呢? 难道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你认为我妈对颖容有成见?” “颖容?哦——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呀?”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不只有成见,成见可大了!柳阿姨一直把滕姊姊的死视为蓄意自杀,而她认为那位教授是间接加害于滕姊姊的凶手,因此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把心中的恨意发泄在那位教授的女儿身上;这不是成见是什么?” “我妈要是有你如此明理就好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柳阿姨;今天若是易地而处,搞不好我也会如此。只是今天我是个外人,外人通常对这些事情的看法比较持平。” 滕真无奈一笑。“不谈这些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心中苦溜极了。 现在不管母亲是否对孟颖容有成见,那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因为,孟颖容已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孟颖容;她变了!变得令他无力去挽回,也不想去挽回。 刘尔雅皱著眉看他。“喂!那个叫——叫什么容的,她是你的女朋友耶!你妈对你的女朋友有成见,这还不重要?这可关系著将来你能不能和她顺顺利利的步上红毯的那一端哪!” 趁著车子因红灯而停下来时,滕真赶紧逃避掉这个话题。“想去哪里?”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不像刚才那么随和。刘尔雅只好安静下来,呐呐地说“故宫。” ※※※ 坐在刘清华的白色喜美车中,孟颖容用手托著下巴,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窗外。但与其说是“看”,还不如说她是日光呆滞的死盯著外头。 孙玉薇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道:“喂!开心一点嘛。你这样哭丧著脸,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要绑架你呢!” “玉薇……” “干嘛?叫魂哪?” “我决定不留在国内念研究所了。” “啊!”孙玉薇和刘清华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不会吧?才和滕真闹了一点小别扭就要到国外念书?你要是像我和刘清华那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不是就要永远待在飞机上别下来了?” “我是说真的。”她回避著孙玉薇的眼光。“你忘了到国外念书一直是我的梦想吗?” “我没忘,只是我更记得有人说过滕真比任何梦想都还重要。” “玉薇,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明白。”她叹了口气。“我这次决定到美国念书绝对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和滕真之间真的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 “所以你就选择了逃避?” “我不想解释。” 孙玉薇只知道“滕翾事件”是影响她和滕真之间感情发展的最大阻碍,她也只知道孟颖容和滕真前些日子闹别扭;至于是闹什么别扭她就不知道了,她以为不过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罢了。 她从没想过冷修彦会成为孟颖容和滕真之间的“第三者”。 “好吧!就算你现在想到国外念书,那你的手续怎么办?叫美国的学校为你延期开课吗?” 孟颖容微微苦笑。“我爸爸在知道滕翾是滕真的姊姊之后,就有预感他父母不会接受我,于是很早就暗地里替我办好了出国手绩。”她叹了口气。“没想到真被他料中了。” “你真舍得放下这里的一切?” 对于孟颖容的决定,孙玉薇抱持著怀疑的态度。 感情对孟颖容来说是生命,不是游戏;她一旦认定了一份感情,就是永不回头了。 如今她竟如此轻易的就想放弃她和滕真之间的那份情感,这著实令孙玉薇想不透。 孟颖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非得藉由远走他乡来逃避? 刘清华将车子停在故宫博物院前面的停车场后,一行三人便下车往故宫的方向走去。 走在最后头的刘清华提议道:“我们都快要出国念书了,此去可能几年内都不会再回台北,大伙儿何不多拍几张照作个留念?”他指著故宫大门前的阶梯。“你们两个在那边合照一张吧。” 孟颖容心情不好,免不了一番推拒,而孙玉薇却二话不说的便拉著她走过去。 “来!笑一个——” 拍完了照,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票。”刘清华走向购票队伍。 就在孟颖容和孙玉薇相对无话的时候,一个熟悉高姚的身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她们不约而同的望向那里。 “滕真!”孙玉薇低呼著,目光随即落在他身旁那位亮眼的女孩身上。 孟颖容立即转过身去背对著他。 在她们未看到自己之前,其实他早就已经看到她们了。 才几天不见,孟颖容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些;他想上前去仔细的看看她,但是一想起她和冷修彦做出那件事,他就无法原谅她。 一个男人怎能容忍如此的背叛? 就算滕真度量再大、再大方,他又如何能接受这样一顶绿帽子? “嗨!玉薇,好久不见!清华呢?”滕真无可避免的走向她们;在寒暄问候时,故意忽略了孟颖容。 “他在那边排队买票。”她就近打量著刘尔雅。“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刚从美国回来,她叫刘尔雅;尔雅,她叫孙玉薇……”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替背对著他们的孟颖容作了介绍。“她叫孟颖容。” 一听到孟颖容三个字,刘尔雅立刻眼睛一亮;只是,她为什么一直背对著他们呢? 这女孩可真是妙! 孙玉薇把孟颖容的身子扳过来。“干嘛?又不是不认识!见不得人啊?” 孟颖容脸上一阵燥热,眼睫毛垂得低低的,样子很惹人怜惜。 这样的女孩我儿犹怜,也难怪滕真会动心!刘尔雅不著痕迹的打量著眼前这个名唤颖容的女孩子。 被三、四双眼睛直盯著的感觉并不好受,于是孟颖容猛然口起头来说道:“我还有些事,得先走了。”说完她便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下了阶梯。 “喂!颖容——”孙玉薇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不趁这时候把事情摊开来讲清楚,就这样飞往美国,你甘心吗?就算你无所谓,滕真呢?” “他不会在乎的;才刚和我分手就立刻交了个新的,也许他正乐得自由呢!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她甩开孙玉薇的手,迳自往前走。 “喂!”她又追了上来。“那不是他的女朋友,她只是——” “她只是他妈妈为他挑选的新娘人选之一。” “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孟颖容停下脚步,看著她。“玉薇,我知道你很努力地在撮合我和滕真,但是——事情已成了定局,我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红著眼睛说道:“假使你用真心去爱一个人但仍得不到他的信任,你会作何感想?” “你在说什么?” 对于孟颖容和滕真起争执的事情始未她都不知情;因此她对于孟颖容的话有些“消化不良”。 这件事,孟颖容也不打算再多作解释。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有点累,先走了。” “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了,你和清华到里头逛逛吧。”她勉强拍出一丝笑容。“别因我而扫了你们的兴。”她向她挥挥手。 目送她失落的背影,孙玉薇反覆的想著她刚才所说的话。 她回头看著滕真那双始终追随著孟颖容的深情眼眸——对于孟颖容刚才所说的话,他也许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 浪漫的西洋老歌萦绕在耳边,一首yesterdayoncemore的凄美旋律令人回味不已。 孟颖容闭上眼睛,用心灵去聆听这首歌。 她和孙玉薇约好在这里见面的,怎奈身为“召集者”的孙玉薇居然带头迟到。 最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她竟会没事找她出来聊聊! 这些日子以来,她哪一天不要和她见上几次面?而见面后又哪次不是聊得天昏地暗的?这回不知她又有了啥新点子想找她聊聊? 其实最近孟颖容的心情相当不稳定,只要一有独处的机会,滕真的身影立刻会浮现脑海,然后痛苦又开始弥漫心头。 也因此,她绝少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有太多不愿去勾起的回忆,和孙玉薇在一起至少能使她暂时忘了那些伤心事。 听著yesterdayoncemore,不知不觉中,孟颖容又在凄美的旋律带领下想起了滕真。 她和他的感情就此画下了休上符吗? 再过三天她就要去美国去了——一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当她睁开眼想要拿面纸拭泪时,她看见滕真正好走进咖咖厅。他一看到孟颖容,立即就朝著她走过来,并且很大方的在她面前坐下。 他似乎不讶异于看到她。 刹那间,她有些明白孙玉薇口中的“聊聊”是什么含意了;她是要她和滕真聊。 “最近好吗?”滕真心疼的看著她益发削瘦的脸颊。 “托你的福,我很好。” “你一定要以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滕真叹了口气。“颖容,你变了!变得倔强、不近人情。” “你不是也变了?变得猜忌多疑!”她苦笑道:“我很后悔跟你见了面;假使我们现在仍然只是笔友,这一切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将头一垂,心中百味杂陈。当他再抬起头时,他问她:“玉薇问我,为什么你那天会告诉她——假使你用真心去爱一个人,但仍得不到他的信任,你会作何感想?” “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颖容苦笑的摇摇头。“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他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颖容,我们要彼此伤害到什么时候?冷修彦的事,我至今仍不愿相信,但只要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绝对会信任你!你不能连解释都没有,就希望我相信你吧?对你、对我而言都不公平。” “不公平?”孟颖容干笑了一声。 打从滕真的母亲硬要将对孟浩儒的恨意加诸在她身上时,“不公平”这三个字的含义就早已让她深刻体会到了。 硬要把上一代的恩怨加在她身上,这样就公平了? “颖容——” “如果一定要有令你满意的解释才能还我清白,而且也对你公平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该到你家向你母亲要个解释?解释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是我的错或是我父亲的错而非得阻止我们交往,以求对我公平呢?” “这是两码子事,你为什么喜欢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呢?” “也许真的是两妈子事,但是却是殊途同归不是吗?两件事情都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是不是能够继续下去。”她激动得两手都握成了拳头。 滕真此刻的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泄气的往椅背上一靠,望著咖啡听的天花板长长一叹。“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呢?我到底该怎么做?” 看著他如此痛苦,孟颖容心中何尝好过?她咬著唇,努力的克制著大哭一场的冲动。 滕真在她的心里一直有著无庸置疑的重要地位。 他是她的最初,也是她的最爱,更是她的唯一;但是,与他交往却有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太复杂了,这样的爱情注定会苦多于甘。 她也想无视于横梗他们之间的种种障碍,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她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忽视它的存在。 “滕真,我们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再继绩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这些话已经足以将滕真心中仅存的希望完全毁掉。他定定的直视著她,嘴角有抹苦笑。“遇上一点点挫折就退缩了,不敢再继续?”他站了起来。“我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仍然挽不回你的心,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国外念书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看了一下表。“公司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孟颖容的泪水终究忍不住的夺眶而出了。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然如此关心她? 很多情侣在分手的时候不是大打出手就是反唇相稽、恶言相向。 大概也只有滕真才能在分手时仍然表现出如此的风度吧? 从他刚才的神情中,孟颖容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借题发挥痛责她。在分手后,他依然保持著他向来给人的印象——从容、潇洒,以及一份只有她能感受得到的深情。 滕真—— ※※※ 国际机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扩音机传来空姊甜美的声音,催促著旅客尽快前往候机室准备登机。 孟颖容一行三人提著行李,搭上电梯前往候机室。 “开心一点嘛!瞧你那一副哭丧样。幸亏伯父和伯母没来送机,要不你可能要泪洒机场了。” 孟颖容微微一笑。“我就是担心这个,才要他们别来送机的。” “我就觉得奇怪嘛!还以为你这个大小姐什么时候转了性了,连到美国去求学都能走得如此潇洒,原来是怕机场闹水灾,淹死一些无辜旅客啊!”孙玉薇又发挥了她的夸张本性。 “喂!这是谁的老婆啊?吃药的时间到了!”孟颖容瞧著刘清华。 刘清华立刻附和的说道:“就是啊!谁的老婆?” 孙玉薇斜睨著刘清华。“晚上你别想睡了!” “晚上还在飞机上,的确是睡得难过些。”孟颖容难得活泼的同系玉薇扮了个鬼脸。 她的心情用透了,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使自己开心点: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到孙玉薇他们的心情,所以顺著她开开玩笑就是了。 孙玉薇嘴里没说,但她也瞧出好友的不对劲;在这种情形下她又怎么活泼得起来呢?这太不像她了! 走入机舱,孟颖容开始安静下来。透过玻璃窗,她往候机室的方向看去,沉沉的心事使她的眼神领时黯了下来。 这时,有位空姊拿了一束桔梗走过来。“请问哪一位是孟颖容小姐?” 孟颖容回过头来。“我是,请问……” “刚才有位小姐;是cbn的钟小姐,她要我把花交给你。”空中小姐将花束递给她。 一听到cbn,孟颖容几乎是颤著双手去接花。 接过花之后,才发现花束中天有一封信。她呆望著那封信好一会儿,才缓缓将它打开。 颖容:当这封信交到你手上时,想必你已经坐在前往美国的飞机上了。 最后一次与你见面后,我并没有再回公司,而立即把车子用到公寓。 翻开大学时与你所通的每一封信,一股怆然涌了上来——颖容,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也从来不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 我承认无法化解妈妈对你的成见是我的错;可是,假使易地而处,你大概也是无计可施吧? 冷修彦的事我不忍再追究;因为没有必要,也不重要了。 在美国不比自己国内,很多事情得要自己学著去适应。 祝你心想事成 膝真 把信放回信封后,孟颖容再度把视线投往窗外,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无法看清窗外的景物了,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 美国,一个民族的大熔炉。 在这间世界闻名的大学中,有著来自世界各国的不同人种。 其中最令孟颖容感到亲切的,莫过于是那些来自亚洲的黑头发、黄皮肤的同学。 到美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初到此地时的浓浓乡愁已经渐渐消失。 想起初到这里时,没几天就得抱著棉被大哭一场。住在公寓里孤伶伶的一个人,很难不去想念家中的一切——孙玉薇和刘清华所申请到的学校又距离她很远,几个星期能见上一面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如今一切都已经适应,日子也不若从前那么难打发,同时她也认识了一批新朋友.其中和她走得最近的是一个日籍华人,她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台湾人,她叫工藤律子。 工藤律子与她念同校,又住在同一栋公寓,两人的友谊发展自然是水到渠成、一日千里。 最有趣的是,她的个性也和孙玉薇很相似——十分活泼开朗。最大共同点是——她们同样都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天,工藤律子约会去了,孟颖容难得耳根清净,她正要捧起书本念书时,忽然想起冰箱里的牛奶已经没有了。 她拉开窗带,望著外头方歇的雪花;不趁现在出去买更待何时? 于是她披了件大衣往外走。 她缩著脖子走路,外面的雪虽然暂停了,但是北风仍然钢得很厉害。 哎!为了牛奶得受这种苦:她这才体会到独处异乡的不便。 好不容易到了超市,她只顾著往里头镇,差点撞上一个正要由超市里走出来的人。 “oh!iamsorry!”孟颖容操著流利的英文向对方道歉,抬头一看——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东方脸孔“小姐,我们好像见过……”郭明衡斯文一笑。“你应该是来自台湾吧?”他补充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应该在cbn见过一次。” 是他!那个站在“骂人不经大脑的女人”身边的男子。 “我想,我有些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滕真没跟你在一起吗?”如果没记错,眼前这个女孩是滕真的女朋友。 一提到滕真,孟颖容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疼。她淡淡一笑道:“我到这里来念书,滕——滕真在台湾。” “哦……我叫郭明衡。”他没再追问下去。“你呢?”他相当欣赏眼前这个女孩子:打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深深的迷上了她,只是后来一直苦无机会认识她。 没想到会在美国遇见她。 如今上天赐给他一个如此好的机会,他怎能再放过? “我叫孟颖容。” “颖容?‘出色的容貌’的意思?”别看郭明衡是华侨,就以为他的中文程度一定不行;他可是从小就由来自台湾的名师亲授其中文课程呢! 孟颖容脸一红。“呃……”虽然他解释的字义没有错,但是她仍然觅得有些怪怪的。 “孟小姐刚才提到念书,你念的是哪所大学?” “耶鲁;我在那边攻读硕士。” “是吗?真有缘!我也是那里毕业的。只是念完大学后就没有再继续深造了。”他发现他和孟颖容真的是很有缘。“孟小姐住在这附近?” “嗯——郭先生呢?” “我不是住这里。我们公司在这儿设了一家分公司,我是来这里考察的。”他看了一下手表。“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你只身到这儿,我该略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不用了!我晚上要和室友一起出去吃饭。”她撤著谎。 “那么……可以把你的住址和电话给我吗?” 犹豫了一下,孟颖容还是告诉他了。 写好了电话和住址,郭明衡边了一张名片给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谢谢……” “那么……我先走喽!” ※※※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孟颖容到美国攻读硕士学位也已经过了一年余。 在这段时间里,滕真成天以工作来麻醉自己。 这天他难得回别墅,一进门就看到母亲独自坐在客厅里。 “回来啦?” “呃……”他应了一声后,并没有要坐下来陪她聊聊的意思而直接走向楼梯,准备上楼。 “你多久没回来了?不想陪我聊聊吗?” 犹豫了一下,滕真还是在沙发上生了下来。“最近公司比较忙,所以——” “自从孟颖容出国后公司就变忙了?”柳君薇一语道破滕真的谎言。“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能把你弄成这样。我问你!为什么把尔雅介绍给李俊哲?” 滕真微微一笑。“你不觉得他们挺相配的吗?郎才女貌,有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都很喜欢对方。我和尔雅一直都只是兄妹之情;我和她还暗地里‘义结金兰’呢!” “你这孩子!我——我真给你气死了!” “妈!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就像我和尔雅相处了一年多也不过培养出兄妹之情,可是她和李俊哲却能在短短的几个星期内产生火花。”他将手一摊。“一切都是缘份。” 柳君薇瞧著儿子,无奈一叹。“你真的除了孟浩儒的女儿外,谁都不要吗?” “妈,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逃避著问题。 一个好不容易才将之深藏起来的痛苦回忆,他不想把它挖出来再使自己痛苦一次。 一年多了!他几乎每天都是用工作来麻醉自己。 孟颖容别走的那一段时间,他每天都让自己忙到累得回到家便倒头大睡的程度,但只要一有独处、空闲的时间,他便会想到她。 其实说把记忆“深藏”,那也不过是在自己骗自己;每次经过花店,他的视线便会不由自主的盯著桔梗花,回想著孟颖容每一次收到花时的那种雀跃神情;而每次在经过孟家时,他的心情也会莫名的沉了下来……那段记忆埋得太浅,浅得自己依然无法忘记! 那段情结得太深,深到自己忘不了! 柳君薇看著她的儿子;身为人母的她又怎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呢? 这年余来,眼看著儿子因为她的缘故而承受著失恋的痛苦,她不只一次的问著自己:“我真的做错了吗?我这样错了吗?” 孟颖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能把滕真迷得神魂颠倒的? 初次见到她时,只觉得她外表出众,是个能把男人迷得分不清方向的女人。如今仔细一想,在她那张无懈可击的容貌下,似乎散发著一股温柔的气质,清澈清灵的大眼睛仿佛十分善解人意……如果她不是孟浩儒的女儿,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一想到孟浩儒,不免又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回首往事……其实,孟浩儒当年的作法又有什么不对呢? 身为一个教授、为人师表,他的确该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更何况,他又是在已有妻女的情况下——他这样拒绝滕翾有错吗? 没有!他并没有错。 柳君薇突然出乎滕真意料之外的问了一句:“你还爱著孟小姐对不对?” 孟小姐?这是柳君薇第一次如此有礼貌的称呼孟颖容,以往她不是连名代姓的叫她孟颖容,就是直接说“孟浩儒的女儿”。 滕真有些怀疑的看著母亲。 “其实——那女孩也真的不错,难怪你会忘不了她。等她回国后;假使她仍然小姑独处的话,我并不反对你们交往。” “妈——”滕真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相信我呀?”她对自己内心想法的转变也有些不明白。“也许,当年孟浩儒那么做是对的,只是我是个凡人,有着疼惜女儿的私心,因此才会对他一直无法谅解。” “嗯——”滕真对于这运来的好消息似乎没什么反应。 他和孟颖容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母亲的敌视态度固然是其中一项原因,但是其他仍有许多问题待解决。 更何况,她一个人在美国,以她的条件定不乏追求者;对于她将来回国后是否仍是小姑独处、云英未嫁,他可不敢抱持著太大的期望。 他望着桌上那盆文心而发著呆—— 第八章 郭明衡陪著孟颖容和工滕律子到餐馆里吃饭。 在别人眼中他们像是一对情侣,但只有当事人才明白他们不是恋人,只是普通朋友。 孟颖容在和郭明衡约会时一定会带著工滕律子,因为她知道郭明衡喜欢她,而律子喜欢郭明衡。 她总是替律子找机会去接近郭明衡。 这天一进入餐厅坐下来,郭明衡就问:“你还是决定回台湾吗?以你的聪明才智,不继续留在这儿攻读博士学位实在很可惜!” 孟颖容微微一笑:“就算我要继续念下去,也得等我先回国一趟再来;我已经整整两年没回家了吧?再不回去的话,我父母都快认不得我了。” “你还会再来吗?我是说,你还会再来美国念书吗?”郭明衡很不安。 孟颖容对他说过她和滕真之间的事情;他总觉得她一回国之后就再也不会到美国来了。 “还不确定。”孟颖容诚实的说:“不过,我知道律子会继续在这里完成学业的。”她朝她甜甜一笑。“你说是不是?律子。” “呃……” 郭明衡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回国?” “大概这一、两个星期吧。” “这么急?” “异乡客,归心似箭哪!”她开玩笑的说:“我的两个朋友也要一起回去。” “是孙玉薇和刘清华吗?”工滕律子问。不知怎么的,只要有郭明衡在场,她就会很紧张,一举一动都战战兢兢的,一改平时那种疯疯癫癫、口没遮栏的模样。 “是啊。”孟颖容认真的说:“郭大哥,我不在时,你要多来看看律子,她这个人看似精明;其实是很需要人照顾的。” “当然。” 工滕律子站了起来。“抱歉,我到化妆室去一下。” 待她走远了之后,孟颖容才说:“律子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她和你挺配的。” “可是——”他泄气的耸耸肩,不再说话。 “你讨厌她?” “怎么会?” “那就是啦!既然不讨厌她,喜欢上她不难吧?”其实她明白为什么他到现在仍无法喜欢上律子的原因。“郭大哥,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打从一开始我就表明了心态,你也答应过我彼此只做个朋友的,不是吗?” “我这么令你讨厌吗?花了两年的时间仍无法使你对我的感觉改观?我承认,自己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滕真,可是——” 不待他往下说,孟颖容便截断了它的话:“别再提他!这与他无关。” “无关吗?我不相信!是谁在一张白纸上写满了滕真这两个字的?”看著孟颖容脸色一红,他解释道:“很抱歉,我无意偷看你的东西,只是书桌上那张写满了字的白纸太显眼了。” 孟颖容无言的将头一垂。 “一看到那张白纸,我就知道你仍然忘不了他;其实你根本无法忘记他,对不对?” “那又怎样?”她自嘲的苦笑。 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郭明衡很清楚自己根本比不上滕真。在遇见滕真之前,他是个自恃甚高、眼高于顶的人,而遇到滕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真是只“井底之蛙”,也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若称得上俊秀,那滕真就要算是俊逸绝伦了。 也难怪孟颖容会对他无法忘情。 任何女孩子只要和滕真交往过,便会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回国后会和他连络吗?” “我能吗?就算我仍然喜欢他,但是他呢?感情是双方面的事,我总不能自己一头热吧?” “那小子真是幸福!”郭明衡酸溜溜的说。 “你不也一样?律子对你很痴心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此次回国后,会不会再回来这里继续深造仍是个未知数;但是,如果是喝你和律子的喜酒,那我绝对会义不容辞赶回来的。” “我们都还没有交往过……” “这是你的个人问题,律子可是单恋你近两年了;为了你,她婉拒了不少男士的追求呢!” “我行吗?”他有些不好意思。 “行不行,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她看见律子从化妆室走了出来。“喂!看你的啦!” 对于这对情侣,她相当看好。 ※※※ 走出机舱,踏上了台湾的士地。 “唉!还是回来的感觉好!”孙玉薇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空气。“好久没看到这么多东方人一起出现的场面了。” “是啊!在美国生活了两年多,对那边的生活依然有些无法适应。”刘清华附和的说著。 孟颖容则沉默的走在他们两人身后。 回国的感觉既亲切又熟悉,可是一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心里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是近乡情怯?还是兴奋过度?或者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有滕真? 反正她心里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不自在就是了。 一出关,孟浩儒夫妇已经等在外头。 “爸、妈!”孟颖容笑著走向他们;心里头一阵激动,想哭又想笑。 “终于回来了!”陈妙芬仔细看著女儿,眼眶一热,泪水掉了下来。她紧紧拥著女儿。“我们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孟浩儒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递了条手怕给她,“回家再说吧!这儿是公共场所,再哭下去要闹笑话了。你陪颖容走,我先到外头开车。”他回头对著刘清华和孙玉薇一颔首。“有人来接你们吗?” “有。我爸爸大概会慢几分钟才到吧?呃——他来了!”孙玉薇提起行李。 “伯父、伯母,那我们先走喽,有空再聚聚。”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 回国后第一次上街购物。 开着车行驶在街道上时才想起来,到东区购物会经过cbn。 原本想绕道走远路的,可是一想,自己的想法也未免大幼稚了!她苦笑的摇着头自嘲。 回国到现在,孟浩儒夫妇都尚未对她提过有关滕真的事,倒是冷修彦的事情提了不少。 他又和赵晓乔复合了。 孟颖容总觉得冷修彦的个性像个浪子,他很难为一个女人定下来,三心二意是他对感情的态度。 以他这种个性配上赵晓乔那吃醋成性、占有欲极强的人,这段感情若真的能开花结果,还真可谓是“姻缘天注定”呢!如果不是天注定的,像这样极端不同的两个人又怎会凑在一起呢? 不过,听到他们俩又复合的消息,她也着实松了口气;她这个“第三者”的罪名可以卸下来了吧? 车子终于来到这条满是商业大楼的街道。 红灯一过,孟颖容还是踏下了油门往前走;她没有理由因为滕真而不走这条路吧?要是只要滕真会经过的地方她都得避而不走的话,那么她恐怕得从自己的房间开始挖个“个人专属地道”了。 车子经过cbn时,她很难不去注意那栋她曾经多次进出的地方。 当她往那里看去时,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那熟悉的身影,莫非是……当玻璃自动门打开的一刹那,孟颖容差点忘了开车——是他!真的是他! 当车子已经驶过cbn大楼时。她仍频频由后照镜里看着他,直到后面的车子挡住了视线。 他一点也没变:不过,他似乎变成熟了,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更刚、更硬。他仍是那个冷漠傲然的滕真,只是在墨镜后的那双眼睛是否依然温柔如昔? 看到他的刹那间,她内心里的激动可真是自己所始料未及的。 她只道自己仍然爱着他,只是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美国的这两年中已经把这份感情淡化了,没想到两年后再看到他,内心依然波涛汹涌,甚至更烈。 难道真如别人所说的:“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深?” 感情的事令人猜不透。 逛完市区后,她找了家看起来气氛不错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她体会着四周都是东方人同在一家咖啡厅喝咖啡的感觉,真的是很棒、很踏实!不像她在美国的时候,放眼整家coffeeshop,可能就只有她和律子是东方人,那种感觉很怪异。 向侍者要了一杯奶茶后,她走到杂志架去拿了一份报纸。“昨天的。”她喃喃自语着。 翻开报纸,当她看到娱乐版的花边新闻时,她著实吓了一跳;上面斗大的字体写著——他们是不是一对恋人?然后在下面有一张一个女星和滕真的合照。 她大致看了一下内容。 那个女星叫宋羽璇;原来滕真的现任女友叫宋羽璇……报纸上还写著那个女星是滕真他们学校里的校花。 她轻啜了一口侍者端来的奶茶,内心百味杂陈、苦不堪言。 其实这不也是她所意料中的事吗?以滕真的条件,是不可能任由感情生活空白两年的。 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原先还以为……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 “羽璇,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滕真坐在cbn的会客室里单独会见这曾经是他女朋友的女子。 宋羽璇见滕真的态度十分坚决,便使出泪水攻势;她一面用手帕优雅的擦着泪,一面说:“报纸已经把我们的事写成这样了,要是你——你——你不和我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我?” 滕真寒着一张脸,那冷冷的目光盯得宋羽璇想用眼角去偷瞄他也不敢。 “那天的事我不想再追究;那个好渲染的记者‘杨先生’我也不打算把他揪出来,但是——”他郑重的说:“如果他再这么多事、没事找事做的话,我会让他在报界混不下去!” 一听到“杨先生”这三个字,宋羽璇整个人都呆了。 莫非滕真找过征信社的人去查这件事?要不,他怎么会知道杨树德的事? 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她必须和杨树德划清界线,不能让滕真怀疑到那天在慈善义卖会上的这一幕“花边新闻”全是她自导自演的。 “我不管那好事的记者是谁,我在乎的是我个人的名誉!在演艺圈内,谁不知道我宋羽璇?那位记者把我们写成这样,你得帮帮我!”她赖定他了。 滕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实在不明白宋羽璇为什么要设计他? 他也不过是在大学时代被她所“甩掉”的众多光荣纪录之一罢了,她实在用不着在他身上作文章。 那天在慈善义卖会上很巧合的遇到了她。抱着曾经同学一场的想法,他向她寒暄了几句,没想到在慈善义卖会结束后,当他正准备走出会场时,宋羽璇突然向他亲密的挨了过来,然后只见眼前镁光灯闪了几下,隔天他就见报了。 别见到那篇报导时,他简直快气炸了!于是他立即找了征信社去查这件事情。 因而让他发现了可笑的内幕——这个花边居然是宋羽璇自导自演的杰作! 她的动机是什么?他没兴趣知道。 而现在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和“宋羽璇”这三个字划清界限。 他可不希望一走出去就被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的,好像他身上已经被盖了宋羽璇的专用章似的。 “羽璇,我和你之间永远都只是朋友,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他压抑住满腔的怒气。“那天我之所以没有当场把你推开,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假使那时我只顾着自己而把你推开,我想今天你一定会更加无地自容。” 宋羽璇咬着唇不说话。 “其实,那天的事情是你早就料到的,不是吗?”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上吧,我不想再追究了:再往下深究的话,会有人下不了台的。”他暗示她,事情的一切来龙去脉他都了若指掌,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宋羽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模样颇为狠狈。她低垂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都……” “我知道,整件事情我都知道。” “为什么……”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拆穿我?你大可以这么做的,不是吗?”她心中仍抱持着一线希望。 如果滕真心里没有她,他大可以把事情真相公布出来,以还自己的清白。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在他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他仍然守口如瓶。 这不是摆明了他仍然喜欢她,所以不希望她名誉受损吗? “我是可以如此做;但是,你是个女孩子,而且又是我的大学同学,为了同学四年的情谊,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宋羽璇失望的一叹。“就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 “滕真,我可以冒昧的间你一句话吗?”她想把当年最想问而始终没问的话趁着这个机问他。 “你问吧。”他答应得坦然;他自认自己和她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话。 “你喜欢过我吗?大学的时候——你曾经喜欢过——喜欢过我吗?” “没有。”他肯定的说:“不过,觉得你很漂亮倒是真的。” “男生都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难道你是个异类?”她对它的回答有些不满意。 滕真笑了起来。“你是个人,而不是物品。假使是物品的话,你觉得它漂亮,你就一定会喜欢它;因为物品并没有什么可挑的,它就只有外在而已,但是人可不同;有外在、内涵……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缘。” “没缘怎么会相遇?” “有缘的话,我当年就不会任由你投入别人的怀抱了。”他声明自己的立场。 宋羽璇知道大势已去,她没什么话可说了!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记得两、三年前曾在餐听里看见你带了个相当出色的女孩子。它是你的女朋友吗?” “谁?”他不记得两、三年前曾遇见过宋羽璇,不过可以确定他身边的女孩子一定是孟颖容。 “头发长长、直直的;气质很不错。” “她是我的女朋友。” “现在呢?” “吹了,她到国外念书去了。”一想到孟颖容,滕真冷冷的目光顿时软化了下来,眼神中有著淡淡的温柔及些许的黯然。 那抹温柔,是宋羽璇从不曾由滕真看它的眼神中感受过的。 “她去多久了?” “两年多了。” “两年多?!” 宋羽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女孩到国外念书了两年多;也就是说,她和滕真分手已经两年多了。 在两年多以后的今天,滕真一提到她,眼神中仍有著一股温柔。 多幸福的女孩子! “你还喜欢她,对不对?” 滕真沉默的望著杯中的褐色液体。 有些事,他不想让人知道;有些话只要深藏在心中就可以了…… ※※※ 路过花店时,一丛淡紫色约花朵引起了孟颖容的注意。 她停下了脚步,仔细的端详着那十分熟悉的花卉。 桔梗!一种代表着永远的花。 想起从前的那段回忆,既甜蜜又窝心——花店的老间走了过来。“小姐,买花吗?” “呃——请给我六枝桔梗,” “要搭配其他的花吗?” “满天星吧。” 花店的老间熟练的包装着花卉,一面说:“你配花的习惯和我们店里以前一位常客很像。” “是吗?”她微笑。 “那个客人是个男的,他说他女朋友最喜欢桔梗。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来买花时,连满天星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呢!”她将花套上包装纸。“他女朋友真幸福,有这么一个又帅又浪漫的男朋友;不过,他已经有几年没来买花了,八成是和他女朋友吹了!” 孟颖容直觉的想到滕真。 这家花店的隔条街便是cbn,难道花店老板说的就是他? “小姐……” “呃——”它如梦初醒。“多少钱?” “三百七十元。” 付了钱,走出花店,迎面而来的是略带寒意的深秋气息。 这样的夜令人倍感寂寞。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在经过自己的车子时,也没有想要开车回家的念头。忽然,对街一个装潢典雅的咖啡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到咖啡厅喝杯咖啡吧!”她对自己说。 大概在美国喝咖啡喝上瘾了,她现在是平均早晚都各要喝上一杯咖啡,要不然就会觅得浑身都不对劲似的。 走进咖啡厅时,也许是因为她的容貌;也许是因为她手上捧着的枯梗,有不少眼光都向她投射过来。 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她把手上的桔梗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侍她正准备向侍者要一杯咖啡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已来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着那张潇洒依旧的脸庞,以及那双“曾经”只对她温柔的双眼。 “我可以坐下来吗?”滕真微微一笑。 她看着他,微微一点头,心中的情绪澎游汹涌、起伏不定。她把眼睛移向站在一旁的侍者,说道:“请给我一杯蓝山。” 待侍者走后,滕真才开口:“以前喝咖啡不是会心悸吗?” “在美国喝惯了。”她端起水林轻啜一口,希望不会被他看出她紧张的情绪。 滕真仔细的看着这个唯一令他心动过的女孩子。她瘦了!那双清灵的眼睛变得更大,但那头乌亮的秀发却仍旧飘逸动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一个星期了吧。”她鼓起勇气看他。“现在过得如何?” 滕真微微一笑。“还好。” 还好,是指现在,她该看看她刚走时他成天用工作来麻醉自己,每天只是疯狂的工作,以使自己不去想起她的那副可怕模样。 那段日子他过得糟透了;但是,他仍然咬紧牙关撑了过来。 滕真望着她座位旁的桔梗。“你买的?” “呃——刚才路过花店……我一向很喜欢淡紫色的桔梗。”她有些尴尬的解释着,因为这种花在她和滕真交往时曾代表了很重要的意义。 滕真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桔梗发呆。 “美国的学业告一段落了吧?还要回去再攻读博士学位吗?” 孟颖容想了一下。“还没决定;不过回去继续念书的可能性很高;都已经念到硕士了,不再念下去很可惜。” “嗯……”滕真赞同的点点头后,又是一阵沉默。 孟颖容忽然想起报纸上的新闻。 “你女朋友很漂亮。”她试着尽量自然的把话说出口,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的语气中就是有一股酸味。 “什么?”他看着她,一头雾水。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位叫宋羽璇的女星不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她试着装作不在乎。“那女孩满漂亮的,听说是你们学校里的校花?”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澄清着:“那些报导只是好事者乱宣传的;不过,她曾是我们那一届的校花倒是真的。” 在别人面前,滕真对于宋羽璇的事情总是不加解释的一笑置之;他向来认为清者自清,别人爱怎么想都无所谓,可是在孟颖容面前,他却一定要和宋羽璇划清界限。 这是什么心理他也搞不懂。 反正他不希望孟颖容对他有所误会就是了。 “以你的条件,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交女朋友吧?”孟颖容开玩笑的说着。 其实,这是她最在乎、最想问的话。 滕真凝视着她好一会儿,那深情的眼神依旧没变……难道……?! 不可能吧!滕真可能因为她,而把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闭二年吗? 他的条件太高了,没有理由会如此委屈自己去等待像她这种平凡的女孩子。 “滕真——” 他忽然看了一下手表,接着站了起来。“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他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孟颖容不明白他在逃避些什么,刚才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又代表了什么? 难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了怕她知道而匆匆紧去吗?假使他可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他又何谓走得如此匆忙? 对,一定是这样!他有了女朋友而不想让她知道。 她还以为他会为了她而封闭自己的感情呢! 孟颖容,你这个大傻瓜! ※※※ 一天又过去了。 秋去冬来,寒夜里的街头总是不若其它季节来得热闹。 冷修彦独自走出办公大楼,正前往与赵晓乔见面的餐迈途中。 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颖容!”他大声叫了出来,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兴奋的程度。“真的是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快步迎上去! “你——这么晚了才要回去?”她回过身,看到冷修彦时也吃了一惊。 世界真小!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两个星期了。”她仔细的算了算时间。“包括今天正好十二天。” “回来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真不够意思!”他拉起她的手。“走!今晚我请客。” “不用了。”她抽回自己的手。“晚上我还有事,改天再约晓乔一起出来吧。”她顿了顿,“如果她不介意跟我一起吃饭的话。”她看着他。“晓乔最近还好吧?” “老样子。” “她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别再像以前那样心不定了,那会很伤她的心的。” “我喜欢她,可是——可是——你可知道的,我始终忘不了你!颖容——”他再度执起她的手。“我一直都很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听到这句话时她吓呆了——他怎么还没死心? 她抽回手,不可思议的往后退了几步。“不!” “别把我当成什么野兽好吗?试着喜欢我,你会发现我比滕真更适合你,而且更爱你、更能全心待你!”他一步步逼近她。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和你是不可能的!”她的声音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如果可能,她真想一巴掌打醒他。 他对赵晓乔到底有几分真心? 一个人能够同时喜欢两个人;一颗心可以同时给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说得出“全心全意”这种话? 这男人实在太无耻了! 以前她对他只是有些不喜欢,现在可说是厌恶到极点了! “颖容,你听我说——” “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不屑的眯着眼睛看他。“如果你能全心全意对待晓乔的话,你将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但如果你仍不死心的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么我保证,你不但会失望,而且要是因此而失去晓乔的话,更是你的一大损失!”她向他提出严重的警告。 “你仍是像两年前一样拒绝我!”他对她的话感到十分寒心。 “老实告诉你吧!”她今天已经不再顾及到青梅竹马的情谊了。“对于第一眼我看不上的男孩子,别奢望我会再回心转意。” 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有多伤人;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了自己、为了赵晓乔,也为了冷修彦……她必须“毒”这么一回。 “到现在你仍然认为我比不上滕真?”他又靠近她一步。“给我一次机会,别把我想得太糟——”他伸手将她接进怀里。 这突来的动作使孟颖容呆住了,她一时之间竟忘了挣扎——“冷修彦!” 忽然,从他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冷修彦急忙放开了孟颖容,一转身,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已挥了过来。 “我在餐惊等了你半天,你居然在这边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当赵晓乔看清楚那女人居然就是孟颖容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可怕的想法掠过脑际——两年前她和自己争他,两年后她仍然不放弃他! 她看着她,满腔的怒意涌上心头。“你既然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我?这样就显示了你的宽宏大量吗?” “晓乔,我——”孟颖容现在犹如哑巴吃黄莲;刚才那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想入非非,更何况是多疑成性的赵晓乔呢? 现在的她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晓乔怨恨的瞪着她。“我这一辈子只做错了两件事,就是把你当成唯一的挚友及把他当成唯一至爱!”她含着泪,怨怼的看了一眼冷修彦。“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了!永远不要——”说完,她就没命的往回跑。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孟颖容和冷修彦都吓呆了。 冷修彦口中的“小心”两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赵晓乔已经被迎面而来的车子撞得血溅当场。 “晓乔!”他快步的跑上前去,抱起躺在血拍中的赵晓乔。“晓乔!你醒醒啊!” “你照顾她,我去叫救护车。”孟颖容颤着声音说。 ※※※ “晓乔——”冷修彦掩面低泣:“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我该死。” 孟颖容坐在冷修彦身旁,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她默默的在心中祈祷著——希望晓乔没事! 手术房外的红灯仍然亮着——不久,赵晓乔的父母也来到了医院。赵妈妈一边走,一边哭。“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吃顿……” “修彦,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你们是患者的家属吧?患者因为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输血;谁的血型是o型的?” “我!”冷修彦和赵晓乔的父亲同时说。 医生看了冷修彦一眼。“就你吧!” 第九章 两个星期后。 带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孟颖容前往医院探视赵晓乔。 之所以拖延到今天才去看她,一来是因为她病情严重,直到这个星期才允许探病;再者,她自认为是赵晓乔最不愿意见到了的人,而为了怕影响她的心情,以致使病情更加恶化,所以她直到今天才敢到医院去看她。 走到病房门口,她鼓足了好太的勇气才伸手敲门。 在旋转门把走进去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赵晓乔一脸厌恶至极的表情。 “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她寒着一张脸。“我不欢迎你,出去!” 孟颖容尴尬的朝着赵母一笑。“赵妈妈,我有话跟晓乔说,可不可以让我单独跟她谈谈?” 赵母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临走前,她又再一次的提醒她:“晓乔还没复元。别让她太激动了。” “我知道。” 待赵母走出去之后,孟颖容走近她的床前。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要好?就因为一个冷修彦?”她无奈的苦笑。 “十块钱都能使得一对姊妹撕破脸了,更何况是一个男人?”她连看都不屑去看她一眼。“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像我和他——”她摇头苦笑。“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结果呢?我把他还给你吧!像他这样的浪子,也许也只有你才栓得住他。”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信不过我呢?”对于她的不信任,她有些恼怒。 “我能吗?” “为什么不能?”她顿了一下。“我真的令你这么不信任?” 她幽怨一叹。“在好久以前,我就不知道该怎么信任你了。你知道吗?你根本不该把冷修彦介绍给我的!假使没有他,也许我们到现在仍是好朋友,可是……” 她闭上眼,轻摇着头。“一切都太迟了!对于为他付出的爱,我无法收回;而同样的,对你的恨我也收不回来。” 孟颖容把旁边的椅子挪过来坐下。“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误解如此深。” “误解?”她嗤之以鼻的一笑。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冷修彦;这一生中,我只对一个男孩动过心。” 她相信赵晓乔绝对会知道那个男的是谁。 “好纯情!”赵晓乔讽刺的一笑。 对于她的讽刺,孟颖容并不生气;因为她对她误解太深了。她并不祈求她能够立刻原谅她,只希圣她能从它的话中试着听出一些真相。 “冷大哥一定对你解释过那天我在他家过夜的事了吧?” “白痴才会相信他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爱情真的会使人变笨!” “那晚我真的喝醉了。” “喝醉?”她冷笑。“同窗几年。我都还不知道你会喝酒;更何况是跑去酒吧买醉!最巧的是,刚好又被冷修彦给带回家?” 一想到那晚的“创举”,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她怎么会有勇气走进酒吧的? “晓乔,在我们之间形同陌路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那时的我过得很痛苦,只想一醉解千愁。” 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孟颖容只得将滕母之所以反对她和滕真交往的事情始未说了一遍。 赵晓乔起初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听到最后,她的表情明显地软化了下来。 “那段时间里,我和滕真都过得很痛苦……” “所以你就跑到酒吧去喝酒?”她有些同情她。 孟颖容微微一笑。“那是临时起意的;不过,那天的心情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后来……”赵晓乔的脸微微一红。“我对你在修彦房里出现的事很生气,所以就跑去告诉了滕真。”她的声音愈来愈低,低到最后几乎听不到。 “没关系,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到美国留学是因为这件事吗?我知道你考国内的研究所得了个榜首,你没有理由要大老远跑去国外念书的。”她轻声的问:“是不是我害你和滕真闹翻了,所以你才决定出国留学?” “我和他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不少问题;就算没发生这件事,我仍有可能到国外去的。” “听你的语气……你还爱着他,对不对?” “人家可能都有女朋友了。”她轻搓着手。“都两年了,我不能奢望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以它的条件……” “唔……上一回在报纸上看到他和一个女星上了花边新闻。”她仔细的观察着孟颖容那强忍着心痛的神情。“他有了女朋友。难道你就不能有男朋友吗?” “我?别开玩笑了!” “你的条件也很高,一定不乏追求者的。”她无奈一叹。“冷修彦不就是个例子?” 孟颖容沉默了。 的确,以她的外貌、条件,从来就不乏追求者;可是,在爱上滕真之后,教她如何再去接受另一个男人? 就算勉强自己再去接受别人,难道要叫她在与别的男人交往时,心中还想着滕真吗? 这种作法对那个人很不公平,而且她也做不来。 一生中只要认真爱过一次就够了。 “我的心已给了滕真,没有办法再容得下另外一个人。如果你真正爱过,你就会明自我的话,也能感同身受。”她满足一笑。“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既然已经拥有过最好的,又有何憾?” “你回国的事,滕真知道吗?” “上一次和他偶然间碰到了。” “他——他知道你仍然喜欢他吗?你们见面时聊了些什么?” “只是一些寒暄、问候的话而已。”她有些无奈的说:“大家都避免聊到过去;大概怕彼此会尴尬吧?也许他认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何必再去往事重提呢?至于自己仍像个傻瓜似的忘不了他,我哪有勇气说呢?” “说得也是……”她点着头。 “好啦!误会冰释了。”她站了起来,对她顽皮一笑。“还恨我吗?” 赵晓乔脸一红,呐呐的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真正有资格说‘恨’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她抬起头来看着她。“还要我这个朋友吗?” 孟颖容对她一笑。“我从来就没有把你从朋友的名单中剔除。你好好休养吧!” “嗯……” 走出了医院,孟颖容在停车场遇见了冷修彦。 “来看晓乔?”冷修彦对她一笑。 “我和她误会冰释了。”她看着他。“她是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女孩子,别再让幸福与自己擦肩而过了,要不然你真的会后悔的。” 冷修彦赞同的一点头。“发生车祸的一刹那,我整颗心好像都被淘空了似的!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她活下来!只要她能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他到现在才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恭喜你终于‘清醒’了!”她取笑他:“梦醒时分的感觉如何啊?” “棒透了!”他也回报她一句:“起码不会老是被拒绝。” “很好!变聪明了!” ※※※ 阳明山的花季开始了。 满山的樱花、梅花、杜鹃……瞧得令人眼花撩乱! 好个花花世界! 星期一,一个上山赏花游客较少的日子;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没有满山满谷的人潮吧? 这天孟颖容约了孙玉薇到阳明山公园赏花。 这回赏花之后,她可能要连着好几年都无法再来了,因为她已下定了决心要再度赴美国念书。 “什么时候去?”孙玉薇和孟颖容在她们口中的“老地方”坐了下来。 “大概等晓乔的喜酒一喝完就要走了。” “不等着喝我的?”她将嘴一噘。“都是好朋友,我和她的待遇就差这么多?” “好啊!你如果肯在夏天之前嫁掉的话。”她开始翻旧账。“是谁对我信誓旦旦的说,一回国之后就要嫁为刘家妇的?是谁信心十足的说第一年就要养个胖娃娃的?你哟……哎!算了吧!你除了吹牛吹得比人家大之外,连结婚都被人家抢先了!” “我——”孙玉薇一时语塞。 “你什么?你呀!我看哪!以你这种速度,搞不好我都念完博士回来了,你还没结婚呢!干嘛?等着我回来当‘老’伴娘啊?” “光说我!你呢?恐怕我和刘清华都子孙满堂了,你的另一半都还没找到呢!” 孟颖容脸一红。“好花当前,我们不提这些煞风景的事!” “驼鸟!”孙玉薇看着她。“上次清华要帮你介绍他的一位表亲,偏偏你还没见到人家就断然拒绝了。喂!他那个亲戚我见过的,长得很不错,又满腹经纶,这样的人你不要,你到底要什么?”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千万别说你一定要对方的条件优于滕真不可;要是如此,那你另请高明吧!” 要是她择偶的条件一定要高于滕真的话——it''simpossible! 光是要找到能与滕真相提并论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更何况是超越? 若是这样,哎!她就等着当‘老姑婆’吧!她会乐观其成的。 “玉薇,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谈这些事;何况缘份的事是强求不来的,不是吗?” “喂!这不是强求,这叫做为自己找机会!是啊,你可以说自己现在还年轻,不想谈这些,但等到你老的时候想谈也没得谈了,你再去欲哭无泪吧!” “不会这么惨吧?”她为孙玉薇的穷紧张感到好笑。 现在要她再丢试着谈一次恋爱真的很困难! 毕竟,要忘掉滕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也希望你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会为你祈祷的。” “喂!我们不是说来赏花的吗?”她站了起来。“今年的樱花仿佛开得特别美,我们到处走走吧!” “你自个儿去吧!昨天晚上陪刘清华去爬山,差点没要他背我下山。”她揉着小腿,一副再走下去就要宣告残废的模样。“你去走走,我在这里等你。” “那……好吧。”她转身往花丛里走去。 望着满山的花卉,孟颖容不自觉的长叹了一声。 今年的花真是开得特别茂盛,甚至可以用“怒放”来形容,这难道是特地为她出国前留下一个美丽的回忆? 她走到一株开满了接花的樱树下抬头向上仰望,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吹落了片片艳红欲滴约花瓣,落得孟颖容一身。 她轻轻的拂落花瓣“小朋友,好久不见了!” 孟颖容一低下头来,正好迎上滕震寰亲切的微笑。 她倒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忘年之交了! 她笑阗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她朝他笑笑,并向他后面的护士点了一下头。 “听说这几年你到国外念书去了,是吧?”他回头对护士说:“你到处去走走吧,我和这位小朋友有话要说。” 支开了护士之后,他又说:“回来后见过滕真没有?” 孟颖容点了一下头。“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见面的。” “谈了些什么没有?”他似乎很关心儿子和她之间的进展。 他从滕真身上从来无法得知有关他感情进展的现况;他会跟他谈事业、哲学、兴趣……他几乎什么都跟他谈,就是从来不谈感情的事。 所以,他对儿子的恋情特别关心。 “我和他只是寒暄一下而已,没有谈到什么。” 滕震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知道滕真一直在等你吗?他虽然从来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 孟颖容脸一红,头随即垂了下去,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话由第三者口中说出来总是有那么一点奇怪;说不上来是哪儿怪,就是令人听了很……“我……”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孟颖容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听到这句话,孟颖容将头重得更低——这老人怎么说话如此露骨? 对于这句问话,她又再度摇摇头。 滕震寰开心的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 “滕伯父,我——我和滕真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她可不像他如此乐观;光是冷修彦那件事就很难解释得清楚了。 “你是指你父亲那件事吗?假使是指那件事的话,那已经不成问题了。”他微微一笑。“我和滕真的妈都想通了;其实,当时你父亲并没有做错。” 这倒令孟颖容大吃一惊。 “你们……”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连这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他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去找滕真吧!自从你到国外去念书之后,他老是拿工作来麻醉自己,晚上不侍到十点以后他是不会离开公司的。” “我……” “找个时间约你父母一同出来吃顿饭;你帮我挑个时间吧!” “嗯……” ※※※ 买了东西正准备回家之际,当车子经过cbn大楼时,孟颖容刻意放慢速度,往顶楼靠近马路的那间办公室望去。 都已经九点多了,那间办公室的灯仍然亮着。 是滕真吗? 难道真如滕震寰所说的,滕真自从她走了之后都以工作来麻醉自己? 一股心疼的感觉涌上心头。 考虑了一下,她还是把车子停了下来。 走在空荡荡的办公大楼走廊上感觉很奇怪,而且有些害怕。楼下的管理员告诉她,公司一周九点后,所有的电梯会暂停使用,仅留下总经理的专用电梯。 那位管理员的记忆力真好!几年不见了,他仍然记得她,因此她才能顺利的搭上滕真的专用电梯。 到了顶楼之后,孟颖容的心跳随之加速。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走出电梯。 站在滕真的办公室门口好一会儿,她似乎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那如鼓声般的心跳声。 终于,她还是抬起手来拍门。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办公室里面没有人,可是滕真的西装外套仍然披在椅背上他应该还没走才对。 出了办公室,她忽然看见走廊尽头的简报室的灯还亮着——她轻轻走过去,而高跟鞋踩在地毡上,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走到门口时,她又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一句简短的回应:“进来。” 孟颖容打开门走进去时,她看见滕真正背对着它专注地看着投影片上的简报。 “管理员,找我有事吗……”滕真以为开门进来的是管理员,当他回过头来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孟颖容时,他十分吃惊。 他站了起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走?”她反问他。 “公司很忙。” “忙到只有老板一个人加班?”她走上前去凝视着他;在简报室中微弱的灯光下,滕真看起来更加清瘦了。 “你知道自己瘦了吗?”她伸手轻抚他的脸。“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把痛苦留给自己?”她含着泪水看他。“出国的时候,我只想到自己要远离这些压得令我透不过气来的问题,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你的感受……我——我很抱歉!” “不能怪你;那时你所遭遇到的压力的确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他微笑的看着她,温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上回见到你的时候,当我问到你是否有女朋友时,你为什么要匆匆离去?” 对于那件事她仍耿耿于怀。 滕真微笑的说:“当时我能告诉你说我没有女朋友,只因为我心中仍在等着你吗?”他将她拥入怀中。“我是一个凡人,我也想保留自尊;假使那时我不借故离去,而对你说了真话,万一你回给我的是一个同情的眼光,那我真的会爱不的。” 孟颖容紧紧的抱着他。 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柔的拥抱了? “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她抬起头来看他,一脸的严肃。“我得要解释我和冷修彦的事情。” “过去的事……”他想听的意愿不高,怕自己又会再度受到伤害。 一个男人,就算他气度再大,也容不得自己的女友出轨;他好不容易已经抚平了伤口,她为什么又要往事重提呢? “我必须解释清楚。”她看得出滕真对那件事的在乎程度。 这种事情若是不摊开来说清楚,将来仍会有阴霾存在;她不希望因这件事而造成第二次的伤害,所以,她坚持要解释清楚。“我们分手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滕真的脸色微微一变,沉着声道:“别说了!” “可是那不能代表什么!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她降低了声音:“那天我喝醉了——” 于是她把事发前一天因为跟他开了别扭,所以隔天才会跑到酒吧去喝酒的事情说了一次。 听完了之后,滕真是一脸好笑的表情。“你——你跑去酒吧喝酒?喝了两杯螺丝起子?” 孟颖容脸一红。“我不知道那种酒的威力这么大!服务生有警告过我,可是我不相信。”她吐了吐舌。“那天幸亏遇到了冷大哥,要不然我可要醉倒路边了。” “他倒是个君子。”他喃喃的说。 的确!在那种情况之下,冷修彦若要占她便宜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却没有趁机侵犯她,可见他为人虽风流却不下流。 “那天的事情闹得不小,晓乔差点和他翻脸。” “那件事也是她跑来跟我说的。刚听到这件事时,我相当震惊。我一直要自己相信你,没想到把你找出来之后,你说话的语气和答覆都使我更加失望。”他对于孟颖容的倔性子真有些吃不消。“你哦!” “那时候的我已经够心烦的了。没想到连你都和别人一样不相信我;你说,在那种情况之下,我还能心平气和的像今天一样把事情始未说一遍给你听吗?” “难道你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任性,会把我们彼此的感情毁了吗?” “那时我在气头上,没想这么多。” 对于孟颖容的回答,滕真也只有无奈一笑。 原以为他喜欢上的是个温柔婉约的柔顺女子呢!哪知在柔顺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任性倔强的心,这回他可是真的领教到了。 “你知道吗?两个月后冷大哥和晓乔就要结婚了,我也是受邀上宾之一呃。” “是吗?你和赵晓乔之间的误会冰释了?” “是啊!冷修彦那只呆头鹅终于明白谁才是值得他去珍惜的女孩子了。”她对滕真笑了笑。“他们之间所遭遇到的波折可真不少。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好羡煞人哪!” “他们都有了好结果,我们呢?”他深深的凝视着她。“你还要到美国念书吗?” 孟颖容促狭一笑。“如果某人愿意签订一张‘终身合约’的话,我也许会考虑放弃争取博士的头衔。”她用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如何?愿不愿意?” “条件是什么?”他倾身看她。 “妻子一个——” 不待孟颖容把话说完,滕真已吻住了她…… ※※※ 一个冬天的傍晚,孟颖容偕同父母前去赴滕家人的邀宴。 孟浩儒戏称此为“鸿门宴”。 远远的,孟颖容就看到滕真在向她招手。 “他们在那边。”孟颖容伴着父母走上前去,快到席前时,孟浩儒一个不小心,差点被脚下一块翘起的地毡绊倒,他身子前倾成一个半跪的姿势时才稳住了脚步。 “这么快就来负荆请罪啦?”滕震寰一句幽默的开场白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两家尽释前嫌的天南地北聊了起来。 最后聊天的重点则绕着滕真和孟颖容的身上打转。 “颖容还打算到美国继续念书吗?”滕母忽然间。 “本来是不想去了,可是滕真认为都已经拿到硕士学位了,如果不继续念下去很可惜。”孟颖容甜甜的看了滕真一狠,仿佛一切的事情都以他的决定为决定。 “是啊!都已经念到硕士了,是该再去拿个博士学位的。” “你不怕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姐在国外一待那么多年,到时候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滕霞寰实在怀疑儿子怎么能够如此放心? “现在交通很方便,如果真的很想她的话,我可以坐飞机到美国看她;如果公司太忙了,我们也可以用电话连络。” “你可真放心啊!” 滕真看着孟颖容,甜蜜一笑。“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的考验之后,我们彼此都很有信心。” 两家父母都相视而笑。“看来小俩口已经达成共识了,我们也没啥好说的了!” 滕、孟两家终于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这场原以为会是“鸿门宴”的邀约。 尾声 二年后的春天。 孟颖容一身纯白无袖的新娘礼服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表露无遗;她像极了溜下凡尘的仙子。 站在镜子前,陈妙芬亲自为女儿戴上首饰。 “我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她热泪盈眶的看着女儿;虽然很为女儿能觅得如意夫婿而感到高兴,却也舍不得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 孟颖容用手怕轻轻为母亲拭去泪水,自己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眼看泪水就要滑了下来“新娘子好了没有?”孙玉薇由外面探头进来。 今天除了新娘子之外,她可是最具“份量”的人了!大腹便便的孕妇装使她成为今天最有“孕”味的女人。 “怎么哭啦?”她走上前去为孟颖容拭泪。“脱了妆很麻烦的。快啦!新郎已经在楼下等了。” “唔……” 孟颖容在母亲和孙玉薇的陪同下拉起裙摆走下楼。 “来了!” 其中一个男傧相说,全部的人都回过头。 滕真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去接孟颖容。他轻轻的挽起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今天好美!” “谢谢。” 孙玉薇把新娘捧花交到她手上——一把象征永远的桔梗花。 孟颖容左手勾着滕真的手,右手拿着新娘捧花,含羞带怯的在众人的祝福声及赞美声中走出了孟家。 上了滕家的劳斯来斯,一股幸福至极的激动令她几度泫然饮泣。 坐在身旁的滕真紧握着她的手;虽无言,却是一种了解、呵护、承诺。 不久,礼车终于开进了胜家在阳明山上的别墅。 打从进入大铁门开始,路的两旁全布满了数以万计的桔梗和满天星。 孟颖容屏气凝神的看着这些片壮观的花海。 “喜欢吗?” “这——”她发觉今天有太多的事情令她激动。 “是妈妈为你准备的。她说一个女人平时喜欢什么花,若她结婚当天时能置身于此花的花海中,那种感觉会记得一辈子的!” 孟颖容咬着唇。忍住哭出来的冲动;现在的她真的好幸福、好满足。 而今天的滕真也比平时更帅气、更潇洒。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左右着别人的视线;他仿佛是天生的男主角一般,而他的视线却只为自己一个人所停留。 来到滕家观礼的cbn主管,个个都被他的“温和”的笑脸给吓呆了。 这哪是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神情冷漠的总裁?原来他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这封新人在布满桔梗花的“永恒大道”上缓缓走着。 结婚进行曲悠悠响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