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医生,是我先动心》 第一章 在医院打过来了 姜釉接到好友刘悠悠电话时,刚从一台剖宫产手术台下来,正准备结束夜班下班。 “小丧丧!!江湖救急啊——!” 电话刚一接通,刘悠悠的声音就跟要穿透电话似的,简直是魔音绕耳。 姜釉一边脱自己的白大褂一边毫不客气说:“照你现在语气的急迫性,等我来救你,你可能已经挂了,认命吧。” “不行,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刘悠悠听到姜釉这么说似乎习惯了,“你刚下夜班吧?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刘悠悠的话还没说完,护士小徐满脸慌张地跑进办公室,对姜釉喊道:“姜医生,十六床产妇胎心突然跌到了每分钟八十次!您快去看看!” 姜釉几乎是下一瞬就将手机扔在了桌上,拿起刚脱下的白大褂一边穿一边和小徐往病房赶。像这样临近产期的孕妇,胎心一般120-160是正常范围值,降到八十次那可是心率严重异常! 一进病房,就见躺在床上的产妇正满目惊慌,因为慌张和紧张,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满头的汗。而她病床旁,却不见一位家属。 姜釉二话没说,立即给孕妇改变体位吸氧。 耳边又传来小徐急促的声音:“姜医生,产妇胎心跌至每分钟六十次了,胎儿宫内窘迫!” “产妇家属呢?”姜釉问道。 小徐摇头:“不知道,今天一直没见到过。” “产妇必须立即进行‘即刻剖宫产’。”姜釉看起来很冷静,语气也很平静,“赶紧让赵医生去通知家属。” “好的!” “去通知手术室护士、儿科医生、麻醉医生赶紧准备。” “是!” 随着姜釉的一声声令下,跟在她身边的护士们都跑动起来。 因为时间紧迫,小徐只能在病房当即给产妇进行剃毛清洁皮肤的备皮工作。 姜釉进入医院的这几年,对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处理起来也很娴熟。她虽然脑子很冷静,但她依旧在看着产妇在备皮时,还是能察觉到自己闪过一丝的紧张。 而就因为一直有这一丝紧张,才会让她在每一次手术都极为谨慎。 赵医生去找家属签字,手术护士已经到位,麻醉医生在准备麻醉置管。 姜釉熟练地洗手消毒、更换手术衣,戴手套,每一步都是在这些年里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她走进剖宫产间前,赵医生手里拿着让家属签字的表走过来,急得满头大汗,道: “姜医生,产妇家属不在,电话也没接,根本找不到人!” 姜釉一顿:“家属没签字?” 赵医生摇头:“没啊,人都找不到怎么签字啊?” 姜釉扫了一眼文件,果然,该签名的地方一片空白。 赵医生又嘟囔着:“这家属没签字,手术怎么做啊?这根本做不了啊!” 这时剖宫产间门被打开,小徐见到姜釉就像是见到了菩萨,忙道:“姜医生,心率下降到五十五了!” 五十五……太危险了,再拖下去恐怕只有一尸两命的结果。 姜釉很快就拿定了注意:“赵医生,继续联系家属。所有人准备,开始手术。” 剖宫产间内,麻醉医生对产妇进行麻醉,一旁护士熟练地给姜釉递手术刀和止血钳。 切皮、切子宫、破膜、吸羊水……一连串动作,姜釉中间连丝毫的停顿都没有。 “准备接新生儿。”姜釉说了进入手术室后的第一句话。 这是她的个人习惯,每次都会说这么一句。身旁跟着她做过许多次手术的伙伴们,早已经习惯。 从进入手术室到婴儿娩出,一共只花了八分钟。 一旁小徐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开了句玩笑:“八分钟快切,姜医生,这可是又创新速度啊。” 话音刚落,就见姜釉眉头微皱,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语气却很是严肃:“新生儿脐带自行断裂,儿科医生!” 手术室里被叫到的儿科医生叫刘自立,已经从业五年。听到姜釉的话,他立马对新生儿进行抢救,有条不紊的将气管插管下,接着进行胸外按压,随后新生儿的情况明显好转。 “好了。”刘自立也露出了些许轻松的微笑,“将新生儿转去新生儿科吧。” 闻言,一旁的护士立即照办。 而这场手术还没结束,直到将产妇伤口缝合完毕,姜釉也才是完成了手术的部分阶段。 直到一小时后,产妇生命体征完整,无异常情况出现。随后转至复苏室复苏,进一步观察即可。 姜釉这才真的结束了这场仗。 又是一场胜仗。 “辛苦了姜医生。”从手术出来,小徐在一旁对她说道,“恭喜又成功接生一个,还创了咱们院接生速度的记录。” 姜釉冲她笑了笑:“日常基/操,不值一提。创纪录不如早下班。” “咦,姜医生,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专家,一定都是在事业上很拼的。”小徐这倒是有些意外了,“你看心外科的陈医生,我看她都恨不得住在医院。” 姜釉却一副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一个人没有工作他顶多贫穷,但一个人没有了生活,他就没有了灵魂,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小徐哈哈笑了两声:“姜医生,我时常觉得你待在我们圣和医院埋没了你的才华。” “嗯?展开说说?”姜釉有些好奇,不知道小徐能说出什么花来。 结果只听小徐说道:“你这嘴上功夫就应该去德云社。” 姜釉有些意外:“为什么?” 小徐小声快速地说了句:“因为啊……又丧又毒!” 随后又补充了句:“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会灌毒鸡汤的人。” 说完,小徐装模作样地朝前面跑了两步,似乎是怕姜釉打她。姜釉哭笑不得,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巧办公室到了,她转身准备进去脱了打卦换上外套,就下班走人。 “姜医生。”小徐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姜釉,姜釉也看着她,等她下言,“我觉得你跟你说的不一样。” “嗯?什么不一样?” “你嘴上说得没心没肺的,但我觉得你很在意你医生的职业。”小徐看着姜釉,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欣赏,“姜医生,你来咱们医院快六年了,这六年你几乎都是全年无休。” 姜釉眉眼处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但整张脸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变化。 她摆了摆手:“别给我说的这么高大上,我忙成狗还不是因为咱们院人手不够么?” 小徐笑了笑,没有再跟姜釉battle这一点。 姜釉进了办公室,换好衣服后,才注意到自己手机被她随手那一扔,给扔到了电脑底下。她伸手拿出来,发现上头有几个未接电话,还有数条未读微信。 点开来看,是刘悠悠发来的。 【优哉游哉的咸鱼:姐妹,你这又是接到什么紧急任务了?】 【优哉游哉的咸鱼:你就没有哪次是能准点下班的!难怪你没有男朋友。】 【优哉游哉的咸鱼:看到以后,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姜釉对刘悠悠的控诉早已经习以为常,看起来无动于衷。 她慢悠悠的编辑了一条微信发送过去。 【姜大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悠悠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姜医生,咱们宿舍八个人,毕业后也就你这个以前天天给我们灌毒鸡汤的少女最忙活了。你这是要为工作奉献全部啊!” 姜釉忍不住笑:“少说废话,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得下班补觉去。” 刘悠悠这才开始说正事儿:“是这样的,我不是入职了红昭公益么,现在有一个新的公益项目,需要召集专业的医疗行业人才前往西部偏远地区做医疗援助。” “然后呢?” “其他人都召集的差不多了,但还差一个妇产科相关的专家。咱们这次,想要重点关注一下妇女儿童,关于妇产科这一块,我们想找个这领域的专家……” 刘悠悠话还没说完,姜釉就打断了她:“别怪我给你泼冷水啊,我没空,忙成狗了都。” “知道你没空。”刘悠悠语气里有些无奈,“我是想来问问你,你们院有没有什么退休或者临退休的老专家,你觉得能干这个的?我去谈谈。” 姜釉一边朝电梯间方向走,一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我们院今年刚退了一个老专家……” “姜医生!”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声音还有些刻意压低。 姜釉抬眼看去,只见小徐跟火烧屁/股似的朝她奔来,推着她往回走:“姜医生,你别走这边,从八栋那边下去!” 圣和医院的八栋九栋是新修的住院部,姜釉所在的妇产科就在九栋。两栋楼中间有部分楼层是连着的,刚好妇产科所在这层就有廊桥,可以直达八栋。 “怎么了?”姜釉下意识问道,而电话那头的刘悠悠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在问她。 小徐急得脸都红了:“刚才那个产妇的婆婆来了,知道咱们给她做了剖宫产,带着儿子侄子就打上门了!还扬言要抓着你去院长那举报呢!” 医闹这种事在医院也不是第一次,姜釉听了还算镇定,问道:“跟家属说清楚了当时的紧急情况吗?” “说了呀!我们都直说了,要是不立即做剖宫产,妈妈孩子都有生命危险,可是他们不听啊!”小徐觉得自己这一着急,牙龈都要上火了。 姜釉反过来安慰她:”别着急,我去跟家属解释。“ “姜医生,你别去!”小徐立马就拦住,“那婆婆一听剖宫产生下的是个闺女,当即就闹开了,直说是因为剖宫产才会让她孙子变孙女,愚昧成这样哪里听得进去道理?这会儿都已经过了你下班时间了,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儿,赶紧回家去。已经通知了保安了,就等保安来处理好了。” 电话未挂,那头刘悠悠将小徐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也跟着劝:“柚子,你别去说了,赶紧回家吧。这事儿你们院里我看都已经身经百战了,保安比你有经验。” 姜釉觉得很有道理,这事儿她出面不一定比保安管用,于是转身就要往八栋方向去。 结果身后传来一声中年女人的尖叫—— “她在那!” 第二章 医生凭什么卑微 圣和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 姜釉站在院长办公桌前,头发像是被狗挠过似的凌乱,衣领周围也被扯得皱皱巴巴,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 仔细看,还能看到离她眼角不远处有一抹淡粉色的痕迹。她素面朝天,绝不可能是化妆时刷的腮红。而且那形状看起来是一种不讲理似的不规则,有点经验的人一瞧便知,这是叫人给打了。打的人力度不轻,但也算不上太重,只是往人脸上招呼,多少有点不讲武德。 若让姜釉自己来说,她只会吐出两个字:垃圾。 院长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如此狼狈,到了嘴边要责骂的话也忍不住咽了回去。他先是摆摆手,示意她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见她稍稍收拾好了,这才正式开口。 “姜釉,院里面上周才开过大会,着重讲过要注意医患关系,避免不必要的医患冲突。你看看你今天,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你怎么回事?”院长语气里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是咱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咱们医院惜才,所以你才能破格提升。你这眼瞧着还有个一两年就能提主任医师了,你倒好,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说到这里,院长看起来满是心痛。那种心痛是对于姜釉前途可能因此受影响的心痛,也是惜才的心痛。 姜釉将院长的表现都看在眼里,院长说的这些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人不是机器,不能时时刻刻都冷静处理。 她不由想起刚才在妇产科走廊时的场景。 十六床产妇那找了半天也没找着的家属,在手术结束后终于姗姗来了。可他们来了以后,并不是庆幸于产妇的有惊无险,医生的果断救治,反而是怪医院自作主张,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就实行了剖宫产。 那产妇的婆婆据说是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儿媳妇要生产才进了城。听说是剖宫产,生的还是个闺女,那闺女还在新生儿病房观察,当场就气得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找她的麻烦。 小徐让她走,可她没走成,就被那女人的婆婆冲上来一把揪住了头发。与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儿子,一看也是干农活长大的。操着一口乡音,指着她就是一口一个“臭娘们”“骚娘们”的骂。 那婆婆更是蛮不讲理,不仅赖地打滚,还哭嚎着说是因为姜釉实施了剖宫产,才让她的孙子变孙女,让姜釉赔她孙子,还咒姜釉不得好死,将来生不出儿子。 原本姜釉挣脱开那婆婆之后,便要离开的,毕竟她看到保安正从走廊另一头匆匆赶来。可男人的臭骂和中年女人咒骂的内容却将她心中某处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点燃了。 她还偏不走了! 她要理论,她还要赢。 但她哪里是农村常年干活女人的对手?等到保安过来将人分开时,她的头发不仅被薅掉了一把,脸上也挨了一下,刚一分开,就感觉到颧骨往发际线延伸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随后,这事儿就闹到了院长跟前,她被院长叫到了办公室。 此时此刻她站在院长办公室里,脑子里却在想,等会她脸上挨打的那处可得好好消毒。毕竟被这种恶婆婆碰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毒呢。 院长见姜釉就这么乖乖站着挨训,又见她脸上被打红了一块,当即就有些心软,声音也软和了不少,语重心长对她说道:“院里早就说过,遇到这种事,当事医生就躲开,一切都让保安来处理。事后交涉也由院方专门的人去交涉,医生避免和病患以及家属发生冲突。这不是院里要保护医闹的人,这是要保护你们。像你今天这样鲁莽冲上前跟家属理论吵架,那是起了极其坏的影响!” ”还有,院里也说过很多次了,在当事人没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没有家属签字,不允许擅自做任何的手术。你这已经是第二次违反了,再有下次,院里肯定要给处分!” 姜釉却觉得心中那团火没有灭,可情绪已经回归了平静。 她就这么站着,直愣愣说道:“十六床产妇今天的这种情况,如果不马上进行手术,等到家属来签字,她和孩子早就死了。而且……老师,我来医院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见死不救,更不是来挨打的。我可没动手,是对方动的手,我只是想把事情给他们掰扯明白。” 姜釉这话说得很倔。 但她这一声”老师“,院长便知道她这是还没想明白。他是她在医科大的导师,除开医院,别的地方见了他,她都依旧叫老师。对于这个学生,院长打心里也是爱惜的。 “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这便是不服气,偏要跟院里规矩作对了?小姜啊,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天赋极高,又肯吃苦,当初我就说了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样高天赋的医学生。你有这样的天赋,就不应该被这些俗事给耽搁了前程。你应该把精力都放在专业上,刻苦钻研,提升业务能力。而不是让自己陷入医闹里,沾一身的泥。”院长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见是真拿她当闺女似的看待,“你来医院这些年,几时见到那些情绪上头来医闹的人是听得进去道理和真相的?甚至他们都是要先发泄了情绪,才愿意坐下来跟你谈条件。” 姜釉嘴唇抿得很紧,眼里却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院长叹了口气,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对姜釉说道:“这件事我会叫人去处理善后,你呢,也去跟病患家属道个歉,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把这个过程走完了,该上班上班,其他的都交给医院。行了,你也累了一晚上,赶紧回去补觉去吧。” 院长摆了摆手,可姜釉却没有动。 她看着院长,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看得院长都心中一怔。 “还有事?”院长没来由地觉得需要放轻语气。 姜釉似乎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她说道:“院长,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挽救他人的生命,让更多的人健康的活着。但凡入院的病人,我们比谁都更希望他们可以康复,可以平安的回家。我们不图病人和家属的感激,可我们……也并不想要被人肆意的羞辱和辱骂,至少我不想要。进医院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医闹我也经历了不少,有些我是旁观者,有些我身在其中。我原本也以为,我可以对这种事看得越来越淡,一笑置之。我以为,我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一口气说到这儿,姜釉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可是今天我明白了,我看不淡,也不习惯。我想要工作得有尊严,想要付出有回报。至少,不该有救了人还挨打的事。我现在有些不明白,我当医生是为了什么了……” 院长听得直皱眉:“为了什么?我教过你,为了人民的生命,为了信仰!” “可我想救的人民不是这样的!” 姜釉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就好像这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在心里生了根,然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她突然间就迷茫起来,不知道继续做这份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姜釉也知道,若是说出去,没准别人还觉得是她矫情了。医院里被医闹的医生又不止她一个,闹得场面比她这大得多的都有,更何况她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别人大约会想,那会儿能忍,怎么现在忍不了了? 但姜釉就是不想忍了。她不仅不想忍了,她还开始怀疑自己选择从医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微低着头,已经做好了被院长劈头盖脸教训一顿的准备。 但想象中的批评并没有到来。 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对她说道:“这事儿原本你是要受处分,我还想着替你担下来。可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接下来的工作?” 看着院长替自己操心的模样,姜釉心底又泛起一阵心酸。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院长,我想申请停职半年。” …… 晚上七点半,姜釉坐在某重庆火锅店里,对面就坐着好友刘悠悠。 她回家后倒头昏睡了一整天,醒来后就发现好友刘悠悠正在自己家沙发上躺着打游戏。见她醒来,便拉着她出门吃火锅。 “你真停职半年啊?”刘悠悠涮了块毛肚,谨遵七上八下的涮法,熟了就往姜釉碗里一放,“我去你们医院找你,他们都告诉我了,吓得我赶紧来你家,结果好家伙,你睡得跟只小猪似的。” “嗯,真停职了。正好我这几年也没有休过假,一块儿休了。”热辣滚烫地火锅将姜釉的五脏庙都给祭奠得暖起来,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让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松快许多。 听到姜釉的回答,刘悠悠眼睛蹭地一下就亮起来,眨巴眨巴看着姜釉。 姜釉连忙往后靠了靠,有一种不妙的直觉。 接着便听刘悠悠高兴说道:“那太好了!我公司医疗援助那项目缺的专家,你直接补上呗!” 第三章 被拐上贼船 对于刘悠悠的提议,姜釉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 刘悠悠好说歹说:“小丧丧,我可是你大学室友,亲的那种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死不救”四个字突地刺了姜釉的太阳穴一下,她嘴角往下了几分,夹了一筷子肉放进锅里,像是要给肉上刑似的死死压住,然后无情拒绝:“不去。” 说完又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漠了,又补了句:“不是跟你说了,我们有个退下来的老专家么,你可以去请她出山。” “你以为我没找么?”刘悠悠叹了口气,“你一跟我说了,我就马上去打听了。专家是找着了,可人家前些日子把腰给扭了,躺床上歇着呢,路都走不了。这情况根本不可能跟我们去西南。” 说着说着,刘悠悠颇有些真情实感的发愁起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见姜釉这样都没接茬,于是干脆也不聊这个话题里,拿起手中的冷饮就跟她干杯,两人又热热闹闹吃起来喝起来。 姜釉其实很少喝饮料,但今天的饮料带着一股别致的清甜口感,让她忍不住接连点了两杯。 吨吨吨两杯下肚后,没多久她就觉得脸开始发烫,头也开始有些晕晕的,但莫名的情绪却高昂起来。 后来,姜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答应的刘悠悠。 反正一觉醒来,姜釉就看到手边放着一份红昭公益“向西八千里”的项目介绍,然后还有刘悠悠留的字条,上头是她招牌性的狗爬字体,明明白白写着—— 【小丧丧同学,我可是把你答应补缺的话给录下来了,落子无悔啊。】 末尾还加了个可爱的颜文字微笑表情。 姜釉原本想要装死敷衍过去,大不了就不接电话不见人,最多扛个两天,刘悠悠铁定会火速换人。结果刚一打开手机,就发现刘悠悠发了新微信过来,是个视频。 点开一看,居然是她顶着两颊红晕,笑得十分荡漾,豪迈的对刘悠悠表示“姐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十分讲义气的一口应下参加这次的公益项目。视频里,刘悠悠还反复问了三遍,每一遍都得到肯定答案后,刘悠悠放话说: “姜釉,你要是敢放我鸽子,我就把这个视频传咱们校友群里去,让人看看咱们医科大天才少女的真面目。” 姜釉拿着手机的手僵住,仿佛被生活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动弹不得。 随后,她带着薄怒弹了个语音过去,刘悠悠几乎是秒接,快乐的声音从对面飘来:“醒啦?答应我的事没忘吧?你好好看看那份资料,提前了解一下项目……” “刘、悠、悠。”姜釉声音阴恻恻地响起,电话那头刘悠悠不由缩了下脖子,“昨天喝的饮料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刘悠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昨天那个他们推出的新品,里头是兑了酒的,我真不知道。” 说完又怕姜釉反悔似的,连忙补充:“我可是把你的名字资料递上去了啊,你要是放我鸽子,姐们儿在这的前途可就难保了。” 姜釉久久没有说话,久到刘悠悠握着手机的手心都快出汗,正想说“你要实在不乐意,我也不勉强了”,结果就听到姜釉说道: “行吧,我知道了。我先看资料。” “姜釉万岁!”刘悠悠瞬间高兴起来,“你能来那可是咱们项目的光荣啊!” “行了,别贫了,你们这项目什么时候出发?”姜釉又问。 “下周三出发,还有一个星期呢,这一个星期你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刘悠悠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把你微信名片推给这次的总负责人了,他到时候应该会加你微信,你记得通过一下。我跟你说,这次负责人真的绝了,又年轻又帅气,之前还参加过国际救援组织,一直在米国生活的华裔。听说这次是我们老板特意将人挖过来的……” 姜釉知道刘悠悠这是要开启话痨模式了,连忙打断她:“好,知道了。我要看资料,不聊了,挂了。” 挂掉电话,姜釉坐在床上发呆了几秒,然后伸手拿起了一旁的资料看起来。 红昭公益是近几年新起的一个公益基金组织,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名气却增长很快。它名气的增长,完全是来自于每一次给力的公益项目。不管是赈灾还是救援,也都没有落下。 成立至今,红昭公益已经做了“助童万卷书”“饱餐山区”“音乐希望小学”“绣美时光”等多个赫赫有名的公益项目。基本上都是围绕偏僻地区的妇女儿童在做公益,有很大的正面影响力。据说红昭的老板是个家财万贯的富二代,以前无所事事,整天发愁将来继承亿万家产该怎么打理。自从做公益以后,人生都变得有目标了。 这些小道消息姜釉虽然有所耳闻,但也从不放在心上。但今年因为刘悠悠跳槽去了红昭,所以对于红昭做过的项目她跟着了解了不少。见红昭都是做实事,姜釉对这个公益组织印象很是不错。 眼下她手中拿着的这份“向西八千里”就是红昭公益这一次的公益活动,也是红昭公益第一次举办这种带医疗队去往偏僻城镇地区替当地人检查身体、治病的活动。 这个策划内容,姜釉越看竟越起劲,对于策划里的目标和设想,都让她内心对举办这个公益的红昭感到十分钦佩。这次的医疗队伍,不仅要带上别的公益组织做过的医疗援助的基础设备,竟然还要带上最新的妇产科方面的检查设备和手术车! 他们也是首例将产妇考虑在内的医疗救援,并且还做好了遇到紧急状况,需要动手术的情况。 姜釉看完整个项目的规划,发现他们不仅仅只是做这一次医疗援助,而是将这个项目作为一条长线公益项目在做。若是这次西南之旅顺利,他们还会开启更多的援助线路。 这意味着什么,姜釉心里很清楚。 忽然间,她竟有些心潮澎湃起来。那些远在偏僻地区的妇女和儿童,或许有些能迎来人生中第一道曙光。 既然答应了要去,姜釉还是希望自己做好完全的准备。 首先,她需要好好补充睡眠,好好吃饭,让自己有充足的体力跟队。但她在家里待了一天,就觉得无聊急了。上班时曾经想过无数次的睡懒觉,等到真能睡了,她却一大早就睁了眼。 多年的生物钟让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早起的作息,姜釉也颇感无奈。 她起床给自己做了个水煎蛋,又冲了杯咖啡往里头兑奶,想了想还放了一勺蜂蜜进去。刘悠悠曾经笑过她这种喝法是小孩子口味,但姜釉就是喜欢。 这便是她全部的早餐了。 刚坐下吃了两口,就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申请验证写的是“负责人胥遇辰”。姜釉心想什么负责人啊,现在骗子换话术了?刚准备按下拒绝,突然记起来刘悠悠的话。她说过,这次公益项目的负责人会加她微信。 再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她是被刘悠悠推送名片过去的。 于是连忙点了通过。 她喝了两口咖啡的工夫,对方的微信消息发了过来。 姜釉低头一看,是很标准的社交开头。 【遇见星辰:姜医生,您好!我是这次“向西八千里”的负责人胥遇辰,您叫我小胥就行。】 姜釉手指微动,回了四个字。 【姜大夫:好的,小胥。】 那头见她回微信,很快又发了一条过来。 【遇见星辰:姜医生,咱们下周三出发。这次咱们医疗援助的时间比较长,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会在项目上和各位专家一起渡过。您要是有什么需求,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叫医生太疏远了,您要是不介意,我就叫您姜阿姨,可以吗?】 这条消息更是标准的与长辈打交道的语气。 姜釉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但神情依旧淡定。这种情况她不是第一次遇见,她知道对方是误会她的年纪了。不知道是她聊天的方式还是她的级别,又或是别的什么,总是会让一些没有和她在现实中打过交道,只在网络上交流的人误会她的年纪。 她记得自己前两天还因为院里的政策,当过几回网络问诊的专家医生。那会儿他们都是统一的x医生加上级别,她这个副主任级别的姜医生,几乎让所有在网上问诊的人都误以为她五十来岁了。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别扭,想要解释。但误会的人多了……她也就无所谓了。 偶尔想想,反正是她占人家便宜,没什么大不了的,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就如眼下,姜釉也懒得费口舌和对方说清楚,想要干脆利落的发个”嗯“过去。不料,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遇见星辰:姜阿姨,我这儿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去忙了。期待和您见面,下次聊。】 得,也用不着她回应了,人家直接默认了。 第四章 这是遇上渣男了 五月份,海城的空气里还透着一股梅雨季刚过的潮湿感。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也总让人有一种水润润的错觉。 胥遇辰坐在海边的一家酒店咖啡厅里,总觉得隔着玻璃都能闻到一股子海上的咸腥味。 这里是他在海城下榻的酒店,酒店是助理小刘定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自己什么地方让小刘产生的误解,才会觉得他来海城这边谈项目,也需要住海景房。 不过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这个季节的阳光不刺眼不晒人,倒是让胥遇辰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 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他点的是一杯焦糖拿铁咖啡,甜丝丝的,跟他这一米八五的型男身材看起来一点也不搭。但甜甜的焦糖拿铁咖啡下肚,让他不由满足地眯了下眼睛,嘴角都露出笑意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胥遇辰看了眼,是张赞打来的电话。他不用接通,就知道张赞这通电话估计又是废话多,但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没办法,谁让张赞现在是他老板呢? “师弟,设备都搞定了吗?”张赞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刚睡醒。胥遇辰看了眼手表,上面显示是上午十点半。 胥遇辰“嗯”了一声,道:“当然搞定了,那边同意将设备租给我们了。我跟他们定了三年的租赁优先合同,之后如果我们还有这种公益项目需要设备,可以继续找他们租赁。” 张赞听了也高兴起来:“果然啊,你出马就是没问题。你那张嘴,鬼都能给你哄得帮你办事。” 胥遇辰这次过来,主要是和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谈设备租赁的事情。这次的医疗援助项目,原本借的手术车出了点问题,导致无法及时提供。胥遇辰没法子,只好叫人找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谈谈租赁。 原本对方公司是怎么也不肯同意的,他们这种贵重的设备,都是有医院下订单才会让厂里做,而放在公司展示的样品只是拿来展示,不会投入使用的。胥遇辰无法,只好自己亲自跑一趟,来和对方谈这个合作。 胥遇辰长了张阳光帅气的脸,身上还带着股亲和力,能说会道,特别会哄人。于是一番交谈下来,竟真的打动了对方公司的老板,同意了这次的合作。 作为回报,他们会在手术车外面贴上这家公司的logo,到时候发新闻时也会在末尾对他们公司进行鸣谢。 “夸张了。”胥遇辰也笑,“不过我的确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谈妥了。原本是做了三天的拉锯战打算的,结果现在一天时间就搞定了。你说,这么有效率的员工,你是不是该来点奖励啊师哥?” 语气里满满都是调侃意味,眼里的笑意却能叫人一眼看出他并不是认真的。 结果电话那头张赞却说道:“你筹备这个项目前期累得不轻,我早就想跟你说让你休息几天了。这样,正好趁你这次出差,你就干脆在海城玩两天,留几天时间做出发前的准备就行。一切费用公司报销,你就好好放松,最好来点艳遇什么的。你这张脸,不知道多少姑娘前仆后继想往你身边扑,你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这就离谱!我跟你说,我特意让小刘给你订的海景房,可不要浪费了啊!” 越说越离谱。 张赞却觉得自己倍儿讲兄弟情,说完又怕胥遇辰那舌灿莲花的嘴反将他一军,于是赶紧挂了。挂完后还看着电话美滋滋地笑了声。 胥遇辰觉得有些无奈,他这个师哥似乎从认识的那天起,就与别的人不同,多少有些不着调。不过很奇怪,就这么一个人,干的却都是着调的事儿。 白得了假期,胥遇辰倒也不是个一心只有工作的男人。他看了眼窗外,便决定等晚些时候,去海边走一走。 至于现在?那还是先回房间歇着去吧。 刚起身要走,手机震动了几下,胥遇辰一看,发现是张赞发来的微信。 微信里,张赞问他:忘了问你了,那个妇产科的专家你加上了吧? 胥遇辰很快就回了过去:加了。 张赞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突然对妇产科专家感兴趣起来。他兴致勃勃发来一条语音—— “听说妇产科这位专家长得挺漂亮的啊,你觉得人怎么样?” 漂亮?胥遇辰微微敛眉,他没见过专家本人,但姜医生好歹也是长辈,这个年纪被年轻男子这么讨论长相,多少让人觉得不够尊重。 于是胥遇辰只回了张赞一句话——对姜医生要有敬畏心。 手机那头张赞挠了挠脑袋,觉得胥遇辰这话怎么看都有些怪怪的。 他心想:难道这姜医生的医术高超到让胥遇辰不敢放肆了? 胥遇辰倒是被张赞这么一问,忍不住又看了眼姜釉的朋友圈。不管看几次,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扑哧一下笑出声。 不因别的,只因姜釉的朋友圈风格实在是太符合标准的长辈朋友圈了。 几乎没有原创的朋友圈内容,全部都是转发公众号文章。 随便点开一个就是—— 《警惕!喜食以下四种食物有可能中毒》 《惊!女人半夜腹痛原因竟是……》 又或者—— 《中医养生:多按这几个部位能够延年益寿》 《有以下五种情况你要注意了》 …… 不光转发,她还会配上几句点评,颇有种教授的感觉。 胥遇辰第一次点开姜釉朋友圈的时候心想:这个阿姨的名字还怪好听的,像个小姑娘。 飞机划破云层,缓缓降落在海城国际机场的停机坪。 滑行一段距离后,总算是停稳开了舱门。飞机广播响起,由机长告诉大家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祝大家旅途愉快。 姜釉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从飞机窗户处往外看,见外面那些工作人员都穿着短袖,不由挑了挑眉,随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的薄风衣。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南方的海滨城市,准确的说,也是她第一次来这么南方的城市。 她二话不说就脱下了风衣,露出里面薄款的长袖t恤。她也不急着下飞机,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不过十六寸的小箱子。 姜釉拖着这个小行李箱往外走,她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匀称,整体偏瘦,两条包裹在牛仔裤里细腿又长又直,乍一看别人还以为是穿着便服的国际航班的空姐。 这一路这么走出机场,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只是她不说话时,自带一种清冷又丧气的气质,叫人觉得不好亲近,以至于这一路虽然路人侧目无数,但敢上来搭讪的一个也无。 姜釉就像是无知无觉,她不大关心陌生人,排队上了辆出租,直奔订好的酒店。 在家待了两天,姜釉实在是觉得没事可干。以前忙得跟陀螺似的的时候,天天想着要是有假期她一定要好好睡上个七天七夜。现在假期是有了,可她发现她居然连一天的懒觉kpi都没有完成。所以在咸鱼了两天之后,她决定在跟着公益项目出发前,出来旅游。 和刘悠悠商量了半宿,才定下了海城这个目的地。 用刘悠悠的话说,海城这个季节不冷不热,不干不燥,再加上清淡却不寡淡的可口美食,最适合抚慰姜釉这样的丧气停职少女。 姜釉觉得刘悠悠说话大多数时候像放屁,信了就容易被坑。但这次,她实在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所以还是直接抄了作业,来了海城。 姜釉的酒店是刘悠悠帮忙定的,告诉她是二百七十度的海景房,并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享受这次假期。 等姜釉到了酒店房间时,果然如刘悠悠所说,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就是一片蔚蓝的海域。 此时是下午五点半,姜釉午饭只随便吃了几口,此刻也有些饿了。于是她将行李随便收拾了一下,便下楼,准备今天先在酒店的西餐厅用个晚餐。 她记得刘悠悠跟她说过,这家酒店的西餐厅也是上了什么必吃榜的。 西餐厅在酒店的五楼,眼下还没到用餐高峰期,但里头已经几乎要满桌了。 姜釉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刚一坐下,就听到旁边桌传来男人低笑的声音。 “美女热情开朗,红宝石的戒指很衬你的气质。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对耳钉。如果能配上一对珍珠耳钉,相信一定会更添风韵。” 姜釉总觉得这话术,有些耳熟。 下一秒,她又听到男人继续说道:“我认识一个做珠宝的手工艺设计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他的联系方式。” 姜釉突然悟了,这话术她的确见过,就在前几天一篇公众号上看见的。那个公众号文章的题目她还记得,写的是—— 《警惕,这样说的男人很可能是pua渣男》 姜釉不由撇头看向声源的来源方向。 就在她左边那一桌,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男人。男人宽肩窄腰大长腿,有着一副好皮囊。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笑,看着一举一动都透着风流。 哦豁。 姜釉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声,没想到她出来旅行,居然还能遇见活的pua渣男! 第五章 不打不相识 遇到一个pua渣男该怎么办? 急!在线等! 可惜,眼下姜釉身边没有其他人可以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看着旁边这桌的男人一直将女人逗得脸上笑出花来,心里十分忧心。 男人对面的女人穿着极具风情的海边度假长裙,年纪应该不小了。虽然皮相看起来光滑水嫩,没有什么皱纹,可姜釉是医生,她在看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透过皮相看骨相,从而总是能将对方的年纪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是打着姜釉标签的绝技。 所以对面的女人少说也有四十岁了。 姜釉一面想着,一个四十岁的姐姐,她又不认识,该怎么提醒对方小心渣男呢?另一面又想着,这个年纪的姐姐应该都阅历丰富,应该不至于被一个小年轻渣男给骗吧?没准姐姐就是见他嘴甜,喜欢人说点好听的话呢? 心里的线虽然在拉扯,但姜釉的手已经行动起来。她两根大拇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字,搜索到了一个她觉得内容挺符合的反pua视频。 这视频全是干货,是很直白的告诉你有哪些pua话术需要小心警惕。 姜釉想了想,还是一咬牙点开了视频,打开的还是公放。 她调节了一下声音,尽量做到了只有她和隔壁这一小片区域能够听清视频内容,而不会影响其他区域的客人。她心想,那位姐姐听到这里头总结的pua招数,应该就能对应起来吧?应该就能心生警惕了吧? 她发自内心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很高明,甚至想给自己点个赞。 可视频放了一遍,旁边那两人却跟没听到似的。那位姐姐还笑得灿烂,伸手端起酒杯和男人轻轻碰杯。 姜釉呼吸一滞,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起这杯酒里被下了药,只要女人喝下,没准就会栽在男人手里。她从年少时便有这么个毛病,遇到事儿的时候喜欢自己瞎脑补,不论好事坏事。 越想越离谱,姜釉心一横眼一闭,干脆将视频音量调大,从头开始播。 “用pua招数欺骗女人,伤害女人甚至想要诈骗女人的男人,一般一开始会对你展现出绅士、优雅又温柔的一面。他们会注意到你穿衣打扮的细节,会夸你今天穿的衣服,配的首饰好美……” 突然被放大的声音,将隔壁桌那两人终于吓了一跳。 姜釉感觉到他们正扭头看向了自己,但她充耳不闻,假装自己正在看视频。心里却嘀咕着:赶紧跑吧姐姐。 看了大概一分钟都不到,姜釉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 接着,服务员温柔却不容反驳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儿不允许公放任何视频,请您用耳机看视频。” 姜釉也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干这种事,见服务员都过来说了,很不好意思地关了视频,两颊因为觉得丢脸而微微开始泛红。 “感谢您的配合与理解。”服务员依旧态度温柔,见姜釉收起了手机,这才离开。 姜釉在她即将转身之际,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服务员像是没听到,又或是并不关心客人是否道歉,她走得很干脆。 姜釉又小心翼翼地偷偷喵了眼隔壁桌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似乎被破坏了心情,又或许是有别的事情,姜釉感觉她好像对自己这边翻了个白眼,随后对男人微笑着说道: “和你聊天很开心,不过我的时间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的,美女慢走。” 两人彼此告别,女人转身就走了,婀娜的身姿迈出西餐厅后,姜釉这才替她松了口气。 男人倒是再见得很干脆。姜釉在心里喃喃说了句,她还以为像这种男人,一定会想办法钓住这种一看就多金的富婆,毕竟人家有钱长得也不错,还保养得很好,至少普通人见到那个女人不会猜到她有四十岁。 姜釉还以为,像这种男人是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嗤笑,这笑声里似乎带着冷笑,又似乎带着嘲笑。笑声是来源于那个男人,而这声嗤笑……姜釉忽然觉得,是在笑她。 她看了男人一眼,男人正在低头切他面前的牛排。 不得不说,男人的姿势很优雅,而且有一种怡然自得的从容。 姜釉见过不少人且牛排,且牛排的刀许多国人都是用不习惯的,切起来的时候感觉整只胳膊都在晃动,似乎不得章法。就连姜釉自己,每次且牛排时,都会想要吐槽这牛排刀不如手术刀一半好用。 可男人却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困扰。他动作不急不缓,手腕似乎也只是微微在用力,却能轻轻松松将牛排均匀的切成数块,切面整齐,一点也没有其他人切得大小不一的样子。 当他切完一整块牛排,他放下刀,拿起叉子,一块接一块的送进嘴里,就连咀嚼的速度都几乎是均匀的。姜釉想,这个男人为了做个顶级的pua男,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就这么看着,连她也会觉得对方是个家教极好的人,而且一定接受过精英教育。 只可惜,她听到了他先前说的哪些话,跟他的长相比起来,他说的那些话着实显得油腻了些。姜釉觉得,像她这样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儿,只信天上下酸雨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男人能pua到她。 思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飘着,她的点菜这会让送了上来。 她点了一个奶油芝士松露鸡肉意面,外加一份南瓜浓汤。食物的香气顿时萦绕在她的鼻尖,什么pua渣男,什么拯救有钱姐姐,统统都被她抛到了脑后,拿起餐具就开始吃起来。 唔,难怪刘悠悠说这家酒店的餐厅受欢迎,味道是真好吃啊。 姜釉吃得幸福得眯了下眼睛,就像是午后躺在阳台上懒懒晒着太阳的猫。 她正吃得欢,就感觉头顶有阴影落下来。 接着一只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张名片放在了她桌上。正当姜釉莫名的时候,低沉的男声响起: “小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想了解我,可以大方一点来认识我。” 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绝不是勾人的那种。 姜釉愣了下,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我什么时候想认识你了?我明明是打假。 可等她一抬头,却只看到男人的背影,迈着大长腿走出了餐厅的大门。 姜釉这会儿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男人是在嘲讽她吧?! 顿时,她对这个惯用手段的渣男印象更差,心道有一副好皮囊,却没有一副好心肠,这种男人谁碰谁倒霉! 于是压根没仔细看名片,就随手将它压在了盘子底下,眼不见为净。 酒足饭饱之后,姜釉没有回房间,而是选择了去海边走走消消食。 海城的白夜比北城要长许多,到了晚上快七点的时间,天边都还有一丝红中带橘的余晖。夕阳下的沙滩,有许多人正在散步,瞧着应该都是游客。 有些趁着光线刚刚好,正在拍夕阳下的照片;有些则带着孩子在挖沙找螃蟹,又或是堆城堡;有些还在水里泡着,游得不亦乐乎;有些也像姜釉这般,漫无目的地在沙滩上闲逛。 吹着徐徐海风,看着无限夕阳,姜釉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这一刻被彻底治愈了。那些因为医闹事件压在心头的堵得慌的那口气,似乎也消散了大半。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微信有了新消息。 姜釉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先看到的便是刘悠悠的消息。点进对话框,就看到刘悠悠一口气给她发了五六条信息过来,将她话痨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姜釉看了一眼,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扯淡闲聊,最后还贼兮兮来了一句让姜釉哭笑不得的话。 ——去海边穿漂亮一点啊,以你的容貌身材,那不得艳遇个七八九十回的? 姜釉懒得回这种无聊的话,退出对话框,又看到自己所在的妇产科小群里,小徐和其他几个同事发了消息。 ——姜医生,你真要停职半年啊? ——不会吧,姜医生你可是咱们妇产科顶梁柱啊,没你真的不行! ——听说……姜医生要辞职,真的假的? …… 姜釉知道她们这不仅仅是闲聊,有对自己的担忧,也有对科室未来格局变化的担忧。但姜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们。 辞职,她其实是想过的。 当初提出停职半年,院长就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 他说:“姜釉,你是不是想辞职?” 姜釉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于是就听到院长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先停职半年吧,这半年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你从医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假期。 姜釉如今不想去思考这样沉重的问题,也不想去讨论有关医院的话题。她看到自己常关注的健康公众号推送了一篇新文章,于是点进去看完后再点了转发,并且一如既往的附带一两句点评。 胥遇辰正在沙滩上闲逛。 一边闲逛一边和张赞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着语音。 张赞夸张的声音从微信里传出来:“不是吧?你还真那么说了?还给人递了名片?兄弟,咱不至于跟美女计较啊,不就是误会你是个pua渣男吗?而且人美女只是放视频提醒别人,多含蓄啊。你这行为鲁莽了啊,咱大男人吃点亏怎么了?你这非要噎别人一回。” 话听起来是人话,就是那掩藏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 胥遇辰听完就懒得回了,百无聊赖的点进朋友圈,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 然后他就停下脚步,忍不住扑哧轻笑出声。 三分钟前,他前两天刚加上的那位姜医生发了一条朋友圈,又是转发的公众号—— 《你知道你可能已经病了吗》 第六章 黄金抢救 胥遇辰扑哧一下笑出声,但让他发笑的并不是这个公众号的标题,而是这位姜医生转发时配的点评文案。 ——这标题取得太含蓄了。但凡你熬夜担心自己有猝死风险的,可以点开看看。目测朋友圈一半以上得打开。 胥遇辰觉得,这姜医生的画风还真是有意思。虽说是个老阿姨,但莫名感觉还挺酷的,说话也有些单刀直入般的直接,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毒舌。 更有趣的是,在胥遇辰的朋友圈里,姜医生的朋友圈被夹击在他父母发的朋友圈之间。 上面,来自他的母亲大人,发了一张氛围感十足的花园咖啡馆侧脸照,配文:enjoy。 下面,来自他的宠妻老父亲,发了一张老婆低眸用餐的瞬间,配文:好美。 从配图的风格到文字的风格,一点也看不出他俩已经是花甲之年。 胥遇辰突然就觉得,他朋友圈为数不多的中老年人里,似乎只有这位姜阿姨,在死守着中国网友口中的中老年人的“人设”。 胥遇辰伸出手指,给姜釉点了个赞。 姜釉在海边漫步,海风徐徐,很是清爽舒适。 只是走得久了,便觉得稍显无聊。 她掏出手机,想要在微信上和刘悠悠插科打诨几句,却发现自己朋友圈显示有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是胥遇辰给自己今天转发的内容点了个赞。 姜釉顿时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微妙的表情。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新加她微信的人,点下第一个赞的意思,便是要开始询问她这篇文章相关的事情。 之前有个阿姨加了她,给她转发的《老年人保养指南》点了赞,随后便来询问她更加具体的一些方法,从按摩手法到用哪些药品,再到去医院挂什么科……总之,能问的都问了,足足占用了姜釉不用上夜班的晚上三小时。 还有一次,在街上遇见了小学同学,姜釉其实已经将对方是谁都忘了,可对方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并且热情得仿佛有社交牛逼症。知道她做了医生,便掏出手机就加了她微信,也是在朋友圈点了赞后,就来咨询她如何顺利怀上孩子…… 此类事情,简直是比比皆是。 姜釉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烦人,到了后面,俨然已经变得麻木。反正她也不好拒绝,那就干脆接受了。 所以看到胥遇辰的这个赞,她便下意识的觉得,大约是要来咨询她什么问题。 可是等了十分钟,对方却毫无动静。 咦? 莫非是不好意思先开口? 还是源自于一个项目总负责人的矜持? 不管是哪种,姜釉觉得对方先开口发问的概率不大,或许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姜釉思考了一分钟,最后还是看在对方是刘悠悠顶头上司的份上,点开了胥遇辰的对话框。 她只发了两个字。 ——小胥。 另一头,胥遇辰对着微信里,姜釉发给他的“小胥”两个字,怔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涌上了一股做贼心虚般的感觉。 他忍不住想,怎么回事,难道姜阿姨看到他点赞,猜到他偷偷笑了? 不会这么神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回了几个字。 ——姜阿姨,您找我? 姜釉看到姜阿姨时,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却从对方的语气里读出了过分的客气,就好像在等着她吩咐什么似的。 她觉得哪里不大对,但却还是继续发了消息过去。 【姜大夫: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对方回得很快。 【遇见星辰:啊?没有啊。】 【姜大夫:你确定?】 【遇见星辰:……那个,我应该有吗?】 怎么回事? 姜釉微微蹙眉,又发了条消息。 【姜大夫:你刚才不是给我点赞了?】 【胥遇辰:姜阿姨……您不喜欢别人给你点赞吗?】 越发小心翼翼的语气。 姜釉总算是觉出味儿来了,她反应过来,自己这八成是会错意了。 于是姜釉连忙又发了一条过去。 【姜大夫: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以为你是要询问我关于那篇文章的问题,】 姜釉看到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消息过来。 在写论文么这是? 刚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就见对话框里跳出了新消息。 【遇见星辰:姜阿姨,您太可爱了。您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长辈。】 这是一个晚辈发自内心对长辈的夸赞。 但姜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她该怎么说呢,直接说谢谢?挺别扭的。告诉他自己不是长辈?又觉得有些说不清。 就在纠结之时,她听到前方有人带着笑意说话—— “张赞,这回找的那个妇产科专家姜医生,真的挺逗的。是我见过最逗的长辈了,我都可以想象她一本正经地在思考,要怎么同我解答医学问题,哈哈哈……” 笑得很阳光,笑得很灿烂。 要是平时姜釉听了,还会觉得这人还真是爽朗,笑声听起来令人愉快。 前提是,如果这内容的主角不是自己的话。 以及,说话对象不是之前在西餐厅里见过的渣男的话。 那渣男的朋友似乎还没有回他,渣男居然又嘻嘻哈哈发语音过去。 “等出发那天,我可得好好见一下这位姜阿姨,跟她打个招呼。诶,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准备几个问题向她咨询一下,不然是不是显得我不够尊重和重视?” 姜釉几乎是听得牙痒痒,如果不是揍人犯法,又怕伤到她做手术的手,她还真想给对方几拳。 同时又觉得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要和渣男一起共事。而她更为刘悠悠感到悲凉,一个pua渣男做上司,以后刘悠悠该不会被洗脑吧?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脚步已经停了,而对方却离自己越来越近。 胥遇辰给张赞发完语音后,隐隐觉得有一道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绑着头发素面朝天却也难掩美貌的清冷美女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看得他立马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确定自己衣服穿得很规整,没有一丝一毫耍流氓的可能性。 可这位素不相识的美女,为什么会用这种憎恶中带着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实在也长得不像坏人啊。 ……等等,这美女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胥遇辰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这位不就是在西餐厅里外放视频的那个女人么? 他上前两步,同时开口:“你不是……” 话才刚说出口,就看到姜釉跟避瘟神似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胥遇辰:??? 胥遇辰决定好好跟对方说道说道,自己真不是渣男! 还没等他开口,突然远处传来喊声: “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几乎是身体条件反射,胥遇辰在听到呼救声音时就已经拔腿朝着声源处跑去。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旁边围了四五个人,一旁还有人急得直抹眼泪,应该是男人家属。 而令胥遇辰意外的是,清冷美女居然也一起跑了过来。 等到了晕倒的男人身边,胥遇辰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探鼻息和脉搏,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清冷美女立马跪地,而过挨过去听晕倒男人的呼吸,随后又摸了摸男人的颈动脉的搏动。 随后听到她冷静开口:“颈动脉搏动已消失,现立即给予胸外心脏按压与人工呼吸。” 胥遇辰立马说了句“我来”,说完也跪在沙滩上,伸手就去做胸外按压。 姜釉下意识是要拒绝的,可胥遇辰动作很快,她见他做得极为标准,猜想他大约是有这块的经验。而他作为男人,体力会比她更充足,于是没有阻拦。 但她还是出于职业习惯,对胥遇辰说道:“三十次胸外按压两次人工呼吸,交替进行。” 渣男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神色姜釉判断他应该是清楚了。 于是她再次开口问围观的人:“打120了么?” 马上有人点头:“有的有的,第一时间就打了。120说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医院就在附近。” 几组动作下来,胥遇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而围观的人群也从一开始的四五个,变成了现在的十几个。 这时,120急救的“滴呜”声传来,不一会儿,就有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围观人群里有人欢呼:“哎呀,动了动了,有意识了!” 晕倒的男人被120拉走后,围观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还有人对他们说“你们救了一条人命,是英雄了”。看客们刚才都听到120医务人员说了,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可能这个男人的命就没了。 所谓黄金抢救时间,也就这么短短几分钟。 胥遇辰对于此类夸奖其实已经有些免疫了,毕竟这几年他救过不少人。 一扭头,便见清冷美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拍了拍自己沾了沙的裤腿,拔腿就要走。 胥遇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就拦在了她面前。 冲她笑了笑:“美女,你是一名医生吧?我叫胥遇辰,我是……” 姜釉懒得搭理他,拔腿就走。 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扭头看着他:“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胥遇辰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愿意搭理自己了,连忙回答:“我叫胥遇辰。” 说完,他还露出了自认为自己最好看的微笑。 不料,就见对面清冷美女突然冷哼了一声。 第七章 不是渣男 其实刚刚的抢救过程,已经让姜釉忘记了之前那个插曲,更是忘记了眼前这个被她视为渣男的人,就是公益项目的负责人。 可是胥遇辰这么一搭讪一介绍,姜釉又全都想了起来。 她不由微眯了下眼睛,看着胥遇辰,一字一句吐词极其清晰:“我姓姜。” 胥遇辰听后,立马热情说道:“好巧啊,我前不久也刚认识了一位姜姓的阿姨,看来最近我和姜有缘……” 话还没说完,又听到对方用清冷的声音补充道:“是名医生,就职于北城圣和医院。” “这么巧啊,你也在北……”胥遇辰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逐渐变小。正巧这时,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是张赞发来了微信。 ——什么姜阿姨,人家今年才二十九岁,是圣和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啪嗒。 胥遇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觉得没有哪一刻,比得上眼下这一刻社死。 胥遇辰深吸了几口气,又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看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张了张嘴,脸上带着了些许的讨好意味:“那个,姜医生,幸会幸会。” 姜釉轻哼了一声:“叫阿姨。” 胥遇辰:…… 哭了。 这下真给人得罪狠了。 “姜医生,姜医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误会了,乌龙,都是乌龙。” 直到进了酒店大堂,胥遇辰还跟在姜釉身边道歉解释。 姜釉被他吵得有些不耐烦,停下脚步看着他:“我说了,我没事,不计较。你可以不要跟着我了吗?” “不能。”胥遇辰似乎是下意识地抿了下嘴,配上他这张脸,居然让人读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嚯,他还委屈上了? 胥遇辰看起来很是诚恳,他开口道:“姜医生,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专家,都是上了年纪的,是真的没有想到,是我自己先入为主,这个确实是我的错。还有在西餐厅的时候……” 说到这儿,胥遇辰只想拍自己脑袋几下,当时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现在都是给自己挖的坑! 听到“西餐厅”,姜釉原本平静如常的脸色垮了几分,她不由想起胥遇辰对着那位美女姐姐油嘴滑舌的模样,俨然一副公子哥模样,她十分不喜。 虽说他是刘悠悠的上司,大概率不会是个pua渣男,但不代表他不会是个花花公子型的渣男。 胥遇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妙,她绝对是往别的方向想了。 于是赶忙解释:“姜医生,今天遇到的那位美女,她以前和我因为国际救援的事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天会偶遇,所以才聊了几句。我只是……夸赞了她几句,别无他意。” 胥遇辰发现一向能说会道的自己,这会儿居然生出一种解释不明白的无措感。今天遇见的那位美女姐姐,以前也算得上是他的“客户”,这位姐姐因为做公益,所以两人见过面。 他知晓这位姐姐虽然看起来明艳自信,但其实心底有些来自于原身家庭的自卑,所以会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可他们许久未见,他也不清楚对方这几年发生过什么,可不就只能从外貌穿着打扮上入手了么? 可别人的私事,他又不好随意同姜釉说。而且说出来,还会显得他好像故意找的一个很烂的借口。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解释:“至于后来给你递名片,是因为……我当时知道,你放视频是因为误解了我是渣男,我就是逞一时之快……真是抱歉。” 说实话,胥遇辰的道歉很是诚恳,人看起来也很真诚。 姜釉在医院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眼下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也不是不能分辨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 可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一些固定的第一印象,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三言两语就牛转过来的。她对胥遇辰夸人时的巧舌如簧记忆太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将他和渣男的形象抽离。 但她也知道,胥遇辰之所以这么追着她解释,是因为担心会影响后续的合作。 姜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她也不是小气的人。 于是对胥遇辰说道:“你的解释,我都收到了,也了解了。你放心,公益项目我既然答应了,是不会缺席的,也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我的专业度。” 胥遇辰听了以后,松了口气:“那我以后……” 姜釉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我现在有些累了,想要回房休息。胥先生,就此别过。” 说完,姜釉便没有再多做停留,大步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胥遇辰看着姜釉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在大厅的休息区坐着,颇有一种“我在雨中拉肖邦”的唏嘘感。 在他做国际救援的那几年,他也见过许多女医生,但没有一个像姜釉这样给他的感觉这么特别。他想起她微信聊天时的一板一眼,又想起她在朋友圈转发的“老年风”公众号,再又想起她在沙滩上,朝自己走过来时,头发被风吹得飘扬。 更想起,她跪立在那晕倒的男人身边,沉着冷静又极具专业的模样。 这一刻再回想,胥遇辰忽然发现,在当时的情况下,见到姜釉那专业的模样,他其实心里是有了几分安心的。当时他只觉得这几分安心来得莫名其妙,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了解那是因为什么。 还有什么能比专业这两个字更令人安心呢? 就连那病人被抬上担架上120急救车时,姜釉都还在与医护人员进行沟通,将她检测到的情况说得很清楚,还告诉了医护人员必须马上进行哪几种检查。 当时就连医护人员也都下意识地听她说话,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长年累月下来的那股来自医生的气场吧。 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胥遇辰捂了下胸口,有些悲催地想:最近没忍住熬夜了,该不会就来报应了吧? 姜釉在海城三天两夜的行程很快就结束了,她特意留出了一天,要在北城收拾自己参加公益援助时的行李。 海城这几日倒是很给脸面,日日都是晴空万里,碧天白云没有一丝的阴霾。倒是让姜釉在这边度假,心情的确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或许是日日沐浴着阳光,就连丧气十足的人也会变得更有活力吧。 临上飞机前,姜釉接到了刘悠悠的电话。 “小丧丧,我这几天可要忙成狗了!真没想到,这个项目临行前需要确定的事儿有这——么多!”刘悠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用看都知道此刻一定是哭丧着脸,“不过好在,今天忙完应该就没事了。明天我再最后复检一遍车辆安排的问题,后天你们出发了,应该就没我的事儿了。” “你不去?”姜釉有些意外。 提到这个,刘悠悠情绪又低落了几分:“唉,我本来是要去的,结果突然又来了一个新case,我顿时就走不开了!后天给我放一天假让我去送你们,都是对我的恩赐!” 姜釉笑了:“没办法,新工作新岗位,谁叫你是社畜呢?前期做个努力的社畜,多创造点价值,或许后期老板就能看在你的价值上,裁员的时候都舍不得裁你。” “呸呸呸,你可别毒奶我。”刘悠悠也被打趣得笑了,她们多年好友,知道这是姜釉式嘴欠,“你这几天在海城玩得怎么样啊?开心吗?” “嗯,还行。” “对了,我今天听说我们总负责人也去了海城。早知道还不如安排你们先见一面呢,我跟你说,我们负责人真的超帅的。” “有什么好见的,等出发就能见了。”姜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你那总负责人我见过了,再帅的脸对她也没用。 “你声音都有些哑了,多喝点水润嗓子。”姜釉听到广播里在播放他们这班航班开始登记,于是起身拎着箱子就往登机口走,“给你买了些海城这边的珍珠,回去给你,你拿着去做项链做耳环都随意。对了,我给阿姨买了点海产品,让她尝尝鲜。” “那我妈可要开心死了,她总说你比我还心疼她。”刘悠悠说完又有些心疼姜釉的钱,“你还给我买什么珍珠啊,海城那边珍珠可不便宜呢。你这要停职半年,工资都不给发的……” “没事,停职半年也比你有钱,放心哈。”姜釉说完,那头刘悠悠就仰天长啸一声,声音有要穿破耳膜的架势—— “姜釉,不许在社畜面前炫富!我妈说,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 “知道了,我先挂了,登机了。”姜釉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份证登机牌递给了工作人员,检验通过后,便又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 刘悠悠忙道:“那行,我挂了,明天你早点来。” 电话挂断,姜釉也刚好踏上了飞机。 她依着登机牌找到自己位置,她的位置靠前,就挨着头等舱,很好找。 刚一坐下,她一抬头便瞧见一个熟人上了飞机,正是胥遇辰。 胥遇辰倒是没瞧见她,在头等舱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姜釉心道,还真是巧了。 第八章 撒谎上飞机 头等舱与经济舱之间的门帘此刻因为还在不断上客,所以并未放下来。 姜釉的位置靠着过道,从她的角度恰好就能看到胥遇辰。此时此刻,但凡胥遇辰回个头,就能一眼看见姜釉。 不过胥遇辰从上飞机放行李到坐下,动作一气呵成,眼睛却始终没有朝旁边多看一眼。姜釉微微挑眉,倒觉得眼前看到的这个胥遇辰,与她印象中的那位,似乎有些不同。 与胥遇辰隔了过道的座椅上,刚坐下一个长腿大波浪的美女。但胥遇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座椅上,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同旁边的长腿美女搭讪,只是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低头认真看着。 这年头居然还有年轻人能沉得下心看报纸。姜釉不由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却忘了她自己也是这不同于年轻人习性的一员。 因姜釉坐在第一排,她前面只有一个小桌板,别的什么也没有。既没有杂志,也没有报纸。手机她习惯上飞机就关机,一时间竟生出一种无所事事的无聊来。 她正准备闭眼开始睡,就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嗨,同学,你也是今年刚毕业的应届生么?” 光听声音,都觉得这个女生应该长得不错。 “不是。” 接着,便是胥遇辰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懒懒的,似乎对美女提出的问题不是很感兴趣。 姜釉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胥遇辰。 胥遇辰周身都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就如同一个社恐不愿意与陌生人搭讪一般。而与他说话的就是那位长腿大波浪美女,姜釉想起来,这美女一上飞机,就看了胥遇辰好几眼,果然是对他有想法。 但胥遇辰很显然没有想法,不光没有想法,他简直写满了“抗拒”,就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他依旧微低着头,荣辱不惊般看着报纸,丝毫没有为有美女搭讪而沾沾自喜,更没有像只花蝴蝶一样凑过去聊天。 原来他私下是这个样子。 姜釉越看越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胥遇辰此刻周身散发出来的整体气质,与印象里的他真是大相径庭。 “那你是已经工作了?我今年刚毕业,看着你年纪好像跟我差不多呢。”美女并没有因为胥遇辰的疏离而放弃,“你也是去北城玩的么?” 今日阳光充足,透过飞机的玻璃照射进来,给整个空间都增添了一种柔焦的氛围。美女笑意盈盈地看着胥遇辰,若从姜釉的角度,此时此刻只要胥遇辰稍稍偏头抬眼看过去,就是一副构图极佳的画面。 可偏偏,他就像个榆木疙瘩,完全听不懂美女想要认识他的潜台词一般。 他甚至还微微蹙了蹙眉,就像是被人打扰以后产生了点点愠意,但又因为自身的教养压了下去。 这会儿,他总算是放下报纸抬了头,看向了美女。 美女见他终于看过来,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结果胥遇辰一张嘴,就给她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 只听他说道:“我已经工作三年了。如果你是今年的应届生的话,这个时间我认为你应该好好把毕业论文写好。” 美女愣了下,随即有些愠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胥遇辰一副并没有看明白美女正在生气的模样,反而语气诚恳说道:“这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后辈的忠告。什么时间,就该做什么事。” 说完,他没有再理会美女有什么反应,而是低下头继续看起报纸来。 姜釉将整场戏都看全了,她觉得那位长腿美女眼下只怕是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姜釉敢确定,胥遇辰就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说,故意惹恼美女,用这种方式成功叫那位美女再也不会拿正眼看他。 不过同样的,他获得了耳根清净。 不光是他,周围人都获得了。 姜釉不由多看了胥遇辰几眼,心道,他这样沉静下来的模样,倒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这位女士,您的座位是在最后一排吗?” 姜釉身边有空姐在说话,姜釉扭头看了眼,发现空间正在询问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那女人脸上似乎还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有些警惕地点头:“是。” “那冒昧问一下,请问您怀胎几个月了?”空姐语气温柔,态度看起来也很亲和,孕妇似乎放松了些,抿了抿唇,然后回答: “……七个月了。” 七个月?姜釉仔细看了眼她的肚子,这看起来不像是七个月,少说也应该有九个月了。莫非怀的是双胞胎? 空姐听了,倒是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们航班有规定,若是到了孕晚期的孕妇,只能坐我们公司的大型客机,您七个月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空姐这么说,孕妇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考虑到女士您的肚子比较大了,我们这班航班头等舱还未坐满,所以给您免费升舱,请您随我去头等舱入座。” 听到空姐这么说,孕妇露出了惊讶之色:“真的吗?太谢谢了!” 最后一排不光位置不好,而且因为是经济舱还比较狭小,对于她这样身怀六甲的孕妇来说,的确很不方便。 姜釉见孕妇高高兴兴去了头等舱入座,自己都没意识到露出了些许笑容。 而从头到尾,胥遇辰都只埋头看他的报纸,似乎对周边发生了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姜釉定睛看去,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无线降噪耳机。 这时,广播里传来飞机即将起飞的提示,而空间也将头等舱与经济舱之间的门帘拉上。 就这么隔断了姜釉的视线,就像是隔断了两个世界的连接。 海城距离北城有1800公里,听起来似乎是很夸张的数字,可飞行时间却只要3.5小时。 姜釉并不是靠窗的位子,但她依旧背靠着座椅,偏头看窗外的云层。 窗外云层成片的连在一起,一朵一朵看起来十分的松软,就像是一床温暖的鹅绒被,让人有一种想要躺上去试试的冲动。 今天他们运气不错,一路飞机都十分平稳,几乎没有遇上任何让飞机颠簸的气流。 姜釉忍不住心想,飞行这么顺,看来今天是个归家的好日子。 但人有时候真是不能随便给自己的生活下定义。 就在姜釉这么想完的半个小时后,飞机广播提醒大家即将抵达北城,飞机开始下降,请大家收好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等。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平常。 可突然,一帘之隔的头等舱里却传来了女人的哼哼声,声音不大,但姜釉却很熟悉。 她从实习开始到现在,每天都能听到这种声音。 是女人临盆的征兆。 “那孕妇说自己怀孕七个月,那应该还没到生产日期……”姜釉不由小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就听到广播响起。 “紧急播报,头等舱有一位孕妇羊水破裂,疼痛非常,请问是否有医生在本次航班上?请问是否有医生在本次航班上?如果您是医生,请您前往头等舱,如果您是一声,请您前往头等舱。” 姜釉几乎是瞬间就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与此同时有空姐从头等舱出来。 见到姜釉她欣喜道:“请问您是医生吗?” 姜釉点头:“我是。” “太好了,请您随我来。”空姐说完,又看了眼经济舱后面,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站出来。她心里不由有些打鼓,面前这位女士虽然是医生,但她看起来年轻,不知道经验是否充足。而且这样的突发情况,只有她一个医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 但此刻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只能让她试试。 姜釉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大步走到了孕妇身边,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并将她扶起来,然后对空姐说道:“需要扶她到空地躺下。” 马上就有另外一位空姐过来扶住了孕妇,姜釉边扶着孕妇走,边问:“飞机上有应急药箱吗?” “有的,已经叫人在拿了,马上就能拿过来。” 姜釉便没有再问,她们扶着孕妇抵达了最前头,只有那儿空间比较大。 孕妇的疼痛来得很快,而且越来越痛,她已经浑身发虚,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在忍痛,可还是忍不住会有声音溢出。 “女士,别害怕,我是北城圣和医院妇产科的医生。请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现在要给您进行检查,需要您的配合。”应急医药箱已经送到了姜釉手边,姜釉一边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一边冷静地对孕妇说话。 孕妇紧咬牙关,点了点头。 头等舱里,长腿美女看到此情此景,已经吓得开始捂脸。 “**持续流液,您羊水已经破了。”姜釉说完,又将听诊器拿到手中,她严肃地看着孕妇,“现在请您如实回答,您怀孕几个月了?” 孕妇像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破水吓到了,又知道姜釉是北城大医院的医生,此刻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丝毫不敢隐瞒,老实回答: “再过两周,就是预产期。” 姜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旁边的空姐纷纷变了脸色。 这孕妇为了搭乘飞机,竟然撒谎! 第九章 你来搭把手 孕妇也知道自己之前撒得谎现在又亲自揭开,本来是社死现场,但身体的疼痛让她根本就无法去思考这些。 疼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她看了眼机舱,油然而生一种绝望。她努力伸手一把抓住了姜釉的手,带着哭腔求道:“医生,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不要慌。”姜釉语调依旧平静,平静得让旁边的人以为这位产妇不是快生了,而是只是例行检查一般。“飞机上条件有限,我需要你的全力配合,如果你想平安生产,一定要冷静下来,将自己的情况可以随时地汇报给我。” “好、好的,医生。” 经济舱里,不少人探出头来好奇地看向头等舱的方向,还有不少人正在窃窃私语。有一些人,也因为突发情况,而显得格外紧张。 姜釉根本就没有看向经济舱,却出声嘱咐一旁空姐:“记得将门帘拉上。” 空姐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走向经济舱,将门帘拉上。姜釉还能听到空姐开口安抚经济舱乘客的声音,似乎还有让他们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一类,但之后具体说了什么内容,她却无心去听了。 姜釉手里拿着听诊器,有条不紊地将听诊器放在孕妇的左下方腹部,开始听胎心。就见她在同一位置,持续而缓慢的加压,听得十分认真。随后又移动到右下方腹部,左右上方腹部,最后是左右中部各自都听了一次。 “胎心频率在120至140,胎心正常。”姜釉检测完毕后,习惯性地将检查结果说出来。 但此刻她旁边并没有跟着任何的实习医生,也没有跟着任何护士,这般航班的空姐看起来都很年轻,显然对于这种事没什么经验,没有会记录。 这个孕妇发作得很快,她的疼痛频率显然又变高了,看起来像是胎儿已经入盆。 “接下来,我需要对你做一个**检查。” 姜釉一边说着,一边从医药箱里拿出无菌手套戴上,她心知,此时此刻她需要有人帮忙,来辅佐她一切的检查动作。 于是她扭头看向身后胥遇辰的方便,便见胥遇辰已经拿出了纸笔,似乎将刚才她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姜釉有些没想到,但同时又有些不解,既然他都能想到拿笔记录了,怎么会不第一时间过来帮助孕妇呢? 毕竟,在沙滩上时,他听到有人喊救命,那可是冲着患者跑得飞快。 “胥遇辰。”姜釉喊他的名字。 胥遇辰一愣,抬眼看去,与姜釉的目光相接。他眼神里闪过诧异,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医生是她。但很快,他眼里有欣喜出现。 他声音不大说道:“太好了,姜医生,有你在她……” “你过来搭把手,来帮我一下。”姜釉打断了胥遇辰的话,“我听悠悠说了,你之前有过丰富的救援经验。” 顿时,身边的人都看向了胥遇辰,尤其是其中一位空姐,看着胥遇辰的神色还挺复杂。似乎是在说,你既然懂,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 胥遇辰却坐在座椅上没有动,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孕妇,却突然间脸色煞白。 姜釉想起,刚才她看向他时,虽然他用笔在记录,可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眼看过她这边,直到她叫他的名字。 莫非…… “你害怕?”姜釉见他面色又白了一些,心里头也有数了。大概也猜到了,胥遇辰恐怕对生产这种事有恐惧心理。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不过大多数都出现在一些孕妇的丈夫身上,他一看就是未婚,应该也不至于有这种经验才对。 胥遇辰紧抿着嘴唇,内心极度的挣扎。 姜釉并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她转回身,嘴里道:“害怕的话,你就帮我进行记录吧,麻烦了。” 随后,她来到孕妇右侧,用套好了无菌手套左手的两根手指伸进孕妇的引导进行指检。孕妇此刻疼得满头大汗,一旁一位年纪看起来就很小的空姐正跪地替她擦汗,见她疼得嘴唇都泛白,感觉快要哭出来。 孕妇也觉得自己精神开始涣散,似乎都疼麻木了。 “来帮忙,将她的臀部抬高。”姜釉脸色一变,手仍旧在孕妇的**没有拿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医生,怎、怎么了?”一旁有空姐小声问。 “脐带脱垂。”姜釉只说了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旁边没有一个懂的,都不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姜釉继续说,“现在必须将她的臀部太高,我的手已经不能再出来了,得一直托着产道里孩子的头。头必须高于脐带,与脐带分开,这样脐带才能正常供血。” 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姜釉一边维持着托的状态,一边还不忘跟周围的人解释。就好像身边跟着的,是一群实习医生一般。 “飞机上有担架吗?”姜釉又问。 “没有。” 姜釉抿了抿唇,看了眼正托着孕妇臀部的空姐,只见就这么一小会儿,空姐的手就已经开始打颤。 “飞机上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给孕妇垫高臀部的东西?”姜釉又问。 结果大家想了一圈也找了一圈,竟一个合适的都没有。眼下这种情况,只能靠人这么生抬着。 负责抬的空姐,一动不敢动,可手已经酸到不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依旧紧咬牙关,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这时身后有男人的声音传来:“我来吧。” 胥遇辰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走到孕妇身边,头却撇到一旁,对孕妇说道:“不好意思女士,因为我个人的原因,需要替你遮挡一下脸。” 说完,胥遇辰轻手轻脚地将一块手帕递到了一旁空姐手里,示意她打开手帕遮挡一下孕妇面部。 空姐照做,胥遇辰看不到孕妇的脸以后,刷白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姜釉侧头看了眼,见他依旧戴着降噪耳机,似乎是想与外界的声音隔离开来。 他明明还很害怕,却愿意挺身而出…… 胥遇辰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他直接接替了那位年轻空姐,用手将孕妇的臀部太高。或许是更有经验的缘故,他拉了一个16寸的行李箱过来,垫在自己身下。而他坐上上面,再将手撑在膝盖上,然后托着孕妇的臀。 这样一来,就不会将所有的力都集中在手臂。 姜釉的手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但她的手是常年拿手术刀的手,早就经过了无数次的锻炼,眼下十分的稳健,丝毫不见抖动。 姜釉对孕妇说道:“拉玛泽呼吸法你会吗?之前产检的时候,医生应该有教过你吧?” 孕妇想回答,但疼得只能憋出一句“嗯”。 姜釉又说道:“现在将你的双腿弯曲打开,臀部替你垫着不用担心。宫缩时鼻子稀奇,嘴巴轻轻吐气,对,就这样,放轻松,别紧张。” 在姜釉的安抚下,孕妇情绪缓解了不少。渐渐的,也能自己跟着节奏来进行呼吸。 空姐看了眼时间,小声道:“应该还有不到十分钟飞机就能落地了,机长已经联络了地面,救护车在机场待命了,你要坚持住啊。” 孕妇艰难地点了点头,眼角有泪水滑落。 “你动作还挺专业。”姜釉见胥遇辰一直低着头,似乎是不想面对孕妇。可见虽然孕妇挡住脸让他看不见表情会让他放松许多,但他还是无法彻底的做到心态放松。于是故意开口,同他说话。 胥遇辰听到姜釉的声音,依旧微低着头,但却依旧接过了话茬,开口道:“我以前在m国的时候,满了十八岁就开始参加各种公益组织的援助活动。后来还加入了国际救援组织,救过不少人,积累了经验。” 国际救援组织…… 姜釉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她再看向胥遇辰时,不知为何,觉得他或许是去过战乱国家进行过救援的人。 此时飞机正在逐渐降落,从窗户外看去,可以将地面的建筑看得十分清楚。而机场的停机坪就在不远处。 “那你为什么会回国……” 姜釉这句话还没问完,飞机“噔”了一下,是飞机机轮安全落地的声音。全组机务人员在飞机滑行的过程中,全都松了口气。 飞机挺稳后,空姐安抚着其他的乘客,让他们先耐心等待,让临盆的孕妇先下飞机。 舱门打开后,姜釉就看到底下停着一辆120急救车,车上立马有医务人员抬着担架下来。不一会儿,便上到机舱,将孕妇挪到担架上。 姜釉的手此刻还不能从孕妇身体里拿出,于是胥遇辰和她一起,跟着产妇上了120急救车。 在车上,姜釉了解到这个120急救车是来自于机场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姜釉听到医院的名字,眉头舒展了一些。 “产妇需要尽快进行剖宫产。”姜釉对医护人员说道。 立马有医生回答:“已经准备好了,医院开放了紧急绿色通道,手术室也已经准备好了。” 姜釉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风驰电掣,等将孕妇送到医院时,手术室、手术医生、麻醉医生以及手术护士都已经到位。因为姜釉的手不能拿出,她也一同进入了手术室。 胥遇辰在车上时,全程都是紧绷着,尽量不去看也不去听。 此刻他坐在手术室外,忽然间有些迷茫。 他明明可以不跟着来的,那一瞬间,他为什么选择了和姜釉一起上车? 第十章 和解吧 姜釉此刻的姿势并不好看,她正半蹲着,手依旧在产妇身体里托着婴儿的头。 手术间内,十分的安静,只能听到医生偶尔下达的指令声。 直到婴儿的头出来,姜釉的手才彻底解放,从产妇身体里退了出来。 “姜医生,辛苦了。”主刀医生在行业交流学习时见过姜釉,对她印象深刻,今天一见到她就将她认了出来。此刻他认真说道,“这位产妇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遇上了你。要不是你处理及时,婴儿恐怕早就窒息了。” 手维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此刻放松下来,姜釉才发现胳膊已经酸痛难耐,有些抬不起来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对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道了一句“辛苦”,然后转身离开。 姜釉从手术室出来时,浑身狼狈。 她的后背已经汗湿,额间的碎发也因为沾了汗水贴在脑门上。手倒是已经清洗干净,只是衣服上溅了不少水花。 原本有些发麻的双腿,此刻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走起路来时,姿势还是有些别扭。 听到动静,坐在手术室外椅子上的胥遇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姜釉出来,他先是一愣,随即立即站了起来。 “姜医生。”胥遇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包含了一种别样的希冀。 姜釉这才注意到胥遇辰在她前方,她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 胥遇辰微怔,道:“你忘了?我们一起上的120急救车来的这里。” 姜釉回想了一下,隐约有这个记忆,只是印象并不深刻。她有些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产妇身上,没有太注意有没有其他人上车。” 胥遇辰却并不在意,冲她咧嘴一笑:“没关系,完全能理解。救死扶伤是医生眼里的头等大事。姜医生,你……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让我觉得钦佩。” 姜釉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直白的夸赞她,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憋出一句轻声地“嗯”。 胥遇辰反倒收敛的笑容,看着她认真说道:“姜医生,我还是要郑重向你道歉,之前乌龙的将你错人成长辈,又在西餐厅里……” 姜釉却没有让他说完,直接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我想过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你不是第一个在网络上将我错人成长辈的人,我没有第一时间纠正你,是我自己嫌麻烦犯懒了。后来西餐厅的事,也是我误会你在先,你心里有不满也是正常的。” 姜釉看着胥遇辰,清冷的脸庞配着认真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无法挪开目光的吸引力。 胥遇辰觉得自己的思绪都有些飘散,耳朵却依旧能清楚的听到姜釉说的每一个字。 她说:“你在沙滩上救人,在飞机上伸出援手,我可以看出来你挺善良的,不是那种……渣男。”而且在飞机上,面对长腿美女的诱惑,也都无动于衷,可见不是滥交之辈。 “既然是互相误会,责任咱们一人一半,算扯平了。” 听到姜釉说完这句话,胥遇辰觉得自己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挪开了。实不相瞒,他的确也在担心,若是两人不能将误会解除,等进了医疗队,因为工作没准还要多多打交道,到时候有一层隔阂,多不方便开展工作。 更何况,他私心里也不想让姜釉讨厌他。 只是这是为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答案。 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 “那咱们这就算是和解了?”胥遇辰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嗯。”姜釉点了下头,“和解了。” 这下胥遇辰彻底高兴起来,他堆起一脸的笑,对她说道:“姜医生,你也应该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姜釉下意识的拒绝。 胥遇辰却道:“不麻烦,反正也是顺路。” “顺路?”姜釉一顿,立即起了警惕,“你怎么知道顺不顺路?你知道我住哪?” 胥遇辰点了点头,如实回答:“知道的。” 见姜釉脸色都变了,胥遇辰这回反应得很快,没等她开口就先解释:“是这样的,机场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咱们的行李他们负责给咱们送货到家,问我们要地址。我见你在手术室,于是就问了引荐你加入的同事刘悠悠知不知道你的地址,她说知道,就发给了我。” 刘悠悠,又是你! 姜釉有些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十分怀疑自己这闺蜜到底是不是亲的,不然怎么总是坑她?居然这么轻易就将她家地址告诉了一个陌生男人!有没有一点警惕心? 姜釉在心里把刘悠悠吐槽了一遍,但面上却不会当着胥遇辰的面说她半句不是。毕竟胥遇辰是刘悠悠的顶头上司,她可不希望胥遇辰对刘悠悠印象不好。 “我叫人将我在公司的备用车送到了医院,就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停着,很方便的。”胥遇辰看着姜釉,说得诚恳,“就当时给我一个机会,对在海城的事表达歉意吧。” 姜釉看了眼身上还沾染了血迹的自己,觉得自己不管是坐公共交通还是打车回去,似乎都有些不妥。又见胥遇辰一双小鹿眼跟狗狗似的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她一向吃软不吃硬,这会儿心里一软,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胥遇辰得到准许,很是高兴,同姜釉一起下楼,朝停车场走去。 姜釉坐在车上,她在心里感慨,胥遇辰看着年轻像个新手,但没想到开车这么稳当,比她坐过的许多老司机的车都开得好。但就是开得太好了,让原本就有些疲惫的她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听到胥遇辰说:“姜医生,你要是觉得困了,可以先睡一觉。等到了,我再叫你。你放心,我这车技绝对不会让你颠簸醒来。” 姜釉不由心想,你怎么知道我困了?难不成侧边儿长眼睛了? 但眼皮子在打架,姜釉还是闭上了双眼,就算睡不着,这样闭一会儿眼也是好的。 可眼睛刚一闭上,姜釉就意识到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胥遇辰这样送她回家,等到了家门口时,她要不要请他去家中坐一坐? 按照礼数来说,她肯定是要有这么个邀请的,不然显得太没有礼貌了。 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说,她不大愿意请不熟悉的人,尤其是男人上自己家中。而且若是胥遇辰自己顺势提出来说要上去喝杯茶可怎么办? 姜釉顿时纠结了,她开始后悔自己立场不坚定,就不应该答应让他送自己回家。如果不送她回家,她也不会陷入这种两难境地。 胥遇辰感觉到副驾驶上闭眼睡着的人似乎睡得不大安稳,动来动去的,似乎还听到她轻叹了口气。 这让他不由瞥了眼姜釉。 临近下午四点的阳光,光线仿佛自带一种介于金黄与橘黄之间柔和的色彩。再透过贴了防晒膜的车窗照耀进来,洒在姜釉脸上,就形成了一副如同油画质感般的画面。 如果不是胥遇辰谨记着自己正在开车,他恐怕会看呆。 胥遇辰收回目光看向车前方时,脑子里却还是闪过刚才那一眼的惊艳。闭上眼微仰着头睡觉的姜釉,与她睁开眼看人时所透出来的冷清不同,仿佛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温柔。 平心而论,姜釉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不是胥遇辰人生中见过的最抓人眼球的那一类。他觉得,她给人散发出的美感,更多的是源自于她自身独特的气质。 想到这,胥遇辰又回过神来,有些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心里吐槽自己:胥遇辰啊胥遇辰,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外貌论了? 等到车停在小区门口时,姜釉担心了一路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而且还被胥遇辰化解了。 只听他道:“姜医生,赶紧上去休息吧,好好养精蓄锐,后天我们就出发了。我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咱们后天见。” 姜釉站在原地,听他这么说,便顺着话说:“好,后天见。” 胥遇辰冲她笑着挥了挥手,接着便开车离开了,一秒钟都没有多逗留。 姜釉看着他车远去后,不由在原地苦笑了一下,觉得这回还真是自己“戏多”了。 她一直以来都有这毛病,对面不熟的人总有很多的防备,也会充满警惕,轻易也不大爱交流,只有特别熟悉之后才能热络平常的聊天。也正是因为这个毛病,导致她的朋友特别少。 这些年,除了几个还联系的大学同学,其他有交集的人也就剩医院的同事了。而那些同事,也是因为共事了好几年才让她渐渐打开心房。 姜釉不是没有想过要改,但她发现太难了。 于是也就这样算了。 回到家中,姜釉将身上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然后快速冲了个澡,便倒头躺在床上,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 可她才刚刚有了睡意,手机铃声横空出世,吵得她打了个激灵,立马睁开了双眼。 姜釉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了来电人。 是奶奶。 她赶忙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奶奶慈爱的声音传来:“釉釉,你爸爸回来了,回家一起吃个饭吧。” 姜釉的唇顿时就抿了起来。 第十一章 陈年旧事 姜釉走到奶奶家门口时,门半掩着,里头传来了欢声笑语。她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隐约能从笑声中分辨出是哪些人。有奶奶有爷爷,还有她那许久未见的父亲和……父亲与现任妻子生的儿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听了好一会儿,倒是没有听到有她父亲现任妻子的声音,这也便令她肩头觉得松了一些。 “釉釉,怎么在门口站着?”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七旬老太太手里拎着垃圾出现在门口,正是姜釉的奶奶。 老太太见着孙女手里头还拎着一大袋水果和一箱牛奶,连忙将垃圾扔到楼梯间的大垃圾桶里,随后从姜釉手里接过水果,还能空出手半推着她往里走。 “别在门口杵着了,赶紧进屋休息去。”老太太见着孙女儿那是格外的高兴,脸上笑得出了褶子,眼睛里闪着的光都要亮了几分。 等人一进屋,老太太就扬着声音喊:“大伟啊,釉釉来啦!快过来,你们父女俩好好叙叙旧。还有涛涛啊,快来见你姐姐!” 老太太话音一落,就见原本在阳台处和老爷子唠嗑的姜国伟和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姜立涛都往客厅来。姜釉见着他们,一时间身子有些僵硬,若不是老太太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釉釉,咱们父女俩多久没见了?”姜国伟在老太太目光示意下,主动寒暄了一句。 姜釉只觉得自己平日里还算灵活的舌头此刻就像是打了结一般,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也想挤出一些表情,让眼下这个尴尬的氛围缓和一点,至少别叫老太太老爷子为难,可还是失败了。她对着姜国伟,自己的亲生父亲,竟一丝表情也做不出。 现场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 姜国伟也有些不悦,但碍着在父母跟前,他没说什么,但姜釉见到他眉头皱了下,眼神里已经有对她的不满了。姜釉微微垂眸,心想,父亲好像也从未对她满意过,这点不满实在算不上什么。 姜立涛则坐没坐相地窝在单人沙发里,手里还拿着手机打着游戏,手机里是不是传来什么firstblood,doublekill等音效声。听得对面姜国伟眉头皱得更狠,立即沉声对他呵斥: ”还玩什么游戏?!学习不好好学习,整天就知道玩游戏!“ 姜立涛似乎已经习惯了姜国伟这样子骂自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把他的话全当耳边风,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姜国伟立即又道:“看见人也不知道喊一下!没看见你姐姐在这儿吗!?你要再给我这个样子,下个月零用钱别想要了。” “零用钱”三个字还是很有效的,姜立涛立即抬头,看向姜釉,吊儿郎当喊了句:“姐姐。” 姜立涛比姜釉小了十二岁,今年才十七岁,正是半大小子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姜釉也懒得跟他计较态度不态度的,自己也很敷衍的“嗯”了声,算是应声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三个人在沙发处各坐一方,却没有一个人要开口再说话的意思。姜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了忍还是起身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姜老太太正在忙活着做饭,而姜老爷子则去房间里听戏曲去了。 姜釉看着自己奶奶忙活的背影,突然间只觉得一阵心酸。她忍不住上前从背后抱住奶奶,将脑袋搁在老太太肩头,低声说道:“奶奶,你操劳了一辈子,图什么啊?” 从她记事起,她奶奶就操持着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务。那会儿她还是跟着父母一起住在这里,明明父亲已经成婚,但夫妻俩却丝毫没有要帮奶奶做家务的意思。于是姜釉就看着她奶奶忙前忙后,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 她小时候乖巧,见奶奶辛苦,就会自己去拿抹布,要帮奶奶擦桌子。又或者是去拿扫把,要替奶奶扫地。老太太那会儿每每见着了,都会哈哈大笑,然后抱着她亲了又亲,直说没白疼她。 可印象里,母亲是很不喜欢奶奶的。姜釉还记得,母亲总跟她念叨,奶奶对自己有意见,因为她没能生下一个儿子。 那会儿姜釉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生儿子,妈妈就觉得奶奶对她有意见呢? 等到她六岁那年,她在一场爆发的家庭战争中,听到了母亲和奶奶的对话。她还记得,妈妈冲奶奶吼:“你不就是嫌弃我没有生儿子吗!生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倒是看看你儿子自己争不争气啊!” 奶奶也被气狠了,指着儿媳妇骂:“你就是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儿子,你让大伟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那是姜釉第一次直面这样的问题,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生儿子就是不好的呢?是她不乖吗? 后来,母亲和奶奶都发现原本在睡觉的姜釉居然起来了,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母亲当时气得摔门就离了家,而奶奶走走过来抱住了一脸害怕的姜釉,对姜釉说道: “釉釉别怕,奶奶跟妈妈置气瞎说的呢,奶奶最喜欢釉釉了。” 在姜釉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只有奶奶对她说过“最喜欢她”。 后来父母离婚,谁也不想带她,只有奶奶出来说:釉釉我来养。 想到这里,姜釉不由在奶奶肩头蹭了蹭。 老太太乐呵呵地,反手在姜釉脑袋上摸了摸:“都这么大了,还跟奶奶撒娇呢?奶奶图什么?当然是图一家子和和睦睦。” 姜釉动作僵了一下,随后缓缓松开手。 “奶奶,我知道你的意思。”过了会儿姜釉才低声开口,她明白奶奶这是想让她放下对父亲的成见,不要再犟下去。“可是奶奶,我好像做不到……” 老太太听了,炒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叹息一口气,对她说道:“现在做不到,那就再等等。” 说完,老太太又笑了笑:“釉釉难得回来一趟,今天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还有手撕鸡,等会你可要多吃点。” 吃饭的时候,姜立涛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你这游戏不玩会死吗?!”姜国伟对姜立涛爱玩游戏很不满,“你姐姐是医生,让你姐姐说说,玩手机的危害!” 老太太也不赞成孙子玩游戏,也帮腔:“对,釉釉,你来说说。” 姜釉瞥了姜立涛一眼,看他戴着厚厚的眼镜,淡淡道:“再这么手机不离手的玩下去,迟早瞎了都有可能。” 这话一出,姜国伟顿时耸拉下面孔:“姜釉,你说什么呢?!” 姜立涛叛逆少年上身,立马发了火。 “姜釉你什么意思?你咒我瞎啊?!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姐你就真是我姐了,我告诉你,你什么也不是!我们家可没有你的位置,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也就奶奶可怜你,不然你……” 姜立涛后面的话被姜釉迎面泼来骨头汤打断,当下一懵。 接下来,便是他更为暴怒的吼叫,甚至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前打人。一旁姜国伟和老爷子反应还是快,一把按住了他,这才没有让他把桌子都掀了。 “姜釉,你这是干什么?!他是你弟弟!”姜国伟看着儿子被泼了一脸,心里又气又心疼,一边用纸巾给他擦脸,一边呵斥姜釉,“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对着你弟弟你都敢下手!” “你应该庆幸,汤已经晾凉了。”姜釉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很冷淡,“教不好孩子就不要生,生了就好好教,不然走出去别人觉得老姜家的人没教养。” 为了奶奶,姜釉已经克制又克制。 不料,姜立涛破口大骂:”你个贱女人,破烂货生的贱种,婊子养的……” “啪”地一声脆响,姜立涛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打他的人不是姜釉,而是姜老太太。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姐姐是我养大的!你说她什么!送你读书就学了这些?!”老太太看着气得不轻,姜立涛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口无遮拦说了什么,顿时不敢吱声了。一旁姜国伟也有些心虚,也不敢摆谱了。 老太太指着姜国伟,怒道:“姜釉自打你跟程素离婚起,就没让你再费过一分心思,是我一手将她带大的!我的孙女,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 “奶奶,我没欺负她,是她先说我的……”姜立涛还挺委屈。平时他来看奶奶,奶奶对他都可好了,还会偷偷给他零用钱。但只要碰上姜釉,奶奶的好就对姜釉去了,可见姜釉跟他八字犯冲,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国伟怕给老太太气坏了,也讨好地说:“妈,你看你,急什么呀?我们也没说什么……再说了,姜釉比涛涛大了十二岁,姐姐就该让着弟弟嘛。” “我不是他姐姐。”姜釉这时硬邦邦的开口,“他是你儿子,不是我弟弟,我妈可没生过这种糟心玩意儿。” “你!”姜国伟这一下火气也上来了,手扬起就要打,“我是你老子,教育你天经地义!” “够了!” 姜老爷子气得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老爷子一发怒,屋子里便都鸦雀无声了。就连姜立涛也缩了缩脖子,不敢惹。 姜老爷子很是不满:“你们是前世的冤家,一见面就要闹个鸡犬不宁。我看以后,还是少见面!” 说完,姜老爷子顿了顿,又道:“姜釉,你先回去。你奶奶给你准备了一些腊货,就放在门边柜子上,你记得带上。” 姜釉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往门口走。 老太太连忙跟过来,亲自从柜子上拿了那些腊货,交到了姜釉手中,还不忘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注意身体,常回来看看之类的话。 姜釉从包里拿了一个信封,里头装了厚厚一摞钱,塞进老太太手里,也不管她要不要,转身就离开了。 走到楼下,姜釉等了一会儿,却没见姜国伟和姜立涛下来。 她不由苦笑一声。 看,最后被舍弃的还是她,人家虽然被骂,可还是一家人,还能留下继续吃饭。 而她,始终是个外人。 第十二章 小可怜儿 姜釉拎着奶奶给的那一大袋腊货,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着。这边是老城区,容易堵车,道路也相对狭窄,姜釉的车技一般,所以今天她没有开车来。 从奶奶家出来后,姜釉本想打车回家,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那个六十平的小房子里空无一人,她又突然间不想回了。 可她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干脆在街上瞎晃悠。 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冷清。大概是今天奶奶做了好几道她喜欢吃的菜,没吃到怪可惜的,便突如其来的委屈了。 自从十岁那年父母离婚谁也不想负责抚养她后,她早就已经不期盼来自父母的爱了。 她觉得,父母这种东西,有些人或许天生老天爷就没有匹配。所以她才会短暂的拥有,然后又快速的失去。之后,便是长时间的内心折磨。 五月的北城,还透着一丝凉爽,天光将暗,微风徐徐。 姜釉走着走着,肚子竟咕咕叫了两声。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又朝两边警惕地看了看,见没有人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不然也太丢脸了吧? 姜釉注意到旁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连锁便利店,里面靠窗的位置还贴心的安排的桌子和凳子。她想了想,便推开门,在一声卡通的“欢迎光临”之声中进了便利店。 作为医生,姜釉倒也没什么特别忌口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垃圾食品一说。便利店里的餐食和零食,许多她在念书期间也会买来吃。与那些十分洁癖忌口的医学生不同,姜釉从来都不介意这些,甚至还和同学去路边大排档吃烧烤。 姜釉挑了一桶泡面,买了一个面包,准备就这样来一顿碳水就碳水。 她坐在窗边,等待泡面泡发。 透过面前的落地玻璃窗,她可惜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姜釉讶异的发现,外头居然天黑了。 就好像她只不过转了个身,时间就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竟还稀稀拉拉下起雨来。 姜釉有些发呆似的微微昂头,看着下雨的天空。 胥遇辰就是这个时候看见姜釉的。 他原本只是开车路过,但这边是老城区,这个点极其容易堵车,前头的车走得缓慢,他车速也提不上去。 就这么缓行的一会儿,他便一眼看见了坐在便利店里,面前放了碗泡面和廉价面包的姜釉。在这样的暮色雨夜,路边灯光照耀下,把姜釉衬得十分可怜,很有一种被人抛弃的小奶猫的既视感。 这和胥遇辰印象中又冷静又利落又冷清的姜釉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认识的姜釉是一朵带刺的蔷薇,那么眼前的姜釉,是一朵将刺都剃掉了的蔷薇。 胥遇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方向盘一打,他竟临时变道,然后停在了便利店门前本就不太宽敞的平地里。 他看到姜釉揭开了泡面盖儿,动作顺溜地将叉子掰直卡死,然后便低头就要吃起来。 胥遇辰走到了落地窗前,伸手敲了敲窗户。 姜釉下意识地抬头,一双好看的杏眼就这么直直地与胥遇辰来了个对视。胥遇辰这才发觉,姜釉虽然气质清冷,可她的眼睛却是偏圆的,就这么单看竟然还显出几分可爱。 姜釉见到胥遇辰很是吃惊,她觉得自己这几天见他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点? 正准备问他怎么会在这儿,就见胥遇辰已经大步走进了便利店,三两步就到了她跟前。 胥遇辰扫了眼桌上她给自己准备的晚餐,不知为何,姜釉突然间觉得有些丢脸,于是下意识伸手去拢了拢食物,好像要遮挡起来似的。 她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他说道:“姜医生晚上怎么就吃这么些东西?后天就要随车出发了,未来一个月面临的挑战或许还有很多,可不能上战场前就倒下了。” 姜釉刚想说“我不会”,就又听胥遇辰说道:“不如我请姜医生吃饭吧,也算是姜医生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吃了这顿饭,咱们所有的事儿都翻篇了,怎么样?” 原来目的还是在这呢。 姜釉看了眼自己的泡面,又看了眼胥遇辰。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怎么知道跟你去吃饭会比我的泡面更好吃”。胥遇辰心里头有些哭笑不得,嘴上却说: “放心,请姜医生去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至少,比这泡面和面包强多了。” 说完,胥遇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姜釉,等着她回答。他也不催,只是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有一种不好推脱的错觉。 过了几秒,才听到姜釉应下:“行。” 姜釉起身,胥遇辰想要替她端过泡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可姜釉没让。她就自己一手拎着面包,一手端着泡好的泡面,走出了便利店。 胥遇辰原本以为这泡面姜釉是想扔到外面的垃圾桶,但他没想到,姜釉并没有扔进垃圾桶,而是走了几步,到了一个乞讨的老人面前。她默默放下了泡好的泡面和面包,又掏出手机扫了下老人挂在身上的二维码,赞助了一顿面钱。 胥遇辰带着姜釉上了自己的车,朝目的地驶去。 车开动没多久,胥遇辰忍不住同姜釉说道:“你就不怕那老头是骗子?” 话里说的,是姜釉刚才送吃的还扫钱的那位乞讨的老者。 “他又骗不到我的钱,我有什么好怕的。”姜釉靠在椅背上,回答得言简意赅。瞧她这模样,就好像老人如果行骗就能被她一眼看穿似的。 胥遇辰却轻轻摇了摇头:“这老头儿在这片街乞讨已经十来年了,他总是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很可怜,但其实只是为了骗人捐钱而已。实际上,他在丽景湾小区有两套房。” 丽景湾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高档小区,从房屋结构到物业管理都是极为有口碑的,卖二手房都很卖得起价。 “一点小钱,就当是打赏给他敬业扮演吧。”姜釉看起来并不在意,胥遇辰一时间拿不准她是知道对方是骗子呢,还是压根不在乎。 这姜医生,还真是和我印象里的截然不同。胥遇辰忍不住又多偷看了几眼,但这会儿再看,又觉得与在海城时没什么区别。 “姜医生今天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便利店里吃泡面?”胥遇辰觉得车子里气氛太闷,又转移了一个话题,“据我所知,我国医疗行业像姜医生这样级别的,应该待遇不差。” 言下之意便是既然待遇不差,怎么会在便利店吃晚饭呢。 姜釉不是没有听出胥遇辰的意思,但她也懒得辩解,只说:“我奶奶住这边,我过来看她。回去路上觉得有些饿了,就进了便利店买吃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胥遇辰笑了笑,接着他一个右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光线不大好,路也不够宽,但胥遇辰却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左拐右拐地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民房前停了下来。 姜釉打量了一下这民房,有些像他们这儿几十年前盖的那种二层小楼。姜釉还以为这种二层小楼全给拆了,毕竟政府要搞全面的城市建设,当初浩浩荡荡拆了一大片。 “到了,下车吧。”胥遇辰下了车,又在姜釉下车前替她开了副驾驶的门。随后,姜釉跟随胥遇辰进了这二层小楼的民宅。 等一进了这民宅大门,见到民宅小院儿里的摆放,姜釉顿时明白这里头是大有乾坤。 顿时有了点兴趣,一路进去都左看右看的。 等进了屋子,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从厨房里出来,见到胥遇辰就笑了:“来啦?你那电话打得匆匆忙忙的,要是再晚一点我就下班回家了。” 胥遇辰笑着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多谢,哥们儿。” 厨师服男人这会儿注意到了姜釉,看到姜釉的第一眼眼前一亮。他冲着胥遇辰挤眉弄眼,还用手肘碰了碰胥遇辰的胳膊,小声对他说道: “很漂亮啊。张赞给你介绍的?” 胥遇辰有些无语,他伸手在厨师服男人后背锤了一下,小声警告:“这是合作对方,你小心说话,把人气走了,我那项目就进行不了了。” 厨师服男人顿时明白了,这只怕是医疗队里的某个专家。 只是这专家……这么年轻? “别光站着了,坐吧。”男人招呼着胥遇辰和姜釉坐下,有赶在他们落座前,快速撤掉了多余的椅子,一张四人桌只剩下两把椅子,刚好对面对。 “幸亏我这儿今天还有余货,不然你今天这顿饭还吃不上呢。都跟你说了,我这里是私厨,你得提前预约。”男人絮絮叨叨了一句,似乎是想让胥遇辰明白他这里的规矩。 胥遇辰却懒洋洋往后一靠,手枕在脑袋下面,笑眯眯说道:“我不管,我想吃就要来。” 男人呸了一声,骂了句“无赖”,就笑着进厨房忙活去了。 姜釉在一旁看得稀奇,觉得这胥遇辰还真是有点意思。 第十三章 是个小姑娘 等一桌子菜上齐,姜釉看着四菜一汤,眼皮子都跳了几下。 “我们两个人吃这么多,会不会太浪费了?”姜釉自己平时糊弄惯了,一个人的时候愿意动弹就煮个面,不愿意动弹可能就泡个泡面又或者去小区门口吃个盖码饭。 两个人吃五个菜…… 姜釉忍不住补了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开宴席呢。” 一旁端菜上来的老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说道:“小胥啊,你这回带来的专家说话还挺逗啊。”说完又冲着姜釉乐呵,“来我这儿可不就得吃好么!你就当是我给你俩摆宴席,我瞧着郎才女貌还挺般配。” 说完还对着胥遇辰挤眉弄眼的。 胥遇辰哭笑不得,扬手就对着老板屁股上狠狠一拍:“少说这些废话,别把人家姜医生给吓着。” “嘿,你小子,懂不懂尊老?”老板下意识就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胥遇辰懒得跟他贫,见姜釉的目光在他和老板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突然福临心至,觉得现在的女孩子或许很容易往某个不该想的方向想,于是赶忙给姜釉介绍: “姜医生,这位是王城,是这家私房菜的老板。” 王城见胥遇辰对姜釉这个态度,忽然间也明白过来,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姜釉接过,那名片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在名片的左上角印了一个“花开城南”的店名logo。 “王老板,幸会。”姜釉将名片收进包里,“我叫姜釉,是圣和医院妇产科医生。抱歉,我没有用名片的习惯。” 若是别的女人说这样的话,王城一定觉得是人家不想给自己的联系方式用的一种推辞。但从姜釉嘴里说出来,再看她的神色,王城就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王城笑着:“妇产科医生好啊!要是哪天我老婆要生了,是不是可以找姜医生啊?” 姜釉笑了笑,算是默认。 倒是胥遇辰笑话王城:“生?你先把老婆找到再说吧,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光棍儿。” “臭小子,说什么呢!” …… 姜釉坐在胥遇辰对面,见着此刻跟朋友眉飞色舞,甚至说得上“打情骂俏”的胥遇辰,不由又想起在飞机上见到的那个对长腿美女冷淡的他。 她不由想,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会有人既能热闹得像一火艳阳,又能疏离得像一轮冷月? “怎么发起呆来了?多吃些,王老板的手艺绝佳,预约的订单都排到三个月后了,今天被我逼着挤出时间来的。”胥遇辰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份香蒜卤猪蹄朝姜釉推了推,“他做的卤猪蹄一绝,你尝尝。” 这香蒜卤猪蹄是将卤得软糯的猪蹄剁成小块在锅里爆炒,加入秘制的蒜蓉酱,格外的香。而且入口即化,嘴唇一抿就骨肉分离。 第一次跟女生吃饭,就大力推销猪蹄……姜釉忍不住嘴角勾了下,觉得这胥遇辰也挺有趣。 幸好,她最喜欢吃卤猪蹄了。 姜釉还觉得有意思的是,这桌上一共五道菜,每样菜都很好吃,但胥遇辰唯独大力推荐了这道猪蹄,而且还特意将猪蹄放在了离她近些的地方。 这多少也有些刻意了。 于是姜釉问他:“胥……” 刚一开口,她却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叫小胥吧,显得好像隔了辈,叫胥总,又觉得他那张看起来有些稚嫩的脸又显得哪里别扭。直呼名字呢,又多少显得有些不礼貌……纠结了一小会儿,姜釉还是决定叫“胥总”最为稳妥。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听到胥遇辰说道:“你叫我名字就行。” 这还真是瞌睡正好有人递枕头。 于是姜釉说道:“胥遇辰,你为什么就只推荐这盘猪蹄给我?” “嗯?”胥遇辰一口吃掉一个扇贝肉,抬眼看了眼那盘猪蹄,回答得很自然,“你不是喜欢吃猪蹄么?” 嗯??? 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猪蹄? 姜釉脑子里有十万个问号闪过。 胥遇辰见姜釉愣住,当即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自己开口解释:“我这儿有这次公益项目所有专家的资料,资料都写的很详细,专家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 “你们做公益项目,需要这么细致的吗?”姜釉下意识就问出了口。问完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对,想重新组织语言再说一次,但胥遇辰显然理解了她的本意。 于是他道:“我们这种公益项目,其实参与的工作人员都是要去吃苦的。去西南偏远地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享受的感觉,跟去旅游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的宗旨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到大家最贴心的生活上的照顾。” 说完,胥遇辰又补了句:“当然,只能尽可能,也有可能我设想得太好,其实压根就没法实现一丁点。听说你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公益项目?不是我吓唬你,姜医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会去吃苦。” “我什么苦不能吃啊。”不知道是不是跟胥遇辰见了这么几次,这个环境又太过于放松,姜釉同他说话也不自觉就放松下来,有些露出“本性”来。 胥遇辰听她这么接了一句,微微挑了挑左边的眉,抬眼看向姜釉。 只见姜釉正夹了一块猪蹄肉往嘴里送,吃到嘴里还不自觉地微眯了下眼睛,眼角都沾了笑意,可见对这猪蹄十分满意。 胥遇辰看得有些发笑,心想,之前他的感觉没错,姜釉不仅名字像个小姑娘,这心性其实也是个小姑娘。 再一想到在海城时见到的她,胥遇辰暗道:差点就被清冷的外表给骗了。 姜釉还在说吃苦这个问题。 “我们学医的,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能当得了医生的,都是吃苦出来的。”姜釉说着,舔了舔嘴唇,想再吃一块猪蹄,又担心晚上吃得太多不消化。正犹豫着呢,胥遇辰就拿着公筷,给她夹到碗里。 还冲她豪迈说:“吃,多吃点,看你瘦的。你们当医生的这么辛苦,就该多吃点。” 姜釉就这么心安理得吃了。 她吃完后,总算是一本满足,擦了擦嘴,又看了眼胥遇辰。 这家私房菜馆里的灯光带着温暖的黄调,光照在胥遇辰脸上,像是镶了一圈金边。胥遇辰长得不仅显嫩,还白得过分,此时此刻被灯光这么一照,有一种从照片里走出来的帅哥既视感。 还是p过的那种。 姜釉好奇心就勾了起来:“听说,你以前在国际救援组织里工作?” 胥遇辰停下筷子,回答:“不能算是工作吧,也相当于是做公益,我是去义务劳动的。从中学开始,我就会参加各种公益活动了,后来上了大学,机缘巧合就认识了一个国际救援组织的负责人。” 擦了擦嘴,胥遇辰继续说道:“之后放假或者闲暇时间,只要有空,我就会去救援组织里帮忙,跟着他们出过一些公益救援任务。” 他说的是“任务”而不是“活动”。 这分量自然是不同的。 姜釉对他的这段经历,就更好奇起来。 胥遇辰见她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想问又不好意思追着问,心里发笑,对她道:“既然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在车上跟你说,保管你这一路不会无聊了。” 胥遇辰说到做到。 他还真的在车上给姜釉说了一路他在国际救援组织里的事儿。 姜釉听得出神,只觉得这些经历对她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胥遇辰说到自己去到某战乱国,有些感慨道:“你是没看见,当时我们去到当地救助一些受伤的平民,那些平民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惨的还是妇女孩子,男人们至少身强力壮,危险来临时跑也跑得快一些,可那些女人和孩子,往往就容易惨死在炮火之下。” “即便如此,我在那边也没遇见过一个在危险来临时丢下孩子自己跑了的母亲,倒是有许多母亲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孩子的。只可惜,那些孩子的父亲大多数也死了,只能沦为孤儿。我们将他们带回组织临时搭建的国际组织保护营,那些孩子还那么小,还不明白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 姜釉听到这儿,眼中不由露出了怜悯之色。 她开口道:“我之前看过一些报道,说在这样战乱之下长大的小孩,有很大的概率长大以后也会加入战争。很有可能,他们就会变成和当初杀他们的那些人的同类。” 胥遇辰看了姜釉一眼。 姜釉以为他不信,又补充道:“是真的,这种行为从医学上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情感创伤后的后遗症。” 胥遇辰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的角度这么特别。” 姜釉声音低了些:“我是医生嘛。不知道那些长成了他们同类的小孩,有没有一刻懊悔当初没有和家人一起死去。又或者……” 胥遇辰感觉到姜釉停顿了一下。 随后才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懊恼自己降生在这个世上。” 第十四章 是个体贴的人 不知怎么的,胥遇辰觉得姜釉这话表面是在说战乱地区的孩童,但又似乎不单单只是在说他们。他不由想起,先前见到她时,她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狗,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坐在便利店里。 他实在有些好奇,也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心酸的感觉。 于是胥遇辰问她:“你今天,怎么会在老城那边的便利店里?” 姜釉抿了下唇。 今晚上遇见胥遇辰后,一直到吃完饭他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她还以为他不会问了。没想到这会儿却想起来问。 胥遇辰分神看了眼姜釉,见她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线,心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不过令他更在意的是,她神情看着很严肃,可莫名的有透着几分讥讽。 他不由放轻了声音:“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能帮忙吗?” 听到这话,姜釉愣了下。她没想到胥遇辰会说出这么两句话,便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他。 完美颌面。 姜釉脑子里突然就蹦跶出这四个字。 不得不说,胥遇辰的确长了张英俊的脸,眉目深邃,鼻梁挺直,只是脸颊处微微有些婴儿肥,让他又增添了少年气和稚嫩感。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胥遇辰这种人就是骨相和皮相都是上佳,而且还是很抗老的那种。 用刘悠悠的话来说,这种男人就是专门来气女人的,因为他们可能二十岁长这样,到了四十岁还长这样! 所以刘悠悠同学一直致力于让自己的容颜维持在二十出头的状态,甚至大有要将它当成事业来搞。当然,她这么搞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也不是为了要去泡男人,她纯粹是为了等到了四十岁让别人夸她牛逼。 那会儿姜釉觉得自己无法想象刘悠悠到了四十岁还这么咋咋呼呼,横冲直撞的。但看着胥遇辰,她却觉得自己能想到胥遇辰四十岁时的模样。 大约容颜未改,却会比现在更绅士吧。 姜釉并未立马回答,让胥遇辰觉得她或许是不想说。他倒是不怕尴尬,但他怕姜釉觉得尴尬,于是就张了张嘴,想要将刚才那个话题岔过去。 不料,姜釉却开了口:“我奶奶和爷爷住在老城区,我是他们养大的。我奶奶今天让我回了趟家。” 只提了爷爷奶奶,却没有提父母,聪明如胥遇辰几乎立马就明白了姜釉的家庭构成。他想,姜釉这样失去双亲,只有祖父母养大她的人,不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可怜儿么? 顿时怜爱了。 心都跟着软了不少。 他想,姜医生这么不容易,又是下属好不容易请来的专家,之后在路上他可以多照顾着点。 “你呢?你怎么也会在老城区?”姜釉说完以后,不太想让刚才那个话题继续,于是把问题扯到了胥遇辰身上。 胥遇辰倒是回答得爽快:“我有个朋友的爸妈住在老城区,他不在国内,知道我回国了就拜托我去看看他父母。叔叔阿姨很热情,还要留我吃晚饭呢,我不想麻烦人家,就找借口走了。” 原来是这样。 姜釉说道:“你是一直都这么的……乐于助人吗?” “嗯?有吗?还好吧。”胥遇辰回答得随意,似乎并不怎么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姜釉却点了点头,看了眼放在自己脚边打包好的刚才没吃完的菜,嘴上道:“有的。” 当时打包菜的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 哦,他说:“这菜剩这么多别浪费了,你一个人住明天正好热一热能解决一顿午饭,省得累了。” 那会儿姜釉就想,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体贴?他是怎么能做到的?她怎么就好像没有点亮过这个技能呢? 从老城区到姜釉家,因为路上堵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到小区门口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姜釉租的是朝阳区的一个老小区。虽说朝阳区比起被北城人称为“老城区”的南城区算得上“新”,但其实朝阳区是除南城区外最先发展的城区。 所以这小区有些年头,一些基础设施也没有新小区那么好,时不时这儿出点问题,那儿出点问题。 比如今天吧,小区门口的路灯就出了点问题。似乎是有些接触不良,维修的师傅得明天才能过来修灯。 姜釉运气不大好,刚一下车,那路灯就接触不良发作,一下就暗了。 这路面顿时就暗了。 黢黑。 姜釉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习惯了。她常常走夜路,况且这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她是一点也不怕的。 这时,突然一道强光射来,将她面前的路照得清清楚楚。 姜釉脚步一顿,回头。眼睛被灯光刺得下意识微眯,用手挡了挡光线。 她隐约看到胥遇辰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往里走。 他好像要目送她进小区。 姜釉感觉自己应该有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但她走进小区后,又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刚才扯动嘴角,到底笑成了没有。 姜釉租的房子就在小区门口不远的一栋楼。 快到自己那栋楼前时,她都还能隐约感受到胥遇辰的远光灯带来的光亮。 姜釉不由感慨,奥迪s790的远光灯是真亮啊。 不愧是豪车。 “所以你跟我最大的领导不仅在海城相遇一起救人,还救了两次。不仅救了两次,昨天晚上还一起吃了饭。不仅吃了饭,他还送你回家,送你回家还贴心的用远光灯给你照明?!” 刘悠悠在房间里几乎尖叫出声。 “好家伙,我直呼一个好家伙!你们这才认识几天,就已经共患难共生死还共餐桌了!” 姜釉连忙给刘悠悠递了杯水:“冷静点,冷静点,为了这点事儿激动不值当。” 刘悠悠一口将一杯水干了,杯子重重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大喝一声: “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才知道!” 刘悠悠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姜釉就如同看着一个负心汉。这让姜釉心里头居然还真升出了一丝愧疚之感,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她一向不是个八面玲珑情商高的,交朋友也毫无技巧可言,全靠对方看自己顺不顺眼。 刘悠悠是看她最顺眼的那一个,也是最愿意主动联络感情的那一个。 她是绝对珍惜这份友谊的。 但天地良心,她那会儿是真没想到这茬,等她想起来时,这些事儿都已经发生了,然后也到了约定好的来刘悠悠家吃饭的时间。 正内疚着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呢,就听到门外传来刘母一声吼。 “刘悠悠,你吱哇乱叫啥呢?!学学人家小姜,能不能安静点!” 刘母其实并没有听清刘悠悠在喊啥,只听到自家闺女声音都穿透房门了,觉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 刘悠悠吓得一缩脖子。 随后一副委屈巴巴伤心欲绝的样子往床上一倒,抓着被角夸张地说:“我太惨了,我最好的闺蜜疑似变心,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有野男人不跟我说了。” 听刘悠悠这么说,姜釉倒是真松了口气,知道她这一系列都是在开玩笑。 姜釉拿起一旁的抱枕轻轻砸了刘悠悠一下。 “胡说什么呢。”姜釉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吧,你闺蜜还是会在你生孩子选择剖腹产的时候,亲自给你动刀的。” 刘悠悠冷不丁打了个冷颤,随即立马坐了起来:“我咋觉得你这是暗搓搓的威胁我呢?” 说完这句,她又朝着姜釉凑近了些,一脸贼兮兮的:“怎么样?” 姜釉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我领导啊!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年轻?”刘悠悠提到胥遇辰,语气又变得兴奋了些,“我没骗你吧?我跟你说,像这样有质量的鲜肉如今这个社会可不多见了。” 姜釉有些无语:“知道的,知道你是在评价你领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哪个夜总会的少爷了。” “呸呸呸,我才不看那些庸脂俗粉呢。”刘悠悠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笑哈哈的,“不过说真的,你既然已经跟我领导都吃过饭了,那肯定也熟悉了不少。想必看在这层缘分上,我领导能大发善心在路上多照顾一下你。” “我是个成年人,不需要别人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姜釉当即就否定了刘悠悠的说法,“再说了,我才是医生,就算真有需要照顾的情况,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刘悠悠摇头,伸手戳了姜釉肩膀两下:“你呀,就是太喜欢逞强。就是因为你这样,我这回不能跟着去,还真有点担心呢。” 姜釉听得挑了下眉,故意道:“那我……不去了?” “那可不行!”刘悠悠顿时跳了起来,“为了西南地区的人民,咱们这点私心得放下!” 姜釉也忍不住笑出声。 等到了次日,便是“向西八千里”公益医疗援助队伍出发的日子。 出发的地点定在了顺旗大酒店门口,一些外地来的医疗人员被安排住在这里。 本地的医疗人员则需要自行赶到酒店。 出发时间为上午九点。 这酒店离姜釉不算太远,打车过去大约也就半个小时。姜釉定了七点的闹钟,决定从容地在家吃了早饭,八点的样子出发。 正吃着呢,一通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姜釉拿起手机一看。 居然是胥遇辰。 “喂?” “姜医生,你还在家吧?那好,我等会顺道过来接你一块过去。大约八点十分左右到。” 第十五章 正式出发 八点十分刚到,胥遇辰的车也到了。 姜釉提前了几分钟在路边等着,见到车挺稳还诧异了一下,不是昨晚上那辆了。等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时,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胥遇辰叫的车。 胥遇辰从车上下来,帮姜釉将行李放到后备箱,让姜釉先上车。 等到车开动时,两人正并排在后座坐着。 不知怎么的,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居然有些微妙的尴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姜釉习惯性地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而胥遇辰—— 胥遇辰时不时偷偷瞄姜釉一眼。 因为他实在有些没想通。 他没想到自己怎么就头脑一热,就要过来接她呢? 胥遇辰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但以往他接人,要么就是和对方约了谈业务,要么就是什么师姐、阿姨一类的,要做到礼貌周到。可姜釉一个都不沾。 要说因为她是合作的专家吧,可他怎么就没想过要去接其他专家呢?难道他对专家还双标? 偷瞄着偷瞄着,他的目光就逐渐被姜釉的侧脸所吸引。 姜釉看起来很放松,整个人虽然坐得规规矩矩,但肢体是舒展的。放松状态下的她,神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慵懒,又让胥遇辰想起了在海城沙滩上见到的那个清冷美人的她。 胥遇辰回过神来后,立马收回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将头扭到一边,也假装看向窗外。 他不由在心里鄙视自己:胥遇辰,你该不会其实是个隐藏的颜狗吧? 等到了顺旗大酒店门口时,距离九点还差十五分钟。 下车后,姜釉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大巴车旁边的刘悠悠。她这才记起来,刘悠悠说过,她虽然不能随行,但会送大家出发。 姜釉不由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妙,想要自己快速从后备箱拎出箱子,然后假装自己来的。但胥遇辰动作比她更快,已经拎出箱子递到了她手边。 “小心扶好。”人家还不忘嘱咐一句。 姜釉心里期盼着刘悠悠千万不要看过来,千万不要看到这一幕,不然她怕刘悠悠会当场尖叫起来。 但显然,老天爷并没有打算帮她这次。刘悠悠一扭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柚子!” 姜釉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声音,缓慢转过身,就看到刘悠悠笑着朝她跑来。 刘悠悠的承受能力远高于姜釉对她的猜想,见到姜釉和胥遇辰一同坐车过来,脸上表情依旧热情洋溢,都没什么变化,很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思。 但坏就坏在,刘悠悠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兴奋压抑在心里,这让她冲过来时有些没控制好速度,直接张开手臂就给姜釉来了个熊抱。 结果姜釉一只手扶着箱子,一时没做好准备,那箱子受到冲力往后滑,连带着姜釉在被刘悠悠松开后也跟着往后踉跄。 就在姜釉觉得快要失去平衡时,一只手托在了她的后腰。 那只手只是轻轻替她撑托了一下,见她站定后,就又快速收回。 姜釉稳了稳心神,扭头对一旁胥遇辰小声说了句“谢谢”,语气很真诚,但有种一板一眼的滑稽感。 胥遇辰却只摆了摆手,觉得这都是举手之劳。他看到酒店门口站着三院的康副院长,心想得去打个招呼,好好谢谢人家这次帮忙解决了一大半的专家。 于是就对刘悠悠嘱咐了句“你带姜医生去车上坐好”后,自己大步走向了康副院长。 等胥遇辰一走,刘悠悠立马紧紧勾住了姜釉的脖子,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老实交代,你怎么会跟胥遇辰一块儿来?” 就知道她要问这个。 姜釉有些无奈,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拉着行李箱往大巴车方向走,嘴上说道:“可能他顺路吧,说可以接上我。” “顺路?骗鬼呢!”刘悠悠翻了个白眼,显然不信,“我可听说胥遇辰住在香榭丽豪苑,离你那儿不说远近吧,可以说是路线毫不相干。他要不是专门去接你,谁信呢?” 姜釉听了这话,心里头也微微有了些疑惑。 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同几位专家领导聊天的胥遇辰,他今天穿着一身偏休闲但又不失正式的套装,此刻与那些老专家们聊天的样子,显得从容且成熟。 姜釉这会儿就觉得,胥遇辰应该不会干专程接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于是姜釉回答:“随便你信不信。” 刘悠悠乐了:“嘿,你这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啊。接了就接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咱们胥总亲自接,你多有排面啊。” 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又调侃起来。 姜釉决定暂时不要搭理这个沉浸在自己设想世界里的女人。 等到姜釉正式坐到大巴上后,刘悠悠就彻底忘记了调侃,只剩下满满的不放心。 她拎了个类似大洗漱包的东西,递给了姜釉,嘱咐道:“这里头我给你装了些零食什么的,这次出去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看了下别的机构组织的类似的活动,忙起来的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要是遇上这种情况,实在忙不过来,你就吃点零食。” 说完,还是不放心,又继续叮嘱:“我让你带的外套你带了吧?云省这个月开始进入雨季了,听说下雨的时候早晚挺冷的,得穿个外套,别给弄感冒了,知道吗?” 姜釉收下零食包,听着刘悠悠的话也不反驳,只乖乖点头。她知道,这会儿听话才会让自己这位多年的闺蜜能够放心些。 “对了,这个驱蚊环给你。”刘悠悠又从自己包里掏出几个驱蚊环,“也不知道这会儿那边还有没有蚊子,反正有备无患。” 姜釉又乖乖收下驱蚊环。 “还有啊……” 刘悠悠还想叮嘱些别的,结果坐在姜釉手边的一个男医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男医生看起来白白净净,戴副眼镜,挺斯文的。他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笑出声很不礼貌,脸顿时就有些微微红了,然后忙解释: “我不是故意笑的。就是你的嘱咐,让我想起了我妈。” 说完,见刘悠悠似乎要垮脸了,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有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像自己妈妈的?男医生有些无措地想要解释,一旁姜釉先开了口。 “他是说你的叮嘱很温暖。”姜釉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悠悠,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可是医生,我还不知道注意身体吗?” 刘悠悠哼了一声:“呵,你是医生跟你不会照顾自己,这是两码事。”又看了眼时间,然后道,“好了,要出发了,我得下去了。你记得,要是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甭管几点都行。” 姜釉点了点头,刘悠悠才有些舍不得地下了大巴车。 时间一到,没多久车子就发动了。 斯文的男医生虽然看起来有些容易害羞,但性格还是挺大方的。 他对姜釉说道:“你好,我叫赵宋,是三院心血管内科医生。” 姜釉也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姜釉,是圣和医院妇产科医生。” “原来你就是那位妇产科的医生。”听到姜釉的介绍,赵宋眼睛都亮了一下,眼镜根本挡不住眼里的光,“之前听说这次医疗援助就差妇产科的专家,原本有一些备选,但不巧的是那些专家都有事儿走不开。后来听说是圣和的医生,我们都挺期待的。” 姜釉没想到妇产科之前居然缺专家到了这个份上。 突然间就理解了当时刘悠悠焦急的心情。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笑的。”赵宋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只是觉得,你跟你朋友感情真好。” 姜釉轻轻点头:“嗯,我知道。” 这句说完,一时间叫人拿不准是说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还是知道自己和闺蜜感情好。 但接下来她补了句,就定了这话的意思:“她只是担心我。” 姜釉一边说着,一边朝大巴车前面的座位看了眼,发现的确是没有胥遇辰的身影。心里大概猜到胥遇辰应该是上了前面开路的那辆大巴车。 “在找谁呢?”赵宋见姜釉的样子,凑过来问了句,“需要我帮忙一起找么?” 姜釉摇了摇头:“不用了。” 反正很快就能见的。 大巴车将人一路送去机场。 他们定的航班也十分给力,不仅没有延误,还提前抵达了目的地——春城。 只不过他们并不在春城逗留,红昭公益早就准备了车等在机场外。等专家们从机场一出来,就直接上大巴车,前往他们这次公益项目的第一站——粟拉县。 姜釉一出机场就一眼看到了大巴车,不因别的,只因那车身上不仅有“红昭公益向西八千里”这样一句话,还在车身上画了一些颜色艳丽的手绘,让整个车队看起来都添了五分可爱。 姜釉拎着行李,随便上了一辆大巴,选了个前面靠窗的位置。 刚一落座,就感觉到身边座位一陷。 扭过头去,就见胥遇辰冲自己咧嘴一笑,还挥了挥手,道:“好巧啊,姜医生。” 姜釉心道,就在一个队伍里,有什么巧不巧的。 这时,赵宋也上了车,他见到姜釉身边已经有人落座,愣了一下。 随后动了动嘴皮子,冒出一句:“姜医生,我的位子怎么被人坐了?” 第十六章 似乎有秘密 姜釉侧过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座位上正闭着眼睛睡觉的胥遇辰。 她想起刚才赵宋说完那句“我的位子怎么被人坐了”后,胥遇辰很自然地回了句: “随意落座,不实施实名制座位。” 赵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有些局促,脸也肉眼可见的变红。姜釉其实也不大会处理这种情况,就在她以为气氛会尬在这里的时候,胥遇辰又说了句: “赵医生,你怕晕车我建议你再往前坐坐,前面有个靠窗的位子很适合你。” 姜釉见赵宋听到胥遇辰的话愣了下,随即眼里有惊讶,他顺着台阶下来,说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我晕车,谢谢啊。” 不仅气氛不尴尬,还变得有些温馨起来。 最终赵宋也在前面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经过这事儿,姜釉是打心眼儿里有些佩服起胥遇辰来,他是不光是能记住她的饮食喜好,还能记住赵医生晕车。他该不会把每一位医疗人员的资料都背下来了吧? 这种细枝末节处的贴心,往往更叫人感动。 仔细一看,姜釉这才发现胥遇辰眼下似乎有淡淡的青色,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还没有。 这是昨晚上熬夜了? 胥遇辰的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 姜釉见他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应该是很讨厌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总算是将手机掏了出来。 他连看都没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接通放到了耳边:“喂?” “胥总,牛哇!” 姜釉离得近,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是一个略显聒噪的男声。 胥遇辰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牛蛙?” 那头张赞乐了:“我是说你牛!昨晚上你才接到通知咱们这次的路线最好不要用大车,你一个晚上就跟人赞助商谈好了替换了二十五台越野车,还找好了司机,你可太行了!” 姜釉原本想着也睡一觉,但听到这话,她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起来。 看来胥遇辰眼下的青色就是昨天突如其来的事情导致的。 临行前车有问题,这可是大事。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这点事?”胥遇辰语气不算太好,姜釉判断他是有些起床气的。这个模样倒有点像有钱人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不像她,作为一名医疗行业的社畜,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不配拥有起床气。 “对啊,我已经到酒店了,刚去看了赞助商爸爸给咱们准备的车,还挺气派,是最近要上的新款越野!”张赞听起来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我就知道,请你来帮我是绝对不会请错人的!” 胥遇辰都气笑了:“就为这屁大的事你扰我清梦?张赞,你完了我跟你说。” “这怎么是屁大点事?车出了问题,咱们这行程可就全耽误了!”张赞不赞同这点,在那头嚷嚷,“还有,我是你师哥,这次还跟你们一块儿呢,你在人前得尊重我知道不?……等等,你在睡觉?你居然在车上能睡着?” 听到张赞的话,胥遇辰缓缓将眼睛睁开。他双眼里透出几分迷茫之色,空着的左手下意识放到眼前挡了下光。 下一秒,他就听到耳旁有轻轻的”滋啦“一声。扭头一看,是姜釉将车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是啊。”听到电话那头张赞“喂喂喂”了几声,胥遇辰才记起来回答他。他也觉得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在车上睡着,而且睡得还这么快。 张赞有些担心:“你不是那件事以后在车上难以入眠吗?你不会是病了吧?” 胥遇辰回答得很快:“没有,别瞎操心。你的称赞爸爸收到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靠,你占我便宜!”张赞在那头跳脚,胥遇辰笑了一声,趁他反击之前,果断将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胥遇辰将手机揣回兜里。一撇头,却刚好与姜釉视线对上。 胥遇辰冲她笑了笑:“吵到你了吧?” “没有。”姜釉回答得没什么情绪起伏。说完又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生硬了,绞尽脑汁在想要不要再补一句什么,却也只憋出一句: “你黑眼圈好重。” 应该好好休息。 后面这句,姜釉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或许是从小亲历被父母跟丢皮球一样不愿意要她,又或许从小看着父母彼此之间没有恩爱只有抱怨,再加上成长过程中,爷爷奶奶更多的是注重她的衣食住行,很少注重与她的感情互动,所以她也不大会言语上关心人。 就连对奶奶好,她也只是通过不断的给钱来体现。 有些时候只要嘴上说一两句软暖的话可以解决的问题,她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现在许多人主张基因决定性格,但姜釉却清晰的能感受到,成长环境可以给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变化既像温水煮青蛙的温水,又像是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一个将她慢慢煮熟,一个将她拍进海底。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如今这副样子的。 胥遇辰却不在意姜釉的直接,甚至还听懂了姜釉这句话背后的关心。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姜釉咧嘴一笑:“没事儿,今天早点睡,明天就没了,保证还是精神百倍的一张脸。” 目光随意落下,一不小心就看到姜釉手机里的内容,是她关注的公众号推送的新文章。标题依旧取得十分契合当今社会新媒体风格,胥遇辰有些想笑,但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实在不大好,赶紧挪开了目光。 他故意咳嗽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对姜釉提议:“姜医生,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一个防偷窥屏,这样你在外面看什么也比较能保护隐私。” “不换。”姜釉想也没想拒绝。 胥遇辰:“为什么?” “麻烦。”姜釉倒是很实诚,“而且我也不会贴。” 胥遇辰笑了:“这个我拿手啊,你就交给我吧,我可是贴膜小王子。如果我去天桥底下贴膜,那方圆几里的贴膜生意都会被我垄断!” 他说得夸张,姜釉也被他逗笑了。 见姜釉笑了,胥遇辰倒是松了口气:“终于笑了,不然那还以为你生气了。” 姜釉愣了下,有些不自然:“抱歉,我本身就长得严肃。” “噗。”这回是胥遇辰忍不住笑了,这似乎还是他极力克制以后的效果,“姜医生,哪有人形容自己长得严肃的?” 姜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是长得挺严肃的呀? 或许是胥遇辰长得太白,眼下这点青色实在是碍眼,姜釉忍不住说:“不然你继续睡吧,补觉。” 胥遇辰却摇了摇头:“不会再睡着了。” 姜釉没有接话,却想起刚才电话里张赞说的那些话。 他提到了“那件事情”,还提到了胥遇辰在车上难以入眠。这是遇到什么事,才会又这样的症状?她不由又想起在飞机上,胥遇辰也无法面对产妇。难道…… 姜釉有着一个医生的职业敏感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有ptsd?” 胥遇辰抿了下唇,又听到姜釉说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介绍医生给你,很好的医生,平时排不上号那种。” 胥遇辰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姜釉见他拒绝也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如果你临时需要找专业的人进行倾诉,可以找我。” 胥遇辰又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我虽然工作不是从事这个方向,但我上学时期,心理这门课修得很好。”姜釉说得很认真,让胥遇辰又重新有刚加她微信时,散发出的那种老中医老干部的感觉。但姜釉的神色,让他无法再嘻嘻哈哈带过,也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冲她说道:“好,如果我有需要,一定找你。” 大巴在春城某所酒店门前停下。 酒店挨着春城一个颇有文化底蕴的广场,站在酒店门口朝广场看去,还能看到有人在搬运钢架,似乎在搭建什么。 由于不是所有医疗人员都是统一时间抵达,有不同时间的批次,所以今天大家都在春城集合住一晚,次日上午再一起出发。 引导大家办理酒店入住这种活儿不需要胥遇辰亲自做,有他底下的人负责。于是他干脆帮姜釉推着行李箱,和她一起来到前台办理入住。 姜釉刚从包里将身份证掏出来,就被胥遇辰自然地伸手拿过。 只见他递给前台的服务员,说道:“两个房间,麻烦安排在同一层。” 第十七章 莫名关注 越野车在一条被炸出了洞的马路上飞驰,因为车速过快,轮胎所过之处都被带起一阵黄沙,就像是撒在了空中。 车内,坐在副驾驶上的胥遇辰正面露焦色,用英语鼓励着躺在后座的女人:“坚持住,等到了避难所,就有医生能为你接生。一定要坚持住!” 女人腹部高高隆起,已经足月了。 此刻她羊水已经破了,流了出来,身下也已经见了血。女人面色痛苦,手用力地抠住车椅的皮套,指甲已经掐了进去。 胥遇辰的脸上有着比现在更明显的婴儿肥,面容更显稚嫩。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而且超出了他学习过的救援的医学知识,手足无措的感觉令他很不少受。 “胥,胥……”女人艰难地唤着胥遇辰的名字,一只手朝他的方向伸过去。胥遇辰丝毫没有犹豫,立马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她更多的力量。 女人流着泪,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对胥遇辰说道:“胥,谢谢你们救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撑住,但请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请保住我的孩子……” 女人的英文不算太好,但她也尽力让自己表达清楚。胥遇辰听懂了,她这是希望在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也先保住孩子的命。 胥遇辰只觉得眼眶发酸,他这时看到了她身下那一大滩的血,心脏都快吓得停止。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也必须活下来,孩子不能出生就没了母亲。”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女人力量,她的眼中又恢复了不少光芒。随着疼痛加剧,女人痛苦的叫声也在车内响起。 …… 血,满地的血,冰冷的尸体肚子高耸,死不瞑目的女人…… “不!” 胥遇辰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睁开了双眼。 他在床上躺了几秒后,看着酒店的天花板,意识到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其实他已经很久不做这个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被姜釉提及过的原因。 在战乱国救援的那段日子,他以为自己早就抛到了脑后。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或许那些经历和画面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胥遇辰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 他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觉得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睡不着了。 恍惚间,他突然很想来一根烟。但他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随身也不会带。不过一撇头,就看到玻璃柜里放着烟和打火机,觉得这家酒店真是有够贴心。 他从柜子里取了烟和打火机,然后走到了阳台上,在夜幕中点燃了一支。 吸了一口,胥遇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味道果然不怎么样。但他此刻却很想有什么东西能陪着自己,哪怕是烟雾也可以。 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不过随意的一扭头,却发现一个令他讶异的事实——他的阳台与隔壁的阳台,距离还不到一个空调外机的宽度。 而他的隔壁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姜釉。 胥遇辰看着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突发奇想,这么窄的距离是不是他一抬腿就能跨过去? 他又看了看楼层,他们住的酒店在三楼,高度也还好,不至于令人吓得腿软。 这种好奇心来得莫名其妙,却透着一股冲动。胥遇辰脑子还没想明白,腿已经伸了出去。只不过还没够到隔壁的阳台栏杆,就听到隔壁传来了推拉门的动静。 下一秒,姜釉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阳台上,与胥遇辰来了个四目相对。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尴尬。 胥遇辰很想解释,自己真的只是好奇想试一试能不能跨过去。但话到了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在心里骂自己好奇害死猫,正将腿往后缩,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听姜釉如siri一般地开口: “烟草里含有严重的有害物质,可能会导致脱发、引起脑部血管痉挛、呼吸系统癌症,长期吸烟的男性会让精子质量变差,甚至不孕不育,还有口臭,牙齿发黄等一系列危害。” 胥遇辰便觉得更尴尬了,尴尬到他觉得自己的脚趾能原地抠出一座古墓。 姜釉瞥了眼他手中的烟:“二手烟里含有四十多种与癌症有关的有毒物质,吸入二手烟将大大提升患癌几率。”姜釉顿了顿,似乎勾了下嘴角,“你是想谋财呢,还是想害命?” 胥遇辰干笑了两声,赶紧将手中的烟给灭了:“姜医生,你劝人戒烟的方式还真特别。” “我从不劝人戒烟。”姜釉立马否认,见胥遇辰眼中有疑惑之色,她淡淡回答,“只是不想看人找死。” 胥遇辰:…… 胥遇辰决定岔开话题,他问姜釉:“你也睡不着吗?” 姜釉瞥了他一眼,神色看起来有些古怪,似乎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然后就听到她幽幽说了句:“我是听到阳台上有动静被吵醒的,以为进贼了,所以才起床看一眼。” 胥遇辰再次:…… 他低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接着又想起什么,立马说道:“要是真的遇上有贼,你应该是往外跑,叫酒店的保安来看,并且报警。如果真是坏人,你一个女孩子出来看,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话胥遇辰说得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姜釉怔了怔,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抬头看着天空,轻声道:“其实我是睡不着。” 胥遇辰愣了下,问她:“为什么睡不着?” 他的声音放低了不少,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公益援助。”姜釉就这么简短说了一句。 胥遇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下一句。 胥遇辰:“……然后呢?” 姜釉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也许是不想胥遇辰更迷茫,于是她又补了句,“我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反正就是睡不着。” 短暂的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天空。 过了一会儿,听到姜釉轻声说道:“在北城,很少在夜晚能看到这么多星星,还这么的亮。” 胥遇辰笑了下:“是啊。这边的空气质量很好,据说这样的夜晚是他们的常态。” 顿了下,胥遇辰又道:“我听说,等我们到了援助的村镇,那些地方的晚上会更漂亮,星星极其的亮。” 姜釉没有接话,她只是就这么抬头仰望着天空,眼睛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虔诚。 胥遇辰看得有些发呆,等姜釉看过来时,他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幸好,姜釉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看自己。 一阵凉风袭来,五月的春城还是有些冷的,到了凌晨需要穿上外套,否则就会觉得冷得慌。 姜釉感觉到自己手脚逐渐冰凉,她跺了跺脚,突然意识到隔壁阳台上,胥遇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演熄灭了。而这小风吹着,原本阳台上有的丝丝烟味儿,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 “睡吧,现在睡还能睡三个小时。”胥遇辰看了眼手机时间,笑着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倒是很会开口说结束。姜釉心里这么想着,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 “好,我睡了。”姜釉点点头,转身就往屋子里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就在她要关上推拉门的时候,她听到隔壁阳台的胥遇辰在她身后轻声说了句:“晚安。” 姜釉脚步一顿,她没有同人说晚安的习惯。准确的说,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谁跟她这样说过晚安。一时间,她居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其实简单的回一句“晚安”就好,但姜釉却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想要说一句“你也是”,但隔壁阳台上已经没有了胥遇辰的身影。 他已经进屋了。 姜釉在原地呆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是她想多了。 …… 一夜无眠。 闹钟想起来的时候,姜釉几乎是同时也睁开了双眼。她慢条斯理地穿衣洗漱,因为只住一晚,所以行李也没怎么动过,将洗漱包往箱子里一塞,就能出门。 早饭是在二楼的餐厅。起得太早姜釉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个煮鸡蛋,就前往了集合的大厅。 出发之前,他们在酒店隔壁的广场上有一个誓师会,也算是一个对外的正式发布会。 等人到齐后,他们先将行李放进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后备箱,随后去到了广场。 广场上,已经搭建好了他们的誓师舞台,硕大的背景墙立在那儿,看起来还挺气派。 台上,站着的是红昭基金的老板——张赞。 而在舞台的一侧,作为本次公益项目的负责人,胥遇辰正站在那儿,看起来很认真的在听张赞发言。 姜釉原本也是在听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今天穿着一身正装的胥遇辰,她的眼神就总是往他身上跑。 “……我宣布,向西八千里公益医疗援助项目正式启动!咱们,出发!” 随着张赞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身边掌声如雷,也将姜釉的思绪拉了回来。 随后,所有人都上了安排好的越野车。 姜釉上车时,发现后座已经有人坐了,她只好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而驾驶位的司机还没来。 这时手机里弹出消息,姜釉点进微信,发现是工作群里有人发了医疗方面的视频。姜釉顺手点开看,眼睛盯着屏幕,手拉过安全带。 结果扣了好几次也没有插进对应的插扣里。 姜釉只好扭头去看,刚一对准,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替她将安全带插了进去。 一抬头,姜釉的脸差点贴上了驾驶位上的胥遇辰。 第十八章 听说她不行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还是后排坐着的一名年轻女医生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带了米饼,你们要不要吃啊?可好吃了。”女医生手里拿着一袋开了口的米饼,里头是一个个独立包装的米饼,这种东西在姜釉看来属于膨化食品,但只要好吃,她没有忌口。 姜釉知道,这是年轻女医生想要找到一个与他们能够交流的突破口,打破陌生人之间的尴尬。姜釉向来不是很会干这种事,所以有别人愿意干,她也很乐意配合。 于是姜釉从里头拿了两个米饼,递了一个到胥遇辰手里。胥遇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突然被塞进来的米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那年轻女医生很是热情洋溢,自我介绍道:“我叫江南,是市一院五官科的实习医生!” 旁边的年轻男生见江南自我介绍了,连忙也开口:“我叫李故新,名字取自温故而知新,是市一院心外科的一名护士。” 姜釉听了笑了下:“这回你们市一院还真是鼎力支持这次的公益项目,连男护士都舍得借出了。” 这话一出,车上的人都笑了,胥遇辰笑得有点大声,但很快就用轻咳掩盖。 江南是个活泼开朗的,她笑着说:“可不是嘛,我当时见到李故新我都惊了,毕竟心外科的事儿那么多,男护士又少,好多体力活都需要他来干呢。这回肯借人,可见这项目上头很重视。” 姜釉这会儿也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姜釉,来自圣和医院妇产科。” 她说完,就见江南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 江南有些兴奋说道:“姜医生,我知道你!你是圣和医院最好的,啊不,应该说是咱们a城妇产科医生第一梯队里的医生之一!我有个小姨,就是在你们医院妇产科生的孩子,当时情况有些危险,正巧碰上你值班,你给做的手术,特成功。” 江南的普通话带着些许本地口音,听起来十分生动,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觉得可爱的生动。 胥遇辰听了,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个危险法啊?” 问完,他还快速用余光看了姜釉一眼。只见姜釉依旧是那副淡定的神情,提到她自己的事情也并没有让她产生什么情绪的波动。 ”当时我小姨在医院打着催产针也生不出,孩子一直都不入盆,宫口已经开到六指了,我小姨疼得不行,心理压力太大了。可是现在医院剖腹产都是有指标的,医生也是劝产妇能顺就不要剖,再加上我小姨的婆婆思想守旧,就这么哄着我小姨生生熬着……幸好后来姜医生换班,见了我小姨的模样,怀疑孩子有窒息的危险,立即安排了检查,随后就进了剖宫间。很快我小姨孩子就剖腹产接出来了,小姨也少受了罪。” 说到这儿,江南看起来还有些后怕呢,她一边吃着手里的米饼,一边说:“所以说啊,女人生孩子一定要有亲生父母在身边才行,实在不行也得有娘家兄弟姐妹在场。我小姨那会儿生娃,我外公外婆在国外旅游,我爸妈也正好在国外交流,加上我小姨是早产,打了个措手不及,身边是一个娘家能主持大局的都没有。就我一个小辈,我也拗不过人家老太太啊。” 姜釉打开米饼也咬了一口,甜滋滋软酥酥的,味道还算不错。听到江南这番话,她不急不慢开口:“有时候亲生父母在身边也不管用。有些人的思想已经固定了,很难扭转,而且她们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也会这么传达给下一代。这种时候,其实只要产妇自己清醒,是可以要求医院按照产妇的意愿进行剖宫产。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必须家属签字的年代。” 江南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是啊!当时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小姨自己就清醒着,干嘛非得听什么婆婆啊老公的?那会儿我可是急得满头的汗,只知道他们不同意我小姨剖,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南现在回想,都觉得有些懊恼,就有一种跟人吵架没发挥好,事后复盘时觉得这儿可以更好那儿可以更好的感觉。 “那这么说,你小姨还真是幸亏遇上了姜医生。”胥遇辰听她们说完,也跟着开口说了一句。 姜釉看了他一眼,在江南又要开口感谢之前先张了嘴:“没什么幸亏不幸亏的,这是妇产科医生的职责。换成别的医生,发现情况不对劲也会采取措施。” 这番话就如同将这件事盖章,这个讨论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西部地区的山间公路比姜釉想象得要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出她的预期数十倍。 她看着沿路的树木花草,还有蓝得仿佛水洗过的天空,顿时有些出神。 原本以为的蜿蜒崎岖陡峭颠簸的山路,只剩下了蜿蜒。路面都是平整的水泥地,她以为的坑坑洼洼地泥地或是石头地这一路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唯一可以说道的,大概就是路不够宽,窄窄的路边只能够勉强让两辆车会车通行,并且其中一辆还需要减速到几乎是停下的地步。偶尔到了一些拐弯的地方,若是从立在拐角处的反光镜里看到前方来车,还得提前停下,等那辆车先过,以免发生意外。 这一路可以说是除了美景,其他都平平无奇。 中午的时候,他们在一个“临时服务站”落脚。 这个服务站并不是政府开设的正规服务站,而是百姓自己私人建的。就是利用自己民房和房前的坪地,能够供车停车,顺便家里还能提供饭菜。 这次医疗队的车多,停车坪里停不下来,有些车便只能再往前开一点,在宽敞些的路边靠边临时停一会儿。 服务站是一早就联系好了的,这会儿菜也快准备好了,见他们来了,便全家出动从后厨端菜上桌。医疗队的工作人员见状,有些人连忙跟着过去搭把手。 姜釉站在服务站餐桌边,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她看着那被擦得油光锃亮的桌子椅子,还有地面时不时就能看见的鸡屎,以及不远处放着的垃圾桶……她觉得自己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作为一名医生,姜釉其实不算讲究的,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饮食上的忌口。但她却多多少少有一丁点小洁癖在。这点小洁癖并不严重,甚至只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才会发作。 比如家里很邋遢,比如吃饭的地方看起来不够干净。 她没什么忌口,烧烤、麻辣烫、火锅她统统都能吃,但唯有一点,店面必须干净整洁,否则她无法坐下来安安心心的吃饭。 这点习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儿时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她的母亲就是一个有点洁癖的人。家里必须要保持整洁,尤其是客厅和餐厅。为此,她记得父母还爆发过好几次争吵。只不过后来这些争吵再也没有了,毕竟他们离婚了…… 想到这儿,姜釉就更有些心烦意燥起来。原本肚子已经饿了,可眼下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地坐在这儿没准还会影响别人的胃口,于是干脆转身回了车里。她将外套将自己整个人罩住,想着睡上一觉。 胥遇辰确定完每一桌的饭菜都上齐后,就回到了自己这桌。一坐下,他便发现姜釉不在。 “姜医生呢?”胥遇辰问一旁江南。 江南努了努嘴:“回车上去了,说没胃口不想吃。” “没胃口?”胥遇辰眼里露出一丝怀疑,他脑子里不由闪过姜釉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下意识在揉肚子,而且还问江南要了第二块米饼的画面……这分明是早就饿了。 胥遇辰扫了眼四周,又看了看桌子椅子,当眼睛定格在地上那一坨鸡屎上时,他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想了想,他问服务站的老板要了打包盒,装了一些饭菜,想给姜釉送过去。 “胥总,干嘛呢?”张赞这时走过来,一巴掌拍在胥遇辰肩膀上,“你这是吃不完还要兜着走啊?” 胥遇辰瞥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开,夹菜的动作没停。 张赞更好奇了:“你这是给谁带饭呢?” “吃你的饭去,别等会没吃饱半路喊饿。”胥遇辰用脚轻踢了张赞一下,“我磕告诉你,等会路上就不会停车了,会一直开到会泽镇,到那儿估计得晚上八九点了。” 张赞一听,立即一屁股就在这桌坐下。 胥遇辰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端着装好的饭菜就朝停着的车走去。 “叩叩”两声,姜釉将脸从外套下伸出来,就见到胥遇辰站在车门外,手里读者饭盒冲她笑。 “你怎么过来了?”一边将车窗放下,姜釉一边问。 胥遇辰将手中的饭盒递给她:“给你的,赶紧在车上吃完。等下顿饭得到晚上九十点了。” “你……” 姜釉话还没说完,胥遇辰就已经转身大步往服务站里走了。姜釉看着手中的饭菜,惊讶地发现里头装着的菜,居然都是她喜欢吃的…… “刚才那个女的就是圣和医院妇产科的姜釉吧?” “是啊,就是她。” “听说她这次是在医院出了事,被停职了。” “真的假的?出了什么事啊?” “好像是动手术什么的出了问题,家属打上门了。圣和医院为了平息这件事,让她停职半年呢。” “那她怎么能来这里做妇产科专家啊?我就说呢,她看着这么年轻,也不像专家的样子,居然还是手术出了事故的?” …… 胥遇辰刚踏进服务站里,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姜釉。 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血似乎在一阵阵往上涌。 第十九章 谁说她不行 那些人还没发现胥遇辰已经到了身旁,还在热络地聊着有关姜釉的八卦。 江南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啪地一下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顿时打断了那几个人说话。大家都朝她看过来,江南原本已经在嘴边想要怼人的话,却在这几道眼光中吞了回去。 这几个人里有一个她认识,跟她是同一个医院的,家里有点背景,虽然同为实习医生,但对方实习期过后是肯定能留院得的。不像她,只能靠自己……江南想起自己同意来参加这次公益医疗援助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能够多一分留院的希望么? 如果她现在反驳了他们,那对方会不会回去以后给自己使绊子? 还没等她犹豫出结果,胥遇辰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釉,国内顶级医科大博士毕业,圣和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曾创下一天连轴转十三台手术记录,做过上千台手术,其中有将近三百个不同程度的高危产妇,近期还创下了圣和医院八分钟快剖的新纪录。不论从学历还是实战来看,她的履历都非常优秀。” 胥遇辰就这样站在这桌人面前,逆着光,语气平和地说完这些。 江南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胥遇辰可是这次活动的总负责人,难道他要为了姜釉开撕吗?不会影响这次的项目吗? 就在她担心之时,就见胥遇辰冲大家露出一个微笑,十分客气说道:“请大家相信我们红昭基金,为了这次的公益项目,我们对每一位不同专业领域的专家都是进行了严格筛选的,绝不会滥竽充数。就像是在座的各位,能进这次项目,也代表你们在医院一定是表现优异的。若是各位还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单独来找我询问。” 听了胥遇辰这话,大家纷纷表示相信红昭的眼光,胥遇辰又笑着让大家吃好,寒暄了几句后,刚才那出戏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一时间,饭桌上又是欢声笑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热火朝天的聊天。 江南看得目瞪口呆,再看一旁的李新故,也跟她差不了多少。 我的天哪,胥总可太厉害了!江南一边吃饭,一边不由看了眼胥遇辰感慨。刚才那样尴尬又紧张的局面,居然被他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给解决了? 但胥遇辰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只低头吃着自己的饭,偶尔还能跟饭桌上的人说上几句话。江南特别想问问他,胥总,你是不是学过公关危机? 等到再次启程时,江南在车上眉飞色舞地跟姜釉说着刚才饭桌上胥遇辰三言两语摆平背后嚼舌根的人的事。 姜釉听得有些惊讶。 她并不是惊讶于有人在背后说她是非,而是惊讶于胥遇辰居然会这样维护她。要知道,她当时并不在现场,就算胥遇辰什么也没做,她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他有错。 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姜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维护。她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阵暖流经过,像是在雪山里遇到了一池冒着热气的温泉一般。暖洋洋的雾气就这么扑面而来,将她浑身都包裹住。 她想了想,从前边儿的抽屉里,拿出一瓶新的矿泉水,拧开后递给了开车的胥遇辰。 胥遇辰对突然出现的矿泉水一愣,这时便听到姜釉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他愣了下,随即忍不住嘴角翘起来,心道姜医生这道谢的方式,还真是挺特别的。 于是乎,胥遇辰伸手接过了人生中第一个为他拧瓶盖的女人手中的矿泉水,吨吨吨喝了几大口,然后又递回给姜釉。 见姜釉将瓶盖拧上,胥遇辰鬼使神差地开口:“姜医生,很甜。” “甜吗?”姜釉听了后下意识看了眼矿泉水瓶,“拿的是矿泉水呀。”她还以为自己拿错了,拿成了带甜味的饮料水。 胥遇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又经过四个小时车程后,医疗队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第一站隆宇县惠泽乡。 这是一个隆宇县与隔壁成旺县交接的一个乡镇。 一路开过来,从茫茫群山到入眼的大片的稻田,让车上坐着的人产生了一种他们是来度假的错觉。 “选择这里,是因为它算得上是一个枢纽站。四通八达的,不仅隆宇县其他附近乡镇的村民可以过来看病,隔壁县城的也能过来。最主要的是,这个惠泽乡去年路才全部修好,镇上只有卫生所,还没有大的综合性医院,很需要更先进的医学技术。” 胥遇辰一边停车,一边说着。而会说到这个,全因江南在车上问了一句,为什么第一站会选择这里。 等下了车,江南和李故新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倒是胥遇辰与姜釉面不改色,就像是见识过无数次似的。 与来时路边的田园风光不同,乡镇上的风景透着一股浓浓的农村乡土风。街边的房子基本上都只有一两层,有些外墙都已经斑驳,很多人家还是老式的木头房。 村民们不少人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看,眼里满满都是好奇。见医疗队的人看向他们,有不少村民还会会心一笑,透着股淳朴的温柔。 村民们的笑容顿时治愈了不少医疗队成员这一路因长时间坐车疲惫的心。 但当他们来到这乡镇上唯一的三层楼招待所时,顿时又沉默了。 接待他们的是惠泽乡镇的副镇长,副镇长姓杨,年近四十的年纪,脸上却有了不少沟壑,可见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长了一张笑眼,看着人的时候不笑也像笑,让人容易心生亲近。 杨副镇长有些抱歉的冲张赞和胥遇辰说道:”抱歉啊,张总,胥总,我们这儿就这个条件。镇上也就这么一家招待所。你们人有些多,房间不大够,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借了老乡的房子,到时候你们一部分人随我去老乡家里住就可以了。” 说完,杨副镇长似乎还想找回点颜面,忙道:“虽然我们招待所不大,但是招待所后头的坪很大!之前是设想给人停车用的,但是这一年到头也没多少人开车来咱们镇上,也就空置着。这不,刚好你们的车和场地,都能安排下。” 他们做医疗援助,自然也是要有地方摆放设备,搭建临时的医疗场所——也就是大棚,这样才能叫人过来看病。 张赞冲胥遇辰挑了下眉,意思是全由他拿主意。 胥遇辰也没有要跟张赞客气的意思,既然他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自然是他来掌控全局。 于是胥遇辰对杨副镇长说道:“去老乡家借宿就不必了,我们过来是想给老乡们看病,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咱们的人挤挤也能睡下。” 说完,胥遇辰立马招呼了两个工作人员过来,让他们去和医疗队所有成员都沟通一下,让大家克服一下困难,再安排好房间。 将任务吩咐下去后,胥遇辰又对杨副镇长道:“杨镇长,我们想先去看看场地。” “可以可以,我带你们去!”杨副镇长一口应下,带着胥遇辰和张赞就往招待所的停车坪走。 很快,几人就抵达了停车坪。 胥遇辰看了眼,停车坪不小,但也算不上多大。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他们的设备以及人员还有不同的体检项目等,对杨副镇长开口: “杨镇长,这个地方是挺不错,但是对我们来说恐怕有些施展不开。不知道有没有更大的地方可以安排?” 杨副镇长大约是没想到他精心安排的这个这个地方居然还小了,一只手下意识地叉着腰,沉思了一下。 “如果这个地方还小了,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杨副镇长开口,“那地方是我们平时给村民开大会用的,比这儿大上不少。就是距离这招待所有一段距离,如果定了那儿,明天得麻烦你们自己走过去,一来一回还挺费时间的。” 听到还有地方可以用,胥遇辰立马道:“不麻烦,可以带我们去看看么?” “当然。” 杨副镇长说着,带着胥遇辰他们往外走。 另一头,姜釉进了安排好的房间里。根据人数,每个房间得住三到四个人,姜釉住的这间房加上她是三个人。 房间比她想的要好,虽然只是乡镇的招待所,但这个招待所看得出来是近几年新建的,里头布置得是跟外头宾馆差不多的标准双人间。姜釉目测,这招待所用的床比普通标准间的还要大上一些,一张床上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姜釉是第一个进房间的,她想了想选了靠窗的床。这招待所的窗帘有些透光,靠窗的人更容易被外头透进来的阳光“晒醒”。她工作的时候一向醒得早,应该不会存在被阳光晒醒这种问题。 她从箱子里拿出自己带来的旅行用床单被套,正想换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上闪烁着“奶奶”两个字。 姜釉心中一紧,连忙将电话接通。 那头,奶奶的声音传来:“釉釉啊,你在家吗?奶奶来医院找你,他们说你不在。” 姜釉愣了下,这才记起来自己停职半年并且还参加了医疗援助的事儿忘记同奶奶说了。 于是连忙说道:“奶奶,我出差了,不在家呢。出什么事儿了么?” 若是没事,奶奶也不会直接就去医院找她。 电话那头老太太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釉釉,奶奶有件事要同你说。就是你弟弟这边出了点事,想找你借点钱。” 第二十章 有些心疼 听着话筒里姜釉没有回答,老太太硬着头皮好言好语说道:“釉釉,你弟弟这回需要的数额有些大,家里的钱不太够,想找你周转一下。等之后有钱了,一定会还给你的。” 老太太话音还没落,姜釉就听到电话那头离得远些的地方有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妈,你干嘛这么低声下气的?她是姐姐,帮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男人是姜国伟,她生理学上父亲。 姜釉握着手机,她动了动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心里就如同有无数条虫子在啃噬,让她有些想吐。 老太太在那边欲言又止:“釉釉……” “奶奶。”姜釉这会儿像是找回了声音,出声阻止了老太太继续往下说,“姜立涛不是小孩了,他闯祸就应该自己承担起后果。他父母是双职工,完全有能力负担他。他不是我的责任。” 姜釉说得不急不缓,但语气坚定得像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头姜国伟应该是听到了她的话,气得跳脚,隔着电话破口大骂: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自己亲弟弟出事都能袖手旁观,你还真是狠得下心!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姜釉的心跟着脸色一起冷了下来。 她开口:“对方要多少?” 电话里姜国伟的骂声顿时停住,立马道:“二十万。” 姜釉便听到老太太似是条件反射发问:“二十万?你不是说钱不够要找釉釉拿二十万应急么?” 姜国伟被老太太这么一问,声音也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我们的钱都放理财了,不然就存了定期还没到时间呢。” 底气不足,很明显心虚。 姜釉在这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老太太听到了,连忙安抚:“釉釉啊,你爸他们的钱暂时取不出来所以才需要你拿……” “奶奶。”姜釉打断了老太太的话,“我是你养大的,谁养我就给谁养老。这些年他没往我身上花一分钱,我也不是冤大头。他名下两套房,还给姜立涛存了留学的钱,二十万他松松手指头就能掉出来,来问我要,他是不准备要脸了?” 不出所料,姜国伟听到她的话,又开始在那头跳脚。 但这回,姜釉可懒得搭理他,只说道:“奶奶,你也看到了,人家不是没钱,只是想来坑我的钱。我又不是慈善家,没那么多好心肠。他要是舍不得自己出二十万,就叫他别救了,让他儿子吃点苦,也能记住点教训。我这边还忙着呢,先挂了,等回来再来看你。” 姜釉干脆利落地将电话挂断,可捏着手机的手却越抓越紧。 身后有响动传来。 姜釉立即转身,就见门口站着江南和一个圆脸女孩儿。两人手里都拎着行李,应该都是来入住的。 如此一来,这个房间的人都到齐了。 江南连忙给姜釉和圆脸女孩互相介绍,姜釉便得知这女孩儿是江南同一所医院的护士,名叫陈梓纯,00年出生,这名字一听就很00后。 姜釉被姜国伟搅得心情有些不佳,此刻还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于是只对陈梓纯打了声招呼,就上床躺着了。 年轻女孩儿活泼好动,陈梓纯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江南说着话。小姑娘声音清脆,听着也很喜庆,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惫,瞧着精神头特别好。但顾忌着姜釉在床上休息,十分注意音量。 两人随后进了洗手间,一起在里头洗手洗脸。 隔着一扇洗手间的门,姜釉听到陈梓纯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姜医生看着好高冷啊。刚才你也听到了吧,她跟家里人说话好冷漠啊,对面是在求他救什么人吧?结果她说别救了诶……你说,姜医生会不会是个特别冷血的人啊?” “别瞎猜,姜医生人挺好的,而且业务能力也很强。”江南开口,为姜釉说了句公道话。 “真的假的?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姜釉听了这话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也不觉得生气。她看得出,陈梓纯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大概是不能理解她这种跟家里不亲近的状态。 不过小姑娘大约是不知道这种招待所隔音效果有多差,还以为隔着门“很安全”,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心里话吧?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自己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会不会惊慌失措。想到这,姜釉甚至忍不住嘴角翘了翘,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肚子感觉更疼了…… 她瞧了眼还关着的洗手间门,决定不要打搅两个女孩儿的私聊时间,于是爬起来披了件外套去了走廊的公共洗手间。 姜釉从公共洗手间回来时,江南和陈梓纯刚好也从洗手间出来。 看到姜釉从外头回来,江南一愣:“姜医生,你刚才出……” 话还没说完,姜釉突然就捂着肚子跑进厕所,关上门,只留下一句“不好意思,借过”。 只剩下姜釉和陈梓纯在门外面面相觑。 等姜釉一小时内第四次进厕所时,江南和陈梓纯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江南,姜医生不会是得了急性肠胃炎吧?”陈梓纯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问江南时脸上隐约带着担忧,“我以前得过,可难受了,一直拉肚子,拉到后面都只有水了。” 江南也有些担心,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问:“姜医生,你没事吧?要不要去通知一下负责人啊?” 里头传来姜釉的声音:“不用,我带药了,等会我吃点就好了,你们别担心我。” 这时,三人手机都收到了群消息,通知大家去吃晚饭。 洗手间内冲水声音响起,随后姜釉打开了门,脚下步子都有些发软,对两人说道:“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我等会直接上床休息。” 陈梓纯见她这样,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有些不放心:“姜医生,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姜釉有些意外,见陈梓纯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只有单纯的担心,她冲她笑了一下:“我可以的,我自己就是医生,你们忘啦?快去吧,别耽误吃饭。” 这种集体行动,都是在群里吆喝一声,大家按时下去吃。如果去晚了没得吃了,那也是自行负责,毕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搞特例。 “那好,我跟梓纯先下去了。”江南说完,便拉着陈梓纯往外走。 陈梓纯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姜釉,见她嘴唇都拉得有些泛白了,于心不忍,开口说:“姜医生,等会我们给你带些清淡的上来吃。” 说完,她就关上了门。 姜釉失笑,她以为陈梓纯会因为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讨厌她,没想到小姑娘见她不舒服还会想帮她。 现在的00后小孩儿都是这样的吗? 胥遇辰和张赞回来时,正好赶上晚饭的饭点。 张赞二话不说拉着胥遇辰先去吃饭。 招待所没有酒店式的大餐厅,只有食堂,但食堂反而能够更好的容纳援助队所有成员。 胥遇辰和张赞两人打了饭找个空位坐下,胥遇辰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姜釉的身影。 他今天开车一天,刚才又去看了场地,累得够呛,所幸场地虽不算很好,但也勉强够用。此刻他肚子空空,吃起饭来也变得雷厉风行。 三下五除二,就展现了什么叫做“一扫光”。 刚想再去打一份,身边落下一道阴影。 “胥哥。” 胥遇辰抬头,发现是同车的江南。 “怎么了?”胥遇辰用纸巾擦了擦嘴,问道。 江南道:“姜医生不舒服,跑了好多趟洗手间,一直拉肚子。我们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急性肠胃炎。但是姜医生说她心里有数,不让我们叫人去看。” 一旁陈梓纯也连连点头:“但是我们刚才出门的时候,见她躺在床上,脸都白了。我们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毕竟胥遇辰是总负责人,跟他说是最保险的。 胥遇辰眼里神情顿时也严肃了几分,他点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说完,胥遇辰拎起手中的盘子放到归纳处,大步朝食堂外走去。 身后张赞喊:“要不要我一起啊?” 胥遇辰伸手摆了两下,算是拒绝。 张赞看着胥遇辰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此刻,姜釉正在床上“身残志坚”的给好友刘悠悠回微信。 【优哉游哉的咸鱼:小丧丧,感觉怎么样啊?】 【姜医生:……还行吧。】 【优哉游哉的咸鱼:咋了?出事了?】 【姜医生: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水土不服,拉肚子了。】 【优哉游哉的咸鱼:你这是什么运气,我之前还想你可千万别水土不服。带药了吗?】 【姜医生:放心,药已经吃了,已经好些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哪位?”姜釉有些意外这个时间有谁会来。 下一秒,胥遇辰的声音传来—— “是我。” 姜釉愣了下,随后低头手指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姜医生:有事,回头再聊。】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耷拉着拖鞋,开了房门。 门外,胥遇辰看着姜釉有些发白的嘴唇,不自觉皱起了眉。 姜釉抬头看着他,这才注意到胥遇辰比自己居然高了这么多。 她问:“你怎么来啦?”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胥遇辰右手微微抬了一下,姜釉这才发现他还带了一个小药箱过来,“我能进去吗?” 姜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请胥遇辰进了房间。 胥遇辰打开药箱,拿出温度计,看向姜釉眼神很温柔。 “过来坐下。” 姜釉愣了下,又听到他说: “给你量体温。” 第二十一章 一起吃早餐 “还好,没有烧。”胥遇辰看了眼手中的温度计,语气自然得就像是时常这样与姜釉相处似的。 姜釉微微抬头看着胥遇辰,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有些神奇,身上有一些让人觉得矛盾的东西存在。 你以为他这个人就是热情温柔,对人体贴入微,可转头你又发现,他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以为他不近人情,高冷内敛,可他分明在你身边像个小太阳。 对,就是小太阳。 姜釉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眼前的胥遇辰。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胥遇辰一低头,就发现姜釉一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幅画。 姜釉回过神,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嘴,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人……还挺好的。” 说完这句,姜釉又有些掩耳盗铃自己的行为似的赶紧岔开话题:“我说了吧,我没事。应该是水土不服造成了肠胃不适,我已经吃过药了,可能明天就好了。” 胥遇辰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不大放心:“真不用找汤医生过来看看?” 姜釉摇头,表示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胥遇辰也不勉强,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盒药递给姜釉,姜釉刚想拒绝,就听他道:“拿着吧,万一不够还能顶上。而且,如果你的室友也水土不服,还能给她们。” 听到他这么说,姜釉没有再拒绝。 “那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起来如果还不舒服,就先休息一天。”胥遇辰拎起医药箱,一边嘱咐一边准备离开。 姜釉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不用,明天我可以上。” 胥遇辰皱了皱眉,想说时日还长,不用勉强自己。可姜釉的第二句话已经先过来了: “这次妇产科就我一个副主任医师,我不能缺席。” 说完,还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想让胥遇辰放心。 见姜釉心意已定,胥遇辰也没有多劝,只是心里头想着如果明天早上姜釉脸色和身体状况还这么差的话,他怎么着也得让她好好休息一天,还得找汤医生给她看看。 胥遇辰离开后,姜釉躺打开手机看了眼,在床上突然间脑子有些放空。 手机里,刘悠悠在此期间发了几条消息过来,看上一眼,是嘱咐姜釉好好休息,记得吃药一类的关心的话语。 姜釉忽然觉得,胥遇辰的关心怎么跟悠悠有些像了呢?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从外面洒入屋内,光线落在姜釉的脸上。 姜釉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 她在床上懵了几秒,然后才意识到她已经到达了援助的第一站。 时间还早,旁边床上江南和陈梓纯挤在一起睡,呼吸绵长,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姜釉轻手轻脚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比起昨天来,她的情况的确好转了不少。只是这一刚醒来就不得不往厕所跑,让她心里头还是不由有些担心。 等从洗手间出来,姜釉二话不说先将药吃了。 肠胃感觉好受了许多,姜釉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但以她现在的情况,喝点白粥比较保险。于是她决定下楼去餐厅看看。 早饭的时间不是统一的开席,而是在一定时间范围内自行去吃,这样也最大程度方便不同时间起床的人自行调节作息。 餐厅里的早餐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但种类齐全,白粥、豆浆、包子、油条……还有当地特色的粉面和炸糕,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姜釉到得早,这些早餐都是刚新鲜出炉的,泛着一股子热气。农家做法的东西自带浓郁的香气,稍一靠近就能闻得到。姜釉不由吞了吞口水,几经挣扎还是只打了一碗白粥。 姜釉小口小口的喝着,因为怕肠胃再受刺激,她连榨菜都没要。只能想象自己正在喝海鲜粥,鲜香咸甜,入口就是满满的满足感。只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干,入嘴后几乎没什么味道,好在米香味很浓。 “诶,这不是姜医生吗?” 热情的男声在姜釉身边响起。 姜釉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张赞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满满当当放着各种吃的,有包子,有蒸饺,有皮蛋瘦肉粥还有一小碗粉面。简直让姜釉眼睛都要馋直了,肚子这会儿不争气的响了一声,姜釉不由揉了下,生怕它撑不住又得跑厕所。 看过了食物才将目光放到了端着它们的主人身上,一看发现竟是张赞。 姜釉是知道张赞的,他是红昭公益的老板。来之前,姜釉没想到大老板也会亲自来跟这个项目。 张赞十分自来熟地在姜釉对面坐下,姜釉顿时社恐发作,恨不得扔下手中的粥碗遁地逃走。 可惜晚了,张赞已经开始聊起来了。 “姜医生,之前就听说过你,但今天才有机会跟你说上话。”张赞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特别的阳光健康,而他一开口又让人能立马感觉到这是个很健谈的人,“小刘说你是妇产科领域的专家,我师弟也说你专业能力很强,我听他们说了以后就特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的。对了,我师弟就是胥遇辰。” 姜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嘴里的“小刘”应该就是自己的好闺蜜刘悠悠。但她没想到,胥遇辰居然是他的师弟。 或许是姜釉眼里的疑惑有些明显,张赞喝了一大口粥下肚后,说道:“我跟胥遇辰是在美国的大学认识的,我比他高两届。不过我跟他熟起来是因为一次国际救援,那会儿他是国际救援组织的成员,我是那个被救援的倒霉蛋之一。” “在聊什么?”张赞正说着呢,胥遇辰就端着早餐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张赞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怎么不坐对面去。 胥遇辰直接无视了他,假装没看到。还没等张赞回答,他自己又换了问题,看着姜釉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姜釉点了点头。她看了眼时间,显示为早上六点半。 她不由问:“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张赞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你起的比我们还早呢!” 姜釉有些哭笑不得,她起得早是因为昨天睡得特别早,再者也是多年做医生生物钟的影响。可对面这两位,工作性质与她很不同,应该不至于需要日日早起吧? 桌下,胥遇辰的膝盖稍稍用力撞了张赞一下,示意他注意点说话。然后对姜釉说道:“今天才算是我们这次援助的正式开始,我们想先去确定一下各方面是否到位了。” 原来是这样。 姜釉轻轻点了点头,觉得医疗援助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医疗人员出力比较多工作比较累,但其实在别的地方,组织者或许比他们更累。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他们操心的事太多了。 鬼使神差的,姜釉就忍不住说了句:“再累也要注意身体,多喝热水。” “噗!”张赞差点一口粥喷出来,他有些话痨,忍不住说,“多喝热水不是你们女生最讨厌的话吗?说我们死直男只知道说这句。” 就连胥遇辰脸上也有了笑意。 姜釉却有些困惑,她认真道:“喝热水的好处有很多,排毒,提升新陈代谢……” 话还没说完,一道爽朗的女声突然插入进来:“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医疗队的人吗?” 姜釉看去,是一个皮肤蜜色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 她整个人就像是她的嗓音一样,爽朗大气,见他们点头,她又问:“请问你们知道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在哪吗?” 胥遇辰打量了她一眼:“你是星星旅行社的导游楚舸?” 对方点头:“是啊,你认识我?” 胥遇辰起身伸出手:“你好,我是这次的负责人胥遇辰。” 楚舸笑着同胥遇辰握手:“你好,这次我将全程跟随,需要用我的地方尽管叫我。” 楚舸很热情,又同张赞和姜釉打招呼。 本来一个自来熟的话痨张赞,姜釉就有些受不住了,再来一个热情爽朗的楚舸,姜釉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其实不大喜欢跟陌生人太过于近距离接触。 但多年的社会经验,也让她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需要妥善处理的事情。 于是她冲楚舸轻轻笑了下,然后起身告辞,说是要给室友带早饭上去。 这本也是姜釉的打算,她屋子里两个室友,一个98年,一个00年,都是年轻小女生,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都不注重养身,很多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但作为一个注重养身的医生,姜釉无法坐视不管。 等姜釉一走,楚舸露出些许不满,小声嘀咕了一句:“看着娇气,城里来的大小姐不愿意跟我这种乡里人说话么?” 胥遇辰目光正看着姜釉离去的背影,没有听到楚舸在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张赞听清了,他拍了拍楚舸的肩膀,对她说道:“别多心,姜医生肯定没这个意思。” 姜釉手里拎着两个包子两杯豆浆,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一位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大姐迎面走来,见到姜釉还特意让了一下,脸上满是友好的笑意。她笑得很温暖,让姜釉不由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姜釉却叫住了她:“大姐。” 服务员大姐看向姜釉:“有什么事吗?” 姜釉仔细看着服务员的面部,她没有看错,在服务员的鼻下有不少褐色的斑点。 这看起来不大正常。 姜釉蹙眉,对服务员说道:“大姐,我们医疗队今天开始给镇上居民免费做身体检查,你得空的话也去检查一下吧。” 服务员大姐一愣,随后笑着答应,但看起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忙忙走了。 姜釉心里头有些担心。 这样形状和颜色以及数量的鼻下斑点,很有可能是卵巢出了问题。 第二十二章 失策了 早上八点半,“向西八千里”的公益医疗援助第一站拉开帷幕。 姜釉肠胃的情况比昨天好了很多,她除了吃药,还喝了一杯温盐水,一个上午往厕所跑了三趟后,基本上就不怎么拉肚子了。 因为场地与招待所有一些距离,中午休息时,大家都是在各自待在搭着的医疗棚子里。胥遇辰叫人将搭好的医疗棚隔成两个部分,前面看病,后面就供医务人员休息。 中午的饭菜都是以盒饭形式从招待所送来的。因为肠胃的问题,原本姜釉不准备吃午饭,想着喝两口汤就行,毕竟也不可能叫人单独给她煮点粥送来。但没想到,胥遇辰却拎了个不大的保温盒来到了她的岗位。 “这是……”姜釉看着放在她面前的保温盒有些意外。 胥遇辰倒是笑得随意:“你不是水土不服,肠胃不舒服么?这儿老乡做菜太实在了,炒菜舍得放油,荤菜也做得扎实,不太适合你吃。我就去镇上馆子里给你买了碗青菜粥,你趁热喝。” 姜釉看了眼桌上才刚喝两口的汤,还是伸手打开了保温盒。 粥很热乎,想到胥遇辰一路拎着它过来,姜釉心里头升起一些异样的感觉。忍不住有些想笑,又觉得心口发酸。 在她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人会因为惦记她生了小病,而关照她的饮食。 她不由想起七岁那年暑假,她感冒发烧,觉得昏昏沉沉地就跑去床上睡觉。结果到了第二天醒来,烧自己退了,家里都没一个人发现她昨天生病了。 那时候她不懂,等她长大了她才明白,只有真心关爱你的人,才会注意到你些许的不同。 “保温盒哪来的?”姜釉用勺搅拌了几下粥,让它稍稍散点热,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胥遇辰喝了口水,回答:“饭馆老板借我的。一听说给援助的医生喝的,二话没说就借了。” 姜釉抬眼看了眼胥遇辰。 今天日头很好,这边云层稀薄,太阳比a城要晒上许多。胥遇辰一路走过来,此刻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了些许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脸上微微泛着光,倒像是给他增添了一层高光,反而显得他原本优越的五官更加立体起来。 但是他自己好像浑然不觉。 姜釉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胥遇辰。 胥遇辰有些不解看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擦擦。”姜釉示意了一下额角。 胥遇辰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汗了。他也没耽搁,接过姜釉的手帕就往额头上擦。手帕划过鼻尖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跟姜釉身上的很像。她坐在他副驾驶时,他就闻到过,若有似无的,像是在撩拨人的心。 擦过之后,胥遇辰顺势就揣进了自己口袋里,他说道:“手帕脏了,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姜釉却摇头:“没事,送你了。你留着用吧,我还有。” 胥遇辰却是暗暗决定,等这次项目结束后,他要去商场挑一块手帕送给姜釉。 手还在口袋里,指尖还在把玩着手帕,胥遇辰一边看着姜釉喝粥,一边说:“你怎么会随身携带手帕?一般不都是带包纸巾,用完就扔么。” 姜釉将嘴里的粥吞下,道:“纸巾没有手帕舒服,我习惯了。” 胥遇辰笑了下:“那就谢谢你送我这份礼物。” “其实也算不上礼……”姜釉想要解释一下,这只是她随手的举动,不用放在心上。但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有人叫胥遇辰的名字,有事找他。 于是胥遇辰嘱咐了一句“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后,就转身匆匆赶了过去。 粥的分量不算多,刚刚好就是姜釉的食量。姜釉不禁怀疑胥遇辰是不是计算过她每顿的饭量。将保温盒重新盖好,姜釉将它拿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刚放上去她想了想,又拿下来,最后还是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帆布包里。 姜釉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将保温盒放进去时动作都轻柔了许多。她想着,等回去洗干净了再交给胥遇辰还回去。 到了下午看诊的时间,可来的村民却寥寥无几,比上午少了不少。 这时一只白皙微胖的手突然出现在姜釉面前,这只手里还端着一杯冲泡的奶茶。姜釉抬头看去,就见陈梓纯放下奶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了句“姜医生,给你喝”后,就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姜釉看着眼前这杯奶茶,呆愣了好几秒。 奶茶还冒着热气,五月的惠泽还透着一股如秋天般的凉意。姜釉的手脚天一冷就容易冰凉,再加上水土不服,其实一个上午下来,她的手也没有怎么热乎过。 此时此刻,热奶茶捧在手心里,几乎是瞬间就让整个人都暖起来。 可是她记得,这位陈梓纯应该对她印象很不好才是? 江南这会儿已经走了过来,她手里也端着一杯奶茶,跟姜釉手中的一模一样。见姜釉有些懵逼,她笑着解释:“小纯其实挺单纯的,她还在上学,这回是出来实习的。他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还挺爱憎分明的,但是也挺能知错就改的。她之前对你有些误会,虽然没当着你面儿说过,但心里过意不去。这不,去小卖部买奶茶就给咱俩也捎上一杯。” 江南说完,嘬着吸管猛喝一口。喝完还不忘砸吧两下,一脸满足:“啊,奶茶果然是最好喝的。虽然这种冲泡的不如店里现做的,但总比没有好。” 姜釉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她没记错,江南自己也不过是98年的而已,但这一开口说陈梓纯,就跟是陈梓纯的长辈似的。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装大人的感觉。 但怎么说呢,还怪可爱的。 姜釉觉得她这回认识的这几个年轻人,表达喜恶都挺直接的,表达善意更是直接。这让她差点招架不住,但意外的,她居然没有想避开,或者是觉得不自在。 两人喝了几口奶茶,姜釉却有些坐不住了。 “今天下午,怎么都没什么人来……”姜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江南听了也点头:“是啊,上午的人也比我预计的少好多。我还以为第一天肯定会手忙脚乱,很多村民都会听到免费检查身体,都会赶过来呢。” 姜釉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微微皱眉:“是啊,我看上午一些村民,好像都是由一些村干部陪着过来的,感觉他们像是给村干部面子,才过来检查的。”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感觉的。我今天还听到一个老伯在那儿说什么,没听懂。幸好楚舸姐给我翻译了一下,我才知道他是在吐槽过来检查身体耽误了他去地里干活。”江南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她跟姜釉这种专家要坐诊对应的医疗棚不同,她属于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去哪里,所以她可以四处走动,看哪儿需要帮忙。 这会儿整个坪地里,一眼看去几乎都是医疗人员,根本看不见几个村民的影子。 “我们在惠泽应该就待今明两天吧?”姜釉轻声问了句,江南点头,姜釉又道,“希望今天做了检查的乡亲回去以后能带动一下其他人来检查。毕竟这次的医疗设备都很先进,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不多。” 在这村镇的老百姓,平时基本上就是待在村镇上不会出去,如果生了严重些的病就要坐车去往县城或者市里甚至省城用先进的设备检测,这中间耗费的精力和财力,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算是不小的负担。现在这些设备下乡,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的。 江南说道:“我听楚舸姐说,这里的村民淳朴好客,但是不像城里的人有体检概念。对这里的村民来说,去看病不是什么好事,挂在嘴边更是不吉利呢。这几年国家大力扶持乡村事业,惠泽今年才脱了贫困村镇的帽子,这里的人一心想搞好生活,更不乐意听到看病两个字了。” 姜釉意识到,或许这次公益医疗所面临的问题除了安全运输医疗设备,保障人员安全等问题以外,首先摆在眼前的就是怎么说服没有病的村民来体检,身体有不舒服的村民来看病。 归根究底,这是要让村民打破自己常规的思维,还要让村民们对他们百分百的信任才可以。 光是想想,姜釉都替胥遇辰发愁。 想到胥遇辰,她不由看向之前胥遇辰离开时的方向,那儿已经没有了胥遇辰的身影。姜釉不由想,胥遇辰要去解决的事,会不会就是这件呢? 姜釉忍不住又朝别的地方张望了一下。 “姜医生,你看什么呢?”江南将最后一口奶茶喝完,见姜釉东张西望,有些好奇。 姜釉问她:“你有没有看见咱们招待所的一个服务员大姐?大概四十岁,鼻子下面有大片的斑。” 江南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看到,她今天没出现过。” 见姜釉微微皱眉,江南问:“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釉抿了抿嘴:“我今天早上见到了她,劝她来检查。我担心她的卵巢出了问题。” 江南惊讶:“这是怎么知道的?” “从她鼻下的斑点推测的。”姜釉神色有些凝重,“不过也不一定,希望她没事。” 江南听了心都跟着咯噔了一下:“女人卵巢如果出了问题,那可得引起重视,万一有什么大问题……” 这下好了,江南也跟着担心起来。 第二十三章 临时生产 两人正聊着,这时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江南见状,连忙几步上前,将人扶住了往姜釉这边送。 孕妇看起来很年轻,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略带一些婴儿肥。四肢看上去还算纤瘦,显得肚子大得惊人。 “终于到了,累死我了。”孕妇站在姜釉面前缓了口气,随后冲姜釉笑了下,对她说道,“我听说这儿可以免费产检,就来看看。医生,我听说还能做b超,是吗?” 姜釉点了点头,让孕妇先填表。 孕妇坐下,在检查表上填写自己的信息。姜釉看了眼,孕妇的名字叫做刘阿妹,倒是一个挺有惠泽这边风情的名字。 姜釉一边看她填表,一边问她:“阿妹,你之前做个产检吗?” 刘阿妹写字的手顿了下,大大咧咧说道:“做过做过,当然做过,这都是最基本的嘛。” 现在就算是小镇里,政府也会大力宣传让孕妇去做产检,这样最大程度的保证能生下健康的小孩儿。 听到刘阿妹说有,姜釉稍稍放心了些,又问她:“几个月了?” “快生了。”刘阿妹填完最后一项,抬起头又冲姜釉笑了下。 “你之前看的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姜釉看了眼刘阿妹的肚子,又问道。 刘阿妹眨巴了几下眼睛,避开了姜釉看着她的目光,眼神看起来有些闪躲。 她舔了舔嘴唇,手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回答:“没、没有啊。” “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肚子比普通的孕妇肚子要稍微大一些?”姜釉看着她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刘阿妹听到姜釉这么问,倒是笑了:“我就是吃的多,所以肚子才会大一些。我奶说了,这不算什么,比我肚子更大的孕妇都还有呢!” 姜釉拿起刘阿妹的表格看了眼:“你是02年的?这么小?” 02年的女生,才刚满二十岁,却已经快要生了。 刘阿妹看起来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一派天真的模样,笑着说道:“不小了,都二十了。我堂妹比我还小一岁呢,孩子都已经会爬了。” 说完,见一旁江南惊讶得张大了嘴,刘阿妹继续说:“我们这小地方,没上学的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就嫁人了,挺正常的。我爸说了,咱农村人早当家。” 江南听了下意识问道:“你自己都是小孩儿呢,那你知道怎么养孩子吗?” 这个问题也没难道刘阿妹,刘阿妹反倒一脸轻松:“这有什么难的?就是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喂奶吃饭养大呗。” 姜釉听得心情突然间有些复杂。 江南毕竟年轻,听了可不认同,连忙说道:“那可不行,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 “江南。”姜釉轻声打断江南,见登记表没什么问题,就交给一旁的江南,说道:“带她去b超处吧。” “好。”江南点头,然后搀扶着刘阿妹,“跟我走吧。” 刘阿妹和江南一起往照b超的独立帐篷走去,姜釉看着刘阿妹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到了孕后期,刘阿妹走路的姿势都与普通女孩子有了变化。因为负重加增肥,她的脚会比自觉有些往外撇着走,一只手习惯性的插在腰后,想要帮着腰部将肚子兜住。两个年轻女孩的背影,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 姜釉知道自己就算是为刘阿妹可惜也做不了什么,每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与选择,刘阿妹年纪轻轻结婚生子,是大环境也是她自己的抉择。 坐在椅子上,姜釉只觉得下午的日头有些晒人,便撑起一只手挡在额头处。 “怎么叹气了?”头上映射下一片阴影,抬起头,姜釉就看到胥遇辰正正在自己跟前,低头看着自己。 逆着光,姜釉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没有将胥遇辰看真切。于是她就这么定睛认认真真像是检查什么重要文件似的将胥遇辰打量了一遍。 这么打量,姜釉才发现胥遇辰的嘴唇并不像许多帅哥那样是薄唇。厚度适中,看起来显得有些q,甚至可以说略微饱满。不知道为什么,姜釉突然想起刘悠悠曾在自己耳边嚷嚷过的某个大帅哥明星,说那个明星的嘴巴看起来就很好亲。 胥遇辰不知道姜釉怎么突然看着自己就发呆了。 他凑近了些,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走神了?” 姜釉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没来由觉得耳根一阵发烫。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让这股没来由的害羞情绪被压下,随后摇了摇头,对胥遇辰说道: “没,只是刚才分神想了点事情。” “遇到什么难事了?”胥遇辰见她眉宇间似乎有发愁的迹象,关怀询问。 姜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她是不想多说什么,想着敷衍过去的。可等胥遇辰这么一问,她的嘴有些不受控制似的,比脑子动得还快。 只听她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父母从小对你不闻不问,他们分开后各自组建了家庭,又有了小孩。现在他们为了帮后面生的孩子,让你无条件帮扶,你会怎么做?”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子女对父母都有赡养的义务。”胥遇辰想了想开口,“但这是对父母的。如果他们对你好,那你对他们更好也无可厚非,如果他们对你不好,法律上你也得肩负赡养的责任,但前提是他们没有稳定的收入,无法保障自己的生活。” 姜釉安静听着。 胥遇辰见她看着自己,看起来是真的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一般,便说得更认真了。 “至于父母之后与别人生的小孩,那是他们与配偶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当然,如果父母被判定没有能力抚养小孩,那从法律上来说你也是需要帮扶的。但这个帮扶的程度,也只是维持对方基本生活到成年而已。如果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完全可以拒绝。没有人有义务和责任无条件的帮扶。” 胥遇辰说得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姜釉,从她脸上能看出细微的表情变化。 从一开始的紧绷,到后面的微微放松。 就好像是她想要做某件事,得到了别人的支持,让她觉得可以放心去做这件事似的。 胥遇辰张了张嘴:”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姜釉急匆匆说道:”我、我就是帮一个朋友随口问问的。“ 胥遇辰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揭穿她这个略显拙劣的谎言。 他发现了,许多人不想将自己的事宣之于口又希望得到建议时,都会用”我的一个朋友“来掩饰。 胥遇辰并不打算去深挖,既然姜釉不愿意说,那便不说。 他对挖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他只是……只是希望姜釉能快乐一点。 这个念头一出,胥遇辰自己都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姜釉快不快乐,轮到他在意了? 胥遇辰想说点什么岔开这个话题,这时却听到后面的b超间传来一声惊呼。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朝后面看去。 这时只见江南急匆匆从b超间出来,满脸焦急地冲姜釉喊:”姜医生不好了,刚才那个孕妇要生了!“ 江南之前并不在妇产科实习,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见刘阿妹捂着肚子喊疼,她难免惊慌失措。 ”别急,我去看看。“ 姜釉二话不说,起身就往b超间走去。 胥遇辰紧跟了两步,最后在b超间外停了下来,背对着房内靠在门边等着。 姜釉进了b超间,就见刘阿妹躺在床上,正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在床上呻吟。 见到姜釉进来,她立马用求助的眼神看过去:“姜医生,我要生了,怎么办,我要生了……” 姜釉没有说话,而是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 她冷静开口:“羊水已经破了,看情况有可能是急产,送医院恐怕来不及了。叫人拿推床过来,马上将她转去手术室。” 他们这里没有专门的产房,只能用移动手术室暂时充当产房使用。万一有突发情况,还能进行剖宫产手术。 与此同时,姜釉交代:“登记表上有她家地址和紧急联系人,马上去联系她的家人过来。” 门外姜釉听到,立马回应:“我去通知。” 江南立马奔跑着去叫人。 听说这里发生了突发情况,负责调度的工作人员立马安排了人手过来。大家一起将刘阿妹移到推床上,将她转移去了移动手术室。 移动手术车是这次“向西八千里”公益计划里算得上最后噱头的设备,也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启用这个设备的公益组织。 它的外形像一辆卡车,但它的车厢里却是和手术室几乎一模一样,该有的设备都有。只是相比于真正的手术室,它的层高不足,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不过对于医生来说,这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做手术时注意力都集中在患者身上,又哪里会去在意什么层高压不压抑呢? “刚才b超检查结果怎么样?”这里没有专业的助产士,姜釉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她手上戴着医用手套,摸过刘阿妹怀孕的胎位,初步判定可以顺产。 江南在一旁回答:“还没来得及做呢,她刚躺下就喊肚子疼了。” “没做?”姜釉皱了下眉,“算了,现在也没办法了。刘阿妹,你上一次做b超,医生怎么说?” 刘阿妹的疼痛来得十分猛烈,初为人母的她显然没有想到宫缩会这么疼痛。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往下流,她的牙齿紧紧咬合,只希望能攒一把劲儿将孩子马上生下来。 她听到姜釉问她,闭了闭眼睛,艰难地从嘴里发声:“我……我不记得了。” 第二十四章 突发状况 第二十四章突发状况 听到刘阿妹的话,不光是姜釉,就连一旁的江南和来帮忙的护士李媛,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居然还有孕妇不记得自己做过b超检测的结果? 江南想了想,她们平时接触到的都是城市里的孕妇,大家可能养胎也好养娃也好,都比较的精细。而这样偏远乡镇的孕妇,或许天性豪放一些,也没有那种要精细生活的概念,没有仔细记住也不是不可能。 刘阿妹是急产,发作得很快。 “姜医生,你看看她的开指!好像已经全开了!”护士李媛喊了一声。 姜釉立即检查情况,见刘阿妹的确已经开了十指。 刘阿妹疼得直喊,已经来不及做任何检查了。 “别紧张,放轻松。”姜釉安抚着刘阿妹的情绪,“我是妇产科医生,你可以相信我。现在开始,你按照我跟你说的方法来和节奏来呼吸。” 刘阿妹看着姜釉忍痛点头,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能信任的人的确只有面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她是第一次生孩子,心里的害怕已经到达了顶点。 怀孕的时候不觉得,甚至还因为村里人都说女人怀孕生产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她也从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恐惧。 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也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深呼吸。”姜釉一只手轻轻抚在刘阿妹的肚子上,感受着她的宫缩,“吸气,二、三、四……呼吸,二、三、四……” 刘阿妹跟着姜釉的节奏,心情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她感受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挤,疼痛让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说:“看到头了,快出来了!” 刘阿妹心中一紧,随即是一种带着强烈期盼的欣喜。她听到姜釉让她用力,刘阿妹紧咬牙关,几乎是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 随后,她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顺着产道被推挤出去。 紧接着,便是江南高兴地声音:“生了生了!” 刘阿妹只觉得自己有些恍惚,她想要问问孩子是男是女,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 没多久,她听到了一声啼哭,移动手术车里一派喜气洋洋。 姜釉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江南抱着婴儿来到刘阿妹脸庞,对她说道:“恭喜你啊,生了个小男孩儿。” 刘阿妹顿时欣喜落泪。 原来做母亲是这种感觉,她曾经在手机里看到过的那些看到孩子瞬间落泪的视频都不是假的。这种初为人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她总算是知道了。 “阿妹!阿妹!” 车外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刘阿妹立马就听了出来。 她有些激动,说出来的语气还有些虚弱:“是我爸爸!” 紧接着,又有年轻男人的声音:“阿妹,婆娘!” “是我老公……”刘阿妹情绪更激动了。 “别激动,还需要帮你处理一下。”姜釉开口,示意江南可以先抱着孩子出去。 结果江南刚一动,刘阿妹突然“哎哟”一声,随后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呻吟。 “你怎么了?”李媛吓了一跳,赶紧询问。 刘阿妹一只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肚子,她看着姜釉求助:“姜医生,我肚子还疼。” 姜釉神色一凛,她连忙伸手摸了摸刘阿妹的肚子,又拿出听诊器放在肚皮上仔细监听。 越听神色越严肃,等她放下听诊器,她立马说道:“肚子里还有一个。” 什么?! 这一下不光是医护人员,就连刘阿妹本人也惊了。 ”姜医生,什么意思?我、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刘阿妹开口问姜釉。 姜釉点头,表情严肃:“刘阿妹,你怀了双胞胎你自己不清楚吗?” 刘阿妹有些心虚,但这种时候她不敢骗医生:“我、我不知道……我没检查过。” “你一次产检都没做过?!”一旁江南听了惊得立马问她。 刘阿妹这才承认,她的确是一次产检都没有去做过。 而问她理由,她则说她们这里离县城医院远,来回一趟太折腾了。而且这里的女人生孩子,大多都是怀了到生下来都没怎么去过医院。零星有几个需要去医院的,都是孩子怀相不好,孩子有问题的。她们去了医院后,往往最后孩子只能被拿掉。所以大家就更忌讳孕妇去医院了,别说孕妇的家属,孕妇本人也觉得晦气。 至于生产,她们这里好多人都是请接生婆来家里接生。 这让在场的三个医务人员目瞪口呆。 就算是姜釉这些年在医院见过形形色色的孕妇和孕妇家属,也没有哪一次比这个更让她觉得离谱。 姜釉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可这种生气却又让她有一种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有些挫败。 她简直不敢相信,人类医学已经发达到了这个地步,可仍旧有人因为所谓的忌讳,为了这种迷信而不选择相信科学。 可眼下说什么都没用,得先让刘阿妹将肚子里另外一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移动手术车外,刘阿妹的家属听到了孩子的哭啼,却久久没见孩子出来,难免有些焦急起来。 他们在手术车外急得团团转。 “也不知道这医疗队的医生靠不靠谱,我接生婆都带来了,要是不行还不如让接生婆进去!”刘阿妹的父亲身后站着一个老妇人,胥遇辰陪在一旁,他就对着胥遇辰说着。 胥遇辰安慰着他:“叔叔,你别着急。里面是专业的产科医生,比接生婆更安全。” 这话一出,接生婆就不高兴了,她在村子里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现在有人当着面说她不如别人,那怎么能行? 于是,接生婆立马出来说道:“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老婆子我也是专业的!我这一生,都接生过几十上百个孩子了,大多数都是平平安安的!” 胥遇辰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连忙陪笑着又去哄,他连合作方都能轻松搞定,哄一个长辈开心对他来说也是信手拈来。不一会儿就哄得接生婆眉开眼笑,原谅了他刚才的“失言”。 刘阿妹的老公也急得直搓手,他忍不住往胥遇辰身边凑,担心地问:“老、老板,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为什么我婆娘还没出来?” “别急,相信医生。”胥遇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也看向了移动手术车。 就在大家焦灼地等待中,移动手术车内又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刘阿妹的家属们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是孩子哭了吗?孩子怎么又哭了?” 说完,都忍不住往车厢靠得更近了一些。 刘阿妹的父亲急得额头直冒汗,搓着手在外面徘徊,实在是忍不住,高声冲着车厢里头喊:“医生,阿妹怎么样了?!” 但没有得到回应。 刘阿妹的父亲这下更急了,恨不得强行打开车门就要上去,被胥遇辰一把拦住。 就在胥遇辰安抚着刘父的时候,车厢的门开了。 江南和李媛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从车上走了下来。她们俩往人群里看了眼,锁定了刘阿妹的父亲和丈夫,朝他们走去。 刘阿妹的家属们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婴儿,顿时都有些傻眼。 “两、两个?”刘阿妹老公看着粉粉嫩嫩的两个小宝贝,一时间都不敢伸手去碰。 江南笑着说道:“是啊,恭喜你们啊,刘阿妹生了一对龙凤胎。孩子和妈妈都平安!” 说完,江南将孩子交到了刘阿妹老公怀里,李媛则将孩子交到了刘阿妹父亲怀里。 两个大男人抱着孩子,一个手足无措,一个露出慈祥笑容。 “刘阿妹太勇敢啦,也很不容易,顺产产下来的。”李媛冲他们笑了笑,夸了刘阿妹一句。“等过一会儿刘阿妹就可以出来了。” 这一下,刘阿妹的老父亲和丈夫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旁的其他乡亲们,也都纷纷同他们道喜,龙凤胎这种难得的概率叫他们碰上了,可不是大喜事么! 等姜釉将刘阿妹处理好,她叫人推了轮椅过来,胥遇辰则安排了车送他们村口。 姜釉将刘阿妹等人送上车,又见周围不少人围观,实在没忍住,说道: “国家鼓励每一位孕妇进行产检,就是为了确保孕妇的健康以及婴儿的健康,进行优生优育。刘阿妹一次产检都没有进行过,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孩子健康,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运气。孩子一旦生下来就得对他负责,谁也不想要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吧?” 江南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怀孕以后,常规的检查还是得去做的,这是为了孕妇好,也是为了孕妇一家人好!有什么问题能够及时发现,就能及时处理。” 刘阿妹的父亲和老公以为医生这是在教育他们,也不敢吱声儿,只老实地点头。 刘阿妹自己也很后怕,连忙说道:“姜医生我记住了,我回去以后一定告诉其他人,要去产检。” 听到她这么说,姜釉这才稍稍觉得有一些欣慰。 转过头,却见胥遇辰正在给在场的乡亲们发传单。乡亲们拿到手后,都低头看起来。 姜釉有些好奇,走过去问他:“发的什么?” 第二十五章 改变印象 胥遇辰将手中的传单拿给姜釉。姜釉接过一看,发现居然是关于女性健康以及避孕、怀孕还有生产这块的知识宣传。 传单上面有简易的图画,而知识点也说的很深入浅出,没有什么废话,把重点都直接说了出来。 姜釉没想到红昭慈善还会准备了这些,她以为摆放在临时医疗点的易拉宝和张贴出来的海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宣传了,没想到还会细致到连这种小传单也有。 胥遇辰见她看得认真,对她解释道:“原本是想做一个公众号让大家关注,然后发一些健康类的科普文。但考虑到像这种镇子上,年轻人少,中老年人较多,他们还是习惯看纸质的东西,所以最后决定印制一些宣传单。” 姜釉点点头:“这样很好。传单他们还能带回去给没有来的人看。” 有些老年人是连张纸都舍不得扔的,觉得可以拿回去垫桌角之类的。 等刘阿妹一家人离开,程星他们也回到了医疗点的岗位上。 接下来来的乡亲们都只是一些常规检查,来看妇科的女人较少。姜釉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等到招待所的那位中年大姐过来看病。 “诶,这边走,慢点。” 姜釉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再找那位大姐好好说说,就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抬眼看去,发现是楚舸在招呼着几位大爷大妈往常规体检的地方走。她和他们用方言交流着,看起来和本地人没什么两样。 姜釉看着她将他们送过去,又耐心陪着一一检查,让她对楚舸之前对自己的那一丁点敌意也没那么在意了。 原本这些活儿楚舸根本就不用干的,可见她是自愿来做志愿者的。 过了一会儿,楚舸又领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性来到姜釉所在的医疗棚,这位女乡亲是第一次来检查妇科,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来的,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来看这个,肯定会嫌弃我。”女人看起来有些腼腆,脸上有常年劳作晒出来的斑点,皮肤也显得有些粗糙。 姜釉听得皱眉:“关爱自身健康,为什么会被嫌弃?作为医生,建议每个人都最好一年体检一次,尤其是有夫妻生活的女性。” 姜釉没有把话说得特别直白。许多女性的妇科病其实并不是女性本身沾染的,而是由男性带来的。并且许多病毒男性可以携带长达数月,而对男性本身却没有什么影响。可一旦进入女性体内,女性就极可能感染。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这些知识已经有不少人会在网络上给女性们科普,但看到的人还是在少数。而在这种偏远的乡镇,恐怕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这两天在惠泽,姜釉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人对女性健康问题的不重视,许多人根本没意识到这是需要去关注的事情。姜釉很想一下就让他们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可她又无比清醒的知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来检查的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说道:“我们这的人,都不太清楚这些的。我还是昨天刷手机,看到一个小视频,说女人要定期做检查,我才想着来看看。” 等女人检查完,大问题没有,小毛病有一些。女人听了后手一挥,表示既然是小毛病,那就不用担心了。 姜釉有些无奈,只能将药方开给她,至于她会不会去吃药,那就不得而知了。 女人一走,楚舸见姜釉还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出声:“别看了,这里的人就是这样的。一时半会儿你很难去扭过来他们的想法。想要做到大家都关注女性健康问题,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釉收回目光,看向楚舸,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我遇到了,就希望她能明白……” 楚舸嗤笑一声:“你只是医生,又不是菩萨,哪还能度化每一个人啊?” 姜釉一愣。 她看着楚舸,见楚舸眼角有些许讥讽,知道她对自己的偏见恐怕还没有消除。大约在楚舸眼里,自己现在还多了个毛病,就是理想主义化吧。 这时有人过来送午餐盒饭,见楚舸在这里,也递了一份给楚舸。 楚舸摆了摆手:“我不用了,我等会就得回招待所。明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之前胥总说可能中间有行程变化,让我去跟领队商量下。” 发放盒饭的人听了点了点头,继续给下一个人发盒饭去了。 听到楚舸要回去,姜釉想起刚才楚舸跟那些乡亲们用方言交流的样子。 于是叫住她:“楚导游,你是本地人吗?” 楚舸回头:“不是,怎么了?” “我看你本地话说得很好。” 楚舸笑了下:“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我好歹是云省人,而且还是个导游,多少学了些。” 姜釉看着她,问她:“楚导游,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楚舸一怔,有些惊讶姜釉居然会拜托自己帮忙。 她问道:“什么忙?”顿了下,又补充一句,“我得听听看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 姜釉便将中年大姐的事说了一遍。 她拜托道:“你会方言,她可能会更相信你一些。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劝劝她,让她过来检查一下。” 楚舸没想到姜釉让她帮的是这种忙,根本就无关姜釉自己。 她突然间对姜釉产生了一些兴趣,觉得这个人好像跟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有些不同。 “可以吗?”姜釉见她不说话,又问了句。 楚舸挥了下手:“行,这个忙我帮了。” 说完这句,楚舸也没有说别的废话,直接就走了。 等到了下午看诊的时间,姜釉见中年大姐还没有过来,心里头便有些失落。 她想,或许中年大姐有自己的坚持,是不会过来了。 即便是楚舸,对大姐来说也是陌生人,可能没有那么容易说服她。 但临近收摊时,姜釉突然看见楚舸拉着一个女人就往自己这边走。 她定睛仔细看了下,发现竟是那位中年大姐! 楚舸还真将人劝来了。 姜釉顿时心中一喜,看着楚舸的眼睛都带了笑意。 中年大姐很不好意思,她嘴上说着:“哎呀,其实我没什么毛病,身体好得很。这小姑娘非要拉着我来哦,我拗不过她哦。” 登记完后,姜釉让护士带着大姐去做b超。 等人去了b超间,姜釉对楚舸说道:“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楚舸耸了耸肩,“我这也算是做好事了。” 姜釉抿嘴微微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大姐的b超结果出来后,b超医生出来找姜釉。 b超医生说道:“姜医生你看一下。这位女士单个卵巢体积已经大于10毫升。还有单侧卵巢内,卵泡已经超过了10个。” 姜釉拿过彩超的检查结果仔细看着,在检测结果上面,卵泡直径大小几乎都是在二到九毫米。 “初步判定,是多囊卵巢综合症。”b超医生继续说着。 姜釉点头,抬眼看向一旁的中年大姐。那大姐见她们在讨论自己,而且好像自己的检查结果有问题,顿时变得紧张又局促起来。 她搓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敢问,但是又十分想问。 姜釉冲她轻轻笑了笑,安抚她:“大姐,你别紧张。你跟这位护士去做个血检,咱们查查你的性激素六项,才能做最后的判断。” 中年大姐这下知道自己肯定是有问题了,顿时连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姜釉继续安抚:“别担心大姐,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小毛病咱们也不能放任不管是不是?你放宽心,现在医学很发达,这种都是小事儿。” 楚舸见中年大姐担忧得不行,连忙也跟着用方言安慰她。或许还是熟悉的乡音能安抚人心,在楚舸的安慰下,大姐总算是没有那么焦虑了,乖乖跟着护士去抽血。 楚舸看着大姐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居然真的有卵巢方面的问题。姜医生,你可真神了。” 姜釉呆了下,随后摇了摇头:“只是经验的积累,算不上什么神不神的。所有的判断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楚舸被她这老干部式的说教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中午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上午姜釉这边还干成了一件大事,居然有个孕妇临时生产,而且孕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姜釉临危不惧,十分果断,最后产妇平安,两个孩子也平安。 再加上中年大姐这件事…… 楚舸不由偷偷看了姜釉一眼,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对她有了错误的判断,是她太主观臆断了。 想到这里,楚舸突然朝着姜釉伸出一只手。 姜釉愣住,不知道楚舸这是什么意思。 楚舸却是大大方方说道:“姜釉,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楚舸,是这次向西八千里的带队导游,很高兴认识你。” 她没有说什么矫情地道歉的话,但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釉忽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伸出手,握上了楚舸的手。 “你好楚舸,也很高兴认识你。” 第二十六章 的确有真本事 次日,医疗队便要出发前往下一站。 天公不作美,惠泽前一晚下了一夜的雨,到今日还在下。 “昨晚上的雨声好大啊,都给我吵醒了。”陈梓纯在招待所的食堂里,一边吃饭一边轻声抱怨着,“没想到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雨大得我都怕把屋顶给戳穿了。” 姜釉坐在她斜对面,听到这话抿嘴笑了一下,觉得现在00后的小孩儿连比喻句都不一样,既夸张又形象。 昨晚上的大雨,姜釉在迷迷糊糊中也听到了,她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旁江南也直点头,又看了眼食堂窗户外面,有些发愁:“这雨看起来没有要停的意思,咱们今天出发去下一站,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 正说着,胥遇辰端着饭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这句。 他想了想,在姜釉对面坐下,然后说道:“别担心,司机都是本地的老司机了,而且我们还请了本地导游。如果路上真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判断。” 说完,他又补了句:“目前还没接到消息说下雨会影响交通。” 张赞这时候和楚舸一起过来,他笑着说道:“大家搁这担心路况呢?云省到了雨季就是会经常下雨的,这要是下雨就不敢上路了,那云省的司机还能不能接活了?” 张赞这人性格大大咧咧的,还是个话痨。乍一看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代,跟公益组织老板感觉毫不挂钩。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姜釉倒是对他有了新的印象。 看起来不着调的人,不一定办事不靠谱。至少这个张赞,一直在身体力行的在给这次活动做事儿,而且是个有问题会及时去解决的人。 这样就很好。 “咱们下一站是新泽,现在我们云省县城之间的路也修得很不错了。”楚舸咬了一口包子,“路好走车就好看,白天下雨也不算什么。只是如果是晚上,下雨就最好不要开长途了,多少不安全。” 听到他们这样说,江南和陈梓纯两个小姑娘这才安心了不少。 这时李故新端着一大碗粥,手里揣着几个大包子走过来,见到姜釉等人都坐在这一桌,又见还有位置,便也在这一桌坐下。 刚一坐下,他咕噜咕噜喝了口粥,对姜釉说道:“姜医生,你的事儿传遍医疗队了,我都听说了,也太厉害了。” 姜釉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李故新指的是什么。她眼中露出迷茫,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得到夸赞后的高兴或者害羞。 胥遇辰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忍不住轻轻笑了声,然后开口:“应该是说你接生了一对双胞胎,又坚持让招待所那位大姐去检查身体的事。” 姜釉轻轻“啊”了声,条件反射般说道:“这种小事也会传遍医疗队吗?” 陈梓纯听了忙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儿!光是那个孕妇都不知道自己是双胞胎,多危险啊。还有那位大姐,如果不是你坚持叫人劝她去检查,她恐怕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我妈说过,小病不医,拖着拖着就可能变大病了。” 陈梓纯已经完全对姜釉改观了。 她作为一名护理专业的学生,特别崇拜有真本事的医生。她觉得自己一开始多少是有点有眼不识泰山了,这才会戴有色眼镜看姜釉。 不过话说回来,她会这么认为,其实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姜釉长得好看,如果她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她今年都要二十九岁了,看着就像是刚毕业似的。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涉及到她专业的领域,才会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般的成熟稳重。 再加上姜釉的朋友圈老干部风格加持,这让陈梓纯对她是越来越有对强者的崇拜。 等到了出发的时间,大家都在招待所外面集合。 大家打着伞都去找自己乘坐的车上车。 姜釉准备上车时,姜釉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姜医生!” 姜釉回头,就见是招待所那位中年大姐。中年大姐手里拎着一个手工编制的小篮子,上头盖了块布,她脚步匆匆到了姜釉身边,对姜釉说道: “姜医生,这回真是谢谢你了。其实我身上一直有些不舒服,但我觉得是小毛病就没重视。这次要不是你坚持让我去检查,还让楚导游来劝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得了病呢。检查结果说我得了那个什么卵巢什么的……过两天我就要去县城医院再做个详细的检查了。” 一边说着,中年大姐一边把小篮子往姜釉手里递。 “这里头放了我自家鸡生的土鸡蛋,我给你煮熟了路上可以吃。还有一些我做的饼,也可以路上吃。这种天气能放好几天呢!我看你们工作的时候,也没什么东西吃。咱们小地方也不像大城市方便,想吃什么就能买,这些你就带在身边吃,啊。” 中年大姐的感恩和热情让姜釉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从医,对她表达过感谢的孕产妇和病人也不是没有,但没有谁像中年大姐这样热情。 姜釉能感觉到中年大姐的善意,可她并不习惯这种善意是给她的。 “姜医生,你可别嫌弃,一定要收下!”中年大姐以为姜釉是不想拿,劝着,“咱们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点我的心意。” 姜釉看着中年大姐满脸期盼,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她憋了半天,也才憋出一句:“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我……” 中年大姐却不管这些,把篮子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又说了几句祝福话,转身就小跑着回去工作了。 姜釉呆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小篮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他医疗队成员,都笑着说:“这里的乡亲们就是这么热情,大姐觉得你救了她,一片好意就收下好了!” 还有其他人笑着附和:“是啊,退也退不回去了。放心吧,我们不举报你!” 这人说完,引来大家哄堂大笑。 姜釉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对自己态度的改观,她猜到了缘由。干这一行,只有真本事才能叫别人信服。 “愣在这儿干什么?”胥遇辰从不远处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大姐非要给,你就拿着吧,不用太有心理负担。先上车吧,雨又大了。” 听了胥遇辰的话,姜釉整个人稍微放松了些,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副驾驶。 上车后,发现李故新和江南也已经在车上了。 “你们俩怎么挤着坐?”姜釉看了眼后排,发现李故新和江南挨得很近,明显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江南回答:“胥哥说,还有一个人要坐咱们的车,好像是楚舸导游吧。” “楚舸不去坐领队的车?”姜釉听了有些惊讶,领队的车在最前面,属于开路车。 李故新说道:“好像是楚导游说,这车是胥哥开,今天下雨怕有状况,她坐这车上能帮忙看着点。” 姜釉一听,便解开安全带:“那我去后排坐吧,这个位置留给楚舸,好帮忙看路。” 这时副驾驶的门被打开,胥遇辰声音传来:“不用,你就在这坐着。” 说完,胥遇辰坐下,又解释:“之前决定做这个公益项目的时候,我已经来这边都踩过点了,那会儿也是自己开车,对路况也熟。” “可是……”姜釉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后排的车门被打开,楚舸钻了进来。 楚舸听到了胥遇辰的话,她说道:“胥总对路况熟悉,我主要是锦上添花。” 这话说得带了几分玩笑意味。 “这要是不下雨,我都压根不用坐这。”楚舸笑着,“等天晴了,我就去前头领队的车了。” 姜釉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跟人聊天的人,更不善于和不太相熟的人聊天。 这么些年下来,她也只跟刘悠悠一家人说话聊天最自然最自在。 想到刘悠悠,姜釉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好闺蜜果然给自己发了消息。 【咸鱼打工人:姐妹,我看天气云省那边今天大部分地区都有大到暴雨啊,注意安全!】 【姜医生:你怎么又换名字了?】 【咸鱼打工人:……你这询问的语气我乍一看还以为是我妈呢。】 正闲聊着,姜釉突然感觉到身侧有阴影落下。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却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 是安全带插入的声音。 姜釉身体不由僵住,发现自己和胥遇辰的脸挨得有些太近了。 这感觉似曾相识。 可胥遇辰却像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别扭,就好像替她系安全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他插完安全带身体就回到了原位,然后开口:“出发。” 姜釉微低着头,手里捧着小篮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楚舸倒是活泼得很,瞥见了姜釉手里的篮子,就问她:“姜釉,你手里拿着什么呀?” 姜釉回过神来,她将小篮子往后排递去。 “大姐给的吃的,你们吃点吧。”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盖在上头的布。 一眼就看到了一颗圆圆滚滚的鸡蛋,长得比别的鸡蛋更可爱一些。 姜釉鬼使神差地伸手拿了这颗鸡蛋捂在手里。 她想着,等中途车队休息的时候,就拿给胥遇辰吃。 第二十七章 视频风波 姜釉从车上下来,前方的路已经没有了水泥地,只有坑坑洼洼的土路。 放眼望去,是乡间常见的自建房。大多数已经是砖房,但还有少数几间还是泥土糊墙,又或者是老旧的木头房。 在这些房子附近的土地里,有劳作的中年妇女,也有一些年轻的姑娘,其中不乏挺着大肚子的。 还有一些怀着孕的年轻女人,正坐在屋子前的坪地里,一手刷着手机,一手拿着辣条在吃。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看起来不过刚成年。 周围有奔跑的小孩儿,不过三四岁。在阳光下泥土地里奔跑着,不一会儿摔了一个大跟头,手肘和膝盖处都摔破了皮。小孩儿嚎啕大哭,一旁的大人见了,走过去伸手将他身上的灰土拍了拍,伤口也只是用毛巾擦拭了一下,便又叫他自己去玩了。 竟然连最基本的清洗都没有,更别说消毒了…… 姜釉看得眉头直皱起来。 忽地,她感觉到身体一阵前倾晃动,瞬间从梦里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车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不仅睡着了,居然还做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梦。 梦里看到的场景,萦绕在姜釉的脑海里,让姜釉没来由又皱了下眉。 后排传来江南和楚舸热烈地讨论声,似乎是在聊云省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姜釉听到李故新弱弱插了一句嘴:“希望有时间可以去玩一下。” 胥遇辰余光瞥见姜釉醒了,开口问她:“把你晃醒了?刚才前面的车突然踩了刹车。” 而此刻,胥遇辰的车也跟着一起降速,比起之前,此刻的速度慢上了许多。 姜釉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不困了。” 看了眼前头,姜釉也发现了车速降低得厉害,问道:“前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都这么慢?” 外头雨还在下,只是不再有之前在惠泽时那么猛烈,顶多只能算得上中雨。 “可能前面堵车了。”胥遇辰根据经验判断着。 就这么慢吞吞走了十多分钟后,前面的车停了下来。胥遇辰也将车停下,和前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赶忙打开了双闪,示意后方的车注意。 “该不会被胥哥说中了,真的堵车了吧?”江南伸长脖子朝着前头看,“这种地方也会堵车啊?” “可能下雨大家开车也小心些。”楚舸说了一嘴,但转念一想又蹙了眉头,“不过这个时节也不是什么旅游旺季,就算开车小心些,也不至于会堵到停下车啊。” 车已经在路上停留了至少五分钟,车里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楚舸从包里掏出雨伞,对车内的人说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车上等着。” 说完,也不等别人回应,直接开了车门往前面走。 而在他们后头的车里,也陆续下来了几个人,也是想来打听情况的。 不一会儿,楚舸返回来,就出去了这么几分钟,她身上已经沾染了水汽,整个人觉得浑身都仿佛湿哒哒的,有些不舒服。等进了车内,与外头湿润的世界隔开,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说道:“前面有山石从山上滚落,直接砸在了一辆小轿车的车顶,将那轿车给砸扁了。” 说着,楚舸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也不知道里面的人……” “活着没”三个字没有说出口,车子砸成了那个样子,能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们说可能是昨晚上大暴雨造成的,一直也没人发现。”楚舸继续说着,“前面的车已经报警了,现在只能等救援车过来处理路况,路被堵死了,过不去。” “这么惨……”江南听得脸色都变了,她只是想象了一下那辆车的画面,就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釉神色也严肃了很多,这种天灾人祸,不管什么时候听到心情都无法轻松。 这时领队也过来了,他一间间敲医疗车队的车窗,说道:“前面出了点状况,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不要乱跑。等救援车将前面路况处理了,才能继续前进。” 于是所有人都原地待命。 姜釉坐在车上,手里还握着拿着的那个鸡蛋。她这会儿反应过来,伸手将鸡蛋递给了胥遇辰。 “给我的?”胥遇辰微讶,见姜釉点头,他唇边荡起笑意,伸手接过。 鸡蛋圆圆小小的,看起来很可爱。 胥遇辰捏在手里,忽然有些舍不得吃了。 姜釉却说:“快吃吧,今天在路上还不知道得耗多久。大姐给的鸡蛋还挺香的。” 她语气稀疏平常,自己也转身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一个大姐给的饼,张嘴咬上一口。 后座的三人也开始从篮子里拿东西吃,原本大姐计划可以给姜釉吃几天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就被干掉了一大半。 原本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可面前这个情况,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吃饭的地儿了,大家也都饿了。 坐在车上有些无聊,幸好还有手机可以玩一下。 楚舸是个导游,跟客户沟通也主要是靠手机微信,平时也喜欢网络冲浪。此刻她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一条短视频推送给了她。 这是一条在飞机上发生的一起突发事件。一位孕妇突然肚子疼,显然是要生了,很快就有自称是医生的人站了出来,并且对孕妇进行帮助。 这个视频剪辑得节奏很快,紧迫感十足,而且还很奇怪……越往后看,楚舸觉得这视频里的医生约眼熟,直到最后一个男人上前,楚舸立马认了出来。 这男人是胥遇辰啊! 随即,她也反应过来视频里面那位医生是谁。 楚舸点开评论,发现评论区里已经是各种质疑与骂声交织。 她立即开大了些声音,将手机往前座伸:“你们快看,这是不是你们俩?” 前头胥遇辰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眉头就皱紧了。 姜釉原本对短视频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可里面有些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这不就是她自己的声音吗? 等她再一看完整个视频,脸色也变了。 楚舸说道:“这个视频看着像是在记录一场救援,但你们发现没,这剪辑得很奇怪啊。把姜釉剪辑得很不专业的感觉,而且我总觉得一些重要的步骤好像被剪掉了。整个视频看下来,姜釉一直在指挥别人帮忙这个帮忙那个似的,也没有对孕妇的关心和询问。这个博主,感觉是故意博取眼球呢。” 说完,她又提醒:“你们看看评论区,好多人在骂了,还有人说要扒姜釉的身份。” 江南听到后也连忙去搜,结果发现这个视频已经发酵开来,连热搜都上了。 她赶紧说道:“不好了,这个视频已经到处都传遍了,现在还上了热搜。” “连我的同学群里都有人在转发这个视频了。”李故新这时也插了句嘴。 姜釉意识到事情发展得不太对。 网友们的嘲点从姜釉不专业渐渐往别的地方转移,有人说姜釉就这么让产妇躺在地上,还喊陌生男人帮忙,简直是不尊重产妇的隐私和人权,还有人说姜釉根本没有把产妇当人看。 越说越夸张,越说越离谱。 “有没有搞错啊,这些人仅凭一个视频,就能胡编乱造故事了?”江南很不爽,这几天她是见识到了姜釉的专业的,对姜釉现在只有满满的佩服。想到这些人在无脑抨击一位优秀的医生,她就替姜釉感到心寒。 姜釉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比起这种网络上的叫嚣,现实生活中的医闹只会更可怕。 毕竟隔着网络,那些人既不能真的打你,也不能真的冲到你面前骂你。 姜釉很看得开:“不用管他们。” 可是姜釉不想搭理那些造谣的人,可那些人却不打算放过她。 很快,就有人已经人肉到了姜釉本人身上,扒出了她是圣和医院的医生,还发现她年纪轻轻居然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顿时,他们的思维开始发散,质疑姜釉的职称是靠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怀疑她根本医术不过关,只是背后有人。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很快整个医疗队的人都知道了。 如果放在刚来云省那会儿,他们不少人估计就信了。可现在不同了,姜釉在这边可是实打实干了专业相关的事儿,他们知道姜釉的水平。 一时间,医疗队的人感叹姜釉还真是流年不利,刚在医院停职,又遭遇这种事情。 还有人找到了姜釉极少使用的微博,在她的微博底下抨击她。 胥遇辰在网上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任由其发展。 这位发视频的博主因为这条视频涨粉数万,视频点赞量已经大几十万,他作为一个自媒体工作者,肯定不想自己起来的热度下去,没准还会进行二次剪辑和故意误导大众。 发展得再严重一些,或许会影响到姜釉在医院的工作。 他瞥了眼身边又准备闭目养神的姜釉。 看起来,姜釉其实并不大了解网暴的严重性。 他得为她做些什么才行。 第二十八章 值得思考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救援车将塌房的地方处理完毕,总算可以重新通车。 医疗队继续往前走。 因为怕路上再有什么情况,领队和张赞商议后决定中途不再休息吃饭,每车的人发了饼干和水,先将就着,等到了新泽以后再吃顿好的。 孕妇视频发酵得越来越广,到了这会儿,整个医疗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大家还是比较相信姜釉的医术,只是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些好奇。更有人猜测姜釉是不是得罪了人,所以故意有人这么剪辑整她。 对大家的猜测,姜釉本人全都不清楚。 她坐在车上,后座的三人都睡了过去。 姜釉脑子里却总是时不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还有这几日她在惠泽坐诊时的画面。 在惠泽坐诊,来做妇科检查的女性比她想象中的少得多得多。就算是免费的看诊,她们似乎也并不觉得需要去看。姜釉心中清楚,这都是源于对女性健康认知的不足。 她们身边没有人告诉她们、教导她们需要重视自身的健康问题。他们很多人都认为,只有身体疼痛,或者哪里有明显的不舒服,才需要去看医生。若是小病小痛,他们觉得忍忍也就过去了。 想要养成长期去体检的习惯,还任重而道远,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想到这里,姜釉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胥遇辰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低落,装作不经意小声问她:”怎么了?“ 姜釉没想到自己轻轻一声叹息居然也被胥遇辰听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抿了抿嘴,她没有开口。 胥遇辰却似乎并不在意她没有回答,而是自己说道:“是不是在想中年大姐的事?” 嗯? 姜釉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上面去? 胥遇辰眼睛看着前方,却好像能感觉到姜釉的疑惑似的,开口解释:“我听说那位大姐没有去检查之前,你就问过几次她有没有来。江南告诉我,你还亲自去劝过那位大姐。后来还拜托楚舸去劝,将人劝来了你才松了口气。” 说着,他见姜釉没有反驳,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人都太不重视健康问题了?” 被胥遇辰说中心事,姜釉显得有些吃惊。 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内心的这个想法,更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在胥遇辰面前表露过一丁点。可是他怎么就猜得这么准?难不成他在自己肚子里放了监听蛔虫啊? 姜釉有些好奇:“你……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行为和表情就知道了。”胥遇辰咧嘴笑了下,在这阴湿湿的天气里,他笑起来就像是一个热烈的小太阳,好像能散发光芒,照进人心里。 胥遇辰道:“我看你拿着大姐给的篮子以后,也一直看着篮子发呆,好像在思考什么。我猜,应该和大姐有点关系。再想到你屡次三番的叫人去劝她,就觉得应该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姜釉轻声“嗯”了一句,算是承认了胥遇辰猜得没错。 胥遇辰笑了笑,说道:“你的担忧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想要他们打心底将女性健康重视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红昭这次开展向西这个项目,其实也是希望能够更多的关爱偏远地区的妇女儿童,让他们能够享受到一些先进的医疗设备的检测。同时,我们也的确希望,通过我们活动,能让至少部分人意识到身体是需要定期检查的。” 姜釉没想到胥遇辰会跟她说这么一大通的话,也没想到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层面的问题。 “你觉得,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做到吗?”过了好一会人,姜釉才开口。 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姜釉就有些后悔了。 总觉得这样的问题,不应该出自于她一个专业医生的嘴里。又觉得,她只是个医生,这样的事她又能管得了多少呢? 可胥遇辰却没有嘲笑她,只是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呗。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只要我们持续的将活动做下去,将想要宣传的内容宣传下去,慢慢地总会有人将我们所说的听进去。” “只要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就能改变第二个人。而那些被我们的想法所改变的人,也会在不自觉中去传播这种理念,我相信,总有一天,不论是不是偏远山区的人们,都能意识到这点。” 胥遇辰声音平稳有力,透着一股平时很少见的成熟魅力。 他没有说什么大话,没有喊什么口号,就这样平铺直叙的语句里,却让姜釉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她有些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却感觉到心脏鲜活地跳动。 见姜釉没有说话,胥遇辰快速瞥了她一眼,问她:“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姜釉立马否认,“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只是……我只是在思考,我们这次还可以做些什么。” 姜釉是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在坐诊之余,他们是不是真的还可以多做一些什么?哪怕只是像昨天胥遇辰发传单那样的事。 胥遇辰听到她这么说,眉眼间有些飞扬的神色,他注意着前头的路况,然后提议道:“你觉得我们办点公开讲座什么样?” “公开讲座?”姜釉听到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坐诊之余,用空闲时间给大家做宣传科普类的演讲吗?” 胥遇辰点头:“是。时间可以不用很长,这里的乡民很多都喜欢在晚饭过后出来走走,或者去邻居家串个门之类的。我之前和惠泽的书记聊过,这边如果乡镇搞什么演出表演或是放露天电影之类的,就会聚集不少人。乡亲们爱热闹,像这样的演讲,他们或许也会愿意听。” “我觉得可以试试。”姜釉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些,表情比起平时要生动不少。 胥遇辰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么一看,他忽然发现姜釉的眼睛长得十分好看。她的眼睛圆中又带一点狭长,双眼皮褶子的宽度也恰到好处,眼尾还有些微微上挑,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清冷,可刚才灵动表情之下,又显得莫名有一些妩媚。 胥遇辰一直都知道姜釉长得好看,只是她的这种外在的好看被她自身的气质所压制,反倒是让人不会那么去注意她的外貌。对于一位医生来说,倒是件好事儿。 毕竟这世上以貌取人的人不少,有些人一旦只注意对方的颜值,难免会怀疑对方的实力。 这种偏见不少人都有,无法做到一一消除。 这就像是一些演员,明明演技也很不错,可就因为长得太过于出众,便容易叫人忽略演技,久而久之大家反倒觉得这位演员是个花瓶,又或者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好看所以不可能演技好。 想到这一点,胥遇辰不由又看了眼插在支架上的手机。 之前休息的时候他联系了一个老朋友,也不知道他拜托的事老朋友能不能帮忙处理好。 等到了新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因为雨天行车,大家的速度整体降低了不少,再加上路上等了一个小时,所以比预计抵达的时间晚了三个多小时。 大家下车时,都觉得浑身坐车坐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开车的司机更是劳累,不少一下来就赶紧活动手脚。 姜釉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几片膏药,递给了胥遇辰。 她说道:“你开了一天的车,容易腰酸背痛,晚上洗完澡一个小时候你将这个药膏贴在酸痛的地方,很管用。” 胥遇辰没想到姜釉还会这么贴心。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姜釉一派老气说道:“年纪轻轻也不要过度用腰,小心腰肌劳损。” 胥遇辰:“……” 他有些忍俊不禁,觉得不愧是“姜阿姨”的作风。一时间,他还以为是姜釉的朋友圈语音版呢。 胥遇辰伸手接过药膏,在他表示他一定会好好用之后,姜釉“嗯”了声,便要去办理入住。 “诶,你不用去了。”胥遇辰拉了她手肘一把,见姜釉露出疑惑之色,他解释道,“我刚叫人一起去办理了,应该很快就好了,你就在这儿等着,拿了房卡直接上楼吧。” 姜釉点了点头:“多谢。” 说完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胥遇辰为什么看着自己好像要笑不笑的,也不知道在憋什么。 只是他不说,她也懒得问。 新泽比起惠泽住宿条件要好上不少。 新泽这几年政府开始规划大力发展旅游业,想要将这个小地方打造成云省的一个世外桃源。这里的自然风光的确很美,往底下的村子里去,还能看到漂亮的梯田。 新泽的白书记亲自来接待了医疗队的人,还和大家一起用了晚饭。 饭桌上,白书记告诉大家,新泽其实大前年就已经脱贫了。一开始扶贫干部们都想着将农业发展起来,毕竟新泽这里的土壤肥沃,很适合种植。这里又有地势优势,梯田很快就种满了庄稼。这两年收益好,还让不少青壮年劳力返乡了。 但农业虽然起来了能赚些钱,可也只是让大家刚刚好脱贫而已。 扶贫干部们还想再让乡亲们变得富裕一些。 一次一位扶贫女干部在网上看到了别的地方的梯田做成了当地的一个特色风景,吸引了不少游客去游玩。她就觉得,或许新泽这边也能发展旅游业。 新泽人少,风景美,气候也较为舒适,怎么看都适合发展旅游。 于是他们立马打报告做规划,还真的将打造旅游乡镇提上了日程。政府出资补贴大家修房子,家家户户的房子看起来都整洁又有当地特色。同时政府还学外面盖了宾馆,同时有乡干部在视频平台里直播宣传,还真吸引了那么几个民宿老板来这儿考察,眼下几家民宿都在建了。 “不过医疗这块,说实话,确实乡镇还是不大行的。”白书记说道,“所以你们这次能来,我们真的特别高兴。” 姜釉和胥遇辰都坐在这一桌,听到这话姜釉习惯性地抿了下嘴。 这里没有什么三甲医院,有的只是卫生所而已。医疗的先进程度可想而知。 这时,就听到胥遇辰说道:“很感谢白书记能鼎力支持我们的工作。有件事儿啊,我也想跟白书记商量一下。” 白书记点点头,示意胥遇辰继续往下说。 姜釉不由看向他,就听他说道:“我们想在给乡亲们看诊之外,再做一个知识演讲……” 第二十九章 他真是个好人 一顿饭,让姜釉见识到了胥遇辰社交的功力。 他跟书记聊得热络,与此同时还没有忽略陪同书记一起来的其他几位公职人员。晚饭散场时,他提议的想要做知识演讲的事儿也敲定了。 因为新泽人少,医疗队在新泽只会待明天一天和后天上午,后天中午吃过午饭就要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演讲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医疗队收工,到时会在政府大楼前的坪地里,摆上椅子,再搭个简易的舞台,给配好话筒之类的,就成了。 主题胥遇辰也想好了,主要分为老人健康、妇女健康和儿童健康三个大板块。不同的内容就由不同的医生来说,每个人都只捡重要的说,整个演讲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由于要做这件事,胥遇辰吃过饭后就开始和专家们进行沟通,老人和儿童都有不止一个专家坐诊,他们可以轮着来,新泽是甲医生,等到了下一站需要演讲就可以是乙医生。 但妇科这块却只有姜釉一个算得上专家级别,重任就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头。 姜釉打心里想要做成这件事,所以胥遇辰过来和她说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没有考虑,马上就应下了。不光是应下了,当晚回到宾馆的房间里,她就开始想自己要讲的内容。既要把重点说出来,又要让乡亲们能够听明白。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可以引起大家对女性健康的重视。 思来想去,姜釉放弃了直白科普知识这一条路子,而是决定用举例的方式,用说故事的方式来让大家明白。 她脑子里过了一下,就已经想好了要用哪几个例子。于是她拿了床头柜的纸笔,在上面仔细一一记下来要说的重点。 新泽宾馆的客房要比惠泽多了不少,医疗队的人总算不用三四个人挤一个房间,而是两个人住一间标准间。 江南这次依旧是姜釉的室友,她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姜釉坐在床上拿着笔,似乎在写写画画。 “姜医生,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江南在自己床上坐下,有些好奇地朝姜釉那边伸了伸脖子。虽然和姜釉已经很熟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叫“姜医生”最亲切。 姜釉写下最后一笔,然后回答:“明天坐诊之后,要开一个科普讲座,我得上去跟大家科普一下女性健康这方面的内容。” 江南对这件事也已经听说了,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女性健康这块肯定得是你来说,咱们医疗队里,也没有别人更合适了。就是不知道,那些乡亲们会不会愿意来。” “胥遇辰说,新泽的书记安排了底下的公务员去挨家挨户发健康传单,同时去通知这件事了。至少要将这附近的村民都通知到。明天各村早上就会广播,多少能有点用吧。”姜釉心里也没谱,不知道乡亲们对这种事感不感兴趣。而且比起讲座,她更希望大家都能过来检查一下身体,不要讳疾忌医。 江南在楼下小摊贩处买了些梨子,这会儿从卫生间洗了两个拿出来,递了一个给姜釉。 她说道:“这事儿咱们也没办法控制,只能希望今天宣传之后,乡亲们能对我们多点信任,都能过来。” 据新泽这边的公职人员说,新泽这儿还是第一次有公益医疗队的人过来。其实他们在对接这件事的时候,就很期待了,毕竟是从大城市来的医生,又带了先进的设备。 从一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宣传这件事,今晚上会再落实到户。 姜釉想了想,像是打气似的,说道:“新泽这边的干部们为了这件事也努力宣传的很久了,我们也得有点信心。” 江南没多说什么,只是咬了一口梨子。 她脑子里却是想起了今天网络上那个断章取义的视频的事儿。今天一整天下来,也没见姜釉有什么情绪上的不稳定,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姜釉不知道,这件事医疗队的人都已经传遍了。虽然大家都没有人当着姜釉的面提起,但私底下却是不少讨论的。有些人也表示相信姜釉,可该八卦的时候还是依旧八卦。 江南听到几次,很想让他们别这么八卦了。还是陈梓纯拉住了她,觉得她这样一个个去说没有任何作用不说,还容易得罪人。江南在市一院还只是实习生,要是这次表现得不好,让别人对她印象不好了,说不准就会传回医院去,这也很可能影响她的去留问题。 因为这,江南不得不忍住。 “姜医生,你……你今天还好吧?”江南思来想去,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姜釉有些迷茫江南为什么这么问,她回答:“我很好啊。” 见江南还一副探究的模样,又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江南赶紧摆了摆手,见姜釉依旧看着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就是网上那个视频的事……现在真的是传得到处都是了,姜医生,你真不打算想办法澄清一下吗?” 姜釉有些无所谓的撇了下嘴,说道:“如果天天这么关心网络上的那些人怎么看待自己,那岂不是太浪费时间了?我做的事我自己心里清楚,既定事实在那儿,网上的人说几句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 江南却没有姜釉这么乐观,她有些担心:“可是如果影响扩大,可能也会影响到你在医院的晋升的。” 提到医院,姜釉吃梨子的动作一顿。 她微微垂眸,脑子里想到的是她在医院和园长最后说的那一番话。 随后,就听到姜釉轻声说道:“还不知道以后在不在医院,现在也不用担心晋不晋升的事了。” 江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她听懂了姜釉话里的意思。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釉:“姜医生,你该不会是不想干这行了吧?” 见她这么大惊小怪,姜釉忍不住问:“我不干这行也能干别的,你为什么这么吃惊?” 江南一听,更是有些着急了:“那怎么能行,你这么优秀的医生要是不干这行了,这可是妇科领域损失了一位人才啊!那可是成千上万的病人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医生,这可是很令人心痛的事。” 江南说得十分夸张,姜釉都被她逗笑了。 她看着江南,说道:“听过一句话吗,江山辈有人才出。没了我,后面也还会有更多的优秀的医生,他们会在这个领域继续钻研。” 江南却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就算后来有再优秀的医生,可也填补不了他们还没成长起来的这几年的空缺啊。现在好医生本来就不多,有一个当然要珍惜一个。姜医生,你这么年轻就已经能做到副主任医生,足以说明你有多优秀!而且,你们圣和医院肯定也是非常看重你的,如果你不做医生了,多少人会失落啊……” 江南没有用“失望”这次,而是用的“失落”,这让姜釉心头微微一颤。 她能很明确的感觉到江南这个词锁表达的意思,她是在表达一种可惜。是一种对失去了优秀的人才的可惜,而不是觉得她辜负了别人的期望。 姜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南刚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严重了,就听到姜釉开口:“这事儿我也还没下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南一听,觉得有戏! 她看得出来,姜釉其实对这行是很热爱的,不然这次公益之行,她不会这么认真对待。江南甚至觉得,姜釉在工作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都要比平时更加的亮。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真的对这个行业厌倦了呢? 想到了之前听到的关于姜釉停职半年的消息,江南有一种直觉,姜釉心生转行的念头,应该跟她在医院遇到的事儿有关系。不过只要她心中对这行还有眷恋,江南相信,姜釉就不可能真的潇潇洒洒地头也不回的走。 等到了第二天,姜釉吃过早饭和医疗队的人一起来到已经连夜搭建好的医疗棚时,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 与惠泽来的人寥寥无几不同,新泽的不少乡亲都是一大早就赶来了这里。 他们正在政府人员的组织下,有秩序的排着队。 姜釉都不由发出一声感慨:“这么多人?” 胥遇辰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到她的话三两步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同行。 他说道:“新泽各村的村干部都很重视,很早就已经开始宣传。今天不少人是更远的村子里赶过来的,据说凌晨四点就出发了。” 江南听了忍不住惊呼一声:“四点出发?我天,这也太拼了吧。” 陈梓纯也连连点头:“要我四点起来去做一个免费检查,我估计会懒得起床……” “他们说,村干部一直宣传机会难得,是大城市来的医生,设备比县城的高级很多,还不要钱。时不时说,他们就听进心里去了。”胥遇辰继续说着,“我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接下来去其他地方之前,我看需要先跟当地干部再联络一下,让他们尽量帮我们再宣传一些。” 胥遇辰说完后,似乎陷入了思考。 姜釉偏头看向他。 今天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太阳显得格外的明亮。 阳光撒在胥遇辰身上,像是给他镶了一层金边。 姜釉觉得,这一刻他好像和太阳融为了一体。 他,也是太阳。 第三十章 没想到的事 医疗队在新泽这儿才算是感受到了忙碌的感觉。 新泽的乡亲们对于公益免费的医疗项目很有热情,他们操着一口浓重的新泽口音的普通话,从见到医务人员开始就一直唠嗑。从聊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到拉家常,有时候情绪上来了,都忘了说普通话,用方言说着,医务人员试图努力听懂,却发现努力没有丝毫的作用。 可即便这样,气氛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姜釉在接诊了一天的乡亲后,都有种恍惚感,她从没想过医患关系也能有这么和谐的一天。中途的时候,还有乡亲担心他们没有时间吃午饭,从家里端了自己做的包子馒头还有卷饼送过来。满满两大篮子,让医疗队的人又惊讶又感动。 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快。 “姜医生,等会下了诊就要去演讲了,紧不紧张?”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结束今天的义诊,这会儿人也少了,江南今天是流动岗,这会儿正好轮值到姜釉这边帮忙。 姜釉轻轻摇了下头:“没有。” 作为一个从实习期开始就每天要见不知道多少人的医生,又怎么会怕人多呢? 江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将姜釉逗笑了。 胥遇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水。 “紧张吗?”胥遇辰说着将其中一瓶水递给了江南,然后又顺手将另一瓶的瓶盖拧开了以后递给了姜釉。 江南拿了水后自己拧开抬头就喝,余光却注意到了胥遇辰的动作。 她眉尾微跳了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想了想又没想出来哪里不对。但她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姜釉接过水,轻轻揭开瓶盖,心道胥遇辰这人还真是挺细心挺贴心的,与他长相不符。 嘴上回答:“你跟江南问了一样的问题。” 江南将瓶盖拧上,听到这个回答,也笑了下:“姜医生说她不紧张。毕竟咱们姜医生可是在圣和医院当副主任医师的人,见过大世面。这要是换成我,估计已经紧张到抖腿了。” 江南打趣了几句,气氛更加轻松起来。 这时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走过来,她看起来三十来岁,身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 “医生,还没下班吧?”孕妇看起来很朴实,笑得也有些腼腆,似乎不好意思问他们。 江南赶紧回答:“还没下班呢,你是来做检查的吧?” 孕妇点了点头:“是。我听说这里可以做b超,想来做一个。” 姜釉没有多说话,只是抽出一张登记表递了过去:“先填表吧。” 孕妇一听,连忙坐下填表,填好表以后就跟着江南往后面的b超棚里走。走之前她摸了摸身边小女孩的脑袋,对她温柔说道:“妈妈进去做检查,你在这儿乖乖等妈妈。等妈妈做完检查了,就给你去买你想吃的鸡蛋糕好吗?” “好。”小女孩儿声音清脆,看起来很懂事地点头。 一旁姜釉看了眼小女孩儿,怕孕妇不放心,开口说道:“我会帮你看着的,放心去检查吧。” 听到姜釉这么说,孕妇很感激地冲她道谢,这才放心往后走。 孕妇一走,姜釉面对小女孩儿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虽然跟很多孕产妇打过交道,也接生过许多孩子,但她毕竟不是儿科大夫,跟小孩儿的相处其实并不多。 在她印象里,对小孩子更多的印象反倒是源自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姜立涛。可惜他从小到大就是个不听管教的熊孩子,这让她对小孩儿多少有些敬而远之,也不太懂得如何跟小孩儿相处。 可面前的小女孩儿不吵不闹,看起来格外乖巧。妈妈叫她在这儿等着,她就一动不动待在这里,也不会主动说想要在椅子上坐下。 姜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朋友,你在这儿坐着等你妈妈吧。” 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小女孩儿似乎很会察言观色,见她这么说,以为大人是希望她坐着,于是就乖乖坐下。她这样听话,又长得可爱,虽然皮肤不白,但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特别灵动,让姜釉都生出了怜爱的感觉。 她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居然连块糖都摸不出来。 然后看了眼桌子底下,发现还有两瓶未开封的水。 她想了想,拿起一瓶要替小女孩儿打开以后给她喝,就见胥遇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到了小女孩儿面前。 他笑着对她说道:“这个给你吃。” 小女孩儿见到棒棒糖,眼睛瞪得更圆了,大概这世上没有小朋友能躲过棒棒糖的诱惑。可她明明很想吃,口水都吞咽了好几下,却没有伸手去拿。 姜釉一时间拿不准小女孩儿是不敢拿还是她家里不许她吃棒棒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劝她收下。 这时就听胥遇辰说道:“这个是叔叔用来奖励表现好的小朋友的,叔叔觉得你今天能够陪妈妈来做检查表现得很好,所以奖励给你。” 胥遇辰的声线放得很温柔,尽量降低属于成年男性带给小朋友的攻击感。他长得好看,但他的好看在他冷着脸时是有几分凌厉的。但眼下,他眉眼都是笑意,嘴角也上扬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整个人都柔和温暖了许多。 太阳已经开始西下,在夕阳的光的照耀下,胥遇辰显得更加无害。 小女孩听到“表扬”两个字,又是眼前一亮。她有些不确定,怯生生问:“真的吗?来这里表现好的小朋友都会有吗?” 胥遇辰点头:“是呀。你看,叔叔兜里还有呢。” 胥遇辰说着给她看口袋,里面果然还剩下三个棒棒糖。 这下小女孩儿相信了,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胥遇辰给她的棒棒糖。但她却没有马上吃,而是非常珍惜地将它放进口袋里。 “你怎么不吃呀?”姜釉忍不住问她。 小女孩扬起小脸蛋,声音软软糯糯地回答:“妈妈说每天不可以吃太多零食,今天妈妈要给我买鸡蛋糕吃,所以就不能吃棒棒糖了。” 姜釉微讶:“好听话啊。” “妈妈说,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哦。”小女孩儿说着笑了笑。 姜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拧开了瓶盖的水递给小女孩儿,让她喝点水。小女孩这回喝了,咕咚咕咚半瓶子下肚,可见早就渴了。但她还留了半瓶,说是要留给妈妈出来后喝。 姜釉看着小女孩儿,觉得小女孩儿的妈妈应该是挺会教小孩儿的,而且看得出来小女孩儿很爱自己的妈妈,应该也是因为妈妈平时很关心呵护她。 义诊的时间快到了,姜釉张望了一眼,义诊区也已经几乎没有来看病的乡亲了。只等刚才那位孕妇出来,差不多就可以下班了。 姜釉坐下,拿出自己写好的提纲出来看。胥遇辰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了眼。 原本姜釉是打算看着提纲陪小女孩儿等孕妇出来,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感觉到旁边的小女孩儿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姜釉愣了下,随即扭头看向小女孩儿,问她:“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女孩儿看着她,问她:“阿姨,你是管生宝宝的医生吗?” 姜釉听到这个形容轻轻笑了下,然后点头:“嗯。” 小女孩儿圆溜溜地眼睛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就听到她轻声问:“阿姨,为什么妈妈还需要生宝宝呢?” 姜釉一愣,她本能的以为小女孩儿是不希望妈妈再生孩子。八九岁的小女孩,也许已经明白了再有一个孩子会分去爸爸妈妈的爱。 可还没等姜釉问她,小女孩儿又自己说道:“妈妈生了姐姐,生了我和弟弟,可是爷爷奶奶还要妈妈再生一个弟弟,妈妈就怀了宝宝了。可是妈妈怀宝宝好辛苦哦,都吃不下饭。” 童言无忌,姜釉顿时明白了小女孩儿的担忧。她不是觉得多生一个小孩儿会分走父母对自己的爱,而是看着妈妈怀孕觉得很辛苦,她是在心疼和担心妈妈。 而根据刚才她说的,这位孕妇年纪轻轻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 “我听到爷爷说,男孩子多一个好。”小女孩儿继续说道,“为什么男孩子多一个就好呢?妈妈生宝宝,必须生弟弟吗?” 小女孩儿童真的面孔上是满满地疑惑。 这些问题,她是真的不明白。 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看小女孩儿的模样,姜釉觉得这位母亲应该是没有因为重男轻女而对女儿不好的,相反的她应该也给予了女儿不少的爱。可即使如此,她也还是得再拼一个儿子…… 姜釉来之前就已经做好过心理准备,像这样偏远的地区,重男轻女传宗接代这样的思想肯定不少。可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见到,却又还是觉得心酸。 替小女孩儿心酸,也替那位孕妇心酸。 姜釉想了想,才开口回答:“也许,是想多生一个弟弟保护你。” 这种骗小孩儿的话姜釉以前从来不屑于说,她甚至觉得很鬼扯。可真到了这个当口,她却也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小女孩儿天真可爱的面容,实在是让她不忍说出这件事背后大人们真实的想法。 小女孩儿听了后笑了:“妈妈生弟弟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弟弟很好。” 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小女孩看着还很满意,她不再多问,坐在椅子上快乐地轻轻晃动小腿。 这时孕妇已经从b超棚里出来,她笑着冲小女孩儿招手,小女孩儿赶紧从椅子上跳下去,屁颠屁颠跑到自己妈妈身边,牵住了妈妈伸出来的手。 孕妇向姜釉和胥遇辰道谢,然后牵着小女孩儿走了。走的时候,小女孩儿正沉浸在妈妈要给她买鸡蛋糕的喜悦中。 “也不知道她以后懂事了,会不会觉得我骗了她。”姜釉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胥遇辰却说:“善意的谎言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来说或许正是需要的。如果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又何必非要展露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给她看呢?” 姜釉听得有些发怔。 胥遇辰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说道:“走吧姜医生,到点了。” 第三十一章 姜医生,别客气 等来到政府大楼前的坪地时,舞台已经搭起来了, 是非常简陋的舞台,用的几张办公室桌子拼凑在一起,旁边还贴心的放置了椅子,方便演讲的专家踩上去。 话筒也与大家想象中的不一样,给的是一个扩音器喇叭,一打开还会先发出“哔——”地一声。 大家不由担心,等会打开的时候,该不会里面还会有什么“收二手电视、洗衣机、冰箱”这种话出来吧?光是想一想,他们就想笑了。 坪地里已经来了不少新泽的乡亲,有些乡亲背上还背着奶娃娃,一看就是来凑热闹的。 许多人都自带小板凳,已经在坪地里随意地坐下。另外一些人则只打算凑个稀罕,大概是没有打算听完全程的,所以只来了人,什么也没带。 坪地不算大,很快就显得人多了起来。 姜釉的演讲放在第三个。 等她上台时,坪地里聚集了更多的百姓。他们有些是刚吃过饭出来溜达的,有些则是刚干完活路过的,见到大家都凑在这儿就也来看个热闹。 还有一些是刚下学回来的孩子,以及一些去镇上幼儿园接孩子回家的妈妈。 “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姜釉拿着扩音器喇叭,她不是很习惯这种扩音器,拿在手里说话时显得有几分滑稽。但说了几句后,她就习惯了,语句也更加自然起来。 听到有故事,有些本来只是路过的人也不由停下了脚步,听姜釉继续往下说。 姜釉准备的是她读博期间在医院实习时遇到了一件事。 那时一位年近四十的孕妇来到医院进行检查,这个年纪的孕妇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当时有一些先兆性流产的迹象。医生告诉她,这个情况她是需要十分注意的,也需要静养,不能干体力活,更不能干重活。 当时孕妇听了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可是一个星期后,孕妇因为流产进了医院。 后来医生询问之下才知道,孕妇回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可家里人却没有一个真的当回事。他们是住在北城周边农村的,每天在家都要干活。 孕妇也不是第一次怀孕,之前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所以全家人都觉得有经验,认为孕妇的不舒服只是临时的,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该干农活继续干农活,结果因为每天干的活儿太多,孩子就这么没了。 当时主治医生就说了,如果孕妇能够好好静养,度过前面四个月的危险期,这个孩子基本上是可以保住的。 姜釉的故事说完后,底下一片唏嘘,不少人在为这个孕妇和孩子可惜。 有位大妈甚至喊出声:“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呢?就是要听医生的话嘛!” 她说完,旁边不少人点头附和。 大妈的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姜釉勉强才能够听懂。但她马上顺着大妈的话往下接,开始向乡亲们从孕妇注意事项到女性健康的科普,底下坐着站着的人都听得比之前更认真。 胥遇辰在人群的外围看着台上的姜釉。 姜釉演讲的风格和她本人平时呈现的状态很不一样。她的演讲生动有趣,甚至还能够跟底下的乡亲互动。可她平时却给人沉稳内敛的感觉,不像江南楚舸那样活泼,也不像她们那样健谈。 可胥遇辰却并不觉得姜釉是个沉闷的人,他反倒觉得姜釉应该是个内心挺有趣的人。 只是她的有趣被她收了起来,藏了起来,不想叫外人看见。而他也只是在零星时刻,见到了被她自己无意中泄露出来的另一面。那是一种带着脆弱,却异常生动有趣的一面。 姜釉演讲结束,底下的乡亲们很给面子的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放下手中的扩音器往台下看,却不知怎么的,恰恰好与人群中的胥遇辰四目相对。 胥遇辰嘴角含着笑,手一动,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夸赞尽在不言中。 姜釉觉得有些高兴,但这种高兴她又有点拿不准是不是因为演讲的成功。 她从台上下来,朝着胥遇辰的方向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预感,觉得胥遇辰就是在等她演讲。只是她才走到一半,就见胥遇辰突然转身朝人群外走,边走边拿起手机贴到耳边,似乎是有电话打了过来。 他站在了离人群有一些距离的空地上,姜釉走过去时,正听到他说: “这件事谢谢你了。麻烦也替我感谢一下瞿女士,谢谢她愿意在坐月子期间还抽空录制视频帮忙澄清。……嗯,行,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姜釉脚步停下,她听到了“瞿女士”“坐月子”“视频”这几个关键词。 瞿……她觉得很耳熟。 就在她回想着在哪里认识过一个姓瞿的女生时,江南兴冲冲跑了过来。 “姜医生,姜医生!”江南冲到姜釉身边,满脸喜气,“姜医生你快看,视频的事儿有反转了!” 江南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一个视频。视频里是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姜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刚生产过的妈妈。 视频里的女士就这两天关于姜釉在飞机上救人的事以当事人的角度做了一个完整的阐述,她告诉大众,她那时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自己都没想到会在飞机上突然发作。幸好姜釉在飞机上,非常快速且专业地做出了判断,并对她采取了紧急措施。也是因为姜釉,她不仅能等到平安落地在医院将孩子顺利产下,而且还避免了孩子在腹中缺氧致死。 视频的最后,她由衷的感谢了姜釉以及对她进行救治的飞机组成员和医院的医生们,并且表示自己之所以在坐月子也还要录制这条视频,就是不希望好人蒙冤。 视频播完后,江南兴奋道:“姜医生,这下好了,当事人亲自出来啪啪打脸。好多网友看了以后都去质问那个视频博主,现在视频博主抵不住压力出来道歉了,承认自己经过了剪辑,现在好多人骂他呢。” 姜釉看着江南的手机有些发怔。 视频里的那位孕妇她记起来了,正是姓瞿。 刚才胥遇辰那通电话……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胥遇辰这会儿走了过来。江南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幕,告诉胥遇辰姜釉沉冤得雪了。胥遇辰听了后也笑了,说道,“那还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姜釉看向胥遇辰,见他说完后就没说别的了,心里有些疑惑。 刚才视频里瞿女士也说了,她在坐月子期间一直没有上网,也是今天才突然听说了姜医生被扭曲了事实的事。姜釉此刻已经确定,瞿女士之所以能知道这件事,是胥遇辰找了朋友去联络了瞿女士。他接通的那个电话,应该是他朋友告诉他事情办好了。 他帮了她,可在她面前却一个字都没提。 姜釉觉得心情有些复杂,面对胥遇辰,她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该不该先捅破这张纸,跟他道谢呢?可他如果不想她知道呢…… 姜釉难得的陷入了一种纠结,这与她平时的风格很不一样。 胥遇辰却不清楚姜釉此刻复杂的心理,他只说道:“走吧,去吃饭。新泽这边的宾馆做的是自助餐模式,晚饭提供三个小时,方便我们医疗队的人不同时间段去用餐。” 江南夸了一句:“新泽这边真的好周到啊。我听说了,好像是他们领导提出来的,说是怕我们医疗队的人因为给人看诊时间不统一,所以决定用餐都是自助餐形式。菜品也可以根据情况增补。” 姜釉心里头还想着胥遇辰帮了自己的事儿,两人说的话她没有太听清楚,只是被江南挽着胳膊,下意识地跟着往前走。 等用过晚餐,姜釉还在思考之前的问题。她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一天变成她从前不喜欢的做事犹豫不决的性格。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自己捅破这件事,好好跟胥遇辰道个谢。 正好,出了餐厅后江南要去买水果先走了,只剩下姜釉和胥遇辰两个人。 姜釉正准备开口,就听到胥遇辰说道:“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田间风光?一公里外就有梯田,很漂亮。” 嗯? 姜釉怔了一下,抬眼却见到胥遇辰带笑的仿佛含有星辰的一双桃花眼,莫名其妙就点了头。 胥遇辰偷偷松了口气,谁也没发现他一只手在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捏成了一个拳头,掩盖着自己的紧张。见姜釉答应了,他才松开,手心里已经冒汗了。 其实姜釉反应过来后就有些后悔了,她从来没有和刘悠悠以外的人进行过旅行、散步等活动。 更别说是跟一个男人。 去梯田的路上,姜釉偷偷瞟了胥遇辰一眼。胥遇辰个子高,她虽然在女生当中也算高的了,可看他却还是需要微微仰头。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挺拔利落的鼻梁。 她不由想起在海边见到的胥遇辰。 虽然那会儿对他有偏见,可当时他面向她走来的那一刻,她也有一瞬的出神。 “看,是不是很漂亮?”胥遇辰脚步停住,指着不远处的梯田,微低着头问姜釉。 姜釉也停下来,她看向胥遇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说道: “谢谢你。” 胥遇辰呆了下,随后猜到了姜釉为什么突然道谢。大约是自己漏了馅儿,叫她知道了。 他轻笑了下,觉得这个角度看姜釉,竟然有一种可爱的感觉。 “姜医生,别客气。” 胥遇辰说着,没忍住伸手在姜釉的脑袋上轻轻地温柔地拍了一下。 第三十二章 不要变 胥遇辰的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姜釉下意识微微偏了偏头,她懂事以来,很少有人会这样带着拍她的脑袋。就算是奶奶,也几乎不会做这样的动作。她更多的是伸手抱抱她,然后让她乖。 胥遇辰收回手,顿时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这动作实在有些失礼。但他又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似乎还有些回味刚才的触感。 姜釉的头发又细又软乌黑发亮,像精心保养的绸缎,摸上去很顺滑。 他们站在马路边,入眼的梯田种满了庄稼,郁郁葱葱一片一片,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喜悦。 那是一种对于蓬勃生命的喜欢。 间或还有农民在田间走动,像是检查自己田地的情况。 今年雨水充足,庄稼长势喜人。 “姜医生?!” 两人正欣赏着美景,身旁突然有大喊了一声。 姜釉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位有些眼熟的大娘。大娘手里还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新鲜的玉米。 她朝着姜釉走过来,热情说道:“姜医生下班啦?你们这是看咱们梯田呢?” 姜釉点了点头,大娘又高兴说道:“咱们这梯田漂亮吧?村干部那时候动员咱们要好好弄这个梯田,我们一开始还不乐意哩。现在都喜欢得不得了!姜医生,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田间看看,拍照可好看了!” 大娘热情似火,姜釉却是下意识想要拒绝。她不太习惯不相熟的人太过于热情。 可一旁胥遇辰却说:“婶子盛情难却,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明明是个问句,可在胥遇辰含笑的目光里,姜釉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他们真的跟着大娘到了梯田间。 大娘将他们带到以后就笑呵呵离开了。 身处其中与隔着距离观看的感受是很不一样的。姜釉现在田间,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她再睁眼时,却发现胥遇辰正拿着手机对准她,似乎已经拍了一会儿了。 姜釉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她很少拍照,除非是必要的寸照,她几乎没什么拍照的经验。 胥遇辰开口:“就这样,别动。” 姜釉顿时不敢动了,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好了。”胥遇辰声音传来,姜釉如释大负。 胥遇辰笑着走过去,将手机递过去给她看。姜釉低头,发现他打开的是相册。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翻阅着相册。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胥遇辰问她,声线柔和。 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余晖。 在这余晖之下,胥遇辰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柔光。远处的晚霞,仿佛也映照在他身上,有让他多了几分五彩缤纷的神秘。 姜釉这一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口似乎酥酥麻麻的,有种让她发痒的感觉。 她忍不住用手抚了抚胸口,想让这种感觉退散。 胥遇辰见她的动作,连忙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胥遇辰却不太放心,想到这些天姜釉不是在坐诊就是在路上奔波,吃不消也是正常。 她第一天还水土不服了呢。 一想到这些,胥遇辰微微皱眉,决定还是赶紧回去,让姜釉好好休息。 虽然晚霞下的风景很美,可如果姜釉没休息好导致身体不舒服,他就觉得再美的风景也不值了。 两人一起往回走时,有农家的小孩儿正在外头嬉闹。小男孩小女孩玩作一团,在田间奔跑。 生命鲜活,姜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孩儿们突然追逐起来,你追我赶,冲着姜釉胥遇辰的方向疯跑过来。 田间的道路很窄,小孩子们跟小炮弹似的冲过来,姜釉一时间躲避不及,小孩直接撞到她胯上。 姜釉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落田间。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姜釉的手腕。 姜釉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就像是被烫了一下。 随后,姜釉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她整个人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然后便彻底被拉回来,跌跌撞撞扑进了一个宽广结实的怀抱里。 胥遇辰就这么一只手抓着姜釉的手腕,一只手护在她后背待了一会儿,直到那几个小孩儿跑远了这才松开手。 他立马看向姜釉:“你没事吧?” 姜釉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还有些发懵,脑子里似乎嗡嗡作响,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胥遇辰却有些心有余悸,他们走在梯田的边缘,姜釉被撞的方向是会从这一层的梯田跌落至下一层,虽然高度不算高,但这么摔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摔倒手或者扭伤脚。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胥遇辰绝对不会想见到的。特别是手,如果伤了手腕留下什么后遗症,以后姜釉还怎么拿手术刀?她可是要进手术室给人做剖宫产手术的医生。 比起胥遇辰的紧张,姜釉反倒是淡定了许多。 她在被撞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跌倒的准备,并且脑子里也想好了如果掉下去她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护住自己。她是医生,对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她相信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屁股摔痛一下。 可看着胥遇辰眼里的紧张,姜釉突然间又有些词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告诉他自己真的任何事都没有。 想了半天,她只憋出一句:“今天的晚霞很美。” 胥遇辰愣了片刻,随即嘴角一弯。 他“嗯”了声,赞同说道:“是,很美。” 他说这话时,双眼看着姜釉,直看得姜釉有些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就在姜釉窘迫之际,胥遇辰口吻轻松说道:“走吧姜医生,回去休息吧。” 姜釉松了口气,刚才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顿时消散开来。 回到宾馆房间时,江南正坐在床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 床边的行李箱她已经收拾好,为第二天中午吃过饭离开新泽做好了准备。 见到姜釉回来,江南好奇问道:“姜医生,你去哪了?” “去……散步了,随便逛了会儿。”原本到了嘴边的“去看梯田”被她临时换了种说法,姜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换掉,可她本能的就这么做了。 江南听了后说道:“你还真有精力,我工作一整天后就只想躺着吃吃喝喝看看电视。” “你这是年轻人的生活。”姜釉开玩笑说着,接着拿着睡衣便要去洗浴间。 江南啃着苹果,口齿不清说道:“你跟胥哥去散步的吗?” 姜釉去往洗浴间的脚步一顿,她回头看向江南:“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啊?我就随口问问呀。”江南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当时胥哥不是跟你一起么。” 听到江南这么说,姜釉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然后继续往洗浴间走,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淋浴喷头里的水落在身上的时候,姜釉还在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呢?就算是她跟胥遇辰去散步,那又怎么样?难道不可以散步吗? 姜釉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明白。 她将近二十九年的人生里,在年少成长时期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而等她长大了,她又一心埋在学习里。等出了校园走到工作岗位上,她又一颗心扑在工作上。 而除了工作学习之外的事情,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过。 但她也不是什么傻子,虽然她没有在意过,却也是有人追过她的。 那时候她上大三,一个读研的师兄对她频频示好。一开始她只以为师兄只是很热心,而且师兄专业知识过硬,两人探讨一些问题起来也是有来有回,很是聊得来。 她将他视为前辈,并没有想过别的可能。可在他们相熟半年后,师兄突然就对她表白了。姜釉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意外又尴尬。她是个果断的人,当场就毫不犹豫地遵从本心拒绝了师兄,连委婉的话都没有说。 师兄大约是被她这样坚决的态度伤到了,之后见到她就绕道走,似乎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当时刘悠悠知道了这件事儿,一个劲儿说她傻。可姜釉始终没明白,好端端的师兄妹,怎么师兄的心思就变了呢?两人就当纯学术交流的朋友不好么? 至此之后,姜釉对身边的男生潜意识的更冷淡起来。她不想再“重蹈覆辙”,觉得这种爱来爱去的事实在是麻烦得很。 可……胥遇辰好像不一样。 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熟悉感早已经超过了她身边任何一个男性,她也不觉得烦闷。 胥遇辰这个人很有意思,也很有分寸,她觉得这样很好。 如果能一直跟他这样做朋友,她也觉得还不错。 姜釉闭上眼洗脸,心想,胥遇辰可千万别像师兄那样,说变就变了。 第三十三章 新的感受 第二天中午离开新泽时,不少乡亲们夹道欢送,这让医疗队的医护人员们都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半的时间,这些村民们居然会这么地喜欢他们,舍不得他们。 有些村民还拎着自家做的粑粑或者是自家种的菜想要送给医疗队的人,送的人太多了,都被胥遇辰等工作人员给劝住了。 姜釉坐在副驾驶上,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户。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昨天跟那位孕妇一起过来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依旧腼腆可爱,姜釉将车窗放下来,问她:“怎么了小朋友?” 小女孩儿伸出手,递给她一小束花。 “医生阿姨,这是我摘的花,送给你。”小女孩儿将花束朝着车里送。 姜釉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她冲小女孩笑了笑:“谢谢你呀,小朋友。” 小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她的妈妈在不远处等着她,脸上笑意温柔。 只听她妈妈提醒她:“你还想跟医生阿姨说什么抓紧说哦,阿姨要走啦。” 小女孩儿这才鼓起勇气,对姜釉说道:“阿姨,我以后长大了也想做医生,给怀了宝宝的人检查。” 姜釉愣了愣,随即她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对她说道:“好啊,那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学医。” 小女孩儿得到了姜釉的鼓励,很开心地转身跑回了妈妈身边,牵着妈妈的手依偎在她身上。 车队出发时,小女孩儿朝姜釉挥了挥手。 姜釉看着手中的花束,想了想拿出一张纸巾铺在车前方,然后将花放了上去。 胥遇辰看了眼花束:“还是姜医生魅力大,走哪都有人送礼物。” 这话语里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后座的江南听了却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发现了,姜医生看着人很清冷,但其实挺招人喜欢的。只要跟咱们姜医生打过交道的人,就会知道咱们姜医生是个实在人。” 江南这几日因为跟姜釉一直做室友,已经很熟了,打趣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李故新听了也跟着说道:“是啊,姜医生我感觉性格跟看起来不大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胥遇辰随口问了句。 李故新说道:“姜医生看起来清冷给人一种疏离感,但是姜医生浑身都散发着友好的气息,让人又有点想靠近。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姜医生是个外冷内柔的人,其实姜医生真的还挺温柔的……” 李故新说着说着,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这评价说得哪里怪怪的。 他有些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姜釉比他大上几岁,但他却并没有觉得有明显的年龄差,或许就是因为姜釉长得太有欺骗性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怕说出来以后这车上的人都觉得他心思不纯。 但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有些崇敬姜釉。 “我瞧着楚导游对姜医生态度也变化不小呢。”江南之前虽然没有点破,但她也看出来楚舸似乎不大喜欢姜釉,“不说楚导游,光是陈梓纯我看现在也特别喜欢姜医生了。昨天还跟我说,觉得姜医生好厉害。” 说到这儿,江南又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对了姜医生,视频的真相现在医疗队的人都知道了,他们都很气愤那个断章取义剪辑的博主呢,我知道好几个人都去微博上转发了瞿女士的澄清视频,帮你发声。” 提到这个,姜釉不由看了眼胥遇辰。胥遇辰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发现姜釉看过来。 但他却开了口:“现在姜医生可是红人了。” 姜釉一愣:“什么红人?” “你还不知道吧,瞿女士澄清了之后,有一些曾经在你手里看过病生过孩子的人都出来为你说话,还夸你医术好医品好。”胥遇辰同姜釉说着,“后来还有个关注这件事的大v去查了你的生平履历,又截图了那些为你说话的人的微博,替你发了一篇博文。转发量好像都过万了,你现在可是网红医生了。” 姜釉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成为这样。 昨天之前她还被人在网上各种辱骂,那些骂她的人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而今天,她却已经成了网络上不少人夸赞的好医生,还变成了“网红”。 这真是令姜釉始料不及。 “这样一来,我看等姜医生回去上班之后,挂号的人会倍增了!”江南笑着说。 车厢里顿时气氛乐呵起来,李故新跟江南两人跟说相声似的,开始畅想姜釉回去以后的忙碌生活。你一言我一语,将姜釉都逗乐了,对他们有些无可奈何。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姜釉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院长打来的。 姜釉忙接起来:“喂?老师。” 不在医院里,姜釉还是习惯叫院长为老师,在她心里,院长永远都是她的恩师。 院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姜啊,你在飞机上救孕妇的事儿院里已经知道了。我们几个领导也开会讨论过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对院里的名声也起到了正向作用,而且还树立了医生的良好形象。之前医闹那件事,你虽然和产妇家属起了冲突,但主要责任不在你。所以院里决定这件事就暂时不处分你了。你看,你这半年的停职要不要给你取消了,回来上班?” 姜釉听了以后,心情有些复杂。她原本以为自己对于回去上班会很抗拒的,毕竟当时她做出停职半年的决定时,是抱了要辞职的决心。 可刚才,她听到胥遇辰说,有许多她的患者和她手术过的产妇都在网上为她说话,她突然间又觉得,她选择的这条路又似乎没那么糟糕了。医生这份职业……她其实并未真的想放弃过。 她看了眼身旁的胥遇辰,回答道:“老师,我暂时还是先不回去上班了。我加入了一个公益项目,在西南地区做免费医疗援助,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你看,这些年我假期一次都没用过,攒起来少说都有大半年了,你就当是给我放假吧。” 院长没想到姜釉停职以后会选择参加公益医疗项目,他听到后眉眼间都有喜色。 他连忙说道:“好好,你也该休息休息。公益医疗是好的,你就安心参加。” 院长心里高兴,他听到姜釉这么说,就知道姜釉没有真的放弃这份职业,没有放弃她曾经的梦想,还记得她的初心。 挂断电话后,院长坐在办公桌前,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姜釉的时候。 那时候姜釉还没满十八岁,看起来有一种稚嫩的倔强。她那会儿脸上还没有褪去婴儿肥,比现在看起来更可爱一些。但她和别的同学们又有些不一样,朝气中总带着一种像是看透世间凉薄的感觉,后来院长从她室友们给她取的外号中明白了,这种气质叫做“丧”。 她似乎天生不乐观,总是会说出一些毒鸡汤,他也无意中听到过几次。可她偏偏又最上进,是他教的那一届学生李最努力最认真,也是天赋最高的。 这样矛盾的气质出现在一个成绩优异的人身上,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后来有一天,他找到一个机会,实在好奇问姜釉:“小姜啊,你为什么想学医啊?” 这样听起来俗套的问题,姜釉却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她说:“老师,我一开始就是想搞明白,宫外孕到底是谁的责任,到底是不是因为女人身体有问题。” 当时院长吓了一跳,觉得姜釉年纪轻轻就提到宫外孕这种事,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来姜釉的父母当初离婚,就是因为姜釉母亲意外怀孕,而且还是宫外孕,最后去切了一边输卵管。可也因为这样,姜釉的父母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吵架。姜母觉得是姜釉父亲有问题才导致她宫外孕,而姜釉父亲则认定姜釉母亲的身体有病,所以才会这样。而且切掉一边输卵管后,他还担心无法再怀孕不能给他生儿子,最后两人过不下去离了。 而姜釉却成了无人要的小草,如果不是奶奶愿意养她,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但后来有一天,姜釉对院长说:“老师,我想明白了,我学医就是要救人的,也想让更多的人明白,像宫外孕这样的情况,很多时候只是意外,并不是谁有毛病。不止宫外孕,还有许多的医学知识,我都想让患者能够了解,不要对自己对家人产生怨怼。” 院长这时候才觉得,姜釉找到了她要前行的路。 而这些年,她的确也做得很好,在工作上努力拼搏,每次看病人或是孕妇时,她都会在诊断之后跟她们详细述说具体的问题,并对造成的原因进行简单易懂的解释。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其实积累了不错的口碑。只是啊,有些事不是你做得够好就能避免的,医闹这种事是防不胜防呐…… 院长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他和他亲手带过的几个博士生的合影,里面就有姜釉。 “只希望这些孩子们呐,都能坚持下去……” 第三十四章 或许需要人陪 姜釉抓着手机,微低着头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胥遇辰见她比往常更沉默,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破掉这种沉默。 他轻松说道:“新闻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据说西南地区是最佳观赏地点。” “真的吗?今天晚上吗?”后座的江南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几点呀?” 胥遇辰瞥了眼副驾驶的姜釉,又接着说:“据说是七点多开始吧,持续到九点。” 说完,他又补了句:“等我们抵达牛驼时,应该时间差不多刚好。” 江南兴奋起来:“好棒啊,那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流星雨,一起许愿。” 一旁李故新也有些高兴:“我还没看过流星雨呢。” 姜釉没有吭声,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院长说的话,还有他话里对她的殷切期盼。 忽然之间,她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的恩师。一次任性,叫恩师跟着操心。 “姜釉,你看过流星雨吗?”胥遇辰突然开口问她。 姜釉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脑子里才明白他问了什么,她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怎么了?” “今晚有。”胥遇辰丝毫不介意她刚才没有听自己说话,反倒是又说了一遍。 姜釉听说今晚有流星雨,也很意外。大约流星雨是真的没有女生会拒绝,她眼里也有了期盼的神色。 “流星雨……不知道是不是像书里说的那样。”姜釉轻声低语了一句。 胥遇辰笑了笑,有些潇洒地说道:“今晚见一见就知道了。” 他这话说得很自信,好像他们一定能看见似的。 但胥遇辰确实不是在瞎说,他看到新闻后就立马查询了一下牛驼的经纬度,发现真的是在最佳观看点的范围内。 如果能和姜釉一起看流星雨,一起许愿…… 胥遇辰想到这里忽然愣了一下。 为什么是和姜釉一起?为什么一定是她? 胥遇辰一时半会儿有些说不出自己的心思,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边,又好像没有。 这种感觉,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体验。 好像认识姜釉以来,她就总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在医疗队的这些日子里,不管做什么事,他也总想叫上姜釉。 胥遇辰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他觉得或许需要好好想一想,捋一捋。 牛驼与新泽之间开车大约需要六七个小时。 这一路上,大多数是盘山的公路。 从车窗往外看去,若是遇到右侧没有山体的时候,往下看去,就如同万丈悬崖。可若看向远方,又是郁郁葱葱茂密的树林。 往上看,蓝天白云界限分明,大多大多的云朵就像是飘在空中的。阳光藏在它们之后,为云朵渡上金边,又洒向树林,就像是倾泻而下的鎏金之水。 一开始包括姜釉在内都有些昏昏欲睡,江南和李故新更是撑不了一个小时必定会睡去。 姜釉原本也打算在车上睡一会儿,毕竟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睡觉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可就在她要睡过去的时候,一缕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她眼睛上,刺得她条件反射般睁开了双眼。 而这一睁眼,她就瞧见了在北城绝不会有的风景。 山上的书许多她都叫不出姓名,有些书上似乎还挂了牌,上面写着树木的名字和年份,看着是要被保护起来的。 “这座山上有许多珍惜树木。”感觉到姜釉看向窗外,胥遇辰开口,“政府将它们都挂了牌编了号,写上了名字和珍惜程度,就是为了提醒每一个人不要随意砍伐,也有警示作用。” 姜釉听了后,忍不住说道:“这里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自然风光了吧。” “这里的自然风光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胥遇辰点头认可,“所以云省各个地方政府都想要大力发展旅游业,想要将这里的自然风光成为能够带动经济收益的源头。所以这些年他们保护生态环境,并且大力宣传让这里的百姓也都一起来呵护他们的美丽家园。成效看起来还是很明显的,只是想要将旅游业都发展起来,却是一件需要长久去开发的事情。” 姜釉点了点头,由衷说道:“这里的风景,如果有人红人拍出来宣传一下,或许能带来不少游客。” 听到姜釉的话,胥遇辰开玩笑打趣道:“你现在可是网红医生了,不然你用你的微博号去宣传一下?” 姜釉愣了下,随即她却认真点了点头:“可以。” 说完,她真的拿起手中的手机,对着窗外的风景拍了一些。 胥遇辰失笑,他发现姜釉这个人其实跟她朋友圈给人的人设还是有挺多相像的地方,比如会把别人的玩笑话当真,这点就挺“长辈”的。 “我开个玩笑而已。”胥遇辰忍不住解释。 “我知道。”姜釉说着又拍下了一张照片,“但我觉得你这个玩笑话说得有道理,提议还不错。” 胥遇辰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被“开玩笑”了的是他自己。 姜釉也有些不同常人的幽默在身上。 一路行驶了五个多小时,但距离牛驼还要一个多小时。 路况比他们预估的要差一些,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是不是下雨,去往牛驼的路上也时不时就有落石的痕迹。只是落石没有将路拦死,还是可以过车的,就是在过车时,若是对面也来车,就需要避让一下。 速度也不敢跑得太快,整体都将速度压了下来。 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坐久了就连姜釉也有些晕车起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让胥遇辰停一会儿歇息一下的时候,车突然发出“突突”两声奇怪的声音,就见胥遇辰眉头一蹙,随后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 前面领头的车从后视镜见到胥遇辰停下,也停了车。 胥遇辰从车上下来,绕着车看了一圈。 张赞和楚舸从前头的车上下来,走到胥遇辰身边,张赞问他:“怎么了?爆胎了?” 胥遇辰摇头:“不是,车抛锚了。” “靠,你这什么运气。”张赞随口说了句,拿出手机就要打维修电话,胥遇辰却一把按住了他。 “不用打,我会修,车上也备了工具。” 张赞惊讶:“你这也行?你出门东西带得挺全啊。” 胥遇辰道:“这是经验之谈。出来这么久,不能保证车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会修车。”张赞一只手搭在胥遇辰肩上,一副吊儿郎当公子哥模样。 胥遇辰有些无语地将他的手放下,说道:“当初在国际救援组织的时候,就已经学过这项技能了。毕竟……在战争国家,可不是随时有师傅来维修的。” 听到他提起国际救援组织和战争国家,张赞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是很自然地岔过话题。 张赞问他:“那你就在这修?我陪你留下?” “不用,你带队先去牛驼。”胥遇辰做出自己的安排,“我车上的人先去别的车上挤一挤,大家都先去牛驼休息,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修好了我就开车去跟你们汇合。” 张赞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胥遇辰拍了拍张赞的肩膀:“你还不信我啊?” 张赞见他坚持,也只好按他的安排来。 胥遇辰打开车门,让车上姜釉等人都下车去别的车上挤一挤。 江南和李故新被安排去了后面两辆车,而姜釉,张赞则提议去跟他的车。 胥遇辰刚要说这个安排不错,却听到姜釉说道:“我留下吧。” 姜釉神色平静看向他们:“多一个人留下,还能帮他看着点车,不至于他修车太投入出什么意外。” 胥遇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姜釉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看来,姜釉平时为人都挺清冷的,不像是能这么体贴的人。 可姜釉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在做决定。 她天生带着股倔劲儿,一旦做了决定,就会给人一种牛拉不动的感觉。 张赞看向胥遇辰,用眼神询问他,一旁楚舸则是皱了皱眉,说道:“你留下也不见得多安全啊。” 姜釉却是冲她笑了笑,轻声道:“不用担心。我还能给他搭把手。” 胥遇辰沉默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情,但他确实有点想要这样和姜釉能单独相处的时间。 做了决定后,张赞带着医疗队继续往前走,胥遇辰则开了双闪,然后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了维修工具箱。 姜釉看到后备箱有三角警示牌,直接拿出来往后走,在距离大约二十公尺处放下,用来警示后来的车。 姜釉返回时,胥遇辰已经脱掉外套撸起袖子,手里拿着维修工具掀开前盖检查了。 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同于平常的沉稳和冷静。 姜釉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其实她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但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却觉得,胥遇辰是需要人陪的。 如果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未免有些残忍。 胥遇辰修着车,一滴汗眼看着要从额角落下。 这时一双娟秀的手出现在脸庞。 姜釉脸上神色很平静,只是用手里的纸巾轻轻替他擦拭了一下。她的擦拭有一种做手术时的淡定自若,就好像在做一件最为平常的事情。 胥遇辰有一瞬间,竟觉得自己不敢抬头。 他的心脏跳得如擂鼓。 一下一下,直击灵魂。 第三十五章 许下的愿望 胥遇辰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耳后根都已经发烫了。 姜釉完全不知道胥遇辰的心路历程,她擦掉汗之后就顺势收回了手,看着很泰然。 胥遇辰抿了抿唇角,对自己内心的不淡定感到有些无语。他好歹也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怎么不过是被女生擦了一下汗水,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修车这件事上。 或许是集中精神比较管用,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修车上后,心底那股躁动果然就渐渐平复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一如往常了。 天色渐晚,所幸胥遇辰最终还是将车修好了。 姜釉松了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夕阳的余晖也马上就要消失殆尽,两人重新坐上车,朝着牛驼的方向前进。 之前也是这样坐着,胥遇辰并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可这会儿,他却莫名觉得车内连温度都上升了。 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为了缓解自己的这种尴尬,胥遇辰打开了车载收音机,音响里立马传出电台主持人的声音—— “据说今晚的流星雨咱们牛驼是最佳观赏点之一,根据预判的时间,大概还有十来分钟,第一波流星雨就要下来了,不知道有多少听众正在守着看流星雨呢?” 十分钟? 姜釉听到电台主持人这么说,不由朝着车窗外看了看。 车不过才开了十多分钟,此刻天空却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自从开始义诊后,姜釉就发现,这些地方的天空到了夜晚显得格外成宁静,在天气好的日子里,会有漫天的星空。无数的星星闪烁在空中,真有小时候在课本上读到的那种“漫天星河”的感觉。 所以到了晚上,程星若是还在外头,便总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星空。有时候就这么看一眼,也会觉得内心宁静许多。 车从山路上一路向下,总算来到了一片平地的公路。 这片平地两边宽阔,只中间修的是柏油马路,两旁拓宽的地方还是泥土路。 在夜晚放眼看去,一时间无法判断远处究竟是草地还是田地。 这时空中似乎有一道光闪过。 姜釉愣了下,随后擦了擦眼睛,她放下车窗,脑袋贴在窗边朝天空看着。 不一会儿,又是一道光闪过。 姜釉突然兴奋起来:“流星!是流星!真的是流星……”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去看胥遇辰,还用手指了指天空。 胥遇辰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跟小女孩儿似的一面,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是很喜欢的模样。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降低了车速,然后在路边停下。 “怎么了?怎么停车了?”姜釉有些不解地问。 胥遇辰倾身过来,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然后又将自己的解开,打开车门说道:“走,下车好好看看。” 等到胥遇辰下了车,姜釉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也伸手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两人站在路边,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有了别的车,整条路又暗又安静。 远处村民自建房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 胥遇辰和姜釉并排站着,两人动作一致地抬头看着天空。 可这会儿,却偏偏没有一颗流星再划过。 “不会就刚才那两颗吧?”姜釉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出声。 胥遇辰却目光坚定:“再等等。” 姜釉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天空,生怕错过了流星似的。 就这么又等了好几分钟,见天空中还是毫无动静,姜釉都觉得或许流星雨真的就那么两颗了。可偏偏也是这时,天空中忽然又亮闪了起来。 “来了。”胥遇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隐晦的憧憬。 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只见天空中像是下雨一般,流星一颗接一颗在空中划过。 每一颗流星都如昙花一般,一现而过,没有再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这一场流星雨却带给姜釉内心无比的震撼。 她张望着天空,连嘴什么时候因为惊讶和激动微微张开了都不知道。 甚至,都忘了立马许愿。 还是胥遇辰在一旁提醒:“快许愿。” 其实姜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平时是根本不相信什么许愿之类的事情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到了这一刻,真的看到眼前这样壮观美丽的场景后,她竟也真的有了许愿的冲动。 或许许愿,就是欣赏这场美丽风景的仪式感。 两人不约而同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在心中许下自己的愿望。 姜釉对着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在心里说道:“希望我能守住初心,永远都不要丢失前进的勇气。” 许完愿,她放下手睁开眼侧头看向胥遇辰。 “你许了什么愿?”姜釉突然间有些好奇,不由问出了口。 胥遇辰微微垂眸看着她,像是开玩笑似的说:“我许愿……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姜釉扑哧一下笑出声,说道:“你这会儿还能跟我开玩笑呢,看来修车也没有把你累到。” 她也是难得开玩笑的性格,也许是这会儿的气氛实在是太美好太放松了,让她整个人也变得分外松弛起来。 一场流星雨持续了二十来分钟。 姜釉和胥遇辰就在这样的夜色里,旁若无人地站在路边,像两个小朋友似的将它看到结束。直到确定这一波流星雨暂时结束了,才依依不舍地回车里。 胥遇辰开着车继续前行,可刚开没多久,姜釉突然喊他:“胥遇辰,先停车。” “怎么了?”胥遇辰立马靠边停下,这才问她。 姜釉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胥遇辰听得心头一跳,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车灯的照耀下,似乎真的有个人在路边爬。 “好像真的是。”胥遇辰眉头拧起来,“你在车上,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见胥遇辰下车,姜釉也毫不犹豫跟着下了车,“两个人安全些。” 胥遇辰也没坚持,就让姜釉跟着。 姜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着那人的方向照过去。 等走近了一看,他们俩都大吃一惊,居然是个小女孩儿! 从小女孩儿的身量来看,应该只有七八岁,她正从旁边的田埂地里往大马路上爬。 姜釉看得心惊,伸手要去拉她,胥遇辰快打她一步,一把将小女孩提溜上来。 小女孩儿见到两个陌生大人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转身就想跑,但被胥遇辰一把抓住。 “放开我,放开我!”小女孩儿挣扎得厉害,她浑身上下脏兮兮地,看起来是在哪儿摔跤了,此刻因为害怕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姜釉立马蹲下,伸手替她擦眼泪,拿出了自己认为最温柔的姿态对她说道:“小朋友你别怕,叔叔阿姨都是好人,我是一名医生。你告诉我阿姨,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你爸爸妈妈呢?” 听到姜釉这么问,小女孩儿“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姜釉顿时手足无措地看向胥遇辰,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才惹得小姑娘哭这么伤心。 胥遇辰见她跟受惊的小鹿似的看向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好可爱。 这个念头将他自己吓了一跳,随后他赶紧将小女孩儿抱起来在怀里掂着哄:“不哭不哭,你告诉叔叔,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从自己兜里摸出没有用完的棒棒糖,递到小姑娘手里。 或许是他们散发的友好气息小女孩儿接收到了,又或许他俩长得好看不像坏人,更或许是棒棒糖起了作用,小女孩儿看起来没那么怕他们了,抽抽噎噎说:“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是不是跟爸妈走散了?”姜釉小声问胥遇辰,她模样看起来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自己说错话又刺激到了小女孩儿。 胥遇辰问小女孩儿:“你是跟爸爸妈妈出来的吗?”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我要去城里找他们。” “你一个人去?家里大人知道吗?”姜釉温柔问她。 小女孩儿看了眼姜釉,见她手里没有棒棒糖,看起来有些失望。胥遇辰忍俊不禁,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根偷偷塞进姜釉手里。 姜釉感觉到自己手心被塞进来什么东西,又感觉到胥遇辰的手指和她的手贴在了一起。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颗棒棒糖。 而小女孩儿在看到她拿起棒棒糖的一刻,眼睛立马就亮了。 姜釉明白了胥遇辰的意思,她将棒棒糖塞进小女孩儿的口袋里,对她说道:“小孩子一天不能吃太多糖,这跟棒棒糖给你明天吃。” 小女孩儿点点头,这回倒是乖巧了许多:“谢谢阿姨。” “那你告诉我们,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姜釉耐心问她。 小女孩儿说道:“奶奶说,爸爸妈妈在城里打工赚钱给我上学。我好久都没见他们了,我想他们了,想去找他们……” 开了这个口子,胥遇辰很快就掌握了“套话”的技能。 三言两语问下来,他们大概知道了情况。 这个小女孩儿是牛驼镇下某个村子里的留守儿童,平时跟着奶奶生活,父母都在外打工挣钱。小女孩儿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爸妈了,只说好久好久。 因为长期见不到爸妈,她特别想见一见,所以背着奶奶偷偷跑出来,觉得自己可以走到城里去。 又天真,又心酸。 两人都不可能将孩子就这么丢在路边,想了想,决定先带她回牛驼,然后再想办法通知她奶奶来接人。 小女孩儿也不知道偷跑出来奔波了多久,累得很,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姜釉看着在后座上睡得正香的小女孩儿,又看了看正在开车的胥遇辰。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或许还可以更了解胥遇辰一些。 第三十六章 她叫妞妞 姜釉和胥遇辰晚上九点多才到牛驼。 刚在宾馆门前的坪地里将车挺稳,就见张赞和楚舸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跟张哥在这儿一直等着你们呢,生怕中途出什么意外。”楚舸眼中都透出几分担心。 胥遇辰在张赞胳膊上拍了下:“能出什么意外,你这一路都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了?我不告诉你回来路上了么。” 张赞撇了下嘴:“这不是没见着你人心里没底么。这地方又都是盘山公路,晚上路边连个路灯都没有……” 后面表达担心的话张赞没有继续往下说,人回来了就行。 “诶,姜医生这是做什么?”张赞注意到姜釉打开后排的车门,弯腰似乎在拿什么东西,他有些好奇地看过去,不一会儿就见姜釉从车里抱出了一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睡得香甜,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从车子里抱出来了。 姜釉将她抱在手上,小女孩儿少说也有个四五十斤重,抱着稍显吃力。 胥遇辰二话没说,赶忙走到姜釉身旁,伸手将小女孩儿接到自己手里,拖着她的屁股和腰,让她趴睡在肩头。 张赞和楚舸都吃了一惊。 张赞打趣说道:“你们俩这是单独在外,还弄了个女儿回来了?这速度,谁不说一句中国速度啊?” 胥遇辰有些无语地瞪了张赞一眼,张赞立马收起玩笑的心情,认真问他们:“你们从哪捡来的小孩儿?” “路边捡的。”姜釉伸手捋了捋小女孩儿额前的刘海,眼神比往常都要温柔许多。 楚舸拧眉:“路边捡的?被遗弃的?” 提到“遗弃”两个字,她口吻就变得有些不好,似乎很生气。张赞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姜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小孩儿自己偷跑出来的。她爸妈都在城里打工,她想去找他们,就瞒着家里的奶奶偷偷跑出来了。” “看这小姑娘身上跟在泥地里打过滚儿似的,估计路上没少受苦。”张赞看了眼胥遇辰怀里的小女孩儿,“先带人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一起吃点东西。你们来也饿坏了吧?” 张赞不提还好,一提姜釉就觉得自己肚子都跟着咕咕叫了。 楚舸听到小姑娘是自己偷跑出来找爸妈的,心底泛起一阵酸,看着小姑娘眼神里都是怜爱。她主动说道:“我是一个人一个房间,不然就将小姑娘交给我照顾吧。你们明天都还要忙义诊的事儿,我看整个医疗队就我有工夫。” 楚舸的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但姜釉怕小女孩儿不认识楚舸会害怕,于是到了楚舸房间后,她先将她叫醒,然后向她介绍了楚舸。楚舸长得很有云省人的特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很热情很开朗,挺招小孩子喜欢。 小女孩儿见着她或许是觉得亲切,没有感到害怕。 这让姜釉松了口气,跟她说暂时先跟这个阿姨一起住,小女孩儿点头答应后,这才带她去洗漱。 医疗队除了义诊,还会对每个地方进行一些医疗用品和生活用品的捐赠。其中给山区的小朋友也准备了一些常用的衣服,多是耐脏耐造的运动装。 等小女孩儿从楚舸房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了,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大约是饿狠了,根本不用姜釉他们劝,自己拿着碗就认认真真吃起来。 席间,他们从小女孩儿嘴里得知她叫做妞妞,大名是李多灿。 光是听这个名字,姜釉就知道妞妞的父母一定对她有许许多多美好的祝福,希望她的人生有许多的灿烂辉煌。 问妞妞是哪里人时,她告诉他们自己是村坳人。 几个人谁也不知道“村坳”是哪里,决定明天由张赞和胥遇辰出面去问一下当地的村干部,看能不能找到妞妞的奶奶,好将妞妞送回去。 妞妞有人照看,姜釉也放下心来。 到了第二天,她一早吃过早饭就随着医疗队的人前往的义诊区。 经过了新泽乡亲们的热情相待,姜釉对牛驼这边的义诊有很高的期待。她这次愿意参加“向西八千里”的项目,就是想要给更多的不方便前往北城看病的人诊治。 只是一天下来,她的义诊棚却是门可罗雀。 这样的场景顿时让她觉得时间仿佛倒转回到了刚到惠泽的时候。 而据她观察,来到这里的来进行免费检查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中老年男人,也有一些老年女性和一些年轻女性,但是这些女性也都几乎不往妇科区来,只是去做一些常规的体检。 “这里的人们好像更喜欢做眼睛的检查,据说是不少人眼睛可能有视物模糊的问题。”江南今天被安排在五官科那边帮忙,一天的义诊结束后,她特意到姜釉的义诊棚这儿和她一起走。 两人一边在路上走一边唠嗑。 “视物模糊?老年人吗?”姜釉听了后问道。 江南点头:“大部分都是老年人。” “可能是白内障。”姜釉猜测着。 “不过今天来看妇科的人是不是特别少啊?”江南见姜釉看起来似乎有些兴致缺缺,问了一嘴。 “嗯。”姜釉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来检查的女性都很少。感觉牛驼这边,或许女性健康宣传还没有惠泽普及得多。” 姜釉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无奈。 “是啊,我看今天来的女性很少呢。”江南也觉得牛驼这边看妇科的人少得可怜,“你说,会不会是她们不好意思来啊?我之前听一些乡亲们说过,她们觉得来看妇科就好像自己不干净似的,也不知道这种思想是谁传播的。” “可能是山区这里的人比较忌讳吧。”姜釉微微敛眉。 江南偏头看向姜釉,“姜医生,你在想什么?” 江南见姜釉蹙眉似乎在沉思什么,有些好奇问她。 “我在想,或许演讲还不够。”姜釉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演讲能说的东西还是有限。你刚才也说了,有些人会觉得看妇科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或许这些想法都是因为性教育不够普遍,她们没有正确的认识自己。” 江南安静听着,等着姜釉继续往下说。 姜釉又道:“不知道能不能组织一些女性一起,我给她们科普一下女性健康的相关知识,也加强一下女性的性教育和自我保护。” 江南附和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要召集哪些人来听课呢?不管是能召集多少人,也没办法让每一个人都听到。” “所以我觉得,最好是能召集乡村女教师和部分女学生来听课。”姜釉想了想,才慎重开口,“女性的性教育和自我保护意识应该从学生就要抓起。教师和学生听课以后,回去可以传播给自己的学生、同学和家人。或许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传播出去。” 江南听得眼睛一亮:“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说完她又有些泄气:“可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将她们召集起来呢?” 姜釉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她说道:“等会我去跟胥遇辰聊聊,也许他能有办法。” 等回到宾馆的时候,楚舸正带着妞妞在吃晚饭。 姜釉端着饭菜走到她们对面坐下,妞妞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见是姜釉,立马叫了一声“阿姨”。 姜釉伸手摸了摸妞妞的脑袋。 楚舸看了看她四周,问:“咦,胥哥没和你一起?” 姜釉愣了下,下意识反问:“他为什么会跟我一起?” “哦,我看他平时都跟你走得比较近,经常一起出入,还以为他会跟你一起回来呢。”楚舸笑了笑,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姜釉听了“哦”了一声,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的变化,只实事求是说道:“他今天没跟我一起,我今天都没怎么看到他。” “看到谁?”姜釉话音刚落,就从她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两人都朝着姜釉背后看去,就见胥遇辰和张赞在不远处,正朝着她们走来。 胥遇辰在姜釉身边坐下,将碗里的一个鸡腿夹给她,然后问道:“今天你的义诊情况怎么样?” 姜釉原本被他夹鸡腿给自己的动作所吸引,但听到他这么问自己,注意力又被转移。 她摇了摇头,胥遇辰便没有多问了。 姜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等会吃了饭,我有事跟你商量。” “诶,姜医生这是跟我们胥总说什么悄悄话呢?”张赞在楚舸身边坐下,正好坐在两人对面,此刻看着两人打趣着问。问完,还冲着胥遇辰挤眉弄眼的,让胥遇辰有翻白眼的冲动。 张赞看向姜釉:“什么秘密,是我们都不能听的啊?” “也不是秘密。”姜釉这人实诚,一般都不会敷衍别人,“我只是有点事要跟他商量一下,还不知道可不可行。” 张赞摆了摆手:“多的咱也不听了,你们慢慢商量。”他怕姜釉真说出来了,他兄弟胥遇辰就真要跟自己翻脸了。 胥遇辰瞥了张赞一眼,然后对姜釉说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这会儿妞妞已经吃完了,宾馆的食堂里有一只黑色的小猫咪,十分安静温顺地躺在窝里。妞妞吃完就想跟它去玩儿,立马朝着几人投来询问的目光。 楚舸给她擦了擦嘴:“去玩儿吧。” 妞妞一走,她就问道:“今天去跟村干部打听得怎么样了?知道妞妞是哪家的小孩儿了吗?” 妞妞不记得自己奶奶的姓名,连爸妈的姓名也不太清楚,只能靠着她自己的名字去打听。 胥遇辰摇了摇头:“还没结果,村干部已经去四处打听了,一有结果就会通知我们。” “如果我们走的时候也没找到她家里人怎么办?”姜釉看了眼不远处蹲着摸小猫的妞妞,眼里有了担忧。 胥遇辰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先交给牛驼这边的村干部了。” 姜釉看着妞妞,突然间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第三十七章 我帮你 等吃过饭,姜釉说有事要跟胥遇辰商量。 胥遇辰顺势提出不如边散步边说,姜釉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在外头更清净些。 天空有些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很难相信昨天竟然还是晴空万里可以看到流星。 “瞧着天气,明天应该又要下雨了。”胥遇辰抬头看了眼天空,说了一句。 姜釉拿出手机看了眼,说道:“嗯,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有雨。” “……” 胥遇辰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姜釉大概就是网友们调侃的那种“浪漫过敏”的人。 姜釉余光瞥到胥遇辰似乎在憋笑,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想笑。但她现在比起想知道胥遇辰为什么想笑,更想跟他说自己的设想。 于是姜釉说道:“今天来看妇科的人特别少。准确说,来看诊的女性都很少。” 胥遇辰轻“嗯”了声,说道:“牛驼这边情况跟惠泽和新泽那边还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姜釉问道。 胥遇辰解释:“牛驼前些年比较贫穷,这里的成年男女,大多数人都外出务工了。后来国家开始对贫困地区进行扶贫工作,建设美丽乡村。新上任的扶贫干部就带领这里的村民们开始种植水果,号召年轻人返乡创业。有一些人回来了,做出了些许成绩,就让更多的人愿意回来。但是回来的大多数都是男人,他们的妻子大多还留在城里务工。” “这是为什么?”姜釉有些不明白。 胥遇辰轻声说道:“因为他们怕夫妻两个人都回来,全靠土地吃饭,如果收成不好怎么办?如果种植效益不好又怎么办?留一个人在外头稳定的打工拿工资,不至于让全家饿死,有小孩的也能保障孩子的基本生活。而返乡种植,干的都是体力活,男人比较合适。” 姜釉听了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开口,有些唏嘘:“真不容易。” “人活在世,各有各的不容易。”胥遇辰说着看了姜釉一眼。他见姜釉没有说话,又问她,“你要跟我说的事儿,还没说完吧?” 胥遇辰用眼神示意姜釉继续往下说。 姜釉继续开口:“我听江南说,这里的人们很多都觉得看妇科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我想了下,我觉得她们可能是因为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性教育,所以对女性健康的认知有偏差。我想组织一些乡村女教师过来听一节课,让她们带上几个女学生一起。” 胥遇辰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姜釉的意思。 “你是想让她们回去传播这些知识?” 姜釉怔了下,随即点头。心道,胥遇辰倒是和她有些默契。 胥遇辰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会去跟这里的村干部沟通一下,但我不能给你保证。”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演讲的事儿提前沟通好了,定在了最后一天义诊结束后。”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这声感谢姜釉是认真的,她也知道自己提出的想法很临时,胥遇辰管着一整个团队,本身是很忙的。可他还是愿意抽时间去帮她沟通促成这件事,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胥遇辰瞥了她一眼:“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你想做好事儿,我能不支持?” 语气听起来稍显亲昵,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越界。 姜釉见胥遇辰还等着自己回应,看他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眼巴巴看着人的小奶狗,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下,然后说道:“行,那以后不跟你客气。” 胥遇辰这才满意地笑了。 “这才乖。”胥遇辰说着,伸手摸了下姜釉的脑袋。摸完他又有些悻悻收回手,似乎是觉得自己行为不妥,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是说,这才对。” 姜釉只觉得自己被他摸过的后脑勺似乎有些微微发烫,心想自己后脑勺怎么被人碰了一下就发热,这么敏感吗? 她倒没觉得自己被冒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反感胥遇辰和她亲近。 两人在路上走出去老远,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两旁没有路灯,显得有些瘆人。 这时姜釉手机响起,仿佛给这宁静的夜空下划出了一道裂痕。 她低头看了眼,是奶奶的电话。 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胥遇辰见她神情都变得严肃,就看了一眼。看到屏幕上“奶奶”两个字,他不由想起之前在老城区的便利店外看到姜釉的场景。 那会儿姜釉告诉自己,她刚从奶奶家出来。 姜釉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喂?奶奶。” 老太太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声音喊得很大,即便姜釉的手机声音没有开到最大,也能从听筒里透出来似的。 “姜釉,你这次真得救救你弟弟!不然你弟弟就得去坐牢了!如果这次的事儿不能和解,你爸问过律师了,你弟弟十七岁了,要负刑事责任的!那家人说如果钱不到位,他们就去报警,去法院告你弟弟啊!” 老太太像是受了大刺激,在那头哭天抢地的。 姜釉皱了皱眉,第一反应就是奶奶被姜国伟给鼓动了,用这种一哭二闹的手段逼她就范。 于是姜釉说道:“奶奶,你年纪大了,情绪不能这么激动。你还有高血压呢,姜国伟在你旁边吗?” 老太太立马否认:“他不在。他给我打了电话,真的是愁到不行了。对方现在要价五十万,你爸手里哪有这么多钱啊?他准备卖一套房子,可是卖房子也没这么快啊!” “那就跟人家商量一下,先给一部分,剩下的等房子卖了再给他们。”姜釉冷静说着,“姜国伟的房子地段都不错,还带学位,出手肯定有人要,能卖个好价钱。等房子卖了,除了赔给人家,还能剩下不少,够他养老了。” 原本姜釉还想问清楚姜立涛惹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可是这会儿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老太太在那头一拍大腿,喊道:“那可不行啊!你爸说了,带学位的那套房子是要留给你弟弟的,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好地段的房子了,北城现在房子多贵啊!另外一套房子没学位,你爸说没那么好出手。” 姜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说您就信了?他另外一套房子是没学位,可地段是顶好的,就在三环的商圈里,去哪儿都方便。那房子还是一楼,还能租出去当店铺使用。我要是没记错,他这些年早就把房子租出去给人开店了吧?租金一个月都不少收呢。” 什么卖不出去,舍不得这个好地段罢了。 “釉釉啊,你就行行好,那点钱给你爸将你弟弟这事儿给摆平了行不行?”老太太在那儿急得直上火,姜釉的话她也听不太进去,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大孙子可能要去蹲监狱了,“就当奶奶求你,行不行?就当你爸借你的,我到时候一定叫他还给你!” 姜釉这话听过不止一次了,她下意识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希望家里的糟心事儿让胥遇辰听到。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他听到。 “奶奶,这些年我给过多少了你也知道,你看他们有想还给我过吗?”姜釉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奶奶讲道理,“姜国伟手里有钱,他们俩夫妻存了不少钱,他们就是舍不得自己出而已,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老太太听她态度坚决,在那头气得哭出来:“你啊你啊!你怎么就这么个倔脾气!那可是你亲弟弟!你难道真的要当白眼狼,连奶奶都求不动你啦?我告诉你姜釉,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成了!” 姜釉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心底就像是有一个洞,那个洞里有流沙一直不停地往外漏。只等哪天漏完了,她的心也就彻底死了。 她知道自己是奶奶将她养大的,所以她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孝顺她,她也想好了,将来奶奶有什么病痛需要人照顾,出人出钱她都愿意,因为姜国伟那样的自私鬼可不一定会管亲妈。 可她同时也清晰的明白,奶奶虽然爱她,可是在她心里真遇上事儿了,还是孙子更重要。 就像现在,奶奶担心孙子出问题,便不再顾及姜釉的感受,也不在乎姜釉拿出这些钱以后,还有没有傍身的钱,更不会考虑她的钱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 姜釉以为儿时经历过被父母抛弃,谁都不想养她的事后,不会有什么事再戳她的心窝子。 可是到了此刻她眼角微润,她才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的坚强。她外面裹着的盔甲再硬,也会被家人轻易的捅穿。 难道她就活该吗? 姜釉深吸一口气,说道:“要我拿钱可以,姜国伟那套一楼的房子给我,我来买。如果他不愿意,那这件事就不用再谈了。” 老太太一听姜釉松了口,再加上儿子再三跟她保证房子挂出去在卖了,只要能卖都不必拿姜釉的钱,于是一口替姜国伟应下。 “放心啊釉釉,你要买我让你爸便宜点卖给你哈。” 还没等姜釉说什么,老太太就欣喜地挂了电话,转头给儿子打电话说去了。 姜釉站在原地,紧紧握着已经结束了通话的手机。 胥遇辰之前一直都默默在原地等候,这时候才走到她身旁。 他微微低头,在微弱的光中看清了她红了的眼眶也湿润的眼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抬起手替姜釉擦掉了眼角快要落下的泪水。 然后沉声说道:“是不是遇上难事儿了?我帮你。” 第三十八章 互诉心事 我帮你。 简单而又充满力量的一句话。 姜釉看向胥遇辰,她看到了胥遇辰眼里的认真。他的确是真的想帮她的。 只是这种事……他又能怎么帮呢? 告诉他,自己有父母跟没父母没差别?告诉她,父母不仅不管她,甚至见她工作待遇好,所以还希望她对家里无私奉献? 姜釉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从幼时的父母愚昧争吵说起,还是从儿时就被父母当包袱扔在一旁说起,或者从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后不断感受到亲情的落差说起? 甚至,她以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来自奶奶的爱,其实也比不过奶奶对姜立涛的爱。 姜釉只是觉得老天爷似乎在“爱”这个命题里,似乎从来都不公平。 有些人掏心掏肺,也无法换来别人的偏爱与重视。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还让家里人操碎了心,却往往能收获全心全意的爱。 多么现实而残忍,又多么可笑又可怜。 姜釉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可以如此的脆弱。 要是放在以前,就算是接到了这样的电话,她也不至于这么一会儿了还没缓过来。难道今天,是因为什么有人关心吗?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遇到事儿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关心你询问你,你反而能咬着牙挺过来。可一旦有人关心你,委屈就会像是泄洪一般奔涌而来。 姜釉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负面的情绪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哑然开口:“我没事。” 见胥遇辰还是担心地看着自己,好像在怕她逞强。她又补充说道:“只是家里一些事情,我……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最近闯了点祸,家里人跟着着急上火。” 听到她这么说,胥遇辰倒是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以为她只是烦心熊孩子弟弟。 他劝慰道:“你也别着急别生气,事情总归有解决方法的。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你说卖房子什么的,是不是差钱?” 说完,他又怕自己用词没用对似的,赶紧又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差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姜釉抿着嘴,定定地看着胥遇辰,突然开口:“五十万。” 胥遇辰点头,拿出手机解锁,眼睛放在手机屏幕上,嘴上却说:“行,你给我个账号,我给你打过去。” 说完以后,却没有听到姜釉的回答。 胥遇辰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眼看向姜釉。 只见姜釉咬着下嘴唇,就这么看着自己不说话,表情却比刚才的冷静镇定看起来要委屈得多。 他一瞬间就有些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放下,一只手伸出来想要碰一碰姜釉,但到了半路又觉得不妥收了回来。 他说道:“你别为钱的事儿发愁,我能借你,我有。” “我也有。”姜釉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她吸了一口气,看着胥遇辰,“可我不想给。” 这回换胥遇辰呆住了。 姜釉见他这样,又努力让自己回到了和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转身往回走,嘴上说道:“回去吧,越来越黑了。” 说完,她大步往前走去。 胥遇辰反应过来,三两步追上了姜釉。他有一种直觉,他得抓住今天,他得好好跟姜釉聊聊。 他更确信,这个时候,姜釉需要有人陪她,需要有人跟她聊天。 于是胥遇辰说道:“你如果不想给,那就不给。没有哪条规定写了,姐姐就得给同父异母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说完这句,胥遇辰又想起来之前姜釉问过他的话。 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他没有再继续说,只是等着姜釉开口。 姜釉快速走了几步后,又猛地停下来。胥遇辰始终不急不躁,就这么跟着她的脚步,配合着她。 他就像是黑夜中的骑士,不用多说一言,只是陪伴着,守护着。 姜釉忽然间就有了勇气。 她脚步放缓往前走,开口问道:“我以前常听人说,这世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是我觉得说得不对,有些为人父母的,就是不爱自己的孩子。” 胥遇辰以为她还要继续往下说,没有开口打扰。可姜釉却偏过头看向他,认真问道:“你觉得呢?” “当然也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胥遇辰点头,“从小到大我参与过很多公益活动,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个世界上有爱孩子如命的父母,也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甚至还有恨孩子的父母。” 胥遇辰的声音不急不缓,听起来就像是春风拂面。 他见姜釉安静听着,继续往下说。 “这个世界上有六十亿人口,这么多人,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能做一个合格的父母的。毕竟,当父母又不用考试,是不是?谁也不知道,人们在当了父母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孩子更是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么样的父母。” 胥遇辰看着前往,眼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继续着:“有些父母虽然爱孩子,却也在用错误的方式爱孩子,将孩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有的父母不爱孩子,却总想从孩子身上索取。还有的父母更心狠,直接将孩子扔在外面,不管孩子是死是活。人类也是多种多样的,做父母也没有统一模板。” “但是有一点。” 胥遇辰说到这里,有些郑重地看了姜釉一眼,对她说道:“如果一个人遇上了不好的父母,那一定不是她的错。” 姜釉被胥遇辰这句话震到心灵。 她小时候听过太多次父母吵架说她是“拖油瓶”,包括爸妈离婚时,母亲头也不回的离开,坚决不肯要她。那时候姜釉也觉得,或许是她的错,她真的是个拖油瓶。 后来,也有邻居在背后偷偷议论,提到她的时候,有人说她可怜,也有人说她给奶奶带来了负担,是个包袱。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胥遇辰是第一个人。 其实她长大了,自己也在不断地成长过程中明白了是非黑白,知道造成这种结果是父母的不负责任,而不是自己的错。可道理她都懂,却还是觉得如芒刺背。 直到今天,有一个人对她说,这不是孩子的错。 姜釉鼻头发酸,可她忍住了,没有让情绪再往上翻涌。 她扭头看向另一侧,往远处看有村民自建房里亮起的灯。 今晚没有星星和月亮,这些灯倒是想星星。 她平复了下情绪,转移话题:“你很会安慰人。” “不是会安慰人。”胥遇辰喉头发出一声轻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触而已。” 姜釉脚步顿了下,随后立马回头看向胥遇辰:“你……” 胥遇辰略带轻松地耸了耸肩,说道:“我是个孤儿。我刚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至今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遗弃我。当然,我也不想知道。” 姜釉神色微动,她完全没想到胥遇辰居然会是个孤儿。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姜釉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她认识的胥遇辰,他是耀眼的、阳光的、开朗又健谈,脑子也很灵活,为人处世也非常周到,这……怎么也不像是个被父母抛弃过的孩子的模样。 胥遇辰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继续说道:“我在福利院长到十岁,然后被来中国旅游的养父母收养了,从此跟着他们去了m国,过上了有家的生活。” 见姜釉脸上表情凝重,胥遇辰扑哧一下笑出声。 他伸手拍了拍姜釉的肩膀,语气轻松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过得很好。我爸妈收养我之后对我很好,他们是很善良的人,将我看成亲生儿子。他们说,能遇到我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这杯注定要当他们的儿子。你看看我现在,应该能看出我过得不错吧?” 姜釉点了点头。 任谁看现在的胥遇辰,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在充满爱的家境不错的家庭里长大的。 “你养……你爸妈是因为自己没有生小孩吗?”姜釉轻声问他。 胥遇辰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有一个女儿,比我大八岁,是我姐姐。” 说到姐姐,胥遇辰的情绪却突然低落下来。 虽然他极力掩饰,可姜釉还是看出来了。 他脸上的神情,姜釉觉得很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也见过一样的。她想了又想,突然记起来,那次在车上,她看出他有轻微的ptsd,当时他也有一样的表情。 姜釉觉得她或许抓到了他ptsd的关键。 或许,这是一个能帮他疗愈的突破口。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胥遇辰抬头看了眼天空,他原本想看一看星星,可是一抬头发现乌云密布,这才记起来今晚根本就没有星星。 他感觉到自己的小手臂被人轻轻握住。 胥遇辰低下头,发现是姜釉伸出手握住了他,似乎是想要安慰他。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她却好像已经懂了。 胥遇辰定睛看了她许久,然后喃喃开口:“她死了,死在了战争中,我没能救下她。” 第三十九章 前尘往事 第三十九章 胥遇辰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哑了许多。 他眼睫低垂,似乎想将情绪都掩盖在眼睫之下。 路上原本黑漆漆一片,这会儿突然亮了灯——是姜釉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手电筒照在他们身旁,她看向胥遇辰,对他一字一句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胥遇辰心神一震,眼睫微微抖动,随后缓缓看向姜釉。 姜釉神色认真,对他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跟随国际公益救援组织去过战乱国家,去帮助战乱中的百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是去救人的。但你不是神仙,也不是超级英雄,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出现了意外,或者是力不从心,这都是正常的事,不能怪你。” 此时此刻,姜釉倒是恢复了作为医生的冷静自持,面对胥遇辰的情绪,他们仿佛角色调换过来。 她也能安慰他。 不,在姜釉看来,她这个不算安慰,她只是说实话而已。 胥遇辰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姜釉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的ptsd症状跟这件事有关吧?”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胥遇辰从喉头艰难地发出一声“嗯”。 姜釉轻声问他:“你愿不愿意,同我说说?” 这句话问完,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姜釉并不失望,一般有ptsd症状的人,即便是轻微症状,也不是那么轻易地能提起扎在他心里那根刺的。往往那些造成患者有应激反应的过往,是他们想要彻底遗忘的记忆。 “没关系,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说。”姜釉这会让反倒是担心胥遇辰会觉得过意不去,开口安慰他,“如果哪天你想说了,可以随时找我。” 姜釉也不知道自己语气到底有没有放得柔软,她已经尽可能拿出她理解中的最温柔的一面。 两人就这么走着,一直走到了主马路上,两旁也终于有了路灯。 只是路灯昏黄,照明的范围并不广,但照亮他们脚下的路足够了。 安排下榻的宾馆就在不远处。 走了几步后,一旁胥遇突然开口:“五年前,我还在上学。放夏季假的时候,我跟随做志愿者时认识的一位老大哥一起加入了国际救援组织的活动,前往了阿米努。” 姜釉脚下一顿,随即又正常往前走,只是脚步放缓了不少。 她知道,胥遇辰这是愿意同她说一说了。 “我们去的时候,还是通过m国在阿米努大使馆对接的。那会儿阿米努还是个明面上看起来安全的国家,我们过去只是为了帮助一些贫困百姓,替他们义诊和发一些福利物资。那时候,我姐姐在阿米努当常驻记者,她的丈夫是驻阿米努的外交官。那时候他们已经去了阿米努三年了,一直都没有空回来,我那会儿愿意加入,也是想趁机去看望一下姐姐。” 胥遇辰看着前方,他语气平静,可是眼里却透着平日里很少见的哀伤。 他的脑中不由涌起了许多的过往。 姜釉没有出声,她就像一个合格的听众,只安静地倾听着。 胥遇辰的声音在黑夜中再传传来。 “到了当地后,我和姐姐很快就见上面了。她那会儿已经怀孕快九个月了,准备完成手里最后一个新闻采访工作后就休假待产。她一向是个工作狂,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走路还健步如飞,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孕妇。” 提到这一段时,胥遇辰神色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一开始,我在阿米努的生活是充实而快乐,还能经常和姐姐见面吃饭,偶尔还会去她家住上一晚。我在那儿待了半个多月后,姐姐一个同事出了意外,有个外出的采访任务没人接手。姐姐想着不过是去隔壁市跑一趟,就提出由她去。” 姜釉听得眉头一皱,让一个已经怀孕九个月的孕妇去跑外地的采访,这多少有些…… 她没有往下想,而是继续认真听胥遇辰说着。 “本来大家都不同意她去的,但是她坚持,又确实挪不出别的人手,她怀孕期间一直很健康,胎也很稳,最后还是同意她去了。采访任务一共五天,完成了就能回来。可是就这短短的五天时间里,阿米努变天了。叛军突然集结力量和政府军打了起来,场面根本无法控制,四周的城市几乎都陷入了战火之中……” 后面的经历惊险而残酷。 胥遇辰的姐姐采访的城市是叛军想要攻占主都城的突破口,他们军事力量强劲,很快就攻进了那座城市。姐姐被困在了那座城里,靠她自己很难出来。在通讯切断前,她发了地址给自己的丈夫。 可是他的丈夫作为外交官,当时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忙撤侨的事宜,抽身乏术。 于是胥遇辰决定要亲自去将姐姐带回来,他有m国的护照,m国护照在这片土地上含金量还是很重的。 姐夫给他安排了一辆车一个司机,胥遇辰在国际救援组织的老大哥陪同他一起,三个人前往胥遇辰姐姐所在的塔迪城。 两军在塔迪城内交火,路过的车辆都要被盘查,而且危险性很高。 但所幸,他们持有的护照的确对他们起到了一定的庇护,胥遇辰也顺利找到了姐姐,将她带出来。那时姐姐精神已经极度紧张,但还算镇定自若,她告诉胥遇辰,自己的两个同事外出事不幸死于流弹。 老大哥催促他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继续待下去,必须立刻赶回主都城,然后随m国的撤侨队伍离开阿米努。 他们不敢耽误,立马上车就走。 结果在路上,他们遭遇了两股军事力量的交火,在混乱中,负责给他们开车的司机不幸中弹身亡。没办法,老大哥只好顶上司机的位置,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车技,带他们出了塔迪城。 “原本以为出了塔迪城,我们就安全了。毕竟塔迪城外的公路,都是一些荒野之地,不是叛军的目的地,两军很少会在这里交火。”胥遇辰说到这里,捏紧了拳头,“可是我们太倒霉了,出门后就遇到了一股流窜的乱军,他们手里有武器,看到我们的车很兴奋来追赶,还冲着我们的车开枪。这时候护照也没用了,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姜釉听得心都揪了起来,这种战乱的场面,胥遇辰只用了寥寥几语来述说。可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那画面有多么的骇人。不是每个普通人遇着这种事情,还能够冷静地做出判断和处理的。 “然后呢?”姜釉忍不住问了一句。 胥遇辰看了她一眼,说道:“大哥技术很好,我们的车也不错,那股流窜的势力车没有我们的好,被我们甩在身后了。不过也有可能他们是自己不想追太远,觉得玩够了吓唬够了就行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因为颠簸和碰撞,我姐姐突然开始肚子疼,说是快生了。” 姜釉心里一咯噔,她猜想,孕妇当时在车上没准是遭受到了撞击。这样的撞击会导致她的早产,而且很危险。 他们当时在回都城的路上……又没有医生。 姜釉不敢将画面想下去。 胥遇辰也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透着一股悲凉:“姐姐跟我说,等孩子出生了,要丢给我照顾几个月,她才不想受累……她还说,等回了m国,她就要去月子中心享福。后来……她流了好多血,孩子生不下来,她让我救救孩子,救救她……” 可是他看着座椅上不断往下滴落的鲜血,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学过急救,可他的急救却不是在女人生产这一块。他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在疯狂地喊着“快点开,再快一点”。 可就在他们快要抵达都城之前,姐姐已经陷入休克。 等人送到医院时,已经咽气了,连孩子都没能保住…… 说到最后,胥遇辰浑身开始微微颤抖,发着冷汗。 他用手环抱住自己,不停地在手臂上搓着,就好像很冷似的。可临近六月,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又怎么会冷呢? 面前不远处的路灯似乎是灯泡坏了,没有亮起来。 姜釉和胥遇辰刚好踏入这片黑暗中。 “胥遇辰。”姜釉突然停住脚步,叫住了胥遇辰。 胥遇辰下意识回身,他还保持着搓着自己手臂的动作,眼中有不解。 姜釉却抬头目光坚定看着他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很勇敢。”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抱了一下胥遇辰,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对他说道:“你姐姐一定不会怪你,她只会高兴,你在最危难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救她。她也会欣慰,在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有亲人陪在她身边,不至于叫她一个人担惊受怕……” 姜釉的话还没说完,胥遇辰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感觉到他手臂微微凸起的肌肉线条,他弯腰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然后就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了如同小动物一般呜咽的哭声。 第四十章 没办成 第四十章 第二天在义诊棚里,姜釉一整天都没有看见胥遇辰。 他们一共在牛驼义诊两天,修整一天,今天是义诊的最后一天,但来检查妇科的人依旧不多。不过或许是胥遇辰让村干部挨家挨户发了一些传单,比起昨天来还是多了一些,不至于叫姜釉一整天干坐着。 空闲的时候,姜釉不由又想起昨天晚上胥遇辰趴在自己肩头呜咽的场景。 脆弱而感性,是之前从没有见过的胥遇辰。 姜釉当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跟他说,更没有趁着他发泄情绪打开心扉的时候跟他聊什么大道理,或者是试图去做一些心理干预。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希望借此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安慰。 不管怎么样,在那一刻,她将他当做需要安抚需要鼓励的朋友。 就像是在北城的那个夜晚,他从便利店的落地窗外看到她,然后向她走来,带她去一家有温度的私房菜馆吃上一顿饱餐那般。 有时候,人们之间传递善意与温暖,是不需要用言语的。 义诊结束后,姜釉前往定好的地点给牛驼的人们进行讲座演讲。稿子是在新泽就写好了的,演讲过一次后,姜釉基本上就已经可以信手捏来了。 牛驼的人们虽然义诊来的人不算多,但却十分喜欢凑热闹。 见搭了舞台,还准备了影响,还以为是做什么活动,到点儿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专家们上台演讲,他们也听得乐呵。 等到姜釉上台时,她朝着底下坐着站着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却依旧没有看到胥遇辰的身影。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是忙什么去了? 姜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里总是会想起胥遇辰,或许是习惯了这样一个人每天都在自己跟前出现,突然没见着人了,多少有些不习惯吧。 她这么想着,开始了今天的演讲。 姜釉的演讲依旧是故事型的,牛驼的老百姓喜欢听故事,一些原本准备走的人听到她是说故事,又留了下来。 姜釉看到这种情况,决定要把故事说得更深入浅出一些,怕他们记不住太多,就捡了重中之重的知识点告诉他们。 等到演讲结束,姜釉才发现自己捏着话筒的手心都冒了汗。可见一边演讲一边临时改演讲内容,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充满挑战的事情。 从舞台上下来,一些牛驼的女乡亲会冲她露出友好的笑,有些甚至还忍不住带着担忧小声问:“医生,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啊?” 可见是姜釉举的例子和说的病症让她心有余悸。 姜釉冲她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这都是我行医这些年中遇到的真实情况。所以大家一定要注重自身的身体健康还有卫生,千万不能马虎。” 几个年轻些的女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江南在不远处等着姜釉,见她走过来冲她挥手:“姜医生,走啦!去吃饭!” 听到有人叫姜釉吃饭,大家也不围着姜釉问了,赶紧让开道让她过去。 江南身边还跟着陈梓纯,她来到牛驼后,是分在了内科那边,比较忙,都没什么机会来找姜釉和江南。今天结束了义诊,明天又休息一天,她就赶紧来找江南了。 “姜医生,你跟胥哥现在什么情况啊?”江南走着走着,突然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问姜釉。 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八卦,一旁的陈梓纯也是竖着耳朵听。 姜釉一头雾水,反问:“什么什么情况?” 江南和陈梓纯对视一眼,然后笑得贼兮兮地,用胳膊碰了下姜釉,调侃道:“梓纯昨晚上都在窗边看到了,你跟胥哥……你俩在路边拥抱呢。” 陈梓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还是点了点头,承认她的确看到了。 江南继续八卦着:“要是有新情况,可得告诉我们啊,我们不得庆祝一下?得让胥哥出出血才行。” 姜釉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明白江南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些苦笑不得,将江南凑过来的脑袋给推远,然后说道:“你们瞎想什么呢?我跟胥遇辰就是在这个项目里的同事,没有你们说的什么新情况。”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找对象的。” 这下江南和陈梓纯倒是意外了。 “可是昨天晚上我的确是看到了……”陈梓纯小声出声。 “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楚。”姜釉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好跟你们说,但是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昨天,只是单纯的安慰他。” 姜釉说得坦荡,脸上一点躲藏的情绪都没有,双眸更是清澈,看起来不像撒谎。 这倒是让江南和陈梓纯有些纳闷了,真的是她们搞错了? 陈梓纯见姜釉神情坦荡,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姜医生,是我弄错了。” “没事。”姜釉倒没有将这种小事儿放在心上。 陈梓纯却是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跟姜釉相处久了她就知道,姜釉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爱计较的人。相反,她其实很多时候都挺大心脏的,许多事也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她都不怎么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 她是越想越后悔,当初居然戴有色眼睛看待姜釉。不过好在,姜釉不跟她较真,现在倒是可以好好相处。 刚一到宾馆门口,就听到身后有汽车的马达声,不一会儿一辆车就在宾馆前头的坪地里停下。 张赞从车上下来,看到姜釉连忙挥手打了个招呼。 “张总,胥遇辰呢?”见张赞走近,可他身边却没有胥遇辰的影子,她没忍住问了句。 江南小声在旁边说了句:“姜医生,你叫张哥这么客气啊。” 姜釉轻“嗯”了声。 张赞比她小,她不好跟着喊张哥,他又是红昭基金的创始人,总不好直呼其名,于是姜釉一直都叫他张总。 张赞没听见两人聊天的内容,只听到姜釉问他的问题,于是他回答道:“咱们胥总大忙人,今天一大早就说要去找当地干部商量个事儿,好像是说想要召集乡村教师什么的,具体的我也没听清。书记派了人去找妞妞的奶奶,我这不也跟着去了么。” 听到妞妞的事儿,姜釉先将胥遇辰去忙什么了放在一旁,赶忙问道:“找到了么?” 说到这个,张赞脸上露出笑容:“找着了!锁定了目标人物,说是青浦村的,在山上呢。” 姜釉有些惊讶:“青浦村?可是妞妞说她是村坳人,怎么相差这么远?” 张赞听了笑了一声,解释道:“我也问过了,人家干事说了,这边村子里的人都自称自己是村坳人,意思就是农村人的意思。村坳就是个总代称,不是具体村子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 姜釉明白过来,看来是妞妞年纪小,可能也不太清楚自己具体是哪个村子里的人。 “那什么时候送妞妞回去?”姜釉又问。 张赞示意去宾馆的餐厅,边走边说。 于是一行人进了宾馆,张赞说着:“商量过了,明天咱们派个车送妞妞回去。这边会有个干事跟着一起。这会儿天也快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姜釉拧眉:“妞妞不见了三天,她奶奶恐怕急死了。” “不会。”张赞摆了下手,“妞妞现在不是读小学么,他们是几个村在一个小学,离家远着呢,平时上学的时候就都住学校里,周末才回家。妞妞跟老师说要回家一趟,这边学生有时候家里有些什么事儿需要人干活儿就都要回家的,老师也习惯了,也没想到妞妞是跑出来找爸爸妈妈了。这会儿妞妞奶奶还蒙在鼓里呢。” 之后张赞又大概说了下,姜釉这才知道,这回能找着妞妞家在哪里,也是因为政府的干事一个个学校打电话去问才问出来的。 “那明天我去送一下妞妞。”姜釉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是我碰上的,总得有个有始有终。” 亲眼将妞妞送回去,她才能放心。 她还想看看妞妞奶奶的情况,看看妞妞家里的情况。平时她也不是多么有圣母心的一个人,只是觉得既然叫她碰上了,那就是缘分。 一想到妞妞跟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想到妞妞渴望见到父母的眼神,她就不由地想起儿时的自己。她想,这世上能少一些像她儿时的人,就少一些。 “行啊,那明天就安排你跟干事去送一趟。”张赞答应得爽快,“只要你不觉得休息日被占用了就好,哈哈。” 张赞这人就是话痨爱开玩笑,姜釉已经习惯了,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抿嘴笑了笑。 等到姜釉吃过晚饭从餐厅出来时,胥遇辰从外头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脚上穿着的一双运动鞋此刻鞋边都沾了不少土和灰。再细看,发现裤脚边也有。 迎面和姜釉遇上,胥遇辰一点也没有尴尬或者是不自然的感觉。就好像昨天在姜釉肩头忍不住哭泣的不是自己。 他又成了姜釉熟悉的那个充满激情,像小太阳似的胥遇辰。 “吃过饭了?”胥遇辰走到她跟前,跟她寒暄一句。 姜釉点点头,问他:“你怎么才回来,饿了吗?” 胥遇辰大约是没想到姜釉会用这样关心的语气问他,一时间愣了下。随后他咧嘴一笑,对她说道:“我在回来的时候,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小店吃了口,不饿。” 姜釉又看了眼他鞋边的土:“你今天忙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没见着人?” “去给你联络乡村女教师了,不过这事儿不顺利,这次恐怕是不行了。”说到这个,胥遇辰微微敛眉,眼里有一种“办事不力”的懊恼情绪。 “猜到了。”姜釉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就像是在医院里对待后辈那样,“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我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办不成。” 胥遇辰眼睛低垂看了眼自己被姜釉拍过的地方。 他又看向姜釉,解释道:“这边学校的师资力量都不是很充足,每个老师每天的课业都很重。学校对这块的兴趣也不大,只说老师们愿意去就去,让我自己联系。我就去几个学校都跑了趟,但是她们都没意愿,说上课太忙了。” 姜釉这么看着他,才发现他下颌角处都有一点灰尘。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伸手就替他擦了。 胥遇辰心头一震,身体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第四十一章 体贴温柔 这已经是姜釉第二次替他擦拭脸了。 上次是擦汗,这次是擦灰。 可胥遇辰每次都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似乎要漏跳半拍。明明已经有过经验,他却还是会这样…… 他不由放轻了呼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将心中那点略带躁动的感觉压下去。 “脸上脏了。”姜釉轻轻解释了一句。 胥遇辰不想让姜釉看出自己有些紧张,听到她的话,就佯装若无其事地抬手也擦了擦刚才被姜釉擦过的地方。 嘴上还风轻云淡说道:“可能是不小心在哪儿沾到的,有些学校还需要爬山。” 说完,他又有些抱歉说道:“抱歉,没有把事儿办成。” 姜釉摇了摇头:“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不用觉得抱歉。这件事我本来也做好了不成的心理准备。没关系的。” “等到了下一个地方,我再试试。”胥遇辰看着姜釉,做出承诺。 姜釉呆了两秒,然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知道胥遇辰一向是个热心肠,这段时间看下来也知道他是一个极有责任感的人。但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拜托的事这么上心。这是计划之外的事,他却也认认真真对待。 姜釉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渐渐将胥遇辰划到了自己地盘的缘故,她瞧着眼前的胥遇辰,只觉得他比平常更令人顺眼了。 两人的房间在同一层,准确来说,胥遇辰的房间其实就在姜釉的斜对面。 于是两人一起往宾馆楼上走。 到了房间门口分别时,姜釉突然想起来,对胥遇辰说道:“对了,妞妞家的地址确定了,在青浦村,明天就将她送回去。”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会一起去。” 胥遇辰听了后点了点头,自然接道:“我送你们去。” 姜釉对胥遇辰提出这个并不感到意外,她点了点头,然后刷开房门推门而入。 在关门的瞬间,听到门外传来胥遇辰轻声说:“晚安。” 姜釉动作顿了下,然后也说了声:“晚安。” 到了半夜,姜釉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听到了属于小女孩地哇哇大哭声。 她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小女孩的哭声就像是她年少时数次在梦里听见的自己的哭声,几乎让她一瞬间心脏就收缩了一下。 一旁江南睡得死沉,根本没听到响动。 姜釉冷静辨认了一下,立马就听出是妞妞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披上外套拿起手机立马去了楚舸的房间。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 “妞妞,开门!”姜釉敲着楚舸房间的房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不给妞妞造成更多的慌张。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妞妞脸上挂满了泪水,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落下。 看到姜釉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了姜釉的手,拉着她往里走。 “姜阿姨,楚阿姨肚子疼,疼得滚到地上去了!”妞妞一边哭着一边跟姜釉说,因为带着哭腔,口齿有些不清。 姜釉往里走,就见到楚舸正倒在地上,嘴唇发白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姜釉脸色微变,立马上前将她扶着坐起来。 “哪里疼?”见楚舸意识还是清醒的,姜釉没有废话直接问她。 楚舸从牙齿里挤出声音:“肚子疼……也不确定是不是肚子,反正就是这一块……”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疼的地方。 姜釉伸手按了按:“是这里吗?” 楚舸疼得疼汗直冒,说不出话来,只艰难地点头。 姜釉又挪了地方按,问她:“这里疼不疼。” 楚舸摇了摇头。 姜釉沉声道:“可能是肾结石一类的,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得找内科医生给你看看,还需要照个片。你还能站起来吗?” 楚舸疼得已经不想说话了,她额头的汗越冒越多,费力地点头,挣扎着要起来。 姜釉用力搀扶着她,总算是将扶了起来。 一旁妞妞见姜釉在,她没有再嚎啕大哭,只是改成了小声抽噎。姜釉挽着楚舸的手臂,用力撑着她,还伸手擦了下妞妞的眼泪,安抚她: “妞妞别怕,有阿姨在呢。楚阿姨现在需要去看医生,妞妞乖一点,自己在房间睡觉好不好?” 妞妞却摇了摇头,立马上前一步抓住了姜釉的衣摆。 姜釉见她这样没办法,只好让她跟着。 两人刚走出房门,就听到有开门的声音。 胥遇辰睡眼惺忪,但看到姜釉她们的瞬间,他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赶紧走过去,接过楚舸扶着,他力气大,没有姜釉那么吃力。 “怎么回事?”他问道。 姜釉道:“楚舸说肚子疼,可能是结石引起的。我带她去找刘医生看一下,还得去照个片。” 胥遇辰点了点头,他们扶着楚舸来到刘医生的房门口。 胥遇辰掏出手机给刘医生打电话,但刘医生可能因为第二天休息开了静音,电话始终没人听。没办法,他们只好用力敲门。 “刘医生,刘医生!” 这动静很大,许多人都被吵醒了,有人还不耐烦地打开房门探头出来看。 见是胥遇辰和姜釉搀扶着他们的导游,顿时忙走了过来。 这会儿刘医生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打开门:“什么事啊……” 等他一看,就看见楚舸被搀扶着,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哎哟,楚导游这是什么了?” 姜釉和胥遇辰将人往里头扶,一边走一边跟刘医生说了下情况。 刘医生连忙给楚舸检查了一下,又问了下她疼痛的症状,和姜釉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他说道:“应该是结石,具体得拍片看一下,照个b超就行。” b超是他们这次带来的医疗设备之一,今天义诊结束后就已经收回了车上。 “赶紧把陈医生叫起来,让她带着去拍一下b超。”刘医生说着,就要一起去叫陈医生。 这时门外有声音传来:“不用叫了,我醒了。赶紧的带楚导游过去。” 楚舸疼得已经无法好好走路了,胥遇辰干脆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好几个人跟着陈医生往b超车停靠的地方走。 一行人折腾了好一通,才总算给楚舸将b超拍了。 b超结果一出来,果然是肾结石。 刘医生立马给楚舸打了一针止疼针。 一针止疼针打下去,楚舸立马就不疼了。她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谢谢,谢谢你们!”楚舸感激地朝着几个人道谢。 刘医生说道:“你的结实很小,我给你开点药,你平时多喝水,喝了以后有事没事就多蹦蹦,尽量将结石跳下来。” “跳、跳下来?”楚舸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刘医生究竟是不是开玩笑。 刘医生见她不敢相信的模样,说道:“没跟你开玩笑,说认真的。” 楚舸这才相信真的是要她多喝水多蹦跶。 见楚舸没事了,妞妞一把抱住了楚舸的大腿。 楚舸笑着摸了摸妞妞的脑袋,对她说道:“谢谢你呀妞妞,今天你可是帮了阿姨大忙了。” 大家见楚舸没事了,就都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姜釉将楚舸和妞妞送回房后转身就要走。 楚舸叫住了她。 姜釉回头,就见楚舸满脸感激,眼神真诚对她说道:“姜釉,今天真的谢谢你,多亏了你。” 姜釉摆了摆手:“没事,小事一桩。” 走了几步她停下,对楚舸说道:“明天妞妞我会去送,你就别去了,好好休息。” 说完,姜釉就大步离开了。 她也没睡醒,得赶紧回去继续睡觉去。 到了次日,因为是休息日,平时见到的早起情况几乎都不见了。 大家都趁着休息日睡个懒觉。 只有几个老专家因为常年的作息习惯,依旧早起来到楼下餐厅吃早饭。 姜釉起得也早。 她领着妞妞来楼下吃早饭时,发现胥遇辰已经在了。 “你这么早?”姜釉都有些惊了。 胥遇辰下巴昂了昂:“我也是刚下来。给你们拿了早饭了,快吃吧。” 姜釉这才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三碗粥,还有一些小笼包。 她也没有跟胥遇辰客气,拉着妞妞坐下吃起来。 只是吃的时候她忍不住在想,胥遇辰他……是对每个人都这么体贴温柔吗? 第四十二章 真相 第四十二章真相 三个人吃完早饭后,书记派来的干事也刚好抵达了宾馆。 姜釉牵着妞妞在后排上车,胥遇辰直接上了驾驶位,今天他来给他们当司机。干事则在副驾驶位上坐下。 车刚准备启动,就听到楚舸的声音。 “等等,等一下!”楚舸从宾馆里小跑着出来,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将袋子塞给姜釉,“姜釉,这是我昨天给妞妞还有她奶奶买的一些吃的,你帮我带过去。” 姜釉打开袋子看了眼,是牛奶和钙片。 她点了点头,楚舸这时候又从口袋里给她塞了样东西,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这个红包你帮我交给妞妞奶奶,你就说是红昭基金给的慈善款。” 楚舸说完,冲姜釉眨了下眼睛,然后又对妞妞挥手说了声“拜拜”,转身就回宾馆了。 姜釉捏了捏红包的厚度,感觉应该有个一千块。 这年头大家出门都习惯了用手机支付,身上带这么多现金还真不多见。姜釉想,恐怕楚舸是昨天临时去镇上的银行取的。 姜釉不动声色地将红包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天气逐渐热起来,这边的太阳很晒,早晚温差大,姜釉穿了件薄款的防晒衣。防晒衣有口袋,放红包刚刚好。 妞妞没有看见姜釉和楚舸之间的“交易”,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沮丧当中。 姜釉低头看她,摸了摸妞妞的脑袋,问她:“妞妞,回家不高兴吗?” 妞妞摇了摇头:“回家高兴。” “那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呢?”姜釉又问,看起来耐心十足。 胥遇辰在前头听着她温柔又带着几分哄小孩的语气,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后视镜中,姜釉微低着头,能看见她露出来的光洁白皙的额头,和挺巧鼻尖。她的脸在这个角度下,显得格外的小。胥遇辰忍不住想,他一只手就能将姜釉的脸整个儿包裹住。 妞妞听到姜釉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声回答:“可是我还没见到爸爸妈妈。” 被姜釉和胥遇辰带回宾馆的那一晚,妞妞其实心里就清楚,她是去不了市里了。而她也知道,凭借自己是到不了城市里的。 她虽然年纪小,可对于这块,她却十分敏感。 等到她回去了,奶奶和学校的老师肯定会对她更加关注,不会再给机会让她跑出来了。 可是她好想爸爸妈妈呀…… 姜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摸了摸妞妞的脑袋安慰她:“爸爸妈妈在城市打工,是为了给妞妞挣学费的,你要是一个人跑去找他们,他们知道了会很担心的。” 说完,姜釉见妞妞还是不发一言,又说道:“爸爸妈妈肯定也是很想妞妞的,没准知道这件事后,就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 听到姜釉的话,妞妞眼睛亮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姜釉:“姜阿姨,他们会知道吗?” 姜釉没有立马回答。她也有些不确定,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应该是要知会父母一声的。 可她听到妞妞这么问,心里又觉得哪里有些别扭,说不出的感觉…… 她只能说:“我也不确定,我也需要问一问才知道。或许回家可以问问奶奶?” 听到问奶奶,妞妞嘴巴就撅了起来。 她绞着手指头说道:“问奶奶没用的。奶奶每次都说,不要打扰爸爸妈妈工作,妞妞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 “奶奶是为你好。”姜釉伸手搂住了妞妞,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她下意识抬眼朝前座看去,正好与胥遇辰在后视镜中目光相遇。 姜釉眼里透出淡淡的担忧,胥遇辰则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青浦村是牛驼下面的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在山上,胥遇辰一路开着山路。 山路不算太宽,只能勉强通过两辆车,会车的时候双方都需要减速,小心而过。 坐在副驾驶那边往窗外看,看到的是高高的山崖,底下看起来什么阻拦物都没有。 干事不由感慨说道:“以前这边的路都没修好,出入特别不方便,青浦村的人要出来,基本上都是靠双脚走路,不然就是坐那种牛啊马啊驼的那种板车。你们大城市来的恐怕无法想象,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样的出行方式。” 姜釉听干事这么说,不由看了眼现在的马路。 现在的山路虽然不宽,但是好歹已经是平整的柏油马路了。 “青浦村比别的村子更贫穷一些,路还是前年才彻底修好,政府拨乱修的。”干事又说道,“你们看这路就能看出来,比较新。毕竟想要富先修路嘛,为了帮他们脱贫,政府也是出了大力气。” 说到这个,干事脸上与有荣焉,他有些自豪说道:“好在啊,青浦村人有一门手艺,他们男女老少特别会剪窗花,图案花样特别多,有些巧手基本上啥都能剪出来。靠着这个啊,这两年他们售卖窗花,再加上一些其他手工艺编织品,上个月已经实现脱贫了!” 妞妞听到干事的话,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她其实不太清楚脱贫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但是她听老师听奶奶讲过,知道是件大好事。 妞妞这么一鼓掌,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干事笑得十分的爽朗,还回过头来对妞妞竖了个大拇指,妞妞有些害羞地扑进了姜釉的怀里。 等到了青浦村村口,车子就不好开进去了。 村子里的路狭窄了一些,比较适合步行。 几人下了车,胥遇辰主动接过了姜釉拎着的袋子,和背着的打包。 他掂量了一下重量,问:“这都拿了些什么?” 姜釉回答:“楚舸拿了些营养品,我也拿了一点保健品还拿了点药品。他们一老一小在家里,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我怕在这山上也不好买药。” 胥遇辰略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姜釉想的这么周到,这么细心。 他觉得,姜釉比她看起来要心肠软得多。 妞妞回到自己的村子,很是熟门熟路。她牵着姜釉的手,带着他们去自己家。在她看来,阿姨叔叔送她回来,也是来她家做客的。 她很喜欢招待客人,尤其是她还很喜欢的客人。 “奶奶!”妞妞远远就看到了自家奶奶坐在房檐下,正拿着一把剪刀在剪窗花。 听到妞妞的声音,奶奶抬起头看过来,见到妞妞还带着陌生人上门,很是惊讶。 “妞妞,你怎么今天回来啦?不上学啦?”奶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上来,“这几位是……” 干事连忙上前和奶奶握手,并做了自我介绍,顺带着又将姜釉和胥遇辰介绍了一遍。 听到姜釉和胥遇辰是来自慈善机构的专家和领导,奶奶更意外了。她连忙邀请三位一起进屋坐坐。 姜釉看到妞妞奶奶的时候,心里头松了口气。 奶奶看起来还挺年轻,大约六十来岁,身子骨瞧着也算硬朗,跟姜釉脑子里之前预设的可怜巴巴的老太太形象完全不一样。 奶奶让妞妞去洗手换身衣裳,妞妞蹦蹦跳跳就去了。 姜釉使了个眼色,胥遇辰赶紧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给了妞妞奶奶,妞妞奶奶见他们拿了这么多东西出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姜釉从口袋里掏出楚舸准备的红包,递给奶奶:“奶奶,这些东西还有这个钱都是慈善机构给您和妞妞的,您都拿着。” 妞妞奶奶是知道慈善机构的,在她的印象中,这种慈善机构就是用来救济人的。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也能被救济。 一时间竟有些热泪盈眶。 姜釉赶紧岔开话题,对奶奶说道:“奶奶,今天我们来呢,是有个情况也要跟你说一下。您听了以后也别着急,事儿都解决了,妞妞也都安全回来了。” 奶奶这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忙问:“我正想问呢,妞妞是怎么了,怎么还劳烦你们给送回来呢?” 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了一眼,胥遇辰开了口:“妞妞一个人从学校里偷跑出来,想要去城里找爸爸妈妈。被我跟姜医生晚上在路边遇上了,才给带回来。” 奶奶听了后嘴巴微张,愣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眼眶一红,眼泪瞬间就蓄满了。她抬手擦了擦,又看了眼妞妞去洗手的方向,确定她买过来,才哽咽着说: “妞妞的爸妈,几年前在打工的时候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 姜釉听得心头咯噔一下,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些。 胥遇辰也拧了拧眉,悄悄伸出手在姜釉小臂处轻轻拍了拍,似乎是想安慰她。 只听胥遇辰问:“这事儿妞妞一直不知道?” 奶奶摇头:“不知道,瞒着她的。她年纪太小了,还不懂得这些,我也不敢说。” 屋子里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整间屋子静得有些令人心酸。 第四十三章 吃一碗米线 第四十三章 妞妞奶奶见大家都陷入沉默,立马摆摆手起身说道:“看我,都忘了给你们倒茶了。” “奶奶,不用麻烦了。”胥遇辰连忙说道。 但奶奶却执意要给他们泡茶喝。见状,胥遇辰立马起身陪着奶奶一起从炉灶上将一直温着的热水拿下来,又帮奶奶从柜子里取出茶叶,帮着她一起泡茶。 泡茶的过程中,他听到奶奶几乎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胥遇辰压低声音问道:“奶奶,你打算一直瞒着妞妞吗?” “没办法啊,只能瞒着。”奶奶声音透着一股世事无常的悲凉感,“能瞒一天是一天。妞妞太小了,我希望她不要现在就背上这样沉重的情绪。我一个人背着,就够了。” 说话间,妞妞已经洗完手出来了。 回到家里,她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不少,举手投足都是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 奶奶也重新堆起了笑容,大家一人一杯茶坐着聊天,妞妞就这样依偎在奶奶的身边,看着格外的乖巧。 姜釉他们没有在这里待太久,他们怕耽误了妞妞奶奶的事儿。 聊天间,他们已经知道妞妞奶奶平时就是靠着剪窗花和编织一些手工艺品来挣钱。虽然挣的钱不多,但也勉强够养活祖孙二人了。 三人婉拒了奶奶要留他们吃饭的提议。走的时候,妞妞舍不得姜釉,牵着奶奶的手直抹眼泪。 姜釉摸了摸她的脑袋,却也没有给她什么承诺。 萍水相逢,姜釉自己心中清楚,其实她能给的也不多。既然无法保证,就不能胡乱承诺。 妞妞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需要自己面对她的生活和人生。 几人走快走到村子口时,姜釉突然停下脚步。 她对胥遇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没跟妞妞说,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姜釉说完,转身就往妞妞家方向跑去。 很快她就又到了妞妞家门口,妞妞和奶奶看到她跑回来,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姜医生,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了东西在这里吗?”妞妞奶奶说话其实是带着青浦这边的口音的,但她应该是年轻时候曾经出去闯荡过的原因,还能尽量说普通话,姜釉这些天来习惯了云省的口音,也能听明白。 她摇了摇头,看着妞妞说道:“妞妞,有没有纸笔?” 妞妞点头,然后从房间里拿了纸跟笔出来。 姜釉在纸上写下了医院的地址和邮政编号,然后交到了妞妞手里,说道:“这是我工作地方的地址,如果你以后想跟我说话,可以给我写信。” 她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全然不管,既然让她遇上了,她虽然帮不了她太多,却也还是想给她留下一些念想。 哪怕只是让妞妞觉得,长大以后也想去大城市看看呢? 哪怕……妞妞为了这个,能用尽全力读书呢? 想到这里,她对妞妞说道:“妞妞,你要好好读书,将来长大了你才能有去大城市立足的资本。可能现在跟你说这些你还不懂,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妞妞懵懂地点头,奶奶感激地看了眼姜釉。 姜釉这才又再次道别,小跑着去和胥遇辰他们汇合。 回去的路上,姜釉看着窗外的风景。 山中树木茂盛,如果只是这么看着,绝对想不到这山上还有一个才刚脱贫不久的山村,也不会想到那些村子里的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它反倒像是一个风景区一般,让人觉得往上走,就会见到平时在大城市里绝对看不到的美妙风景。 他们作为远道而来的人,对这里来说只是过客,所以医疗队的许多人都有一种旅游的心态。虽然说这种旅游不能随意出去玩儿,可看看不同的风景还是没问题的。 但对于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这样的风景他们见了许多年,或许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姜釉不由想起了自己幼时,总是喜欢坐在窗台前的书桌上,看着窗外。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或许是在想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又或者是在想要是能看到爸爸妈妈重新一起出现在楼下就好了。又或者……她只是单纯的无事可做,只能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 这样的行为在今天的姜釉看起来,有些傻得冒泡。 但她也是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妞妞的心情。 或许,妞妞不像奶奶说的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我到了。”坐在副驾驶的干事松了安全带,一边开车门一边说道,“今天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胥遇辰立马笑着说道:“客气了,今天辛苦你了才对。” 干事哈哈笑了两声:“咱都别客气了,我先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家休息去吧。” 送妞妞回家,一来一回花了四五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 胥遇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姜釉,对她说道:“宾馆里肯定没饭吃了,咱们开车去镇上吃点?” 姜釉听了后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胥遇辰没有废话,立马启动车就往街上开。 他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姜釉,不知怎么的,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姜釉似乎又回到了他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清冷的小仙女。 看着不食人间烟火,拒人于千里之外。 和这段时间在医疗队里逐渐有了些地气的姜釉不大一样。 胥遇辰只觉得心头似乎抽紧了一下,他看着这样的姜釉,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天天有事没事就逗一逗姜釉,好不容易瞧着有了点人气儿,可不想让她再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至少现在的姜釉,还能偶尔和他们说笑几句。 “想吃什么?”胥遇辰降低了车速,路两旁有一些小店,他是想等着姜釉做决定。 姜釉轻启嘴唇,说道:“鲍鱼。” 胥遇辰下意识回答:“这儿哪里去弄鲍鱼吃……”话还没说完,他反应过来,连忙看了眼后视镜,就见到姜釉嘴边有淡淡的笑意。 他明白过来,姜釉刚才是故意逗他玩儿的。 胥遇辰这会儿却是松了口气,姜釉还能有逗人玩的心思,说明情绪还算不错。 姜釉说道:“就去吃点馄饨或者小笼包之类的吧,过了饭点也没那么想吃饭了。” “得嘞~”胥遇辰一口应下,开着车就往前走,“前面就有个吃馄饨包子的店,味道那是没得说的,特好吃。昨天张赞出来的时候路过,吃了一回,说是好吃绝了。” 胥遇辰这会儿有些滔滔不绝起来:“还有米线,说这里的米线也是好吃得不得了。昨天楚舸也说,得试试这儿的臭豆腐米线,别具风味。” “臭豆腐?”姜釉皱了皱鼻子,“你们口味还挺重。” “据说这儿的臭豆腐和我们认知里的臭豆腐不是一样东西。”胥遇辰解释着,然后将车在店门口挺稳。 两人从车上下来,往店里走时,果然看到有人在吃米线,那上头放着类似腐乳似的豆腐块,好像就是胥遇辰嘴里的臭豆腐。 姜釉多看了两眼:“原来长这样。” 胥遇辰见她有了兴趣,直接就跟店老板下单,要了两份馄饨,两份小笼包和一碗臭豆腐米线。 他俩都没吃过,他想着可以先尝尝,要是好吃再多叫一碗也行。 别看姜釉瘦,她食量却是不小的。从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胥遇辰就看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经常要上手术台,姜釉需要有足够的体力的缘故,她吃饭吃得比寻常姑娘家要多得多。 果不其然,等到东西都上桌了,姜釉并没有发出任何“点多了”的言论。 她只是埋头吃起来,眼睛时不时瞟一眼臭豆腐米线。 一副想试又不敢试的模样。 胥遇辰忍笑,直接二话不说拿了个空碗过来,夹了一筷子臭豆腐米线和一小块臭豆腐,又用勺舀了些汤汁浇上去,然后递到了姜釉面前。 姜釉:“?” 胥遇辰含笑看着她:“试试。” 姜釉犹豫, 胥遇辰则又将碗往她跟前推了推:“姜医生,你作为医生,要用于尝试。要知道当年扁鹊为了试药,可是尝遍了这世间万物,就连……” 姜釉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或者说是怕他说出什么,她连忙伸手拿过碗,说道:“别说了,我试试。” 胥遇辰见她这副模样,低下头肩膀抖动了两下,显然是在憋笑。 姜釉闻着臭豆腐的味道,小脸都皱起来,但她又是真的好奇这会是什么奇葩味道。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赴战场似的,然后尝了一口米线。 咦,好像还行? 然后她又尝了一小口臭豆腐。 咦,味道还不错呢! 姜釉松了口气,脸上神情都舒展了,将碗里剩下的米线和臭豆腐三下两下吃掉。 她吞下米线,对胥遇辰说道:“还挺好吃的,你也赶紧尝尝。” 胥遇辰见她是真的挺喜欢的,便将剩下的米线也推到她跟前,说道:“你吃,我再叫一碗。” “不用了,我也吃不下这么多了。”姜釉立马拒绝,“馄饨跟小笼包吃完其实就差不多了,咱俩就分着吃一碗就行了,吃太多积食了也不好。” 分着吃一碗…… 胥遇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往上翘了翘。 在姜釉的催促声中,他夹了米线到自己碗里,心里带着点点雀跃,埋头吃起来。 第四十四章 邀约 第四十四章 等到姜釉和胥遇辰回到宾馆时,姜釉这才感觉到一阵困顿袭来。 昨晚上大半夜被折腾醒,后来就有些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没睡两个小时就得起来送妞妞回家。这会儿感觉肩头的担子松了以后,困意就来了。 胥遇辰和她并肩往房间方向走,从口袋里拿出房间的门卡,就瞥见姜釉连连打哈欠。 他不由笑:“你这是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啊,难道就是网上说的发饭晕?” “什么发犯晕?”姜釉又打了个哈欠,她对网络上的许多用词其实不是太了解。 胥遇辰低头笑了下,没有继续往下解释,只是说:“我是问你是不是困了。” “是有点。”姜釉承认得很快,“幸好今天休息,不然这个状态去坐诊,恐怕来看诊的相亲对我的专业度会产生质疑了。” 姜釉的房间到了,她掏出房卡刷开房门,没有回头只伸出手冲着身后的胥遇辰摆了摆,说了声“回见”,就打着哈欠进去了。 胥遇辰在她门合上的瞬间,也轻轻说了句:“回见。” 楚舸这时候打开房门往外探头看了眼,就看到胥遇辰站在姜釉的房门口,正看着她的房间门,好像在发呆。 从她的角度看去,胥遇辰唇角带了点点笑意,眼神清澈温柔,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他看得有些入迷,都没有听见楚舸开门的声音。 楚舸紧紧盯着,想看看胥遇辰下一步动作是想做什么。 可一会儿后,胥遇辰却只是低头笑了下,然后转身就去斜对面,进了自己的房间。 楚舸在门口站了会儿,略有所思。 “楚舸,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张赞的声音从楚舸左侧传来。 楚舸回头一看,就见他手里拎着一些吃的喝的,一看就是刚从外头回来。 “没什么,我就是刚才好像听到走廊有动静,好像姜釉回来了,就打开门看一眼。”楚舸真假掺半的说着,然后盯着他手里的塑料袋,“你从哪搜刮回来这么多零食?” “去镇上跑了一趟。”张赞见楚舸对他手里的零食感兴趣,走到她跟前打开袋子,“你看你有没有喜欢吃的,拿点去吃。” 楚舸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嘴角笑容僵了僵。 她抬头看了眼张赞,似乎是想要在他脸上确认些什么。 张赞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说道:“怎么了?” “张哥,你多大了?”楚舸突然问道。 张赞莫名其妙:“二十七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说你二十六,我说我二十七,所以让你叫我哥就行啊。” “你都二十七了,还喜欢吃这种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呢?”楚舸指了指袋子里的零食,“辣条,饼干,雪饼,浪味仙,还有旺仔牛奶?” 张赞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鼻尖,说道:“我这是……我这是给大家一起吃的,这镇上可以买的零食不多,就这么些。我还是挑的稍微适合成熟点的人吃的呢。” 见楚舸一脸嫌弃,他立马将袋子收回:“你不吃算了,我拿给别人吃。这浪味仙还是胥遇辰之前叫我买的呢。” 张赞这是毫不客气地出卖兄弟。 楚舸一愣,立马问:“胥总让你买的?他还吃这玩意儿呢?” “怎么着,瞧不起浪味仙啊?这小时候谁不爱啊?”张赞立马为浪味仙正名,但他随后又道,“不过他应该不是买给他自己的,是买给姜医生的。” “买给姜釉的?”楚舸更惊讶了,“她一医生,还吃这种垃圾食品啊?” “医生怎么就不能吃这种零食了?医生也是人啊。”张赞立马又为姜釉辩驳,“我听小胥说,姜医生好像小时候没吃过,想给她尝尝。再说了,人家姜医生连泡面还有路边摊大排档都吃,根本就没那么讲究。” 楚舸听着,觉得姜釉跟自己最开始印象中的那位清冷小仙女好像完全是两个人了。 脑海中的初印象与现在立体丰富以及自己看到的姜釉完全割裂开。 她一开始觉得姜釉高不可攀,又或者说是有架子,高高在上好像瞧不上小地方的人似的。可现在,她却觉得姜釉其实很可爱,而且根本毫无架子,还特别大方。 就是性格嘛,偶尔古板了点,说话呢有时候丧气犀利了点,只是最近好像她身上最早带来的那股丧气已经不见了。 涉及到姜釉,楚舸就立马改口了:“说的也是,大多数女孩子都是喜欢吃零食的。” 张赞啧啧一声:“那我看你不是女孩子,你就不大爱吃。” 楚舸立马没好气地瞪了张赞一眼,阴恻恻说道:“咱俩现在是太熟了是不是?张总现在最很毒嘛。” 张赞眼睛提溜转了一圈,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牛奶塞到楚舸怀里:“哪能毒舌楚导游啊。来,楚导游喝瓶奶,补一补。” 说完这话,张赞赶紧脚底抹油开溜,立马去了房门口刷卡进门。 门关上之前,他还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眼楚舸的方向,伸手冲她挥了挥。 楚舸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拿着手里的那瓶牛奶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楚舸坐在自己床上,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幕,还有张赞的话。 她嘀咕一句:“张赞叫他小胥……那说明胥遇辰年纪肯定比张赞小,他的脸看起来也的确显得挺嫩的。我家姜釉是多大年纪来着……” 经过昨晚上,楚舸已经完全将姜釉划为自己人,准确来说划到了好姐妹这一档。 因为对姜釉好感蹭蹭上升,之前一些没在意的细节这会儿全想起来了。这越想,就越觉得胥遇辰对姜釉不一般。 她觉得,胥遇辰这小子,多半是另有所图。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但她先考核起来是可以的。姜釉一看就是平日里沉迷医学,一心工作,根本就没什么感情经验的感情小白。而且相处下来,她觉得姜釉是个很单纯很纯粹的人,这种人往往是渣男下手的目标。 胥遇辰看着是挺人模人样的,待人接物处事样样都挑不出毛病,为人又热情又开朗,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有时候还觉得他笑起来像只大金毛呢。 但往往这样的人,又很容易有欺骗性。 要想追姜釉,这不得她给帮忙把把关?好好看看这个胥遇辰,到底跟他们姜釉配不配。 “等等,姜釉是多大来着?”楚舸突然卡壳了,有些想不起来姜釉的年纪。 姜釉看着挺年轻的,若是单说她的脸,说她是在校大学生都有人信。只不过她工作起来就很不一样,在她的专业领域她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和气质,这样综合一看,又不会觉得她学生了。 想了想,楚舸在手机上搜了下姜釉,她记得姜釉现在是个网红医生,相信搜索引擎一定有收录她的信息。 果不其然,一艘就出来了。 楚舸擦了擦眼睛仔细看了下姜釉的年龄那一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姜釉今年都二十九啦?!“她大吃一惊,然后下意识掰着手指头,”这么说来,胥遇辰怎么着也都比姜釉小啊。” 楚舸又赶紧搜了下胥遇辰的资料,结果出来的资料卡里,没有写具体的年龄和出生年月,也不知道是为了保护隐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算了,明天问问张赞好了。” 楚舸将手机放下,下了决心,如果胥遇辰真对姜釉有意思,她得好好观察一下,看看他适不适合姜釉。 姜釉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 等她醒来时,已经天黑了,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了,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她想了想,决定下楼去饮食部买盒泡面吃算了。 刚一走出房间门将门关上,斜对面的门就开了。 “姜釉。”胥遇辰的声音出现。 姜釉看过去,就看到胥遇辰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她好奇问:“你要出门吗?” 胥遇辰朝她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递给姜釉:“喏,给你吃。” 姜釉接过一看,发现是一瓶奶,一盒饼干还有一包浪味仙。 她笑了:“我刚准备下楼买泡面,你这是及时雨,谢了。” 姜釉道过谢,就准备直接返回房间去吃。 刚一动,胥遇辰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看着她说道:“牛驼这边有一条河,当地人叫它星星河。说是在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河水波光粼粼,像是有无数星星在里面,形成一条星河。” 姜釉听得不由自主露出了新奇的目光。 然后就听到胥遇辰说道:“我准备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等到出了宾馆走了一段路后,姜釉啃着饼干喝着牛奶,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点了头答应跟他一起出来了。 只是抬眼看见天空中的星星,便觉得出来一趟也挺好。 胥遇辰一只手在背后擦了擦,其实他刚才在房间门口邀约姜釉,有一种莫名地紧张。紧张得他以为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甚至向上天祈祷,希望姜釉不要拒绝他。否则,他可能下次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勇气。 可是谢天谢地,姜釉没有犹豫地就跟他走了。 胥遇辰忍不住侧头看向姜釉,姜釉皮肤白皙,有着漂亮的轮廓和下颌线。尤其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漂亮。 在这样的夜晚,她好像也变得比平时更加耀眼了。 是那种在黑暗中,他也能一眼看到的耀眼。 第四十五章 他的心思 胥遇辰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张赞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见他回来,立马坐起身问他:“你干嘛去了?” 胥遇辰脱了外套拿了睡衣就要往浴室里走。 张赞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滕地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立马对胥遇辰来了个锁喉,将他牢牢锁住,说道:“不对,你居然在逃避我的问题,有情况。快点交代,干嘛去了?” “没干嘛,快松开,我要去洗澡睡了。”胥遇辰伸手去掰张赞的手臂,但张赞虽然看着没个正形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他平时经常健身,力气还是很足的,胥遇辰这个姿势一时半会儿没挣脱开。 “行,我跟你说,我就是河边走了走,散了下步,可以了吗?” 张赞眼睛眯起来,凑近了些,贼兮兮说道:“没说实话,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去河边我才不信。不是一个人去的吧?快说,是不是跟姜医生去的?” 胥遇辰没有吭声。 张赞这下更确定了,他松开胥遇辰往床上一躺:“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就是姜医生没跑了。” 胥遇辰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是,是跟她一起去的,怎么,不可以?” “可以啊,当然可以!”张赞将手枕在脑后,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我只是没想到,你小子这回是真动心了啊。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孩儿动心呢。” 说完还啧啧两声:“我早看出来了,只是你一直没表态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你最近动作频繁了点,逃不过我这火眼金睛的。不过真没想到啊,你喜欢姐姐款的啊。姜医生比你大了三四岁吧?” 胥遇辰皱了下眉头:“这跟年龄没关系。” “是是是,我没说有关系啊。”张赞立马说道,“而且咱们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你要是真把姜医生追到手了,那你就是抱金砖回家了,兄弟我得恭喜你呀。” 见张赞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知道他其实压根就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估计就觉得他胥遇辰只是对一个女孩儿动了心,谈个恋爱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张赞在m国念书的时候,也是交过几个女朋友的,每一个都不长久而已。 胥遇辰心想,估计以张赞在感情方面的经验,还真不能和他共情。 “你别去外头满嘴跑火车的乱说。”胥遇辰警告了张赞一句,见张赞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才进了浴室洗澡。 等胥遇辰进了浴室,张赞在床上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小毛孩长到现在开窍了,还挺纯情。” 从浴室出来时,张赞已经睡着了,电视还开着。 胥遇辰将电视关掉,躺在床上后,关了房间的灯。 灯熄灭的瞬间,窗外的光就显得格外亮眼。 胥遇辰静静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脑子里却忍不住不断回想起今天在河边时姜釉的模样。在仿佛如同无数颗星星跌落在河中的星星河边,姜釉也显得比平常更与众不同起来。 有一种区别于清冷的恬静。 胥遇辰也彻底确定,不管是哪一种状态下的姜釉,似乎都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心脏在胸膛一下一下跳动的速度似乎也随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姜釉的脸而变快。 行,他认了。 第二天早饭时间,姜釉和江南从楼上下来去餐厅吃早饭。 一进餐厅,就看到楚舸坐在位子上朝她俩挥手:“姜釉!” 姜釉冲她点了点头,要了一碗米线后端着去了楚舸对面坐下。 “姜医生,你今天就吃这么点啊?”江南端着早餐跟着在姜釉身边坐下,“你平时我看都吃挺多的。” 楚舸也看了眼,点头:“是啊,我看你之前又是粥又是小笼包馄饨什么的。” 姜釉解释:“今天要去封信,我听胥遇辰说,从牛驼到封信开车得七八小时,这还算快的。万一路上路况不好,可能时间更长。坐车时间这么长,我吃太多怕晕车。” 江南一听立马苦着脸:“要坐这么久的车啊。” 楚舸笑着安慰他们:“那是他把中途休息的时间也算上了。确实时间不短,但主要也是因为中途得休息吃饭什么的,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 说完还补充道:“这一路风景很好的,我们到时候还能在路上看到雪山。” 姜釉一听,立马来了点兴趣:“雪山?那也会有河流之类的吧?” “当然有了。”楚舸点头,“你们就当时在旅行途中。这样想着,心情也会更好,看着美景估计你们都不会晕车了。” 江南一听也提起了不少兴趣,“这么一说,我觉得是挺不错的。换种眼光看待这件事,就是不一样啊。” 三人说笑了一番,又各自低头吃早饭。 楚舸比她们俩来得早,吃得也更快一些。等她放下筷子抬头时,就见到餐厅外不远处,胥遇辰正朝着餐厅方向走来。 可他还没有进餐厅,就已经被三四个女生拦住说话,其中还有两个手里拎着早餐,一看就是想将自己买的早餐送给他吃。 楚舸对着几个年轻女孩儿有印象,有三个是护士,有一个是实习医生。 啧,还挺受欢迎。 胥遇辰虽然没有接受她们的早餐,但态度却很是温和有礼。别人找他说话,他看起来也极有耐心,不会迈腿就走。而那些被拒绝了早餐的姑娘,脸上虽然闪过失望,可很快又因为胥遇辰的话恢复了好心情。 楚舸不知道胥遇辰说了什么,但她不由皱了眉头。胥遇辰这人桃花运还真是不错,长得好看情商又高,很招女孩子喜欢。 之前楚舸就已经发现了这茬,只是那会儿她也顶多在心里感叹一下胥遇辰受欢迎,跟学校校草似的。其他的想法倒是没什么,也不在意他异性缘好不好。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看出胥遇辰对姜釉有些不同,如果他真的想追姜釉,她至少得确定一下,他是不是渣男。 毕竟像他这样的男孩子,海王的几率很高的。 “怎么了,早餐不合胃口?”姜釉抬头看着楚舸问道。 楚舸立马摇头:“没有啊,很合胃口。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釉道:“我看你眉头都皱起来了。” “哦,我只是一想事情,就下意识皱眉而已。”楚舸随口找了个借口,不想让姜釉看出什么。毕竟现在姜釉可能还不知道胥遇辰对她的心思了,再说了,姜釉就算知道了,人家也不一定就喜欢胥遇辰。如果现在就跟她说,等于是让她自寻烦恼。 这么想着,楚舸觉得,还是自己默默确定的好。 万一胥遇辰真的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而姜釉又有些动心的话,她觉得有问题再说。 正这么想着,胥遇辰已经大步走过来了。 “今天路程有些远,我买了些吃的放车上。”胥遇辰坐下后,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对姜釉说,“要是中途饿了,就在车上吃点儿。” “嗯。”姜釉点点头,回应了一句。 两人这一来一回,显得无比自然熟稔,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很久了似的。 楚舸悄悄打量了一眼,发现姜釉好像还没有发现他们之间已经这么熟悉了。 等车队出发,楚舸跟张赞坐在后排座椅上,忍不住问张赞:“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胥遇辰对姜釉,到底什么心思啊?” 第四十六章 故意试探 听到楚舸的问题,张赞原本靠在椅背上准备闭目养神,顿时又重新睁开的双眼。 他立马说道:“什么心思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一看就是喜欢人家姜医生啊。” 果然。 楚舸现在更加确定了。 “看来不是我多心了,他是真的喜欢姜釉。”楚舸小声说了句。 张赞听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难道……你喜欢胥遇辰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楚舸有些无语地白了张赞一眼,“我来这儿是为了工作,又不是为了谈恋爱,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胥总?” 张赞耸了下肩:“他俩来这儿也是为了工作啊,但是爱情嘛,说来就来了,没有理由的。” 这点楚舸倒是挺同意张赞说的。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说来就来,而且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不过你放心,我对胥总没任何心思,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张赞一听居然还有女人不喜欢胥遇辰,顿时来了兴致。毕竟整个医疗队不说全部吧,至少也有一大半女孩子偷偷对胥遇辰动心思。 胥遇辰就像是学生时代学校的风云校草,惹得大家都喜欢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张赞八卦地追问了一句。 楚舸一时间也被他带跑偏,下意识回答:“嗯……幽默一点,性格开朗,然后情绪比较稳定,能聊得来吧。” 张赞啧了一声:“你这要求也不少啊。” 楚舸这会儿反应过来,她连忙说道:“我喜欢什么类型不重要。对了,胥总多大啊?” “二十五啊。”张赞回答。 楚舸愣了下,随后开口:“才二十五?那他岂不是比姜釉小了四岁?” “对啊。”张赞点头,“小四岁就小四岁呗,姐弟恋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们俩互相喜欢就能在一块儿。” 听张赞这么说,楚舸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然后说道:“胥总喜欢姜釉我是看出来了,但是姜釉喜不喜欢胥总,还有待观察一下。” 张赞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神秘兮兮说道:“你都不用看了,我跟你说,姜医生铁定也对胥遇辰有意思。” 楚舸皱眉:“你怎么就能确定她喜欢胥遇辰?” “很好判断啊。”张赞一副“你怎么这都不懂”的模样,“你看平时姜医生有跟哪个男人走得近吗?有跟别的男人一起同桌吃早饭什么的吗?他俩还一起去散步呢……而且姜医生对胥遇辰的示好,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反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至少她不讨厌胥遇辰,甚至可以说是挺喜欢他的。” “你这说得有点牵强。”楚舸反驳,“就算是满足这些,那也只能说明他俩关系不错,怎么就能确定姜釉就喜欢胥遇辰了?她没跟别的男人走得近,是因为别的男人都很怂,不敢轻易靠近她,她又是个慢热的性格。” “nonono,不是你这样理解的。”张赞又摆了摆手,“以姜釉这种性格来说,她对无感的人会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和疏离感,正是因为她散发着这种气息,所以别人才不敢接近的。而且姜医生你也知道,说话有时候一针见血的,男人可不一定受得了。但是她跟胥遇辰就不一样啦,他俩在一起特别和谐,也很少看姜医生对胥遇辰冷脸嘛。” 说完,张赞没等楚舸开口,自己补充:“对姜医生来说,她这个态度就已经说明足够喜欢了。只要我们小胥努努力,搞定姜医生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么?” 张赞一副理论知识过硬的模样,语气听起来也有点花花公子的味道,楚舸听得心火直冒,又忍不住瞪了张赞一眼。 张赞对女人的包容度是很高的,楚舸虽然不是皮肤白皙的美人,但她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配上她深邃的五官,有一种得天独厚的自然美感。对美女,张赞的包容度更高。 楚舸听张赞这么说,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反驳不了。因为张赞的确说得很在点子上,她之所以会注意到胥遇辰对姜釉的特别,不也是因为她也感觉到姜釉对胥遇辰的特别了么? 楚舸脑子里又不由想起早饭时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头难免有些打鼓,替姜釉感到丝丝担心。胥遇辰女人缘这么好,以后岂不是总有烂桃花? 张赞见楚舸眉头都微微皱起来,有些好奇问:“他俩的事儿,你发什么愁啊?成年男女了,他们想谈恋爱就谈,不想谈就不谈呗。” 楚舸心道,道理她都懂,只是现在她把姜釉当成掏心窝子的好姐妹,就很难不操着这份心了。 她想了想,又开口问:“胥遇辰是不是一直都很受女人喜欢啊?他花不花心啊?谈过几段恋爱啊?” “女人缘那肯定是很好的。当初在m国读大学的时候,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可不少,什么国籍,什么肤色人种都有。”张赞一边说一边回想着过去的时光,“毕竟像他这样长得帅,情商又高,智商也不错的男生,天生就自带魅力值。不过我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子谈过恋爱,他一直单身来着。” “不会吧?一直单身?”这下楚舸惊讶了,“他该不会是那种三不人员吧?” 张赞好奇:“什么三不人员?”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楚舸解释,末了还说,“就是正经女朋友不谈,但是那种女性朋友不少……” 张赞听了一挥手,否定:“不可能!胥遇辰这个人很洁身自好的,他虽然对人礼貌温和,但他并不是一个滥交人。他只是教养好,所以对喜欢他的女孩子也很尊重而已。而且这些年,他除了读书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当各种公益的志愿者,哪有时间去瞎搞。” 楚舸听得挑了下眉:“你对胥总的评价挺高啊。” “那是,自家学弟,我还是了解的。”张赞小表情看起来还有几分骄傲。 楚舸见张赞这样,倒是对胥遇辰女人缘太好这件事心里头的担心稍微淡了点。但这并不代表就认为胥遇辰就合适姜釉了。 毕竟喜欢一个人可能是一时的荷尔蒙上头,如果真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好好谈恋爱,得看这个人是不是愿意付出真心。 楚舸不愿意白纸一样的姜釉在感情里受到伤害。 嗯,看来还是要继续考察一下胥遇辰这个人。 楚舸拿定主意后,反倒是轻松了不少,也闭上眼准备休息了。 张赞看了眼闭上双眼的楚舸,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聊着聊着,自己又不聊了? 车开了三四个小时候,在中途停下休息吃午饭。 楚舸一下车,就冲到了姜釉身边,挤开了胥遇辰。 “姜釉!”楚舸挽住姜釉的手,姜釉愣了下,一时间也忘了抽开,“我们一起走啊。” 说完,楚舸看了眼胥遇辰,但胥遇辰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变化。 嗯,目前来看性格脾气是还不错,对姜釉的朋友不会摆脸色。 楚舸心里头这么想着,拉着姜釉进了吃饭的农家乐。 农家乐的老板早就接到了领队了电话,已经掐着时间把菜做好了。见他们人到了,就赶紧端菜上桌。 江南跟着姜釉在饭桌前坐下,楚舸见胥遇辰要往姜釉身边坐,她快他一步,抢先坐下。胥遇辰脚步一顿,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后厨方向去了。 楚舸心想,该不会觉得我占了他位置,生气了吧? 刚这么想完没多久,就见胥遇辰拿了几瓶水过来。 他走到餐桌边,给楚舸、江南一人一瓶,两人接过道了声谢。等姜釉时,他顺手将瓶盖拧开,然后才递了过去。 楚舸这会儿突然体会到了一点来自胥遇辰的男友力,心想胥遇辰在细节方面似乎也做得不错,而且这个细节还是对准姜釉的。 他去拿水,也知道给姜釉的朋友们拿,情商这块的确还挺不错。 楚舸觉得,从胥遇辰这个硬件软件条件来看,其实是挺不错的。接下来,主要就是看他的真心以及姜釉是不是对他有好感了。 想到这里,楚舸装作若无其事问姜釉:“姜釉,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 这话一出,胥遇辰夹菜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才又恢复正常。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姜釉。 姜釉则面不改色,就好像这个问题跟“你觉得菜好不好吃”差不多,回答道:“没有。” “不会吧,姜医生这么漂亮也单身啊?”饭桌上不知道是谁不可置信的说了句。 姜釉回答得很直接:“工作都忙不过来了,没空谈恋爱。” 更重要的是,她都不认识几个男人。医院里的男医生,不是中年秃顶了,就是也跟她一样沉迷工作,不然就是性格沉闷,她统统不感兴趣。 胥遇辰听到这个回答,吃饭的动作都轻快了一些。 楚舸余光瞥到,忍笑。 “那你接下来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啊?”楚舸又问。 其他人更好奇地看着姜釉了。 姜釉略一思考,说道:“看吧,如果有合适的也行。” 这回答,可以说是非常的直女了,完全理工科人的思维。 楚舸又瞥了眼胥遇辰,见胥遇辰嘴角似乎都微微勾起来。 这时江南热心说道:“姜医生,那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吧!我有两个表哥还不错呢!” 江南话音刚落,胥遇辰的筷子突然就掉了一根,与菜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四十七章 中途改道 第四十七章 大家都朝胥遇辰看去。 胥遇辰假装无事,伸手要将掉在菜盘上的筷子捡起来,笑了笑:“不小心手滑了。” 在胥遇辰快碰到筷子时,姜釉突然伸过手,递了一根新的给他。 她说道:“掉的那根中间已经沾上油了,换一根。” 说完,她捏着掉落在菜盘上的筷子的顶端,将它放到了一旁。 筷子中间沾了油,正好卡在可能会被手碰到的地方。大家觉得挺正常的,并没有在意姜釉的举动。 姜釉递了筷子后又继续吃起来,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倒是胥遇辰,他捏着一双筷子,忍不住看了又看,眼底的笑意渐渐深了。 张赞坐在他旁边,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在心里啧啧啧了几声。随后他抬眼发现楚舸也在看着胥遇辰,于是朝她眨了下眼睛。 楚舸接收到张赞的眼神,有些无语,低头吃饭不再看过去。 张赞见楚舸不接茬,有些无趣地耸了下肩,也接着吃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换过筷子的缘故,胥遇辰觉得今天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香。 等吃过午饭后,医疗队又重新出发前往封信。 车上,胥遇辰忍不住用余光关注着姜釉。姜釉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胥遇辰却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小却有着质变的变化。 他说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从何而来,可他却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 只是他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感受之余居然还有些许的紧张。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去跟张赞好好聊一聊。 姜釉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可等她抬头去看,却发现胥遇辰只是看着前方认真开车。姜釉觉得或许自己是这几天累了,敏感了些。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在车上睡一觉,这样也能减少长途行车带来的不舒适。 只是她闭上眼,等车翻越了一个山头,快到山脚时都没能顺利睡觉。 车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姜釉睁眼看去,发现车窗外已经是一片朦胧,全是雨水。而将车顶砸得这么响的,也是雨水。 “怎么下雨了?”姜釉有些惊讶,不由将身子也坐起来了些,“这雨也太大了。” 下雨量跟他们那时出发去新泽时相比更大,那时候只能算是中小雨,可这会儿算得上是暴雨了。雨水哗啦啦从窗户上滑落,雨刷的速度调到最大,才勉强能看清前方的路。 “这边翻过一座山天气都可能不一样。”胥遇辰解释着,“现在是雨季,有时候雨说下就下。” 这时车上对讲机里传来领队的声音:“雨太大了,大家行车小心,都慢点开。” 对讲机一直放在车上,但是用上的时候特别少。这会儿突然响了,将后排已经睡着的李故新和江南都吵醒。 他俩一睁眼看到外头的雨势顿时吃了一惊。 “这么大的雨?!”江南不由趴到窗户边看了眼,但发现看不清,于是就想着将窗户按下来些看看外头。结果刚按下来一点,就见豆大的雨水直往窗户里袭来,江南又赶紧给按上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身上都沾了不少雨水。 她赶紧扯了一张纸巾擦着,嘴上说道:“雨真的好大啊。” 前头胥遇辰说道:“还好我们已经从山上下来了,接下来挺长一段路都是平地,相对安全。” 姜釉也不由喃喃说了句:“希望等会儿雨就停了。” 只是愿望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雨不仅没停,还有越下越猛的趋势。 医疗队的车速一降再降,甚至在雨水特别大的时候,出于安全考虑,还靠边停了会儿。幸好一路上也没有别的车,只有他们医疗队的。 前头眼瞧着有个岔路口,医疗队的车都提前打了右转向的灯。 这时对讲机又想起来,只听张赞的声音传来:“刚接到消息,前面有泥石流导致的塌房,路已经被堵了。我们前面全部左转,先绕道去五峰。在五峰暂住一下,看看天气情况,再从五峰去封信。” 听到张赞这么说,车里的人都露出了微讶的神情。 “情况这么糟糕吗?”李故新忍不住说了一句,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姜釉抿着嘴没有说话,倒是胥遇辰还是那副轻松的模样,说道:“张总应该是出于最安全的考虑,所以才会让咱们改道。这暴雨看着应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稍作休息,等雨势小了或者停了再走更好。” “嗯!”江南在后面点头表示赞同,“再说了,前面都塌房了,路也堵了,咱们就算想去也去不成呀。太危险了,希望还是赶紧到新地方吧。” 五峰和封信不在一个方向,去五峰的话,等于就是多拐了一道,多绕半个圈去封信。 车队左拐后,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走出了雨水包围圈,天气虽算不上特别晴朗,但好歹是没有下雨,地面干燥,视野极好。 这时,胥遇辰轻声提醒姜釉:“看左边。” 姜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扭头往左边看去。这一看,她当场愣了下。 只见左边的远处,有一座巍峨的山露出了山顶,而那山顶白茫茫一片,显然是一座雪山。 这还是姜釉第一次这样看雪山,刚才因为暴雨而产生的不安与焦虑,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雪山有一种仿佛自带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看着看着心就平静下来。 姜釉表情看起来有些呆,胥遇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嘴角挂着笑。 江南则在后座吱哇乱叫,喊道:“雪山!是雪山!没想到咱们绕道了也能看到雪山呀!” 李故新看了眼手机,说道:“这一带是雪山比较集中的地方。友情提醒,我们已经进入高原地区了,大家情绪都不要太激动,免得缺氧高反了。” 听到李故新的提醒,江南赶紧坐好,连呼吸都不由放缓。她小声说着:“我还是第一次来高原呢……” 姜釉也小心翼翼坐着,胥遇辰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到,忍不住笑着说道:“没那么夸张,这儿虽然是高原,但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封信那边海拔上了四千米,还是需要注意点。” 见姜釉眼睛都睁大了一些,他看了她一眼,说道:“等到了五峰,给你买点当地的药,补充点能量,预防高反。” 姜釉点了点头,她还真没带任何预防高反的药。当时出发的时候,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后排江南听到了,小声嘀咕:“只有姜医生有吗?” 李故新听到后,用手指戳了戳江南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这么说。 胥遇辰在前头听到,说道:“医疗队会给大家都准备好的。” 医疗队的确是为所有人都准备了预防高反以及高反以后需要用的药,但胥遇辰刚才说的要给姜釉买的药却跟医疗队的不一样。 他提前来踩过点,也问过当地人,当地人都推荐喝另外一种药,说是见效更好。他心里想着,等到了五峰,他就去一趟药店。 越往五峰走,天气就越好起来。 看到蓝天白云,医疗队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因为五峰是临时来的,张赞一路上都在联系五峰这边的住宿问题。好在封信的干部给力,帮他们直接联系了五峰这边的书记,书记立马就安排人去落实这件事。 等他们到的时候,五峰的宾馆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房间不够,部分人安排去住了干部宿舍。 张赞在路上就安排好了,宾馆条件更好一些,优先留给了老专家和女生们。干部宿舍则让一些年轻男孩子过去住。李故新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倒是挺乐呵,跟着人就走了。 张赞和胥遇辰商量了一下,决定他俩有一个也要去干部宿舍那边,最后定了胥遇辰过去。 楚舸知道的时候,打趣着张赞:“张总,胥总可是为你劳心劳力了。” 张赞一挥手,有些无奈说道:“我想去,小胥非不让啊。” “你可拉倒吧。”胥遇辰在旁边笑着打趣,“你一个富二代公子哥,平时半点苦都没吃过的,让你去住宿舍我怕你半夜哭着找妈妈。” “去你的!”张赞笑着给了胥遇辰一拳。 一扭头,胥遇辰就看到姜釉已经办好了入住,拎着箱子就要往楼上走。 他二话没说,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接过了姜釉的箱子,对她说道:“我帮你拎上去。” 姜釉愣了下,还没等他开口呢,胥遇辰就拎着箱子要往楼梯间走。姜釉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胥遇辰只觉得自己被她的手触碰的地方,一阵阵发热。 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又忍不住看着姜釉。 姜釉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这次房间在一楼。” 胥遇辰:“……” 他见自己闹了个乌龙,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下。接着什么话也没说,拎着箱子就往一楼房间方向走去。 姜釉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第四十八章 出诊 因为是临时改道来的五峰,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而五峰不在他们的公益医疗的计划里,本来以为是要休息两天的。 但没想到五峰的领导从封信那边的干部嘴里得知这是一个公益医疗队伍以后,立马就来找了他们,甚至连晚饭都抛到了脑后。 晚上,胥遇辰和张赞和五峰的领导谈了大半宿,敲定了一个在五峰全新的计划。 因为没有提前的宣传,想要发动老百姓自发来这里检查身体是来不及了,而且五峰也没有提前准备好场地。五峰的领导也没有一拍脑门就让他们直接干,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设想。 领导告诉胥遇辰,他们这儿有不少住在山上村民,平时几乎都是自给自足,很少下山来,更别说去镇上,去县城的医院里定期体检了。甚至有些人,身上有些病痛,也会忍着。一是不愿意走太远去看病,二是想省钱。 而这些人,往往也是家庭比较困难的人群。县里镇里的领导陆续都慰问过,可他们的慰问最多也就是拿些物资,给些钱,替他们申请一些补助。在看病这块,他们可是一窍不通的。 但这次医疗队有这么多医护人员,领导就想着,看医疗队的人在这里的两天,能不能抽一天时间去做个上门的基础检查。大型设备是带不上去了,但给这些人做一些很基础的,比如量量血压,测一下血脂,看一下外伤之类的都可以。 如果遇上他们觉得实在有问题的,还希望也能帮着劝一劝,让人下山检查一下身体。 这件事在医疗队里一提出,就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因为这件事是计划之外的,胥遇辰没有想过要勉强所有人都去参与,于是采取了自愿报名的形式,不愿意去的可以单独跟他私下说,他就不安排了。 当晚就确定了名单。 除了两个有些轻微高反反应的人员提出了不去外,医疗队其他人全部都表示参与。 于是胥遇辰和项目的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对照着五峰领导给过来的名单,划分了人员。 几乎都是两到三人一组,一组人员去一个山坳或者一个村。 分到姜釉时,胥遇辰想了想安排了江南和李故新跟她一起。三个人一组,还有男孩子,有人干活也安全一些。 正在看给姜釉这组安排到哪个地方去的时候,姜釉的微信发了过来。 【姜医生:胥遇辰,我体能还不错,你可以安排我去远一些需要爬山的地方。】 【姜医生:刘医生和曾医生他们上了年纪,腰也不好,就安排临近的村庄吧,别让他们爬山了。】 看到这两条微信,胥遇辰几乎可以立马脑补出姜釉的表情——就是没什么表情。 她此刻八成正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面无表情的打出了这两句话。 准确来说,她可能只是在阐述事实,压根就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奉献精神。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很自觉的将行医救人的责任扛在了肩上,并且并不觉得这有多高尚。她只是觉得自己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胥遇辰不由想起了去星星河的那晚,在河边,他曾问过姜釉一个问题。 他问她:“你做医生这些年,一直都这么拼吗?我看你在接诊的时候,好像都不用休息。” “这不叫拼,这叫工作。”姜釉当时声音就像夜晚的星星河一样平静,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傻子才会为工作拼命。” 胥遇辰扑哧笑了一声:“那你这……” “我可没有拼命。”姜釉立马接了句,“我这是工作性质带来的,医生就是这么个职业,它工作属性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 胥遇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把敬岗爱业,努力工作说得这么的清新脱俗又轻飘飘的。 就好像在她看来,这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或者说,她的确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在拼命,她觉得只是在完成本职工作而已。 “要是人人都有你这种觉悟……”胥遇辰当时轻轻笑着。 姜釉却是一摆手:“可别,要是人人都是我这样,我们院长心脏可受不了。” 姜釉提到“院长”的时候,神色暗淡了一下。 胥遇辰当时还问她:“听说你因为医闹停职半年,但是你现在因为在飞机上救人,形象很正面很受大众喜欢,你们院长就没说什么时候解除停职?” 他看得出来,姜釉是真心热爱医生这个职业。她就算嘴上说得再硬,行动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等这半年过了再说吧。”姜釉说完这句,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往回走。她边走边说,“我自己提的停职,不是我们院长给我停的,谣言止于智者。” 胥遇辰笑:“你还挺维护你们院长的。” “那当然。”姜釉毫不掩饰,“他是我恩师。” 记忆停留在这里,因为姜釉又发过来一条微信,手机震动打断了胥遇辰的回忆。 【姜医生:有人跟我一组吗?如果有的话告诉我。】 【姜医生:我的意思是,我先去问问组员,看他们愿不愿意爬山。】 姜釉的话看起来硬邦邦的,但是胥遇辰却觉得心口很软。 他感觉自己似乎挖掘到了更深一些的姜釉。 比如,她虽然说的话很直女,好像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但其实她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顾及别人的感受。胥遇辰敢肯定,如果组员说不愿意爬山,姜釉绝对不会勉强,甚至会提出她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胥遇辰赶紧给她回了消息,告诉她组员是李故新和江南。 不一会儿,姜釉的微信又回了过来。 【姜医生:我问过他们俩了,他们都同意我的方案。】 胥遇辰很快也回了过去。 —好。 等到了第二天,医疗队的车从住的地方出发,载着车上的医生护士们往不同的地方去。 每组人员都带了医药箱,一些简单的检查设备还有一些常用药物。 姜釉去的地方算是最偏远的之一,她这个偏远倒不是说开车有多远,而是需要爬山的路程远。 车到了山脚下就上不去了,只能依靠自己的两条腿翻山越岭。 作为组里唯一的男子汉,李故新将最沉的医药箱背在了自己身上,手里还拎了一些常用药。姜釉和江南则拿了一些轻便的设备和药物。 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瓶水,在向导的带领下哼哧哼哧往上爬。 他们今天去的地方,用本地人的话说就是一个“山坳坳”,意思是在山的深处。据说那里有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村子,里头几乎都是老人。老人念旧,不愿意离开家,即使不方便也还是要住在那里。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又很固执,即使是儿女劝他们也劝不动。 不过向导说道:“说起来也是怪,虽然那个地方鸟不拉屎的,但是那里的老人都特别长寿!大家都猜,可能是空气质量好,水的质量也好。” “他们不是还吃的是自己种的菜么?纯天然呀!”江南搭了一句腔。 向导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表示没错。 姜釉话不多,认真爬山。 她今天穿着一双运动鞋,头发在脑后随意的绑了一个马尾,大约是为了爬山方便,外套也是休闲风,看起来格外的青春洋溢。 她皮肤白皙,而且脸上没有瑕疵。发际线饱满,许多人发愁的头秃问题在她身上毫无体现。更令人羡慕的是,她似乎还晒不黑。 江南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感慨:“我来这边后天天擦防晒也还是晒黑了,我看咱们医疗队里不少人都晒黑了。怎么姜医生你都晒不黑的?还是这么白,也太令人嫉妒了。” 嘴上说着“嫉妒”,眼睛里却是闪着光,一副明显欣赏美女的模样。 一旁向导听了,连忙说:“咱们这边紫外线强,容易晒黑的,晒不黑我看这是个人体质了。” 李故新听了也点头,他觉得姜釉大概是天赋异禀。 姜釉倒是对自己的肤色没什么感觉,听到他们这么说也只是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最后,她说道:“可能是我戴帽子吧。” 江南心道,今天要爬山你才戴了帽子,平时你可没戴。唉,天生丽质罢了。 姜釉平时有空会健一下身,但江南和李故新显然没有这个习惯。 等爬了快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村子的影子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了。姜釉一回头,就见他俩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细细的汗珠。 她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俩,然后精神奕奕说道:“走,给村民们检查身体去。” 第四十九章 出诊 山坳坳里的村子,果真和向导说的那样,只有十多户人家。 其实房子是不止十多户的,但真正住人的只有这么一点。 在姜釉他们看来,这里和他们印象中的村庄也相去甚远,没有什么村口之类的,房子是零零散散的建的,有一种随性的感觉。 不过好在,放眼看去房子与房子之间离得也不算太远。 有一些老人正坐在自己家门口,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则是在足有一米直径的筛盘里用手拨拉着正在晒的菜干。 住在这样的山林中,四周都透着一股祥宁和孤独感。 这里的老人家对于上门来给他们体检的医生,有些天然的防备心。他们几乎都没有儿女在身边,可能是儿女出去时都跟他们说过要多注意,所以才会对陌生人这么警惕。 好在向导他们是见过的,向导操着一口本地方言,到了一家就解释一次。听到向导的话后,老人家们这才放松下来,随后又露出热情好客的本性,又是斟茶又是拿出红薯干一类的农家点心来给姜釉他们吃。 因为语言上的沟通有些困难,几乎都需要依靠着向导翻译,所以每户人家的检查都进行得很慢。姜釉想着来都来了,她干脆就将这些留守老人们的身体情况问得详细一点,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好趁早发现。 不过就算再慢,几个小时下来也有了进度。 等来到倒数第二家时,这家是这村子里唯一不算是留守老人的。老人家七十多岁了,有个五十来岁的儿子在身边照顾着。 老人家和其儿子身体康健,而且还很有活力,脸上总是笑呵呵的。 可没料到,他们没问题,姜釉这边同行的人却出了问题。 姜釉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李故新的脸色不对劲,虽然他极力忍耐着,可他鬓角的汗珠不断往下落还是出卖了他。 姜釉立马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故新捂着肚子,像是疼得受不了了,说道:“姜医生,我好像肚子疼……” “你刚不都去了好几次厕所了?”江南在一旁忙问道。 李故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以为我是要上厕所,可是好像不是,我上也上不出来,就是疼。” 李故新是护士,虽然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可到底不是医生,对自己这状况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釉担心李故新是和楚舸一样的情形,立马上手在他肚子的几个位置按了按。 按到右下腹和脐周时,李故新痛感明显,疼得叫出声来。 姜釉脸色一沉,立马说道:“可能是阑尾炎,必须马上去看医生,如果情况严重需要尽快动手术。” 她这话一出,将在场的都人吓了一跳。 姜釉却不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她直接对向导说道:“这会儿医疗队的专家都派出去了,麻烦您带他们直接去县城的医院。” 说完她又看向江南和李故新:“江南,你陪李故新一起去,路上照顾着点,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李故新,你先别怕,即便要做手术,阑尾这种小手术县城里的医院也是可以做的。” 她安排的时候逻辑清晰井井有条,或许是因为她够专业,所以她说的话莫名就让李故新觉得有一种很强的安全感。他觉得姜医生说是小问题就一定是小问题。 “那你呢?”江南问她。 姜釉看了眼远处:“只剩最后一家了,我看完以后再下山。我会自己联系胥遇辰,让他派车来接我,不用担心。” 姜釉清楚,今天医疗队的人都出去上门看诊了,胥遇辰和张赞肯定会坐镇宾馆,随时等着处理突发事件。 向导有些担心:“最后一家离这里有点远,你能知道路吗?” 姜釉听到向导这么说,连忙看向五十岁的大哥,问道:“大哥,可以劳烦您带我过去么?” 大哥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有些犹豫。 姜釉一眼看透了他的忧心,忙对他说道:“你只要带我到了地方就行,路上我会自己记路,回来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听到姜釉这么说,大哥点头同意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向导和江南当即就带着李故新往山下走。 或许是担心耽误李故新的病情,他们走出去几十米后,向导干脆将李故新背起来,大步往山下去。 姜釉则给胥遇辰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然后跟着五十岁的老大哥前往最后一户人家。 老大哥的普通话已经是全村里最好的了,虽然口音严重,有些词语也还是不会用普通话表达,但姜釉只要认真听,还是勉强能听懂的。 在路上,老大哥告诉姜釉,他们现在去的那户人家,只剩下一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太太。那老太太不爱和人打交道,一个人住得偏远也不害怕。其儿女都上山来请过无数次了,希望母亲能跟他们下山去住,可她就是不同意。 用老大哥的话来形容,就是这太太死倔。 这样一个老太太,老大哥都替姜釉担心,觉得这老太太恐怕不会给姜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愿意配合检查的。 姜釉在老大哥提醒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来到最后一家时,看到的画风却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干瘦固执瘦小的老太太,结果一看,这山中小院儿被收拾得很精致,院中还种着一盆盆花,一个满头银丝但发量却饱满地老太太正在浇花。 她皮肤的确不算白,可是一双眼睛却很有神,身子也算板正,不像之前见到的一些老人那样佝偻着背。 老太太衣服也十分的干净整洁,甚至胸口还别了一朵鲜花都胸针。 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气质。 老太太听到响动转身一看,见来了人有些吃惊。老大哥连忙同老太太介绍了姜釉,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姜釉却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等老大哥说完,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态度冷淡地对姜釉颔首,说道:“那进来吧。” 老太太的口音和这里的人有些不同,而且她的普通话也要好上许多,姜釉颇感惊喜。这种程度的话,她觉得沟通起来应该没有太多的困难。 老大哥见将人送到了,很快就返回自己家。 姜釉跟着老太太进了屋子,屋子不算大,但却是窗明几净,看起来特别的舒心。 老太太给姜釉倒了杯水,姜釉道谢后,直奔主题,打开医疗箱开始给老太太做一些简单的检查。 老太太的话很少,但比起老大哥担心的来看,老太太其实很配合。姜釉觉得,老太太应该并不是老大哥嘴里所说的那样脾气古怪,她只是有自己坚守的东西,或者说是想留着的东西。 因为老太太配合,姜釉的基础检查做得很顺利,也很快。 她将东西收进医药箱,例行询问:“奶奶,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太太抿了抿嘴,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姜釉见状就说道:“你尽管放心说,要是有不舒服的都可以告诉我。” 老太太一只手抚上膝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述说了自己的苦恼:“我的膝盖不好,一到阴雨天就容易疼。” 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姜釉对着她的膝盖又捏又看,然后又将膝盖的情况问得更详细了些。 最后得出结论:“根据您的症状来看,应该是类风湿。” “这又得治吗?”老太太问她。 姜釉诚实回答道:“想要根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但是您可以贴贴膏药,涂抹一些祛湿的药物,可能可以缓解您的痛苦。” 而风湿这种常见的病,姜釉所带的医疗箱中正好有对应的药,于是她拿出来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见她拿药给自己,当即就要起身去拿钱给姜釉。 姜釉忙制止了她,说道:“这个是咱们免费赠送的,不要钱。咱们这回来,就是给老百姓们免费看病的。” 老太太听到她这么说,良久没说话,只伸出手难得体现了慈祥的一面,她拍了拍姜釉的手背,说道:“你们都是好人呐。” 姜釉收拾着医疗箱,见老太太就这么孤身一人住在这里,连个街坊邻居都没有,顿时冒出些心酸来。 她忍不住问:“奶奶,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你的儿女下山去住呢?你跟他们住一块,他们还能照顾你。” 老太太摇了摇头:“不了,这里是我和我老伴儿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他还葬在这附近呢,我不想走。” 姜釉愣了下:“您是为了您老伴儿才……” 老太太眼中带上了笑意,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她低喃着:“我们发过誓,说要一辈子陪着对方的。” 说完这句,老太太又接着说:“我不是这里的人,嫁给他以后才来这里扎根住下。你还年轻,不能懂我的感觉……他们也不懂。” 姜釉猜,“他们”应该指的是老太太的儿女们。 老太太说完这句就没有再说了。 姜釉看了下时间,再不走等会儿就要天黑了。 告别老太太后,她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还掏出手机给胥遇辰打了个电话,提醒他可以出发来接自己了。 她算过了,以她的脚程,等到了山脚下应该车也刚好能到。 只是半个小时候,姜釉站在林中,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好像,迷路了。 第五十章 又捡了一个 姜釉有些不信邪,她从读书的时候就记忆力惊人,书看一遍就能记下大部分内容,经常被同学们调侃说她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可此刻,医学大的“天才少女”却在又找了一圈路后,发现自己迷路得更彻底了。 这让姜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同时又激起了她许久都没有过的胜负欲。 她有一种想要跟自己较劲儿的冲动,不愿承认她其实是个路痴。 可再次折腾半小时找回去的路后,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这座山的路况比她想象得复杂,主要是到处都长得差不多。她坐在一棵树下休息,仔仔细细回忆了这些年来她的成长经历,脑子里基本上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迷路过。 可眼下仔细一想,发现她不迷路的原因或许是她很少外出,或者说很少去路况复杂又陌生的地方。这些年下来,连旅游都只有寥寥数次,而且基本上身边都有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个“缺陷”。而这个缺陷让她有一种自己有了重大疾病的错觉。 可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她掏出手机,想着还是找人帮帮忙吧。结果掏出来却发现手机黑屏了。 难道坏了? 她按了几下没反应,又尝试着长按,这时屏幕里电池标志的图案闪烁,提醒她电量不足以开机。 原来是没电了。 这会儿天已经开始暗了,太阳的余晖也开始躲起来。姜釉看了眼天空,预计十分钟内这里应该就会彻底黑下来。 黑暗中的山林只有她一个人……姜釉有些不敢往下想。 学医的时候,什么断肢残臂还有尸体都见过不少,也没有此时此刻需要一个人面临林中黑夜感到可怕。 姜釉站了起来,她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必须得到山下去。 她决定放弃找到回去的正确的路,只沿着一个方向往山下走,相信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姜釉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打趣自己。之前她一心想着要找到回去的路,绕着林子来回的找,甚至还往上爬了段。现在想想,当时就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简直蠢死了。 天黑下来后,山林中显得比城镇更黑。 姜釉微微有些近视,虽然平时并不影响视物,也不用戴眼镜,可到了晚上没有光的地方,就有些看不大清了。 她走了不过十来米,就被绊了好几次。要不是旁边树多她能扶着,恐怕早就摔了。因为这么个情况,她不得不放慢脚步,慢慢地走。 山脚下,胥遇辰的车已经在山下等了一个小时了。 他并不是等姜釉看诊完以后才出发的,而是自己掐着时间点就出发了,他怕路上有什么情况耽误了,姜釉到时候下了山没看见他会着急。 可眼下,却是姜釉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已经连着看了好几次时间,几乎每次只间隔不到五分钟。 但姜釉一直没有出现,比预计的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了。他想了想,给姜釉拨了一个电话,可电话那头却显示已关机。 胥遇辰觉得有些不对,姜釉一向是个守时的人。根据她最后一次打电话给他的时间,按她的脚程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现在电话还关机了,胥遇辰心底开始不安起来。 他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向导,问向导要村民的联系方式。拿到电话后,他又赶紧给最后一位看诊的奶奶打了电话,却得知姜釉早就离开了。 胥遇辰这下几乎可以肯定,姜釉一定是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情况。 他不敢深想,立马给村民中那位五十岁的老大哥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一起在山中寻找姜釉。老大哥一听来看诊的医生丢了,也立马着急起来。 他说道:“山里头到了晚上比别的地方都要冷呢!而且咱们这儿环境好,山里指不定就有什么野物!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帮你找!” 他因为着急导致口音更为浓重,说的话胥遇辰一大半没听懂。但他听到了对方说帮他找人,于是感激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胥遇辰挂了电话就往朝山上冲,他不敢停歇,几乎是一路跑上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喊姜釉的名字,额头和后背早已渗出汗水。 与此同时,姜釉正亦步亦趋地往山下摸索。 她心中的害怕此刻已经缓和了不少,她在林中不敢大声叫,生怕引来什么小动物。又或者说,怕惊动了一些小动物。万一有什么蛇之类的被她吓到而咬她一口,那岂不是亏大了? 她只在心中期盼,希望能早点摸到山下。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听到了思思索索的声音。 姜釉顿时一怔,随即心里发毛,后背的汗毛感觉都竖起来了。这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林间走动,而且似乎还在朝着她这边走动。 她只觉得心脏跳动都变快了,有一种随时要窒息的感觉。 原本这片就属于高原,她在山上转悠了这么久,本来就很累,再被这么一吓,感觉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的能当即晕过去。 但姜釉好歹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医生,此刻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她心想,如果是什么野生动物,她站着不动的话,也许人家也不会发现她,会自己走开呢? 这会儿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夜,再加上天上月亮也出来了,也不算是一点光线都没有。 等了一会儿,她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一棵大树下伸出来—— 看起来好像是一只手? 而且还是一只属于小孩儿的手。 不一会儿,就有小脑袋从树后探出头来,居然是一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十来岁,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只是脸上脏兮兮的,而且眼神里充满了害怕。 姜釉松了口气,见小男孩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医药箱吞口水,心想,难道是这孩子饿了? 于是她放轻声音,问道:“小朋友,你是饿了吗?阿姨这里有饼干,吃不吃?” 医药箱里还有一包饼干和小半瓶水,是他们带在身上吃的。 小男孩儿又吞了吞口水,可是不敢靠近。 “你别怕,阿姨是医……”话说到一半她又改口,她记起来不少小朋友都是怕医生的,“阿姨是好人。” 大概是饿得狠了,小孩儿的肚子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动。 姜釉想了下,随后蹲下来,看起来和小男孩儿差不多高。她露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笑得温柔,降低小男孩儿的防备心。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看姜釉的确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又或许是他太饿了,小男孩儿终于迈着步子朝她走去。 等他走到跟前时,姜釉差点被他身上的臭气给熏晕。 小男孩儿不光是脸上脏,身上也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漱了。他只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姜釉的医药箱,却始终没有开口。 姜釉连忙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饼干和水。 她将饼干包装撕开递给他,然后又给他打开了瓶盖。小男孩儿这会儿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吃起饼干喝起水,看起来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在小男孩儿吃东西的时候,姜釉也一直观察着他。 山上的村民家中并没有小孩儿,这孩子应该不是从山上跑下来的。而山下……看小男孩儿的模样感觉应该是流浪一段时间了,如果是山下村民家中的,应该早就发动人找人了吧? 姜釉一时间有些感慨,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体质,居然连着捡了两回小孩儿了。 一次女孩儿一次男孩儿,这真是给她凑了个“好”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黑色幽默。 见小男孩儿吃得差不多了,姜釉问他:“小朋友,你家里是哪里的啊?你爸妈呢?” 姜釉说完在心里吐槽:这熟悉的开场白,还是老味道。 小男孩儿却立马紧张起来,浑身都透着警惕。 姜釉见了他这个反应,眉头微微皱了下。 这反应不对。 这是姜釉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于是她决定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于是她又说道:“你还想不想吃东西?跟阿姨一起走好不好?阿姨住的地方还有很多好吃的。” 小男孩儿听到有好吃的,果然有些动摇。 只是他似乎不敢轻易做决定,有些犹豫。 “别担心,阿姨那儿的吃的都不要钱的。”姜釉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柔一些,“你跟阿姨走,先吃饱饭好不好?” 可能是姜釉的温柔真的起了作用,小男孩儿往前走了半步,像是要答应了。 这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姜釉!姜釉——” 胥遇辰的声音! 随后,就有类似手电筒的光出现。 姜釉一喜,立马回应道:“我在这里!胥遇辰,我在这儿!” “你别动,我过来了!” 可就在这时,小男孩儿却突然瑟缩了一下,随后转身就要跑! 第五十一章 赶紧抱上去 第五十一章 “你别跑呀!” 姜釉几乎是本能地追着小男孩儿跑去。 她身量比小男孩儿,疾跑之下三两步就追上了。只是就在她抓住小男孩儿胳膊时,脚腕处却传来锥心的疼痛。 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姜釉的脚踩到地面硬物,就这么生生崴了一下。 小男孩儿还在挣扎,姜釉怕这么小的小孩儿在山中乱窜会出危险,手死死抓着他胳膊不放。因为脚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额头都开始冒细汗,但她依旧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和温和,对小男孩儿说道: “你跑什么呀?这里天黑了很危险的。” “姜釉!”胥遇辰这儿已经找过来,在手机手电筒功能的帮助下,他成功看到了姜釉的身影。 胥遇辰三两步走到姜釉身边,见她身前还有个小男孩儿吓了一跳。他刚才那个角度,小男孩儿被姜釉的身体挡住了,他根本没瞧见。 “这是谁家的孩子?”胥遇辰看了眼小男孩儿,下意识皱了眉头。小男孩儿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就像是个小乞丐,比前几天他们捡到的妞妞看起来还要惨得多。 小男孩儿看到胥遇辰就缩脖子,看起来很害怕。 姜釉连忙安抚:“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好人,是来帮我们下山的。” 轻声安慰了好几句,却效果甚微。 姜釉看了眼胥遇辰,用眼神示意他想想法子。胥遇辰想了下,又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根棒棒糖来。 他“对付”小朋友的法子,好像永远都只有这一个。 可小男孩儿却不像妞妞那样,看到棒棒糖就被吸引了,他看着棒棒糖的眼神很陌生。胥遇辰心里浮出一个猜测,他伸手将棒棒糖外包装撕掉,然后递到小男孩儿面前。 “这是棒棒糖,甜的,你尝尝。” 听到是甜的糖,小男孩儿眼睛里才露出了渴望的神色。见胥遇辰真的是要给他,姜釉还在旁边让他拿着,小男孩儿试探性地伸出手,拿过了棒棒糖放进嘴里。 毕竟是小孩子,吃到棒棒糖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对胥遇辰也没那么害怕了。 姜釉松了口气,然后半哄半骗似的,哄着小男孩儿跟着他们一起下山。 只是刚走几步,脚腕处的疼痛就让她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 胥遇辰立马看出端倪来,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问她:“你脚怎么了?” 姜釉也没想瞒着,直接说道:“脚崴了一下。” “我看看。”胥遇辰立马蹲下身,用手电筒的光照着姜釉的脚踝检查了一下,对于这种伤他算得上很有经验。毕竟以前做志愿者时,也见过不少。 他捏了捏姜釉的脚踝,说道:“已经有点肿了,不过应该没伤到骨头。” 姜釉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虽然不是骨科医生,但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胥遇辰说道:“你这脚不能再继续走了。”说着他背过身对着姜釉,“上来,我背你。” “可是他……”姜釉看了眼小男孩儿,她不放心,怕她一松手,小男孩儿就跑了。 结果胥遇辰直接从她手里接过小男孩儿的手,然后说道:“我来看着,你上来。” 胥遇辰态度坚决,他表示如果姜釉非坚持自己走,他们可能要走到天亮才能下山。 姜釉最终还是被他说服,趴上了他的背。 胥遇辰的背很宽,趴上去能感受到他衣物之下的薄薄肌肉纹理,显然是有健身习惯的人。但穿着衣服的时候却只显得他身姿挺拔,而他英俊的面庞和阳光的性格,不会让人将他和撸铁联系起来。 这样刚刚好。不练软弱无力没有身型,练过了又会显得太过于壮硕,人显得憨傻。 姜釉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个念头。 这时他听到胥遇辰说:“对了,你帮我拨个电话给李大哥,告诉他我找到你了。” 李大哥就是山上那位五十来岁的老大哥。 胥遇辰松开了搂住姜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示意她就拨来电里的第一个电话号码。随后他又重新托住了姜釉的腿,脚步稳健地往山下走。 姜釉给老大哥打了电话,老大哥听说她被找到了,这才放下心来。 在黑夜中,姜釉将胥遇辰的手机抓在手里,用手电筒模式给他照亮。 身旁的小男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中吃着棒棒糖让他暂时回归了无忧无虑,他对胥遇辰的警惕已经降到快为零了。中间胥遇辰试着松开手,他也没有逃跑,而是乖乖跟在了他们身旁。 于是胥遇辰干脆就不牵了,两只手托住姜釉的腿,确保能更稳固些。 夜路不好走,尤其是山中的夜路。 三个人花了比白天爬山多一倍的时间才顺利走到了山脚下。在看到胥遇辰开的那辆车时,姜釉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来到车旁,胥遇辰将姜釉放下来,先打开车门让小男孩儿上了后座。为防止他逃跑,他还先锁了后车的车锁,接着才扶着姜釉坐进了副驾驶。 坐在后座上的小男孩儿精神又变得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姜釉怕他害怕,想了下对他说道:“记不记得阿姨跟你说过,阿姨住的地方有好吃的?等我们到了,就带你去吃,好不好?” 小男孩儿没有回应,等车发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姜釉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担心。 这孩子表现得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他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孩儿都要没有安全感。一般没安全感的小孩儿都伴随着敏感,可这个小孩儿又有些钝钝的,很胆小,警惕心却格外强。 最关键的是,从见到他到现在,还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准确来说,是一个字都没说过。 她不由有些担心,该不会是个聋哑儿童吧? 但再一想,又觉得应该至少不是聋的,因为之前她和胥遇辰说话,他都听见了,给出了一些反应。 难道这孩子是后天导致的失声吗? 姜釉眼中不自觉带上了怜悯之色。 胥遇辰看了眼姜釉,见她脸上神色有些凝重,下意识伸出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他小声说道:“别担心。等到了宾馆,再问问情况。” 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姜釉却觉得自己起了波澜的心好像被一双大手抚过,瞬间就安心了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胥遇辰在,她就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可靠。 宾馆内,张赞听到发动机熄火的声音,就赶忙走了出来。 见到是胥遇辰带着姜釉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迎上去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打你们电话谁的都没打通,我差点都要组织人去找你们了。” 下山后,胥遇辰的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你们……”张赞还要说点什么,目光被从后座下来的小男孩儿吸引,他往后跳了一步,“卧槽,你们从哪里捡来的小乞丐?都臭了……” 他并无恶意,只是突然间的有感而发。 等说完,看到小男孩儿吓得往姜釉身后躲,张赞立马愧疚起来。 他连忙和颜悦色对小男孩儿摆摆手:“哥哥不是那个意思啊,哥哥只是一时嘴快……你别介意啊。” 听到张赞自称“哥哥”,胥遇辰有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小男孩儿眼里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胥遇辰忍不住伸手在张赞脑袋上削了一下,说道:“什么哥哥,是叔叔!” 说完,又拉着小男孩儿推到他跟前:“交给你了,你先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带他下来吃东西。” “交、交给我?!”张赞傻眼,“你带回来的,你不管了?” 胥遇辰指了指姜釉的脚:“姜釉脚崴了,我带她去处理一下。” 张赞一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然后说道:“姜医生脚崴了你怎么还让她站着呢?赶紧抱上去处理啊!” 第五十二章 回到宾馆 张赞这话调侃意味太重,胥遇辰右手握拳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 等他回头看姜釉时,却发现她正蹲下身跟小男孩儿低声说些什么,仔细听了一下,都是些安抚他情绪的话语。 在这一刻,胥遇辰觉得姜釉身上散发着一种属于她的一种独特的温柔。 一旁张赞见胥遇辰居然看着姜釉有些发呆,忍不住伸手拍了他屁股一下,使劲儿使了个眼色。 胥遇辰回过神来,低低咳嗽了一下,随后说道:“姜釉,我先送你上去处理下脚腕吧。小朋友就交给张赞,你放心。” 姜釉直起身,对胥遇辰点点头后,就要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胥遇辰却突然拦在她跟前,背过身去,然后蹲下起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姜釉背到了背上。 姜釉愣了下,随后她伸手抱住了胥遇辰的脖子,让自己在他背上趴得更稳一些。 胥遇辰没有将姜釉直接送回房间,而是带她去了骨科医生的房间,让骨科医生给姜釉看了下脚腕。确定她没有伤到骨头后,胥遇辰才彻底放心。 医生给姜釉处理了一下扭伤地方,又拿了些药给她,让她自己回去记得每天抹和吃,最后交代了下注意事项,就结束了。 胥遇辰全程听得认真,特别是注意事项他听得格外的仔细。 等送姜釉回到房间,他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 姜釉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胥遇辰,眼底有笑意溢出。她说道:“你之前还说我的画风像老干部,我看你现在这样絮絮叨叨的模样,可以传承我的衣钵。” 胥遇辰没来由得脸颊微红。 他说道:“我那是说你朋友圈的画风……” 姜釉笑:“朋友圈和人你都是这么想的,我知道。” “不是的。”胥遇辰小声辩驳了一句,“……或许一开始觉得有点,但随着深入了解,我现在觉得你不是那样的。” 姜釉脑袋微微一歪,难得的显出几分俏皮的少女气息。 她问:“怎么,现在发现我其实是青春少女了?” “嗯。”胥遇辰见姜釉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也忍不住笑了,“是青春美少女。” 这时旁边传来噗嗤地两声笑。 姜釉看去,发现是江南和陈梓纯。她俩离姜釉和胥遇辰只有几步之遥,两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见到江南,姜釉连忙问:“李故新怎么样?” “没事儿,在医院输液呢,是慢性的阑尾炎。”江南说着朝姜釉走来,“幸好姜医生你判断果断,立马送了他去医院。不然拖久了,可能就得马上动手术了。” 这么说着,一旁陈梓纯也有些心有余悸:“我听江南说的时候,都觉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在这种地方,咱们自己的专家们又不在……” 姜釉看向胥遇辰:“李故新后续那边什么打算?” “我之前就了解过情况了,他那边的话,还是先让他回北城。他这个情况还是去北城将手术做了比较稳妥。”胥遇辰回答,“他家里人和院里也都联系过了。” “李故新还觉得有些遗憾呢,没有和大家一起走完全程。”说起这个,江南也有些唏嘘,“谁能想到平时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一个阑尾炎就给干倒了呢?” “疾病面前,人人平等。”姜釉语气平静,面对这种事儿,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世事无常,好在李故新这个不算大病,只是人有些遭罪。 “今天都早点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午饭过后我们就要继续出发前往封信。”胥遇辰对江南她们都嘱咐了一句,然后又看向姜釉,“你在房间里休息,晚饭我给你送上来。” 说完,胥遇辰就要往餐厅的方向走。 只是刚走一步,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低头一看,是姜釉伸出手拉住了他。 “我跟你一起去。”姜釉说道,“反正都在一楼,我的脚也没有什么大碍,过两天应该就好了。今天捡来的那个孩子,我想再看看情况。” 胥遇辰这会儿又觉得姜釉和自己印象中那个朋友圈的形象重叠了起来。 其实她是个爱操心的人。 见她坚持,胥遇辰也没有拒绝,只是他又蹲了下来,说道:“你要去也可以,但你的脚不能再走了,医生说了要充分休息。” 姜釉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就趴到了胥遇辰身上。胥遇辰对于这项“业务”已经十分熟练,姜釉刚一趴好,他就顺势起身,然后掂了一下后,确定背稳了才往餐厅方向去。 江南和陈梓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两人对视了一眼。 江南轻声问:“我们俩是不是被忽略了?” 陈梓纯点了点头:“我觉得你感觉得没错,他们确实眼里没有我们。” 说完,陈梓纯又补充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胥总跟姜医生之间,有些不大一样?” 江南双眼微眯,轻轻颔首:“我觉得。” 她们俩凑得很近了,声音也压得更低。 “我觉得他俩不对劲,胥哥看姜医生的眼神,跟看别人都不一样!”江南分析着,“感觉胥哥看姜医生的时候,好像格外温柔一些。” 陈梓纯也说道:“而且胥总对姜医生特别有耐心,还特别关心姜医生。姜医生要是哪里不舒服,可能我们还没看出来,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江南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不光是胥哥对姜医生特别,我觉得姜医生对胥哥也挺不一样的。姜医生平时我感觉除了看诊好像对别的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可是我经常看见她好像不经意地看胥哥!而且……” 江南做了个“抓”的手势,继续说:“姜医生还会跟胥哥去散步。你看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姜医生什么时候在晚上和咱们散过步啊?” “没错,胥总也只邀请姜医生散步,也没见他邀请过别人啊。”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这时旁边楚舸的声音传来:“你俩说什么呢?” 江南和陈梓纯的对话蓦然一顿。 她俩同时看向楚舸。 楚舸走过来,问道:“姜釉回来了吗?”说完,还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嘀咕,“别人都回来了,怎么她还没回。” “回来了回来了,刚回来。”江南回答道,“胥哥带姜医生回来的,姜医生还扭伤了脚,现在去餐厅吃饭了。” “什么?扭伤了?”楚舸一听,连忙转身朝着餐厅方向跑去。 江南和陈梓纯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说道:“楚导游也感觉不对劲啊。” 第五十三章 奇怪的小孩儿 胥遇辰背着姜釉到餐厅的时候,张赞和小男孩儿还没出现。 “那小孩儿估计得洗一会儿。”胥遇辰给服务员打了个手势,让他拿菜单过来,“我看那小孩儿像是流浪了一段时间了,你怎么捡到他的?” 姜釉将经过大概说了下。 “他看起来很怕大人,尤其是成年的男人。”姜釉根据自己的观察得出结论,“我怀疑他可能遭受过来自成人的伤害。” 胥遇辰听到姜釉这么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他板着脸,看起来比平时有气势数十倍,严肃的模样如果让不认识的人看见了,估计还会觉得有些发怵。但对于姜釉来说,她却并不感到有任何的害怕或紧张,她当即就明白了胥遇辰变脸的原因。 她赶忙说道:“我的意思并不是指他遭受过成年人侵犯,你别误会。” 胥遇辰听到姜釉这么解释,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无奈说道:“抱歉,我在m国时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所以有些敏感。” 姜釉点点头表示理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弄清楚他的身份。但是我从遇见他开始,就没听他说过话,不知道是不会说还是不愿意开口。”提到这个,姜釉眼中也露出担忧,“这个小孩儿防备心很重,非常缺乏安全感。他的一些躲避的动作和眼神来看,我估计遭受过暴力对待。” 胥遇辰听得眉头直皱:“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接触过好几起这种暴力虐待小孩儿的事件,像他这样大的小孩儿大多数都是来源于家庭,来源于父母。” 姜釉听得心情有些沉重。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国内许多也是这样的。像他们这样小的小孩儿,大多数根本就还没有判断力,更不知道父母打自己是有理还是没理。很多被家人虐待的小孩儿,都容易形成自卑心里,对自己不自信,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好。” 提到这个,姜釉眼中流露出些许哀伤。 胥遇辰心中一紧,他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姜釉的手腕,眼中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他小心翼翼问:“你……该不会……” “那倒没有。”姜釉面色平静,说得干脆,“我的父母没有暴力虐待过我,他们只是不管我而已。”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胥遇辰却能明白这背后她所隐藏的心酸。 有几个小孩儿会不需要父母的关怀呢? 就连他小时候在福利院时,也时不时会想,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抛弃自己,是他不够好吗?还是说父母就是讨厌他而已?又或许,是父母遇到了什么困难? 到最后,他总是会忍不住替亲生父母找借口,觉得他们肯定是遇到了难事才会丢下自己。而且也没有随便乱丢,至少将他丢在了福利院门口。 胥遇辰太清楚了,小时候的自己会这么想是因为实在不想面对这个原因是自己造成的。可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却又是会怪自己,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被人抛弃。 这种矛盾又悲哀的想法,他也是在被养父母收养后,用了好几年才彻底抛弃。 他的人生中能出现养父母是他的幸运。可更多遭受了抛弃或者暴力对待的小孩儿,却没有他这样的幸运。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会涌现出一种恶心。一种对不负责任的家长的恶心。 胥遇辰抓着姜釉手腕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姜釉感受到他内里情绪的变化,她忽地也记起,胥遇辰当过十年的孤儿,恐怕对于这样的父母更加憎恶。她伸出没有被抓住的左手轻轻拍了拍胥遇辰的手背。 “都过去了。” 这句话姜釉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亦或是两者皆有。 胥遇辰眼眸微抬,看向她。 两人之间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周围挥散不去。姜釉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好像都升温了,而她被胥遇辰握住的手腕处,也莫名觉得传来一阵阵的热意。 她条件反射般收缩了一下手。 胥遇辰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刚才一直握着姜釉的手腕,顿时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他将手放在桌子下,然后又有些慌乱地翻动菜单,故作镇定。 他说道:“你看看,想吃什么?这个时间点只能点菜吃了。” 姜釉忙了一天,又在山林中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其实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但她的肚子空空如也,又在告诉她必须得吃点什么。 她想到小男孩儿也要吃东西,于是点了几个适合小朋友吃的菜。 胥遇辰看穿了她的心思,想这姜釉的口味,又给她加了一道带辣味的红烧鱼。 楚舸站在餐厅的入口处,将两人的相处看在眼里。 其实刚才她是可以追上两人的,只不过见胥遇辰背着姜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想着悄悄观察一下。 看到胥遇辰背着姜釉的时候每一步都走得稳妥,将她放下时也是慢慢蹲下,一只手还挡在身侧,像是防止她站不稳。 这样呵护有加,楚舸都忍不住都少女心动了一下。 姜釉在山上扭了脚,还是胥遇辰一路背下来的…… 想到这里,楚舸觉得,虽然还不能确定胥遇辰是否能一直对姜釉好,但至少此刻,他应该是真心的。 楚舸想了想,没有走进餐厅,转身离开朝自己房间方向走去。 走得悄无声息,无人发现。 菜刚端上来时,姜釉和胥遇辰听到餐厅外张赞的咆哮声。 “你别跑!你跑什么?!诶,小孩儿,你别跑啊!” 听到张赞咆哮的内容,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瞬间就站了起来。 胥遇辰拔腿就往外冲,姜釉紧跟其后。 刚一出餐厅的门,就正好看到小男孩儿从电梯间往这边冲。胥遇辰冲过去,立马将他拦截下来。 他两只手按着小男孩儿的肩膀,问他:“为什么要跑?” “这小孩儿,按着他才洗了澡洗了头。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以为他能乖一点呢,结果带他下来吃饭,他一出电梯就往外冲。吓得我,生怕他又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流浪了。这要是人跑了,我怎么跟你们交代?” 小男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张赞的吐槽,他吓得脖子一缩,就要往胥遇辰身后躲。 胥遇辰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怕。 姜釉看向小男孩儿—— 此时此刻,小男孩儿已经大变样了。他从头到脚都被洗得干干净净,身上换了一身崭新的运动服,正是这次项目要捐赠给山区小孩儿的衣服。 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塑料拖鞋,看起来就是路边的小卖部里随手买的。 张赞见姜釉打量,赶紧解释:“他自己的鞋子已经不能穿了,都破洞了。但是这会儿镇上也买不到鞋子,就先给他拿双拖鞋穿,等明天再去买新鞋子。” 鞋子都能穿破,得是走了多远的路,又或者是在外流浪了多久? 姜釉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说道:“先去吃饭吧。” 姜釉牵住小男孩的手,拉着他往餐厅方向走去。 这回小男孩儿没有再挣扎,乖乖跟在姜釉身边。 饭桌上,三人都试图让小男孩儿开口说话,可小男孩儿却只是沉默地吃着饭菜。他狼吞虎咽的,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张赞看得都有些无奈了,说道:“这样吧,等明天我去找这里镇上的干部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哪家走失的小孩子。” 他心里觉得,大概和妞妞是差不多的情况。 但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一眼,却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太顺利。 姜釉和胥遇辰的感觉没有出错。 第二天张赞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却不大理想。五峰这边没有哪家丢了孩子,镇干部分析,这个小男孩儿很有可能是别的地方过来的。 可是他却连话都不说,要怎么才能知道他是哪里人呢? 这下,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操心起来。 镇干部的意思是,可以将他送去福利院。但即便是送去福利院,也得送去他户籍所在的福利院比较好。 姜釉心里面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这样一个半大小孩儿,难道只能往福利院送吗? 第五十四章 终于肯说话了 张赞又说:“不过我跟这边的干部谈妥了,他们愿意先将孩子送去这边地方上的福利院。再让警察那边,找一下孩子父母。” “真的只能送福利院了吗?”姜釉多少有些不忍心。 张赞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啊,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咱们也不能一直带着他不是?就算咱们能带他一段时间,可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们都得回北城去呢,总不能也带他走吧?” 听到张赞这么说,一旁的楚舸也点头。 她说道:“张哥说的有道理。而且,如果这小孩儿是不幸走失的,他的父母肯定在到处找他呢。” 就连胥遇辰也觉得送去福利院是最好的选择。在他看来,在福利的话,孩子至少可以有个稳定的地方吃饭睡觉,还能有人照看,比在外面要安全可靠得多。 而且这边地方的福利院,这次红昭基金都有进行捐赠,他们亲自拜托的人,多少也会眷顾一些。 姜釉知道,这的确是对小男孩儿最好的办法。 于是她弯下腰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说道:“叔叔阿姨今天要离开这里了,等会会有别的叔叔阿姨带你去福利院。福利院里还有别的小朋友,你先在那儿住下,然后等警察帮你找家人,好吗?” 小男孩儿依旧是紧抿着嘴唇,并没有回答。 姜釉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收回来。 医疗队马上就要出发了,张赞将小男孩儿交给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先将小男孩儿送去福利院。其他人则即刻上车,准备前往封信。 结果姜釉刚一动,那小男孩儿就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声音脆响地喊了声:“阿姨,我不去!” 他的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姜釉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只勉强分辨出他叫了“阿姨”两个字。 小男孩儿要么不出声,一出声就将旁边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胥遇辰连忙看向他:“会说话?” 他眼里有欣喜之色,连忙又说道:“会说话那就行,只要会说话肯定能问出点家里的信息。” 一旁张赞则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的妈呀,差点没给我吓死。我这要是死了,我家里那财产将来可就没人继承了。” 楚舸在旁边听得扑哧一笑,打趣道:“张总,看来家里挺有家底啊。” “那是。”张赞毫不避讳,“哥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楚舸“切”了一声,有些受不了张赞骄傲式炫富。 姜釉没有例会他们俩的打趣,而是低头看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男孩儿,问他:“你是不想去吗?” 小男孩儿使劲儿点了点头。 “那你想去哪儿?”姜釉又问。 小男孩儿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姜釉又问:“那你想跟着我们一起吗?” 小男孩儿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下头。 “出声回答。”姜釉却提出了要求。 小男孩儿过了一会儿,才软软糯糯出声:“想……” 这回他说的是普通话,虽然也还是带着口音,但是能听出是普通话了。 小男孩儿像是逼急了,所以才肯开口说话,但姜釉却觉得自己找准了一个“撬开”他嘴的方法。小男孩儿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也有怕也有担心的东西,而且他现在急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姜釉抓着他的手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然后问他:“那你先告诉阿姨,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男孩儿似乎处理起这个问题很困难,他想了想才回答:“家里。” 一旁满怀希望的张赞:“……”顿时有些无语。 这时胥遇辰也蹲到姜釉身边,他伸出手在小男孩儿脑袋上摸了摸,温和开口:“阿姨的意思是,你家在哪里?或者说,你家的那个地方叫什么?” “噗噗村。”小男孩儿对胥遇辰没有那么害怕,见他眼神温柔,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噗噗村?”这下轮到楚舸疑惑了,“这是什么村子?我从来都没听过。” 她作为一名导游,这些年走遍了云省的各个地方。一些热门的、冷门甚至偏门的地方她都去过,只要顾客有需求,她都能去。从业十年,再加上从小也是在云高官大,她自认为对云省的各个市都非常了解。 这种了解不仅仅在于她了解这些地方的景点,而在于她甚至还知道这些市下面有哪些乡镇,这些乡镇上又有哪些主要的村落。或许是天生对地理就感兴趣,楚舸记这些东西都非常快,而且很有兴趣。 可这个“噗噗村”她真是闻所未闻。 她弯下腰看着小男孩儿:“你确定是噗噗村吗?你知不知道你们村属于哪个镇啊?哦,阿姨的意思是,你知道不知道你们镇子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儿对楚舸不熟,听到她问话还往后退了半步。 但他见姜釉和胥遇辰都看着自己,也在等自己回答,于是小声说道:“乐源镇。” 他是清楚的! 得到这个消息,姜釉不由心中一喜,看来这个小男孩儿不是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的类型。 楚舸则琢磨了一下乐源镇,然后嘀嘀咕咕说道:“我怎么不记得乐源镇下面有个噗噗村……噗噗村……啊!”她突然一拍手,将大家都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她说道,“是普璞村吧?” 张赞吐槽:“你这口音跟他也没啥区别啊。” 楚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在姜釉询问的目光下赶紧说道:“我知道这个村子,是乐源镇旗下的,离镇上其实不远。这个村子还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村庄,怎么这孩子……给弄成了这样?” “这个普璞村所在的地方,跟我们顺路吗?”姜釉站起来问道。 楚舸眼睛一亮:“顺路。咱们结束封信行程后,就要往玉山那边去,刚好会经过乐源镇。” “既然知道他家里在哪里,那我们可以顺道送他过去。”姜釉提议,然后看向胥遇辰,“可以吗?” 胥遇辰想了想,点头:“可以。到时候我们可以单独去送一下,不影响医疗队的进度。” 听到胥遇辰应下,姜釉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也忍不住冲胥遇辰笑了笑。 胥遇辰怔愣片刻,觉得刚才姜釉那自己绽放的那个笑容,虽然淡却格外的漂亮。 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里面似乎闪着光。 小男孩儿也听懂了他们说要送他回家,突然喊起来:“不回!不能回!不回家!” 他的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锐,叫得特别凄惨,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姜釉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大家心里都是一咯噔,心道这孩子肯定家庭有问题。 对面小孩儿的哭闹,姜釉并不是太拿手。说实在话,她其实挺怕小孩儿大哭大叫的。就这一会儿,让她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可胥遇辰却是上前一步,一把将小男孩儿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很有安全感,小男孩儿几乎是再被他抱起来以后哭声就小了许多,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胥遇辰对他说道:“好,我们先不送你回去。但是我们得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给别人检查身体了,你如果要跟着我们的话,也要一起走。你愿意吗?” 胥遇辰的声音温柔又有力量,甚至让姜釉觉得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力。 只见小男孩儿点了点头,止住哭声,表示同意。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上路。 因为李故新被送回了北城,胥遇辰开的这辆车空出了一个位置,刚好能给小男孩儿坐。 在车上,江南一会儿给他分个苹果吃,一会儿有给他分块饼干吃,还拿了一小瓶牛奶给他喝。就这么一顿吃吃喝喝攻略下来,小男孩儿对江南的警惕心也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车上的人在他看来都是好人,他难得的偶尔还会露出笑容。 江南戳了戳他的脸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之前大家也都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小男孩像是有什么顾虑,一直不肯说。 听到江南问他,姜釉也下意识回头看去。 小男孩儿看了看她们俩,然后终于说话了:“阿约。” “阿约……好特别的名字。”江南听到后夸了一句。 姜釉看着阿约有些羞涩的脸庞,对他的家庭情况却是更加担心起来。 胥遇辰看了姜釉一眼,低声道:“别想了,等到了地方,我们再去了解清楚。” 从五峰去封信,有一段很长的下坡路。 那下坡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田地,远处是耸立的雪山。 乍一看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就像是车要俯冲到雪山去似的。 有一种独特的,说不出来的美感。 这样神奇的风景,如果不是参与这次的公益活动,姜釉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样的景色。 天空湛蓝,云朵雪白,映衬着远方的雪山和近处的麦田…… 姜釉觉得,此时此刻她一个学理工科的人,都有种诗兴大发的感觉。 她忍不住呢喃出声:“好美啊。” 胥遇辰笑了笑,他侧头快速看了眼姜釉,看到的是她看向窗外露出些许痴迷的侧脸。 他轻声道:“还会有更美的。” 第五十五章 有了点眉目 抵达封信的时候,正值傍晚。 当地政府安排他们住的宾馆在一条河旁边。 姜釉和江南依旧在一个房间里,拉开窗帘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流淌的河水以及远处的高山。 江南不由感慨:“咱们这也算是住上江景房了吧?来这边以后的最高待遇啊,哈哈。” 她开着玩笑,神情也很松快。 其实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这段时间已经晒黑了不少,皮肤也似乎比来那会儿粗糙了许多。云省这边的紫外线,一直在刺激着年轻女孩儿娇嫩的肌肤。 他们义诊时,很早就出工,有时候来不及根本没时间擦防晒,又或者忙起来就将这事儿给忘了。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晒黑了不少。 姜釉看着江南有些发怔,不知不觉间,她和这群年轻的后辈们已经共事了大半个月了。 一开始她不是没有担忧过,他们太年轻阅读太少,可能在工作上会出很多问题,又或者遇到事儿时会慌乱会扛不起。可这些天下来,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这种担忧。 姜釉不由想到,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不行,自己不能够胜任工作。那时候她对自己的能力信心满满,怎么等到这会儿了,她却怀疑起他们来了? 看来自己还真是有点古板。姜釉不由在心里自嘲了一句,随后她对江南说道:“你每天早上出门前记得擦防晒,你这脸再任由太阳晒下去,可能就要晒伤了。到时候脱皮刺痛,有你好受的。” 江南听姜釉这么一提醒,赶紧把自己的防晒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她说道:“那我得多注意。急诊科过来的那个苗淼前几天脸就已经晒伤了,正脱皮呢,说碰一下都痛。” 姜釉听了,问她:“她有修复用的药或者护肤品吗?” “有。”江南点头,“她说她妈就担心她这个,给她备了塞箱子了。哎呀,这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呀。” 说完江南自己又一个劲儿傻乐,拿出手机就说要去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等江南出去后,姜釉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看着窗户外的河水。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这几天除了刘悠悠和院长练习过她,就只有科室的同事问她情况了。家里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来。 自从她跟奶奶说过那番话后,奶奶也没有再打过电话来。 姜釉心中有数,知道这恐怕是谈崩了,姜国伟是根本不会同意将那套房子卖给她的,他还指望着那套房子现在收租,将来升值呢。 知道她这样说,估计是生怕她真的会来占这套房子的便宜,这下钱也不找她借了。姜釉觉得要是自己猜得没错,姜国伟和他老婆为了救儿子,八成已经忍痛从存款里取了钱去私了了。 想到姜立涛这个同父异母的熊弟弟,姜釉就觉得脑仁儿疼。她觉得,要是姜立涛是她儿子,她肯定不会管他,就让他被抓起来。不吃点教训,他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但这种事儿姜国伟是不可能让它发生的。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儿子,他一直是惯着他,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他,哪里会舍得真的让儿子抓起来呢?更何况,他还一门心思操心着儿子的未来。 按他的想法,将来姜立涛毕业了,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考公务员。他甚至还在喝多了的时候放过大话,表示姜立涛将来只要能过了笔试,他就找关系保证他面试通过,一定被录取。 那会儿是过年,也是姜釉难得没有跟他们闹翻,还能一起坐下来吃顿饭的一年。当时她听了就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觉得姜国伟这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不说别的,姜立涛这种脑子,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别说考公务员了,就连大学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呢。 奶奶也有这个担忧,所有偶尔奶奶还会对姜釉说道:“釉釉啊,将来你弟弟要是混得不好,你做姐姐的,还是得帮衬些啊。” 即便是知道她与亲生父亲和继母的关系不佳,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是没感情,奶奶还是说了这样的话。在老一辈眼里,血肉亲情,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就算是有再多的埋怨,最后也还是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在奶奶看来,就是一家人。 姜釉只觉得有些可悲。 这种可悲不知道觉得自己可悲,还是替奶奶感到可悲。一想到奶奶操持了一辈子,一颗心都只关心家里其他人,都没怎么操心过她自己,姜釉就又觉得心酸。 这种悲春伤秋的情绪一起来,尤其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很难快速的调节过来。 姜釉难得这么感伤,她倒也不觉得感伤有什么不好。酸甜苦辣多种滋味,都尝过也算是人生另一种圆满了。 只是这股情绪终究还是没能持续太久。 突如其来的敲门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问:“哪位?”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口有如蚊子叫的声音传来: “阿姨。” 是阿约的声音。 姜釉将门一把打开,果然就见阿约站在门口,而不远处胥遇辰张赞以及楚舸三人正靠着墙站着,就这么看着阿约。 “什么情况?”姜釉对眼前的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话是看着胥遇辰问的。 胥遇辰却没说话,只示意她问阿约。 姜釉看向阿约,阿约像是鼓起了勇气,伸出手牵住了姜釉的手,然后小声说道:“阿姨,一起吃饭。” 说简单句子的时候,阿约的普通话还是可以的,至少能让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姜釉这时候反应过来,她又看向胥遇辰他们:“所以你们是来叫我吃饭的?” 张赞朝着阿约努了努嘴:“可不是我们,是他。他说要叫你一起吃饭,不肯只跟我们去。” “所以我们叫他自己来叫你。”胥遇辰勾了勾嘴角,“看来他也不是真的那么胆小,更不是不能和人交流。” 这是个好讯息,让他们觉得事情也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没有在宾馆的餐厅里吃饭,而是去了街上,找了个小饭馆。 张赞一口气点了六七个菜,说是要好好换换口味,喂饱肚子。 楚舸打趣:“别说得你好像之前都没吃饱过似的。” “哎呀,你不懂。”张赞振振有词说道,“宾馆的饭菜虽然还可以吧,但他们的大厨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做的菜味道都差不多,我吃了这么多天真是有点吃腻了。” 说完,还觉得有些委屈似的:“我从前哪里受过这种苦啊……” “少来。”胥遇辰有些受不了的拍了下张赞的脑袋,手掌与脑袋接触发出“啪”地一声,“你之前做义工的时候,吃得苦还少?” 张赞嘻嘻哈哈的,直说自己就开个玩笑。 说完他又补了句:“胥遇辰,我发现你自从跟姜医生混一块儿后,你都变正儿八经了。” 一句话他说的无心,可听在胥遇辰耳里,却无疑像是当着姜釉的面儿戳穿他的心思。胥遇辰吓得差点有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他使劲儿给张赞使眼色,张赞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胥遇辰的意思。 他立马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胥遇辰这才打算放过他。 阿约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只埋头大口大口吃着,一点也不挑食。 姜釉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就好像害怕自己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姜釉问他:“阿约,你多少天没吃过饭了?” 阿约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饭,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有……一个月?” 听到这个回答,姜釉吓了一大跳,一旁的三人也吓到了。 楚舸更是说道:“一个月不吃饭那不得饿死了啊?!”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张赞立马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他说道,“他应该只是没有这样正经的吃过饭了,估计吃了点别的垫肚子呢。” 听到张赞的话,阿约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对了。 姜釉却有不好的预感:“那些吃的你从哪里来的?” “捡的。”阿约回答得很认真。 顿时,饭桌上的四个大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阿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见他们都不吭声,顿时也紧张起来不敢开口了。 过了一小会儿,姜釉又摸了摸阿约的头毛:“吃吧,不着急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你想吃就吃。” 小孩儿吃了饭,很快就困了。 张赞带他回房间洗漱完,阿约一沾床就睡了过去。确定他睡着了,张赞这才重新出屋子,与其他三人汇合,在宾馆下面的坪地里溜达。 他说道:“我今天走的时候将这事儿跟五峰还有封信的干部都说了,他们帮我去打听了一下普璞村那边。说村民反映,是少了一个小孩儿。” “那会是阿约吗?”姜釉连忙问。 张赞点了点头,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应该是他,但……他家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胥遇辰问。 张赞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他爸是个酒鬼,一喝醉就在家里发酒疯打人,经常把老婆孩子打得没法见人。” 第五十六章 他其实不懂爱 姜釉和胥遇辰同时皱起了眉头,抿紧了唇角。 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的张赞见到两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不由乐了。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连反应都一样。”张赞调侃了一句。 姜釉和胥遇辰都是微愣,随后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 楚舸站在张赞身旁,也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看向姜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就这么几天观察下来,她觉得姜釉对胥遇辰的态度与对其他人也不太一样,很微妙。 她心道,按自己之前的想法,那是不是算得上棒打鸳鸯了? 不过看两人的相处状态,楚舸又觉得,姜釉这个迟钝的女人,恐怕还没意识到这份情愫呢。 姜釉却没心思和他们开玩笑。 她沉思了一下,开口:“如果情况属实,那将阿约送回去,岂不是送他回虎口了?” 虽然形容别人的父亲是虎口有些不大礼貌,可如果打听到的事实属实,那这样的父亲还不如畜生。 想到阿约那张洗干净以后的可爱小脸,还有他容易受惊的模样,姜釉对于要送他回家这件事,忽然间就有些犹豫起来。 一旁胥遇辰沉声说道:“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到了这里了。阿约的事既然已经决定插手要管,那到时候我们先去打听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再送阿约回去。” “那如果有问题呢,你们打算怎么办?”楚舸出声问道。 胥遇辰沉默了一下。 一旁张赞耸耸肩:“那就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就只能请当地政府介入,看看这种虐待儿童的事该怎么处理。” 他这话说得理智且克制,没有吹牛逼说自己一定能搞定。这让楚舸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在自己脑海里的印象,似乎和之前有了些出入。 张赞拍了拍胥遇辰的肩,又对姜釉说道:“都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都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要出诊啊。我听封信的干部说了,这回他们做了很足的宣传,没准明天人多到你们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姜釉点了点头,决定听劝先回房休息。 “对了。”胥遇辰忽然开口叫住姜釉,姜釉回头看他,“倒是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你。” “好消息?”姜釉想不到还有什么好消息。她看着胥遇辰,等待他继续说。 胥遇辰说道:“你之前不是想叫女教师和女学生代表来听课么?这次我提前跟封信这边的领导打了招呼,领导和教育部门的人商议了一下,觉得你这个课有必要上。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教师和学生,后天下午义诊结束后,就可以上课。” 姜釉眼底顿时有了欣喜,她没想到这事儿到了封信居然还真能行得通。她在新泽之后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就是明白这事儿没那么好办,她也不想让胥遇辰为难。 可没想到,胥遇辰不仅默默记在心里,还将这事儿给办成了! 姜釉不用细想也知道胥遇辰肯定在沟通这块费了不少力气,毕竟这边民风虽然朴实,可是许多思想也有些落后,这样的课程不一定能轻易接受。 她看着胥遇辰,总算有了些许笑意,说道:“好,我会好好准备的,多谢你。” 胥遇辰则冲她一歪头眨巴了下眼睛,然后笑得咧开了嘴。 姜釉也被胥遇辰这笑容感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等到姜釉和楚舸一走,张赞立马箍住胥遇辰的脖子,直接往他房间里走。 等门一关上,张赞就凑上去问他:“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你对姜医生是不是动心了?你爱上姜医生了是吧?” 胥遇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张赞一屁股坐在床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我可不像你,这么大的人了连场正经恋爱都没谈过。” “是,比不上你张大花花公子。”胥遇辰路过他床头,忍不住调侃一句。 “这我可不同意。”张赞说这话时还故意配合得模仿花花公子的调调,“我可不是花花公子,我对每段感情都很认真的。我只是不能长久而已。” 听到张赞这么说,胥遇辰皱了下鼻子,原本准备进洗浴间也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向床上的张赞,问他:“不能长久?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张赞说着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就是不能长久。一段恋爱关系时间久了,我就开始有些焦躁,整个人都觉得不得劲儿。见到对方就想躲,有时候还会心慌出虚汗。一到这种状态我就知道完犊子了,不可能再继续谈下去了,只好分手咯。” “你这状况持续多长时间了?”胥遇辰又问。 张赞眼珠子转了一下,认真想了想,说道:“好久了……估计得有个十几年了吧?从我情窦初开的十四五岁的年纪算起来的话……” 说到后一句,又开始没个正形起来。 胥遇辰却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床上坐下,看着他,表情有一点严肃。 张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说完,他觉得瘆得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弹簧似的坐起来往后退了一个身位。 他说道:“你这么看着我有点吓人啊小胥同志。” 说完,声音又放小了些:“……是有什么问题吗?” “想听实话?”胥遇辰问张赞,张赞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于是胥遇辰继续说,“我怀疑,你有轻微的情感障碍。这种情感障碍,几乎都是心理层面。如果你要听我的建议,我建议你回头找个时间,去看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张赞微微张大了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毕竟他一天天的傻乐,是个没有烦恼又有钱的富二代。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胥遇辰,“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样都有心里障碍,需要去看医生?” 胥遇辰并不觉得他这样的比喻冒犯自己,因为太了解张赞,他清楚张赞这样说只是句子表面的意思。 他点头说道:“对。只是你的情况跟我的不同,而且持续时间更久。我不是专业的医生,无法给出专业的意见。具体的我建议你看了医生后,听医生怎么说。” 张赞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安静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胥遇辰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进洗浴间洗漱去了。 张赞一个人在床上想了会儿,猛地记起阿约还一个人睡在房间里,于是又赶紧起身,冲着洗浴间里的胥遇辰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了。 进房间时,阿约还在熟睡。小孩儿应该是太久没有这么吃饱喝足放松过了,睡得格外香。 张赞想了想,悄悄掀开阿约的被子,又悄悄看了眼阿约的背。 之前给阿约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因为太兵荒马乱手忙脚乱的,他也没仔细瞧。但隐约记得,阿约身上是有些痕迹的。 现在他仔细一看,果然是有淡淡的疤痕。小孩子新陈代谢好,按理说如果他在外面流浪时不小心弄伤的,伤疤要么是新的,要么就应该已经消失了。可这些疤痕却还在,而且一看时间就不短了。 张赞几乎可以断定,这些疤痕是当时打得重,所以恢复起来比较慢,以至于离家好些天了,伤疤还有印记。 想到这里,张赞就觉得孩子太可怜了,难怪这么没有安全感。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给阿约将衣服和被子恢复成原样,自己则脱了衣服去洗澡。 站在淋浴头下,水哗哗从他头顶一泻而下。 张赞耳边又忍不住回响起刚才在胥遇辰房间里,胥遇辰说的那些话。 ……情感障碍么? 张赞看了眼浴室里的镜子。 镜子因为水汽已经变得些许模糊,可即便这样还是能照出他有着薄薄肌肉和腹肌的好身材。虽然脸没有胥遇辰精致,但其实也长得挺帅。 从小到大,他因为家世好,自身条件也不错,一直挺受人喜欢的。 十几岁到现在,他身边不缺对他示好的女人,他也谈过好几个女朋友,可每个都是无疾而终。他以前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正常,因为每个女朋友分手时,他都只有如释重负而没有半分不舍。 就在去年,他跟交往了半年的女朋友分手时,女朋友冲他吼:“张赞,你他妈就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爱过!” 然后女朋友变成前女友,气哄哄走了。 张赞那会儿还觉得有点委屈,怎么就没有爱过了,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我不是也对你很好吗?包包鞋子零花钱,烛光晚餐浪漫出行,也都有呀。 怎么就没有爱过了? 可这会儿,他拼命回忆爱一个人的感觉,他却回忆不起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当时前女友吼完他之后,他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他知道,她说得没有错一般。 他还不懂如何爱一个人。 第五十七章 少男心事 第二天胥遇辰见到张赞领着阿约在宾馆餐厅吃早饭时,见他神色如常,还能跟阿约眉飞色舞的说自己这些年的一些奇遇,就知道昨晚的话应该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又或者说,张赞想通了,愿意来面对这个问题。 胥遇辰在张赞身边坐下,用手肘碰了碰他。 张赞看了眼对面埋头吃米线的阿约,凑到胥遇辰耳边小声问:“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在车上睡着了,没记错吧?” 胥遇辰瞥了他一眼:“怎么?” “你那次是跟姜医生坐一块吧?”张赞又问,“我记得你后来提过一嘴,说当时跟姜医生坐一块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后来姜医生还跟你说过,她读书的时候也修过心理学这门课对吧?” “你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别扯东扯西的。”胥遇辰听他提起这件事儿,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张赞将声音压得更低:“我想了想,现在没办法去找什么心理医生,但这事儿搁在心里我又难受,不如我去找姜医生看看。” 听到他要去找姜釉,胥遇辰的嘴唇下意识就抿了起来。 张赞一看,立马小声嚷嚷:“你看你,我只是找她看病,你干嘛一副我好像要去追她似的?” “我有吗?”胥遇辰听到张赞的控诉,呆了一下。 张赞点头:“有啊,太有了。” 说完补充道:“你嘴角一抿,我就知道你不乐意了。” 胥遇辰下意识用左手碰了下自己的脸,又碰了碰自己的嘴角,觉得自己这不乐意真是来得没缘由。姜釉是医生,张赞是病人,病人找医生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张赞那丰富的情史,以及每次分手时他那些女朋友大部分都撕心裂肺的,他就心里头有些没底。这可一点也不像他。 张赞将手臂往胥遇辰肩膀上一搭,说道:“你放心,我不喜欢姜医生这款的。我不喜欢老古板清冷仙女好不好,我喜欢开朗性感……” 话还没说完,胥遇辰身子一动,就将他手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他低头喝了口粥说道:“没说不让你去找她。你想找就找,她自己要是乐意开导你,那是她的事。” 张赞听了却是贱兮兮笑了一声。 他凑到胥遇辰耳边,小声问他:“你真乐意?” “你有病,我知道。”胥遇辰语气平静,“去看病我不会拦着你。” 张赞看了看他的神色,确定胥遇辰这话是真心的,这才放心。 过了会儿他又反应过来:“诶,你刚才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呢?” 胥遇辰见他这么后知后觉,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姜釉今天难得没有早起。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她几乎是筋疲力尽,不得安宁。 她忘了定闹钟,自己的生物钟居然也没叫醒她。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吃早饭了。 房间里江南已经不在,应该是下去吃早饭了。 姜釉赶紧起来洗漱换衣服,将白大褂穿好后,急匆匆出了门。 刚下了楼,就见胥遇辰手里拎着东西要往楼上走。抬眼见到姜釉,他冲她眉眼一弯。 “好巧,正准备去叫你呢。”胥遇辰说着也跟着姜釉往宾馆外走,然后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给你留的小笼包,吃点儿。” 姜釉接过,道了谢。 小笼包是餐厅新鲜出炉的,胥遇辰特意守着给姜釉打包,拿在手里还热气腾腾的。 原本在餐厅里一大早没见着姜釉他心里头就觉得奇怪,后来江南一个人来吃早饭,他一问才知道姜釉今天居然没起得来。 这可真是稀奇的事儿。 认识姜釉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有工作的日子她都是会早起的。 热乎乎香喷喷的小笼包入肚的瞬间,姜釉都有一种被幸福围绕的感觉。这让她将昨晚上做的梦都抛到了脑后,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果然,人只要填饱了肚子,就能天然的暂时忘却百分之八十的烦恼。 见姜釉原本乌云密布的脸放了晴,胥遇辰这才开口问她:“今天怎么起晚了,不舒服?” “不是。”姜釉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形象美观不美观,等将它吞咽入肚,这才又接着回答,“昨晚上做了一整晚的梦,人都睡迷糊了。忘了定闹钟,就没起得来。” “这可不像你,”胥遇辰轻声说了句,就像是唠家常似的说着,“你平时对待工作那么严谨,闹钟你也没忘记设定过。”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姜釉倒是很淡定,也不觉得自己偶尔没起得来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不耽误工作就好,“这也算是人生的体验之一吧。” 说完她还冲胥遇辰笑了下。 胥遇辰被她这一笑给笑得有瞬间的发怔。 这时路边一辆车按下喇叭发出鸣笛声,巨大的鸣笛声将他震得回过神来。身边一辆皮卡飞快地路过,皮卡后车厢装满了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 胥遇辰摸了下自己的后脖子,觉得自己这状态还真是……有些像情窦初开的年轻小伙子了。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纯情男高的味道。 但反观姜釉,她对面自己泰然自若,神情动作都坦荡无比,更没有丝毫的羞涩或是少女怀春的模样,看起来她对他就像是对关系较好的朋友。 胥遇辰觉得,如果自己不主动,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姜釉对感情这块迟钝的脑子,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其实胥遇辰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主动一点追求姜釉。只是就算是要表白,也得选个适合的时机。现在他们都在项目上,也不知道说出来以后,会不会让姜釉觉得唐突或者是突兀?如果她不愿意或是暂时没想好,那她会不会觉得尴尬呢? 这么考虑下来,胥遇辰觉得或许等项目结束后再做这一切会更好,反正项目也只剩半个月时间了。 义诊的地方距离宾馆不远。 胥遇辰一路和姜釉并肩走着,虽然路程很短暂,可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却是无与伦比的好。 偶尔微风吹来,还能闻道从姜釉身上飘过来的淡淡香气,也不知道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气味和她给人清冷的气质不同,是一种让人感觉到温柔的味道。 胥遇辰就觉得这种味道和姜釉非常搭,就像她本来就该带着这种味道。 这一路上,还会遇上一些医疗队的其他医务人员。大家见到他们会热情地打个招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境有了变化,胥遇辰觉得现在每个人看他和姜釉走在一起,好像脸上的笑意都带着调侃,又带着祝福。 这么想着,他竟觉得有点甜蜜,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姜釉将最后一个小笼包吃完,听到笑声扭头看向胥遇辰。 胥遇辰笑起来很好看,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角微弯的弧度刚刚好,看起来又阳光又漂亮。每次看到胥遇辰笑,姜釉脑子里都不由蹦出她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广告片。 广告片具体的内容她早已经不记得了,但却深刻得记得广告片里的男主角笑起来特别好看。就因为他笑得好看,姜釉很喜欢看那个广告片。 当时她是怎么想来着? 她好像是在想,要是能和笑得这么好看的人做朋友就好了。 当年没有遇上这样的人,没想到工作数年后,反倒是叫她遇上了。 姜釉第一次将胥遇辰的笑和那个广告男主角对比时,就在心里想,或许这就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她终究是要遇上这么一个笑得好看的人的。 只是除此之外,别的想法倒是压根没有。 “没有,只是今天天气好,就觉得心情很好。”胥遇辰被她突然发问,连理由都来不及编,只好随口胡诌了一句。 但姜釉却很赞同,她点头:“的确,出太阳的日子,就是会觉得心情好一些。” 胥遇辰在心里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连他随口敷衍的话也能得到她的赞同。 胥遇辰想起张赞刚看破他心思时问过他的话——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姜医生的?你喜欢姜医生什么呀?” 他到现在其实也没有想太明白,他究竟是何时何地在何种情境之下喜欢上姜釉的。也没有太明白,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 他只知道,一见到她心情就会变好。看不见她时,就会没来由的紧张心慌,怕她出了什么事。晚上睡觉前,闭上眼睛时,也时常会回想白天与她聊天时的画面…… 那些情绪就像是一张触摸不到的网,早已经将他牢牢罩住,让他无处可逃。 张赞当时还说了什么来着? 对,他还说:“姜医生看起来挺冷清的,高冷仙女范儿啊,你搞得定吗?” 高冷又如何?她可以做一个清冷的小仙女,他来做照暖她的小太阳不就好了。 思绪正乱飘着,忽然后面“啊”一声大喊—— 姜釉被这冷不丁一叫吓了一跳,脚下不稳眼看着就往旁边歪。 胥遇辰几乎没有思考,当即就伸出手,一把搂住了姜釉的腰。 将她捞了回来…… 第五十八章 紧急情况出现 姜釉被胥遇辰捞回来的瞬间,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两人都愣了下。 姜釉的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听到了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胥遇辰只觉得鼻尖处有些微微发痒,垂眸一看,发现是姜釉的几根头发拱起来碰到了他的鼻尖。他者才意识到自己整搂着姜釉。 忽然间,他就觉得搂住姜釉腰部的手心滚烫发热。仿佛他触摸的那一块的肌肤温度都比旁边的高上十度。 他被“烫”得立马松开了手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然后故作镇定问:“你没事吧?” 姜釉也有些愣愣地,听到他的问题,下意识回答:“没事。” 正想要跟他道谢,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跑了过来。 正是阿约。 刚刚那一嗓子,也是阿约叫的。他看到姜釉和胥遇辰有些兴奋,没忍住就叫出声来。 他来到两人中间,伸手去牵他们俩。 经过这两天相处,阿约对他们俩已经放下了戒备心。毕竟是小孩子,一旦信任了,就是全身心的相信。 于是姜釉和胥遇辰一左一右牵着阿约往前走,原本带着阿约的张赞则在后面啧啧几声。 “唉,还是跟你们亲呐。” 张赞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丁点恼意,反而是优哉游哉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超过他们,就这么看着。 阿约脸上难得也带了一丝笑容。 他看起来很少笑,笑起来都有些不自信,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姜釉看得一阵心酸,于是对他说道:“高兴了就可以笑,怎么笑都行。你看阿姨。” 说着,姜釉冲他露出微笑,随后又笑得稍稍幅度大一些,露出了几颗明亮的牙齿。 胥遇辰侧头看着姜釉,觉得她此刻浑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一种春风如沐般的温柔。 阿约看了姜釉笑,又扭头去看胥遇辰,姜釉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胥遇辰愣了下,随后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跟姜釉笑起来不一样,他喜欢咧嘴笑,笑得格外灿烂,笑得无拘无束。 胥遇辰的笑容极有感染力,阿约一见他笑,也忍不住跟着学起来。 张赞在后头摇头忍笑,吐槽:“三个傻子。” 阿约听到了,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 张赞微愣,随即也高兴得笑了。 阿约都敢跟他吐舌头了,这说明他没那么害怕了。 “我看你挺像个傻子。” 楚舸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赞惊了一惊,脚下都跳了半步,一转身就见楚舸穿了件紧身牛仔裤,里头是贴身的t恤,外头穿了件薄的防晒衣,套着黄色的志愿者马甲,却穿出了一种模特的感觉。 张赞其实之前就发现了,楚舸虽然皮肤不是时下流行的白皙肌肤,但她身材其实很好。胸大腰细臀翘,腿看起来细长矫健。穿这样的紧身牛仔裤可以完美的展露她的好身材。 张赞习惯性地吹了声口哨,有些他以前看到想搭讪的女生时的调调。 前面走着的胥遇辰一听到这口哨声就微微皱了眉头。 一回头,就见张赞正跟楚舸并排走着,一双眼睛还时不时看人家一眼。眼里亮晶晶的,但是他自己好像没察觉。 胥遇辰心道不好,难道他这位师哥看上楚舸导游了? “怎么了?”姜釉见胥遇辰回头看了好几眼,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但她只看到张赞和楚舸两人边走边聊,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 现在什么都不确定呢,胥遇辰摇了摇头,不打算多说。 姜釉的好奇心并不太重,见他说没事,也就当没事了。 等到了义诊的地方,姜釉微讶了一下。 “这么多人?” 她看着已经开始排队等着志愿者带他们过去检查的人们,很是意外。 胥遇辰说道:“跟你说了,这边领导挺重视咱们这次的义诊,早早就宣传了。正是因为领导们都很在意,你想做的那件事才能这么快就谈成。” 姜釉听得心里高兴,她来参加这个项目,就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来检查身体,能帮助到更多的需要帮助的人。 虽然距离正式义诊时间还差十来分钟,但姜釉还是加快了步伐,来到了自己岗位上。 见阿约也站在这儿不动,并不打算跟着张赞的模样,姜釉问他:“阿约,你是想跟我待在这儿吗?” 阿约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习惯了沉默,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少开口说话。 姜釉见他的确不想离开,想了下给他搬了把椅子:“那你可以陪我坐在这儿,只是等会我可能会很忙,顾不上你,你不要乱跑,就待在这儿好吗?” 阿约继续点头。 “今天的人会很多,你就算想去哪里,也一定要先告诉我。”姜釉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怕等会儿忙起来了,她就顾不上阿约了,万一人丢了…… 阿约见她眼里都是担忧,难的开口:“好。” 他应下了,看起来也很明白姜釉的意思。 这会儿已经有人在志愿者的引领下往这边走了,姜釉连忙进入了医生的角色。 不知道是不是胥遇辰有特别打过招呼,这次来看妇科的人比前面牛驼可多太多了。 年龄层也从十几岁到六七十岁都有。 只是连着二十几个人检查下来,姜釉的心情却有些复杂沉重起来。 这二十几个人里,十五岁到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孩儿有十五个。按理说,她们这样的小女生,应该妇科毛病是最少的。可是今天检查下来,却多多少少都有些。 有些人姜釉询问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妇科病,从平时的生活习惯上来看,也的确没有什么不良的。 有些人姜釉询问后才知道,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已经有了老公,有了x生活。而这种女生所得的妇科病,的确也基本上来源于另一半携带的病菌。 有些人还不明白,为什么是老公携带的病菌,可是老公却没有问题。姜釉只好跟她们解释了一下,这些病菌对男人来说并没有影响,但他们却是携带着,有些病菌携带时长可以长达三个月。 这些女人都表示自己是第一次知道,有些直接懵了。 有些人知道自己得了妇科病,还觉得丢脸,当场就哭出来。姜釉只好安抚着她们,告诉她们得病就治疗,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除了这些,令姜釉惊讶的还有阿约。 大概是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他们这边接诊的流程,阿约明白了,所有来的人要先填表登记。于是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居然从椅子上下来,帮着发放登记表。 这举动不仅让姜釉吃惊,就连排队看诊的人也吃惊。 不少阿姨奶奶都夸阿约聪明能干,将阿约夸得脸都红了,去发登记表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姜釉忍不住嘴角上扬,等阿约再过来时,他摸了摸阿约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木糖醇,从里面倒出一颗给他。 这招是姜釉从胥遇辰身上学来的。 阿约看着木糖醇眼中露出迷茫,姜釉解释道:“这是木糖醇口香糖,你吃吃看。因为阿约今天表现得很棒,所以奖励给你的。” 一听是奖励,还是糖,阿约立马高兴地吃下。 “不着急,要嚼着吃,不能吞下去哦。”姜釉又嘱咐了一句。 阿约听明白了,高高兴兴点了头,然后继续拿着登记表去排队人群的后头发放了。 今天人特别多,姜釉忙得脚不沾地,连中午饭时间都是一再压缩。 毕竟看着乡亲们排着队午饭都不去吃,就想检查一下身体,她也不好意思让她们等太久。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人才逐渐少了。 等到快四点时,来义诊区看诊的人几乎就所剩无几了,毕竟马上就要下班了。 就在这时,有两女一男急匆匆赶来。 准确的说是两个女人急急忙忙,而她们身后跟着的年轻男生则是不急不慢,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往前走。 前头的两个女人一个年长些一个年轻些,看起来是男生的妈妈和姐姐。 年长女人忍不住催:“你快点,医生要下班了!” 旁边年轻女人也附和:“就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拿着手机玩,出来免费检查身体都叫不出来。” “我又没病,不想检查怎么啦?”男生还老大不乐意,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还不如在家躺着玩手机打游戏呢。” 男生的目光就没有从手机上挪开过。 他手机开着公放,一听就知道是在看短视频。 “你快点,你去那边检查,我跟妈去前头。”姐姐又忍不住催促了弟弟一声,然后和母亲快步往姜釉这边的方向走。 可两人刚走到姜釉的义诊位,就听到后头传来一阵惊呼。 两个人连带着姜釉都朝着惊呼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哪个来看病的乡亲大喊一声:“有人晕倒啦!” 姜釉站起身朝那边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像是一个男人。 接着就看到急诊科的崔医生飞跑着冲过去。 第五十九章 紧急送医院 这时阿约小跑着回来,一脸惊恐看着姜釉。 姜釉以为他见着人晕倒吓着了,赶紧摸摸他的头,阿约磕磕巴巴说道:“哥……哥晕了。” 说着还看了眼站在姜釉跟前的母女俩。 姜釉愣了下,而母女俩也愣了下。随即年老些的女人惊呼一声,然后朝着晕倒的人冲了过去,年轻女人紧跟其后。 很快,两个人发出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姜釉的义诊棚前已经没有了来看诊的人,出于医生的本能她下意识就要走过去查看一下情况。但身边的阿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小朋友。 见阿约害怕,姜釉立马将他搂紧。 这时楚舸走过来,伸手牵过了阿约,对姜釉说道:“我照看阿约,你想过去就过去吧。” 阿约没有闹着要姜釉陪,而是乖乖松了手和楚舸站在一起。 姜釉立马朝着人群跑过去。 一些还在义诊区的乡亲们围在旁边看热闹,有护士正在引导他们散开些。 等姜釉过去一看,急诊科的崔医生已经在给倒地的年轻男人在做心肺复苏了。 旁边还有人在讨论: “哎呀,刚医生说心脏停止跳动了诶,能救回来吗?” “说是突发新梗,得尽快送医院去吧?” “还这么年轻,要是死了太可惜了……” 而男生的母亲和姐姐在旁边哭得难以自控,母亲更是瘫软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义诊区都变得沉重起来。 姜釉看到男生手边还躺着一台手机,此刻手机自己在播放小视频,一遍又一遍地轮放,可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关掉它。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怎么会这样啊……” 男生的母亲哭得满脸通红,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要晕倒了一般。旁边男生的姐姐也是泪流满面,还要尽力顾着母亲。 姐姐忍不住哭骂:“叫他不要熬夜玩手机,不要熬夜打游戏,就是不听!昨天凌晨三点起来上厕所他还在玩,说也说不听!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说到这儿埋怨的话也说不下去,只剩下满脸泪水。 但从旁边的人的讨论和母女俩的话,姜釉大致也推测出这个男生会突发心梗的原因。应该是长期熬夜打游戏,作息不规律导致的。 刚才来到义诊区时就有不少人看见他走着路还在玩手机,妈妈和姐姐说他也不听。 身边不少上了一定年纪的人都在叹气,觉得这个小伙子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崔医生和一旁协助的护士都像是听不到旁边人的议论一般。 他们只专注于救下眼前这个年轻的男生。 几十下胸外按压后,又上了除颤器。 “哎呀,救活了!有呼吸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只见崔医生已经从跪地的姿势站起来,担架早已经抬来放置在一旁。此刻来了几个男义工,将恢复呼吸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 医疗队里的一辆救护车也已经开了过来。 崔医生开口说道:“赶紧送市医院,不要出过最佳的治疗时间。家属别哭了,赶紧上车一起去。” 随车也有急救中心来参加志愿者的医护人员,年轻女人赶紧扶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而去,赶往市医院。 一旁有乡亲说道:“幸好咱们这儿离市里头也不算远,现在路好走了,开车估计四十分钟就能到。这要是搁以前,少说得两三个小时呢。” “是啊,通了高速就是快。” “这小伙子还算运气好,正巧碰上北城这种大城市的专家在这里,才能捡回一条命哦。不然啊,难说。” …… 崔医生转身准备下班,就看到姜釉站在那里。 他跟姜釉打了个招呼:“姜医生,你还没走呢?” 姜釉点了点头:“看您救死扶伤呢。” “姜医生还会说笑呢。”崔医生笑了,“这事儿在咱们急诊科见多了,姜医生回北城后多串几次急诊科的门就知道了。” 姜釉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刚实习的时候,是轮值制度,其实也去急诊科待过三个月。急诊科忙成什么样儿,有多少手忙脚乱和惊险的事情,她也知道。 不过崔医生跟她不是一个医院的,自然不清楚她的履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崔医生见着同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别说在这儿了,我在北城的时候,就已经接诊过好几个突发心梗的年轻人。以前谁能想到,心梗能越来越年轻化了呢?真是……劝都劝不听。” 听到崔医生这么说,姜釉也不由想起自己在医院时偶尔听到的病患的事情。 心梗如今的确是有年轻化的趋势。 不仅仅是心梗,还有三高问题也越来越年轻化。 “唉,不说了,下班吃饭去。”崔医生摆摆手,和姜釉告别。 这时楚舸牵着阿约走到姜釉身边,而自己义诊区忙完的江南也跑了过来。刚才她那边还有来义诊的人,听到这边闹哄哄的也没空过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江南问道:“刚出什么事了?我看都出动咱们医疗队的救护车了。有人晕倒了?” “嗯,有个年轻男生突发心梗,崔医生抢救的。”姜釉说道,“看起来那个男生应该才十八九岁,或许还不到这个年纪。” “这么小?”江南也惊了,“那真是没想到,我看心梗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么年轻就心梗,那治疗后也可得好好注意了。” 姜釉“嗯”了声,见阿约安安静静站着,她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混乱的场面一扫而空,此刻义诊区又恢复了平静。 几个人一起往宾馆的方向走。 一旁楚舸忍不住问:“刚才那位崔医生都将人抢救过来了,怎么还说要去医院抢救呀?” “当然得去医院啦。”江南说道,“崔医生只是做了第一步,让他可以多些时间撑到医院。一般心梗的黄金抢救时间是发病后的一百二十分内,但如果是突发性的并且心脏骤停了的话,第一时间要赶紧抢救恢复心跳,之后也是要立马入院治疗的。谁也不能保证,后续还会不会出现问题。” 楚舸唏嘘感慨:“幸好有你们医疗队在,不然真的……还这么年轻呢。” 姜釉微微皱眉,觉得现在的一些年轻人的确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只是他们做医生的,再怎么呼吁,似乎也总有人不听。 或许,这也是做这行的一些无奈之处吧。 等回到宾馆正吃着晚饭,胥遇辰和张赞从外头刚回来。 胥遇辰在姜釉身边坐下,他已经知道了今天义诊区发生的年轻男孩突发心梗的事。 他凑到姜釉身边,小声问她:“你没被吓到吧?” 一旁楚舸听到了,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然后调侃道:“胥总你这是关系则乱,傻了吧?人家姜釉是医生,在医院什么生离死别大场面没见过?怎么还会怕这些呢。” 胥遇辰面上一愣。 随即也反应过来,是他自己犯傻了。 第六十章 一些想法 但姜釉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就算见过再多的生离死别,再看到也还是不会习惯的。” 顿了下,姜釉又说:“所以我们做医生的,也希望能救治好每一个病人。习惯生离死别,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你习惯了一件事,你或许就会对这件事感到麻木。 而医生,是极有可能每天都要面对这种事的人。可如果连医生都对生离死别麻木了,那病人和病人家属还能有希望吗? 一个好的医生,需要锻造一颗强心脏,有极强的抗压能力,他必须要能够面对生死,却又不能真的习以为常让自己逐渐麻木。 或许是因为打开了这个话匣子,又或许是当初她决定要停职半年时心中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姜釉忍不住又多说了一些。 “有很多人都以为医生是个高薪职业,也够体面。但大家往往容易忽略医生在前期所需要付出的努力以及在工作中承受的压力与辛苦。当然,我也认为,既然选择了这一个职业,就要承受它带来的一切好与坏。毕竟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人辛苦和努力拼搏。” 姜釉的语气很平静,却让人周围的人不自觉的安静下来认真听她说。 姜釉:“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医生和病患之间的关系变得奇怪变得微妙起来。大众需要我们的时候觉得我们是白衣天使,可一旦超出他们的认知,又会觉得我们会害他们。在一些人眼里,好像所有的医生都会因为利益而去让他们多花钱。而一些人,因为医生对病患无力回天,又会觉得是医生在加害他们。可是,谁会为了害人而来当医生呢?” 这些话姜釉几乎没有说过别人听过,只在院长面前表露过些许。 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就会愿意说出来,说给这几个认识其实还不到一个月的伙伴。他们甚至还不能说得上完全了解彼此,可她就是说了。 就好像,她对他们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又或者,是此刻胥遇辰关心她的模样,突然让她的心也跟着柔软了。 她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话已经出口,收是收不回去了。 姜釉的话让同为医生的江南也不吭声了,她在医院实习了几个月,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见到了三起来医院闹事儿的。 有的是跟医生闹,有的是直接跟院方闹。 让她觉得最离谱的一个是,人出事了家属打了120急救电话,结果在来的路上人就不行了,还没进医院就咽了气。结果这家人却不依不饶非说是医院的问题,是医院救治不到位所以才导致人去世的,要求医院必须进行赔偿。一开口,就要五十万赔偿金。 当时江南还跟同事吐槽说:“这是觉得医院有钱,想让咱们院里当冤大头呢。” 江南这会儿因为姜釉的话却是在心中警醒起来。刚才姜釉说得没错,如果做医生的,对医院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麻木了的话,那心态必然也会发生变化,再面对病患时还会有如当初想要做医生时那样的抱负吗? 就像是她,面对医闹的这种事,已经开始对病患有了防备和敌意,随时防止有人要碰瓷,那以后还会尽全力去医治别人吗? 想到这里,江南不由觉得有些愧疚。她学医也是一路苦读,并且发过誓的,她可是立志要做一名好医生的。 幸好听了姜釉这席话,否则她恐怕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产生变化的心理。 这时,胥遇辰开了口。 他说:“这并不是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的问题。造成医患关系紧张是多种因素的综合结果,跟大环境息息相关。现在人们生活压力大,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压力,是很容易压垮一个人的。正因为有这些压力,这让许多老百姓不得不精打细算过日子,就算是去医院看病,就算是救自己的命,他们也不得不仔细盘算一番,害怕多花了一分钱。因为他们还要为将来的生活打算。” 他看着姜釉,见姜釉听得十分认真,连筷子都放下了。 于是他继续说道:“而医生,从到医院上班再到下班,除了午休时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我在北城好几家医院都去看过,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而稍微有名气一点的医院人就更多了,像姜釉所在的圣和医院,在北城是数一数二的知名医院,病患量是巨大的。在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下,医生要保证能够给更多的病人看病,可能就无法对每个病人都做出详细的解释,告诉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些药,为什么要开这么多。” 说到这儿,他似乎有些口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抿了抿唇,让嘴唇也更湿润一些,然后又说道: “可患者对医学是门外汉,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这些药和药之间的区别。有些药上面写的主治的病和疗效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病患心中难免就会猜测是不是重复开药。再加上病人得病本身就不太高兴,而医生太忙太累精神紧绷,很容易就因为一个矛盾而爆发。” 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但这其实,一开始都不是双方的初衷。当然,不排除有些人就是想占便宜,又或者而有些医生的确是庸医。但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更多一些。大家褪去医生与病人的身份,回归到生活其实都是普通人而已。” 胥遇辰的话让姜釉久久没有说话。 她微垂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 餐桌上的人,没有人再开口打断姜釉的沉思。他们都觉得,姜釉心中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是心结,是需要她自己花时间去消化去捋清楚的。 胥遇辰拿着筷子继续吃饭,只是吃的时候时不时要看姜釉一眼。 姜釉碗里的饭菜都动得不多,平时她饭量不算小,而且她不喜欢浪费,一般是吃多少就会装多少,每次都会吃完。可今天这架势,看起来不像是能吃完的样子。 胥遇辰想了想,从菜碟里夹了一块藕夹放入姜釉碗里。 姜釉睫毛动了动,回过神来。 “先吃饱饭,别的事都可以之后再想。”胥遇辰冲她点了下头,然后又看了眼她的饭碗,“但是饭菜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姜釉有些愣愣地看着胥遇辰,然后又愣愣地看了眼自己的饭菜。 她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其他人相互看了眼,眼里都有了一种“我懂你懂大家懂”的眼神。他们假装看不见胥遇辰与姜釉之间的互动,只是自己埋头吃着饭。 唯有张赞,吃着吃着,故意用手肘撞了胥遇辰一下。 全程只有阿约一个人什么也不明白,他也没有认真听大人们在说什么,只专注于吃饭。这两天都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肉有菜,也有暖和的床可以睡,他觉得太幸福了。 幸福到他什么别的事儿都可以不去想。 等到吃完后,一行人分成两派。 一派想要直接回房休息,一派想要去散散步。 胥遇辰看向姜釉,再次对她提出散步邀请。姜釉想了下,点头同意了。 张赞则拉上阿约的手,表示忙活一天,他可得回房躺着。而阿约很喜欢宾馆里的床,还有房间里的电视,也乐意回去。 江南和楚舸倒是想去散步,但最后她俩选择了跟姜釉和胥遇辰相反的方向,给他俩留了独处的空间。 走的时候,楚舸还冲着胥遇辰挤眉弄眼,用唇语让他“加油”。 幸而姜釉并没有看到这一切,对此一无所知。 楚舸和江南走后,胥遇辰和姜釉沿着马路往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姜釉突然开口:“除了悠悠,你是第一个跟我说,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然后催我吃饭的人。” 胥遇辰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他缓了缓脑子里才清楚姜釉说了什么。 “小的时候,在家里我都是很乖的,叫吃饭绝对不敢多耽误一秒钟,我怕我不听话,爷爷奶奶就不要我了。”姜釉不急不缓的说着,“有时候遇上我不大爱吃的菜,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也不敢说。毕竟爸妈都不要我,谁又能保证别人会一直愿意养着呢。” 或许也是因为她够听话够懂事,养起来省心,而且又孝顺,所以奶奶也一直是喜爱她的。 如果没有姜立涛,或许奶奶会更喜欢她一些。但有了姜立涛,姜釉就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是奶奶心中最疼爱的人。 胥遇辰忽然停住脚步,拉住她的手腕。 然后认真对她说道:“没关系,以后我都会提醒你。” 第六十一章 姜釉的怀疑 因为心梗急救的事儿,没想到给医疗队带来了正面的效应,不少人听说医疗队昨天抢救了一个年轻男孩儿,顿时对医疗队的信任直线上升,一些原本没打算来的人也都来了。 这样一来,整个义诊区几乎一整天都是人来人往,所有的志愿者们都没有一丝丝的休息时间,大家忙到恨不得多长出一双手一双脚来。 江南今天又轮值在姜釉这个义诊棚里,等到下午收工时,江南累得瘫倒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她有气无力说道:“我感觉今天比我在医院待一整天的强度都要高,封信的人们都太热情了。” 说完,却没得到姜釉的回应,她又问:“等会要去演讲,是你上还是让上次替你去演讲的那个护士长姐姐上呀?” 依旧没得到回应。 江南这才坐起来,朝姜釉看去,却发现姜釉正皱着眉头看着今天的登记表。 “怎么啦?”江南拎着椅子坐过去。 姜釉将登记表全都翻看了一遍,然后对江南说道:“我发现这两天来看妇科的人中,有不少人都有炎症。” “妇科炎症算是比较常见的病吧?”江南歪了歪头,然后凑过去一起看登记表,“尤其是有性生活的女性,得这个病的几率很大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釉指了指登记表上患者填写的信息:“你看。” 江南看了几个后,也发现了端倪。 她看向姜釉:“这些得病的人,怎么这么多都来自一个地方?” 姜釉点了点头:“对,她们大多数都来自一个村。我觉得,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这个村里来看病的女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得病。” “你这么说,确实很奇怪。”江南也认可,“这也太巧了。但是我看今天来的人都挺老实朴素的,也不像是会……” 很显然,江南有些想歪了。 毕竟在医院工作的人,什么没见过呢? 姜釉却开口打断了江南继续往什么不好的方向想。她说道:“一般这种炎症是由细菌进入阴道引起的,有可能是因为性生活引起,但这么多人同时都是因为性生活引起的可能性极低。” 说完,姜釉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什么。 江南没有吭声,等着姜釉给她一个答案。 姜釉将登记表整理好放进文件袋里,然后拿在手中,起身要离开义诊区。江南连忙跟了上去,走在姜釉身边,还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姜医生,那会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呀?”江南没忍住,还是先开口问了。 姜釉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怀疑,是她们接触了什么共同的什么东西,才导致会被细菌感染产生炎症。” “共同的东西?”江南有些想象不到会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些虽然住在一个村子但是不同家庭的女人都接触到。 江南将自己心中这个疑问问了出来,想看姜釉能不能给她答案。 姜釉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开口:“我是有一个猜测,但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你快说。”江南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吊了起来。 姜釉脚步一停,看向江南,说道:“是水源。” 江南怔住。 “我想来想去,只有水源是最有可能她们全部都接触过的东西。”姜釉又继续前行,“每个人都需要用水洗澡,而洗澡的时候,被污染的水源会在洗澡时候从外部进入到内部,自然也就会把细菌带进去。” 姜釉这么一解释,江南就彻底明白了过来。而明白过来后,她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姜医生,如果水源被污染,那岂不是很严重的事?!毕竟水可是跟她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而且避都避不开。” “当然。”姜釉点了下头,脸色都凝重了很多,“如果真的是水出了问题,现在是只能查出妇科炎症,将来会查出什么病就不知道了。” 这不仅是妇女危险,男人和孩子也都危险。 江南有些焦急起来:“那怎么办呀?我们要是告诉这里的领导干部能有用吗?会不会不相信我们?” “我也不知道。”姜釉摇了摇头,她的确是不清楚将这个情况报上去有没有用,又或者会不会给医疗队添麻烦。毕竟如果那个村子真的有问题,很有可能是干部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没有管,又或者……不好管。 她拍了下江南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想了,等之后我问问把。” 说完,姜釉朝着演讲区方向走去,今天的演讲妇科这块依旧由她主讲。 她将手中的登记表等东西交到了江南手里,之后便上了搭建的简易舞台。 “女性健康和妇科疾病的预防,在我国……” 姜釉站在上面侃侃而谈,江南站在台下看着她,觉得在演讲时的姜釉很有魅力,和平时的清冷感觉很不相同。那是一种朝气蓬勃的,自信满满的状态。而这些状态,都源自她的专业。 等到姜釉演讲完,底下或站着或坐着的人们都给她鼓起了掌。 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 等到姜釉从台上下来,江南又和她一道往宾馆走。 快走到门口时,就看见胥遇辰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宾馆里走出来,然后将那男人送上了停在宾馆门前的车上。 胥遇辰态度谦和,看起来很重视对方。 “咦,胥哥这是送谁呢?”江南看着前方声音不高不低问了句。 胥遇辰对着开走的车挥了挥手,将目光收回来时,正巧看向了姜釉这边。 对上胥遇辰目光时,姜釉只觉得自己右手手腕处,昨天散步时被胥遇辰抓过的地方有些发烫。这股烫意来得突然,来得莫名其妙。 不仅仅是手腕,不一会儿,这种燥热的感觉似乎传遍了全身,让姜釉浑身都不自在。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似的。 姜釉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的是什么。她不由想起昨天晚上胥遇辰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以后他都会提醒她吃饭,不会让她碗里的饭菜凉了。 也正是在他说过这句话后,姜釉就时不时出现这种症状。 在她看来,这就像是不明原因的某种疾病,让她无法对症下药。 胥遇辰却好像并没有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似的,又或者说他觉得那不算什么事儿。 见到姜釉他脸上带笑走过来,然后又跟姜釉并肩一起往宾馆里走。 一边走他一边说道:“刚才那位是封信的教育部部长,他今天过来就是跟我再详细聊聊明天上课的事情。我听部长说,离得近些的学校都会派老师和学生来呢。等明天义诊结束,我就带你去教室。” 姜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胥遇辰靠得太近了,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因为走路有风,偶尔还会飘到姜釉的鼻子四周,萦绕一小会儿。 姜釉之前就发现了,胥遇辰用的不是宾馆准备的沐浴露。他应该是自备了沐浴露,是一种带着茶香的木质调香气。 胥遇辰侧头微微垂眸看向姜釉,他感觉今天姜釉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又实在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他刚想问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又或者是不是今天的演讲不大顺利。这时江南突然“啊呀”一声,然后就见她一拍手说道:“姜医生,之前那事儿咱们是不是可以让胥哥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确定?” “什么事?”胥遇辰立马就问道。 姜釉下意识看了眼胥遇辰,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觉得好像不开口不行了。 江南也在等她回答,于是她只好说道:“是这样的,这两天义诊我发现得妇科炎症的女人比起之前几个地方来说,比例有些高,而且年龄跨度也比较大。所以我今天就注意了一下她们的登记表,发现大多数有这个问题的患者,都是来自同一个村。” 听到姜釉的话,胥遇辰当即呆了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微微皱眉,一只手在摸了下下巴,沉声说道:“这么听起来,是有点不对劲。登记表在你这儿吗?拿给我看看。” 姜釉连忙将手中的文件袋交到了胥遇辰手中。 胥遇辰将文件袋打开,拿出里面厚厚一摞登记表边走边看。 等进了餐厅,等饭菜上来时,他也还在看。越看,他眉头锁得越紧。 等到饭菜上齐,他也将登记表翻阅完了。 他将登记表重新放回文件夹,然后递还给姜釉,对她说道:“的确是来自同一个村。少数不是这个村的患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是紧挨着这个村的。” 姜釉听到胥遇辰这么说,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有了信心,于是她开口:“我怀疑他们那个村子的水源可能被污染了。这些人是因为长期使用被污染的水,所以才会得病的。” 胥遇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餐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他又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姜釉看着胥遇辰,“如果是真的,那必须要上报当地政府。水源被污染可是大事,将来没准会给这个村的人带来更多的疾病,甚至是绝症。” 胥遇辰没有立马答应她,只是对姜釉说道:“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第六十二章 担忧 姜釉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反侧。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想起胥遇辰听到她说水源污染时的反应。 如果是平时,她开口请他帮忙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一口应下,毫不犹豫。但今天这件事,她明显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犹豫。 是有什么顾虑吗? 姜釉翻了个身,看着窗外挂着的一轮明月。 她细细想了一会儿,忽然间脑子里像是闪过一道光,顿时明白了胥遇辰为什么没有干脆的应下。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应该说是件棘手的事。 虽然她的推断是有一定依据,但这个依据并不算是什么强有力的证据。而一片地域的水源污染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件事一旦报上去,如果是真的定然会掀起不小的风浪。如果是假的,那就会让当地政府对红昭基金失去信任,或者说不再相信他们的能力,觉得他们在乱来。 这件事并不像之前的要求演讲宣传,要求开课传授知识那样,这是两个性质。 一旦胥遇辰将这件事捅到了县级领导耳朵里,那么对于村干部来说,不论真假都得紧一紧皮子,绝不是好事。但如果不往上报,只是跟村干部去反映,那谁知道会不会处理呢? 姜釉一向喜欢将事情往更深处想想。她甚至想,如果水源污染这件事是真的,那村干部不可能不知道把?如果知道却还放任,没有往上报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村干部自己就默认了这种是可以的呢? 一般来说,水源会被污染除了本地居民长年累月倾倒垃圾以外,最有可能的就是本地有排放污染物质的工作一类的。如果是前者还好说,整顿一下当地百姓的卫生情况就能解决。可如果是后者……也许就关系到一个地区的民生和经济。 这里大多数地方都不过是脱离的贫困,要让大家都变得富裕,还需要时间。 但姜釉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个村子里来的妇女,穿的相对都比其他地方的人好像是好一些,衣服也更新一些。 想到这里,姜釉不由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的是后者的情况,那的确是难办了。而她将这样的烫手山芋扔给了胥遇辰,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姜釉想,胥遇辰在听到她说那些话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她又想到胥遇辰因为她姐姐一直没有好起来的ptsd症状,就越发觉得自己这次实在有些太想当然,有些过分了。 姜釉闭上双眼,暗下决定,等明天见着胥遇辰了,就跟他说这事儿让他别操心了。 她想要了解,那就自己想办法去了解。 不能因为人家好用,就总用不是? 大概又是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给笑到,姜釉没忍住扑哧出了声。 好在同屋江南早已熟睡,没有听见她半夜在这儿冒傻气。 第二天,姜釉却没有在餐厅见到胥遇辰,倒是遇到了张赞和楚舸正带着阿约吃早饭。 姜釉在他们身边坐下,阿约见到她立刻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还用手指指了指桌上的小笼包,示意姜釉一起吃。 姜釉吃着自己刚拿来的馄饨,伸手摸了摸阿约。 “胥遇辰呢?”姜釉没忍住,还是问了。 张赞摇头:“不知道。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做什想着了。” 姜釉眼睫微垂,掩盖住自己眼中的情绪。 她不由猜测,难道胥遇辰一大早出去,是去找领导了?或者是去领导那儿打探情况了? 这么想着,姜釉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怕胥遇辰打听这件事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等吃过早饭抵达义诊区,也还是没有见到胥遇辰,姜釉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在哪? 可等她已经看诊过四个人了,也没见胥遇辰回消息,她的心不由吊了起来。 姜釉想了想又给他发了条信息。 —昨天跟你说的那件事,要是难办就算了,你别勉强,做好这次公益项目要紧。 可胥遇辰依旧没有回消息。 姜釉只觉得有些焦虑起来。 “姜医生,你怎么了?”江南今天轮值做引导,刚扶着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乡亲去了前面的常规区。回来路过姜釉的义诊棚,见她眉头锁着,关心问了一句。 姜釉听到江南的声音,几乎脱口而出:“江南,你能联系到胥遇辰吗?” 江南愣了下:“我没联系过呢,我都没有胥哥的电话。” “微信呢?”姜釉又问。 江南掏出手机:“我联系看看。” 江南发了条微信,但也没有得到回复。江南怕胥遇辰在忙,也不敢打电话。 见姜釉看着自己手机,江南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她说道:“姜医生,你找胥哥有什么急事吗?胥哥可能只是在忙而已。” 姜釉这会儿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冲江南摆摆手:“没事,你去忙吧。” 江南看了她好几眼,确认她没事后,才离开。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姜医生还挺关心的胥哥的。 姜釉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排解出去。 她是一名职业医生,很懂得如何快速的调节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中。 之后她的确也没有再去想到胥遇辰这个人,直到下午四点义诊结束时,她一抬头,就见胥遇辰从远处往这里走来。 姜釉坐在椅子上,一整天的劳累让她此刻有些疲软。可是见到胥遇辰出现的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 胥遇辰径直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走,我送你去上课。” 姜釉看着胥遇辰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额角有细微的汗珠,好像是刚跑了很长一段路似的。 见姜釉没动,胥遇辰又说:“怎么愣住了?走啊,我送你。” 姜釉这次回过神来,她连忙起身,将装登记表的文件袋拿上,赶紧跟了上去。 等上了车,胥遇辰侧过身替她拉了安全带插入插销。动作自然熟练,就好像这样做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车子启动,姜釉撇头看向胥遇辰。 她想了想,开口:“你今天……在忙什么?” 第六十三章 新的发现 “出去办了点事儿。”胥遇辰随口回了句,具体的却没有往下说。 姜釉见他这样,觉得或许是去办了点别的什么事,不好对她说,于是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毕竟如果是别人的隐私,她也不好多问,多不礼貌。 见姜釉不再问,胥遇辰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今天的确是出门办了点事,具体的说是去打听了一下情况。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悄悄去了那个姜釉嘴里的那个村子,在那儿的确也发现了一些情况。 但现在姜釉要去上课,如果告诉她的话,怕她会心神不宁总是想着这件事儿,胥遇辰打算等姜釉上完课了,再同她好好说一下这件事。 毕竟如果他们要去捅这个“篓子”,那可说不定是捅破天的事儿。 两人一路上各自想着心事儿,并没有怎么交流。 讲课的地方是镇上的一所中学,距离宾馆开车只要十多分钟。 姜釉抵达的时候,距离约定的开课时间还有十分钟。 她看了眼胥遇辰,心里有了数,他恐怕是特意掐着时间点赶回来送她来上课的。就以为之前承诺过要送她么? 这么想着,姜釉觉得胥遇辰的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这让他看起来更讨喜了一些。 胥遇辰将她送到了教室门口。 这地方他早就来踩过点,知道安排在了哪间教室。 到了教室门口,姜釉往里头一看,发现教室里居然坐满了人。几乎是一排教室一排学生,大家错落着坐,又有一种学生被老师在两旁保护的感觉。 姜釉从这些老师和女学生淳朴的脸上看到她们有些羞涩又有些渴望的眼神。 她们知道今天自己是来学习什么的,她们当中大多数人对这方面还懵懵懂懂,即便是老师自己也其实对女性性教育这块是缺失的。在她们小时候并没有老师或者家长系统的教过,而长大后她们能获得这块只是的渠道也并没有太多。 再加上她们大多数人都处于小镇或是偏僻的山村,这边师资力量少,一个老师当几个人用,授课繁忙,即便有网她们也很难上网去专门看这方面相关的知识。 其实不仅仅是偏远山区的女性对这方面知识匮乏,很多大城市里的女性依旧也是匮乏的。 大多数女性关于这方面的只是也仅仅只是在性成熟期会来月经这样的事情。 开始上课后,姜釉发现她们都听得十分认真,大家都带了纸和笔,老师和学生一样,都边听边做笔记。 姜釉明白,她们其实并不是不渴望多知道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她们知识没有人教,而平时也很难启齿说自己想了解。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一堂课,她们都很珍惜。 想到这里,姜釉就有些替前面的几站的女性感到可惜,如果那时候就能开这样一堂课,让她们也都来听听那该多好啊。 课程一共一个小时,还剩十分钟时,姜釉结束了她的全部内容,将最后十分钟留给了大家提问。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羞涩,但有了一个人开头后,就越来越多的人鼓起勇气提问。 也是到了这个环节,姜釉才发现,这里面不少女学生还处在以为接吻就会怀孕,又或者更离谱的觉得只要举行了结婚仪式就会怀孕。 有个女学生告诉姜釉,说她有个同学,被男孩子捉弄拉去举行结婚仪式,吓得哇哇大哭,害怕自己会因此怀孕,以后就不能读书了。还是老师知道以后,去安慰了她,才平息下来。 姜釉听得很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里的有些学校,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理课都没有开展,一些女孩子不懂得这些道理也是正常的。 这堂特别的知识课堂结束时,姜釉看着陆续从教室离开的女教师和女学生,心里头忽然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很浅,但是又显得很重,并不是像获得了什么奖项那样令人心潮澎湃,也不是像研发出了什么药剂令人振奋人心。 可它就是这么轻轻巧巧地萦绕在你的心头,让你觉得莫名有一种安然的感觉。 就好想一个人做了该做的事,尽了该尽的责,让自己肩头更送松快了一些。 等所有人都离开教室了,姜釉也往外走。 她一走出教室门,就发现教室外有个女学生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她。 姜釉三两步走过去,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女学生点了点头。 姜釉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或者,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是。”女学生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承认。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还回头看了眼后面,确认没有别的人,才在姜釉鼓励与和善的目光中开口。 “姜医生,你今天在课上说女性生理健康的时候,有说到妇科炎症……”女学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完了,“瘙痒、异味什么的……如果有这些症状,就表示得了炎症吗?” 姜釉看着她,这个女学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也很乖。此刻她问完问题,手紧张地抓着自己衣服的衣摆,看得出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的。 姜釉没有犹豫,说道:“如果我在课上说的那些症状大部分都吻合的话,不出意外就是得了妇科病。” 听到姜釉肯定的回答,女学生咬了咬嘴唇,脸色也变得不大好。 姜釉看出端倪来,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柔一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是……身体不舒服吗?” 女学生看起来快要哭了。 姜釉又说:“我在课堂上也说了,形成妇科炎症的因素是多样的。如果发现自己得了这种病,就去检查一下,然后听医生的好好吃药治疗就可以,这并不是什么骇人的病。” 女学生又问:“那……要吃什么药呢?” “具体吃什么药只有检查过才知道。”姜釉回答她。见她更加犹豫了,姜釉又道,“如果你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女学生深吸一口气,对姜釉说道:“不是我有这个症状,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她最近有了医生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而且她告诉我,她们家里她妈妈和她姐姐也都有。最近我表姐和我姑姑也不舒服,我那天还听到我姑姑跟我妈在说这件事。我怀疑,她们都是得了炎症……我害怕,我也会得。” 听到女学生这么说,姜釉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她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接了起来。 她赶忙问:“你是哪个村的?” 女学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老实回答了:“布塔村的。” 布塔村。 姜釉心中一凛,这个村子正是她怀疑水源被污染的那个地方。 这么看来,这个村子一定是有问题。 “小同学,你们这个村子,除了像你姑姑和朋友这样的女性出现了疑似炎症症状外,还有没有一些别的事发生呢?”姜釉看着女同学,小声问她,“比如有生病的人变多了之类的。” 女同学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每年都有人生病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多了。” “那你……”姜釉还想说什么,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李可,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我刚找你半天呢,走了,得回学校了。” 来的是和女学生一起来听课的女老师。 姜釉看着小跑着过来的女老师,心头一动。 第六十四章 了解情况 女老师走到名叫李可的女学生身边,伸手拉起她的手腕就要离开。 姜釉连忙上前一步拦住她,问道:“老师,你也是布塔村的吗?” 女老师看着姜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我是布塔村隔壁村的。不过我们那边那一片村子的上中学的孩子都在我们学校,就一个学校。” 说完她就要走。 姜釉又拦住她,对她说道:“老师,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有些事我想跟你了解一下。” 女老师听到姜釉这么说,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她看了眼李可,李可赶紧低下头不敢吱声。随后,李可又悄悄看了姜釉一眼,姜釉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过去,对她轻轻眨了下眼睛,让她安心。 李可重新低头,眼里还是有担忧的神色,她怕姜釉会将她说的事情告诉老师,可她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女老师见姜釉看着自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姜釉指了指旁边:“我们去那边聊吧。” 女老师跟着姜釉往旁边走了几步,李可一个人留在原地,她绞着手指头,心底很是不安。 “姜医生,你想跟我聊什么?”女老师开口问姜釉。 姜釉说道:“是这样的,这两天我在这边做义诊,发现有不少来看妇科的女性都得了妇科炎症。我看了下她们登记的档案,基本上都来自布塔村。” 女老师听到这个说法,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都来自布塔村?” 她能做老师,受到的文化教育还是比这里大多数的村民要高的,她是正儿八经的师专毕业。就算没来上课,她也知道妇科病,而且很多人提起这个,都会嫌弃。如果是她自己得了这种病,估计都不敢跟身边的人说。 听到来检查身体得了妇科病的人几乎都来自布塔村,她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布塔村就在她居住的村子旁边,而且他们学校也有不少布塔村的学生。 “也不是都来自布塔村,只是他们占比确实比较大。”姜釉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你住在布塔村隔壁的村落,又是那边的老师,你有没有觉得布塔村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或者说,最近布塔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呢?比如有人突然生病,或者生病的人变多了之类的……” 姜釉想要更委婉的表达,但她发现如果再委婉一些,估计就问不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了。 女老师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头:“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姜釉看着女老师,对她说道:“老师,你仔细想想。如果能想起来什么的话,也许能帮忙排查她们患病的原因。虽然这不是什么大病,可身体得病总归是不好的。” 说完,她紧紧盯着女老师。 女老师又认真想了想,突然短促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姜釉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儿。之前我们班有个女学生也是布塔村的,下课以后总喜欢跑厕所,我撞见了好几次,就问她怎么上厕所这么频繁,她说她不舒服,觉得痒,但不好意思当中抓痒,所以才去厕所。我那时候还以为她是后背之类的痒,顾及形象才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抓。但今天听了医生你的课,我觉得她有可能是……私密的地方不舒服。” 听到女老师这么说,姜釉觉得八成那小女孩儿也有炎症。 想起来这个后,女老师的记忆就像是打开了一道门似的,她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对了,我之前还听说了一件事,就前几天听的。那天在办公室有个同事说他们班一个孩子这周来学校里,时不时哭,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同事找了个机会跟那学生聊了下,才知道是他们家养的鸭全死了!本来这些鸭子下个月就要卖掉的,少说也能卖上好几千块呢。” 女老师说着也有些唏嘘,她叹气道:“唉,你也知道,咱们这里的不少人家里条件不太好,大家现在虽然温饱没问题,可人活在世,哪里又只求温饱呢?大多数人也想要孩子能好好读书,能走出去,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可是钱要是不够,哪里又能让孩子往上读呀?” 女老师说完,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忙说道:“姜医生,我真得带学生回去了。咱们这次来是有车接送的,可不能叫人等急了。” 这回姜釉没有再拦她,女老师赶紧牵着李可,急急忙忙就往外小跑着。 李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姜釉,姜釉冲她挥了挥手,用嘴型说道:“放心吧!” 李可看懂了她的口型,一颗心落了下来,放心跟着自己老师小跑着离开这里。 姜釉也迈着步子往学校外头走,心里头却一直想着刚才女老师说的话。 不管是那个频繁跑厕所的女孩儿,还是突然死了的那群鸭子,都让姜釉越发觉得这事情可能跟水污染有关。毕竟鸭子也是爱下水的,还经常会喝河里的水呢。 姜釉心里头虽然已经有了谱,可她毕竟手头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她就不好直接冲去干部领导那儿举报这个村子有水被污染,要求整治。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拿到证据呢? “在想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的。” 胥遇辰的声音传来,姜釉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校门口了。 他的车在校门外的坪地里停着,人站在离姜釉不远处看着她。 姜釉因为心里头想的事情,下意识看了眼周围,见除了胥遇辰和门口的保安什么人也没有,她莫名就松了口气。 胥遇辰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神态如常说道:“上车吧,回宾馆。” 姜釉点了点头,三两步就走到车旁,赶紧钻了进去。 等到车发动后离开了校门口,胥遇辰才开口问她:“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怎么想得看起来有些心虚害怕? 姜釉则侧过身体,直接看向胥遇辰,直截了当说道:“胥遇辰,我觉得我有八成的把握,那个布塔村的水被污染了。” 听到姜釉这么说,胥遇辰神色严肃起来。 “你是听到了什么,还是……” “今天来听课的人当中有了解布塔村的人,我找她们问了下情况。”姜釉说着,将李可和女老师说的事情都告诉了胥遇辰,只是她没有说具体是谁说的,然后又道,“从她们说的事情来看,肯定是有问题的。” 说完,姜釉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要是我能去实地看一下就好了,没准能发现些什么。” 胥遇辰则伸手指了下车后座,姜釉顺着看过去,发现车后排是一台照相机。 只听胥遇辰说道: “我去了,的确发现了点东西。” 第六十五章 车上交流 第六十五章 姜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胥遇辰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顿时有些紧张,连忙问道:“你去了布塔村?你跟谁去的?” 刚问出口,看着胥遇辰的神情,她立即就明白过来。 “你一个人去的?”姜釉眼睛都瞪大了一些,然后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出什么事把?” 胥遇辰看着前方,语气平静:“我没事。” 说完他又接着说:“你要是着急,可以先从后座将相机拿过来,看看里面的照片。” 话音刚落,姜釉就已经解开安全带,朝着后座伸手。将相机拿到手中后,她又立马坐好,胥遇辰瞥了她一眼,她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没将安全带系上,于是赶紧又将安全带插入插销里。 随后,她打开了相机,一张张翻阅里面的照片。 相机里最新的照片能看出来是在某个村子里拍的,拍了村子里的小河,还拍了一口生活取水的井,而拍的最多的是一间红瓦砖的房子。 有几张照片还能看出偷拍的痕迹,是从门缝里拍到的。还有的角度可以看出是在某个高处往下拍的,姜釉猜测有两张可能是胥遇辰爬上人家墙头偷拍的。 胥遇辰瞥了姜釉一眼,见她看照片看得认真,开口解释道:“你昨天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想了下,我们口说无凭的,就算去反映可能也没什么大作用,正好今天也没什么非要我在场的事情,所以就想着不然亲自去布塔村看看情况,探一探。” “我这一探,还真发现了点问题。”胥遇辰见姜釉看了过来,继续说着,“他们村子里的河水感觉是有废水排入的,我打听了一下,就是那个红砖房里的人排的,有人看见过,但是那人不承认。据说那人是在里面搞什么化肥提取,会收集一些剩饭剩菜做成高营养价值的化肥。我听着觉得有点扯。” 说到这里,胥遇辰撇了下嘴,接着说:“我跟几个村民闲聊,他们都说那个红砖房的人脾气不好,平时很少跟人打交道,就闷头干自己的活儿。但是如果村子里有人请他帮忙做事儿,他还是愿意帮忙的。也是因为这个,有人看到他排废水,他不承认这事儿就没能闹起来。” “你刚才说的家里的鸭都死了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大家都说那家人倒霉,还有人说他们家邪门。”提到这个,胥遇辰对村民们的迷信也有些无奈,“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那家人就住在那个红砖房子下头,他们的房子都是靠着河边的。” 姜釉听到这里,手都不由捏紧了一下。 她说道:“从照片里看,这个红砖房子里是有点古怪。你拍的照片里,他家院子里还挖了很大的水池,你没有拍全,但应该是两个吧?” 胥遇辰点了点头。 姜釉又说道:“而且还有人看到他排废水,这就更可疑了。再加上死了鸭子的人住在他下游,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在上游倾倒废水,才导致下游的鸭子长期喝废水而死亡。又或者是他那天倒入的废水格外的有问题。” 姜釉的猜测和胥遇辰自己想的差不多,他“嗯”了一声。 然后说道:“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那个看到他倒废水的人当时是闹到他家去了的,而他一个平时脾气不好的人,那天却是好声好气地招待,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倾倒废水。后来闹得邻居街坊都知道了,大家都来劝,乡里乡亲的,那个看到的人也没有证据,就只能作罢了。” “你有没有问到,村子上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病之类的?”姜釉又问。 “那些村民也没有特别大的感受,只是有个人提了句,说村子里这两年老人得癌的比以前多多了。”胥遇辰回答,“不过当即其他村民就反驳,说以前也有,人老了有些病痛不请自来……” 姜釉微微蹙眉:“这些照片够我们去跟这里的干部反映情况吗?” 胥遇辰看着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宾馆了,他说道:“你再往后翻,有个照片应该可以说动他们。” 姜釉往后翻着,停留在一张田地照片上。 “这……”姜釉微微张了张嘴,“这是将田地都给污染了?” 只见那田地里靠边的地方,水里面泛着些许黑色。 胥遇辰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这块水田的主人今年初全家都出门务工了,也就没有人种地了,放在这儿没人管。本来有村民想接手,结果过来看的时候闻到田里似乎有一点怪味,就没有再往下聊这件事。我今天听说这件事,去看的时候田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最重要的是,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上看,源头也会经过那红砖房子。 有田地被损坏,这事儿报给干部,干部至少会派人去看看的! 姜釉心中一喜,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将这件事上报呢?” “你别急,这件事交给我来办。”胥遇辰轻声细语对姜釉说道,“明天我们医疗队就会离开封信去往玉山,玉山是我们计划待的时间最长的一站,时间也比较充裕。我想过了,明天我们不跟大部队走,我先去将这件事跟这边的领导反应,布塔村的事儿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只能让政府出面。然后我们再出发去一趟普璞村。” 听着前面,姜釉认同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姜釉怔了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普璞村是疑似阿约的家乡,他们当初知道后,就约定要去一趟确认一下看是否属实。 没想到这件事胥遇辰一直记在心里,还将行程规划妥当。 姜釉连忙点头应下:“好,听你安排。” “阿约这次我们先不带上,让张赞带着他去玉山。”胥遇辰又说,“如果阿约的家里真的是我们打听到的那家人,他的父亲有暴力倾向的话,我们或许要慎重考虑怎么处理阿约这件事。” 从原则上来说,其实不管阿约的家里是什么情况,只要确定那就是阿约的家,就应该将他交还给父母。可这几日的相处,他们看出阿约比同龄孩子懂事许多,虽然不爱说话,可一直用行动在表达他的关心,并且还想要力所能及的帮他们工作。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朋友,懂事成这样…… 谁见了阿约这副模样,都会心疼他。 姜釉听了赞同点头。 她将手中的相机关上,看着相机她不由想起一个好奇的问题。 姜釉看向胥遇辰,问他:“你今天去布塔村,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吗?” 第六十六章 闺蜜来电 “没有。”胥遇辰回答得很快,“我去的时候,跟村民说我是医疗队的志愿者摄影师,一路跟着医疗队义诊,空闲时顺便来拍一些这边的风土人情的照片。” 姜釉一愣:“这样他们就信了?” 胥遇辰轻声笑了下:“我给他们看了相机里之前拍的一些图,还说是听义诊的人说布塔村特别有民族特色所以才来的,他们就信了。” 胥遇辰示意姜釉往前翻。 于是姜釉又开始翻阅照片,发现在今天之前的确拍了不少照片,其中属梯田最为有特色。 “你之前就在拍照了?”姜釉有些意外,毕竟她这段时间来并没有看到胥遇辰什么时候拿着相机拍照了,而他俩除了义诊时有些时间没有看见彼此外,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在一起相处。 胥遇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相机不是我的,是咱们队里其他志愿者的,我只是问他借了一下相机而已。” 难怪…… 姜釉不免打心底有些佩服起胥遇辰来,她昨天才将这件事告诉他,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他不仅想好了要怎么去取证,连怎么样规避风险都想好了。 不光是有头脑,执行力也是一级的,并且还能沉得住气在事情落定之前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让事情有一丁点的变数。 这份能力,姜釉自认为她不如胥遇辰。 车在宾馆前停下,下车之前,胥遇辰突然伸手抓住姜釉的手腕,对她说道:“这件事和我们要去普璞村的事,都先不要声张。” “我明白。”姜釉颔首,胥遇辰这才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姜釉解开安全带下车,胥遇辰却是看了眼自己的手,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恍惚。 等到姜釉走到门口了,却发现胥遇辰没有跟上来。 她转身看向胥遇辰的车,有些疑惑出声:“胥遇辰?你怎么不下车?” 胥遇辰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到了姜釉身边。 两人一路往里走,一边走姜釉一边将相机递给他,对他说道:“你有带电脑吗?最好是将照片能够导出来。如果一直放在别人的相机里,我怕会不安全。” 一旦他们暗中调查的事被人发现,不仅是相片可能会意外丢失,也有可能会对相机的持有者造成影响。 胥遇辰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这件事你就等消息吧。” 姜釉看着胥遇辰,点了点头。 两人在房门口准备分别时,姜釉忽然转身叫他的名字。胥遇辰停住脚步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姜釉轻声开口:“胥遇辰,谢谢你。” 听到姜釉的话,胥遇辰忽然就笑了。 他看着姜釉说道:“姜釉,你有没有数过,你这是第几次谢我了?” 姜釉怔愣了片刻,胥遇辰却是冲她笑着挥了下手,有些潇洒说道:“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一起去出去吃晚饭。” 说完,胥遇辰就刷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等到房门关上,姜釉才回过神来。 胥遇辰这么一说,她才记起来,两人都是没有吃晚饭的。尤其是胥遇辰,今天在布塔村跑了一天,也不知道吃东西了没,该不会饿了一天吧? 姜釉这会儿又回忆起更多的细节,胥遇辰似乎裤腿边还有泥巴和灰的痕迹,鞋子两旁也有黄色的土灰。 她想,大约是胥遇辰自己也需要洗漱一番才好出门。 这么想着,她进了房间,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只穿着自己平时穿的常服。 江南也不知道去哪了,房间里只要姜釉一个人。 她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突然又起身开始倒腾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头找衣服。找来找去,她翻出件浅黄色的大方领t恤,然后搭了件极薄的开衫。 下半身她还想找件适合的裙子搭一下,结果翻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半身的只带了裤子过来。当初考虑到做义诊要行动方便的穿着,也就没有带半身裙了。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姜釉决定还是穿着自己今天身上这身衣服。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姜釉一看来电,是自己的好闺蜜刘悠悠。 她立马接通:“喂?悠悠。” “小丧丧,你现在在忙啥呢?”刘悠悠大大咧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姜釉下意识说道:“没忙啥,刚在找衣服。” “找衣服做什么?”刘悠悠将话茬接过去。 “想换一身。”姜釉一边说一边坐回椅子上。 刘悠悠有些好奇起来:“这都到了晚饭的点了,你这时候换什么衣服呀?” 姜釉被她问得也是一懵。对啊,她换衣服做什么?她为什么要换衣服? 姜釉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要换衣服的那股冲动,好像是意识到胥遇辰去洗漱换衣时涌上心头来的。姜釉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还真是有了些变化,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想输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轻轻笑出声。 刘悠悠一听立即警觉起来:“不对劲,丧丧,你不对劲啊!你是不是要出门约会?” 姜釉想也没想否认:“当然不是。”说完,又补充,“我在这偏远地区去哪约会啊?” 电话那头刘悠悠点了点头:“也是。你现在待的地方,估计镇上都没什么像样的餐厅吧,更别说是适合约会的了。那你换衣服干啥?” “就是今天出诊一天,觉得衣服有些脏了。”姜釉随意找了个借口。 借口虽然敷衍,但是显然管用。她这么一说,刘悠悠就自己脑补了许多忙碌的画面,又脑补了这地儿灰尘多,自然而然地把姜釉换衣服这件事给合理化了。 见刘悠悠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姜釉莫名就觉得松了口气。 她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了?” “我今天跟你打电话,是有个惊天大八卦跟你说。”刘悠悠说着说着,声音突然神秘起来,“今天我回家,我妈跟我说,你那个不成器的熊孩子弟弟,最近惹了事儿,你爸花了三十多万才搞定呢。” “阿姨从哪听来的?”姜釉有些惊讶。姜国伟一向爱面子,儿子出了事儿不可能到处说的。 刘悠悠说道:“我妈有个老闺蜜,是你爸的同事。你那熊弟弟这回惹的事儿不小,跟人打架把人一只眼睛打得跟瞎了差不多!” 第六十七章 考虑一下 姜釉听得心惊肉跳。 “打、打瞎?” 姜釉猜到了姜立涛惹了不小的事儿,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恶劣。如果对方真的瞎了一只眼,那可就是残疾了。 “是啊。”刘悠悠喝了口水继续说,“据说眼睛是保住了,但是现在那只眼睛视力只有0.1,之后能恢复多少也不确定呢。要一直是这样,跟半瞎有啥区别。” 姜釉这会儿明白,当时姜国伟为什么还闹到要奶奶给她打电话要钱,这事儿不把钱给到位,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对方不肯私了,以姜立涛的年纪,肯定得去蹲大牢。 这回她不肯拿钱,逼得姜国伟不得不自掏腰包,估计姜国伟和他那个老婆已经在心里将她骂了八百遍了。 电话那头刘悠悠说道:“我跟你说啊,你可得警惕一些,你那渣爹没准转过头就来找你要钱。他这回掏了这么多钱出去,肯定肉痛死了,不得想办法从你这里找补点回去?你可别跟从前似的,傻乎乎就给了啊。你奶奶来求你,你也别松口!” 姜釉心想,刘悠悠真不愧是自己闺蜜,一猜一个准。 她没有将姜国伟已经使过这招的事儿告诉刘悠悠,反正事情已经过了,她也懒得提了。告诉刘悠悠,也只是让刘悠悠跟着一起添堵而已。 刘悠悠在电话里再三嘱咐,姜釉都一一应下。 两人不知不觉就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这时门被敲响,姜釉下意识问了句:“哪位?” “是我。” 门外是胥遇辰的声音。 电话里刘悠悠也听见了,只是听不清具体是谁的声音,只能大概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立马吱哇大叫起来:“有男人找你!姜釉,是谁呀?” 八卦之魂从刘悠悠体内燃起。 姜釉有些无奈,对刘悠悠说道:“是医疗队的同事。好了,我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儿,回头联系。” 说完,也不等刘悠悠回复,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然她怕刘悠悠会一直缠着,直到她说出胥遇辰的名字为止。 只是挂断电话去开门的路上,姜釉又想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怕刘悠悠知道是胥遇辰来找她?悠悠知道了又没有什么。 但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姜釉也不准备纠结这个问题。 她打开门,见胥遇辰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的发梢还沾着点点水汽。 “走吧,吃饭去。”胥遇辰看着姜釉说道。 姜釉点点头,关上门跟着胥遇辰往宾馆外走。 两人来到一家小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面。他们今天都有些饿了,面一上来两人同时低头吃面,整个过程中竟是连一句闲天都没有聊。 等吃饱后,姜釉才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也有了聊天的力气。 她刚准备拿纸巾,就有纸巾递到了自己跟前,是胥遇辰递过来的。 “谢谢。”姜釉接过,在自己嘴上仔细擦了下。 胥遇辰抬眼,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儿,还有点油渍。” 姜釉立即又抬手,用纸巾去擦,只是却没有擦到位。 胥遇辰随后扯了张纸巾,伸手就按在了姜釉的嘴角,动作轻柔地替她擦了嘴角。 然后满意说道:“好了,没有了。” 姜釉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时店主走过来,胥遇辰叫住她,付了两人的面钱。 店主看了看胥遇辰,又看了看姜釉,没忍住说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好着呢,感情真好。” 胥遇辰大约是没想到店主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耳根顿时觉得一烫,下意识就看向姜釉,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结果一看,姜釉似乎在发呆,根本没听到店主在说什么。 店主这会儿已经转身往后厨去了,胥遇辰原本还期待看看姜釉听到这种话会是什么模样,可惜…… “走吧。”胥遇辰轻轻敲了下桌子,姜釉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跟着一起走出去。 两人在路上不急不慢地走着,路边昏黄的路灯已经亮起。 胥遇辰突然开口,问道:“下一站玉山是我们这次项目的倒数第二站,玉山之后就只剩腾埔了。项目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姜釉摇了摇头:“还没想好。我申请了半年的停职,现在才过了一个月。等项目结束,也不到两个月,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想想做什么。” 胥遇辰听到姜釉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又开口:“有没有想过去旅行?” “旅行?”姜釉想起自己那次去海城旅行,虽然的确是可以放松身心,但好像也没有觉得特别的愉快,或者说让她爱上旅行。她诚实说道:“我对旅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可能是因为我外出的也很少吧。而且一个人旅行,也没有特别有趣。”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高速运转的工作状态,突然闲下来,她其实是真的挺不习惯。 但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没有做好重新回去面对工作的心理准备。 虽然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不会放弃医生这个职业,但有些东西她还是需要再想清楚些。 “这项工作结束后,我准备申请休假。”走了一会儿,胥遇辰开口,“到时候,我想去西省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西省?”姜釉一怔,“那边都是高原地区。” 胥遇辰点点头:“是。不过我们之前在五峰也属于高原,我看你没什么高反。” “这倒是。”姜釉想到自己在五峰时根本就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胥遇辰再次发出邀请:“怎么样,有兴趣吗?那边风景很美,我一直都想去看看。” “你之前没去过吗?”姜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什么地方都去过了。” 胥遇辰低笑:“怎么可能什么地方都去过了,我又不是神。” 在路灯的照耀下,胥遇辰的笑添上了一抹如梦似幻的柔光感,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明媚。 “美人”这样的词,从前姜釉都是拿来形容女生的。但是今天,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词和胥遇辰也很配。 这样明媚阳光的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胥遇辰低头看她,声音仿佛自带蛊惑味道:“怎么样,去吗?” 姜釉下意识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变了。 “我考虑考虑。” 第六十八章 前往调查 等到第二天,胥遇辰将江南安排到了其他车上。阿约则是跟着张赞和楚舸一起前往玉山。 离开前,阿约见姜釉和胥遇辰没有一起,紧张得一直拉着他俩的手。 胥遇辰将阿约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他:“叔叔和阿姨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去办,等办完了就会来跟你们汇合的。你先跟张叔叔和楚阿姨一起去玉山,那边比五峰更大,好吃的也更多,让你张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一旁姜釉也点头安抚:“是呀,我给你在路上准备了饼干和牛奶,要是饿就可以吃上一点。” 张赞知道胥遇辰和姜釉是准备去一趟普璞村,于是故意在旁边做出伤心的模样逗阿约。 他捂着胸口说道:“哎呀我好伤心啊,阿约只喜欢胥叔叔和姜阿姨,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呀。” 阿约一听也急了,这几天都是张赞带着他睡,他也很喜欢张赞的。 于是阿约伸手就要张赞抱,张赞顺势就接了过来。这些天的相处,张赞他们已经摸清了阿约的脾气,其实是个懂事乖巧的小孩儿,虽然依旧不怎么爱说话,可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是会表达的。 他将阿约抱紧,然后对阿约说道:“一路上听说还有好漂亮的风景,阿约在路上可以边吃东西边看。很快胥叔叔和姜阿姨就会抵达的。” 几人这么安抚了一通,阿约也不非要胥遇辰和姜釉了,乖乖跟着张赞上了车。 胥遇辰让姜釉在宾馆里等他,他自己去送一趟拍到了布塔村的证据。 “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姜釉应下后,在宾馆的房间里等着胥遇辰。 只是才等了半小时,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布塔村拍到的照片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但她又怕实则什么事也没有反而波及到胥遇辰。 坐立难安之下,她干脆拎着行李下了楼退了房,坐在宾馆的大堂里等着。 临近中午胥遇辰才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姜釉见他回来,立马迎了上去。她语气听起来平静,就像是问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眼里透出的担忧,还是被胥遇辰看在眼里。 胥遇辰说道:“别担心,一切顺利。就是去的时候赶上领导开会,所以等了会儿。” 他这么一说,姜釉倒是理解了。 胥遇辰既然要亲自出面去说这件事,那肯定是想要找到那个可以拍板调查的人,就不能随便交到哪个人的手里,必须亲自交到领导手里才行。 只要事情能够到位,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走吧,我们现在去普璞村。”胥遇辰拎过姜釉的箱子,转身就往外走,姜釉连忙跟了上去。 姜釉上车后,系好安全带看了眼时间,问:“现在去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胥遇辰说着启动车子,“我打听过了,普璞村不大,是个在山上的小村落。不过车最多开到半山腰,那儿有块坪地,可以临时停会儿。不过那山不高,我们从半山腰往上走,距离村子也不会太远。” 姜釉点点头,这才稍稍放心。 毕竟她也不希望耽误到义诊那边的事儿。 不过这次玉山之行他们要待五天,妇科这块的检查从从第三天才开始,所以她还有两天时间办事儿。 “就是来不及吃午饭了。”胥遇辰开口说道,“前边儿储物箱里有吃的,你打开拿出来吃。” 姜釉伸出手将储物箱往下一拉,里面用白色塑料袋装着小笼包、蒸饺还有肉饼以及两袋豆浆。 将它们拿到手里,姜釉发现还是热乎的。 胥遇辰看了眼,说道:“趁热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边能买着方便路上吃的东西就这些,你将就着吃。” “已经很不错了。”姜釉回了句,想了想打开蒸饺的袋子开始吃起来,又把豆浆袋咬破,直接对嘴吮吸,连吸管都懒得用上。 她吃得速度有些快,胥遇辰余光瞟到,还在想看把孩子给饿的。 结果姜釉大口大口吃完后,并没有将停下手中动作。她拿起小笼包,又将另外一袋豆浆打开插入吸管,胥遇辰正疑惑着,就见她将一个小笼包递到了自己嘴边。 “你……” 胥遇辰刚一张嘴,小笼包就被塞进了嘴里。 耳旁是姜釉的声音:“你开车不方便吃,我喂你。不然等你到了地方再吃,这些东西都凉了,吃了对胃不好。” 她看起来的态度就跟她平时问诊时对待患者差不多,丝毫不觉得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独处做出这样的举动有多暧昧。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看到,一定会想入非非。 可姜釉看起来太正气凛然了,胥遇辰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真的只是在担心自己没空吃饭而已。 胥遇辰嚼着包子,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既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快乐,又有一种失落的惆怅。他多么想姜釉也能懂得这一刻的浪漫,可他又怕姜釉如果真的懂了,就会吓跑了。 怀着这样交杂的情绪,胥遇辰又张嘴咬住姜釉递过来的豆浆上的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仿佛豆浆吞下就能将他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思绪冲洗干净似的。 只是吞下去的东西越多,肚子逐渐感到饱腹,他就越觉得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更浓了。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今天主要是要去做什么,他轻轻甩了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姜釉对胥遇辰内心丰富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将一袋子小笼包喂完后,又看了看剩下的肉饼。 肉饼的袋子里有两张饼,姜釉比划了一下,觉得他俩应该还是可以吃下的,不然就浪费了。 姜釉不喜欢浪费。 于是她将其中一块肉饼倒进原本装小笼包的袋子里,接着举着左手将肉饼递到胥遇辰嘴边,示意他咬一口。自己的右手则递了另一块到了自己嘴边。 两人莫名在吃饼这件事上同步起来。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人咀嚼肉饼发出了细微声音。 在这一刻胥遇辰甚至觉得,同步吃肉饼都在两旁连绵翠山的照映下显得浪漫起来。 抵达普璞村所在的山的半山腰时,果然看到了有一块坪地。 坪地不大,大约勉强能停下三辆suv。 胥遇辰将车挺稳,然后和姜釉一起往山上走。 姜釉走的时候看了眼四周,不由想起在五峰那次,于是说道:“这边的山都长得很像,这座山跟在五峰时的看起来没什么差别。” “毕竟都是同一气候下的地貌。”胥遇辰边走边注意着姜釉,只要她表现出累的表情,他就准备带她去旁边休息会儿。 不过姜釉的体力比他想得要好得多,这一路爬上去,她既没有喊苦也没有喊累。 姜釉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旦有了目标,心里头就只会想着这个目标,然后朝着目标一直往前冲,直到她实现了它。 胥遇辰将手里拿着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然后说道:“山长得再像也没关系,只要不要像上次那样迷路就可以了。” 姜釉听得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说道:“我记性其实很好的,但我没有料到……我居然是个路痴。” 说完她又赶紧补了句:“不过我今天有认真记路,应该,还是可以记住的吧。” 这话她说得不是很有底气,毕竟有时候路痴好像跟记忆力好不好也没有太大关系。 胥遇辰却是听得扑哧一笑,对她说道:“没关系,我会带你下来的。” 不知道为何,听到他这句话,姜釉是真的打从心里放下心来,觉得胥遇辰在身边,她好像真的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 就像胥遇辰说得,这座山并不高,而普璞村也没有在山的顶端。 他们大约爬了半个小时就抵达了普璞村。 这是个有点类似山寨似的村子,村口有不算宽敞的门,上面写着普璞村。等走进去,里面的建筑物也和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有些屋子还使用了大量的竹子。 “这里的建筑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胥遇辰看着看着,感慨了一句。 姜釉点头认可,她说道:“看这屋舍和村门口的招牌,这儿应该平时也会招待一些游客吧,有发展旅游业的样子。我记得之前打听的时候好像说够,这个村子的人还算收入不错的?” 胥遇辰“嗯”了声,说道:“至少不是个贫困村。”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从背包里拿出袖章和志愿者马甲穿在身上,然后又一人拿了本子和笔在手里,看起来像是来做什么人口调查的似的。 “开始吧。”胥遇辰轻声说了句,姜釉立马就进入了状态。 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他们装作是公益项目的员工,过来了解这儿的孩子上学的情况,然后定点进行扶助,鼓励更多的孩子读书。 正好红昭公益里的确有这个项目,如果真遇上了有困难的,他们也的确可以替孩子申请扶助。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们是准备一家家的问,顺便再打听村子里其他孩子的情况。 这么做,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有关阿约和阿约家庭的情况。 这样做果然很有效果,村民们一看他们身上穿着志愿者的马甲,还有袖章,而且两个人长得也不错,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胥遇辰还带了自己的工作证过来,一下就相信他们真的是来考察的了。 不少人一听考察之后他们会选有需要的孩子资助上学,都赶紧介绍起自己家情况,希望能分到钱。 虽说他们不是穷得连孩子上学都上不起,可这毕竟还只是在本地,要是孩子考大学去了外地求学,那学费得多贵啊,他们可还真是不一定付得起了。 就这样,姜釉和胥遇辰还真用这招打开了询问的局面。 问了五六家后,他们来调研的事儿也差不多传开了,后面接待他们的村民显得更加热情。 胥遇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登记完信息后,装作不经意问:“咱们村里有没有家里特别困难或者有别的难处的孩子?只要情况属实,咱们都能申请扶助。这次来啊,就希望能帮助到更多偏远山区的孩子们。” 胥遇辰说得诚恳,但被询问的村民却摇了摇头。 这时这户人家正在上初中的女儿却突然开口:“叔叔阿姨,你们能帮着找人吗?” “找人?”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一眼,问道,“找什么人啊?是有人不见了吗?” “是啊,阿约弟弟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 村中打听 姜釉听到小女孩的话快速看了眼胥遇辰,然后问道:“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小女孩摇头:“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一天不见了。阿姨,阿约会不会是被拐走了呀?我看电视上说要人贩子的。” 女孩话音刚落,她的爸爸赶紧制止,说道:“你别瞎说。” 说完又冲着姜釉和胥遇辰笑:“孩子乱说的,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别介意啊。” “没关系的大哥。”胥遇辰开口说道,态度自然且亲近,“你女儿也只是跟我们反映情况嘛。她嘴里说的那个叫阿约的小孩子,是丢了吗?有没有报警啊?” “没有。”女孩父亲叹了口气,“阿根哥,哦,就是阿约那孩子的爸爸,说是阿约调皮不听话,被家里批评了就跑了,一直不肯回家,闹离家出走呢。” 姜釉听得心里不舒服,但面上却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 她开口装作好奇问道:“那他家里人不着急啊?他妈妈呢?” “不着急那也是不可能的,我看阿根哥都下山找过两三回了,但找不到孩子在哪。”女孩父亲继续说着,“阿约妈妈是个老实人,胆子也不大,平时只会埋头干活,山都没怎么下过。只能依赖阿根哥找孩子了。” “怎么不报警呢?可以让警察帮忙一起找呀。”姜釉又问。 女孩父亲摇了摇头:“阿根哥说这种事找警察也没用,阿约肯定是找地方躲起来了。而且阿根哥肯定也是觉得丢面子,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丢面子? 姜釉觉得阿约爸爸如果真是这么想的,就有些可笑了。孩子都丢了,这时候还在乎面子做什么? 胥遇辰“哦”了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孩子丢了做父亲的肯定心里着急,这一着急就容易影响情绪,有情绪就容易和周围邻居产生纷争。最近他们家还好吧?阿约父亲没有跟人起争执吧?” 女孩父亲摆摆手:“那不会。阿根哥是个老实人,平时就下地干活,本身话也少,不可能跟邻居起冲突的。我们认识几十年了从来没见他跟哪个邻居吵过架的。” 听到女孩父亲这么说,姜釉和胥遇辰都有些意外。 姜釉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老……实人吗?听起来脾气也不错?” “是啊。”女孩父亲点头。 一旁小女孩儿也点头,说没有见过阿约爸爸在外面跟人吵架,平时也没怎么见他跟别人说太多话。 两人从这家离开后,前往了下一家。 在下一家做调研时,两人故意提到阿约,说是从上一家听来的,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从而开启了对阿约一家的讨论。 但出乎姜釉和胥遇辰意料的是,大家对于阿约父亲的印象都是说他是个老实人,两夫妻都老实,不太爱跟人打交道,话少,比较腼腆。两人平时就是下地干活,非常朴实。 姜釉越听越觉得,阿约的爸爸和之前张赞打听到的不太一样。 她不由问:“那阿约是什么样的孩子啊?” “阿约啊,平时看着挺乖巧的,但是可能有些贪玩。”说话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有时候放学回家,他还爱在碗面玩会儿,一直玩到天黑了,才磨磨蹭蹭回去。平时也是,只要不上学,基本上都爱在外头玩儿。不过小男孩儿嘛,贪玩也正常。我家那孙子也是只要一放出去,就跑没影,也不知道去哪玩儿去了。” 姜釉和胥遇辰走访几家后,继续往前走着。 据说阿约家是住在村尾的。 姜釉有些不确定说道:“该不会是张赞打听错了吧?会不会村干部也弄错人了?” 胥遇辰也有些不确定,他想了想,给张赞发了条微信询问。 那头张赞却没有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去玉山的车上睡着了。 “我们再问一家。”胥遇辰看着姜釉,做出决定。 于是在进入新的一户人家时,他们换了种说法,提到之前走访的村子里,有小孩儿走失,提醒村民一定要注意小孩儿的安全。在村民们感激提醒的时候,又趁机问普璞村有没有小孩儿走失或者是从家里跑出没有回来的事。 那村民一听一拍大腿说道:“有啊!咱们村可是有两个呢!” 两个? 姜釉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村民以为她是想听后续,连忙继续说道:“之前老许家的儿子小胖,就从家里跑了!那个老许喝了酒就跟疯子似的,在家里又打又骂的,这谁受得了?这不,儿子给打跑了,前段时间老婆也跑了。现在就光棍一条,天天还要喝。” 姜釉一听,心想这个小胖倒是跟张赞打听来的消息对得上。 “那另一个呢?”胥遇辰又问。 村民说道:“另一个是阿根家的阿约啦,前段时间阿约好像因为贪玩被家里批评了,然后就偷偷从家里溜出去再也没回来。现在的小孩子哦,还会来这招离家出走,家里大人多着急啊。阿根这人还有些倔脾气,觉得儿子不听话丢脸,硬是没报警,自己倒是下了几回山找人了。” “那这个阿约的爸爸,人怎么样?”姜釉又问。 村民说道:“挺好的,老实人。” 再一次得到阿约父亲是老实人的评价,姜釉和胥遇辰离开后,都觉得可能是张赞打听时,村干部搞错人了。张赞拿到的消息八成是小胖的,而不是阿约的。 大概也是因为小胖这事儿闹得大,毕竟是因为父亲家暴逃离家里的,老婆都被打跑了,所以干部也有所为耳闻。 反倒是阿约这边,他家里人行事低调,出事以后也只是自己默默地找,估计干部确实不清楚。 想到这里,姜釉和胥遇辰打算去阿约家里看看,亲眼瞧过之后才好做判断。如果真的是他们打听错了人,阿约家里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去将阿约接了送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快步朝着村尾走去。 等来到阿约家门口时,他们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开门。 这是个不算大的平房,有个小院子,院门口是一扇木门锁着,上头还破了洞。 姜釉透过那个破洞往里瞧,手一边还在门上敲着:“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里头依旧无人应答。 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一眼,说道:“难道不在家?” “会不会下地里干活去了?”胥遇辰猜测。 姜釉看了眼这套平房的左边不远处的房子,对胥遇辰说道:“不然我们先去问问邻居?” 胥遇辰想了想,点头同意。 可等他们敲开邻居的院门,像邻居打听阿约家里人去哪里了时,邻居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第七十章 先救人 邻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倒不像是干农活的,他腰上别着一串钥匙,姜釉瞥了眼,推断他大约是个货车司机。 胥遇辰连忙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是慈善机构来这里做调研的,为的是看看这里有没有需要帮扶的孩子。听到他们是来帮助村里有困难的孩子上学的,邻居大哥的脸色好了很多。 大哥也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叫李大力。 “我平时都在外面运货跑车,在家的时间少,对他们家也不太了解,还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李大力这么说,但他说完后眼神有些闪躲,被姜釉捕捉到。 姜釉觉得他应该是有些什么事没说,可她和胥遇辰也的确没有什么立场能让人家对自己说实话。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是李大力的妻子,她走过来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还没等姜釉他们开口,李大力说道:“哦,他们说是慈善机构过来做调研的,想看看哪家孩子上学困难需要帮扶。刚才他们去了趟隔壁阿根家,但家里没人给他们开门,他们就过来问问去哪了,我说我也不太清楚。” 李大力这话说得很完整,看起来像是不想给姜釉他们解释的机会。 李大力妻子一听,脸上神情也微微发生了变化。姜釉见状,立马开口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之前走访了其他人家,然后有村民告诉我们,说阿根大哥家里的孩子离家出走了,我们来找他们呢,也是想问问具体情况,看能不能帮上忙。”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李大力却说:“他们自己都不报警,不全力找孩子,就是不想把这事儿闹大。我看你们也不要去白费这个工夫了。再说孩子自己跑了,还不知道在哪躲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找。” 听到李大力这么说,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懂了对方的心思。 这个李大力,果然是没有说实话。他嘴上说着对阿根一家不了解,可当他们说起阿约的事来,他却又立马能接上,明显是知道内情的。 可惜,阿根家住在村尾,距离其他人家都有些距离,也就李大力家和他们挨着,没有别的邻居,不然他们俩还能去别家再问问。 “你们工作也挺忙的,就别在这儿耗着了,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在家呢。”李大力这会儿劝起两人来。 胥遇辰看着他,又问:“那这个阿根平时人怎么样?跟孩子关系好吗?” 姜釉怕胥遇辰打草惊蛇,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但她又能明白胥遇辰的意思,他们今天很可能是见不上阿约的父母了,但他们来都来了,见不上本人好歹也从邻居身上再打探一些消息,总好过无所收获。 但李大力显然是不太想跟他们深聊,只敷衍道:“阿根平时在外面看着反正挺老实的。跟孩子关系我就不太清楚了,应该就跟别人家差不多吧。毕竟我也没孩子,也不好说呀。” 说完最后一句,他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眼神里倒是透出几分憨憨的气质,还有积分期待。 他老婆瞥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臂,说道:“赶紧进去帮我切萝卜去,今天都得切完,这两天好晒,不然你又要出门拉货了。” 李大力一听老婆发话,连忙应了声,给老婆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要进屋去。 女人笑了下,然后对李大力说道:“家里没酱油了,我去小卖部买一瓶去。” 说完又对姜釉和胥遇辰说道:“两位老师,我们家还没孩子,不用做调研。你们看,我们家自己也还忙着……”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姜釉和胥遇辰心里都懂,知道今天注定要没有什么太多收获了。 但死赖着不是件事儿,于是胥遇辰赶忙说道:“谢谢了,打扰了。” 说完,他和姜釉转身离开,往村口走去。姜釉有些遗憾,回头看了眼阿约家的房子。 李大力的妻子对着屋子里喊了句“我等会就回来”,也紧随其后出了家门。 没走几步,女人就赶上了他们。 只见她看了眼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我之前还听到他们屋子里有声儿!我估计阿约他妈又挨打了。” 姜釉和胥遇辰听得心里一紧。 女人也不看他们,似乎只想速战速决地说完,继续快速说道:“这个阿根在外面看着挺老实的,其实在家里一不顺心就大老婆孩子,在外面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村子里其他人不清楚,可我离得近,可是清楚得很的。阿约他妈是个可怜人,又老实,家里不好被卖给阿根的,也不敢跑……” 女人说着有些气愤:“这个阿根干着畜生事还不让阿约他妈往外说,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会打得更惨。对阿约也不好,动不动就棍棒教育,村里人只当阿根教育孩子严格呢,不知道要不是他妈自己用身体护着,孩子没准都能被打死!我是挺可怜他们的,但我平时一个女人在家,说实在的也不敢惹阿根。我跟你们说这些,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家男人也不让我惹这些事的。” “这次阿约逃走,其实就是他妈让他跑的!他妈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俩都活不成。” 女人说完,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姜釉和胥遇辰只觉得这信息量太大了。阿约的父亲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变态,一个平时在人前人模人样,但回到家里就会变成魔鬼的变态。 阿约看着已经十岁了,也就是说,他没准是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这十年,他看着父亲殴打母亲,然后又承受着父亲殴打自己。 难怪他不爱吭声,难怪他不爱回家,难怪问他家在哪他死活都不说。 如果真的是他妈妈让他跑的,让他永远都不要回来……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等一下。”姜釉忽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了胥遇辰的手臂,胥遇辰低头看她,“刚才那位嫂子说她听到了阿约家里是有声音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转身大步就朝着阿约家方向走去。 刚才李大力的妻子这么说,肯定是在提醒他们! 两人到后面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李大力家门口,他们使劲儿敲门,问着“有人吗”。里面依旧无人回答,可姜釉的心却已经提起来。 她趴在门口,通过那个漏洞往里看。 大约敲了五分钟,可始终无人回应。 胥遇辰还要接着敲,姜釉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两人没有再敲门,而是静静地在门口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姜釉贴着门洞看的眼睛忽然睁大——有一只手从里面屋子的门口伸出来!那只手上还似乎带着血迹! 看起来,手的主人是在奋力往外爬。 可没爬几步,突然有股力量将手的主人拖了进去! 姜釉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用力撞门。胥遇辰看出她的焦急,没有问她出了什么事,而是将她拉开,从兜里的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片,从门相合处的门缝里将里面的木栓一点点撬开。 听到“蹬”的一声,木栓开了。 胥遇辰立马推开门,姜釉跟着他就往里冲! 两人直接冲到了屋内,姜釉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只见屋内,一个女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眼神都开始涣散。而一个男人,目露凶光,正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怒气冲冲走过来,那架势看起来是要将女人砍死。 见到家里突然进来两个陌生人,男人先是一愣,随后提刀就朝着他们冲过来。 姜釉只觉得心脏狂跳,见男人提着刀冲着胥遇辰而去,高高举起就要攻击,她想也没想,拎起一旁的木凳直接冲着男人砸去。 她这一下砸偏了,砸在了男人的后背上,但因为力气用得极大,也将男人砸得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当时就踉跄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个瞬间,胥遇辰立马出手制住了男人,捡起一旁地上的绳子将手脚利落地将男人捆了起来。捆好后,他又将男人绑着坐在椅子上,又捡了根绳子,将男人与椅子的靠背绑在一起。 他们现在没空处理男人,只能报警等警察来处理,他们得先救人。 “胥遇辰,必须马上将她送去医院!”姜釉检查了一下女人的情况,看向胥遇辰。“村里的条件不行,至少得带她去镇上的医院。” 胥遇辰二话没说,直接上前将女人背了起来:“走!” 他们背着女人往外走时,李大力的妻子刚好买了酱油回来。见他们背着一身是血的阿约妈妈,吓得尖叫一声,李大力立马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这、这……”他也傻眼了。 姜釉来不及给他们解释太多,只说道:“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之前,李大哥,拜托你们看着阿根,别让他跑了!” 李大力也有些懵,但听到姜釉的话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的妻子看着在胥遇辰背上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阿约妈妈,顿时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第七十一章 送去医院 姜釉和胥遇辰几乎一秒钟都不敢停,阿约的母亲伏在胥遇辰的背上,已经晕了过去。 不少在自己家门口坐着的村民见到这副场景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也有善良热心肠的,见状赶紧也跟着跑起来,提出可以帮忙,中途的时候胥遇辰如果背不动了还能换着来。 胥遇辰和姜釉都没有拒绝,就让热心的村民跟着。还有村民听说阿约母亲是被阿约父亲打成这样的,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嘴里还念叨着: “怎么可能,他平时看起来那么老实……” 也有反应快的,一听阿根还被捆在家里,要等警察过来处理,就立马表示要去门口看着,绝不能让他有机会跑了。 看着村民们的反应,姜釉心里头还是有一些感动的,至少他们对面这样的事情,没有无动于衷,也没有替阿根辩解半句,又或者有人指责肯定是阿约母亲做了什么。 相比起她在医院里曾经见过的狗血事件,这些村民们反倒是透着一种最纯真的质朴。 有了村民们的帮忙,大家接力将阿约母亲背到了半山腰,然后又将她放置在了后座上。 胥遇辰和姜釉都来不及好好同村民们道谢,赶紧开着车就往医院赶。胥遇辰快速搜了下最近了医院,发现普璞村其实离陇县县城很近,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县城的医院肯定比镇上要好。 于是胥遇辰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开到的最大速度,一路飙车前往县城医院。 姜釉则蹲在后座与前座之间的空隙处,她大致检查了一下阿约母亲所受的皮外伤,肉眼可见之处有手臂和腿部被划出了口子,还有类似被鞭子之类抽打的伤痕,另外她的左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摆放着,看起来应该是骨折了。 而更令姜釉毛骨悚然的是,阿约母亲被殴打成这样,可是她的脖子以上部分却一丝一毫没有受伤,连一点伤痕也没有。可见那位叫阿根的男人动手的时候,是既残暴又清醒。 他知道脸得见人,是藏不住的,所以他不碰。他打的都是一些可以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只要阿约母亲自己不说,别人恐怕很难发现。估计也是这么多年其他村民不清楚真相的原因。 而那位李大力的妻子,因为离得近能听到声音,所以知道。姜釉从李大力妻子的语气中也能感觉出来,她跟阿约母亲应该关系不错,可能还是朋友,知道得更多也不稀奇。 阿约的母亲看面相就是老实本分胆子不大的女人。姜釉记得李大力妻子还说过,阿约母亲似乎是被家里卖给阿根的,如果只真的,那么阿根还会涉险非法人口买卖。 这些年阿约母亲一直忍耐,或许是为了孩子维持婚姻,又或许是因为离开这里她也无处可去。一个一直待在偏远农村,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可不一定有那个勇气跨出离婚这一步。 姜釉甚至忍不住往更深处想,或许这个女人觉得自己是被家里卖了的,她只是一个“物品”,已经有了“主人”,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反抗。她是被命运压制着,由不得她自己。 但很快姜釉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阿约母亲真的这么软弱,那她就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逃了。她都能让十岁的孩子逃离家中,想来是下了大决心的。姜釉看着女人被晒得粗糙黝黑的面庞,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女人不逃,大约是为了麻痹阿根,好让自己的儿子跑得更远一些,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家来…… 姜釉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但眼下女人陷入昏迷,她也没法得到答案。 胥遇辰见姜釉在后座一直沉默着,车里的气氛十分凝重,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姜釉被胥遇辰没头没尾的话给唤回神,她问:“什么心理准备?” “今天我们是自己闯进去的,警察来了以后,阿根可能不会说实话,没准会颠倒黑白。”胥遇辰说着,他神情冷淡,眼神里透着一种之前没有见过的凌厉,“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装老实掩藏自己真实本性这么多年,估计心理早就变态了,抗压能力也会比普通人更好一些。我们等不了警察来现场,受害者也是我们带走的,阿根那边可能……” 话还没说完,就听姜釉说:“你是担心阿根会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说是我们将人给打的,还入室把他绑了?” 胥遇辰“嗯”了声,说:“只是有这种可能。” 姜釉却是冷笑一声,说道:“首先,他这种说法立不住脚,我们跟阿约母亲无冤无仇,干嘛要将她打成这样?其次,就算我们离开了现场,相信以警察的专业能力,还是能对现场情况进行勘察和还原的。” “当然。”胥遇辰接上话茬,“我并不是说我们最后会被定罪,只是我们得做好准备,他要是反咬一口,这件事处理起来会更慢更麻烦一些,我们也需要配合调查。” 没想到姜釉听完胥遇辰的这番话却依旧很淡定,淡定中带着对阿根的不屑与厌恶。 她从后座爬到前座来,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坐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姜釉没有说话,只是打开手机点了几下。 接着,胥遇辰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了声音,他面露惊诧,快速看了姜釉一眼:“你都拍下来了?” 姜釉“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拍的?” 姜釉回答:“冲进去的时候手机正好抓在手里,就拍了。” 姜釉拍的画面不长,因为后面阿根要拿刀袭击胥遇辰,她就只顾着帮胥遇辰,顾不上拍视频了。但前面的画面却都是有的,包括他们闯进去时阿约母亲躺在地上的模样都拍到了。 胥遇辰觉得姜釉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知。 能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的女人,实在是…… 太有魅力了。 他们赶到医院后,立即将阿约母亲送了急诊室。 两人身上都沾了血迹,看起来有些瘆人。他们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路过的人们都忍不住看他们一眼。 “应该不会有事的。”胥遇辰见姜釉微低着头,心情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出声安慰。 姜釉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嘴:“要是阿约失去的妈妈,应该会很难过的。” 这下胥遇辰也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他起身对姜釉说道:“我去给张赞打个电话,跟他通个气。”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今晚肯定是赶不到玉山了。再者阿约母亲在这儿,他们也希望能等她脱离危险后再离开。 姜釉看着抢救室的大门,忽然间就有一种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和当初爸妈离婚,妈妈毅然决然离开的时候很像。她发现,即便自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了,很多事她也还是无能为力。 即使她是医生,也不是每个人她都能救。阿约母亲的情况完全在她的专项之外,她也不敢瞎动手,只能送医院让专业的医生来救治。可是这样,就没人能保证一定能救得及时了。 她觉得自己心头有无数思绪在飞,每一条都撞在她心口上。 等到胥遇辰回来时,就见姜釉两只手绞在一起,指节都被绞得有些发白了。 他在姜釉身边坐下,神差鬼使地伸手,大手一下包裹住了姜釉绞在一起的手。 姜釉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手,有些发愣。 随后,她听见胥遇辰的声音传来: “别担心,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忽然间,她脑子里像是有一阵风吹过,将那些乱了的思绪全都吹跑了…… 第七十二章 医院过夜 等到抢救室的门推开,医生告诉姜釉和胥遇辰,阿约母亲没有生命危险了之后,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他们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姜釉想到胥遇辰的ptsd,也不知道今天这样开车送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来医院抢救,有没有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但不论如何,他今天一直表现得十分镇定,非常出色。 姜釉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今天多亏有你。” 胥遇辰垂眸看了眼自己肩膀上那只洁白秀气的手指,忽然间也明白了姜釉的用意。 他冲姜釉扬了扬嘴角,凑近了些,对她说道:“放心,我没事。” 或许是今天姜釉在他身边,又或许是阿约母亲并不是孕妇,或者是因为他今天一心只想赶紧救人,所以即使今天的场景和当年有些重合,他的“后遗症”也没有发作。 阿约母亲从抢救室出来转入了普通病房。 她身上有多处划伤,都比较深,已经进行了缝合。左手手臂骨折,医生已经将其复原,并且固定。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几个小时过去,毛细血管破裂后皮肤表层下透着瘆人的青紫色。 但令姜釉放下一颗心的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更严重的伤。而阿约母亲或许是因为常年干农活的缘故,身体还算是健硕,也没有别的什么毛病。 等到这些伤都痊愈后,她可以照常生活。 只是以阿约家庭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个名叫阿根的男人会不会拿钱替她治疗。这次入院的费用,还是胥遇辰垫付的。可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总不能每次都叫胥遇辰垫付。 就算他说可以试试申请扶助,可也不一定就能通过审核,毕竟阿约的父亲是有生产能力的,家里应该也不是毫无积蓄,而这次入院所花费用也不算是什么天价。如果是在阿约家庭可以承担的范围内,别人又有什么理由拿出钱来帮扶呢? 据说普璞村干部大力推广大家买农村社保,普璞村的人都买了。若是这样,阿约母亲有医保的话,还能报销一部分费用。 姜釉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心。 胥遇辰轻声问她:“怎么了?阿约妈妈不是平安无事了,你怎么又皱眉了?” 姜釉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一下。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现在的情况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胥遇辰安抚着,“这边的情况我已经同站赞说过了,普璞村归陇县管,玉山那边的领导跟张赞关系不错,而且还希望红昭这边能多在玉山那边做一些公益项目,他们答应帮忙同陇县这边的干部打个招呼,重点关注这件事。” 听到胥遇辰的话,姜釉没有多说什么,她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那阿约怎么办?” 提到阿约,胥遇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阿约的事不太好办,他有父有母,是肯定去不了福利院了。只是鉴于他父亲的这种情况,如果警方能盖章定论他父亲长期虐待妻子和孩子,可能可以剥夺其父亲的监护权,还会判处有期徒刑。” 姜釉听得认真,一双水灵的眼睛此刻看着胥遇辰一动不动。 胥遇辰又说道:“鉴于阿约母亲的身体情况,可能需要在医院待一阵子,那阿约很有可能会被送去亲戚家寄养。” “亲戚?”姜釉怔了一下,她倒是将这茬忘了,或许是因为阿约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流浪的缘故,让姜釉觉得阿约是没有别的亲人的,“他那些亲戚会愿意照顾他吗?如果亲戚有用,他和他妈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管愿不愿意,只要村干部出面去劝说,估计都能同意的。”胥遇辰声音不高不低,“阿约这情况,没准还能申请点补助,到时候给到那个亲戚家,就当时照顾阿约的辛苦费了。” 胥遇辰没说的事,不管阿约能不能拿到补助,他都已经做了决定,到时候如果没有补助,他会自掏腰包给点钱给愿意照顾阿约的亲戚,直到阿约母亲能出院重新照顾阿约。 姜釉看了眼病房里的阿约母亲,女人还在昏睡中。 她小声问道:“你说,阿约母亲醒来以后,会愿意和阿约父亲离婚,带着阿约单过么?如果还搅和在一起,恐怕对阿约的身心成长都会出很大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姜釉觉得像阿根那样的人,是不会改变的,如果这次这样的机会,还不寻求分开,那以后恐怕就只有一生挨打的份。 姜釉甚至都会担心,阿根会不会哪天失手将阿约和他母亲都打死了。 毕竟这次他们闯进家中救阿约母亲时,阿根那副凶狠的模样,看着就是情绪失控要杀人的样子。 但姜釉又深刻的明白,后续的事情他们这样的外人,几乎是无能为力。只能交给阿约母亲,看她自己的意愿,然后就是交给警方,交给当地的村干部一类的。 但生活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的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两人在医院待了一整晚。 姜釉毕竟当了多年医生,也上过不少夜班,在医院熬一晚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对胥遇辰来说,却好像没那么容易。 他看起来在作息上应该是比较健康的人,至少不会超过十二点睡。所以到了后半夜,他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上一下一下地往旁边倒,倒到一半又猛地坐直,像个不倒翁似的。 晚上县医院并没有太多的人,但床位却并不宽松。 在胥遇辰再一次往旁边倒时,姜釉伸出手接住了他,让他不至于有坠空感。然后就这么托着他慢慢地将他放倒在长椅上。因为没有坠空感,胥遇辰这回没有半路醒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晚上医院里还是有些凉的,见他这么睡着,姜釉起身去了护士站,询问有没有多余的被子或者是毛毯可以借来一用,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 姜釉知道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她也不好为难别人。 只是大半夜的,她也没地方去买毯子。 有个护士知道她和胥遇辰是救了人送来医院的,还替受害者垫付了医药费。他们疲惫了一天,又因为担心受害人没有家属陪伴,自愿留在医院,护士打心里觉得他们是大好人。 于是这位护士偷偷拿了一件白大褂给姜釉,小声说道:“这是我男朋友的,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给他盖盖吧,总比没有的好。” 姜釉不由笑了下,觉得这位护士妹妹还挺实在。 她没有拒绝护士的好意,拿了白大褂走回去盖到了胥遇辰身上。见他睡得一动不动,长睫覆盖着下眼睑,姜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觉得这样安静睡着的胥遇辰看起来比平时要更显小了。 或许是因为皮肤白皙,让他在这一刻更带上了几分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胥遇辰在睡梦中缩了缩肩膀。 姜釉看着他身上盖着的薄薄的白大褂,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胥遇辰身上。 等到胥遇辰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睁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下睡着了,而姜釉正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背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胥遇辰坐起身,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滑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才不至于落在地上。他看着手里的衣服有些恍惚,居然是一件白大褂还有一件蓝灰色的外套。 蓝灰色的外套很眼神,他盯着看了两秒,猛然想起来这就是姜釉身上穿的那件。 再看过去,果然姜釉身上没有穿外套。 胥遇辰甩了甩脑袋,觉得果然是睡迷糊了,醒了脑子也还没马上跟着清醒。 他轻手轻脚拿着外套走到姜釉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没有任何反应。胥遇辰推断这应该是睡着了,怕吵醒她,他只轻轻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因为动作小心,他不得不靠近一些,等盖好后一抬眼,才发现自己距离姜釉的脸不到五厘米。 他只觉得呼吸一滞,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可看着她的脸又有些舍不得退了。 胥遇辰还是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地看姜釉。 和姜釉平时醒着时很不一样,此刻她闭上了那双显得清冷的双眼,倒透出几分软糯来。 她的皮肤很好,白皙光洁,毛孔也几乎看不见,睫毛虽然不算很长,却特别浓密,还跟头发一样乌黑。 鼻子也好看,脸部轮廓也好看……好像哪哪都好。 胥遇辰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就像是受到了魔王蛊惑的信徒,不自觉地往前靠近。等到鼻尖差点对着鼻尖时,他才幡然清醒,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他想,他需要用冷水洗洗脸,清醒一下。 第七十三章 醒来 姜釉是闻着一阵喷香扑鼻的香气醒来的。 她睁开眼,就见胥遇辰手里拎着早餐,在她面前晃着。 肉眼可辨塑料袋里装着肉包子、花卷、麻团一类的。再一看胥遇辰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两杯豆腐脑以及两瓶水。 “醒了?来吃早饭。”胥遇辰说着在她旁边坐下,只是坐下时,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姜釉察觉到这一丝不同,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哪里和平时不同,只是下意识觉得胥遇辰今天有点奇怪。 她压根不清楚早上那个小插曲还有胥遇辰此时心里难得的羞涩。 姜釉说道:“你坐过来点,咱们两个人占三个位置不好。” 她说得义正言辞,胥遇辰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能告诉她自己心里头在别扭什么,或者说他是在为自己早上的行为感到后知后觉的害羞。 胥遇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居然会因为想要偷偷亲她,而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越界的卑劣。让他有一种趁人之危的背德感。 姜釉全然不知胥遇辰的心理活动,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站起身,胥遇辰被她的动作打断思绪,只听她说:“我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再来吃。” “等等。”胥遇辰叫住她,然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旅行牙刷和牙膏,“拿去用,新买的。” 姜釉接过,看着手里的牙膏牙刷不免多看了胥遇辰两眼。最后感慨道:“你真贴心。” 听到姜釉的评价,胥遇辰有些愣神儿,等姜釉都拐进洗手间里了他才回过神来。 随即,他低头,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等到两人将早餐吃完,病房里阿约母亲醒了。 她醒了后,姜釉出面与她交流,在她并不熟练磕磕绊绊的普通话中,两人才知道她的名字是阿珍。 阿珍醒了后,连连对他俩道谢,说他们两个是救命恩人,甚至还要起来给他们俩磕头。 这操作将姜釉吓了一跳,她赶紧按住她,对她说道:“不用不用,不管是谁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还有你的左手,这段时间可不能磕着碰着了。” 阿珍见他们是陌生人还这么关怀自己,眼眶一下红了,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姜釉自认为在医院看过太多人流泪,对这种场面早已经是铁石心肠了。可看到阿珍哭,想起她这一辈子悲惨的命运,她还是觉得心里发堵。 她对阿珍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她想知道阿珍的想法。 可阿珍却是一脸茫然,她摇了摇头,用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说:“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不知道,她这辈子在娘家时很小就给娘家干活,后来长到十几岁又被家里嫁给了阿根,从此遭受阿根的压迫。有了儿子后她才觉得日子开心一些,有盼头一些。可阿根却是个脾气上来了连儿子也往死里打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改变这一切,她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让阿约跑,逃离这个家,去外面的世界。 她知道外面有福利院,会收留孩子,她希望阿约被福利院收留。 而她自己是逃不掉的,她没上过什么学,也不了解外面是什么样子,更不可能被福利院收留。她不确定自己离开了普璞村,离开了阿根,能不能生存下去。她既憎恨着自己的生活,又害怕改变。 姜釉听到她的回答,眼睛微垂,随后她又抬眼看她,说道:“那我问直白一点,你打算离开你的丈夫吗?” 阿珍张了张嘴,却也只会说:“我不知道。” 姜釉吸了口气,说道:“我听说阿根这样子殴打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是长期的行为。从他的这种行为来看,他是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人格,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对你来说很危险。” 或许是想到了阿根,阿珍没来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喃喃着:“我怕他……” “你这次受伤不轻,医院可以给你出伤情鉴定,而且我们已经报警了,相信警察很快就会过来了解情况。”姜釉说得很克制,“以我的判断,你现在至少是造成了轻伤,而且你是长期遭受殴打,只要你愿意指认这一点,也许他可以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也可以趁此提出离婚。” 胥遇辰听了后微微蹙眉,然后伸手拽了下姜釉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这样的话。不然到时候说她引导受害者就不好了。 姜釉明白胥遇辰的意思,她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 见阿珍只是缩着脖子不说话,也不敢下决定,换了个问题:“你儿子阿约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阿约”两个字,阿珍总算是有了反应,她猛然抬头看向姜釉,嘴唇都有些抖,问她:“你知道阿约?你见过他?” 姜釉点头:“见过。他在山上被我遇见,现在正在我们医疗队里。” “他……他怎么样?”阿珍看起来有些激动,说出来的话口音更重了。 姜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她与胥遇辰对视了一眼,胥遇辰冲她点了下头。然后就听姜釉说道:“一个小孩儿独自在外流浪,能好到哪里去呢?我们遇见他的时候浑身都脏兮兮的,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了。看见大人就害怕,也一直不肯开口说话。阿珍姐,实话跟你说吧,如果放任阿约这样下去,他可能这辈子就毁了。” 既然开了口,姜釉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她继续道:“阿约需要一个正常一点的生长环境。阿珍姐,你得好好想想这件事儿。” 阿珍听着姜釉的话陷入一阵沉默。 ”我以为他可以去福利院……我以为只要他跑出去了,他就能去福利院……“阿珍突然痛哭起来,她捂着脸,声音有些口齿不清,又因为有口音,姜釉和胥遇辰谁都没听懂。 只隐约听到了”福利院“三个字。 胥遇辰在旁边说道:“福利院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他父母在世,是去不了福利院的。你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暂时警方和政府会安排他去亲戚家住。” 阿珍听到这话,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绝望。 她让阿约去福利院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这时有人叩响病房的房门,姜釉和胥遇辰转身看去—— 是警察到了。 第七十四章 无能为力的事 警察做了自我介绍后,将姜釉和胥遇辰叫到了病房外了解情况。 他们跟着警察走到病房外,姜釉贴心的将房门关上。 不料,却听到警察说道:“有个情况要先跟你们反馈一下,阿根跑了。” “什么?跑了?”姜釉讶异,“怎么会跑了呢?” 她记得,胥遇辰将阿根绑得严严实实的,阿根要想自己挣脱其实是很难的。而且她还拜托了村民帮忙看着一下阿根家,别让他跑了,她记得不少村民都答应了。 警察有些无奈说道:“我们接警以后到村里去,马不停蹄最快也得四五十分钟。今天刚好我们所里出外勤的多,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赶去另一个地方。等我们赶到普璞村的时候,阿根已经跑了。我们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推测,是有人进去放跑了他,可能是出于几十年村里邻居的不忍吧,怕他被我们抓了。” “那还能找到他吗?”姜釉忙问。 警察表情也很认真:“我们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但我们肯定会去找的。昨晚上我们两个同事围着普璞村附近找了一通宵,但没见着人,估计是找什么地方躲起来了。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对这块的熟悉度比咱们都要高。” “辛苦你们,警察同志。”胥遇辰对警察说道。 警察看着也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年轻小伙儿,正是有干劲但经验不足的时候。他听到胥遇辰的感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主要是没抓着人,也有些丢脸。”警察腼腆地挠了挠自己后脑勺,随后又拿着笔和本子,对两人说道,“我今天来主要是要跟你们了解一些昨天现场的具体情况,你们跟我详细说一下。” 姜釉看了眼胥遇辰,胥遇辰三言两语将经过说了一下,随后又重点补充了一些细节。 最后他说道:“对了,警察同志,我们还拍了视频。” 说完他示意姜釉将自己拍的视频打开来。 警察一听还有视频,顿时有了精神头,赶紧拿着手机仔细看了遍。等看完后,警察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他低声骂道:“真是个畜生!” 骂完又可能觉得在民众面前这样不行,有损警察形象,赶紧又闭了嘴,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他开口说道:“这个视频尅麻烦你发给我吗?” 姜釉点点头:“可以。” 两人加了下微信好友后,姜釉将视频传给了警察。 从问话到结束,也不到半小时。 警察还需要进房间询问阿珍一些具体情况,在他进门之时,胥遇辰将他拦住,又将阿约的事跟他说了下。警察一听,眉头微皱,然后说道:“这种情况,一般孩子都是暂时先寄养在亲家的。阿根有个姐姐在普璞村,可以先送到他姐姐那儿去待一段时间。” “他还有个姐姐?”姜釉有些意外,如果有个姐姐,那怎么会坐视弟妹和侄子这些年一直都被这样对待?她就一点儿也不知情吗? 警察点了点头:“是啊。她姐姐就是嫁在普璞村的,就住在离村头不远的地方。” 姜釉忙说:“那阿根会不会是躲去姐姐家里了?” “没有。”警察摇头,“我们也去他姐姐家里看过了,他不在。” 但说是看,他们又没有搜查令,也不能搜屋子。只是凭借他们出警里老警察的多年的经验,他们去走访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警察又道:“阿根暂时应该是不敢在村子里待了,怕被我们抓了。你们可以先将阿约送去他姐姐家里,孩子这段时间也能安定一点。我这边会联络阿根的姐姐,普璞村的村干部也联系了县里的妇联,受害者这个情况,应该会对她提供一些帮助。” 听到村里和妇联都会出面,姜釉才放下心来。 她和胥遇辰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玉山接阿约,亲自将他送去姑姑家。 在去玉山的路上,姜釉说道:“希望村干部能重视这件事,妇联介入后,应该能保障阿约母子的权益吧……” 她声音不大,语气里带了点期盼。 胥遇辰听了后轻声笑了下,姜釉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胥遇辰看着前方,嘴角挂着笑,“只是觉得,姜医生有时候还挺单纯的。” 姜釉一头雾水,不知道胥遇辰怎么突然就把自己跟单纯这个词挂上钩了,刚才她似乎也没说什么话? 胥遇辰却道:“就算干部和妇联介入,阿约母子的事也不一定就能有最好的结果。结局或许不会如你所意,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 胥遇辰说道:“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给予帮助,但真正下决心还得看阿约妈妈自己。另外……你可能不太了解,很多偏远一些的地方,处理这种事情,大多会当成家庭纠纷来算。不是有句老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么?如果阿约妈妈不打算追究阿约爸爸的责任,那这件事很可能不了了之,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生活。不管是干部还是妇联,都不会强行要求他们分开的。” 姜釉听得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些年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在医院见到的闹剧也大多跟妇产有关,一时半会儿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可她也不是完全不跟社会接轨的人,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有什么消息几乎是很快速的就传递给了每一个人,她当然也看过一些这方面的新闻报道,遭受过虐待的妻子,许多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 那会儿姜釉看的时候就觉得唏嘘,但站在她们的立场设身处地的想,也不是不能明白她们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归根究底,是因为她们早已经没有,或者说是害怕自己没有脱离家庭之后的生存能力。她们需要靠着这个男人,将生活维持下去,将孩子养下去。 虽怒其不争,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们的选择。 那会儿姜釉只是当做新闻看,可以冷静而自持地完全站在一个旁观者角度去分析。但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这次她和当事人之一的阿约有了接触,又亲手救下了差点命丧黄泉的阿珍,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她太想将他们带离沼泽了。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选择权并不在她手里。 想到这里,姜釉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但她努力克制这种情绪,不让它蔓延。 从她从事医生这个职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无能为力的事。 第七十五章 助攻打趣 从陇县到玉山,中间有一段路不太好走,坑坑洼洼的,正在修缮中。 车速也就快不起来,开的时候车身还一颠一颠的,姜釉都被晃得有些想吐。 胥遇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睡会儿,睡着了就不会晕车了。” 姜釉深以为然。她也没跟胥遇辰客气,赶紧地闭上眼让自己尽快睡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胥遇辰几乎都在用均速开车,为的就是希望能更平稳一些。 等到了玉山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这次医疗队所在的地方是玉山县下面的玉山镇,这俩名字都是重复的,可见玉山镇算是个比较重要的乡镇。它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几乎是在整个玉山县的正中间。 玉山县比之前医疗队所到的地方都要大,据说它之所以叫玉山县,是因为县里有个雪山名为玉山,是玉山县最出名的景点,每年都有不少游客会来此处游玩。还会吸引来一些登山爱好者,来玉山攀爬。 这次医疗队在玉山逗留五日,也是因为玉山县大人多的原因。当然,除了这一点,还因为玉山县四周也有其他的县的镇子,它们与玉山镇交通来往便利,若有需要也可以前来。 姜釉和胥遇辰一到,张赞和楚舸就立马来跟两人汇合。 楚舸见着姜釉忙说道:“还以为你们今天得晚上到了呢,听张哥说,你们这回救了阿约的妈妈?” 姜釉点了点头,脸上有着坐长途车后的疲惫。 她说道:“是,他妈妈现在还在医院里。不过你们先别跟阿约说,这孩子看着年纪小不爱说话,但他太懂事了,心思也重,我怕他知道以后会多想。” 楚舸和张赞都点头,楚舸说道:“你放心,我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在孩子面前乱说的。” 胥遇辰则看了一圈没见着阿约,问道:“阿约人呢?” 张赞说道:“在宾馆里睡觉呢。” 说完,张赞又补了句:“我看阿约就喜欢跟着姜医生和小胥,你俩不在他都打不起精神在医疗队里待着。今天跟着我们在义诊区待了半日,下午就不乐意来了,吃了午饭就一直在睡午觉。” “他一个人在宾馆房间?”姜釉不由皱了下眉。 “那哪能啊。”张赞立马说道,“正好咱们医疗队有个护士今天不舒服,就让她休息了,让阿约在她房里待着呢。” 听到张赞这么说,姜釉才放下心来。 张赞说道:“阿约你们打算怎么办?普璞村那边警察怎么说,干部怎么说?” “要送他去姑姑家。”胥遇辰回答道,“他在普璞村有个姑姑,是他爸的姐姐。” “他爸抓起来没有?”张赞忙问。 胥遇辰和姜釉脸色都是一沉,然后摇了摇头。 张赞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还没抓呢?你不都给他捆上了?” “让他跑了。”提到这件事,胥遇辰也有些无奈。他简单几句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张赞和楚舸神色也凝重起来。 楚舸说道:“这边山多,山上树多草多的,有些山上还有山洞,他要是真往山里躲,要抓人还真是有难度。” “行了,先别说这么多了,先去吃饭。”张赞说着,伸手将胳膊搭在胥遇辰肩膀上,“累够呛吧?等会多吃点补补。” 说着揽着胥遇辰就往前走。 姜釉和楚舸落在后头,楚舸走在姜釉身边,看着前面胥遇辰的背影,突然勾了勾嘴角问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姜釉有些不明所以。 楚舸冲着前头胥遇辰努了努嘴,说道:“胥遇辰啊?你跟他待了两天一夜,觉得他怎么样?可不可靠?” “他很好啊,也很可靠。”姜釉不明白楚舸为什么这么问她,“他做什么事都感觉很可靠。你为什么这么问啊?有事想拜托他?” 楚舸脸上的笑意僵了下,随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真是……”楚舸笑得直往姜釉身上倒,姜釉看她这么开心,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么不开窍,看来某人任重而道远啊。” 姜釉听得稀里糊涂的,楚舸又因为笑得厉害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姜釉觉得大约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就没当回事了。 楚舸在心里“啧啧”两声,为胥遇辰默哀了一下。她觉得胥遇辰的爱意只差没挂个牌贴脸上了,只要稍稍关注两人一些,眼睛不瞎的人估计都看出来了。只可惜,姜釉只怕是丝毫没有往超出男女友情的方向去想。别说友情了,没准胥遇辰在她心里这会儿还只是好同事好伙伴呢。 一想到这里,楚舸心里头更乐了。她心想,胥遇辰这样的男人一看就不缺桃花,大约这辈子也没想到,可能要吃爱情的苦吧? 宾馆的餐厅依旧是自助餐形式,这会儿有不少人在吃饭。 几人分开行动,各自端着盘子去盛自己喜欢的菜。 张赞凑在胥遇辰身边,问道:“这两天单独跟姜医生相处怎么样呀?” 胥遇辰假装听不懂:“什么怎么样?” “你少装蒜,你知道我说什么。”张赞说完又抿嘴一笑,用手肘戳了戳他胳膊,“说真的,你俩这两天经历的事都能上新闻了。不都说人要是共过患难,感情都会不一样么?” 张赞眼神里透着八卦的渴望,但胥遇辰可不吃他这招。 他只瞥了张赞一眼,一边盛菜一边说道:“吃你的饭去,大男人不要这么八卦。” “这怎么能是八卦呢?我这是关心兄弟的感情生活。”张赞说得振振有词,“你闯进去救人的时候,姜医生就没有被你的英勇身姿迷倒?” 胥遇辰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那时候可没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在现场你就会知道有多凶险了。” 见胥遇辰平静的口吻里还带着些许严肃,张赞也收起了打探的心思。 他说道:“你们人没事就好。你是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可真是心都吊起来了。” 正说着呢,楚舸也凑了过来。 她没听到两人之前在说什么,只是低声对胥遇辰说道:“胥总,你这进度得抓点紧啊。” 胥遇辰和张赞一起看她,眼中有不解。 楚舸瞪了他俩一眼,说道:“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着急的吗?你们这项目下一站可就结束了,能天天这么和姜釉朝夕相对的日子不多咯。要是项目结束前你都没追到手,等以后见面少了可就更难了。” 说完迈腿就要走,留下一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姜釉这人在这方面慢热,你得下点狠招才行。” 楚舸的话让胥遇辰在原地愣了下。 还是张赞反应过来,拍了他一下:“没事,还有时间呢。你胥遇辰连合作商都能轻松搞定,还怕搞不定姜医生?” 说着张赞还对着自己胸口拍了两下,表示相信胥遇辰一定可以。 胥遇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可不一样。 他的目光不由地朝餐桌方向看去,只见姜釉已经端着餐盘坐在了餐桌前。 她低头吃饭,露出修长好看的脖颈,窗外的夕阳余晖照进餐厅里,刚好有一缕光在她身上。 看起来,就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重重在他心口一击。 第七十六章 送回家 第二天上午,乌云压顶,整片天空阴沉沉的。 胥遇辰和姜釉要一起送阿约回家。 原本张赞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被楚舸一把拉住了。 楚舸给他使了个眼色,见张赞还不懂,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给他俩多一点二人空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你还想不想胥总将姜釉追到手了?” 女人说话时,有微微热气喷到张赞的耳朵处,让他的耳朵仿佛一下变成了敏感肌,有些痒又有些烫。张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身子都跟着僵硬了一些。 他垂眸看向楚舸,女人小麦色脸庞上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眼睑很长,眼珠子一动就自带一种妩媚。与她健康肌肤颜色一对冲,便将媚气变成了性感,隐隐绰绰地透着股勾人的味道。 张赞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 但他很快却想起胥遇辰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他这个人对待感情没有耐性,有轻微的情感障碍。开始时心潮澎湃,热烈激情,可一旦这股子新鲜劲儿过了,就会急流勇退。 从前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他只是觉得两个人喜欢就在一起,不合适了就分开。可胥遇辰点醒他后,他就不由开始反思起来。就像胥遇辰说的,如果他明知自己这样还不好好对待,那就是玩弄别人的感情。 他不愿意玩弄感情。 想到这里,他刚才心里头那点儿悸动又消失不见。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得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所以到最后,还是由胥遇辰和姜釉两人送阿约回去,张赞没有再提出要一起去了。 胥遇辰没将张赞这茬放在心上,反正张赞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不稀奇。 张赞拍了拍胥遇辰的肩膀说道:“早去早回,我看这天八成是要下雨,一下雨路就更不好走了。” 等上了车往普璞村方向开,姜釉发现坐在后排的阿约十分的安静。 这种安静跟他之前不爱说话的安静还不一样。 之前只是不爱说话,但至少整个人是动态的。他坐在车上,偶尔会爬起来看窗外,偶尔也会吃点东西,不然就是会睡觉等等。 可今天,他既不说话,也没有干别的,只是低着头抠着手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釉见他这副模样,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昨晚上他们几个人就已经和阿约谈过了,也告诉阿约,按照规定他们必须将他平安送回家去。家里的事具体他们没说,只说他爸爸被警察叔叔请走了,暂时不会回家,妈妈也暂时需要在外面待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来姑姑家里接他。 当时阿约听了以后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轻轻开口问了一句:“我不可以去福利院吗?” 姜釉当时就明白,阿约脑子里一直是记得妈妈跟他说过的话,他是要去福利院的。 当得知他的情况并不能去福利院时,姜釉觉得阿约眼里的光都黯淡了许多。他不吵不闹,像是认命了一般的样子,反倒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心酸。 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很多时候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是注定不会属于你的。 生活里的无可奈何,就像是一只在啃噬你血肉的蚂蚁。起初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也没有太多的疼痛,可等到你反应过来时,或许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 姜釉想,阿约的母亲就已经是那个被啃噬的人。而阿约,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阿约。”姜釉想了想,还是转身看着后座开口,“回去以后,你还是要继续上学的。你们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说过,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 听到姜釉的话,阿约没有抬头,但绞着的手指却动了动。 姜釉知道他在听,心里松了松,继续说道:“当你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时候,就努力读书吧。拼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让你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去更好更大的地方,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决定。” 姜釉也不知道阿约这个年纪能不能听懂这些话,可是她想告诉他,所以也就说了。 她感觉得出来,阿约比同龄的小孩儿早熟,但再早熟或许也无法完全理解她这番话。但只要他能听进去努力读书,那就是值得一说的。 “阿约,阿姨也是这样从困境中走出来的。”姜釉想了想,决定现身说法,“阿姨小时候,也不是特别顺利。所以我就拼命读书拼命学习,上好的大学,学喜欢的专业,毕业以后才能从事喜欢的工作。工作之后,就有钱了。” 姜釉挑重点说,并且有意模糊着美化着说。 “你看,我现在过得不错,不是吗?”姜釉说完,就这么看着后座的阿约,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阿约总算是抬起头看向了她。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开口:“真的吗?” “真的。”姜釉点头,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她还拍了一下胥遇辰示意他配合自己,“不信你问胥叔叔。” 胥遇辰马上就反应过来,点头说道:“对,你要向姜阿姨学习。” 阿约眼里的光又亮起来一些,那是看到希望的光。 “只要努力读书,就能改变吗?”阿约又确认了一遍。 姜釉点头,没有犹豫:“对。努力读书,从普璞村走出去,去到大城市,去见更广阔的天地,你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说完,姜釉又补充了一句:“你过得好,妈妈也会跟着你过得好。” 这下阿约的眼睛更亮了。 他眼中的光亮让姜釉像是被晃了眼睛似的,莫名眼眶就湿润了。 她太清楚这种眼神了,这是渴望改变现状,饱含希望的眼神。曾经的她,也是有过的。 车开到一半时,还真被张赞说准了,天上稀里哗啦开始下雨。 越临近陇县,雨越大。 姜釉看着窗外心想,这雨今天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倒是应景。 等到了普璞村所在的山时,阿约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不像是刚上车时那么沮丧了。 车依旧停在半山腰,姜釉一手打伞,一手牵着阿约一步一步往山上爬。 阿约虽然是小孩子,但是爬起山来却挺厉害的,也完全不会喊苦喊累。 他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且为自己树立了新的目标。他今天的话比之前说过的加起来还多,他还对姜釉说:“阿姨,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让妈妈幸福的。” 他的口音依旧很重,可这句话姜釉却一遍就听懂了。 或许是阿约眼中的坚定有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这让姜釉和胥遇辰看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小心。” 雨水打湿了上山的路,路上泥水都流淌起来,浅浅没过一半鞋跟。胥遇辰走在姜釉和阿约的身后,小心地提醒两人,时时刻刻注意着他们,以免有脚底打滑的情况出现。 因为路变得不好走,三个人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往上爬,抵达普璞村时,比平时所用的爬山时间长了一倍。 但好歹平安抵达了。 两人跟着阿约来到了他姑姑家,管辖普璞村这边的警察已经到了,正是那天去医院找他们问话的年轻警察。一旁还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介绍才知道是村干部和妇联派过来的干事。 一见到阿约,警察摸了摸他脑袋,然后又跟姜釉胥遇辰一起,亲手将阿约交到了他姑姑手里。 只是阿约的姑姑看起来有些冷淡,对阿约也没说两句话,看起来并不太想让他在自己这儿寄养。 但村干部和警察都出面了,她也没办法拒绝。 姜釉知道姑姑大约是不会心甘情愿多照顾一个小孩的,毕竟孩子养在家里多少都是多了张嘴吃饭。看他们的模样,平时应该走动得也少。 姜釉看了胥遇辰一眼,由胥遇辰出面,塞了一个红包到阿约姑姑手中。 他说道:“能捡到阿约也是缘分,这些钱是我们几个朋友给阿约的心意,还望大姐收下。” 阿约姑姑捏了捏红包的厚度,脸色这才好了许多,总算是有了点点笑意。 第七十七章 突然袭击 阿约姑姑收下红包后,对在场的人承诺在阿约妈妈来接他之前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也保证阿约会继续去上学。 只是当警察再次询问阿根下落的时候,阿约姑姑只是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从她的态度上来看,她似乎也并不觉得阿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有或者说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 姜釉听到阿约姑姑嘀咕了一句:“不就是两口子打架拌嘴了么。” 这话不偏不倚就落在姜釉耳朵里,她当即就皱了眉,想要好好同她理论一番。但理智还是让她选择了克制,并没有当场反驳。毕竟阿约还不知道具体内情,自己要是和阿约姑姑发生争执,那岂不是什么都露馅儿了。 胥遇辰看出姜釉有些不高兴,他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警察和妇联的同志见事情办妥后,就离开了。胥遇辰和姜釉也准备离开,阿约却上前拉住了两人的手。 他眼里有不舍。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温馨幸福的时光。这样温暖幸福的味道,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姜釉弯腰摸了摸阿约的脑袋,对他嘱咐道:“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好不好?” 阿约听到后,对她点了点头算作承诺。 一旁阿约姑姑看了有些稀奇,直说道:“诶唷,这还真是稀奇。阿约平时啊,都不怎么搭理别人的,跟他说话也不怎么回答的,对你们倒是真亲啊。” 说着,阿约姑姑又摆出热情的模样,直说道:“这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们今天在路上跑了一天,又一路照顾阿约,实在是辛苦了。就在我家吃个便饭再走吧,也算是我替阿约替我弟弟一家谢谢你们。” 阿约姑姑一边说着,一边将红包往自己兜里塞。 大概不是看在别的什么面子上,而是红包的面子上。 姜釉刚要拒绝,胥遇辰却给了她一个眼色,然后答应下来,并主动说道:“村里头有没有买菜的地方?空手留下来吃饭不好,我去买些肉。”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拎了给阿约的零食和水果等,并不算空手。但胥遇辰这么说,就是想告诉阿约姑姑,他们不会占她便宜。 阿约姑姑自然是说不要的,来回几次后,胥遇辰见阿约姑姑的女儿在后头探头探脑的,于是便转了战略,给阿约姑姑的女儿也包了两百块红包。 这下阿约姑姑更高兴了,赶紧去后头厨房做饭去了,还不忘招呼两人随便坐别客气。 姑姑的女儿名叫小丽,是阿约的姐姐。此刻她收了红包有些不好意思,对自己的表弟也感到挺好奇的,对阿约说道:“我带你去房间吧。” 阿约下意识看向姜釉和胥遇辰。 胥遇辰上前摸了他脑袋一把,说道:“去吧,正好把你的东西都整理好。” 阿约并没有行李,他的东西都是从医疗队带回来的吃的用的,胥遇辰这是要他收去自己的房间,告诉阿约这些东西他才有支配权。 阿约很听话,拿着东西就跟着小丽走了。 等人一走,姜釉小声问:“干嘛要留下啊?这要是吃了饭,天可就黑了。” “没关系,反正咱们自己开车回。”胥遇辰也小声回答,他看着姜釉眼底有笑意。 姜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胥遇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多时候看着都很成熟,但其实偶尔也会有些过于单纯。” “什么意思?”姜釉更不明白了。 “我们留下来吃饭,可不只是单纯吃饭的。”胥遇辰对她勾了勾嘴角,明明他年纪更小,可此刻却有一种哥哥对妹妹说话的感觉,“阿约姑姑的性格你刚才也看到了,她是有利可图就愿意干活的人。我们留下对阿约表达关爱,并且说上几句以后可以常联系,要知道他的情况这样的话,她会认定我们将会长期关注阿约,说不准会经常给他汇钱。” 姜釉张了张嘴,顿时明白了胥遇辰的意思。 她下意识问道:“你打算这么做吗?” 她问的是长期资助阿约的事。 胥遇辰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红昭的资助一切都有规章制度。而作为个人,我们也不能见一个人就善心大发地去管一个人的人生。在他困难时遇见他能帮一把手,但接下来的路,还是得自己走。” 见姜釉并没有展颜,胥遇辰又继续说道:“怎么了,觉得我冷血?” 姜釉摇了摇头,她很冷静:“不,我觉得你说得并没有错。一个人的善心是发不完的,我们也不能总凭一颗善心做决定。” 胥遇辰低笑一声,觉得姜釉这会儿又理智得可爱。 他接着说道:“阿约家中我们也去看过,看起来并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家庭,只是父亲暴虐所以才没有过上好日子,应该还是有些积蓄的。他妈妈勤劳勇敢,等身体恢复一样可以劳作。不管是继续在家乡生活,还是她想出去打工,总会找到办法养活自己和儿子。” 想阿约和他母亲这样的情况,必须要靠自己立起来。 姜釉“嗯”了一声,表示认同。见她和自己能想到一处去,胥遇辰也放心不少。 一个小时后,饭菜上了桌,外头天也暗了下来。 就像胥遇辰预想的那样,饭桌上阿约姑姑果然很关心他们之后会不会持续的关注阿约,见他们表露出之后还会了解阿约情况之后,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明显是有了什么打算。 在听到胥遇辰回去后会帮阿约申请看看帮扶金后,阿约姑姑更是表示,阿约在她这儿待多久都没问题,请他们放心。 姜釉听了这话只是低下头吃了口饭,心想胥遇辰还真是将人心给拿捏准了。 等到离开的时候,外头已经彻底黑了。 阿约姑姑非要给他们塞一个手电筒,说手机照亮没手电筒好。胥遇辰看了眼外头的天空,这回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往山下走。 由于没有路灯,天空中又还下着雨,稍远一些的地方根本就看不清。 为了安全,两人没有撑着一把手,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在走。 走了没一会儿,姜釉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对胥遇辰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胥遇辰反问了一句。 正伸长耳朵要仔细听呢,就感觉到身后似乎窜出一个人来! 直觉让胥遇辰顿时感觉到危险,他拉起姜釉的手就往前跑。 “都怪你们!杀了你们!” 身后传来男人沙哑阴沉的声音。 是阿根! 他一直躲在普璞村,见到他们来了,就一直潜伏在这里要攻击他们! 第七十八章 逃脱 第七十八章 在微弱的光线下,胥遇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阿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晚上视线不好,姜釉和胥遇辰对这里不够熟悉,比不上阿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如果他们顺着道路往下跑,不仅有可能被阿根追上,也很有可能因为失足坠下山崖。 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危险。 胥遇辰大约只在脑海里考虑了一秒,之后立马拉着姜釉就往旁边的山林中蹿。就算阿根对这里地形再熟悉,他也不可能经常在林中窜来窜去,再说就算在林中的路他也熟,但好歹遮挡的树木多,跑起来也没那么快。 姜釉被胥遇辰一路拉着往前,她根本不敢往后看,只憋着一股劲儿使劲儿往前跑。有时候腿磕碰到石头或是灌木,她也不敢停下更不敢呼痛。 为了增加阿根追上来的难度,胥遇辰关了手电筒,就在林中摸黑和姜釉前行。 他们唯一比阿根有优势的,大约就是比阿根年轻,身强体壮。胥遇辰是有长期锻炼的习惯的,他的耐力很好,但他很担心姜釉能不能撑住。但令他意外的是,姜釉的耐力也不错。不过转念一想,姜釉一个时常要动手术的大夫,有时候手术情况复杂一些,站上十来个小时都有可能,耐力怎么会不好呢? 夜晚的山林中格外安静,只有雨水滴答滴答打在花草树木上的声音。 为了方便奔跑,姜釉和胥遇辰早就收了伞拿在手中,如果阿根真的追上来,手中的伞还能暂时充当一下防身的武器。身后阿根跟得很紧,但是喘得也很厉害。 姜釉咬牙坚持着,他们只要将阿根远远甩在后头,想来这样下雨的夜晚,阿根也不会再冒险追上来。而且,只要他们到了半山腰,能够顺利上车,就能快速离开。 “他是不是没追上来了?” 姜釉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但身后原本紧跟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两人在山林中东窜西逃,跑得气喘吁吁,早就累得不行。这一停下来往后张望,再想迈动步子就有些难了。 胥遇辰朝身后张望,打着胆子开了一下手电筒照过去,的确没有看到阿根的身影。但他怕引来阿根,只开了一下就立马关了。 他松了口气:“应该是甩掉了。” 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次踩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地里差点滑倒,但每次都站稳了继续向前。他紧紧抓着姜釉的手,一分一秒都不敢松开,生怕姜釉跟不上自己,不小心将她落在了身后。 雨越下越大,山路也越发不好走。 他们是从一个小坡上一路打滑下来的,也不顾上危险,就为了能走到大路上来,正好这坡上也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丛,树与树之间都隔着距离,没那么阻挡前进的路线。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还能找到车停的位置吗?”姜釉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 这回连胥遇辰也摇了头:“不清楚,刚才情况紧急都是乱跑的,现在天又黑看不清路,不能确定能不能顺利找到停车的地方。” 两人正商议着,姜釉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扭头朝右边山坡上看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胥遇辰大喊一声“小心”,突然就朝她扑了过来。随后,姜釉听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撞击了胥遇辰的身体,他闷哼了一声,两人扑倒在地,之后他就没再吭声了。 姜釉大惊,差点就要喊出声,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她看着胥遇辰抬起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胥遇辰表情忍痛,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人就这么倒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这会儿姜釉也看清了那撞击胥遇辰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块大石头。 姜釉心下急得不行,不知道胥遇辰到底被撞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骨折的情况出现。 等他们一动不动待了几分钟后,有一个人影在山坡上头快步往回走。 姜釉心下一沉,她知道那是阿根。 看来阿根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只是故意站在山坡上没有下来,等他们下来了,找准机会将这块大石头推下来,想要造成他们是被山石砸中意外死亡的假象。 她压低声音说道:“他好像走了。” “再等等。”胥遇辰用气音回了一句。 于是两人又在灌木丛里等了几分钟,确定阿根没有再回来后,这才起来。 姜釉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替胥遇辰检查身体,从头到脚,四处捏了一下,发现胥遇辰是被撞击到了大腿根外侧。姜釉立马让他动了动脚,还能活动,就是被撞击的地方很疼。 雨比之前下得更大,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你走一走,看能不能动。”姜釉扶着他,对他轻声说着。 胥遇辰走了一下,点头:“可以走,只是可能会需要慢一些。” 姜釉心知胥遇辰肌肉大约是拉伤了,但骨头没断就是好的。她搀扶着胥遇辰,胥遇辰撑开伞,两人就这么相扶着往前走。胥遇辰一瘸一拐地走,动作服幅度不能太大,两人前进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不少。 没走多远,这鬼天气又开始刮风。 狂风暴雨之下,两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伞仿佛是个摆设。 “那儿好像有间屋子。”姜釉指了下不远处,那儿有一间房顶盖着稻草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平时没人住的,“我们过去看看,休息一下。” 没有了阿根在身后追杀,两人此刻情绪都安定了许多。 只是姜釉搀扶着胥遇辰往屋子方向走时,手中拿着的折叠伞还是紧紧攥在手里,手背上隐约有青筋暴起。 “这里好像真的没人住,是个废弃的屋子。”等到了房子面前,姜釉轻轻一推门,门就开了,里面有一股发霉和灰尘的味道,“先将就休息一下,你的腿可能不能长时间走动。” 胥遇辰点了点头,和姜釉一起进去。 他将手电筒打开,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两人只能席地而坐。 第七十九章 废旧小屋里休息 但屁股刚坐下来,姜釉又突然跳了起来,将胥遇辰吓了一跳。 “怎么了?”胥遇辰低声问她。 姜釉没说话,三两步走到门口,看了看这间屋子的木门,伸手摸了下。接着满屋子到处找,总算是叫她找到了一个生锈的小铁钳,她直接拎起来将它当做门栓,插在了木门上。 这间废旧的屋子,门栓早就坏了。姜釉刚才就是注意到这点,脑子里又突然闪过阿根那凶狠的面容,心里面打了个激灵,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身体就已经行动了。 至少关着门,多一道防线。万一阿根不放心他们死没死,又找过来了,不至于直接就能冲进来。 等做完这一切,姜釉才又重新在胥遇辰身边坐下。 坐下后,她又看向胥遇辰被石头撞到的腿,忍不住说道:“不然我给你再检查一下吧?” 胥遇辰忍不住笑了声:“在这儿怎么检查?也拍不了片。” “至少可以看看表面撞成什么样子了。”姜釉见胥遇辰还能笑得出来,有些无奈。 胥遇辰微微一挑眉:“怎么看?” 姜釉愣了下,见胥遇辰眼底有戏谑,她心一横牙一咬,直愣愣说道:“当然是你把裤子脱了,我给你检查啊。” 胥遇辰当即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立即咳嗽起来。他没想到姜釉居然还真能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来。 他咳得脸通红,也不知道只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害羞。 姜釉瞥了他一眼,见他连脖子都红了,这会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她淡淡说道:“我是医生,你现在是病患,我给你看病很正常。虽然我的专业主要不是看跌打损伤的,但基础的医学知识还是相通的。” 胥遇辰见她似乎是认真的,赶紧说道:“不、不用了。现在看了也没用,医药箱都没有,就算有什么也上不了药。等我们回医疗队了我再看。” 说着胥遇辰还下意识地抓住了裤腰带,姜釉发现他这个小动作,有些哭笑不得。 她靠在墙壁上,说道:“不愿意就算了,别搞得我好像要强迫你一样。” 说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几声。 胥遇辰大概也是被她感染,自己也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下着雨透着凉意的夜晚,他们俩刚逃离一场生死劫,在这破败老旧的屋子里,却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幸好,现在已经是六月,气温上升,晚上下着雨也没有太冷。 胥遇辰其实感觉到左腿肌肤有一些刺骨的疼,像针扎似的,而且还有些麻。但他一直憋着不肯说,怕扰乱姜釉的心绪。他也摸过自己的腿部了,只要骨头没断,其他对他来说都不是大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姜釉在身边关心着自己,胥遇辰和她挨着坐在一起,就仿佛被打了一阵镇痛剂似的,渐渐地就忘了腿部的疼痛,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姜釉聊天。 聊着聊着,这屋子里的氛围也显得轻松了不少,没有了刚进来时那种紧绷紧张的感觉。 也正因为聊得有些太放松了,胥遇辰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腿被撞伤,觉得坐得久了想要换个姿势。结果刚一动,冷不丁就“哎”了一声出口,等反应过来时他立刻闭了嘴,但姜釉已经听到了。 姜釉眼睛盯着胥遇辰的腿,在黑夜室内微弱的光线中,姜釉像是被人定住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胥遇辰这声“哎”重重击了一下,一些画面扑腾着涌入脑海中。 就像是电影里播放的慢镜头,姜釉能清晰地“看”到那从山上被阿根推着滚落的石头砸向他们,准确的说,那石头偏向的方向更像是朝她来的。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胥遇辰却反应巨快,竟不顾自己安危将她扑到。 如果不是有胥遇辰,此刻她没准早就被石头撞下山崖,又或者撞成植物人。 可现在她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而胥遇辰却受了伤。 幸好只是撞伤了腿,幸好他还在…… 姜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红了眼眶,泪水浸湿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会落下来,但又感觉到主人想要将它憋回去。 胥遇辰与姜釉挨着,离得很近,虽然光线微弱却也看清了这一幕。 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他没来由得就放缓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姜釉情绪平复下来,她开口:“……对不起。” 胥遇辰心头一颤,他凑近了些,看着姜釉神情严肃说道:“你不用跟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意外。我手伤,是因为阿根作恶,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今天跟我来的人不是你……” 胥遇辰下意识想说如果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但这话却没有立马说出口,因为他突然间也不确定,如果不是姜釉遇险,他会不会反应这么敏捷?又或者,他会不会下意识是扑向对方,不想让对方受伤呢? 他不是圣人,自问品德还没有高尚到可以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 胥遇辰这会儿其实已经明白过来,是因为姜釉遇险,他才会这么不管不顾。 姜釉却摇头说道:“不,就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一开始要查阿约家里的事,你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遇见这种事……” “这就是你想偏了。”胥遇辰立即打断他,“做这个决定的人不是你一个人,是我们大家做的决定。遇到阿约,也是我们大家都想帮他。姜釉,你是医生,在医院应该也见过很多意外的事,怎么今天这点事儿,就让你钻牛角起来?” 姜釉被他这番话说得心虚有些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就像胥遇辰说的,她一向是冷静分析问题的人,今天这件事的的确确就是意外。 可一想到胥遇辰如果不是扑得够快,可能面临的就不是被撞到腿,而是性命堪忧了,姜釉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沉默着,没有回答胥遇辰的话,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胥遇辰一只手抓住姜釉的手腕,他看着姜釉,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姜釉,这不是你的错,记住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姜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是她往日平稳的声音响起:“等回了医疗队,马上就去检查你的腿。” “好。”胥遇辰点头应下,甚至觉得自己的腿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他听着大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忽然间响起楚舸对他说过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姜釉这人在这方面慢热,你得下点狠招才行。” 当时他还觉得在这个项目里,哪里能有什么招? 可今夜,他们遭遇巨变,又一起躲在这破旧的屋子里避雨休息,胥遇辰忽然间就觉得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难得的二人独处的时光,难得的姜釉对自己心疼的时刻。 如果能在这儿待上一晚,他俩可算是实实在在的共患难了。 那么从明天起,他在姜釉心中会变得不一样吗? 脑子里这么想着,胥遇辰已经开了口:“外面雨太大,路又黑,我们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今晚暂时现在这儿待着,等天亮些了再走。” 第八十章 小屋偷吻 “好。” 胥遇辰的建议姜釉觉得很在理,现在天太黑了,雨又大,确实不适合在路不熟的山中穿梭。 这儿好歹还有个废弃屋子给他们休息,要是等会走远了想休息都不一定能有地方。 经过这么会儿的奔波,她也的确感到了些疲惫。 但在黑暗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静下来就难免让人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像尴尬,又更多的像暧昧。 屋子里安静几分钟后,姜釉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像是要将打湿衣袖的雨水给赶走似的。但她越动作,就越不自然,越发尴尬起来。 这时胥遇辰突然开口:“你想不想听听,我在m国那些年做志愿者的事?” 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姜釉的注意,她没再在意环境和氛围,也没有再在意自己身上是否被打湿,而是扭过头看向胥遇辰,点头说道:“说来听听。” 胥遇辰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做义工之类的。年纪小的时候,能干的事情不多,做义工也就是去孤寡老人家中帮忙用机器理草坪啊,又或者帮忙做家务之类的。后来我家附近搬来了一个爷爷,他知道我做义工后,问我愿不愿给他干活。” 姜釉听着胥遇辰娓娓道来,突然间发现,其实胥遇辰的声音也很好听。之前他们每天在一起时都没注意过,但这会儿眼睛视物变弱,听力就像是加强了似的,一下就捕捉到了这点。 “我见他一个人,以为他也是需要关怀的那类人,刚想说帮他报去负责统计的人那儿,结果他说他付费请我去他家里工作,每周一到两次。我听到可以赚钱,屁颠屁颠就去了。后来我就在他那儿从十三岁工作到了十八岁。五年的时间,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我笃定他肯定是个孤寡老人。” 姜釉让自己的背靠着墙壁,后脑勺也抵在墙上。 “然后呢?” 见胥遇辰停顿下来,姜釉忍不住问他。 胥遇辰接着开口:“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还请他来家里一起庆祝。我那会儿想,或许这辈子他也能成为我的家人。但是一个月后,他就过世了。他过世后,突然出现了好几个人,我那时才知道他是有孩子的,一共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赡养那位爷爷。而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律师给他们打电话,要求他们全员到期后宣读遗嘱。不光是他们,我也是那会儿才知道,爷爷其实有一大笔钱在手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胥遇辰声音放得低沉,说话语速又不急不慢,姜釉听着听着,只觉得有些浑浑噩噩,思绪也跟不上他说话的节奏,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胥遇辰声音不断传过来。 “他们是为了分遗产才兴致勃勃地赶来。但我没想到,律师居然也将我叫了去。等宣读遗嘱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爷爷将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和他的那栋房子留给我,百分之三十的财产留给了他屋子里的一猫一狗,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给了子女。” 姜釉努力想要维持清醒的头脑,她轻声说:“那他们没有找你麻烦吗?” “当然找了。”胥遇辰说着笑了,“但我爸妈也不是吃素的,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爷爷为什么不愿意将财产都留给他们,他们在他生前不孝顺,爷爷肯留百分之二十给他们,已经算是疼爱他们了。后来,事情顺利解决,爷爷也入土为安。他留给我的钱,我就一直拿着做一些公益慈善,用来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 胥遇辰没有说,其实他养父母也很有钱,他家境优越,有没有这笔钱都无所谓。但他明白爷爷的心意,这笔钱他是不会允许让它落到那几个不孝子女身上去的。 “那个爷爷和他的子女,到底怎么回事呢……”姜釉思绪越来越模糊,声音也更小了。 胥遇辰声音也放柔了不少,说道:“爷爷的子女长大后,就只想啃老,想从爷爷手里捞钱。原本爷爷有一家公司,盈利情况也很不错,但他后来转手卖了,还谎称自己破产了。一听到他破产,他的子女们就离他远远的,好像生怕需要他们帮忙还债一样。爷爷也是被子女伤透了心,老伴又去世了,所以才回独自搬来家乡住。” 姜釉声如蚊蝇:“没想到,国外也有这种事……” 她后面还想说什么,可脑子已经跟不上了。她眼睛闭上,疲软得她仿佛再也睁不开双眼。 胥遇辰听到她说的话回应道:“其实全世界各地都是一样的,哪里都会有这种人和事。” 说完,胥遇辰又问:“你困不困?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他目光瞥向了姜釉,却发现姜釉传来了轻微而又绵长的呼吸声。 竟然已经睡着了。 胥遇辰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嘴角翘了下。或许是黑夜中使人胆大,胥遇辰没忍住一点点靠近,离姜釉十分近,两人之间只相差大约三公分。 离得这么近看姜釉,她的脸在昏暗光线下透着一种舒展而宁静的美,还带着点点的稚气,和她平时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全都不同。 因为靠得极近,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俩给捆绑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胥遇辰不由又想起上次类似的情景。那时他恪守老规矩,没有“趁人之危”亲下去。可到了这次,他却犹豫了。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叫嚣着他必须主动,必须把握这次的机会。 他就跟不受控制一般,一点一点靠近姜釉。 他心想,上次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卑劣,到了这次居然又不受控制了。 但他又想,他需要点刺激,需要尝到一点甜头,才可以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就在今晚,他突然渴望做一回“卑劣小人”。 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姜釉的唇上。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却带着一种由内至外的虔诚感。 胥遇辰只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然后快速离开了姜釉的嘴唇。 姜釉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睡梦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胥遇辰只觉得心中有股火在热烈地起舞,他的脸滚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是红透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无比确定—— 就是她了。 第八十一章 小阴影 天蒙蒙亮的时候,废旧小屋的门被人拍响。 门外有人喊:“胥遇辰,姜釉,你们在里面吗?!” 姜釉几乎是一瞬间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身旁的胥遇辰已经起身要去开门,姜釉本能般一把朝胥遇辰的手腕抓去。只是她动作太急,原本只是想抓他的手腕,结果一不小心就抓住了手。彼此的温度都透过掌心传递过去,两人都是一愣。 胥遇辰回头看向姜釉:“怎么了?” “外面是谁?”姜釉神情警惕,眼睛又王门口看了一眼,“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放心,应该是警察。”胥遇辰用另一只手拍了下姜釉的手,姜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胥遇辰看着姜釉有些泛红的耳垂,无声地笑了下。随后说道:“我去开门。” 话音刚落,门外警察已经自报家门。听到的确是警察,姜釉的心落下来一些,再仔细听外面那人说话的声音,的确有些耳熟,好像就是他们见过的那个年轻警察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那警察见到两人安然无恙,高兴说道:“你们没事就好!对了,阿根抓着了。” 警察的话一出,姜釉和胥遇辰立即对视了一眼。 在警察陪同往半山腰停车坪方向走的路上,姜釉才了解到,原来昨晚上她睡着后,胥遇辰就用手机给警察发了消息,将被阿根袭击的事说了。警方当即就派出了警力来这边实施抓捕,只是谁也不知道阿根具体躲在哪里,所以警察让他们先在小屋里躲好,不要轻举妄动。 姜釉觉得自己昨天真是被突发情况给吓傻了,从头到尾都没记起来要报警这茬,只记得要躲好。 不过这也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有人要杀她,慌张也是情有可原。这么一对比,姜釉觉得胥遇辰这人还真是太靠谱了,而且心理素质也过硬,难怪之前可以做国际救援。 等到了停车坪,姜釉才清楚知道昨晚上他们跑得离目的地有多偏。要是昨晚上他们自己出来找路,八成会迷路,找得晕头转向不可。 两人开车跟警察去了趟警局做笔录,做完笔录后,两人马不停蹄地往玉山赶。 姜釉坐在驾驶位上,有些感慨说道:“真没想到,阿根之前居然是躲在他姐姐家的柴房里,后来胆子大到回自己家住。他这是真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胥遇辰坐在副驾驶,有些不习惯不是自己开车。听着姜釉说着这件事,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她是真的对这个阿根有些心有余悸。 他说道:“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已经被抓了。昨天他想要故意杀人,有我们作证,警察也去滚落石头的地方取证了,他这下刑拘是跑不掉了。就算是阿约妈妈想要谅解他,也没用了。” 听胥遇辰这么说,姜釉又觉得这是昨晚经历那件可怕的事情后唯一的慰藉。 如果真能帮阿约和他妈妈脱离苦海,也不算是全然一件坏事了。 幸好经过一晚上休息,胥遇辰的腿已经没有了昨天刚被撞时的那种刺痛。虽然现在碰到被撞的地方还是会痛,但总算是好转了不少。 上车之前,姜釉还找出了后备箱里的医药箱,要求胥遇辰先上一道药。胥遇辰没办法,只好坐在后座半褪下裤子上药。姜釉则背对着车门,不往里看。 想到胥遇辰的腿伤,姜釉又道:“幸好你的腿没什么大事。等回了医疗队,赶紧去找刘医生看看。” “知道。”胥遇辰有些想笑,这件事姜釉已经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了,可是她自己好像没有察觉。胥遇辰头一回发现,姜釉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想到这点,胥遇辰忍不住侧头看向姜釉。她开车的时候眼睛直视着前方,有一种坚毅的感觉,看起来特别认真。但是手上动作还算熟练,可见驾龄不短,只是对于开车她看起来自信心不算足。 “你平时是不是很少自己开车?”胥遇辰忍不住问她。 姜釉不知是不是听出了胥遇辰话语里的意思,她说道:“平时上班也经常开车的,只是前几年出了个小车祸,就有些阴影了,开车小心谨慎了很多。” 胥遇辰看得出来,的确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就像是在考驾照似的,每一步都是标准的教科书级别。 不用自己开车,胥遇辰就觉得有些闲得慌,一想到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玉山,自己又在车上属于睡不着的类型,便想找点话题聊天。 于是顺着姜釉的话又问她:“车祸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姜釉嘴唇抿了下。 胥遇辰敏感地察觉到姜釉情绪的变化,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件平时在路上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摩擦,正想要岔开这个话题,姜釉却开了口。 “那次我奶奶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弟弟出事了,我爸不在北城,让我去学校看一眼。”姜釉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但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这平淡的语气里饱含深深的厌恶,“我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正好那天我夜班,白天本来在家睡觉,就赶紧起来往学校赶。结果到了我才知道,是我那个弟弟跟人打架,害得人家从楼梯上滚下去,手给摔骨折了。” 说到这儿,姜釉冷嗤了一声。 “人家家长找到学校来要求赔偿,闹得不可开交。没办法,我就掏了钱。对方倒也是个厚道人,就要了医疗费和一点营养费,总共赔了三万多。结果我给人家赚了钱过去之后,我那个熊弟弟就说漏了嘴,原来我爸就在家里,他就是不想来掏这个钱,就想让我做这个冤大头呢。” 胥遇辰听到这里,露出微讶的表情。但转念一想姜釉家里那个情况,还有她那个不靠谱的爸,也觉得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这世上的父母有千千万万种,谁说不能有姜釉爸爸这一种呢? “那会儿我也年轻,刚工作没两年积蓄也不多,而且才刚买完车不久,还是贷款买的。这一下就去了我三万多,回去路上越想越气,然后就跟人追尾了。” 其实事故是个很小的事故,可对于当时的姜釉来说,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 也许是因为心里憋着气,让这起追尾事故显得更加可恨可怕,总之之后有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开车,后来虽然因为工作太忙又恢复开车了,但小心谨慎了许多。 之后她工作越干越好,收入也越来越多,可这股小小的阴影却好像还是一直留在她心里。 胥遇辰听完,自然岔开话题:“那这次阿根的事,你不会也留下阴影吧?” “不会。”姜釉回答得斩钉截铁。 胥遇辰好奇:“为什么这么肯定?” 第八十二章 抵达玉山 “我就是觉得不会。”姜釉回答,却还是没有说出理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这种感觉,那是一种属于她对自己判断的直觉。昨天因为有胥遇辰在身边,她虽然也害怕,却没有当初那种孤立无援又好像被世界抛弃的恐惧感。 姜釉想,这之间的差别,大约就是胥遇辰吧。 只是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出来又好想显得哪里挺奇怪的。 好在,胥遇辰并不是一个喜欢对别人刨根问底的人,见姜釉不说也就没有继续往这方面问下去了。 姜釉这会儿又想起另外一个事情,她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忧伤:“只是阿根如果罪名判定以后坐牢的话,以后恐怕对阿约有一点影响。” 不管是考公还是去一些国企,人家要政审的话,恐怕是很难通过考核了。 胥遇辰却说:“个人的命运本来就是不同的,他出身在这样的家庭里,是他无法选择的。而这样的家庭带来的一切也是他必须去承受的。只要他能坚守自己,努力向上攀登,等他长大了总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虽然可能去带编制的岗位受限了,但谁又能肯定,他不会得到更好的工作呢?” 这一番话胥遇辰说得不急不缓,却有一种能抚平别人焦躁的心的力量。 他的话也让姜釉沉默下来,她想到了自己。说起来,她也不算好,尤其是跟当时身边的同龄人想比。但这样的家庭,却也的确没有耽误她自己变成更好的人,找到更好的出路。 姜釉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对阿约的事放开了。 “你说得对。”姜釉看着前方的道路对胥遇辰说道,“阿约有他自己要走的路,他要走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试,靠自己去拼。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能怜惜他一时,却不能帮他一世。” 见姜釉想明白了,胥遇辰也不由翘了翘嘴角,觉得又发现了姜釉一个优点——听劝。 等到他们再回玉山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这个点儿过了午饭的时间,但他们在快到之前胥遇辰给张赞打了电话,让他去饭店给他们打包了饭菜。 他们一到,就一起去了胥遇辰的房间吃饭。 张赞和楚舸早就等在宾馆里,见到两人时脸上焦急之色都没褪去。 “你俩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打你们电话也打不通。”张赞一见到他俩,就连忙“质问”。 姜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手机没电了。” “我手机关机了。”胥遇辰言简意赅,那会儿他跟警察说完后,就是怕手机会突然响起来,所以干脆关机了。 “你关机做什么?”张赞追着问,“不对,昨晚你俩去哪了?你们这衣服怎么看着有点皱巴巴的?” 淋湿以后又没晾起来,就这么穿着睡了一晚上,可不就皱了么? 楚舸来回打量着他俩:“你俩这样子,看着还有些狼狈和疲惫啊。你们不就是去送阿约回家么,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昨晚上的事,胥遇辰还没有跟张赞他们说,这会儿肚子饿着,他也不想说。 于是说道:“有天大的事,也等我跟姜釉吃完饭洗漱完以后再说。” 说完,胥遇辰将打开了盖儿装着米饭的餐盒递给了姜釉,两人都没有再废话,埋头吃起饭来。 要不是胥遇辰提起,姜釉压根就记不起来他们一直没吃饭这事儿。可现在饭菜当前,姜釉一下味蕾就被勾动,瞬间就感觉到饿了。 张赞和楚舸坐在一旁面面相觑。 楚舸忍不住小声说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他俩吃得这么急。” 张赞也点了点头,小声回应:“是啊,平时吃饭这俩都吃得挺讲究的。这看起来像是饿狠了啊。” “你说他俩遇着啥事儿了?”楚舸脑袋凑到了张赞边上,两人离得很近。 张赞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是楚舸身上带着的香味,偶尔她离自己很近,又或者擦肩而过时都能闻到。张赞很喜欢这种香味,之前还没忍住问过楚舸用的是哪款香水。 结果楚舸告诉他,她根本就没用过香水。 楚舸原话是:“每天忙忙碌碌的,哪有心思去喷香水啊。” 张赞心里称奇,他明明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居然不是香水。难道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 但他后来又拐弯抹角借了一回楚舸的洗发水沐浴露,都不是这个味道。 而且他也不是每次都能闻到,只有偶尔才会闻到。张赞觉得奇了怪了,可又找不到答案。 眼下楚舸离他这么近,他就再一次闻到了这股味道。他觉得自己大约是太喜欢这个味道了,忍不住嗅了嗅。 但刚嗅了下,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个变态,赶紧停止。好在,楚舸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张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脸撇向一旁,却发现胥遇辰看向了自己。 他没来由得有些发虚。 胥遇辰眼里有戏谑神色,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楚舸见张赞半天没回话,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臂:“问你呢。” “这我哪知道。”张赞有些不自然地回话,“等他们弄完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楚舸觉得张赞这话简直就是废话文学,也懒得再继续往下说了。 等姜釉和胥遇辰吃完饭洗漱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两人也没废话,由胥遇辰出面将昨晚的遭遇简单阐述了一下。 听他说完,张赞和楚舸都变了脸色。楚舸更是从坐着的椅子上一下就弹了起来。 她几乎接近失声尖叫:“什么?!阿约爸爸追杀你们?!” 张赞也是听得惊魂不定,他连忙伸手摸了摸胥遇辰的大腿。 胥遇辰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说道:“没断,别动手动脚的。” 张赞脸上的担忧根本就收不住,他说道:“不行,你赶紧跟我去义诊区做个检查。” “这会儿义诊区都下班了。”胥遇辰摆摆手,“我自己心里有数,骨头没事。等刘医生回来了,我找他给我看看。” 张赞见胥遇辰表情淡定,看起来说的是真的,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骂道: “这个阿根也太不是人了吧,自己干了坏事儿,居然还怪别人发现了他干坏事儿?报复心这么强,难怪之前阿约妈妈根本就不敢反抗。” 说完,他又接着道:“你们说,别的农民都那么朴实善良,怎么到他这里就物种变异了啊?这么变态,也不知道怎么造成的。还有他那个姐姐,居然还给他打掩护藏匿他!真是……” 后面难听的话张赞忍住了没说,毕竟现场还有两位女士。 胥遇辰知道张赞这是心疼自己,他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不管是哪里人,都有好人和坏人。我们这次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这么一个心理阴暗的而已。” “早知道,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去!”张赞气鼓鼓的。 胥遇辰轻笑了一声:“你跟我都去了,谁来管这边这一摊子事儿?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怎么办?” 张赞被他这话说得接不上话茬。 “行了,这事儿反正也结束了,人也被抓了,我们也平安无事。”胥遇辰安慰着受惊的两人,“这次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儿,阿约和他妈妈没准之后的日子会幸福许多。这么想想,是不是觉得也还值?” 张赞和楚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向胥遇辰和姜釉,两个人冲着他们俩竖了竖大拇指。 姜釉忍不住笑了下,难得也打趣:“你们俩还真有点默契。” “默契?我跟他吗?”楚舸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疑惑,“不可能吧……” “怎么就不可能了?”张赞立马不干了,“跟我有默契又不丢人。” 楚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叫了句“傻子”。 等刘医生回来,姜釉听到响动就立马叫上胥遇辰去找他。 刘医生仔细给他看过,说道:“据我的经验来看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明天你去义诊区再拍个片看看。” “行。”胥遇辰一口应下,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姜釉。她听到刘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后明显松了口气,可见一颗心这会儿才是真的放下来。 胥遇辰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于是忍住了。 两人从刘医生房间离开后,短短一截路却走了好几分钟。两人步伐走得慢吞吞的,胥遇辰是想跟姜釉多待一会儿,而姜釉很明显是在配合他。大约是觉得他腿还有些疼,见他走得慢也跟着放慢脚步了。 胥遇辰看着姜釉,忍不住说道:“其实你看着清冷,偶尔说的话也一针见血,但其实很容易心软,而且是个热心肠。” “啊?” 姜釉一时半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味来,又有些惊讶胥遇辰会这么评价她。 胥遇辰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却只说道:“别急着否认,你是不是这样的,有时候旁观者更清楚。” 这会儿,他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胥遇辰刷开房门,回头对姜釉说道:“姜釉,晚安。” 姜釉愣了下,莫名觉得心跳加快了两秒。 然后也有些机械般开口:“晚、晚安。” 第八十三章 医院求助 医疗队抵达玉山的第三日,妇产科专家姜釉也正式上岗。 玉山地方大,人多,得知今天妇产科专家坐诊,来检查的女性不少,姜釉几乎从早上一直忙活到收摊。 江南今日正好又轮值在姜釉的义诊棚里帮忙,也累得够呛。 直说道:“突然就有点羡慕李故新了,他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 姜釉笑她:“那给你也开一刀?” 听到“开刀”江南立马就怂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说道:“不了不了,那我还是健健康康地工作吧。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姜釉被她这一番略显“幼稚”的言论逗笑,收拾好登记表,两人一起往宾馆方向走。 路过一家小餐馆时,姜釉不由停下脚步。 这家餐馆主要卖的就是一些米线、面条以及简单的盖饭。姜釉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胥遇辰带自己吃臭豆腐米线那回,接着又想起今天胥遇辰因为腿伤不宜多走动只能在宾馆里待着。 然后还没等她想明白呢,就已经右拐进了店里。 “诶,姜医生,你要买什么呀?”江南连忙跟上她的脚步,然后凑到姜釉身旁跟着看墙上的菜单。 姜釉一眼就看到了“臭豆腐米线”,对老板说道:“老板,要一份臭豆腐米线……不,要两份吧。” 江南有些惊讶:“姜医生,你晚上不去宾馆餐厅吃,就吃这个啊?” “嗯。”姜釉点了下头。 “那你也不买两个不同口味的,怎么都要臭豆腐味儿的?”江南有些好奇,“就这么好吃?” 姜釉回答道:“不是,有一份给胥遇辰的。” 江南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她拉着长音“哦”了一声,眼里有调侃的笑意。 姜釉正在给老板扫码付钱,没有注意到江南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的语调却是听在耳朵里,她觉得有些别扭,付完钱侧头看向江南,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啊。”江南摇头,可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姜釉看得皱了皱眉头:“那你还笑得贼兮兮的。” “有吗?”江南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又对着老板喊,“老板,我也要一份!我要尝尝到底是多好吃。” 姜釉听到江南的话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下头。 江南性格活泼,有着98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所拥有的青春朝气。她好像跟谁都能快速拉近距离,和谁都感觉不会有距离感。虽然年轻,但却不娇气,在这边这么长时间以来,还真没怎么听她喊过苦。 再累的时候,也只是嚷嚷着要吃大餐弥补自己,又或者说要早点休息补一补。 等到了第二天,又会精神满满的起来干活。 姜釉不由想到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些公众号推文,里面将95后,00后都批判得好像他们是异类似的。有些新媒体号还会打着夸张的口号,说00后要来整顿职场,明面上看像是夸他们,实则是在贬低他们不服管教,特立独行,自以为是。 那会儿姜釉身边几乎没什么这个年纪的朋友,对他们也不了解,但看到这种标题时,除了一笑而过,也会觉得这是另外一种刻板印象。就像当初那些“成年人”定义80后,90后一样。 但姜釉也相信,迟早有一天,大家都会挣脱桎梏,打破别人对你的刻板印象。 姜釉其实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变化。 其实做他们这行的,从学医学这个专业开始,大家普遍的都是喜欢“向上兼容”,通俗点说,就是大家都喜欢跟比自己厉害,比自己更有经验的人去交流和沟通。 当然,认真说起来各行各业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但姜釉觉得,他们这行由于是强专业性,所以会显得这个现象更突出一些。毕竟医学需要丰富的理论知识以外,还依赖大量的实际经验。 和一位经验老道的医生聊天,当然要比和下面那些刚入行或者是来实习的人聊天要更有收获。 姜釉不否认这点,她只是发现,最近她变得很喜欢跟江南这样的年轻人交流。想要了解一些他们的想法,和他们面对不同病患时的态度以及救治病患的角度等。虽然他们的许多想法和看法都还很稚嫩,但是偶尔也会给到姜釉一些灵光乍现般的思路。 姜釉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专家也会呼吁要多和年轻人交流沟通了。 等回到宾馆,姜釉直接去敲了胥遇辰的房门。 他正准备下楼去餐厅吃饭,打开门却见姜釉站在门口。 “你怎么……”话还没出口,胥遇辰就看到了姜釉手里提着的米线,“给我买的?” 姜釉点了点头,看了眼他的腿:“你腿还疼着,就别走动了,上下楼梯也不方便。” 胥遇辰张嘴想说自己其实好多了,腿上了药以后正常走路其实没有那么疼。 但姜釉却已经将手里的米线递给了他:“我看你挺喜欢吃这个米线的。” 胥遇辰这会儿注意到姜釉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份米线,他心思一动,立马让开了些,说道:“坐下来一起吃?” 姜釉考虑了一秒,然后点头应下,往房间里走去。 胥遇辰想了想,没有关上房间门。 两人在房间的桌子前坐下,两人低头各自吃着自己跟前的米线。 屋子里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安静起来。 胥遇辰吃了两口,就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的姜釉。姜釉吃饭的时候很斯文,不急不慢但是也一刻不停,所以她看着清瘦不能吃,但其实用餐时间比普通女生要短一些。 姜釉好像吃什么饭菜都面不改色,就算难吃她也能让自己吃上几口。胥遇辰之前就问过她,姜釉的回答是—— “我是医生,我首先得吃饱饭保证自己有力气有精力。工作时候饭菜的口味好不好已经是其次的了。” 胥遇辰想,姜釉即使不在医院,只要她还是医生这个身份,她好像就能一直这么有自制力。 等吃过米线,胥遇辰下意识地想问姜釉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只是话才到嘴边,他动一动腿,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负伤人员。于是他又想邀请姜釉去宾馆尽头的露台吹吹风,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小胥!我跟你说……”张赞出现在门口,刚准备往里头迈步,就瞧见了姜釉也在,顿时就停住了。 张赞立马收敛了些表情:“姜医生也在啊。” 话音刚落,胥遇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看是玉山本地的电话号码,按了接通建。 “喂,您好。”胥遇辰打完招呼听着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说道,“好的,我立马跟姜医生沟通。” 说完,胥遇辰看向姜釉,对她说道:“镇医院有个产妇产后大出血,他们医院想请你过去参与抢救。” 第八十四章 参与抢救 接到电话之后的十五分钟内,胥遇辰陪同姜釉一起来到了镇医院。 他顾不上自己腿还疼着,坚持要和姜釉一起过来。毕竟这次镇医院请姜釉帮忙,而姜釉现在是他们归属于他们项目医疗队,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也好及时处理。 他们刚一到,在门口等着他们的年轻医生就立马迎上来,然后领着姜釉等人快步朝剖宫室走去。 “姜老师,情况您都了解了吧?”来接他们的年轻医生姓徐,她知道姜釉是从北城着名大医院来的妇产科专家,于是对她的称呼上用了“老师”,显得更加尊敬一些。 姜釉点了点头,脚下步伐走得更快了。 在来的路上,给胥遇辰打电话的人已经在电话里头将情况同姜釉说了。 产妇名叫王瑞丽,今年三十四岁,今天凌晨肚子开始宫缩阵痛,被家人送来镇医院。第一产程十八小时,现第二产程已经超过两小时。产妇为顺产,孩子已经成功分娩,但就在剥离胎盘时发生了大出血。 巧的是,医院最有经验的主任医师外出交流学习去了,而留下的一线二线医生不论是经验和技术都没有主任医师厉害。原本这种小镇上的医疗资源就一般,他们也没有大城市大医院里的医生那样能最快速的接触到一些最新的医学技术和设备一类的。 这回这位产妇大出血十分凶险,二线医生在第一时间就想起这次医疗队里有北城圣和医院来的专家,便叫人赶紧求助医疗队,希望专家能够前来参与抢救。 “这位产妇有多次流产记录,你们之前有考虑到胎盘粘连的问题吗?”姜釉面容沉静,一边走一边问。 根据给她打电话的医务人员在电话中的叙述,姜釉当即就判断出应该是胎盘粘连,所以他们才采取了人工剥离胎盘。等她一问,对方告诉她的确是这样。姜釉又问了产妇的具体情况,才知道产妇有过多次流产史。 小徐医生听到姜釉发问,连连点头,忙说道:“考虑到了的,因为她有多次流产史,陈医生……也就是咱们这次参与抢救的副主任医师,早就提醒过,所以我们早已通知血库备血,产后出血抢救用品也是到位的。分娩过程中,林格液500毫升维持静滴状态,16g留置针开放第二条静脉通道并予以接三通管……” 小徐医生就像是考试答辩似的,又紧张又快速地回答着姜釉的问题,尽量简洁的将当时的情况给姜釉说清楚。 “发现胎盘粘连后,一线医生和家属沟通后,决定人工剥离胎盘,随后采取了裁纸法依次剥离胎盘。一开始都挺顺利的,胎盘胎膜也完整,只有少许活动性流血200毫升。可就在检查软产道,要排除软产道严重裂伤出血时,产妇突然开始大出血,出血量达到了400毫升,子宫收缩很很差!” 在小徐医生说的时候,姜釉脑子里一直有画面在跑,就好像她在现场亲眼看到了这场分娩过程和后续抢救情况似的。她一面听一面对他们的操作做出判断,到目前为止,整个程序都没有问题。 胥遇辰和张赞在一旁听着,他们虽然不懂这些专业术词,可光是听小徐医生口述的急切语气和语速,他们就能感觉到这其中的严重和凶险。 胥遇辰不由看向姜釉,姜釉还是那副沉静的表情,好像不管小徐医生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她自己的情绪。在这一刻,胥遇辰感受到了她在专业领域这块极强的情绪稳定内核。 一个医生,尤其是一个好医生,必须要在任何紧急情况面前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我们已经启动了一级抢救,二线医生也抵达了现场,现在正在抢救当中,就等您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了。”小徐医生到底是年轻,在这种镇医院也很少遇到产后血崩这样的大事。一般如果胎位不太好又或者是身体有一些什么其他毛病生产容易造成危险的,镇医院也是会建议产妇至少去县医院生产,那儿医疗条件更好。 但如果孕妇不愿意去,他们也不可能强求。 这位王瑞丽他们之前也劝过,毕竟她有多次流产史,是极有可能发生胎盘粘连而导致大出血的。但王瑞丽觉得去县医院路远又更花钱,孩子都已经平安怀到快生产了,还能有啥问题? 她对这一块不大了解,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等着生产。 结果这一生产,就出事儿了。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抢救室门口。 姜釉由小徐医生领着赶紧去换手术服和消毒,随后进入了抢救现场。 姜釉一进来,小徐立马将病例资料拿给姜釉看。 姜釉一边看一边说道:“说一下情况。” 负责抢救的二线医生,也就是副主任医师陈医生看到姜釉这么年轻时愣了一下。其实从职称级别上来说,她和姜釉是同级别的。但是她深知自己跟姜釉的医术是天差地别的。 北城圣和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技术比他们主任医师都要厉害得多。而且她有所耳闻,说这次来的这位妇产科专家特别厉害,在北城医院圈子都是有名气的。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她还以为是上了一定年纪的阿姨级别的专家。 不过这种想法只在她脑子里过了一瞬,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挽救产妇的生命更重要。 她立马跟姜釉汇报情况,除了小徐医生告诉过姜釉的内容,二线医生说了更多的情况。 接产助产士这时马上报:“失血接近800毫升了!” “产妇宫缩剂无效。”陈医生面色凝重。 “立马进行填塞宫腔水囊。”姜釉将手中资料往旁边一放。 陈医生面露难色:“姜老师,咱们镇医院没这个条件,没有宫腔水囊……” 手术室里的医务人员们也都一脸紧张和发愁。 姜釉却面不改色,只沉着说道:“去准备一根导尿管还有两个避孕套,快!” 小徐医生立即反应过来,马上就去拿来了这两样东西。 年轻些的医务人员一时半会儿不明白姜釉要做什么,但很快姜釉的行动让他们明白过来,她是要自制一个宫腔水囊! 大家被姜釉娴熟快速的动作给征服,在场镇医院的人当中陈医生是最有经验的,但是她都不会这个技术。 “现在进行填塞宫腔水囊。” 姜釉一边说一边行动,大家紧张地看着她将动作完成。 一旁接产助产士立马汇报:“水囊位置正常,现负压吸引瓶内新增出血300毫升,填塞结束后宫腔引流袋内血液达200毫升,伴凝血块,现共计出血1300毫升。” 血依旧还没有完全止住,情况不容乐观。 大家心里头敲着鼓,不知道这位北城来的专家能不能力挽狂澜。 这时有人发出欣喜之声:“血好像止住了!” 其他人也是面上一喜,姜釉脸色也依旧凝重。大家见她还这么严肃,高兴的情绪渐渐落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产妇又有流血迹象,血并没有真的止住! 情况比他们想的要更凶险更复杂。 姜釉这会儿根本没时间想别的,她说道:“宫腔引流管提示仍然有少量活动性出血,催一下血库。准备缝合会阴伤口,追静脉抽血结果,查动脉血气分析。” 她声音始终听起来平稳有力。 “姜医生,现在失血达1500毫升,收缩压80,舒张压55,心率每分钟122次……”一旁接产助产士汇报时声音都有些着急起来。 听到失血已经高达1500毫升,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凉。 抢救室内,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姜釉掀起眼皮,沉声道:“同时查体。” 不知道是不是有姜釉这个在他们看来是大医院专家的医师坐诊,还是因为姜釉看起来太镇定了,抢救室里的人都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大家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抢救室外,胥遇辰和张赞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容严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们的家人正在抢救室里进行抢救。 张赞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刚才一路疾行,他走走出汗来了。张赞用手肘碰了碰胥遇辰,低声说道:“兄弟,你别这么严肃。姜医生去抢救别人,又不是被别人抢救,你这样真的怪瘆人的。” 胥遇辰没搭理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玉山镇虽然算不上什么多富裕的小镇,但镇医院修得还算不错,比张赞想象中好得多。 而这时,一声压抑低沉的哭泣声传来。 张赞听到声音不由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蹲在地上,用手掩面哭得肩膀都在颤动。他拍了拍胥遇辰的手臂,示意他看过去,压低声音说道:“该不会里面抢救的那个人,就是他老婆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那男人嘴里细细碎碎断断续续地喊着“老婆”,这其中的伤心难怪听起来都让人心碎。 原本张赞是最不喜欢看男人哭哭啼啼的,觉得不像个爷们儿。 可此时此刻,看着男人就这样贴着墙根缩成一团,又想到他心爱的妻子在里面生死未卜,张赞也没来由替他心酸起来。他突然想,如果是自己心爱的人在里面躺着,自己又会作何感想呢?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其实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想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事情,只是刚才“女朋友”这三个字跃入眼帘时,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楚舸的脸。 莫名其妙。张赞这样想。 因为压抑着哭,男人哭得感觉要喘不上气来。 张赞怕人就这么过去了,连忙出声安慰道:“哥们儿你别急啊,刚北城大医院的专家过来了,一定可以救你老婆的!你先别着急哭……” 话还没说完,张赞就见胥遇辰一个眼刀对着自己发射过来。 张赞后面的话就都吞了回去。 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难道他说错话了? 第八十五章 抢救成功 还没等张赞问胥遇辰,被他安慰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已经抬起头来。 男人满脸泪水,下巴上已经有了青色胡渣,他看向张赞:“真的吗?有专家在抢救我老婆?她一定能保证我老婆活下来是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男人情绪有些激动,甚至突然扑到了张赞跟前,伸手抓住了张赞的手腕。 他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十分迫切的希望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张赞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他明白胥遇辰刚才为什么用眼神刀他了——他刚才把话说得有些太绝对了,他怎么能替姜釉保证一定能保产妇平安呢? 他这一时嘴快,没准给了别人希望,还给姜釉惹了麻烦。 张赞在男人渴求的目光中,有些艰难地开口:“我……那个……” 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不一定”这三个字。 这时胥遇辰突然伸出手,扣住了男人的手腕,然后他突然起身将男人一把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给他按坐在长椅上。 胥遇辰看着他,对他说道:“你老婆现在在里面,一切的事都还需要你来扛,你需要保持冷静,才能在任何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 男人看着胥遇辰有些发懵。 胥遇辰继续说道:“现在里面的专家正在竭尽全力抢救你的妻子,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万无一失。医生也只是人,不是神。” 男人眼神中那股绝望的神色又涌现出来,他浑身疲软无力,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胥遇辰用手按住他,瞥了眼抢救室的大门:“但我能保证,那位专家一定会拼尽全力,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会努力将你妻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继续对男人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抢救室的方向。 张赞听了他的话,不由看了胥遇辰一眼。他眼里有一种张赞说不出来的光芒,闪着坚定的信任。 张赞心想,这小子完了,这是真陷入爱河了呀。 抢救室内的,情况却变得更加危急。 “病人失血性休克了!” 随着观察病人生命体征的助产士这一一声,其他人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大家的目光不由都看向姜釉。 姜釉下令进行积极扩容、输血等一些列措施。 “输注a型rhd(+)浓缩红细胞2u。” “执行完毕!” “输血前ns100毫升冲管,地塞米松10毫克静推。” “执行完毕!” “通知血库再取新鲜冰冻血浆200毫升。” “是。” ……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可整个抢救室里的人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直到听到有人轻轻长舒了一口气:“血基本止住了。” 姜釉的声音这时响起:“虽然目前还有少许活动性流血,但水囊填塞完毕后失血速度减慢,暂时没有开腹止血或者介入止血的指征,可以继续保守治疗。” 这话一出,所有人肩头都松动了不少,大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年轻的小徐医生甚至在一旁湿润了眼眶。 一条年轻的生命,真的被挽救了! 姜釉继续说道:“要加强检测和容量管理,包括监测血压、脉搏、宫腔引流速度、尿量的变化,监测水电解质酸碱失衡 及凝血功能……” 一旁医生和护士都认真听姜釉说,但大家的手上的活儿都没停。 等到伤口缝合完毕,助产士将血压、心率,失血量等各项指标都汇报了一遍。 “汇报完毕,请老师指导!” 这一下,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姜釉身上,等着她总结这次大出血的抢救过程。 这是必走的流程,只是这一次,他们对总结更加期待。 就连要推产妇去病房的护士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抢救结束后,姜釉从抢救室里出来。 得知自己的妻子抢救成功,男人又激动又后怕地大哭起来。当产妇被推出来后,他更是哭着一路陪着产妇去了病房。 见姜釉从里头出来,张赞眉飞色舞地将刚才那个男人的表现说了一通。 然后说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今天可真是哭得太惨了,我看着都心酸了。” “你刚才那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姜釉回了句,一场抢救结束虽然有些疲惫,但这个强度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并且今天甚至都不用开刀。 胥遇辰点头:“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妻子,如果失去她,大概会成为他这辈子最灰暗的事吧。现在很多人都对爱情失望,对婚姻失望,如果他们能看到这样一幕,或许又能燃起一些希望。” “哟,今天咱们胥总变哲学家啦?”张赞调侃道,伸手搭在胥遇辰肩膀上,多少有点显出些吊儿郎当富二代的气息来。 胥遇辰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打落,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姜釉。 他说道:“很厉害啊,姜医生。” 虽然他之前在飞机上已经领教过姜釉的厉害和果断,但那次毕竟最后不是以姜釉为主,而且那回只是接生。但这次不同,这次是产后大出血的抢救。 镇医院电话打过来时,胥遇辰能感受到对方的急切,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姜釉身上。 事实证明,姜釉没有让他们失望。 此刻姜釉看起来和之前来到医院时没什么不同,但胥遇辰就是觉得她熠熠生辉。 张赞也在旁边聒噪得很,一直花样夸着姜釉,恨不得能夸出一朵花来。 只是这夸着夸着,就有点变味了。 “姜医生,你真的太优秀了,在我心里,你现在就是和小胥并列第一的优秀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胥总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你要知道在m国当风云人物,还是个华人,那可不容易的呀。但是呢,他就是有这个人格魅力,不仅年年拿奖学金,还能参与很多校内外的活动,情商又高,长得还帅……唔唔唔?” 胥遇辰实在受不了的一把捂住了张赞的嘴,在他耳边说道:“闭嘴吧,话太多了。” 姜釉在一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张赞使劲儿拿眼神瞪他,又斜眼看向姜釉,示意胥遇辰赶紧将自己放开。 胥遇辰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眼后,才松开手。 张赞忍不住小声嘀咕:“你懂什么,这是哥们儿给你助攻呢。” 但又怕胥遇辰真跟自己翻脸,张赞还是忍住没有再继续聒噪下去。 几个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姜釉的名字。 “姜医生!” 姜釉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是刚才一起参与抢救的陈医生。 陈医生已经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皮肤细腻,虽然不算白皙,但也让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很温婉。她拿出手机,对姜釉说道: “姜医生,我能不能加你一个微信啊?以后有什么专业上的事情,我也想能够跟你探讨。” “可以。”姜釉点头,将自己微信点开,陈医生连忙扫了二维码将好友加上。 加上以后姜釉以为事儿就完了,刚准备走,又听陈医生问她:“那个姜医生,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啊? 姜釉愣了下,一时半会儿不明白陈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陈医师连忙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表弟啊也在北城,他也是个医生,是眼科大夫。今年三十六了,未婚单身,也是副主任医师级别了,年轻有为的。我是想着你要是单身的话,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居然是来做媒的。 张赞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原来医生也能这么热衷于做媒。 再一看胥遇辰,果然脸色不大好。 姜釉这会儿反应过来,刚要拒绝,就听胥遇辰快她一步说道:“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第八十六章 教点经验 姜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陈医生愣了下,随即有些尴尬笑着说道:“啊,这样啊,那是我唐突了。你就是姜医生的男朋友吧?没想到这次姜医生来这边支援是和男朋友一起来。” 姜釉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她刚想解释,就听陈医生说道:“男才女貌,般配!” 说完,陈医生又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就转身走了。 姜釉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赞在一旁憋笑,他冲胥遇辰挤眉弄眼,还悄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用嘴型无声说道:“牛啊,兄弟。” 胥遇辰瞥了他一眼,张赞赶紧闭嘴。 一时间,三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周围也十分安静。 姜釉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下头发,抿了抿嘴说道:“走吧,回去早点休息。” 说完,她迈步往楼下走去。 胥遇辰跟在她身后,随后又快步往前迈了几步,变成与她并肩。张赞见状故意落后几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听胥遇辰掩耳盗铃似的咳嗽两声,然后对姜釉说道:“那个……我刚才是怕你尴尬,所以才那样说的。” 张赞听得“嗤”了一声,心想胥遇辰还有这样口是心非的时候。刚才他回答得那么快,明显就是怕别人给姜医生介绍男朋友嘛。 再一看姜釉,听到胥遇辰的回答看起来还真信了。而胥遇辰见姜釉没有放在心上,居然松了一口气? 张赞恨不得一个白眼送给他,他真是服了! 照这个进度下去,他家小胥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张赞都觉得有些发愁起来。 他是不是应该助攻一下? 等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 胥遇辰没有拉着姜釉多说什么,担心她会疲惫,于是道了晚安后便各自回房。 张赞跟着挤进胥遇辰的房间,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刚摆出一个姿势,就见胥遇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诶,胥遇辰同志,你这是不想面对我啊?”张赞瘫坐在床上看着胥遇辰的背影嚷嚷,“你是不是怕我跟你聊什么啊?” 胥遇辰没搭理他,直接进了浴室开始洗澡。 淋浴喷头的水一顷而下,将他的头发浇湿。胥遇辰一边将洗发水打成泡泡往头发上抹,一边脑子里想着今天的事儿。 今天的姜釉,在他心里的地位又崇高了不少。 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觉到姜釉作为医生的伟大。他喜欢的人,果然是浑身上下都闪着光芒。而且就在那一刻,他脑子里也不会像从前听到孕妇大出血,孕妇难产时会容易出现当年去营救姐姐时的画面。 这很难得。 他忽然想起刚认识姜釉时,他居然就能坐在车上睡觉。当时张赞就问过他,他怎么会睡得着的?胥遇辰思来想去,觉得原因或许就在姜釉身上。 姜釉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就好像只有她在身边,许多病痛上的事都是大事,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一般。 胥遇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姜釉这么盲目相信。 也许是因为当初刘悠悠介绍姜釉时,说她是特别厉害的妇产科专家,还创造过好几次医院历史。胥遇辰也打听过,就在姜釉停职半年之前,她刚完成了一个八分钟快切剖腹产手术。 这个手术需要技术支撑,也需要医生有十足的行动力和判断力。 胥遇辰觉得,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姜釉就已经是特别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胥遇辰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个医生,更没想到,会是在工作场合里认识。 难怪从前父亲跟他说起和母亲相遇相爱的故事时,会跟他说缘分是最奇妙的存在。 胥遇辰觉得父亲说得对,的确是最奇妙的存在,也是最惊喜的存在。 正洗着澡,浴室门被人敲响。 胥遇辰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他说道:“什么事?” “小胥啊,我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很有必要跟你说的。”张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听起来颇有些语重心长,让胥遇辰有些莫名其妙。 胥遇辰问道:“你要说什么?” 张赞贴在门口,问胥遇辰:“你的计划是什么?” 胥遇辰关掉淋浴,开始往自己身上打泡泡,然后从上到下一顿揉搓。他一边洗澡一边反问:“什么计划?” “追姜医生的计划啊!”张赞在门外吱哇乱叫,“别告诉我你没有追求她的计划啊?你今天都已经有防备心了,怕别人给她介绍男朋友,你可别告诉我你还不打算行动啊。” 浴室里,胥遇辰没吭声。 张赞在门外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是心里没谱呢,哥哥我给你支一招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再次响起,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再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胥遇辰穿着睡衣与站在门外一直等回答的张赞面对面。 “怎么样?”张赞冲着胥遇辰挑了挑眉,“要不要?” “支什么招?”胥遇辰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往床边走,“你先说来听听。” 张赞一听来劲儿了,立马说道:“我这就把我多年追女孩儿的招数传授给你!首先,你要多找机会和姜医生单独相处,最好是能出去吃个饭约个会……当然,现在咱们都在项目上,约会不太现实,但是吃饭还是可以做到的嘛。” 胥遇辰没说话,只听着。 张赞更来劲儿了,继续说道:“其次,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她。你就逮着机会使劲儿夸,但是你不能夸那些别人也可以夸的,你得夸一些别人没注意到的点,或者找点特别的点。这样她就会觉得你特别懂她,也特别关注她。” 原本胥遇辰只是想随便听听,看看张赞到底能说出些什么东西。 但听到张赞说的第二条,胥遇辰手上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脑子里思考了一瞬,突然觉得张赞这家伙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胥遇辰看了张赞一眼,说道:“你继续。” 张赞这下知道,胥遇辰是来真的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想要取经,好好追姜医生了! 第八十七章 对话 与此同时,姜釉房间内。 江南刚从外头散步回来,见到姜釉她十分兴奋。她已经从楚舸那儿知道了镇医院请姜釉紧急支援的事儿,还知道手术成功了。 她不清楚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但是光听这事儿就觉得姜釉厉害死了。 据说是镇医院妇产科主任不在,所以才求到姜釉头上的。也就是说,姜釉的水平至少跟镇医院能主任医师齐平。 别看副主任医师与主任医师只差了一个字,但这中间的差距可能是十年甚至更多年份的经验和技术差距呢。 真不愧是医生圈子里有名气的姜釉。 姜釉见江南一进门就趴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开口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姜医生,我都听说了,你真的太厉害了!”江南不受控制似的大声说了一句,还对她竖起大拇指。“华佗在世啊!” 姜釉哭笑不得:“没这么夸张,你太夸张了。” 江南却不以为意:“只有夸张的语句才能正确表达我对你的敬佩!” 说完,江南又往姜釉床那边凑了凑:“姜医生,你跟我说说整个过程呗?” “你要听这个做什么?你是五官科实习生,又不是妇产科的。”姜釉有些好奇。 江南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嘴里说道:“我就是好奇嘛,这种案例可不是随时都有得听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就当给我做医生再增加点动力。” 做医生,不就是想救死扶伤嘛。 听到江南这么说,姜釉沉吟片刻,然后开口语调平缓地跟她叙述了一下整个过程。 江南随着姜釉所说的话情绪起起伏伏,听到姜釉说失血达到1500毫升时,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姜釉说现在产妇已经转去了普通病房,她才放下心来。 “姜医生,之后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吧?”江南连忙问她。 姜釉暼了她一眼:“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知道这种话谁也保证不了。就算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也不可能给百分百保证。” 说完姜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产妇情况是比较特殊的,她有多次流产史。镇医院医疗条件有限,后续观察最好还是能去医疗条件和技术都更好的医院。我已经建议产妇家属,最好将产妇转去县医院。” 江南听得直点头:“这里离县城也不远,也就一个小时高速路程吧?还是去县医院更安心。” 说完又问:“家属答应了吗?” “不知道。”姜釉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我是跟镇医院的医生交涉的,让他们转达给家属。但是家属听不听,我就不清楚了。” “听你说的情况来看,这名产妇的丈夫应该很爱她,会愿意的。”江南说道。 姜釉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江南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她“啊”了声,接着感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啊,明天就是玉山站最后一天了。” 是啊。姜釉也不由在心里附和了一句,竟也觉得时间流逝太快。 “玉山之后就只剩香丽了。”江南无不惆怅的说着,“香丽我们也只待三天时间。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到时候我们大家就都分开,回去各忙各的了。也不知道下次在聚,会是什么时候。” 这就跟毕业一样,许多人毕业散伙饭那天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了。 虽然有太多的不舍,但江南也知道,自己总得面对这一天。 她觉得再说下去气氛都要伤感起来,于是话题一转,说道:“姜医生,你跟胥哥有什么打算?” 姜釉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什么意思?” 江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说有些突兀,下意识捂了下嘴。但见姜釉眼中一派单纯,好像真的没有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江南又忍不住问她: “姜医生,你觉得胥哥怎么样啊?” “胥遇辰吗?他挺好的啊。有责任心,有能力,做事情也很周全。”姜釉的评价十分中肯客观,江南觉得就算她换个人问,将于也会给出这样客观的评价。 江南一溜烟爬起来,略带八卦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你觉得胥哥如果做男朋友怎么样?” 听到江南问这个问题,姜釉先是一愣,随后想了想说道:“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把。他比较细心,同理心也很强,性格阳光开朗,骨子里又很温柔。可能……还有一点点浪漫细胞。” 姜釉越形容,江南眼睛就越亮一分。 她觉得这两人有戏! 见江南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噙着笑,姜釉忽然一怔,想到了什么。 姜釉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低落:“你……想要胥遇辰做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问完这句后,将于居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慌紧张。 江南“啊”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当然不是啦!我怎么可能对胥哥有想法啊!再说了,胥哥喜欢的是……” “你”字差点脱口而出,江南紧急刹车。她心想好险,差点就帮胥遇辰露馅儿了。她觉得,以胥遇辰的性格,一定不希望他的这份喜欢是别人告诉姜釉的。而以姜釉的性格,肯定也会更喜欢胥遇辰亲口和她说。 这么想着,江南将话拐了个弯:“工作,对,他喜欢工作。” 说完,江南不再赖在床上,而是立马下床往浴室方向走,边走边说:“我先去洗漱!” 姜釉看着江南走进浴室,既觉得江南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不知道是不是江南提到了胥遇辰的缘故,姜釉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时不时会冒出胥遇辰的模样。其实自从之前她在山中迷路被胥遇辰找到以后,她偶尔就会做梦梦相同的画面。 梦里她总是迷失了在了什么地方,可胥遇辰却会找到她,将她带出来。 想着想着,姜釉忽地想起不久之前胥遇辰问过她的问题—— “你打算继续做一个医生吗?” 她记得她当时就已经动摇了,不,应该说她当时就已经被胥遇辰看穿了。胥遇辰看穿她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行业,根本就舍不得脱下一身雪白的医生服。 接着,她又想起胥遇辰前几天问她的另外一个问题——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雪区?” 姜釉突然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只小仓鼠在不停地跑,思绪变得异常活跃。 渐渐地,她好像心里有了一个明晰的答案。 她想去。 第八十八章 只有张赞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在玉山站的最后一天,来检查妇科的人络绎不绝。 姜釉从不少前来检查的女性嘴里得知,是因为他们前面几站做得好,现在名声已经打出来了。她们在前面几站里有一些站有朋友来医疗队做过免费的义诊,都跟她们说好,所以她们才会来。 有些人并不是玉山的人,但是就住在玉山附近的镇子,所以就干脆结伴而来,不愿意错过这次义诊。用她们的话来说,平时去镇医院县医院做检查还要花钱呢,而且还不是大城市来的专家,设备没准也没有医疗队的先进,当然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姜釉颇感欣慰,觉得他们做的事正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在前进。 “姜医生,你看后面那两个女生,好像是一起来的,但是两个人差别好大啊。”江南在帮姜釉整理表格时,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用眼神示意姜釉往排队的后方看。 姜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两个女生站在一起,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一个绑着辫子的长发女生一边排队一边嚼着口香糖,手里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另外一个头发齐耳的短发女生看着有些拘谨,排队也是老老实实排着,既不玩手机,也没有在发呆,跟罚站似的。 长发女生笑着笑着,偶尔也会用手肘戳一下短发女生,示意她一起看一眼。短发女生每次都会配合,只是看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短发女生显得更加紧张起来。 等走得近些了,姜釉听到长发女生对短发女生说道:“你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小呢?就是来做个产检,还免费的,你怕啥啊?” “我……我们会不会做的检查太多了?人家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啊?”短发女生小心翼翼说道。 长发女生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意见?他们本来就是义诊,本来就不要钱嘛。而且他们做这种义诊,肯定也是想打出自己的名声,人越多效果越好,对他们来说以后就能把钱赚回来呗。你别这么单纯,没有人是活菩萨的。” 长发女生一副“老娘江湖经验很足”的模样。 姜釉听得哭笑不得,但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只是等轮到她们俩来登记表格时,姜釉和江南看到年龄都吓了一跳。 长发女生二十岁,短发女生居然还没满十九岁。 “你们年纪……这么小啊。”江南没忍住说道,然后又看了眼两个人的肚子。 长发女生一脸淡定,手里还刷着手机,嘴上回答:“还行吧,我都二十了,在咱们村子里也不算小了。” 短发女生看起来是个社恐,她就躲在长发女生身后,也不吭声。 “结婚了吗?”姜釉问道。 “那肯定结了呀。”长发女生立即就回答了,“上个月我一满二十,就立马去把结婚证都领了。医生你放心,我们都是结婚以后怀孕的。” 短发女生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结婚了。 姜釉听到这回答心里的担忧少了一半,但眉头依旧轻轻皱起来。 不到二十就结婚怀孕了…… 但因为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姜釉知道这边的村镇就是会有不少女孩子高中毕业,甚至高中没毕业就会被家里安排相亲结婚的。 她只是觉得可惜,在最好的年华,她们没有接受高等教育,早早嫁为人妇进入婚姻家庭生活。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开始操持一个家。 一旁江南一听脱口而出:“那你还不满十九岁,还领不了结婚证吧?” 这句话是对短发女生说的。 女生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嗯……不过我们这好多都是先办婚礼结婚,之后再补结婚证的。” 江南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姜釉拉了下衣袖,制止了她。 姜釉知道江南想说什么,但她也知道,就算江南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对方听进去了,也只是会心里添堵。如果对方听不进去,那么就是江南自己心里添堵。 两个女生检查完后就走了,因为已经临近结束时间,所以后面排队的人也不多了。 等到所有人做完检查,江南一边和姜釉收拾东西,一边还忍不住说起那对姐妹花的事儿。 “那俩姑娘年纪那么小,就已经结婚了,而且还当妈妈了,这也太那啥了吧。”江南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这儿的人都当法定结婚年龄只是个数字吗?完全不按规定来办事儿啊。” 只差没把“违法”说到嘴边了。 姜釉看了眼江南:“你从小生活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之中,又是在大城市长大的,觉得这种事匪夷所思也正常。其实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替她们感到惋惜、愤怒……但后来我也想开了。人生来命运不同,有些人抗争有些人妥协。不管是选择走哪条路,都是需要自己去承担一切后果的,别人没办法替他们做决定,也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职责其中的谁。” 两人一起走出义诊棚,往宾馆方向走。 江南还准备说什么时,听到姜釉又说道:“只是我希望,因为贫穷落后而带来的缩减女性的自主选择权这种情况,可以越来越少。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听到姜釉这么说,江南也沉默了下来。她明白姜釉的意思,正因为明白,她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心酸。 姜釉见江南不说话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移话题:“明天我们就启程去香丽了,听说这个时节的香丽很漂亮,进入香丽区域后,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花开放。” 听到姜釉提起这个,江南也来了兴致:“我上网查了一下,现在杜鹃花也还开着呢,有些地方是成片成片的绽放,特别美!” “那到时候如果条件允许,我们或许还能去看看。”姜釉笑了下。 江南一听两眼放光,用力点头。 等她们俩回到宾馆时,正好遇见张赞和楚舸从外头回来。 只见张赞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往宾馆里走,旁边楚舸眉头皱起来,脸色看起来也有些不好。再仔细看去,会发现张赞的手指关节处还破皮了。 楚舸手里拎着一个小医药箱,他们俩都没注意到姜釉和江南,等她们俩走近了些,就听到楚舸说道: “等会回房我给你消毒一下。你说你,跟他们起冲突干什么,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张赞却是一脸不爽:“我难道还怕他们?我总不能看着你被欺负吧?!那两个小毛孩子,书都没读明白呢,就敢出来逞凶斗狠了,欠收拾。” 楚舸听到张赞这么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姜釉三两步走上来,跟楚舸和张赞并肩。 江南也跟在一旁,竖起耳朵听。 “哎哟吓我一跳。”张赞捂着胸口,“姜医生你从哪冒出来的?” 姜釉有些无奈:“早就看到你俩了,刚才门口你们俩没看到我们吗?” “还真没有。”张赞摇头。 姜釉见楚舸抿着嘴,用手戳了戳她手臂:“说说吧,怎么回事?” 楚舸没好气说道:“就是刚才我想去买点零食水果什么的明天带路上吃,结果遇上俩高中生吧,抽烟烫头的,中二得很。估计以为我是一个人,在小卖部里拦着我想让我给他们买烟。” 楚舸当然不会惯着这种孩子,并不搭理他们。但没想到俩男生以为楚舸是外省人,又觉得她是医疗队的肯定有钱,就纠缠起来了。张赞那会儿在门口等着楚舸,见她半天没出来就进去看,就看到来孩子似乎对楚舸要动手动脚的,一下就揪着人拖了出去。 结果那俩熊孩子还跟他动手,但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张赞的对手。可张赞又不能真把人给打了,于是拎着其中一男生抵到墙上,他一拳下去,男生吓得脸色发白紧闭眼睛,但张赞的拳头没有到他脸上,而是锤在了墙上。 这一下,两个男生也知道张赞这人不好惹,更何况张赞比他们高了大半个头,于是一溜烟跑了。 江南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又看了眼张赞的手。 她不由喃喃一句:“我怎么感觉就只有张总受伤了……” 第八十九章 发芽 姜釉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她看着张赞的手指关节处:“要做一下消毒处理。” “现在就是回房给他消毒上药去。”楚舸说着不由没好气地看了张赞一眼,可见他还挺得意的,楚舸又觉得哭笑不得。 姜釉客观评价:“没必要将冲突扩大,还是太冲动了。” “这不是冲动。”张赞这下可不同意,“这事儿要是把楚舸换成是你,胥遇辰看到了绝对也跟我一样一样的,你信不信?” 不信。 姜釉在心里回答了一句。她觉得胥遇辰比张赞要成熟多了,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是做事情更周全,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 楚舸在一旁吐槽道:“人家胥总可比你稳重多了。姜釉说得没错,就是太冲动了。要是那两个熊孩子是个不怕死要跟你拼命的怎么办?万一他们不学无术随身携带了小刀怎么办?”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楚舸就有些后怕。 她继续说道:“他们以为我是外地人所以想从我这儿抠点油水,但我跟他们张嘴说方言以后,他们就已经想退缩了。” 毕竟外地人欺负过了也不知道上哪找他们去,但要是本地人可不好说。 只是张赞动作太快了,俩小子还没抬腿走呢,他就一把揪着人拖出去了。 张赞摸了摸自己鼻子,但没有回嘴。 其实他知道楚舸说得没错,要是对方跟他拼命,他还真不一定能占上风。 楚舸见他不吭声,语气也软下来:“算了,这次就吸取教训。” 他俩就这么拌着嘴进了张赞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听到张赞大叫了一声,随后是他讨饶似的声音:“你轻点、轻点……” 姜釉和江南都忍俊不禁,随后进了自己房间。 楚舸仔仔细细给张赞上完药,盯着他的伤口有些发呆。 张赞看她眼神里透着内疚,连忙说道:“这又不是你害的,你可别自责啊。这都是我自己想英雄救美……” 楚舸听得心口一热。 她抬头看向张赞,只见张赞还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以前觉得他这样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今天看却觉得有些傻乎乎的。 楚舸脑子不受控制似的总想起张赞冲过来将两个男声揪着领带拖走的画面。 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张赞的形象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张赞见楚舸不说话,以为她还是内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一着急,他憋出一句:“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是绝对不可能看着你被人欺负不管的!” 说完后,张赞自己都愣了。 楚舸抬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周边的空气里发芽了。 房间内,姜釉拿起手机给镇医院的陈医生发了条微信。 【姜大夫:陈医生,产妇转院了吗?】 陈医生的消息过了十多分钟才回过来。 【陈静芳:还没有呢。】 【姜大夫:为什么?产妇的家属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陈静芳:她老公是答应考虑,但是产妇清醒以后不想转院。】 【陈静芳:说是嫌麻烦。但是我猜,可能也是怕县医院那边费用更高,有顾虑吧。】 【姜大夫:产妇状况怎么样?】 【陈静芳:目前来看还不错。】 【姜大夫:那就好。如果有什么还需要我场外支援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只是姜釉的消息发过去以后,陈医生却没有再回复过来。 姜釉猜应该是陈医生那边忙得很,能够抽空回她的消息都不错了。 第二天用过午餐,医疗队就出发前往最后一站——香丽。 香丽是这次医疗队的站点中唯一的县城。 作为最后一站,大家对它的期待十分大。不仅是因为它是县城,比之前的几站人更多,更城市化。还因为它是个以旅游为主的县城,有许多漂亮的风景。 医疗队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利用空余时间去周边看看。有些人甚至打算好,要推迟回北城的时间,留在当地玩上两天。 这个县从前也是贫困县,作为县城也没有发达到哪儿去。但近几年县里大力发展旅游业,宣传部也十分卖力,不仅举办了一些吸引游客的活动,还利用自媒体渠道不断宣传美丽风景。 而近两年,他们还大力发展美丽乡村,将具有本地特色化的农村风景推广给全国的游客们,也带动了不少村镇的发展。这次能来香丽,也是受到其政府的大力邀请。 香丽距离玉山大概四个多小时车程,比起之前的站与站之间的距离,这个算是比较短了。 医疗队一到,就得到了当地干部的热情接待。 这边也是许多少数民族的居住地,干部当中就有不少少数民族。见到张赞和胥遇辰,知道他们是这次项目的老板和负责人,对他们十分的热情,一路领着他们去酒店,一路介绍着香丽的情况。 这次和前面几次最大的不同也体现在了居住上。 香丽作为一个以旅游业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县城,自然是少不了酒店的。这次给医疗队安排的就是一个不错的酒店,一共有七层楼,看设施怎么也能够一个三星级了。 大家前面都住的小旅馆小宾馆甚至是干部宿舍,乍一看到这么好的酒店,都难以掩饰高兴。 虽然他们早就做好了这趟旅程要吃苦,可如果有好的睡眠环境谁也不会拒绝。 原本医疗队做这次公益项目,虽然和各个站的当地政府都有合作,但食宿其实都是由红昭基金掏钱的,只是说当地政府会帮他们去协商,拿到一个比较低的价格而已。 但这次香丽却是由政府一力承担他们的酒店住宿费用。 香丽的干部和胥遇辰交流时也说得直白:“现在都是信息时代了,互联网加速发展让新媒体起来得很快。许多年轻人都喜欢上网冲浪,你们这个公益活动声势浩大,网上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呢,一方面是看重你们医疗队里的专家,希望也能让专家给咱们当地老百姓看看病。一方面是看重你们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希望通过你们也能让更多人关注到我们香丽的美丽风景,都来咱们香丽旅游。” 当地干部这话虽然直白,但却也十分诚恳。 他还说:“你们也知道,我们香丽以前是很穷的。这几年因为发展旅游业老百姓收入增加了好几倍,日子也都好过了不少。但我们希望,我们的旅游产业可以发展成一个更大的产业链,不仅是风景用来赚钱,老百姓的手艺,农作物也都能用来赚钱,让老百姓的收益再翻个几倍!” 干部领导都干劲十足,胥遇辰和张赞听着干部说的话,也突然觉得热血起来。 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姜釉依旧和江南一个房间。 她比江南先行一步去了房间,等江南进来时,她都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 江南见着姜釉就说道:“我刚听酒店的人说,这次咱们食宿酒店全包了呢!原本是当地政府出钱,政府嘛,一般都和一些酒店有合作的。但酒店老板一听咱们是来做公益医疗的,立马就说他们酒店来承担这次的食宿呢。” 说着,江南感慨地摸了摸床,说道:“这个设施级别的酒店房间,要是放咱们北城,少说一晚上得小四百吧?咱们医疗队上百号人,都快承包这酒店两层楼房间了。加上今天,咱们得住三晚呢,这老板可真大气啊。” 姜釉听了也有些惊讶,像这样的旅游城市,酒店一般都挺赚钱的。 而且现在是六月中旬,已经接近他们这儿的旅游旺季了。 “要不是咱们医院催着我结束这次公益项目后赶紧回院里干活,我还真想留下来玩两天。”江南无不遗憾地说道,然后有些羡慕的看向姜釉,“姜医生你就好命了,你有半年的假期,完全不用着急。我要是你啊,我就趁这个假期到处去玩。” 姜釉笑了笑,没有接这茬话题。 她正准备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几件挂一挂,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掏出手机一看,是胥遇辰发来的消息。 【胥遇辰:晚饭后一起去逛逛?】 第九十章 布塔村结果 姜釉看到消息,想了想回了过去。 【姜大夫:你腿不疼了?】 【胥遇辰:早不疼了,就是淤青没消,看着吓人而已。】 【姜大夫:你……确定?】 【胥遇辰:确定。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了。】 在胥遇辰三言两语之下,姜釉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说起来,他们也有好几天没有散过步了。这么一想,姜釉难免心动。 只是在江南问她晚饭过后要不要一起去街上逛逛时,她却莫名有些心虚起来,最后还是拒绝了她。 姜釉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子心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她为了胥遇辰抛弃了江南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和江南是朋友,和胥遇辰也是朋友,先答应了谁就应该遵守承诺,应该也算不上抛弃不抛弃吧? 这么想着,等吃完晚饭,胥遇辰就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了酒店的餐厅。 香丽的街道旁种了很多花和树,这里的房子大多数并不高,两三层,四五层的居多。 街道比起之前去过的几个地方,要宽阔不少。走在路上,马路旁的小饭馆又或者是小吃店都飘出诱人的香气,光是闻上一闻,都觉得味道肯定很不错。 姜釉刚吃过晚餐,其实一点也不饿。可闻着味道,却有些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旁边那家小店卖的小吃看起来好像很不错…… 没等她开口,胥遇辰已经走过去问老板:“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干着手里的活头也没抬说道:“三块钱一个。” “来一个。”胥遇辰说完,打开手机扫码买单。 接着他拿起一个串在签子上的小吃,递到了姜釉手里。 姜釉有些发愣,胥遇辰却冲她笑了笑:“不是想吃么?尝尝看。” 姜釉一边咬下一口,一边心想,难道胥遇辰在她脑子里装了窃听器不成?怎么他会知道自己想吃……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想到这里,姜釉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样?”胥遇辰迈步往前走,侧头问她。 姜釉点点头:“挺好吃的,甜丝丝的。”说完,她下意识将小吃举到胥遇辰嘴边,“你要不要尝尝?” 刚问完,两个人都呆了下。 姜釉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有些莽撞,毕竟胥遇辰不是刘悠悠和江南这样的小姐妹,她一时间居然忘了这茬。、 胥遇辰见姜釉突然变得局促,眼神闪躲,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轻笑了声,随后微微低头,伸手在那外酥里嫩的小吃上撕下一小块,扔进嘴里。 他嚼了嚼,点头称赞:“是挺好吃的。” 刚才那股尴尬一扫而净,姜釉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拉了回去,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偶尔看到路边有疑似景点的建筑物,便会走过去多看两眼。这个时间所有的景点都已经关门了,他们也只能伫立在外头看上几眼。 不过光是看个外建筑面,他们也能了解到这边的古建筑风格。 “这里和北城还真是不一样,”姜釉轻声说着,“北城的景点虽然也多,但却不是这种风情。” “毕竟这边少数民族比较多,会融合不少少数民族元素。”胥遇辰解释着,“北城那边自古就喜欢雄伟壮阔看起来沉稳的建筑物,这边则灵动活泼许多。要我说,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好。” 姜釉点了点头,认同胥遇辰的说法。 原本她还担心两个人出来散步,可能时间久了会有些无聊。但没想到,他们走走停停,居然过了两个小时都毫无察觉。姜釉甚至还在心中感叹,时间流逝得还真快。 因为第二天就要开始进行新一轮的义诊,他们并没有打算在外头待太晚。这会儿见都走了两个小时了,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回程的路,他们两人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否则再走两个小时,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刚走到一半,胥遇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 胥遇辰说完这句,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听得十分认真,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这让姜釉见了也莫名紧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等胥遇辰挂断电话,她不由说道:“是不是医疗队有什么事?咱们赶紧回去。” 胥遇辰摇了摇头:“不是医疗队的事。” 他说完,看了周围一眼,见没人才又继续说:“布塔村的事基本有结果了。” 听胥遇辰提到布塔村,姜釉顿时来了兴致。 那个布塔村可是胥遇辰卧薪尝胆去取证的地方,当时他一个人去找的当地干部交的证据,叙述的事情,姜釉除了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和询问了来上课的师生外,参与度其实并不高。 但这件事她一直是放在心上的。本来她想等香丽站的义诊结束了再问问胥遇辰,没想到这会儿就有了消息。 胥遇辰将电话那头人说得话言简意赅说了出来:“那边通知我,说我们这次算是给公安机关立了大功。那个村民家里挖两个那么大的蓄水池,原来是用来制作毒品的,那人在家里偷偷制作冰毒。他排出来的水造成了水源污染,这才导致村子里有些人得了病,女性也因水源污染而感染了炎症。” 姜釉听得目瞪口呆,她原本以为那户人家最多也就是偷偷摸摸在家里加工些有污染的东西,但她没想到,那人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敢在家里制毒! “那人来村子里好几年了,背后不止他一个,村子里还有几个年轻人跟他是一伙儿的。所以每次有人抱怨他家时,都会有村民出来和稀泥。”胥遇辰继续说着,“警方说这事儿差不多已经明了了,这次侦查破案也很快,多亏了我们的证据和举报他们才能这么快上门取证。” 姜釉没想到自己关心布塔村女性的身体状况,居然能牵扯出这么一桩大案。 胥遇辰见姜釉看着还有些发懵,忍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然后唇角微翘:“多亏了你啊,姜医生。” 第九十一章 等消息 姜釉被胥遇辰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摸了下自己的发梢,说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主要是你的功劳。” “行了,咱俩也不用互相商业吹捧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姜釉的羞涩,胥遇辰笑着将这一茬揭过,“总之能帮上警方的忙,销毁一个毒窝,那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姜釉点点头:“只是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胆子能大成这样。其他村民们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家家户户又是独门独院的,彼此之间要是不怎么走动,想要发现估计也是难。” 说完,姜釉又有些后怕说道:“幸好现在发现了,不然时间长了,估计得病的人更多。而且没准制造的毒品的量也会更大。” 如果是这样,遭受毒品危害的人也会变多。 “毒品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就完蛋了。”胥遇辰提到这个,也是一脸严肃,“有些人总觉得自己自制力强,又或者觉得只沾一点没事儿,但却不知道这种东西的杀伤力有多强,想要戒掉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说着,胥遇辰又说道:“那几个制造毒品的,就是因为自己沾染了毒品,但是买毒品太花钱了,他们就想着干脆成为这条利益链上的一环,这才走上了这条路。” 姜釉眼中闪过鄙夷:“难怪这么卖力,这是既为自己提供服务,还能赚钱。” “不管怎么样,警方已经将他们逮捕了,咱们也能放心了。” 听到胥遇辰这么说,姜釉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笑意。 两个人大步往前走着,这一次回去的路上没有再东看看西望望,也没有慢吞吞的,居然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 进电梯时,姜釉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发现陈医生到现在也还没有回复自己。 姜釉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突然想到了自己。 好像自己以前忙起来也会这样,不管是谁给她发消息或者打了电话,都联系不上她。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她就将其他事都抛到了脑后,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 姜釉从前几乎没有感受过这种等待的滋味。因为基本上都是别人找不到她,别人联系她,她很少有什么事需要联系别人。如果是工作上的事,紧急的一般就打电话,不紧急的她发个消息过去,一般都是传达指令,不需要得到明确的回复。 时间一长,她也就习惯了。 可是今天,她等着陈医生的消息,第一次感觉到了等待别人回复自己的那种略带焦虑的心情。 姜釉不知道陈医生是在忙还是忘记回了,她挂心产妇的术后情况,希望可以从陈医生那儿听到最新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参与这次的公益医疗援助让她的心都变软了,虽然从前她也会关注术后的病人,可也不会像这次这样感到心急。也许是因为这是她来到这边参与的第一次抢救,而且还成功了,所以才会格外关注。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第一次上手术台那会儿一样,结束之后她也是像这样又忐忑又自豪。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即便后来她做过十分多的手术,也创造过好几项医院记录,可却都没有当初第一次做手术时那样的心情了。 没想到来了一趟西部地区,居然还能让她重新体会一次。 真是令人怀念。 “怎么,在等什么人回消息吗?”当胥遇辰注意到电梯里姜釉下意识掏了三次手机后,没忍住问了句。 姜釉愣了下,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手机,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 她忙解释道:“我在等镇医院那边陈医生的消息,想问问她关于产妇的术后情况。” “产妇没有转院吗?”胥遇辰有些惊讶,“我记得你说过,你建议产妇最好转院观察。” 姜釉摇了摇头:“没有,产妇自己不同意。说是太麻烦了,但陈医生说可能是产妇怕县医院那边费用会高一些,想省点钱。” 提到这个,姜釉难免觉得一阵心酸。 这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普通老百姓,都像这位产妇这样,即便是在关键时刻,也总想着省点钱留给之后的生活。 “放心吧,你那天抢救那么成功,后续只要不乱来,我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胥遇辰安慰了一句。 这时电梯门开了,两人一起往外走。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又是一声电梯的“叮”声,有人从另外一部电梯里走了出来。 “胥遇辰!”张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他身边的是楚舸,手里还拎着袋子,袋子里头目测是水果。 胥遇辰转身看过去,就见张赞瞪着他走了过来。胥遇辰一头雾水,就被张赞一把箍住了脖子。 张赞凑到胥遇辰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好小子,你居然还瞒着我干了大事。” 说完又看向姜釉,“应该也有你的份吧,姜医生?” 姜釉和胥遇辰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张赞在说些什么。姜釉看向楚舸,楚舸也耸了耸肩。 只听楚舸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就之前我在水果店买水果,他接了一电话,突然就变脸了。我问他,他也不说。” 姜釉又和胥遇辰对视一眼,两人又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该不会是知道了布塔村的事了吧? 张赞微眯了下眼睛,说道:“你俩少给我眉目传情了。胥遇辰,我今天必须好好盘问盘问你,你跟我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胥遇辰拖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楚舸看得直摇头,评价道:“张赞这么大人了,有时候这性格还跟小孩儿似的。” 姜釉听到她这么说,不由看向她。 楚舸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问她:“你、你看我干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提到张赞,语气和表情都不一样了。”姜釉实话实说。 不料,楚舸居然躲避了她的眼神,耳后根居然还很可疑的红了。 “我哪有,你别乱说。”楚舸反驳着,只是底气显得并不足。 姜釉轻笑了一下:“放心吧,我可没打算刨根问底。不过,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说完这句,姜釉掏出房卡,刷开房门就要进去。 楚舸在她身后幽幽说道:“可别说我们了,你自己的事儿赶紧抓点紧吧。” 姜釉听得有些迷糊,她心想,她有什么事儿得抓紧? 刚想问问楚舸,结果楚舸却已经打开门进房间去了。 姜釉撇了下嘴,决定换个时间再问。 与此同时,张赞已经知道了布塔村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听得眼睛瞪大,随后带着些许恼怒说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尤其是你,你居然只身犯险!” “成语这次运用得不错。”胥遇辰见张赞生气,不仅不怕,还有心情调侃。 张赞气得用拳头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就是没怎么用力。 “你还有心思说笑呢,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要是当时就被那毒贩子发现了,你还有命回来吗?那种人可都是亡命之徒!”张赞是真后怕,要是胥遇辰折在了这次项目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胥遇辰看出张赞对自己的关心,伸手在他后背拍了两下:“知道你担心我,我这不是没事么?你放心,之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以后一定报备,行不行?” “咱们这次项目就剩两天了,你想闹事也没机会。”张赞气得不轻,但是又知道胥遇辰他们其实是办了件好事,于是缓和了语气,“不过你这次还真算是给警方立功了,能揪出一个毒窝也算是大功德一件。只是以后千万别这么冒进了。” 胥遇辰点点头。 随后他掏出手机,手指头在在上面飞舞。 “你给谁发消息呢?”张赞好奇问。 胥遇辰头也没抬:“给镇医院的。” 第九十二章 产后意外 “镇医院?”张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哪个医院,“玉山镇医院?怎么了,想打听抢救的那个产妇的消息?” 胥遇辰“嗯”了声,手指打字没停。 张赞有些好奇问道:“又不是你抢救的,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说完他又回过神来,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替姜医生问的是不是?” 张赞一副“我看穿你”的表情,胥遇辰发完信息瞥了一眼,有些无奈。但还是解释了一下,他说道: “我看姜釉挺想知道的,今天都看了好几回消息,应该是等着那位陈医生给她发消息吧。既然她没等到消息,那不如我替她问问,也好安她的心。” 正说完,手机震动一下,镇医院的人给他回了信息。 胥遇辰低头一看,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张赞见他表情不对,连忙也凑过来看手机,一看短信吓一跳。 他瞪大了眼睛:“产妇……大出血死了?!” 说完这句,似乎怕自己声音太大隔壁房间会听到,连忙又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抢救回来了吗,怎么还是大出血死了呢?” 这时对方的信息又发了过来,正好回答了张赞的问题。 两人看了眼短信,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张赞才重新开口,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了:“居然……居然是产后太补了导致的,没想到产妇婆家好心炖的人参鸡汤居然会要了她的命。” 说实在的,胥遇辰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产妇术后医院的医生应该有叮嘱她跟她老公才对,怎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张赞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才将一条命抢救回来,居然在吃上面出了岔子,而这种岔子本来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可能不止人参鸡汤这种东西。”胥遇辰语气里也透着一股沉重,“有些老人家不懂这些东西术后不能吃,觉得是对产妇好的东西,就会拿去给产妇吃。产妇虽然听医生说了不能吃太补的,但有可能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听家里人说吃了对身体好就吃了。” 张赞也只觉得唏嘘:“谁能想到,不过是喝了鸡汤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呢?这要不是你们说,我也不大清楚。” 说完这些,张赞又看了胥遇辰一眼,问道:“你要告诉姜医生吗?你可得想清楚啊,姜医生要是知道了,没准备受打击。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说没就没了。” 说完他又补充:“人家陈医生不告诉姜医生,没准也是顾及姜医生的心情。” “她不会的。”胥遇辰说得斩钉截铁,“她是一个成熟的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妇产科医生。她以前自己也说过,在医院工作的这些年,她见多了生离死别。我觉得,她肯定能正确地面对这件事的结果。” 张赞却不赞同:“那可不一定,姜医生再怎么厉害能干也是女生,总归是感性一些的。而且这是她亲手救的人,要是知道白忙活一场,不得伤心难过啊?” “不是白忙活。”胥遇辰却出言反驳,“当时救人的时候她尽了全力,也做到了将人救回来,那就不是白忙活。虽然后续产妇出现了意外,但产妇比起那天死在手术台上,她已经多延续了几天生命。” 胥遇辰说着抓紧了手机:“这样来看,她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不是白忙活。” 张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胥遇辰的话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反驳还是该赞同。 想了想,张赞又问:“那你要去告诉她吗?” “……要。”胥遇辰轻声开口,但是马上又拐了个弯,“今天已经不早了,先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张赞不由嘀咕了一句:“看吧,你不也还是担心她听了消息心情不好吗?” 只是他声音很小,说话也含糊不清的,胥遇辰并没有听清楚,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姜釉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也还没有收到陈医生回的消息。 姜釉想要再问一问陈医生,但是时间太晚了,她决定放到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打个电话问问。 等到了次日,医疗队的人统一出发前往义诊区。 香丽这边和之前有些不同,这次因为是在县城,政府特别批了市民文化广场给他们做义诊区。那地方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虽然不算远,但也多少有一点距离,所以医疗队的人做了决定,每天固定时间出发,大家一起坐大巴车过去。 等姜釉到了现场,被排队的人群吓了一大跳。 那蜿蜒的队伍,不知道还以为是迪士尼排队进场的画面呢。 江南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完了姜医生,这两天我们估计得累成狗了。”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是放光。 她这次被安排在了五官科,做一位退休的主任医师的助手。这跟她本身从事的职业专业方向挂钩,自然是干劲十足,想要跟着主任医师的这两天认认真真学点东西。 机会难得,她十分珍惜。 姜釉坐在车里看着外头的人,也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香丽这儿会来这么多人。” 前头有一名医生听到,对她俩说道:“香丽这边比前面那几站经济情况都要好许多,而且这里是县城,大家上网什么的也更多,肯定更了解外界的资讯。咱们医疗队这次的事情,一路都有报道,官博也一直更新着呢。估计香丽这边有不少人关注到了,没准早就等着咱们来了。” 姜釉和江南都觉得这位医生说得有道理。 特别是姜釉,之前她经历了网络造谣的事,还被一些网友网暴,已经体会过互联网传播信息有多快,影响力有多大了。 “这是好事。”姜釉声音不高不低,“咱们这次项目名声越大,之后想举行第二次也会更容易。也许到了下一次,还会有赞助商呢。” 江南听得没来由一阵心潮澎湃,忍不住说道:“要是有赞助商就更好了,咱们就可以买更多的药,没准设备也还能租到更高级的呢。” 等车停稳,医务人员陆续下车,有些人甚至没忍住小跑着去往义诊棚里的岗位。 姜釉看着那些小跑着离去的医务人员的背影,忽然间觉得他们这个行业变得鲜活起来。 她突然袖子一撸,笑着对江南说道:“走,干活!” 第九十三章 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向西八千里”的项目快要结束了,大家都分外珍惜这最后的时间的缘故,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干活。 姜釉也不例外。 她甚至觉得,今天自己的效率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值。 来义诊的人络绎不绝,香丽的居民们知道义诊只进行两天,都怕轮不到自己,所以就赶早来排队。这样一来,姜釉连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都压缩了,大家都自觉的腾出了部分中午时间来给老百姓们做检查。 忙碌一天下来,姜釉根本没空去想镇医院的陈医生怎么还没有回她消息,更没有空去想产妇现在怎么样了,她全部的精力都被香丽的乡亲们占据了。 等到坐在餐厅里吃晚饭时,姜釉才算是放松下来。 江南坐在她身旁,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叽叽喳喳说道:“今天人真是太多了,五官科忙得脚不沾地的。这边眼睛有问题的人不少呢,大多数都上了年纪,看了好些个都有白内障迹象。” 说着,话题又一转,转到姜釉身上:“我看今天姜医生你那边也是人山人海,这在前几站可没有这么多妇女来检查身体。香丽这边的人感觉比前几站的人要更开放一些。” “这边务工人员更多,还有些是外地过来工作的。”胥遇辰听到江南的话,开口说着,“年轻人也更多一些,接收信息的能力更强。” 一旁楚舸也点头:“没错,这边是比前面几个地方更年轻化。而且香丽大力发展旅游业,也吸引了很多酒店、民宿品牌的入驻,他们入驻也是要招人干活的,所以有些底下镇子村子里的年轻人或者中年人就会上这儿来打工。还有一些本来在外务工的人见家乡有就业机会,也会回来。” 说完,楚舸喝了口汤又继续道:“还有一些在外面工作好些年手里有了些积蓄的,也看中家乡的旅游商机,带着钱回来创业了。在外头大城市待过的人,自然消息没那么闭塞,也更懂得利用互联网去获取更多最新又全的消息。” 楚舸难得这么正经地说一长串的话,她说的时候,大家都认真听着,张赞也不例外。 “楚导游,结束这次项目以后,你是不是就得回你的旅行社去带别的团了?”江南好奇问了句。 楚舸笑了笑,说道:“我其实不属于任何旅行社,我是自由导游,只是跟几家旅行社有合作而已。他们导游人手不够的时候,有些团就会交给我来带。像你们这次的项目,旅行社肯定是不乐意派自己的导游来的,这才找上我。” 姜釉一愣:“为什么?” 其他人也都看向楚舸,眼里都是不解。 他们这个项目不好吗?给的导游费应该也不会太少吧? 楚舸笑了下,说道:“带你们这种团哪里有带那些纯粹过来旅行的人的团油水高呢?你们这个团等于就是找个向导,只能拿死工资。但是如果带旅行团就不一样了,他们会购物,也许还会中间想要增加游玩项目,这些都是额外的增收。不光导游能挣到钱,公司也能挣到钱。” 楚舸这么一说,大家就懂了。 张赞接过话茬:“难怪你们带团旅游,都喜欢带人去购物场所,果然就是为了赚钱。” “不赚钱带什么团?做慈善啊?”楚舸瞥了张赞一眼,眼里带了些许“杀气”,看得张赞没来由缩了下脖子,“再说,我们带客人去的地方,也是我们谈过价格而且质量有保障的,会比游客自己去外面瞎买要靠谱多了。我们只是希望有人消费能给我们带来额外收益,又不是强逼着买。” 张赞还想拿之前看过的旅行时有强买强卖行为的新闻作为反驳,但见楚舸一脸认真,他也不知怎么的,福至心灵似的就闭了嘴,没有将这话说出去。 他有种预感,他要真说了,楚舸没准真跟他生气。 更何况,他相信楚舸说的是真的,至少她是这样的导游,不会故意去坑游客。 “说的也是哦。”江南听楚舸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 楚舸抿了抿嘴,又提醒了一句:“不过以后你们要是跟团旅游,也还是要注意点,警惕点。毕竟不是每个导游都像我这样有良心,别被人给骗了。” “放心吧。”姜釉这会儿插上嘴,冲楚舸笑了笑。 楚舸见姜釉回应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她想到什么,问姜釉:“姜釉,明天就是项目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过后,我们所有人都各奔东西,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去。我……” 姜釉看向楚舸,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楚舸将自己想问的话问出口,“就算不在一起共事了,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姜釉愣了下,随即她轻轻笑出声,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就算是项目结束了,但人的感情又不是项目,也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你要是想联系我,随时欢迎你。” 这回换楚舸发愣了,她没想到姜釉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起来,顿时忍不住笑开颜。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也高涨了不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项目结束后,也要抽时间在北城再聚,彼此都有些难舍难分。 胥遇辰没有说话,只安静地享受此时此刻的这种乐融融的气氛。 不一会儿,他却收到一条微信,是姜釉发过来的。 内容很简单——要不要去散步? 胥遇辰看了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向姜釉。但姜釉并没有抬头,只吃着自己的饭,就好像刚才她什么也没做一样。 可胥遇辰却看出来,姜釉拿筷子的大拇指按紧了些,显示出她内心细微的紧张。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的一个回答。 胥遇辰轻笑一声,见姜釉吃得差不多了,干脆放下碗筷,轻声唤她:“姜医生。” 姜釉立马抬头看向胥遇辰,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胥遇辰却开口问:“出去走走?” 这话一出,还没等姜釉回答,旁边坐着的人却一起发出起哄的声音。就像是学生时代,发现有一对暧昧的同学,大家都积极撮合的模样。 姜釉读书的时候从没掺和过这种事,她只埋头学习,根本没关心过。 只是此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莫名地就开始耳根发烫。 她一秒也坐不下去,胡乱点了两下头,就起身要往外走。 胥遇辰忍俊不禁,用眼神示意大家见好就收,然后也跟着姜釉走了出去。 等离开酒店一段距离了,胥遇辰听到姜釉开口: “你有话要跟我说吧?” 胥遇辰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见到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猜你肯定有事情跟我说。”姜釉声音不急不缓,“说吧。” 胥遇辰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开口: “镇医院那位产妇……大出血走了。” 第九十四章 答应 姜釉听到胥遇辰的话沉默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但她神色始终平静,就如同胥遇辰对张赞说的那样,姜釉是个成熟的有着丰富经验的医生,这样的意外不会让她觉得天崩地裂。 只是她发着呆,却也让胥遇辰觉得有些心疼。 就算是见怪了生死离别,姜釉大概也不会真的毫无波澜。她骨子里有一种对世界的悲悯心,正是因为这股悲悯让她毅然决然的踏入了医生的行列。 亲手救下的人却依旧奔赴了死神的怀抱,大概谁也无法真的与她感同身受。 “姜釉,你还好吗?”胥遇辰轻声开口。 姜釉从发呆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她看着胥遇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术后发生意外,我也不是没见过。” 甚至可以说,见过的还不少。 只是有些依旧可以抢救回来,有些却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是因为什么原因?”姜釉问道。 胥遇辰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姜釉,姜釉听了后轻轻叹了口气。 胥遇辰安慰她:“要是难过可以跟我说说。” “不是难过,是觉得无奈。”姜釉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即便有时候医生已经付出了超过百分之百的努力,也无法挽救病人的命。” “这不是医生的错。”胥遇辰看向姜釉,认真说着。 姜釉抿嘴笑了一下,随后又说:“只是很多意外都是因为人们缺乏一些医学常识引起的,又或者是固执的守旧思想。就像这次这位产妇,她婆家人肯定是觉得人参鸡汤是补身子的,对她好才拿给她喝的。而产妇与她的丈夫也显然没有将医生的叮嘱记在心里。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喝了点鸡汤而已。” 说到这里,姜釉也不妨多说了几句别的。 “参加这次医疗救援,除了看到这些偏远地区医疗落后与人们医学常识不足以外,还有更多令人无奈的事情。这里的教育普及度还不够高,许多年轻女性在最好的年华却被家里安排早早嫁人。嫁人后又稀里糊涂怀上孩子,自己压根都还没明白要怎么做母亲,就需要开始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她们当中有的人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无法自己做主,有的人是自己也被灌输了高学历对女人无用,不如嫁人有人养的好。有的,则是因为种种际遇,被迫困在了这一小方天地里。她们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好好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县城而已。” 姜釉说着说着,语气里无不有一种遗憾之感。 “其实我说这些话,也是站在了一个自以为更高的位置。如果她们知道了,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吧。只是我看着许多年轻人就此被禁锢住脚步,要么是毫无人生目标每天只知道刷手机,要么是想飞却被剪断了翅膀,觉得很遗憾……” 胥遇辰听着听着也沉默下来。 姜釉说的这些问题,又何止她一个人看见呢? 他也看见了,医疗队许多人都看见了。 但他们能做的始终有限,就拿这次来说,他们最多也就是能在离开前开一个讲座,让各位专家和乡亲们传授点医学知识,提升他们的医学常识。 即便只是做了这样的事,但对当地的百姓来说,也会有许多医学常识观念上的冲击和变化。可谁又能保证,他们能听进去多少呢? 胥遇辰想了想,开口跟姜釉说了一个故事。 他说道:“几年前我在国际救援组织里认识的一位老大哥,跟我说过一件事。二十年前,他去过一个南美发展落后的村镇。那时候剖腹产技术其实已经很成熟了,就连我们国家都有许多人是通过剖腹产手术生下的孩子。但是在那个村镇,人们认为婴儿只有经过母亲的产道出生才能得到上天的庇佑,才会健康成长。” “这样的观念在他们那儿根深蒂固,医生想推广这项技术也没有人肯用,再加上那儿的医生技术也比较落后,并没有哪个医生敢保证一定能成。所以,在其他地方生育致死率大大降低时,那个村镇每年都还有因为难产而死的婴儿与产妇。” 姜釉听得眉头直皱。 剖宫产手术在如今已经是个很小而且很成熟的手术,放在二十年前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手术,那会儿技术也已经很成熟了。 “然后呢?”姜釉忍不住问胥遇辰。 胥遇辰继续说:“后来村镇里有一个男孩儿,去大城市读了医学专业,又在大城市的医院工作了好几年,之后回到了这个村镇。他正是一名妇产科医生,也是他在这个村镇上做了第一例剖腹产手术,手术对象是她的妻子。在他成功做完这个手术后不久,他又为难产的表妹做了剖宫产手术。这两次手术都非常成功,生下来的孩子也健康活泼,于是也有人开始流传剖腹产手术的好处。” “就这样,剖腹产手术才得以在村镇渐渐传开,然后又逐渐被人接受。一开始只有难产到实在无法靠自己生下孩子的产妇与其家人愿意尝试,到后面,逐渐就有在检查时便发现不适合顺产的产妇愿意进行剖腹产手术。逐渐,这里的生育存活率大大提升,因为生产去世的产妇和婴儿都减少了许多。” “直至今日,他们那里大多数人已经完全接受了剖腹产这一辅助产妇生产的手术,并且不会再固执认为只有顺产的婴儿才会健康了。” 说完这些,胥遇辰看着姜釉,神情温柔:“你看,不管是哪里,但凡落后的地方想要让他们思想得到进步,都是需要时间和有人不断的推进的。这里也不例外。我相信,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也会越来越好。” 不知道是不是胥遇辰这番话说得太温柔,姜釉抬头看向他双眸时,忽然间有些挪不开目光。 他眼睛很亮,就像他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那样。 只看一眼,就觉得身心都暖融融的。 夜风袭来,吹在脸上有一种清凉的舒适感,姜釉冲胥遇辰弯了弯嘴角:“我觉得你说得对。这里的干部都卯着劲儿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他们能够带领这里的人们脱贫,迟早有一天,这里的人也会让思想脱贫的。” 见姜釉对这里燃起了信心,胥遇辰也勾了勾嘴角。 随后,他想起了一件事,便垂眸有些谨慎开口:“那个……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后天大家基本上都要回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下一秒,他听到姜釉问他:“你之前说等项目结束后,想要去雪区旅行,还去吗?” 胥遇辰立马掀起眼皮看向姜釉,眼底略带着期盼。 他问:“去。你和我一起去吗?” 姜釉抿嘴一笑,答应得爽快:“好啊。” 第九十五章 最后一日义诊 义诊最后一天,也是本次“向西八千里”公益项目最后一天。 所有的医疗队工作人员起来后,都有着好心情。 他们有些人今天结束后就会去周边旅行两日,有些则期盼着明天回家。总之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整体气氛轻松愉快,来看诊的病人也有不少人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今天姜釉的义诊棚人流量骤降,大多数女性都是集中在昨天来看诊。 “姜医生,今天看来没准咱们这儿能提前收工呢。”一旁护士小周看了眼排队的人群笑着说了声。 姜釉也微笑了一下,算是对这句话的回应。 等到排队的人差不多都看诊完了,妇科这边的义诊棚也差不多准备收工了。 “我都说了不来不来了……”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儿来的都是北城的专家,你这状态我上网查过了,不对劲!咱们就让医生看看,也好放心些是不是?” 姜釉听到两人说话抬起头来,接着就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来到她跟前坐下。 男人手里拿着登记表,俨然已经都填好了,他将表格递到了姜釉跟前。 姜釉看了眼,发现这位女性三个月前刚产下一个孩子,还在哺乳期。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姜釉询问。 女人名叫杨织,年龄三十岁,长得清秀,身体看起来也比较瘦弱。 她还没开口,旁边她老公先开了口:“医生,你帮我给我媳妇看看,她自从生完孩子以后情绪就不太好,动不动发脾气,还爱哭,疑心还重。咱俩这几个月时间,都吵了好几次架了,以前我们很少吵架的。我觉得她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才会这样,听说有专家坐诊,就带她来看看。” 杨织紧皱眉头,抱怨道:“医生,你别听我老公瞎说。我们吵架那都是有原因的,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呀。再说,生完孩子以后,我天天在家带孩子,他上班回来就往沙发上一躺,我就想让他帮把手,这不过分吧?就这样,他还觉得是我事儿多呢。” 杨织大约是觉得自己委屈,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旁边的男人见了一脸无奈,看着姜釉说道:“医生你看,她就这样。说不过就要哭,哭了又要闹。” “谁闹了?!”杨织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立即就要站起身跟老公吵架,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 旁边小周护士看得目瞪口呆,姜釉却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她在医院里也见过。 于是她开口安慰道:“先都别着急上火,咱们先好好诊断一下。” “医生,你看他,自从我生完孩子在他心里都成什么形象了?”杨织还是委屈,一边哭一边控诉,“我不过是多说几句,他就非说我是在指责他,我多事儿,我唠叨。可那是我想的吗?我带孩子我多累啊……” “我也不是没带孩子啊。”杨织老公脸色也不好起来,大概是觉得老婆在外面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我白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我上了一天班,回家在沙发上坐一会儿休息一下都不行了?饭后我不也会带孩子吗,你让我干啥我也干了呀!我不干活你说我,我干了活你又不满意,你说这赖谁?” 杨织老公大约也是这三个月憋屈得很,这下也把不满说了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就这么在义诊棚内吵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姜釉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只好出声说道:“今天你们来是来看诊的,有什么事都往后放放。我们快收摊了,先让我给杨女士诊断一下。” 医生发话,他们还是听的,立即停止了争吵。 姜釉给一旁护士小周使了个眼色,小周便对杨织老公说道:“不然你来这边坐着等吧?” 杨织老公看了眼自己老婆,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凳子上坐下。 姜釉看着杨织,女人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熬夜造成的。她素面朝天,甚至可以说有些不修边幅,看起来这段时间应该也是没心情好好拾掇自己。 姜釉问了杨织一些问题,又问了她产后的一些症状。一开始杨织还有些别扭不想说,不知道是因为老公在旁边别扭,还是她自己心里头别扭。但姜釉循循引导,她终于也放下心里的戒备,说了实话。 一番了解下来,姜釉心里头大致就有了数。 她将杨织老公叫过来一起听,认真说道:“初步诊断,应该是有接近中度的产后抑郁倾向。” 听到姜釉说“产后抑郁”,杨织本人还没什么反应,一旁她老公脸色大变。 “还真是产后抑郁症啊?!”他喊了一声,杨织立马瞪了他一眼。 见姜釉也看着自己,杨织老公连忙解释道:“我、我就是上网查了一下我老婆这种症状,网上也有不少人说是产后抑郁症。还说……还说得了产后抑郁的人,如果没好好调节,可能会……可能会有自杀倾向。” 说到最后一句,杨织老公明显紧张起来。 “老婆,你就是生病了,你最近跟我吵架,还有厌烦孩子,都是因为生病了。”杨织老公说着一把抓住了杨织的手,“没关系,咱们好好治病,你肯定会好的。” “杨女士,能看得出来,你老公很担心你。”姜釉开口说道,“他说的没错,只要好好治疗,好好调节,会过去的。产后抑郁大多是因为产妇身体里的激素产生了变化导致的影响……” 听姜釉说着说着,杨织又见老公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杨织眼眶莫名就红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发脾气或者是不高兴,只是也用力回握了一下老公的手。 随后,杨织又跟姜釉说道:“医生,我最近只要听到孩子哭就会心烦气躁,尤其是到了晚上,孩子一哭我就要起床喂奶,有时候我都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可是这种念头过后,我又会觉得特别自责……这也是因为产后抑郁吗?” 杨织对产后抑郁其实并不太了解。 她一直生活在镇上,到了年龄就结了婚,结婚以后也没啥烦心事。这个孩子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没有经验,双方父母都是农村的,平时要干活不说,还要带孙子,根本腾不出手来管他们的孩子,所以都是自己带。 老公是在信用社工作的,朝九晚五,白天压根帮不上忙。又因为白天上班,晚上也不敢让他太累,所以这三个月以来,几乎都是杨织自己一个人扛着。 姜釉点头:“一般像你这种产后抑郁的情况,大多数都是激素变化引起的。等过一段时间,激素慢慢恢复平稳,就会好很多。但是你也要注意调节。另外,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建议你太过于劳累的去带孩子,丈夫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我建议你们,最好是能看看家里人有没有人可以来暂时的先帮一把手。” 两人又和姜釉交流了一会儿,最后杨织老公决定回去去找爸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腾出一个月的时间过来帮忙带带孩子,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咬咬牙,花点钱请个亲戚来帮下忙。 比起钱,还是老婆孩子更重要。 见老公有这样的决心,杨织心里面也舒坦了许多。而知道自己的这些变化是主要原因是激素引起的,她心里也好受许多。 等到两人离开,一旁护士小周感叹道:“做妈妈太不容易了。” 姜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抿着嘴没有说话。 义诊收摊后,姜釉跟随大家一起往大巴车方向走,结果半道被张赞和楚舸拦下。 “姜医生,今天就最后一晚了,下次咱们几个想再聚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张赞笑着说道,“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吃饭喝酒!” 姜釉一头雾水,楚舸却已经过来挽她的胳膊,嘴里说着:“能宰张总一顿也是不容易,走吧走吧,胥总等会儿也来。” 听到胥遇辰也会来,姜釉心里放松了些,没有反抗任由楚舸拉着自己上了一辆越野车。 张赞说要吃饭喝酒,还真是“吃饭”加“喝酒”。 吃过晚饭后,张赞拉着他们去了个县里的酒吧。这酒吧开在市里的一个古镇旅游区里,是一个清吧,里面有驻唱的乐队,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桌前,一边喝酒聊天一边还能听乐队唱歌。 姜釉很少出入这种场所,她对酒吧的印象就是吵闹得很,一向不大喜欢。 但这个清吧乐队唱的歌却并不闹腾,反而带着一种静谧的文艺感,如潺潺流水,听起来很舒服很放松。 服务员领着他们在一个半包式的卡座坐下,位置视野不错,一扭头就能看到舞台上正在唱歌的乐队主唱。 姜釉平时基本不喝酒,她对酒没什么兴趣。但是来到这种地方不喝上一杯,又有点扫兴。 于是姜釉选来选去,想选个酒精含量最低的莫吉托,准备意思意思。 胥遇辰看出她的心思,冲她笑了下,然后手指在名为“芬香”的酒名上点了下:“给她这个。” 姜釉一怔,从胥遇辰眼神里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挑的这个,估计就是酒精含量最低的了。 她忍不住微微低头抿嘴笑了下。 等再抬头时,就发现楚舸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姜釉不解。 楚舸却突然伸出手,将她绑着头发的皮筋扯了下来,嘴上说道:“姜医生,既然都来这里了,就放松些,不要太正经哦~” 说完,她笑着将皮筋往胥遇辰手里一塞:“你来替姜釉保管。” 姜釉还没反应过来,胥遇辰呆愣了下,随后将这皮筋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第九十六章 酒吧喝酒 姜釉后知后觉的觉得皮筋儿交给胥遇辰保管似乎不大好。 只是现在黑色的皮筋儿已经戴在了胥遇辰手腕上,他看起来若无其事,还能端杯喝酒,姜釉一时间也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他取下来。 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张口,就会觉得过于刻意,反倒更加尴尬。 姜釉正犹豫着,楚舸却举杯凑过来:“姜釉,我们干一杯。” 楚舸他们喝的是红酒,她看起来十分豪迈,俨然酒量不错。 姜釉平时是不喝酒的,她酒量不好,不敢跟人拼酒。 楚舸像是看出她的顾虑,笑着说道:“哎呀,不是叫你真干,就是求个气氛。来,碰个杯!” 说着楚舸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姜釉的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张赞看了眼姜釉,又看了眼胥遇辰,随后冲着楚舸使了个眼色。 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今天是在项目的最后一天,这两人的进展磨磨蹭蹭的,必须得他们做朋友的来好好推一把。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组局,张赞和楚舸一致认为,他们俩只差有个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来,姜医生,我也跟你碰一个。”张赞拿着酒杯伸手过来,姜釉轻轻和他碰了下,“这次很高兴能认识你,悠悠介绍的人还真不错。” 听他提到自己的好闺蜜,姜釉也不吝啬夸两句:“悠悠做事一向是敢冲敢拼,而且对工作非常认真。这次如果不是悠悠开口,我恐怕还不会来。” 张赞虽然平时看着没个正形,但他还是有脑子的。姜釉这话一出,他就明白过来,姜医生这是给自己好友脸上贴金,想让他这个做老板的能重视几分呢。 张赞立刻笑了:“这次项目她是主要策划之一,这回咱们办的这么成功,年底奖金少不了她的。” 姜釉听了也笑了,点头道:“有张总这句话,我先替悠悠谢过了。” “谢啥,她该得的。”张赞举了举杯,自己喝下一口,随后又问,“姜医生,项目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啊?” 姜釉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看了胥遇辰一眼。 张赞捕捉到这个细节,连忙说道:“哟,问你呢,你看小胥干嘛?” “你没跟他说吗?”这句话姜釉是问胥遇辰的,胥遇辰抿了口酒摇头,说道: “还没来得及说。” 张赞和楚舸听得一头雾水,一脸求知模样看着两人。 姜釉看向张赞:“我跟胥遇辰约好了,项目结束后我们一起去雪区玩一段时间。” 这个“一段时间”就让张赞和楚舸都觉得有些玩味。这个时间计量单位可长可短,三五天也是一段时间,半个月个把月也是一段时间。 张赞脑瓜子转得快,立马说道:“那不错。小胥啊,你就放心去玩儿,我给你准假!”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要给他充分的时间去将姜釉追到手。 楚舸也在旁边起哄:“是啊,好不容易放假出去玩儿,就好好放松,别赶时间。” 说完她又补充:“雪区那边这会儿正是漂亮的时候,天气也特别好,虽然早晚温差大,但白天还是比较舒适的气温的。不过早晚还是冷的,你们有没有带厚一点的外套啊?最好是冲锋衣之类的。” 胥遇辰点了下头,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去雪区看看,所以备下了冲锋衣。 姜釉却没有带,有些迷茫地摇头。但她很快又拿定了主意:“没关系,明天咱们反正也是先回昆城,到时候我找个商场去买一件,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姜釉这么说,胥遇辰自然地接了句:“明天我陪你去买。” 张赞和楚舸顿时露出一种看好戏的表情,两人笑得贼兮兮的,还故意当着他们俩的面碰杯,看得姜釉莫名其妙。 楚舸一把揽住姜釉,对她说道:“好好玩儿,好好体会哦。” 楚舸这话意有所指,姜釉虽然心中有些困惑,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接下来,张赞和楚舸提出要玩游戏,姜釉拗不过他们,只好也加入这场“混战”。几个回合下来,姜釉手中那一杯酒精含量低的莫吉托早就被喝光了。 彼时她还很清醒,其他三个人都还在喝,她也不想扫兴,觉得这酒大概和饮料差不多,于是又要了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这样跟人喝过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清吧的气氛太好,身边坐着的人又显得亲近,姜釉到最后也居然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几杯了。 似乎还喝了小半杯红酒。 等到她彻底上头醉了的时候,其他人才明白姜釉的酒量究竟有多差。 她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外表看着还没什么异常,但别人一看着她,她就冲着人傻笑,和平时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看得楚舸都目瞪口呆。 喝醉酒以后,她举着自己已经喝光的酒杯,一只手拿着吸管戳了戳里头的冰块,小声嘀咕:“没有了……我的没有了……” 甚至还有些“n”“l”不分起来,听起来声音软软糯糯,还带了点小鼻音。 显得十分可爱。 她不知什么时候屁股已经挪到了沙发的边缘,眼看着就要跌坐下去。胥遇辰眼疾手快一把捞过她,然后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让她靠着椅背。 但姜釉却不乐意靠着椅背,反而是整个人栽倒在胥遇辰身上,将她摆正还不乐意,直接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胥遇辰。 嘴里念着:“锁好了。” 敢情是把自己当成了锁? 胥遇辰挣扎着才让自己的双手从被她熊抱“锁”住的状态解放出来。 楚舸在旁边看得忍俊不禁,憋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笑出声。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坐在她旁边的张赞也喝得上头了。 只见张赞哭丧着一张脸,一副可怜兮兮仿佛谁欺负了他的模样,抱着红酒瓶子,就这么看着对面的姜釉。 他带着哭腔说道:“我怎么这么惨啊……我怎么会有情感障碍呢!呜呜呜……” 楚舸看得一愣一愣。 张赞突然站起来,整个人扑在桌子上朝姜釉靠近,胥遇辰下意识搂住姜釉往后仰,拉开与张赞的距离。 楚舸也连忙伸手拦住张赞,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时却只听张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姜釉:“姜医生,我问你个事儿。” 姜釉就跟地下组织接上头了似的,也要往前凑,跟着小声说:“你说。” “你认不认识厉害的心理医生?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一个?”张赞声音压得更低了。 姜釉听了歪着脑袋想了下,然后重重点头:“认识!我有个师哥,就是做这块的,你可以去找他。” “好!”张赞突然伸手重重拍了下姜釉的肩膀,姜釉猝不及防给拍地脑袋发懵。 胥遇辰拧着眉将张赞的手拂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好好好,我知道。”张赞连连点头,放下手,“兄弟妻不可欺,我明白的。” 胥遇辰听得只想翻白眼,姜釉却没听懂:“什么七七……八八?” 楚舸在旁边忍笑。 胥遇辰见姜釉脸蛋通红,眼中满是迷茫,显然已经完全迷糊了,也有些哭笑不得。 “楚舸,你让他坐好。”胥遇辰对楚舸说道。 楚舸起身,伸手将张赞又按回沙发上,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道:“你老实点。” 听到楚舸的声音,张赞抬头看她。他眼睛一动不动,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看得楚舸心里头都有些发毛了,她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不料,下一秒张赞突然嗷呜一声一把抱住了楚舸的腰,整个人趴在楚舸身上。 开始嚎哭:“哇呜呜呜,我好苦啊……我有病,我有障碍,我不能谈恋爱。我得把病治好了,才能跟你谈恋爱,可是我好想现在就跟你谈恋爱啊,呜呜呜……” 没头没尾的,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段话来。 楚舸先是听得有些发愣,随后又有些发笑。 低头看张赞实在是醉得不轻,也不打算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她伸手去推他,让他松手。 但张赞却不干。 他抱得更紧了,突然收了声,也不哭不闹了,只是带着醉意轻声开口:“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给我上药那次,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楚舸愣在了原地,一时半会儿也忘了要推开他。 胥遇辰没想到自家师哥居然会醉成这样,还稀里糊涂就表白了。他有意帮他挽回一下现场有些尴尬的气氛,于是说道:“他们都喝醉了,先送他们回去吧。” 楚舸点了点头,架着张赞站起来。 好在张赞虽然喝多了,但只是脑子上头,身体还算扛得住,楚舸只扶着他胳膊就能带着他往外走。 但胥遇辰这边却有些不一样了。 姜釉喝完酒变得有些意外的粘人,她就这么扒在胥遇辰身上不松手,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反倒是让两个人都不好走路。 胥遇辰无奈,只好用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然后劝道:“咱们换个姿势好不好?” 姜釉看着他:“换什么姿势啊?” “你先松手。”胥遇辰轻声细语哄着,“我展示给你看。” 姜釉来了点兴致,她咧嘴一笑,看起来傻乎乎的。 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紧接着下一秒,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脚离地了! 她下意识搂住了胥遇辰的脖子。 楚舸一扭头,就看到姜釉整个人被胥遇辰打横抱在了怀里。她好像对此全然没有概念,不仅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还往人家脖颈间靠。 啧,这进度。 第九十七章 酒后行为 楚舸刚看完胥遇辰和姜釉的热闹,刚笑了没几秒,自己的“热闹”就来了。 张赞突然抱住她,满身酒气,对她说道:“你看着他们干什么?” “我……”楚舸还没说呢,张赞就打断她,“你也想有人抱你啊?” 楚舸:“……” 她想揍人。 但下一秒,张赞突然就往她背和膝盖处窝伸手,竟然也想要将她大横抱起来。 嘴里还哼哼唧唧:“我也可以,我也能抱!” 结果抱了一下,没抱起来。 他又用力抱了一下,楚舸还是纹丝不动。 张赞迷茫了:“怎么抱不动呢?”他抬头眼神都迷离了,看着楚舸认真问,“你是不是长胖了?” 楚舸没忍住,对着他脑瓜子就是一巴掌。 “废什么话,抱什么抱,你醉成这样能有劲儿吗?”楚舸实在有些无语,重新搀扶好他,“走走走,赶紧走。” 说着也不顾张赞意愿,拽着他就跟着胥遇辰往酒吧外走。 经过前台时,张赞还挣扎着要往吧台去,嘴里念叨:“买单买单……” “还记得买单呢。”楚舸有些想笑,“放心吧,胥总买了。” “胥总……胥总是谁?”张赞已经彻底醉糊涂了,在楚舸翻白眼之际他又记起来,“是小胥呀,小胥好!小胥和姜医生……绝配!他买单,他应该买单!” 说到后面都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 楚舸拽着他好不容易才来到酒吧门口。 胥遇辰和楚舸两人经过商定,觉得需要分开打车走,开来的车就先停在这儿,明天再来取。这两个醉鬼可不能坐同一辆车,怕事态难以控制。 两人拦下两辆出租车,直奔酒店。 在车上,姜釉靠在胥遇辰怀里,是不是还拿脸在他脖颈间蹭一蹭,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胥遇辰被她这样依赖又亲昵地姿态撩得脸颊发烫,只觉得有一点口干舌燥。 姜釉眼睛半眯着,她只觉得身体燥热,像是有一团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忽地眼睛瞥到了胥遇辰挽起衬衣袖子后露出来的一截白皙却精瘦有力的手臂,在那截手臂的手腕上,赫然有一个黑色的皮筋儿。 姜釉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然后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皮筋儿。 “我的……”她的手覆盖在皮筋儿上,却又不可避免的触碰到胥遇辰的肌肤。 胥遇辰只觉得被触碰的地方仿佛被烫了一下。 随后,姜釉抬头看向胥遇辰,又重复了一遍:“我的。” 她醉酒的模样,就像是给她染了一层胭脂色,又因为反应变慢,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钝感。这种钝感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软软糯糯,像个白玉团子。 姜釉明明说的是皮筋儿,胥遇辰却忍不住给她这句话赋予了另一层意思。 他冲她笑:“嗯,你的。” 谁知胥遇辰话音刚落,姜釉忽然从他怀里坐直,然后立马背过身去。在胥遇辰诧异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他说道:“我的,给我扎好。” 听起来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 “你是要我……帮你扎头发?”胥遇辰微微睁大了双眼。 姜釉这会儿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嘛,只点了点头,强力要求胥遇辰给自己扎头发,她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儿,把胥遇辰当成了照顾自己的大人。 胥遇辰忍笑:“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 姜釉不懂他话中含义,只一个劲儿点头。 胥遇辰便深呼吸一口气,竟真的帮她认真扎头发起来。 “不行,要高的。” “要丸子头。” “不,还是绑辫子吧。” “唔,还是丸子头吧……” 姜釉不光要求他扎头发,还对发型有要求。 胥遇辰也不反抗,只一一照办。 前头司机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有些想笑,透过后视镜往后头一看,差点没喷出来。 只见胥遇辰给姜釉绑了一个丸子头,只是这丸子头松松垮垮,她前头还有一些碎发也没有扎进去不说,前头一块扁塌一块突出…… 总之,一言难尽。 姜釉却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到的确有一个丸子后,倒是非常满意。 她转过身就冲着胥遇辰傻笑,笑着笑着又重新倒在了胥遇辰怀里。 好在酒吧距离酒店并不远,大约十多分钟后,就在酒店门口停下了。 胥遇辰将姜釉从车子里拉出来,姜釉这回不肯让他抱了,非说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自己走了。 胥遇辰拗不过她,只好跟在她旁边,防止她摔跤。 见她跌跌撞撞地往酒店里走,胥遇辰还是没忍住,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扶着她往电梯方向去。 刚来到电梯间,正巧有电梯下来,门“叮”地一声打开。 里头站着的是医疗队的几名医护人员,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看到姜釉歪歪扭扭靠在胥遇辰身上,还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再一看她的头发,其中一名女护士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打头的刘医生也看得想笑,问道:“胥总,姜医生这是怎么了?” 胥遇辰笑得无奈:“喝多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刘医生好奇道。 “其实没多少,她酒量……不太好。”胥遇辰还是挺克制的,没有说她酒量奇差。 大家却是都听懂了,忍着笑对胥遇辰说道:“那就辛苦胥总受累了,快带我们姜医生去休息吧。” 说完,大家都露出了一种“我们都懂”的神色。 胥遇辰哂笑,他有想到医疗队有人看出他和姜釉的端倪,但没想到,好像……有些人尽皆知了。 等他们都下了电梯,胥遇辰半搂半抱地将姜釉带进电梯。 电梯门一关,姜釉忽然手脚并立把自己缩起来,看得胥遇辰一头雾水。 “你怎么了?”胥遇辰问她。 姜釉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神秘兮兮的说:“我们被关起来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有人听到似的。眼珠子一转,将整个电梯都打量了一遍。看到电梯里的监视器,她更是指着它说道:“你看,它在看我们。” 胥遇辰哭笑不得,恰好这时电梯已经到了,门开的瞬间他赶紧拉着姜釉走了出去。 等到了房间门口,姜釉却摸了半天也找不到房卡,还是江南在房间里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开的门。 一见姜釉红扑扑的脸,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江南都惊了:“姜医生这是喝多了?” 胥遇辰点了点头:“是喝了一些,我先送她去床上。” 听到胥遇辰这么说,江南连忙让开道,胥遇辰弯腰一把扛起姜釉,快步将她送到了床上。 这里是两个女生住的房间,胥遇辰不好久留,于是他对江南说道:“麻烦你稍微帮她处理一下,我就先不打扰了。” “放心吧,胥哥。”江南一口应下,走到床边帮姜釉脱了鞋,嘴里念叨了一句,“平时都不见姜医生喝酒的,今天居然喝大了。” 胥遇辰见姜釉已经睡了过去,有些无奈,又有些后悔没看住她。 实在是,谁也没想到姜釉的酒量居然差到这个地步。 张赞与她不同,张赞那是实打实的喝多了,而且还是几种酒混着喝,更容易醉。 想到张赞,胥遇辰转身离开了这里,朝张赞的房间走去。 张赞房间内。 张赞跟个八爪鱼似的趴在楚舸身上不动弹,楚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推到床上。 她喘着气:“你这也太沉了!” 说完,她看着张赞逐渐闭上眼,呼吸也渐渐平稳,心情也平静下来。 她嘴上嫌弃着,手上动作没停,一边替他脱了鞋,一边又给他脱了外套,最后将被子往他身上一裹,完事儿。 “行了,给你都收拾到位了,我也是仁至义尽了。”楚舸拍了拍手,转身准备走。 却听到身后传来张赞的呢喃: “楚舸……” 他好像在叫她的名字,楚舸脚步一顿,想了想转身朝他走去,弯腰凑过去去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紧接着,她听到张赞开口:“我……我喜欢你……” 楚舸瞬间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摆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张赞都醉得人事不省了,这会儿说的话应该是真言吧? 他没有停下来,继续说:“等我好了……我就来跟你……嗝……表白。” 楚舸愣了原地。 但床上的张赞居然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直接冲击了楚舸。 她垂眸看着床上平躺着安安静静睡着的张赞,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喜欢自己? 其实在酒吧的时候,她也不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但是她内心还是当他是喝多了酒胡说八道。可是这会儿再听到,她却莫名觉得心跟着漏了一拍。 只是这样短暂相遇相识的喜欢,能做得了数么?以张赞的性格,他又能喜欢多久呢? 想到这里,楚舸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又消散开来。 反正明天就是离别,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大步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了门外站着的胥遇辰。 她笑了笑,像是没事人一样:“你来得正好,他睡着了,今晚你就跟他一个房间,稍微照看一下吧。” 说完,楚舸潇洒离去。 第九十八章 前奏 姜釉一觉醒来,只觉得脑子反应速度还有些慢,有些昏昏沉沉的。 窗外天才蒙蒙亮,姜釉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时间还不到六点。 难怪是这个天色。 旁边床上的江南还在睡梦中,姜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手轻脚的起床走向洗手间。 姜釉上了个厕所,然后走到洗手池前洗手,看到镜子里照映出的自己时她懵了一下。 镜子里,她脸上带着些许宿醉后的微红,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种少女的粉。她眼神清澈,不笑的时候就呈现出一种清冷的感觉。 但此刻,她的发型却与她这种清冷气质格格不入。 只见她靠近右耳上方的地方,一个张牙舞爪的丸子头松松垮垮地耷拉在那儿。沿着整个发际线和鬓边,都散着碎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毛茸茸小动物的感觉。 她微讶地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捏了捏。 姜釉仔细回想了一下,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绑了个丸子头,而且还绑着头发睡觉。她活了二十九年,从来没有绑着头发睡觉过,睡前一定是要将头发松散开来的。 只是昨天醉得太厉害,喝到后面她已经人事不省,现在完全记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好像是胥遇辰将她带出的酒吧。 好像…… 一个片段忽然在她脑子里闪过。画面里,她似乎是被人抱在怀里从酒吧往外走,而抱她的人,好像就是胥遇辰。 姜釉惊得打了个激灵,又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还没有彻底清醒。 昨天应该不会……真的是被胥遇辰抱回来的吧? 想到这里,姜釉拆开自己的头发挠了挠头皮,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能再在外面喝酒了,自己这酒量实在是太差,上次喝醉了,稀里糊涂答应了刘悠悠来参加“向西八千里”的公益项目,这次喝醉了,还不知道酒后有没有闹什么笑话。 她这酒后表现,已经不配碰酒这样东西了。 揉了揉脸蛋,她决定等会回去的路上问问楚舸,昨天她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前提是,楚舸没喝醉的话…… 姜釉揉了揉脸蛋,转身出了洗手间,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回到床上时,姜釉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拿起一看是有新的消息进来。 她点开来,发现是胥遇辰发来的消息。 【胥遇辰:醒了以后告诉我。】 他居然起这么早? 现在才刚到六点。 姜釉不知为何,顿时没了睡意。她半靠在床上,拿着手机给他回复。 【姜大夫:醒了。】 【姜大夫:怎么这么早?】 胥遇辰的消息回都很快。 【胥遇辰:起来晨跑了。】 姜釉微微挑眉,她没想到胥遇辰居然这么自律。昨天晚上喝酒还不知道喝到几点,居然还能坚持早起跑步。 太努力了。 姜釉不由想起胥遇辰的身材,他并不是很壮硕的那一类,但肌肉紧实,看着瘦实则充满力量。他的肌肉薄薄一层覆盖在面上,呈现出一种好看的身形。 姜釉心想,大概这样的好身材都是需要持之以恒练出来的。 刚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睡,胥遇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胥遇辰:既然醒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早餐?】 姜釉本想回“不用了”,可字刚打出来,她却犹豫了一下。随后又一鼓作气这三个字全部删除。 想了想,她回复到:好。 姜釉蹑手蹑脚换好衣服后,悄悄出了房间,全程她动作轻柔,江南什么也不知道。 姜釉抵达酒店门口时,胥遇辰刚好从左侧跑过来。 “你跑完了?”姜釉看着他额头微微渗出的汗问道。 胥遇辰用搭在脖子上的短毛巾擦了把汗,他出的汗并不算多,身上也没有什么汗味儿。 他看了眼姜釉,说道:“走,前面有一家综合早餐店,带你去吃。” 跑步的时候,他就将周边都摸清了。 姜釉不疑有他,跟着胥遇辰就往外走。 早晨的空气里还透着些许凉意,这种凉意落在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特别舒适。姜釉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想要让自己接触到更多的凉意。 胥遇辰余光瞥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走了大约十分钟,就来到了胥遇辰说得那家综合小吃店。 说它是“综合”还真是没说错,这家店的早餐种类极为丰富,姜釉扫了一眼,少说也有个二三十种,其中光是米线的浇头就有六种。其他的如馄饨、饺子、小笼包、油条豆浆等,也是应有尽有。 它家的油条是现炸的,一口大锅就立在铺子门口,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师傅在那儿不停地忙活着。在他跟前还排起了小长队,都是等着领新鲜出炉的油条的。 姜釉看得胃口大开,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胃,好将这边的好东西都给吃进肚子里。 最后,两人分别要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外加一笼小笼包和蒸饺,这才坐下。 胥遇辰将最后一口油条咽下去,又喝了口豆浆后开口对姜釉说道:“等会咱们跟车队一起返回昆城。我定了明天上午十二点的飞机,直飞ls。” “那我……”姜釉刚想说“那我也订票”,就听到胥遇辰说道: “我已经定了,咱俩一起。” 姜釉愣了下,随后想起来,胥遇辰作为此次公益项目的负责人,是有他们所有人资料的。他想找到姜釉的身份证信息定个票,简直易如反掌。 姜釉点了点头:“那行,你把机票钱告诉我,我转你。” “不急。”胥遇辰淡淡说道,“这一路还有花钱的时候,最后再一起算吧。” 姜釉想了下,觉得胥遇辰说得有道理。这一路都有花钱的地儿,由他一起出了,最后再来结算会更省事儿。这么想着,姜釉也就不坚持非要给了。 她点头说道:“行,那你记账。” 两人又大致聊了下此次出行的计划,姜釉惊讶的发现自己和胥遇辰出行的风格竟然十分合拍。她本来以为像胥遇辰这样的男人,出行肯定会想要到处去玩儿,去攀登之类的。可没想到,胥遇辰的理想状态居然是“悠闲”。 这样的悠闲自然包括睡觉自由、吃饭自由、不追求景点打卡等。 简直完全符合姜釉的出行习惯。 要不是两人从来没有一起出游过,姜釉都要怀疑胥遇辰这个计划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了。 既然大家统一了大方向,那么细节也就可以到了地方再琢磨了。 等到用完早餐回酒店,医疗队里有人陆陆续续起床下楼吃早饭。 江南正巧碰上姜釉,她见到姜釉这么早就已经吃过早饭回来了有些吃惊,但一看到她身后的胥遇辰,江南又觉得不是那么惊讶了。 到了九点,医疗队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行李上了回城的车。 车队一路出发,上了香昆渝高速,朝着昆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到昆城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这一路都走的高速,但奈何两地之间距离太远。 到了昆城集结地后,医疗队的大多数人都下车换了旅游大巴直奔机场,他们都是去赶晚上的飞机回北城。 只有少数人,要么是留在香丽没有一起出发要去周边游玩,要么就像胥遇辰和姜釉这样,到了昆城后,他们有自己其他的安排。 车是这次公益项目的唯一赞助商,抵达昆城后,赞助商那边有专人过来将车收回。 姜釉和胥遇辰便打车去了胥遇辰订好的酒店。 在酒店放好东西后,胥遇辰敲开了姜釉的房门。 “东西放好了?”胥遇辰问她。 姜釉点了点头。 胥遇辰便道:“那走吧。” 姜釉:“去哪?” “去吃饭。”胥遇辰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唇边还带着笑意,“顺便去商场买你的外套。” 姜釉这才记起来,自己没有去雪区早晚穿的厚外套。 是得买一件。 于是她没有犹豫,立马和胥遇辰动身出发。 第九十九章 孩子呛奶 胥遇辰带姜釉去吃饭的地方,在一家百货大楼里。 整个第五层,全部都是餐饮店,各家餐馆都有服务员站在门口发传单招揽顾客。 这家百货的人流量还不错,他们经过几家餐厅,几乎都是门庭若市。姜釉甚至怀疑,他们能不能顺利吃上这顿饭,不会要排队很久吧? 所幸,虽然人多,但饭店也够多,他们没找多久就看到一家还有余位的饭店,是一家本地菜。 姜釉和胥遇辰都挺喜欢吃这里的本地菜,于是毫不犹豫就进去了。 吃饭的时候,胥遇辰大致和姜釉说了下自己的话。 “虽然张赞说准我的假,但红昭那边还有其他项目,我最多只能休十天。我算了下,十天的时间想要去太多地方会比较赶,我们可以以ls为中心,在ls和它周边玩一下。这样一来不会太累,又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姜釉对这块完全没研究,她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打算就跟着胥遇辰混,对胥遇辰的安排她毫无意见。 “你定就好。”姜釉自己不做攻略,自然也不会挑剔别人的攻略。反正她也只是想通过旅行放松一下心情而已。 胥遇辰见她是真的没有意见,也放心了不少。 他继续说道:“既然是旅行,又去的是节奏很慢的地方,我们也不用太赶,每天悠闲点过。” 这句话姜釉完全赞同,她一边吃着香茅烤鱼一边点头。 胥遇辰看着她,觉得她这副模样还挺可爱的。 等吃完饭,两人便去买衣服。 出门之前胥遇辰查了一下,知道这家百货里有一个专门卖登山用品的店,里面自然也有冲锋衣。 店铺在百货商场的二楼的一个拐角处,两人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店铺里只有一个店员,一个顾客也没有,显得冷冷清清的。 见有客人进来,店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推开身边的一个小车,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姜釉这才发现,原来店里除了这名店员,还有一个正在婴儿车里躺着的小婴儿。 小婴儿此刻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见姜釉看了眼,店员马上解释:“这是我孩子,今天家里没人带,没办法我只好带着她来守店了。不过我家宝贝很乖的,轻易不会吵闹。你们随意看,有喜欢的衣服鞋子,都可以试。” 话音刚落,就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 店员有些抱歉地说可能孩子饿了。 姜釉点了点头,表示不需要店员陪同,让她先去喂孩子,她自己和胥遇辰径直走到了冲锋衣的售卖区,开始挑选起来。 这家店冲锋衣的价格从三百多到两千多不等,价位算是覆盖了不同档次需求的人。 姜釉对冲锋衣没什么研究,她的工作一年忙到头,很少有时间去参加户外活动。就算是锻炼身体,也基本上都是在家里或者小区里完成,最多还能去个家附近的健身房。 但胥遇辰显然对冲锋衣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拿出一套玫红色为主色,沿边有一道带着荧光感的灰色条杠的女式冲锋衣递到姜釉面前。 “这套适合你们女孩儿穿。”他说道。 姜釉瞥了眼,衣服颜色其实不丑,搭配起来还莫名有一种潮的感觉,但是给人感觉太高调显眼了。 她默默伸手拿起旁边同款不同色,以白色为主的冲锋衣。 胥遇辰愣了下,这是嫌弃颜色不好看? 他解释道:“颜色鲜艳一点,能够一眼看到你。……我的意思是,如果走散了,或者是有什么危险,也比较能引人注意。” 具体的他也没有多说,只是他曾经参与过公益救援组织的活动,还曾去营救过登山驴友。那次还是一次雪山营救,穿着颜色显眼的登山人员显然比颜色浅,甚至是白色的要更容易被发现。 至那次后,他不管是什么朋友想要买冲锋衣去户外活动来咨询他,他都会建议买颜色更显眼一些的。 姜釉听了胥遇辰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最后她还是将白色的衣服挂了回去,拿起了胥遇辰手中给她挑选的冲锋衣。 她将冲锋衣从衣架上取下来,然后直接往身上套。 穿好后,她走到全身镜前看了看。 胥遇辰选的衣服尺码她穿着刚好合身,这件登山服还有微微的收腰设计,就好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姜釉满意地点点头:“就它吧。” 她将衣服脱下来,拿着就往收银台方向去结账。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到店员惊慌失措的声音。 “宝宝你怎么了,宝宝……” 姜釉快步走过去,将冲锋衣往收银台上一放,立马去到了店员身边。 此刻店员抱着孩子,一只手上还拿着奶瓶。而孩子正在往外吐奶,还伴随着咳嗽。 “孩子呛奶了,赶紧调整她的体位。将她的头朝下四十五度倾斜。”姜釉一边说,一边帮着这位店员调整婴儿的体位。这位店员看起来恨不熟练,可见平时带孩子带的应该很少。 调整完体位后,店员因为紧张和不熟练,一直是两只手托着孩子,完全空不出手来。姜釉让胥遇辰帮忙轻轻拍打婴儿的背部,帮助婴儿口腔内的奶液顺利往外流出。 她瞥了眼婴儿车,发现婴儿车上有叠好的纯棉的手绢,应该是平时带孩子的人习惯性带着的。 姜釉赶紧拿起手绢,将手绢包裹住手指头,然后缓慢轻轻地伸进婴儿的口腔,处理残留在口腔内的残留奶液。 “这是……”店员小声开口。 姜釉声音冷静:“这是为了防止奶液进入孩子的呼吸道。” 做完后,姜釉又问:“有棉签吗?” 店员点点头:“有的,在抽屉里就有。” 姜釉打开收银台处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包棉签。她从里面拿了一根,然后走到婴儿的面前,开始检查和清理她的鼻腔。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如果鼻腔内有奶液,记得鼻腔也要处理。”姜釉说完,鼻腔内部残留的奶液也被她清理干净。婴儿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 姜釉将棉签扔进一旁垃圾篓里,店员则将自己的孩子重新抱好,劫后余生般抱着亲了又亲。 她一脸感激地对姜釉道谢。 姜釉说道:“我不是专业的儿科医生,如果你的孩子经常性呛奶,你可以带她去医院看看。另外,如果以后遇到了严重的呛奶情况,一定要及时就医,不然孩子可能有窒息的危险。” 店员听了连连点头,嘴里说着:“平时都是我妈和我婆婆带的多,我因为店里的生意带她带的少,要不是今天情况特殊,我也不会独自一个人带她来店里。” 原来这个店员不是员工,而是这家店的老板。 她为了省点钱,基本上都是自己在看店。 姜釉理解她生活上的难处,普通人为了多攒点钱,很多人都是拼尽全力在工作,他们也是为了能够让生活更好一点。 “既然已经有今天这样的情况,难保以后不会再有。”姜釉语气平静,“我是说你独自一个人带孩子的情况。建议你平时有空的时候还是学习一些带娃的知识,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是针对她的情况给出建议。 老板能感受得到姜釉的善意,她连连点头,经历刚才的事她自己也想好好学习一下。不然再遇到这种事自己慌里慌张的,就太容易出事了。 既然没事了,姜釉指了下放在收银台的冲锋衣:“老板,结账。” 老板将孩子先放进了婴儿车,然后说道:“咱们这的衣服从来不打折,但是你刚才等于是救了我孩子一命,我也不赚你这钱了,五折卖给你。” 第一百章 他是谁 登山用品店的老板非要以成本价给到姜釉,姜釉却不想占人家便宜。 双方拉扯之下,最后达成共识,姜釉以八折的优惠价格买下了这件冲锋衣。 等出了登山用品店,姜釉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是卸下了什么重负。 胥遇辰笑:“没见过你救人受人感激,反而还压力大的。” 姜釉却说道:“我也没做什么,怎么能让人家做赔本买卖。她为了赚钱,都不得不带着孩子来守店了……再说,我也不缺这点钱。” 最后一句,被与她擦肩而过的路人听到,路人不由看了姜釉一眼,心想又是一个有钱人呐。 两人回去路上,胥遇辰在街边给姜釉又买了当地的特色小吃,姜釉边走边吃,看起来很惬意。 虽然来到这边做公益项目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可却似乎对这片土地都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想到明天要离开,心里居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昆城的夜晚很舒服,吹着一点微风就让人觉得十分凉爽。 这边的气候对于常年居住在北城的姜釉来说觉得特别的舒适,都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以后可以每年都来这边度假休养。 这么想着,她眉梢都扬起了些许愉悦。 抵达酒店后,胥遇辰嘱咐姜釉早点休息,两人并不打算闲聊,各自回房早早就睡下了。 姜釉洗漱完躺在床上,突然间就十分期待起这趟xz之行来。 第二天一早,姜釉就和胥遇辰在酒店用过自助早餐,然后坐车前往了机场。 他们抵达机场时,距离登机还有接近两个小时。 闲得无聊,他们便找了个机场内的咖啡店,坐在里面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攻略,偶尔手上干着活嘴里闲聊两句。 姜釉也是这个时候接到的刘悠悠的电话。 “喂?悠悠。”姜釉接通电话,声音轻缓。 刘悠悠在电话那头问她:“我听说医疗队的人是昨晚上的飞机,你到家了吗?” 姜釉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好闺蜜说自己要去xz的事儿。 她赶紧将这事儿跟刘悠悠说了下。 刘悠悠一听,立即就在电话那头吱哇乱叫起来:“什么,你今天飞ls?!还是跟我们胥总一起?!” 姜釉将身子侧过去一些,背对着胥遇辰,压低声音说道:“你声音小点。” 说完,姜釉还偷偷又回头看了胥遇辰一样。好在,胥遇辰正在用平板认真看攻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和刘悠悠通电话。 刘悠悠在电话那头难以抑制的激动:“可以啊小丧丧,你这出去一趟,居然跟我们胥总勾搭……啊不是,玩到一块去了。居然还约着一起旅行,这进度我佩服!” “你别瞎说些有的没的。”姜釉对于刘悠悠夸张的用词早已习惯,可这会儿却还是没来由得脸红了一些。 “我这可不是瞎说,我这是有理有据明目张胆的说。”刘悠悠在那头诡辩,笑得眼睛都弯了,“你说你母胎solo多年,当初顾钊学长喜欢你你都不谈,还以为你要孤寡一生呢。没想到你不是不开窍,你是等着放大招呢,这一来就来了个胥遇辰。” 刘悠悠调侃的语调是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出的明显。 姜釉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我可不是胡说。”刘悠悠早就摸透了姜釉,知道这个女人对感情这块一向是一窍不通的,而且压根也不去想感情的事。 她知道姜釉是因为父母的婚姻问题,导致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很没有信心,对婚姻更是没有信心,所以打算将一生都奉献给医学事业。可之前毕竟是没有出现那个合适的人,刘悠悠也不想跟个老妈子一样天天催姜釉。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有胥遇辰了呀! 她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还是很看好的。 想着姐妹好不容易遇到朵不错的桃花,刘悠悠忍不住为胥遇辰多说几句好话。 “我跟你说,我们这个胥总可是很出色的,比当年顾钊学长更出色。而且又年轻又帅,据说家境也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就是个办事牢靠,遇到事儿的时候可以靠得住的人。”刘悠悠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得变得语重心长起来,“釉釉,你一向都不太会照顾自己,我其实一直都希望能出现那么一个人可以陪伴你,照顾你,也可以……让你愿意付出自己的情感。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对方是个在你遇到事情的时候,能支撑你一把的人。” 话说到后面,刘悠悠语气越发的认真起来。 姜釉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听得心里又暖又酸涩,知道好友这些年一直怕她孤单,怕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所以总是想办法在她的生活里闹腾,想各种由头约她吃饭,拉她逛街,又或者只是去家里无聊地待上半天一天。 这些年的种种画面涌入脑海,姜釉不免觉得鼻头发酸。 她不像被这种情绪左右,于是转移话题:“你今天说这么多,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姜釉这话不仅让对面的刘悠悠突然哑口,也令正在看攻略的胥遇辰抬起眼眸看向她。 胥遇辰只能看到小半侧面,姜釉的姿势几乎是背对着他。 在聊什么呢? 电话那头刘悠悠沉默几秒后,却哇哇大叫起来:“我靠我靠,姜釉,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监控?!” 姜釉:“?” 刘悠悠:“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新交了男朋友?!” 姜釉:“……” 还真交了?其实她刚才只是为了转开话题,胡乱扯的。 不过刘悠悠一向不缺异性缘,脱单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她这次空窗期已经长达半年,是她史上最久的一次了。 姜釉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两声:“咳咳,我就随便猜的。” “不愧是我姐妹,这一猜一个准啊。”刘悠悠深感佩服,“等你回来我再带你见见,我跟你说,我这回感觉可能真的就是他了。你也给我抓点紧啊,这次旅游就好好享受一下,我跟你说的你记住点哈。” 末了还大声补充一句:“可别像当年对顾钊学长那样啦。” 说完,姜釉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叫刘悠悠的名字,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刘悠悠应了一声,然后就跟姜釉说了“回来见”,就挂了电话。 姜釉握着电话,脑子还有些发懵。 刘悠悠说“别像对顾钊学长那样”,她当年……对顾钊学长怎么了? 姜釉记得,顾钊学长表白后,她只是礼貌的婉拒了,并没有做什么别的多余的事,说什么别的多余的话。 怎么被刘悠悠说的,好像自己很无情伤了学长的心似的? 姜釉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情形,但发现好多细节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大约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她将手机收回去,又将身体方位挪了回来,瞥了眼胥遇辰。 见胥遇辰还在认真看着旅游攻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跟刘悠悠的对话,姜釉莫名就放下心来。 殊不知,此刻胥遇辰脑子里却不停地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他刚才听到电话里,刘悠悠忽然升了分贝,说的话语里提到了“顾钊学长”这四个字。 其他的内容他一概没听清,可这四个字却听得真切。 而再看姜釉,接完电话就陷入了沉思,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心虚的模样。 胥遇辰的心不由沉了下来。 这个顾钊学长,是谁? 第一百零一章 不要重蹈覆辙 飞机广播里响起了登机通知,正是姜釉和胥遇辰的航班。 两人连忙起身,拎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 胥遇辰看了姜釉好几眼,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那位顾钊学长是谁,问的话是以什么身份?不问的话,他心里就如同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啃得他心里发痒发痛。 胥遇辰眼眸沉了沉,有些憋闷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怎么了?觉得闷?”姜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的动作,出声问他。 两次此刻正排队登机,胥遇辰看了眼四周的人,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焦躁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松一松领口。”胥遇辰胡诌了一个理由。 姜釉看了眼他的领口。 胥遇辰今天穿的只是普通的休闲t恤,又不是衬衣,怎么还需要松领口? 姜釉心中有狐疑,但她见胥遇辰似乎并不想说,也就没有往下问,只是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好在,之后胥遇辰表现一如往常。 两人上了飞机后,姜釉就准备立马进入睡眠状态。 她对飞机没有什么太多的安全感,经历了上次飞机上救孕妇后,飞机给她的安全感更加低了。她觉得,如果一路睡过去的话,或许会好上许多。 坐下后,她对胥遇辰说道:“我先睡了,到了叫我。” 然后立马就闭上了双眼。 胥遇辰愣了两秒,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他一个人在这儿内心焦灼,身边这位“罪魁祸首”倒是心大得很。 想了想,在空姐路过时,他还是问空乘要了一条毛毯,然后盖在了姜釉身上。 三个多小时的飞程,对于胥遇辰做惯了国际长途的人来说,还真算短的。 原本他也想在飞机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可闭上眼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听到的那句“顾钊学长”。 那个顾钊学长,是姜釉以前喜欢的人吗? 还是说……姜釉其实一直都还喜欢着他,忘不了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胥遇辰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又有了波动。 活了二十五年,他还是第一次内心失了方寸,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他喜欢的姑娘,他不想轻易放弃。 胥遇辰看了会儿杂志,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到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了自己擅长的分析。 他仔细想过了,姜釉现在的的确确是单身,那么就算顾钊是她曾经的男朋友又或是她一直在心里喜欢的人都没关系,他有时间,有真心,自认为也有些谋略,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将那个人从姜釉的世界里挤出去。 就算姜釉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有耐心,可以等到姜釉喜欢他的那天。 想到这里,胥遇辰内心竟真的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就好像他想通了一件事的最大难度,并且决定不顾千难万险的去克服,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再可怕,能有在战乱国家时见到的一切可怕吗? 都说真爱难求,一个人这辈子遇见真爱的概率是很低的,既然他有这个运气遇见了,那么获得真爱的过程艰难些又能怎样呢? 他不怕。 他什么也不怕。 这么想着,胥遇辰侧头看了眼姜釉。只见毛毯从姜釉身上微微滑落,已经到了胸以下。 他伸手,将毛毯重新给她盖好。 刚将手收回来,就见姜釉睫毛轻颤,眼珠子也滚动了几下,不一会儿就睁开了双眼。 她眼神里透着几分迷离,有些迷迷糊糊开口:“是到了吗?” “快了。”胥遇辰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更加温柔起来,“已经在下降了。” 姜釉让自己坐直了些,刚一动,就发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上面还印着航空公司的logo。 姜釉将毛毯叠起来,嘴里问道:“你给我拿的?” “嗯。”胥遇辰承认得很快。他已经打定主意,从这一刻起,他对姜釉的好,都得让姜釉知道。他想要姜釉能够切实感受到他对她的心意。 姜釉听到回答,手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毛毯,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飞机平安落地,两人拿到行李后立马出站,在出站口,接机的人已经到了。 胥遇辰出发前已经将酒店和接机等事宜都安排妥当。 坐上车的时候,姜釉发自内心感叹,跟胥遇辰出来旅行还真是省时省力。如果每个旅行都能是这样的,那她或许也会爱上旅行的。 他们抵达的时间,距离吃晚饭还有一两个小时。 胥遇辰定的这家酒店用了很多当地的民俗元素,房屋也建造得很有特色,特别适合拍照。 酒店很大,各处景观的细节也做得很好。 胥遇辰见时间还早,便提议在酒店里先逛逛,姜釉同意了。 两人在酒店的院子里走走停停,偶尔看到不错的景观构图,胥遇辰会让姜釉站过去,然后用手机给她拍上一张照。 拍完后,他还喜欢立马拿给姜釉看。 原本姜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男人拍照估计是很难拍好看的。但意外的是,胥遇辰摄影技术居然很不错,每一张图的构图和光影都令姜釉惊喜。 “没想到你这么会拍照。”姜釉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之前看你去布塔村拍的那些照,根本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胥遇辰忍俊不禁:“这怎么能比?上次去是为了采集证据,只要能拍到就行,而且还要防止被人发现端倪,根本没脑子去思考构图之类的。” 更何况,当时拍的又不是你。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不假,但其实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更容易发现对方好看的地方,拍对方好看的一面自然拍出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经常也会有人说,看一个人喜不喜欢你,看他拍出来你的模样就知道了。 有些爱意不用说出来,在拍摄的照片里也能看出来。 姜釉显然很喜欢胥遇辰拍的这组照片,当下就让他传给了自己。 人在没有目标没有压力闲逛的时候,是最放松的,也是最适合谈心的。 胥遇辰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在心里藏着事儿跟姜釉在这边旅行,于是没忍住问出口:“姜釉,顾钊学长……是哪位啊?” “顾钊学长?”姜釉一愣,“你怎么会知道顾钊学长?你认识他?” 好奇怪,今天一个两个都提到了顾钊学长。 胥遇辰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说道:“不认识,就是……就是在机场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是你前男友吗?” “当然不是。”姜釉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他就是我本科时候的学长,那会儿他在我一个老师名下读研,就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 见姜釉神色坦荡,胥遇辰的心放下一半。 他又问:“那……怎么会突然提到他啊?” “我也不知道,悠悠突然提起来的。”姜釉下意识说出这句,可说完之后她想起来刘悠悠提到顾钊之前在劝她什么,顿时又有些心虚,脸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有些躲避胥遇辰的目光。 胥遇辰看得心底一沉。 但他还是极有耐心,等着姜釉往下说。 姜釉见他还在等下文,她又不喜欢撒谎,于是干脆直说了:“可能是因为他以前跟我表白,被我拒绝了吧。那时候悠悠她们都觉得我错过了一个好男人,所以她劝我,如果再遇到了好的,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第一百零二章 脸红 听到姜釉的回答,胥遇辰倒是松了口气。 但他又有一个新的疑惑:“你的朋友们都觉得他优秀,你为什么……拒绝他呢?” “优秀就不能拒绝吗?”姜釉反问了一句。 胥遇辰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姜釉说道:“我认识很多优秀的人,但并不是每一个优秀的人我都要喜欢。” 说完,她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当时拒绝他,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什么奇怪?”胥遇辰有些不解。 难道是被人表白觉得奇怪? 姜釉实话实说:“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可以时常交流专业知识的学长,我也只把他当成学长,当成校友,如果要亲近一些,也可以当成哥哥。但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他喜欢我,我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胥遇辰只觉得自己后背一僵。 姜釉还在说:“明明之前的关系和相处都是很舒适的范围,为什么突然就要突破舒适圈呢?反正,我知道他的心意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躲起来,更希望他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胥遇辰只觉得心往下沉了一些。如果姜釉对相熟的时常一起讨论专业知识的学长的表白都这么不能接受,那她会接受自己的心意吗? 在她心里,会不会也只是把自己当成可以交流的项目同事呢? 一旦打破了同事这个关系,她会不会也想躲着自己? “那后来呢,你们还有联系吗?”胥遇辰只觉得自己喉头发涩,说话都变得似乎有些艰难。 姜釉摇了摇头:“后来他毕业走了,我也忙于学业,基本上就没再联系过了。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两年前一个医学论坛的交流会。他是市三医院代表团的医生,我是圣和代表团的医生。” 记得这么清楚。 胥遇辰忍不住抿了下嘴唇。 姜釉见他没说话,看向他:“还有想问的吗?” 胥遇辰怔愣片刻,然后轻声开口:“你是不是,对所有亲近关系的变化都比较忌讳?” “这是……什么意思?”姜釉有些没听明白。 胥遇辰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就是说,跟你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你或许不喜欢你跟对方之间相处的模式、关系等发生变化,你比较倾向于维持原状,是不是?” 这番话让姜釉稍稍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吸收了一下。 随后她点了下头:“差不多吧,我喜欢稳定的关系。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是最难以捉摸的,如果能稳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比较长久。突然变得太亲近又或者太疏离,都不利于这段关系的长久维持。” 这话说得很理智。 仔细想想,的确是很有道理。 但胥遇辰却只觉得心中更为焦灼。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比较要好的朋友和你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又或者说他对你的情感发生了变化,你会怎么做啊?”胥遇辰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姜釉想了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事情没有发生,并不知道会是哪种情感哪种关系的变化,没有已知条件,得不出结果。” 这思维,果然很理工科。 胥遇辰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额角都似乎要渗出汗来。 他迫切的希望姜釉能给他一丝希望,给他勇敢豁出去的一丝希望。 可偏偏,姜釉的回答如此理智中肯。 胥遇辰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又患得患失,又畏手畏脚,简直都不像他了。 见胥遇辰没说话,姜釉看了他好几眼,见他眼神变换好几次,心里头也有些不解,不明白胥遇辰在想什么,怎么眼神这么丰富呢? 难道是有什么不好问又想问的? 姜釉想到这里,直接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要是有答案一定会告诉你。” 听到姜釉这话,胥遇辰反倒是愣了一下。 她说得这么慷慨,看起来对自己毫无保留。 更何况,她好像是在担心他,是在给他递梯子往上爬。她看出他还有未问的话,不想他为难,不想他纠结,所以干脆袒露自己的想法。 她对别人这样过吗? 胥遇辰仔细回想了许久,这一路走来,好像真的没有。 再仔细想想,他好像的确跟她有许多独有的事情,独占的时光。 会不会……他对她来说,也是特别的? 这让胥遇辰燃起了希望。 他开了口:“如果你的朋友,想跟你发展超出普通男女朋友的关系,你会怎么想?” 说完,他又快速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朋友喜欢你,跟你表白的话。” 这下姜釉听懂了。 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好难回答的,姜釉也没多想。 她很快回答:“那当然要看我喜不喜欢他呀。” “啊?”胥遇辰像是没反应过来。 姜釉扑哧笑了,对他说道:“我拒绝顾钊学长,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我傻。悠悠她们以为我是尼姑庵里的菩萨,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情爱,觉得我没有这根筋。” 难道你不是吗? 胥遇辰都忍不住在心里问了句。 就像是听到胥遇辰心底的问题似的,姜釉继续说道。 “我当然是知道的,是明白的。我拒绝顾钊,归根结底是我不喜欢他。我这么多年只身一人,是因为我全身心投入工作,分不出别的心思。更重要的是,我也没有遇见让我分出心思来的人。” 她又不是真尼姑,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懂男女情爱呢? “那现在呢?”胥遇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现在遇到了吗?” “现在当然……” 姜釉的话刚一出口就戛然而止,那句“当然也没有”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知为什么,这话突然就说不出口。脑子里还浮现出这一个月来的不少场景,场景中的人,都是胥遇辰。 胥遇辰却是不敢真的听她说出口,怕她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于是自己先插嘴打断了。 他说道:“是我问的太多了。这种事只有来临的那天才能得出答案,现在问那肯定是很难回答的。” 很好,这个台阶自己找得好。 姜釉却是呆了呆。 没有答案吗? 真的吗…… 她突然有些迷茫。 胥遇辰却打定主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就拉着姜釉去吃晚饭了。 这么一打岔,姜釉的注意力也拐到了晚饭上去,没有再去想这个问题。 晚饭他们来到的是一家本地的藏餐厅。 这家餐厅所在的房子死一座老房子,已经有了上百年历史,是老板娘的祖产。 在餐厅的二楼,老板娘开辟成了陈列室,里面装着一些她的祖辈到她这代的藏品,墙上还挂着一些大人物和明星来这家店用餐的合影。 每个到这里来用餐的客人,老板娘都会亲自领着他们上二楼参观,为大家讲解家族和藏品的故事。 姜釉听得津津有味,之前与胥遇辰的对话自然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参观到最后一处,老板娘拿出洁白的哈达,有一个给客人献哈达送祝福的仪式,十分有民俗特色。 献哈达的仪式是一组客人进行一次。 姜釉和胥遇辰前头是一家三口的旅客,三人一起接受了老板娘献哈达。 轮到姜釉和胥遇辰时,老板娘笑眯眯地拿了两条哈达给两人呆在脖子上。 然后看着他俩说道:“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永远幸福。” 胥遇辰脸上带笑,也回赠了老板娘祝福语。 姜釉是出了房间,坐到一楼餐桌旁时才反应过来。 刚才老板娘的祝福……她是不是把她和胥遇辰当成新婚夫妻了?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胥遇辰也是吗? 现在要去解释也太刻意了,而且老板娘已经认定他俩是小夫妻了…… “要吃什么?”胥遇辰的声音响起,随后菜单被他递了过来。 姜釉抬眸,正好与胥遇辰温柔眼眸对视。 她突地脸颊一红。 第一百零三章 夜景 等到菜上来后,姜釉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在老板娘献完哈达说祝福语后,胥遇辰不仅没有解释两人的关系,还反赠了老板娘吉祥话,看起来就像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一般。 难怪老板娘最后看他俩的眼神都透着浓浓的祝福与艳羡。 想到这里,姜釉只觉得自己耳后根好像都开始发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屋子里太热了吗? 可这会儿ls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转凉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又反转手掌,用手背贴在脸上,试图“降温”。 胥遇辰余光扫到姜釉的行为,他装作没有看见,嘴角却轻轻扬了起来。 从献哈达那儿他就发现了,姜釉有些和平时不同,老板娘的祝福语似乎让她想了很多。再看她现在这反应,胥遇辰基本可以确定,她这是害羞了。 像姜釉这样的女人,也是会害羞的吗? 发现这一点后,胥遇辰就像是挖掘到了什么宝藏,自己藏在心里没有说,却总是忍不住悄悄去看。 姜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她极力掩饰自己这种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一想这种感觉是为什么。 原本她想着等吃晚饭差不多就可以回酒店休息了,结果吃过饭走出去一看,天光依旧大亮。 她这才想起来,ls与北城不在一个时区,这个时节它得到晚上九点半的样子才会天黑。 这会儿街上来来回回有不少人在走动,看起来大多数都是游客。 胥遇辰站在姜釉身边,低头看她:“要不要去看布达拉宫的夜景?” 布达拉宫到了晚上,建筑外面就会亮起灯,站在对面的广场可以拍到全景,十分漂亮。 姜釉一愣:“可现在还没天黑啊。” 胥遇辰轻轻笑了下:“等我们走到的时候,应该就天黑了。” 姜釉明白过来,胥遇辰这是邀请她饭后散步,顺道走去看布达拉宫的夜景。 不知道为什么,脱离了医疗队后,每一次胥遇辰这样认真而又温柔地看着她时,姜釉都觉得自己心跳有些错拍。她看着这样的他,觉得他的笑容都变得更加灿烂起来。 在他的注视下,姜釉同意了这个提议。 两人走得不急不慢,在路上偶尔也会路过一些有特点的建筑物,或是一些不起眼的景点或市场,胥遇辰总会在姜釉好奇心起来的时候,适时开口讲解给她听。这让姜釉都不由怀疑,他是不是给她心里装了个监控。 等走到布达拉宫对面的广场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对面布达拉宫的灯光忽然亮起,将布达拉宫照得宛如镀了一层金色,有一种富丽堂皇的瑰丽感。 姜釉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布达拉宫就在她眼前,那种带着厚重历史的美感几乎是扑面而来。 广场上,不少端着“长枪大炮”单反的摄影师或是摄影爱好者们,早就端着相机拍起来。姜釉耳边传来一声声快门被按响的声音,还有游客赞叹“好美”的声音。 此刻,姜釉只觉得自己忽然间变得极其渺小起来。 在来ls之前,姜釉就很期待看到布达拉宫,这个从小到大只在书本和网络照片里见过的宫殿。 但他们来的不巧,第二天是布达拉宫闭馆日,再加上布达拉宫几乎全程都需要爬楼,也并不适合安排在刚到高原的第二天,所以胥遇辰将布达拉宫的参观安排在了第三日,明天他们会先去羊湖雍措。 “喜欢吗?”胥遇辰与姜釉并肩站着,低头问她。 姜釉点点头:“喜欢。” 胥遇辰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站过去,我给你拍几张。” 姜釉被他推着往布达拉宫的方向走了几步。 “好,就在这儿。”胥遇辰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了姜釉,“ok,就这样,别动。” 胥遇辰连拍了好几张,但姜釉没有听到相机响的声音,还以为没有拍好。姿势摆久了之后,便有些僵硬起来。 她忍不住开口:“好了没呀?” “你换个姿势。”胥遇辰又说。 姜釉看了眼两旁,发现有不少人跟她一样,也在拍照。有些人还举着长长的自拍杆在和朋友拍合影,大家都想跟夜晚的布达拉宫合影留念。 见没人盯着自己,姜釉换了个姿势。 只是她似乎不太习惯拍照,拍照的时候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这个问题之前在酒店拍的时候胥遇辰就发现了,于是他开口提醒:“姜釉,笑一笑。” 姜釉抿了抿嘴,微微勾唇,看起来不大自然。 胥遇辰又道:“笑开心点,想想让你开心的事情。” 姜釉先是一愣,随后脑子里还真的开始回想让她开心的事。 冷不丁的,她突然想起在酒店里,胥遇辰敲开她酒店的房门,递给她一袋浪味仙的场景。只因她说小时候从来没吃过,羡慕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会买给他们,没想到胥遇辰会记在心上。 有时候他也会冒出些傻气。 想到这儿,姜釉忍不住唇角上扬,眼睛也微微弯起来,露出了她洁白整齐的牙齿。 胥遇辰捕捉到了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的手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可在看到姜釉笑的瞬间,他已经连拍了许多张照片。 拍完后,胥遇辰点进相册里,看着刚才拍的各种角度笑的姜釉,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姜釉见他看着手机发愣,于是也走了过来,她问道:“怎么样,拍好了吗?” 她凑过去,便看到胥遇辰手机里自己刚刚拍好的照片。 这一看,她怔愣了下。 照片里的她笑得灿烂无比,姜釉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这么笑。 胥遇辰觉得自己大约是有些鬼迷心窍了,他居然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照片里姜釉的脸,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僵住,耳根也开始发烫。 但好在,姜釉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也走神了,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马上将手拿开,看向姜釉,认真说道:“你这样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姜釉回过神来:“什么?” 她抬头看向胥遇辰,却不料胥遇辰正低头看着她,她这一抬头,两人忽然之间离得很近。 呼吸仿佛都缠绕起来。 有些异样的情愫在两人之间不断发酵…… 第一百零四章 护着 两人都愣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动弹。 过了一会儿,他们俩像是突然从某种呆滞的状态下突然回过神来,又不约而同地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两个人的耳垂都微微发红。 姜釉只觉得耳垂附近有些发痒,微微的发痒和烫让她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 看了会儿夜景又拍了几张照,见时间不早了,便打车回了酒店。 只是躺在床上要入睡时,姜釉却有些辗转反侧,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在广场上那一幕。 她好像捕捉到了自己内心的那一点悸动,却不知道该不该任它放纵。 最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让自己的脑子逐渐放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辗转难眠的不只有她一个人。 胥遇躺在床上,用了各种姿势试图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他干脆坐起来,穿上鞋子去了观景阳台。 他坐在阳台的竹椅上,抬头仰望天空。 ls的天空很干净,晚上能看到闪烁的繁星,美到让人觉得是一副画,丝毫不逊色于梵高的那副画。 看着这片纯净的天空,胥遇辰端起手边的茶杯将里面的白开水一饮而尽,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定。 次日,两人八点左右起床洗漱,又在酒店门口的早餐店用了早餐。 一辆黑色的suv在他们快吃完时停在了早餐店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进来问“谁是胥遇辰”。 胥遇辰抬头冲他点头示意,姜釉就见中年男人将车钥匙抛给了他,然后嘱咐:“记得加满油。” 胥遇辰“嗯”了声,然后扫了桌上的付款码买单。 等姜釉坐上副驾驶位置时才开口问:“哪儿来的车?” “租的。”胥遇辰看了眼,见姜釉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这才踩下油门开动,“来之前就在网上订好了,让他们今天给我送过来。” 姜釉想起来一些细节:“所以你之前一直用手机在发消息,是在联系车行?” 胥遇辰“嗯”了声:“对。这边有很多漂亮的景点都在ls周边,随随便便都是三四个小时的单程路线,有车要方便许多。” 姜釉听了口也赞同点头。 如果没有车的话,他们就需要跟人拼车,又或者是报那种一日游的小团,不管是哪种都没有自己自驾游来得便捷。 姜釉忍不住夸了句:“你想的很周到。” 胥遇辰听了后笑了下,算是应了这句赞扬。 “你一直都这么细心周到的吗?”胥遇辰又听到姜釉这么问了句。 胥遇辰先是一愣,随后道:“也不是一直。年少的时候也有马虎大大咧咧的时候。只是后来参加了很多公益活动,又做了国际救援,所处的环境让我不得不细心周到起来。我爸妈跟我说过,人如果不能在环境中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去弥补去进步,那就是要被淘汰的。” 说到后一句,胥遇辰忍不住嘴角翘了下:“那会儿我才十岁出头,还很纯真。我以为爸妈说的淘汰就是要死,印象十分深刻,很怕自己会死,所以做什么都很努力。” 姜釉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想了下小萝卜丁时期的胥遇辰以及他那惶惶不安的幼小心灵,就觉得一定很可爱。 听到姜釉的笑声,胥遇辰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羊湖雍措,距离ls大约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是一天了。 姜釉以前很少去这种自然景观的景点旅游,从前一是没什么时间,二是她对自然景观的向往度一般,觉得都是些山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但她昨天用手机稍微查了一下羊湖雍措,一下就被网友拍的照片给吸引了。 这让她对亲眼见到羊湖雍措十分期待。 一路上的车并不多,姜釉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会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随手拍的照片都好像是精心取景过似的。 一路上赏着美景,便不觉得路途遥远,好像时间嗖地一下就过去。 车停稳后,姜釉快步走向观景台。 观景台很大,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羊湖雍措。 羊湖雍措的湖水不是她平常见到的那种暗沉的蓝或者绿,而是一种如同宝石一般的湖绿色。雪区的天空很蓝,阳光很耀眼。 阳光撒在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就像是无数星星碾碎了落入湖水中。 在周围高山的包围下,它就像是嵌在山脚的一颗宝石。 没等姜釉发出感慨,旁边就已经有游客尖叫出声:“啊啊啊,好美啊!好踏马美啊!” 这句发自内心的吼叫声就像是一把锤子直接将一面美丽的镜子给敲碎了。 旁边已经有别的游客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那位游客的家人或许也觉得又好笑又丢脸,赶紧拉扯游客说:“小声点,别吵着别人。” 姜釉也忍笑,又忍不住看向湖水。 “好看吗?”胥遇辰与她比肩而站,一起往下看。 “好看,很美。”姜釉这话说得又轻又柔,她总算是体会到有些人说的“看到美景的时候,一切旅途的疲惫都好像消失了,一切都值了”是什么感觉。 看了会儿,她扭头看向胥遇辰:“可以下去湖边走走吗?” “当然可以。”胥遇辰点头,“开车从那边下去,再绕一下就能抵达湖边。” 胥遇辰说得轻松,但其实如果要去湖边,得绕一个小时。 姜釉听他这么一说,又看了湖边,此时此刻湖边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只是聚集在这个观景台上。 她心里便顿时有数了。 “算了,我们就在这边看看吧。”姜釉立马改了主意,“有时候有些景色,就是要远观才漂亮。” 她这么说着,好像也真的说服了自己。 胥遇辰指了指不远处的大石头,问她:“要不要去跟地标合影留念一下?” 姜釉看了眼,刻着“羊湖雍措”的地标石头处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她有些心动,但又觉得排队有些麻烦。 胥遇辰像是看出她的纠结,突然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二话没说就往那边走,直接拉着她排进了队伍里。 羊湖雍措观景台在四千七百多米的海拔处,今天还刮着风,刮过来冷飕飕的,不少人穿着羽绒服。 姜釉庆幸自己买了冲锋衣,此刻抵挡着寒风的入侵,只是裸露在外的手和脸不一会儿就吹得冰凉。 她没忍住搓了搓手,胥遇辰瞥了眼,突然开口说道:“那边有家咖啡馆,我过去买两杯咖啡。” 在观景台最前面,有这儿唯一一家咖啡馆,专卖咖啡和其他饮品。 胥遇辰说完就小跑着往咖啡馆方向去了,姜釉连忙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姜大夫:高原上不要跑。】 就见胥遇辰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后便改成了快步走。 姜釉手机微微震了一下。 【胥遇辰:收到。】 姜釉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排了一会儿后,突然听到有中年男人大声嚷嚷:“你们快上去啊,就站那儿拍。” 接着,姜釉便见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带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往地标左侧站,看着像一对母女。而此刻地标右侧处,有刚好排到的游客也站了上去。 这是要插队拍照? 姜釉眉头一皱,有游客比她反应更快更大,当即就喊起来:“不许插队!大家都排着呢,要拍照自己去后头排队去!” 有一个人起头,其他人也都跟着出声附和,原本要往上头站的妇女和年轻女人顿时不敢上了。 中年男人却还在指挥:“上啊上啊!赶紧拍完赶紧走了。” 叫叫嚷嚷,急急忙忙的,仿佛这片是他家开的。 姜釉也有些看不过眼,出声冷静说道:“这里是排队拍照的,大家都在排队,麻烦你们也遵守一下规则,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姜釉冷着脸看起来有些气势,还是那母女心虚了,她们赶紧拉着中年男人去了队伍的末尾,老老实实排队。 轮到姜釉时,她看到胥遇辰已经端着咖啡走过来了,估计等她自拍两张他就能到。 姜釉想着,等胥遇辰过来了,可以跟他再一起合拍一张。 结果她才刚站上去掏出手机,想将镜头翻转一下调成自拍模式,就听到那个中年男子开始不客气的嚷叫:“快点啊!磨蹭什么呢?快点拍完快点走啊,等这么久!” 姜釉:“?” 姜釉顿时觉得一股无语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蛮不讲理又死皮赖脸的人。 逆反心理几乎是一下就蹿了上来。 姜釉放下手机,就这么站在地标石头旁冷眼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长了满脸横肉,虽然个子不算很高,但看起来很壮。估计是因为刚才他想让自家妻女插队被人阻止和吐槽心里不爽,其他人都是携家带口的,只有姜釉是一个人排队,不敢怼别人就欺负上姜釉了。 不过很可惜,姜釉也不是软包子。 她淡淡开口:“我合规排队,现在轮到我了,我想怎么拍是我的权益,你没有资格指手画脚。这位先生,您插队不成心里有怨气可以朝着空气自我发泄,但请注意你的方向,不要对准人。” 说完,她又道:“现在我要行使我拍照的权利,你和你的家人想拍就等着,不想等可以离开。” 姜釉也不管中年男人是不是被她气得跳脚,只淡定地重新打开相机要自拍。 周围不少人都鄙夷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气急败坏之下冲上前就要和姜釉“好好理论”一番。 其他排队的游客见他冲上去一副要打人的模样,都轻叫出声,觉得这下那个漂亮姑娘要吃亏了。 但中年男人的手还没碰到姜釉,忽然一只苍劲有力地手伸出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中年男人动了几下,却发现对方力气很大,他居然无法动弹。 胥遇辰冷着脸,只捏得对方疼得脸部表情都狰狞了,才将人往后一推,松开了手。 “别碰她。” 第一百零五章 高反急救 中年男人多少有些暴脾气,见来多事的是个年轻小伙子,顿时火气往上涌。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啊!关你屁事啊!”中年男人将手抽回来,捏着拳头就要挥动,一副“老子就要打你”的模样。 结果他拳头刚到一半,就又被胥遇辰一把扣住的手腕,随后一个翻转,直接将他的手臂折到了背后。 中年男人疼得嗷嗷直叫,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焰火。 这时,中年男人的妻子和女儿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来劝。两个女人胆子不大,见到中年男人被压制心里害怕,但嘴上却还是好声好气劝胥遇辰松手,有话好好说。 中年女人大约是没遇到过这种事,眼眶都急红了,但又自知是自己老公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女儿年轻气盛,见爸爸被人跟逮捕犯人似的压制着,心里也很不好受,嘴上忍不住抱怨:“干什么呀?口角之争怎么还动手了呢?你们这不是欺负我爸年纪大么……”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到年轻女孩儿这么说,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心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胥遇辰被女孩儿倒打一耙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这位小姐,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成年了,或者说已经步入社会了。”姜釉这时上前一步,一张清冷的脸此刻更加让人觉得冷若冰霜,“想必该教的书本知识和道理老师都已经教过了,做人的道理不懂应该是缺失家庭教育这一块。看这位先生的为人处世,答案也很明确了。首先,在公众场所就要遵守公共规则,该排队就别插队。其次,恶语伤人和动手打人,是需要道歉的,被伤者还击属于正当防卫。” “我爸爸根本就没碰到你们!”女儿这下着急了,开始胡搅蛮缠,“反而是你们动手了!” 姜釉冷笑:“如果你爸爸碰到了我们,咱们这会儿就不是在这里理论,而是等警察上门了。” 说完,她也懒得再跟年轻女人多费口舌,直接拿出手机对着她播放了一段视频。 姜釉说道:“刚才的事我都拍下来了,你现在要是需要报警处理这件事的话,我们可以配合。” 年轻女人看到视频,又听到“报警”顿时变了脸色。 旁边的中年女人赶紧上来劝和,说道:“不好意思,我老公就是这么个脾气,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报警,麻烦你们先松开他。” 中年女人态度很好,胥遇辰与姜釉对视一眼,松开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显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又确实是被胥遇辰武力值碾压,不敢上前,只敢狠狠瞪过去。他妻子生怕又惹事儿,赶紧拉着他走开了。 女儿忌惮姜釉手中的视频,她踌躇着,还是说出口:“你……能不能请你把视频删掉?不要发到网上……” 姜釉看了她一眼,年轻女人莫名觉得紧张。 但好在,姜釉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是点头:“可以。” 说着,姜釉当着她的面删掉了视频。 年轻女人松了口气,转身赶紧追上了自己的爸妈。 旁边排队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 “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呐。” “排队还这么横,结果遇上硬茬了吧,哈。” “就是啊,没见过这么没素质还嚣张的,结果根本打不过人家小年轻,哈哈。” …… 姜釉听着有些烦闷,转身想走。 胥遇辰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不是要拍照么?” 姜釉呆了呆,胥遇辰却拉着她重新站到了石头的右侧。 他一手拎着两杯咖啡,一手拿着手机,对着姜釉拍照,嘴里还说:“笑一笑。” 姜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听话,胥遇辰说笑,她就真笑了下。 镜头后的胥遇辰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旁边一位阿姨说道:“小帅哥,我给你跟你女朋友拍照合照吧?” 姜釉忍不住抿了抿唇,胥遇辰却是笑着将手机递给了阿姨,立马站到了姜釉身边。 阿姨拿着手机,对着两人接连拍了好几张。 等到两人离开地标石头时,姜釉脑子还觉得有些懵。 刚才那位阿姨说什么来着?女朋友? 姜釉不由看向胥遇辰,心想胥遇辰是没听清楚呢还是跟她一样没反应过来呢,怎么都不解释一下? 这已经不是一次了。 姜釉突然间觉得心情复杂起来,有些彷徨又有些紧张,她有点拿捏不准胥遇辰的心思了。 “带你去那边看看。”胥遇辰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前方,“那儿看羊湖雍措更美。” 姜釉点点头,跟着胥遇辰往延伸的观景台走。 延伸观景台的尽头,也是咖啡店所在之处,此时此刻不少人因为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躲进了咖啡店里买热饮喝。 姜釉两只手捧着热咖啡,小小啜了一口,只觉得从喉头暖到了胃里。或许是冲锋衣真的很抗风抗冷,她这会儿除了觉得头发被吹乱以外,倒也不觉得多冷了。 “妈,给我拍张照!”清脆的女声从姜釉他们身侧不远处传来。 姜釉扭头看了眼,发现居然是之前在地标石头那儿起冲突的一家人。此刻,年轻女人面对着镜头,尝试着跳起来,想让母亲替她捕捉下这一刻。 跳了一次,没拍好,女孩儿决定再拍。 跳了第二次,还是没拍好,重来。 第三次,第四次…… 姜釉眉头微皱,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让她想要出口阻止,她也的确没忍住开口了:“刚来高原的人,在高原上这样跳很危险。” 她一出口,那一家三口果然就看过来了。 见到是姜釉,三个人表情都有些微妙,中年男人更是不客气说道:“你懂什么?我们都进藏好几天了,哪里是刚来。” 好言不劝该的鬼。 见他们并不相信自己,姜釉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胥遇辰瞥了眼那一家三口,对姜釉说道: “不必跟见识浅薄的人一般见识。”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看向那一家三口的眼神有多冷。 姜釉看到了,觉得见到这样的胥遇辰很是稀奇,又觉得他这样……还真的挺帅的。 两人站在观景台上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热咖啡喝完,便打算回去了。 这样回去后,正好可以去吃晚餐。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要去一家川菜馆吃饭。谁能想到在这边最多的馆子居然是川菜馆呢? 两人刚转身离开,走了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尖叫起来。 “囡囡!囡囡!你怎么了!”是中年女人的叫喊声,“你不要吓妈妈呀!” 接着是中年男人大喊的声音:“囡囡!囡囡!” 顿时周围的人都朝他们看去。 姜釉回头,就见那个年轻女人倒在了地上,她的父母正在她旁边惶然无措。 几乎是没有犹豫,姜釉立马就往回走,快步走到了他们身边。 “别碰她,先让她平缓躺一下。”姜釉出声,示意中年男人让开。 中年男人见姜釉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横眉冷对,下意识觉得她是来看笑话,刚要出言不逊,就被胥遇辰打断: “她是医生,让她看看。” 一听到姜釉是医生,中年女人比中年男人反应更快。她一把推开中年男人,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姜釉。 姜釉立即蹲下来查看年轻女人的情况。 “我家囡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中年女人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姜釉轻轻拍了拍女孩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女孩儿还有意识,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艰难地动了下下巴。 “头晕头疼吗?”姜釉又问。 女孩发声:“都有……” “她这应该是高原反应导致的突发性晕倒。”姜釉语气冷静,倒是让原本慌张的中年女人也跟着冷静了一些,“有氧气罐吗?” “有有有!”中年男人这下反应过来了,赶紧从自己背的双肩包里掏了一瓶递给姜釉。 姜釉连忙使用氧气罐,给年轻女孩儿吸氧。同时她对胥遇辰说道:“咱们车上带的医药箱里有葡萄糖注射液,你帮我拿过来一下。还有布洛芬,也拿一板。” 胥遇辰点头,转身大步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见姜釉这么镇定自若,条理清晰,中年男人这才真的相信她是医生。 胥遇辰很快就返回来,手里拿着姜釉要的东西。姜釉立即开放女孩儿的静脉通道,给她补充葡萄糖注射液。 经过吸氧和注射葡萄糖女孩儿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了,她的爸妈扶着她坐起来。 姜釉将布洛芬递给她:“吃一粒。” 女孩儿这会儿可不像之前那样对姜釉横了,赶紧听话地吃了一粒。 “接下来你好好休息,尽量卧躺着看看情况,不要再进行任何的剧烈运动。”姜釉认真叮嘱,“刚才你跳了太多次,可能就是因此引起的高反。不是高原地区常住民,进入高原后尽量避免运动,走路都最好不要太快,明白了吗?” 一家三口连连点头。 “如果之后反应比较大,建议你们去一趟就近的医院。” 嘱咐完这些,姜釉转身离开。 “医、医生!”身后中年男人突然开口,姜釉回头看他。只见男人涨红了脸,“医生,谢谢你救我女儿!之前……对不起。” 姜釉愣了下,随即冲他们一家三口挥了下手,转身和胥遇辰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爱意 上车后,胥遇辰启动车子前含笑看了姜釉几眼。 姜釉被他笑得忍不住开口:“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姜医生不愧是姜医生。”胥遇辰唇边的笑意未散,“很有医德。” 姜釉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你是在说我出手帮那一家三口的事?你觉得我不会帮吗?”姜釉开口问他。 胥遇辰否认:“不,我知道你一定会帮的。” 只是当看到姜釉毫不犹豫就上前帮忙的时候,胥遇辰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感动。姜釉这个人,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姜釉看着前方,开口说道:“我们学医的,在踏入学府时就宣过誓。” 像是想起了曾经的画面,姜釉一字一句吐词清晰: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注1]” 姜釉的话音落下,车里久久没有声音。 胥遇辰只觉得心神激荡,连呼吸都放轻了,好像怕重一分就会破坏此刻有些庄严肃穆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姜釉声音才响起:“我宣过誓,就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我选择了这行,就要有这行的职业道德。所以不管面临的是谁,救死扶伤都是我的责任。” 不管身处在何处,只要一天是医生,就要肩负起这份责任。 到了这一刻,姜釉忽然间有些豁然开朗。 有些之前她钻牛角尖也好,觉得备受打击也好的事情,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不重要了。 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比之前在医疗队时更加清晰她的心之所向。 她热爱这份工作,敬畏这份职业,珍惜这个身份。 做医生,做一名好医生,是她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执念,她放不下的。 也是在这一瞬间,姜釉想起自己在院长办公室里对自己敬爱的老师说出的那些话,还有那赌气似的说要离职的话,此刻都觉得幼稚起来。 她庆幸自己还有老师可以在关键时刻拉住她,不让她似脱缰的野马埋头乱跑。也庆幸自己接受了好友的邀请,参加了“向西八千里”这个公益项目,更庆幸自己,认识了胥遇辰。 这一路上,他一直都陪在身边,在她有难时,困惑时,他都在。 他虽然不是无所不能,可却一直像一个太阳照亮了她。 “谢谢你。”姜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胥遇辰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谢我?” “很多事。”姜釉低头轻轻笑了一下,“都想谢谢你。” 胥遇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感性,见她似乎也不想展开说,也没打算深究。 于是只笑着说道:“谢我可以啊,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什么实际行动?”姜釉看起来有些迷茫。 胥遇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此刻的姜釉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还很可爱。 他说道:“那就请我吃个晚饭,怎么样?” 姜釉顿时笑了,点头:“没问题!” 吃晚饭时,胥遇辰明显感觉到姜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种放松不是说肩头没有压力的放松,而是一种从里到外的松弛感。就好像她的背上之前背了千斤重的石头,此刻那石头被抛开了。 她像是重获自由的人一般,喜悦溢于言表。 胥遇辰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姜釉。镜头里,姜釉眼角都似乎带着勾人的笑,胥遇辰完全沉醉在这笑容里。 来ls的第三天,两人睡到中午才起床,下午则去了趟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几乎全程都在爬楼,游客们都累得够呛,反观姜釉和胥遇辰,倒还算轻松。 甚至还有人误以为两人是什么登山爱好者,所以才这么面不改色的。 第四天,两人去了大昭寺和小昭寺。 还慕名前往了一家在酒店楼顶露天的咖啡店,喝着咖啡,将大昭寺和远处的布达拉宫都尽收眼底。 到了第五天,胥遇辰让姜釉收拾好行李,两人天还没亮就拎着行李上了车。 为了保持神秘感,每天的行程都是在出发时胥遇辰才会告诉姜釉要去做什么。 “今天要去哪?”上车后,姜釉充满期待的问道。 胥遇辰却是神秘笑了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又示意姜釉看一眼后座:“今天的车程比较久,中途可能只能在车上解决吃饭的问题,后座上有吃的,你饿了随时吃。” 姜釉瞥了眼,发现胥遇辰准备的食物至少够他们俩吃两顿。 也就是说,今天的车程八成会超过十个小时,他们今天的早饭和午饭估计都得在车上用了。 姜釉那手机搜了下十个小时以上的车程大约会是哪个景点,可出来的选项太多,她更拿捏不准了。最后她干脆也不看了,就等着见到真面目那一刻的惊喜好了。 姜釉猜的没错,这一路上的车程果然开了十一个小时,如果是对路况特别熟悉的老司机来开的话,大约十个小时就够,但胥遇辰对这儿不熟悉,稳妥起见他没有将车速开得太快,安全第一。 他们抵达的是br县,此刻是下午三点。 姜釉以为他们抵达了目的地,结果胥遇辰却只是叫她下来用餐。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去的是一家面馆,一人要了碗牛肉面,吃完后又快速回到车上,继续赶路。 这会儿姜釉对目的地更好奇了,她也不再拿出手机查,反倒是对即将看到的景色十分期待。 继续赶路了大约三个小时,车再次停了。 两人从车上下来,胥遇辰带着姜釉一路前行。而在他们停车的地方,也停了好几辆越野车。 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前走,姜釉只觉得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到了。”胥遇辰停下脚步,看着姜釉。 姜釉幻想过自己即将见到的美景的模样,可当她真正看到的这一刻,却发现用什么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的震撼。 她的眼前,一半是雪山,一半是碧蓝的湖水。 那雪山与之前见到过的其他雪山不同,它呈现出一种类似正角三角形的模样,不会让人觉得特别的巍峨,反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这边的天空让人觉得特别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此刻,天空,雪山以及湖水,在姜釉眼前形成了一副绝妙的画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姜釉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幻想,也想不出这样的场景。 旁边也有别的游客在看,大家都纷纷发出赞叹声。 姜釉和胥遇辰此刻站在一棵树下,树叶遮蔽了天空直射而来的阳光。 胥遇辰微低着头,看着姜釉眼中散发出的亮晶晶的光芒,心头大动。 雪山给人的感觉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让他想要一辈子占有。 “姜釉。” 姜釉听到胥遇辰叫她,她“嗯”了声,同时抬头看他。 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搂住,随即一片阴影覆盖,唇瓣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那触感一开始像是试探,并没有太大动静,可见她没有反抗,像是得到了鼓励,突然间加深了这个吻。 姜釉只觉得自己似乎在被人不断夺走氧气,让她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身子也不自觉的跟着发软。 她没忍住嘤咛出声,手就像是要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地攀住了胥遇辰的脖子。 两人紧紧相贴,胥遇辰后退一步,将后背抵在了树干上,而姜釉被他搂在怀里,看起来就像是压在他身上。 大树替他们阻挡了旁人的目光,让他们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尽情拥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胥遇辰才放开了姜釉。 姜釉被亲得嘴唇都肿了,脸颊也泛着红,整个人呈现一种既害羞又懵逼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脑子也变慢了,有些转不动了。 “你……” 姜釉蠕动了下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想问问胥遇辰,为什么吻她。 但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胥遇辰就先开了口: “我喜欢你。” 姜釉呆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胥遇辰觉得她这样实在是可爱,于是又强调道:“姜釉,我喜欢你。” 说完,他看了眼远处的雪山,继续说道: “我想当着萨普神山的面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一起走完今生的喜欢,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一时兴起,我很清楚我的心。”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 “姜釉,我喜欢你。” “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第一百零七章 家人来电 姜釉在回br县的路上感觉神魂还在出窍。 胥遇辰突如其来的吻和表白都让她措手不及,脑子里却还是不断回放着在萨普神山面前,那棵大树底下胥遇辰对她说的话。 她感受到极大的冲击,甚至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觉得大脑一阵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好在,胥遇辰在这方面还是很体贴的,他说道:“你不用着急,可以好好考虑之后再告诉我答案,我会等你。” 后来,姜釉也不知道自己在萨普神山脚下做了什么,只晕晕乎乎跟着胥遇辰上了返程的车。 等到快到br县时,姜釉的神魂才算是彻底归位。 脑子也清明了不少,认真思考起胥遇辰说的事来。 只是思考来思考去,她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感觉跟当初顾钊学长表白时,自己心里的感受完全不同。 那会儿她接收到表白,只觉得困扰,又觉得烦闷,认为顾钊学长的表白完全打破了两人之间和谐的校友关系,将两人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可今天,她接到了胥遇辰的表白,却只觉得心一直静不下来。 但是讨厌吗?她好像并不讨厌。 开心吗?又好像更多的是焦虑,这种焦虑是一种不安感,是一种她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的不安感。 这种感觉让她不断在心里质问自己,她和胥遇辰真的合适吗?她比胥遇辰还大三岁,真的能长久吗? 想到小时候见过的父母的那种婚姻,她只觉得窒息。 姜釉微微低下头,闭了闭眼睛,想要将脑子里这些想法统统都抛掉,暂时什么也不想去想。 既然胥遇辰愿意给她时间,那她就静下心来好好想,慢慢想。等她把事情想明白了,才能做出决定。 胥遇辰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再继续追问她任何有关于表白的事情。 他对待她的态度和之前无异,这让姜釉不由放松下来。 他们在br县住了一晚,次日胥遇辰又开车带她前往下一个地点。 最后,车在一所不知名的寺庙前停下。 姜釉从车上下来,看着寺庙不算宽大的门。门框是由木头所制,两旁有着一人勉强能环抱住大小的圆木柱,上面刷了砖红色的漆,颜色已经暗沉,看起来显得老旧,一看就上了年头。 “这就是你来雪区想要来的地方吗?”姜釉问胥遇辰。 在进藏之前,胥遇辰就跟姜釉提过,说进藏后他有一个一定要去的地方,如果姜釉不愿意去,可以在这一天分开行动。但是姜釉也十分好奇他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寺庙。 “嗯。”胥遇辰轻轻应了声。 这座寺庙很安静,也几乎没有游客。 两人从大门一路往里走,只零星碰到了寺庙里居住的僧侣和两三个本地居民。他们的神情看起来都十分虔诚,看到他们的模样也会让人觉得内心平静。 两人一路往里走,路过神佛时便拜一拜。 只是姜釉一向不信这些,她并没有在心中许愿,只是用一种敬畏心在拜它们。 两人拜完后,胥遇辰转身往右拐去,然后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等走进去,姜釉发现这屋子里挂了许多木牌,小小一个,用红绳串着挂在墙上。走近一看,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名字。有些一看就知道是人名,有些让人分辨不出是人的乳名还是宠物的名字。 这里是挂往生牌的地方。 僧侣会日日在此房间里念经,为他们超度。 姜釉就见胥遇辰走向屋子里坐着的僧侣,冲他作了揖,随后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和生辰递给了僧侣。 僧侣接过后点了点头,两人交谈一番。 姜釉没有走过去听两人在说什么,她有一种直觉,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就让胥遇辰好好的和那位僧侣交谈一番。 直到胥遇辰来叫她,姜釉才转身跟着他走出了屋子。 姜釉看向胥遇辰,觉得他就像是放下了一个重担一般,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 这让姜釉有些好奇。 见姜釉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疑惑,胥遇辰主动开了口:“这所寺庙,我姐姐生前就很想来。她在m国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朋友,那位朋友跟她描述过雪区,还提到了这所家乡的寺庙,令我姐姐很向往。只是那时她已经定了要去战乱国做战地记者,所以抽不出时间来这里旅行。她一直想着,等她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想跟丈夫和孩子一起来。” 胥遇辰的眼里有怀念,怀念里糅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姜釉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一切都过去了。” 胥遇辰怔愣了下,随即看着她,轻轻露出一抹微笑。 姜釉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又开口:“你的家人一定很爱你,所以你才会一直散发着光和温暖。虽然你的姐姐早早离开了你,但是她一定希望你在这个世上过得幸福快乐。你心里一直念着她,她也会带着这份爱和不舍获得新生。” 明明是无神论者,可这一刻姜釉却用轮回转世这样的说法来安慰胥遇辰。 就连她自己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这一刻,好像存不存在不重要,她希望胥遇辰不要一直沉浸在自责和悲伤中。 胥遇辰看懂了她的眼神,他蓦地停下脚步,忍不住伸出双臂拥抱了姜釉一下。 “谢谢你。” 谢谢你此刻在我身边。 虽然胥遇辰很快就放开,但姜釉仍然不自觉有些面红耳赤,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后的寺庙,忍不住在心里想,当着佛祖的面这样好吗? 她抿了抿嘴,掩饰自己的羞涩。 开口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想不想,逛逛雪区的集市?”胥遇辰问她。 姜釉眼前一亮:“好呀。” 胥遇辰便带着姜釉上车,往集市的目的地方向开去。 开到一半,姜釉的手机响起来。 姜釉低头一看,发现是姜国伟打来的,她下意识就不大想接,没有管它。 手机响了一会儿就自动停了。 一般来说,第一个电话不接,姜国伟不管有什么事都不会打第二个来。 但这次却不同,姜国伟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过来。 姜釉皱了皱眉头,这真的很不像姜国伟的作风。毕竟她这个父亲,在她面前大男子主义得很,自尊心还很强,时时刻刻都要摆家长威风。 犹豫了一下,电话又自动停了。 接着,进来第三个电话,这一次是奶奶打来的。 难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姜立涛又惹事了? 姜釉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胥遇辰瞥了眼她放在腿上的手机,说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姜釉看了眼胥遇辰,等到电话第四次响起时,她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喂?奶奶,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奶奶哽咽的声音:“釉釉,你快回来,救救你刘越阿姨吧!” 救刘越? 姜釉眉头皱了起来。 刘越是姜国伟跟母亲离婚后再娶的妻子,也是姜立涛的妈妈。 姜釉第一时间就想到,可能刘越检查出了什么疾病需要动手术,他们就慌了。她太了解自己家里人的性子了,一点小事都会无限放大。 以刘越的年纪,的确是容易有一些妇科方面需要动手术的疾病,但这种手术,哪个成熟的医生都能做。 除非是癌症,不然也不是什么致死的病。 如果到了癌症这一步,主医生也不会是她,找她也没用。 “医院里有医生,去医院好好检查,听医生的话就行。”姜釉试图安抚自家奶奶,“你们去圣和挂号,我去打个招呼……” “不行不行,你回来!这手术得你来做!”奶奶立马反对。 姜釉皱眉:“什么手术还必须我来做?” “你刘越阿姨她……她宫外孕了!” 奶奶哀嚎一声,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姜釉眉目一凛,她知道家里为什么这么慌了。 因为当初,她父母会离婚,也是因为母亲宫外孕了,从而引起了家里的“大战”。 “宫外孕”这个话题,对整个家里的人来说,恐怕都要让他们有“ptsd”了。 电话里,奶奶劝她回来的声音,还有旁边姜国伟急躁地喊声混成一团,吵得姜釉脑瓜仁疼。 似乎还有中年女人的哭声。 姜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最后深吸一口气,说道:“行了,我这两天就回来。” 第一百零八章 回家 知道姜釉因为家里的事要赶回去,胥遇辰二话不说就决定立马出发,赶回ls,然后乘坐第二天的飞机回北城。 姜釉满心歉意,觉得她家里的变故打断了胥遇辰好不容易的假期。 她提出她一个人走,让胥遇辰继续他的旅程。 不料胥遇辰去拒绝了,他说:“这个时候,我希望能陪在你身边。” 像是不想给姜釉压力,又或者是不想用这种方式对她进行情感绑架,胥遇辰又补充道:“回北城后,我正好也要回红昭基金去处理事情。你不要认为我是陪你回去的,我只是顺路。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了让你好好考虑就不会用这种方式来逼你做出决定。” 姜釉看着胥遇辰,说不感动是假的。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能够事事替她着想。姜釉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替胥遇辰感到有些不值。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他不管从家世还是自身条件,在别人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他却愿意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让她无法过多的去思考两人关系的发展。 从酒店拿了行李后,胥遇辰就立即开车赶往ls。 一路上风景依旧迷人,可却和来时的心情完全不同,也没了赏景的心思。 好在ls的夜晚来得晚一些,这让胥遇辰开夜路的路程较短,危险性也降低了不少。 晚上十一点,他们赶到了ls。 在回程路上,姜釉给两人订了次日上午十点多的机票,两人到了ls酒店,倒头就睡。 等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后,胥遇辰开车去到了机场。 见胥遇辰将车停在机场停车场,姜釉问道:“车怎么办?” “租车行的人会来这里取车。”胥遇辰锁了车往前走,“这里有他们一个办事点,我等会把车钥匙放在办事点就行,已经跟车行的人说过了。” 听到他这么说,姜釉放下心来,心道胥遇辰还真是办事妥帖。 车行的办事点就设在机场,一个小小的柜台,两人将车钥匙还了,就赶紧去了候机室。 幸运的是,今日天气晴空万里,飞行条件也很好,两人所乘坐的飞机没有晚点,准时起飞。 甚至还提前了十五分钟抵达北城国际机场。 姜釉这次回来的路上,话都比往常更少一些,偶尔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胥遇辰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声打扰,他想有些事姜釉需要自己先在心里消化好。 出了机场,姜釉就要往打车的区域走,胥遇辰拉住她,直接去了机场停车场。 等到停车场时,有人从车上下来,然后冲胥遇辰挥了挥手。 姜釉:“这是……” “我秘书。”胥遇辰笑了下,“上飞机前给他联系了一下,让他过来接一下我们。” 顿了下,胥遇辰又说:“先将你送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姜釉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受胥遇辰照顾了。 胥遇辰却伸手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下:“走吧,跟我客气什么。” 姜釉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被他拽着上了车,和他一起坐在后排。 “胥总,咱们先去哪?”前头秘书开口问。 胥遇辰看向姜釉,姜釉有些呆呆地开口报了奶奶家的地址。 秘书姓李,是个年轻小伙儿,看起来跟胥遇辰差不多年纪。他为人机灵,报了地址后,连导航都不用开,直接就开车走了。 姜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李却笑着说:“不用,我对北城老城区那边太熟悉了。” 然后他又说了下,说是从小就在老城区那片长大的,后来又因为做了秘书经常要帮上司开车,所以就特意背了下北城的地图,现在可以说是个活地图了。 姜釉心想,怎么胥遇辰的秘书都能这么机灵。 小李开车技术很不错,开的很稳,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他上了机场高速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来,聚精会神开车,让人觉得坐他的车十分有安全感。 胥遇辰看着一旁的姜釉,提议道:“要不要眯一会儿?等会回家可能要处理事情。” 姜釉想了想,点头。 只是闭上眼睛后,却发现自己大脑还是很活跃,根本就无法安静下来,更别说睡一觉了。 她脑子里很乱,奶奶那通电话,时不时就会被她想起来。 姜釉觉得,自己或许对“宫外孕”这个词还是很敏感的,即使她觉得自己早就脱敏了。 但这么闭着眼,等快下机场高速的时候,她总算有了些许困意,脑子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半梦半醒中,她记忆又飘向了年幼时。 那是家里最混乱的一段时期。 父母几乎每天都在家中吵架,她每天都能听到姜国伟指责母亲的骂声,还有母亲不甘示弱回骂的声音。 而这一切争吵的来源,只因母亲宫外孕,需要切掉一边输卵管。 姜釉那是年幼,不懂父母嘴里很多的争吵内容,但父亲的一句话她却印象深刻,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姜国伟指着自己妻子鼻子骂:“谁知道是不是你身体有什么毛病?!怎么不见别人宫外孕呢?现在倒好,你输卵管都被切了,以后还怎么生儿子?我告诉你,我姜国伟绝对不可以绝后!” 那时姜釉年幼,不懂“绝后”是什么意思,却听懂了父亲想要一个儿子的意愿。 他将一切的错都归咎到自己妻子身上,觉得是自己妻子身体不健康,才会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吵到最后,两人离了婚。 离婚时的闹剧姜釉已经不想再去想了,她虽然年幼,却也能看明白父母都不想要自己。 她在父母的嘴里,变成了“拖油瓶”。 后来,父亲就开始跟不同的女人相亲,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直到半年后,刘越出现。 两人谈了半年恋爱就结婚了,但是婚后一直没有怀孕,据说是刘越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怀。 姜釉以为父亲又会大发雷霆,可是没有,父亲居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直到姜釉十岁那年,刘越才怀上,然后就生了姜立涛。 刘越一举得男,不仅让姜国伟高兴疯了,爷爷奶奶也很高兴,姜立涛成了家中的宝贝。 而现在,刘越居然也宫外孕了。 看家里人的反应姜釉就知道,他们还是那么无知。 就算这些年被科普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他们骨子里的思想是改变不了的。 姜釉突然很想知道,姜国伟这次又会是什么态度。 刘越还能好好在姜家待着吗? 车在姜釉奶奶家小区外面停下,胥遇辰轻轻拍了拍姜釉的肩膀将她叫醒。 “到了。”他声音温柔,看着姜釉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她一个人行不行。 姜釉冲他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打开门下车,胥遇辰紧跟其后,帮她从后备箱将行李拿出来。 他看着姜釉叮嘱道:“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硬抗,知道吗?” 姜釉看着他,然后“嗯”了声。 她和他道别,转身往小区里走。 她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在她身后,胥遇辰一直靠在车门边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姜釉进屋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沉重。 也很安静。 只有女人小声的啜泣。 听到开门声和行李滚轮的声音,女人的哭泣戛然而止。 姜釉走到客厅时,刚好看到刘越在急急忙忙给自己擦眼泪。 她居然在哭。 刘越跟姜釉并不太熟,虽然她跟姜国伟结婚二十年,但是姜釉并没有放在他们身边养,而且姜釉对她这个后妈很冷淡,她自然也不乐意去照顾前妻的孩子。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人都尽量避免碰面。 可是这一次,她的希望全在姜釉身上。 “釉……釉釉,来,喝杯水。”刘越给姜釉倒了杯温水,看着姜釉莫名有些局促,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些年姜国伟跟自己女儿关系也不大好,临了有事了却又求到人家头上。 姜釉态度淡然,在沙发上坐下后,端着水杯喝了一口。 然后说道:“片子呢?” 刘越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姜釉这是问她要去医院拍的片子。 她赶紧拿过来递给了姜釉。 姜釉扫了眼,说道:“宫外孕是个小手术,你不用这么担心。” 言下之意是还没到需要哭的份上。 刘越听了,却是悲上心头。 她忍不住说道:“我听你奶奶说过,当初……当初你爸妈离婚就是因为你妈宫外孕……”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不对,赶紧闭嘴。 然后小心翼翼看姜釉的脸色,却见姜釉神色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变化。 随后,她听到姜釉用淡漠的口吻开口: “那是他愚昧。” “再说,他有儿子了,不用担心断子绝孙了。” “你怕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在等你 刘越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姜釉居然会这么说,而且听起来似乎是在宽慰她? 是让她不用担心姜国伟吗? 刘越心情很复杂,她一时间拿不准姜釉到底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她也十分清楚自己丈夫是个多么封建愚昧的男人。 只是这些年,她生了儿子,丈夫也一直对她不错,她便忽略了这点问题。可现在,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丈夫真的不会嫌弃吗?如果不嫌弃,当初又为什么会跟前妻离婚呢? 而且和他结婚前,偶然间提到前妻时,姜国伟都是满满的嫌弃。年轻的时候她只觉得安心,认为在丈夫心里那个女人一点位置都没有。可轮到她自己了,却只剩下慌张。 这么多年,她几乎都是靠着丈夫养着,她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看的。家里的银行卡在她手里,丈夫赚了钱也不会瞒着她。 如果离婚,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姜釉却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 她眼里似乎带上了一种怜悯,那种怜悯不是可怜她的遭遇,反倒是像看一个无知的人。 姜釉开口道:“这都什么年代了,稍微网上搜索一下就能知道,这既不是什么基因遗传疾病,也不是什么绝症。如果因为这种事姜国伟要跟你离婚,你倒是可以趁机看清楚这个男人。” “可、可我都四十多了,怎么能离婚呢?!”刘越顿时急了,“要是离婚了,我儿子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姜釉这会儿确定了,刘越骨子里其实跟姜国伟一样,是个守旧封建的人。 难怪能走到一起这么多年。 “那我就不知道了。”姜釉口吻依旧淡淡的,“这事儿你得去问你老公,看他是什么想法。” 刘越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双手下意识交缠在一起,嘴里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你爷爷奶奶也不会同意我们离婚的,都这把岁数了,离婚多丢人啊。” 姜釉自知跟她聊这个话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想再继续。 只说道:“宫外孕手术不算什么大手术,我们科室其他医生也可以做,约时间就行。” 说完她又问:“你们火急火燎叫我回来,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刘越这会儿一听姜釉让别人给她做手术,顿时更慌了。 她也顾不上跟姜釉感情好不好了,直接凑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釉釉啊,阿姨拜托你,你亲自给阿姨做手术吧。” 刘越之前听别人说过,这医生跟医生之间也很不同的。医生上不上心,也会不一样。 再说,她打听过了,圣和医院妇产科里,姜釉可是出了名的“一把刀”,她主刀的手术目前为止成功率可是百分百。 其他医生就算医术高明,可到底不是自家人,能对她上心吗? 虽说她跟姜釉不亲,可姜釉到底是姜国伟的女儿,而且看在公公婆婆的面子上,怎么着也会尽心尽力的。 两人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开门的响动。 不一会儿,老太太和儿子姜国伟回来了。 一见到姜釉,老太太激动得连忙上前拉住姜釉的手:“釉釉,你可算回来了!家里都急乱套了!” 说着她快速瞥了眼姜国伟。 姜国伟板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担忧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老太太接着说:“釉釉,你好好跟你爸爸和刘越阿姨说说。” 姜釉立即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奶奶这是怕姜国伟因为刘越宫外孕的事儿又要闹离婚呢。 “老公……”刘越不安地看向姜国伟。 这时,姜国伟出乎意料地走到刘越面前,一把牵住了刘越的手。 姜釉听到他开口说道:“别担心,姜釉是这方面的专家,有她出手,你的手术肯定顺利,你也会平平安安的。” 话音一落,不光是刘越,就连老太太和姜釉都有些愣住了。 随即老太太和姜釉对视了一眼。 刘越眼眶含泪,忍不住扑进了姜国伟怀里。 两个中年男女,仿佛上演了一场偶像剧生死恋。 姜釉看得不免唏嘘。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当初她母亲宫外孕,姜国伟的嘴脸是多么的可憎,心是多么的狠。但是到了刘越身上,他居然也有了几分柔情。 这时姜立涛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母亲在父亲怀里哭,又见姜釉在家里,第一反应就是姜釉欺负了自己妈妈。 拳头握紧,他下意识就要和姜釉开战。 结果姜釉只是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他就卸了一半的劲儿,心里还有些担心起来。 姜立涛想到,这次他妈妈的手术还得靠姜釉出力呢,他听大人们商议,应该是想让姜釉主刀来给妈妈做这个手术。万一姜釉因为他对她不敬故意不好好做手术…… 想到这里,姜立涛打了个冷颤,不敢造次了。 刘越看到儿子,又忍不住上前抱住儿子,姜立涛也是眼眶一红。 随后,姜国伟伸手将儿子老婆都抱进怀里。 姜釉懒得看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场面。 她手握住箱子的拉杆,对他们说道:“我现在在停职中,按规定是不能动手术的。如果你们非要我来做这个手术,我需要去跟院长申请一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一定行得通。另外,所有的手术都有风险,我做也不例外。” 说完这番话,姜釉就拉着箱子往外走。 老太太头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挽留道:“釉釉,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呀。” “不了,奶奶。”姜釉面对老太太,态度温和,“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一听姜釉说累,老太太也不强留了,只一个劲儿说道:“那赶紧去休息,好好休息。” 姜釉拖着行李箱下楼后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千里迢迢赶回来,却在这个家里坐了不到四十分钟。 也不知道是该说悲哀还是讽刺。 她好像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看到姜国伟对刘越的态度,她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被爱的话,你就算再好也入不了人家的眼。 她记起老太太之前说过,自己父母是相亲认识的,觉得合适又到了年龄,所以就结婚了,没多久就怀了她。 但是刘越却是姜国伟自己认识的,好像是通过一个朋友聚会认识的,还认认真真谈了半年恋爱。 这么想来,大约自己的父母并不想爱,她也不是爱情的结晶,所以父亲在母亲宫外孕后才会百般挑剔和嫌弃,而母亲也会嫌父亲没用。 刘越大约是姜国伟的真爱,所以出事了姜国伟并没有想着要抛开她,而是担心她,想要尽最大可能让她少受罪。 这样看来,爱与不爱真的相差太远了。 难怪从前奶奶跟她提过一嘴,一定要找个真心相爱的人。只不过随着她年纪增大,眼看着奔三,奶奶就逐渐只催婚不言它了。 姜釉走到小区门口,准备用手机软件叫个车。 结果刚掏出手机,就听到汽车“滴”了一声。 姜釉下意识看去,就见送她来的那辆车还停在路边。 不一会儿,车门打开,胥遇辰大步朝她走来,熟稔地接过她手中的箱子。 姜釉有些傻眼:“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想着,你或许不会待太久。”胥遇辰微微垂眸看着她,“所以,在等你。” 第一百一十章 谈妥 姜釉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门口时,都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胥遇辰居然会一直在门口等她。 他应该是担心她吧,所以才会在不确定她会不会出来的情况下,还在门口等着她。 姜釉长这么大,第一次本人这样担心和关心着。 她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很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一向不善于说漂亮话,也很少向身边的人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拎着行李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住,转身看向胥遇辰:“来都来了,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胥遇辰像是没想到姜釉会主动邀请他去家中做客,看起来也有些意外。 随后他笑了下,摇了摇头:“今天就不了,改天吧。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等你处理好家中的事情,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话说得姜釉莫名有些脸红。 又听胥遇辰开口:“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姜釉点了点头。 最后,她转身拎着箱子进了小区。走了一会儿后,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就见胥遇辰竟然还站在那儿,见她回头,还冲她挥了挥手。 姜釉忍不住嘴角上扬,也轻轻挥了挥手,随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加快脚步,拐弯进了楼里。 刘越的手术并不是什么大手术,只是家里人都强烈希望由姜釉来主刀。 为了这事儿,姜釉还是去了趟医院,找到了院长向他申请这件事。 这种事可大可小,就看院长会不会把她停职的事儿拿出来说事儿。 圣和医院在北城名气很大,但其实是一家私立医院,在一些制度上没有像公立医院那么死板。 院长看着姜釉,一个多月不见,她眼中之前对这份职业失去的光,似乎又回来了不少。 他心中一动,趁此机会说道:“我可以给你特批做这个手术,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医院没有停职的医生还能上手术台的。” 见姜釉微低着头不说话,院长又说道:“但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这样,对外就改口说你是休假,等你做完这个手术,再给你两天调整的时间,你就回来继续上班。” 这意思就是,要把停职这事儿给取消了。 姜釉明白院长的意思。 她的老师一向对她寄予厚望,当初她有心要离开这个行业时,急得上火的也是老师,最不希望她离开这个行业的人,也是老师。 姜釉只觉得心中发酸,又觉得心中有暖意。 不管在什么时候,老师这儿就像是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也像是一个灯塔,给她指明方向。 院长原本还以为自己得多费些口舌,毕竟他这个学生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倔起来的时候谁也劝不动。 但没想到,姜釉只思考了几秒,就点头答应了:“好。” 这倒是让院长十分意外,同时更加好奇:“看来你这段时间去做公益医疗援助,发生了不少事。” “是,是发生了不少事。”姜釉微微笑了一下,眼神更加坚定,“老师,我想明白了,我是离不开这个行业的,我也不可能不做医生。我入行的目标没有变,就是要救死扶伤,用自己的所学救治更多的人。” “好,很好!”院长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不忘初心,这就是我当初对你的要求。” 事儿定下后,姜釉将消息告诉了老太太,然后又替刘越约了手术时间。 这件事就像是悬在姜家脑袋上的一把利剑,只有等手术做完了,刘越平安了,这把剑才会消失。 所以接到姜釉通知时,整个姜家都没人有意见,纷纷表示配合。 姜釉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接到了好友刘悠悠的电话。 “小丧丧,你那个后妈的事儿办得怎么样啊?”刘悠悠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姜釉家里的事的,也知道姜釉今天要去医院找院长。 姜釉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院长同意了,约了后天手术。” “这么快。”刘悠悠惊讶道,“看来你们院长还是很看重你的。” “嗯。”姜釉轻轻嗯了声,随后说道,“我已经答应院长结束停职了,等手术结束后,院长说给我放两天假,然后就回来上班。” 刘悠悠愣了下,随即打趣道:“你这好不容易能挣来半年假期,结果不到两个月就又要回去了。从大学到工作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劳碌人设不倒啊。” 两人又闲扯了会儿。 等姜釉上了车,她连上蓝牙,一边开车一边和刘悠悠通话。 刘悠悠突然问道:“你跟胥遇辰现在怎么样啊?你们俩是不是有进展?” 姜釉脸上闪过一次不自然:“你怎么这么问?” “今天我见着他了,他来公司了。”刘悠悠在电话那头说道,“还问我,你喜欢什么。这就很可疑了啊,如果不是对你有想法,干嘛要问你喜欢什么。” 姜釉耳垂一阵发烫,她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没什么特别喜好,平时没事就喜欢在家宅着。”刘悠悠声音不急不缓的传过来,“哦,对了。我还跟她说了你大学时候说过的理想生活。” 姜釉怔愣了一下,心想大学时候说过的? 就听刘悠悠声音传来:“你说你希望闲暇时候可以在家看电影然后动手做点好吃的。不过我跟他说了,你做饭不行,到现在压根就没学会什么菜,只能勉强煎个蛋之类的。” 姜釉:“……” 谢谢,这是亲闺蜜。 “唉,你说你要有个爱好,他还能送你点喜欢的东西是不?”刘悠悠叹了口气,“不然你去发展一个?” 姜釉木着脸:“不了,没时间。” 刘悠悠又在电话里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对她说道:“对了,你休息的时候空一天出来给我。” “怎么?” “带你见我新男朋友啊!”刘悠悠说得理直气壮。 姜釉这才想起来,刘悠悠恋爱了。 她点点头:“行,到时候你告诉我时间地点。” 次日。 姜釉生物钟依旧很准时。 她起来练了个瑜伽,然后又简单吃了早饭,便窝在沙发上看书, 临近中午,她打开了外卖软件,想着点些吃的凑合一下。 这时电话却想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胥遇辰打来的。 她接通电话:“喂?” “在哪呢?”胥遇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姜釉也不由放软了声线:“在家。” “还没吃饭吧?”胥遇辰问。 姜釉摇头:“还没。” “行,那你等我十分钟。”胥遇辰开口,“十分钟后到。” 姜釉下意识回了句:“好。” 可等电话挂断后,她顿时有些发懵。 什么十分钟?什么十分钟后到?什么好? 该不会……他要上门吧? 姜釉想到这一点,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她从沙发上下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在家随意穿着的家居服,冲进房间里立马换了一件裙子。刚一换完,她照着镜子又觉得在家这么穿有点太假了,于是赶紧又换了身休闲t恤和牛仔裤。 换好衣服没多久,手机微微一震,胥遇辰的微信消息发了过来。 【胥遇辰:到小区门口了,你家在几栋几楼?】 姜釉看到消息就往门口走,边走边回复。 【姜大夫:我来接你。】 发完这句,姜釉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两秒。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感受到了一种幸福。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爱 姜釉站在水池前,正在摘菜。 说实话,她之前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胥遇辰一起出现在厨房里,而且还给他打下手。 在小区门口接到胥遇辰时,他手里提了满满两大袋的食物。 一进门,就将她冰箱塞得满满当当,还规整得特别好。 接着又拿了需要的食材进厨房。 从头到尾都不需要姜釉插手做一丁点事,他就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做得十分顺手。 最后还是姜釉不好意思闲着,主动提出她来摘菜洗菜,两个人一起准备午饭。 胥遇辰没有反对,才有了现在的画面。 两个人并肩站着,中间隔了大约一个人的位置。 胥遇辰正在案板上剁肉,说是要做丸子。 姜釉一边洗菜,一边忍不住偷偷看胥遇辰。他的侧脸很好看,脸上的线条十分流畅,又带着硬朗的英气。 下颌线很漂亮,是那种可以拿去当整容模板的骨相。 “你怎么做饭这么熟练?”姜釉忍不住问他。 胥遇辰将肉馅儿已经剁好,此刻正放进碗里调味儿,听到姜釉的问题,他回答道:“我十岁出头的时候,家里经常一起下厨。我爸很喜欢做饭,姐姐喜欢烘焙,妈妈喜欢品尝,我就经常跟着打下手。” 说起家人时,胥遇辰脸上总是会浮现一种幸福感。 虽然他只是被收养的孩子,可是家里人从不会特殊对待,他也不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 从他加入那个家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把彼此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胥遇辰继续说道:“我觉得和家人一起烹饪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所以后来长大了一些,还会自己研究一些菜色,希望逢年过节可以露一手。后来我参加公益项目,有时候也需要在外地生活,就更需要自己可以做饭了。慢慢地,手艺就熟练了。” 他嘴里和姜釉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菜都已经备好,他立马开了火。 姜釉手里的青菜也洗好了。 “厨房里油烟大,你去外头玩会儿,做好了我叫你。”胥遇辰贴心说道。 然后姜釉就看着他倒油,下蒜,下排骨……锅里发出滋滋地声音,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姜釉本以为胥遇辰会做很西式的菜式,但没想到他准备的食材都特别的中式。 虽然开了抽油烟机,但厨房里还是很快就溢满了带着油香的烟火气。 姜釉见胥遇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觉得自己在这儿或许还会影响人家的发挥,想了想出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伸长脖子透过玻璃门看一眼厨房里的景象。 胥遇辰做饭的背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一时间都看得有些出神。 等到一桌子菜上了餐桌后,姜釉嘴上没忍住赞叹:“这么多菜?好厉害!” 是真的厉害。 一个人雷厉风行地就做了四菜一汤,每一道菜的分量还控制得很好。 胥遇辰端着饭走出来,将其中一碗递到了姜釉的跟前。 对她说道:“吃饭吧。” 一口排骨下肚,姜釉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几乎要幸福得张开来。 胥遇辰这做饭的手艺还真是出奇的好,一点也不输她奶奶。 胥遇辰见姜釉吃得眼睛都放光了,笑着说:“好吃吗?” 姜釉连连点头,嘴里含着食物不好开口,左手就抬起来竖了个大拇指。 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 胥遇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偶尔给她夹菜。两人在饭桌上很安静,却有一种久违的令人觉得内心宁静的感觉。 等吃过饭,胥遇辰要去收拾,被姜釉拦下。 胥遇辰却说:“女孩子的手不要洗碗。” 说完补了句:“我家没有女生洗碗的先例,粗活都是男人来干。” 姜釉愣神期间,胥遇辰已经收拾好碗端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了哗哗声。 姜釉猛然想起什么,赶紧走到厨房说道:“有洗碗机。” 刚准备用手洗碗的胥遇辰的手在半路停住,随后姜釉走到他身边,指了指柜台下。 果然,那儿有个嵌入式洗碗机,胥遇辰压根就没注意到。 见胥遇辰看起来有些呆呆地,姜釉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然后打开洗碗机,将碗和锅都放了进去。接着她丢了洗碗机专用洁片进去,按了启动。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见胥遇辰还有些愣愣地,姜釉忍不住笑着说道:“下次再给你表现机会。” 说完这句,她自己都愣住了。 什么下次?什么表现机会? 可胥遇辰听到了,并且不允许她反悔,立即出声应下,然后推着她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出了厨房。 下午闲来无事,胥遇辰提出一起在家看个电影。 姜釉欣然同意,等到投影仪打开,开始放映电影时,她突然想到了刘悠悠昨天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话。 刘悠悠说,她跟胥遇辰说了自己的喜好,喜欢在家里做饭看电影。 然后今天,胥遇辰就真的来她家给她做饭,陪她看电影。 他这是……在讨自己欢心吗? 姜釉只觉得自己心跳忽然加快,如果不是电影声音勾搭,她都担心胥遇辰会听见。 “热吗?”胥遇辰扭头,却见姜釉脸颊绯红一片,他关心问道。 姜釉下意识想摇头,可她感觉到脸颊越来越烫,怕被胥遇辰看出端倪,只好点头。 “要不要开空调?”胥遇辰又问。 姜釉摇了摇头:“不、不用了,一会儿就好。” 说完她还特意打量了一眼胥遇辰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松了口气。 却不知道,在胥遇辰转回头时,他眼底早已有了笑意。 他们看的是一部国外的老电影,叙述缓慢,但整体基调却充满浪漫。 看到电影尾声,胥遇辰只觉得肩头一沉。 他低头看去,就见姜釉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此刻身子一歪倒在了他身上。 胥遇辰抬手,轻轻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撩到耳后,然后不动声色地扯过一旁的薄毯,盖在了她身上。 次日,姜釉抵达医院时,将家人早就已经提前办好了住院手续,费用也都交了。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忐忑。 “釉釉,你刘阿姨就拜托你了。”姜国伟见到姜釉,难得主动上前说话,姿态也放得低。 姜釉眼中露出一丝稀奇,没想到姜国伟还能有这么低姿态跟她说话的一天。 果然是应了那句,只要事儿落到自己头上了,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姜釉没有跟他们多说废话,专业的事儿她就用专业来说话。 换衣服、戴口罩,洗手消毒……一切准备就绪,姜釉站上了手术台。 她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刘越,她已经打了麻药,此刻正处于昏睡当中。姜釉不由想,当年母亲或许也是这样。 如果当初母亲遇到的不是像姜国伟这样的丈夫,或许她术前术后不会有那样大的怨气。 也不会不管不顾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 手术室外,姜家人坐立难安。 老太太眼眶泛着红,拉着孙子姜立涛的手。姜立涛今天也不熊了,乖乖坐在奶奶身边,陪伴着奶奶。 姜国伟则是忍不住原地徘徊,手不停地互相捏来捏去。 老爷子因为身子骨不好,就没让他来。 胥遇辰来到手术室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见姜国伟和姜立涛与姜釉有三分相似,立即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胥遇辰的到来没有引起姜家人的特别关注,他们只以为这个人也是在等人的,毕竟也不只是一间手术室在动手术。 胥遇辰就在最靠外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待着。 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灯灭了。 姜家人齐齐走上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和你在一起 姜釉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姜家人第一时间齐齐围了上去。 一个个用又紧张又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姜釉从来都没有被这么多家里人这样看过,今生还是第一次。 她知道他们此刻最想听到的是什么。 姜釉说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马上就出来了。” 听到姜釉这么说,姜家人欢天喜地,老太太一个劲儿地低喃“菩萨保佑”,姜国伟则是眼巴巴看着手术室门口。 姜立涛则是打量了姜釉好几眼,最后他突然看着她,憋出一句:“谢谢你。” 姜釉愣了下,没想到这个熊弟弟还有能对她说谢谢的一天。 只不过他刚说完,就立马调转了脑袋,完全不看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釉自然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 这时身后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刘越被护士推了出来。姜国伟和姜立涛第一时间冲了过去,老太太反应慢一点,但也很快跟了过去。 三个人就这么跟着推车,一路护送着去了普通病房。 没有人再看姜釉一眼。 姜釉将刚摘下来的口罩扔进垃圾桶,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姜家并不是没有人情味,也不是没有家的感觉,而是这些东西不属于她而已。有时候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不被爱的,她没有被他们当成这个家的一员,强行融入是不可行的。 倒不如就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做着血脉亲戚,对彼此来说都更好过一些。 姜釉垂着眼眸往前走,刚走两步就感觉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胥遇辰。 姜釉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你今天不是要给人做手术么,我来等你吃饭。”胥遇辰语气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姜釉却觉得自己内心如有惊涛巨浪,不断翻滚。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还是会有那么一个人,是在等她的。 胥遇辰见她呆呆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发现一个不错的餐厅,今天带你去尝尝。” 姜釉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胥遇辰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不料,下一秒却见姜釉忽然伸出双手,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胥遇辰一时间有些发懵,但随即反应过来,也紧紧抱住了她。 他脑子里不由想起昨天在家中,姜釉问他的一个问题。 那时她看着电影,突然开口说道:“你觉得爱情会是永恒不变的吗?” 当时他很理智又很克制真诚地给了自己的答案:“不是。”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姜釉的迟疑和顾虑,明白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担忧。 知道了她为什么明明喜欢自己,却迟迟不肯走出那一步。 从姜釉家中出来的时候,姜釉还在沉睡中,他没有吵醒她。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不管姜釉需要多长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他都愿意等待。 但他着实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能有这样的惊喜。 姜釉将脸埋在胥遇辰的怀里。 在这一刻,什么爱情是否能够长久,什么姐弟恋年龄差,统统不重要了。 她感受到了被爱,她也想要被爱,她也知道自己正在爱一个人。 那个人就在她眼前,是她二十九岁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她为什么不抓紧,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于是,她埋在胥遇辰的怀里,发出的声音都显得有些闷闷地,却很认真说道:“胥遇辰,你在萨普神山面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了。” 胥遇辰突然觉得心跳都加速了。 姜釉将脸抬起来,看着他:“我愿意。” 她说的不是“我可以”,而是“我愿意”,这让胥遇辰都差点眼眶湿润,这是比“我可以”更深的应允。 胥遇辰低下头,额头抵上姜釉的额头。在这一刻,他很想吻她。 他也准备这么做了。 可是手术室里,突然又走出几位医务人员,打断了胥遇辰的动作。 几个医务人员看清与胥遇辰拥抱的人是姜釉后,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有年轻的男护士发出“哟哟哟”地起哄声,大家也都跟着起哄,嘴里喊着“姜医生,发喜糖啊”。 姜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又做了什么。 她白皙的面庞顿时通红,不好意思地又埋进胥遇辰的怀里。 大家手头都要工作,并没有闹太久,只是经过两人身边时,忍不住说道:“有好消息记得通知哦。” 胥遇辰笑了,嘴里回应:“一定一定。” 姜釉听得两只耳朵都跟烧起来了似的,忍不住轻轻锤了胥遇辰的腰一下。 胥遇辰低头看着害羞到恨不得钻进地洞里的姜釉,忍不住也咧嘴笑了。 两人最后也没有去胥遇辰说的餐厅吃饭。 确定关系后,胥遇辰在外面就一直牵着姜釉的手。姜釉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恋爱,特别容易害羞,动不动就红成了煮熟的龙虾。 她实在是受不了,觉得自己需要先适应一下,才能去人前自然地牵手拥抱。 于是两人最后决定还是回家做饭吃。 胥遇辰昨天来买来的菜还剩了不少,回到家后,两人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以前姜釉觉得厨房的事很复杂,虽然她也很想自己能亲手做出一顿饭来,但是以前总是在准备工作的时候就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和胥遇辰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她一点也不觉得繁琐,也不觉得烦人。 反倒是和她大学时想象的那样,又温馨又浪漫。 两人一起做好饭,又一起坐在餐桌前吃了个精光,让姜釉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最后又一起窝在了沙发里。 姜釉被胥遇辰揽在怀里,她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有些困顿的小猫,就这么懒洋洋瘫在他胸口,枕着他的肩膀。 明明昨天他们也一起做了饭,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电影,却与今天的感觉天差地别。 只是一个拥抱,一个对视,一个笑容,就能相差这么多吗? 姜釉在心里感慨,她从没想过自己谈起恋爱来,内心能这般雀跃。 以至于到了胥遇辰离开的时候,她都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可是谈恋爱的第一天,不好让男朋友留宿吧? “男朋友”三个字映入脑海时,她忍不住勾了勾唇瓣。 姜釉牵着胥遇辰的手,将他送到了小区门口,胥遇辰的车停在外面的公共车位里,即将上车之前,他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姜釉,说道:“昨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重新作答一次。” “什、什么?”姜釉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问我,爱情会不会永恒不变。”胥遇辰看着姜釉的双眼,神色十分认真。 姜釉想起来了,一同想起来的还有胥遇辰那句“没有”,她微微垂眸,掩下自己的失落。 “我的回答仍然是,没有。两个相爱的人,即便是携手走过了一生,在路途中也很难保证不会有想分开又或者曾经分开过的时候。但昨天我的答案没有说完,因为我觉得昨天我的身份不适合说后面的内容。” 胥遇辰继续说道,“你知道人们为什么喜欢奇迹么?” “为什么?”姜釉下意识问出声。 胥遇辰看着她,眼神坚定:“因为奇迹就是有人完成了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姜釉,我想和你一起创造奇迹。” 过了许久,才听到姜釉回答:“好。” 她总算是,找到了二十四小时照耀她的小太阳。 这世间诸多人有人爱。 终于有一天,轮到了我。 (正文完) 番外1 求婚 自从姜釉和胥遇辰在一起后,只要是姜釉上班的日子,胥遇辰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开车到医院和姜釉吃食堂。 用胥遇辰的话说,红昭基金里圣和医院近,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姜釉知道他只是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倒是甜蜜。 一开始,姜釉带着胥遇辰出现在职工食堂,别说普通医生护士了,就连院长偶尔见着了也会打趣。但是久而久之,医院里的人都习惯了。 甚至食堂打饭的大妈还有搞卫生的保洁阿姨,都认识了胥遇辰。 这日姜釉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拿到手机发现胥遇辰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在过来的路上。 姜釉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想了想估摸着时间去楼下门口等胥遇辰。 其实胥遇辰已经来医院吃了一年的食堂了,对圣和医院熟门熟路,就跟他自己是这里的员工似的。不光如此,他跟她的同事也都相熟了,偶尔见着了还会主动打招呼。 用刘悠悠的话说,胥遇辰这是妥妥有了家属感。 但姜釉只要没在忙,在胥遇辰来的时候都会去楼下等他。姜釉没什么恋爱经验,却本能的想要对胥遇辰好,哪怕只是这样小小的细节,她也希望胥遇辰能感受到她的在意。 刚到一楼进门口,姜釉就看到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胥遇辰朝她走来。 等他靠近,姜釉下意识伸出手,胥遇辰便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姜釉问道:“今天见客户了?” 一般胥遇辰只有见客户的时候才会穿得这么正式。 胥遇辰笑了笑,轻轻“嗯”了声。 两人一起往职工食堂方向走。 医院的职工食堂在另一栋三层楼的旧楼里,走过去大约需要三五分钟。 两人没走多远,姜釉就接到一个电话。 “喂?5号床的产妇吗?行,那我来看一眼。”姜釉挂掉电话,有些抱歉地对胥遇辰说道,“产妇那儿有一点问题,我得去看一眼。你先去食堂,我马上就来。” 胥遇辰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没有丝毫不悦,点头说道:“你去吧,我在食堂等你。” 等姜釉去了住院部看了产妇,发现产妇没什么大问题,血糖稍稍有些偏高,控制一下饮食就能降下来。 只是她一进病房,就被病房里的两个产妇拉着聊了好一会儿,产妇的问题特别多,她都一一解答了。只是时间一长,她就忍不住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居然都过了快二十分钟了。 这时其中一个产妇说道:“哎哟,忘了,都到吃饭的点儿了。姜医生,你还没吃饭吧?那咱们可不能耽误你了,你快去吃饭吧。” 另外一个产妇也赶紧附和。 姜釉确定两人没什么问题了,便急匆匆朝着食堂赶去。 只是在路上,她回想起病房内的两个产妇,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等来到职工食堂时,她看到胥遇辰已经打好了饭菜,正坐在中央靠过道的位置。 四周都没什么人,看起来比平时人少了不少。 可能是今天来得晚一些的缘故。 他们做医生的,一般是到点了就会抓紧时间来食堂吃饭,再抓紧时间中午小憩一会儿。毕竟谁也不能预估上班时间会有多少病人需要看。 姜釉走过去,在胥遇辰对面坐下。 她看了眼胥遇辰给她打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 吃到一半,胥遇辰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姜釉并没有当回事,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只是吃着吃着,她却觉得职工食堂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下来。 她不由抬眼去看,不知什么时候窗帘居然被拉上了。 这时,食堂里的灯突然被打开。 姜釉这时发现,灯居然也和平时不一样了,上面缠着星星灯,一闪一闪的,间或还有不同的颜色做点缀。 而在四周的餐桌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贴上了灯带,此刻全都亮了起来。 顿时,原本平平无奇的职工食堂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充满梦幻的氛围感。 在姜釉错愕的目光中,有人拿着一枝玫瑰朝她走来,笑着递进她手里,对她说“要幸福哦”。 是刘悠悠。 接着,过来第二个、第三个……都是她在圣和医院的同事们。 而第九十八个送玫瑰的人,竟然是院长。 在这一刻,姜釉猜到了什么,顿时鼻头发酸,眼眶湿润起来。 院长将玫瑰递到已经捧了满怀玫瑰的姜釉手里,像是看自己的孩子那样看着姜釉,对她说:“孩子,要幸福哦。” 说完祝福的同事们并没有走,他们围了一个大大的圈,将姜釉圈在里面。 而第九十九个拿着玫瑰走来的人,是胥遇辰。 他穿着西装,手持玫瑰,就像是从通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向姜釉的方向,最后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 姜釉呆坐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只见胥遇辰将玫瑰递到姜釉怀里,接着单膝下跪。 姜釉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都开始加速。 胥遇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盒子,他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漂亮闪耀的钻戒。 胥遇辰看着姜釉,对她说道:“姜釉,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辈子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想和你组建一个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我知道,你愿意毕身都投入在医学事业上,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后盾,做你的港湾。姜釉,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从院长出现的那一刻,就基本上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可当她真的看到胥遇辰跟她求婚,听到胥遇辰说着真挚的求婚表白,她还是心头激荡。 刘悠悠早已经热泪盈眶,她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能在现场见证姐妹幸福的时刻,对她来说比自己被求婚还激动。 其他同事也都微笑着看着,期待姜釉的回答。 一滴泪从姜釉眼眶滑落,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胥遇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愿意。” 胥遇辰立马将戒指给姜釉戴上,起身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就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周围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阵祝贺的欢呼声。 在这一刻,幸福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刘悠悠忍着眼泪,大声喊道:“小丧丧!一定要幸福啊!” 姜釉依靠着胥遇辰的胸膛,看向刘悠悠的方向,重重点下了头。 余生岁月漫长。 就让我们十指紧扣,一同走过。 番外2 汤圆日记 我叫汤圆,是冠军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 我的爸爸叫胥遇辰,长得很帅。我的妈妈叫姜釉,长得可美了! 今天在幼儿园,我的好朋友嘟嘟问我,是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她说她更喜欢爸爸,因为爸爸会偷偷给她买棒棒糖吃,妈妈不许她吃。 我想了半天,我觉得我想不出来。 我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呀,怎么分得出来哪个更喜欢呢? 但是我希望爸爸妈妈都更喜欢我一点,但好像有点难办捏。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爸爸妈妈都更爱彼此,我是个意外。 听说,当时妈妈本来是需要出国进修半年,却发现自己怀孕了。经过考虑,她还是决定留下我,这么看来,妈妈还是很爱我哦! 但是别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亲亲小孩,但我的爸爸妈妈好像不太亲亲我,他们说亲亲对我不好。我觉得他们可能在撒谎。因为我偷偷看到过好多次,爸爸在做饭的时候,妈妈会走过去亲亲他一下呢。 不过虽然他们不喜欢亲亲我,却还是喜欢抱我的。 有时候出去玩,我太累了,爸爸就会把我抱起来,然后我就会在他怀里睡着啦~ 前两天我们去露营。 去了一个特别美丽的有湖有草地的地方,好多人都在露营呢。 爸爸给我扎了一个小帐篷,说我要是玩累了困了,可以去小帐篷里睡着。 我觉得太棒啦! 这是属于我的小空间。 爸爸妈妈架起了炉子,将带来烧烤的食材都一一摆出来,开火后就先烤上了。 不一会儿,悠悠阿姨也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是有卢越叔叔。卢越叔叔跟在悠悠阿姨屁股后面,看起来像是在哄她。 这种场面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卢越叔叔惹悠悠阿姨生气就会是这样。 等肉差不多烤熟了,张赞叔叔也来了,这次张赞叔叔还带了一个漂亮的阿姨。 妈妈跟我介绍,说她是楚舸阿姨,是当年妈妈和爸爸一起去做公益医疗时认识的。 楚舸阿姨特别开朗健谈,而且她是导游,去过好多好多的地方,我喜欢听她跟我讲不同地方的故事。 我问妈妈,我能不能也去旅游。 妈妈说等我放暑假了可以考虑考虑。 唉,每次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先看看她的工作安排。如果她走不开,可能就只有爸爸一个人带我去了。但是爸爸出去三天就会想妈妈,所以至今我都没有过超过三天的旅行呢。 我太难了。 不过我发现一个秘密,张赞叔叔好像在追楚舸阿姨。 我偷偷问楚舸阿姨喜不喜欢他,楚舸阿姨说我人小鬼大,捏了捏我的脸没有回答我。 唉,怎么可以随便捏我的脸呢,我可是男孩子! 但是即使楚舸阿姨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她喜欢张赞叔叔。 我希望张赞叔叔可以努力一点,早日追到楚舸阿姨,别再打光棍了。 我可是那天听到张赞叔叔自己说,再打光棍他就要变态啦。我不想让他变态呜呜呜…… 我们家每周有个固定项目,就是逛超市。 每周都会挑一天大家都有空的时候一起去超市采购一个星期的食物。 我最喜欢逛超市了,虽然很多零食爸爸妈妈都不让我买,但看看也是好的。 逛超市的时候,爸爸总是一只手推车,一只手牵着妈妈。 我也想牵着妈妈,但是爸爸说我是男子汉,不能总是牵着妈妈,让我自己走。有时候走累了,他们就会把我放到推车里,坐在里面真是太好玩啦。 这天爸爸下班得晚一些,我跟妈妈先去了超市。 只有妈妈的时候,我就可以撒娇了。于是我一开始就坐进了小推车里,让妈妈推着我走。 我想喝酸奶,妈妈推着我去了酸奶区。 正在挑选呢,就有一个叔叔走了过来。 “美女,这是你孩子吗?”叔叔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有礼貌的。 妈妈看了他一眼:“是,怎么了?” 那个叔叔就笑着说道:“我觉得他十分可爱。我也有个小孩儿,跟他差不多年纪。” 我感觉妈妈我握着推车的手抓紧了,整个人都好像警惕起来。 叔叔立即说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他太可爱了。” 说完,他又对妈妈说:“你……一个人带孩子吗?” 妈妈还没回答呢,那个叔叔又说:“能不能加个微信认识一下?我也是离异,孩子归我前妻了……” 话还没说完呢,妈妈就冷冷打断他:“关我什么事?” 说完,妈妈就推着我离开这里。 那叔叔居然还追了上来:“那什么,你反正也是一个人带孩子,有个人帮你不是很好么?你反正也是要找一个人的……” 这个叔叔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但我感觉妈妈的耐心已经要用完了,这个叔叔可能要倒霉啦。 不过还没等妈妈开口呢,爸爸的声音传来了:“找什么人?” 我转过头,看着爸爸冷着脸走过来,好可怕呀。 爸爸一把插入那个叔叔和妈妈中间,将妈妈护在身后。 爸爸比那个叔叔高,比那个叔叔帅,比那个叔叔年轻,那个叔叔瞥了眼爸爸,突然开口:“嚯,还以为是贞洁烈女呢,结果是只想找小鲜肉,啧。” 我不懂那个叔叔是什么意思,但是妈妈和爸爸的脸色都很难看。 我有些怯怯地喊了声:“爸爸。” 爸爸听到我的声音,将我抱起来,轻声问我:“宝宝吓到了?” 那个叔叔大为震惊:“爸爸?!” 这时爸爸毫不客气地说:“就你这模样,还是先回去好好照照镜子,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来搭讪别人老婆。” 妈妈更是直接忍无可忍说了句:“恶心。” 那叔叔看起来很不开心,居然大叫着就要拉扯妈妈,被爸爸一只手就拎住了衣领,根本动弹不得。 那叔叔面露恐慌,爸爸用力将他一推:“滚。”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爸爸这么凶狠的一面。 可是我觉得爸爸好帅呀。 爸爸刚才就是在保护妈妈,是男子汉!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我们逛超市。 不一会儿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看着爸爸手牵手一起走,我也觉得更开心啦。 真希望我们家一辈子都这么开心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