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邪肆皇叔的掌心宠》 第一章 死而复生 凛冽秋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厚厚叠叠的枯黄落叶,落叶上鲜血点点,乍看下去竟也有几分鲜艳明丽的意味。 仰躺在泥地上红衣女子胸口中剑,右手手腕被齐齐砍断,琥珀色的瞳眸在极度疼痛下显现出诡异的血色,隐隐带着几分妖冶之气! “夙宸烨,你可真狠。” 她倾心倾力为了他筹谋算计,用上靖安王府所有力量为他开路,换来的却是一柄淬了毒的剑! 夙宸烨眼底闪过一丝惧意,虽然知道她全心全意的为着他,可她心性深沉肆意决然,如果不是因为她手握靖安王遗部,他根本看都不想看她,更不用说是娶她为妻了! “只要你肯交出钥匙,就算你要皇后之位,我也给你!” “皇后?我稀罕么!” 独孤倾儿仰头大笑,左手飞快抬起,拔出刺入胸口的短剑,鲜血将原本就极艳极丽的红衣染成血色衣袂猎猎而动,竟是说不出的潇洒利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么?夙宸烨,你要的就是黑水城里的珍宝,没有我,你永远拿不到钥匙!”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缓步走过来,一如往日高雅出尘,捧着一方锦盒径直走向夙宸烨,“恭喜殿下!” 盒子里面褐色铁质钥匙,分明就是靖安王府守了百年的钥匙! 夙宸烨大喜过望,“好芸儿,还是你聪明!” “能为殿下效力,是妾身的福气!” “等我登上九五之位,你便是皇后!” 独孤倾儿望着浓情蜜意的两人,原本还能控制的胸口不受控制的疼痛了起来,痛的她连喘息都不敢,死死盯住白衣女子,“云芸?” 云芸与她相交二十年,她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也背叛了她! 云芸伏在夙宸烨的怀里,望着即便到这个时候依旧绝艳高傲的女子,如水似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嫉妒,“独孤倾儿,你自以为应有尽有,便从瞧不上别人,怕是也没想到你会有今日!” 夙宸烨也冷笑道,“如果不是你背后的势力,就凭着你那双恐怖的招子,谁会多望你一眼!你自以为金贵,其实就是个傻子,连身子给的谁都不知道!” 独孤倾儿霍然睁开眼,异瞳血红,透着妖冶的光芒,“当初那人,不是你?” 夙宸烨心头一阵迷糊,意识也不受自己控制,“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脏了……可恶,居然被人捷足先登……要不是你破了身子,我心里不舒坦,我怎么会要了云芸这自轻自贱的东西……” 云芸脸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再望着护卫古怪的神色,她抬眼望见独孤倾儿通红的血眸子,猛地明白过来,“杀了她!挖了她的眼睛!” 钻心刺痛自双目起瞬间传遍全身,独孤倾儿猛地仰身,“若有来生,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 夜色如墨,独孤倾儿意识还未清醒,撕裂的疼痛自某处蔓延至全身上下,疼的她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惨叫,本能去拍打压在身上肆意掠夺的男人! 那人力气极大,毫不费力的将她的手扣上头顶,近乎蛮横的冲撞入她的身体,滚烫热潮与撕裂疼痛贯穿全身,独孤倾儿再也承受不住,彻底陷入黑沉的昏迷中! 她再醒来时四周还浸润在漆黑似墨的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凛冽冷风穿荡在林子里,呜呜咽咽,仿佛鬼哭。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让她一僵,又重重跌躺在地上,上辈子混乱复杂悲凉的记忆顷刻间涌入她的大脑! 她……居然又回来了! 第二章 重回命运的节点 重回及笄前夕,重回这处让她的命运彻底颠覆的山坡! 上辈子她不仅在这里毁了清白,也在这里被夙宸烨云芸挖眼穿心而死! 一想到这里,独孤倾儿身体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上辈子她误中陷阱被药迷倒,醒来时已失了贞洁,然后便见着了夙宸烨,夙宸烨满脸恳切不安,甚至要以皇子之身向她磕头认错,说他追着贼人至此,可她药已入骨,迫于无奈才与她欢好。 她与夙宸烨自幼便相识,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润君子,护她守她讨她欢喜,她一颗心早就挂在他的身上,甚至恨他一直都守着规矩礼仪,她就算肆意妄为惯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也想在心上人面前守住几分矜持。 他这么一说,她当时就信了,不仅没有怀疑,甚至庆幸欢喜他及时赶到,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如今想想,当真是荒谬! 他不仅不是那人,还是害她的人!还有云芸,上辈子挖眼剖心之仇,她就算拼掉性命,也要还回去! 独孤倾儿指甲深深刺入泥土,直将染着豆蔻的指甲挖的鲜血淋漓,尖锐的疼痛自指间蔓延开来,疼的她身体痉挛似的抽动,神色却坚定狞狠! 她以她独孤家百年荣耀起誓,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凛冽的山风像是在感应到了她的念头,肆意大作,竟似是要将这小小的山坡彻底荡平一般! 独孤倾儿定了定神,撑着手肘慢慢站起身,浑身上下尤其是某处撕心裂肺的疼痛,无一不昭示着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独孤倾儿面色铁青! 她上辈子以为是坏了她清白的是夙宸烨,所以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可昨夜她醒来片刻,清楚知道那人绝不是夙宸烨! 她势必要找出这人,阉了他!杀了他! 她拢着衣服踉跄站起,才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了一方玉佩,即便是她这自小养尊处优见惯好东西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块玉佩质地极好,玉佩上雕刻着的纹路古朴大气,不是寻常龙凤图纹,而是从来没见过的图案。 独孤倾儿心里一动。 是那人留下的? 也好,留着这枚玉佩,也方便她找出这贼人! 她咬了咬唇,扶着树木踉跄往山下走,走了两步似乎听见什么轻响,回头望去,也没见着什么,摇摇头,转头便走。 她便没发现,鬓上那支自小随着她长大的朱钗落在厚厚重重的泥地里,狂风卷起落叶,虚虚掩住! 她更不知晓,在她消失在山脚的刹那,一道人影鬼魅一般出现在山坡上,愕然望着空无一人的山坡。 主上不是说就在此处么?人去了何处? 那人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主上所说的农家女子,可也不敢直接回去这般回禀,铆足了劲在山坡上又翻了一圈,终于翻到了一支被层层落叶掩埋的朱钗! 他惊喜抓起那支朱钗,随即低咦了声。 主上说那女子该是乡间农女,可乡间农女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精致的朱钗? 他心里诧异,却不敢大意,恭恭敬敬的将朱钗捧下山去了。 独孤倾儿不知道这回事,她已经到了郡主府门口,望着郡主府敞着的大门,她心口压抑不住的激动与紧张! 她终于回来了! 守门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惊呼高喊出声,“郡主回来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刹那,门里就涌出许多人来,一个个又惊又喜,像是得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将她团团围住,脸上全是激动,“郡主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还不快去吩咐厨房,去煮些吃食过来,要玫瑰饼,郡主最爱这个!还有姜汤!” “烧水!快去烧水!得沐浴更衣!” “哎呀,快去让刘大赵四回来,让人撤回来!别找出城去了!” “郡主,您是去哪里了!可吓死我们了!” 独孤倾儿望着团团围绕她身边的人,眼眶微湿。 这些人都是靖安王府里的老人,爹娘去了之后,这些人不顾年老,全部追随着她到了郡主府,像是拧成了绳又织成了网,将她严严实实的守在里面,生怕她受一点苦! 可她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觉得他们这过于严密的保护让她憋闷的喘不过气来,所以趁着上元灯节一个人偷跑了出去,这才有了这一场劫难! 而且上辈子她为了帮夙宸烨夺位,几乎是赌上了靖安王府所有人的性命,一波又一波的人前赴后继的死在那些阴谋算计之中,可他们没有一丝怨怼,还以为能用自己的命帮她换来皇后之位,换来夙宸烨对她的真心爱护,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好了!回来就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冷厉的苍老女音突然自人群之后响起,像是一巴掌,登时将激动的众人打蔫了,所有人望过去,就见郡主府里资历最长的老嬷嬷拄着拐杖肃然走了过来。 昏暗的灯火下,老嬷嬷衣着朴素却干净,满头银发一丝不苟,苍老的眉眼间全是肃然,不怒而威。 独孤倾儿望着老妇人,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喃喃低道,“姜嬷嬷。” 姜嬷嬷与独孤家并无血缘关系,但却是靖安王的乳母,当年靖安王父母早逝,是姜嬷嬷以一人之力守住独孤家的家业,苦心将靖安王拉扯长大,好不容易等着靖安王建功立业,却没想到靖安王夫妇也死在沙场,只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独孤倾儿。 如果说独孤倾儿是独孤家的唯一血脉,姜嬷嬷便是独孤家的定海神针! 上辈子姜嬷嬷不止一次提醒独孤倾儿要小心夙宸烨,可独孤倾儿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还找了个由头送姜嬷嬷归乡养老,后来独孤倾儿被夙宸烨软禁,也是姜嬷嬷带着人过来救她,但姜嬷嬷毕竟年老,哪里敌得过八皇子府的禁军,只落得个曝尸荒野尸骨无存的下场! 独孤倾儿望着这一辈子为独孤家鞠躬尽瘁的老妇人,心里又悔又痛,三步做两步冲上搂住老妇人,泪流满面,“嬷嬷,是我错了!我错了!” 第三章 她饶不了那人 姜嬷嬷知道自家小主子素来娇纵,性子也肆意,所以今儿甩开众人偷溜出去也在意料之中,本来是冷着脸想给她一些教训的,可一见她受足了委屈的模样,登时不端着了,慌忙搂住她,“囡囡乖,不怕不怕,错了也不怕,嬷嬷在!” 独孤家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又是个姑娘家,所以独孤家从上到下都没指望她做什么大事,只想倾尽全力护她周全,让她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虽然或许在别人眼里独孤倾儿娇纵任性,肆意妄为,可在独孤家上下眼底,她就是实打实的心肝肉疙瘩,别说是教训,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受过。 眼见她哭的这么厉害,不仅姜嬷嬷慌了,连原本散开的众人也团团围过来,性子急躁的王叔脸色立刻变了,他是靖安王的副将,被靖安王救过数次。 他立刻道,“谁欺负咱们家郡主了!老子砍了他!” 说着拔出大刀就要冲出去,随即被王婶一把拉了回来,恼怒瞪他,“话还没说完就往外冲!你砍什么,砍鬼呀!” 独孤倾儿虽然心里百感交集,也被逗的噗嗤一笑。 王婶笑道,“我们郡主还是笑着好看,你跟我婶子说,谁欺负你了,婶子让你叔给你报仇去!” 独孤倾儿望着众人关切的目光,心里略一迟疑。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她必然是忍不了这个仇,想方设法也要报仇的,可如今她死去活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蛮横行事的独孤倾儿了。 且不说她也不知毁了她清白的是何人,她如今也抓不住夙宸烨半点把柄,他又是皇子,贸然杀出去,非但落不得好,反而会连累所有人! 她微吸了口气,勉强笑道,“没人欺负我,我只是迷了路,以为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好不容易回来,看见你们这么担心我……我心里就难受!”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王婶笑道,“阿弥陀佛,我们家郡主娘娘这是在心疼咱们呢!” 姜嬷嬷目光在独孤倾儿身上落了落,苍老眉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望了眼众人,还是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道,“好了好了,郡主也累了!让她去洗漱休息吧!” 众人纷纷散开,姜嬷嬷亲自牵着独孤倾儿回了屋里,遣散众人,拉着她的手,“郡主,您跟老奴说……您是不是被……” 她说不下去了。 独孤倾儿微微楞了楞,顺着姜嬷嬷的视线看过去,落到自己残破的衣襟上,衣襟微开,露出斑痕累累的肌肤,她本来肤色就白,那些痕迹愈发醒目,看着颇为狰狞。 她抿了抿唇,随即苦笑,“还是瞒不过嬷嬷……” 姜嬷嬷脸色骤变! 独孤倾儿忙道,“嬷嬷莫慌,我虽然遇着了些事,可您是知道我的本事,怎么能让人占了便宜去!那人已经给我解决掉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姜嬷嬷面色骤变,“怎么解决的!这人居然欺负到您头上来,我剁了他!” “一个泼皮混混而已,我打断了他的手脚发卖进黑窑子挖煤去了,而且那人只当我是寻常村妇,不知道我的身份,不会对我名声有什么影响的。”独孤倾儿笑道。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咱们府家可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姜嬷嬷恼道,“老奴只要您开心,旁的都不重要!你告诉我是哪个黑窑子,我让你王叔剁了他!” 独孤倾儿哭笑不得,忙拉住姜嬷嬷,“嬷嬷,即便有陛下护着,可咱们家如今树大招风,何必招人眼?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若那人在乎这个,郡主就不该嫁!”姜嬷嬷恼道。 独孤倾儿心里滑过一阵暖流,轻道,“我知道嬷嬷待我好,可我如今是靖安王府唯一的血脉,代表着靖安王府的脸面!嬷嬷,这件事便这么了了!” 姜嬷嬷望着神色沉凝,像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独孤倾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受,好一会才道,“可王爷王妃,只想着您顺心顺意。” 独孤倾儿微微一笑,“大海有了堤岸,才是真真正正的自由,我是靖安王府的唯一的血脉,也总得守着点什么,不过嬷嬷您放心,我可不是忍气吞声的小白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也别想欺负我!” 姜嬷嬷怔怔望着独孤倾儿眼底坚毅而冷静的神采,往日只觉得郡主像是一团火,虽然肆意热烈,到底容易伤人伤己,如今这团火明亮肆意依旧,却愈发耀眼了! 姜嬷嬷老怀安慰,终于落下泪来,“若王爷和王妃见着郡主这般,该有多欢喜。” 独孤倾儿唇角笑容涩然,她也是花了一辈子时光,才醒过神来的。 她笑了笑,又想起一件事来,掏出那块捡来的玉佩,“嬷嬷,您瞧瞧,您可见过这块玉佩?” 姜嬷嬷接过,仔细端详了下,“老奴不曾见过……这玉佩是?” “路上捡的。”独孤倾儿早就想好了说辞,道,“我瞧着图纹不错,过些时日太后大寿,我想着照着样子做个玉雕送过去,可也不知道这玉佩是谁家的,嬷嬷你帮我好好查查,我总不能白用人家的图纹。” 姜嬷嬷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是这个理,这样,我待会让管事去各大玉器行里问问,看能不能找着主人。” “有嬷嬷帮着,一定事半功倍。”独孤倾儿笑道。 姜嬷嬷望着独孤倾儿脸上毫不掩饰的疲惫,忙让她洗漱休息,自己则赶着去厨房准备吃食。 独孤倾儿目送姜嬷嬷的背影,这才独自进了里间,脱了衣服一看,立刻被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给惊着了! 再想起之前中药后朦朦胧胧的意识,她脸色一冷,目中带上几分森然! 她饶不了这人! 等她好不容易将自己打理干净,换好衣服,姜嬷嬷已经端着餐盘进来了,一见她又湿着头发出来了,忙瞪了眼伺候的丫鬟,亲自拿着帕子去帮她擦拭,又想起什么,“对了,八皇子又来送拜帖了。” 独孤倾儿目光一冷,“夙宸烨?” 第四章 厚颜无耻 上辈子她醒的迟,夙宸烨直接找上了山坡,让她误以为他便是那人,这辈子她醒的早,径自下了山,夙宸烨想来扑了个空,偏又不死心,这才想过来寻她的。 姜嬷嬷一怔,端详镜子里独孤倾儿的神色,“怎么了?” 独孤倾儿敛下眸,“他递了几次拜帖?” “有五次了,之前咱们的人出去寻您时,恰好便遇着八皇子的人,他也帮着找,您回来了自然要通知一下他,想来是不放心,这才递了拜帖想要见您的。”姜嬷嬷顿了一下,试探道,“八皇子倒真的是厚道君子。” 厚道? 君子? 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独孤倾儿冷冷一笑,笑意不及眼底,“扔了吧,我不想见他。” 姜嬷嬷一愣,不由望过去,“您不是一直都……” 郡主性子肆意,喜怒也大都放在脸上,也不想爱掩饰,所以但凡与她亲近一些的,都能从她言谈里看出一些来。 独孤倾儿淡淡一笑,“我就是有些乏了,实在不想再见八皇子了,到时候他问这问那的,我还得应付,累的慌。” 姜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喜意,“也是,那我便着人回了他去。” 姜嬷嬷其实也不中意夙宸烨,总觉得八皇子虽然是温润厚道君子,可总仿佛藏着些什么,可独孤倾儿中意他,她也不好阻拦,如今见独孤倾儿主动冷了那边,怎么能不让姜嬷嬷欢喜。 独孤倾儿笑看姜嬷嬷出去回话了,自己则从妆盒翻出那枚钥匙,昏黄的灯火下,钥匙通体鎏金,闪耀着冰冷而璀璨的光泽。 上辈子夙宸烨与云芸想要的便是这把钥匙,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把钥匙后藏着世所罕见的宝藏,所以即便到最后也要留着她不杀,就是要找出这把钥匙。 可找出来又如何? 连独孤家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不知道这宝藏到底藏于何处,即便上辈子夙宸烨花了数年时间,也只是将地点定在昆仑一地,没找到确切的地点,后来估计再也忍耐不了日日对着她,这才对她出了手。 独孤倾儿冷冷一笑,摩挲着钥匙上的纹路。 上辈子已经确定独孤家先祖的藏宝之地是在昆仑,或许,她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 夙宸烨,这辈子,我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独孤倾儿是山珍海味药材人参喂养长大的,体质比寻常人好上许多,不过两日功夫,她身上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郡主府上上下下松了口气,又开始忙碌起独孤倾儿及笄礼来。 大雍习俗,女儿及笄礼一过,便代表着女儿家能议亲了,独孤倾儿身份尊贵,又有靖安王府的脸面来,还没到及笄的日子,各式礼物流水似的涌进来,几乎将郡主府挤的满满塞塞。 独孤倾儿是见惯富贵的,也不在意,随便捻了几颗的珍珠当弹珠玩,然后便听见了丫鬟禀告,“郡主,云家小姐来了。” 云芸来了? 她还没去找她,她倒急着找上门来了。 独孤倾儿冷笑,“让她进来。” 不一会,云芸便亲自捧着画轴进了里屋,抬眼就望见倚坐在罗汉榻上的独孤倾儿,但见独孤倾儿懒洋洋的倚在罗汉榻上把玩珍珠,她今日依旧一身红衣,耀眼的近乎刺目,偏偏乌发如瀑,周身也无任何装饰,衬托的她雪如凝脂,姿容绝世,让人近乎转不开眼。 云芸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面上却带着笑,“好个懒丫头,姜嬷嬷他们都忙成这样了,你还躲在这里偷懒。” 独孤倾儿懒洋洋的抬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落在云芸身上,眸里隐约一点红光闪过,泄露了她些微情绪。 她与云芸自幼相识,云芸比她大一岁,却总是让着她依着她,她便以为她们必然能做永永远远的姐妹的,却没想到云芸居然背叛了她! 好在,她重活一辈子,终于以血的代价,看清了某些人,某些事! 云芸被独孤倾儿的眼神看的心口一紧,无端想起懒散的虎豹,虎豹望着猎物时似乎也是这般居高临下的,可一旦它们亮出獠牙,便能真真正正的致人于死地! 她被自己的念头惊的一个哆嗦,可再看独孤倾儿,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懒散姿态,她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于是主动笑道,“你这么瞪着我,我也不怕,快些起来,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大礼!” 独孤倾儿收回视线,懒洋洋的道,“我懒得起身了,你打开给我看看就是了。” 云芸心口没来由的不舒坦,总觉得独孤倾儿是将她把她当做丫鬟使了,却不得不按捺住脾气,依着她的令打开那副画轴,言笑晏晏,“这是千里江山图,可花了我好些功夫,你要是不仔细收好了,我可是跟你急。” 独孤倾儿定定望了眼过去,就见那副画瑰丽无比,布局工整又大气,确实是难得的珍品,云芸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她依稀记得她上辈子收到这幅画,欢喜的将这画挂了许久,一方面是真心喜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们姐妹俩的情谊。 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她微微敛眸,轻轻一笑,“果真是好画。” 云芸嗔望她一眼,“我花了这么多的心血,你就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可真是不值。”顿了顿,又挥退婢女,“你们先下去吧,我与郡主说说话。” 婢女立刻望向独孤倾儿。 独孤倾儿微微点头,示意婢女下去。 她倒要看看,云芸想做什么! 四下无人,云芸才朝她笑道,“说起来,这幅画里八皇子也是使了力的,如果不是他给我自宫里找了珍品临摹,我还真的画不出来。” 独孤倾儿目光一冷。 云芸这是来替夙宸烨说话来了。 她上辈子还真是糊涂,云芸表现的如此明白,她居然一直没看出来。 云芸侧着身,没在意独孤倾儿的眼神,继续道,“说起了,八皇子着实心细,前些日子你失踪,他一直惦记着,前两日见着,还让我问你好呢。” “是么?”独孤倾儿慢慢一笑,道,“云芸,你看看我,看看我今儿衣服可好看。” 第五章 赤瞳异能 云芸不疑有他,立刻回过身,随即就望进一双赤色瞳眸里,那双瞳眸通红如血,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一个恍惚,冥冥之中仿佛听见有人与她说话,“你不喜欢我?” 云芸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喃喃的道,“我不喜欢你……我……嫉妒你。” “你是丞相之女,姑母是大雍皇后,你自己还是大雍第一才女……你嫉妒我什么?”独孤倾儿不可思议的道。 云芸双眼茫然,“丞相之女,皇后侄女,第一才女…可我不能笑不能哭,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行!我就像是云家种的那棵树,哪里不好哪里就要修剪掉,哪里坏了也要修剪掉,我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可你呢……” 她怔怔望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穿红就穿红,想骑马就骑马,想彻夜不归就彻夜不归……” “可所有人都还说你好,说你天赋出众,说你是大雍第一美人,甚至是大雍最出众的女子……” “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却连首曲子都练不好,我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可反过来,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你,都说你好!我就像个傻子,永远被你的光芒笼罩着!” 独孤倾儿神色复杂的望着云芸。 就算是她,也知道那些人的夸奖不过是因为她姓独孤,云芸这般通透聪明的女子,怎么会看不破? 云芸像是找到一个发泄口,嘶声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想离你远远的,可我爹娘不允许,我姑母不允许,因为你姓独孤,你是靖安王府的唯一血脉,你是大雍唯一的异性郡主,你手上掌控着靖安王府所有力量!我只能陪你玩陪着你笑,然后眼睁睁的望着你像个傻子似的盯着八皇子,你可知道每次望着你跟他说话,我多难受!我恨不能,恨不能……” 云芸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显出几分癫狂! 独孤倾儿死死盯住她,“所以,你与夙宸烨合谋,故意用上元灯节的灯会引诱我,让我甩开所有人独自出门,好故意让夙宸烨害我?” 云芸茫然抬眼,“我……”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云芸身体猛地一颤,空茫的意识终于清了清,她抬眼望向独孤倾儿,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意识涣散,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独孤倾儿不是不可以继续操控云芸,可外面的炮竹声一声接着一声,着实有些吵闹…… 最重要的是,她望着云芸苍白的面孔,心口突然涌出一些复杂与寂寥,还有几分意兴阑珊,“画也送了,别的事都忘了,你回去吧。” 云芸身体激灵一颤,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茫然走了出去。 独孤倾儿望着她的背影,眼皮微敛,原本赤色的眸子渐渐恢复原状,红光微闪,慢慢的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望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迎上自己琥珀色的眸子,心里闪过一丝嘲讽。 以瞳眸之力操控别人是她天生自带的异能,可她上辈子一直觉得这操控人心的能力太过妖异,除了帮夙宸烨对付政敌时用过几次,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使用过,真是没想到,这辈子她第一次为自己使用,居然是用在了云芸的身上。 她还真的没想到云芸藏了这么重的心思。 说起来,当年她失足落水,是云芸拼命救了她,她这才正眼去看云芸这位丞相之女,否则以两人截然不同的性子,无论如何不该如此亲密的。 如今想一想,才觉出几分蹊跷。 恐怕当年她那次落水,也是云芸故意设计的。 云芸当年才多大,居然如此心机,还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独孤倾儿唇角噙上一丝冷笑。 算计她? 她便陪着他们好好玩玩! 转眼间及笄礼就在眼前,独孤倾儿之前走丢了一回,郡主府上下都嫌晦气,而且及笄之事也多少传了些风声出去,于是这次索性就大肆宣扬,一时间人人都知道独孤家的独女要及笄了。 大雍风俗,一旦及笄,便可谈婚论嫁,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郡主府了。 独孤倾儿身份尊贵,又得盛宠,靖安王与王妃都是豪爽大气的人,门生故交遍布大雍,再加上独孤倾儿姿容无双,素来便有‘大雍第一绝色’的美名,她这一及笄,登时牵动了大雍上下所有人的心思,但凡有些本事的,都起了几分求娶的心思。 一家女百家求,偏偏郡主府不准媒人登门,可总有人不死心,媒婆一个接一个的上门,即便吃了闭门羹也不肯放弃,一时间郡主府门口居然都是穿红戴绿的红娘,热热闹闹的,居然成了盛京城中的一景! 姜嬷嬷与郡主府一干人等却十分欢喜,王婶喜道,“郡主娘娘何等身份,就该这般热闹!” 独孤倾儿却嫌麻烦,懒洋洋的道,“我看还不如打出去,我又不想嫁,整那么热闹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捏作态。” 上辈子她及笄后便与夙宸烨定了亲,绝了所有人的心思,还真的不曾像这次这么热闹! 王婶与王叔是夫妻,一脉相连,立刻道,“谁敢这么说!我让你叔出去砍他!这些人又不是咱们招过来的!” “是,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那些闲言碎语的。”姜嬷嬷也道,“不过郡主思虑的也对,王家的,你让你家男人注意着些,虽不准那些媒人上门,可也不能薄待了她们,要守礼知分寸,别让好事变坏事,让别人看了笑话。” “是是是!我这就去嘱咐!”王婶急急走了出去。 独孤倾儿无可奈何,倒是姜嬷嬷望了她一眼,关切的道,“郡主这些时日怎么都懒在家里,这几日天气暖和了,适合出去走一走的。” 独孤倾儿之前成日不着家,郡主府上下都悬着心,可这些时日见她不出门了,又担心她是被吓着了,在家里会闷坏了,想法子撺掇着她出门散心。 独孤倾儿心里好笑,也领他们的好意,一跃而起,“那我便出去走走。” 第六章 英雄救美没那么简单! “好好好!对了,带上你红秀与你王叔,让他们护着你!”姜嬷嬷想了想,又追到门口嘱咐道。 独孤倾儿摆摆手,径自领着人出门了。 她嫌门口人多,索性走了侧门,出了侧门便是长安大街,街面上人来人往熙攘非常,若是上辈子的独孤倾儿,肯定是撒欢着玩耍,可经历一场生死,她此刻着实没有了往日的心情,意兴阑珊,逛了片刻便想着回家了。 红秀忙道,“郡主,咱们去前面再转转,回去还要听那些媒婆吵闹,可讨人厌了。” 红秀是独孤倾儿的贴身婢女,也是王叔王婶的独养女儿,本该也是千金小姐,偏她性子古怪,非要服侍独孤倾儿,两人虽为主仆,实际上感情极好,比亲姐妹也差不离。 上辈子,红秀就是为她挡了夙宸烨的一箭才香消玉殒的。 独孤倾儿望着红秀圆圆的小脸蛋,也知道这些日子把她给憋闷坏了,而且她之前走丢,旁的人虽不好说,王叔王婶必然在家里狠狠责骂过红秀的,瞧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 她心里一软,笑道,“你想出去玩儿?” 红秀小声嘟囔道,“您要是现在回去,我爹又要在家里骂人了,他最近老是说您性子沉静了,一定是吓着了!” 独孤倾儿失笑,望了眼王叔,王叔尽忠职守的守在旁边,瞪着每一个路过的男子,仿佛所有人都十分可疑一般! 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上次失踪,可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她一笑,“那咱们去吃些东西。” “就去前面的芙蓉居吧,您上次说那里的酒不错。”红秀兴致勃勃的道。 “听你的。” 独孤倾儿一行人进了芙蓉居,芙蓉居的掌柜是知道独孤倾儿的身份的,立刻恭恭敬敬的请着独孤倾儿上楼上雅间,去的却不是独孤倾儿常去的芙蓉阁,而是相邻的珍宝阁。 红秀纳闷,“怎么去珍宝阁?” 掌柜迟疑了下,才道,“这……芙蓉阁适才被人占着了,您看这……” 红秀皱眉,“哪里有这样的,每次来都有位子,怎么今日偏偏被人占了?” 独孤倾儿望了眼结结巴巴的掌柜,目光一闪,懒声道,“红秀,算了,不过吃个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郡主体恤!多谢郡主体恤!”掌柜连声道谢,忙领着他们一行人去了珍宝阁,珍宝阁与芙蓉阁比邻,虽小了些,却恰好能看见窗外街景。 红秀左右望了望,见这里也不输芙蓉阁什么,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殷勤伺候着独孤倾儿点菜用膳,又帮着她布菜。 独孤倾儿见她这般忙,失笑道,“你忙什么呢,一起吃就是了。” 红秀努努嘴,向她示意了下守在门外的王叔,“我爹说了,您都及笄了,可要挑人嫁了,咱们出门在外,不能给您丢面子!” “迂腐!你过来坐,王叔那边我来说……”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大声道,“都说那靖安郡主美,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独孤倾儿声音一顿。 “什么人在这里放屁!”红秀望过去,就见不远处的街角,有两个男子抄着袖子说闲话,她立刻气势汹汹的捋起袖子,就要冲出去揍人,却被独孤倾儿拉了回来,“等等,看他们说什么。” 红秀恼道,“这有什么好听的!” 独孤倾儿但笑不语,然后就听着那俩人继续道,“可不是,自认自己身份尊贵,都不把别人放在眼底!门口那么多媒婆候着,跟过年似的,又不让人进门,存心耍着人玩呢!” “我听说了,不仅不让人进门,还骂那些媒婆吵闹,那话呀,说的别提多难听了!” “啧啧啧,堂堂郡主,这么不懂规矩,还真的是丢了靖安王爷的脸!” 红秀一张脸胀的通红,咬着牙就要扑过去,却被独孤倾儿严严实实的拉着,她急道,“咱们就这么听着呀!” 独孤倾儿眼皮不抬,唇角勾着一丝笑,“戏还没唱完呢,你去那么早,不扫了别人的兴么?” 好端端的芙蓉阁不让坐,非要换成靠街的珍宝阁,准备好了最好的位置,不就是方便人看戏的么? 红秀一愣,“郡主?您是说……”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有人低声喝道,“混账东西!居然污蔑郡主,谁给你们的胆子!” 红秀怔了怔,抬眼一看,就见人群里走出一人,来人身形颀长相貌俊美,脸上笑容温雅,姿态从容,分明是八皇子夙宸烨! “郡主!是八皇子!” 红秀心里一喜,立刻望向独孤倾儿,却见独孤倾儿眼皮都不掀,唇角噙着一丝懒懒的笑容,神色冷静的近乎淡漠,隐约还有几分嘲讽。 红秀一愣,“郡主?” 郡主不是一直对八皇子有好感么?怎么今日这般冷静? 独孤倾儿眼皮掀了掀,望向人群里正在训斥那两个男人的夙宸烨,瞳眸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亮,慢悠悠的道,“你说,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如果是上辈子,她定然觉得欢喜,可如今知道了夙宸烨的真面目,上下一联系,便觉得他自导自演的戏份,愚蠢可笑,大概也只有当初那般愚蠢的自己才会相信吧。 红秀一愣,“能是什么人?不过是地痞混混而已。” “地痞混混是什么身份,敢妄议郡主?他们就不怕传到我耳里?这种事……我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独孤倾儿冷冷一笑。 红秀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才道,“您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让他们这般说的?可为什么呀?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英雄救美,自然是有好处的。”独孤倾儿懒怠再看夙宸烨教训地痞,轻轻一笑,领着红秀下了楼,才出了街面,夙宸烨像是心有灵犀,立刻转过头来,一脸‘吃惊’的望过来,“倾儿,你在这里!” 独孤倾儿微微一笑,“见过八皇子。” 夙宸烨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又道,“这两人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红秀被独孤倾儿点拨过了,望向夙宸烨的眼神也跟着古怪起来。 第七章 见过皇叔 独孤倾儿一笑,“我自然不会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这种人乱嚼舌根,只配拖出去打!” 一边说着,一边望了眼王叔。 王叔早就按捺不住了,立刻命人将那地痞拖出去痛揍,那两个地痞哪里晓得会这种走向,慌忙望向夙宸烨,“殿……” 夙宸烨立刻冷冷扫了眼过去,眼神凌厉,唬的那两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独孤倾儿又笑道,“八皇子,您好歹是堂堂皇子,何必与地痞争论,传扬出去,降了身份不说,未免有些丢人。” 夙宸烨僵了僵,脸上笑容几乎撑不住,“倾儿这话说的极是,只是我总想着,以理服人,总好过强权镇压。” 说到最后,他又已经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温雅模样,仿佛真的如此想的,一席话说的旁边围观的众人都频频点头,有那多事的低道,“八皇子果真是谦谦君子,倒是郡主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些。” 独孤倾儿扫了眼过去,冷道,“怎么,别人说我坏话,我还得忍气吞声,连教训都不成了?有这个道理么!” 她本容色就极艳,这一眼扫过去,更是艳丽无匹,再加上王叔虎视眈眈的一瞪,众人立刻悻悻散开。 独孤倾儿冷笑了声,转身便走。 夙宸烨目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心里焦躁非常,连忙追上去,“倾儿!” 上辈子独孤倾儿听着他这么唤她,心里只觉得欢喜,可如今听着,只觉得满心厌恶,冷冷一笑,“八皇子,我与你这般熟么?” 夙宸烨目光闪了闪,脸上立刻做出一番难受模样,“倾儿,你怎么突然这般……难道,也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不成?你刚才也说的,那些闲言碎语就不该放在心上的!” 独孤倾儿微微皱眉,“什么闲言碎语……” 红秀忙朝她做了个手势。 独孤倾儿终于想起来了,这几日礼部侍郎的嫡女在宫里小住,恰好与夙宸烨有些来往,一来二往的,便有人说夙宸烨与那嫡女有些首尾。 上辈子她为这个还狠狠吃了一回醋,还是云芸从旁劝说,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 她抬眼望向夙宸烨,敏锐捕捉到他眼底那点得意与骄傲,轻轻一笑,“哦,你说那些……” 夙宸烨立刻恳切的道,“倾儿,你不要多心,我与她只是……” “与我何干?”独孤倾儿轻轻一笑。 夙宸烨愕然抬眼,“倾儿你……” 独孤倾儿瞥眼过去,“我如今眼睛好的很,早就不瞎了,你那些事,与我何干?” 夙宸烨虽然存心讨好,可他到底是皇子,金尊玉贵的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脸色一沉,拂袖转身,竟直接走了! 独孤倾儿目送夙宸烨的背影,目光微冷,抬眼望向红秀,“你让人去盯着,看看他待会去什么地方。” 红秀欲言又止。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独孤倾儿说的有人做戏,说的便是夙宸烨,可如今独孤倾儿待八皇子那般不假辞色,如今又让人去盯着八皇子,这还真的是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犹豫了下,“不如我亲自去盯着,有什么消息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您,可好?” 她亲自盯着,总好过那些影卫,那些都是男子,可不懂弯弯绕绕的女儿家心思。 独孤倾儿不知道红秀的想法,点点头,“这样也成,你亲自去,我也放心些。” 红秀立刻领命而去。 红秀一走,王叔揍人还没回来,独孤倾儿左右无事,溜溜达达的就往家里走,远远的就望见远处人群挤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请大夫。 她心里一动,立刻走了过去。 人群中央躺着一人,那人一身道士打扮,年岁不小,旁边似乎是他徒弟,也是道人打扮,惊慌失措的推着老道人,“师父!我这就背您去找大夫!” 说罢急匆匆的就要背着老道人起来! 独孤倾儿眼皮一跳,立刻伸手拉住他,“你不能动他!” 小道士急的六神无主,见独孤倾儿还要阻拦,又急又怒,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她,“你给我让开!” 独孤倾儿猝不及防,真的被他推的一个趔趄,直直往后倒去,她心里哎呀一声,闭目等着疼痛丢丑,却不想落入一个陌生的怀里。 “当心。”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的人她头皮一阵发麻,心口也莫名一阵悸动! 她抬眼望去,正好撞入一双紫色瞳眸里! 幽冷紫色的瞳眸深不可测,让人无端想起黄昏时的海,内敛而深沉,却又蕴藏着无穷的的威势,不怒而威,被这瞳眸一衬,这人俊美冷硬的容色反而不甚让人在意了,即便他的相貌已经极为出众! 竟然是他! 独孤倾儿心口一震,心口竟没来由的一阵畏惧与警惕,呐呐后退半步,“见过皇叔。” 来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夙煜铖! 夙煜铖是先帝幼子,自打先帝去后,母妃殉节而死,他便一直都养在陛下寝宫,说是陛下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相比较夙宸烨等几位皇子,陛下分明是更看重他这弟弟一些。 夙煜铖不仅身份尊贵,极得盛宠,却不恃宠而骄,明明可以养尊处优的养在京城,他却力排众议,几进几出沙场,不仅替大雍收复失地,还开疆掠土,战功赫赫,实实在在的大雍肱股之臣! 他本该受万民敬仰,却因为那双紫色瞳眸让朝野上下避之不及,再加上他功勋卓着有杀神之称,在民间甚至有止小孩夜啼的功效! 也因为此,独孤倾儿上辈子极为抗拒夙煜铖,生怕因为她的赤色血眸,被旁人将她与夙煜铖归为一类人,每每见着他都要退避三舍。 如今想想,自己当初果然太过蠢钝,竟也人云亦云。 而且上辈子…… 她心里叹了口气,于是展眉一笑,冲着他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重新脆声道,“见过皇叔。” 夙煜铖望着眼前艳丽又伶俐的姑娘,他自然看得出来她之前的畏惧,却不明白她如何转瞬间就改了态度,紫色眸子闪过一丝异色,神色却淡,“怎么回事?” 第八章 上辈子的错 独孤倾儿终于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忙道,“皇叔,求您帮我拉着这人,我得救人!” 夙煜铖身份尊贵,便是陛下如今都少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此时独孤倾儿半撒娇半祈求的与他说话,他心口微动,鬼使神差的,竟真的伸手扣住那老道的徒弟。 独孤倾儿冲着夙煜铖笑了笑,拎着裙子就跪在了那老道面前,仔细一看他的情况,略一思忖,左手结节叩向老道身上几处要穴! 夙煜铖看的分明,眸光微锐! 这是…… 念头还没转完,只听一直昏迷的老道忽的哎呦了声,竟悠悠醒转过来! 老道徒弟喜极而泣,“师父醒了!师父醒了!” 夙煜铖松开手。 老道徒弟慌忙扑过去,望着渐渐醒转过来的老道,也知道自己之前误会了独孤倾儿,立刻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独孤倾儿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师父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只是暂时不大好移动,你找辆车过来接他回去就是了。” 夙煜铖又定定望了她一眼,他没有说话,倒是人群里有人震惊的道,“这不是靖安王府的郡主娘娘吗?她怎么会医术!” “可不是!”又有人道,“可从未听说过郡主娘娘还会医术的!” “怕不是凑巧吧?” “约莫就是凑巧,就按几下,能抵什么事……还是寻个大夫过来看看比较保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下之意分明是不信独孤倾儿。 独孤倾儿听得分明,只笑了笑,不大在意。 她性子本就肆意,不大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且又死过一遭了,重生以后更加不会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说便说呗,又不会少一两肉。 她抬眼恰好迎上夙煜铖的视线,那双紫色瞳眸里全是探究,她眨眨眼,冲他一笑,笑意狡黠而灵巧,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夙煜铖眸色微动,望了她一眼,才要开口说话,那边老道醒转过来,一听旁边闲言碎语,再一看站在他面前的独孤倾儿,视线再一扫,望见她腰间翠柳色的宫涤,登时惊了,“姑娘莫不是医仙谷的人……”那宫涤分明是医仙谷独有之物。 不等独孤倾儿回答,他又催着徒弟扶着他跪倒在地,“得蒙姑娘相救,是老道的福气!姑娘恩同再造,受老道一拜!” 老道人的徒弟本来还是有些担忧的,一见老道这般模样,立刻跟着咚咚的磕头,“谢姑娘!” 众人皆哗然! 大雍医仙谷之名世人皆知,凡是医仙谷出来的人,均医术卓绝,甚至有生死人肉死骨的本事,独孤倾儿居然是医仙谷的人?! 独孤倾儿见老道居然是个识货的,眼睛亮了亮! 虽然她看得开,也不大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可老道替她正了名,她自然乐意接受别人的夸赞。 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道,“你今日遇着了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如今旧疾已消,活个七八十岁不成问题!” 老道又是诚惶诚恐的道谢。 独孤倾儿听着旁边众人议论纷纷,一笑,“去吧,你还得好好仔细调理,别砸了我招牌!” 老道徒弟忙扶着老道离开。 夙煜铖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姑娘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独孤倾儿回头恰好望见,不由吐了吐舌头,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过于骄傲了些,脸上微微发红,“皇叔见笑了。” 说话间的功夫,王叔等人终于赶了过来,独孤倾儿抬眼望见他们,立刻借机朝夙煜铖施了一礼,“皇叔,我家里人过来了,我先行告退了!” “去吧。”夙煜铖颔首。 独孤倾儿忙提着裙角急急离开,动作灵巧,还真的是像一只神气活现的红狐狸。 夙煜铖目送她的背影,紫色瞳眸深深。 旁边暗卫不由道,“从来都说郡主肆意大胆,如今瞧着,倒像是转了性子。” 夙煜铖冷冷扫一眼过去。 暗卫自知失言,慌忙请罪,“奴才一时失言,竟议论靖安王府遗孤,奴才有错,回去自当领罚。” 夙煜铖收回视线,“去查查,郡主府最近可发生什么事了?” “是!” 夙煜铖说完,转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暗卫急忙跟上,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独孤倾儿消失的方向。 说起来,这还是殿下第一次这般关注一个女子。 独孤倾儿不知道她走之后还发生了这么一场小插曲,回了郡主府,望着热热闹闹的郡主府,不由又想起那双孤寂而淡漠的紫色眸子,心口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躁,睡了一下午还是不得劲,便找了个要消食的借口独自散步。 上辈子,夙煜铖死的极早,远在她之前,死因是中了毒,见血封喉又无法解的剧毒,大雍失了臂膀,陛下又伤心过度坏了身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夙宸烨才展露头角,成了大雍新的中流砥柱! 而夙煜铖的死,与她多少有些关系。 她不仅是医仙谷的人,还是谷主的徒弟,医毒自古不分家,比起医术,她的毒术其实更胜一筹,只是爹娘在世时怕她因为这件事的而惹来是非,从不允许她在外显露。 可上辈子,她确确实实帮着夙宸烨研制过几次毒药的。 夙宸烨与云芸都哄着她是要用来上阵杀敌,她当时年轻气盛,仗着自己天赋极高,也真的研制了一种毒药出来,可研制出来没多久她便后悔了,想着即便是杀敌,也该真枪真枪的对打,怎么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可等她想毁了毒药,那毒药已经不翼而飞。 等她再发现那药的踪影时,望着的便是夙煜铖的尸体了,夙煜铖居然是因为她研制的毒而死的! 她当时惊的厉害,下意识想要将事情说出来,是云芸死命拦住她,借口此事牵涉太广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暗中查看,否则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她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真的信了他们的鬼话,现在想起来,那些药的失踪必然是与他们有关的! 第九章 想父母了 她心里恼怒,一脚踢开地上的刀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到了练武场。 此时夜色已深,更深露重,练武场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在,练武的铁器刀剑都沉默摆放在那里,泛着幽冷的铁青色光芒。 这些东西都是爹之前留下的。 爹娘故去的时候她并不大,却依稀还记得爹爹时常在这里打拳练武,娘虽不懂武,却也时常陪着,于是爹便在避风处给她装了秋千,放了软榻。 天气晴好时娘便抱着她倚在软榻上望爹练武,还戏谑爹这是在耍把戏,还要她拿几个银角子给爹做赏钱,爹作势大怒,一把将她抱起,她只觉得爹的胡须扎人的厉害,弄的她全身发痒,她慌忙往前跑,扑进娘的怀里,爹便哈哈大笑的将她们两人同时抱起! 东西还在,人却不在了。 独孤倾儿环视四周,只觉得满目苍凉,不由红了眼眶。 她明明记得,当初爹娘说两日便回来的,因为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他们一定会回来替她庆生,爹还说要给她带纸扎的一人高的大风筝,她从早等到晚,等来的却是爹娘的死讯。 她一直都不信,直到上辈子夙宸烨在锦州找到了爹娘的坟茔,她才彻底相信爹娘已经去了。 她当时就像是只孤鸟,本能的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包括夙宸烨。 独孤倾儿望着那张软榻,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若爹娘还在,她上辈子必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娘温柔明理,必然会教导她如何行事,爹会护着她,不容外人欺辱她分毫!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她蜷缩着挤在软榻上,试图找到一丝娘的温度,可软榻沾满露水,冷的像是一块寒冰! “娘,娘……”她喃喃低道,随即便听见姜嬷嬷的声音,“郡主,殿下来了!” 独孤倾儿第一反应便是夙宸烨,脸色微变,头也不回的喝道,“赶出去!让他走!” 姜嬷嬷没想到独孤倾儿会在这时候耍起脾气来,呆了呆,为难望向身边的人,迟疑了下,道,“殿下,您看……” 那人神色淡漠,低应了声,淡道,“那我改日再来。” 说罢,转身便走。 独孤倾儿听着声音不对,楞了楞,转过身,果然看见夙煜铖的背影,她惊了惊,下意识奔过去拦在他的面前,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上辈子从未登过郡主府的男人,结结巴巴的道,“皇、皇叔……您怎么来了?” 夙煜铖拧眉望着独孤倾儿哭红了眼眶,神色微沉,“怎么回事?” 姜嬷嬷也被独孤倾儿的通红眼眶给惊着了,慌忙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还是那日受了惊吓了?” 夙煜铖目光一锐,“什么受了惊吓?哪一日的事?” 姜嬷嬷才要回答,独孤倾儿忙道,“没事,我就是……想爹娘了。” 姜嬷嬷一怔,环视四周才发现此处是练武场,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她虽是个奴才,可自小便照顾靖安王长大,两人情谊已经远超寻常主仆,如今一看独孤倾儿红肿的眼眶,再环视四周景致,也有些撑不住了,神色微一恍惚,竟直直往后倒去! 还是夙煜铖反应快,及时扶住她,独孤倾儿忙道,“嬷嬷!来人!快扶嬷嬷下去休息!”想了想,又道,“嬷嬷有些头晕的毛病,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是!” 几个婢女忙扶着姜嬷嬷下去,独孤倾儿有心想跟着去看一看,走了两步,又想起夙煜铖就在身边,只得又顿住脚步,客客气气的望他,“皇叔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夙煜铖望她一眼,白日里觉得她像只小狐狸,如今红肿了眼眶,反而像只小白兔,楚楚可怜,却还要强充大人,照应姜嬷嬷。 他心里微软,语气也沉缓下去,“我与独孤王爷素来交好,今日碰到,突然想起,便进来看看。” 夙煜铖与靖安王性子投契,虽然年纪相差,可一直都惺惺相惜,靖安王故去之后,他也有心照拂独孤倾儿,只是她似乎十分畏惧他,他自然也不好来往走动,只是今日见她态度大改,一时又查不出郡主府出了何事,索性便过来看看。 只是这些因由过于复杂,他也不想多言。 独孤倾儿听是这个缘故,低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红红的眼眸,作揖道:“多谢皇叔挂怀。” 从前独孤倾儿见着夙煜铖都是耗子见着猫似的,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此时夙煜铖见她似乎不再排斥自己,沉吟片刻道:“郡主府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尽可以到王府找我。” 独孤倾儿没想到凤夙煜能说出这番话来,要知道凤夙煜作为皇弟,又荣宠加身,他的一个承诺,说重若千金也不为过。 不过独孤倾儿没接他这个话,反而转移话题问道,“皇叔,你曾与爹爹同上战场,可知我爹在战场上,是什么模样?” 夙煜铖望她一眼,“无人与你说过?” “自然说过,但皇叔也知道,郡主府都是我爹的副将亲随,他们将我爹说的那般厉害,跟话本里的人也无甚区别,可只要上了战场,那可能百战百胜而半点伤不受?”独孤倾儿轻轻一笑,眼神里染上些微怅惘,“爹爹在家里,从不与我说战场上的事情,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 夙煜铖沉眸望去,紫色瞳眸显出几分沉凝。 独孤倾儿迎上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后悔了。 她这是做什么呢? 夙煜铖怕是以为自己被当做说书的了。 他那样位高权重,哪里有时间与她说这些话。 她一时悻悻,“我、我就是随口问问,皇叔不用放在心上……” 夙煜铖望着那双发亮的大眼睛,心里若有所悟,走了两步,随手拈起一支长枪,长臂一伸,枪尖泛着凛冽的光芒! “你爹最擅长的便是枪,长枪一划,无人敢近左右,他最擅使的是这一路金刚伏虎枪,极有威势,你看好了。” 他枪尖一抖,人已如游龙一般行掠而起,衣袂微扬,枪尖凛冽生威,呼啸而动! 独孤倾儿不由看的怔了,仿佛看见了自己亲爹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威风凛凛! 第十章 丢脸死了 等一套枪法耍完,她才觉得自己胸口疼痛,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竟连呼吸都忘了。 夙煜铖望她一眼,淡淡一笑,“只是每次打完仗,他便要懊恼几日。” “怎么?”独孤倾儿微楞。 “他的枪都是你娘亲手磨的,他杀的性起,枪尖必然是要磨坏了,你娘势必要花上几日功夫帮他重新打制。” 独孤倾儿一愣,在她记忆里娘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绣花做衣裳,“我娘还会磨枪?” 夙煜铖目光落在手上寒枪之上,将它交到独孤倾儿手中,想起那已经故去许久的好友,眸光久远而悠长,“磨的不大好,所以你爹总得借着巡营的时候偷摸修补,免得临阵断了枪尖。” “啊?”独孤倾儿眼前莫名浮现自家老爹高踞马上一手磨刀石一手银枪的情形,噗嗤一笑,“那我爹还让娘亲折腾……” “他说这是独孤夫人在提醒他家中还有妻女,思进更得思退。”夙煜铖淡声道。 独孤倾儿忽然抿紧了唇,低头望着自己手里银枪,低道,“那后来,他怎么全忘了?” 不仅他忘了,连娘都忘了。 走的义无反顾,甚至连口信都不曾留下。 夙煜铖沉默一瞬。 身为将帅,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 紫色瞳眸微敛,他道,“独孤王爷与本王是挚友,他出征前,曾多次托我好生照顾你……” “不必,我自己可以照应自己。”独孤倾儿打断他的话,勉强想笑,含在眼眶里的泪却不由自主滚落而下,啪嗒一声,眼泪在那柄寒枪之上,枪尖愈发凛冽。 夙煜铖眼眸微震,不由上前一步,“你……” 独孤倾儿抱着枪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居然十分冷静,“皇叔,天色已晚,我就不送了。” 夙煜铖望着她颤抖的背影,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情绪,“你若想哭,哭便是了。” 独孤倾儿犟嘴,“我是这郡主府的当家人,怎么可能……” 说没说完,眼泪就不由自主汹涌而下,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抱着那杆银枪跪跌在空空荡荡的练武场上,纤细的背影显的娇小而脆弱,让人看的满心悲怆,哭声呜咽随进风里,让人只觉得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止住了,守在外面的王婶与红秀忙赶过去,却见夙煜铖已经抱着独孤倾儿走出了练武场,独孤倾儿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双目紧闭,分明是哭睡着了。 王叔忙上去接,“殿下,我来便好。” 说到底,夙煜铖到底是外男。 夙煜铖望了眼怀里娇小的姑娘家,即使在睡梦中,她也不住的皱眉抽噎,显然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他沉吟片刻道,“不妨事,她的屋子在哪,我送她回去便是。” 王叔微楞,旁边王婶却立刻拉了他一下,“红秀,你领殿下过去。” 红秀眼睛亮亮,“殿下这边请。” 王叔还要去追,却被王婶一把拉住,他不由恼道,“你做什么!殿下再尊贵,也是未成家的男子!这孤男寡女的,怎么可以!” “什么孤男寡女!红秀不是人呀!”王婶白他一眼,“就冲着殿下能让郡主哭出来,我便信他!郡主这些年除了看见王爷王妃坟茔那日哭过一回,什么时候哭过了!” “郡主过得高兴不好么?”王叔愣愣得道。 “哪个人能每日高兴的!她不过是把自己的委屈全部藏起来,不让我们看见罢了!殿下能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也舒坦了!”王婶轻叹了口气,“她才多大呀……” 翌日。 独孤倾儿一夜好眠,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几乎有些睁不开了,下意识便要用手揉,却被进门的红秀慌忙拉住,将一双温热的帕子覆在她的眼睛上。 红秀笑道,“可不能乱揉,这哭了这么久,可费眼睛了。” 独孤倾儿楞了楞,才想起来自己昨儿做了什么蠢事,一时面如火烧,“我昨儿哭的真的那么厉害?” 还当着夙煜铖的面? 天爷! 一道雷劈死她算了! 红秀笑道,“我娘说了,您哭够了,心里就舒坦了,您舒坦了,府里所有人都舒坦了!姜嬷嬷早上还来看过您,让我千万不要吵您呢!” 独孤倾儿发泄了一通,确实心里舒坦了许多,又听红秀这么说,心里滑过一阵暖流,“我知道的……对了,皇叔什么时候走的?” “殿下送了您回屋,又守了您好一会才走的,不过您非要攥着他的衣袖不放,殿下也没办法,只得脱了外衣给您抓着,自己走了的。”红秀笑道。 独孤倾儿一愣,顾不得敷眼不敷眼了,揭开帕子一看,自己手心里果然还攥着一件衣裳,看颜色纹路,分明就是夙煜铖昨日穿在身上的! 她啊了声,只觉得面上更热,喃喃的道,“这不是更丢人了……” “殿下还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呢。”红秀笑道,“说起来,殿下虽话少面冷,实实在在是个好心肠。” 独孤倾儿神色有些复杂。 他是个好心肠,可惜他上辈子还是间接死在她的手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毒是怎么出现在他身上的。 可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便是冲着他待她的这份善意,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她不仅要改自己的命,还要改夙煜铖的命! 第十一章 皇叔送礼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虽然不知道自己研制的毒为什么会出现在夙煜铖身上,但仔细想想,独孤倾儿便能猜出大概。 当时能接触到毒药的人就那么几个,除了靖安王府的人之外,就只有夙宸烨和云芸了。 夙煜铖虽然是皇弟,但手握重兵,且皇上对他很是看重,夙宸烨难免心怀嫉妒,把夙煜铖当成自己的对手,意图除之后快。 自从夙煜铖死后,夙宸烨一路水涨船高,很快,朝堂已经没有人能和他对抗了。 如此一想,就知道夙煜铖的死和夙宸烨脱不了关系。 独孤倾儿咬咬牙,眸子里一片冰凉。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容。 上辈子她被虚假的爱意蒙住了心,这辈子既然已经识破他们伪善的面孔,就定然不会如他们的意。 …… 之后的时间里,独孤倾儿都在房间里整理前世遗漏的盲点,但是整个郡主府的人都知道,小郡主喜热闹,爱张扬。 往常她几乎每天都要出去走走,以至于重生后她整日沉寂在房里,府中下人都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姜嬷嬷更是天天来嘘寒问暖。 独孤倾儿于是只好抽空出去走走,一是为了不让府中下人担心,二则是想找找关于玉佩的线索。 姜嬷嬷那边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个人好像不存在一样,一直不见踪迹。 但那个玉佩质地,一看就知道玉佩的主人并不简单,可姜嬷嬷找京城名贵府中的下人都打听过,确实不曾见过玉佩上的花纹。 莫非……对方不是京城人士? “郡主。”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过头,见管家急匆匆跑过来,轻声问:“何事?” “昨儿个郡主回来之后就睡了,老奴便一直没有和郡主说”管家躬身:“殿下派人送来些礼物,都是十分贵重的礼物,老奴不知该如何处理,请郡主过目。” 权贵之间走动乃是常事,管家在靖安王府这么多年,一般的来往是能处理的,他会这么说,说明这个礼物他处理不了。 皇叔到底送来些什么礼物? “带我去看看。” “好。”管家跟着她一起去了客房。 推开客房门,独孤倾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宽大的客房正中间放着很多实木柜子,柜子旁边还有很多用红布搭起来的“小山”,管家走过去将红布揭开,她才看到里面是什么。 是流光溢彩的蜀锦,这种锦布盛产于几百年前的蜀国,随着蜀国倾覆,制作这种锦布的手艺也渐渐没落,现如今只有蜀地一个织布大家还在生产这种布。 布料柔软亲肤,丝滑平整,比蚕丝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一直重金难求,就连皇后也不见得能用上。 皇叔竟然给她拉了一车,足足二十匹! 独孤倾儿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好的皇叔,为何上辈子没有发现? 不仅因为不愿意被叫成妖怪一直躲着他,还让他因为自己制作出来的毒药而死。 正想着,管家又将旁边的箱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个小盒子,盒身涂着黑漆,表面用金丝点缀,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里面是名贵难得的东珠。 独孤倾儿有些走神,心底从未有一刻这般悔恨过。 上辈子,她因为害怕夙煜铖,与他几乎没有往来,但父亲在世时却与他交往甚多。 父亲在夙煜铖的军队里待过一段时间,还曾经是夙煜铖兵法一道的老师,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就算差辈了,也应该非常尊敬才是,竟然还处处躲着他。 还表现的非常明显。 因为她躲着夙煜铖,夙煜铖知道她害怕,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也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皇叔这人不要太好。 想起自己上辈子做的蠢事,独孤倾儿恨不得穿越回去敲敲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方还送来这么多东西,又如此名贵,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郡主,殿下对郡主也太好了。”管家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我们该如何回礼?” 独孤倾儿想了一阵,转头对管家说:“张叔,这件事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管家点头,后退着出了门。 独孤倾儿走到锦布面前,用手轻轻的在上面抚了抚。 她的视线放在锦布上,目光却好像穿透了锦布,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人明眸皓齿,眉如远山,及腰的长发迎风飘动,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淡然地看着远方。 明明上辈子那么害怕看到的一张脸,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他全身上下都是温柔。 她要对他再好一点才行。 独孤倾儿走出客房,回屋叫上红秀,走向靖安王府放珍宝的后院。 礼尚往来,皇叔送来这么多东西,她也该去回看皇叔。 红秀手上的盒子里已经装满了,郡主挑选的都是上好的宝石宝玉,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郡主要去拜见谁?为何准备这么多礼物?” “拜见皇叔。”独孤倾儿从展示柜上拿下来一个两只手大小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虎符,不过这个虎符有些年头了,是几百年之前的东西,上辈子各国权贵知道虎符在她手上,派了无数人来买,她都没卖,却转身送给了夙宸烨。 如今想来,真是埋没了好东西。 独孤倾儿伸手,将盒子放在红秀面前的箱子里。 “差不多了,走吧。” …… “郡主。” “起身吧。”独孤倾儿停在王府门口,往里看了一眼,问管家:“皇叔在吗?” “殿下出去了。”王府的管家毕恭毕敬地站着,眼神却不自觉打量独孤倾儿。 他们家殿下虽然之前和靖安王来往甚密,但和这个郡主却没有多少交情。 主要还是这位郡主不知好歹,殿下对独孤倾儿多好?知道靖安王和王妃出事之后,频频前去探望,但这位郡主竟然一直闭门不见,屡屡让人回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故意躲着他们家殿下。 久而久之,殿下便不怎么去了,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就主动离她远远的,但今天这位郡主怎么来了呢? 他抬眼:“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听闻皇叔前些日子的沙场杀敌无数,收复了好几座城池,骁勇善战,让我佩服,我是特地来庆祝殿下凯旋而归的。” 第十二章 被检查功课了 管家:“……” 前些日子…… 殿下从战场回来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郡主,你怎么不明年再来呢? 管家在心中腹诽。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让郡主听到的。 他转身:“郡主里面请,老奴这就去找殿下。” 独孤倾儿走进王府,闻言摇了摇头,对他说:“你将这些东西交给皇叔就行,既然皇叔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她让身后几个丫鬟将箱子放下,转身准备出去。 “郡主。” 夙煜铖从马车上下来,刚走到门口,就看道独孤倾儿从里面走出来,便出声叫住她。 独孤倾儿见他回来,赶紧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皇叔。” 夙煜铖见独孤倾儿直接迎着他的目光,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紫眸一样,看来她真的变了,不仅不躲他,甚至还主动来见他。 “你找我何事?” 重生之后,可能是带着仇恨的缘故,独孤倾儿漆黑的瞳孔总是带着几分冷意,但此时她脸上的笑意却削弱了这份冷意,看起来张扬明快,像个任性的小姑娘。 “家父在世时,与皇叔关系颇好,倾儿作为晚辈,却从未来拜访过皇叔,想到皇叔前些日子刚刚凯旋而归,便送来些东西庆祝庆祝。” 身后,管家无奈地看了夙煜铖一眼。 郡主真的知道殿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夙煜铖却不由得轻笑。 独孤倾儿明显是想来拜访他,但是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这才扯到了他凯旋的事。 本来和几位大臣商讨要事,他有些疲乏,但不知怎的,见到独孤倾儿的那双眼睛时,周身的疲乏都消散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最近的功课做得怎么样?本王考考你。” 功课…… 独孤倾儿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夙煜铖,她今天只是来简单拜访一下,有必要这么狠吗? 上一次做功课是什么时候…… 她的夫子长什么样子…… 独孤倾儿翻遍了记忆,却还是没有想起来一点点。 开玩笑! 她本来功课就不怎么样,再加上上辈子和夙宸烨在一起后,对方也纵着她,从来不管她功课这些,现在她只知道功课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至于内容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考她功课,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独孤倾儿眉眼一转:“皇叔,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的这些小心机哪里逃得过夙煜铖的眼睛。 他一把抓住独孤倾儿的后领,将她提拎回来,“一炷香的时间而已,不碍事,再耽搁也耽搁不到哪里去。” 独孤倾儿闻言,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她瘪瘪嘴,不情不愿地走进王府。 夙煜铖心想,靖安王一生征战沙场,有勇有谋,独孤倾儿向来张扬艳丽,不拘小节,在京城也是声名远播,所以自然不能考她四书五经,她应该看兵法书看的多些。 想到这里,两人进入书房后,夙煜铖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兵法书,照着上面念了一句,念完后问独孤倾儿:“这句话何解?” “呃……” 独孤倾儿慢慢低下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夙煜铖轻轻蹙了蹙眉,或许是这本兵法太难了,不懂也很正常。 他又抽出一本书,这本兵书在大雍流传甚广,几乎已经成为大雍官员兵法启蒙,只要是做官的,家里都有这本书。 他随便挑选了一处,念出来,问独孤倾儿:“这句话何解?适用于那种情况?” 独孤倾儿倒是听过这句话,以前父王和官员商议要事的时候,她听了一耳朵,不过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 夙煜铖怎么也没有想到,独孤倾儿连这句话的意思都不知道。 他将书合上,走到独孤倾儿面前,眼神有些一言难尽,“郡主,你多久没有见先生了?” 独孤倾儿:“……” 怎么好不容易和他亲近一点了,他转身就来考自己功课了? 夙煜铖语气沉了下来:“你是郡主,食天下俸禄,更应该好好学习才是。” 功课再怎么差,也不该到这个程度。 “皇叔教育得对,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学习。” 独孤倾儿说不出别的话,只能认错。 “行了,你回去吧。” 独孤倾儿行礼告退。 走到门口时,她瞥了一眼门口的牌匾。 这地方她以后真不想再来了。 皇叔是把她当他手下的兵来管了吗?这也太严了,不苟言笑,一点没有那天晚上安慰他时的宽仁摸样。 独孤倾儿叹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喜欢上夙煜铖,当然,如果夙煜铖哪天不检查她的功课了,她可以考虑考虑从黑名单里将他划出去。 但是,暂时,别想! 红秀看出郡主心情不好,一直默默跟在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回到郡主府,管家见她回来,赶紧上来行礼。 行完礼,又见独孤倾儿眼眉向下垂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便看了看她身后的红秀,问:“郡主这是怎么了?” 独孤倾儿不愿意说,转身就走。 管家担心她,拉住她身后的红秀:“到底怎么了?谁欺负郡主了?” “也、也不能说是欺负吧。”红秀支支吾吾地说:“殿下检查郡主功课,郡主没有答上来,殿下便让她回来好好学习,大概是语气有些冷,让郡主生气了。” 殿下说话本就是那个样子,对谁都一样,郡主应该是知道的。 不过,郡主从小玩闹,以前王爷王妃在的时候也不怎么管,可现在王爷王妃出事,郡主也的确该学点东西,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管家想到这里,连忙走上去,叫住独孤倾儿。 “郡主!” 独孤倾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张叔,何事?” “郡主,云家姑娘前些日子过来问郡主,说许久没有在太学见过郡主了,问郡主什么时候去?” 他说的隐晦,但独孤倾儿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连管家也觉得她许久没有去学堂了。 其实,刚刚重生过来,记忆被前世的记忆填满,反而对这辈子的事情有些模糊。 被管家这么一说,她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许久没有去太学了。 好像,上一次和云芸在太学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她这人肆意潇洒惯了,所食所用,全部都是最好,所以她后来也被文人批判奢靡无度,不学无术,她并不觉得如何,但是最让她难受的,是她让去世的父母蒙羞了。 如此一想,刚才的气消失的干干净净,再回想夙煜铖,心生愧疚。 爹娘过世之后,夙煜铖对她的要求一向严格,可也是他,一直代替她离去的爹娘陪在她身边。 即使很少露面,也会让别人对她多加照顾。 她不该生夙煜铖的气。 第十三章 送茶叶求原谅 从王府出来的满腔愤怒变成了愧疚,独孤倾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管家:“上次皇上赏赐的茶叶还有吗?” “郡主,还有好些呢。” 独孤倾儿不爱喝茶,那茶放在府中根本没有人动过,哪能没有? “去全部包好,给皇叔送去。” 管家欣慰,急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 看来,他们郡主果真是长大了,以前这种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在意,不管他们怎么苦口婆心,郡主一直不以为意。 这次旁敲侧击,还是因为看郡主转性才敢说出口,没想到郡主真的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靖安王和王妃去世之后,他们这些旧人最怕的就是没保护好王爷和王妃的遗孤,她们看着小郡主长大,早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哪有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成才的。 以前小郡主任性,他怕劝多了,郡主产生逆反心理,如今看到郡主这样,他忐忑的心放下来了一些些。 只要郡主好好的,就凭当年王爷留下来的这些旧部,便足够保全小郡主和郡主府了。 管家笑着去准备茶叶和明日独孤倾儿去太学的事宜。 独孤倾儿看着管家脸上的笑容,叹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来,这是欣慰的笑容,看来自己以前自己这个年纪时,的确挺让人头疼。 …… 另一边,淮王府中,晚霞将天边染得橘红,天色比往常多了一份明艳。 管家看着夙煜铖的眼睛,一直不敢说话。 他家主子心情不是很好。 管家叹了一口气。 都怪那位小郡主,自从小郡主从王府气冲冲走了之后,王爷就待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 肯定是那位惹他们王爷生气了。 “殿下,靖安王府独孤郡主派人送了东西来。” 夙煜铖闻言,脸上的郁色稍缓,他抬眸说:“拿上来。” 下人便将一个小铁盒拿了上去。 夙煜铖伸手接过。 这是陛下赏赐的茶叶,朝中一共就五罐,他这里一罐,靖安王府一罐,其它的全在皇宫。 独孤倾儿拿这么上好的茶叶自然不是为了气他。 所以,她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在讨好他? 想到这里,夙煜铖脸上的愠色已经彻底褪去,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些许笑意。 管家见状,这才放心了些。 看来那位郡主也不是他想的那般没心没肺,至少知道反省认错。 “明天去太学那边看看,看郡主有没有去。” “是。” 翌日。 独孤倾儿起了个大早,坐上管家帮她准备好的马车,红秀帮她拿着今天需要的课本,很快,郡主府的马车就朝着太学的方向渐渐驶去。 天才刚刚亮,太学门口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见到她来,全都面露惊诧。 “她来做什么?” “她不是一向不爱上课的吗?今天这是转性了?” “会不会是被逼着来的?” “他们家人死完了,还有人能逼她?”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相普通,脸颊上有一颗很喧宾夺主的痣,再长大一点点,就可以直接去当媒婆了。 独孤倾儿抬眸,扫了他一眼。 这是个软柿子,被她这一眼扫的再没有任何声音,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独孤倾儿没有和他计较,转身走到座位上,等夫子过来。 云芸一向规矩,在先生到来前一刻钟准时踏进太学,她发现了大家的神色各异,很是奇怪,便疑惑地看向大家视线汇集的地方。 竟然是独孤倾儿!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是一向最不喜欢上学吗? 云芸的心里升起一股妒意,自己每天都要规规矩矩坐在这里上课,竟然还比不上独孤倾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来的关注多。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贯的微笑,走向独孤倾儿。 “郡主,你怎么来了?莫非最近在家里玩的不开心,来这里找乐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真是岂有此理,这里是学习的地方,怎么不回去找乐子?” “谁说不是,她不就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才如此嚣张跋扈的吗?现在居然把太学当成她玩闹的地方!” 听了云芸这话,旁人议论纷纷。 独孤倾儿做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云芸:“这里是学习的地方,我来自然是为了学习,莫非云芸来此是为了找乐子,所以才对我有此一问?” 她眼珠漆黑却带着亮光,说的十分天真,好像确实有这个疑问一样。 云云闻言,微笑的表情顿在脸上,带着些许尴尬。 很快,她就将这点尴尬抹去,笑着说:“说的也是,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学习,是我胡说八道了。” 独孤倾儿什么时候如此软刀子刺人了,而且对她的态度…… 莫非她察觉了什么? 云芸看着独孤倾儿,独孤倾儿抬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不对,她这种蠢货怎么可能察觉? 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恰好将话推到她这边了而已,云芸对独孤倾儿会以一个温和的笑容,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嫉妒和冰冷。 众人说话间,太学的夫子学士陆陆续续的到了。 太学中除了达官贵族人家的子弟,还有一些从地方考上来的举人在此处学习,以待来年三月的春闱考试。 云芸见这些寒门子弟已经坐好等待上课,眼睛一转,一个主意浮现在脑海中。 她移步到独孤倾儿身后,在身后有人过路的时候,伸出脚拌了对方一下。 路过的人没有站稳,重重砸向独孤倾儿的桌子。 还好独孤倾儿躲得快,不然就被砸中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所有人都看向独孤倾儿的方向。 “不是说来学习的吗?说的冠冕堂皇,一来就惹事,今天还真是晦气!” “小点声,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独孤倾儿本就张狂,一点就燃,之前在云芸的挑唆下经常和太学的人发生冲突,在太学的名声并不好。 今天听到她这边传来的声音,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独孤倾儿又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