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小淘气》 序 在创作此系列之前,有近两个月我几乎无法创作,实因家父辞世,令我的神魂漫游在虚实之间,有时还会盯着--个定点傻傻地望着,久久无法回神。 家父一直是个文采丰富、幽默快意的人,在他生命最困厄之际,也曾自我调侃:「赵子龙一身是胆,我一生是债,但求纵情山水,一笑泯恩仇。」 你们一定很难想象,我终日与病痛、医院、诊所为伍,五脏庙所祭的几乎是西医的「化学药品」、老祖宗的根茎叶果中药配方,不时还得做电疗等复健。所以,这些经验也成了我写作的素材。 我曾问我的学生:「你们猜猜有什么东西或是事物,我愿以灵魂交换?」 年轻的学子,猜了各种答案,就是没有人猜中! 你们猜到了吗? 如果你们有机会儿列我,或许也会猜错,因为我的学生每次见列我时,总见我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实难与病痛扯在一块儿。(因为化妆啦!) 我宣布答案啰-- 是健康! 好了,看过一部片叫作「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吗?那么,请别为我哭泣。(我预设你们都很开心我!哈--) 现在就先说这系列的第一本小说吧! 看过法国片「蝴蝶」吗? 片里有一位老者要去法国阿尔卑斯山找寻欧洲最美丽的蝴蝶,牠被命名为「伊莎贝拉」,牠们只有三天的寿命,却以最美的色彩与看似静止的方式蜕变成蝴蝶!我因受了这部电影的感动,也就有了这个故事的雏型。如果你们方便,也可以租来看看,或是上网站查访,会了解这欧洲最美的蝴蝶真的很特别。我也在其中,穿插了许多美丽的神话与爱情,希望你们会喜欢。 在这里祝大家育个美好的生活,愿你们好好爱惜身体,珍视与家人相聚的时光。这是我最近常常想到的事情。 你们一定要幸福、健康、平安哦! 最后留下,我在「死亡如此靠近」的书中看列的一段话,与你们分享-- 人,在生命与死亡交会的渡口,获得最纯净的灵性成长。 心,在痛苦与考验交织的网中,洗炼出最光华的人性。 我仍旧思念先父,而我的信仰使我知道他将往何处去!他留给我最珍贵的资产,就是给我们每一个人美好的回忆及「我手中的这枝笔」!用它,我道出了一篇又一篇故事。 楔子 一栋位于纽约市郊区的小屋里,葛家四姊妹难得众在一块儿。 这是她们父母去世之后的传统,在每年清明前后,她们会一同回到双亲当年共筑的爱巢,藉此联络感情,相互喝着母亲昔日酿造的花果酒。 美丽纤瘦的大姊葛风蝶,首先举起水晶高脚杯,「姊妹们,祝我们在天上的父母永享平安,也祝大家心想事成。」旋即啜了一口酒。 其他三名姊妹葛花仙、葛雪灵、葛月儿,立刻将酒杯凑近唇边附和大姊的话。 突然,老四葛月儿说:「如果狂饮之后,再飙他个车就更完美了。」 「不,是去普罗旺斯看花海会更棒。」排行老二的花仙说着,双颊已因花果酒而泛红。 「我却觉得该让更多幼小受伤的灵魂,得到安慰。」她是儿童心理谘商师葛雪灵,排行老三,不时心系儿童。 大姊笑了,「如果『伊莎贝拉』可以听见妳们的心愿,或许可以成真。」 「大姊,妳从来不怀疑这个传说吗?」葛月儿问道。 葛风蝶摇了摇头,「姊妹们,我们的祖先是法国早期的巫师,妳们该知道,她的子孙中一定会有人遗传她的预言本领,而且『伊莎贝拉』这种欧洲最美,也最稀少的蝴蝶,曾一再被赋予这样的传说--『如果向牠许愿,美梦必能达成』。」 「可是我们四姊妹中,只有大姊妳的『预感』能力最强,现在妳可感觉到什么?」葛仙花问道。 「关灯!」她严肃地命令道。 葛雪灵连忙关上灯,黑黝黝的客厅只闻到花果酒的香气四处飘散…… 葛风蝶的声音像透过传声筒传出的回音,「我们将陆续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而我是第一个,但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葛雪灵好奇地追问。 「失身?」葛月儿接着问道。 「拜托,别乱猜。」二妹葛花仙轻声纠正她。 「良心说,我不知道是什么代价,但我知道它会让我心痛如绞,浑身发烫,却又无力反抗。」葛风蝶满脸无奈。 「天啊!这比出水痘还惨!」葛月儿惊叫。 「希望大姊这次的预感有误。我一点儿也不想结婚。」身为儿童心理谘商师的三妹葛雪灵连忙补充道。 葛风蝶不语。这个预感出错率很低,因为它非常的强烈,强烈到令人无法漠视。 啪跶,室内的灯光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下子很难适应。 「谁打开电灯的?」葛月儿大叫。 大家妳看我,我看妳,四张脸全写着「不是我」! 「啊!」四姊妹不约而同的惊叫,旋即想到一个可疑的「人」,那就是她们的巫师祖先--葛儿西亚。 最后还是葛风蝶试图化解疑虑说道:「这屋子也有几十年的屋龄了,电力难免会接触不良。」 「对!」学医的葛雪灵认同道。 「那我们今晚还要不要住在这里?」老二葛花仙问道。 「当然!」胆大又爱飚车的葛月儿,一反先前的失控大声说道。 这四个姊妹就在这栋占宅中,各有所思地度过了一晚。 第一章 纽约市  曼哈顿医院 在美国生病几乎是有钱人的权利!这里的保险费不但贵,医疗费更足贵得吓人,没钱、没保险,就只好等死了。 再不,就是在所谓的社会单位所制定的「慢性治疗」得过且过。 幸运的人赖活了下来,不幸的人,因受不了折磨,索性了此残生,有的还因此罹患多重精神方面的疾病。 在这所医院,除了心脏外科倍受褒扬外,就属精神科闻名全美,甚至于全球医学界,这是因为他们有一位昼伏夜出的精神科权威--慕林。 此人不像一般医生在白天问诊,反而喜欢在夜间看诊。 他的身世成谜,至于长相也没几个人见过;他也从不接受媒体采访,更有私人保镳严密的保护,就算狗仔队想跟拍也很困难。 侥幸拍到他的照片,或是采集到未经他同意的新闻,他的律师团绝对有能力让那家媒体,在三天之内关门,再不便是股票大跌。 大伙为了和这么个难缠的人物和平相处,只能等他的医学研究自动e-mail到他们的信箱中,再乖乖奉上稿费,然后发表,省时省力,没麻烦。 凌晨两点,慕林仍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做实验,但仪器板一直显示失败的指数,气得他用力挥开桌面上的所有东西。 乒乒乓乓的粉碎声,瞬间响起,而他身后的门扉也在这时打开。 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冷静地站在他的后方,不发一语地看着他发泄完毕。 一分钟后,慕林背着他问道:「那女人同意了吗?」 「葛女士说,伊莎贝拉是无价之宝,她绝不会割爱。」 「她知不知道我愿意付超过她目前两年的薪水做为代价?」慕林低吼地再问。 「她连听都不听,就将我们派去的人『请』了出去。」男子小心翼翼回应。 「她不知道这对人类的大脑有多大的影响吗?」慕林几乎是龇牙咧嘴地问道。 「她说伊莎贝拉是欧洲最稀少、最珍贵的蝴蝶,她不会为了一个尚不成气候的实验,而牺牲牠们的宝贵生命。」 「算她狠!」他重重地甩门而出,看也没看对方一眼。 「慕医师,您要去哪里?」男子追了出去。 他头也不回地驾车迅速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凌晨二点三十分。 有一个年轻女子,也待在她的研究室里。 但是,她却打扮成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太太模样。原因无他,入夜的纽约就如狮门大开的动物园,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但伊莎贝拉这几天就要孵化了,所以,她不能离开。 专注工作的她,完全不知有人已经闯入自己的禁地,直到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低下头时,才发现左后方有一双男人的皮鞋。 她几乎是用跳的离开座位,转身抚着胸口惊呼:「是谁让你进来的?」 她连忙架回眼镜,这才看清来者不但俊挺颀长,还有着一双介于蓝绿色的眼瞳,梳成辫子的长发则是交杂着金色与褐色,犀利的眼神、硕壮的体魄,就像一座高山压过来,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妳就是葛风蝶?!」他的薄唇吐出冷调。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的研究室?」她虽然直接感受到他所带来的压力,但,奇怪的是,她就是知道这人不是歹徒。 「是门外的警卫让我进来的。」他说得轻描淡写。 「怎么可能?」她讶问,又瞄了一眼他的长相,判断他应是中美混血儿。 「因为我告诉他,我是慕林,是妳邀请我来这里指导妳做研究的。」他总觉得这个老太太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破绽。 「你就是慕林?那个--精神科的权威?」 她真的很惊讶此人如此年轻,她研读过他的研究,不但精辟而且深入,当时她还在猜想,这个慕林至少也有四、五十岁,没想到眼前的他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 「权威不敢当,我正是慕林。巧的是,我也是那个派人来向妳购买伊莎贝拉的人!」他哼了两声后,又冷冷嗤道:「葛老太太,妳活了大半辈子,难道只知道待在研究室与蝴蝶为伍,而不知人间疾苦?我已经出了那么高的价钱,妳也该割爱了吧?」 「你走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他的态度惹火了她,她马上下逐客令。 突然,她全身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热,心也跟着绞痛,一种莫名的躁动在心间快速泛开,而且越泛越大……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老宅的感应。难道--他就是她命中会遇见的人? 哦!老天!不要是他。 希望这个预感是错误的! 「想这样就打发我走?没那么容易!」他明知道这种行径和无赖没两样,但是为达目的,他顾不得那么多。 「你现在的行径只会辱没你的名声!」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只在乎病患的脑袋,根本不在乎我的名声。」他撂下话。 她登时不语。 他没有说出冠冕堂皇的话,却切中他关心病患的心情。这点让她先前抗拒的心有些动摇。 他们都关心生命,只是他的境界比她的更高一层,让失魂的人能走出抑郁,找回尊严。 「现在我以妳三年薪水的代价,购买妳实验室的伊莎贝拉。」他提高价码。 「牠们是无价的。」她马上回绝。 「只有用在急待救治的病患身上,牠的无价才会显现出来。」他试图说服她。 她的手指不经意地抚着关着伊莎贝拉的笼子上方,似在思考…… 他一看到那皙白的指尖,眉心不禁蹙了下。 老太婆怎么会有这么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手? 「如果你能说出有关伊莎贝拉的典故,也许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这是考试?」他冷笑道,「那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请问。」 「以妳的年纪为什么会有一双年轻女子的手?」这话轻轻落下,却重重地敲在葛风蝶的心头。 不愧是精神科的权威医师,观察如此仔细,但她也不是第一天才出社会,于是她轻轻地扯着嘴角说:「你相信吗?我是吃了伊莎贝拉的死茧,才有如此细致的肌肤。」 他再次冷笑。显然没有被这个鬼话所骗倒,但却不点破。 「还有其他的疑问吗?或是你根本回答不出有关伊莎贝拉的问题?」她问。 「妳太低估我了。我会出如此高价购买伊莎贝拉,自然对牠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洗耳恭听。」她说得心平气和。 「一八四九年,西班牙一位昆虫学家发现了稀有品种的蝴蝶,因此决定以西班牙女王isabell『伊莎贝拉』来命名。 牠被誉为欧洲最美丽、最罕见的蝴蝶,只有三天三夜的寿命,蓝绿色的双翅璀璨无比,展幅约为巴掌大,飞翔时间从黄昏到子夜,每年五、六月开始羽化,活动范围限于海拔五千四百英呎松林旁的旷野,交配期一年只有十天,之后便消失无踪。」他毫不迟疑地说出牠的由来及特性。 她再度不语。 见状,他冷笑再现,「还是妳喜欢另一段传说,只要向『伊莎贝拉』许愿,牠便会将愿望带回天堂,令美梦成真?」 她的指尖仍然在笼子外徘徊,双眸却瞥向窗外,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佝偻身影,灵光一现,「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 「还有?老太太,妳确定自己不是犹太人或是上海人?」 这两种人最擅长商场的拉锯战。 她轻轻地笑了笑,「我非常确定自己不是!如果我说,我是巫师,你相信吗?」 「希望这句话是笑话,不然以我的专业判断,会认为妳该看精神科大夫。当然,如果妳财力雄厚,我不介意为妳看诊。」 「哈--」突然间,她朗笑出声,「我是会去看你,但病患不是我。」 「什么意思?」他霍然觉得这个「老太太」有点趣味了。 「我的另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为一个老人诊治他精神方面的疾病,我自会将伊莎贝拉奉上,每就诊一次,我便奉上一对。」她说。 「不成!现在已经是五月初,每次给我两只,根本不够实验,我要全部的伊莎贝拉!」他的态度相当坚定。 「那你应该去阿尔卑斯山下捕捉才对。」她泼了他一盆冷水。 「妳到底同意不同意全给?答案若是肯定的,我保证医好那老家伙。」 「我以为你很尊重生命与人的尊严。」她不喜欢他说「老家伙」这句话。 「我一向是!」 「一向自以为是吧?」 「那妳的答案是什么?」他步步逼近。 「今晚就此打住吧,让我想一想。『夜』有时会让人头脑混沌不明。」她一时无法作决定。 「好,这是我的名片与门诊时间表,如果妳想通了,就打这支电话预约。」他将名片插入门边,自负地往外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跳越来越急促,那种奇诡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突地转身子,诡谲地问了句:「如果妳多吃几个蛹体,是否会返老还童?」 四目相对,尽是暧昧不明的火花。 「你觉得呢?」她忽然想知道,自己若以年轻的容貌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又扯动嘴角,彷佛看穿她的想法,「我吃素。」然后耸耸肩膀,转身欲走。 「包括年轻的女子也无动于衷?」她大胆直接地问道,反正她现在是比他年长的老太婆。 他瞇起双眼,两道像雷射光的眸光直射过来,似要照进她的心底深处,「等妳变成妙龄女郎时,我会告诉妳答案。」 她笑了。好个诡诈的家伙! 「你的机智与耐人寻味,都是被你的病人训练出来的?」她越来越觉得和他对话是件有趣的事。 「谁也不能训练我!」 「好大的口气。」 「也许吧。反正我等妳的消息,越快越好。相信我,伊莎贝拉用在我的实验,会比用在妳的观察上来得更有意义。」他自豪地说。 「也许吧。」她意味深长地回了句。 他又撇了撇双唇,拉开门前,道了句:「晚安。」 「这个夜晚对谁平安呢?」她反问。 他没有回头,旋即跨出双足,走入黑暗之中。 两人皆知这个夜晚,他们的心已起波涛,如何平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次日,晚间九点三十分。 这个时段几乎没有门诊,但是慕林的门诊处却来了两位稀客,一个是乔装成老太太的葛风蝶,一个是她带来的病患--老船长。 「妳终于想清楚了。」慕林那惯有的冷笑自嘴角逸出。 「若这批伊莎贝拉能唤回老船长的尊严与生命力,我想还是值得的。」她温柔的摸着华发滋生,满脸落腮胡的老者。 这个温柔的动作,让慕林的胸口起了微微的变化。 他深刻地感受到葛风蝶对老船长的关爱与呵护,更甚于他对病患,或是任何人的关怀。 莫名地,他竟有点嫉妒这老家伙。 「可以说说老船长的事吗?」他按下心中的浮躁,缓缓走近这老人身边。 老船长的目光突然变得炯炯有神,对着慕林说:「要保护伊莎贝拉!要保护牠!」 他蹙了下眉头,不解他的话。 「别怕,这是慕林大夫,他是这医院最好的医生,他可以为您找回您失去的所有。」葛风蝶迅速安抚老者。 「可是,他要伊莎贝拉不是吗?」 老船长口出惊人之语,不禁令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 「老船长--」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妳可以告诉我,他曾经历了什么事吗?」慕林觉得这事很怪。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纽泽西州的松林间,那时正好是五月底,成群的伊莎贝拉突然满天飞舞,他惊讶地狂笑,不一会儿又大哭,哭笑之中还透露出他曾在欧洲饲养过伊莎贝拉……等事,但不一会儿,他又像是不记得这些话了。 因为他,我得到许多伊莎贝拉的蛹,趁势将牠们全部移至我的研究室,也就是你昨夜看到的。我之所以能有今日,都是拜老船长所赐,所以--」她苦笑道:「我希望他能恢复正常,安养天年。」 他明白了!「相信我的经验,有许多病患并不想回到现实。」 「你不是老船长,怎知他不想破茧而出?」她反驳道。 「妳不是他,又怎知他想回来?」他平静以对。 「那么你要伊莎贝拉做什么?不就是让那些迷失在蓝色风暴中的人们能够回头?」她再问。 「我是这么期望的。」他诚实以对,矛盾也在这时袭上心头。 偏偏这时老船长又出惊人之语:「伊莎贝拉不是人间之物,而是神所赐之物,好好珍惜牠。」 「老船长,您想说什么?」葛风蝶也迷惑了。 「我看今晚就问诊到这里,先让老船长好好休息,明晚同一时间再来,我会为他做一些必要的检查。」 慕林起身,正好和准备搀扶老船长的葛风蝶撞个正着,他旋即闻到一股多种花果的酒香味,很奇特的味道:而她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竟让他产生了少有的冲动,这点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而葛风蝶又和第一次一样,立刻跳离他,与他划开距离。 那身轻如燕的动作,再次引起慕林的窦疑,他打趣问道:「昨晚妳是不是听了我的话,多吃了几只蛹体,连身体也变得轻盈了?」 为了掩饰她的轻巧,葛风蝶只好正色道:「慕林医生,请维持你的专业形象。」 「谁说专业之外,不能开玩笑?」他笑了,这次倒是真正开怀地笑了。 「玩笑过了头,不免有失分寸与尊重。」她仍不忘纠正他。 「那么昨夜又是谁问我『有色』的话题?」他反咬她一口。 「你--这个--大胆的--」指责的话还未脱口,门外却响起敲门声,不待慕林应声,那女人便大剌剌地闯进诊疗室。 只见那女人二话不说地往慕林的身边走近,而且还凑近他的耳畔说起悄悄话,看得葛风蝶莫名地浑身火热,甚至一种心痛的感觉朝她袭来。 她直觉自己不喜欢这个女人,尤其是不喜欢她那么靠近慕林。这点她也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根本算不上是朋友。 这时,老船长却直盯着站在慕林身边的区薛琳大叫:「伊莎贝拉,要小心毒水!小心毒水!」而且,简直疯狂到了极点。 葛风蝶抓着老船长的手,安抚道:「别怕,没有毒水,我们先回去。」 「伊莎贝拉--」老船长的眼眶蓄着泪水。 她的心陡地剧痛,不单因为老船长的眼神,更为一种未知的风雨令她心慌与心疼。 巧的是,她的法文名字正是「伊莎贝拉」! 老船长拉着葛风蝶的手,哭成了泪人儿,「小心毒水!小心啊!」 她只好拉着老船长快步离去。 「明天见。」慕林看着这一幕,他的胸口彷佛也被人痛击了一拳,拧痛不已。 她匆匆转过身子,失措的双眸无法对焦似的丢了句:「明天见。」话落,她扶着老船长匆匆离去。 这时,一旁的区薛琳出声,拉回了慕林的思绪,「到我家,你要的货,我为你调到了!」 「妳是说--」慕林睁大双眼。 「对!就是你日思夜想的伊莎贝拉。」区薛琳得意地说。 「妳怎么弄到的?」他很怀疑。 她的十指挑逗地爬上他的胸襟,「人家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他立刻拉开她涂满蔻丹的十指,「我会给妳妳该得到的报酬,但不是我的身体。」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绝情。 区薛琳几乎要尖叫出声,但还是忍住,「走吧。」 「嗯。」他倒要看看她这个小小的麻醉师,能弄出个什么名堂来。 第二章 慕林跟着区薛琳回到了她的住处,她的住处位于曼哈顿的高级住宅区,良心说,他真的很怀疑,以她这么一个小小的麻醉师,哪来这么多的财力供养这栋华宅。 门一开启,区薛琳就立刻将门锁上,还故作姿态的说:「你知道的,纽约的夜就和它的地下道一样,令人心惊胆颤,还是小心点的好。」 「伊莎贝拉呢?」他才懒得和她废话这么多。 「慕林,别急!先喝一杯酒,舒缓一下神经。」她走到酒柜前取出两个杯子和一瓶香槟。 她斟上一杯香槟,递给了他。 「我不是来这里喝酒作乐的。如果妳只想浪费时间,恕我不奉陪!」他冷飕飕地撂下话。 她手上的酒杯因他的话轻轻的摇晃了下,怒气已上,但仍强压下去,「好,算我这种小人物高攀不上你这种高档货。」她酸酸地说。 慕林索性转身就走。 「慕林,别走!是我失言,请你留下来。」她真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东西呢?」他的心里只有伊莎贝拉,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我带你去看。」她打起精神引他进入自己的卧室。 他隐约感到不对劲,那是一种死寂的氛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她。 到了房门口,走道与房内的感应灯光立刻亮了起来,她俐落地打开房门。 门一开,眼前的景象令他说不出话来,双腿有如被水泥沾黏似的动弹不得。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望着床上、地毯上、桌面上,所有看得到的地方,全是一双双蓝绿色的蝴蝶垂死在上方。 一种蚀痛感就这么穿过他的胸口,血管彷佛要爆裂开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森冷问道。 「我--我没想到牠们竟然全死光光!」区薛琳惊骇地低嚷。 「妳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伊莎贝拉的?」慕林的火气已如濒临爆发的火山。 「是、是我请朋友弄来的。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没想到……没想到……」她说得结结巴巴,瞬问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朋友?」他瞪着她惊恐的双瞳。 「我发誓,真的是朋友替我弄来的。」她还举起双手起誓。 他冷哼了声,「你们是用什么方式,把这么多的伊莎贝拉送到这里?」 「我们是--」她实在说不出口,她是用了麻醉药让这些蝴蝶昏睡,再将牠们偷偷运送到她家。 「妳知道整个纽约只有一个人有这种蝴蝶,但她并不打算出售,妳是如何取得的?」他严厉地逼问。 「我--」她好怕他的这种眼神,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 「妳说谎!该死的女人。」他大吼。 「我--没有!」她还在硬拗。 「不知死活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妳以为我慕林是傻瓜?我真后悔相信妳的话来妳家!不过,这倒也好,如此更可以证明妳的贪婪与无知。」 「我--」她可怜巴巴地说不出话。 铃……慕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瞄了上方没有显示号码的手机萤幕,按下通话键,「喂。」 「我是葛风蝶,很抱歉,我们的合作必须终止。」那声音有如丧钟。 「为什么?」他几乎知道答案了。 「今晚我回到研究室--」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无法再继续。 他像个大男人安慰着心爱的女子说:「别急,慢慢说。」 「牠们全都不翼而飞了!」她喘了口气说。 「我很遗憾,报警了吗?尽量不要破坏现场,让警方处理。」他冷静以对,却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无济于事。 她久久没有作声,握紧话筒的手,不自觉地轻颤。 「你相信吗?」她忘了自己是「老太婆」的事,反倒像个无助的少女,在寻求心爱男子的安慰与倾听。 「相信什么?」他的情绪彷佛受到她的牵引。 「这是牠们宿命,打从你我见面之后,我就知道牠们的命运。只是很遗憾,老船长因此失去治愈的机会。」 「我愿意免--」他连忙说出自己愿意不收费为老船长治病,却为她所打断。 「谢谢你,但我想我会再去一趟法国的阿尔卑斯山,如果幸运的话,或许会再看到牠们。」她坚定地说。 「那妳打算何时启程?」他急着问道,心中莫名有股即将失去爱人的焦虑感。 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至今没有女人,甚至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这么牵动他的心情。 她轻轻地扯了下唇畔,苦笑道:「你打算送机?」 「如果可以的话。」他以美国式的惯有笑话冲淡先前的窒息气氛。 「谢谢你,但我习惯一个人,若有人在一旁,反而觉得绑手绑脚。」 「这也是妳终老不婚的原因?」他直言不讳地猜道。 她怔了半晌。她是未婚,但从未打算不婚! 哦!她想起来了! 他们两次见面,她都是老太太的模样出现,也难怪他这么想。 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任他这么想吧! 「那么你呢?为什么老大不小了也不结婚?」 「妳怎么知道我没结婚?」他反问。 「那你又怎知我不是寡妇?」 「妳不是!这点我非常肯定。」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是。 「年轻人,我们谈这个话题好像有点不搭调,就此别过。等我找到伊莎贝拉,再带老船长过去。」她转移话题说。 「妳还没告诉我,妳搭哪家航空公司、几点的飞机?」他急问道。 「也许是法航吧!也许是--总之,还不一定。」她答得摸棱两可。 「那时间呢?」 「也许是明早,也许是中午,或是后天。」她不想说明,她的心情很矛盾。 「妳不打算追究失去的伊莎贝拉?」他再问。 「你认为纽约的警察会替我积极的找寻牠们吗?」她轻叹了口气。 「所以,妳就放弃?!」 「不是放弃,而是去找另一个机会。有时失去,反而是另一个开端。」 「现在我终于知道,妳为什么说自己可能是巫师的事了。」他道。 「我希望自己不是。」她再次轻叹。 「妳可以不相信纽约的警方,但妳愿意相信我吗?」他问得认真。 「相信你?」他打算做什么? 「对!」 「反正相信你一次也没有损失,年轻人,放手去做吧。」 「别叫我年轻人!叫我慕林。」他固执地纠正她。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认为妳不是个老女人!」 「哈--谢谢恭维。」她当然不是,只是在没有伊莎贝拉的踪影前,她下想以真面目示人。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说。 「我也相信直觉,但我更相信时间不会说谎。再见,年轻人。哦,不,是慕林医生。」 「是慕林!」他像个执拗的大男孩。 「为什么这么坚持?」 「那妳又为何非要加上『医生』两个字?」 「你的确是医生啊!」 「这个我知道,但我要求妳叫我慕林!」 她笑了,打从心里笑了,「你是个难缠而且固执的年轻人。」 「妳却是个不老不少的假老太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回应。 「不多说了,再见。」她立刻收线。 「慢着!」他大吼,却只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声响。 站在他身后的区薛琳,看着慕林的表现,一时不知他到底是在跟谁讲话,双方的关系像朋友,又像情人,而且还是一种超过年纪的「忘年之情」。 她从来不知道可以吸引慕林的女人,不是金发碧眼的丰胸女子,也不是白皙如雪的俄罗斯女郎,或是热情洋溢的西班牙女子,抑或是带有那么点神秘感的东方女人,反而是一个「老」字辈的女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慕林缓缓合上手机,折过身子,仿如南极之冰的双眼再次怒瞪着区薛琳,「说,伊莎贝拉是哪里弄来的?」 「我说过了,是--」 「住口!我只给妳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否则我会直接送妳去警局!」他立刻打断她强辩的话。 她咬了咬下唇,「就是从那个老女人那里偷来的。」 「哪个老女人?」他要她连名带姓的说出来。 「就是那个神秘的老太婆--葛风蝶。」她招了! 「该死!」 「你别生气,求求你,大不了我赔她钱就是了。」 「闭嘴!」他严厉地制止她,急急拨了通电话给一个男人,「区约书,把你妹妹管好!否则我会将她移送法办。」 话落,他便合上手机,修长的身影,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一直隐在黑暗中的保镳们这时也一一跟了上去。 「立刻打听葛风蝶的去向、航班,再为我订同一时段的机位,」他下令。 「是。」其中一名硕壮又机灵的美国佬立刻回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纽约国际机场。 葛风蝶为了避免引起人们的注意,特别恢复平日的装扮。 一头及腰的卷发,天然的红褐色,让她那张有主见的脸多了三分娇艳与俏皮,她喜欢淡青色的衣服,那是一种与自然合一的色泽,处在山林问会让她找到一种恬适,彷佛她就是绿树,可以让蝴蝶栖息在她的枝干上方。 当然医学也有数据证明,绿色是一种长期直视较不易疲惫的色彩,所以,她喜欢这么穿着。 为了旅行方便,她特地着了裤装、休闲鞋,还带根登山用的伸缩手杖,至于其他的工具,全放在另一个行李箱。 她静静地看着裔外的天空,曙光乍现,旅客们或坐或躺在椅子与地上,这一刻,她的怡然自得反而与大伙的疲累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她听见身后不远的后方,有人亲切地呼唤她:「伊莎贝拉!」 她立刻转过身子迎向对方,那是名英俊斯文男子,他叫区约书。最令她感到诧异的是,他的后方有另外一行人,其中一个人正是慕林! 她站在原地看着区约书走近自己,更怪的是,慕林竟然也朝她的方向走来,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跳个不停。 如鼓的心跳越击越大声,美丽的容颜有着少女的期待及羞涩,青衫佐以红颊,就像颗鲜嫩多汁的苹果,令人禁不住地想咬上一口。 区约书走到她的面前,朝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真巧!竟然在这里碰到妳!妳也去法国?」 「嗯。」她笑得有些尴尬。 而慕林也在这时凑了上来,「区约书!」 区约书立刻转过身子,一见到慕林连忙打招呼,「慕林,舍妹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不用对我说,该对葛风蝶说。」慕林不假辞色的说,但双眼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年轻的葛风蝶,仍末将这两种风貌的女人联想在一块儿,只是好奇地看着这名吸引他目光的女子。 「哦!对,是对伊莎贝拉说才对。」区约书这才转过身子说:「伊莎贝拉,我很抱歉,我妹薛琳使用过量的麻醉剂弄死了妳的蝴蝶。我愿意以高价赔偿妳。」 「你说什么?」她的脸色乍变。 而慕林也同样发出惊讶声,「你叫她什么?」 「妳的蝴蝶是我妹妹偷的,只为了让她的偶像--慕林可以做实验,因此做下了这傻事,请妳原谅。」约书先向葛风蝶解释道,没回应慕林的问题。 「你说她就是葛风蝶?」慕林再次切入他们的对话。 「你还不知道?!」区约书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语,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对「葛风蝶老太太」,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伊莎贝拉是风蝶的法文名字,很少人知道。」区约书解释。 「那你为何知道?」慕林感觉胃有点酸。 「我是全球最大网路出版公司--密西西比电子出版集团的负责人,而我们公司最擅长的项目便是--生物与昆虫,所以对于研究昆虫的研究人员自然如数家珍。」区约书相当自豪地说。 「现在我又行一个灵感,不知慕林大医师是否愿意为敝公司,写一篇有关伊莎贝拉对人脑影响的文章?」 「牠已被你那个宝贝妹妹弄死了,怎么写?」他挖苦道。 「我先告退一下可以吗?」她感到自己彷佛被人痛揍了两拳。因为这两个男人好像在谈一盘可以下肚的贝壳,而非她曾经用心培育的伊莎贝拉!她真是很难受。 「我陪妳去。」区约书说。 「妳去哪儿?」慕林喊住一身水绿的她。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少见的漂亮宝贝。如果他没猜错,她也是个混血儿,应该是中法混血。 「两位,我是去女士化妆室。请留步。」她拉着手提行李往后走。 两个大男人同时怔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久久之后,区约书才找话问慕林:「不知你去法国什么地方?是度假吗?」 「那你呢?」他没有正面回答区约书。 「我打算亲自去阿尔卑斯山采访伊莎贝拉。」区约书回答。 「哪个伊莎贝拉?」他一语双关地问。 「哈--你以为呢?」 「我从不『以为』我只相信事实。」他冷冷地回应。 「我真的觉得你们这些学医的,尤其是你们这科的人,实在很难懂。」 「那得看你用不用心去懂。」他的双眼仍然盯着女生化妆室的方向。 「也对。不过我却看得出来,你对『伊莎贝拉』有极大的兴趣。」也是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慕林旋即收回目光,与他四目相对,颇有较劲的意味。 葛风蝶终于从化妆室出来,缓缓走向他们。 「伊莎贝拉,我此行的目的是去阿尔卑斯山采访伊莎贝拉。」区约书立刻抢先说道,「妳呢?」 「很好啊。」她答得轻描淡写,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双瞳反而睇着慕林,似乎是在询问。 「我也坐这班班机。」他答道,但未道明真正去处。 「去做什么?」她问。世界彷佛在此刻只有他们俩。 「昨夜我对『葛老太太』说,要她相信我。」他的话并未说完,却打住不语,因为他不想让区约书听。 「相信你什么?」她步步逼近。 「找到偷窃之人,还要--」他又收口。 「还要什么?」 「上了山,妳就知道。」他丢了这么句话,去处也就不点而明。 「上了山?」他也要去阿尔卑斯山? 「拜托,想一起去就直说嘛!」区约书翻了个白眼。 「没人让你多嘴。」慕林坐了下来,后方的保镳也护卫在一旁。 「他们也要去吗?」她看了看那四名高大的美国保镳。 「妳说呢?」他凝视着她,那眼神彷佛说明他赋予她权力,可以决定保镳的去留。 「我--我又不是他们的老板。」 「现在是了。」 「什--么?」 「这是我欠妳的。」 「你--你真的不用这样,你不欠我什么。若说有谁亏欠我,也该是--」她的目光瞥向区约书。 「ok!是我妹的错,这样吧!兄代妹受过,我公司的股分过继百分之四十九给妳做为补偿,如何?」区约书说这话完全没有半点舍不得。 「你们--」一种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男人在较劲,至于是不是为了她,就不得而知了。 慕林一脸不屑。 这时,登机的广播声适时响起,「飞往法国巴黎的506班机即将起飞,请头等舱的旅客优先登机……」 慕林立刻起身,一个眼色,其中的一名保镳立刻取过葛风蝶的手提行车。 「你--」 「让他做,请吧。」慕林道。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好尴尬, 「妳只需留着力气找伊莎贝拉就好。」慕林轻轻地搂着她的肩头,半护花,半压制她与自己同行。 区约书连忙跟了上去,「我们现在是三人行!」 他瞥了区约书一眼,彷佛在警告对方,他可不兴三人行这一套。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是不容抹灭的事实。」区约书也显出自己执拗的一面。 他可不想理会区约书,「你只要管好你妹妹,还有看好自己的事业。路就这么大,你看着办。」 「但是是我先认识伊莎贝拉的!」区约书不服气道。 「这与先后无关,工作是否息息相关才是关键。」慕林冷嗤。 「我的工作与伊莎贝拉的关系也不在你之下!」 「可惜你的伊莎贝拉是用在影像、文字上面,我的却用在人脑。孰轻孰重,立即分晓。」 「你--真是个--」区约书正准备反驳,就为葛风蝶的惊叫声所打断。 「哎哟!」她双手紧紧抱着腹部。 「妳怎么了?」他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我--我--」她面露潮红,而且一脸尴尬。 慕林马上推断,「妳有带药吗?」有些女人月经来时总是如此。 她摇了摇头。 其实,她的月经根本没来,只是受不了这两个在各自领域独领风骚的大男人,如此针锋相对,只好以这种方式化解。 区约书登时也明白葛风蝶是因为什么而腹痛了,「我先陪妳去一趟医疗室。」 「不,我只要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登机。」说毕,连忙取回了她的手提行李箱,离开他们。 但这次她却没有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而是打算转机,不直飞巴黎。 然而慕林却看出她的把戏,旋即使了个眼色,他的保镳立刻尾随在葛风蝶的身后,并随时与他保持联络。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三小时后,慕林与葛风蝶搭上比原定晚一个班次的飞机,飞往巴黎,而且紧临而坐;至于区约书已搭早一班飞机先走了。 这一切都是慕林使的小手段。 他骗区约书葛风蝶已登机,让那小子在飞机起飞前最后一刻登机,而自己则谎称临时有事不去法国了。 「请问两位想吃可颂火腿面包,还是黑森林慕斯?」空中小姐亲切地问着。 「两样都要,外加一杯舒缓花茶。」慕林不待葛风蝶开口,已为她决定一切。 「你都是这么我行我素的吗?,」她虽然不喜欢他的独断,但对于这两样点心与花茶,她是没有意见的。 「妳需要补充体力,也需要提神,它们刚好适合妳。」他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不是由你代劳。」她重申一次自己的想法。 「妳只需对我说声谢谢即可。」他仍然不加理会。 「老天,我觉得你比法国佬还霸道。」她下了个结论。 「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我的外公是中国的湖北人,至于外婆则是四川姑娘。这样的我,是不是比法国佬好搞懂些?」他笑说。 「老天!」这三种人都不好搞定。 「妳是法国与中国的混血儿对吧?」他转移话题问道。 她抬了眼睇着他,又蹙了下眉心,直想他是怎么猜到的? 他笑了笑,「这就是精神科医生的好处。我们对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与敏感度。」 「可惜你们成为精神病患的机会,也是正常人的三倍。」她回敬了他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伊莎贝拉』。」他这话说得有几分暧昧。 「原来你是为了自己,而非广大的病患。」她故意糗他。 「先自救,才能造福人群,不是吗?」他笑着。茶点也在这时送上来。 他细心地为她打开餐具,而且重新擦拭了一遍,并命令空服人员再多拿几张纸巾过来,「现在可以吃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体贴,心头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不会看妳吃,就算妳吃相难看,我也看不到。只要别嚼得太大声就好了。」他故意翻开手中的医学报告。 她突然笑了,也起了个恶作剧的念头,她用力咬了一口可颂,然后在他的耳边大声咀嚼。 他全身的神经倏地颤了颤,一个侧头,他擦过她的朱唇,还有那带屑的可颂酥皮。 他以唇尖舔了舔,邪肆地笑道:「妳希望我当众吻妳吗?」 「no!no!」她连忙退开,满嘴的食物、尴尬涨红的脸,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女娃。 他却一把拉过她,她几乎不敢动,连唇中的面包也不咬了。 那富有弹性的指尖缓缓地抚过她的唇畔,一吋也不遗漏,她的心几乎跃至喉头,带着浅蓝的双瞳盛满惊惶。 他又笑了,继续爱抚着她的唇,将那沾在脸上、唇上的残渣,用指尖沾起,然后放入自己的嘴里,舌尖刻意地转了个圈,彷佛这么做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他故意显露一脸邪气,「我不知道伊莎贝拉也会像飞蛾一样扑火。」 「我--」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不介意与伊莎贝拉翩翩起舞。」他意有所指地暗示她。 「『伊莎贝拉』不扑火!」她马上纠正他,并立刻吞下口中的面包。 「但是牠们却与雄蝶交配。」他逼近。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stop,我需要喝口水。」 「哈哈--」他先将舒缓花茶凑近自己的唇边啜了一口,「这温度刚好,妳的确需要它。」接着,以他啜过的杯口边缘凑近她的唇边。 「不,我要一杯新的。」 「哈哈!胆小的伊莎贝拉。」他糗她,弹了下手指,示意空服员再送上一杯花茶来。 他则继续啜着那杯花茶,咕噜咕噜滚动的喉结,犹如一种诱情的暗示,看得她不知该将眼神放在哪一个角落。 第三章 法国,巴黎机场。 慕林与葛风蝶一下飞机,迎面而来的,正是好整以暇等了他们四、五个小时的区约书,他二话不说,就往慕林的脸上挥出一拳-- 「啊!」葛风蝶当下摀着朱唇惊声尖叫。 意外的是,没有扭打成一片的场面发生,因为慕林轻松地架开区约书的攻击。 她放下手,怔怔地看着这两个一个俊美斯文,一个深沉强悍的大男人,他们相互对峙着,空气中隐约飘散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区约书开口了:「原来精神科权威的高明之处,全用在谎言中!」他对慕林唬弄他有关葛风蝶失踪的事十分在意。 「多谢抬举。你没听过中国人有句话叫『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慕林意有所指地回应,深不见底的眼瞳很难读出他的想法。 「没想到你这个半调子的中国人,也懂得这些。」区约书半讽半笑。 「这与是否为中国人的血统无关,而是你下了多少工夫。」 「算你小赢一回!下次我会盯牢你,反正我打定主意要去阿尔卑斯山摄影。」 「请便。」慕林故意做了个「请」的动作。 「是一起走。」区约书马上走近葛风蝶,「我们一起走。」 这两个大男人又在互别苗头!她只能苦笑着说:「我饿了。」 「不会又想甩开我们吧?」区约书敏感地问道。 「一个女人的脚程能有多快?」慕林可稳多了。 「你的话有歧视。」区约书代她出头。 「这话非关歧视,而是科学早已证明,女人的体能在先天上就比男人略逊一筹。」他搬出科学理论,试图摆平反弹。 「在生物界就不一定!」葛风蝶立刻跳出来反驳。她可是研究昆虫的,那些雌性生物几乎都比雄性来得庞大而且有力量。 「小姐,妳的话只对了一半。女人虽属生物界,但她的极限却是在男人之下。」他不让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剌刺地说话?亏你还钻研心理学!难道不懂『一滴蜂蜜永远比一滴毒药来得容易诱猎物』的道理?」 「那妳自认为是猎物?」他瞅着她。 「你--」她有些动怒。她当然不是猎物,只是她不喜欢他这种冷冰冰的话语。 「慕林,你就不能少说一句?这一路上,我们还得同行、同食、同寝呢!」区约书出声权充和事佬。 「谁跟你同寝?」这话同时发自慕林与葛风蝶。 区约书双肩一垮,「算我失言,真是败给二位。可以启程了吗?对了,伊莎贝拉,妳再来的计画是什么?」 「我--」还未开口就被抢白。 「她和我同行,先下榻饭店。」他故意不说饭店的名称。 「想甩开我?门都没有。我的名号与事业可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我的网路机制会立刻告诉我你们下榻的饭店。」 「走!」慕林拉起葛风蝶的手往外走。 奇异而火热的两道电流,就这么冲向掌心的双方,他们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 葛风蝶尴尬地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慕林却抓得更牢,像是在对外人宣誓:她是他的所有物,他人休想觊觎! 几经用力,她仍无法如愿以偿,只得暂时妥协,任慕林这么蛮干。 区约书立刻追上他们的步伐,「我说过了,这趟旅行是三人行。」 慕林根本懒得理会他,葛风蝶在他快步的行进中,莫名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好像这双手就该这么牵在一块儿似的。 祖先所赐予她的预感能力真的会实现吗? 她撇过脸,偷偷地看着大步往前行的慕林,很想问他,他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预言、预感之事,或是相信她有一种源自祖先所授予的特殊「能力」吗? 但,她终究没问。 一个学医学,甚至是科学的男人,是很难相信这种「神话」的。 就像他们不相信爱情,多半将「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的感动,归纳成一种贺尔蒙反应,别无其他。 其实她并不知道,慕林在与她见面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有些地方改变了,如今在来巴黎的飞机上,他更确定她对自己是有影响力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阿尔卑斯山。 慕林连同他的保镳一行七人,终于登至法国境内高达五千四百英呎的松林区。立于湛蓝的天空与青翠的松林间,愉快的心情已取代先前的疲惫。 「多年前,我曾想过,若能在这里盖一栋遗世独立的小屋并住在这里,该是多么快意人生的事。」 葛风蝶摘下遮阳帽,往空中一抛,毫不忸怩做作地往草地上一躺,帽子也顺势地掉在她的手边。 慕林的心情一时之间就像那顶帽子,由低处往上攀,又随着落了下来,而且落在她的身旁。 很奇特的一种心情,他的嘴角勾起了少见的欣赏与微笑。 法国人与中国人通常放不开,可是她却在这山林里完全放开自己,与大自然和谐地融在一起。 就在这时,区约书突然嚷嚷道:「妳看,伊莎贝拉,妳的愿望有人替妳达成了!」他指着不远的前方,那里正矗立着一栋雪白的小屋。 她立刻爬了起来,远眺而去-- 「真的有耶,我想拜访它去!」她兴趣高昂地说。 「走!我们一起去。」区约书鼓励着。 慕林的眼神一瞥,他的保镳立刻打头阵。 七个人一路前行。区约书到处拍照,边拍边介绍这里的稀有草木、木本植物,也许足太过专心,以至于和其他人差了一大段距离,待他觉察到时,才高声喊道:「等等我!」 慕林但笑不语,也不停下脚步,一径地往前行,葛风蝶却开口反问:「为什么不等他?」 「妳看到天空的变化吗?」他说。 她拾起头往上看,一大片红与灰的云慢慢飘过来,「要下雨了。」 「很聪明。」 「那我们更不该丢下他。」她说。 「我们没有丢下他。」 「你有。」她有些恼怒他说谎。 「妳看到沿路上的隐藏式记号吗?」他丝毫不动怒。 她掉过头看了看那些被做过记号的枝枒与石块,「你--做了记号?」她忽然有些自责。 「只是顺便。」他故意忽略她的歉意,也不想彰显自己的「多管闲事」。 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她的心扉。顿时明白,要了解一个人,就像要了解一种生物一样,必须长期观察,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 区约书终于赶上他们,「慕林,看不出你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他瞄了一眼做过记号的枝枒,「谢了。」 慕林只是扯着嘴角,不置一语。 区约书低声以法文对葛风蝶说:「他真是个怪胎。」 「你说『怪胎』的法文发音不标准。」慕林出声纠正他。 「没想到你的法文程度,超出我的想象!」区约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对这家伙了解的有限。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希伯来文也字正腔圆,还出口成章,你相信吗?」他那双眼透着变幻莫测的光影。 区约书立时回了句:「鬼扯!」 接着,就听见慕林低沉说着远古希伯来文里的圣经故事,他们没人听得懂几句,却知道那流利的声调没有欺瞒。 「你为什么会希伯来文?」她好奇极了。 「我若说我的祖父曾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且毕生都在研究希伯来文里的圣经,妳信吗?」他凝视着她,一瞬也不瞬。 「我--信。」她像被下了咒语般地认同出声。 「很好。登山的第一信条,就是信赖伙伴。」慕林轻轻地拍了拍那粉嫩脸颊,「醒醒吧,伊莎贝拉,妳的梦幻小屋出现了!」 「哦!」她尴尬地转过头,接着夸张地大叫:「到了!到了!」 他却泼了她一盆冷水,「别高兴的那么早,也许里面只有蜘蛛网、蛇、毒虫、娱蚣……」 「别说得那么恐怖。」她马上阻止他说下去。 「胆小鬼!妳真的是研究昆虫的专家吗?」他取笑道。 「是其中的一种--蝴蝶!其他的我可没有兴趣。」她纠正他。 「这也就是女人的成就仅止于此的原因之一。」他又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微微动怒了。 「只了解想了解的,只探究想探究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他重重丢出他的看法。 「你以偏概全。」区约书代葛风蝶出头,「伊莎贝拉是我见过最有见识,而且最上进的女人。」 区约书的话,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慕林的下一句话再度让她血脉偾张。 「那是因为你见识过的女人太少。」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这个人的嘴真的很坏,难怪没女人敢嫁给你!」区约书不理智的丢出这么句话。 慕林大笑,「原来无知的不只女人,还包括一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stop!」她突然喊停。 「区约书,我很感谢你的赞美,但我没有这么好,至于慕林医师,我必须纠正你对女人或是我的看法!我并没有那么无知或是不知。自大只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与心灵,既然我们不得不成为找寻伊莎贝拉的伙伴,那么今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出贬低任何人的话。」 慕林总算见识到这个女子的性子。他转而向前看,「到了。」 就在他们准备敲门时,突然走出一名满面风霜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中执着老式的油灯,那张没有笑脸的面容,宛如从古代走出来的巫婆,令人有一种时光错置的森冷感觉。 没有一个人开口,大伙就像被钉在木门前方,看着这名老太太在渐渐昏黄的天色下,执着油灯凑近他们。 慕林本能地将葛风蝶拉近自己,以免她受到伤害;她也极为自然地向他靠拢,那种契合彷若天生,没有人勉强谁这么做。 老太婆手中的油灯一一照向慕林的四名保镳,然后是慕林、葛风蝶,并朝他两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有些满意。当油灯照向区约书及他的摄影器材时,皱巴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们来是--」葛风蝶打算向老太太解释他们的行为。 老太太不疾不徐地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开口,「这里不欢迎外人。」 她的双肩立刻垮了下来,「但我们希望--」 「走吧!」老太婆开始赶人。 「那妳要怎样才肯让我们留下来?」慕林打断老太婆的逐客令。 老太婆又将油灯照向他与葛风蝶,「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来--」区约书正准备实话实说。 「你不要讲话!就是你,你这个摄魂者,最先该离开的人就是你!」老太婆粗嘎的声音夹着批判。 「我?」区约书一脸不解。 「走吧!再不走,阿尔卑斯山的野鬼全都会来攻击你。」她说得半真半假,那双诡谲的眼神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还有这四个高个儿也不能留下!」她又指着慕林的四名保镳。 「老板?」他的保镳立刻看向慕林。 「没得商量,否则你们终身将坐在轮椅上!」老太婆又出恫吓之语。 「为什么我觉得妳的话,就像守着地底宝藏的怪婆婆的谎言?」慕林忽然以希伯来文说道。 老太婆的眼神倏地变得深诡难测,莫约半分钟后,她妥协地回应:「你可以留下来,但他们都得离开。」 「不,伊莎贝拉必须与我同在!」他又用希伯来文坚持道,并牢牢地握住葛风蝶的手。 老太婆突然狂笑,「来了!终于来了!伊莎贝拉终于来了!」 「这老太婆好怪!」区约书偷偷地以英文对葛风蝶说。 「你们全部快走!只有你还有她--伊莎贝拉,可以留下。」老太婆指着慕林与葛风蝶。 葛风蝶很惊讶老太太为何知道她的法文名字,还来不及发问,就被区约书的声音打断。 「我不走!」区约书抗议道。 「看!大雨来了!」说也奇怪,老太婆的话才说完,狂风骤雨随之而起,「再不走,你连下山的路都找不到!」 区约书不得已只好暂时退去,并试图将摄影机交给葛风蝶,却为老太婆所阻。 「拿走!」说话的同时,手并往空中一挥。 他赶紧上前接住。好险,没摔坏!区约书开始叨念她是个完全不通情理的怪老太婆。 但老太太根本不理会他。 当他们五个人撤离后,奇怪的,雨竟然停了,天空也微微放晴。 「进来吧!」老太婆对着站在屋檐没有被雨淋湿的慕林与葛风蝶说道。 他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随着她进屋去。 一进入屋中,两人立刻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 整间屋中的正厅是一艘木船,几乎占据所有空间的四分之三,不时还可以看见各式各色的蝴蝶穿梭其中。 桅杆上也爬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藤蔓,彷佛一座如假包换的松林。 他们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人会将屋子四分之三的面积设计成船只? 老太婆轻轻地放下油灯,不发一语地看着已失神的两人,思绪也陷入了年轻时的记忆…… 「老太太,您为什么只留下我们?」葛风蝶回过头看着她。 只见老太太的眼光从遥远的地方飘了回来,「不为什么。」 「那先前的恫吓之语也是无心?」她再问。 老太婆又瞄了他俩一眼,「睡吧。」 「睡觉?」她不可思议地低声惊呼。 「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叫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吗?」老太婆突然跩起文来。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老太太,发现她不是一般的法国妇人,好像有那么点东方人的血统。 「走吧。」老太太又执起油灯,引他们钻进那艘大船中。 「原来这里可以睡觉!」她惊讶不已。 「当然。这里是船舱,自然可以睡人。」老太婆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他睡哪儿?」她代慕林问道。 打从一开始,慕林一直不动声色,只是谨慎地观察这里的一切。 直觉与专业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是眼下这老太婆刻意营造的,也许她在追忆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以至于完全陷入其中,同时牵引他们走进她预设的故事里。 老太婆笑了,森诡地笑了,反而将问题丢给慕林。「年轻人,你打算睡哪儿?」 「睡在伊莎贝拉的旁边。」他说得十分肯定。 「呵呵!」那笑声有如巫婆般粗嘎。 「怎么可以?」葛风蝶出声反对。 「妳最好靠近他,免得陷入无底的诱惑深渊中。夏娃不就是没有逃过撒旦的诱惑?」老太婆话带玄机地说。 「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觉得太靠近慕林,才会陷入诱惑之中。 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男女之间本来就会互相吸引,如果本身又对对方充满某种厘不清的情愫,很难保证不会擦枪走火。 「靠近他,自然会懂。」老太太不理会她的疑惑,就这么丢下他们,半分钟不到,就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身影与声音。 「怎么办?」她首次感到彷徨无助。 「什么怎么办?」他这才说话,并拉下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你不觉得这里很怪吗?那老太太更是怪到极点。」她的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抚着她的眉心,她立刻感到强大的电流导向心房。 「这不就是妳想要的遗世独立的小屋吗?」他笑了。 「讨厌啦!」她宛如向爱人撒娇的女孩咕哝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觉得这样很好。」他仍然试图舒展她紧蹙的眉头。 「好什么?」 「只有我们俩。」 「那才不好!」她警觉心更重了。 「不好?为什么?」他的声音含欲望。 「你--你就是诱惑的--最大来源。」她将这话分了好几段才说完,粉嫩的娇颜已成火鹤花红。 他开怀大笑,「谢谢恭维,原来我对妳是有性爱的诱惑力。」 「我没说性爱!」她立刻纠正他。 「这叫不言而喻,妳不必否认。」他又推她入陷阱。 「自大。」她白了他一眼。 「是自信。」 「拜托,你可不可以别净往脸上贴金?」 「我没有。」 「你有。」 「错了,是妳说,妳怕受到我的诱惑。」 「stop,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发现和你对话也会让细胞大量死亡。」 「那好,我们就做点别的事。」他神秘地说。 「做事?做什么事?」她疑惑。 「在这逐渐昏黑的夜里,满天飞舞的彩蝶,昏黄的油灯,还有一艘远古浪漫船只上,可以做什么事?」那声音彷佛为爱的祭典拉开了序幕。 「你--」她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情欲暗示。 「妳终于变聪明了。」 「我一直都是聪明的,而不是突然变聪明。」她推了他一把,他则趁势抓她一起躺下去。 「啊!不要!」男女之问尤其是在独处时,最好不要一起躺下去!那是原始情欲的开端。 「闭上眼睛。」他说,也不让她起身。 「不要。」 「乖,闭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用『乖』这种字眼来安抚。」她在做困兽之斗。 「妳不是,的确不是,妳是一个女人,一个成熟女人。」他故意说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不安地追问。 「吻妳。」那声调又充满了调情意味。 「不准!」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做任何事,妳也不能。况且,妳何必为了一句玩笑话就吓成这样?妳不知道顺天而为吗?既然对未知不明,何不静静躺下来聆听,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他的声音这回却有着一股安定的力量。 她的心情霍地平静下来,抗议的身躯也变得柔软。 「很好,我保证我灵巧的双手,不会攀至妳女性的高峰,我修长的双腿也不会缠绕妳细如柳枝的腰身,我男性浑厚的双唇更不会对上妳沾蜜的柔唇。」他又开始挑逗她。 「慕林!」她再次抗议。 「终于心甘情愿叫我慕林了!很好,给妳一个吻做为奖励。」他一个翻身,作势要献上吻。 「不!」她以双手挡住嘴唇。 过近的距离,让他们感到彼此的体温与肌肤所带来的骚动,谁也没有再动一下。 他知道此刻任何不当的动作,都会让他采取本能的行动--吃了她。 「闭上眼睛吧。」他躺回舱板上,挨在她的旁边,调整已被点燃的体热与急促的呼吸。 「嗯。」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已确确实实知道,他就是她预感中的命定情人。 突然间,不争气的肚皮发出咕咕的声响。 「我们忘了吃晚餐。」慕林试图化解尴尬。 「老太太好像也无意招待我们。」她无奈地说。 「我们可以享用--」他停了一下,故意不说下文。 「享用什么?」她傻呼呼地问。 「彼此。」 她用力地在他的手臂上敲打着,「讨厌!」 他再次朗笑出声。 老太太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船舱的后方有些饮料和干粮。」 「有食物了。」他说,人也坐了起来。 「太好了!可是……」兴奋之余,忧心又起。 「可是什么?」 「我们刚才说的话,老太太不就都听见了?」她的脸再次火红。 「她可能希望我们还有续集呢。」他笑说,拉开后方的木柜,取出一瓶水果酒对口即饮。 「stop!你不能小声点吗?」她佯怒地再度纠正他。 他却笑得更张狂。 第四章 夜正浓,窗外隐约传来骚动的细微声响,若细听还可以察觉那声音似远还近。 慕林一向机警,尽管他们一路长途跋涉,向来晚睡又浅眠的他立刻睁开双眼,旋即对上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他冷静地质问:「妳不睡觉,偷偷摸摸干什么?」他瞪着这屋子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行事诡诞的老太婆。 「叫醒她!」她完全不在意他的叱问,不疾不徐地命令他。 「妳打算做什么?」他不喜欢人家命令他。 老太婆立时伸出手,准备唤醒累瘫了的葛风蝶,他却一手架开她的手,「别碰她!」 老太婆笑了,隐约可见满意的冷笑,「那你叫!」 「做什么?」他仍不从。 「除非你想错过一些重要的事。」老太婆慎重其事地说。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葛风蝶反而自己醒了过来,「你--们怎么都醒了?」她一脸不可思议。 老太婆的手中仍是那盏油灯,照得她那张老脸格外的恐怖。 「跟我来。」老太婆催促道。 「去哪里啊?」她望着漆黑的四周,「天亮了吗?」 「没有。」慕林与老太婆异口同声说。 「妳的好奇心到哪儿去了?」老太婆不悦地问道。 好奇心?她怎知道她好奇心强? 「快走!再不走,牠们就飞走了!」老太婆再次催促道,人也转过身子。 「伊莎贝拉?!」葛风蝶惊讶地低嚷,倏地弹跳起来,不知是跳得太快,还是没睡醒,整个人往正准备起身的慕林身上栽去。 慕林立刻由后方搂住她曼妙的腰肢,心旌摇动的心情再次撞进胸口。 「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间,快一点!」老太婆不忘挖苦道。 她的话弄得葛风蝶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低着头,赶紧离开慕林的胸膛,随着老太婆的油灯往前行。 慕林本想反驳,她却拉住他的衣角,要他噤口。拉扯之中,自然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 「快走吧!」老太婆的后脑勺彷佛长了双眼似的,什么都知道。 这让她更窘,「我们来了。」 才一推开后门的木门,他们的双眼便再也离不开满天飞舞的景象。 一群群的蝴蝶就像约好似的,在他们面前尽情的飞舞,几乎遮住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由于光线不甚光亮,他俩无法正确分辨牠们的色泽与种类。 奇妙的是,一只极有灵性的蝴蝶却飞近葛风蝶,她欣喜地张大手掌,牠则鼓动翅膀停在上方,不大不小,正好有巴掌这么大只,而且颜色正是蓝绿相间的湛蓝色,十分美丽。 欣喜万分的葛风蝶压抑自己的声音,低声说道:「牠是伊莎贝拉!伊莎贝拉耶!」 慕林马上凑近她,「妳确定?」 「嗯。牠们和我在实验室里培养的蝴蝶,虽然有些许不一样,但我一眼就可以分辨出牠是伊莎贝拉!牠和我首次碰到老船长时飞来的那些蝴蝶,是一模一样的。」她说得十分肯定。 「妳说什么?」老太婆情绪忽然变得十分激动。 慕林的专业与敏感度,让他敏锐地觉察到,老太婆的情绪波动不是常态。 「我说这只蝴蝶是伊莎贝拉。」她欣喜地看着老太太,「谢谢妳带我们找到牠,还有牠们。」 先前失去伊莎贝拉的难受心情,在这一刻被抚平,她再度将双瞳转向天空,自然愉悦的表情有着对上苍恩宠的喜悦与感恩。 「真是太美了。老太太,您一定知道伊莎贝拉是全欧洲最美的蝴蝶!您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吧?」她又转过头看着老太太。 「我不是问妳伊莎贝拉的事,而是妳刚才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或是绰号的那件事!」老太婆执着油灯的手因激动而打颤。 「您--您还好吧?」她以为老太太呼吸困难引发抽搐。 「快说!他是谁?」老太婆歇斯底里地吼道。 「老太太?!」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她说,她遇见『老船长』。」慕林将话接下去。 乒乓!碎裂的声音自地上发出,油灯碎了,老太太面色如土。 「您--您--怎么了?」葛风蝶无法了解,老太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林直接将她拉近自己,那只彩蝶也在这时飞往天空。 她既急又失望地看着牠远离,但眼前老太太的怪异行径,让她很难专心观察。 「老太太--」只见老太婆的手再度颤抖,忽然间,她有点同情这老太婆。 「妳认识的那个老船长是什么地方的人?有多大岁数?常说什么话?他现在住在哪里?」老太婆冲上前来,抓住葛风蝶的手。 慕林却技巧地扳开她的手,「让她慢慢说。」 老太婆突然像发疯似的大吼,「你闭嘴!」 「如果妳再这么无理取闹,就不会得到妳想知道的一切。」慕林毫无畏色地说。 「笑话,你以为自己是谁?」老太婆完全失去理智地反击。 「我也见过老船长。」他乎心静气地回应。 「你--也见过他?」老太婆的语气瞬间缓和,「快告诉我,他的一切。」 「可以,但妳得告诉我们,这群蝴蝶是伊莎贝拉吗?」慕林趁势追问。 「好个奸诈的小子!」老太婆满脸不悦。 「这不就是妳半夜叫醒我们的原因吗?」他才不在乎她说什么。 老太婆深深吸一口气,坦承道:「是,牠们几乎都是。」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数量?」葛风蝶实在无法想象。 老太婆停顿了一会儿,「妳相信神话吗?」 「有关伊莎贝拉的?」她反问。 「对。」 「我相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牠们是因为妳来的。」老太婆意味深长地说。 「为了我?」她再次觉得不可思议。 「嗯。」老太婆肯定道。 「怎么--会这样?」她的舌头因惊讶而打结。 「妳不是知道伊莎贝拉的神话吗?!」 「但那和我有什么直接关联?」她还是不明白。 「妳叫伊莎贝拉不是吗?」 「这种说法太……」她不好意思说这话太牵强。 「这是我多年前和一个--男人共同许的愿,只是没料到真的实现了。」老太婆的视线飘向了远方。 「我不懂。」她睇着目光转向远方的老太太。 「珍惜时间吧,这些伊莎贝拉即将远离。」老太婆忽然冷静地看着他们俩,彷佛这一刻「老船长」的事,不再是最重要的。 「那我得看看是否有机会可以收集牠们的蛹,以便进一步的观察。」她连忙说。 「自由自在飞舞在松林间的伊莎贝拉,和实验室里的伊莎贝拉,是完全不同的。」老太婆十分有把握地说。 「您的意思是?」她虽然知道有些不同,但还不知是「完全」不同。「您究竟是什么人?」她隐约觉得老太太不是一般人。 「专心看吧!牠们大都是午夜型的伊莎贝拉,天亮时,妳想看也看不到。」老太婆又说。她得找个时间和这个伊莎贝拉,好好问问「老船长」的事。 顿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慕林仍然将葛风蝶护在自己的身边,而她也自然地倚靠在他的胸膛,沉浸在这舞动的子夜里。 他们都因伊莎贝拉的舞动而惊叹不已,但他们的心也因彼此接近而鼓动飞舞。 情愫渐渐滋长,就在这满山遍野的松林间…… 她默默许愿,愿伊莎贝拉可以将她的心愿带上天堂! 想到她的「心愿」,她的脸再度火红,心跳也再次加速。 因为,那个心愿和慕林有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连二天,慕林与葛风蝶日夜颠倒的观察着伊莎贝拉的变化,他们幸运地找到了蝴蝶的卵。 万分雀跃的葛风蝶就像一个急于与父母分享喜悦的小孩,对着身边的慕林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蝴蝶可以说是一种『完全变态类』的昆虫,牠的生长过程需要经卵、幼虫、蛹、成虫四个阶段。 最奇妙的是,幼虫在成长的过程中会经过好几次的脱皮,并逐渐成蛹的形状,整个化蛹的过程大概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蛹看起来好像是静止不动,其实在牠的体内,无时不在进行大变革! 牠们一方面要破坏幼虫时期又丑又难看的身体,另一方面又要创造美丽的身躯,这种破坏性与建设性的同步工作,真的很不可思议。」 她一口气说完俊,才发现慕林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瞧,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你懂蝴蝶的。」 他轻轻扯动着唇角,一反常态地感性说道:「妳比伊莎贝拉的变化更神奇。」 「你--」她实在听不出他这话的深意,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他没有过去的邪野与霸气,反而多一分认真。 「我认为蝴蝶最美的两个阶段,一个是牠们努力挣脱蛹,展翅高飞。」他的双眼仍然盯着她瞧,饱含情欲的波光,令一度沉醉在蝴蝶蜕变的葛风蝶心跳如鼓。 「那--另一个阶段呢?」她企图打散这暧昧的氛围。 登时,他笑了,还带了那么点邪气。 「笑什么?」她彷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又不甚清楚。 「妳是研究蝴蝶的,妳说呢?」他笑问,指腹不自觉地攀上她的脸颊。 她不语,心跳的感觉如骤雨快速地敲在心房,脸颊红烫不已,灼热的爱苗也因他的触碰,一路狂烧到每一处末梢神经,连喉头部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他凑近她的耳畔低语:「是交配期。」他顺势在她的香腮偷了个吻,「伊莎贝拉一年只有七天交配周期,之后便消失无踪。妳说,这不是很奇妙吗?」 「是……是很奇妙。」她答得期期艾艾,朱唇颤抖得很厉害。 他促狭地又笑了,「妳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老是脸红?」 「讨厌!谁说我脸红?」她推了他一把。 「妳的脸告诉我的。」 「那是体热。」她勉强掰了个理由。 「那就更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她又落入陷阱。 「人除了发烧会产生体热而引起脸红,之后就只剩下两种因素。」他引她入洞。 这回她可不上当,「stop!」 「妳是学生物的,不可以拒绝认识生命的变化与周期。」他蛊惑她。 「ok,算你辩才无碍,随便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才对!除了先前的体热外,就属害羞或是渴望做爱时会产生体热。那么妳是属于哪一种?」他再次逼近,令她无法遁逃。 「都不是!」她的脸更红了。 「哈--」他放声大笑,「我还忘了一点,就是当一个人欲盖弥彰时也会产生体热。」 「你真的很过分!」她撇着唇,娇瞋地瞪了他一眼。 「反正无聊,随便聊聊无妨。」他笑说。 「你时间多咧。」 「夜里的时间最多。」 「那就好好利用啊!」 「我正在利用。」他说得理直气壮。 「利用?」她瞥了他一眼,这是哪门子的利用。 「我可不是常常施舍我的时间,到这里看星星、瞧蝴蝶的。」他故意气她。 「没人请你来!」她佯怒地又瞪了他一眼。 「是妳请我来的。」他执意栽赃。 「什么?!」这是什么鬼话。 「妳故意打电话给我,然后说要来法国的阿尔卑斯山,又因知道我急需以伊莎贝拉做实验,当然只好放下照顾病患外加发大财的机会,随妳前来。」 「天啊!你真是我见过最自大的男人!」她的双瞳直眺夜空,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小姐,妳见过最多的该是蝴蝶,而不是男人。所以,『我是妳见过最自大的男人』这种说法,太流于表面,这不是一个研究者该有的态度。」他又纠正她。 「你--你--我根本不想研究你!」这回她真的小小动怒,但心隅的一角却在剥落。 「哈!我比蝴蝶更深奥、更有趣,研究我会让妳很有收获的。」 「我人小、志愿薄,没办法研究你,只希望早早取得伊莎贝拉的蛹返回纽约,让你这个大牌医生为老船长看病。」她说。 「老船长……」他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妳在哪里遇见他的?」 「问这个做什么?」她也收回先前扬动的心,正视他。 「直觉告诉我,老船长和屋里的老太婆有很特别的关系。」他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直觉判断事情了?不太专业喔。」她不忘糗他一下。 「有时候直觉比科学更精准,当你怀疑某件事时,那是一种粗浅的直觉,可是经过旁敲侧击,外加有力的证据介入后,就成了科学的一部分。最后通常可以得到结论,而且结论大多偏向首次直觉的方向。」他分析道。 「你这样说,又有点不科学。」她提出反面的看法。 「有一部分是。不过,我们先不争论直觉与科学的问题,而先将问题拉回来。妳在哪里遇见老船长的?当时,他是否已失去部分的记忆?」 「精准一点地说,我在纽约市中央公园一处蝴蝶聚集的地方遇见他。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像真正失去记忆或是疯了的老人,而是--」她在想该怎么形容他老人家。 「而是选择性失忆的模样?」他代她说出答案。 「对,就是那个样子。」 「这就是典型的忧郁症,到最后,他们会躲进自己的世界里。有的人可以走出来,有些人却永远无法再活过来。」他有些感慨地说。 她突然不语,只能轻喟。 「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伊莎贝拉的原因。因为行尸走肉的生活并不好过。」他有感而发。 「也许他们并不想清醒。」她从另一个角度回应他的说法。 「也许。但是他们所挚爱的人,却希望他们再度活过来。」他望着天空渐渐散去的蝴蝶。 「你--」她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 「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我!」他立刻筑起一道墙。 「你不需要同情,你几乎什么都有了。」她连忙说,试图赶走彼此之间突然兴起的不愉快。 他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承认,葛风蝶在某方面足极为敏感的。 他顺着她的话,转开了话题,「妳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两天老太婆不再问我们有关老船长的事?」 「我也觉得有点怪。」只是一心观察伊莎贝拉的她,无暇细思。 「天快亮了,妳要不要先进屋里休息?」他建议道。实在是瞧见她黑眼圈十分明显,莫名升起一股不曾有过的心疼。 「我想在这里看着牠们散去后再进屋。」她回应道。 「倔强的女人。」 「错,是有原则的女人。」 「不对,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他们又开始抬杠。 「拜托,我不但会照顾自己,还得照顾我那二个美丽如芙蓉的妹妹呢!你不知道就不要妄下评断。」她可不让步。 「口说无凭,下山之前,妳若没成为病西施,才能勉强算妳过关。」他仍然不看好她的健康状况。 「病西施?想不到你的中文程度真好!」她笑了。 「妳也不简单,也懂病西施的典故。」他也回捧她一句。 「拜托,我可是读中国古籍长大的。」她自豪地说。 「那大小仲马可读过?」他又考问她。 「大小仲马我是不熟,但『艾蜜莉的异想世界』我倒是看了十遍。」她笑说。 「原来,女人还是肤浅的。」他笑着批评。 「收回这句话!女人哪里肤浅?送你这个不懂女人的大男人一段诗句,好让你无地自容。」她开始反击。 「洗耳恭听。」他乐于接受挑战。 「因为我在水中游,所以,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水。」这回她故意以日语说道。 「我听不懂。」他蹙着眉心瞧着她,没料到这个小妞还有点语言天分。 「我就说你不懂女人!」她好生得意。 「妳的逻辑有问题。我是听不懂日文,但不表示当它被翻译成中文、法文、拉丁文或是希伯来文时,我不懂它的意义。」 「算你扳回一小城,不过,我不想翻译成你懂的语文给你听,好让你真正的不懂女人。」这次换她调侃他。 他出其不意地将她压倒在地。 她吓了一跳,「你想干嘛?」 「吻妳!吻到妳翻译出来。」他的脸已凑近她的脸颊。 「no!你使小人步数,不算!」她强力抵抗。 「这就是妳不了解男人的地方。男人可以不用了解女人,但却可以令女人臣服。到那时,瞭不了解已不是第一要件。」他的唇越来越靠近。 「你--起来啦!」她半哀号地命令他。 他摇了摇头,「我发现此刻妳先前的日文内容,已不是最吸引我的事。」 她的心跳越跳越急,四肢也软弱无力,沙哑的声音根本打动不了虎视眈眈的慕林,但仍不忘说服他。 「我并不想吸引你,只要你下来!」微弱的语调,就像只被雄狮踩在脚下的小兔子,楚楚可怜,但却令对方横生逗弄之意。 「妳知道现在最吸引我的是--」他的唇忽然俯下,停在她的耳畔低语:「就是吻妳……」他真的付诸行动,在她的耳垂敏感之处,轻轻吻着咬着……弄得她全身轻颤。 「别这--样,我感觉--好……别--这么--做。」她的双手想推开他,却发现半点力气也没有。 「这就是体热,我说的那一种体热。我很满意是我点燃了妳的体热。」他的唇改向她的粉颈。 「嗯--」她感到这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方。 「妳真是个敏感的小东西」。 她直喘气,却不忘抗议:「我不是小东西,我是女人,活生生的女人。」 「好!好个女人。正式的甜点要上来了。」 她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丰沛的唇已准确无误的对上她的嫩唇。 「嗯--」她的手想挣开他,却被他完全压制住。 他的舌有如灵蛇,贪婪、有计画地一步步吮含着他的猎物,获取她的芬芳与润泽;而她则是气弱地任他索取,同时又本能地感觉到那欲望之火,正一吋吋地烧向她的四肢百骸。 他俐落地分开她身着长裤的双腿,跨入其中,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隐私即将被侵犯,努力夹紧双腿。 他可不如她所愿,牢牢地卡住,任她如何地抗拒,也赶不走他决心攻城掠地的意志。 她扭动着身躯,几近抗拒的哼气声从鼻端透出,他却以手安抚她,「别怕,交配是生物界最美的境界。」 她好不容易偷得一口气,「但人类不同,它必须经过双方同意,而非一方强取豪夺!」双颊的涨红写满了她的抗议与羞怒。 「妳说得好,但却是妳先勾引我的。」 「笑话!我从不勾引男人!」 「谁教妳说我不懂女人,谁又教妳故意以日文卖弄男女之间的差别。我的凑近只是让妳明白,我不但懂女人,也懂男人。说明白一点,我是精神科医师,我懂得人类正常与不正常的表现与需求。」 「但你不懂我!」 「我懂。」他十分自信地说。 「懂就该下来,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强撷我的吻,强压我的身子!」她的双瞳已喷出少见的火焰。 他怔了下,没有继续,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大雨忽然由天而降,而且越下越大……将他俩都淋得湿透了,可是他不但没有起身,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身下的她。 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嚷:「你这疯子,就算大雨不能让你清醒,但总可以起身让我进去避雨吧?!」 他思考着她的抗议与咆哮,最后终于让步。起身的同时,一把拉起她,俐落且快速,但却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只是仰望天空,转移话题。 「伊莎贝拉飞走了!妳知道牠们到哪里去了吗?」 「躲雨去了!」她大声回敬他,又骂了句:「你真是个疯子!」 「哈!」他抓起她的手,就往前跑,「快,我们也去躲雨。」 「后知后觉--」本想骂他「猪」,最后还是闭上嘴巴。 「哈--这雨下得好!下得好!」他狂笑道。 「当然好。」不然她不就被他吃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口中「下得好」的真正意思,是指「将他从欲望的洪流与征服的意念中拉了回来」。 老太婆也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睇着这两个欢喜冤家。 看到她,慕林命令她,「我们需要一大盆的热水。」 葛风蝶不可思议地反望着他。 「难道我真的得带个病西施回纽约?」他朝她露出调侃的笑容。 「慕林!」她抗议大叫。 「我喜欢妳叫我的名字的调调!」他笑得更狂放了。 第五章 「你是疯狂的人!」老太婆劈头第一句话就冲着慕林咒道。 「是吧!」慕林不以为意地回道,径自牵着葛风蝶的手往里走,浑身湿漉漉的他不但不显狼狈,反倒更显颀高与威严。 「你这样会害死伊莎贝拉的!」老太婆仍不退让。 「笑话,牠们早飞走了!」这老太婆简直语无伦次,「我们需要热水,否则我们才会病死。」 「我不是说那些蝴蝶!」老太婆不假辞色地说。 他的脸色一整,瞥了葛风蝶一眼,「她?!」 老太婆不语。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立刻回复一个有经验又负责的医生该有的态度。他转向葛风蝶,「妳的肺功能好不好?」 她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妳每年有没有定期做健康检查?」他又问。 「那得看看有没有时间与金钱。」 「要命!」他低咒了声,旋即命令道:「快,快为我们准备热水!」 「就在后面。」老太婆这才出声。 他二话不说马上拉着她往后方走去。 「快脱掉衣服!」他不顾一切地为她宽衣解带。 「你干嘛?」她又羞又窘,连连拍打他的手。 他这才发觉自己过于躁进,「我先出去,妳快脱,然后马上泡热水。」说话的时候,同时为她掩上浴室的布幔。 「那你呢?」她担心地问道。 「如果妳希望我俩共浴,我也不反对。」他背着布幔糗道。 「休想!」 「那还问我干嘛?」 「你可以先脱掉湿衣服。」 「好便宜那老太婆?」他不正经地回应。 「你这张嘴真坏。」 「快脱,快洗!慢了,我就进去帮妳洗。」他故意威胁道。 「真想骂你猪,却又觉得有失口德,可是,你的嘴真的很坏。」她边说边解开扣子。 「妳敢骂,我就进来,正好符合中国人所说的『猪头』。」他边笑边离开。 「慕林!」她气得大叫。 「要我进来吗?」他边走边回应,却对上老太婆的双瞳,脸色旋即一整,「为什么妳这么肯定伊莎贝拉会有事?」 「观察的。」老太婆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妳是医生。」他不以为然地道。 「臭小子,你以为这世界是由你一个人掌握的吗?」 「我从没这么说。」 「你却这么做!」 「妳这不是找碴?」 「哼!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太婆扬起高傲的下巴,无视于他的存在。 剎那间,他觉得这老太婆好像真有那么点来头,「妳究竟是谁?」 「真想知道?」她故意吊他胃口。 「不说就算了。」他也端架子。 「在纽约,你也许可以呼风唤雨,但在阿尔卑斯山,你就得听众神的声音。」她说得寓意深远。 他改弦易辙地反问:「妳和老船长是什么关系?」 老太婆突然不语,折返身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妳不想知道他的近况?」他抓住她可能有的好奇心。 她止住了脚步,似在思考,布满皱纹的拳头也握了起来,最后缓缓松了开来。 「等伊莎贝拉过了今晚再说吧。」丢下话,她便消失在门边。 「老太婆!什么叫等伊莎贝拉过了今晚再说?老太婆!」他沉不住气地喊道。 老太婆早隐避于黑暗之中。 他开始在原地踱步,从他和葛风蝶在一起,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日绝不会开口的玩笑话全出笼,而且就像个冲动的少年,随着她的转变而躁动不已,外加这个诡异的老太婆,他的世界一下子全变了个样。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不管老少。 有关这点,他到现在才算是真正承认,女人不是个容易弄明白的生物。 时间慢慢地过去,可是布幔后方的葛风蝶却仍未出来,他摇头苦笑。 女人连洗澡也像做三温暖似的,慢得要命。 三十分钟过去,葛风蝶仍末出来,小寐一会儿的慕林乍醒,直觉不妙。 他陡地冲至布幔前方,大喊:「葛风蝶!」 没有任何回应。 「葛风蝶!」他站在外边又喊一声。 依旧静悄悄,就连水声也没有。 这下子他再也顾不得礼貌与否,马上掀开布幔--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律动。心疼的感觉就像被冰柱刺了个正着,寒中带惊。 「葛风蝶!」他连忙抱起已事先裹好浴巾,但却躺在地上的她往外冲,并扯着嗓门喊叫:「老太婆!老太婆妳快来!她昏倒了!死老太婆快来!不然我就拆了妳的屋子!」 老太婆就像抹幽灵,冷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手里还端了一杯热气蒸腾的杯子,「先将她放至床上。」 「床上?」他还不知道这里有床。 「随我来。」她引他们进了一间密室。 「将她放下,并将这汤药给她喝了。」老太婆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是什么药?」他放好葛风蝶,质疑地睇着老太婆。 「救她命的茶。」 「里面有什么成分?」他仍不松懈。 「给不给她喝随你便,但我可明白的告诉你,再过一小时,就算你想给她喝,她也不一定醒得过来。」老太婆小心地将汤药放在床头柜上。 「我选择叫山地救援的直升机。」他觉得不妥,不理会她的威胁。 「没有。」她说。 「没有?!」 「这里没有装电话。」她答得简单明了。 「我有手机。」他说,并拿出他的大哥大。 「这里没有基地台,也不收到讯号。」 「那你们这里的人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他吼道。 「等死,或是喝这些药茶。」 「老天!真是落伍!」 「现在不是批评的时刻,她的命就操在你一念之间。」 「妳到底是打哪来的巫婆?」他瞪着她。 「问得好,我是巫婆,她也是。」老太婆指着昏迷的葛风蝶。 他登时不语。 他的确听葛风蝶说过,她是巫婆后代之类的话,他一直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这个未曾谋面的怪老太婆却这么说,活像个有预测能力的「巫婆」。 「我先离开,你看着办。」老太婆不管他的想法,从容不迫地退出。 老太婆走后,慕林的内心很挣扎,他学的是医学,研究的是科学,如今却要他拿葛风蝶的健康,以完全不科学的方式做为赌注,这令他十分头大。 望着桌上的药茶,他端起又放下,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才下定决心,扶起葛风蝶,喂她喝药。 谁知怎么也喂不进去! 他气得正想大骂,却不知老太婆从哪里传来略带关心的提醒声,「不会用你的嘴喂她?你不是老想吃了她?」 「死老太婆!」他必须说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尤其在他所有的西药与器械箱全在保镳那里的情况,这是唯一喂食的方法。 正当他端起茶杯时,敏感地扫视了这屋子一眼,并大声恫吓:「不准偷看!」 然后只闻「哼」的一声后,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细微的声音。 他先喝了一口药,汤药才入口,他的眉头倏地打结。 真像死尸的味道,这种药茶真能喝?! 该喂她喝吗?会不会因此害了她? 他挣扎了好久,最后发现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不规律时,逼得他抛开一切,赌上这把。 旋即,他凑近她的唇…… 她的唇仍然柔嫩,但却发烫,他一口一口地喂着,像极了爱妻至极的丈夫,细心且体贴。 喂完药之后,他轻轻地将她安置在垫高的枕头上,以防她呛到。 观察了她几分钟,他才安心地靠在床边休息,不一会,便沉沉地睡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别走!」 慕林被自己的呼唤声给唤醒,下意识地找寻之前喝下老太婆药茶的葛风蝶,连忙以手背触及她的额头,确定她的烧已退、呼吸已渐平稳,悬荡已久的心这才放下。 回想他先前之所以吓出一身冷汗而惊醒,是因为他梦到葛风蝶病危,在她气若游丝之际,苦笑地对他说:「我是远古巫婆的后代,她会在子孙之中找寻一名继承人,假如这名继承人在遭逢劫难,即将羽化之前,无法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她将真的羽化成蝶。」 他不记得自己在梦中是如何嘲笑这个预言,但见梦中的葛风蝶,苍白的面容几近没有血色,他的心感觉好疼,好疼。 他的母亲在抑郁多年自戕后,他都不曾这么沮丧与难舍。 自小,他在一个父权高张的家庭中成长,这对一般作风开放的美国家庭而言,实在很难想象。 他的父亲掌握了一切,包括家中的陈设、生育子女的人数、孩子就读的学校,甚至出席一般聚会的次数与人选…… 当然最受控制的就是他的母亲。从她身体的胖瘦、穿着,与原生家庭可否来往,三餐所烹调的 样,都得经他过目。 中国籍的母亲本就逆来顺受,凡事顺从父亲,一连生了三个子女后,他们全因受不了父亲的独裁作风,纷纷离家出走,直到生下他,母亲百般呵护,深怕一个不小心,他也像失散的手足一样,一去不回头。 在一次母子单独对话中,他知道柔弱的母亲其实并不柔弱,她为了让他在安全中成长,强吞下所有的不公平对待。 十四岁的他曾对母亲说:「妳可以控告父亲虐待!」 母亲却苦笑说:「你父亲从没有打过我一次,这怎么叫虐待?」 「那是精神虐待。」他记得他是这么回答她的。 「如果我这么做,你将被送到寄养家庭,孩子,相信妈咪的话,那里只会让你陷入更恐怖的深渊。跟着你的父亲,起码他可以提供你无虞的物质生活及让你顺利完成学业。当你的羽翼够丰盈,你再决定单飞或是留下。」母亲这么说。 从那之后,他与母亲就再也没有过亲密的话题,但他却愤发图强,立志完成学业。 在十七岁那年,他就跳升医学院二年级,二十四岁便以最优秀的成绩,取得硕士学位。 正当他往上爬的一个深夜,一通电话舞破了他所有的平静, 他已渐老迈的父亲来电告知:「你母亲吞服大量安眠药,与世长辞了。」 他像发了疯地冲回家,一拳打在父亲的脸上,并对他说:「这一拳是为母亲打的!」 跌坐在地的父亲当下泪洒衣襟,剎那间,他发现眼下这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只是个孤独无助的老人。 他阅读着母亲的遗言,从不掉泪的他,也难掩满腔的悲痛。 林儿: 我一直在等,等你长大,等你足以自立。终于等到这一天,我的等待总算开花结果,这也意味着我的责任已了。在我走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真相,就是你的父亲在心灵上也算是个有疾病的人,这『病』是因为他幼时遭受近亲欺凌所致。原谅他吧。 本以为我可以拉他一把,谁知却让大家深陷其中。我再也走不下去,所以请原谅我的疲惫,必须先向你们告别! 很庆幸你选择了精神科,也许你的父亲,或是更多的人会因你的专研而获益。 我是这么期盼的。 如果有天堂,希望我们在那里见面。 母亲绝笔 认真读完遗书后,他拉起父亲,对他说:「你也该放下心头的担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父亲顿时宛如幼童,任他拉着他的手,走向精神科的疗养院,直到去世之前,他老人家一直都望着窗外,对着天空的云彩说: 「你的母亲说,想回台湾的台东看一看。她说,那里的云最美丽,那里的溪最清澈,那里的空气最清新。」 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仍然这么说。 这段往事,他从来不曾对人提及,丧礼过后,他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抢做他人不愿研究的领域,为的就是让更多禁锢的灵魂可以走出桎梏。 他轻轻地摸着葛风蝶的脸蛋,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对她多了一分放纵与童心,她的长相的确有几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葛风蝶像是睡饱了似的张开双瞳,一触及他的目光便试着想坐起来,他却低声对她说:「别动!」 「你--你怎么在这儿?」转了转头,看着陌生的房间,「这是哪里?」 「这是老太婆的屋子,也许是她的卧室吧。总之,妳光溜溜倒在浴缸旁边时,就被我抱到这里躺下休息。」他的心情顿时从先前的沉重申抽离出来。 「什么--光溜溜?」花容登时变色。 「妳忘了?」他邪气地觑着她。 她的眉心蹙地更紧了,努力回想…… 天啊!她想起来了! 她在沐浴时,直觉地天旋地转,连喉头也发不出声音,想求救也喊不出来,拚了最后的力气,裹住浴巾走出浴缸,接着,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对,我有裹浴巾!」她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 「但是掉了。」他故意误导她。 「那是--你救了我?」她怯生生地求证。 「那还会有谁?老太婆可抱不动妳。」他越说越正经。 「天啊!」她简直要哭出来,都被他看光光了。 「身材还不错,就是胸部需要再加大两吋。」 「去你的!」她坐了起来,抽起枕头砸向他。 「我说的是实话。」他挡下枕头。 「我不要听。」她掩住耳朵。 他放声大笑,「不敢面对现实的小女人。」 「谁是小女人?」她放下双手质问。 「原来妳还是偷听了我说的话。」他说道。 「是正常听,不是偷听!另外,你觉得女人的胸围该多大,是你个人的偏好与问题,但不该拿来论断我。我对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很满意。」她扬起下颚,骄傲地宣布。 「天啊!我碰见了一个超级自恋的女人。」 「不是自恋,是自信。」 「好,言归正传,妳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端出医生的架子问道。 「不好!」她气嘟嘟地回道。 「不好?哪个地方不舒服?」他问得很认真。 「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 「我看看!」他马上凑近她。 「你还看不够?」她佯怒地白了他一眼。 他这才顿悟她所指的是心病,是因为他「看」了她的娇躯所引起的,于是放声大笑,「心病需要心药医,我刚好是这方面的专科医生,说吧,妳打算怎么做?」 「消除你见过的记忆。」她任性地说。 「就今日的医学,甚至科学而言,那是不可能的。」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还说你是什么专科医生。」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但不挖苦他两句,就是感觉有气憋在心里,很难平息。 「我倒是想到了个解决的方法。」他笑得很诡谲。 「我不认为你真的有办法。」她挑着眉,觑着他。 「有的。」 「有?」 「对!」 「那八成是什么怪方法。」 「不是怪,而是优。」 「拜托,你这个天才,快说!」 「就是我也给妳看个够。一来一往,互不相欠。」他说话的同时,还露齿而笑,洁白的牙齿就像刺眼的灯打在她的脸上。 「你真够色的!」她再度白了他一眼。 「我记得法国女孩是不会这么害羞的,妳又不是小孩子,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不会开不起吧?」他不以为她在性方面是完全没有经验的。 「我还有一半的中国人血统。」她不疾不徐地补充。 「据我了解,现在中国很多地方的女孩,可是笑贫不笑娼,所以--」 「stop!我不是她们中间的一群,再说我父亲来自台湾,自小我们姊妹就被教导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不随波逐流。」 「因此,妳--」他又觑了她一眼,「妳该不会是纽约最后一个处女吧?」 「关你什么事!」她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如果妳真的在意这件事,而且又是『好人家』的女儿,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他说得似假还真。 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了句:「怎么解决?」 「就是我吃亏一点,娶妳为妻。」他压根不信她还是处女,毕竟她是那么地美好,不可能没人追求。 她一怔,旋即回神,抓起另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我还怕你有『菜花』呢!」那是性病中的一种,虽不要人命,但复发性挺高的。 「哈--设想周到。」他故意鼓掌,揶揄她。「看样子,妳的病真的在老太婆的怪汤药急救后痊愈,因为妳已经可以打人、骂人了。」 「她老人家救了我?」 「嗯。」 「所以说,你并没有--看到--我--」她问得结结巴巴。 「很失望?」他打趣地说道。 「管好你爱乱开玩笑的嘴,ok?」她准备下床。 「妳要做什么?」 「谢谢人家。」 「那得先谢谢我。」 「为什么?」 「因为是我抱妳上床的。」 「你?」她的嘴抖了抖,又开始怀疑:「那你到底有没有--」她非弄个明白。 「没有。」这话是出自门口边的老太婆。 「老太太?」她唤道:「谢谢妳救了我。」 「孩子,坐下吧。」 「谢谢。」她应道。 「换你们告诉我有关老船长的事了。」老太婆慢条斯理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说来话长,总之老船长常常发呆,居无定所,有时很清醒,有时又像失去记忆的人。 最奇怪的是,当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伊莎贝拉就神秘地大量出现。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开始观察、研究牠们的成长周期、变化…… 当慕林找人来买伊莎贝拉时,我不卖,没料到牠们一夜之间全部都不见,而且全死了。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 葛风蝶一口气简略说完这事件的原委。 「那妳可以告诉我们,妳和老船长的关系了吧?」慕林立刻反问。 老太婆瞥了他一眼,「臭小子,你真是狂风之子,狂妄又霸气!」 「我再一次印证,女人不论老少,都是情绪化的生物。」他回敬她一句。 葛风蝶拉住他的手臂,「你就少说一句。」 他真的闭上嘴,不再插话。 老太婆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说着往事。 「我就是老船长当年心爱的女人,我也叫伊莎贝拉。 当年我们因为热爱蝴蝶,相偕到阿尔卑斯山,为了长期观察牠们,于是在这里住了下来,并将这里布置成『船之家』,因老船长之前是跑船的,他对海有一种特别的情懔,却因为爱屋及乌而随我到了法国。 谁知道中途冒出个英俊善言的生态摄影师摩尔,我们聊得很愉快,事后我禁不起摩尔一再鼓动,便随他重返文明世界。」 「那老船长是不是马上跑去追回妳?」她连忙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一个月后,我和摩尔分道扬镳,再次回到这里时,老船长早已不知去向。 我苦苦来回于欧洲、美洲,甚至到各大航运公司打听他的下落,但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不见踪影。」 葛风蝶一脸遗憾,却没有吭气,让她继续说。 「奇怪的是,自从老船长离开后,伊莎贝拉蝴蝶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这才想起我和他的誓言。」 「什么誓言?」葛风蝶还是沉不住气地问了句。 「我想你们知道伊莎贝拉的传说吧?」老太婆问道。 「知道。」 「我们许的誓言,就是谁背叛了对方,幻蝶伊莎贝拉将会消失,直到另一个『伊莎贝拉』来此,幻蝶伊莎贝拉才会重返。」 「什么?」他俩异口同声讶问,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这也是你们俩可以在这些天看见伊莎贝拉的原因。因为妳就是那『另一个伊莎贝拉』。」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 「那你们有没有起誓重逢的机会?」她替这对没能终老相伴的老人家感到遗憾。 老太太只是苦笑。 「那我们替您带回老船长吧!」葛风蝶义不容辞地说。 慕林却语出惊人问了她一句:「妳究竟是什么人?」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太婆不是普通人。 「狂风之子,看来你虽然狂妄霸气,但还有点脑筋。」 葛风蝶也觉察这事有很多疑点。她没有作声,静待慕林与老太太对招。 可是老太婆却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们,不发一语。 第六章 寂静的阿尔卑斯山的山间小屋里,慕林、葛风蝶,还有老太婆三个人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老太婆才又开口道:「你们应该知道伊莎贝拉之所以被命名为伊莎贝拉的原因吧?」 「知道。」葛风蝶礼貌地答复,慕林则点头表示知晓。 「我就是一八四九年发现伊莎贝拉这种幻蝶的昆虫学家的后代,我祖父辈的先人,当年就私下开始研究牠们对人脑的影响,而我也在父亲的狂热研究中受到启蒙,因此全心投入伊莎贝拉对人类大脑,甚至免疫系统、神经系统的研究,我曾以『布古娃』这个笔名发表多篇论文。」 「您就是布古娃?」这是葛风蝶最崇拜的昆虫学家之一,只是很遗憾,中间隔了三十年,都不见她的论文发表,多方打听,学界完全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我让妳喝下的药茶,其实就是牠的蛹的体液,加上数种这里才有的花草所合成的茶。 我必须说,在大自然孵化的伊莎贝拉,与在实验室中的伊莎贝拉,牠们体内的部分基因是不相同的,疗效自然不同。 我做了些笔记,你们可以带回去研究。」 老太婆起身,打开一扇用钥匙牢牢锁住的抽屉,取出一大迭的资料,「拿去吧。」 「这--怎么可以?这是您的研究。」她不敢收下。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就靠你们了。我来日不多,你们就不用客气了,』老太婆坚持道。 「来日不多」这四个字像个警钟敲在慕林的心房,他旋即出声:「我先回去带老船长来这里。」 老太婆笑了笑,似有隐言,却没有道出。 「我们一起去!只有我知道他老人家会待在哪几个地方。」葛风蝶附和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经过一夜的休息,慕林与葛风蝶准备下山,老太婆站在门边目送他们, 不时地抬头看着天空,突然语出惊人之语:「快下雪了。」 他们旋即转过身子,一脸不可思议。 现在是春末夏初,怎么可能会下雪? 「一切小心,就此别过。」老太婆这话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我们很快就回来,您别担心。自己早晚多加件衣服,安心地等我们带回老船长。」葛风蝶连忙说道,也就没有再多想。 老太太只是苦笑,挥着布满皱纹的右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纽约。 今夜特别的冷,老船长那间临时所搭建的小屋,不时还有雨水渗入,他一直咳嗽,听起来像是要将心肝全咳出来似的。 但他毫不在意,拖着沉重的步伐,坚定地趴在一张不够牢固的桌面上写字。沙沙的写字声与他的咳嗽声,此起彼落。 最后,终于在他咳出血后将信写完。 他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拿起公共电话,只闻答录机传来葛风蝶四姊妹的留言声。 没有一个人在家! 他又轻喟了一声,再次猛咳,录下他的留言:「我是老船长,我找风蝶,咳!咳!咳!我想我该去找伊莎贝拉了。时间到了。」 砰地一声,他挂上了电话。 骤雨打在他的身上,他蹒跚地一步又一步走回自己那间漏雨凄冷的小屋,安静地躺在那张又脏又臭,但唯一没有渗水的床上,合眼入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慕林与葛风蝶带着老太太布古娃送给他们的资料,还有一些伊莎贝拉的蛹,一路赶往机场。 「咳!咳!」葛风蝶也不知是太累或是怎么地,她感到浑身发冷,直打哆嗦,还猛咳嗽。 「妳还好吧?」他已经听她咳了一下午,心想八成是昨天淋雨所致,外加没有睡好,才会略显疲态及咳嗽。 「我还好。」她努力挤出微笑,不想增加对方的困扰。 「别瞒我,我是医生。」他提醒她。 「我知道,慕林医生。」她摇头苦笑。真是个好强的男人。 「叫我慕林。」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她又笑了,只是那苦笑还带着泪光,「别和我杠了,我有点累。」 他看出她眼眶中的泪光,那不是伤心难过的泪水,而是过度疲惫的生理反应,这点让他很不放心。 车子一路往机场开去,窗外的景致如画,可惜他们无心欣赏。 「来,坐到我身边,靠着我的肩膀休息一下。」他说。 「不了,我靠椅背就好了。」她拒绝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倔强。靠着我!」他的口气有如阎王颁令,不容分说或是拒绝。 她实在不喜欢人家这么命令她,但委实没力气和他争论,也就顺势靠了过去,但仅是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方,身体仍和他维持一段距离。 良心说,这种姿势很累人!慕林索性一把用手将她圈住,「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哎哟!」被他这么蛮横地拉了过去,整个人像被肢解似的酸痛不已。 看起来她应该是罹患流行性感冒,然而在她的心灵深处,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好似这不是流行性感冒那么简单,一种深层的恐惧,便如电流袭心而来。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慕林见她没有反驳也觉得奇怪,这不是她的个性,不禁更为她担心了。 「妳若有任何一点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她只是哼了一声,无法对他言明心中的疑惑与未知的恐慌。 这时为他们开车的司机突然说:「你们一定很难相信,现在是五月底,但不久就会下雪!」他双眼瞄着不远的天边。 他们的心顿时狂跳了下。 老太太在他们离开之前也这么说。 难道真的会下雪? 他们必须承认,整个大气层因为遭到长期破坏,全球的气候都有些反常,但此刻若下雪,也太夸张了吧?!奇怪的是,这司机的语气竟然这么笃定,心头不免犯嘀咕。 「你是说哪里会下雪?」慕林冷静地问,不时还看着窗外仍然湛蓝的天空及雪白的云朵。 「你们瞧我手指的东南方上的乌云!我的曾祖母曾告诉我,在五六月若看见那种厚重而且层层相迭的白色云朵,就表示天有异象。所以,我相信今天搞不好真的会下雪。」 「那就麻烦你开快一点,赶快到机场。」他说。 「没问题。」司机答得爽快,但不一会儿又说:「你知道吗?法国人是最会罢工的民族,一下雪,他们是不会开飞机的。」 「我听说了。」他刻意瞄了一眼中法混血的葛风蝶,她已经合上了双眼,心头旋即一颤,他似乎也感到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再开快一点!」 「好。不过,人是无法和天抗衡的。」 「闭上你的嘴,专心开你的车!」他不客气的纠正对方。 司机被他这么一吼,满脸通红,虽没有再吭气,却一脸屎样,甚不愉快。 「我相信你说的话,有劳你再加快一点。当我们努力过后,上天也许会怜悯我们。」半昏半睡的葛风蝶突然张开双瞳,以字正腔圆的法语安抚那名司机。 登时,司机那张猪肝脸转阴为晴,「还是法国女人懂礼貌。」他暗指她身边的美国佬不上道。 慕林还想说什么,却为葛风蝶所阻,「中国人有句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一向不是这么计较的人,何必动怒?弄得司机不开心,反而容易出意外。」这回她改用中文劝诫他,给他保留一点面子。 「妳还好吧?」其实他蛮感激她的适时解围,就像小时候,当他打算豁出一切与父亲抗衡时,母亲总会用她的温柔,挡下他因一时冲动后可能带来的冲突与责罚。 母亲辞世后,他以为可以和父亲真正地抗衡,甚至大干一场,但午夜梦回才讶然发现,他也步入父亲的后尘,承袭他的霸态,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不少人。 以他今天的地位,当然可以完全不将一些闲杂人等放在眼底,但当他如愿以偿地位于至高之处时,他并未因此而感到快乐。 葛风蝶的适时劝阻与温柔,让他倍感温馨,彷佛回到母亲的羽翼之下。 他不再说话,算是接受她的建议。 偏偏那弄不清状况的司机竟然补了一句:「女士,妳先生很听妳的话,很好!很好!」 「他--不--」她还想解释,却为慕林所打断。 「你可以安静地开车吗?」他压抑着一触即发的厌烦。 厌烦什么?厌烦对方说他听女人的话?或是听太太的话?抑或是对方点出他们既非夫妻,却犹如夫妻般的默契?还是司机点出他一直不愿正视的问题--婚姻? 父母的婚姻让他视婚姻如畏途,这点他是不会对外人言及,但不可否认,自小到大的经历就是一个烙印,看似挥别,事实却一直存在。 葛风蝶是个好女人,但是「好」不代表她就该成为他的妻子,或是让他放下一切去听她的指挥。 司机忽然又大叫,「你看,我的曾祖母说对了!下雪了!下雪了!啊哈!哈哈--」他竟狂笑了起来。 慕林的眉心却锁得更深了。 下雪对感冒的病人通常害多于利,尤其在他们急于赶回纽约前夕下雪,只会延误他们的行程与葛风蝶的健康。 他怒叱老天,「该死的雪!」 她拉着他的衣袖说:「你知道吗,我很喜欢雪,不然我不会住在纽约的郊区。」她试图转移他的迁怒。 他猛吸气,强令自己镇定,「雪有什么好看?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她苦笑道:「白茫茫就是一种美,屋顶沾满了雪的屋子里,燃烧着黄澄澄的火光,有多温声啊!如果有小孩,他们还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多可爱。」 他心隅的一角,霍地被撞开一道裂缝。 她说「小孩」!谁的小孩?他的?还是她的?或是--他们的? 一把熊熊的火在他的体内狂猛的燃烧着,点燃他对她的珍惜,他于是将她抱得更牢,却忽然觉得她的体温不对。 太热了! 「妳发烧了!」他嚷道。 「有吗?」她笑得迷迷糊糊,双瞳眨呀眨呀,似要合上。 「该死!我们不去机场,改往当地最近、设备也最好的医院!」他冷硬地命令道。 「尊夫人怎么了?」司机也感到不对劲。 「她病了!快!开快一点!她若有个什么闪失,你就等着瞧!」他严峻的脸色,彷如这场意外落下的雪。 司机打了个冷颤,只能应道:「是的,先生。」这次他可没再摆脸色给他看。 葛风蝶低声的说:「你又生气了,生气容易老,也容易打坏你的人际关系。」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stop!别再管我,妳现在到底感觉怎么样?」 她轻轻扯动嘴角,转移话题,「你看过一部动画电影--北极特快车吗?如果没看过,你真该看看。电影的芒题只有一个--只要相信圣诞老人,世上就有他的存在。」 「那只是给孩子看的!」他不时抚着她的额头。 「不,是老少咸宜。人闪长大而不相信曾经相信的事,也因此少了惊喜与喜悦。我曾经告诉你,我是巫婆之后,你记得吗?」她努力地掀开眼皮。 「妳别再讲话,好好休息!」他很着急,却不知怎么安抚她。 「听我讲完好吗?」她哀求道。 他的心又绽了个口,妥协地道:「说吧。」 「我是我们家族里第六感最强的,常可以感应一些事。我知道我会遇见你,我还知道遇见你之前之后,我的心会有火烧、疼痛……各种感觉。事实上,它们都出现了。」 「妳在说梦话。」他凝视着又合上眼的葛风蝶。 「希望是。」她轻轻地笑着。 「好好休息。我会让妳恢复精神,然后回到妳的家。不过,那儿现在正是艳阳高照,没有雪。」 「但冬天它会再来。」她笑了笑。 嘶地一声,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医院的急诊室,他立刻拎出行李,大声呼唤人员急救,并丢下几张钞票给计程车司机。 他抱着葛风蝶往医护人员推来的急救担架上放,「快,她发烧!」 这群医护人员立刻推着担架床往里冲,他则一路跟随着他们。 只见这群法国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她安置各种医疗设备,并询问慕林相关细节。 他一一答复的同时,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那人也认出了他,连忙走上前,「慕林,是你?!」对方又瞥了一眼正在急诊的葛风蝶,「她是--」 「病人。」他简单地回答。 「你还是没变,读书酷,做事也酷,就连现在见到同学,还是酷气十足。」马里医师拍了拍慕林的肩头。 「废话少说!你快点为她诊察。我的直觉与专业告诉我,她不对劲。」慕林打断马卫的寒喧。 马里立刻拿出听筒听诊,眉头越锁越紧,最后放下听筒。 「她的症状看起来像是感冒,但是有些小地方却不是感冒的征兆。我先为她做一些检查。」这时护士已将她的体温告知马里,他连忙道:「摄氏三十九度八,高了点。先挂点滴,再加退烧针剂及冰枕。」 做好了一切必要处置,马里试图轻唤葛风蝶,才发现这一刻还不知病患的名字,抬起头来看了慕林一眼,「我可以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伊莎贝拉。」他用了她的法文名字。 马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过身子,开始低声唤道:「伊莎贝拉!伊莎贝拉!」 她就像睡美人故事中的美人完全沉睡,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但也没有反应。 登时,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呼叫:「伊莎贝拉!」 慕林则是呼唤她的中文名字:「葛风蝶!葛风蝶!」 她依然没有反应,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 「快,送加护病房!」马里立刻下达命令。 「她怎么了?」慕林抓住老同学的手。 以前在校时,马里就是个内科天才,尤其对脑神经科特别偏好,但他说自己神经较敏感,无法与精神病患终日相处,所以在分科时,二人便分道扬镳,各在自己的领域独领风骚。 马里正经地对他说:「她之前可有什么症状?例如:咳嗽、抽筋、筋骨酸疼,或是频繁的神经性反射动作?」 「她有淋雨,并在沐浴时昏倒,然后睡了一觉,恢复体力后,我们决定返回纽约,一路上她咳嗽、嗜睡,而且话多。」他漏说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她喝了一杯成分不明的药茶。 「好,我先为她注射抗生素,你知道她对哪些药物敏感吗?」马卫问道。 慕林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好,我们就从副作用最小的抗生素开始用起,我会派一个人单独照顾她。」马里说道,随后并命令护士及住院医生去做这些事。 「我可以进去陪她吗?」慕林看着马里问道。 马里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只有探病时间才可以,你忘了吗?」 「我知道,但难道不能通融?」他又问。 「等你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时也许可以,或是病人病危时--可以进去。」马里答道。 咻地一拳,不偏不倚揍在马里的腹部,「闭上你的乌鸦嘴!」 马里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皱着眉头睇着他,「你干嘛打我?在学校我们开过的玩笑,比这个更甚的多得是。」 「闭嘴!」他道。 马里这才真正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女人对慕林很重要。「她是你什么人?」 慕林没有吭气,也在自问。 为什么葛风蝶对他的影响超过他的想象? 她究竟在他的心底占着什么样的地位? 他们没有真正的肌肤之亲,没有温馨接送情、没有浪漫时光,有的是谈论伊莎贝拉的出生到死亡,看着满天飞舞的惊喜与执着,外加他不时逗弄她,气得她脸红脖子粗,与斗嘴。 看似乎淡无奇,却在她昏倒,而且他作了场「噩梦」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有了某种程度的改变。 他在乎她的身体健康,他在乎她对伊莎贝拉的执着与研究,甚至连她半梦呓的说她是女巫之后的事,也试着去相信。 这到底怎么回事? 马里见他不回答,虽不能理解,倒能体谅,「你如果还像学生时代那样相信我,那么我向你保证,我会全力医治你的女人。」 他的女人?! 慕林闻言后,没有反驳,这话就像多块石头咚地掷向水面,搅得心湖涟漪不断,「谢谢。」 「你先到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下吧,反正我看你是不会离开医院一步的。」马坚肯定地又说:「请。」 他随着马里走往急诊室的另一条走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加护病房中的葛风蝶全身一如她所感应到的,正经历那种巨大的破坏力,又冷又热,难以形容的痛一直折磨着她。 她的灵魂从身体抽离出来,睇着那生病的躯壳被插着各种医疗用的管子,看了叫她好生不忍,她可以感应到那曾经令自己十分自豪的躯体,似乎要停止运作。 抽离的她竟然可以感到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弱,就在这一刻,危急的警示铃大响。 护士小姐立刻呼叫主治医生,「马里医生,请立刻到加护病房来!三号病人需要紧急急救!」 外头的马里与慕林,几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加护病房,病房里只听见器械叮当作响,情况十分危急。 她的心跳一直往下降,心电图上的曲线图也渐渐趋平。 「强心针!」马里立刻命令道:「准备电击!」 慕林简直不敢相信,之前还靠在他肩头,说着她深信不疑的家族故事,还有那部给小孩子看的电影的葛风蝶,如今却成了与死神拔河的无助女子。 他失控地大喊:「葛风蝶,妳给我回来!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回来!我命令妳回来!」 仍然没有反应,而且心电图已近直线。 慕林觉得整个人快被撕成两半,痛不可言,「回来!葛风蝶!」 急救仍在进行,慕林失去理智追问:「你到底为她注射了什么抗生素?」 「红霉素家族的一种……」马里说着药名。 「应该没问题啊!」他也承认马里做的没错,如果是他也会用这种药的。 「之前,你可曾让她服用任何的药方?如果有,那是哪一类?药名是什么?」马里一边急救一边问。 「有。但是成分不明。」 「天啊!你真是该死!你的医学书读到哪里去了?」马里大咒。 「闭嘴!」慕林的自责不在马里之下。 这时葛风蝶的心跳几乎是零。 「不!」慕林抢过马里的电击器,还未使用就被推开。 「这不合规定,你若执意这么做,从此咱们都会失去执照!」马里提醒他医生的职责与规定。 「我不在乎!」他大吼。 马里重重地吸一口气,认真地再问一遍:「她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只有近亲才可以决定,最后一刻是否要急救、急救到哪种程度。」 「她是--」他说不出话来。 「她的家人呢?」马里冷静地问,又命令护士为她打了一针强心针。 「也许在纽约吧。」他的肩头垮了下来。 「你不是她的丈夫吧?!」马里点出了事实。 「现在是了。」他肯定地说。 「那好,你要全力救她吗?即使她变成植物人也愿意守护她?」马里直言无讳地问。 「是的。」他从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自己的感觉。 「我必须说,她很危险,很可能--」他指了指加护病房的上方,也就是死亡的意思,「再想想,你给她服用了什么药?」 「药茶。」 「什么成分的药茶?」 「是--」他的心灯一亮,突然想起离开前夕,老太太的一段话-- 「如果她感觉很不舒服,你就抽取伊莎贝拉蛹中的萃取液,喝下它或是直接注射也可以。」 「我有法子了!」慕林决心搏它一回。 「来不及了!」马里沉重的说。 慕林随着马里的目光转向已成平线的心电图,这代表病人已无生息,慕林的世界瞬间瓦解。 第七章 「不!」慕林睇见心电图已呈水平状,立刻推开马里。 「葛风蝶,我不管妳听得到听不到,我都不准妳离开我!不准!妳给我醒过来!」他大声疾呼。 神魂彷佛离位的葛风蝶,瞧见他这模样也感到好心疼,很想开口安慰他,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她不断地自问:她真的「死亡」了吗? 只见慕林翻搅着他的皮包,将里面的东西一占脑儿地全倒了出来,胡乱翻找着某样东西,最后见到一只安放着伊莎贝拉的蛹盒。 他对马里大声喝道:「给我一支空针管!快!」 「你要做什么?人死了不能复生。」马甲试图安抚他。 「放屁!快拿给我。既然她在法律上的界定是死亡的,那我就死马当活马医。」 马里只好快速将针管交给慕林,他立刻抓出一黑夜型的伊莎贝拉的蛹,一针刺了进去,再缓缓地抽出牠体内的液体,接着又命令马卫给他一些综合剂,迅速在针管综合后,将它注射至她的静脉里。 马里不可思议地看着慕林,很想出声阻止,也想问他到底在做什么,但还是忍住。 慕林在医学院就读时,系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大胆」,总是研究一些其他同学想都想不到的治病方法,常令人咋舌不已。 奇怪的是,他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去做某些实验,只是他没有像一般医学院师生一样先诉诸文字,然后再做实验,彷佛所有的计画与疗程全在他的脑中。 他的大脑就是一座智库,除非他愿意开放,否则没有人可以进得去,就连他也不曾真正走进慕林的内心世界。 他对慕林研究蝴蝶对大脑的影响,早从他们偶尔e-mail的互动中得知,只是亲眼目睹以「人体」实验,还是第一回。 慕林安静地做着注射的动作,双眼一直在心电图与葛风蝶的脸上来回梭巡,整间加护病房显得格外肃穆与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部被迫降争最低,深怕一个不小心触怒这个急于救同心爱女人的慕林。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已知这个慕林的来头,大伙也希望看看他,之否真的能将一个被宣判死亡的人,重斩救活过来。 医学告诉他们,心电图停止的五分钟内,是抢救的关键期,错过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令死者起死回生。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慕林沉住气等待着。 其实担任医师多年,他早已习惯每个人都会定上这一遭,只是没料到,在葛风蝶被心电图宣判死亡的那一刻,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瞬间崩溃了。 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还是她对他而言真的是有别于一般人? 就在答案呼之欲出的剎那,心电图突然动了,那条代表生命启动的线重新有了起伏。 「快!」他大叫,「再急救!她又有生命迹象了!」 马里及其他的工作人员有几秒的不可置信,全都像雕像杵在原地。 「快!急救!马里,你在干什么!」他再次嚷道。 马里旋即回神,所有的医护人员也在这时忙碌起来,不久后,葛风蝶也在急救之下恢复了心跳,虽然薄弱,但总算捡回一条小命。 此刻,心电图上方的曲线图,已恢复到几近正常的律动中,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马里与慕林再次回到私人的办公室,他递给慕林一杯普罗旺斯的迷迭香花茶,「喝一点,可以放松你的神经。」 他接过它,轻轻地啜了一口,双方都没再开口说话。 花茶喝完了之后,慕林站了起来,「我要去看她。」 「她?谁?」马里故意问道。 「你欠揍!」他恼怒道。 「你已欠我一拳。」他提醒道。 「我--很抱歉。」他拉开门,准备离去。 「慕林,让她休息一下,倒是我们该聊一聊。」马里喊住他。 慕林站在门边好几秒,最后还是折回马卫的身边坐下,「有话快问,我还要去看她。」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你为什么知道用这种方法救她?」马里快人快语地问。 「这问题复杂,一时很难道尽。」慕林轻描淡写地回应。其实这也是他的困惑。 「我有时间听。」 「可是我没时间讲。」他冷淡地拒绝道。 「你不是小气的人。」这是他对慕林的认知。 慕林迅速抬头睇了他一眼,「你错了。我一直是,不是吗?」 「那是同学的误解。」 「谢谢。」他苦笑。 「可以告诉我吗?起码我的医学领域和你所学的在某部分是相通的。如果你不吝分享,我想这对人类的脑神经,甚至大脑,是有极大的帮助。」马里道。 「你对蝴蝶了解多少?」他终于松口。 「只能分出牠与蛾的差别。」马里直言不讳。 「亏你的国家有这么多珍贵的蝴蝶。」他冷笑道。 「你就饶了我吧。」 「首先我必须说,葛风蝶应该对红霉素过敏,所以在抢救中,产生休克的现象。我们都知道红霉素这种抗生素,只有万分之一的人会有不良的药物反应,我想这点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的急救方向出了问题?」马里追问。 「不算是。因为你的医疗流程没有疏失,若有差池,仅在于她对某种药物过敏而我们不知道。外加在这之前,她喝了一杯以伊莎贝拉,也就是蝴蝶的蛹所萃取的液体,加上多种该地特有的花茶调制而成的药方,所以体内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就跟中药一样,这些花草药方与西药共服时,有几个重要的禁忌,其中最大、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它们中间必须间隔两小时。 而她在离开阿尔卑斯山的小屋前,她又喝了一杯那种药茶,到现在时间没有超过两小时,所以在急救时才会产生致命的反应。 其实,也许这对一些人来说没有问题,但她却出了问题,所以我才推断她对红霉素过敏。」 「原来是这么回事。」马里直点头。 「其实,我研究蝴蝶多年,一直拿牠们做实验,发现一种奇妙的现象,就是蝴蝶在真正变成蝴蝶时,必须经过蛹这个阶段。 这阶段看似完全静止,但在蛹的体内却又无时不在进行大革命。牠一方面要破坏幼虫时又丑陋又难看的身躯,另一方面又要创造牠美丽的蝴蝶身躯,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种大力破坏性与困难的建设性工作,却是同步进行。 最妙的是,有些蛹需几天完成,有些则需几个小时。例如被喻为欧洲最美丽的蝴蝶--伊莎贝拉,牠便是在短短的三天内经历四个阶段,三天内死亡。」他说出他多年的观察。 「这么奇妙!」马里大为赞叹。 「更奇妙的还在后头。」 「是什么?」 「就是在牠们交配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通常得等到次年,才会再看到另一批蝴蝶飞来。这就是我要研究牠的原因之一,也是最困难的部分。」 「那和你救她有什么关联?」 「因为当时她和蛹一样看似完全静止,因此,我想既然她已被宣判死亡,那何不以蛹的蜕变生命,换回她的生息。」 「结果你做到了!」 「这只是起步,也是侥幸,这条路还很长,我不敢居功,只希望她赶快好起来。我--我想我需要她的帮忙。」他意味深长地说。 「需要她的帮忙?还是需要她的陪伴?」马里问了道艰难的习题。 慕林登时不语。 「我会喝到你们的喜酒吧?」马里又问。 「你不是不喝酒?」他故意回避问题。 「为了你的幸福,我非喝一杯。」 「你慢慢等吧,我去看她了。」他连忙起身。 「你说过她是你的妻子!」马里在他身后提醒道。 他背着马里挥挥手,「我只想快点带她回纽约,我不喜欢这里突来的雪。」他答非所问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马里坐在原地,扯着嘴低声笑着。 死鸭子嘴硬!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法国巴黎机场。 慕林将已痊愈的葛风蝶带离医院,直接赶往机场。雪也退了,蓝天白云美丽极了。就在他们连同他的保镳一行六人,一起走进机场的贵宾室时,迎面就瞧见好整以暇等着他们的区约书。 远远地,区约书就站了起来,走近他们,「好几天不见!」 「这么巧,你也搭这班飞机?」笑容灿烂的葛风蝶毫不掩饰她的友善。 慕林却是冷着一张脸,直瞪着区约书。 区约书倒是胸有成竹地应对,「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们。」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她的话未尽,就被截断。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自有办法查出你们返航的班次。」区约书道。 「有事?」她问。 「只是关心妳,伊莎贝拉。」区约书笑道,「妳好吗?都怪那个怪老太婆不让我留下。」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慕林立刻将她拉向自己,「她很好。」 区约书看着慕林霸气的宣誓动作,再加上葛风蝶并没有抽出手时,他明白了一件事-- 在山上的那些天,他们俩的感情拉近了许多。 「一起坐吧!」区约书试图挽回。 「不够坐。」慕林不待对方引路,就牵着葛风蝶往另一区走去。 「慕林,我老妹得罪你,我可没有!你何必做得那么绝?」区约书终于沉不住气。 「慕林--」她也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他朝区约书冷哼了声,不加理会。 「伊莎贝拉妳和我一起坐,和慕林那块石头在一起,只会短寿。」区约书越说越激动。 「约书,你不该这么说的,慕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的命还是他救的--」 「葛风蝶,不需和他多费唇舌,再说,这种事没什么值得说的。」慕林道。 良心说,救她是他自愿,而非让他人对他的印象改观。 经过这次几近生离死别的经验,他发现自己对葛风蝶的感情放得越深,就越容不得他人靠近她,即使只是示好也不成。 这是嫉妒吗? 是,他知道是。 他珍惜他们相众的时光,不管日后会如何,他只想把握当下。 葛风蝶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只好对区约书露出抱歉的笑容,便随慕林坐进角落最里面的位置。 区约书突然说了几句颇具隐喻的话,「有一种蝴蝶叫伊莎贝拉,没有人可以真正禁锢牠;有个女人她叫伊莎贝拉,没有人可以牵制她,除非牠或她自愿!伊莎贝拉呀伊莎贝拉,张开妳鼓动的翅膀,飞向青天吧!」 那话像是吟诵似的出自区约书的口中,话落,他就往吧台坐下,拿起可以随意取用的酒,调了一杯色彩鲜艳的调酒。 「这杯酒是我调制的,它也叫伊莎贝拉。」举起蓝绿相间的调酒,他朝葛风蝶的方向致意。 慕林走近他,取过区约书曾调配的酒瓶,依样画葫芦,接着冷冷地纠正道: 「这酒真正的名字叫『蓝色夏威夷』,也叫『活在当下』。你诗吟的不错,可惜对酒的认知只有幼稚园的程度。很抱歉,不论哪种伊莎贝拉,她们都做了她们的自由选择。」 然后,他凑近区约书的耳际低语,「她们站在我这一边!抱歉,你来迟了。」 「你!」区约书瞪大双眼,一口饮尽口中的酒,然后奔向葛风蝶,「如果这个男子是妳的选择,小心点,他是个狂人,疯汉!」 「别这样!」她的眉心蹙了起来。 瞬间,区约书的衣领被人拎了起来。 「啊!」他大声叫嚷着。 原来是慕林的保镳为了保护主人及葛风蝶,将区约书拎离地面。 「快放下他!放下啊!」她急道。 但保镳只听慕林一个人的话,葛风蝶只好求他,「别这样,我不希望他说对了。」 慕林吸了口气,「区约书,你听好,我只说一遍,别再让我听到你说我是狂人或是疯汉这类的字眼,尽管我就是,但我不要再听到你说,否则,后果不是你负担得起的!」话落,在他的示意下,保镳才将他放下。 区约书连忙离开贵宾室,偌大的房间,顿时异常安静。 慕林心里明白,「疯狂」这两个字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母亲自戕而亡,父亲也因自责及童年创伤抑郁以终,这两个字对他根本就是禁忌! 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冒犯他!怒气未熄的他,几乎想砸了这里所有的东西,握紧的拳头正在颤抖,他知道自己真的快压抑不住。 这时一双柔嫩的手,抚在他的手背上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来回地安抚着他。 奇怪的是,他胸中百万吨的炸药,竟然意外地被抚平。 他睇着她,抿了抿嘴,一句道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却说话了:「你知道吗?我的祖先在她被邪恶的愚民烧死的前一刻,满腔怒火地诅咒所有将她绑至燃火台的愚民,他们的后代将不得善终。 火越烧越大时,她的怨更深,可是就在那时,有一个男人乘着马,高声喊道:『伊莎贝拉,放下妳的咒怨,这婴儿正是妳的爱子,我会代妳抚养他长大!』 我的祖先望着马匹上的婴孩,笑了,满足地笑了,并大声喊道:『我的子孙中将有人会继承我的能力,一代接一代,没有人可以再歧视他或她。』然后她便浴火升天。 从此,这个传说就一直流传在我们的家族,但我的父亲却告诉我们,不论这个传说真实性有几分,他希望我们学会宽恕。 父亲说:『恶由心生,病也由怒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区约书的话的确伤人,但是你可以选择不生气,也可以选择漠视,或是充耳不闻,就是不要伤害自己。」 他笑了,拧着她的手心,玩心顿起,「我又没有耳聋,怎么会听不见别人的中伤。」 「可是,你可以选择不为所动呀!」她急忙说。 「不成。」 「那只有痛苦。」 「不尽然,」 「不尽然?」 「嗯。」 「那你通常是怎么处理不满的情绪?尤其你的工作比别科医生来得复杂。」她认真的看着他,手也打算离开他的掌心。 他却反手抓住她,「就是和一个女人makinglove。」 「老天!你--你怎么可以在盛怒时做--那件事?」她委实难以想象,更急于抽回自己的手。 「当然不是每次,那得看对象。」他笑得很诡异。 「拜托,别说。」她忽然觉得自己成了祭坛上的活祭品。 「哈--」他继续大笑,越笑越狂放。 「别这样笑,很失礼的。」她提醒他。 「妳刚才不是劝我,不要想不开的吗?我现在只是听从妳的建议而已。」 「可是,我没让你这么不斯文的笑呀!」 「笑不露齿怎么会过瘾?又如何纡压?再说,妳又不愿成为我的『床伴』,我只好以笑替代。还是妳改变心意?这样我们就延后一天回国,在浪漫的城市写下咱们石破天惊的经历。」他越说越离谱。 「你比区约书还会做诗。」她推了他一下,趁势抽回手。 「别提他!」他的心一下子又沾上冰霜。 「sorry。」她撇了撇唇,不再说话。 他倒是马上重拾逗弄的心情,「怎么?劝人容易,轮到自己却很难吧?妳也可以不受我的情绪影响呀,怎么我一变脸,妳就成了小媳妇?」 「你才小媳妇呢!我是大女人,一个自信且美丽,外加拥有专业能力的女人。」她立即挺胸,自豪的纠正他。 他却故意朝她的双峰瞥去,一脸暧昧。 她马上缩回胸部,瞪了他一眼,「不准偷看!」 「我是正大光明的看。」他皮皮地说,先前那个有如阎王的慕林已不复见。 「去看别的女人!别尽往我这里看。」她佯怒道。 「这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会安慰人、会生气、会生病,还会威胁我的女人。」他指着自己的双眼处。 她突然不语,羞红的脸不知该偏向何方。 他却将她的红颊扳向他,「我很想问妳一个问题,可以诚实的回答我吗?」 「什、什么问题?」她被他瞧得语无伦次。 「妳想和我在一起吗?」话落,他便后悔自己这么问。 通常都是女人倒贴他的,他根本无须费心去求一个女人。 他真是疯了!这女人令他疯狂。 「和你在一起?做什么?」她已迷失在他的邀请中。 「一起工作。」他旋即转个弯,趁势转移先前的「失言」。 她彷佛听见自己的心,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些轻疼,也有些失望,「哦!是一起--工作啊。」 「嗯。」他睁大双眼,彷若这么做,才能证明自己没有误导对方的意思。 「我不能。」她拒绝。 其实她这么说,他也松了一口气,「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但他仍忍不住追问。 「因为我有自己的研究。再说,你我工作的领域有一大段的差距,我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你的工作伙伴。」她回归正常的应对。 「妳分析得有点道理。」他点了点头,「那么回到纽约我们可以偶尔一起吃个饭吗?」 「这是邀请?」她学聪明了。 「妳说是就是。」他笑了。 「什么样的邀约?」她进一步问明白,免得又是一身伤。 「妳希望是什么形式的?」他反问。 「就是--」她觑见他眼中狡黠的波光,忽然灵光一动,「你饿了,我也饿,正好要用餐,就这么凑在一块儿。」 「哈!女人,妳的iq又长进了些。」他拐个弯夸她。 「拜托,我的iq不是又长进了,而是一直都很高。」她才不上当。 「有趣。不过,我认为烛光晚餐比较适合我们。」他补充道。 「我们又不是情侣。」她反驳道。 「但我们曾经生死与共。」他认真道。 突然,贵宾室传来广播员的声音,「飞往纽约的九九九班机准备起飞,请头等舱的旅客准备登机。」 葛风蝶立刻站了起来,「是生死与共的伙伴,所以现在我们要一起飞上青天,然后在那里共进比商务舱、经济舱稍为好一点的飞机餐。」她促狭地笑了笑,拉起自己的手提行李。 「狡猾的女人。」他抢过她的行李,也随她一起步出贵宾室。 她则回了一句,「狡猾的男人。」 「半斤八两,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他又问。 「一起工作就省了吧。」她答得爽快。 「那一起做爱呢?」他凑近她的耳边诱惑她。 「我的尺寸不合你的喜好,不行。」她故意低头看了胸部一眼。 「我可以关上灯,假装没看见。」他笑得很暧昧,还有那么点得意。 「不,这样太委屈你了。」她反其道回应他。 「不会。有的吃,怎么会委屈?」他更大胆地舔了她的耳垂一下。 「啊!」登时她全身一颤,低声惊呼。 「哈--和妳共赴云雨,应该很有趣。」 「stop,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她推开他。 他又笑了,而且很大声。 铃……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见这号码,她立刻按下通话键,「什么事,花仙?」她叫着二妹的名字。 「姊,老船长去世了!」葛花仙沉重地说道。 「什么?」她的手机一下子摔在地上,脸色惨白。 他立刻为她拾起手机,「喂?」 「你是谁?我姊呢?」葛花仙问道。 「我是慕林,到底发生什么事?」他问。 「精神料的慕林医师吗?」葛花仙又问。 「是的。」 「告诉你也无妨,请你让我姊赶快回纽约,因为老船长去世了。」 慕林轻轻地合上手机,心情不比葛风蝶好过。 第八章 纽约。 葛风蝶与慕林兼程赶回纽约老船长那称不上家的住处,她的三个妹妹也全跟在身边。 葛花仙先开口说:「几天前他打电话来找妳,我们都不在家。当我们赶来这里,还是晚了一步,他已回天乏术,然后社会局就接手了一切。他老人家留给了一封信给妳,应该是遗书。」 葛花仙交出那皱皱的信封给大姊。 她以颤抖的手接下那封信,对上慕林的双眼时,她发现慕林那深测难懂的眼神中,夹着压抑的波光。 她想,他和自己一样,也很难接受老船长离开人世的事,毕竟,他们曾答应布古娃老太太,要让这对年轻时就相爱的伴侣再相逢,如今老船长却先走了一步。 她的眼中含着泪光,委实不愿接受,这个带给她「伊莎贝拉」的老人家就这么离她而去的事实! 「看信吧。」还是慕林唤回她的心神。 「嗯。」她缓缓展开信纸。 超乎她的想象,老船长的字迹写得如此地工整,就像早期英国绅士的特殊笔法,一眼便可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可惜她有眼不识泰山,没能在他生前就得知这位老人家的过人之处。 她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着遗书。 我亲爱的小伊莎贝拉: 当妳读到这封信时,我相信我已经乘着幻蝶--伊莎贝拉的羽翼飞回天堂。 别难过,这是万物之神对人类最公道、公平、仁慈的一件事--死亡。 我从不畏惧死亡,「死亡」对我而言,反而是种肉体的解脱。 妳知道我终日几乎陷入昏沉中,即使妳好心地带我去看慕林医生,可是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 我别无他求,只求妳一件事,就是将我的骨灰带回法国阿尔卑斯山边。 一栋独立遗世的房子里,让我的魂魄永远与「伊莎贝拉」长伴。 年轻时,我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地也叫伊莎贝拉,那栋小屋就是当年和她共同打造的爱的船屋,带我回去吧,让我的灵魂在那里安息吧! 大恩不言谢,妳多保重。 对了,妳若有心研究幻蝶--伊莎贝拉,记住,只有在大自然中才得见牠们最真实的一面! 老船长绝笔 阅完信后,葛风蝶的脸已布满了泪水,抽抽噎噎地将老船长的遗书转交给慕林。 慕林神色凝重的接过信,看完之后,刀雕俊绝的脸更加严峻,「妳决定怎么做?」他再次睇着泪眼汪汪的葛风蝶。 「回去。」她毫不犹豫地说。 「好,我陪妳。」他义无反顾地说。 她抬眼望着他,有感动,也有感激。点了点头,珠光仍在那张脸蛋闪烁着。 这时,三妹葛雪灵与么妹葛月儿异口同声地问:「你们打算回去哪里?老船长的遗书说了什么?」 慕林将信交给她们,同时回应:「我们要带着老船长的骨灰回到阿尔卑斯山下。」 「这是老船长的遗愿。」慕林肯定地说。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正当葛风蝶整装完毕,准备再度前往法国时,却有一个人挡在她的门 那斯文却神色凝重的男子,不发一语取过她的行李,「我送妳去机场。」 「不用了,我和--」葛风蝶试图取回手提行李。 「和慕林约好了?」区约书冷冷地苦笑道。 「你--知道?」她讶问。 「我妹妹告诉我的。」他直言不讳。 她的胃突然冒出大量的胃酸,有点不舒服。 原来慕林和区薛琳提过这件事!看来「同事情谊」更甚他们的「萍水相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想让对方看出她的情绪,可惜终日与昆虫为伍的她,倒没有区约书对人观察来得仔细。 他马上加了句:「在妳没有出现以前,我妹妹曾是慕林的……」他故意吞吐,好让事情变得暧昧不明。 「这不关我的事,不是吗?」她故作不在乎,反而显出她的在意。 「妳很在意慕林?」他命中要害地问。 「你不该这么问的。」她这时不急于取回自己的行李,反而直剌剌地看着他。 「我是不该,但妳知道吗?他不适合妳,真的不适合。」他的声量不自觉地提高。 「约书,那你觉得谁适合我?」她直来直往地挑战他的问题。 区约书没想到一向和他维持良好关系的葛风蝶,也有刺猬的一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男女之间,适不适合只有当事人知道,即使黑手党、贩毒走私的歹徒,都有深爱他们的人,这些又该怎么说?」她反驳道。 「那是条不归路!」 「那什么才是对的、好的归路?和一个朝九晚五的白领阶级共度晨昏,再生几个娃娃,每月按时缴房贷,每日煮三餐、洗衣、除草,才是最适合的路、正规的路?」 「我不会让妳过这么无聊的日子。」他准备握住她的手。 她立刻划开距离,「如果你还当我们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做。」 「风蝶,妳变了!」 「我没变,而是我不曾给你机会真正认识我。」她冷静地说道。 「妳--受到慕林的影响太大了,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妳抓不住他的,今天他可以和妳谈天说地,甚至鱼水交欢,但下一刻,他可能完全忘了妳是谁。」 「stop!我不想听你说这么粗鲁的话!」她生气了。 「妳听得下去也好,听不进去也成,但妳必须明白一件事,他--慕林不会认真的!就像他甩了我妹妹一样!」最后一句话他说谎了。 她立刻抓回行李往前走,「我们到此为止吧!」 「风蝶!」他朝着她的背影大喊,「慕林的父母死于自尽与抑郁以终!他是在那种受压抑的家庭中长大,他绝对无法给妳或是任何女人幸福!」 她的心彷佛受到严重的撞击,手中的行李险险落地,但她却骄傲地抓牢它,微笑地转过头,「你知道吗?我还是巫师之后。那么,谁适合谁?」 这回,换区约书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提起行李转过身子往前行,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驶向道路时,才让眼泪流下。 她不喜欢区薛琳曾是慕林的「伴」,也不喜欢听见慕林幼年的经历,更不喜欢有人点出「真相」! 她「失去」一个「朋友」,也正经历一份无疾而终的情感煎熬,偏偏她早已视慕林为命定中的男人。 突然,她的手机响起。 「喂。」她下意识地应道。 「妳在哪里?」慕林的声音从手机的一端传来。 「路上!」她赌气地说。 「路上?什么路上?妳忘了我会去接妳吗?」慕林吼道。 「那你在哪里?」她一副事不关己地反问,仍沉浸在先前的抑郁之中。 「我在妳家门口。」他也很不高兴。 「我等了你二十分钟都没看见你,所以先走了。」她懒懒地回答。 「那妳可以打电话给我呀!」他质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打给我?」她再度反问。 「我被一些事卡住了,还有……乱七八糟的人,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是事卡住你,还是人卡住你?」她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 「妳是什么意思?」他听出她语气中不该有的质问。 「你只管回答我实话。」 「妳有心找碴吗?」他吼开了。 果然有「病」!可悲也可怜。真是应了中国人的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飞机要起飞了,你若再不赶来,就不用来了。」她冷冷地说。 「葛风蝶,我们必须把话说清楚,至于飞机,我们可以搭下一班。」 「是的,你可以搭下一班,但我会准时搭这班班机走!」话落,她收线。 慕林气得原地跳脚,一路往机场急驶。 该死的区薛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出门之前和他东扯西扯,弄得他迟到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葛风蝶一到了机场,立刻听到航空公司的广播,「各位旅客,飞往法国巴黎九四九班机因空桥调度,将延误一小时起飞,造成不便,请各位旅客谅解。」 这时,慕林冲进机场,正巧看见排队准备登机的葛风蝶退了回来,他上前拉住她,「不要反抗,和我到一边谈谈。」 葛风蝶因惊吓而逸出的惊呼倏然而止,任他拉着自己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一间由航空公司为慕林这种超级贵宾所准备的房间里。 这时他才放开她,炙焰般的烈火已为幽冷的眸光所取代,「妳这么匆匆离去,很不成熟。」 「老船长只有让我护送他老人家回去,不是吗?再说,他走了,我们的医病关系也就不存在了。」她刻意划清界线地说。 「可是妳我都同意为老船长做这最后一件事,他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不是吗?」他质问道。 她不语。 的确,之前是如此的,可是她受到区约书的影响,她在生气,生自己的气,也生慕林的气。 「我可以知道在我来之前的二十分钟,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事情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她不想说,说出来怕丢脸,只会证明自己是个善妒的女人! 「不想说?!」他逼道。 她仍不语。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放下一切负面的情绪,只为一个目的,就是将老船长带回阿尔卑斯,可以吗?」他就像个成熟的男人、专业的医生,正视问题并解决问题。 她深深吸了口气,静下心,「好。」 「那握个手吧。」他又说。 「为什么?」她讶问。 「表示放下恩怨,不计前嫌。」 「这么做好像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她觉得别扭。 「我是没有,可是妳的脸上写着『有』这么个大字。」他在窃笑。 「胡扯!」她抗议道。 「那妳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又将问题绕回去。 「你不是说放下一切,只为老船长的事而在一起的吗?」她又问。 「没错,但总不能让我一路上看着一张美丽却似苦瓜的脸吧?」他故意激她。 「你才苦瓜脸呢!」 「我是西瓜。」他浅笑地比喻着,「大部分的人看到我,就会感到解渴与清凉。」 「所以女人才会全沾上来!然后--那个--」她很想说「宽衣解带」,但却咬住唇办,没有脱口而出。 「原来妳是在嫉妒!哈哈--」他放声大笑。 「别往脸上贴金。」她试图阻止他狂放嚣张的笑声。 「是不是区约书那家伙说了什么?」他马上猜道。 「我又不只认识他这么一个男人!」她马上否认。 「也许。但我到妳家之前,那个男人刚走,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那你真的和他妹妹曾经有--」她问不下去。 「有什么?」 「我不好问。」她想问,又问不出口。 「如果我说,她很爱慕我,很想上我的床,妳相信吗?」 「这不关我的事!」她将头调过一边。 「但妳却为此事弃我而先走。」 「我--」 「没话说了吧!」 「那你和--」 「我和区薛琳的关系,就像妳和区约书一样。那妳让他上妳的床了没有?」他直截了当地反问。 「当然没有!」她立刻撇清关系。「那你呢?」 「那我--」他故作神秘地拉长声调。 她的双瞳已如铜铃般大,任傻瓜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哈--」他笑得更猖狂了。 「stop!」她恼羞成怒。 「这是秘密。」 「那就缝好你的嘴!」她赌气地说。 「那妳就小心捧着妳的心,别让它摔疼了。」他还在逗她。 「你真该下地狱!」她咒道。 「已经下过了。」脸色一整,思绪回到童年及母亲自尽的片段中。 「我--很抱歉。」她马上看出异状,连忙道歉。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顿时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一小时后,他们坐上了飞往法国的班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法国,阿尔卑斯山下。 慕林与葛风蝶二人兼程赶往山区,到达时,葛风蝶立即去敲布古娃老太太的房门。 「布古娃老太太,我是伊莎贝拉,我们回来了!我们带来老船长--」她实在说不出,带来的是他老人家的骨灰。 直到慕林走近她,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没人在?」慕林问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人应门。」她说。 慕林则再敲了一次门,「布古娃老太太,我是慕林,请开门。」他的态度已从之前的率性转为谦恭。 可是,一分钟后,屋内仍然寂静无声。 「会不会出事了?」她有些着急。 「也许她出去了,或是在睡觉。」他安慰着她,但心中却浮上一抹不安。 登时,她打了个寒颤,「我有点担心。」 「那我们进去吧。」慕林用力将门撞开,拉起她的手往里走,「布古娃老太太!」 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决定先进那间曾经让葛风蝶休息的单人房,又叫了一声:「布古娃太太!」 仍然没有回应。 他心中的不安感再次浮上心头,也许布古娃老太太真的发生意外了! 果然,当他推开那间单人房的房门时,左侧的床杨之上,躺着布古娃老太太,一动也不动。 那是一种近乎死亡的深睡! 葛风蝶立刻冲了上去,冰凉的身躯与隐隐扑鼻的臭味,让她明白一件事--布古娃老太太也和老船长一样,与世长辞了! 莫名悲哀倏地冲上心头,她放声嚷道:「老太太!布古娃老太太!」 慕林赶紧拉开她,从容地执起布古娃老太太的手腕,并以专业的医疗器械检查她老人家的大体。 「她死亡应在七天左右。换句话说,和老船长死亡的时间不会相隔太远,可能的话,还是同一天往生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豆大的泪水因哀伤与绝望而潸然落下。 他眼角瞄到床头柜一方有一封署名「慕林与伊莎贝拉」的信,他拿起它,说道:「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她也--留了遗书?她怎么知道自己生命将走到尽头?」葛风蝶哽咽地问道。 慕林无法回答她,只是展开信封,细看里头的内容-- 慕林狂小子,还有我心爱的伊莎贝拉: 你们相信幻蝶--伊莎贝拉,真的可以将人的心愿带往天上吗? 慕林也许会嗤笑,伊莎贝拉则会认同。 我的猜测正确吧? 你们下山的那一天,突然下起雪,你俩可觉得奇怪与不解? 当然,你们可以解释这是整个宇宙与大气效应改变,所引起的异常现象,但我却要再次将我曾对你们说过的故事,详细的说一遍。 我和老船长年轻时,曾走一对恩爱的情侣,他为了我放弃纵横四海的生活,陪我上山研究幻蝶伊莎贝拉。 但这种蝴蝶的寿命只有三天,也就是说,一年中这是我们最忙的三天。其他的时间,我们只是重复地过着例行的平凡夫妻的生活,还有等待。 直到有一天,一个以摄影维生的摄影师--摩尔到来,改变了一切。也许是无聊,也许是摩尔的活泼让我重新想起文明生活的乐趣,于是我和他私奔了。」 在五光十色的巴黎虚华中,我们度过了荒诞不经的生活,一天醒来,才发现摩尔伦光了我所有的钱财,我气愤不己,但又不能怪罪于人。 于是我重新回到我和老船长共同打造的小屋,谁知已经人去屋空,他只留下一封短笺,写着几行字-- 伊莎贝拉,妳还记得我们向幻蝶伊莎贝拉许过的心愿吗? 我很遗憾妳先弃我而去,没有妳的屋子充满了冷寂与背叛,所以,我选择离开这里,浪迹天涯,直到碰到另一个「伊莎贝拉」,相信那群彷佛不存在又真实存在的幻蝶伊莎贝拉,才会再度返回。 记得我们的誓约吗? 对!就是这个--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将同年同月同日死,羽化成蝶,永世相随,绝不分离。 再见! 再见之日,将会是我们羽化成蝶的日子! 心碎的老船长 我这才思及自己和他发下如此大的誓言! 为了弥补我所犯下的错,我便重新整修这栋宅子,将它里外都变成船屋,以纪念他,也期望有一天,我和老船长能乘着船纵横四海。 毕竟,他陪我走过一遭,现在该是我回馈他的时刻。 所以,当我见到伊莎贝拉--也就是葛风蝶的妳,到这里后所带来满山的伊莎贝拉时,我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也是我和老船长将真正重逢的时刻到了! 「伊莎贝拉」真的将我们的誓约带回了天堂!真的。 最后留下我与我先人先俊研究伊莎贝拉的压箱宝资料,请你们善加保存与利用。 但我必须说,经我长期的研究发现,伊莎贝拉的蛹能否改善瞄神经的效果,答案是一部分。而飞舞在阿尔卑斯山上的幻蝶,与实验室中的幻蝶,所产生的效果是有差别的,细节请见附件资料。 歇笔前,我有一事相托,就是将我与老船长合葬于此,圆一场蝴蝶梦! 至于你们若有心研究伊莎贝拉,最好在此结庐住下。 永别了! 我的朋友。 老伊莎贝拉·布古娃绝笔 葛风蝶一直流泪,哽咽声没断过,慕林拍了拍她的肩头,「我们先处理他们的后事,至于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嗯。」早已哭花的脸,显得楚楚可怜。 他的心墙就在这时剥了一块,极为自然地将她拉向自己,牢牢地抱着她,让她哭个够。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死亡不是最可怕与恐怖的,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周围的人的态度与表现。 他终于知道,当别人不经意提及父母死于抑郁或是自杀时,他是剧烈疼痛的,然而,其实,当下的他只是需要多一点的理解与鼓励罢了。 可惜人们多是吝啬的,再不就是漠然,或是不知所措,难怪忧郁成疾、自杀身亡的人越来越多。 他轻轻地喟叹。 第九章 十二月,纽约。 自从慕林与葛风蝶,将老船长与布古娃老太太,合葬于他们小屋附近之后,彼此便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就这么失去联络,尽管双方都有对方的电话,但没有人主动开口说何时再见面,彷佛之前的邀请是不存在的。 两人完全投入了自己先前的工作,宛如一直打转的陀螺,没日没夜的工作。 葛风蝶的妹妹曾问她,她的恋人不是已经出现了吗?为何没有下文?难道对方不是那个看上去忽冷忽热的慕林? 她总是苦笑带过,「也许是老祖先葛儿西亚,没有将她的本事全传给我,所以误判了。」 之后,妹妹们也就不再追问她。 今天,葛风蝶依然在研究室,看着从阿尔卑斯山带回来培养的伊莎贝拉的蛹。总觉得牠们也将随着老船长与布古娃的离去而死亡。 窗外的大地早已铺满皑皑白雪,她的耳边不时会传来一阵阵圣诞铃声或音乐声。 圣诞节快到了,这对美国家庭是个重要的日子,家家户户早已挂好美丽的灯饰与布置,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忽然,电话大声作响。 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抓起电话,「这里是伊莎贝拉研究室。」 「大姊,再过三天就是圣诞了,我们三姊妹要特别提醒妳,别忘了回来吃团圆饭。」排行老二的葛花仙说道。 「只剩二天啊!」她待在这里这么久了,连时间都忘了,还以为再过一星期才是圣诞夜。 「没错,如果妳愿意提早回来,我就不用一个人烤火鸡与做派了。」花仙又说。 「我希望赶得回来。」她说,双眼又移回伊莎贝拉没有动静的蛹壳上,「我好想吃佛跳墙。」 「那是中国除夕夜吃的!再说我不会做,只有妳会。」 「是吗?我记得雪灵也会呀!」她说得心不在焉。 「她会做的是田螺大餐。」 「那月儿呢?」 「她会做蛋黄酥、咖哩饺、绿豆糕之类的东西。」 「哦,原来是我记错了。」她有些意兴阑珊。 「拜托,快点离开那些蝴蝶,否则妳会连咱们姊妹的名字都忘了。」葛花仙抗议道。 「好吧,今晚我提早回家。」她说。 「那就带三盒史密斯太太西点店的法式蝴蝶香槟蛋糕,另外再去老天禄买几只风鸡腿,我好想吃。」 「风鸡腿含有亚硝酸胺,对人体不好。」她马上反对。 「但对我想吃的嘴巴有好处,因为思念有时反而可以产生转移作用。妳也该多吃一些,免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葛花仙半糗半调侃地说。 「哈!亏妳还是酷爱大自然花草的支持者,竟然这么不重养生。」她这才化开双眉间的抑郁。 「大姊,说真的,大雪会让人变得神经质,而躲在蛹室中,也会令人窒息。妳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妳快乐。如果不是我们姊妹可以帮忙的,就找专科医生谈谈吧。」 「专科医生」这四个字,立刻让葛风蝶的神经敏感起来。 她想到一个人,不,这么说不对,是她一直在想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叫「慕林」的男人。 他们有多久没联络了? 半年?对,是半年,一百八十天。 但她怎么感觉好像经历了六十年这么长?她亦如伊莎贝拉,每三天就死一次,经历了六十回,她都快绝望了,忘了生命的意义。 她在等什么? 等他亲自上门,或主动拨电话给她? 是的,她在等待。 彷佛那两老的离去,也让她的生活偏离了正常值。 「姊,记得我的话,去看医生。我好像记得妳不是行朋友叫什么林的,他就是那方面的专科医生,要不要我代妳预约?」 「不要!」拒绝的声量,大到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ok,记得晚上先回来,也许四妹可以为妳纡筋解疲一下。」她觉得大姊真的「病」了! 「好吧,如果雪不会挡住道路的话。」她说,但却看见外边的雪越下越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正当雪越下越大,葛风蝶决定今晚不回去,准备打电话回家告诉妹妹们时,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起。 「喂。」她想是花仙打来的,就直接说道:「今晚雪太大,我就不回去了。我会在研究室里,还有,妳需要的那些解馋又没营养的东西,我会在雪停了之后再去买。」 奇怪的是,当她一口气说完后,对方却没有出声,接着只听见嘟嘟嘟的断线声音。 她先是感到不可思议,继而想到可能是闯空门的人,连忙拨电话回家,「花仙,一分钟前妳有没有打电话给我?」 「没有。怎么了?」葛花仙疑惑地问道。 「没事,只是一通怪电话。我本来是想说,我今晚不回去了,现在--」 「为防万一,妳最好躲到警卫室,然后再找个可信赖的强壮男人来救妳。」 「拜托,天寒地冻,有哪个强壮的纽约男人,会发疯来救我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 「有啊!警察。」葛花仙故作镇定地说道。 「我自己想办法,倒是妳们小心门窗。」 「这时歹徒不容易涉雪而来。」 「最好。bye-bye。」 姊妹二人同时挂上电话,却听见有人敲着她研究室的门。 她的心跳瞬间停摆。 不会真的引来恶人吧? 敲门声又持续响起。 「谁?」她终于放胆问道。 「葛小姐,妳的未婚夫来找妳。」门外传来警卫强尼的声音。 她的未婚夫?怎么可能!这强尼八成多喝了几杯。 「你问他叫什么?」她仍不开门。 过了十秒钟后,强尼于是回答:「他说,他叫船长。」 船长一谁会用「船长」这两个字? 难道他……他……是--慕林? 她立刻开门,一张思念已久的俊容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天啊!她好想他! 强尼识趣地退了出去,慕林走了进来。 「我来接妳去买东西,然后送妳回家。」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就是偷听我电话,又挂我电话的那个怪物?」她又惊又气的质问。 「首先我得说明,我没有偷听妳的电话,是妳劈里啪啦说个不停,再来,正当我准备回答时,手机刚好没电,只好亲自来一趟。」 「天啊,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还夹着颤抖。 「我很抱歉。」他说得十分真诚,「来,好友久别重逢,给我一个扎实的拥抱吧!」他已张开双臂。 她笑了,却没有走上前。 「那好。」他反客为主,像老鹰抓小鸡地将她拎到他的胸前,牢牢地扣住她,「对,这就是我思念的味道。」 她忽然轻颤了下,不敢相信他真的在她的眼前。 「嗯!这也是我常常会梦到的颤抖,是一种属于妳,也属于我的律动。」他静静感受身下的柔软与芬芳。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任他拥着、感受着,同样也享受他带给自己的感动与过度思念的补偿。 忽然,他的唇覆盖她的朱唇。两道热流就像正负电,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威力,狂热且激越,越吻越烈,他快速退下外套,并将大门掩上。 「我曾经告诉妳,我最喜欢伊莎贝拉的哪一个演化过程?」他的唇忽离忽近。 「我--不--知道。」她气喘不已地回道。 「装傻!」他的手忙着褪去她的白色实验袍。 「嗯。」她迷醉地哼着,双腿直打颤,任他摆布。 「就是交配。」他已成功退下她所有的外衣,目光炯炯地巡视她的房间。 看到了!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踢开房门,她的双臂则挂在他的颈上,牢牢地扣住他。 他看见一张女性的单人床,笑了。显然她是一个人睡。 他将她放下,人也压了上去,「我好想妳!」他对她又亲又吻,「妳呢?伊莎贝拉。」 「嗯?」她已化作春泥,软弱无力,连思绪也飞出既定的空间。 「说,妳也想我!」他霸道地命令,并技巧地以双膝跨入她的大腿内侧。 「不!不要,我--我怕。」她像是半醒似的,以双手阻止他的强占与入侵。 「我们分别了这么久,难道妳不需要我?」他问,认定她是一个有性经验与需要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她没懂他的意思。 「我为了妳禁欲半年,今天一下飞机就来看妳,妳难道不以热情包裹住我?」他大胆的表白与劝说。 「什么?」 「就是妳听到的。」 「但--为什么?」 「我是很想和妳玩,喝咖啡、看电影、听歌剧的情侣游戏,但是我发现自己没有耐心,我只想一步登天,取悦妳,也抚慰我。」 她推着他,「我不是做那件事的玩偶!除非你爱我,很爱很爱我,否则我不会以我的身体安慰你!」她的目光不再涣散,而是炯炯有神。 他也停下所有「求爱」的仪式,凝视着她。 两两相望,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对彼此的思念,也为对方着迷,甚至很久之前就爱上对方,只是他们没有人愿意先面对这个问题。 她见他没有立即答复,以为他只要她的身体,而非完整的她,失望之余,腼了个空档溜出他的身下,背着他,一一拾起衣裳,准备整装。 他却从她的后方扣住她。 「让我『爱』妳吧。」他凑近她的耳垂,低声说道。 「什么--样的『爱』?」她坚持再确认一次。 「妳猜。」一手在上,另一手则往下而去…… 「啊!」她几乎已缴械,「这--不公平。」她还在做最后的抗争。 他说了一句希伯来文,小小声地在她的耳畔说道,然后就将她抱至床榻之上,轻柔地迭了上去,又重复先前那句希伯来文,舌便如灵蛇到处乱窜,自上而下…… 火柱及生命的泉源也在最后的剎那,送进了她无人进入过的花丛间。 「啊!痛!」她惊叫,泪水倏落。 他吓了一跳,「妳是--处女?」 她偏过头,没有回答。 他则又说了一句希伯来文,以更温柔的方式对待她。 最后他翻下身,侧躺在她的身边。「这床虽小,却是我睡过最满意的床。」 「你刚才说的两句希伯来文,是什么意思?」她神情掩不住好奇。 「妳听错了。」他故意逗弄她。 「你--真过分!人家--人家都和你--」她泫然欲泣。 他轻轻吻着她的珠汗、粉颈……双峰……一路下滑。 「不准再碰我!」她闹别扭。 「如果我告诉妳答案呢?」他抬眼再次挑逗她。 「那得看看是什么话。」 「那就好好听清楚。」他开始以法文说道:「我爱妳,我会永远爱妳。」 「嗯……」她忽然觉得这张小床,也是她睡过最舒服的床,虽然挤,但是因为有他的爱,他的体温,还有他爱的保证。 窗外的雪,似乎缓和了。 电话也在这时响起。 她惊吓地叫道:「一定是我妹妹担心我。」 「等一会儿再回她电话,我们的好事正要开始呢。」慕林将她的身躯压住,更狂放地冲刺。 「你真是霸道。」她娇嗔道。 「我想她们会谅解的。」他的唇凑了上来,不容她分心,在床铺咿咿呀呀的声音中,他们再次登上欲望的高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一觉是葛风蝶近半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不安的灵魂彷佛得到了安慰。 是的!因为慕林的归来,所以才又安定下来。 乍醒的那一刻,窗外已是一片雪茫茫,本应是漆黑的天空,因为满地的白雪,散发出另一种近乎白日的光泽。 路上没有半个行人,但她的心却丝毫不感到孤寂,因为在她赤裸的背后,正躺着一个她从一见面就已深深爱上的男人。 在这静寂的夜晚,她一再问着自己,她爱他吗?爱吗?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非常肯定。 她轻抚触着自己的小腹暗忖,子宫内是否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当「他」或「她」出生时,她会有什样的心情? 如果她生在「葛儿西亚」祖先那个时代,众人因无知而烧死她,她是否也会诅咒那些人? 会的!她也会这么做! 可是,若有人高举着她的婴儿并保证,他会代她扶养她的宝贝长大,她是否也会如葛儿西亚一样安心而去? 会! 她终于明白葛儿西亚当时的心情,是恨与爱,绝望与希望交织而成的情感。 她明白了。 转过身子,她看着仍然熟睡的慕林,她明确的知道她爱他,也希望拥有他的子嗣。她缓缓地裹住被单,悄悄地拨打电话…… 「我想可能的话,圣诞夜当天,我会带一个朋友到家过节。」她对葛花仙说。 「朋友?」葛花仙惊问。 「是的。」 「什么朋友?妳从来不让外人到我们老家的。」葛花仙说出她的疑惑。 「到时就知道了。」她平静而且低声地说道。 「是他吗?」葛花仙突然间道。 「他?哪个他?」她故意反问。 「大姊,我的感应力也许没有妳的好,但仅次于妳!我们都是葛儿西亚的子孙。」 「那还问我?」 「妳觉得就是他吗?」她们姊妹像在打哑谜。 「是的。」她说得很肯定。 「那你们『做』了吗?」葛花仙忽然促狭地追问。 「花仙!」她低嚷。 「哈--做了!一定做了!」葛花仙以胜利的姿态说道。 「妳可不可以stop?」她警告道。 「好,我会告诉其他两个妹妹,要她们在妳面前,绝口不提你们做了那事。」葛花仙假装保证之后,旋即挂上电话。 「花仙!」 一双强臂的手臂这时绕过她的腰间,在她的耳畔低语:「遽失温度的感觉很不好受,我们再回床上彼此取暖吧。」慕林的双手又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 「别这样,昨晚你已经做过两次了。」她说得脸红心跳。 「不够,我还要。」他像个赖皮的孩子向母亲要糖吃。 「你好贪心。」她偏过头,看似责备却没有怒意。 「对妳,我一直是贪得无厌的。」他在她耳畔呵气。 「为什么?」她探问。 「妳很爱问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真正做学问的人,本身就是比别人拥有更多的好奇心。」她任他慢慢拉向床边。 「很好的态度。」他将她重新压回床上,「答案就在这里。」一语双关地说着的同时,他已扯下她身上的床单,俐落地压了上去。 「你不可以作弊。」她抗议,「不可以只有生物性的发泄。」 「我没有作弊,但生物性是有一点。妳研究昆虫,我研究人脑与神经。以简化的答案告诉妳,人类、生物在选择交配的对象,也是因为对方的气味、外型……令牠们欢愉,才会展开行动。 人类虽然可以无爱而性,但可能只有一次,如果会和同一个对象一再做爱,那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因素,才会再三的『交配』。」他分析道,嘴角还勾着邪气的笑容,准备吻她。 她的手却挡在前方,不准他吻自己,「那你对我的重复『行为』,是因为什么?」虽然已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希望听见一再的保证。 他又笑了,「这是秘密。」就是不说。 「是秘密就表示不可以和我分享。我不要一个只与我分享体温、肌肤,却不和我分享心灵的『床伴』,因为我是人类,而非单纯的昆虫、动物。」她很坚持。 「唉!」他叹了口气,翻过身,和她并排躺在床上。 她赶紧抓起床单,遮住自己裸露的胴体。 他望着天花板,低沉地丢出一个问题,「想听一个故事吗?」 「故事?」她侧过脸,望着他有棱有角的侧面,惊叹他真是个俊美又刚毅的男子。 「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平凡,也许高潮迭起,但它对我而言,却有不同的意义。」 她忽而忆及区约书曾经说过慕林父母的事,「我愿意。」 「走!」他突然坐了起来,拉起她,被单险险滑落,她忙着拉紧它。 「去哪儿?」她的双手仍忙着遮掩身体。 「喝杯咖啡,我再说给妳听。」他已起身,硕壮的身躯,完美的比例,真教人难以漠视。 她偷偷地打量他光裸的躯体,「这么晚到哪里喝咖啡?」 「黑色幽灵。」他说了个怪诞的名字。 「那是哪里?」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去了就知道。」他已开始整装,瞧她没有动作,说道:「妳还不穿衣服?我不介意为妳穿,不过……」他调侃地笑道:「那我们势必再云雨一次。」 「讨厌!」她抓着床单去找被扯在地板上的衣服,急急忙忙地穿上。 他则在一旁大笑,加了一句:「我还是喜欢妳--」他忽然跃至她的面前,暧昧地又说:「不穿衣服的样子。」 「慕--林!」她大声抗议。 「这是实话,不可以吗?」 「你--」她气得一张脸红如番茄。 第十章 这是一家独属于夜的店--「黑色幽灵」。 相传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名泌尿科的医生那亚森,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有人为了自抬身价,而宣称见过这位神秘的医生,说他又高又帅。 但也有另一派的说法,说他长得见不得人,所以才以「黑色幽灵」自称,并开了这么家夜店,让一些迷失的人来这里,找回自己的灵魂与失去的欢乐。 不管怎么说,来这里的人很少「诚实以对」,彷佛大伙来这里只是买一次「失落的帝国」,回到自己欢乐的过去似的。 慕林与葛风蝶也找了一个隐密的角落坐了下来,室内弥漫着一股异次元的气氛与蓝调的乐音,矛盾又回异的交会,看似不协调,却又和谐地共处。 慕林点了一杯「黑色幽灵」咖啡,葛风蝶也附和地点了一杯,桌上还有几碟地中海道地的点心,但他们动也不动地盯着桌面,让平日激荡的心绪,安静地吸取这里的氛围。 最后,他啜了口咖啡,「妳知道这六个月我去了哪里?」 她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事。 「我去了老船长与布古娃的家。」他平静地说。 「什么?!」她真的很讶异。 「我一直待在那里。」他又说。 「为什么?」 他苦笑,「想妳。」 「你--」想她?!那就直接打电话找她,不就结了!「你可以直接call我啊!」 「也想我。」他的声音就像古式的钟摆,规律地振动着。 她不吭气,直觉下面的话才是重点。 「想我们的交会、老船长与布古娃的誓约,还有我--」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已逝的父母。」 她沉默以待,缓缓地啜了一口黑色幽灵。 好苦! 大概此刻他的心情也如这杯黑色幽灵吧?! 「我生长在一个母亲过度压抑、父亲背负着惨绿童年、众兄弟被父权压迫的家庭里,最后我母亲在我毕业的那天,以自杀结束生命。」他开始叙述过往的经历与生活…… 听着听着,葛风蝶的泪水不禁一直滑落。 「我的母亲在生前曾经对我说过几句话,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当时的我,真的有些迟钝。」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不要难过,就像我比你先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原来,这是她透露死亡的征兆,亏我还专攻精神科与心理谘商。」 「你不必太自责。」她握住他的手。 「在山上的那段日子里,我也细想我们之间的问题。」他撇了撇嘴,「在妳重度昏迷几近死亡的边缘时,我发现,我真的不愿失去妳。」 她的眼泪已如春天的雨丝,落个不停。 他又说:「不管妳是巫师之后,还是转世的葛儿西亚,或是专门研究伊莎贝拉的研究人员,对我,妳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缺少了妳,就像白昼失去了日光。尽管光照大地,但却照不到我至深的心田。」 「慕林--」她泣不成声。 「别哭,让我说完。」他将她的手翻上,大手覆盖在她柔嫩的手心。 她垂泪猛点头。 「我不想象老船长与布古娃那样,错过彼此,直到死后才能再见。但我却非常感谢布古娃留下的珍贵资料,让我可以缩短人类灵魂痛苦的时间,所以白天我致力于研究,晚上则对空想着妳。 我没有发过一封信,或是打过一通电话给妳,这么做只是希望更确认自己永远不会背叛妳,以便获得『伊莎贝拉』传说的祝福。」 「我--我--」她实在好感动。 突然,他单膝下跪,「伊莎贝拉,我挚爱的女子,妳愿意嫁给我--慕林为妻吗?」他以中文、英文、法文及希伯来文各说了一遍。 美丽如花的脸蛋早已泪流不止,情不自禁地往他的胸前靠去,和他一同跪下,「如果伊莎贝拉有灵,我愿成为慕林的妻子,终生爱他,永不背叛他。」 他们彼此拥抱,他因欢喜而一直吻她,缠绵不已……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次年的五月,阿尔卑斯山下,靠近老船长的小屋不远处,有了一栋新的房子。 它的色泽是蓝绿相间,而屋子的造型就像一双蝴蝶,远远看去就似一双恩爱的蝴蝶,彼此相偎相依,永不分离。 此时,一位腹部微微隆起的美丽妇人,从那扇蝴蝶木门走了出来,夕阳照在她那张幸福的脸上,也照在她隆起的腹部,她轻柔摸着它,洋溢着幸福。 这时一名皮肤黝黑、体格健硕的男子,立刻走近她,「我不是让妳多休息的吗?」 「林,我要看伊莎贝拉,这几天牠们应该要飞来了!」葛风蝶说道。 「但还没有来,妳先进屋休息。」慕林宠溺的口吻仍夹着命令的语气。 「我不要,我想运动一下,肚子已五个月大,是最安全的时候。」葛风蝶嘟起小嘴抗议。 霍地,他诡诞地笑了,「想运动是吧?」 「嗯。我想做日光浴。」她没注意到他眼中的促狭, 他立刻拍掉手上灰尘,将她一把抱起,「好,我们一起去『运动』,而且做日光浴。」话落,就往花房走去。 那是一间四边以各色的熏衣草、迷迭香、莳萝围堵,上方有着玻璃的安全「密室」。 她立刻想到丈夫口中的「运动」指的是什么了。 「不行!我们不可以做这种运动,那会伤到小宝宝的。」她很不科学地说。 「妳不是说,这个时期最安全吗?我已经禁欲了几个月,妳还要我等多久?」他可不想让她推拒。 「可是人家说的运动,不是你所说的运动。」她娇嗔地反驳。 「不管什么运动,我都要和妳同进同出。」他一语双关地说着。 「不行啦!」 他已经将她安在花房中,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爱的地方。 初来时,他们就在这里尽享鱼水之欢,谁知怀孕打断了他的「性趣」!因为,他告诉自己,绝不要步上父亲的后尘,所以他一直压抑自己的欲望,等着他们的孩子够强壮,才决定好好「爱」孩子的妈,他的妻子。 「今日我是不会放开妳了,而且我相信,我们的『交配』会引来伊莎贝拉,毕竟这是自然界最自然的费洛蒙分泌。」说话的同时,他的吻已如火如荼地落下……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他近乎呓语地唤着她。 「我在!我在……」她喘着应对。她的身体越来炙热,几乎无法自抑,狂放地叫出声来,「哦--」 突然,在他们玻璃天窗的上方,飞来了成群的蝴蝶。 她看见了,兴奋的大叫,「伊莎贝拉真的来了!爱我!爱我!林!」她抱住他的背脊,鼓励他带她进入欢愉的巅峰。 他的头一偏,也看见那成天漫舞的伊莎贝拉,他吶喊:「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我永远爱妳!」 「啊--」长而喘息的呻吟声继而漩泄而出,他们双双飞入伊莎贝拉的高潮中。 兴奋至极的慕林才从她的身上翻下,就听见木门外有人用力敲着门。他们以为听错了,却在越来越大声的敲门声与呼喊声中,知道真的有人来了。 「大姊,大姊夫,我们来看你们了,快开门!大姊,大姊夫,快来开门,我们可不想折回山下,那会累死人!」葛雪灵、葛月儿此起彼落地喊道。 「真的有人?」他们夫妻马上以花房边的小凉被盖住光裸的身体。 「先不管她们。」他说。 「不行,天快黑了。」她回道。 谁知另一股浑厚的声音传来,「慕林,我们是你的死党,来这里过暑假的!两个月前,我们就发e-mail给你了,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来。」其中一名男子大声威胁着。 「见鬼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我都忘了这事。」 「现在怎么办?」她马上穿好衣服。 「从后门溜。」他笑说。 「不太好吧?」她的眉心蹙了起来。 「不躲,就得牺牲我饥渴的『小宝贝』!」他望着自己仍然有力的坚挺。 「你好那个哦。」她的脸瞬间红了。 「哪个?难道妳不需要它?」他故意将她的身体靠近自己敏感的部位。 「讨厌!」她作势推开他。 「走吧!」他已快速穿好衣服,「先到老船长那避难去。」 「这----」 「这什么?」他逼促道,抓着她的手机灵地绕出去。 满天的星光,他二人到了老船长与布古娃的家,在当年他们睡过的「木船」又点燃了热情…… 「我的建议不错吧!」慕林得意地说。 「可是我饿了。这里没有食物,我们还是得回到我们的家。」 「唉!我真是没两餐好吃的!」他佯怒怨道。 「谁说的,你已吃了『两餐』。」他们这一晚已做了两次爱。 「不够!」 「但我和你的宝贝孩子都饿了。 「好吧!好吧!我先喂饱你们,妳再喂我和它。」他睇着自己的「宝贝」。 「讨厌!」她娇声嗲气地说。 他却大笑。 谁知这时,门外又响起同样的敲门声与威胁声。 「他们还真不死心!」他蹙着眉说道。 「谁叫他们是你的好友,物以类聚。」她笑了。 幸福因伊莎贝拉的光临,再度降临。慕林也写了多篇有关伊莎贝拉对人脑的影响,并持续在医学界发烧…… 【全书完】 编注:请继续锁定《大亨的命定情人系列》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