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神医》 缘起 江湖上近十年,兴起了一个极为神秘且有权势的组织,只要提起它,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就是——“绝色世家”。 绝色世家之所以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扬名江湖,除了少庄主——冷霄光芒逼人之外,另一个功不可没的幕后功臣,即是在冷霄年幼之际施救于他的恩师。 在他多年的悉心调教下,冷霄不但武功精进,门下更网罗不计其数的能人异士为其效命。 其中最闻名的就属他座下的三大护法——紫护法、黑护法、白护法。 紫护法擅于易容,常为了搜集情报乔装成各种样貌,所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晓,只知她每次成事后,会留下一片紫色柳叶。只有冷霄知道她是何许人也,因为她正是自己的胞妹——冷瑶。 至于黑护法,她是冷霄座下左右护卫之一,剑法卓越,性冷如霜,人艳如花,始终以面纱将她姣好的容颜遮住,但却挡不住欲一睹她美色而加入绝色世家的高手。 然而她始终以手中的黑玉断肠剑,斩断所有情丝,为报冷霄先父救命之恩,甘心一世为仆。 说起白护法——冷蝶,可说是冷霄特意安排至百花楼,关系着与朝廷往来的重要棋子。 她似情莲的气质与精通音律及饱读经书的特质,常让京城的王公贵族千金散尽,只为了一睹佳人风采,间接也在他们耳酣酒醉之际,夺得了许多惊人的内幕。 身在风月红尘的冷蝶,除了以容颜与才艺惑人之外,另有一项秘密武器御敌,便是手中的七弦古琴,当强敌出现,第七根弦便会发出轻则置人于重伤,重则令人当场暴毙的音律,几乎无人可以幸免。 为此,坊间流传着两句话——千金难买绝色三,壮志龙头是冷霄。正可说明绝色世家在冷霄的带领下,已纵横半个江山。 楔子 中秋,打梆子声音缓缓传来,初更,夜色墨透了天地穹苍,皎洁的明月也攀上天际。 梅府上下正话了梅夫人生产而忙碌着。 “哎——痛哟!”房内梅夫人凄厉的叫声,可把门外与她结缡二十余年的梅老爷的胃给揪紧了。“她还要多久才生啊?”梅老爷那焦急的模样犹如初为人父。 “爹,您安心啦,娘哪一次不是为您生个健康白胖的小子!”俊逸非凡的长子梅昊天,一派优闲地安慰着满头大汗的爹亲。 “说得也是!”梅老爷试图找回平日的冷静。 梅老爷身后站着的四个卓伟的身影,个个对爹亲抱以安慰的眼神。 话落,一声响彻云霄的婴儿哭叫声,倏地从产房传了出来。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千金!”产婆人未到,声却先到,不一会儿,只见那微微发福的身影抱着娃儿,三步并两步地走了出来。 才一下阶梯,她那略嫌笨重的象腿一拐,人即往前栽了去,手中的婴儿便往天上一抛…… “啊——” 就在众人尖叫的当头,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笑眯眯地接下婴孩。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人如一阵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并将手中的婴孩交给梅老爷,“梅庄主,我正是为这孩子而来——” 话未尽,原本皎洁的月娘,顿时充满奇诡的氛围,只见一道道雾霰直奔苍穹,在云端汇聚成引人揣测的图腾,似有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这时,冷凝的月光旁,出现两幅图样,一是绝色旖美的少女容颜;另一幅则是俊绝非凡的少年。 须臾间,狂风骤起,雷声隆隆、青焰闪电直逼而来,霎时催花雨下…… 白发老人身影一转,已至屋檐下躲雨,他捋着长胡,幽幽道:“果然,还是定数。” 被倾盆大雨淋醒的梅老爷,这才赶忙奔进屋檐,打躬作揖看着这神秘的老人,“大师,咱丫头和这天气可有关?是福、是祸,您老可得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子!”说罢,人便跪了下来。 “梅庄主,你不必行此大礼,这丫头和我有缘,这羊皮卷上写着她何时来跟我学艺,便可消灾解业障,或许还可以成就一段好姻缘。”他手一挥,那片羊皮便飞至梅老爷手中。 “来人!快奉上厚礼给上人!”梅老爷大呼小叫地唤着下人,才一抬眼,哪还有白发老人的踪影。空中却传来如雷贯耳的声音,“梅庄主,千万记住羊皮卷上所告知之事!后会有期。” 声落,雨停,月如初时安详宁谧,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味,足足缭绕梅府三日不去。 第一章 十七年后 洛阳城内有一座广大的宅第,它正是闻名江湖的“绝色世家”。 这宽敞如迷宫的宅邸,左右有楼台临池而建,池内成群的锦鲤与娇艳的莲花,美不胜收。 无数株高大的松柏傲然挺立楼房四周,绿叶逸出淡香,弥漫在整座宅邸。 此刻一身月牙长袍、腰系碧色玉的男子,若有所思地伫立于庭园之中,他惆傥中带着几分世故,顾盼间焕发着凛然英气。 忽然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传来,倏地面容一整,“什么事?” “启禀少庄主——”来人跪了下来。 “说。”他转过身子。 “北方双杰亦来投效少庄主您。” “知道了。让冷总管安排他俩起居,不可怠慢。” “属下明白,请少庄主放心。”他仍跪在地上,睇着这个连说话都能令人敬服的主子,也难怪能令如此多的奇人异士甘心投效于他。 “下去吧。”他令道。 “是。” “等一下,”他突然想起一事,“可有白发仙翁的消息?” “属下无能。”那人又跪了下去。 “去吧。”他没有半点责备之意。毕竟这医术冠绝天下、行踪成谜的仙翁,绝非泛泛之辈,他派出去的人一时半刻找不着他,早在意料之中。 只是……少了他,绝色世家想称霸天下,仍有一大段路要走。 “唉!”他幽幽低叹。 “霄儿,叹气有损英气。”取笑声至后方一位老人口中传来。 冷霄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什么人来了,连忙转身作揖。“恩师。” 说起他与恩师的际遇,也算是“奇缘”一桩。 他自小体弱多病,看遍所有名医,却不见改善。在他十岁那年,险因一场大病要了他的小命,就在当时,不知打哪冒出了个红发老人,救了他的小命,否则他恐怕没法活到今日。 先父为了报答他的大恩,奉上千金珍宝,他却分文不取,只想在绝色世家落脚半年。 在这半年中,这位声若洪钟、动如脱兔的老人家,三不五时地指使他做这做那,每每累得他双腿发抖、气喘吁吁之际,他便又从那看起来许久未洗澡的胸口,搓出“黑渍丸”强令他眼下。 说也奇怪,那气喘竟莫名地好了! 先父似乎感觉得到,“恩师”绝非只是个怪老头,于是在他决定离开绝色世家时,慎重地邀他长住,并允诺奉他为上宾。 不知是先父心诚,抑或是恩师突然兴起,他当真住了下来,继续操练他,三年后,恩师便开始传授他武艺。 直至他弱冠之年方才明白,恩师一开始百般支使他的目的,是为了改善他虚弱的体质,并为他日后习武打下基础。 除了教他武功之外,恩师不时还提点他如何光大门楣的诀窍与方法,如今想来,恩师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是经心布局过的。为此,他对他老人家就更加地信服与尊敬。 所以说,绝色世家能有今日,恩师可算是大功臣一个。 “我脸上有脏东西啊!你干吗直盯着我瞧?”红发老人戏谑道,也打散了冷霄的沉思。 “恩师,对不住,霄儿一时闪神,请您见谅……”他又准备作揖。 “不必来这套,你知道我不受这些古板礼教的约束,我们师徒一场,不在才与财,也不在你的礼教,而是你我有缘。”红发老人持着长须笑说。 “恩师,徒儿明白。”他仍旧恭敬地回着话。 红发老人看冷霄一脸正经,不禁自责,自己真是将他调教得太好了,否则怎么连见到他也戴着面具! 不成,他得友自己,也为这臭小子找点乐子! “容儿,我决定为你讨房媳妇!” 此话一出,冷霄那张隽冷的脸霎时转为惊诧,“恩师,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开玩笑,他要什么女人没有!没事找个女人暖被干啥? “去去去!女娃,多可爱!”像他熟知的那个可爱又调皮的丫头就挺迷人的。 不知这丫头现在可好? “恩师——”他的头皮开始发麻,师父的脑袋转得比风还快,总教人摸不着头绪,希望他不是说真的! “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为师我要云游去了,中秋节大概不回来,别等我吃月饼了。”红发老人敛住笑,定定地看着这个身量颀长的徒儿。 光用俊逸非凡来形容他,还不足以形容他散发魅力的万分之一,那蓄满力道的身躯散出武将的威峻;然而那张邪里带俊的脸,不用说甜言蜜语,就自动会吸引无数狂蜂浪蝶,为他生、为他死。 师徒一场,就帮帮这小子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况且时候也到了。 看他们两个斗智,应该会很有趣,一个刁钻,一个精明,绝对有好戏可看了! “恩师——”他察觉出红发老人居心不良的眼神,刻意加重语气。 “我只是照往例每年端午后云游四方,看你叫我多年的师父份上,我附赠你个消息吧!”话未竟,红发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冷霄口中塞了粒药丸。 “恩师——”才一出声,药丸便已溶入唾液中。 “你一直想找的白发仙翁,就在祁连山下五十里外的魔鬼谷中。至于你刚才吃下的药丸,是一颗不会致命,却只有白发仙翁可以解的毒药。”他说得好轻松,仿佛冷霄刚才吃下的只是一颗糖。 “您的用意?”他蹙眉问着。 “你若没病没痛,如何测知那个白发仙翁就是你想聘请的人?再说那老头精得很,你没事找他干啥?就这么办了,为师先走一步。”一个点地的动作,红发老人已飞至半空,“接住,这药只有在中秋夜最危急的时候才可使用。” 一只白瓷药瓶快速地落入冷霄手中,临行前,他老人家还不忘提示:“记得替我留一盒枣泥和莲蓉双黄口味的月饼哦!”已远扬的声音仍似洪钟,内力可见一般。 冷霄面无表情地握着瓷瓶,不知恩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老早就知道白发仙翁的落脚处,至于为何不说,原因很难猜测。 不过就恩师个性推断,正是他常提的那句话——时机未到。如今,他提供了白发仙翁的落脚处,是否说明时机已到?! “来人!”冷霄望着恩师消失的天空喝令。 两名身手矫健的黑白使者倏地出现。 “冷情拜见少主。”一名纤弱女子蒙着面纱谦恭地向冷霄致意。 一旁的白衣使者抱拳向主子致意,“冷卓向少主请安。” 两人多年来一直担任冷霄的左右护卫,武功与智谋均在众人之上,也因此,若有人想加入绝色世家,都必须通过他俩的测验,才能为少主效命。 “去准备一些简单的行囊,朝祁连山出发。”冷霄那双灼亮的眼,已透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是!”二人旋即领命而去。 夜深了,大地静默,万籁俱寂,祁连山下只见一道云雾直奔天际,遮掩住幽冷的月圆之夜。 “啊——”凄厉的叫声,发自山下那栋茅草小屋。 不远处,隐约可以听见疾风掠过的声响,伴着浅浅的呼吸声,直朝小茅屋而去。 “该死的老头!怎么还不回来?”凄厉的女声顿时化作粗嘎的男子恶咒声。 “啊——痛死我了!这老头一定是贪恋外头的粽子好吃,忘了我在这儿受苦受难!早知道就拿把千年寒冰锁把他给锁住,啊——臭老头!”恶咒的粗声,有着急于宣泄的痛楚。 “砰”地一声,小茅屋的门被打了开来。 “臭丫头,十里外就听见你诅咒师父我了。要不是为了你,我干吗放着外头好吃的东西不吃,提早赶回来!真是好心没好报。”一头雪白长发、长胡须的老翁,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将在床上痛得打滚的徒儿给扶正,输以真气。 半盏茶时间一过,他便收手将她放回床上,冷冷地嘲笑道:“丫头,照理说,你这个怪病经师父这么多年的调养及传你内功护体,每次发病的时间及疼痛都该逐渐减少才对!为何这次会如此严重?!” “我怎么知道!”她没好气地说。 “我看你这丫头八成是犯相思了!”持着白胡,贼贼地取笑。 只剩半条命的梅绝色,摸着自己突生的喉结,粗声粗气的低吼:“你真是为老不尊的师父!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家;你又不是我娘,跟我说这么不害躁的话也不怕人家取笑!”瞄着手臂上病发之后才冒出的两排黑绒绒的汗毛,真想拿块豆腐自杀算了。 “梅丫头,自从你十二岁来到我这儿疗养,我想你爹娘大概也忘了你这个时阴时阳的怪丫头了吧?!我若不治好你,你这辈子恐怕得陪我在此修练了。” “去去去!和你同修行只会修得一张不正经的嘴;我依旧是个不男不女、全身是毒的怪物。”梅绝色微微轻叹,自贬中不免有三分落寞。 她只知道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有一白发老人告诉她爹,当她初潮来时,最好将她交给他调养,以免日后成了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的确,在她初潮的那一天,也就是六年前的中秋夜,她的身体起了非常大的变化。 在一阵剧烈疼痛中,喉结随着撕扯的痛处慢慢凸了起来,原本白皙的四肢也在那时长起了与男人一般的黑绒汗毛,简直吓坏了她的爹娘及四个兄长。在这时白发老人,也就是她现在的师父再次出现了。在爹娘的首肯下,将她带来这人烟罕至的祁连山下治疗。 她这个怪症都是在每月的月圆之际发作,次日就会退去。 但它可不是平白无故地消失,而是必须以内功,外加浸泡在药泉八个时辰,才会恢复女儿身。 每一次的身体变化,都让她痛不欲生、疲累不堪,要不是她师父天生达观,还不时以他神妙的医术医治她,恐怕自己早就不想活了。 “没良心的丫头,亏师父这么疼爱你,把我上九成的绝学都传给你,竟还说会变得跟我一样不正经?!”白发老人嘴上是骂,脸上却堆满纵容的笑。 “什么?师父竟然藏私!只传了我九成?!”她道,惨白的脸色顿时有了些许血色。 “死丫头,我总得留点本吧!以免你哪天不肖,把小老儿我给作了。”他当然相信她的本性良善,只是没和她拌拌嘴,生活还真是无趣呢! “师父,喝杯茶吧。”她突然坐起来,打算为白发老人倒水。 “这么好心?”他的笑容不见了。 “好让你将所剩的一成功夫倾囊相授啊!”她挤着眉苦笑道。 白发老人霍然大笑,睇看眼前的徒儿,如果她去除了那多生的喉结与四肢的黑色汗毛,的确如她的闺名绝色一般,是个人间绝色。 她有着绝倒众生的容颜,那双琥珀色瞳眸极其纯真,却也显出她的倔强与顽强,尽管她羸弱堪怜,却不是那种无法自保的女子。 她不但聪明而且有胆识,神秘的气息及自然率性的气质,不须任何人工的修饰,就能勾勒出她迷人的风貌。 “丫头,你长大了。”他突然有感而发。 “你打什么主意?”她觉得师父今夜有点怪怪的。 “把你嫁出去。”他说得似假还真。 “有人敢要我才怪呢!我还是留下来成为第二代白发仙翁来得实际些,不然就是——把您送上天,我就成了正宗第一代神医!”她诡诈地笑道。 “好吧!就如你所愿,近日我又要远游了,你就代我成为正宗的白发仙翁吧!”他从身后拿出一顶笠帽,外加一包白粉。“哪,给你。” “做什么?”她突然傻眼。 “白粉洒在头上,就成了白发;笠帽再戴上,就没人会说你不是师父我了。”白发老人一脸笃定。“师父,你别开玩笑了!我刚才是说笑的,我只会一些内功,连一点武功也没有,有的只是一些医不死人的医术,外加小人招数的用毒技巧,怎么当白发仙翁。” “这就够了,师父我呢,也只有这些本领。”白发老人摇摇手,不容她拒绝,转身就走。 “师父,你玩真的?”这会儿她可有点心惊胆颤了。她这个师父什么怪主意都使得出来,就算她是他的心肝宝贝徒儿,也难保他不会玩心大起,就将她一个人撇下。 “什么真的、假的,我只是饿了,想到外边看看有没有吃的。”他努力克制随时会爆笑的神情。 只见梅绝色从桌上拿了一只杯子,往他丢去! “臭师父,就会欺负善良弱小!”杯子登时碎了一地。 “哈——丫头,我不走,难道要我背你去药潭看你变回女孩?!”老人大笑,扬长而去,空气中还飘散着调侃的笑声,“我忘了告诉你,你绝对不是善良又弱小的女子!我白发仙翁调教出来的徒儿,怎会是善类?!哈——” 这丫头早学得他一身绝学,连脾气、说话、待人的方式,也有七八分相似,教他不疼她,也很难。只是这丫头身子骨弱,不适合练武,所以他没能传授她武功。但天生对药材的领悟力奇高,只要教过她一遍,便能过目不忘,而且还能举一反三,配制出连他都自叹不如的药方;至于教她用药及辨识毒,只是希望自己不在谷里的时候,她能够自保。 这些年,她倒也将自己照料得很好,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只待有心人一到,就可促成良缘,他的任务也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思至此,他忽然有些不舍,是该和这丫头谈谈了。 次日,梅绝色和白发老人面对面坐着,她第一次见师父如此慎重地将自己叫到跟前,还真不习惯。 “丫头,你的痼疾就要有药引了。” “那是什么药引?”她兴奋极了,不男不女的身份一直令她无法释怀,期望着有一天能过正常姑娘的生活。 “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了。”他高深莫测地说道。 “师父——”她不喜欢这种答案。“那它在哪里,我去采或是买,或是——‘借用’一下?”她吐了吐顽皮的舌头。 “‘他’不卖,也不能采,至于‘借用’,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它在哪儿?快说嘛!”梅绝色抓住师父的长胡须,不让他遁逃。 “‘他’现在已经在途中了。”他技巧地扯回他的胡须。 “它会自己跑来啊?骗人!哪有药材会自己走来的!” “是啊!他是仰慕师父我的盛名而来的呀!”他仍不点破,“而我,却不想见他——” “不行!”她立刻大叫,“你不可以断了徒儿的终生幸福!” “哈!真是女大不中留。” “师父,我只是不想成为雌雄莫辨的怪物,而不是急着嫁人。看见您就知道天下的男人——只会令女人头大,外加早生华发。” “臭丫头,师父有哪点令你不满意?”他捋起胡须,自认没什么可以让徒儿嫌弃的。 “你一年有半年不在家,平日说话不三不四;坐没坐相;见死不救;要救还得出考题考人;没事还躲得半天高,有心求诊的人跑断了腿还不知到哪儿找!真枉费你‘白发仙翁’的美誉。”她叽哩呱啦地数落他。 “你——这个不肖的徒儿,真是尽得我真传,看来我白发仙翁不怕后继无人了。丫头,就这么着,明儿个我就要云游四海普渡众生去也,反正我已有传人,你只需记得戴上昨儿个我给你的笠帽及胡须即可。还有,别坏了我的规矩,举凡求诊者都必须出题刁难刁难!反正这点雕虫小技也难不倒你!谁教你这丫头的鬼心眼比师父我还多。” “师父,太抬举我了!你若真走了,把我这般绝色美女放在这山谷中,不免会受到宵小觊觎,您别走嘛!”她撒娇地哀求道。 “你的确是‘绝色’,但也是‘奇毒’,很少有人能靠近你的。安吧!连师父都得防你呢。”他笑得好不得意。 这丫头越大越鬼灵结,只怕他千方百计诱骗来的“药引”,也会被她毒个半死! “师父!”她大声抗议。 白发仙翁捂住耳朵,人也飞至半天高隔空传话,“丫头,我看我还是今儿个就起程,免得你老在我耳朵旁叨念!” “臭师父!我一定会坏了你的规矩,来者不拒、活的医死,死的弄臭!”梅绝色朝空中大声嚷道。“丫头,多保重了,中秋之前,药引必到。从今尔后,你将会是个完完全全的女娃儿。不过,你的嘴最好收敛些,免得……药引逃之夭夭!”空谷回音阵阵自远处传来,足见白发仙翁的功力深厚。 梅绝色怔在原地,不断地咀嚼师父那句话——药引逃之夭夭? 药引也能自行逃跑?那究竟是何种仙丹妙药? 一想到中秋,一双柳眉紧紧蹙起,因为一年十二个月中,就数中秋夜的“变身”最难挨!若有人存心在此时出手伤害她,根本不必费吹灰之力。偏偏师父此去不知何时返回,到那时又有谁能保护她呢? 看来,她得在茅屋四周多布些毒阵,以防不测。 对,就这么办! 第二章 夜悄悄地来临,祁连山下魔鬼谷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 梅绝色今夜特别早就寝,连日下山为村民义诊,外加早晚温差大,弄得她全身忽冷忽热,偏偏师父远行仍未归来,留下她一个人独自痼疾奋战,忽然觉得好孤单。 唉!算了!睡吧,赶明儿还得去采购中秋的节货。 头才一沾枕,就听见她在树林设制的机关,发出咻咻的声响—— 有人! 忙不迭地,她拿出师父临行前的白粉洒了满头,又以遮面笠帽将那头如瀑青丝遮了起来,倒也有几分像她那没良心的师父,于是她从容地走到前厅,端起桌上茶水慢慢地喝着,等着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骚扰她的清梦! “少主,小心,这是三日醉。”一名男子对着身边伟岸的男子说道。 “嗯。”白衣男子冷着一张脸,使得他那傲人的五官更隽绝。 不一会儿,主仆三人脚尖点地飞过这一片三日醉的树林,来到另一处小树丛间,双脚才着地,白衣男子旁的女护卫,立即挥刀将脚下那片矮树丛砍尽。 “少主,这是一日笑!只要沾到皮肤,便会让人笑上十二个时辰,除非吃下解药,才能止住笑声。” “看来,我们此行真是步步危机。”白衣男人仍不冷冽。 “小的会尽全力保护少主。”左右护卫同时出声。 “走!” 顿时三人几乎脚不着地地飞过一日笑、七日香、甚至各类毒草,来到木屋门前才落地。 “晚辈冷霄深夜冒昧求见,盼前辈见谅,现身一见。”冷霄这时拱起双手以示尊重。 “这里没有什么仙翁,你走吧!三更半夜,你发什么癫跑来这里找人?去去去!”梅绝色刻意压低嗓门拒绝这。 “老丈,我家主人寻仙翁多年,还盼老丈行个方便,通知仙翁一声,就说绝色世家的少主冷霄有要事求见。”冷霄身边的护卫冷卓开口道。 绝色世家?!绝色? 梅绝色突然觉得有几分亲切感,不知那男子口中的绝色世家,可是近几年来崛起,颇富盛名的绝色世家?先让她弄明白再说! “绝色世家是什么东西啊?‘绝色’又是哪两个字?”梅绝色故意问道,反正她现在是师父,任何古怪的行径都算正常。 这个问题一丢出,冷霄的左右护卫反倒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湖上有谁不知道绝色世家,是近几年来最神秘且最有权势的组织!而今,他们若自我吹捧或是详作解释,都显多余。 冷霄却是不亢不卑的道:“绝色世家是敝祖以祖母之姿所立的家毛,没什么特殊之处,也难怪老丈您未曾听闻。至于‘绝色’正是绝色佳人二字。” 梅绝色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谦虚! 看在他们“同名”的份上,她松口道:“进来吧!不过,就你一个人,木屋简陋容不下四个人。”她故意刁难。 “多谢前辈。”冷霄一迈进木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头戴笠帽的小老儿端坐在桌前。 “你找我有何事?”梅绝色从黑色面纱后直溜溜地打量着冷霄。 一身月牙长袍,系上 腰带,衬得他潇洒惆傥,淡漠的双眼却盛着霸主的侵略气息。 “我想请前辈除去我身上的奇毒。”冷魅幽邃的眸子灼灼地射向她,似乎想穿透笠帽的黑纱一探究竟。 梅绝色被他这么一盯,先是一惊,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下,随即觉得自己好傻。 她现在可是“老头儿”,而且还是个神医!怕什么?! 她清了清喉咙,“你可知我看诊的规矩?” 冷霄那抹幽邃灿亮的黑瞳,让人摸不透心绪,“知道,前辈请出题。” 梅绝色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娶亲了没?”话一落,绝美的小脸蛋旋即辣红一片。 冷霄早就耳闻白发仙翁幕人诡诞,却不知他不按牌理出牌到这种地步。 这时冷卓与冷情两人,也顾不得先前的禁令,冲了进来。 “少主,这老头铁定是冒牌货,让我掀了他的笠帽验明正身。”冷情犀利的冰眸瞬间扫向梅绝色。 只见梅绝色手一扬,屋内顿时香气四溢,“这是哑巴草,让你半个时辰口不能言,手不能举。” 冷情气得以两道怨毒的光芒,瞪着黑色面纱下的梅绝色。 同时间,冷霄凝出炫人的波光,“前辈,冷情只是护主心切,还望您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就是不与她计较,才让她半个时辰不能干扰我们讲话!”她是嘴坏,心肠可没那么狠。 “多谢前辈。”他微微欠身,算是感激梅绝色手下留情。 “别前辈、后辈的叫了,你——还没回答我,可娶亲了?”她执拗地再问。 “这就是考题?”他实在很好奇这老丈为何有此一问? “没错!”磨蹭个什么嘛!有就有嘛!没有……随便啦! “尚未娶亲。”他还是据实以告。 “为什么?”奇怪,她的心怎么怦怦跳个不停? “您向来不是只出一题?”他有些好奇。 “规矩由我订,你只管回答就好。”她再次逼近。 “那我家少主的毒——”冷卓也忍不住插嘴了。 “就算他死了,我若想救他,也如施肥栽花那么简单。”不是她吹牛,除了不会武功,医病解毒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她。 “不为什么。”冷霄有个性地回了一句,隐约觉得这个“神医”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什么叫不为什么?我要知道原因,你说是不说?”没想到当师父真好!面对俊逸美公子也不须故作女儿姿态,还能得到第一手资料,太棒了。 “你们——出去。”她指着冷卓、冷情,又看着冷霄,“你留下,据实以告。” “下去吧。”冷霄看着冷卓,俊俏脸孔有着一闪即逝的释然。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所以,我就替你遣退他们,这会儿,你可以畅所欲言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着长发。 冷霄炯亮的双眸,突然迸射出诡诞的光芒…… 那手……纤若无骨,肤白似雪……简直是双少女的柔荑! 她也发现冷霄的疑虑,立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压压惊。 “对我的手好奇?是不是很像女人的手?我还可以将它变成小孩的手呢!否则我神医封号从何而来?”她脑筋一转,便轻松地打散冷霄之前的疑虑,“快点说,否则,我可不救你。” 清俊卓奇的脸庞顿时作起戏,“前辈可曾娶亲?” “怎么反问起我?” “应该是孑然一身吧。”他胸有成竹道。 “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要不要治病?”反正,她是非问个明白不可。 “仙翁独居一生的原因,就是冷霄未婚之因。”他灵机一动地说。 “这是什么答案!”不过她还是哈哈大笑了,因为他很聪明,不想说的话怎么逼他也没用,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让他的“病”慢慢治好了!“算你过了半关!” “谢谢前辈。”清澄如水的眸子瞬间扬起了笑。 “你自己拿桌前的红绳子系在你的左手腕上。”她又在耍他了。 “仙翁?”他不解。 “我得把脉啊!”她说得一本正经。 “用红线?我又不是女人,何须如此?”冷霄被弄得一头露水。 可是她是女人哪! 梅绝色当然没明讲。 不过用红线诊断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要戏弄这个不肯吐实的男人。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不信我,就别三更半夜把我的树都砍了!”她故作盛气凌人状。 冷霄高深莫测地睇着笠帽下的双眸,若有似无的笑容隐隐勾起…… 他还是利落地将红线系在自己的左腕上。 “少主,他根本是江湖骗子!只会一些施毒技巧就自许为神医,我看他不是演得虚名,就是个大恶棍。少主请三思。”冷卓忍不住地在外吼道。 “好,我是大骗子、江湖术士、浪得虚名的庸医!那你们请回吧。”她朝门外白了一眼。 “不得无礼。”冷霄倒想看看,仙翁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还是你有眼光。”她轻轻地往冷霄肩头拍了下。 谁知就在这时,他突然低声呐喊,整个人便往前栽了去…… 她适时出手扶起他,又朝门外叫道:“快,将你们少主扶到长椅上。” 门外两人立即冲进屋内。 而她也以极快的速度把脉,顿时了然他中了什么毒,并封了几处重要的穴道,又从抽间取出一粒药丸,放入他的口中。 “这可是一年才提炼三颗的九还丹,很珍贵的!”嘴里虽然说得心不甘、情不愿;但眼见他受苦,却没半点犹豫地喂他服下。 这……是为了什么? “多谢救命之恩。”冷零一头冷汗仍不忘答谢。 “你的命我只救了一半。”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一半?”他不懂。 “这种毒不会要人命,但余毒在体内的时间越久,此人……”她不知该如何启口。 “会如何?”他也觉得事有蹊跷。 “会变成……狼!”她实在说不出他会变成色狼,也就是色欲薰心之辈。 “狼?!”他的两名护卫立刻蹩住笑。 因为世人皆知,他们少主眼界可是高得很,若非是冰清玉洁、貌赛西施的绝色美女,根本难以入他的眼,一想到少主可能会因“色欲薰心”而“饥不择食”,着实让人忍俊不住地想笑。 冷霄看着强忍着笑的冷卓与冷情,霍然明白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困境中,“可有解?” “有。我就好人作到底,你可以留在我这儿,不过,你得自己搭屋住,我老了,砍不动木材。你每天来我这儿报到一个时辰,我会传授你内功心法,约一个月应可痊愈。现在,你们三个自己到门外找地方睡吧,恕老朽不奉陪。”她站了起来,拉开大门下逐客令。 冷霄从她身旁走过,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真是个好看极了的男人! 她在想什么啊!他俊不俊关她什么事?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在下先行告退,有打扰之处,尚请海涵。”冷霄不亢不卑地颔首,却突问到一股淡淡幽香从小老儿身上飘散出来,立时瞅住面纱下的脸孔—— 这种木香与花香合成的清香味,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叟身上 他一定要弄明白!反正他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和她耗! 狂狷俊逸的脸,旋即流泄出老谋深算的波光…… 次日清晨,梅绝色踩着轻快的步伐,朝冷害主仆临时搭建的草屋走去,“小子,看不出你还真能以天为幕,以地为枕啊!” “多谢前辈关心,冷某性习四海为家,如今以天地为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眯起眼,打量起这个怎么看都不像老人家的小老儿。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但就是很难说服自己“他”就是江湖中人人极欲求见的白发仙翁! 但昨夜他的确露出不容人置疑的行医本事,说他不是“神医”又说不过去。 难道……他是神医的传人? 不可能! 江湖上都知道白发仙翁行事诡诞,常不按牌理出牌,再者,更无传言说他已收弟子的事。 梅绝色从黑纱下将冷霄的疑惑瞧得一清二楚,今儿个她可是将白胡须也给沾上了,至于她那双白里透红的小手,当然也浸染过药汁,让她看起来像个货真价实的老人家。 “你的那两个忠心的手下呢?”她随意问问。 “去找吃的。或是前辈您打算邀请晚辈共进早膳?”也许是怀疑她的身分,这会儿说起话来已没了昨日的恭敬与谨慎。 “臭小子,昨夜那个敬老尊贤的小子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这么没大没小!”她佯怒。 “晚辈失礼了。”他哪里是真心致歉。 “看你有心改过,就原谅你这一次。不过,他们带回的食物,你不能吃。” “不能吃?!”双眸闪着诡异。 “因为你身上余毒未清,我得为你诊疗,空腹时最有效。至于——”话未落,冷情两人已弄得各色山果及香配可口的野鸡肉回来了,“这些东西就给我老人家吃了,才好有力气为你解毒。”瞥了他俩一眼,她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将这些吃的全放在我的桌上。对了,小心门槛的青果草!沾上它可会让你们痒上三天的。” 冷情两人看了少主一眼,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别看他了。现在这里是我当家!他为了保命只有听令于我。”梅绝色揪起他的衣袖,便往木屋的后方走去,“你们两个别跟来,免得长针眼!尤其是你、戴黑面纱的冷姑娘。” “前辈,我觉得你对冷情有偏见。” 冷情可以说是他座下武功顶尖,性子冷静,却也是少见的美人。 她为了防止男人觊觎自己的美色,才以面纱遮住她美如芙蓉的容颜。为何这老翁老看她“不顺眼”? “我待会儿要你脱光衣裤,你要那大美人来做什么?难不成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她不禁在心中暗骂起自己来,干吗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那么感兴趣,还管人家成亲了没有?就算他长得很俊俏,又如何? “为何要这么做?”顿时,他心惊问道。 “臭小子,我只是要你跳进这毒潭除去余毒。” “毒潭?”他随着她指的方向,终于看见一实着蒸气的红色潭水。 “以毒攻毒,听过没?”她双手机胸,一脸胸有成竹。 他却皱起眉头。 这个“老头”行事如此诡诞,他实在怀疑那池红色汁液,是不是真能解身上的毒? “怕我害死你?”她笑着逗弄他。 “怕!”他陡地感到和她斗嘴竟有那么点乐趣。 “没用!本以为你是江湖上响叮当的人物,竟然怕被我毒死!”她故意激怒地。 “素闻您老人家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谁知道在您的笑容之下,是否包藏祸心?”他笑答,越来越觉得他不像“老人家”反倒像个没人管教的任性小姑娘。 小姑娘?他想到哪去了! “那好,你请便吧!一个月后,你就会发现你所在之处的每个女子!全到你家要求你娶她们为妻为妾了!因为你糟蹋了人家的清白。”她被激怒了,失控他吼道,原本刻意伪装的低沉声音,立时转换成少女的娇响。 冷霄发觉了! 冷邃魔魅的眸子顿时掠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嘴角倏地挂起一丝玩味的笑。 “那可不行,我守身如玉多年,只为了献给我心怡的女子,怎可如此轻易破功。” “你……你还是童子鸡?”她知道自己刚才露了馅,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这会儿不论点大胆露骨的话,只怕不能扳回颓势。 “老人家,难不成你有闺女希望我眷爱?”他冷霄一旦起疑,再多的动作也不能消去他最初的置疑,除非,事实证明对方的确无辜。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老头未免太好骗了吧,竟然相信自己“守身如玉多年”。 “我就算有闺女,也不会让她见着你。”她才不想白白便宜他。 “哈哈!”有趣!他忽然想知道“他”更多的事。 “下去吧!爱要心眼的臭小子!”她索性一把将冷霄给推进了毒潭。 “你——”他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手,霍地喝了一大口药汁,飞快纵身返回潭边。 “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子,要和我斗,再等十年吧。”她话才说完,就发现低估了他的本事,连忙拔腿就跑。 “你等一下!”冷霄喊住匆匆遁逃的梅绝色。 “又有什么事?”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他。 “前辈为何要这样做?”浑身湿透了的冷霄,决心弄明白这臭老头居心为何。 “我做了什么?”她装傻。 “这也是疗程之一?”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对。”没想到这臭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日后她得更加小心才好,“对了,你最好还是将衣服脱了再泡上一泡,以免到时药效不佳,还是会残害善良女子的。”她努力地别住笑,“要不要顺便让你那个男护卫来替你买衣?” 冷霄瞪着她那顶笠帽,突然纵声冷笑,“不,我想麻烦您传唤我的女护卫冷情来比较好些。” 梅绝色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登时明白这臭小子存心和她过不去! “你等着!等着啊!”这话说得龇牙咧嘴。 看着梅绝色气得浑身发抖的背影,冷霄胸中的怒气这才稍稍平息。得意的浅笑也才淡淡地从薄唇逸出…… 想整他?没这么容易!白发仙翁又如何? 山风这时凌厉地刮过那抹矮小的身子,隐隐地勾勒出近乎女子的曲线…… 冷霄陡地一震! 这白发仙翁……是老头?还是…… 他得让冷情去探探“他”的底。 至于走远了的梅绝色却一直想着一个问题,冷霄所中的毒,据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使,那就是——她师父! 只是她不明白,冷霄为何会得罪他老人家?而他又为何让冷霄找“白发仙翁”医治? 她得在这段期间把这些事弄明白。 因为他师父虽然古怪,倒从不主动施毒害人! 第三章 夜暮低垂,雨丝缓缓下着。 梅绝色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那个臭小子此刻可被风吹雨淋? 照理说,以他绝色世家的名号与座下如云的高手,她很难理解没人可为他解毒,虽然他中的这个毒是她那老怪物师父的杰作,但若真要解,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么他来找白发仙翁的目的又是什么?更让她想不透的是,师父既然给他服下逍遥丹,又叫他来找自己,不是说不通吗? 梅绝色发现自己也有想不透的时候,不禁有些懊恼。 睡不着干脆起床吧! 脚才一落地,就听见极其细小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女人的淡淡香气传来。 她身子虽弱,但嗅觉特别敏锐,连忙抓起床边的笠帽柱头上戴上,房门这时也被悄悄地打开,她双手一挥,细细花粉旋即飘散整间屋子…… “该死!”在女子的诅咒声后,就听见她无力地扶着门缘,努力地不使自己倒下,终于在环视屋内一眼后,不支倒地。 她这才走过去,扯下女子的黑面纱,立时屏住呼吸—— 没想到冷情如此美,诡魅的气质像夜里飞舞的彩蝶,雪白的容颜,佐以不点而朱的薄唇,看了连是女人的她都有几分妒羡。 突然间,她的胸口像破了洞,有些空虚,也有些冷凉,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有这种转折。 她一古脑儿地以内力将冷情送出了门边,赌气似的朝黑暗中喊话,“臭小子!这美眷小老儿受不住,还给你,好好待人家,她可是难得的人间绝色,别浪费了!”话落,便用力地掩上门。 她到底是怎么了! 人家说红颜祸水,为什么俊俏的男人也会搞得人心神不宁的? 都是他害得她老是想东想西、想些不该想的事! 等等,冷情到她房里做什么? 绝不是献身! 那么……难道冷霄已经察觉她不是真正的“白发仙翁”?! 看来她得格外地小心,再露馅,只怕她……不是他的对手…… 微白曙色初露,梅绝色就扯着嗓门,对着门外不远的另一栋屋宅喊道:“冷霄,你过来一下。” 冷霄慢条斯理地走向她,“不知有何指教?”口气已无平日的尊敬,但也没有怠慢之意,只是多了几分的试探。 昨夜,他已从冷情口中知道,眼前这个小老头的卧房不似一般老者朴拙;而且他每次出手,大多是药性温和的迷香,这种手法比较像女子才会使的手法。 也许是因为这些线索,让他很难再以晚辈对待长辈的方式和“他”交手。 可惜的是,冷情没能弄到更精确的情报,看来只好他亲自出马了。 “要称我前辈,知不知道!”她佯怒叉着腰,端起架子。 “知道了。”冷傲俊绝的脸倏地露出诡诞的笑容。 梅绝色望着那张笑脸,霎时怔住了。 原本只觉得他一双精敛的目光,似乎可以看穿人,没想到这一笑,令线条优美的唇,像是等待狂蜂浪蝶来亲吻似的,令人迷醉…… 俊俏极了! 突地,她感到心口有如小鹿乱撞,呼吸也跟着不稳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为他的俊绝所吸引? 不行!她现在可是“师父”,怎可因此失了分寸。 “不准笑!和我下山一趟。”她冷着声音壮大声势。 “下山?”那带笑的眼闪着不解。 “快中秋了,我得办点节礼、干粮、食材及药材。”她说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问得理所当然。 “大胆!你现在是我的半个病人兼打杂的。”她刻意打压他。 “什么?”打杂?这是他听过最大的笑话。 “不准反抗!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死了还发臭!不,那太狠心了,这不像是我的作风。是一日大痒三回;三日醉不醒;五日脚发抖;七日拉肚子;半月头皮发麻!”她越说越得意。 “这么着,我们让冷卓与冷情下去办货可好?”这老头显然是赖定他了!但他可不是任人随意摆布的软柿子。 “不成!我只要你去!而且他们不能跟来。就现在下山,否则天一黑山路不平静,不是豺狼虎豹就是土匪强盗,再不就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在拉客。”她也搞不懂,那些女人穿那么暴露作什么?” “前辈,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是青楼女子,你——还没见识过?”他故意提高嗓门看着她那握起拳头的小黑手,疑窦再起。 “这老头”少说也应有一甲子的年岁了,怎么会不知“青楼女子”是干什么的?!难不成冷情的“臆测”果真无误? “放肆!那种……女子,我白发仙翁怎可……怎可为她们浪费精力!若要,也得像你家的那个冷丫头。”她反击回去,“你去是不去?” “去!不去你不就不医治我的怪症了?”他倒想看看这个“神医”是真是假,再决定延揽与否。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探知“他”与白发仙翁到底是何关系?又为何要假扮成他的模样?如果可以,也许可透过“他”找到白发仙翁! 冷霄与梅绝色走了三个时辰,终于来到魔鬼谷外的一个热闹城镇。 满街的南北货令人目不暇给。梅绝色却拉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冷霄,朝药铺走去,却在这时被一群小叫化子围住。 “大老爷、大少爷,小乞儿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家中还有高堂待俸养,下有一群弟妹嗷嗷待哺,麻烦你们行行好,赏几个铜钱。”那破碎已端至梅绝色的跟前。 “换个词好吗?上个月我来,你们也是这么说,这个月怎么还是如此?真不长进!”说归说,她还是将荷包拿了出来,并将大部分的钱给了那乞儿,心想,这个冷霄身上没有金元宝也会有银票,也就格外地大方。 冷霄的双眸却在触及那女用荷包时,嘴角泛起诡谲的笑。 “走吧!到药济堂买点药材。”她拉着他的衣袖,完全不避嫌。 “好。”他也没拒绝。 “掌柜的,我要决明子、山药……”她说了一串药名,却发现一只虫儿爬上她的长裤,于是低下身子去拍。 方才从药柜起身的掌柜,只瞧见那顶熟识笠帽便开口叫:“梅姑娘,您要的药马上为您打包。” 梅姑娘? 这一声梅姑娘让梅绝色与冷霄僵直了下。 还是她先回过神,透过黑纱瞪着掌柜,“谁是梅姑娘?”声音更加深沉有力。 “梅姑娘?”冷霄却眯着眼,像是要穿过黑纱将她看个透彻,嘴角还勾着一丝邪肆的魅笑。 这掌柜果真是个见过世面的聪明人,仔细打量精心乔装的梅绝色,又望了眼站在一旁的冷青后,立刻满脸歉疚的笑说: “老丈,真对不住,是小老儿眼拙,请您海量不与我一般见识,实在是您这顶笠帽,太像我们这儿的熟客梅姑娘常戴的笠帽!您要的药材,我立刻差人替您包好,不知还要不要别的东西?今儿个中秋,我家远房亲戚在我这里搭了个临时摊位,有卖道地的伍仁双黄月饼、百果什锦、干贝香菇,您要不要顺便买些?”掌柜特别指着药堂左边琳琅满目的食品。 “好。”梅绝色为了避免尴尬,想也没想就开始采购。 冷霄却跟在她的后头,透过那件过于宽大的灰色袍子,想象袍子下方的身子骨是如何的纤盈?“冷霄,过来一下!”她不客气地喊道,像是命令晚辈似的。 “来了。”他仅是虚应一声,却在走近她跟前时,故意跌了一跤,顺势以双手抓住她的柳腰。 其实他这么做,不过是要更确定心中已有九成肯定的事实是否正确。 双手一握,心中已了然。 好个小蛮腰! “要死了!中毒后,你连反应也变迟钝了,连走路也会跌倒?!”她立刻跳开,之前被他抚过的腰肢,这会儿还火辣不已。 “失礼了!”他真想看看黑纱下的脸蛋,是否因困窘而染上彩虹?! 他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他”! “来,看看这把斧头好不好?”她丢给他一把沉甸甸的木制斧头,还故意将刀面的那头往他手上一抛。 冷霄在瞬间接住木柄的那端,动作一气呵成,利落的身手可见一斑。 “你刚才是故意的对不对?吃我这把老骨头的豆腐作啥?你的毒还没到这种生冷不忌的地步吧?臭小子!”她骂得头头是道,企图混淆视听。 冷霄只是笑着,不点破,也不拆穿。 反正再耗一点时间,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他冷霄最擅长的就是等敌人自暴弱点,再攻其不备。“臭小子,想什么想这么入神,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她将他神游的思绪拉回。 “想姑娘。”他故意说道。 “不正经!”白了他一眼之后,又认真地问:“你看这把斧头适不适用?” “这得看人才知道。”他据实以告。 “废话!你就是用斧头的人。”她说得毫不心虚。 “我?” “对!就是你。回到山上后,你得遣走你的护卫,然后劈柴、生火、煮饭给我吃,我才有力气与心情为你解毒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哈哈!”和她过招最有趣的事,就是她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这世上恐怕没几个“大丈夫”受得住她的折腾! 他想到哪儿去了?就算真是如此又关他什么事? 他来魔鬼谷只是借求医之名,以行寻仙翁之实!再说,他要什么女人没有?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记得要叫前辈,或是仙翁。”她还很大声地纠正他。 冷霄再次大笑,“是,是鲜翁!”新“鲜”易怒的老翁。 在江湖中有谁不知他冷霄连朝廷都忌惮他三分,黑白两道更无人敢不买他的账。只有她除外!是故意无知,还是天性古怪? 不急!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走着瞧吧。 “仙翁,这的确是把上好的斧头。您老好眼光,我相信令——公子使起来一定刀刀顺利。”掌柜也跟着拍起马屁,一脸生意经地吹嘘着。 “他若真是我儿子,我只怕早早入土!这么养尊处优,什么事也不会做。” “恕小老儿眼拙,对不住!对不住,”掌柜眼明手快地退出战场。 “掌柜,让您看笑话了,这些都包起来,除了那把斧头。”她指着身后十来样的干货,“再麻烦您连同药材算算一共多少银两?” 掌柜连忙拨起算盘,“一共是二十两九文钱,九文就不用了,二十两即可。” “冷霄,付账。”她叫得极为顺口。 “什么?”他一脸不可置信。她没搞错吧?! “付账。二十两而已。”她可没多余的钱了,这臭小子的医药费还没跟他算,这点银两算什么,眼睛瞪那么大干啥? “我没钱。”他极自然的双手一摊,果真两手空空。 他向来不在乎这种小钱,可她这种视他为财神爷的态度,他绝不纵容。若不是为了探查她的真实身份,他才懒得理她,更别提陪她出来买东西了。 “没钱?”她差点失声惊叫。 他立刻隔着黑纱捂住她的嘴,“你想让人家看笑话不成?”嘴角还忍不住浮起一丝淡到令人无法察觉的笑容。 “你——怎么会没钱呢?”她一脸不可置信,声音像被风截去了似的,说得片片段段。 “我出门一向不带钱,食宿全由冷情、冷卓张罗。”他说得理所当然。 “老天爷!” “那现下你打算怎么办?”他慵懒的嗓音净是事不关己的风清云淡。 “我的钱大部分都施舍给小乞儿了,现在仅剩下两文钱,只够买两根糖葫芦。”一想到两人眼前的窘境,她也忍不住笑了。事已至此,只好赊账了。 但她可不会白白便宜他!因为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态度,真的很过分! 这口气她非出不可,否则她就不是白发神医的“传人”! “老人家,回神吧!这会儿该怎么办?”冷霄见她半天不吭声,于是用力的提醒她。 “怎么办?本来那些药是用来给你治病的,现在既然没钱买,就只好打道回府了,但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一会儿你不幸病发,可别怪我见死不救。”这会儿,她也学他一派优闲,转身就走。 “反正我也无所谓,人到头来总不免一死,”威胁他?下辈子吧!“只是,我这一死,怕就此毁了前辈的名声,更担心就此引起武林公愤,纷纷上门找仙翁报仇,这我可就罪过了。”话落,还不忘重重叹了口气。 走在前方的梅绝色一听,倏地停下脚步。 不成!他死了事小,但因此让师父的英名扫地,甚至惹来杀身之祸,她可是会内疚一辈子的。 等等,今早出门前,冷情好像急忙忙地塞了一包东西给他…… “冷霄!”走在后头的冷霄没料到梅绝色会忽然转过身子,因此撞了个满怀。 “要死了!”她像躲避蛇蝎地想推开他,偏偏冷害“顺势”将她搂在他的胸前。 好柔软的身躯!这绝对是女子才有的身躯,还有一股清新迷人的香气…… 冷霄不自觉地闪了神。 “放开我!”梅绝色赶紧一把推开他,“冷霄,我问你,今早下山前,冷情塞给你一包什么东西?”仍沉醉在她柔软身躯中的冷霄,被这么一问,这才想起早上冷情硬塞给他的那个背包,还说什么“以备不时之需”的话。于是他从容地将那背包取下,谁知却被梅绝色一把抢过去。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银两带着身上还说没钱,我看你是不想付钱吧,亏你还是绝色山庄的少主,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竟连这么一点医药费都要赖账……”梅绝色一边叨紫一边从背包中掏出银两付给掌柜。 听着梅绝色那叨絮的声音,简直就是个小女人,他忍不住笑了。 “走吧!”付完钱后,梅绝色的心情大好,也就毫不做作地勾住了他的手臂。 刹那间,一种很奇特的暖流如山洪爆发地冲向手臂的两方…… 她连忙拿开手,“嘿嘿,男人跟男人牵手,好像……不太对劲啊!” 冷霄全身肌肉也在瞬间松懈下来,但却隐隐地感到有些失落。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掌柜的!这些药材先放在您这儿,一盏茶的时间我再来拿。”喳呼完后,她便朝冷霄说道:“走!我们吃饭去。”她试着打破先前的紧窒气氛,手又不自觉地想抓住他,却在半天中打住。 她……在干什么呀?一颗心霍地跳得好快好快…… 第四章 “我说冷霄,你干吗老是冷着一张脸,这餐我请了,瞧,付完药材费后还剩下一两银子,够咱主仆两人吃个饱。”梅绝色总不忘在口头上占他的便宜。 “我怕吃了之后,你还要跟我索求更多的‘回礼’,那我岂不是亏大了。”他笑得很诡谲。 用他的银子吃饭,还敢大方地说着“我请你吃饭”这种话,也只有她说得出来。 “说起回礼,我倒忘了,你还没付我医药费,为什么我还要一直替你治疗那个病啊?”她当下来了一筷子的冰糖肘子,放进黑纱后的小嘴中。 “等你医好我后,我自会奉上大礼。”如果她真是女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也敢讲,只怕全天下的男人,没一个男人敢娶她为妻。 有没有人娶她关他什么事?! 这臭“小老头”总是有办法弄乱他的思绪及判断力! “我才不希罕你的大礼!不过,我白发仙翁也不会白白出手救人。”她正在努力想该叫这小子拿什么回报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就不信她能开出什么天价。 “有了!每天一早替我打盆洗脸水;晚上入睡前替我打桶洗脚水;中午——”她说得好不得意,嘴角都快咧到天边。 “中午替你搓肚皮、下午替你抓背!——”他瞪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 她一听,嘴上的糖醋里肌遂从嘴里掉了出来。 有意思!这臭小子原来也有这一面。 这些年来,每天面对的不是师父,就是山下求诊的村民,很少有这么英挺伟岸的男子可以和自己过招。 冷霄看着那块里肌肉掉在桌上,顿时感到一阵痛快。“老人家,牙齿少了,就少吃点肉!” 竟敢糗她?看来得好好地教训他一番了! “吃饭吧。待会儿你还得扛咱们未来一个月的食粮回谷呢!不吃东西,到时倒霉的可是你。”她从容地端起碗,达了口饭进去。 “你弄错了吧!”这种事也算到他头上? “没错啊!就是你!因为我们现在只有一两银子,雇不起车夫,除非你将挂在腰上的那块一玉拿去典当。”她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认真地打量起那块美玉。 “这块玉看来是个上等货,不过你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它作啥?难不成——”她眼睛一转, “是拿来当作订情之物的?” “没错,这块玉可是我冷家的传家之宝,只有冷家的长媳妇才配拥有它。” “这么看来它价值不菲了……”她再度认真地打量着,那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诡诈。 “别做梦了!”冷霄怎会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冷冷地警告。 “那不就结了。你若不吃点东西,待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她故意打了个饱嗝,又伸起懒腰,“冷霄,我累了,如果你不吃,那你的背借我一下。” “作什么?”她又在要什么花招? “我想睡觉,需要一个靠背,会舒服些。” “休想!”他断然拒绝。 “那么,大腿借我一下也可以。”她一试再试。 “你总是这么死皮赖脸的吗?”他好整以暇地看她耍猴戏。 “当然不是。我是看你身强体健、善良敦厚、性情温和——”她还打算继续歌功颂德一番,就被冷霄打断。 “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别想打我的主意,除非……你是女人。”他故意这么说。 “嘘——乖。”她像哄着一只小狗似的道,却也在同时喷出带着微香的药剂。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他知道她又下毒了。 “和平草。”她据实以告,“它能消你火气,使肌肉松弛,你可以张口说话,但柔和多了,也可以吃点东西。”她不疾不徐的说着它的特性。 “我不吃。”开玩笑,凭她这点小伎俩也想困住他,那他这个绝色山庄少庄主的头衔岂不是白封的。不过为了一探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他就委屈一下,陪她玩玩好了。 “别拒绝。这可是我老人家第一次喂人吃东西!是你天大的荣幸哦!”她动作轻巧地将板凳移近他。 他再次闻到一股紫鸢花的淡淡香味…… 这种香气分明只有女人才会有! “你到底是男是女?”他干脆挑明地问道。 黑纱下的梅绝色胸口霎时急剧起伏,还好笠帽掩住她的窘迫。 “张开嘴吃饭,我看你不是饿昏了头,就是太久没碰女人,再不就是毒性又发作了。”她故左右而言他,轻巧地撬开他的唇,强迫他吃点东西,但仍无法掩饰那双微抖的柔荑。 冷霄原本抿紧的双唇突地任她喂食,极浅的笑意,不留痕迹地网住她。 “我想我可能是太久没碰女人了!看来待会儿回到谷中,得找冷情来伺候我。”他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证明心中最后一丝疑窦。 “砰”地一声,梅绝色用力将汤匙中的菜饭,狠狠地塞进他的口中,“快吃!中毒期间不宜接近女色!” 嘴巴忍不住泛着笑,他就不信凭自己多年的修养与经历会摆不平她。 她越想越气,越喂也就越使劲儿。 “老人家,我可是斯文人,这种喂法我会受伤的。”他贼贼地笑道,似乎已经找到他要的答案了。“受伤最好!省得你流连花丛,让难以计数的良家妇女哭断肠!”“砰”地又是一声,她使劲地放下碗匙,好像和那碗匙有仇似的。 “也包括你吗?”他促狭地笑问。 “你这猪头!男女老少都不分了吗?”气得她手一挥,又散出一剂香剂,冷霄立即闭气,佯装昏倒在地。“店小二,替我弄辆马车来,再将这大汉及我那些货给弄上车!”话一说完,便瞥见冷害颈项上有一块碧绿色的玉佩。 就在她准备将它取下的同时,一个不小心,整个人跌进了他的胸膛…… “哎哟!”密实的接触让她的双颊一片火红,努力地撑起身子,竟又跌回那厚实的胸前,羞得她无地自容,口中不自觉地叨念了起来,“死冷霄!臭冷霄!连昏倒的时候也能整人!” 她一边爬起打算将玉佩给取下,谁知笠帽的丝带竟然勾住冷霄前襟的盘扣,她只好在他的胸前上下其手,一会儿解丝带;一会儿取玉佩,忙得不得了。 身下的冷霄几乎快失控,老天!她整个人投怀送抱就让他的男性本能顶天立地,这会儿还东摸西扯……这教他如何能坐怀不乱? 偏偏他现在是个被“迷昏”的人,不能起身,只好住她胡作非为! 对于身体的异常变化,冷霄惊诧之余,因此忽略了梅绝色在同时间将他从不离身的绝世璧取走了。 “哪!这先压给你,明日午时,我会派人取回它,可别耍诈,否则,你身上的毒就无人能解了。”她对着店小二吼道。 “毒?哪来的毒?”店小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问道。 “这块玉佩我已涂了毒,如果你或掌柜吞了它,就会没命!”她正经八百地威胁。 “怎么会?”他实在看不出这小老头会施毒。 “不然你摸摸肚脐下方,是不是有点痛?” 小二照着做,“啊!”果真会痛!“掌柜!掌柜……”他连忙备好马车,自认倒霉。 梅绝色看着昏睡的冷霄,他俊绝的脸不知何时已深烙于心,她偷偷地抚着他的脸颊,少女思春的心,一片荡漾…… 而假昏迷中的冷霄,也乐得享受这难得的温柔。 梅绝色一个人驾着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时还回过头打探被她迷昏的冷霄,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悸动,情不自禁被他那沉睡的脸所吸引。 “唉!”轻喟之后,她停下了马车,索性爬上后车座坐在他的身旁,一瞬也不瞬地睇着他。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连发怒也神采飞扬,丝毫不减他的魅力,更别说那一身俊绝的功夫,是多少女子盼望倚靠的对象! 那她……是否也如此希冀呢? 不,不可能,她不需要男人来保护她!她早就练成一身无人可以近身的本领,除非她愿意,否则除了她师父,任何人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对,她不需要相公来呵护!不需要的。 可是……心隅的一角却如战鼓鸣个不停,似乎想敲散她的违心之论。 “唉!”又是一声轻叹,纤弱的柔荑再次抚上他的脸,试着抚平那紧锁的眉心,又滑向阖上的眼睑及高挺的鼻梁,继而触及那极富弹性的唇畔…… 老天!她在做什么啊! 连忙收回手的同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给钳住,“摸够了吗?”冷霄的双目突然诡诈地睁了开来。 她吓得往后一倒,他却利落地接住她那轻如鸿毛的娇躯,嘴角还噙着一抹难得一见的笑意。 “放手!”她惊骇地立刻与他拉开距离。 “我最怕您这个老骨头经不起摔,才扶您一杷!您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竟还如此疾言厉色?不过,您的怪癖真是让我不敢苟同。”他刻意盯着那双曾经抚摸他的手。 若说那双柔荑不是女人的手,就太侮辱他的智商了! 那指腹轻轻抚过的每一处,都像着了火地燃起他体内狂炽的激越。从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扰乱他七情不动的心念,但她却做到了。 只是!如果真的可以一亲她的芳泽,那又会是何种的景况? 他很想尝试!真的很想! 梅绝色看着他流露出不同以往的炽热目光,她突然感到恐慌—— 不过,梅绝色还是迅速从惊惶失措中找回声音。 “冷大少爷,麻烦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我不以紫金香擦你的脸,你不知还得昏睡到何时呢!现在换你驾马车了!老人家我此刻手麻脚抖、腰酸背痛,只想躺下来休息。”她丢给他一根小皮鞭。 “马车?!你弄到马车了?”他故作惊诧状,只是很好奇她哪来的银两? “别发愣了,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睡在床上?我老人家可没这个本领把你扛回山谷。” “想不到你藏私?不是只剩下一两银子。”他存心挖苦她。没想到他们的对峙,倒也成了一种生活乐趣。 “去你的!藏私的不是我,是你!”她反将他一军。 “我?” 她极为自然地将他胸前衣襟略为扯开,“一个大男人家的,没事带这么多玉佩作啥?活像个娘们似的!” 冷霄立刻摸向自己的项颈,俊脸当下刷白!“你拿走我的绝世璧!”他毫不留情地猛力扣住她的左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啊——”痛彻心肺的疼,让她不经意流泄出娇弱女子的哀啼,几乎在顷刻间昏厥过去,但好胜的她仍紧咬着唇,试图找回自己的声调,“它是什么……宝贝,竟让你如此狠心地……欲捏碎我的手?” 冷霄心惊地放开手,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柔弱,看来自己真的弄伤她了。但含怒的情绪,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它最我冷家的传家宝!你——” 梅绝色这下子才知道自己闯得祸还真不小,渗着冷汗,她第一次低头,“真对不住!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已向店小二言明,明天午时会去取回。” “傻瓜都知绝世璧是玉中瑰宝,你认为店家会还给我吗?”他沉下脸,眼神冷得剔黑。 “这你就安一百个心!这镇上还没有什么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什么。” 冷霄那张英俊的脸庞,此时满比隆冬还冷的风霜。这一生他最在意的就是他们冷家的绝世璧与腰间的 玉。 绝世璧是他冷家只传长子的传家宝;而 玉则是传予长媳的信物,这一对上好的美玉已传了十几代,如今却在他的手上弄丢,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梅绝色瞥见他眼底悄然掠过一抹黯然,檀口几番启阖,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却暗誓,明儿个一定会替他取回绝世璧!一定会的。 手腕撕裂的痛更加深她的自责,她无言地抚着受伤的手,浑身渗着冷汗,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的身子骨本来就纤弱,平日靠的就是药补与气功的调习,近日为他耗去不少体力,再加上连日赶忙采购,一路奔波,这会儿又为冷霄所伤,她怕自己很难熬过这个山头。 冷霄似乎也察觉她的不适,歉疚与疼惜之情不禁倾巢而出,“你还好吧?” “好。”她答得好勉强。 “我想你的手腕断了是不是?”就在他准备替梅绝色接骨之际,她奋力地阻止。 只要练过功夫的人便知,男女的骨干截然不同,她不愿意就此露底。 “替我——拿那个——包袱过来。我是大夫,我能救我自己。不用你——多事。”她刻意疏离他。冷霄只好妥协替她取来包袱。 一接过包袱,她便从中抽出一瓶黑色瓷瓶,却怎么也打不开瓶盖。 “我来。”冷霄将瓷瓶抢了过去,轻松地打开它,“告诉我怎么做?” “给我。”她还是不让他帮忙。 “你——”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像要将她大卸八块似的。 “给——我。”冷汗已滴在她的衣领上。 他重重叹了口气,还是交出了瓷瓶。 只见她费力地挖着那一层黑而浓稠的药膏,往手腕上来回地擦着、揉着…… 时间就在她细腻而轻柔的按摩下,缓缓流逝…… 冷霄一双眼却没有放过那双纤柔小手,再次忆及它曾抚过自己的脸颊,心头那根细弦仿佛被扯动,心间的莫名悸动慢慢发酵…… “这是黑天断续膏。”感到狭小马车中的奇诡氛围,她幽幽地划开紊乱的气氛,“它可让断了的四肢回复正常。” “哦——”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夹着浓浓的嘶哑。 “这会儿,真的得让你驾马车了。”她苦笑着。 “那是当然,你休息,我到前头去。” “有劳了。”她格外的客气,那个刁钻的“怪仙翁”似乎消失了。 冷霄闻言,思绪如涛,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古怪刁钻?纤弱有礼? 就在他思潮澎湃当头,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呼啸而来。 “糟了!”马车内梅绝色对着马车前的冷霄说着。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此地,就得先问问我们弟兄手中的刀!”十余个马贼忽地围了上来,为首之人扯着嗓门吼道。 冷霄仅是向他们瞥了一眼,那锐如猛集的黑眸透露几许邪魅的寒光。“你们若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就当从没见过你们!” “放屁!你当老子们是被哄大的吗?”为首的大汉右手一抬,手下便蜂拥而上。 “坐好了!”冷霄对着马车内的梅绝色警示着。 “你尽管放手一搏!” 冷霄旋即从马车上纵身飞出,双足利索地踢向为首的大汉,并夺去他手中的大刀,忽而砍他左臂,忽而劈他下盘,吓得那大汉冷汗直盗,转瞬间又吃了冷霄一拳,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后方的兄弟见状,哪还管他是老大还是老二,夹着马腹四处逃蹿。 “别丢下我!”大汉苦苦哀叫,却没有一个山贼为他留下,只得转而向冷霄跪地求饶,“公子,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就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小人上有高堂,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 “滚!”冷霄真受不了,山贼的脱困词与小乞儿的乞食词怎么都一样? 灰头土脸的大汉连连叩首,夹着尾巴逃走。 这时,马车的布帘被掀了开来,梅绝色丢了一颗水果给他,“你也打累了吧!吃一颗长生果,可以恢复元气。” 冷霄怔了半晌,刚才那个……虚弱的她到哪里去了? “快点赶路!不然,待会儿可能还得解决山里的豺狼虎豹!老人家我需要休息,明儿个还得替你拿回绝世璧,另外,你的毒伤也得靠我呢。”语气完全没了先前的痛楚。 “你——你的手?”惊愕之中夹着连他也不明白的失落。 “谁教我是白发仙翁呢!”她刻意地吹捧自己的本事。 “是,是,你是!”讥讽声掩住他曾有的怜爱。“驾!”他赌气地扯动马缰,马车便飞快地奔向归途。尘土飞扬中,一名持着雪扇的男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四名蒙面人。 “去查查那老小子的底!能让冷霄亲自驾车的人,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浑身冰冷的寒气让夜更加地冷凉。 “是!”黑衣人应声而去。 第五章 梅绝色为了信守承诺,次日便快马加鞭地去替冷霄取回绝世璧。此刻站在魔鬼谷的茅屋前,她发现自己只要风一吹便会散了。 撑住最后一口气,朝着不远的一栋茅屋大喊,“冷霄,你的传家宝我为你取回来了!快出来拿,否则我就当你不要,送给小老儿 !” 话一落,只见冷霄潇洒自若地出现在她面前。“前辈,辛苦了!”那唇逸着诡魅的笑,似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梅绝色总觉得他喊她“前辈”这两个字,怎么听就怎么怪! 她连忙低头看看自己的白发与胡须,都还在啊!不过……他的笑真的很诡异。 不管他了! 她顺手就将绝世璧丢给冷霄,“接着!掉在地上碎了,小老儿可不负责。” 冷霄利落地接住东西,“我还在奇怪,这两天怎么没见着前辈您呢,原来是去替冷霄取回传家宝了。真是太感激了!否则我还真会伤心欲绝呢!” 她越听心头越不是滋味!真呕人!要不是她是个重信诺的人,才不管他什么传不传家之宝呢!冷霄望着梅绝色那双努力克制愤怒的手,心头不禁泛起欣喜。 从这些蛛丝马迹中,似乎更可以证实她是个女人!只是不知她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家,还是个唇齿动摇的老太婆?! 他可不想惹上不该惹的女人。 就在这时,梅绝色又从前襟中取出四只瓷瓶,这回可是宝贝地将它们塞进冷霄的手中——“换你做点事回报我!” “这又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他直觉这些瓷瓶装的一定是毒药。 “没错!就是你们所说的——毒药。而且比给你及你的侍卫吃过的苦头还要重得多。”她说得振振有辞。 “我不帮凶!”他断然拒绝。 “你若不帮,我就先迷昏你,再威胁你那两名又俊又美的侍卫去做。”她才不怕他不帮忙呢! “你的心肠可真是歹毒。”其实他可以先点她的穴道,让她做不得丁点儿坏事。但他却什么都没做!至于为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别发呆了,我实在太累,走不动,无法将这些毒药,撒在魔鬼谷的入口处,及我所居住的木屋四周。”她努力地推着他,那手劲儿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 一股热流倏地席卷冷害,他只能以深呼吸试着压抑体内的燥热。 梅绝色也发现了异样,连忙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接着又抓起他的手腕认真的把起脉,“脉象很乱,呼吸急促,五腑——”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我没有事,只要你别碰我就好了!” “这是什么怪病?难道你的毒性转性了?没有理由啊!”她毕竟不解男女之事,只能朝他原来的病况想去。 “你就别问了!”难道要他说,自己是因为她的触碰而有了原始的生理反应?! 怎么自从遇上她,就什么事都变得不对劲了! “吼什么吼,你快去做吧!”她微怒。 “这么容易动气,小心怒急攻心,一命呜呼。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做?”他又恢复惯有的不羁。 “中秋之前会有很多苍蝇、臭虫来山谷,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它们骚扰我。”她随便游了个理由,其实是怕中秋夜她的痼疾复发,无力自保。 “苍蝇、臭虫需要用到这么多瓶——毒药?”他当然不信她的托辞。 “你就照着我的话去做。过了中秋,你的毒就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山回家抱媳妇了,算小老儿求你,把这些药给仔细地撒上,否则,我怕你们主仆会遭到侵扰,到时下不了山,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她说完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等等!”他不知为什么唤住她,只是听见中秋之后就要离开她,竟突生不舍,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冷大侠、冷庄主,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她转过身子。 “我——”他突然辞穷。 “拜托!为了你那块什么璧,我已经累得只想上床打呼个三天三夜,拜托你有话快讲、有屁快……”呸!呸!怎么讲起粗话了。她连忙收口,索性往门槛一坐,“你快点讲,我坐着听就是了,但别太长,免得我打瞌睡。” 冷霄只能摇头轻叹。 她还真是天底下第一怪胎!凭良心说,以她这种恶劣的态度,若是平日,他铁定会让对方吃顿排头,但是……他却纵容她对自己呼来唤去,这是为什么? “冷大侠——哦——”她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反正戴着笠帽他也瞧不出来,“你到底说是不说!” “说!”他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直觉地这么应道。 “那就快说啊!不然天就要黑了,到时撒药就麻烦了。” “过两天就是中秋,我想请冷卓与冷情弄些好吃的孝敬您。”冷霄随便掰了个理由。 “孝敬?”梅绝色直觉他的眼神有鬼,再说过两天……她想都不想便开口拒绝:“孝敬就不必了,你们三个人自己吃吧!对了,后天一早,你就自行练功,按照我平日教你的方式吐纳,过了中秋,你身上的毒应该可以除尽!次日,你就带着你的侍卫下山吧!记住,千万别一大早来敲我的门道谢,你只要别告诉别人我住在这里,就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这怎么成!我们冷家的人向来有恩必报——” “我还有仇必报呢!对了,我顺道警告你,中秋夜如果你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尤其不要接近我的木屋。”她不想让他知道真相!真的不想! 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不想让他这么一个伟岸俊挺的男子,也该说是第一次让她觉得有趣的男人,看见自己是个……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吧! 她几乎不曾为痼疾带给自己性别错乱而矛盾,甚至痛苦过。 每一次她都是以毅力度过每个月圆之夜,也不曾怀疑它可能为自己带来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外,还有其他的情绪! 如今……如今,她却有些怨,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十足的女子! 师父不是说能解她痼疾的“药引”,就快自动送上门来了吗?怎么还未到呢? 唉,一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他就将离开,这屋子、这山谷又将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间,她觉得有他作伴真是件不错的事…… 思及他被自己颐指气使、威胁利诱、迷昏谩骂的种种景况,心头霍然像酸李被热糖裹了一身。 再想到他随时会离开,那似糖葫芦的糖串便应声碎了一地…… 李子又酸了! 就像……就像现在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情。 “反正我就要走了,就听你这一次——去撒毒药;至于半夜若听见声音,我一定会出来的。”他决定赌上一赌!看她能拿他如何? “你出来可以,但你若接近我的木屋,我绝不会像往常一样只是迷昏你而已!”她撂下着重话,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也是她最不愿为他所知的秘密。 接着她拂然而去。 冷霄一点儿也不介意,凝视着被用力掩上的大门,令道:“冷卓、冷情接住!在自及经过此地的地方,将这些药给撒上。”他利索地抛出那四只瓷瓶,“另外,这几天加强防备!没有意外,过了中秋下山返回山庄。” “是,”他两人接下瓷瓶,直往山谷飞奔而去。 冷霄又盯着木屋瞧,心中已有定案。 后天,就是后天,他会向这个“白发仙翁”提出他此行的目的…… 夜又来临,山谷外远远响起此起彼落的哀叫声…… 几近满月的光影下,那名持着雪扇的男子又出现,冷声问着中了上梅绝色所下的毒障,在地上或滚或哀嚎的手下,“还没查出那老头是谁吗?” “门主,小的无能——啊——”又是一声惨叫。 雪扇人这才低下身子,点了那名手下的昏穴,并检查他被什么毒所伤,“腊月雪?!”惊讶顿时满那张邪肆的脸。 此毒只有一人所有;也只有一人能解! 登时,他的视线宛如寒冰,嘴角竟蒙着一抹邪笑,“冷霄,咱们又对上了。只要是你要的,我也要!” 中秋月圆本该是个家人团圆的日子,冷霄却在此刻接到他妹妹冷瑶的飞鸽传书,“冷情、冷卓你们立刻出谷,回府前先绕到洛阳悬天堂找冷霁,让他想办法止住府中已经蔓延开来的毒性。” 冷霁是冷霄的二弟,擅攻百草药学,名气虽不及白发仙翁,但对于一些怪症倒也能医治个七八分。 据冷瑶透露府中有近九成的人员中毒,连她也无可避免。奇怪的是,下毒人似乎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只是慢慢的折磨他们。 他担心这是江湖近两年来新崛起,又有意与他一较长短的寒冰门所为。 寒冰门的门主,为人亦如寒冰,手总不离一把雪扇,邪肆俊美的五官下隐藏着亦正亦邪的行事风格,常让人摸不着头绪。 此人也擅用毒,精通耆黄,他们曾为争取一名江湖上人称“黑神驹”的快剑手,有过交手,当时,只能说他赢得侥幸,因为黑神驹对他的护卫冷情另眼相看,也就因此加入了绝色世家。 此事之后,他们也曾为了争取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而冲突,尤其近半年来,封寒冰似乎故意挑他的最爱,只要一知道他打算邀聘何人入绝色世家,他便紧咬不放,因此他们的梁子也就越给越深。 放眼江湖,还没有什么人他冷害会放在眼底,但此人最难防的便是使毒,常让他派出去的高手无功而返。为此,恩师建议他积极纳白发仙翁入绝色世家,方可压制对方。 没想到,封寒冰还具有点本事,他力寻白发仙翁之事又传到他耳边,并对外放话——“提供仙翁消息者,赏银百两”,看来他对白发仙翁是势在必得。 这两年来,他为了探访白发仙翁的踪影,已与封寒冰窄路相逢数次,只是两人都无所获。难道这次自己找到白发仙翁的事已传,八他的耳中,为了逼他交出白发仙翁而不惜下毒? 绝色山庄遭人下毒之事绝对不可外传,否则以他在正邪两派中的地位,难保不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希望这次中毒事件,不是由封寒冰所引起的才好!否则真的会很棘手。 “你们快去!我与白发仙翁商议后,立刻返回府中。”他再次催促。 “是!”一晃眼的工夫,两人已消失在昏黄的月影下。 冷霄也顾不得梅绝色的警告,火速往木屋走去。 就在接近大门时,他忽然听见门内有着粗喘声,而且越来越剧烈,隐约可以听得出来,屋中的人刻意压低痛苦的挣扎声。昨日的警告再次闪入他的脑门。 难道她要他布下的毒阵不单是防外人,也防他?! 她病了吗?写什么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痛楚? 急促的呼吸声一波比一波更高,而且更快速,习武之人都知道,这表示对方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行,他不能见死不救! “啊——”剧烈的嘶喊就在冷霄打算破门而人之际,石破天惊的传来。 他匆忙地推开木门,双手立刻被一股热辣的蒸气所伤,只见双手立刻红肿,甚至开始脱皮。 “该死!我是来救你的!你——你竟真的施毒于我!”他连忙点住两处穴道,痛苦地跌坐在门边,同时间,他听见瓷瓶落地的声响,一看,双眼顿时发亮—— 那不是恩师临行前交给他的“解药”吗? 难道恩师已算出“白发仙翁”在中秋之夜的劫数?所以才将此药交给自己? 她到底和白发仙翁是什么关系? “啊——”这一次的叫声却是凄切的碎音,还夹着醇柔。 那是——女子才有的声音! 冷霄怔住了! “啊——”又换成浑厚的激吼声,似乎欲一鼓作气的吼出全身所不能承受的痛。 冷霄立刻拾起瓷瓶,将恩师给的解药往腹中一送,全身霍地感到轻松不少。 他旋即站了起来,直捣内室,那男女交错的声响就更加鲜明了。 “你还好吗?” “你——你——”梅绝色隔着淡紫色床幔娇嗔的轻斥,更加深冷霄掀帘的渴望。 “出——去!”傲然的命令这时又有着男性的低沉。 “我不走!”他倏地掀开紫色床幔——登时惊喘地问:“你——是谁?” 他脸了她一眼,那如假包换的女体,纤弱的身影在黑暗中犹如一抹飘荡的游魂,单薄地仿佛一眨眼便会消失无踪;过分纤弱的柳腰,仿似一折就断;因痛苦折磨而冒出的珠汗,像一粒粒晶莹的珍珠沾在她的脸庞,更是意人爱怜。 尤其那头披泄于枕间的乌黑秀发,隐隐约约遮住低陷的锁骨,再延至胸前意想不到的微贲,轻盈却又妖媚,宛若天降神女,冷霄看傻了。 他从没有想过竟有女人可以和他妹妹冷瑶一般绝美! 他的心隅顿时为她燃烧。 “你——看够了没!”她突然好恨!明明不希望他看到这一幕,没想到门口的软香散没弄伤他。冷霄看着她那张绝丽容颜,却有着男子声音,皱起疑惑的眉头,“你?” 梅绝色凭着一股傲气,将两手水袖给倦了起来,“还有这里!索性让你一次看个够。” 冷霄睇着那双似象牙雕琢出来的美臂,如雪皓腕微带一点晕红。可是……可是在这双藕臂上,竟长满了男人才会有的粗黑汗毛! “为什么?”他惋惜的问道,却瞥见床边的白色长发与长胡须,再次心悸!“白发仙翁真的是你?”“很失望吧?”她不正面回答他,“你——你可以走了,反正你的毒我已解清了。” “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你!”看着她强抑的泪水,心窝宛如被利刃直划而过。 “滚!”她不要他的同情,也不要他可怜。 “别倔强了!”他压住她强行爬起的身子。“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走到门口?” “不用你管!”她不领情。 “我偏要管!”比倔强有谁更甚于他?! “你——简直无赖!” “对!我是无赖,你是骗子!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别说谁。现在你得告诉我该怎么帮你,才能使你好过些?”嘲讽中仍有他的关心。 “我——我——不用你帮!”她依旧执拗。 “你再不说,我就用我的方法帮你!”他邪挑地笑着。 “无耻!” “你知道我会用什么方法?” “我怎么知道?” “那怎么骂我无耻?我又没像你一样脱光我衣服,我只是要抱你下山求医。”他说得似假还真。“现下还有谁的医术比我更高明?!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不就结了!说吧,我该怎么帮你?”他得意的笑了,多日的郁气似乎在此刻烟消云散。 这小丫头整了他一个月,只要她病好了,就看他怎么回报她了。 “抱我。”她无可奈何地说。 “乐意之至。”这回,冷霄笑的更得意了,一个弯身便将她抱个满怀。 果然,她纤瘦如羽,如他所推测的。 “不要乱碰!”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心儿宛如脱兔跳个不停。为了怕他看出她的窘态,索性将脸颊埋进他的胸前。 抱着她的冷霄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仅是抱着她,就有无数热流往下蹿,燥热难掩,他只能一再以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绪。 “我——我很重吗?”她当然听见他如战鼓的心跳声,却不明所以。 “是!所以麻烦你千万别乱动!”他严肃地警告着。 “带我去木屋后方的龙潭——”她的头又埋进他的胸前,似乎在那里找到归属感。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他欲言又止。 “怪病是吗?”她抬起头怒吼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像个阴阳人随时担心被人当成怪物?!” “别气了!安静地躺在我怀里,等到了龙潭我再叫醒你。”他温柔地说。 抱着她纤弱的身子,想着她粉颈上那不协调的男性喉结、手臂上粗黑的寒毛,他在心中暗誓,一定要医好她!一定要! 也许他该带她回山庄,等师父回来,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可想! 走着走着,龙潭已到,他轻轻地将她面向自己,极为温柔地抚摸着她微凸的喉结,继而又转向粉臂,仔细地梳着黑绒绒的毛发。 老天,他该怎么帮她? 拧心的痛和着爱怜逐渐在心中越升越高…… 第六章 冷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梅绝色带到茅屋后方不远的龙潭,只见四周遍植各类珍贵的奇花异草,掩映着静谧的潭水。 “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她低声地说道,顿时好恨自己粗哑的声音。 “到了吗?”他只听见潺潺水声,却看不见潭面在何处。 “我已经可以自己走进去了。”她不安地扭动身子,不想再有求于他。 “不行,你还很虚弱,我就好人作到底,送佛送上天,龙潭到底在哪儿?”他稍加使劲儿,就将她重新定在自己的胸前。 “你——”她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 “别拗了,听我这一次吧。”他倒是好声好气地说服她。 “这里是以五行八卦排列的;师父担心他不在时,我——” “可能被人欺负,对吧?”他代她将话作了总结,“你到底要冒充白发仙翁到何时?” “你很失望我不是他老人家?”她睇着变化万千又写着关爱的眼神,忽然很在意他的想法。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先告诉我怎么入潭,等你好些,我们再来讨论。”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对于她不是白发仙翁是该失望,还是…… 思绪紊乱有如弄拧的毛线团,很难解开;但他却讶然发现,自己很庆幸能有这一趟魔鬼谷之行。 因为……能够认识她! 听她笑、听她怒、听她使唤,甚至被整昏,都成了最美的记忆。 最让他震撼的,该是得知她是女子的那一刻! 也许是命、是运,将他们系在这山谷之中吧。 恩师若知道一向将女人视为调剂品的他,竟为了眼下这个娇小人儿折服,不知会有何反应? “冷——霄,我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她喘着气问。 “什么?”他幽幽回神。 “你经常这么心不在焉吗?”她故意挖苦他。 “看来你的精神已恢复不少,会骂人了。”他笑了。 “我还会打人。”她果然以那柔若无骨的右手,捶着他厚如铜墙的胸膛。 “不够力。等你力气回复时,我让冷情教你几手。”俊美如画的五官似乎都洋溢着笑。 “谁要学武功!”又是冷情!提那个女人干什么!绝美的丽颜登时射出一股沸腾的热焰。 “学武是话了防身,你一个女孩家总得学点保护自己的本领。”他很认真地说,也许将来他可以教她…… “如果真要学,我、我……宁愿冷卓教。”夺目容姿净是挑衅。 “不行!”认真的神情蛮坚决。 “为什么?”晶亮的眼闪着疑问。 “他是男人,为了你的清誉——”话未尽,已被她抢白。 “你也是男人,那为什么……为什么还抱着我!我的清誉早被你毁了!”诡诈的表情,全是陷阱。她可以说是在山里长大的,自然没将这些礼教放在眼里,这么刁难地,只不过是想知道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点……什么的吧。 “那我的身子,你不也瞧过。”他圆滑地转个弯应对。 “那是医患之间,而非男女之别。”她义正辞严地反驳。 “这不就结了。你现在也是病患,而非女人。” 女人?! 这两个字有如绕人颈项的灵蛇,一口咬住她的死穴,让她既惊慌又愤怒。 然而,骄傲的天性让之前的故作轻松,全部冻结在嘴角。 “前进三步,后退一步,左三,右二,就到龙潭了。你最好记清楚先后顺序,待会儿我疗伤时,麻烦你先退出去。”尽管她语调冷淡,心口却已因他的话而汩出鲜血…… 原来她对他而言,只是“病患”,而非女人! 对!她的确不算是个全然的女人。 冷霄对于她突生的冷淡感到茫然,却没忘了移动脚步。果然一眨眼的工夫,亮澄澄的潭面就在眼前。 “好美。”他脱口而出。 “请放我下来,你可以走了。希望你还记得出去的路。”明明是关心,却说得犀利伤人。 “你到底怎么了?”他再迟钝也听得出来她在生闷气。 “我要练功了,你走吧。”她仍然冷淡,还准备自己下来。 “别乱扭,我放你下来就是了。”这女人的脾气,真是说风是风、说雨是两。 “你,走吧。”她一落地整个人就往前倾,还是那双手臂牢牢地抱住她。 “就爱逞强!” “我就是靠逞强,度过每一个月圆之夜的!”她吼出心中的不满,连她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来,她认命地承受上天不平的待遇,不怨也不恨,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恨起老天,恨老天根本不懂得慈悲! 怎能让她在只是个小女娃的时候,就得承受如此的剧痛?又怎能在她情窦初开的当头,让她彻底的失望与痛恨——痛恨自己为何不是个女人,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 她奋力推开他关怀的手臂,“走!你走!就算我求你——”泪不请自来,却迟迟不肯落下,怕是会输掉她最后一点自尊与傲气。 冷害没被她的话叱退,仅是睇着那高傲的泪光,仿佛在说:他宁愿她哭出来,也不要她独自一人尝受他所不知的彻痛。 苍白的娇颜,含泪的眼睫下,有一种微微自嘲的落寞,也有一种教人心疼的脆弱。 “谢——谢。”她还是挣出他的怀抱,用尽全身力量,挺直身子往潭中走去。 冷霄望着她柔弱又骄傲的背影迎风而行,霍地,深锁的心弦被扯动了……登时,他毫不迟疑地跟上她,将她抱个满怀。 哽咽的酸液似在他喉头聚集,沉重的呼吸亦如他的心情。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任由自己的情感无尽地宣泄,紧紧地抱住她。 梅绝色却不敢迎向这份不能强求的情意,因为——她不是——女人! 她轻柔地扳开他由后方扣住她的手指,刻意以低沉的男声说:“再不下潭练功,只怕会误了时辰。”她没有回头,一步步汲水而行,氤氲的蒸气,渐渐模糊了她的身影…… 隐约中,他听见她幽幽地重复着:“中秋已过,你可以走了。”泪,再次占濡了她的双眼。 她不能奢望,不能奢望一份不属于她的情感。 冷霄远远地凝视着那娇弱的身影,心中踟蹰已久的念头,倏地变得鲜明而笃定。 梅绝色在八个时辰的疗程后,又恢复了女儿身,照理说,她该庆幸自己又有一个月好日子可过,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儿欣慰。 她踏着虚弱的脚步走出龙潭的五行八卦阵,才一出阵,就看见夕阳下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整个脑海霍然翻覆波动。 尽管她想缓阻对他的贪恋,却发现越是压抑,越是高涨…… “你——好吗?”原本再简单不过的问候,此刻对他却异常困难。 再次听见冷霄的磁嗓,心,漏跳一拍。 他……竟没离开?!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肯离去? 为了她?她……不敢奢想。 骚动的心神,强烈得几乎使她透不过气来。 “你好些了吗?”他也察觉自己的不自在。 “好——”好得不得了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感到天旋地转,险险跌倒。 他及时伸出双臂将她搂在怀里,“你——”就是爱逞能。 “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她想挣扎,却发现一点气力也没有。 “我知道。”他索性将她抱了起来,往她住的木屋走去。 “知道,你——你还做!”她力图使自己的声音强而有力,却只听见风中的音律支离破碎。 “你还是等身体养好一点儿,再编派我的不是吧。”他一反常态地完全不受她影响。 “可——恶,你——不怕我用毒,毒——毒晕你。”她仍作着垂死挣扎。 “哼。”他冷笑了声,“怕!才有鬼。” 气极败坏的她,旋即闭上双瞳,来个眼不见为净。 “对,这才听话,好好休息,明儿个我们还有事要办。”他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她倏地张开了晶瞳,“我——我们——还会有什么事?” “有。”他笑而不答,心中既定的念头,在这一刻更加的笃定。 “现在就说,否则,我绝不妥协。”纤弱的磁嗓,没半点儿威胁力。 “哈哈!”冷霄却展颜大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笑什么笑?”她咬牙道。 “你现的情况有如风中残柳,如何与我抗衡?” “可恶!”登时,她耍起赖,粉拳使劲地敲在他如铜墙铁壁的胸膛,“全天下就属你最无赖、最霸道、最无耻!” “到了。”木屋立于眼前,他一脚将门扉踢开,故意将她放了下来。 梅绝色在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便往地上栽了去…… 他却在她头将点地的当下,将她捞回自己的身边,“看到了没?你现的情况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能拿我如何?” “放——开啦!”一时之间,啜泣声忽尔流泄而出…… 这下子冷霄傻眼了,“你——你怎么了?” “走——开啦!”但双腿却虚软地只能任他搂着自己的纤腰。 “别哭,好吗?”一道浑厚却富含关怀的悦耳旋律,蓦地传进梅绝色的耳中,也钻入了她的心底。低泣的声音仍旧断断续续,她却没有勇气抬头迎向他。 他为她的啜泣声感到心疼,好生自责,继而将她搂在怀中,“不哭,我答应你,不再惹恼你就是了。” 这话就像一锭定心丸,她霍地破涕而笑,“我哪有哭,你上当了。”爱作弄人的梅绝色又回来了。冷霄怔了怔,睇着她仍带着水气的睫毛,不知该说什么。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真教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但有一件事却由不得她做主——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她私心地希望,他是因为担心自己而留下来的。 “我想带你一起走。”他说得坚决。 她听得惊诧,“为什么?” “明天再告诉你。”突然,他双手一挥,袖里飘出一抹她所熟悉的香味。 “你?”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瞳,没想到冷霄竟然也学她“施毒”迷昏她! 这个可恶的男人…… 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在此时,仿若棉絮软了下来…… 他将她再次抱起,往床榻走去,“对不起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休息一晚。”免得她这虚弱的身子,承受不起长途奔波之苦。 将她放置床榻之后,他体贴人微地为她盖上棉被,一双眼却更盯着她。 望着她毫无设防的容姿,柔唇像两片诱人花瓣,诱人采撷;而粉蜜的纤颈白里透着晕红,清纯地令人向往;如缎的青丝,或至在胸前,或披在枕间,一丝丝如无形的缠人情丝,轻轻地拂进冷霄的心田…… 一股强烈的独占欲猛然在他的心头抽芽,一时之间,他对她产生一种说不上来的依恋与矛盾…… 明天他要带她回绝色世家! 带她回家?! 只因为她是白发仙翁的嫡传弟子吗? 是吗? 是的! 因为绝色世家目前正处于多事之秋,而她正好可以为他分忧解劳。 对!就是为了这目的,他才来魔鬼谷找她的! 倏地,他离开了床边,极力甩开她对自己的影响,直朝门边走去。 但行至门边,他又转过身子,朝床榻的娇小人儿看去,一遍又一遍地掬取她的丽颜…… 唉! 你……我……这是怎生的纠葛啊? 他轻轻将房门掩上,望着一轮明月,今晚自己怕是难以入眠了。 天空绽放第一道阳光,他正准备敲梅绝色的房门,木门便被拉了开来,瞬间一抹香气从里面大量地散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口鼻。 “可恶的冷霄,敢整我,看我怎么回敬你!”话落,就被问到门边的冷霄点了两处穴道。“你——”她没料到自己又败北了。 “得罪了。” “你在干吗!”她愤怒大叫。 “我说过,今天要带你走!”他说得心平气和。 不曾吃亏的她,哪会甘于受人摆,开口就骂:“你以幕你是谁啊?说带我走,就能带我走“你快解开我的穴道,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抱歉,恕难从命。但看在你是白发仙翁的传人,而我绝色世家又临时需要医术高明大夫,就有劳你与我回敝府‘做客’数日。”冷霄看着她生灵活动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会使唤人的她。 “做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她的明眸正燃烧着怒气,早忘了芳心已为他悸动之事。 “别气了,我抱你上马车。”不容她反抗,他弯下身子就将僵直的她抱在怀中。 真相一旦揭晓,他又回复昔日的决断,只是连他也不知,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决断中已多了几分温柔,冷然里也添了几许疼惜。 “冷霄!”她大吼,“你为什么非要我去你家做客?不会只是要我替贵府的人医病、开方子吧?” “小事一桩。”他说得轻描淡写,很享受她在怀中的感觉。 “小事?什么小事有劳你冷大少爷,不远千里装病来此求医?我看,你求医是假,其实是另有目的!”她一开始就怀疑,他怎么会中了师父的逍遥毒,这会儿非得弄明白不可。 “你果然聪明,我的确是有目的而来。” “什么目的?” “你听过绝色世家能够雄霸一方的真正原因吗?”他不相信她对江湖事一无所知。 “嗯。”她轻嗯一声,代表知悉。 “我想延聘你师父为绝色世家效力。” “那是做梦。”她才不相信师父会为任何人所用。 “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个替代品——”他意味深长地瞅着她。 “那也是做梦!”火苗闪动的双瞳迸射出她的不驯。 “现在你成了笼中鸟,我则是这鸟笼的主人,你说,是不是做梦?”他的眼眸有着笃定。 “你这个坏蛋,我绝不搞任何人所用!”柔沛的红唇流泄出顽强的抵抗。 原来,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他之所以对自己好,是有目的的! 可恶!恶咒之后,心痛在所难免。 “你会的。”他笑着细看这绝艳无双的姿容,“你真该见见冷瑶的。”相信他的妹妹一定会喜欢梅绝色,在某些地方,她们还真有几分神似。 冷瑶,她又是什么人? 这个男人嘴上,怎么成天挂着女人的名字? 之前的冷情,这会儿的冷瑶,他、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希望他当她是什么? 别异想天开了! 她……毕竟不是完完全全的女人!连人称神医的师父都医不好她,又怎能期盼一个发现她“秘密”的男人,能对她青睐有加、思慕情定?! 她相信他之前“顺服”她,只是为了解身上的毒;之后“忍让”她,只是为了成就冷家的霸业!现下如此相待,则是为了更长远的目的! 怪只怪自己涉世未深,才会存有一丝幻想与期待…… 罢了!也许她该庆幸有这样的结局,反倒可以落得潇洒自在些…… 偏偏一颗心还是放不下,“冷瑶,她是你什么人?该不会又是一个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俏佳人吧?”话落,就恨起自己的多嘴。 将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尽收眼底的冷霄,捕捉到她眼中不经意流泄出的信息,有惊讶也有怜爱。难道,她和他一样也为对方所动? 他想试试她! “她的确是另一个肯为我出生人死的女子,甚至比冷情做得更彻底。”俊容净是欣赏与关爱。 他那抹真情流露,又勾起梅绝色的激越,“那真了不起。” “她是我见过最教人心动的女子,纤弱却勇敢、温柔体贴、才情洋溢却不浮夸,纵有天仙之姿也不自满,若真说她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身子骨太弱了点,春风秋雨也能教她病上好几天。你和我回府后,就麻烦你替她调理调理。我真不忍心见她受苦,这比我自己生病还来得痛心。”认真的神情,满整张俊颜。 听见他这么形容一个女子,梅绝色再度妒嫉起来。 为什么冷瑶可以享尽他的关爱,而她却像块木头被他“绑架”去医治她,甚至还得效命他的绝色世家? 不满的情绪再度充塞胸臆,“你不怕我施毒害她?” “你不会,也不敢。因为如果你真的见到她,一定不忍心下毒手;但如果你真的如此胆大妄为,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登时,那双抱着她的大手刻意在她的小蛮腰上施加压力,以示警告。 “啊——”一阵微微疼痛从腰间传来,“你这只猪!竟然掐我?冷瑶是你什么人,要我为她调理?免谈!”又怒又恼的口吻,还夹着淌血的妒嫉。 他却笑了。因为,他激出她的火花了! 不管是怒火还是妒火,他知道,她并不如她口中这么厌恶自己。也许该再下一帖猛药,或许可以将她看得更分明! “她是我最关爱、最心疼的女子!” 这话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倏地冲醒梅绝色仅存的一丝幻想。 他……最关爱、最心疼的女子,是……是冷瑶!冷瑶啊! 唉!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之于他只是医患之义,无关男女之情!他爱谁、疼谁又与她何干? “这就是你想延聘家师的原因?”扭拧的心拒绝容纳任何情感。 凝望她被夷平的激愤,他反倒有些失落。“有一部分是为了她。” “那另一部分呢?”空寂涩冷的心房,一径淡漠。 “你要说它是扬名立万、称霸武林都可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说实话,但就是不想瞒她。“哈——诚实。”狂笑中复见澄澈清明。 他最爱的还是权利与名望!冷瑶啊,我该替你该感到悲哀还是高兴呢? “不准笑!”他突然生起自己的气。她的笑,让他看清自己的庸庸碌碌。 美丽的娇颜仍旧逸散着绝丽的淡笑,“好,我不笑。我想你已经恼羞成怒了。有人说,最好不要去激怒一头困兽,我还是小心点,何况,我现在还被那头困兽给点了穴道。” “明白最好。”隐藏在胸中的怒火再次蠢蠢欲动,表面却不动声色。 “马车到底在哪里?我不想一直被你抱着。”望着他漠然的表情,她竟生起闷气来。 “这是你的荣幸。” “这荣幸就留给冷瑶吧,我无福消受。”她反唇相稽。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和我回绝色世家,如果我心情好,就会早早放你自由。”他的嘴挂着一丝游戏人间的浅笑,仿佛看她瞠、看她怒,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明明是我被绑,还得看你的心情才有自由?好个仁慈正义之士啊!”强压下满心的痛,故意扬起浅笑。她告诉自己,绝不能让他看出她已受到伤害。 “马车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马车内,不想再刺激她。 马车终于在彼此不闻不问的默契中,往洛阳城出发…… 第七章 经过一天的奔波,天色已晚,冷霄将马车驶进前方灯笼高挂的迎宾客栈。 “小二,立刻为我们准备两间上好的卧房,顺便喂饱牲口。”清俊卓奇的脸庞有着淡淡的疲惫,但仍无损他朗朗出众的身形与气韵。 这时,他也将梅绝色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解开她身上的穴道,附耳低声道:“别想逃走,免得难堪。” “你这只——”猪头还没骂完,又被冷霄点了穴,“我看得点你的哑穴,免得你一路骂人。”他忽然冷笑。 只见绝美的晶瞳喷出火花,似要将他焚毁。 “别气了,到了房问你再骂,不过,不要太大声,免得别人以为我这翩翩公子带了个疯婆娘,对我寄予无限同情。你不想这么便宜我吧?”一天的疲累就在逗弄中一扫而空。 她胸口的不平之气,如热气一直往上冒。 可恶的冷霄,就是有办法激怒她!她……她……真的好恨。 他霍然大笑,从马车内取出了笠帽为她戴上,“戴好它,免得凶光大露。”他瞅着她的双眸,又是一阵调笑。 好!敢戏弄她,那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忽然,她假装捧着肚子,弯下身子。 他见状立刻扶住她,满脸忧心,“你怎么了?” 她却趁势踩了他一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便冲进客栈,大剌剌地往饭桌前坐了去,顺手将笠帽一摘。 陡地,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全落在同一个焦点上—— 那就是绝美无双的梅绝色身上。 冷霄立刻尾随着她进了客栈,立刻看见一双双鼠目全盯着梅绝色的绮丽容颜,他们那垂涎三尺的色狼模样,令怒火倏地烧进他的心头。 “客倌,您是要先用餐……还是先进客房休息?”店小二望了一眼火冒三丈的泠云,再凝向梅绝色,说话结结巴巴,“那姑娘——” “我们先回房!”他怒道。 “是——”店小二这才回神,又贪婪地看了梅绝色一眼。 她却故意卖弄风骚,朝店小二露出迷倒众生的笑。 而此刻,角落的一名男子,露出淫邪的眼神,似在算计什么。 正在气头上的冷霄自然不察,抓起梅绝色的手就打算回房去。谁知她却赖在原地不动,存心挑衅他的耐心。 这时,一名好事的食客也因贪恋梅绝色的美色,便在一旁敲着边鼓,“既然人家姑娘不愿和你回房,就留她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嘛!” 冷霄不用抬头,就执起桌上的筷子,朝多嘴的人射去—— 咻地!只见那登徒子的嘴角被穿了个洞,痛得他哇哇大叫,血流满口。 梅绝色也是一怔!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 冷霄一语不发,寒着一张脸,再次抓起梅绝色的手,低声警告:“你还要我再射穿另一个人的嘴?还是眼?”他讨厌、非常讨厌这些男人看她的眼神!简直是想将她衣服剥光似的。 梅绝色虽惊却不惧怕,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他想和她硬碰硬,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 冷霄看她一动也不动,恼火极了。 “走!”他为她重新戴上笠帽,她仍旧不为所动。 顿时,他心一狠,腰一弯,便将她抱了起来,“这是你自找的!这么一来,店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梅绝色气得浑身发抖,用着纤弱小手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仿佛在控诉。 然而外人看来,却似小两口在调情。 回到房内,冷青一解开她的哑穴,立即听见她的诅咒,“你这个臭猪头、大坏蛋、登徒子、强盗兼土匪!你凭什么绑架我?”小拳头又胡乱地在他胸膛打着。 他就这么让她发泄够了后,才钳住她的小手,以吻封缄。 梅绝色突然愣住,香唇微微开启,他那湿滑的舌便溜了进去…… “嗯——”她想出声阻止,却发现声似吟呻,煞是引人想入非非。 他的舌有如泥鳅到处钻探,她的喉头立时干涩无比,体内蹿升的热度与骚动,教她细白的柔肤覆上一层粉红色泽。 她的身子变得好麻、浑身无力,更是无助地想躲开从某一点里所扩散出的诡异渴望。 他的吻继而来到粉颈上方,男性的大掌也隔着衣襟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软。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呻吟出声;不住扭动的娇嫩身子在他眼底下,变成最诱人的曲线与律动。 他扯开碍事的衣扣,褪去她的上衣与肚兜,大手罩住她的浑圆,抚弄粉红的蓓蕾,激越之中渲泄出因妒怒而生的欲火。 他炽热的身体与她紧紧相贴,略为粗糙的掌心,更为了挑起她强烈的亢奋转而往下移……一路熟练的挑逗她,原本温柔的动作突然转为激切,狂野舔舐她的唇、她的粉颈,灵巧的手指不住地在她的胴体曲线放肆漫游…… 甜美的热气不断上升,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此刻,她的身体已因他的纠缠变得更加火热与娇艳。 他的手来到腰间,毫不费力的就扯下她的褶裙—— 冷风轻拂,却浇不熄彼此火热的需求。 他索性退去自己的衣物,连同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卸去。 她愕然地半睁开了眼,旋即羞红了脸,“你——你——放——我——下来。”虚弱的请托,犹似催情的符咒。 他只是抿唇低笑,继续以吻挑逗她,指腹的轻徐流连,温柔而依恋,也平抚了她薄弱的反弹。 他边吻边转向床榻,最后轻缓地将她放上床,吻又落了下来。 “你真美。”爱的告白,像鹅绒轻轻拂过她的耳际。 从不知男女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医书所学的知识,从不曾让她明白男女“相爱”,会有如此大的震撼! 她忽而惊叫低吟,“哦——” “我喜欢——现在的你。”他附耳低低倾诉,还不忘以舌吮吻着她的耳垂。 就在他打算进一步时,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大爷,您的热水还有晚餐已送到!” 火热的弦顿时断成两截! 欲望未能餍足的冷霄,几乎是在强忍着疼痛下退出湿热的花丛间。 而梅绝色也在这时回过神来,立刻以棉被蔽体,看着冷霄痛楚的脸,一时不能理解。 门外再次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大爷!大爷!您在吗?小的是要将东西放在门外,还是待会儿再送来?”店小二的声音有着讨好与惧怕。 “该死!”他狠狠地低咒,从床边坐了起来,“待会儿再送来!” 他倏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拾起落了一地的衣裳利落地穿上,也为她捡起了衣衫,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往门外走去。 “我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别想逃走,我的耳力好到一里内的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话毕,便开了门,走了出去。 梅绝色这才从惊愕中真正的醒过来! 她……刚才做了什么? 不,是他们做了什么? 男女之间……的“敦伦”……是否就像他们刚才那样? 好羞人啊! 不过……她真的……不讨厌那种感觉……尤其是和他…… 她缓缓地拿起床榻上的衣衫,一一穿回身上,心思也如一一加上的衣衫,变得“厚实”了许多。 她,开始有了女人的期待—— 一个爱她的夫君!夜夜共枕的男人! 但是…… 毕竟她不是百分百的女人,又怎么异想天开拥有这种“梦想”?!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竟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期盼,也成了奢求。 只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女人。 夜里,天低云垂,意外的没有风。 冷霄从梅绝色房里回来后就无法阖眼休息,索性叫了一盅酒,一个人喝着闷酒,谁知借酒浇愁,愁更愁。 他是怎么了?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冷酒又是一口灌入口中,桌上的小菜连一筷子也没夹,不一会儿只见酒瓶已见底,他又扯着嗓门叫道:“小二,再来五盅女儿红!” 只闻店小二在门外高声呼应:“马上来——” 望着窗外圆月,一颗心已飞到邻房的梅绝色身上…… 打从他们交手以来,这个女人可以说是率性而为,不时口不择言,偶尔略施小计整人;但细想,她倒没有什么坏心眼。 凭良心说,像她这种脱于礼教的女孩,在以往他是不屑一顾的,可是……说也奇怪,一个月的魔鬼谷相处,和她拌嘴似乎已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尤其乍见她中秋夜痛苦的模样,更让他打从心底感到痛楚……… 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让他时怒、时喜,又让他心疼得紧! 刚才,他实在恼怒她在外人面前卖弄风情,一时激越地几乎要了她,她却像个初生婴儿任凭他引领者她…… 这是多大的信赖! 唉!他实在不该在那种情形下“欺负”她的。 寂静的夜空霍地闪进一抹黑色的身影,正由他的窗前快速地溜过,从那人蹑手蹑脚的动作看来,绝对是宵小之辈!而他试图偷盗的方向—— 糟了!那不是“她”的房间吗? 酒意与恼怒在顷刻间被驱离,他连忙赶到梅绝色的房外,便听见细碎声音自内传来——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梅绝色气定神闲地问道,一点儿也没有受人欺凌的可怜样。 “我——我——是大名鼎鼎的‘盗香客’!”那人先是结巴,继而自我吹捧。 “原来是专门偷香窃玉的无耻之徒啊!我好怕哦。”她虽然口中说怕,但口气却没有丝毫怯意。“姑娘,你——”他显然没见过有哪个良家妇女,见到偷香贼不惊声尖叫的,甚至还和他“闲话家常”。 “我什么?你敢来我的房间,就表示没将我‘未过门’的相公放在眼里。”话落,她也是一惊。 什么时候“冷霄”变成了她的“相公”了?! 她……不会是因为先前的蝶戏,而改变了她对他的定位吧?!还是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有他相伴?甚至希冀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娘子? 天!她……怎么……这么自不量力?! 像他这种大门大户的少主,绝不会发一个时阴时阳的怪胎的。绝不会! 就算她真的变为女儿身,以她口无遮拦的个性,只怕没哪家公子会要她入他家门的,更何况他还有个冷瑶…… 唉! 何况她要过的关卡,又岂是只有变回女儿身这么轻松?!更遑论想变身谈何容易?连天下第一神医的师父都没能将她医好,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她? 对了,她记得师父说中秋之前药引就会送到,但药引没有理由自己走来,也就是说,有人会带来。 截至目前为止,到魔鬼谷的只有冷霄他们主仆三人,换言之,冷霄很可能就是暗藏可以让她脱胎换骨的药引的人了?! 但是……直至今日,只有她医治他,还不曾见他有医理方面的本领,身上甚至连个瓶子也不曾见过,他怎么可能是携药的那个人? 这时,那盗香贼忽然打断她的冥想,“你说,你相公是何方神圣?”他显然也与她聊上瘾了。 “就是用晚膳时,将一名调戏我的登徒子射穿嘴的冷汉 !”思及此,她突然觉得他干吗发那么大的火,人家不过是要她留下吃顿饭而已啊,何必射穿人家的嘴。 不知他又会如何处置这个夜闯她房里的色狼? “我敢来,就——就没怕过!”其实刚才他也看见那一幕,只是他偷偷摸摸进来,又没正式和他过招,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不过……此地还是不宜久留,谁知那狠心的大个儿,什么时候会破门而入。 “你真是不怕死哟!哦,不是,是好英勇!”她虚与委蛇地赞美他。 她能够这么笃定,是因为这个霄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要他敢靠近她,不是昏睡个半天,就是全身犯痒,总之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 “小姐,废话少说了,我还是先带你走,情话绵绵待会儿到我那儿再说个够!”他才一靠近她,空气中已飘散出奇诡的香味……… 那人的步履瞬间变得迟缓,且头重脚轻,双目突然瞪大,“臭娘们,你——使诈!” “你才臭呢!偷香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本姑娘是什么人!”她冷哼了声,看着那黑衣蒙面人瘫在地上抽搐。 同时间,冷霄也破门而入,朝那人射出一粒圆珠,不偏不倚地打中那人的命根子! “啊!”凄厉的叫声,立时从那已满脸痛苦的鼠辈口中逸出。 “看你还敢不敢动我冷霄的人!”他重斥后便走向梅绝色,“像这种鼠辈你干吗还和他扯这样久!为什么不叫我?” “我全身是毒,他也讨不了便宜!就算被他强掳,那和被你绑架又有何差别?再说,我——我不是你冷霄的人!不是!不是!你听明白了没?”她愤怒地丢出手中的枕头。 他手一伸就将它接个正着。 “你简直不可理喻!”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你才不可理喻!你——凭什么绑架我?我是你什么人?就算是你的什么人,也不可以这么绑架我!更何况你我非亲非故!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她一口气吼出她的不平,其实震怒是和他刚才冷冷地丢下她有很大的关系。 她实在受不了前一刻才和自己恩爱的男人,可以在下一秒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走出去!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那她……又希望他将她视为什么? 在情字这条路上,她是个生手,自然无法理清他们之间的问题。 冷霄被她的话击得一点反抗力也没有。 她说得没有错! 他的确不是他什么人!就算是他的家人,他也不能如此对待她;更何况是他有求于她,怎能如此霸道地强令她和自己回府? 但是……他就是——不想放开她!尤其在中秋夜见过她从未显露的脆弱后,就更舍不得放手了。 天!他何时开始这么在意她了? 从……她不经意流露出女儿之姿?从她将手臂放进自己臂弯的那一刻?还是从他弄断她的手开始?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牵牵挂挂? 他……不记得,只知道,他似乎已经少不了她的陪伴! “你的确不是我的什么人,但我急着回府,自然不能现在送你回谷,就有劳你先和我回去一趟,待我将府中的事处理完后,立刻派人护送你回谷。”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这就更叫梅绝色恼火了——她讨厌他这种冷沉的模样! “我不管你有没有事,我只要回谷!而且是现在!”她开始无理取闹。 “恕难从命。”语调一径矜淡。 “你好可恶!”她突然从床边冲向他,一双小拳头又朝他的胸口乱捶一通,“可恶!可恶!大坏蛋!专门欺负弱小、绑架无辜!” 身着亵衣的她显然不知气呼呼的举动,将她玲珑的线条勾勒得更加分明。 冷霄再度纵容她漫打,却发现不经意的摩擦,使他的小腹下方又开始骚动…… 该死!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她的身子对他是多大的考验吗? 他一把抱起她,又往床走去…… “女人,你又煽风点火了,现在你得负责熄火!”他以吻封住她的檀口。 “讨——厌,放——开。”她嗫嚅出声,更似呢喃。 “下次,别只穿一件衣衫诱惑人!”他终于笑了。 “你——可恶!我在自己的房间——脱光也不关你的事。”她气喘吁吁道。 “谁说不关我的事?”他的大掌开始不安分了。 “我是你什么人?”她又问,只是想确知她究竟在他心中占了什么位置。 “你——是上苍派来折磨我的人!”他戏称道。 他才是上苍派来折磨她的人! 梅绝色不禁唏嚅,却不忘拾回理智,“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发仙翁的传人。”他答道,却发现对她的了解近乎无知。 “我叫什么?”她忽然问道。 “你——”他不知。 “我!我什么我!起来,不准碰我!连我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想占我便宜!”她突然感到悲凉。 “对不起。”这一刻,他完全清醒了。 “不必了。”她故作冰冷,但一颗心却纷乱如六月雪。 冷霄重重地吸了口气,慎重地看着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以那双水漾美眸盯着他瞧。 依恋再起,毕竟有他陪伴的日子真的不错。 冷霄不待她反应,便说:“我叫冷霄;姑娘如何称呼?” 他的真诚触动了她的心,登时,她忘忽所以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梅——绝——色。” “梅——绝色?”他煞是惊诧,“是哪两个字?” “绝色容颜的绝色。” “绝色!绝色!”她……真是上苍赐给他最好的礼物! 俊美如画的五官,顿时星芒莹然、眉宇上飞,笑了起来…… 看着冷霄欣喜的模样,梅绝色的心旋即软化了。“冷公子,幸会了。” 第八章 急于赶回绝色世家的冷霄,一大早就叫人打点好一切,准备用膳。但今早可是让店小二将早膳送到他的房间内。 不一会儿,他便令店小二“请”梅绝色过来用餐。 “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他将门打开,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清香。 梅绝色朝他做出小女儿状的娇态,“冷公子,早。” “早。”他没想到她也会有娇柔的一面,不知该喜还是讶。 谁知下一刻,就听见她呵呵大笑,“这些大家闺秀的动作,我还真的做不来。”话落,便大剌剌地走了进来,“还是扮我师父来得自在些。” 他先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 “笑什么笑!我只是不喜欢这些繁文褥节,简直憋死人了。”她径自朝饭桌前坐了下来,就开始吆喝。 “冷霄,快来吃饭吧!你不是说,你府中有事吗?早吃早上路,快马加鞭,也许半个月就可以回到你家;然后我再迅速将冷府所有人全部医治完毕,便可打道回谷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好,就如你所愿。”他不怒,反而高深莫测地睇着她,却不忘为自己盛了一碗地瓜稀饭就扒起来,吃得好不愉快。 梅绝色反倒怔在原位。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道”了? 照理讲,他这么上道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啊!可是为什么她的胃却……拧痛了呢? 难道她不喜欢他这么对自己? 不对啊! 不是她要他早吃早上路的吗? 可是他欣然同意后,她竟没有丁点的胜利感,为什么?为什么? 难不成她……不希望他如此不在乎自己? 越想越不甘心!“臭冷霄,你为什么不替我盛碗稀饭?”她似乎是借题发挥。 “放眼天下,只有四个人可以让我为他们盛饭,你,目前不在其中。”他气定神闲地夹了一块酱薰鱼片,慢条斯理地放进口中,“味道挺道地的。” “你——你——这只——”只见她花容辣红,怒气早冲上心头。 “别口吐不雅之言。”他风清云淡地挑她毛病。 “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会让你这个大人物盛饭、请安的?”她倒想听听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和师父相处近六年的日子里,什么大人物她没听过、没瞧过?! “一位是我已仙逝的爹亲,一位是我娘亲,一位是我恩师,至于另一位……”他故意吊她胃口,迟迟不肯道出。 “快说,不然就别说!”前三个人自是理所当然 !第四位才是重点!她显得有些急躁。 “你真的想知道?”他还是在原地打转。 “不说就算了!”她恼怒道。 “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话毕,一双邪魅的勾魂眼直朝她瞟去。 “吃饭啦!”她重重喘口气,索性自己抓起木勺盛起地瓜稀饭。 谁稀罕他盛饭?谁又稀罕当他的“贱内”? 好好的第二代神医不当,去肖想那个“贱内”干吗? 真是吃饱没事干! 她用力将送入口中的地瓜当成冷霄的手,咬得稀巴烂才松口,似乎这么做,胸口那股郁气才能稍稍平复。 冷霄将她的表情全部收入眼中,几乎大笑出声。 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梅绝色,竟会为他的几句话气翻天。 忽然,他有些不忍,执起木勺,特别挖了一小勺稀饭准备放入她的碗中。 “别气了,来,这一勺是为了救我性命的‘白发仙翁’所盛的。” “不敢当。”她把饭碗挪近自己面前,不让他盛。 “还在生气?”唇边的笑意似春风,拂了人一身暖。 “我怎么敢?我既不是你的妻,更不是正宗的白发仙翁,这口饭我吃不起!”她索性将饭碗端了起来,就是不接受他的好意。 “原来,这就是女孩子耍脾气的模样!以前我二弟常对我说,女孩子家一耍起脾气,真叫人吃不消,果然,闻言不如亲见啊。”他又笑了。 她真的和他过去身边的女子完全不同,个性说风是风、说雨是雨,高兴的时候,连阳光都露出了笑容;恼怒的时候,仿佛周边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受苦。这个女子……唉! “难道冷瑶就没发过脾气?”她反击,怒上心头,醋意横生。 “她?难不成你吃醋?”他还真有这么一点期待! “我怕酸,死都不吃醋!”她白了他一眼,硬是不承认。 “瑶儿——她真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姑娘,天真美丽、温柔多情,尤其厨艺更是人人称赞,她可是多少男人垂青的对象。”他真心赞美着他的妹妹,却让梅绝色听得十分刺耳。 “那道口饭就留给她啊!我无福消受!”她索性放下碗,离开饭桌,“我吃饱了,咱们上路吧。”菱角小嘴还嘟得半天高。 他却移形变位倏地来到她的身后,朝她的背脊点了一处穴道。 “你干吗?!”她简直恼火死了! “那碗饭可以留给瑶儿,但是这一口饭却是给你的。”那勺饭他还是送到她的面前,“不吃会没有体力的,我们从这里离开,大约要到傍晚才会有客栈,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要你管!”她还在赌气。 “当然要管,你饿死了,我找谁医咱们世家的人?” “原来是为了这原因!”她感到好泄气。 “当然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过,你也别难过,我这勺饭还是喂你了,这表示你在我冷霄生命中,亦占有一席之地。” “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受不起。”她还是不肯吃那勺饭。 “张开嘴。”他耐心地说着。 她就是紧闭着嘴,不肯张口。 “再不张开,我可会亲自喂你吃。”他故意靠近她的唇边,一语双关地说着。鼻端又飘来独属于她的旖香,蓦然间,他好想……再一亲若泽! “你别乱来,我还得嫁人呢!”她故作高姿态。 他一听到她要嫁人,一颗心顿时刺痛不已,还和着三分恼怒。 她的身于他看见、抚过,她还想嫁给别人?! 她……只能嫁给他! 此念一起,他也惊诧不已。 他……从什么时候起,将她放在这个从不让任何女人占据的位置? “看什看!快放了我!”她不知死活地又补了一句。 突地,冷霄将饭喂进了自己口中,并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覆上她的唇…… 饭喂进了她的口,纠缠再起…… 她被他突来的火热,给骇得脑袋昏茫……完全被封住的唇,好似被蜘蛛缠住的蝴蝶,怎么也动不了;整个思想与灵魂,仿佛全被慑走了。 他的唇猛烈地攫住她的唇瓣,没放过一分一毫地尝着她芳唇内的所有滋味。 “你——放——”她终于觅了个空档,不依地出声抗议。 谁知那声音犹似爱抚,惹得他将她更加偎近自己,吻又照下…… 那股窒人的存在感与燥热感,再次猛烈地席卷她,深刻地印在她的唇上、身上心上…… 她怕……自己是逃不出他布下的情网了。 不,她不能纵容这种不合宜的行为,继续发展下去!怎么说,她都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啊!“放——开!你——这个——小人。”她费劲地吼出声。 这控诉登时如当头棒喝,敲醒了因妒怒而来的激情。 他旋即抽身,也解开她的穴道,似在找台阶下地说:“我说过,如果你不吃,我就亲自喂你。” “你又不是我夫君,怎么可以如此……欺负我?”被他强迫尝过的朱唇,仿佛被烙下烙印,火一般的感觉,至今仍在燃烧,指责的声调就更形薄弱。 “如果是呢?”他慎重地回话,双眸净是笃定。 梅绝色陡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说……如果他是——那是什么意思? 他——想娶她?会吗? 又为什么? 是为了他“欺负”她的身子?还是…… 如果是前者,那她宁可重返魔鬼谷,永不相见! 她不需要他负责! 她要的是——女人终生的企盼——一个真正爱她、懂她、疼她、惜她的人,而不是名分上的“夫君”! 也许是想通了这点,她矜淡地笑道:“怎么会是呢!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还有一个瑶儿呢!” “瑶儿?”他忽然一怔。 这个女人是真不懂?还是不愿意? 不知是不服还是恼怒,他脱口就说:“瑶儿我当然要,至于你——别的男人也不可以碰!”他没有言明,强占的意味却已十分明显。 “你以为你是谁?”她挑衅道。 “你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我的东西!”他气势磅礴地回应。 “我不是东西!是人,而且是个不受任何人支配的人。”她冷冷地挑战他的威信。 “我们走着瞧,现在戴好笠帽,别像只花蝴蝶到处拈花惹草!”口气虽然不佳,他却轻柔地为她戴上了纱帽,细心打着结…… 马车经过一天的奔驰,冷霄与梅绝色终于来到临安的小镇。 他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纵身一跃,漂亮落地后,就往马车走去,掀开帘子这才说出今天起程后的第二句话:“你还好吗?” “嗯。”她简直累坏了,连话都懒得答。 “客栈到了,来,我扶你下来。”他伸出双手。 她交出手,整个人像要散了似的,才一跨至门边,人就往前栽了去…… 他将她抱个满怀,那抹熟悉的馨香再次钻入鼻端,怜惜之情继起。 “你就爱逞强!早就问过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就是嘴硬,现在两腿无力了吧!”明明是关心,却说得硬邦邦地教人听不出他的怜爱。 “你这是关心,还是责备?”她终于开口,双颊涨满了辣红,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他只是一径扯着冷笑,懒得与她计较,“现在是让我抱你进去?还是放你下来?” “放我下来!”她赌气地道。 明明已经是累得半死,只想枕卧在床上,如今有人肯抱她,照理说该是乐意之至,但这臭冷霄嘴这么坏,她当然不能如他所愿。 “真是万幸!”他回道。 “哼!”谁稀罕。 她才一落地,身子又险险往前栽。 他机警地以手护在那纤弱的身子前方,却故意不出手搀扶,仅是挡在前面,以防万一。 梅绝色一咬牙硬是撑起身子,不让自己跌倒,还很骄傲地抬起小脸,“我很好,不用冷大侠费心,我现在还能去逛市集呢!” “吹牛也不打草稿。”他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为所欲为,只为了不想输在口风上。 唉!偏偏他就是纵容她。 他一向不屑女人,没料到这一趟魔鬼谷之行,彻底地改变他对女人的看法。虽然他还是觉得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却也发现她们可爱的地方! 她虽常惹怒他,但她也让他感到生气盎然、乐趣无穷。 放眼天下,有几个女人能在她这纤弱的外表下,还有着古灵精怪的头脑、绝世的容颜、独步一方的医术、自信与倔强的个性、不受礼教约束的自在……回首静思,要拒绝她的吸引,似乎……很难。只是,这女人脾气一来,常口无遮拦的教他气也不是,怒也不成。 轻喟之后,他再度睇了睇她那张疲惫至极的小脸,心疼与莫可奈何隐隐地写在他那俊绝的脸上。 “走吧!梅大小姐。” 她忽然露出胜利的微笑,今早一切的不愉悦,似乎在顷刻间消失殆尽。“好,我也真的累了。”算是另一种妥协吧。 就在这时,一群衣衫褴褛的叫化子全拢了上来。“大爷、小姐,麻烦你们行行好,我们已有好几天没吃顿饱!请赏些铜钱!好心有好报。” 梅绝色因此停下了脚步,怜悯之心顿起。 她就是见不得人穷人落难!可是打从她被点穴之后,就没空收拾家当,自然没有余钱救济这些乞丐了。 但是,让她假装视而不见,也不是她会做的事,于是她朝这群乞丐挤眉弄眼、歪脖嘟嘴指着冷霄的方向。 机灵的乞儿看着她的脸色,马上见风转舵,其中个子最小的一名小乞儿,立刻挡住冷霄的去路,打起了木板子,说唱起来—— “哎! 这位英雄好气概,走起路来震八方; 宅心仁厚姑娘知,乐善好施传千里; 英雄美人赴临安,长长远远一生情, 乞儿三天没饭吃,家中大小待俸哺, 还盼豪杰施援手,福泽绵长延子孙, 在此献上千万福,少爷小姐恩爱长, 恩——爱长!” 同时间,这群乞儿全一起拿起手中的木板敲打了起来,口中合念着:“恩爱长呀!恩爱长!” 霎时,梅绝色羞红了脸。 “大爷——”先前打板的小乞儿立刻故作可怜地喊道,其他乞丐也此起彼落地呼应,“大爷,你就行行好。” 梅绝色不吭气,静静地看着冷霄打算怎么做。 冷霄于是从前襟爽快地掏出碎银子,一一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时,最小个子的小乞儿在众人推挤的情况下,突然跌了一跤。 “哎哟!”不知是疼,还是怕分不到银子,总之,先前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冷霄以极快的手法扶起了他,还为他抹着泪,轻声地说着,动作温柔而细心,并且多放了一锭银子在他的手上,“拿回去给弟妹多买些食粮,如果有机会,记得上学堂读书,有一天就不必以乞讨为生了。” “知道了,大爷,您真是好人,小乞儿绝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不知恩公如何称呼?”他已跪下,一径地叩头。 冷霄连忙拉起他,“区区小事,不必记在心上,你若有心读书,就算是报恩了。”他摸了摸小乞儿的头。 “是,大爷。”小乞儿欣然应允。 立于一旁的梅绝色这才发现,这个每每被她气得半死的男人,原来也有这不为人知的良善。 望着渐渐散去的乞丐,她忽有所感—— 如果,她有幸成为人母,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在外乞讨! 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于心不忍,总之,那双美丽眼瞳此时布满晶光,依依不舍地凝向渐行渐远的小乞儿,若有所思。 冷霄捕捉到她眸中的失落与坚决,她……竟为这群小乞儿热泪盈眶? 那个嘴尖百利、古灵精怪的“白发仙翁”到哪去了?那个时常和他斗气拌嘴的“梅绝色”又到哪去了? 还是……他从来就不曾真正认识她?! 他只知她是白发仙翁的弟子,只知她唤梅绝色,罹患怪疾,至于其他的事…… 他……全然不知! 此刻,他只知……他的心已被那隐隐闪动的泪水打动了。 “我们进去吧。”他清了清喉咙道。 “嗯。”她无法思考,只能顺从的应道。 就在他们走进客栈后,一名黑衣劲装的蒙面人突然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奇怪,冷霄的马车上载的为什么不是那个老头,而是个女人?” “我们这就速速回报门主。”另一名蒙面人连忙说道。 “走。” 两人纵身一跃,便策马入林…… 第九章 夜深人静。 累坏了的梅绝色一躺在床上便沉沉入睡,不久之后,房内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她登时睁开了眼。 因为在她睡前,为了防止像上次企图偷香窃玉的那种无耻之徒,她已延着入口处一路洒上特殊的药粉,一来可以制止对方的不良居心,另外还可唤醒沉睡中的自己。 倏地,她撑起几乎快散掉的身子坐了起来,“什么人?”火折子立时被点着。 只听见她的房门被撞了开来,一个已经昏死在地的宵小,被一身雪白衣衫的男子嫌恶地踢进屋内,房门也在这时被掩上。 看着这突发的状况,梅绝色先是一惊,继而又问:“你又是什么人?” “保你名节的路人。”刷地一声,手中的雪白折扇被打了开来。 梅绝色怔了下,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这一身白衣胜云的俊美公子,长身玉立,却透着一股如风似影的轻渺气息,还夹着五分冷峻。 但凭着一股天生不怕不惧的个性,她八风不动地与之对话,“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我正好投宿这家客栈,而这人刚才准备以迷香迷昏你,至于意图也许是财,也许是你——这就不用我多说。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料到会碰上个使毒的高手。”男子轻轻地摇着手中的雪扇,一派轻松。 “你究竟是何门何派?”她也是一惊,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擅长用毒? 他但笑不语,继而反问:“你和白发仙翁是什么关系?” “这是私事,你逾矩了。”她瞅着他,毫无惧意,“谢谢你出手相救,现在有劳你将这个宵小打出去,我累了。” 他瞿然笑了,这辈子他还未见过有哪个姑娘家“敢”这么支使他——有意思! “拜托要笑到外头笑,否则你就成了个第二个误我名节的登徒子了。” “成。不过——” “我不受威胁!”她断然拒绝。 “对于救命恩人应该可以例外吧?”他竟和她讨价还价起来,这实在有违他一向的行事风格。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现在没有自主权。”她突然灵机一动,决定将问题丢到“另一个人”身上。“这话怎么说?”他很好奇。 “我现在是冷霄的阶下囚。冷霄是谁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一大堆人巴结的绝色世家的少庄主。”她故意夸张的说着。 白衣人闻言,先前的轻松旋即一扫而空,“他?” “你认识冷霄!那最好了,省得我再费唇舌,你尊驾就请吧!”她作势准备倒头就睡,“别忘了——”她指了指地上该死的无赖,暗喻他赶紧将那人弄出她的房间。 “看来,冷霄又挖到块宝了。”他意有所指地盯着梅绝色。 “我累了,你请吧!”她佯装打了个大哈欠,一点儿也不优雅。 他望着她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底的笃定,嘴角逐扯着一丝冷笑,人也向她移近。“我是该将你带走,还是——” 梅绝色见状,陡地冷喝:“站住!否则休怪我无情!” “你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你会使毒,我也会。”他说得轻松自在。 “你会?” “不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很好,不是傻丫头!” “你才是个笨大个呢!”她立刻还以颜色。 “有意思!我相信冷霄和你在一块,大概也讨不了便宜。” “要你管!” “这么着,你也不用使毒,只需说出三道毒方,我对上解方,便可知我所言是否真实。若我都对上了,你就必须告诉我你和白发仙翁的关系。” “那若平手呢?”她挑衅问道。 “那我们就互道身份 。” “好,三日醉。”她虚以委蛇地与他过招,反正……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半日香。”他答得轻松。 “软骨散。” “红莓草。” “疯人草。” “霍羊木。”一抹隐敛的得意,隐隐流泄而出。 “算你厉害。”她并不服输,就在他靠近自己时,口中已吐出幽幽的迷香。 “你——耍诈!”他太轻敌了。连忙按住两处穴道,因为这个毒他无法解。 “这叫作和平草,你可以开口说话,却拿我一点办法也没;现在换你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来此?和白发仙翁有何关系?”她得意地从床榻站了起来。 “我从来未听过白发仙翁有传人,难不成你是他的弟子?”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羡慕吗?只怪你学艺不精,没个好样的师父。”她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果然是!那我就更没理由将你让给冷霄了。”虽然他受制于和平草的效力,但那股傲气仍在。 “谁也不能真正拥有我!”她冷嗤一声。 “原来——冷霄也吃过和平草的亏!看来,我并未输!只是输在你的狡诡之下。” “好吧!你可以走了,否则待会儿冷霄来了,保证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会再来的。”他转身就走。 “回来做什么?”她很好奇。 “因为冷霄想要的东西,我都要!”他森冷地丢下话。 “真受不了你两个!我是人,不是东西!你说要就可以要吗?”她呛了个大白眼给他。 “我要的东西,绝不容他人觊觎。”他再度冷音清扬。 “你和冷霄真是兄弟,怎么连说话都是一个样!”她下了个结论。 “谁跟他是兄弟!”冷霄的声音破空而来。 “冷霄?”原来他没骗她,他的“耳朵”真好。 “我们又见面了!冷大少。”微不可闻的讥诮声含混在语气里。 “你来她房间做什么?”冷霄一开口就冷刀冷箭地直射。 “来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傲然的语气比冰箭还冷。 “现在知道了吗?”冷霄的语气也冷到极点。 “不但知道了,也知道她的价值不下白发仙翁。”他已探见冷霄眼中为她乱了分寸的波芒,自然判断她对冷霄的意义,绝对胜过他手下的任何人。 “你想怎样?”话语中多了几分不安。 “你说呢?”封寒冰饶富兴味地看了看梅绝色,“现在,我连白发仙翁的徒儿也要定了!” “你休想!”他声一硬,双手便向封寒冰劈了去。 封寒冰一闪,立刻自衣袖中拿出两粒弹丸朝地上摔了去…… “轰”地一声,窄小的屋内旋即烟雾弥漫。 “小心,冷霄,快捂住口鼻。”梅绝色警告道。 待烟雾散去,封寒冰也不见踪影。 “该死!”冷霄懊恼道。 “别气了。”她反而安慰他,“你为了扩张绝色世家,好像树立了不少敌人哟。” “我不怕!”他说得坚决。 “刚刚那个人是谁?”她很好奇。 “你对他感兴趣?”话中净是不平之意。 “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说只要你要的一切,他一定要抢到手,该不是你抢了他的女人?” “你——”冷霄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梅绝色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好奇地问:“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不像个坏人……”她想起他先前为了她敲昏那个宵小的事。 “他不是坏人,那我就是坏人 ?”真是的,刚刚是谁舍命救她啊? “坏人?坏——不,不!你当然不是坏人。”这下子她终于清醒了。 “是,是我抢了他的女人!真是的。”他一脸哭笑不得。 “你——真的——抢——”她的嘴张得好大,心口似乎拧痛了起来…… “用用你的大脑好吗?我冷霄要什么女人没有,何须抢人所爱?”他自信地说。 “是,冷少庄主,恕小女子有眼无珠。”她努力地挖苦他,却没半点胜利的畅快感。 他以为只有他有人爱吗? 她只要笠帽一摘,也是会有一堆人围上来!哼! 冷霄突然莞尔一笑,这丫头吃醋了吗? 一见他那胜利的微笑,梅绝色就有气,“冷少庄主,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回房了。”她嘟着小嘴下逐客令。 “不急。”他的心情霍地开朗起来。 “不急?” “我要睡在这里。”话落,才觉得自己逾矩了。双眼这才瞥见一直昏死在一旁的黑衣男子,“他是什么人?” “坏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那个白衣人说,此人打算以迷香迷昏我,谁知反着了我的道。” “恶人自有恶人治!”他一语双关地说道。 “冷霄!”敢说她是恶人! “别气,我就充个好人,将这个该大卸八块的东西给丢到外边去。”冷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好了这事,再次回到梅绝色的房里,轻轻掩上门。 “你不会真的要睡在这里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呀! “你别想歪了,我只是怕封寒冰再回来。”他说得有些别扭。明明是关心,嘴上却不愿承认。 “封寒冰?他姓封?”这下她的好奇心再度被挑起了。 “你这么关心他?”好心情再度转坏。 他不喜欢她关心别的男人!尤其是像封寒冰这么个俊绝的男子。 她摇了摇头,双瞳认真地看着冷霄,人也往桌前的椅上落了座。“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会使的毒方,他都会;而且姓封……” “怎么着?”冷霄虽然满心不悦,不过见她一副深思的模样,也就静下心来,紧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不过一心想着事情的梅绝色,根本没有发觉到两人问的亲密距离。 “我听师父提过,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妹就姓封;我们百医门派,医术毒方向来只传‘子’,它可以是弟子,也可以是儿子;但我听师父说,他师妹二十余年前就不知去向,所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师父的师妹的传人,因为百医门的医方与毒方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入门弟子根本不会。” “你是说——封寒冰极有可能是白发仙翁师妹的传人?” “嗯,很有可能。”她点头应道。 “看来,我绝色世家的毒,可能是他下的。” “是他最好,我就不担心解不了毒。” “睡吧。”他温柔的说着。 “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她忽然脸红。 冷霄完全不顾她的抗议,执意地将她送上了床,还温柔地为她盖好了被子。 “我坐在桌前总可以吧?” 她忽尔笑了。 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很担心她。 两颗急如擂鼓的心脏,再次脱序地跳动…… 好好把握他们相处的时光吧!谁知道回到绝色世家,他们的际遇又会变成什么?也许从此形同陌路,也许之后各分东西,也许…… 太多个也许,太多的未知,只有把握现在才最真实。 “我睡了。”她低低地说着,一双眼却忍不住偷偷地瞅着他看。 他似乎怎么也看不腻,眠不厌! 就这么看着看着……她缓缓进入梦乡。 那里也有他相伴。 中秋过后,天暗得很快,远处天边已染上惹人醺醉的绯红,马车这才缓慢地停下来。 “绝色,我们错过了客栈,今晚恐怕得夜宿野外了。”他轻柔地掀开马车的布帘。 “哦。我无所谓,反正在魔鬼谷,我也是一个人顶着星月为伴。”梅绝色掩着口打着哈欠,下一秒钟突然尖叫,“哎哟!” “你怎么了?”他连忙跳下马车,钻进车厢内。 “我……我……恐怕是扭伤了腰。”她苦笑。 “我看看!”他想也不想就伸出手。 “等等,男女授受不亲呀!”她别扭地说着。 “唉!”他轻喟了一声,收回了手,定定地望着她,“那你是宁愿痛整夜,还是让我瞧瞧?医病救人也许我没那个本事,但接骨、跌打损伤与筋骨有关的事,我却熟稔得很。” “嗯……好吧。”她一脸从容就义的模样。 “小姐,别这么委屈好吗?”他说。 “我……没有啊。”还是一脸委屈。 唉!女人……真难懂! 他继而弯下身子,准备为她调理,却发现马车实在太小,“这里空间不够,我想抱你下马车,再为你推拿好吗?” “嗯。”她轻哼了声。 他将她抱了起来,半弓着身子跳下马车,左右张望之后,他找了一处草木高且密的林地,将她放了下来。 “我想这里比较好些。就算有人经过这附近,也无大险。”他的细心在此显露无遗。 “谢谢。”她真心地感激。 “你现在轻轻扭一下腰。”他认真地说道。 “好。”她小心翼翼地向右转,“啊——痛。”她疼得人都站不稳,那双一直以来时时护着她的手臂,再次将她抱个满怀。 “看来,你伤得不轻。”他稳住她的腰身,突然觉得纤腰上的腰带有些碍事,边问就边动,“这条腰带我取下了。”果然没有那条腰带,小蛮腰就柔软多了,他几乎在刹那间魂离了位…… 她真的好娇弱!好诱人! 顿时,他忘记她的伶牙俐齿、她的古灵精怪,只记得她娇弱堪怜的身躯,首次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十指开始在腰肢上来回的探索,就像两根羽毛在柔嫩的肌肤上撩搔着,引人进入遐思的境地…… “冷——”她不敢乱动,却发现他的异状,隐隐知道这种抚触实在不似推拿,反倒像调情。 “哦。”登时,他拾回游走的思绪,几乎在下一秒钟,那双手灵巧且飞快地在她的腰肢转动了几下,只听见“卡!卡!”两声,他就收回手。 “应该没事了,你再扭一下腰。” “哦。”她怔了怔,也从旖旎的气氛中苏醒过来,稍稍摆动腰肢,果然,没有丁点不适。“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他又冷着一张脸,似乎想打散先前自己误入旖旎之境的尴尬。 “我去捡一些树枝生火,顺便猎一些猎物当晚餐。你可以到前方的小溪边洗把脸。”话一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速速离开。 梅绝色旋即感到有些莫名的失落。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离马车不远的溪边,突然间,她想沐浴。 只是……只是……这荒郊野外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正好经过,再说,就算不防外人,也得防冷霄啊!怎么说,他也不是她的夫君,自然没理由与他如此“袒裎相对”吧?! 可是……身体有点痒;而且溪水看上去……好清爽,不洗一下,晚上怎么睡? 还有,谁知道明天有没有客栈可住,或是再次错过客栈,仍必须以大地为榻,偏又没有小溪……那身子不就更脏了? 好吧!就洗一下下! 但却是和衣下水! 嘿嘿!她很聪明吧! 就算有外人或是冷霄回来,她也不怕。 遂地,她便拎着长裙走进溪里…… “啊,真的好冷。”倏地打了个冷颤。 忽然,水中有几条鱼儿游近她,她一时看傻了,自然不察一根细长的木头冲了过来,正好打中她的膝盖—— “哎哟!”噗通,她跌进了溪水中,“救——命。”呼救声一落,才发现自己只是跌在膝盖高的水中,不觉莞尔。 “你在干什么?”急呼呼的叫声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并点水而过,一把将她揪出水面,再跃回草地间。 “我在沐浴,你抓我作什么?”她使劲儿地挣扎。 “你知道吗?这溪水可能有漩涡,一不小心便会葬身溪底!你可别告诉我你会泅水。”明明是关心,一句话却被他说得夹风带雨。 “你——你真过分!我只是想洗个澡也不行吗?”她气得脸红脖子粗。 “洗澡?有人穿衣服的吗?”他一脸不可思议。 “有!就是我!”她顽强抵抗。 “好,这样洗得干净吗?”他也和她杠上了。 “这是我的问题。” “算我多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往回走,拾起先前猎的猎物与捡来的树枝,不再与她争辩。“喂!喂!”她忽然觉得内疚,连忙跟了上去,才一抬脚,又跌了一跤,“哎哟!”不知是委屈,还是疼痛,或是多日奔波的疲累,突然间,她像个孩子般地哭了起来。 冷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立刻三步并两步来到她的眼前,一把抱起她,“你怎么了?” 再大的苦难,她都咬牙撑过来,怎么……这一点痛,反倒令她泪眼汪汪? 有心疼、有自责、有怜爱,还有他自己也分不清的纠葛情悻一涌而上,他就这么覆上她的唇……“不要哭。”此时此刻,他满心洋溢着想要温暖她唇片的怜惜念头,那带着烧灼的唇缓缓地熨烫她的樱口,不断地反复轻啄、吮吻、摩挲着……暖暖的气息借由唇齿相依,一缕一缕地传进她的嘴里。 她的柔唇经他探撷后,变得更加娇艳柔沛,充满了邀请。他紧密贴着她柔若无骨的馨香暖躯,火热地厮磨她的唇,烙下他夺魂的印记。 觅了个空档,她说出了这辈子她想都不敢想的一句话,“不要走。” 这话犹如催情剂让冷霄乐得服从,一把抱起她,飞至原来为她推拿腰部的草林,继而将她放在绵柔的草丛上。 “绝色,听我说。”他认真的神情仿佛有重大的事要宣布。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对她的热爱,今天他一定要将话说明白,尤其近日她忽冷忽热的态度,更让他惶惶不安。 真怕……真怕她一溜烟,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她的神魂似乎还滞留在先前那抹深情的吻中未归位。 他轻柔地为她拭去未干的珠泪。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你这样打动我的心。我也曾试图甩开你对我的影响,可是我办不到!我纵容你对我颐指气使,纵容你命令我做这做那……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但我找不到答案,只知道,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话未尽,美目又落下珠泪…… 他这次却是以吻拭泪,“绝色……我想娶你为妻。” 梅绝色登时瞪大双瞳,“为什么?” “傻丫头,还问为什么?我不能没有你相伴啊!”他的指尖慢慢地沿着娇嫩的背肌而下…… 这样温柔、若有似无的抚摸,让她的感觉敏锐了起来,先前的舒服一下转变成酥痒难耐。 这时,他的唇也来到她精巧的耳垂上,以撩探的方式吮吻着,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的细腰,任决堤的情潮攻陷所有思绪。 霎时,她全身涨满对他的渴望…… 登时,他不再细细浅尝,反而热烈地探进她口中与她的唇舌交缠,霸气攻占她如蔷薇花瓣的柔软…… 她觑了个空,喘着气问:“你不怕世人的眼光?我是个阴阳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你不在乎吗?” 他仅是摇摇头,“我不怕,也不在乎。”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在她耳际低语:“我——爱——你。” 这话宛若定心石,镇住她所有的忐忑。 她开始恋栈他带给自己的那种奇幻欲望,那是一种超乎所有一切的甜蜜感受与堕落感,令她身心都沉醉了! 一阵蝶戏之后,她幡然警醒,立刻推开了他,“那……瑶儿呢?还有冷情呢?” “哈——瑶儿是我亲妹妹;至于冷情,只是我的手下,那都是我为了刺激你所以胡诌的。”他又吻上她。 “你好坏!”心中的巨石陡地落下,小拳头撒娇地打了上来。 “好,我坏,那你爱上我这个坏人了吗?”他逗着她。 她只是低头不语。 “说呀!”他逼近。 “我好冷。”她顾左而言他,逃避问题。 这个笨冷霄,人家的身体几乎都给了他,还问人家到底爱不爱他!真是头大笨牛! 他看出她的淘气,嘴角顿时扯出调侃的笑容,“那我替你加温!”倏地就扯下她湿透了的衣服。“你……人家冷,你干吗扯我的衣服?”她低声呼叫。 “恩爱是最好的加温方法。”再度取回主控权的冷霄,又以唇罩住她的小口…… 他一点一点加深两人的缠吻,她想喊停,他却趁机吻得更深,亲昵地滑过每一寸芳香。 一股冲击而下的热潮震慑她的心神,思绪又回到上次两人几乎拥有彼此的过往,她不敢细想那种火热的感觉是什么,只知他正在对她做一件只有夫妻间方能做的事。 她的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他温热急促的呼吸骚弄着她敏感的脸颊,让她脆弱得只能任他引领到海角天涯…… 他喜欢她的唇,尝起来有种甘甜的滋味,虽然她的反应略显生涩,但这个吻却带给他从未有过的震撼。 由于是两情相悦,这个深吻逐渐点燃双方的火热激流,两人陷入一种浑然忘我的迷情中。 她被他吻得心跳紊乱,一双手也开始抚摸他结实的胸膛。 他旋即退去所有的衣衫与她袒裎相对,邪邪地一笑后,开始以折磨人的缓慢速度,吻上她饱满的丰胸。 “哦——”吟哦的音律就像一个引信,点燃更狂暴的激情。 他从耳际、发鬓、粉颈、酥胸……一路下滑,不放过任何一处美丽,最后来到两股之间,他将头埋了进去…… 第十章 马车渐渐接近绝色世家,梅绝色这才想起一件一直想问冷霄的事,“冷霄。” “停!”他旋即喝令马匹停下脚步。“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中那个‘毒’?”小脸写满了狐疑。 “是我的恩师趁我不注意时让我服下的。”他尴尬地笑了笑。 “什么?”她实在不敢相信,冷霄也会有轻忽的时候,“你师父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这样才能测出白发仙翁的真伪,也只有如此,才有理由找他为我绝色世家效命啊!”回想这段过程,自己也觉得有些诡诞。 “你师父是何方神圣?” “我不知道他的大名与封号。”他再次感到局促不安。 “什……么?”她简直无法置信。 “他有一头红色的长发与长须,是个很逗趣的老人家。他不说他姓啥名谁,我自然不好问,但他的本领真的没话讲。” “好一个怪胎!” “不准编派我恩师的不是。”这一点,他倒是挺坚持的。 “我只是奇怪,他给你吃的毒药,普天之下几乎没人会使,若说有谁会使,就是我那怪胎师父!可是,照你这么分析,我就不明白了。” “你说,他使的毒,只有你师父会?”他也感到不可思议。 “嗯。” “会不会他们是师兄弟?”他猜测道。 “不可能。因为我师父只有师妹。” “这……” 转了一圈,两人还是陷入迷阵中。 “先不想这么多,我们先回府,等师父回来,我再问个明白。”冷霄再度抓起马缰,“驾!”马车再次飞奔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他们就来到绝色世家的大门,只见门前的仆役立刻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回来了。”仆役连忙上前招呼着,接着听儿?声声的传呼声说着:“大少爷回府 !大少爷回府 !” “真的是大门大户,连回府的排场也非一般人家可以比拟的。”梅绝色掀开帘子说道。 “让你见笑了。”冷霄爽朗地笑着,“来,我扶你下来。” “这样不太好吧?”她睇了睇一排人阵,有些不自在。 “一路上,我不都这样做?再说——”他附耳上去,“你已是我的人了。” “讨厌!”她喂了个大白眼给他。 “是,白发仙翁。”忽尔,他朗朗笑出声。 一旁的仆投几乎看傻了眼……因为,他们少主从来不曾有过这种表情!可见眼前这女子,很可能会是他们的“主母”!大家立刻一字排开也朝梅绝色露出恭谨的神色。 “小姐呢?”冷霄这才回神问着身边的仆投。 “小的已令人去请小姐到大厅来了。”一名像总管的中年男子答道。 “嗯,府中的人究竟中了什么毒?”他继而关心地问道。 “毒已经被太师父解了。”中年男子又答。 “师父?!” “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梅绝色瞅着冷霄。 “谁说的。”他又附耳上去,“你还得当我的娘子呢!” “谁说我愿意了?”她佯怒地又白了他一眼。 “恐怕不成哦。”他索性牵起她的手,毫不避讳地走进大厅。 大正厅上正坐着一个坐没坐相的长者,一左一右的头发与胡须正是一红一白,活像个跳梁小丑,贼兮兮地朝他们两人诡笑着。 “师父!”这声叫唤竟是同时出自梅绝色与冷霄的口中。 两人彼此面面相觑, “你说他是你师父?”梅绝色首先发话。 “是。他也是你师父?” “是。” “我的两个爱徒,别吵了!我正是你们两个如假包换的师父。右边的白发白须是梅绝色你的师父,左边的红发红须是霄儿你的恩师。看来为师的安排不错吧!小两口怕是要请师父喝喜酒了吧?”忙不迭地,白发仙翁走近梅绝色就执起她的手,把起脉。 旋即,他露出了调侃的诡笑,捋着红白相间的胡须格格地笑道:“绝色吾徒啊!想来你已经服下药引了。哈——” “药引?什么药引?”她不明就理地盯着他老人家直瞧。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反正日后,你自当明白。”白发仙翁再度诡笑。 “师父!”她撒娇道。 “没用!这招留给冷霄吧!为师的任务已达成,就等你请师父喝喜酒 !”他准备遁走。 “恩师,请留步。”冷霄恭谨地唤住白发仙翁。 “你和绝色相处也有一个多月了吧!怎么还没学到她的可爱呢?这么硬邦邦地叫恩师,听了真不舒服。”他故意挖苦冷霄。 “恩师——” “好了,好了,有话快说,有屁快——”他突然收口。脏话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不知我府中上下的人,究竟中了什么毒?又是谁下的毒?” “我下的毒。”他轻松对答。 “恩师?” “我只是想叫你快点成其好事,早早回来。这招果然有用!你们——不就‘那个那个’了吗?,”他还故意以两个拇指互相敬礼的动作,表示两情相悦。 “师父!你真是——为老不尊!”梅绝色扯起嗓门准备开骂。 这时,门边闪进一个人影,她连忙住嘴,因为那个女子美若谪仙、灵气逼人,水汪汪的大眼活灵活现。 “她是?” “哥——”冷瑶踩着小碎步朝冷霄飞快地走来。 “瑶儿!”他露出有别于平日冷漠的笑脸迎向她。 “这该不是我的嫂子吧!”她已听下人形容过大哥一路牵着梅绝色的手的事了,以大哥的个性,若不是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他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叫梅绝色。”她露出真诚的笑容。因为她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冷瑶。 “绝色?果然是绝色,连我都要向上苍抱怨,没给我像嫂子一般的容颜。” “别这么称呼,我不能嫁——” “我不准!”冷霄霍然出声。 冷瑶笑开了口,“看来哥哥是不能没有嫂子了。”她忙着在一边敲边鼓。 “师父——”梅绝色转而向白发仙翁求助。 “不干我的事。”连忙调头就溜。因为她的缠功很怕人的。 “哪有这种师父的?”她不平地大呼。 “我看我和你的事得私下解决。”冷霄心想,既然府上无人中毒了,现下最大的事,就是她和他的问题。 于是,他抓起她的柔荑就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放开我!我不能再跟你走了!”她急呼。 他只好再次点了她的哑穴,“你的声音太大了,要叫还是留到洞房花烛夜再叫好了。”他又附耳一来,似乎没有察觉她乍变的小脸下方,有着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反而还趁机吮着她的耳垂。 只见她双颊辣红,胸口再次快速起伏。 “你也想我,对吧?”他还不忘调笑道,忽然觉得此刻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却只能轻喟,任他随性而为。 冷霄携梅绝色回到自己的厢房时,不忘将门牢牢地栓上,接着他神情严肃地拉她坐在桌前。 “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把我锁在这儿,别人会怎么想?”梅绝色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在乎你怎么想。”他紧紧地握住她纤弱的柔荑,神情专注而诚恳。 “我想问你,你愿意每天早上起床就看见我吗?”他拐着弯向她求亲。 心,陡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求亲吗? “你倒是说一句话呀!”他有些焦急。 “我……这……”她期期艾艾,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那好,就当你愿意。我冷霄起誓,今生将与梅绝色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冷霄指天金证,将娶梅绝色——我至爱的女子为妻,永生永世只爱她一人。”认真而诚恳的双目探入她的眼瞳深处。 “你……你……”她突然哽咽。 她真是何德何能,一个阴阳之躯竟然能得到放眼江湖人中龙凤的他的青睐! 多年所受的苦,在此算是得到了补偿与安慰。 但是……她……不能让他受委屈。 她断然打断他的企盼,“霄,我不能承诺你。” 爱过才知情重,正因重情,所以不愿见对方为她所苦。 她不是“完全的女人”,这是事实!她怎能让他“爱”她!怎么能?! “为什么?”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用力之大几乎捏碎了她的指骨。 “啊——”她低吟。 “对不起!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发妻?”他不能置信,“你都已是我的人,又为何不愿正名?” “霄,其实,我也盼成为你的妻子啊,只是……我……何时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我完全没有把握,师父虽说,我已服了药引,但……这些日子以来,我根本没有吃过任何所谓的药材啊!他这么说,无非是安慰我罢了。”她实在不能自欺欺人。 “我不在乎你是否是一个阴阳人,我只在乎我要娶的是一个住在魔鬼谷、古灵精怪的梅绝色,你明白吗?” “你可以不在乎,但我若真正的爱你,就必须替你着想。唉!想来可笑,我梅绝色一直视礼教为无物,到终了,还是因爱而臣服于它。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尚有亲娘在世,怎能如此仵逆不孝?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话落,泪已夺眶。 爱他,就该为他着想,不是吗? 这看得冷霄痛心极了。“绝色,我不管世间礼教为何,我只要你啊!如果你不答应为我妻子,我冷霄再次起誓,今生绝不论及婚嫁,直到你应允为止。”他突然跪地朝天发誓。 “你这是何苦?”她也跟着跪了下来,并努力拉下他起誓的手。 “只是为了我的挚爱——你啊!”他将她搂近自己,声音也有些沙哑。 早已泪如雨下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深情的男人,除了满心的爱意外,还有更多的歉意…… 与他朝夕相守是她今生最大的愿望,但身体的痼疾却也是她此刻最大的痛。 冷霄可以不在乎这些,但他的家人可以接受吗? 今日的他,可以立誓爱她一生,但难保他真能对自己的痼疾永不嫌弃;如果有一天他对她露出嫌恶的眼神,她肯定会受不了,倒不如现在放弃,也可免去爱过再失去的莫大痛苦。 爱,无语;离,极苦;舍,难放…… 却不能不放! “对不起,我还是无法答应。”梅绝色强忍着心中的痛,轻声说着。 “为什么?”向来狂放不羁的冷霄,顿时有如受伤的猛兽发狂低吼。 “天下女子何其多,你不要再执着了。”为了断了冷霄对自己的爱,绝色一字一字绝然地说着。“不要用这话打发我,冷霄此生只爱你一人!断无他人。”他坚贞地立誓。 “你……”见他如此坚决,她只好狠下心推开他,“我说不嫁就不嫁!” “你不嫁,我就不起来。” “随你。”说完后,她转过身坐到床上,不再理他。 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个人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一个时辰过去了,冷霄依然跪在地上,双眼直望着梅绝色。 两个时辰过去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心疼地走上前去,“霄,起来好吗?” “你答应嫁给我了吗?”冷霄满怀希望地问着。 她无言以对。 两人又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梅绝色打破沉默,“霄,起来吧。” “为什么?你金什么如此坚持?”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伤痛,“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你师父?” “我……” “如果你连最深爱你的两个人都不相信,那么,在这世上你还能相信谁?” “霄,人言可畏啊!”她痛苦地闭上了眼,“你不在乎,但你的家人呢?我不想让你两难啊!” “你不想让我两难,却将我推入了万丈深渊!绝色,你怎能如此残忍的待我?”冷霄苦笑了一声,眉心深锁着愁思。 “我没有!”她急忙地辩解。 他满是伤痛的眼中写着坚决,“我冷霄说出的话绝不收回,我再次对天立誓,此生只娶梅绝色一人为妻!她若不嫁,我则终生不发!” 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强硬的心登时软化,但心中的愁云却怎么也拨不开…… “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她扯着苦笑。 这下子冷霄恍然怔住了……接着,他倏地起身,将她抱个满怀。 “笑一个。要当新娘子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半点喜色?”他反倒安慰她。 她牵强地笑着,喉头却紧得很。 “不行,这么笑不吉利!要快乐的笑,上苍不会一直错待你的。”他鼓励道。 她终于挤出一抹灿烂的笑,但笑容下却是无限的苦恼。 “对,这才对。”他再次将她牢牢地搂在胸怀。 “霄,我好怕……好怕……月圆之夜。”她突然松口,啜泣起来。 “别怕,有我,正如上个月的中秋夜一般,我会陪你撑过它。”他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证。 “谢谢。” “谢什么?夫妻应是水鸳鸯,成双成对不离弃。”他深情地说道。 两人的喜宴终于在男女双方家长的首肯之下,于另一个月圆之夜举行。 冷府张灯结彩,上下忙成一团,梅绝色的双亲与兄长也赶了过来,更别说江湖奇人异士与朝中高官权贵全来贺喜,就连向来与冷霄不对盘的封寒冰也来致贺。整个冷府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只有两个人的心忐忑不安,就是新郎官与新娘子。 冷霄在送完客后,就立刻回到新房。 “你现在感觉如何?”他的心不比她轻松多少。良心说,他宁愿代她受苦,也不愿见她痛苦不堪。“我……觉得好奇怪,到现在我都没感到任何的不适,若真有,那就是——肚子好饿。”她自己觉得好笑。 冷霄霍然朗笑,“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安慰辞。” “谁安慰你了,我是真饿了。从一早到现在,我只被媒婆喂了几粒早生贵子的桂圆汤圆,其他什么都没吃,她还不准我喝水,说什么小解不方便!真是……早知道就不——”话未落,冷霄即抢白。 “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他宠溺地纠正她。 “好,那可以麻烦你快掀头纱吗?这凤冠重死了。”她率真地说道。 “有哪个新娘子这么猴急的?”他拿起了红杆准备挑开红巾。 “快嘛!”她催促着。 “是,我的好娘子。”红杆一掀,绝美红颜遂现。 冷霄旋即怔在原地,因为,天生丽质的梅绝色向来不施脂粉,如今不点而朱的嫣唇艳如桃李,晶莹明亮的眼眸除了光彩,更增柔媚的醉人秋波;而纤盈的体态则披上一层火红的娇艳色彩,清妍纯净全隐在魅惑人心的鲜红下,取而代之的冷艳姿态逸射出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美丽,还带着某种惊心动魂的勾引。 “你……好美。”他终于回神。 她突然腮若红梅,“谢谢。” 因为,她也觉得眼前的冷霄比平日更俊绝慑人,一身红蟒袍将他原来就顾长的身量称得更加风雅贵气;精敛的目光也因宠溺心爱的女子而变得柔和而多情,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尽散魔魅之姿。 “我们该喝合卺酒了。”他清了清喉头开始倒酒。 “绝色,来,干杯,愿我们生生世世皆为恩爱夫妻。”他将一只酒杯交给她,并绕过她的手腕喝下酒。 而她也将酒杯凑近自己的唇。 从今起,她就是他的妻子!福祸同享同担,不离不弃。 这合卺酒有点辛辣却又带点微甜,她从不饮酒,但还是将这酒一口吞下。 娘说,只有喝下合卺酒,才算是真正的夫妻!所以再辣她也要吞下。 或许……未来的日子也如这酒,辛辣之中也有甘甜吧?毕竟……她不像一般的女子,她还有月圆之疾,唉…… 他似乎看出她的忧心,待合卺酒一饮毕,便覆上她的唇,再次保证:“生生世世我冷霄只有你一个妻子,一个叫梅绝色的女子。” 登时,她所有的顾忌一扫而空。 第一次她这么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拥吻,第一次这么乐于忘却一切,投入这水乳交融的蝶吻中…… 她主动回搂住他,再次温习那被他宠爱的记忆与柔情,包里着爱的灵舌就像两抹翩然起舞的灵魂,在热烈的缠绵中相依,在疯狂的旋律中起舞,进而贯穿了彼此,也燃烧了对方。 久久之后,他才松开她,再次怜爱地抚着她的脸,“我该让你休息的,虽然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但我说过,要陪你度过今后的每一个月圆之夜,就不能食言。” “谢谢你,霄。”她娇喘地低声说,还沉醉在先前的热吻中。 “夫妻何必言谢。只需记得,这之后得补我个洞房花烛夜。”他拧着她的小脸宠溺地说道。 “不害臊。”她佯怒地推开他。 “你是我娘子,对你害躁,怎么成其美事?” “讨厌。”她索性躲进被窝里遮羞。 “我也要上床。”他跟着爬了上来。 “你——”她打算推他下去。 忽然,一阵晕眩同时袭进两人的脑门…… “惨了,我们好像……着了……人家的道。”梅绝色突然开口。 “是封寒冰吗?”他咬牙切齿地猜道。 “不——是。”她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他已经撑不住了。 “恩——师——” “什——” 咚咚!两人一块昏倒在床。 门外的黑影却捋胡笑着离开。 只要过了今晚,绝色就该成为个完完全全的女娃了! 不!是女人了。嘿…… 东方柔淡的曙色渐现,天亮了。 冷霄首先醒过来,看着自己与他的娘子和衣昏睡了整晚,这才想起来,昨夜被人暗算而不自知,一股怒气又因睇见枕边人的睡姿而笑了起来。 他曾问她,“可愿每天早上起床看见自己?”如今美梦真的成真,喜悦越泛越大……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他很惊讶,昨日他们的“昏睡”,似乎反而带来了“喜悦”! 因为,绝色好像没有“变身”的痛苦,所以衣衫才能如此整齐。 为了确认,他轻轻地掀起她的衣袖—— 果然藕臂如雪,看了教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于是,他便凑近吻了起来…… “嗯?”她娇吟,并未睁眼,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娘子。”他低噪道,之后又贪恋地低头吮吻着。 “嗯?好——痒。”她呢喃道,下意识地以纤细的手指搔着痒。 “娘子,天亮了。”他又吻向她的耳垂。 “谁?”她这才惊醒。 “你的相公我。”他呵呵笑了起来,“早啊,娘子。” “早。”她瞪大了双瞳,才发现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对了,昨夜——” “你没事。”他下了结论。 “我——没——发作?怎么……怎么可能?”她太讶异了。 “那真该恭喜你,我的好娘子,今后你不用再忧心忡忡了。” “怎么会?难道是和昨日的合卺酒有关?” “也许是。对了,究竟是什么人下的药?”他这才回神。 “是师父。” “什么?是他老人家?!”他简直无法置信。 “不然还会有谁?” “是他,问题就简单得多了。” “什么意思?” “那我就不用忙着捉人审问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 “你,我的娘子,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呢!”说毕,就开始扯她前襟上的盘扣。 “现在是大白天呢,而且,我还没弄清楚昨夜我为何没有变身之苦?”她不依地低叫。 “先不想这事,待会儿再去问师父,现在咱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的吻就像绵柔的初雪覆上她的唇……缠绵俳恻的长吻就此展开…… 他收紧的双臂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两人衣衫渐乱,热情逐渐加温,他索性扯落彼此碍人的红袍。 终于,他一头栽进她的心窝,肆无忌惮地掠夺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想念你的味道。”他低语,粗哑的嗓音有着更深的欲望,不安分的手已钻至富有弹性的大腿之间,不住地抚触…… “你……哦!”气喘吁吁地低喃,只为情潮越翻越高。 那手指仍不止歇地在外逗留,已明显地感到花丛间渗出了蜜汁…… 她不安地扭动身躯,却因剧烈的颤抖而显得柔弱无力。 “你……真美。”他赞美道,吻也来到耳畔,为阵阵的悸动加足了火力。 缠绵过后,分不开的两人,半眯着眼凝望,笑了。 “你是属于我的!永远,永远!”他把玩着她那头黑泽柔细的长发,骄傲又霸气地宣告着。 偏不巧,这时,竟有人来敲门。 “起床 ,太阳照屁股 !”白发仙翁的声音在外响亮地响起。 只见他夫妻两人一条心,抓起床榻前的鞋,就往窗口丢了出去…… “哎哟!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没良心的两个小家伙!师父仙游去也!”呵呵笑声,隔空传响着。 他知道,绝色经过“爱的润泽”,外加他精心调制的合卺酒,她已完全脱离痼疾之苦,成为“百分百的俏娇娘”了。 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待窗外一片寂静后,冷霄又将梅绝色压了下去…… “你——” 她低声抗议,话未尽就被他的吻截了去。 春光再次流泄…… 尾声 话说白发仙翁被两个爱徒丢鞋赶跑之后,还真的打算云游四海。 但真正令他“出走”的原因,不是被他俩气的离庄,而是在婚礼当天,他看见梅绝色匆匆请下人交给自己的一封“家书”上,记载有关“封寒冰”之事,才兴念去找他,以便从他身上得知他师妹的消息。 没想到,这小子真非池中之物,在送了冷霄的婚宴大礼之后便匆匆离去,他老追了出去,他竟用霹雳弹对付他,接着在一阵烟雾弥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眼武林,会使七彩霹雳弹的只有他师妹封幸欢,想当年,她每每斗不过自己,就会使出这招遁逃术。 种种迹象显示,他若不是师妹的徒儿,也会是她很亲近的人。 这二十多年来,他曾去过师父的坟前祭拜,每次都会看见一束紫鸢花,那是他们师父最喜欢的花,熟知此事的也只有他俩,换句话说,他师妹尚在人间。 只是,她为何从不现身,让他痴痴地找她呢? 难道,她还在气他当年“没认真”地待她? 不管如何,他得从封寒冰身上找到师妹的下落! 就在这时,冷瑶的房里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遭人绑架了!”冷瑶的随侍丫头香儿扯着嗓门大声叫道。 白发仙翁立刻飞身而至,“香儿!别慌!”话落,就抓起这丫头手中的信柬,看了起来—— 冷霄:令妹我带走了! 封寒冰 没想到这小子竟利用送礼之便劫走了冷瑶! 这时,冷霄也从新房赶了出来,接过恩师手中的信,阅毕,眉挑得老高,“这个该死的封寒冰!你必须为自己的嚣张付出代价!来人,直捣寒冰门!” “等等!这事有为师就行了,你还是回房抱新娘子吧!”白发仙翁一改平日的不正经,接下这烫手山芋,无非是想弄明白,封寒冰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想讨回公道,还是另有所图? 而这时,梅绝色也从新房里急匆匆地赶了出来,“怎么了?” “封寒冰劫走瑶儿!”冷霄恨恨地说着。 “封寒冰……”脑中浮现那晚他救下自己的情形,“劫走瑶儿?” 梅绝色却从夫婿手中取了信柬,看了又看,突然石破天惊地下了结论,“这应该不是封寒冰所为。” 冷霄双瞳倏地瞪大,而白发仙翁也是一怔。 “你们看这信柬用的纸张如此粗糙,下笔毫无力劲,以封寒冰这么一个看来不容瑕疵的人,怎么可能随便丢一张纸,写一手烂字?再说,瑶儿擅于易容,昨夜我俩大喜之日,她可是乔装成你的‘三弟’忙进忙出的,就算封寒冰有意绑架她,也怕要费一番工夫。”她冷静的分析。 “那到底是谁绑走瑶儿?”冷霄也乱了方寸。 白发仙翁这时反倒心平气和多了,“我还是走一趟寒冰门!多一个人找瑶儿,多一分力量。”这一个人就是被“栽赃”的封寒冰,而且他还想从他身上找到师妹的下落呢! “谢谢恩师。” “别谢了,只要下次则和那臭丫头一样,用鞋丢师父我就成了。”忽而哈哈大笑。 “恩师——”当下他两人尴尬地低下头。 “哈——”他再次朗笑,人却已飞至半天高。 梅绝色望着师父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就是有股预感,这下子寒冰门铁定会被闹翻天,而且绝对有场精彩好戏可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