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公主》 楔子 巴西首都巴西利亚,沙克洛夫的宅第。 一个仲夏的喜庆午后,空气却浓浊得令人胸臆一窒。 “莉莉安,恭喜你如愿以偿嫁给巴西最有价值的钻石单身汉!”一个与准新娘容貌十分相近的女子热情地说着。 “将来你也会找到比洛夫更好的男人。”幸福洋溢的莉莉安拉着女孩的手坐近自己。 “这是送你的结婚礼物。”女孩房间漠视莉莉安的祝福。 “哦,谢谢你。”莉莉安打开女孩送的礼盒,立时高兴地惊呼起来,“它好美喔!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她真挚地抱着女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替你戴上。”女孩扳开莉莉安拥紧自己的双臂,为她戴上手工十分精细的银制手链,眼波却不经意逸出别于先前的恐怖色泽。“它真适合你!” 莉莉安盯着手链,火红的朱唇蓄满了笑,不察女孩眸中突然闪现两道诡冷的波光。 “你的眼影淡了些,我帮你补一补好吗?”女孩又岔开话题,并从皮包中取出早已备妥的粉盒。 “好啊,你的化妆术可以媲美巴黎最有名的化妆师可可。”莉莉安立刻闭上眼睛,十分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女孩。 女孩打开粉盒,双瞳犹似无情无血的活尸,隼准地瞪着莉莉安,沾着眼影的绵棒开始认真地描绘着已趋臻境的眼皮。 霍地,那绵似乎有意描到了眼角,女孩径自险险惊呼,还夹着几分造假的声音:“对不起,莉莉安,弄痛你了吗?”手又上来为她的眼皮努力“加工”地搓抹着。 “没关系,没关系。”莉莉安毫不设防的原谅了她。 半小时之后,位于二楼的新房突然传来新娘子惊骇至极的疯狂嚷声:“有蛇!有蛇!救救我!洛夫!洛夫!妹妹!快来救我!”莉莉安一直扯着戴着银链的手,又拍又打地试图扯断那条女孩送给她的手链。 忙碌的午后,似乎没有人听见她的求救声,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赠她贺礼的诡谲女孩,但是,她仅是站在一楼花园的隐秘处,盯着二楼新房的玻璃窗瞧,读秒似的等待着…… “啊!蛇!”莉莉安惊悚的惨叫声,终于在一分钟后由二楼的窗台传来,接着就听见“砰”地人体坠落的声音。 莉莉安面容惊悸地躺在血泊之中…… 没有呼吸。 ※※※ 次年,另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沙克洛夫又结婚了。 诡异的女孩又来到新房,照例送了新娘裘莉一条与莉莉安一样的银制手链。 “恭喜你,裘莉。这个送给你,愿幸福永随。”女孩热情如火地说着。 裘莉以同样的欣喜接受好友的祝福,自然将手链戴上,“它真的好美!”女孩靠近裘莉,“你的眼影好像淡了些。我为你补一个妆如何?” “好啊!”她也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了女孩。 不久之后,裘莉猛朝配戴手链的手不断地抓打着,口中一样喊道:“有蛇!有蛇!”她整个人往新房的巨型落地镜猛烈撞击,右手腕被狠利的玻璃碎片冷残地刮伤,尽管鲜血如注,她仍不肯罢手,直到香消玉殒。 暗中观察的女孩,这才悄悄退开…… ※※※ 两年后,沙克洛夫在母亲的催促下,三度举行婚礼。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这次他格外地小心,几乎是寸步不离守着新娘,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对新娘特别情深意重,而是一份道德压力迫使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但幸运之神似乎偏偏与他作对,就在去接一通临时由工地打来的电话时,那名神秘女孩再度出现,新娘玛雅也对女孩泛着天真喜悦的笑…… 她接受了女孩送的银制手链,也接受她的热心补妆,眼影也是“意外”地沾进眼睫间……所有经历和前面两个死于非命的准新娘一样—— “有蛇!有毒蛇!好可怕!”玛雅也是奋力地扯着右手腕的手链,最后发了狂地用手戳向双目…… 杜鹃似的惨红,终于让她安静下来,但……她不是再是那个神志清楚、娇美如昔的女子。多日后,她被证实罹患精神官能症,并被送进“悲悯疗养院”。 沙克洛夫痛心地关闭植满玫瑰花丛的新人巨宅,并发誓永远不再让母亲迫使他再婚。 事隔三年,凶手仍逍遥法外,奇怪的是,那森诡的女孩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 第一章 巴西 巴西利亚机场 纪曼菲一下飞机,立刻抽出大哥大拨着大哥纽约办公室的电话。 “喂,大哥,我是曼菲,我已经下飞机了,但却是在巴西利亚机场,可不可以麻烦你改派其他兄弟姐妹去日本接四姐回家?我实在不想错过三年一度的水晶研讨会!所以就先斩后奏了。对不起哦!” 尽管她说得卑躬屈膝,迷魅的紫色身影在阳光照拂下,仍带着光幻清灵的美,蜜色的皮肤衬托出她健康又不失妩媚的太阳眼镜,嘴角微微上扬,让人感觉到她不是真的对自己变更行程到巴西而感到歉疚。 不一会儿,只见婀娜娉婷的身姿边走,边将大哥大拿得老远,试图避开大哥的责问,不知是对方终于止住了骂声,还是她胆大包天地切断电讯,总之,只见她脚步轻盈地踏出机场,心情好得如巴西利亚的朗朗晴空。 这时一名年约六旬的高贵妇人突然挡住她的去路,“请问你是纪曼菲小姐吗?”妇人两眼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她那头飘逸的长发。 “我是,你是?”她不记得在巴西认识这么一个国语说得相当标准的长辈。 这个中年妇人有股中国旧社会的书香气息,却又巧妙地揉合巴西自由、大胆的作风,实在是个魅力无限的“老”人家。 欣赏的眼光,在互相打探的视线中越见明显。 “敝姓陈,陈曦,我是巴西水晶矿产研究协会会长的机要秘书,沙克洛夫先生特别要我来接你到专门为你准备的别院休息。”老太太说得溜极了,其中却夹着不属于她年龄该有的慧黠,还有那么丁点的诡计。 “别院?!不是紫水晶饭店吗?”她面露疑惑。 “由于你是贵宾,所以改在梦之园别院休息。我保证那里的环境比紫水晶饭店更舒适。”老太太继续说服她。 “这--” 虽然在过去的半年里,她的秘书琳娜常常宣读来自巴西的沙克洛夫的求婚传真,但她从未回应他,这种关系也称得上是“贵宾”吗? 如果他是以她对水晶的专业眼光待她如“贵宾”,她可以接受;假如是以上面的原因,那就不必了。 良心说,她这次甘冒被大哥责备的险而执意来巴西,也是为了已经中断六年的水晶研讨会;尽管觉得老太太的话有些漏洞,但她就是不能拒绝那张慈祥又有点诙谐的笑脸。 现在该怎么做呢? 去还是不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从不离身、以冰晶制成的飞镖,人也踏实了许多。 “麻烦你带路了。” 陈曦笑了,小丫头终于上勾,虽然“头脑”不是一等一,但够胆识!沙克洛夫需要一个“足以自保”的女人! 这夜,纪曼菲被安排到沙克洛夫私人的“梦之园”别院。 ※※※ 黎明中,一大片流灿金光从梦之园的紫色调寝室玻璃窗洒进来,纪曼菲昨夜的疲惫霎时化作无形。 她一睁眼就瞧见老太太留下的纸条,慵懒地伸展着腰肢,闲适地读着内容。 曼菲小姐: 早,沙克洛夫先生要我向你致意,希望你还满意他为你准备的卧室,他知道你最喜欢紫色,请再次接受他衷心的另一项献礼——桌上的石斛兰,为他还不能接见你道歉。 由于今晨他的矿区有一项炸山行动,不克亲自问候,但为了补偿怠慢,你只需打开窗帘,就会知道他又为自己的忙碌致上最深的歉意。 陈曦 纪曼菲满脑子都是沙克洛夫的矿区在一声引爆中,方圆数十里烟飞漫漫的壮大景观,拉开窗帘的手也就显得意兴阑珊。 她得赶到矿区去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刷地,紫色流苏窗帘被她无意识地拉了开来…… 刹那间,她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触目所及净是整园的紫色花海,绵延长达百尺之远,每一株傲然特立的紫色石斛兰,像是精心栽培的兰中极品——“梦十七”,和这别院的名字“梦之园”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没想到他是这么有心的人!”纪曼菲喃喃道。 思绪不禁回到半年前,琳娜总是半开玩笑地对她说:“老板,巴西的沙克洛夫先生又传真来求婚了,要不要答应他啊?” 他见过自己吗?为什么半年来从不间断地写传真给她,却不打电话,甚至现身追求?难道,这是他以退为进、故作神秘的追求术吗? 管他的!还是先赶到矿区再说,到时再看看这个沙克洛夫究竟是何方神圣! ※※※ 纪曼菲站在卡卡拉山的水晶矿区下,明眸顿时为这浑然天成、骄姿壮阔的大自然景观绽放光彩的波泽,屏息防观许久后,才像只偷腥的猫儿匍匐地溜进矿区,一偿最爱的石英味。 她显然不知道此次炸山行动被提前了,在轰地一声巨响中,方圆数百尺的大石遽落、尘土飞扬;而她——也被活埋了。 “啊——”她的惨叫声和着矿区外的欢呼声,形成两极化的讽刺画面。 “炸开了!炸开了!”工作人员兴奋地呐喊着,一张张黝黑的脸,有着南美洲人的热情。 “嗯。”站在矿区最前方的硕壮男子轻轻颔首,呼应着内心的激动。 这座蕴藏最多紫水晶的矿石场,自开凿以来,最困难的部分就属地底那层岩层,进度多次延误,都因为这矿区不能以一般的炸药炸开,因它的岩层刚好处在软硬石交叠处。一个处理不当,不是坍塌,就是将内藏的水晶矿石破坏殆尽。 为了顺利开采,他可是费尽了心血,如今见大功告成,令他兴奋不已。 就在他双眼闪着兴奋光芒的刹那,忽然听见工头罗伯森大叫:“洛夫,不好了。” “什么事?”他的神经突地绷紧,因为罗伯森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除非是天大的事,才能叫他这个采矿有近三十年资历的老人,失去镇定。 “从探勘仪器里发现隧道中有人。”他说。 “该死!”竟然发生这种疏失!“那还等什么!”沙克洛夫急吼,一马当先地跑到隧道口。 “洛夫——别去,危险!”罗伯森尾随而至,力阻他这么做。 废话!他当然知道危险,但他不去救人,难道要让人死在里面?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背着罗伯森他大声喊道:“让怪手、还有医护人员在一旁待命!” “是!”罗伯森知道他的冷硬脾气,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 纪曼菲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趟巴西探勘之旅,会成了她的死亡之旅。 不过,她出奇的冷静,因为她知道越慌,呼吸会越急促,那只会加速消耗仅存的空气,她衷心地盼望自己能得以重见天日。 突然间,她好怀念纽约的阳光,还有父母的慈颜,就连冷鸷孤傲的大哥的怒声都显得好亲切…… 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有人吗?”沙克洛夫费劲地爬进仪器显示出的位置,并用葡萄牙文嚷着。 没有反应。 “有人吗?听到了快回答!”这一次他改以英文喊道。 还是没有反应。 不死心的沙克洛夫继续往前爬,“有人在吗?听到了快回答!”这次他以葡萄牙文与英文各复述一遍。 纪曼菲只觉得耳边传来嗡嗡的怒骂声,这声音好像她大哥,又好像她那性格火爆的二哥,她都快死了,怎么他们还不肯放过她。 她不过是热爱水晶及盼望参加水晶研讨会,而耍赖没去日本接四姐回家,他们也不必那么凶嘛!要骂好歹也等到她回家再骂呀。 “回家”这两个字登时像一记古钟,唤起她仅存的意念,旋即眨亮那双犹似水晶的眼瞳,认真地听着一土之隔的声音…… “有人在吗?快回答!”沙克洛夫又吼了一声。 有人来救她?! 纪曼菲几乎不敢相信上苍真的听见自己的祈祷,激动得哽咽不已。 该死!她竟在此刻无法说话!只好以呜呜咽咽的鼻咽声回应对方,并努力刨着那不算太厚的土层,好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 仅管那声音像只垂死的土狗在刨士,耳尖的沙克洛夫还是听见了,心头的巨石顿时落地。 “我来救你!”几分钟后,他的手伴着微弱灯光从矿土的另一端伸进纪曼菲所在的洞口。 手!有手!她有救了!纪曼菲几乎是喜极而泣地睇着昏暗中的那只手。 “别怕,我就来了。” 当他凿开洞口,看见的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因为她的脸全为矿沙所遮,惟一可见的就是那双如水晶般灿烂的瞳子。 “你还好吗?”他关心地问。 纪曼菲想说话却发不出一语。 原来……她是个哑巴,难怪不能回应。沙克洛夫的悲悯之心不禁涌上。 “我来帮你!”他以手中的电钻奋力地将洞口凿得更大些,还不忘以无线电向外面的人发号司令,“立刻准备担架、救生设备!” 就在洞口可以容纳二人进出大小的时候,沙克洛夫才关掉钻土机器,半蹲地爬近纪曼菲,“来,我背你。” 满脸是沙的纪曼菲喜极而泣地伸出她的手,中指上方正是一枚璀璨惑人的紫晶戒指,雕工细腻而生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看来这个误入他矿场的女孩,绝非一般的“矿工女儿”! 至于她的身份与她为什么会被埋在此地,等他救她脱困时,再问个分明。 虽然他欢迎热爱水晶矿石的人参观他的矿场,但却不希望是在这种未被告知而且险险丧生的情况下! 纪曼菲一交出她的手,他就利落地将她背在背上,四肢便缓缓地往前爬,“你要抱紧我,以免发生意外、” 纪曼菲突然一阵感动,这个男人的背……好宽、好大、而且……好温暖,好像一一爸爸,也好像她的哥哥们! 小时候,她常常强迫爸爸,还有她的三个哥哥当她的“马”,总是软硬兼施地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背着她在客厅骑过来,杀过去…… 随着沙克洛夫缓缓前行的步子,她情不自禁地将头靠近他的颈项间,似乎在此刻找到童年某一部分很私密的浪漫与甜蜜。 而也在此时,她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和着壮硕体魄的汗水味! 那是一种别于父兄的特别味道!是什么味道呢?她说不清楚,但却知道她不讨厌这种味道。 是……男人味吧?! 她忽然动情地往他的颈窝里钻,似在磨蹭,又似在找寻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总之,她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贪恋一个陌生男人的颈项,那是一种她不曾经历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一再地贴近它! 这是她吗?那个向来只恋水晶,从没将男人放在心上的她吗?! 纪曼菲呀纪曼菲,你在干啥?不会是被土堆埋太久了,才产生这种依赖吧?! 但是……但是他的脖子真的好舒服啊! 身下的沙克洛夫也同样地震惊,因为她的发丝与体温已透过他们的贴近而将他牢牢地系住,也因此打开他向来冰封的心门。 这个女人那摩拳的粉颈透出来的体温,夹着挑逗与勾引,却又是那么的无邪,让他无法想入非非,却又恋不释手。 一步一行,他深刻的感受到上方的女人所带给自己的悸动,超过他的想象。 她很像……一只猫,一只佣懒的猫,黏着她信赖的主人。 蓦然间,他的心口被撞开了一个洞,她的味道、她的眷恋、她的信赖……都一一装进了他从不让人走入的心门。 他很想否认这种莫名的悸动,却发现……很难! 他背着她似乎是天经地义,又似乎曾经这么做过,再自然不过。 接近洞口的二十公尺处,他已可以听见微微的机械挖土声,于是对着她说:“我们就快脱离险境了!你还好吗?”话刚落,又想到她是个哑巴,“对不起,我忘了你——‘喉咙’不舒服,总之,你小心抱好我!” “嗯。”她只能以哼声回答,因为她真的不能说话。双手却牢牢地扣住地宽阔的胸膛,贴着它、听着他的心跳、透着衣衫闻着他的汗水味,心,再次飞扬…… 他却因她的“拥抱”,心跳得更急了。 突然,他惊叫了声:“哎呀!”旋即静止不动了几秒,似乎刻意隐藏伤害造成的疼痛,只是盯着右手瞧着,咬牙又切齿,却不再发出任何痛声。 纪曼菲却在这声惊喊中乍醒!朝着可能引发他任何不适的方向看去—— 他的右手在流血! 她不再贪恋他的背脊,忙不迭地滚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快上来!”他愠怒地说道。 她却不为所动地跪在他的面前,执起他手—— 果然,如她所臆测,他为了她被矿坑中尖锐的利石所戳伤。 她不作他想便撕下自己的衣角,以极快的手法为他包扎伤口,在扎上完美的结后,她突然在他手掌上方,印下自己的唇印,又轻轻地抚着那大掌,仿佛在鼓励,也似在安抚。紫晶双瞳也在这时凝向眉头深锁的沙克洛夫,以着唇语说道:“谢谢!” 他顿时被她那甜而不腻的举动,敲开了密封的灵魂,他知道再怎么躲,也躲不了了。她让他像一个被妻子宠着的丈夫,幸福极了。 老天!他的心再次如擂鼓地脱序跳动着。 “来,坐上来,这里不宜久留!”他说不出谢谢,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他的一一关怀。 是关怀吧?!因为……她哑了嘛! 唉,如果,有机会——他要治好她! 突然间,他很想听听她的声音……那会是什么样的声音? 纪曼菲听话地再次爬回他的背上。 其实,打从她为他包扎伤口的那一刻起,她已不用人扛了,只是不忍拂逆他的“体贴”。 再次贴着他的背,她讶然发觉—— 不只他的心跳加速,连她的也如脱疆野马……狂蹿不已。 谁知,就在这全然无备中,他们顶上的落石忽然崩塌—— 沙克洛夫立刻以身体护住纪曼菲,而她也本能地以身为他挡土。 “啊!”惊叫声陡地从彼此口中逸出…… 第二章 罗伯森在最短的时间将纪曼菲与沙克洛夫二人救出,在医护人员抢救得宜下,沙克洛夫很快地就恢复意识。 “洛夫,你还好吧?”罗伯森问道。医生大卫也来到他跟前,以手触及他的脉搏。 “我很好,倒是——”他向四周逡巡,“她呢?” “她尚未清醒,但还好,没什么大碍,我想这和你以身体护着她有很大的关系。”大卫下着结论。 “谢谢,让我看看她。”他已经双脚着地。 “你别急,你也是病人,先坐着休息,等头完全不晕的时候再下床。”大卫阻止他冲动的举止。 “我没有大碍,大卫。”他还是坚持站起来。大卫只能苦笑。这就是他认识多年的沙克洛夫! 别人的生死永远比自己的健康更重要,尤其在他的前三任妻子先后死亡及疯癫之后,他就更不容许任何意外在他跟前发生。 唉!真是苦了他。 “大卫你觉得她还有多久才会醒过来?”他走近纪曼菲的病床旁,俊伟的容颜还夹着淡淡的关注。 “很难讲,她虽没有大的外伤,但是,潜藏的伤,如神经方面的就很难界定。当然如果她身子底子好,也许这一两天就可以恢复意识。” “谢谢你。”他拍了拍大卫的肩头,再看了看纪曼菲那张隐在灰尘下方的脸蛋,心头莫名地骚动着。 他记得在矿坑中坍塌的那一刻,她曾以身子护住他!虽然在极快的时间内他再次掩护她,但不能否认,这个哑了的女孩为他豁出了性命! 这场灾难究竟是他救了她?还是她救了他? “洛夫,我建议你先回去休息,尽管你身强体健,但经历这一天的折腾也够累的,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她一醒,我就立刻通知你!怎么样?”大卫平静地说。 “她在我的矿区受伤,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得等她清醒后再离开。”他铿锵有力地说着。 “洛夫,我看这样,你也累了好多天,再说过几天你还要主持水晶研讨会,不如请莉莎来照顾她,一来你可以借此休息一下;再者她们同为女人,若有什么需要也比较方便。”工头罗伯森想出了这两全其美的方法。 沙克洛夫沉吟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一小时后,莉莎来到矿区的诊疗室,“姐夫,你快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可以了。”她温柔可人的张罗着,双手还捧了个脸盆,准备为满脸是灰的纪曼菲擦脸。 “就麻烦你了。”俊魅摄人的一张脸并未因她的热情而动容,只是矜淡地应对着。临走前,那张向来冷凛的俊脸却逸射出不曾流露的温柔,定定地凝视着仍旧昏迷的纪曼菲。 莉莎一惊!她的“姐夫”从未以这种眼神看过一个女人!就连她已去世的姐姐——莉莉安,也不曾得到这种待遇! 为什么这个莫名其妙掉进姐夫矿坑的笨女人,却可以赢得他特殊的关爱? 她的胃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又疼又呕。但她却强忍着“痛”,好声好气地对沙克洛夫催促道:“姐夫,你就快点回去休息。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见谢你。”礼貌的致谢后,他的目光忽而瞥到纪曼菲手指上的水晶戒指,思绪又陷入紊乱中。 她……到底是什么出身?这么一颗价值不凡的宝石戒指,一般小康家庭是买不起的!这表示她的出身非富即贵了。 可惜的是一一她竟是个……哑女! 莉莎看着姐夫恋恋不舍的神情,再次感到胃疼!于是又催促,“姐夫,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好吗?” “嗯。”他这才收回视焦,不发一语地离去。 莉莎遵守诺言地开始“照顾”纪曼菲,抓起放入脸盆已冰冷多时的毛巾,就往她脸上用力擦着,口中还不住地叨念。 “你的命真好啊!上次我大病一场,姐夫连通电话都没打过呢!你哟,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野女人,竟然让他为你担了二十几个钟头的心,还让本小姐伺候你!”话落,又猛力地在她脸上胡乱擦着,“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好运!让我的姐夫、也是全巴西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为你张罗这儿、打点那的!”叨念够了,纪曼菲的脸也被擦干净了。 这个女人……天啊!尽管她双目紧闭,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细致剔透的五官,要命地吸引人!如果……她的双瞳眨了开来—— 她相信少有人能不为她绝丽的容颜失魂落魄的! 不行!她不能让这个身份成谜、天姿丽容的女子和姐夫见面,绝不能!眼下这个女人绝对可以勾引姐夫!那她该怎么办呢? 嗯?有了! 三分钟后,她趁大卫医师不注意时,将纪曼菲弄出了矿区,并将她丢在市区的一家小型医院,留下了医药费及一张简函,便驾着车子飞快离去。 ※※※ 纪曼菲一苏醒,就看见那张刻意挥洒的便条纸,上头写着—— 小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跑到卡卡拉山的矿场,但你的出现的确为我们全体职工带来莫大的精神与体力的负担,在医生确定你已无大得的情况下,我们不再追究你为矿场主人及所有人员造成的损失而求偿,现今留下医药费,只期望你别再为敝矿场增添麻烦。 卡卡拉山矿场留 “小姐,你醒了。”护士这时也来到纪曼菲身边,“刚才你的秘书小姐说,你一醒请拨话给她,她就会来接你。” “秘书?”不可能啊!她的秘书远在纽约,怎么可能将她送到医院来。 这是怎么回事! 嗯……八成是送她来医院的人的托辞。 “她长什么样子?是否和一位身材硕健、皮肤黝黑、声音浑厚的男子一起来?”她满脸疑惑。 “小姐?”护士有些惊异她为什么连自己的秘书都不记得。 “我很好。只是想知道送我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她严正地打破护士以为她可能失去记忆的推测。 “一个中巴混血的漂亮女孩。至于你形容的那个男人,没有和她一起出现。” “哦——”她有些失望。 看来那个“好心”救她出矿坑的男人,也想将她一并赶出他的世界。 先前……他的温柔是假的吗? 不!不能!虽然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他的声音透出的关怀绝不是假的!一不是! 唉!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们的信不是已经很明白的告诉她:不要再给他们找麻烦了吗? 他是矿场中的什么人?工头?工人?还是巴西的救难人员? 人海茫茫,她到哪里去找他?向他说一声“谢谢你”! 只是想向他说一声“谢谢”吗?还是…… 忽然间,一名身着白衣的医生轻轻走近她,低下头问道:“听说你想出院?让我看看你的状况。”他的颈子这时刚好拂过她的脸颊。 纪曼菲一惊!突然间,她好怀念在矿坑中,倚在那个救她命的男子颈项上的温暖…… 登时惊觉,自己不只是想向那个不知名的救命恩人说一声谢谢而已。她想……想要得……更多! 更多的……什么?她却迷惘了。 “你的状况不错,可以出院了。”医生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宣布道。这时窗帘也被掀了开来,朝阳东升,金光灿烂,又是一天的开始。 纪曼菲望着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可不可以麻烦你们替我叫辆计程车,我要去位于幽谷区的梦之园。”她该回去那里,毕竟她此行的目的,是来参加三年一度的水晶研讨大会。希望她这次的“意外”,没有为沙克洛夫先生带来太多的困扰,因为她不想成为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还好,截至目前为止他们并不知她是谁。 “好的,莉莉安小姐。”医生亲切的回答。 莉莉安? 大概又是那自称她秘书的女孩为她“取”的名字,以方便抛下她吧?! “莉莉安小姐,你说你要去梦之园?你是沙克洛夫先生的一一好朋友?”医生煞是惊讶。据他了解,沙克洛夫的梦之园从不让女人踏进一步! “不是。”她不想多作解释。 “哦。”他尴尬的笑着。 ※※※ “莉莎,你说什么?”沙克洛夫对着电话筒怒问。 “姐夫,对不起,我一早醒来就没看见她,也问过大卫,可是都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更让我生气的是,我身上的一万元也不翼而飞,连我的凉鞋也被‘穿’走了!我想,八成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干的!” “没有证据最好不要妄下结论。”他顿时霜冷以对。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不希望这件事和那个女孩有关。 “哦。那……你不怪我了吧?”她讨好的问道。 他不正面回答,只是问:“那还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嗯……应该没了吧。” “你丢的钱,我会汇到你的户头里。”他公事公办地说。 “谢谢姐夫。”她小心的掩饰窃喜。 沙克洛夫收了线,整个人烦躁不已。 唉!他用力抓着头皮,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沙克洛夫!沙克洛夫!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过是一个误闯他矿场的哑女人,干吗为她劳神费心?! 反正他并没有的任何损失,若有……那可能是他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吧!他的生活似乎在那场矿灾中被打乱了。 不行!他得提起精神,三天后还得主持水晶大会!不如先去梦之园养精蓄锐一下。 梦之园一直以来是他逃避母亲“逼婚”、解忧休憩的别院,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让头脑冷静一下。 ※※※ 十分钟后,沙克洛夫终于来到梦之园,谁知一踏进屋内,就看到一个满脸苍白、倦容十足的女人,躺在他的大床上! 焚火般的双瞳热辣地烧向纪曼菲,只差一点就要将她给捞起来恶咒一番。 他是来这里冷静的,这个女人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床上! 若让他那满脑子爱情情节的母亲看到,不想岔了才怪! 纪曼菲不知是受到沙克洛夫怒气冲天的磁波影响,还是她睡饱了,总之,就是眨动着星亮的彩眸苏醒了。 “你总算肯张开眼睛了!”冷傲的声音还夹着愤懑。 睇着一屋子紫色调的花香,纪曼菲立刻坐了起来,“你是?” 这个女人鹊巢鸠占,还问他是谁!“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可不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躺在我的床上?” “原来,你就是沙克洛夫先生?”老天,这个男人真的是曾经追了自己半年,还三不五时要她嫁他吗?他们真是同一个人吗? “沙克洛夫先生,你这么凶做什么?不是你派人将我带到这里,并让我住下的吗?而且还为我置满了整屋子我最喜爱的石斛兰,为什么还这么问我。”她冷静地反驳,丝毫不为他的盛怒所波及。 “我让你住这里?见鬼了!”他怎么可能让女人住进这里?还为她准备花?不对!这中间一定有鬼! “声音这么大做什么?”她终于被他挑出火气,却意外从玻璃反光中别见自己惨白的脸与凌乱打结的长发……难怪他认不出她来。 “对于一个霸占我床位的女人而言,我的声音算小的了!”他仍旧夹着火气而言。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无礼!”她才一发言,又被截话。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少一根筋!我沙克洛夫绝不会让女人住进梦之园,更别说为女人准备花!说!你是怎么编骗成功,混进我的别院的?别天真地告诉我,你爱慕我,有意委身于我!只要看过新闻的人都知道,沙克洛夫是女人的克星,不会有女人愿意以死明志,非我不嫁!” 忆起一连三次新娘都在大喜之日惨遭不幸,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忽地又为自己的多言而懊恼自责。 体恤几乎是女人的天性,纪曼菲但见他愤怒中夹着悲凉,指责瞬间吞下腹中,柔声地细说从头。 “我一下飞机就由你的机要秘书陈曦女士带我来此。她说,梦之园是你用来招待巴西水晶研究协会特别会员的下榻别院,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至于这些石斛兰,她说,你知道我喜欢紫色,而且……” 他再度截话,“你说她叫什么?” “陈曦,一个高贵的中年妇人,有着中国南方大家闺秀的风范,风趣、体贴,是个很讨人喜欢的老人家。”璀璨的紫瞳,眨呀眨地追忆着她俩碰面的情境。 “陈曦!好个陈曦!”沙克洛夫咬牙道,“你是水晶协会的会员?”他不记得有哪个头脑不够灵光的“专家”能够被邀请。 待会儿他非去找他妈理论不可,她又在乱点鸳鸯谱了! “你不认识我?”她好错愕。 “我为什么该认识你?! 纪曼菲兀自笑着摸着自己那张惨白的脸。“也许我清洗打扮之后,你可能舍有点印象吧。”不然他为何追了她半年?绝对不可能达她的面或是照片都没见过吧?! 只见沙克洛夫做做地脱了她一眼。 她难道不明白,就算她是谪仙下凡,也比不上一座矿产在他心中的分量!除了……那个……哑女。“说吧!你究竟是谁?” 纪曼菲露出惯有的自信浅笑,“我是璀璨王朝的纪曼菲。” “纪曼菲?”老天!这个说话颠三倒四的女人,就是那个国际知名研究水晶矿石的专家?!沙克洛夫那张不通人情的脸上,净是深邃的冷峻与若隐若现的质疑。 “正是在下。”水灵的紫波盈满了双瞳,才上心头的得意却为沙克洛夫的霜冷跌入阿鼻地狱。 “那也不能住在这里!”他倏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纸笔,龙飞凤舞地挥了几笔,就将手中的便条纸塞进一头乱发的纪曼菲手中,“直接找莉莎,她会告诉你该住在哪里。” “什么?不是你请我住在这里的?”轻愁缠上她的双眼,却一瞬即逝。 多年奔波于矿区、山地,她早就不怕以天为幕、以地为铺的生活,只是先前被人高高捧起,须臾间又让人重重摔下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再说现在天才刚亮,要她提着两个大皮箱去哪儿? “不是!”他连解释都不想。似乎为“纪曼菲”与眼下这个女人是同一个人感到好笑。 “那陈曦女士的安排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的机要秘书吗?”窗外旭日东升的金光,拂镀了纪曼非一白金粉,也照映出她那双紫晶魔魅的眼瞳。 沙克洛夫斗然一震。 她的双瞳也是紫晶色的?和……那个哑女的眼睛正好是同样的色泽! 这种颜色的眼瞳很少见,她……不会正好是“她”吧? 不待她反应,他就抓起她的右手一探究竟,却被她技巧地甩开。 “你做什么?”擒拿术只是他们纪家成员必需动练的身手之一。 “看不出你还挺有两下子。”他冷笑,却没放过她的手指。 因为哑女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紫晶戒指;如果她也有,那她很有可能就是一直扰乱他平静心湖的“她”! “多谢褒奖!”她不会傻得以为他是真心夸奖她。 不管他如何努力探看,就是无法从她环胸的姿势中看到右手指头上的戒指,于是改问:“那你去过卡卡拉山的矿场吗?” 这么快就来追问? 还好她一回到这里,就立刻将先前穿过的衣服全处理掉,连同因摩擦而松动的戒指也脱了下来。现在他应该看不出自己正好是那个“灾难女”! “没有。”因为放心,所以扯谎。 沙克洛夫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刚硬的脸部线条顿时松绑了。 纪曼菲端视着他散在前额的微乱头发、几天没刮的胡碴,一张刀削的脸庞充满了原始的野味,不发一语的他,剽悍得令人无法漠视他的存在。 他的确是个好看的男人!应该是个混血儿吧? 混血儿?她隐约记得……她的救命恩人那张蒙尘的脸,也是张混血儿的脸,而且……近似他一般俊伟,浑身充满原始而独特的气韵。 突然间,她将他们连想在一块儿,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缓缓地绕了她一身。 “那你有去卡卡拉山的矿场吗?”她也想知道矿灾发生时,他人在哪里。 “你逾分了。”他不想回答,因为她不是“她”。 她只是抿了抿唇,不为所伤。 “我想,这中间的误会没什么好解释,反正我已经提出解决的方法,你请吧。”他简洁扼要地点明,接着就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突然,纪曼菲噗哧地笑出声,玩味地瞅着这个身高约有一米九的硬汉。 她的反应倒是勾起了沙克洛夫的疑惑,令他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个女人。 他生命中的女子面对他的冷冰绝断,不是强言欢笑,就是欲哭泣泪,总想以委屈来打动他的“良心”,而这个女人却能以“疯言傻话”轻易地激怒他,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还有那么点的……兴致。 女人不该都是水做的吗?不是该像水一样的柔情、像水一般的多泪? 只是他不知道纪曼菲也似水,但却似水有容乃大,似水千变万化,上天给她什么容器,她就呈现哪种风貌,她可以是小溪,可以是巨涛,甚至是山沟的水洼。 她的美,是掺杂着聪慧、狡黠,能伸能屈的强韧气质。粗心的人只能除见她美丽的容颜,却望不见皮相之下的瑰丽。 她知道沙克洛夫尽管抿唇不发一语,却阻不断对她这抹笑的探究之心,不过,她只是径自说着:“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地住在这里,不过,借我浴室一用,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沙克洛夫为自己连续处于下风生着闷气。一踏出房门就撞见第二个令他没辙的女人,“妈?!” “陈女士?”纪曼菲也是一愣。 他叫陈曦——妈? 这么说,她之所以能住进梦之园,是因为陈老太太的关系?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曼菲,我不姓陈,我姓宫,宫晨曦才是我本名,瞒你,是有苦衷的。”华发生辉的老太太熟稔地拉起纪曼菲的手,心疼地怪叫,“哟,哟,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其实她不见儿子回家,就打电话问过罗伯森发生了什么事,左推右敲地判断,心忖,不留在工地的儿子,除了梦之园之外,他无处可去,所以她就直接杀来这里,没想到也看到失踪一天的纪曼菲。 这倒好,省了她撮合他们共处一室的机会。 “她待会儿就走。”沙克洛夫怎么会猜不出母亲的“别有用心”,他可不打算让母亲如愿。 “什么?”夸张的脸部表情活像舞台剧的旦角。 纪曼菲再次笑了,像朵沾了新鲜露水的石斛兰,“是啊!”她极其配合地演出。“他说,这是一场误会,我必须去找莉莎问问我该住在哪里。总之,这里是不能住外人的。”她扬了扬刚才沙克洛夫硬塞给她的便条纸,这才有机会瞄了纸上的字一眼,怪怪,这字运笔如飞,浑劲有力,可见这人是个不受羁绊、心思深沉,一旦决意,无人能改的人。 嗯!很像他!她又笑了。 宫晨曦为纪曼菲的精湛演出逸着满意的笑,自己果然没下错注,她的确有别于儿子前三任的妻子。 只有坚强、懂得调适的女孩,才能匹配她这个“灾星”不断的儿子。 她可不能让儿子将纪曼菲逐出门墙之外!“洛夫,不用找莉莎了,因为所有的饭店都客满了。” “妈!”他铁青的脸,载满抗议。 “曼菲是咱们的贵宾,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她继续住在梦之园,二是让她搬进咱们家的大宅。”宫晨曦气定神闲地说。 “你——”这就是他妈,总能将事情“布局”得严密不漏,让人落入陷讲,还得向她叩首作揖。他只能仰天喟叹,拂袖而去。 踱步不到门边就听见纪曼菲惊愕地低嚷:“你该不会就是,巴西最有名的言情兼侦探小说的小说家,宫晨曦女士吧?” “不错,我正是。你也看小说?” “是我的秘书,她很喜欢你的作品,不时在我耳边提及你的大名。” 女人!沙克洛夫为她俩热络的对话感到不平,打算离开,省得生气。 “洛夫,你看曼菲住哪儿好?”宫晨曦远远喊道,得意唇弧勾得好深。 “不知道!”他头也不回地吼道。 “那就住我们大宅好了。” “免谈!”开玩笑,住进他家,那他们不是得天天四眼相对?! “那就住梦之园了。” “随便!”沙克洛夫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一分钟,准会发疯。 “宫女士,我想沙克洛夫先生好像不太高兴,我还是……”纪曼菲虽然有点气他,倒还不想交恶。 “知道就好。”沙克洛夫沉不住气又折返身子冷声道。 “我决定接受你们的好意,在这儿住下了。沙克洛夫先生,新新好男人。”纪曼菲说着他曾经在传真里形容自己的辞儿刺激他。 好歹她自小到大都是被男人捧在手掌心上的俏佳人,尽管此刻受到他存心挑衅,但她绝不会以泪示弱。 这不是她的作风。 她要永远像璀璨晶莹的紫水晶,向世人展现她最光璀坚韧的一面! 纪家没有脆弱的成员,她是纽约璀璨王朝龙头老大纪显哗的女儿,也是对水晶有深入研究的专业人士,没有理由为一个濒临抓狂的男人流落街头! “欢迎,欢迎。”宫晨曦简直对这个女孩满意极了。她从未见有任何女人敢向沙克洛夫挑战,而且含笑自若地丝毫不受影响。 男女交手本就该处在平衡的两端,否则永远低下的一方终会因为无法忍受而反弹,或是抑郁以终,这种情感是不会持久的,越久,积恨只会更深。 沙克洛夫企图唤回被纪曼菲搅乱的理智,但还是失败,只能负气地离开梦之园。 第三章 曦照下,芳华草木轻吐着宜人气息,位于巴西利亚市区外,一栋占地广大的椭圆建筑物仍点起了光灿的灯火,与道道暖阳辉映,美不胜收。 今年是巴西三年一度的水晶研讨会,宾客云集,衣香鬓影。 就在一声声寒喧的问候声中,大厅突然传来热烈的掌声。 顺着掌声源头擦去,半拱型的巨门下,一名身穿墨黑色暗纹西装的男子,正迈开步伐走了进来,浑身逸散着一股无人可挡的力道,像千百道刺目的光芒,射入在场每双瞪直了的眼,他那看似不羁却又是机敏狂傲的神韵,与一头未经染整的褐黄色须发,更透着狮王君临天下的气势! 跟在他身边的女子感到骄傲极了,努力地挺直了腰杆,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一身火红削肩的无袖合身长礼服,刻意强调她丰腴的胸线,黝黑而有弹性的颈项上,更佩带了多彩缤纷的水晶项链,仿佛呼应“水晶研讨会”而装扮的,她的火热晶璨与身边男子的冷惊俊硕,有着鲜明而抢眼的对比。 跨入会场,她便以女主人之姿面向群众,颔首爽笑,“欢迎!欢迎!” 一路走来,她没忘记任何一个宾客的名字,令在场的所有人有着宾至如归的感动,也替身边的男子作了最好的“公关”。 “你是莉莎吧?沙克洛夫有你打点一切,真是他最大的福气。”一名来自北方的富商咧嘴笑说。 “是啊!莉莎可愿跳槽?我愿出比沙克洛夫更高的薪水哦!”另一名蓄着落腮胡的男子助兴说着,着实对莉莎的圆滑激赞不已。 “谢谢你的慷慨,不过我和沙克洛夫先生有约定,除非他开除我,否则我只能服务于巴西水晶协会及宫女士的。”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称姐夫为沙克洛夫先生,以避免不必要的揣测与麻烦。这一刻她已展开她最大的本钱——微笑,凝视着身边俊挺刚毅的姐夫,先前的话是真是假显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定他了。 就在一连串的寒喧声中,大厅突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全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门边再度出现另一个令全场屏息的焦点。 媚紫的身姿,仿若来自天河的谪仙,遥向彩虹借了一道紫光浇灌全身,紫气氤氲,迷魅人心。 “她是谁?”几乎是呓语,从许多为她闪了神的男人口中逸出。 她身着一袭紫色连身水洗丝与雪纱剪裁而成的长礼服,并延线而上裸露出纤细匀称的大小腿,蜜色的皮肤还包了一层薄丝制成的紧身裤,颇有欲盖弥彰的诱人效果。 最有创意的是它衣袂缘边,镶着一颗颗层次不同的粒状水晶,款摆之间,晶光闪烁,美不胜收。 最令人玩味的该是她脸上别着的紫金纱巾,边缘也以长短不一的水晶作成流苏状,风动晶荡,只消她轻勾唇角,那水晶石便如风铃般地轻轻响起,勾诱人心。 淡紫薄纱的水袖更为她略显骨感的身形增添娇态,满眼潋滟的波光来自心中的笃定。那正是她最珍贵的一部分,也是她出席今晚这个会议的目的。 对于这种迎接她的“目光阵仗”,她早已习以为常,泛着谦冲的倩笑面对人群,纱巾上的水晶也跟着灿动,神秘的妩媚,教人看得痴傻。 终于有个男人从迷茧中“醒”了过来,有礼搭问:“你就是闻名纽约,美丽又专业的水晶专家,璀璨王朝的五小姐——纪曼菲女士吗?”美国籍的金发男子露出欣赏又爱慕的眼神,激动中竟失礼地伸出右手打算与她握手。 纪曼菲不介意地伸出柔美,“我是纪曼菲,晚安。请问你是?” “我是尼尔森,今天的总招待,芳驾莅临使得巴西水晶协会更加璀璨晶亮。”一口白牙,一口真诚。 “你过谦了,有你的服务才是大会圆满的重要因素。”纪曼菲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有如朝阳般和煦的男子。 大厅里一双双眼睛全迷失在纪曼菲面纱下的紫瞳中,直到尼尔森将她带到沙克洛夫身边,爱慕的群众这才解开悬在心头许久的疑惑。 “洛夫,这位是璀璨王朝的纪曼菲小姐,也是今晚的贵宾。”尼尔森兴奋地引荐。 “我们又见面了,沙克洛夫先生。”纪曼菲瞟着他笑,光彩湛然,更盛载了几分调侃。 沙克洛夫心口一窒,无法言语。 她……就是纪曼菲? 怎么才经过一天,就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他向来认为东方女人五官不够分明,身材线条单薄,性情又大多优柔寡断,难登大雅之堂;当然除了他老妈例外,然而眼下的纪曼菲却完全没有上述的缺点,甚至还有西方女性所欠缺的神秘感。 说不为她绝美的容颜为之一振,那是自欺欺人!但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势,立刻让他从紫色光圈中跳脱出来。 “住得还习惯吧?”讽刺的成分多过于问候。 自从她进驻梦之园,他就没再踏进那儿一步,据他了解,她的死活全由他老妈一个人热切地张罗着。 “多谢你的割爱啊!”纪曼菲哪会听不出沙克洛夫口中的挖苦。她对于追求自己的男人也许少根筋;但对于“打击”她的人,不论男女,她的心可就晶莹剔透得多。 “你们认识?”尼尔森惊讶道,说不出的醋酸味一路自脚底盘桓而上。尽管他与沙克洛夫是多年的莫逆之交,但在追求女人上总是略逊他一筹,不免有些郁辛,却又不能点明。 而站在沙克洛夫身边的莉莎,旋即感到自己一身艳红的火焰,已被这股紫光所取代,相对纪曼菲的神秘,自己的火热开放反倒显得肤浅,不由地懊恼今天为什么不穿白色礼服,或许还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沙克洛夫并没有回答尼尔森的问题,只是拉个垫背当话题,“这是莉莎,我母亲的得力助手。” “你好,我是纪曼菲。”颔首自我介绍的同时,讶然发现眼前的红衣女孩长得好像一个人……“你长得真像我最好的工作伙伴琳娜。”敞开接纳的心是不容易察觉人心的诡旦与算计。 已输在表面上的莉莎当然不愿连里子也输了,立即伸出代表友善的手,流露出她甜美的笑容和精湛的演技,“真的啊?那是我的荣幸!今日一见,纪小姐更较传言中及媒体报道美上十倍、百倍。”炯然生神的眸子,含着罕有的“真心”。 “你太夸奖了,你的潋滟才是令人屏息称臣的。”纪曼菲说得真挚。 “大会要开始了!”沙克洛夫冷调地提示着,似乎想逃开纪曼菲不经意对他造成的影响力。 “哦,对不起,一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波光轻轻一溜,紫水晶的流苏再次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音符,同时拧乱了沙克洛夫与尼尔森一直以来平静的心湖…… 只有一个人例外一一莉莎。她忽然惊觉纪曼菲很像一个人—— 那个从天而降、夺去姐夫所有关爱的“灾难女”。 突地,那双灼热的眼波,在须臾间,不断地更换诡谲难测的色泽…… ※※※ 巴西水晶研讨会终于在一片热闹的掌声中开始,重量级人物依序环绕着沙克洛夫两排而坐。 今日的首席娇客就是一身紫金霞光的纪曼菲。她紧挨着沙克洛夫邻坐,而她旁边的男士则是对她情有独钟的尼尔森;至于功高却“名不正”的莉莎,只能敬陪末座坐在第一排的最左端。 莉莎那双淡漠的眼神像在盘算着什么似的,却又巧妙地掩饰起来,但她的视焦总是似有若无地穿梭在沙克洛夫与纪曼菲身上,似乎想从这对极为登对的璧人的肢体语言中,瞧出些许端睨。 可惜……沙克洛夫是个感情深敛的人,在大庭广众下向来只有一种表情——酷得令人打寒颠。 至于纪曼菲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应对进退自有分寸,打情骂俏、故作风骚,她可不屑做,也做不来。 只有在他为她拉开座椅的同时,浅酌地对他抿了抿甜灿的笑容,旋即优然自得地面对台下的会员,丝毫不受影响。 莉莎有点满意他们的表现,却又有些“失望”。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纪曼菲很像那日姐夫所救的那个女人。 如果她真的就是“她”,那纪曼菲正如“蒙尘”的宝石,一旦开凿,绝对会石破天惊地令姐夫爱不释手。 可是看姐夫的神情,又似完全不认识纪曼菲,难道他们彼此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没有最好!不然的话,哼…… 莉莎那一张精心描绘的脸,忽如彩盘不断地更换色泽…… 这时台上传来麦克风的声音,也将她的思绪拉回。 “各位好,非常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拨冗参加三年一度的巴西水晶研讨大会,自古至今、自东徂西有一句话叫作‘功高不可盖主’,现在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请咱们的龙头老大,也是巴西水晶协会的会长——沙克洛夫先生,上台为我们致辞,而我这个串场的小人物也该识趣的退场啦!”金发的尼尔森一口白牙显出他的真诚。 台下继而响起掀天震雷的掌声,一身西装笔挺的沙克洛夫,淡淡地勾起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浅笑。他那俊硕的身形与磅礴的气势,旋即令全场鸦雀无声,颔首托盼。 “谢谢尼尔森,他的风趣与热力四射其实比我适合会长一职,再次欢迎各位来参加今天的水晶研讨大会,在下面严肃的研讨话题后,我们也准备了相互交流、轻松愉悦的晚会,希望大家尽情参与。”他智慧风趣的开场白,立刻引起认同的掌声。先前的冷漠与沉静似乎在顷刻间融化了,也淹没了纪曼菲的心。 原来,他也有这一面?!他究竟是个什么谜样的男人? 尽管她弄不明白,仍然在沙克洛夫回到她身边时,一双紫瞳闪着好奇的光辉,“你的致辞真动人,不禁让人跳过你曾有如仙人掌般的荆棘话锋,重新正视你的内涵。” “这是褒奖吗?”他斜瞧了她一眼,浮现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神情;但心底却已为她的话搅乱一池平静。 因为那双眼瞳……真的和“她”很像! 纪曼菲一脸哭笑不得,她本以为自己的三个哥哥已经够难缠了,没想到这个号称“巴西怪手”的男人,更教她吃不消。 为什么他和她的“救命恩人”如此相近,言谈却南辕北辙? 同时间,尼尔森满怀的赞美与台下的掌声雷动,划开彼此间的张力。 “现在让我们再次以最真挚的掌声,欢迎此次研讨会中发表演说的唯一女士一一璀璨王朝的纪曼菲小姐。相信各位已从各类专业的报导中,得知纪小姐对水晶矿石的认知首推独步,更是个才貌双全的女中丈夫。” 她徐缓起身,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神秘风情,莹灵紫眸在聚光灯下犹如水晶般轻哄着对矿石神迷至极的人们,进入疯狂的世界…… 她的美、她的神秘、她的自信、她的雍容,还有她那略带骨感又轻逸的身姿,已如甜蜜风暴席卷在坐每个男人的视线…… 包括,那个傲气天成、鄙视女性的沙克洛夫。 纪曼菲一站上台,仅是微微引领微笑,台下立刻静默无声,看来她已成功地打动与会的每一个人。 “各位早安,巴西对我而言,可以说是第二个故乡,因为我第一眼看上且爱不释手的宝石,就是水晶,而水晶最大的晶洞就在大家所熟知的巴西。各位久违了,水晶矿石我们又见面了!”话甫落,掌声已如潮水漫过整个会堂。 此刻莉莎必须承认,纪曼菲的魅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尽管双手也和众人一样鼓动着,却显得有气无力多了,因为嫉妒已淹过她的理智。 而尼尔森对纪曼菲的崇拜,用随着众人疯迷的程度越级攀升。 “我非常谢谢水晶协会此次愿意邀请我,与各位共同观摩、研讨。敝人的学经历与在坐的各位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惟一庆幸的是,我对水晶的热爱弥补了我的不足,才能拥有这个机会与各位平起平坐——”一番不亢不卑的言谈,再度为她赢得满堂彩。却在不经意瞥向台下沙克洛夫所坐的位置时,她隐约感到万道刺探的光芒不断地向她射来……似乎想一眼穿透她! 她旋即逸散出独有的浅笑,“当然,此行我最感谢的要算是沙克洛夫先生,如果没有他的大力应允,我想自己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三年一度的大会中。” 顿时大家将目光调到沙克洛夫身上,几乎是掌声与调侃声四起,似乎在说,这个幸运的家伙竟然可以“把”到纪曼菲这座“美矿”,如波似涛的嫉妒与艳羡的眼神,一波波地打向一直纹风不动的沙克洛夫身上。 他仅是以冷魅幽邃的眼,睇着台上纪曼菲那双紫晶瞳眸,嘴角不忘挂着一丝笑,那笑却带着玩味的优越及扑朔迷离的诡谲。 而纪曼菲紫眸轻浅翻飞,笑意横生,让人摸不着、猜不透她的心事。 笑容中,也为他俩点燃了火花…… ※※※ 紧凑的研讨会议终于落幕,落日瞬间往丘陵的背脊急速萎缩,化作杜鹃鲜红的球……夜来了。轻松的会后聚餐,随之上场。 纪曼菲在司机的护送下,回到梦之园沐浴更衣,两小时后再次重回会议厅旁的交谊厅里。 星空下,她飘逸纤盈的身姿宛若子夜的流萤,光灿动人。才一踏进门槛,别于前次紫色光环的身姿,再次引起骚动。 “纪小姐,你的美丽直教世上所有璀璨的珍宝俯首称臣。”尼尔森仿佛是早已守在门外的追逐者,鼓舌如簧地频频称颂亮艳照人的纪曼菲。 “谢谢,你的赞美真教我受宠若惊,不过却使我知道自己今晚的穿着不至于太过失礼。”纪曼菲风情万种地甜笑。 今夜,她仍旧是一身紫光,只是更较之前的她“清凉”了许多。 粉颈而下的是削肩连身长礼服,将她曼妙的身躯巧妙地显露无遗,高高挺立的胸口则以各色晶石点缀其间,与颈项上的浑圆水晶相互辉映,至于丝则是以一串串轻巧水晶作出流苏效果,颇有埃及艳后之势。 最令人屏息忘情的,要算是垂置在新月眉中心那颗价值不赀的紫水晶所带来的神秘,高贵效果。 今夜,她卸除了面纱,以真面目示人。艳紫的唇、绛紫的衣裳、烈炫的身姿、蜜色的肤质,在在为她的美丽加分。 受到蛊惑的尼尔森胸口不禁频频作响,强烈地想将佳人占为己有,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今晚她必须坐在“主人”的身边。 “纪小姐,如果可能,我希望你的第二支舞是我的。”尼尔森渴盼地说着。 “为什么不是第一支?”她毫无心机地笑问。 尼尔森朝他俩的正前方看去……答案再明显不过了,“你的第一支舞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巴西水晶协会龙头老大的。不过为了你,我会去争取下一届的会长之位,洛夫就没话说了。”他故作轻松地说,却浓烈地透露出信誓旦旦的决心。 “那么还是我来竞选吧!自主权会高些,可以自由选择我的舞伴。”她眨着晶亮的瞳眸,有着新女性的独立自主。 “你的确与众不同。”尼尔森尴尬地笑了笑。 “谢谢你的认同,为此,我决心跳过第一支舞,将‘第二支’献给你。”纪曼菲毕竟是出生于富豪之家,自然擅长商场的应酬话术。 这对生活单纯的尼尔森而言,她的应允真教他雀跃万分,喜形于色。 这一切全纳入沙克洛夫眼底,也为老友这股少见的满面春风闷疑不已。 至于他身边的莉莎为了扳回白天略逊纪曼菲一筹,特别盛妆打扮,雪白连身的长礼服,特意张显她的纯真,并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只在缎质衣饰的前胸上,作出水钻点缀效果,的确明朗而高雅。 她自视今夜该是自己芙蓉露脸的时刻,可是就在双眸乍迎上盈盈似水的纪曼菲时,旺盛的迎战之心立刻败阵下来。 夜,是属于女人绽放美丽的最佳时刻;而她却把自己“包”了起来;反观纪曼菲则是将自己“舒放”开来!卸去头纱、强调玲珑有致的身材、修长而有弹性的双臂……在在显露出,她纪曼菲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她又输了。 “嗨!莉莎,真高兴再次见到你。”强势的人通常容易忽略“对手”可能的妒嫉心,纪曼菲热络十足地打着招呼,又如小女孩般地附耳上去,“还是和女孩子在一起比较自在。”亲呢的举动,犹似她们已是熟捻多年的好友。 莉莎怔了一下,旋即回神,也抛给纪曼菲一记似假还真的眼波,“我同意。” 沙克洛夫,对于纪曼菲白天给自己的“震撼教育”,已够印象深刻,如今这会儿又在她以“真面目”示人的境况下,心跳已如战鼓,被震得令他疲于应付。 尽管如此,他依旧摆出森林之王的态势,邪嚣地瞪视着纪曼菲不发一语,两道如魔的泽光,不住地抗拒着她源源不断散发的性魅惑。 此时,属于巴西人独有的热情乐声旋即响起,会场立刻响起助兴的掌声,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高声呼喊着:“沙克洛夫,请为我们开舞!” “沙克洛夫!沙克洛夫!开舞!开舞!”呼喝声持续高涨,几乎掀掉交谊厅的屋顶,就在这方兴未艾的刹那间,另一波声势浩大的声音也从人群中窜出,“纪曼菲开舞!纪曼菲开舞!曼菲!曼菲!曼菲!”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道,纪曼菲被人群推向沙克洛夫身边,鼓噪的声音继续响起。 “洛夫、曼菲开舞!为我们开舞!”这群身价非凡的仕贾富商一下子成了热衷投入群众运动的会众。 沙克洛夫面对这阵势,只得顺应人心,迅速地勾住纪曼菲毫无设防的小蛮腰,轻快地步向舞池。一对绝色璧人就如翩翩彩蝶,飞舞在这偌大的舞池中,灯光也在此时悄悄地暗了下来,夜的迷魅,正扬…… 纪曼菲这才惊醒,她曾发誓要惩戒沙克洛夫白天的无礼,这会儿却和他共舞,双手一使劲儿,打算逃开。 “你在干什么?”峻冷的声调一如利刃,载满了不容挑战的狂鸷。 “我忽然头痛,想回去。”不曲意求欢,亦不激进巧辩,却明明白白地告知对方,她可不想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是吗?”沙克洛夫夹着莫测高深的口吻,瞪着那张无可击懈的容颜。 “是!有谁能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被他这么一讥讽,有些抹不下脸,更激起她的反弹。 “哼!是心理因素吧!”他显然知道她的用心。“你最好识大体地将这支舞跳完!” 威胁她?纪曼菲轻轻地扬起幽冷清脆的声音,“我是想识大体,可是……体力不济。”话甫落,宛若体虚赢弱的弱质女流,紫眸一闪,人一放松,整个人竟“昏厥”过去! 沙克洛夫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使出这釜底抽薪的狠招。 “纪曼菲,我命令你给我马上醒过来!”扣在腰肢上的手使劲地托住她轻盈的身子,咒骂的同时却也为这软玉馨香失了准头。 纪曼菲哪会听令!纪家六个兄妹,就属她最“不听话”!但她总是以“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强迫她的人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她偏要昏倒,看他如何!她就不信沙克洛夫比她大哥更磨人! “纪曼菲,你再不起来,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压低的暴怒声像道阎王的喻令,高傲地颁布下来。 她依然装死,不为所动。 夹着莫名的情欲与报复的烈焰熊熊燃起,沙克洛夫旋即低下头惩罚似的吻住她的唇。 她登时睁开惊悸的瞳眸,又羞又怒地想推开彼此之间近距离的浅促鼻息,而那相互抵触的双唇,也在沙克洛夫狂妄的予取予求中,建构了极端暧昧的氛围。 他野蛮霸道的吮吻,几乎掠夺她体内所有的空气与精力,登时呼吸困难、四肢瘫软,无力自保。 “睡美人,你终于醒了?!”邪魅的笑,冲淡他那张刚毅冷霸的脸,宛似饱餍的公狮骄恣地睇视着已残破不堪的猎物。 “放开我!”纪曼菲对自己珍视的吻被人如此践踏,紫瞳登时渗着烈焰,几乎将周围的人焚尽。 “乐意之至。”他笑得张狂,音乐也在这时变奏。 他赢了!没有人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间!尤其是女人,更不可能! “沙克洛夫,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侮辱!”彩瞳盈满了愤怒。 “彼此彼此!”越见她失控,他竟益发地畅快,仿佛郁结于心的怅恨,在此刻终得稀释。男人的邪恶也在此刻昭然若揭。 “哼!”好女不与男斗!纪曼菲强令自己摆出拒人千里的冷漠,甩开他的手,才一转身,就被自己裙角勾个正着…… 该死! 她知道自己纵有再好的身手,也无法在高跟鞋的羁绊下平稳地站定,但她就是闷不作声、不肯求救。 沙克洛夫双臂一揽,在她糗态毕现之前搂住她,藉着昏暗的灯光,他那招夸大却帅气的揽腰动作,反倒让人误以为是探戈舞曲的花式舞步,绝妙又恰到好处。 朦胧中,他琥珀冷眸闪映着奇异的亮泽,发出足以令人屏息的光芒,“你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看来,为了让会员知道我是个好主人,今晚就让我勉为其难地护送你回梦之园吧。”一把扶正她,又刻意地拉着她的手转个大圈,化开所有围观者不必要的臆测。 “我可不敢当。”反抗的声音竟然因为他突然的转变,及那令人错眼的眼神,削弱了战斗力。 沙克洛夫却在瞬间脸色一整,泛闪着冷冽的星光,凑近她耳际低声放话:“其实,我该将你逐出梦之园的。”没想到狠厉的辞锋却因蹿入鼻端的绮香,怔住了…… 她身上的味道,为何和“哑女”的味道这么雷同? 冷魅幽魅的眸子立时逸满了疑问,却也因此染上了几分柔情。 纪曼菲睇着他,疑问如春笋冒个不停……为何如此出色的男人连脾气也“霸气”地教人吃不消? 他真的是半年来一直写传真给自己的男人吗? 以他刚才的举动,她实在怀疑是上天开的大玩笑! 突然间,她好怀念在矿坑中那个与他神似的男子。 她想,他一定不会像沙克洛夫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 “结束了,你可以摆脱我了。”沙克洛夫对自己先前的言行有些恼怒,却又不知如何回场。 “太好了。”她不明白,明明是他欺人太甚,这会儿说话却像孩子在赌气似的?!尽管满心不悦,她仍维持风度地笑着,离开舞池。 而他也极其称职地将大掌搂在她的小蛮腰上,亦步亦趋地走回座位。 手掌再度传来她温热的体温,就像微量电流缓缓输入体内,让他感到一阵麻颤与舒适,思绪不禁又回到昏暗矿坑中的记忆里…… “她”也有着和纪曼菲一样的柳腰! 老天!他……在想“她”!一个谜样的女子! 唉!她究竟在哪里? 莉莎乍见他们如此“协调”的步伐,双目倏睁,晕染出一片惨澹的殷红,十指再度握紧…… 怒,早上心头。 ※※※ 月儿含羞地躲进云后,只露出一抹昏黄;一辆吉普车技术地停在满园石斛兰的梦之园大门外。 车上的男子利落按下车门的自动钮,生硬地说:“到了。”瞧也不瞧身边隐隐散发着馨香的女子。 “我自己会进去,现在没有外人在,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了。”纪曼菲火药味十足,还为他强吻自己的无礼记恨着。 “对一个霸占我家园的人而言,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女人真是个善于记仇的生物,难道她就没有错?! “拜托!是你那仁慈的母亲让我住下的!我可没习惯厚颜无耻地赖着不走。”小心眼的男人! 提到这一点,又是他的痛,“但不是我让你住的!” “你——好,我走!”纪曼菲委实吞不下这口气,才从车位跳了下来,就被他的巨掌抓个正着。 “你以为这里是纽约,三步一家旅馆,五步一家饭店?!省点力气吧,免得找死!”粗犷无礼的声调,冰冷地教人生恨。 “我有没有以天为幕、以地为枕的本领,只有我最清楚,不准你妄加贬低我的能耐!”她真想拿根榔头敲醒这个冥顽不灵、又自以为是的大男人。 “女人!”最会自我膨胀!沙克洛夫冷冷地瞅视着她,满脸邪气。 “怪物!”再斗下去只怕自己会七孔流血而死,还是眼不见、耳不听为上策!无心恋战的她,倏地转身走进梦之园。 斗场落幕,暗夜显得更寂寥。 赢了辞锋却输了平静的沙克洛夫,竟没来由地烦郁自责起来。 平日他不是这么喜于攻诋毁人的,他今儿个是怎么了? 他如座雕像般在原处怔忡地凝视着纪曼菲的身姿……一颗心随着她紫衣飘飘忽上忽下,没有着力点。 他……是怎么了?难道只因为她“霸占”了他的别院,还是……因她和“哑女”长得很像,所以扰乱他的思绪? 盛怒的纪曼菲一踏入紫色花海的梦之园,并未因田园的淡淡花香而忘记沙克洛夫的冷残与犀利,双脚像似泄恨般地重重踏在鹅卵石上,每个印子仿佛是踏在沙克洛夫胸上,似乎这么做才能稍稍平复先前被戕害的心灵。 突然间,她感到像藤蔓粗般冷飓飓的东西打上自己的脚踝,接着听见咻咻的摩擦声,宛似顽蛇吐信的威胁声…… 心头倏地一凉,浑身绷紧,不敢再往前跨一步,机警地低下头窥探—— 老天!两条有如惊悚电影中才有的粗硕毒蛇,正以森残的眼神瞪着自己,而且不断地鼓动着舌信,一副非将对方致于死地才肯罢手的态势。 她……该怎么做? 大气不敢喘的纪曼菲,最后决定放手一搏,飞快地往旁边一退,叱喝:“该死的蛇!”咻地,发射出她例无虚发的水晶飞镖—— “砰!”一声暗夜枪响同时响起,只见另一条蛇头尾分家,皮绽肉开。 纪曼菲惊魂未定地反过身子,胸口不住地喘着气,望着救她的人——正是自前一刻一心巴望他下地狱的沙克洛夫! 便在喉间的感激,怎么也说不出来,顿时先前的恩仇怨载化于无形。 “跟我回家吧!”他的神情不再冷僻,浓烈的酸楚包围一身,思绪又回到多年前新婚不幸的剧变中…… “回家?”紫玉似的晶眸逸射出不明就里的波光。 他却以为她再度逞能,恼怒不由地再次冲破理智的闸口,“别告诉我你可以趋蛇避凶!” 他弯下身子,将那两条蛇尸以木棍夹起,放人从吉普车中取出的小铁盒里。 显然那个躲在黑暗中许久不曾“活动”的凶手,又开始害人了! 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老是和他过不去?或者该说和他身边的女人过不去?! 但是,有了蛇尸,也许对案情会有些帮助。尼尔森是这方面的专才,带给他检验,或许可以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感激之情才上心头的纪曼菲,却为他的冷嘲热讽弄得欲哭无泪。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她累——只想求一刻的宁静,这个男人难道非得像座火药库,炸得周围的人遍体鳞伤才甘心吗? 沙克洛夫望着她疲累的神情竟有些心疼。没想到在她那强硬的外表下,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谢谢你出手相救。”对他的救命之恩,她自知绝不是一句“谢谢”即可偿还的。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以谢谢二字来表达了。 沙克洛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能从她口中听到“谢谢”这两个字。也许,她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任性与高傲吧。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一句“谢谢”瞬间化开彼此箭拔弩张的空气。 纪曼菲尽管摇头,但,不住颤抖的肩头,还是泄露了她的惊恐。 看着纪曼菲强作镇静的表情,沙克洛夫心头有心疼、有怜惜、也有……一点佩服!毕竟以刚才的惊险状况,只怕一般的男人也会吓得瘫软在地,但她却勇敢的面对。 蓦地,某种奇异的情愫也混杂其中…… 他沙克洛夫一生只喜欢矿石,但为什么……眼前这个“有点”像“她”的小女人,竟让自己产生异样的感觉? 一定是黑夜作的崇!他倔傲地否决来自心海的声音。 “上车吧。”他口气出奇的平静,不再烟硝弥漫。 纪曼菲绷紧的香肩终于松防,跟着他“回家”。 吉普车扬尘而去,这时黑暗中缓缓闪出一条诡影。 “我不会让好运一直跟着你的!”森诡的嗥声在暗夜里听来,格外的凄厉栖惶。 第四章 沙克洛夫将纪曼菲带回家后,放她一个人在满室蔷薇花香的花厅中,便匆匆转入玄关处打电话。 “尼尔森,黑暗之蛇又出现了。”肃穆的眼神,寒光四射。 “在哪儿?有没有人因此送命?”电话那端的人同样惊愕。 “在梦之园。”冷峻的沙克洛夫恨恨地说。 “什么?!”尼尔森心头一悸,“那……曼菲可好?” 他脱口而出的关心,听在沙克洛夫耳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窒。 “她只是虚惊一场。”尽管不知心头的怅然所为何来,但他仍公事公办地应答。 尼尔森可没他这么轻松,“要不要安排她到我这里住?”医生的持冷也因对象不同而持续加温。 这小子在说什么?!沙克洛夫满腔郁闷如开闸的奔泉,急速地冲往胸口,直至泛滥成灾。 “不用了!我已经带她回我家了。” “哦?!”一阵失落扎得尼尔森接不下话。 “对了,我特别将那两条该死的蛇尸带回来了,想麻烦你明天检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头绪来。”他刻意漠视尼尔森的反应,也许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关爱”纪曼菲吧! “好!明天见。”尼尔森收起隐隐怅痛,迅速回复医者的冷静。 “谢谢你,兄弟。”沙克洛夫还是比较喜欢热情中略带点沉稳的尼尔森,而不是为了个漂亮女人而失了分寸的青涩小子。 为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挂上电话,他折回花厅就朝立在一旁伺候的管家命令着:“带纪小姐去客房!”话落就往二楼的寝室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止住脚步,“这事不用通知我母亲,纪小姐明天一早就回纽约。”这么做对她比较好,谁知道黑暗之蛇何时会再出现? 管家那张平静的脸,这时有着不同以往的惊愕。 少主人从不带女人回家,如今不但破例,而且还神秘兮兮地不让老夫人知道?纵使疑惑满腔,管家杰克仍旧恭谨地应道:“是的。” “什么事不用知会我啊?”二楼楼梯口霍然传出一抹促狭的质问声,身着居家服的宫晨曦悠闲地走了下来,对儿子的“安排”佯装无知。 “我以为你睡了。”他刻意矜淡,以防好奇的母亲多所猜测。 “我一向晚睡的,儿子,何况……”宫晨曦波光一溜,转到了纪曼菲身上,连忙故作诧异地嚷了起来,“曼菲,是你?哦,见到你真好。”又瞥了儿子一眼,“洛夫你终于想通了,肯让她住进咱们的蔷薇名邸啦?” “宫女士,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实在是今晚遇上了一点麻烦,所以沙克洛夫先生就善意邀我回到这里。”纪曼菲忙着解释。 “这儿永远欢迎你,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 宫晨曦走近她身边,细细地打量这一身美炫至极的紫色身影,暗付,儿子若没有为她所散发的美艳所惑,她这个老妈可要加把劲儿,将这对小儿女送作堆才好。 瞅了沙克洛夫一眼,纪曼菲吞下实话实说的念头,若无其事地笑说:“已经没事了,谢谢宫女士的关心。” 沙克洛夫却像根木桩杵在那里,不应不答。 宫晨曦实在看不过去,于是使出哀兵之姿,“曼菲,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投缘,如果你不嫌我老人家啰嗦,就多留几天,年纪大了总想有个伴,偏偏我这个儿子,忙得连陪我吃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唉!早知道如此,我拼了命也要生个女儿——”清冷的声音如泣如诉。 “这……”她面有难色,着实很难拒绝一个孤寂老人的请求,但一瞥见沙克洛夫那张霜冷的脸又有些却步,毕竟她不想成为不受欢迎的客人。 “妈,纪小姐明天有事要回纽约!”他当然知道母亲心中盘算的事,这次他决定不让她如愿以偿,双眼寡情薄义地惊人。 “是吗?”宫晨曦好整以暇地望向纪曼菲。 娇颜沉下了,进与退,都难。 宫晨曦的“吃饭本领”之一,就是擅于观察,哪里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拉锯战,否则“侦探小说之后”的冠冕,怎么会落在她的头上! 哀兵之态既然打不动他俩,改弦易辙也许能有生路。 宫晨曦再作恍然乍醒的神情,“曼菲,我记得你曾经说想找一些特殊矿产,发展精密电子通讯仪器对不对?” 沙克洛夫不安的神经再度活络起来……老妈这回又想玩什么花招? 纪曼菲紫金的瞳眸,总在工作时,益发地璀璨动人,“是啊!” “洛夫的旗下事业应该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就多留几天,两人交换一下意见,也好让他公司承接些贵王朝的订单,好吗?”老太太眨着别有用心的慧黠双眼,一副视纪曼菲为带进业绩的小财神似的。天知道,沙克洛夫的产业与璀璨王朝的资产,可是不相上下呢! “妈!”他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真的?”那我真该和沙克洛夫先生讨论一下,是否能合作的相关事宜。”认真的女人最美丽,紫金流光装扮下的她,登时闪烁着沉稳不苟的神韵。 一直排拒她的沙洛克夫,陡地闪了神…… “再说吧!”他奋力地摒除她对自己造成的晃荡脱轨的感觉。 她像块磁石,总能在不经意处对他造成影响,一步步吸引他接近…… 不!靠近他的女人似乎只有一种下场—— 死! 他不要她死! 撕裂的痛楚竟从纷乱的思绪强行脱颖而出。 沙克洛夫因此更加惊悸! 他竟然……在乎她?!这怎么可能? 不!他关切她的安全完全是基于主人之责,毕竟他可不希望来他家作客的人死于非命。因为……这样有损他的名声! 对,一定是这样! 沙洛克夫不想、也不愿去理清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执拗地相信关心纪曼菲完全是出自身为主人的义务。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因素! 宫晨曦看着儿子有如走马灯不断更换的脸色,暗笑了。 “哪有生意上门往外推的?!洛夫,老妈可想死后葬在那高塔山的福地里,你知道的,老妈自年轻到老就想念先人葬得好,后人有余荫,所以,你不多赚点钱,怎么为我买下那块墓地呢?”为了凑拢他俩,宫晨曦连“死”也抬出来,狠狠地将了儿子一军。 满脑子生意经的纪曼菲自然顺水推舟、打蛇随棍上,“生意就是生意!我深信你是个好商人!” “我当然是个好商人。”沙克洛夫被迫正视这个问题。 纪曼菲那犹胜出水紫莲几分的绝色容颜,旋即逸出莹莹粲笑。“那么,我该为这个理由留下来,如果你仍旧感觉被打扰,我可以搬回梦之园,或是找尼尔森,莉沙他们帮忙找住处。”她说得坦荡荡,全不知宫晨曦的别有用心。 “这怎么可以呢?”老太太攒着眉,坚决反对。 在同时间,沙克洛夫意有急喊:“不!”声甫落,他连忙为自己的失控敛下热辣的神情。 宫晨曦瞥见儿子的失态,简直乐翻了,却紧紧地将畅笑隐藏起来。 纪曼菲怔了一会儿,须臾间又如释重负,那表示她不用拎着皮箱不知今夜下榻何处了!“那我就先谢谢了。” 宫晨曦笑了。 她深信男女关系并非与日俱增,而是因为某个事件、契机造成阶段性的深入!简单的说,他们必须借着接触、感觉对方的存在反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有缘者,自会敞开心房,任爱的清泉滑入心田。她期待着…… ※※※ 七月之夜,流火点点,无声的大地有一种诡谲的肃静。 在一处密闭的斗室中舞动着赤红光影,显得桥牌悚惶心惊。 “吗木乌啦翁,吗木乌啦翁……”一头散发的红衣身影口中喃喃念道。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挥动,祭坛上跳动的火焰灼灼地在这人滞凝邪狠的眼里映照着。 霍地,坛前五颜六色的粉末,在他猛烈吹气下尘烟扬起,当尘埃落地的刹那,这个倏地以祭坛银壶的水缓缓注入,七彩粉末瞬间与水交融在一块儿,搅和后成了黏土般的软状物。 这时,红衣身影森诡地笑了,带有算计的眸光像毒蛇的鬓探,深入不为人知的境地中…… 他不疾不徐地抓起身边的化妆盒,慎重地将那团紫中带竭的色块一格一格的刮入眼影盒 中,阴郁的神情随着大功告成而逸散出邪笑…… “你等着受死吧!”狠厉森诡的笑声,宛如万籁俱寂的森林突然响起的夜枭声,声声捣心推肺、骇悚惊魂。 ※※※ 窗棂外,黎光乍现。 穿过帘幕的点点晨光,悄悄地唤醒沉睡中的纪曼菲,睁开双瞳的刹那,当下决定先行“参观”,这座一直让琳娜赞誉为巴西利亚最具代表的古堡建筑——蔷薇名邸。 才一推开花厅的大门,扑鼻而来的便是蔷薇花香,还带着那么点水珠的清新味儿。 她贪婪地吸着朝阳下的花香,探险的细胞也在顷刻间苏活…… 随兴的脚步在晨风中益发高昂,她一路顺着蜿蜒小道走下去……直到尽头转弯处,两扇生锈又上锁的巨大铁门,霍地在她曼妙的心扉投下枚炸弹。 透过镂空的铁杆往深处探去,枝条横错,荒凉漫漫,一株株干枯槁死的玫瑰枝干,一路延伸至五十公尺处、一栋鬼影幢幢的建筑物! 森冷的寒意顿时自脚底蜿蜒而上,霸占住她的身心。 纪曼菲咽下莫名的惧怕,提住残存的勇气,伸出手扳开那道上锁的门…… “这里是被禁止进入的。”一抹邪森的声调陡然冷冷飘出。 “啊!”纪曼菲慌乱地松了手,回头过去—— 是她?! “早啊!纪小姐。”莉莎幽幽的鬼调在空气中迥荡不散。 “早。”惊魂未定的纪曼菲直觉心脏已蹦至喉间,险些停止呼吸。 “你想进去?”莉莎勾着大门的铁钥,阴冷地问着。 纪曼菲沉默以对,不禁暗忖,大清早的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 “这里面曾住过两种人。”透人心脾的寒语继出,根本不关心纪曼菲的反应,“就是死人和疯子。” “你……”纪曼菲被她那有如冰水的话从头淋下,浑身一阵刺麻。 “不信?”鬼魅的眼瞅向纪曼菲,幽冷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多年前,这里原是沙克洛夫——先生与他新婚妻子共筑爱巢的新居,可是就在结婚当天的午后,首任新娘子突然发疯坠楼而死。” “第一任?”这是什么意思? 莉莎那不带温度的声音冻结了所有的情感,“她就是我的孪生姐姐莉莉安。” “哦,对不起。”纪曼菲强抑心中的震憾。 莉莎疏冷以对,丝毫不因纪曼菲的关怀而感谢,“一年后,沙克洛夫又娶了第二作新娘裘莉,她也是新婚当天在这栋玫瑰园撞击巨型镜面,自杀身亡。” “什么?”沉窒的事实顿时化成一张无形毒网将她团团包拢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再过两年——”莉莎冷沉的声音继续扬起。 “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发现自己竟然承受不起一再的刺激,却又好奇地想知道后续发展。 “你想进去,不就是想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被荒置?”肆无忌惮的测狠狠地刮搔着纪曼菲的良心。 “别说了!”她打算往回走,却因莉莎奇诡的笑声而打住。 “据说璀璨王朝的成员个个身怀绝技、艺高人胆大,看来……有待商榷。”莉莎激道。 “你果然辩才无碍,难怪沙克洛夫先生会重用你。”她不甘示弱地立即反驳。她绝不任人随意践踏她家的名声! “过奖,其实我是宫女士的特别助理,有余暇才为沙克洛夫先生,也就是我的姐夫做点零星杂事。他……根本不需要助理,尤其是‘女人’!” 她有没有听错?为什么莉莎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如此龇牙咧嘴? “两年后,沙克洛夫先生又结婚了。”莉莎径自导回正题。 “玫瑰园又是新房?”纪曼菲惊问。如果她是新娘,绝不会同意住进这栋凶宅。 “是!”莉莎的声调和她冷艳的容颜一样寒冽透骨。 纪曼菲发现自己对她的认识实在有限,那晚单凭她长得像琳娜,而一厢情愿地示好,究竟是她蠢,还是她人良善? “第三任新娘玛雅,也许是命不该绝吧!仅伤了双眼,小命是保住了。不过,却住进了疗养院。” “她……疯了?”纪曼菲心如刀割。 “你还要进去吗?”莉莎挑衅地问。不管她究竟是不是矿灾中的那个女人,只要能“吓走”她,总是一件快事! 纪曼菲面色凝重,陷入沉思—— 为什么他的新娘都是在新婚之日惨遭不幸?这一连串的噩事难道没令沙克洛夫对婚姻望而生怯?为何还在过去的半年里,一直不间断地写传真给自己? 这其中定有蹊跷,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爱”上自己!否则,为何打从她受困于矿区,他再三给自己脸色看,甚至还认定她是个讨厌的蜂蝶,老巴着他不放! “我想,我该回去了,免得主人不高兴。”她讪讪道。 “现在才想到主人的喜怒,是否太晚了些!”平地一声恶雷,轰隆隆地作响,巨大的身形予人强烈的压迫感,那双充满凛焰的眼盛载的是控告的泽光。 “沙克洛夫先生——”纪曼菲登时哑口莫辩。 “姐夫——”莉莎的五官却因惊悸而显得鲜活许多。 他蛮横地扫了纪曼菲一眼,进出惊人的气焰,“纪小姐,人若忘了为客之道,只会遭至鄙夷,再次提醒你,太好奇通常会蒙蔽一个人的心智,甚至还会赔上性命。” 昨晚对她忽生的“好感”倏地回归于零。看来,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懂得记取教训! “我……只是出来走走罢了。”纪曼菲强忍着被削的不悦,只因自己有错在先。 “走走?”他冷冷地笑了笑,“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昨晚的惊魂记?你永远都学不会教训吗?”恼怒早已取代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 “我——” 她还来不及辩解,又被沙克洛夫抢白,“我不管你有多不愿意,但身为客人,你应该站在主人的立场上想想,谁希望自家成为‘陈尸现场’?对吧?纪小姐。”犀利的言语有如利剑,直射人她的心窝。 纪曼菲再也受不了他的讥讽,立刻回应:“又不是我自愿留下的,是你母亲——”话未尽再次被截断。 “所以你就忍心让我母亲不断地为你的安全担心受怕!你可想过若你真的发生意外,我们该怎么办?”不知是无意,还是真情流露,沙克洛夫完全不知自己话中的“我们”,也包含了他本人。 而又气又怒的纪曼菲自然没有察觉他话里的影射,但一直注意他俩一言一行的莎莉可就听得一清二楚了,心中对纪曼菲的妒意又添几分。 “我……很抱歉。”纪曼菲至此终于感到理亏,也就不再激辩。 讶见她让步,沙克洛夫心中可说是百味掺杂。 她给他的感觉大多是迷糊,或是易于被激怒,如今却为自己的好奇向他道歉,他反倒有点受宠若惊。 就像高贵的波斯猫愿意靠近“陌生人”,很让人意外,却也有点虚荣。 猫? “她”——也很像猫;像猫一样的慵懒;像猫一样的依靠着她惟一信赖的主人,眷恋着他的颈项…… 他又开始想念“她”了一一那个在矿坑中帮他包扎伤口的女孩! 原本刚毅的脸部线条,顿时变得柔和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却在一瞬间,面容一凛,转向“多嘴”的莉莎,“你跟我来!我想有些话必须和你说清楚。” 他大步一跨,只见莉莎戒慎地跟着沙克洛夫,仿佛知道他会给自己一顿不轻的排头吃。 ※※※ 戴着金边眼镜的尼尔森,神情肃穆地盯着小铁盒里的两尾蛇尸,并拿着钳子左右来回地检视着。 “这是一种产于非洲草原区的罕见眼镜蛇!如今出现在梦之园只说明了一件事——”罩满眉心的是沉重的阴郁。“有人刻意饲养它。” 一种心照不宣的电流在彼此的对视中,答案立时浮出台面。 “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先将它们带回医院,有结果再告诉你。”尼尔森轻轻阖上小铁柜的盖子、脱下手套,先前的严肃继而化为无形。 “谢谢你。”沙克洛夫仍旧沉浸在过往的阴影中。 尼尔森却打破阴霾,兴致盎然地问道:“曼菲她起床了吗?”连姓氏也省了,叫得十分亲热,听在沙克洛夫耳里格外不是滋味。 “做什么?”沙克洛夫神经紧绷地像有人来偷矿似的。 “私事。洛夫,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你对女人一向不浪费时间的。”他故作轻松,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沙克洛夫又怎会听不出来? 胸口有股莫名闷气一涌而上,他忿忿按下传唤仆人的电铃—— “杰克,去请纪小姐下来一趟。”声音硬得像是与管家有深仇大恨似的。 尼尔森突然有种不好的兆头。 洛夫从来不会为女人烦心的,为何一提到纪曼菲却会有这般异样演出? 该不会是……对她动了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有胜算? 花厅的门这时被敲响,两个同样挺拔的男子纷纷回神。 “请进。”男主人的气势在此刻彰显无疑。 “找我有事,沙克洛夫先生?”随意将青丝以发交盘整至发顶的纪曼菲,问得风轻云淡,轻松的粉橙色两截式裤装,亮丽地照映出她健康却骨感的娇躯。 瞥见尼尔森,樱唇立时逸满了笑,“嗨,早。” 尼尔森蓦地醉在她一抹春意的笑容中,无法言语。 他一直以为盛装的女人才是最无可挑剔的,没想到写意自在的装扮,也能照亮女人的美丽! “不是我找你,是他。”沙克洛夫极力漠视她带给自己的强烈震撼,声音阴寒得像地底发出来似的。 “尼尔森?”似鸟啭的情爽声调,霎时令人忘了所有烦忧,“找我有事?” “我……”尼尔森像个大男孩腼腆地瞥了沙克洛夫一眼,暗示他该退场了。 偏偏沙克洛夫佯装无知,继续霸坐在花厅的高背椅中,看着他俩。 尼尔森暗喟了一声,难不成这小子真的对曼菲有意思?! 不!他得拿出美国先民的拓荒精神——绝不退缩!倏地他大胆而真挚地说;“你今晚可有空?” “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吗?”单纯的纪曼菲,热心反问。 天啊!这美若晶石的女人,难道连心也如晶矿——不解风情? 尼尔森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够嫩的了,没想到她…… 一鼓作气,他再次出击,“还记得研讨会那晚,我和你谈到第二支舞的事吗?” 她笑了,逸着只有他俩才明白的促狭,“这事啊,我想……”一种不知为何想捉弄沙克洛夫的心念即起,于是大方地笑答,“应该没有问题。” 喜出望外的尼尔森,真想高呼哈利路亚,他激动地一把搂住纪曼菲,献上美国式的亲吻。 红曼菲本能地急急推开他,笑得好尴尬。 这些男人是怎么了? 沙克洛夫强吻她以示“惩戒”,尼尔森却为了一支舞激动得不能自己! 还是水晶矿让她宽心!男人,真麻烦。 沙克洛夫再也不能隐忍,登地从高背椅站起,力气之大竟将沙发给蹬翻了。 尼尔森见状,更加证实他的猜测,不禁为自己与纪曼菲的好事捏了几把冷汗。 纪曼菲却被这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发誓绝不会嫁给这种男人的!不管他半年来多么积极地“追求”自己。 一个情绪不能自控的男人,如何能“真心”对待女人?又如何能在“无心”中不伤害女人? 她的丈夫应该是……温文儒雅、体贴有礼…… 哦!她在想什么啊!羞涩的酡红旋即爬满香腮。 婚姻一向不在她的生涯规划中,不是吗? 是吗?真的是如此吗?深入沙克洛夫燃火的双瞳中,她有些迷惘…… 眼对上紫瞳的沙克洛夫,也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更多“她”的影子! 突然间,他有如皇帝权威般宣布:“纪小姐,你不是说生意就是生意吗?今天,我想带你参观一下我的矿区,来回大约需要八个小时,如此一来,你还有时间与我的‘老友’约会、跳舞吗?”他有股冲动,真想拆了那老小子的骨头,免得他又碰又搂纪曼菲! “参观……矿区?”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提出这个邀请?昨夜不是还拼命地赶她走吗? 真弄不懂这个忽冷忽热的男人! 尽管如此,一向以工作为第一的纪曼菲,继而转向尼尔森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 低咒旋即在尼尔森心里迅速升起…… 第五章 纪曼菲再次踏上卡卡拉山,心情却截然不同,这一次她可是正式受邀前往,自然抬头挺胸向前进。 望着青山依旧、矿场壮阔,她必须佩服这个心高气傲、冷鸷孤舛的沙克洛夫,真有其过人之处。 “你除了开采水晶之外,是否还开采铀、锡、镍等矿产?”她知道巴西的水晶是全球最丰富的国家,至于其他表面上看来回收率较慢的稀少矿产,短视近利的矿商是不会投资开采的,除非他们拥有庞大的资金足以调度,要不就是有其过人的前瞻眼光,看准了哪些稀有矿物在未来会有无限量的发展才会开凿。 她猜他是后者,一个勇于承担风险、对矿产有着狂热的男人! “是!”他喜欢用脑子说话的女人。 那个在工作上表现优于男人的纪曼菲又回来了。他……喜欢! 优秀的男人通常都有一股凌人傲气,不免伤人于无形;女人则不同,她们可以在优异的工作表现中,仍然流露出优于男人的体贴与内敛,这也是许多棘手的商场谈判,聪明的女人总教狂傲精明的男人胜算来得多的原因。 纪曼菲似乎更是个中翘楚,因为她拥有一张艳丽的容颜,却不含狡桧诡点,一旦投入工作,专业的深度、敏锐的特质立即昭然若揭,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一个懂得以脑力、专业来装点美丽,却又没什么玫瑰花刺般个性的女人,教人不为她着迷都很难。 沙克洛夫端睨着她,死寂的灵魂宛如沙漠中突逢甘霖的种子瞬间苏活,对她的好感正缓缓地抽芽、冒枝…… “可有成绩。”纪曼菲摘下鼻粱上亚曼尼的太阳眼镜认真地回望着他。她根本不知道自已对沙克洛夫已造成不小的旋风效应,倒是对于他能够冷静持平和她说话,感到十分满意。 男人与女人合该这么“平和”讨论问题的! 晶彩的紫瞳在烈阳下闪烁动人,沙克洛夫再次恍惚,空气中助兴似的荡有某种炽热的情愫,又带了这么点令人恍然若醉的迷惑力量…… 今天的她一身水蓝色牛仔裤装,一头乌亮长发挽成髻,清爽地像大学校园的纯真女孩,在这个纯阳刚的男人世界中能得见如此清纯的女子何其难得。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触及的问题?”纪曼菲专心掬取他的俊颜,意外发现沙克洛夫的眼神……好怪。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迷惘,甚至是失神。 为什么? “哦——没有。”他敛下眼睑,迅速找回惯有的冷俊,但却已无昔日的孤绝森寒。 他变了。 纪曼菲仿遭电极,心跳加速,也陷入了迷茧中…… “洛夫——洛夫,矿场有重大的突破了!”工头罗伯森兴奋高亢的声调从不远的前方传来—— 沙克洛夫笑了,犹如烈阳般地咧嘴笑了。 “我想,你要找的东西有着落了。”他拉起她的柔荑,尽释“前嫌”地奔向罗伯森。 狂奔的律动让纪曼菲无法思考,只知他野烈的体味很像“他”,和着急促的呼吸交织成魅惑的网,炽烈地勾引着她慌乱迷离的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两句话忽然铸镂在纪曼菲心扉上,那种仿佛早该热爱对方的震荡,让她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共效于飞”…… 他牵着她的手!牵着她的手!为什么? 兴奋?还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弄不懂。 风在她耳边轻拂、奇妙的音符在她脚边响起,而不远的前方还有超乎“事业”之上的另一种“希望”在等着她。 一种说不出的契合感忽然充斥于胸,两双手连结了两颗心形成一个磁场,她终于回应他手中传导来的热力,回握住他。 急奔中,他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睇着她。 时间似乎静止了。 前方的罗伯森脸见这一幕怔住了,脚步也放缓了。 他没看错吧?! 沙克洛夫什么时候开始会“大方”地牵起女人的手?她又是谁? 三人几乎同时来到横跨矿场与平野的吊桥边,罗伯森黝黑的脸露出玩味的笑。 “洛夫,有重大的发现!”他卸着南美洲人的热情笑道,又探了探沙克洛夫身边的纪曼菲,不知该不该说得更详细些。 “走!”沙克洛夫明白他眼中的暗示,却也不多作解释,因为此刻连他自己也理不清对纪曼菲的感觉。 三人一起再度踏上吊桥,却听见桥板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紧接着桥身开始摇晃,刹那间那看似十分坚固的桥,竟然“啪”一声,断了—— 钢索像被蓄意锯断的横梁,瞬时自上横扫下来,只见最前方的罗伯森被它连拉带打地拖至桥下,纪曼菲本能地想去抓住他,在千分之一秒抓住了他衣角,但他巨大的身躯却将她给拖下水…… “啊!”纪曼菲惊叫的跌坠桥下。 沙克洛夫万万料不到几秒钟之内,竟会发生这种事,他连救他们的机会也没有! “曼菲!”心口那壶烫人的熔岩旋即狂泻而出,烫得他好痛。 罗伯森与纪曼菲在幸运之神的眷顾下,分别落在二十公尺外的沙洲及树干上。 沙克洛夫往桥下探去,高声急道:“我来救你!”无心之言,却也道尽此刻心中只惦记着她。 惊悸未平的纪曼菲闻言,陡然感到一缕春风柔柔地吹过心田。 惊觉“他”也曾说过这么一句“我来救你!”那种焦虑、那种担心,那种真诚及安抚,几乎和沙克洛夫现在的口吻如出一辙! 天啊! 他不会正好就是“他”吧?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尽想这些! 倏地,她敛回心神朝她下方的罗伯森高喊:“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想我的脚大概摔断了。”受伤的男人,不管年纪多大,都像孩子一股期待回到母亲的怀抱。 纪曼非立时朝上方喊去:“沙克洛夫先生,麻烦你快找一根绳索来,最好是登山专用、带有环扣的那一种。” 她叫他“沙克洛夫先生”?! 无来由的生疏让他有些恼怒,但见她如此冷溶,焦灼的火气也平息下来。 “你们等一下,再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他向下喊话。 不一会儿,沙克洛夫真的弄来一条登山绳,再度向下嚷道:“别动,我来救你们。”他将绳索扣在桥边的巨树上,再绑到自己身上。 纪是菲有些温怒地向上高声叫着:“别下来!我需要你在上面注意绳索是否牢固。相信我,我可以救罗伯森和自己!如果你下来,稍有差池,就没有人可以救我们了!” 她……一个弱质女孩怎么可能胜任救援工作? 不可能!他执意下桥救人。 “站住!”纪曼菲怒嚷,“你想害死我们三个人吗?天马上就要黑了,若有个万一,罗伯森是很难挨过这漫漫长夜的。” 她是对的! 沙克洛夫不得不妥协。这才解下身上的绳索往下抛了去,“抓好!” 他们像一对默契十足的登山伙伴,他一抛出,她立即接个正着,利落身手令人拍案叫绝!她不慌不忙地将绳索先扣在自己身上,又往上叫:“放——” 上面的人依言而行,纪曼菲一步一蹬地往下滑走,来到罗伯森身边,首先将系在腰上的腰巾拆下,绑在他受伤的脚上,又以铁扣将他二人牢牢地扣在一起.每个动作精练得像个登山高手。 “可以拉我们上去了!”纪曼菲香汗淋漓地叫着。 沙克洛夫第一次这么听令行事地拉着绳索……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好好地活着! 罗伯森也为她的表现喝彩,“他从哪里找来你这么一个登山高手?”一语双关地笑指沙克洛夫的突然“开窍”。 “天上掉下来的。纪曼菲,请指教。”她幽默地说。 “是你?璀璨王朝的五小姐!久仰了,掉得真好!”罗伯森顿时哈哈大笑。 看来沙克洛夫这次真的挖到比水晶更好的“宝藏”了! 就在他们安全登上桥时,矿区工人有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合力扶起罗伯森,而沙克洛夫也顾不得四周惊愕的眼光,一把抱住衣衫不整、披散乱发、双颊已如彤云的纪曼菲。 “你好勇敢!”他朝后方看去,“快叫医生来为他们诊疗!” “是!”一名年约四旬的工人连忙应声。 这时被抬上担架的罗伯森,朝沙克洛夫笑了笑,“真该感谢她是你的贵宾,否则,此刻我这把老骨头只怕已葬身谷底。”又竖起大拇指,眨了眨意有所指的双眼,促狭横生。 沙克洛夫窘笑,却在人潮渐渐散去时,露出少有的温柔,“你需不需要担架?” “你抬?”望着散去的人群,她戏谑道。 “我宁愿抱女人,也不愿抬病人。”他勾着邪笑,怔怔地凝视着这个纤细却胆识过人的女子。 开他关心的注视下,纪曼菲不自觉地红了脸,“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其实,救你的是你自己。”难得的赞美顺口而出,“你从哪儿学来这身好本领的?” “真心的赞美让纪曼菲藏在内心深处的绮丽更加奔放,“我们纪家六从小在父亲严厉的要求下,都得学点功夫,为的就是在紧要关心能够自保。” “哦!这么说来,我几次的出手相救不就显得有些多余?”他的眼中充满欣赏与敬赞。 究竟在她美丽的容颜下,还保留了多少令他惊讶的本事?! “不能说是多余,应该说是如虎添翼。”纪曼菲正为他们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交谈感到莫名地欣喜。 “曼菲,”也许是二人间不再剑拔弩张,直呼她的全名也就顺理成章,“不管你的身手多么了得,但自从你来到巴西后,就不断地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我希望今后你能多留意些。”言辞中净是关切之情。 “谢谢你。”一种满足自心田蜿蜒至嘴角,她笑了。 “回家吧!”他欣然邀好和自己一块回家。 “好。”她似乎也将他的家,当成“他们”的家。 谁知一跨步,整张小脸迅速挤成一团,低声哀叫。 “你怎么了?”他担心地问道。 “我——我想,我的脚拐到了。”她苦笑。 “来,我背你。”他不加思索地便半蹲下身子。 纪曼菲先是一惊,继而怔在原地。 这话、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她的救命恩人? 他……会是“他”吗? 在惊诧与渴望知道确切答案的瞬间,她又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背你。”口气中有着隐隐的不悦,似乎为她的“骄傲”而恼怒。 “哦!”这么不耐烦,应该不会是“他”才是! 她的救命恩人有着比他更多一点儿的耐心与同情心! “快,我背你,拐到脚可不是好玩的事。上来。”他催促道。 “嗯。”她妥协了。 第一次爬“他”的背是因为矿坑的浑噩所致;第二次爬上“他”的背,却是因为——不得不! 她才一爬上,他的大掌便用力扶住她的臀部往上垫高,“抓好我,免得掉下来。”他平静地说道。 纪曼菲听话地抱着他的肩头,陡然间,她觉得这个肩头……好像,好像“他”的肩头!连鼻端传来的体味,也是那抹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登时,她贪婪地抚着他的肩头……似在探索又似撩拨……最后她真实性将头靠近他的颈项,以求更进一步寻找那分“熟悉感”! 她的脸颊忽左忽右地摩挲、撩探……终于找到最舒服的角落,却也讶然发现—— 这个肩头,就是“他”的肩头! 而沙克洛夫也同样惊悸……因为她身上的香气与得落的发丝,再次如爱的丝带将他牢牢地系住,也钻入他的鼻端,深植他的心间…… 她的体温与轻盈的身姿,全是矿坑中的“她”所有的! 忽而,他将她放下,神情复杂却又期待的问道:“这是你第二次来卡卡拉山对吗?” “你——”她也很惊异,他竟已认出她。 “只管回答是或不是?”迫切的心已跃至喉间。 “是。”她咬着下唇,很担心他的责备。 “真的是你!感谢老天!”他一把将她搂近自己,激动地牢牢扣住她,深怕一个松手,她便会消失无踪。 “你——的手伤好些了吗?”她不忘关怀。 他还是紧紧地搂着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是你要我离开的吗?”想到这里,她有些心痛。 “我?”他这才松开双臂。 “是啊!”于是她开始细说那段被人丢在市区小医院的际遇,及怕被他认定为闯祸精,而将当日的衣物全丢了,连水晶戒指因松动而收了起来的事,也全盘托出。 “什么?”他简直不敢置信!“这事我会好好调查!至于你——我从不曾想将你赶出什卡拉山的。” 她再次笑了。 那笑宛若一圈圈涟漪,在他的心中逐渐泛开,情愫也在此时滋长……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又追问:“你不是哑了吗?” “我?我没有哑啊!只是当时呛久了不能说话罢了。”她睇了他一眼后,忽然明白,“原来,你是因为我是哑巴而对我多一分怜爱。唉!我真希望自己是哑的,你才不会这样凶。”她狡黠地笑着道。 这下子,他只能尴尬地苦笑了。“来吧,我背你,还有一大段的路才能到停车场!” “谢谢你。”她满足地再次爬上他的肩头。 她的粉颈与脸颊又在他的颈上来回地摩挲、探索……只为了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而他的心此刻被撩探得跳得好快,好快! 他终于找到“她”了! 斜阳下,默叠的一双人影宛如永不分离的连体婴,牢不可破。 而隐秘的树丛中,却有一张懊恼、怒恨的容颜,瞪着远离的背影,为计划再次失败狠狠自责。 ※※※ 烛光晚餐本该属于浪漫的夜晚,但是“心无杂质”的纪曼菲,却将它吃得健康又有“深度”,这或许和“对手”不同有关吧。 “你是志愿远离纽约到巴西利亚悬壶济世?”她无法想象像尼尔森这么一个尔雅彬彬的美国佬,会是精神科医生,而且还对各类不明成分的化学、毒品检验有独到的本领。 “别把我说得这么伟大,我只是——兴趣所致。”尼尔森两肩一耸。 纪曼菲明媚双眸再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很少年轻的美国男子会放弃纽约大医院的高薪,及高水准的生活转战其他战场,尤其是精神科医师在纽约可吃香得很,何需千里迢迢远赴巴西开业?” 尼尔森速起灿烂如阳光的笑,“你不也为了水晶矿石周游列国?”他早就听过太多有关她对石英执着的传奇事迹,一个同时拥有美丽与毅力的女人,的确较单有容颜的女子更具吸引力。 “来,我敬你一杯,为两个互相拍捧‘伟大的人’而干杯。”读出他眼波流转的欣赏,纪曼菲不想接受,也不忍断然浇他冷水,只好四两拨千金,以幽默化开不该拨弄的情弦。 “干!”他掩不住心头一阵失落,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谜样的女子、剔透的心,教这个终年置身在病人堆里的尼尔森怎招架得住?! 纪曼菲一口爽利地饮尽手中的南美波尔多智利红葡萄酒,“好酒。”看了看杯底留有的殷红,忽然问起,“你说有没有可能人因误饮了搀有药物的酒,而导至精神失常?” 双瞳仍为佳人茫茫然的尼尔森,差点将才入口中的葡萄酒喷了出来,本以为今晚可以摆脱精神病患及洛夫的“毒蛇”案子,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本该是倾诉情衷的夜晚,又成了“精神疾病研讨会”的延续,累啊! 原来,聪明的女人,也有缺点—— 就是,不解风情! “有可能,你怎么会这么问?”妹无心,哥自然得暂敛情主。 “因为莉莎曾告诉我沙克洛夫的事。”她瞟了尼尔森一眼,不知该不该探人隐私? “她说了什么?”尼尔森浓眉一锁,每根神经绷紧如满弓,蓄势待发。 “我是不是问得太过唐突?”她可不想成为嚼舌的女人,但是,自从她住进梦之园后,就连连发生意外,这让她察觉到两件事——其一,每个接近甚至打算与沙克洛夫结婚的女子,生命都曾遭受到威胁!她也不例外;其二,“意外”太频繁就不是意外,而是蓄意! 巡视矿场那天,他们误坠吊桥绝非偶然,因为事后她检视过那根撑桥的铁杆,上头有被锯过的齿痕,这说明了一件事,阴谋者有意让他们坠桥而死! 那么,是想让谁坠桥?是她?还是沙克洛夫? 尼尔森深从她认真的紫瞳中,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她的“请求”,只得正视问题,“不会。” “那么,他的第三任妻子玛雅,是否可能因为喝了什么东西,以致产生幻觉。”她问。 “有可能,但检查证明,结婚当天下午她滴水未进。遇害时只一味地惊喊蛇、有蛇!”登时,哀戚布满尼尔森皙白的脸。 “那她不也和我一样遇上了蛇吻?只是我幸运地逃过,而她却惨遭毒手!”她惊悸地问。 尼尔森摇了摇头,“最怪的是,她的血液中并没有任何毒蛇的毒液。”这一直是他不解的地方。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也许,她可以从玛雅身上找出屡次陷害他们的凶手。 “为什么找她?”尼尔森谨慎问道。身为医者,必须保护每一个病人。 “我想透过她,或许可以找出曾经想陷害我的凶手!”晶湛的水眸,闪现出不容更变的坚决。 “你?”他犹豫了。 “两天前,我去沙克洛夫的矿区时又险遭不测。我相信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澄净的眼没有半点虚假。 尼尔森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在我那儿。” “悲悯疗养院?!”蓦地,她惊喊出声。 ※※※ 纪曼菲从没看过这么一头红发,红得似火鹤花,又似殷血的杜鹃,如果不是那双呆滞的双瞳昭告她只是具活生生的躯壳,她会是个美丽的女孩。 “她就是玛雅?”纪曼菲满心惋惜。 “是的。”尼尔森同样悲悯地望着一语不发的玛雅。 纪曼菲蹲了下来,声音出奇地温柔,“玛雅,我叫曼菲,我是你的朋友。”她握住她的手。 “朋友?”玛雅涣散的眼神幽幽地瞟了瞟纪曼菲,又继续沉醉在自筑的世界里。 “玛雅,这个给你,尼尔森说你最爱这种白葡萄了。”纪曼菲忙将事先准奋好的水果塞进她手心。 玛雅仅是瞅了那串肥硕的白葡萄一眼,随即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纪曼菲感到有些挫败。 “走吧,曼菲,没有用的,打从她住进这里,三年多来,根本没有任何进展。”无奈布满尼尔森温文尔雅的脸。 “她到底是被什么吓的?还是被人以神经性药物注射或是……任何可能造成同样效果的药物所伤?”她不死心地反问。 “该做的,我都做了,她的体内的确没有丝毫神经性药物的残留物。至于被什么骇着了,只知道她入院以前,口中不断惊喊,‘有蛇!有蛇!’并直拍打着她的手腕,仿佛那不存在的蛇一直缠绕在她手上。”尼尔森据实以告。 手腕?蛇? 纪曼菲蹩着眉心,陷入沉思,霍地将丝质的水袖卷了起来,蜜粉似的手腕晶亮地露了出来。 “你……你要做什么?”他问得结结巴巴。 “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他问着。 “玛雅,你看,这手链美不美?”银铃般的晶石手链忽而发出叮叮咚咚相互撞击的声响。 “你?”他开始有些担心,因为精神病患没反应时,任人如何刺激就是沉默不语;一旦有反应,常常石破天惊,纪曼菲不是医生,如此“刺激”玛雅,后果恐怕…… 纪曼菲枉顾尼尔森的反应,径自照着她的计划而为。 “玛雅,这条彩虹水晶手链是我最喜欢的,送给你,好不好?”她试图扳过不理会她的玛雅。 遽地,玛雅一反先前的沉默,猛地转过头,邪冷地瞪着纪曼菲,“滚!”绝冷的口气,宛若盛怒的“正常人”。 纪曼菲怔了几秒钟,立即回神,不死心地继续道:“这条彩虹手链送你好吗?”她持续晃着手中的水晶手链,叮咚的撞击声响,顿时有如阎王的符咒声,“你看,它还会发出七彩的光芒,就像天上的彩虹。” 果然,在黄澄澄的灯光照射下,晶石闪烁着七彩泽光,煞是艳丽,每一道光却如利刃,狠狠地刺进玛雅曾经受创的心间。 “彩虹!啊——拿开!不!别害我!彩虹!”玛雅惊悸地狂嚷,“有蛇!有毒蛇!救命——”她抓起手中的白葡萄就朝纪曼菲用力丢去,“放了我,彩虹!求求你——” “曼菲你在干什么!”尼尔森连忙上前试图制住发狂的玛雅。 此刻的玛雅,谁也不信任,拔腿就跑,一路惊恐惶愕地尖叫:“有毒蛇!洛夫,救我,洛夫——” 这时医护人员也闻风从四而八方聚集过来,加人追逐战中,只有纪曼菲站在原地,忧心忡忡地瞄着那抹消失在长廊的纤弱背影。 唉!悲怜的同时,她的思绪再次回到刚才玛雅的反应中…… 放了我,彩虹!求求你! 这是什么意思!玛雅为什么叫她“彩虹”?是真的有一个人名叫“彩虹”?还是当天伤她的东西就是一条像彩虹的手链,或是其他装饰品…… 还有,她为什么用求求“你”这个代表“女性”的字眼?是针对她?还是另有其人?抑或那个欲置她于死的“人”,是个“女人”?” 最怪的是,她在这一连串的哀求中还透露了另一个信息,就是——“有毒蛇”!而且据尼尔森说,她曾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手腕,仿若真的看见蛇。 假若“彩虹”与“蛇”同时存在,换言之,就是有人在她结婚当天送了一份礼物给玛雅,甚至还可能送给了沙克洛夫前两任的短命新娘,而那礼物可能是“蛇”状或“彩虹”般的贺礼,最可能的就是——手链! 但是质地轻巧的手链,如何能让一个正常的人“发疯”呢? 这中间的疑点仍待理清,不过,她刚才曾特别瞥了眼玛雅的手腕,那上头并没有任何的东西,也许是当天就被她扯断了,或是进了医院被取下了。这个问题,她得向尼尔森问个明白。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隐在黑暗中的杀手,为什么要一再加害沙克洛夫的新娘?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沙克洛夫最明白! 至于她两次意外遇害,又和沙克洛夫或是凶手有什么关系? 悬在心头的疑惑就如五月的梅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搅得她愁结满腹,盘踞心间久久不散…… 她是该找沙克洛夫谈谈了。 第六章 残月如勾,月夜的蔷薇名邸透着冷清,沙克洛夫手中的烟斗已不知加了多少回的烟丝,浓浓的雪茄味漫过满园夜吐芬芳的蔷薇。 他戒烟许久,记得最后一次以烟消愁,是为了玛雅因精神官能症住进疗养院。内疚是导至那次破例吸烟的原因。 那么今夜,又为了什么? “呼……”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委实不愿意承认扰乱他自制力的原因,是因为纪曼菲和尼尔森的晚餐之约! 他再一次从腰间取出怀表,瞄了瞄上方的指针,已经十一点了! 天杀的!这两个人倒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他该让她忙一点的,那么尼尔森也就没有机会霸住她! 老天,他在干吗?他简直像个守着门、等着红杏出墙的妻子顶着夜光、拎着高跟鞋溜回家的抓奸丈夫! 他恨自己这种超乎自控的妒意与纷乱的心绪。 这像他吗? 那个根本不将女人放在心里的沙克洛夫?! 他知道自己没权利干涉纪曼菲的私生活,更没理由像个抓奸丈夫一般等在门口,只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行为…… 望着门外,脑海中却不自主地浮现出她的俏、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嗔、她的娇羞、她的坚决……老天,他多想将她从脑海中彻底赶出,还他一片清静!但就是做不到! 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究竟对他下了什么迷药? 他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烟,极力想从纷乱的思绪中平静下来。 谁知越是压抑,越是难从泥泞中爬出来! 老天,他这是在干什么? 不行!不行! 他不能再任这个女人搅乱自己平静的生活! 再说,那个隐藏在黑暗的杀手,很难保证不会再对她下手! 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他的宁静,他该、也必须将她送得远远的! 对,就这么做。 可笑的是,门外忽然传来的动静,却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思绪再次打乱。 车声自远而近,最后平稳地驶进了蔷薇名邸。 沙克洛夫倏地躲进花丛里。 尼尔森极有风度地从驾驶座走出来,为纪曼菲拉开车门,“请,我美丽的女孩。” “谢谢!尼尔森,今晚的烛光晚餐很棒。”她愉快应对着,却想不起来今夜究竟吃了些什么。 “我很高兴你这么赏脸,不过,你整晚只吃了第一道的生菜沙拉。”责备中还带着怜爱。 “真的吗?”她闪烁着紫灿波泽,四两拨千斤地笑着。 “下次要多吃点,我比较喜欢有点‘分量’的女人。”尼尔森将她扳近自己,轻触着她的脸颊,逸着情感的光彩。 躲在树丛中的沙克洛夫,只能瞧见两人拉近距离的身影,刹那间神情变得凶焊暴戾,怒颤的身躯将技格弄得轻摇晃荡。 “谁?”纪曼菲机警回过头”,找寻声音来源。 沙克洛文立即僵直不动,他可不愿这时出来“自首”,丢脸事小,又该如何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寂静再度还给大地,纪曼菲的警觉性却已被挑起;再也不能漠视暗夜里心能会有的危机。 尼尔森就天真多了,继续沉醉在原先架构的浪漫中。 “明晚,我们再一起晚餐好吗?因为今天你所承诺的第二支舞我们还没跳呢?就去了——”他突然噤声,实在不该在这种花前月夜谈“工作”的。 这话题却让纪曼菲忆起要问他的事,“玛雅发疯的当日,她手上可有一条手链?如果有,它是什么样子的?谁送给她的?” 女人,有的时候真不该太聪明。这是尼尔森脑中惟一闪过的念头。 “快想想,这对我很重要。”她完全没有他的浪漫多情。 “今晚,你这么做太危险,下次不可以再如此了。”他忽然扳住她的肩头,脸逐渐贴近她。 远远看去,那双侧影宛似热恋中的情侣接吻的动作,沙克洛夫再也无法冷静自持,打算冲出树丛。 纪曼菲却在这时,耳失地听见距离自己不到五尺外,一种兽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太熟悉,熟悉到令她全身竖起寒毛。 脚步一旋,双手一推,立即将尼尔森拉到她的身后,并从发间取下冰晶制成的冰镖,朝向她吐信的眼镜蛇射了去…… “小心!”沙克洛夫的声音同时响起,拾起地上的石头准确无误地打向那头蛇。 只见冰镖与石头像两道牢实的钉桩,将那蛇钉在草坪上,一命呜呼。 “你还好吧!”沙克洛夫冲向纪曼菲,紧紧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释出只有他才明了的激动。 尼尔森终于从惊惶中转醒。 洛夫他……抱着纪曼菲!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 天啊!洛夫该不会是“爱”上曼菲了吧? 他似乎已预见自己的“惨败”,俊颜更甚残月的冷黑。 “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纪曼菲闻到他身上、还有口鼻传来的烟草味,那是古巴雪茄的味道。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她记得他给予自己的印象是野烈而冷霸,身体散发的味道是混着男性独有的体味及污水味,雪茄味倒是第一次闻到。 这是怎么回事? 沙克洛夫被她质问的眼光盯的险险招架不住,一旁的拜把兄弟也以哀莫大于心死的目光折磨他,他索性什么也不答,朝着尼尔森说道:“谢谢你送她回来,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这蛇还是麻烦你再化验一下!” 他抛给尼尔森一个铁柜,让他善后。 “对了,铁门就麻烦你顺便带上。”他冷硬地扳着纪曼菲往回走,“我有话要对你说!”宣泄出透心沁脾的寒语,一扫先前的怀柔语调。 “洛夫——”尼尔森不服气地喊道。 “再见,尼尔森。”沙克洛夫头也不回地凛然说道。 尼尔森认命地蹲下身子,将死蛇装进小铁柜,“这是什么兄弟嘛!太过分了!” 诡黑的暗夜中,相同的身影再次闪现,仍是那抹吊诡、面露獠牙的绝情模样,令人胆寒。 他满腔愤恨的情绪却只能发泄在蔷薇枝桠上,不一会儿工夫只见花残枝断,落了满园…… ※※※ 纪曼菲一走进大厅就发标:“你为什么这样和尼尔森说话,好像他是你的下人似的,就算是,你也不该这么做。人与人之间所以能够相交,贵在尊重。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那个在矿坑中对她轻声细语、呵护备至的“他”,到哪里去了? “你教训完了吗?”面子是男人的第二生命,被一个女人这么奚落,无疑是狠辣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我不是教训你,而是在陈述一件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事实。”她径自朝客房走去。 “站住!”他想留下她,口气却软不下来。 “你还有什么事?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沙克洛夫先生。”她也回敬他一句。 他双目陡睁,霍地,讥讽之声有如山洪爆发,狠厉狂泄,“你也知道太晚了,这里不是旅馆,身为客人本就不该造成主人的不便,晚归者至少该对守候者表示谢意,而非视为理所当然!” 守候者?! 他……在守候她? 为什么?这不像他的作风,一点儿也不像啊! 才上心头的内疚,却为他的下一番话顿时打住。 “既然住在蔷薇名邸,就该遵守它的规矩!”沙克洛夫其实对她刚才的机敏反应,再次留下深刻印象,只是当那毒蛇爬近她时,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浑身紧绷,一种超乎自己想象的悬系瞬间蛰满周身。 他关心她! 关心她的一切胜过自己,却又恼怒不能自控的情愫,搅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平定的梦魇! 明明是关心,却紧绷着一张脸,就算有读心术的人,也瞧不出他心底的温柔。 “沙克洛夫先生,你大概是矿场待久了,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分寸,你凭什么老是对我大呼小叫?”惊魂甫定,怒火却上,纪曼菲几乎可以感到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分寸?你还和我谈分寸?!是谁三更半夜回到我家?而且还险险被毒蛇攻击,让主人出手相救!”他有如被激怒的狂狮毫不留情地朝猎物伸出利爪。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真想拿根针将他那张该德的嘴缝起来。 “你无理取闹!”他立时反驳。 无理取闹?!他说她无理取闹?有没有搞错! 她……她……要回家!绝不留下来再受这个该死的沙猪男人的气! “明天我就搬出去!至于合作的事,我看不必了。对于情绪不能自控的合伙人,说客气一点,我无力招架;说难听一点,我不想忍受!” “请便!当初想留下的人是你,如今想离去的也是你,所以说,情绪不能自控的不是我,而是璀璨王朝的五小姐你!”凌傲的嗓音,夹着反击与被人抛下的愤懑。 一字一句听在纪曼菲耳里,有如利箭穿心!怒火高涨的情绪刺激每一寸神经,轻颤的身子几乎濒临抓狂的边缘。 “好,算你狠!”她一个转身倏往二楼客房的阶梯迈去。 “你走啊!”他蛮横地像个不能处理情绪的小孩。 “你让谁走啊?”宫晨曦慵懒的声音划破紧绷的张力。 儿子今晚魂不守舍地盯着大门的情况,她可是看在眼底,焦灼地连戒了多年的烟也抽了起来,可见他对纪曼菲是真的动了心。 这本是好事,可叹,他向来对男女之间的良性互动没什么概念。 “妈?”沙克洛夫的脸色铁青,狼狈至极。 “宫女士——”辣紫的娇颜,登时冷静下来。 “你们两个都到花厅来一下,我有话对你们说。”宫晨曦尽管身着睡袍仍不减优雅的风姿,一走进花厅后,就按下唤人的电铃钮,“杰克,替我拿水晶球座及沏一壶茶来。” “是!”按钮旁的音箱立即发出声音。 “坐吧。”老太太她气定神闲地凝望了他俩一眼。 “谢谢。”纪曼菲刹那间感到官晨曦别于以往的精明与剔透。 打从她热情地邀自己住进梦之园,再转入蔷薇名邸,甚至到如今不让她“单飞出走”,在在显示宫晨曦一再贯彻“强留”她的意念。 只是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是单纯地为了替儿子多添一笔生意? 不像!宫晨曦的心思细密宛如经纬交织,不会如此的单纯! 那……究竟是为什么? 水晶球座及花茶在这时捧人花厅,杰克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花厅立时充塞着吊诡的凝窒气氛。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太太吸了一口花茶,“洛夫,为你及曼菲也倒一杯,茶能沁心、畅脾、降血压。”她意有所指的瞥了儿子一眼。 沙克洛夫不应不答,倒也顺着母亲的意思,为他俩各自倒了一杯花茶。 “谢谢。”纪曼菲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却不经意与他的手指擦触而过,麻麻酥酥的电流立时直钻入两人的末梢神经,只见他俩急急收回双手,花茶几乎被打翻。 宫晨曦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露声色,“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纪曼菲打破沉默,“宫女士,我想,我该回纽约了。” “你与洛夫合作的事已谈妥?”温和的探问却夹着犀利的质疑,不容人闪躲。 红曼菲真不想伤老太太的心,噙住唇支吾不语。 “妈,我们不打算合作了。”沙克洛夫像座火药库炸了开来。 “不合作,为什么?”她只是想让这双小儿女能够面对失控的情绪,进而正视问题的轴心,可是他俩却不愿吭气。 “好,让我来猜猜——”宫晨曦故作神秘状,“洛夫矿场的东西不符曼菲的需要?或是开发成本高过回收利益?”她笑看一径低头望着地毯的他俩,径自说着,“其实,都不是。” 他二人旋即抬起头,迎向那双炯炯有神却心知肚明的眼眸。 “你们斗气。”宫晨曦蓦地下了结论。二人又低下头,答案已明白地跃出台面。 “这是你们共同的宿命。”她语破天惊地再挑起话题。 “什么?”这是纪曼菲听过最大的“神话”。 “妈,别胡诌好不好?”也顾不得母亲的面子,冲口阻断她的胡言乱语。 “稍安勿躁。”老太太一点也不以为意,对于他们的反应她早已知悉,“曼菲,你命中注定有这么一段劫难,它可说是洛夫为你引来的。” “妈,你在说什么?”他可不服,大声抗议。 “这是什么意思?”吊诡的事,女人的兴趣总教男人来得大。 “虽然,我不知道劫难为什么一再找上你们,但却知道你们必须共同面对这个难关,才能——否极泰来。”本来该说的是“情定花开”,却明白这话会引起反弹,于是改口。 “宫女士,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怪诞的事都是无法避免的?”纪曼菲微翘的睫毛下似紫的眼瞳,泛着实事求是的坚决。 “也不是。人的一生劫难多有定数,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宫晨曦忙不迭地将水晶球座盘打了开来。 “水晶球?”纪曼菲心弦一震,清澄的瞳子瞬间遽变。 “妈,你这是做什么?人家会以为你是纽约黑人区的灵媒。”沙克洛夫对母亲这么“迷信”水晶球的态度,真想转身就走。 “洛夫,你可不可以换一种较平静的态度,来看待水晶球呢?”她当然知道对于事事讲求证据的儿子而言,这种超乎科学的东西是他最鄙夷的。 洛夫不再多言,但那张冷酷的脸却说明他的不屑。 酷爱水晶的纪曼菲可就沉得住气多了,她相信水晶有着许多不为人类所知道的“力量”,在适当的时机里,常会迸发出其不意的能量。 宫晨曦取出水晶球,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双手恭谨地往球面贴去…… “掌握万事万物的神,请降予您的大能,乌米拉玛……”老太太半闭着双眼,口中喃喃念道。 霍地,老太太双瞳圆睁,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避开彩虹!避开彩虹!”话毕立即恢复惯有的冷静,好像先前所说的“呓语”是异灵附身所致。 “宫女士,你还好吗?”纪曼菲深邃的眼写尽了关心与不解。 “我没事,孩子。”她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疲惫地吸了一口花茶,呼吸也平缓了许多。“这股邪恶的力量持续地在发酵,孩子,你们必须避开彩虹,知道吗?” “彩虹?什么样的彩虹?天上的,还是类似彩虹的东西?”纪曼菲背脊倏地一凉,却宁可信其有,因为宫晨曦惊悸的眼神,绝对不是装的。 “孩子,我不清楚,只知道你们必须避开它。”宫晨曦蹎踬地站了起来,险些跌倒,须臾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妈——”沙克洛夫见状,到口的嘲讽又吞了回去。 母亲这些年硬朗地足以让年轻人向她求教养生之道,他从未见过她这么“逃避现实”。如今竟为这水晶球发出的信息,击溃了她多年的乐观与不畏,这反倒教他感到不安。 “妈,你先回房休息。放心吧,没有人可以击倒你儿子的,因为鬼也怕恶人!”为了母亲,也为了摆脱这一连串梦魔,他宁愿变为万恶之魔,教鬼见了他都得匍匐跪拜,臣服在他的脚下! 宫晨暖笑了,“好,很好。好好保护曼菲,你们可是同舟一命。” “我扶你。”纪曼菲立即上前。 “不用,我很好。”宫晨曦轻轻地拍了拍纪曼菲的柔美,慈母的笑暖暖照进她的心窝。 纪曼菲突然好想回纽约,回到母亲身边。 “你也回房休息吧。”沙克洛夫幽幽道。 他得好好想一想,他不要再让任何人为他而死! 尤其是女人——心爱的女人! 第七章 伤害往往是不经意中造成的,却也最伤人! 沙克洛夫独对暗夜,久久不能成眠。 忆及先前以来他对纪曼菲的态度,用过分两个字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翻开被褥,他跳下床,决定向纪曼菲道歉。 一身轻便的他鼓足勇气来到纪曼菲的房门外,犹豫再三才轻轻地敲着她的房门,“纪——曼菲,你睡了吗?” 昏暗的长廊只有他浓浓的鼻息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么晚了,也许她睡了。 才打算转身回房,却瞥见先前被他轻敲的房门竟自动微微开启…… 不对!松防的神经立时绷紧,“曼菲,你睡了吗?” 房门越开越大,室内漆黑一片,依旧没有半点声响。 他哪还顾得了绅士风度,大步地跨了进去,“曼菲,你还好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啪地!他打开了卧房的灯,晶澄的灯光倏地照亮这间带有女人香的客房,却不见佳人芳踪! 难道……那隐在黑暗角落的凶手已经登堂入室,带走了纪曼菲? 不! 激狂的心痛,有如超级龙卷风,立时席卷他仅存的理智,不顾深夜是否会扰人清眠,他冲向一楼,扯开嗓门大叫:“曼菲?曼菲?” “发生了什么事?洛夫?”宫晨曦穿着晨楼从卧室走了出来。 管家杰克也衣衫不整地跑向沙克洛夫,“大少爷。有什么事吗?” “纪小姐她不见了!”惊悚的面容说明了他的担忧。 自从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后,他们家的保全系统已改装为最精密的声控系统,除非自己人动手关闭它,否则,就算神偷也得花上几个小时,才能破解密码入内。 再说,他们这栋古堡深入半山腰,有心人若想潜入,在山下就会被监控系统侦测到,意图长驱直入谈何容易! 那她会去哪里? “你们留在这里,我出去找。杰克,十分钟后,我若没有进屋,你立刻报警!”沙克洛夫命令后,倏如一阵旋风呼啸而去。 宫晨曦瞧着儿子匆匆飞奔的背影,本想喊住他,却临时改变主意,“杰克,待会儿告诉少爷,纪小姐去花园散步了。” 看来儿子这次是真的动了凡心! 太好了!不枉她这半年这么费心地写传真给纪曼菲。 ※※※ 为了寻找真相的纪曼菲,压根没有料到沙克洛夫会因良心不安,半夜发了疯似的寻找自己。 她一个人顶着月光,重新回到巨门深锁的玫瑰园门外,衷心希望借此打开这一连串的吊诡事件。 巨锁在她认真的翻动下,发出铿锵声响,虽已锈如废铁,单凭一已之力想扳开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忽地,她从颈间的项链上取出一把尖针状的发饰,钻入钥匙孔中…… 雾浓的暗夜,纪曼菲那纤细的黑色身影远远望去宛若夜盗,立刻激怒了闻声赶来迎救她的沙克洛夫,“你在做什么?” “啊!”纪曼菲低呼一声,尖状发饰也应声落地,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迎向他责备的目光。 “我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不是?!”那杀伤力十足的炮声,划空射来。 “我……”她相信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降低音量,以免再度激怒他。 “好奇心太重,有时是会害死一个人,你难道不懂?!”狂哮的怒嚷仍无法平息他的震怒。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你说话也犯不着这么冲。”纪曼菲终于对上他盛怒的容颜。 “做错事还有理由可说!”他再次数落。 “够了,沙克洛夫先生,我只是想找出你母亲口中的隐喻,我不愿一直处在挨打的地位,让真相水落石出的最根本方法就是回到原点!既然这里是你三任前妻遇难的地方,就该从这里着手。”怒火在烧,却阴不断她追求真相的心。 沙克洛夫的脸一下子刷白。 她怎么知道他的事? 烙痕被揭开的刹那,痛是在所难免。 “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反击有时是自我保护的方法之一,他不愿软弱的缩在角落任人挖凿。 “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自救,处在黑暗中的凶手,不也多次欲置我于死地?”她直言不讳地点出事实。 “你想找什么?能找的,巴西警方全找过了,就连我都曾被怀疑是弑妻的凶手,结果呢!多年来,真凶就像从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挖苦中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落寞。 “沙克洛夫先生——”她为他的黯然神伤动容了。 “别拿那种眼光看我,我没有那么脆弱!”他像只受伤的倔强幼豹,拒绝任何人为他疗伤。 “我知道你没有那么脆弱,那请你看在上苍有好生之德的分上,告诉我多年前玫瑰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孤魂野鬼。”有时自我调侃更较殷殷劝诫容易让人妥协。 “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他再度深喟。 “我知道,但总比死得不明不白来得好吧!我相信你的前妻一定盼望有人能替她们揭开生死与疯癫之谜,显然我已被凶手‘圈选’为下一个‘受难者’,那么我愿以身试之,揪出那只黑手!”盲目的勇气是愚蠢,但知其危险却为力求真相大白,而以身为饵,就较前者有智慧得多。 沙免洛夫沉凝地望向她那双不畏凶险的湛光,终于松口,幽幽道出他那段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她们都是我母亲精选的媳妇,美丽、热情,而且是中国与葡萄牙混血的女孩。” “你母亲选的?你……”他怎么可能会这么乖乖听命? 看出她的疑惑,他冷笑以对,“也许是由于孤儿寡母的原因吧,我敬爱她,再说,女人——”他又不自觉地流露鄙夷的神色。 “不及矿石有趣!”她抢白道,“所以,你就任由母亲为你选妻。”一脸促狭。 “不提这个。”他幽幽续道:“她们全都是在新婚当日在这栋玫瑰园中遇害……” “你可曾在现场看到她们口中所说的毒蛇?”纪曼菲提出一直悬在心中的疑惑。 “没有。” “那么,我是惟一看见蛇的人。”她作了结论。 “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被扯入? “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她再问。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沙克洛夫自我调侃着,“我在你心中的评价也不高,谁知道你会不会因此化诅咒为行动?!” “沙克洛夫先生,正经点。” “叫洛夫吧,连名带姓地叫怪生疏的。”他故作轻松道。 “我还以为你喜欢别人这么尊称你呢。沙克洛夫先生。”她被他那张刻意掩饰尴尬的脸逗笑了。 “纪曼菲小姐,麻烦你正经点。”他也化窘态为朗笑。 “好,好,沙克洛——不是,洛夫,咱们言归正传。我之所以问你可有开罪什么人,是指深仇大恨,以至对方加害你的新婚妻子。”闪灿晶亮的目光再次凝思,认真地转回先前的话题。 浓眉霍地纠结成冷峻的线条,沉凝地自忖着。 “我应该没有这种敌人才对,不过商场如战场,谁知是否有人因为利益牵扯,而欲置我于死地。” “这也不无可能,可是为什么单单针对你的妻子下手呢?”质疑再起。 “这我怎么知道。”他当空翻了一记白眼,“你看,会不会是她们本身得罪了什么人!” 纪曼菲可不以为然,“不会那么巧的,三个女人同时得罪同一个凶手,连我这个刚到巴西的外地人,也成了对方弑杀的对象,你说,我们四个人有多少机率开罪同一个人?如果有,那就是你——沙克洛夫先生了。”最后还不忘幽他一默。 沙克洛夫登时竖眉瞪眼,一副要吃人的冷残模样,“用点大脑,我若要杀你们,何须娶你们这些女人为妻!” 娶“你们”为妻? 这话有语病,却听得纪曼菲颊生桃红,“你只娶了她们,不包括我。为求真相,议事的双方是不该带有情绪的,那只会转移、模糊焦点,偏离主题。” 她说得有理! 理亏的沙克洛夫不再强辩,话锋一转。“你还有什么疑问?” “案发当天,你可曾看见新娘子手上有类似彩虹样式的手链?”她秀出自己的七彩水晶手链,“或是有什么宾客名唤彩虹的?” “为什么这么问?”他蹩着眉心,立刻想到母亲今夜谈及有关“彩虹”的事。 纪曼菲旋即告知她与尼尔森,去探望玛雅时所发生的怪现象。 “没有。”他肯定地说,也打断了惟一的线索。 “看来,要揪出真凶远比登上彩虹还难。”她感到泄气。 他瞩视着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为她乱了章法、丢了心—— 她有一颗晶莹剔透、看似迷糊却不失智慧的心。而她那美丽的容颜与身姿,更衬托出她的绝丽,让人未饮先醉,愿从此长醉不醒。 ※※※ 莉莎认真听着宫晨曦的口述,逐一将剧情敲进面前的手提电脑中…… 这是她每星期的例行工作之一,为宫老太太听打。良心说,她认为宫晨曦真是个撰写侦探小说的天才,每每听她叙述故事的内容,情绪总随着剧情高低起起伏伏,有时到紧张处她竟会忘了打字,浑然忘我地投身剧情中。 今天艳阳炎烈,巨型阳伞下的她显得心不在焉,几次喊停:“对不起,宫女士,我又打错字了。” “没关系,也许是天气太热了的关系,我们休息,明天再继续好了。”老太太体贴地笑着。 “谢谢。”她松了口气地阖上电脑,才一阖上电脑盖,惊叫声即起,“哎哟。”她竟伤到自己的手指。 “莉莎,你还好吧?”善于观察的宫晨曦疑惑地瞥向她,“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好听众的话。”她的笑容总是让人放心。 “没什么,只是这些天睡不好。”不愿一再出错的她,蓦地敛神聚目地迎向宫晨曦,“宫女士,你的眼影一边比较淡,要不要我为你补妆?” “真的吗?”老太太不以为意笑着,“人老了,视力也差了,不过,今儿个我不出去,就不麻烦你了。倒是我想知道,我最信赖的贴身秘书可需要找个倾吐的对象?” “真的没事。”她守口如瓶。 “那就好,回去吧。”她也不强人所难,女孩子大了,总不免有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谢谢你,宫女士,你真是个少见的大好人。”莉莎灿烂地笑着。 “谢谢你莉莎,赞美总是最受用的。”宫晨曦笑答。 “哦,对了——”莉莎忽然放下已经装箱的手提电脑。 “什么事,尽管提吧。” “我觉得很奇怪,当初,你为什么让姐夫娶我姐姐莉莉安?据我了解,他们俩根本不到非君不嫁、非伊不娶的地步。”她眨着天真又质疑的大眼问着。 “唉!”端视这张与莉莉安几乎一个模子的莉莎,她不知道自己当年到底有没有错点鸳鸯谱。 “我是不是太多嘴了?”她机灵地问道。 “孩子,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日了,你应该知道我有点‘迷信’。”宫晨曦噘着唇。 “你不是迷信,只是相信人世间的确有些事,是无法以科学来寻求答案的。”美言总是受用。 “莉莎,你就是这么贴心。”老太太再度展颜欢笑,“其实我选你姐姐,还有裘莉及玛雅三个人为洛夫的妻子,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晶眸因迫切想知道答案而异常雪亮。 “我从水晶球中测知,洛夫的婚事是在‘西方的东方’这五字诀中,所以,我一味相信,他的妻子应该是位于‘西方世界’的‘东方’女孩。你姐姐还有其他两个女孩,都是中葡混血,又身在西方世界的女子,所以——”宫晨曦勾了勾唇,尽含对过去错误认知的懊恼。 “哦!”一时之间,莉莎如骨鲠在喉,不能言语。 “我很抱歉,让莉莉安因我的愚昧而丧命。唉,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所以,我没有特意将你列为洛夫下任妻子的人选。孩子,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吗?”宫晨曦拉起莉莎的手,轻轻安抚着。 “我明白。”苦涩像张密网,罩着她喘不过气来。 “孩子,你还好吧?”她知道这丫头能守着她这个老太婆这么多年,和洛夫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很好,我……我该告辞了。”牵强的笑容下,有着不畏死神召唤的坚决。 晨暖心头隐隐冒出不安的芽苗! 她没有告诉莉莎,自己又为洛夫选妻了。这次仍是依水晶球上那五个字诀,却推敲出“西方的东方”有另一层意义。 “这也就是她半年不辍地写传真给纪曼菲的原因—— 她是身处于“西方”的纽约,又为热爱“东方”神秘水晶的“东方”女孩。 希望这次她没有判断错! 水晶球不是再次显示,纪曼菲与洛夫两人有难关,需要彼此共同渡过吗?这不正说明,她的“撮合”是正确的?! ※※※ 次日,玫瑰园。 “你真是我见过最坚持己见的女人。”沙克洛夫断然下着评语,俊绝的脸庞却扬溢着笑。 “请问,你真正亲近过几个女人?”以他这种成天与矿石为伍、视女人为无物的大男人,能“见”过几个女人?只怕裸体的女人从他面前走过,都可能视而不见呢! “纪曼菲!”他知道她在挖苦他。 “小声点,免得我的耳膜被你震破;而玫瑰园城堡的老鼠也被你吓得四处乱窜,破坏完整的案发现场。”侃笑中还透着认真口吻。 “我很怀疑你为什么不去当侦探,或是学我老妈写侦探小说?”他似假还真地建议着。 “多谢抬举,我老爸断然不会同意的。再说,我比较喜爱矿石,它比人好得多了。”她频频摇头。 “那你这么热呼地学福尔摩斯坚持到玫瑰园做什么?”他蹩着眉心,瞪着已被蜘蛛攻城掠地的昔日“新房”,遗憾、悔恨再次罩满整张脸。 “为了我自己可以吧?!”她故作潇洒地自我解嘲。 除了喟叹,沙克洛夫无言以对。 对于这样的心性才华,再添以一张旷世美颜,他不禁怀疑,自己昔日对女人绝缘的坚持还剩下几分? “请吧。”他敞开心房任她检视这玫瑰园的每个角落。 “谢谢你的体谅。”她知道重新撕开结痴的伤口,旧伤新痛一并上来,感觉并不好受。 柔软心是女人最有价值的资产,男人通常甘于迷失其中。沙克洛夫逸满了感动,怔怔地凝望着她,任她搅乱自己早已徐徐生波的心湖…… 纪曼菲取出发髻上的冰晶,拨着层层结网的蜘蛛网来到窗口,“我可以拉开窗帘吗?” “请便。”他没有异议。 刷地一声,烈阳直射了进来。 沙克洛夫本能地瞥过头,却瞧见床脚边有道折射的光芒,微弱地闪进他的眼眸。 纪曼菲同时也眼见那抹不起眼的光芒,和他一起踏了下去,“这是什么?”她以冰晶挑开上方蒙尘的蜘蛛网。 “像是银制的东西。”他拿起一段轻如鸿毛的小东西。 “我看看。”她凑近他。 她身上的馨香像掷了一地的香水,肆无忌惮地钻进沙克洛夫的鼻端…… 他整个人恍神了起来,沉浸在那股女人香中,突然间,有点想吻她, 老天!他这是怎么了?! “是条古老的手链!真的有条手链!”纪曼菲惊喜地尖叫出声,陡地打散沙克洛夫迷离的心神。 “洛夫,真的有手链耶。”她兴奋地从他手中拿过那段只剩下一公分左右的银链。 沙克洛夫面色凝重地端视着残断的银链,“你是说,这是造成她们三个人遇害的证物?” “我相信它与她们遇难的事,绝对脱不了关系,你还记得玛雅发狂前一直指着自己的手腕,猛喊有蛇有蛇的事?”她也追忆起上次去看玛雅时的情境。 “她好像是有这么做过。”他认同地点着头。 “所以说,如果能知道谁送给玛雅这条手链,那么真凶就昭然若揭了。”她肯定地说着。 “走,我们去找玛雅。”他有些迫不及待。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将这条手链交给尼尔森,请他查查看这手链上面,是否有被人涂上导至神经失常的药剂,也许就可以揪出真凶了。” “你说上面可能涂了药剂?”他讶问,“如果你的推测正确,那么事隔这么多年,上面的药剂难道不会消失?也或许,你我摸了它之后也可能产生幻觉?”他反问道。 “所以,我戴了医用的胶皮手套。”她神色自若的说。 “那我?”他的心口突然一窒。 “如果你的推断正确,我会保护你。”她秀出手中的冰晶飞镖。 “用它?”他很好奇,她竟想用那把“自卫”的武器,让他“安静下来”? “这不是支单一用途的飞镖,它的核心还隐藏了微量的麻醉剂,不会致人于死,却可以让人暂时昏睡,也就是说,如果你因药力发作,我可以用它来避免你重蹈她们的覆辙。”她说得十分自信。 “你是从哪学来的?”他苦笑地瞅着她。 看来,他对她的认识浅薄得有如陌生人。 “说来话长,我以为你对我应该了解得够透彻了。”她的笑靥,猛烈地夺去他的呼吸。 “为什么我该对你了如指掌?”他不明白她为何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不然这半年你为何一直不间断地写传真给我?”她终于点出了事实。 “我写传真给你?为什么?”错愕立时布满那张阳刚又俊美的脸。 “难道没有?”他的表情仿佛告诉她,他根本没做过这件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地,沙克洛夫明白了—— 这又是他的母亲所导演的戏! “告诉我,信上写些什么?”两眼有如狩猎一般,焦灼地睇向她。 “你没写?”她再问。不知是失望还是不能释怀,总之,就是有点失落。 “当然没有,我是这种人吗?”冷言撂下,情愫登时一扫而空。 但是,她希望……他是啊。 心念一及,纪曼菲也为自己莫名的企盼给吓了一大跳。 “说啊!”他哪容她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硬生生将她挖了出来。 她迅速抿去失落,促狭地闪动星眸调侃道:“你不会希望知道的。” “我、要、知、道!”他忿忿地说。 “别后悔哦。” “快说!” “你要我嫁给你,因为你说你是全巴西最有价值的新新好男人。”她一字不漏地说着。 只见沙克洛夫一脸恼怒,半晌不发一语,终于知道她那次在梦之园说那句无厘头的话的原因了。 他要找他老妈算账! “不是你写的,那会是谁?”纪曼菲临门一脚的问话,更是让他抓狂。 “我怎么知道谁这么无聊!”他恼羞成怒地说。 第八章 悲悯疗养院 雨后的天空,乍现七彩的彩虹。 “玛雅,你看天空的彩虹美不美?”尼尔森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纤瘦女孩。 女孩仍旧沉醉在自构的封闭世界里,没有任何反应。 “玛雅,你是沙克洛夫唯一的希望,只有你才能打开这道生死之谜。” 三年了,她一点进展也没有,真教人挫败。 “沙克——洛夫?洛夫?”玛雅突然开口轻喃。 “你记起沙克洛夫是谁了吗?”尼尔森的蹲下身子握住玛雅的手,有些兴奋。 然而,呆滞的目光却像道鞭答,打断了他才起的希望。 除了深深喟叹,尼尔森不知该说些什么。 “彩虹——彩虹?”玛雅歪着头斜凝着天空。 “对,那就是彩虹!玛雅,你认得彩虹吗?”他忆起纪曼菲那日探望她时的疑虑。 “彩虹?彩虹?”呓语不断重复,仿佛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 “你还是不知道,唉!”他站起身子,打算推她回房休息。 “尼尔森!”沙克洛夫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洛夫?”尼尔森有些诧异,“有事?” “的确又有事要麻烦你。”沙克洛夫拿出一个小型的透明塑胶套。 “这是?” “这是在玫瑰园找到的一小截手链。”他将东西交给尼尔森,又瞥了玛雅一眼,倏速转头。不是绝情,而是不忍见她如此受苦。 “凶手真的让玛雅她戴了一条可能致命,或是丧失神志的手链?”尼尔森目不转睛地盯着证物。 “我和曼非都这么认为。” 洛夫唤她“曼菲”! 也就是说,他不再那么排斥她,甚至还可能喜欢上她!一肚子的醋酸往上蹿。 “我想知道它是否含有导致神经错乱的残留药物,也好将凶手早日绳之以法。” 沙克洛夫将东西交给尼尔森,一个不小心,那包东西“啪地”,不偏不倚地掉在玛雅的手腕上。 一直安静的玛雅,乍见那东西突然发了狂地惊叫起来:“啊——走开!走开!”惊悚地拍打着手腕,“救我,洛夫,救我,洛夫!有毒——” “玛雅,我在这里!别怕。”沙克洛夫立刻抱住玛雅,心痛地安慰着。 “有蛇,有蛇——它们有好多好多,爬了我满手。”玛雅抖着骨瘦如柴的身子,哀绝地泣说着。 “没有,没有蛇,洛夫会保护你的。”他扳开像落水失足牢牢抓着他衣服的玛雅。 谁知,这个动作再度触动她失控的情绪,一把狠狠地推开沙克洛夫,“你不是洛夫!不是他!滚!你不是他!你不是!” “那我是谁呢?”沙克洛夫不放弃地抓住急于摆脱他的玛雅。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彩虹!”玛雅突地像头发了疯的狮子,冷残地往沙克洛夫钳制住她的手一口咬下。 “啊——”沙克洛夫措不及防地松开了手。 玛雅也在这时飞也似的逃开,边跑边叫:“你再也抓不到我了!抓不到我了。”白色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花园的尾端。 “来人啊,快将玛雅带回来!”尼尔森扯着嗓门喊道。 “尼尔森,你有没有注意到,玛雅用女性的‘她’叫我?”沙克洛夫露出一线曙光的泽盼。 “你是说,凶手是个女人?”尼尔森睨向沙克洛夫。 “极有可能。”他抿了抿唇,“而且,还是个叫彩虹的女人。” 湛蓝的天空上,此刻仍高挂着那七彩耀眼的彩虹。 ※※※ “沙克洛夫先生——”纪曼菲啜了一口刚才由管家杰克为她沏的花茶说着。 “你又忘了,应该叫我——”他轻松地纠正她,也捧起白花瓷的茶杯饮了一口茶。 “是,洛夫——先生。”她还真不习惯这么称呼他。说也奇怪,在美国叫个人的英文名字,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为何一碰上他舌头就是不听指挥,别扭得很。 “找我有事?”露出一口白牙的沙克洛夫,格外地健朗宜人。 “的确有事。”她面有难色,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何事需要我效劳?”他也客气了起来。 “我必须向你辞行了。”一语落下,心头的重石竟没有减压!为什么? 她该高兴可以回纽约才对啊?!可是……可是……心田为何沉甸甸的? 告辞?!沙克洛夫的脸一阵青白,却又在瞬间恢复血色。 “应该回家了,怎么说水晶研讨会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路顺风。”登时,他举起茶杯,黄澄澄的茶液却泼了出来。 “可恶!”他恼怒地口出秽语,不但没有减轻心头的怅然失落,反而更加暴躁。 “洛——夫。”为什么她感到他的口气,有这么丁点的——不舍呢? 会吗?他……会舍不得她吗? “什么事?”凌傲的嗓音冷冷飘出。 “你……”她犹豫了半晌才又开口,“我很抱歉不能为你缉拿真凶,实在是双亲的结婚纪念日已近,而且四姐又在日本发生意外,还有么妹近日又即将出国,一大堆的事需要处理,所以……”她不知消为什么要向他解释的这么清楚?他又不是她的家人,何须这么费神告辞? 可是……她就是不自觉地托盘而出,宛如他们之间不再只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而是……”对曾经共患难的挚交。 “哦。”原来她不是刻意躲避自己, “有关公事,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和你的公司有进一步的合作关系,你认为如何?”她一谈及公事,头脑旋即澄亮起来。 “你怎么说就怎么办。”他像缴械的士兵,一副认人宰割的模样。 纪曼菲被逗笑了,“你一向都这么谈生意的吗?” 也不知是离愁依依,还是早就醉在那两泽紫光中,沙克洛夫的应答,惊醒了两个一直在情河游移的灵魂,“那得看是什么人。” “什么?”她心湖登时掀起巨涛骇浪。 “我说,那得看对方是什么人。”话出如风,既已出口,就没有回头路,事到如今,他必须正视自己对她的情感。 “我真是……”她结巴地支吾其辞。 “别对我尽说些无聊的客气话,否则我会——”他恼恨地警告。这傻女孩到底要怎样才明白,他对她……真的……动了心?! 一个箭步,黝黑厚实的臂弯扣住她的肩头。 心里虽然嘀咕不能这样,但想和她在一起的热劲儿互相攻防,持续着这个亲密似乎又熟稔的动作,怎么也不肯松开…… 与一个男人这么贴近,是纪曼菲不曾经历过的,刹那间,她感到有些事发生了! 果然,他低下头,吻住她微微翕张的樱桃小口,立刻引燃彼此情欲的律动,也炸出体内早生的渴望,完全失控的心跳速度让两具身子火热引爆,如浴火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攀着他的肩头呻吟……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忘不了这个男人了! 他是第一个让自己想将他收入记忆库的人,也是第一个撩起她驿动的心的人!如今“回家”的路,似乎不再像以往那么“归心似箭”了…… “菲,哦——”他想告诉她——他已爱上她!他更想告诉她不要走!甚至想永远将她系在自己身边,不离不散!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对一个自主性强的女人,强留她只会让她飞得更高更远,甚至憎恨囚禁她的人! 所以他不会,也不能这么做!只好化最浓烈的爱于这缠绵的吻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气氛倏地笼罩彼此,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仿佛怕打破这一刻的旖旎。 他从她半阖半掀的紫眸,看出她的情生意动;而她也从他的黑瞳看见灼热的情感与不曾说出的心意。 他一边吻着她,大掌也一边探索着她衣物下的玲珑曲线。那手仿佛有着烈火一般的温度,似要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这股澎湃情潮让她感到心慌,本能地想要闪躲,然而大掌却在这时探入她的衣襟,直接抚触她细致的肌肤。 “菲,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突然以葡萄牙语说着他的难处与压抑。 纪曼菲不懂,却可以从他豆大的汗珠看出他的挣扎,主动地抱住他,右手不断地轻抚他的背脊,似在低语:“放轻松……我在这里……放轻松。” 他在她的安抚下,挣脱了生理与心理的痛楚,幽幽地凝睇着她。 “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轻轻地在她的唇畔、鼻端、眉心、双眼,烙下他不舍却不能不舍的吻痕。 “谢谢。”她的心也很复杂。 她其实很想留下,但却没有“理由”! 她想走得潇洒,却发现身心的某一部分已经留在沙克洛夫身上,怎么取,也取不回来。 他似要她走的无牵无挂,脸色一整,优雅地替她拾起因激情而散落的衣物,并体贴地—一为她穿上。 此刻她再度像个听话的孩子,任他为她穿衣、扣扣子…… 在他面前裸露,似乎不再是件羞耻的事,他们宛若是对彼此身体早已熟悉的恩爱夫妻,这么做只是深情延伸的一部分。 整装完毕,他再次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多保重了。”他想要说,也许他会因为受不了思念,而飞去纽约将她绑回巴西利亚! 但……最后,他还是噤声,什么承诺也没留下。 就在这时,花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也唤回他俩远扬的神魂。 沙克洛夫匆匆放开手,不带情感地对着门问:“什么事?” “大少爷,是莉莎小姐来找你。”杰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叫她等一会儿。”此刻他的思绪乱得像是掉了满园的枯叶,实在不愿被人打搅。 “我先下去。”纪曼菲连忙挺直身子整理衣衫,打算退出去。 “你坐下,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听的。” 他压下那急于起身的香肩。 他……他说什么?这话……令她受宠若惊,他们的“关系”显然已因先前的交缠“改变”了。 一流暖意瞬间流进她干涸的心田,“谢谢。” “谢什么!”他拒绝接受她客套的应对。 沙克洛夫对着门口的人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杰克返去。 一分钟后,花厅的门再度被打开,身着五彩缤纷印花布洋装的莉莎,热情洋溢地站在他们面前,“姐夫,”灿烂的笑却在迎上纪曼菲的刹那,怔了几秒,又言笑晏晏地招呼,“纪小姐,你也在啊?” “莉莎,你今天好美哦。”她自忖自己并不适合这种灿烂如花的打扮,但有着葡萄牙混血的莉莎,穿起这一身花样洋装,真的好迷人。 “谢谢,我可不敢抢纪小姐之美。”那略呈海绿的双眼混着赞美与女人之间较劲儿的妒恨。 “莉莎有什么事?”他截断她们的对话,隐约知道纪曼菲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姐夫——”她顾忌地瞥了纪曼菲一眼。 “说吧。”他镇定自若地命令道。 “哦……”她的脑袋忽地被炸空,什么时候纪曼菲在“姐夫”心中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到底什么事?”他有些不耐烦。 “我先下去吧。”纪曼菲又说。 “我说过,你不用回避!”这个笨女人怎么还不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与信赖呢? 莉莎闻言,再次吃了一记闷棍,却不得不‘大方”地说明来意,“姐夫,是有关十年才举办一次的水晶公主神选大会的事,沙弥亚长老要我请你出席。” “跟他说我没空。”他想都不想就回绝。 “姐夫,让我将长老的话说完好吗?”莉莎央求道。 “说吧,不过,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他冷言直兜而下。 “长老说,你是巴西利亚的‘地主’,有义务,也有责任与遴选出来的水晶公主一同领受千年紫水晶,借以安定民心及促进社会和谐。” “我从不相信这种传说,你和我工作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拿这种事烦我?!” “莉莎,我可以去吗?”纪曼菲突然兴致盎然地问。 “你不是要回纽约吗?”沙克洛夫突然失控地吼问。 这是什么意思!十分钟前才和他道别,这会儿却为了那个该死、迷信的水晶公主遴选大会而留下来! “当然要回去啊,只是它听起来好像很特别——”她渴盼地望着莉莎,“水晶公主的遴选会是在什么时候举行?” “两天后。”莉莎轻描淡写地说。 “我可以去吗?”引领盼望的模样,宛如等着大人应允吃糖的孩童。 “可以。”应允声却是发自沙克洛夫口中。 “太棒了!谢谢。”纪曼菲晶亮的紫瞳因即将到来的盛会更加灿烂。 莉莎可没她这么兴奋,“姐夫——” “我去就是了。”他的目光一味追随着纪曼菲紫色的身影。 莉莎那抹绿瞳霍地淬着冷芒,却在杰克为她奉上茶水时一闪而逝。 “莉莎小姐,请用。”杰克话甫落,一个不注意被地毯绊住,整个人擦撞到她身上。 莉莎连忙一把将他推开,但眼角还是不小心被杰克擦撞了一下,“哎哟!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声音尖锐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杰克从没见过莉莎失常的举止,一时错愕不已。 “下去吧。”沙克洛夫不动声色地遣退杰克,“你还好吧?”却也为莉莎的反常举动感到不解。 “没事。”她立刻回复平日的“轻声细语”。 纪曼菲也忙不迭地来到莉莎面前,乍见她那张原本绘化得十分精致的彩妆,转眼间成了调色盘,于是体贴地问道:“你的眼影有点不均匀,要不要我为你补个妆?” 霍地,莉莎惊作地看着她,“不,不用。” “莉莎,她的化妆技术可比法国有名的化妆师可可,试试看吧。”沙克洛夫鼓励道。 “姐夫——”他什么时候对女人的玩意感兴趣了? “这是我母亲说的。”他意味深长地睨视着莉莎。 “什么?”宫晨曦拒绝她的补妆,却愿意让纪曼菲这么做,而这事连沙克洛夫都知道! 不平与妒意犹如坠入古井中的石头,深不可测…… ※※※ 昏暗的斗室,祭坛前依旧是那抹吊诡的身形,口中持续叨念着:“呜木乌拉翁……” 坛前仍见五颜六色粉粒的东西,前方披头散发的人,依然以水浇灌它们,再以木杆搅和几下,又成了一团如黏土状的东西。 “过来!”那人粗嘎地叫着门边骨瘦如柴的黑猫。 猫儿果然听令地挨近主人,呜呜地叫了一声。 那人立刻伸出锐利五爪,牢牢地抓住它,邪冷地笑道:“太久没有拿人实验了,就从你这小东西开始吧!” 诡谲的笑声,连猫儿都打了一身寒颤,急于逃脱。 “想逃?逃得了吗?”怪人挖了一块先前那泥状的东西,就往黑猫的眼皮涂了上去,并以一副有着深仇大恨的声调咒道:“有谁能逃过我的法术!哈——哈——” 猫儿不住地挣扎,“瞄呜——瞄呜——”凄厉而惨绝。 啪!啪!只见这人在黑猫身上胡乱打着,“找死!没有人可以和我作对的!胆敢向我挑战的下场就是死!”森绝的吠嚎活像地底蹿出的僵尸。 “喵——呜——”黑猫突然抓狂地用力抓着主人的手臂,直往门边撞去。 “该死的东西!”那人抚着血渍的手臂,逼近黑猫。 晃眼间,这只惊惶不安的黑猫,有如飞蛾扑火般地往门板撞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撞着……直到头破血流,不支倒地。气绝身亡前,双瞳陡睁,净是惊悸。 “哈!我早就说过了,没有人可以躲过我的诅咒!小东西,你也不例外!该死的畜牲!”主人望着这一幕,终于破空大笑,并以鞋头踢着已断气的黑猫一脚,泄尽先前它胆敢抓伤他之恨。 ※※※ 尼尔森带着几天前沙克洛夫交给他的那截断了的手链,来到蔷薇名邸。 他的身边还跟了一名亮眼的漂亮宝贝,仔细看去他们还倒有几分神似。 最大的差别在于女孩一身披披挂挂,从头到脚挂满了各式链饰,有银、有铜,还有一些古色古香的缀饰品,纷乱之中却有它的秩序,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个“贵气”的吉普赛女郎。 他们在管家杰克的带领下走进花厅,立刻迎上噙着一抹浅笑的沙克洛夫及站在他身边的女孩莉莎。 只见原先牵着尼尔森手臂的女子,飞也似的奔进沙克洛夫怀里就是热情的一吻,“我好想你哦,洛夫”一双手臂就像八脚章鱼紧紧地扣住他。 “苏菲亚,别这样。”尴尬的人竟是身为她兄长的尼尔森。 “哥,我和洛夫已有三年没见了,亲热一下又何妨?要不是三年前你说洛夫正值丧期,打死我,也不会离开他的!”她的热情与大胆,直教一旁的莉莎目瞪口呆。 沙克洛夫技巧地挣脱了苏菲亚的拥抱,“巴西以外的美男子,全没一个能系住你的心?”他望着一头金发的苏菲亚戏嘻地笑问。 “他们哪比得上你!”她嗤之以鼻说道,古铜色手臂又打算攀上他的肩头。 “哈——这话真受用,不过,你知道的,我的最爱还是埋在地底下的东西。”她的活泼与直言不谓让他轻松不少。 “你是指你那已作古的前两任妻子?”苏菲亚挑了挑眉,很不以为然。 “是矿产。”尼尔森代答,免得妹妹再胡言乱语下去,又看着一旁一语未发的莉莎,“苏菲亚,这是洛夫最得力的助手一一莉莎。” “你好。”苏菲亚瞅了莉莎一眼,贼兮兮地又将目光调回沙克洛夫身上,“她该不会是你第四任准妻子的候选人吧?” 莉莎闷不吭声,冷眼旁观沙克洛夫会如何应答。 “不得无札。”尼尔森再度纠正苏菲亚。 “洛夫,我可不依,我要自我推荐做你的第四任妻子,我才不怕那些无稽之谈的死亡之咒呢!” “苏菲亚!”尼尔森真恨自己嘴大,为什么告诉她有关沙克洛夫丧妻这事的原委。 “哥,连你也迷信?拜托,你可是纽约医学院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也相信这种事?”她一副超龄辣妹的模样,不将世界掀起腥风血雨绝不罢手。 “苏菲亚,坐下喝一杯由杰克特别冲泡的花茶如何?”沙克洛夫转移话题。 “也好,多喝一点,待会儿才好和你风花雪月得多一点。” 苏菲亚扭着小蛮腰,一屁股不客气栽进沙发中,那系着银制脚链的脚踝随意地抖着,忽而发出细碎声响,却立刻引起沙克洛夫的注意,下意识地蹲在她的面前! 不明就里的苏菲亚对于他这个动作,暗乐好半天,“洛夫,你也觉得我的小腿很美?”放浪的笑声,挑逗味十足。 “这脚链在哪里买的?”一语抛出,直教苏菲亚当场吐血。 “怎么,你想送人?” 尼尔森也凑近妹妹脚边,一见那银链,本欲责备的话立时化为问句:“快说,它在哪里买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它不过是条脚链嘛,瞧你们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苏菲亚还是漫不经心,言不及义。 莉莎见状也好奇地挨近苏菲亚,一看,那张不动如山的脸终于有了反应。 “快说!”尼尔森冷喝道,不自觉地抓着妹妹的手,却意外瞧见她的手臂上有几道类似利器刮伤的伤痕,“你的手是怎么弄伤的?” “手?”苏菲亚连忙低下头探去,“哎呀!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心里就有气,瞧我这双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手,竟栽在你医院不知谁养的小猫手上!”她还打算继续诅咒,却为沙克洛夫所阻。 “快告诉我,这脚链在哪买的?”他神色凝重,全没了先前的自在与轻松。 苏菲亚只好收敛心性,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在巴西利亚大街的金饰店买下的,老板还说这款式早在三年前就不出了,所以狠狠地敲了我一笔,唉!要不是看它真的很特别,想赚我苏菲亚的钱,门都没有!” “那他有没有卖手链?”沙克洛夫再问,严肃地令人不敢轻率回答。 “听说曾经有,不过,我没看见,否则我会连同手链、项链、脚链一起买的。”她撇了撇朱唇,很厌烦这个话题。 “沙克洛夫,”尼尔森连忙取出那小截银链交给他,“我仔细检查过了,这上面没有任何残留的药物。” “这么说,案情又陷入胶着。”他轻唱了声。 “这是?”莉莎凝视着以透明塑胶袋装置的断残手链,脸色速变。 “你见过它吗?”沙克洛夫将塑胶袋里的东西抖了一下。 “我……我怎么可能见过它!”她一把推回那东西,仿佛在逃避。 第九章 阒黑的夜空,星辰点点。幽黯的山谷此时挤满了参加十年一度的水晶公主遴选大会的群众。 就在这时,凸起的平台祭坛上传来麦克风的声音,瞬间,辽阔的祭坛四周炬火通明。 “水晶公主竟选大会开始——有请沙弥亚长老——”司仪的声音响起。 一名年旬七十高龄的长者,这时拄着一根镶有紫水晶的权杖,从祭坛后方缓缓走向祭台中心。 “有请巴西利亚的守护者,也是我们的地主——沙克洛夫先生——”司仪继续说道。 冷沉着一张脸的沙克洛夫依令走近台前,在对方指示下,朝祭坛斜后方就座,他阴鸷的气势与顽壮的体魄充分流露出武神震主的狂势,无人能敌。 “仪式开始——” 这时,台下忽然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始作俑者正是那浑身充满吉普赛女郎调调的苏菲亚,横眉竖目地瞪着误闯进她脚边的黑猫就是一脚,“该死的猫,有眼无珠又想来骚扰我。” 却有一抹黑色身影弯下身子,几近安慰地抱起猫儿,怜爱地说着:“别怕,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的。”顺着黑猫颤抖的身子一路轻抚着,“乖,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菲亚怔住了,连站在他们身边的纪曼菲与尼尔森,也怔忡地看着抱着黑猫又亲又吻的莉莎。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就是感觉她那双眼迷离的波泽像出了窍似的,再顺着她抚着黑猫背脊的手探去…… 不经意瞥见那双古铜色手臂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像是被锐利的东西刮伤,也像抓伤,看得出来她并没有为它们上药,以致留下难看的疤印。 “莉莎,手臂上的伤口别忘了敷药,美丽的女孩是不该让疤痕破坏的。”尼尔森本能的提醒道。 “哦?!”莉莎这才回神将黑猫放下,轻轻地拍了拍它,黑猫心有灵犀地快速离去。 “我有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膏药,你要不要擦一下?”纪曼菲连忙从衣领间掏出戴在粉颈上的银链。 “不用了,谢谢。”莉莎神情淡然,却用力地搓着手臂上的伤口,“它已经好了。” 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尼尔森与纪曼菲有些尴尬,却又不便点破。 苏菲亚像是没事似的说着风凉话:“看来巴西的女人是比较强壮与有‘爱心’的。”一想起莉莎矫情做作,就浑身不舒服。 “苏菲亚,别这样!”尼尔森直觉脸上无光,他这个妹妹就是口无遮拦。 “我——”她还想争辩,就为再度响起的麦克风声音打断。 “仪式开始——” “哥——” “再不闭嘴,就滚回你纽约的老家!”莉莎狠厉的威胁,不禁令人怀疑,她与先前那个温柔对待猫咪的女孩,是否是同一个人。 “你—一”只见苏菲亚双膜簇火、头顶冒烟,怒不可遏。 “好了,到此为止。”尼尔森终于端出长兄的派头,暂时震住这两头发了狂的雌猫。 全场忽然一片漆黑,所有火炬在刹那间被熄灭。 麦克风再度响起,那是一股虔诚又近乎呓语的沙哑声调,宛如颂经,又像念着一成不变的咒语:“贺西乌米拉,贺西乌米拉……” 就在沙弥亚长老念完祝祝祷文之后,原来星光闪烁的天空陡地狂风遽起,烟雾弥漫,大地一片漆黑……! 只见参与的会众立刻跪地膜拜,口中不住地默念:“贺西乌米拉,贺西乌米拉……” 莉莎也在这时跪了下来;而苏菲亚终于在这股诡谲的气氛下收敛嚣张的气焰,但仍不住地咕嘀:“这些人在拜什么?” 莉莎双手合十,暗地里白了她一眼,低声诅咒:“无知!” “你说什么!你给我小心一点!”苏菲亚龇牙咧嘴地低声警告。 火气加上愤恨,使她勇气倍增,哪还肯趋于群众力量下跪? 苏菲亚决定给莉莎一点教训,愤怒的情绪立时带动肢体,才一出手却将打算劝架的纪曼菲给绊倒在地。 “啊——”纪曼菲就这么往地上跌了去,尼尔森见状连忙接住她,二人同时“顺应需要”跪地而坐。 群众的情绪在不断变化的诡幻天象中更加沸腾,就在这一片黯黑的山谷之中,突然有一道奇异光芒在转瞬间降临在纪曼菲的头顶上方。 “乌啦!”沙弥亚长老那粗嘎的哑音兴奋地叫着,手中的权杖直朝他们的方向指来,这时祭坛及山谷四周光明再现,每个人纷纷往他们四个人所在的方向看去,众口喧腾,“乌啦!乌啦!” “怎么了?”苏菲亚有些错愕。 “水晶公主已经送选出来了!”莉莎更加虔诚地膜拜,和着人声呼应追,“乌啦!乌啦!” “是谁呢?”苏菲亚对他们无意识的叫声可没兴趣,只想知道究竟是谁雀屏小选。 “总之,不会是你!”莉莎哼道。 “也不会是你这只自以为是天鹅的癞蛤蟆。”苏菲亚回应着对方的冷言冷语。 可仪的声音这时响起:“水晶公主已经遴选出来了。” “乌啦——乌啦!”群众激越的声音几乎冲破九重天。 台上的沙克洛夫也站了起来,两道波光顺着长老权杖方向,来到了纪曼菲身上。 “沙弥亚长老已得知来自上苍的指示,就是——”司仪立刻靠近沙弥亚,谨慎地宣布,“就是光之所在,一身紫衣的高贵女子。” 这时探光灯立即打在纪曼菲身上。 “他……,说什么?”纪曼菲不知所措。 群众登时将她簇拥至祭坛前,“乌啦!乌啦!” “不,一定弄错了!”她想反抗,无奈人潮似海,她根本无力抗衡。 她被人群拱上祭台前,沙弥亚长老露出会心的微笑。 “孩子,就是你。神的旨意,我们永远不知道,你只须服从。此后的十年间,你就是神所遴选的水晶公主,将与这块大地的主宰沙克洛夫先生一起保护巴西利亚的和平。” “什么?”她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太荒谬了! “沙克洛夫先生,麻烦你向前一步。”沙弥亚说道。 同样处在惊讶中的沙克洛夫,此刻像个傀儡地走向纪文中。 “女孩,我现在要将这象征水晶公主权钥的紫水晶项链交予你。”沙弥亚低声地问着,“我该怎么称呼你?” “纪曼菲。”她犹如被人下咒般地应答。 “好,纪曼菲,我以长老之名,将这象征水晶公主权钥,透过巴西利亚的守护者沙克洛夫的手中交予你。”他将那串上千年的紫水晶项链,递给了沙克洛夫。 沙克洛夫着魔似的接下项链之后,在一阵“乌啦!乌啦”的祝福中,将那水晶链套进纪曼菲的粉颈中。 “看来,你我将受制于它了。”他苦笑地晖着双防迷离的纪曼菲。 她惨然一笑,四目相对中却潜藏着相互扶持心心相照的情愫。 远远的后方,却有两抹带着冽烈的波泽向纪曼菲无情地射来,正是先前聚光灯所在的方向。 ※※※ 水晶公主遴选会结束后,纪曼菲与沙克洛夫一同回到蔷薇名邸。一路上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奇异的心情在彼此心间不住地回荡。 当车子驶进大门后,沙克洛夫却将它停在一片蔷薇花海的走道边,以一种连他自己都非常诧异的温柔声音问着:“想不想散步?” 他……说什么?散步?沙克洛夫也会有兴趣散步?晶彩的双瞳闪着不可置信的疑惑,喉间犹似被胡桃钳钳住似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笑了,“你一定以为我是个除了凿矿,什么情趣也不懂的冷汉吧?!” “形容得真贴切。”她也笑了。 “下车吧,水晶公主。”他突然忆起他俩的“责任”。 “你不会真的相信这古老传说吧?!”她自然不相信沙克洛夫会“感性”到相信今晚的事。 夜,让人松卸去所有虚假的面具,花香让人短暂忘却尘嚣烦恼。沙克洛夫突然抚弄纪曼菲胸前的紫水晶项链,“我是不相信,但却不介意与你一起捍卫这块土地。 他盯着那两片鲜红诱人的沛唇,激越的情绪如一波波巨涛袭进心头,不顾一切地将她拥进了胸臆,牢牢地扣住她…… 心跳如击鼓,四肢百骸也如被挑动的琴弦颤动着,他就这么抱着她,品茗着娇躯的浅浅馨香,沉醉在月光之下。 纪曼菲先是一怔,继而意识渐渐恍惚起来,像飘在一个虚幻的静滥空间,说不出来的安态与顺服,仿佛被催眠似的,这股全然不可抗拒的力量,一再使她沉入,甚至不想醒过来。 他就这么拥着她,一语不发,安适地享受这多年来禁锢后的解放。 原来,女人的身体是可以与自己的体魄心灵这般地交融! 她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有了这层更新的认识,他将她拥得更紧了。生怕一个松手,她便如蒸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也没料着自己会有这一天,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为一个女人可能离去两手足无措、为一个女人甘做他向来不齿的感性之辈。 老天,他该不是……恋爱了吧?! “直逃避母亲精心安排的“红配绿”活动,谁知,还是陷进去,而且……陷得这么深。 “别走。”他忍不住开口求她留下。 纪曼菲再次怔忡,发现心中蛰伏已久的情感,竟在这短短这两个字中冒出了芽,惊慌得有如处在火林中的刍鸟,不知所措…… “别走!”他的信念更加坚定,松开手臂的同时,深情地凝视着她恍惚紫眸。 ‘告诉我为什么?”纪曼菲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语调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 “因为我们还要讨论合作的相关事宜。”他深邃眼中净是笑意。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纪曼菲淡淡的笑了笑,又将脸朝他移近了些,“还有呢?” “还有……”他的声音更柔了,近似耳语,“因为水晶公主和巴西利亚的主宰者,必须共同守护着这块土地。” “还有呢?”她的脸朝他更贴近了,彼此的鼻尖几乎一触可及。 “还有,”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头后,贴近她的耳边说着,“你说呢?” “我说……我……”老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呀!”他轻咬着她的耳垂。 一阵麻酥感顿时席卷她全身,她只能羞红着脸,低头不语,感受那神秘而美妙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快感,随着他的贴近与爱抚,在她体内流窜。 她已无法多想,只察觉他的大掌滑近她的双臀,不住地摩挲,感到双腿间属于女人芳泽区,已为他渗着珠润,几乎嘶声恳求…… 情欲让她颤抖,一团混乱的脑子里,似乎感觉想要得更多,她的身体更加热切地回应他所有的触碰。 就在这时,一声细碎的声音打断了彼此的缠绵! 纪曼菲眨着那双迷醉的紫瞳往地上看去—— 她的紫水晶项链已因激情而断了。 这下子她完全清醒了!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有人以类似巫术的方式,来害你的前妻?” 巫术?! 沙克洛夫也从暧昧的情挑中苏醒,他怎么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在这个带着奇诡的国度里,本来就有些不为他所知的风俗、民情,甚至……崇拜仪式。 这些年来,他从不以为意,可是回想起他的前妻们与纪曼菲一再遇劫,却全无管道可寻,至此他再也无法漠视另一股他所不知的力量很可能就是“元凶”! “这是一条很好的线索,明天我会和尼尔森讨论一下,也顺便可以问问我待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巫术会让人发疯,甚至致命。”他冷静地说。 然而他心头却懊恼这事让他从软玉馨香中抽离。他必须承认拥着她的感觉真的好踏实,没有人可以取代她!没有! ※※※ 尼尔森挫败地回到悲疗养院,脑中不断闪过沙克洛夫与纪曼菲双瞳交流的绸缨情陈,不啻宣告这条情路他再一次跌跤。 “唉!”对空长叹,无以志寄。 他钻入工作室,望着满桌的病历表强迫自己坐下来,心忖埋入工作也许心以暂时忘却失恋的滋味! 谁知,情关终究难过,尼尔森恼怒地大手一挥,只见病历满天飞,也因此撞向后方存放多年不曾启动的病历柜子。 啪地!其中一个柜子被撞了开来,一张张已经泛黄的病历表就这么被洒了出来。 “可恶!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你们这些没用的病历表也想欺负我!” 满地的病历表多是出院多年,或是已过五年不曾到疗养院来就医的患者名单。 “唉!”叹了口气,尼尔森认命地弯下身子,拾起那一叠叠泛黄病历表。 突然,眼前有几个熟悉的字母吸引了他的注道 “莉莎·罗门?!”他轻声喃道。 她不会是洛夫母亲私人秘书的那个莉莎吧?! 他抓起那本不算太厚的病历表,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百页—— 莉莎·罗门,女性,出生于一九七八年。 就诊时间一九九五年,初步诊断罹患人格分裂症。 症状:表面没有任何异状,只有经由特殊诊断方式时,会出现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的反应。 主治医师:赛门·贺夫 人格分裂症在精神科领域中,算是颇难医治的一种病症,患者在平时与一般人无异,即使被逼入角落时,他们仍可以“幻化”成另一个人,达到逃避或是某种特殊目的。 尼尔森急急地翻着下一页,又见赛门医师对莉莎,罗门诊断内容纪录: 就诊时间:一九九六年。(距离上次就诊时间已逾一年。) 症状:情绪忽而激动,忽而沉默不语,明显的双重人格表现,其中“本我”对“虚拟人物”极端憎恨。甚至出现“欲置对方于死地的言辞”;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平静,仿佛不曾发生任何事情。 人啊,这可以说是标准的人格分裂症的征兆,尼尔森冷汗直冒,不禁为莉莎·罗门可能就是洛夫身边的莉莎而忧心忡忡。 如果她真是他们所熟知的莉莎……那么今夜她与苏菲亚“激烈”的反应,或许可以解释为一种“本我”不再压抑的反扑反应! 简单的说,莉莎·罗门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一旦对方或是自己误入“本我”的地雷区,引爆也就在所难免! 她会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若能长期治疗,她的病情或许可以获得控制,可是她却在一年后才再就医,痊愈的机智渺茫,而且可能变本加厉。 不安的情绪迅速地渗入尼尔森的每一个毛孔,忙不迭地又往下翻阅—— 就诊时间:一九九七年七月。(距离上次就诊时间,为时一年。) 症状:此次就诊,她显得十分平静,只说了两句话,“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 附注: 疑点一,说话的“她”,不知是“本我”,还是分裂人格之一? 疑点二,“事情已经解决”意指事或是人?不可查,却是关键。 疑点三,“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一种强势主导权的呈现方式,突破一般患者会有的认知,显现她不承认自己“精神状况不稳”,反而诱导医者因她的意识而诊断。稍有差池,易导致误诊。 “好个高明诱导医者的精神病患。”尼尔森喟叹。 果然,这本病历表真的在莉莎·罗门的“放话”下,后面一片空白。 她再也没有来过悲悯疗养院。 “你在哪里?莉莎·罗门。”可惜病历表上没有患者的照片,否则就可立即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洛夫所聘的兼任秘书莉莎! “对!”尼尔森忽然灵机一动,连忙拨起已离职的赛门·贺夫医生的电话号码……或许他可以揭开谜底! 电话声连响了三声后,只听见冰冷机械的声音传来:“这个电话已无人使用,请查明后再拨,谢谢。” 尼尔森心口一凉,无奈地挂上电话。 绝望的心情却在瞥见患者留下的电话号码,再次燃起希望;谁知又因照见电话号码的数字时,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因为那个电话号码,是他们疗养院急诊室号码倒着念的数字。 “好个刁钻的病患。”尼尔森阖上病历。决定打电话给洛夫,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莉莎,沙克洛夫都不应该掉以轻心。 奇怪的是,他怎么拨也拨不通洛夫家的电话! 明天他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 斗室里,殷红诡橘的灯光照着那方小小的祭坛,坛前站着的仍是那帧披头散发、双眼发狠,人鬼不像的一具活死尸,口中不住哺哺念着:“呜木乌拉翁,呜木鸟啦翁……” 只是这会儿桌上的五彩粉末换成细白粉粒,前方还放置了一只晶灿夺目的水晶杯,就在这一切告一段落时,那诡橘身形谨慎地抓住杯脚,将那团混上水的粉粒往杯口一路抹着…… “我敬你!干!”双唇凑近杯口,佯装敬酒的动作,却没有真的碰到杯缘。突地,咯咯大笑,疯状十足。 “铃……铃……”乍响的电话铃声,斗然唤回那剥离的理智。 是恼恨也是不耐,这人猛狠地抓起电话,就着往桌面上用力重击了几下,这才凑近话筒,“喂……”声音森诡地令人毛骨悚然。 “该死的,你又躲到那鬼屋做什么?”对方愤恨的指责化作邪厉的符咒,热辣地一箭穿心射中这端的她。 “关你屁事。”她也不客气地回敬那端的中年女子,又将话筒连续往桌面上重击,以泄心头之恨。 “该死的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要不是你姐姐的忌日就快到了,我才没有这闲工夫打电话给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女人又骂道。 “你这么爱她,就和她一起——地狱呀!”她不客气地恶咒。 “可恶!”女人恶言甫落,突然有感而发,“唉!彩虹,这世上只剩下咱们母女相依为命了,难道就不能和平相处?回来吧,我想你姐姐会希望你回来看看她的。” “是吗?”诡冷的声调隐隐地透出她的绝情。 她很怀疑姐姐会想看到她! “彩虹——”中年女子忽然不知该如何接口。 “等我把这里的事解决后,我会回去。”喀地一声,她切断了电话,也割断了母女仅存的情分。 她再次回到祭坛前,侧面的镜面映照出披头散发的轮廓,仍可找到她一向彩妆的容颜,她竟是—— 莉莎! 第十章 曙光乍现。 纪曼菲匆匆抓起大哥大就用力敲着沙克洛夫的房门,“洛夫,你醒了吗?” 凌乱头发、裸着上身的沙克洛夫,气愤地冲到门边将门拉开,一见她眼中的哀伤,因睡眠不足而燃起的火气骛地降温,“有什么事?” “我得赶回纽约。”焦躁爬满她那张脂粉未施的容颜。 “发生了什么事?”关心的同时,却又迷失在她无邪的净澄脸蛋中。 “我母亲突然生病住院了。”酸涩的情绪催迫着滚烫的泪水涌上眼眶,倔强的个性却强令将决堤的泪一一逼了回去。 他二话不说,将她拥个满怀,刚毅冷峻的神情顿时化作绕指柔。“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我本想打电话订飞机票的,偏偏我的大哥大刚才摔坏了;而你们的电话竟然也拨不通,我想,我还是直接到机场订位。”她吸了吸鼻水。 “哦,对不起,是我将电话拿了起来。来,给我你的护照号码,我帮你订位。”他拍了拍她肩头,像哄孩子般地耐心十足。 “谢谢。”闪着泪水的紫瞳格外的明艳照人。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还想说什么,却化作无语,决定让她走得更无牵无挂。 爱一个人,不该成为对方的负担。 他相信爱情的获得及持久,就如商场的订单,除了彼此供需平衡之外,更重要的是建立在双方乐于维系这分感情,而维系感情的关键就在于心智成熟。 纪曼菲在各方面几乎无可挑剔,惟独在这件事上显得稚嫩许多。 对于她这样的一个“对手”,他应有更多的耐心,等待含苞待放的她,为他绽放爱情的花海。 “洛夫——”再不懂爱情的女人,也能感受一个人对她的好。纪曼菲主动地抱着他富有弹性的腰际,闻着那光裸的男性体味,迷醉的感觉再次钻入鼻端,一路延蔓至全身…… 他再次拥紧她,千言万语尽在这个拥抱中。 “铃……”电话声突然响起。 “喂。”沙克洛夫收起桀笑,“嗯——嗯”不到十秒钟,他将电话给挂上,撇着唇,“机位已敲定,我送你。” “不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则,何不就此话别,少些感伤。”她苦笑,也感染了那分离愁。 “你也会感伤?”有感伤点总是个“好的开始”,他略略勾唇反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开这种玩笑!全然不知沙克洛夫的“用心良苦”。 “好,好,很好。蔷薇名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看着她由含苞,再一寸寸绽放的过程。 “别像那夜,我才敢来。”忆起她与尼尔森回他家时,沙克洛夫的表情,真是教人敬谢不敏。 “只要你身边带的是行李,而非男人的话。” 他在说什么?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醋味熏天? 难道他……爱上了她?! 会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为什么从不曾听他表白过? “我想我该去向你母亲辞行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飞往台北,参加什么小说人协会的颁奖大典。不过,她特别交代我,代她给你一个离别的吻。”不待她反应,沙克洛夫原本应该烙在两颊上的吻,却不安分地印上了她的香唇…… 轻柔的舔舐,细细地挑逗着那两片艳的唇瓣,直到她忍不住轻启呻吟,又趁隙深入那温暖湿润的天地,尽情吸吮那令他怀念的气息与甜美。终于,他不再浅尝,改以热烈的方式探进口中与她的唇舌交缠,霸气攻占她如蔷薇花瓣的柔软…… 她立即感到有如雷殛似的电流蹿进她的身体,蜜色的柔肤瞬间覆上了一层瑰红色泽……身子突然变得麻颤,无助地想贴近从某一处所扩散出的诡异渴望。 “曼菲……”他想说,不要走!却临时打住,持续以热吻表真心。 “嗯?”体内炸出的渴望早已让她晕眩,连回应也显得心不在焉。 “别——”他几乎冲口而出想留下她,最后还是收口。 因为,他已决定让她走得无牵无挂,自然不能临时变卦,对吧?! 纪曼菲这时也隐约感到离情依依,却不明白体内狂野奔腾的奇异感觉,为何一层层地扩大,几乎要爆开来,一股未会有过的快感纷沓而至,终于让她情不禁地发出欢愉的呻吟…… 那如天籁的娇声,瞬间将沙克洛夫仅存的理智唤回。他轻轻抚着她娇羞的脸庞,深情地望着她,“我只想告诉你,我有多舍不得你走。” 纪曼菲轻喘地睇着他,很想对他说“不走了”但;一想起病中的母亲,却不得不道别,“我会想你的。” 沙克洛夫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曼菲……” 纪曼菲脉脉含情地凝视着他,回首过去填些日子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种种,感觉是那么炽烈,令她无法漠视它的存在。 突然间,她很想这样做,就脱口而出地说:“洛夫,你可不可以低下身子,让我再靠着你的肩头一下子?” 他索性将她抱上自己的胸膛,让她的头钻入他的颈项间。 她轻易地找到那个“缺口”将满心的失落补足。 就是这个肩头,让她眷恋不已,就是这个硕颈让她欲走还留,就是这分宠溺让她开始正视自己的情感…… 天啊!她怎么放得下!放得下啊!放得下啊?! 说!说他会来看她!说!拜托他承认他的生命不能缺少她!说,他已爱上她.不愿与她别官件刻! 说啊! 可是沙克洛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多年的人生经历,已经把他训练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就算世界崩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一怒一瞠竟然可以完全掌控他的情绪! 对她的离去,他有太多的不舍,却又不能不松开手;为了揪出那致人于死的黑手,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了;如今适逢她母亲生病,正好可以让她脱离这个是非圈,未尝不是老天爷给彼此最好的安排?! “保重!最后,他还是将她推离——他的胸膛。 “你也是。”她面露忧戚地说。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记得想我!可能的话!最好来找我!可是,她也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唉!只希望……她走后,他会……像她一样——想着对方! 这样,他们或许……还会重逢。 ※※※ 送走了纪曼菲,沙克洛夫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般,呆坐在花厅,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眺望满园的蔷微。 “大少爷。”管家杰克的声音划破沉寂的花厅。 “什么事?”他双目呆滞地继续凝在窗外的花研上。 “莉莎小姐来了。” “她不知道我母亲不在吗?”他幽幽回神问着。 “她说,她找你有事。” “找我?”唉!“让她进来吧。” “是!”杰克恭谨地退了出去。 莉莎在一分钟后走进花厅,“姐夫——” 背着她的沙克洛夫似乎无意转过身子,“有什么事吗?” “我要向你辞行。”她缓缓走近他。 “辞行?”他倏地转过身子。 今儿个是怎么了?原来待在这屋子的女人一下子全向他辞行! “我母亲病了。”莉莎忧戚地说着,噙着泪水的花容益发憔悴。 她母亲也病了?!怎么这么巧? “那你是该回去看看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我可以料理一切,只是,我想向你及伯母请辞,因为我不知道我母亲的病会拖多久,为了不延误你们的工作,所以,还是一并辞职比较好。”她有条不紊的说着。 “哦。”前后一小时内,他看着两张因母亲生病而忧心忡忡的面容,却隐隐感觉莉莎的忧戚神情中有点——不真实。 那是一种——言不由衷的表情。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谢谢你这多年来的照顾。”莉莎优雅地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盒拿了出来,“这是送给姐夫的。” “这么客气做什么?”他站了起来,无意收下礼物。 “打开它,你一定会喜欢的。”莉莎信心十足地保证。 “哦?”他接过礼盒,拆了丝带,黝黑的脸上,终于有了惊叹的表情,“紫水晶杯。” “这不是一般的紫水晶杯,据闻以它饮酒,至少可以保持杯中物半小时的‘保温’,也就是说,如果品尝冰品,三十分钟之内,饮者都会感到它冰冷如初。” 她又掏一瓶由家中带来的圣塔摩尼卡冰葡萄酒,“就拿它来做个实验,并借此向你道别。”她径自打开葡萄酒,将酒盛入两只水日杯中。 一杯递给了沙克洛夫,一杯潇洒地凑近自己的唇边,“敬姐夫——”利落地一饮而尽。 向来不在白天饮酒的沙克洛夫见状,也不得不占杯,霍地,一种不祥的直觉飞上心间—— 这酒……会有问题吗?! 于是,他决定试探眼前不吭一声的莉莎,假装饮了酒,接着摇头晃脑地险将跌倒,最后砰地一声,跌坐在地,水晶杯也在这时砸向地毯,酒红的酒渍迅速染红了灰蓝色的地毯…… 双眼冷漠的莉莎,只是站在原地,扬着一抹发寒的浅笑,阴鸷地问着:“姐夫,你还好吗?姐夫?”淡漠的口吻,仿佛只是确定对方是否已经无力自保到可以任人宰割的地步。 “莉莎——”此时他竟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麻,也就更加证实心中的疑虑,“莉莎?” “姐夫,别怕,我在这里。”她缓缓地弯下身子,却不是打算扶起他,而是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取出一条银光闪闪的东西,就往沙克洛夫的手腕套了进去。“套上它,你就永远属于我的了。”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沙克洛夫明显地感到她强加在他手腕的力道,却不阻上她,因为他要她自己露馅。还好他只是碰了杯口,否则只怕这会儿早已不省人事。 “你最爱的红葡萄酒啊。”两道邪光正志得意满地“杀”向他。 “胡说!”他连喝都没喝,怎么会嘴麻?!难不成是…… “姐夫,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邪佞笑声,再度扬起。 “酒杯!” “宾果!还不算太笨。”冽寒的神情,教人生畏。 “你!杰克!杰克呢?”客厅发生这么大的声响,杰克没有理由听不见!那么就是说……他可能也遇害了! “我只是给他喝了一点‘加味’的圣塔摩尼卡葡萄酒。”她故作哀叹状,“也许这一刻他已经向周公报到了;也或许正在赶赴黄泉的路上……” “你这个疯子。”他如狂狮般嘶吼起来,却仍不采取行动。 “闭嘴!我这辈子最恨人家叫我疯子,我再也不会回到那里!不会!不会!永远不会!哈——”疯狂的笑声伴着呓喃,活脱脱是精神病患的写照。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沙克洛夫干脆开门见山地挑问。 “摸摸你手上的东西吧。”她清冷地说。 沙克洛夫一往手腕探去,一脸惊诧,“银制的手链!” “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问话飘荡着试探的回旋。 “你!”倏地瞪大双眼,“你就是逼死莉莉安她们的凶手!” “哈——”她狂傲地笑着,泪水也给逼了出来,“还不止吧。” “你?”他又瞥了自己的手腕,一口气差点换不上来,“蛇!有蛇!”一条吐着舌信的巨蛇,正凶狠地趴在自己手上,他奋力想甩开它,那蛇却像强力胶般地沾附着,怎么也摆脱不了。 陡地,他明白了! 刚才他碰到酒杯上的毒,所以产生——幻觉! 他真的没有想到她的心机如此深沉! “莉莎,为什么?”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持平。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所以,你就杀了她们?” “我没有杀她们,只是在她们眼皮上涂上会产生幻觉的眼影,再配上一条特选的银手链达到毒蛇环绕的效果,谁知,她们就吓半死!哈——” “你真的太残忍、太可恨了!”他忿忿不平地咆哮。 “我怎么会太残忍呢?几次想陷害纪曼菲都还没成功呢!我现在还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将她弄疯或弄死,而只送去市区的一家小医院。”她一点儿也不以为件。 “疯子!”他大吼。原来当初纪曼菲凭空失踪,是因为莉莎的关系!当日她还诬陷她偷钱!真是太可怕了! 她立刻赏了他一记冷眼,“再乱说,我就送你去见阎王!就如前几次一样,根本没有人可以知道命案的真相。”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一再掩饰罪行?”他愤恨不平地反击。 “无知之辈!”莉莎狰狞地瞪着对方,“你知道为什么警方多年都查不出莉莉安她们的死因吗?”冷情绝义,仿佛她与莉莉安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为什么?”他压下愤恨,力求真相大白。 “哼!我是已被查禁的伊斯玛教派的信徒。”邪冷的波光,有着自鸣得意的神采。 “什么?”他曾听母亲提起过这个教派,由于教仪太过诡谲,在十余年前,就被明令禁止传道,可是听说有些教友还是秘密活动。 “我们调制的‘药方’最大的特色在于一旦使用后,半小时后药效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警方想借此破案,也无从破起。”她的声调和阴鸷的容颜同样冽透刺骨。 “难怪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他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再说,我以银链转移目标,谁会想到我将药剂擦在她们的眼皮上?” “你真够狠!” “怎么会呢,起码,我对你就手下留情。” “哼!” “姐夫,哦,不,我该叫你洛夫的。我一直想当你的新娘,可惜,你那该死的迷信的母亲打着‘为了不让我深陷危机’的借口,不让我嫁给你。所以,求人不如求己,我只好亲自上场啰。” “你不怕我清醒后揭发你的恶行?!” “安啦。我给你的药剂,与她们的不同。” “什么意思?”惶惊不安情绪再次流蹿周身。 “半小时后,你不会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对话,只会对我死心塌地。” “你简直胡说八道。”他大声咆哮。 “不信?我们走着瞧。反正沙克夫人的头衔,我是顶住了!哈——” “谁说的!”挑战的声音从容不迫地由莉莎的背后传来。 “你?”莉莎瞪大双眼。 “曼菲?”沙克洛夫兴奋地喊着,没想到他的天使竟然没走,再度搭救他?! “是我,没想到吧。”纪曼菲昂首阔步地走向莉莎。 “是没想到,不过,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莉莎挑衅地问。 “你想试试看吗?如果你有点大脑,就当知道璀璨王朝手下无弱兵。”她已经抽出云鬓里的冰晶飞标。 “你也该明白伊斯玛教徒用毒于无形。”莉莎作势地挺起胸。 “我只知道中国的金庸小说里西毒欧阳锋有这种本领,其他的人全是夸大其辞。”她逐步向莉莎逼他。 “站住!否则再过半小时,你的心上人就成了我莉莎·罗门的丈夫了。”她喝道。 纪曼菲果然止住脚步,却面不改色,“我不在乎他会成为谁的丈夫,但如果你将他变成个只会对老婆唯唯诺诺的傻瓜,我会以这冰晶将你那张花容月貌毁于一旦。” “你敢?”莉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能从你切断的桥下逃生,也能从你释放的毒蛇群中闪避,自然无畏你的挑战!璀璨王朝有一句致理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加害我的朋友,我本该连本带利还给你,但念在你对沙克洛夫一片愚痴的分上,我会手下留情的。解药拿来!”纪曼菲秀出冰晶飞镖,一个箭步抵住莉莎的咽喉。 “什么……解药?”莉莎试图轻轻推开冰晶飞镖。 刀面却在纪曼菲的加压中,越来越接近莉莎的粉颈。 “别轻举妄动,否则失血过多,自行负责。”纪曼菲不为所动。 “我没有解药。”莉莎想以时间换取胜算。 “好,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纪曼菲一个反手,将她压到沙克洛夫面前,“洛夫,她对你做了什么?” “用紫水晶杯喝了一小口葡萄酒。”沙克洛夫再次为纪曼菲的表现喝彩。 “好。莉莎女巫,让我也为你倒一杯吧。”说着,她就持住莉莎,抓起桌上的酒瓶。 “有问题的是那只酒杯。”沙克洛夫连忙提示。 “喷!喷!喷!看你有多阴毒,竟想得出这种方法。这么办吧,中国有句谚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半个中国混血儿的莉莎女巫,你该听过吧。”纪曼菲又压着她拾起那肇事的紫水晶杯,作势要凑近她的唇边。 “不!不!我给解药。”她惊慌地尖叫,突然全身抖了起来。 “拿来!” 莉莎利用从颈边抽出置放解药的项链时,迅速以手肋拐了纪曼菲一记,趁机逃跑,边跑边叫:“沙克洛夫留给你吧。” “你这个巫婆。”纪曼菲连忙起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莉莎·罗门,你要去哪里?”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在花厅外响起。 不一会儿,只见斯文的尼尔森拽着抓狂的莉莎走了进来,“洛夫,你还好吧?” “老命尚在。”沙克洛夫自我调侃道。 纪曼菲再次拾起水晶杯,凑近被钳制住的莉莎面前,“我觉得你还是先抿一口自己精心调制的葡萄酒酒杯吧!也好让我知道你身上的解药到底管不管用。” “不要!不要!”莉莎惊悸地鸡猫子鬼喊了起来。“求求你,这解药是真的,快给他服下,迟了,他就会变成植物人。” 纪曼菲哪敢延误,立刻用力扯下莉莎颈上的项链,打开坠饰一方的水晶瓶,准备让沙克洛夫服下。 “等一下!”尼尔森喊停。“我有点担心它可能是另一种毒药。” “好,就拿她做实验!”纪曼菲倒出水晶瓶的药粉,就往莉莎口中喂去。 只听儿莉莎破口大骂:“你会不得好死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此言差矣!这叫作防人之心不可无!”纪曼菲等着验收成果。 三分钟过去……莉莎“完好”地站在他们面前。 纪曼菲打算将那药粉让沙克洛夫服下。 “不用了。”沙克洛夫忽然站了起来。 “你?”屋内的四个人全怔住了。 “我没有喝那杯葡萄酒,只是下唇不慎碰到了杯子边缘,现在感觉有点麻麻酸酸的。”却没说此刻连头也有点昏的事实,因为他不要纪曼菲担心。 “太好了!”纪曼菲不顾外人在场,立刻搂住他,“我真怕这个该死的女巫会害死你!” “我是巴西怪手,自然也该有怪命!你瞧,你和尼尔森不都不约而同赶来救我?!”他也满怀感动地回拥着她。这世界仿佛只有他俩。 “你为什么没有喝那杯酒?先前又为什么要假装喝了那杯酒。”纪曼菲好奇的问道。 “因为她的道别,没有你来的真诚!” “道别?”她弄不明白,不过,她真的很开心他平安无事。 “不管它了。倒是你为什么会折回来?”沙克洛夫幸福洋溢的问着身边的佳人。 “嘿,我忘了带护照。”她讪讪然笑道。不过,还真感谢自己一时的糊涂,才能看见早已镶印在她心中的男人,将弑他先妻的凶手绳之以法! 五分钟后,警车及救护车相继抵达蔷薇名邸,带走了莉莎、沙克洛夫与杰克。 尾声 纽约 纪曼菲在送沙克洛夫住院后,速速返回纽约的家中探视母亲的病情,由于母亲的病情来势汹汹,急坏了纪家上下一家人,以致她无法去电问候远在巴西的沙克洛夫。 等到她稍为轻松些时,便立即拨电话给他,谁知, 他的电话总是由一个声音似曾熟悉又近乎冷漠的女子接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与洛夫二人就像断了线风筝,无法联系上,弄得她心烦气躁。 她已经主动了这么多次,就是不见沙克洛夫反应,自尊心强的她实在拉不下脸再打。 望着窗外细细粉雪,铺染整片大地,很像她此刻的心情。 自从巴西回来后,她整个人就浑身不对劲儿,浑浑噩噩的,连一向最爱的紫水晶放在面前,也能视而不见。 她一再自问,自己是怎么了? 浮上胸口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那就是——她为了远在巴西利亚的沙克洛夫茶饭不思、夜不成眠!活像个得了相思病的怀春少女。 “唉!”她幽幽长叹出声,还带了几分怨怼。 不行!她要再打个电话给他才行! 问问那个“怪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么久对她不闻不问? 在数声电话铃响后,有一个做作的声音传来:“沙克洛夫公馆你找准?” 又是这个声音! 她少说也听了三个月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该死的女人,每次都阻止她和沙克洛夫通电话!太可恶了! “喂!是谁!别在那里装神弄鬼!我警告你,别打洛夫的主意!我可是会好好保护他的,不容许任何人再伤害他!”那头女子不住地叫嚣。 纪曼菲真想掐死她! 一怒用力挂上电话!双瞳冒着紫焰,似要将桌前的所有东西焚尽似的。 “叩!叩!”办公室的门这时被敲响。 “里面没有人!”她朝着门赌气地叫着。 门还是被推开了。琳娜手拿着一张传真纸喜滋滋地走了进来,那笑容似乎还夹着三分调侃与促狭,“老板——” “我不是说我不在吗?”她像个孩子似的耍起小脾气。 “那站在我面前的大美人是谁?”她窃喜地笑道,早已察觉纪曼菲巴西之旅回国后魂不守舍的原因了。 “别捧我,不会加薪的。”她嘟起菱红小嘴,白了琳娜一眼。 “你不加,有人会加!”这话说得诡谲极了,旋即又将传真搁在纪曼菲的面前,“有你的传真。” “大惊小怪,我的传真一向都是你在处理,何必来烦我?”她还是瞪着偌大玻璃窗外的霭霭白雪,兀自生着闷气。 “话是不错,但这封我可做不了主,除非你放弃上面的权利,我才有资格接收。”琳娜咯咯地笑说。 纪曼菲这才转过身子,没好气地瞧着她的机要秘书,“念出来吧!”她一骨碌地跌进高背办公椅中,像颗软曙,浑身无力。 “真要我念?”琳娜故作为难状。 “拜托,念完快出去,我累死了。”她又白了对方一眼。 累?才有鬼!烦闷倒是真的。琳娜故意将传真纸举得高高的,大声朗诵了起来:“亲爱的曼菲,分别至今已近三个月,甚为思念,仅化相思为行动,请你嫁给我!巴西利亚新新好男人,沙克洛夫笔。” 只见纪曼菲险险从沙发椅中跌下来,张口结舌,久久不能阖上双唇。 “老板,这回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琳娜在一旁助兴地逼问着。 纪曼菲仍旧无法回神。 怎么可能?不!不可能!沙克洛夫这种男人,绝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 又是宫晨曦的杰作! “别理它!那只是他妈妈爱子心切的‘善举’!”失望再次爬满那张错愕的娇容说道。 “那你是嫁还是不嫁?”琳娜压住那极欲爆出的笑。 “拜托,用点脑筋好不好!要起嫁给他妈吗?” “我反对!”浑厚的男声突然切了进来,颀长挺的高大身躯,就这么嚣张地压进这间纯女性的办公室里。 “你……你……”纪曼菲支支吾吾,语不成句。 “帮凶”的琳娜这时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好吗?”一脸落腮胡的沙克洛夫,双眼逸散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我……”一想到他这么绝情,就一肚子气,“我好得不得了!” “是吗?”他向她逼近,像只雄狮逗着爪下的猎物。 “当然!”提高音量,以壮声势。 ‘据情报显示,你为了我茶饭不思、夜不成眠!”他邪气地下着定论。 “你以为你是谁?矿石才是我的最爱!”她还是抵死狡辩。 “那么那个爱矿石成痴的女人,为何连我寄来的水晶样品都不曾瞥上一眼,或是回复我到底要不要?” “你寄过东西来?”她傻了眼,突然好感动。 “当然!自你走后,我竟然陷入长期昏迷,即使清醒,也是极短的时间,只好麻烦尼尔森代为处理这件‘公事’。你没忘了我们曾经口头承诺要成为‘事业伙伴’的吧?”他没想到莉莎用毒之深,竟让他昏睡了一个多月! ‘你又病了?为什么?现在呢?好一点了吗?”心防一溃堤,积在她体内的热情因子立刻苏活了起来。 “一下子这么多的问题,要我怎么回答?”他笑了。 看来,他的等待是有代价的。 “嘿……”她笑得好尴尬。 “想我吗?”他轻轻地拥住她。 纪曼菲被他那身野烈的体味团团缠绕住,呼吸也就益发地急促。 “再不回答,我可要吻你吻到说想死我了!”不待她回应,他倔强霸住她的唇,恣意疯狂地厮摩,每一舐吻都是惊叹、都是刻骨的烙印,几乎掠夺她体内的所有精力与力气,令她呼吸困难,却又贪恋不已。 这个吻,也吻出她埋藏心中许久的悸动与思念,三个月来,他的形影无时无刻地纠缠着她,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想我吗?”他的指腹技巧地钻进她蜜嫩的背脊,炽烈的唇也由颈项攀上耳际,轻咬着她的耳珠子。 酥麻热辣的感觉再次传遍她的全身,不自觉地更向他靠拢。 “这就是你给的答案?好,很好。三个月的等待总算没白费。”他恣意地笑着。 “什……么?”双脚不住打颤的她,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 “来,先告诉我传真的事,你的答案是什么?”他旋即抱起纪曼菲,栽进一旁的长沙发里,牢牢地压住她,并朝着那张令他相思成疾的脸蛋下着迷咒。 “什么……传真?”她沙哑地问着。 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摆平”,不但没有温怒,竟还有几分窃喜…… “你的秘书刚才念给你听的事呀!”他温柔地问着,又打算吻她。 “你妈妈写来的传真啊?”这回,涣散的神志才稍稍归了位。 “那是我写的!”他定定地探入她那惊诧的紫光中。 “你写的?!” “是的。”他肯定地说。 “怎么可能?” “只能回答我愿意!不能拒绝!”他霸气地命令。 “为什么?”开玩笑,他让她等了三个月,现在一来就要她马上答应嫁给他,那她算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个小妮子又把他给惹毛了,她怎么一点都没有恋爱中女人应有的期待呢? “喂!公平一点好吗?”居然连名字都省略了,“是谁在这三个月内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有电话、没有传真、没有e-mail,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吗?”沙克洛夫捺下性子解释着。 “多长?”纪曼菲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一个多月。” “那剩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你都在做什么?”纪曼菲越想越火大。 “我……”沙克洛夫一时辞穷,不过他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那你呢?你居然连我昏迷的事都不知道,不是更无情吗?” “我无情?”纪曼菲的音量不觉提高了许多,“是谁迫不及待地将我送回纽约的?” 真是冤枉啊!他可是一点都不希望她走,“那是因为你哭着对我说你妈妈生病了,所以急着赶回纽约,难不成你想做个不孝女?” “这……”这倒也是,不过——“那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和我联络?还有那个趾高气扬的门神,是打哪里来的女人?” “什么女人?”他也是一愣。 “还敢狡辩?!”她逼近。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尼尔森的妹妹苏菲亚呀!在我昏迷的日子里,她代他哥照顾我,顺便处理一些我母亲的稿子。不过,她做得……很糟!我妈已经用了些小技巧将她给辞退了。” “那刚才她为什么还接电话?”她还是疑惑。 你打电话给我?天啊!你不是真的不想我嘛!”他好得意。 “等等,别得意。她为什么又出现在你家!”她不松口。 “我得回去拷问杰克,是不是他把钥匙弄丢了,让她有机可乘!”他还是将她圈回他自己的胸臆,突然感性地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你联络吗?” 想!想得要命! “你想对吧!”他轻轻地以鼻尖抵着她的鼻,暧昧的氛围立时弥漫他们之间。 “我只希望这段没有我的日子,你能够好好的想清楚。”他温柔地说。 “想清楚什么?”她还是摸不着头绪。 “想清楚我们之间的事啊,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但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之前,绝不能松口!“那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想,想极了。”他毫不隐瞒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她要他吐实。 “我一直坚信着中国古老谚语中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我的,就算二人分隔甚远、分离甚久,但在一定的时刻里,他们还是会再度厮守。曼菲,你觉得一个男人,为什么愿意苦苦地等待一个女人,只为了让对方确认自己的心意?又为了什么不强迫他所渴望的女人永远陪伴在他身边,而让她自由飞翔?” “我……我不知道……” “爱!这一切都是为了爱。我爱你,曼菲,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确认,我是否是你这一生中最大的冀盼与渴望?你是否也如我爱你这般地爱我?” “我……”泪早已布满眼眶,她只能深情以对。 热切的吻再次落下,似在承诺,也似在求爱,吻得她无法思考,只能任他性感的唇熟练地在她嘴上辗转缠绵,啃啮暴露在外的肌肤,又技巧地褪去胸前的排扣,邪气地笑看那饱满的丰胸,头埋了进去,继续磨人的吻,缓慢挑情…… 她想喊停,却力不从心。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似乎在呼应他俩持续加温的情愫…… “说愿意嫁给我!”他逼道。 “愿意、愿意!”她喘着气高声回应,火热的感觉,继续燎原。 他得意地笑了。 巨大的手掌已褪尽彼此的衣衫,并以指尖慢慢的,若即若离又无限柔软地沿着她的背肌抚摸着,让她的感觉再度敏锐起来,先前的火热转变成酥痒难耐,就在她卸甲投降时,刚好对上他的眼眸,棕黑深处闪着奇妙的照增光芒,仿佛诉说着古老情事,一再地打动她。 “我、爱、你,我的水晶公主。”他再次问她告白。 “我——”她几乎喜极而泣。只能紧紧地拥着他。 倏地,他再度吻住她的芳唇,烙下爱的宣言。 在他火热的吮吻下,她只觉得思绪愈来愈乱,心跳也愈来愈快,仿佛快蹦出了胸口,一股似曾熟悉又陌生的热潮,也在她体内激越地奔蹿。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回应起他的亲吻,两人的舌瓣交缠不休,让两人之间的激情加温。 盛宴终于暂时结束,沙克洛夫搂着累坏了的纪曼菲,轻轻地在她身边低笑,“这会儿,你不嫁我都不成了。” “讨厌!”她娇羞地捶了他一拳。“没想到你这么大男人主义!” “可是你却是‘小女人’!竟然为了我这个大男人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年。”他真的感到好骄傲! “你!”她竟不知该怎么反驳,却不后悔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别气了,我的爱。如果还生气,我就让你主动再‘爱’我一次啰!” “你,讨厌!”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笑声几乎掀开了屋顶。 纪曼菲忽然想起一个女人,问道:“对了,莉莎她现在怎样了?” “她被判终生监禁,却也因精神官能症住进了悲悯疗养院。”好歹她也是莉莉安的妹妹,这种结局总是悲凉。 “那尼尔森呢?”她又问。 “怎么?想他?”一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尖刺又伸了出来。 “总是朋友,理当关怀。”她说得理直气壮。 “你别想了,我已经告诉他你是我老婆,不准他打你的主意!” “你真霸道,我抗议!”她低嚷。 “霸道有理,抗议无效。”他头一低,以吻封缄。 “你……”朱唇已被含下,尼尔森的事只好待会儿再问了。 雪,越下越大……看来,他们暂时是走不了了,只能窝在这里“嘿休嘿休”,彼此取暖。 一完一 编注:欲知纪斐然之情事,请翻阅《二00二年の恋》六之一“复制那君”。 欲知纪霍然之情事,请翻阅《二00二年の恋》六之二“偷心宝贝”。 欲知纪孟然之情事,请翻阅《二00二年の恋》六之三“黄金美人”。 欲知纪香缇之情事,请翻阅《二00二年の恋》六之五“浪潮王子”。 欲知纪玥璇之情事,请锁定《二00二年の恋》六之六“窃玉大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