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隆纳》 序言 【阳光潋滟 舒小灿】 很多人常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我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时,总是会马上联想到世界闻名的英国推理小说家阿嘉莎.克莉丝蒂一本书的书名——「阳光下的谋杀案」。 谋杀案在现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时代,似乎一点也不新鲜,但是令人慑心惊魂的是那越来越高明、手段越来越残酷的犯案手法,而世界上最可怕的谋杀案就是集体屠杀,这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它或是和政治有关,或是因宗教歧异而起,而其最直接的手法,就是引发一场战争。 从十一至十三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到近代德国纳粹的集中营,人们宝贵的生命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消失,而且数目难以统计,这是人类史上不断重演的悲剧。 然而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类的生命和生活有了更新的威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在什么地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它残酷的程度和伤亡的数目不输给战争,而且被冠冕堂皇地戴上宗教「圣战」的高帽子,这就是恐怖分子的滥杀行动! 二十几年来,我一直住在美国和澳大利亚,很少回台湾,但是每次我「过境」台湾,总是会从亲朋好友和周遭的陌生人中发现一个满可悲的共同点,台湾人不太关心国际大事,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现在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会直接或间接影响你我的生活、国家的政治、经济甚至文化的事。 虽然我在台湾出版的是言情小说,但是我也觉得必须履行身为世界公民一员的责任和义务,很希望能够把这些「关心国际、展望自己」的讯息,一点一滴在颂扬爱情力量的言情小说中传扬出去,也希望灿迷们可以感受到我的用意和用心,就是要给你们喘不过气来的超级「好看」! 《巴塞隆纳》这本书,描述的就是一个在政治、经济、文化和对恐怖分子的恐惧等等各种压力之下,发展出的爱情故事,而且高潮戏将发生在我个人最喜欢、认为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巴塞隆纳。 在大学求学时期曾是个宅男和穷极无聊的黑客族,如今身据姨丈的「鸿碁集团」中业务部协理之位的容朝安,在遇见有超级严重洁癖的楚绮瑗之后,他原本被讥为「行动计算机」的呆板生活,开始增添缤纷的色彩。 两个不太完美的人谈起恋爱,这个不太完美的世界也突然变得像情人眼中的西施那般完美了。 但是,残酷的事实正虎视眈眈,恐怖分子准备报复「鸿碁集团」这个在反恐行动中的资助者,传送了个倒数定时器在容朝安的计算机上,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引爆,但是地点呢?是「鸿碁」的总部大楼吗? 爱情赛跑要计时,神秘的东方a和「防恐特煞」也要和时间竞赛,赢的上天堂,输的住地狱套房,且让热闹非凡的《巴塞隆纳》带你一路冲到终点线! 楔子 二〇〇〇年 内湖容家「伊甸园」 夜幕低垂,炎炎盛夏的脚步近了,唧唧竞奏的夏虫在这幢号称内湖最美的豪宅旁齐声高唱,似乎显得特别高昂。 就读台大资讯工程系三年级的容朝安,刚烤了一块十二寸的,有着起司、菠萝和三种不同种类火腿的夏威夷口味大披萨,从厨房走出来,打算通宵上网。 容朝安是校圔里出了名的「富家宅男」,他不搞轰趴、不逛夜店、不交女朋友,宁愿把所有的时间花在计算机上。 小他两岁的弟弟容朝平,老是以为老哥是迷上网络的聊天室。 但是容朝安真正的秘密是,他运用着过人的资讯工程专业知识,在硬件上,迅速自行组装计算机对他来说已是小儿科.,在软件上,他可说是改写程序、设计软件的顶尖高手,另一方面,他更擅长利用因特网入侵他人的计算机并修改、编辑、盗用他人的档案。 当他一上网,就是个网络黑客,「魔王」是他的在线假名,而且也闯出了不算小的名气。 当容朝安捧着一大盘的夏威夷披萨上楼,在楼梯转角处恰巧遇上现实生活里容家真正的「魔王」,容朝平。 「朝平,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夜晚外面坏人很多的。」做哥哥的容朝安忍不住关心的说他两句。 穿着一身紧身皮制摇滚装束的容朝平嗤之以鼻地嘲笑哥哥。 「老哥,这么晚了你还通宵上网,网络上的坏人更多、更坏你不知道?你不觉得,你这种不懂生活的宅男,才更应该小心社会上的坏人吗?」 容朝安沉住气,依然苦口婆心地劝着,「你今年要是没考上任何一间大学,爸爸恐怕不会放过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吗?」 容朝平拂了一下流行感十足的挑染半长发,语气酸溜溜地说:「反正我是家里的黑羊,老爸的眼中钉!幸好我们的老爸很有钱,还供得起我过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容朝安沉默片刻后才语重心长地说:「我是真的很替你担心。」 「喂,老哥,你以为你是在演偶像剧啊?少在那里肉麻了!」 话虽说得有点重,其实容朝平明白哥哥的关怀和好意,只是叛逆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响应。 半晌后,容朝平缓和了语气道:「谢了,老哥,只要你明早别跟爸妈提起我溜去夜店的事,我就感激不尽了。」 容朝平说完,便快步走下楼梯,头也不回地寻找他另一片天空。 容朝安无奈的回到自己房里,抛开现实生活中的事,进入网络世界中。 在网络上,他是横霸天下的「魔王」,是黑客族交换站的魔鬼终结者,很多人怕他,也有很多人想向他挑战。 上个月,他才骇进美国cia的机密网站里,在那个世界各地的情报员互通消息的留言板上,留了个「石油是你们国家政治唯一的筹码吗?」的英文讯息,抗议布希总统对中东国家施压,因而造成中东产油国家提高油价以制裁全世界。 容朝安还故意在讯息里埋了个「地雷」,只要电子邮件一被打开,他所设计的木马型病毒就会流进cia的计算机系统里,强迫每一个有电子信箱的人都会收到他的简讯邮件,而且阅完毕之后,对方的屏幕上还会出现他附带怪笑音效的独创签名——一个戴了顶黄金皇冠的骷髅头。 这天晚上,容朝安打算到美国政府重地——五角大厦,试试他「正义黑客」的运气。 每当世界发生违反人道或人权的事情时,容朝安就会想办法入侵当地政府的官方网站,留下他心中想说的话,每一次得逞之后,他就留下他的「魔王」签名,然后销声匿迹。 但是,容朝安不知道的是,他这样轻率的炫耀网络技术,已为他惹上了大麻烦。 二〇〇一年,中东恐怖分子挟持民航机,撞毁纽约市的世贸大楼双塔,美国政府及cia在调查这惨绝人寰的悲剧时,曾经把一年前收到的那封匿名讯息的作者「魔王」,列为主导恐怖行动的嫌疑犯之一,只是,当时cia并未破解容朝安的木马型病毒,也尚未追溯到他这个神秘黑客的计算机终端机。 第一章 【第一章】 二〇〇七年 新竹科学园区 台湾高科技电子制造业的龙头一哥「鸿碁集团」,在新竹科学圔区内,拥有规模和占地最庞大的一号和二号厂房,其旗下三千多名第一线员工,虽然大部分实施周休二日的作业方式,但是由于第三季的订单特别多,于是最近员工们采轮休制,在周六、日前来加班。 「鸿碁」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成绩,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尤其是集团内的高级主管们,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地在岗位上尽责,每个人都主动向总裁邢光东看齐,时常一个星期工作七天,不支加班费。 此外,邢光东最重视的是员工的才能和绩效,如果个人的表现赶不上公司的作业进度,那也只有沦为被淘汰的命运。 邢光东的双胞胎儿子——邢笠维与邢笠恒,哥哥邢笠维原本被视为总裁接班人,两年前却不幸在伦敦地下铁爆炸案中丧生,而幸运的逃过死神的召唤,接替兄长之位的邢笠恒从此收起了玩心,在工作上丝毫不敢怠慢。 这看在身为表哥的容朝安眼中,倒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邢笠恒越变越像死去的哥哥邢笠维。 也难怪原本是邢笠维未婚妻的芮筱嫣,在经过两年的哀恸之后,终于走出悲伤,和邢笠恒迸出爱的火花。 现今「鸿碁集团」上下最感兴奋的是,在伦敦爆炸案中也受到重伤,导致需要长期戴着钛合金面具保护头盖骨和部分颜面的邢笠恒,终于在事业和感情上都有了与昔日截然不同的进展,昔日的花心大少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鸿碁」第二代接班人。 这阵子邢、芮两家正忙着筹备婚礼,尤其是邢光东,心中更是欣慰,由于他连续在这几年内失去了罹患癌症的爱妻和优秀的长子,因此这场婚礼可说是这几年来邢家最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邢光东虽然被「财富杂志」列为全球两百名富豪之一,个人就拥有超过两千亿新台币的财富,但是他的行事作风一向平实,在金钱上算是十分俭省,这一次他难得破天荒的表示将斥资筹划儿子的婚礼,大手笔的将钱花在家人身上,显示出他确实很期待见到儿子早日成家。 至于自大学毕业后便被姨丈邢光东延搅进入「鸿碁」的容朝安,丝毫不敢仗着亲戚这层关系而在工作上马虎,更在进入「鸿碁」工作后便不再做那种看似幼稚无聊的「正义黑客族」了。 现年二十七岁的他,凭着真本事,在短短的几年里,从一个低阶的软件工程师一路晋升到现今的业务部协理要职。当然,这一方面也得感谢姨丈邢光东在他所创立的「鸿碁集团」里,效法美国微软集团所带动的作风,一向秉持着「只重实力,不重年资」的二十一世纪科技工业的新兴哲理,所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才能在短时间内挤身主管行列。 容朝安虽然在工作上平步青云,但是他的父母却常对此有微言,主要是因为容家本身亦有自己的事业。 二十几年前,「容氏企业」是台湾第一家引进外国快餐连锁餐饮业的企业,目前全国最大的「麦德鸡堡」和「快速披萨」,都是「容氏企业」投资的。 容父最希望的,就是身为长子的容朝安能接手经营家族企业,可惜的是容朝安对餐饮业一点也不感兴趣,而他的弟弟容朝平则是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因此,「容氏企业」最后不得不交给刚从大学毕业,学习企业管理的么妹容季嬅来经营。 幸运的是,容季嬅是个既聪慧又能干的女孩子,年纪虽轻,但已然展现出女企业家的风范。 三个月前,在「鸿碁集团」的庆祝会晚宴上,芮筱嫣把她的好友楚绮瑗介绍给容朝安认识,要不是两人之后时常联络、来往,恐怕他现在下班之后还在过着宅男般的单调生活。 一个月前,身为「鸿碁」机要秘书的芮筱嫣,突然要他为公司做一次反黑客。 她和邢笠恒没有跟他多作解释,只说「鸿碁」最近在作国际资金调度,需要利用网路线上汇款方式将巨款汇到国外的指定银行,但又怕遇到黑客集团拦截,所以才要请他进行反黑客的任务。 据说,这些专门闯进大企业银行账户里的黑客,甚至可能和国际恐怖组织有关系,为了让公司的资金能顺利到达指定银行,他使用自己设计的软件,甚至追踪到犯罪集团在伦敦的巢穴,着实又让他过足了当「魔王」的瘾。 但是话说回来,当「魔王」或宅男,都没有比当人家的男朋友来得新鲜有趣,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告别宅男生涯,开始谈恋爱。 问题是楚绮瑗多年来饱受严重的病理性洁癖之苦,两个人从认识交往到现在,别说还没有亲吻过,就连牵手都没有,因为,这些对楚绮瑗来说都是相当不卫生的事。 像这样的关系,容朝安也不晓得两人到底算不算是男女朋友,但至少他们都愿意先交往看看,给彼此一个机会。 这个周六,容朝安又要加班,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和楚绮瑗独处的机会,于是决定把约会的地点改在他的办公室,如此一来,他也可以顺便带她参观一下他平日工作的地方。 周末下午,容朝安带着楚绮瑗走进业务部协理办公室。 他带着歉意道:「绮瑗,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等我处理好几件急件之后,就立刻过来陪你。」接着,他立刻体贴入微地柔声说:「别担心,一早上班前都会有清洁公司的人打扫过办公室,这里的沙发绝对是清洁过的。」 楚绮瑗有些腼腆腆地微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很麻烦,很感谢容朝安总是这样无微不至地替她设想周到。 「你是来加班的,我这样待在你的办公室里,邢总裁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放心,姨丈他注重的是工作效率和结果,他不会这么小心眼,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细节的。」容朝安胸有成竹地向她保证。 楚绮瑗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她依旧不敢整个人大刺刺地将身子陷入供每个来访者所坐的沙发里,而是半坐在沙发的边缘。 茶几上摆了几本商业杂志,还有一些关于「鸿碁集团」成立的历史以及旗下诸多子公司的简介,她不愿让容朝安分神担心她,于是大方地翻阅着杂志和简介,心想等一下再找个机会去洗手间洗手就好。 容朝安随即全神贯注地投入眼前的工作,打了几通内线电话,向各部门主管询问订单、货源和作业进度,接着又连续有几个部门主管前来呈送公文要他签字,让他相当忙碌。 当楚绮瑗翻完了杂志,正感到有些无聊之际,恰巧芮筱嫣捧着一迭公文敲门进来。 芮筱嫣一见到楚绮瑗在这儿,掩不住惊讶地大声嚷嚷。 「绮瑗,你怎么在这里?朝安表哥,你也真是的,要带绮瑗来也不先通知我一声。」 楚绮瑗一向随和爽快,立刻和老友开起玩笑来,「筱嫣,你就要成为『鸿碁』的少奶奶了,现在对我这么见外,是想先划清界线,怕我以后跟你调头寸是不是?」 「你这个小妮子,就是嘴巴不饶人!」芮筱嫣笑看着她,接着把卷宗往容朝安的桌上一搁,「朝安表哥,这些就有劳你了,慢慢批没关系,我们有女孩子的话要讲。」 接着,芮筱嫣像一阵风般迅速走向沙发,坐在楚绮瑗身旁,两手抱住她。 容朝安见状,立刻似笑非笑地抱怨,「瞧你们多亲热!我怎么到现在连抱都还没能抱一下?唉!男人真命苦!」 闻言,芮筱嫣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珠,朝楚绮瑗作无声的询问。 楚绮瑗面有羞色,颇感尴尬地摇了下头。 芮筱嫣立即会意,于是向容朝安嚷道:「哎呀!你哪里命苦啊?你明知道绮瑗的禁忌,应该对她更有耐心一点,只要时间一久,你跟她呀,什么不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了!」 楚绮瑗没好气地扯了芮筱嫣一把。 「你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意思啊?人家只是还没有这么快就习惯而已……」 芮筱嫣故意逗两个小情人,开心地说:「要让一个男人习惯成自然的变成你的『手提包』,那还不简单?穿少一点,多抛几个媚眼,不就把他训练得像公主的骑士了?是咱们的小公主要习惯一个男人的坏习惯,那才比登天还难。」 容朝安高举双手,傻笑着说:「好好好,我投降,你们聊聊女人经,我赶快把正事办完。」 第二章 接下来,芮筱嫣和楚绮瑗天南地北聊了起来,之后话题停留在芮筱嫣即将到来的婚礼以及结婚礼服的设计上,谈得很开心,等容朝安批完了公文,两人已经闲聊了约半个小时。 待芮筱嫣告辞,重回工作岗位之后,容朝安这才吁一口气,走过来陪楚绮瑗。 但是当他一在她身旁坐下,她立刻下意识地挪开些,与他保持距离。 两人交往至今,容朝安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千百遍,但是仍百思不解,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绮瑗,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楚绮瑗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么问,大感莫名其妙,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呀?不喜欢你又来陪你加班,那是我脑袋秀逗啰?」 容朝安的心中波涛汹涌,决定把一些心里话说清楚。 「你知道吗?我现在跟你坐得这么近,是多么想把你拥入怀里,又多么地渴望吻你吗?你一定很难想象,以前的我,是个只要在女孩子面前就手足无措的小呆瓜。绮瑗,我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你,你愿意试着接受我吗?」 楚绮瑗羞涩地低首不语,沉默了半晌才嗫嚅着道:「朝安,一般人的洁癖大多只是因为心理作用,但是,如果一个人的洁癖会引发一些身体上的症状的话,那就是病理性的了。譬如说,如果我跟一个初见面的陌生人握手,这件事就会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如果我不马上洗手,我的手就会开始发红、发痒,严重时甚至会起小水泡……」 「但我对你来说又不是陌生人。」容朝安立刻接着道。 「我知道……」楚绮瑗的声音变得很微弱,显示出她有着难言之隐,「其实关键不在陌生人,而是我对『人』的不信任。朝安,我知道这么说会伤了你的心,但是我确实是对『人』有洁癖,我无法像一般人那样容易和人相处,虽然我如此矛盾地和你交往,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已经不知不觉对你另眼相看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无法接受我的靠近?难道你不信任我?」 楚绮瑗第一次在容朝安面前卸下心防,说出心底的话,「我相信你,也信任你,何况筱嫣在人前人后对你只有赞美,只是……只是我沉默已久,需要时间慢慢把自己从桎梏中释放出来。」 容朝安突然意识到,楚绮瑗没有说出的前因,似乎比她已说的后果还要严重,他可以感觉出她一直压抑的苦楚,于是,他决定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怕这么做反而造成反效果。 「绮瑗,恕我直言,你有找过心理医生吗?」 楚绮瑗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 「我断断续续看心理医生已经好几年。朝安,我真的好想告诉你一切,只是你必须耐心地给我一些时间。」 容朝安坚定地凝视着她,同时也压抑着拥抱住她的冲动,真情流露地一字一句地说:「好,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愿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充满了容朝安浓浓的深情,而且胜过千言万语,听在楚绮瑗耳中,着实令她感动。她想,至今除了家人,就只有芮筱嫣和容朝安愿意接受有病的她了。 只是,她虽然心有所属,像铁砂聚向磁铁般被容朝安深深吸引,然而在她心中仍有一块阴霾挥之不去,像个烙痕烧灼着她,一刻也未曾停息…… 楚绮瑗连忙抚平内心中纷乱的情绪,刻意在脸上扬起一抹春风般的笑容,不希望他再为她担心。 容朝安轻抚了一下她如瀑的黑发,以微笑鼓励她。「绮瑗,一切都会好转的,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心里想,早知道就别开口要她接受他了,害她情绪受影响。 他赶紧换个话题,道:「最近我帮公司立了大功,可是很受到赞赏的喔!」 楚绮瑗听了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将方才低落的情绪抛到脑后。 「嗯,这事我刚才也有听筱嫣提过一下,她说你将事情办得很漂亮,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她水汪汪的明眸大眼看着他,充满了好奇。 容朝安听她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飘飘然。 由于男性好在女性面前表现的心态,看见她充满了期待,他马上换上眉飞色舞的夸张表情,忍不住洋洋得意地说:「喔,那可是近来『鸿碁』高层的一件大事,而且没几个高级主管知道……」 在假洗钱、反追踪的行动中立了大功的容朝安,掩不住兴奋地一边秀着他的电脑给楚绮瑗看,一边喜孜孜地解说着。 「之前『鸿碁集团』要把一笔巨款用网络转帐的方式,汇去指定账户,支持刚刚遭到祝融之灾的马尼拉厂房,但得到可靠消息,说会有国际黑客犯罪集团企图拦截这笔资金。 「当然啦,我以前的宅男生涯也不是白混的,我用自己设计的一套卫星地图反追踪软件,一路追查到对方在伦敦的巢穴。为了完成这件事,我还得把『鸿碁』整个计算机系统的防火墙暂时关闭三分钟,当时我姨丈还瞪了我一下,眼神像是说,『我信任你,但请你将事情办好。』那时候,大家压力都很大。」 楚绮瑗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匪夷所思,她不敢置信地问:「还有这种事?天哪!那最近筱嫣陪笠恒去了伦敦一趟,也是为了这件事啰?」 「对呀!听说连国际刑警和英国的mi5都参与协助,最后把一帮匪徒一网打尽。」容朝安说得口沫横飞,指着计算机屏幕,「你看屏幕上这个卫星地图,别以为这是psp的某种游戏喔!我就是靠它来追踪国际黑客犯罪集团的巢穴的。来,你只要按下这个键,就可以看到整个过程重演一遍。」 「那个按键有多少人按过啊?」楚绮瑗蹙起眉问道。 「好,乖!我先用湿纸巾替你擦一擦。」 容朝安体贴的取来事先准备好的湿纸巾,仔细地擦拭整个键盘,之后楚绮瑗才放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来。 「你说是这个键?」 「嗯,轻轻一按,全世界就在你指尖之下一览无遗!」 楚绮瑗有些不情不愿地按下那个键,没想到计算机突然「啪」一声当掉了。 「是我按错键了吗?」她一呆,紧张地问。 「没事、没事,我检查看看是不是电源的问题。」 当两人正纳闷时,计算机又突然自动开机,然后屏幕上显示出一排正在倒数的数字。 「咦,好好玩喔!你的计算机自动开机后还会自己倒数计时,要等七十二个小时后才会看得到你说的反追踪过程吗?」楚绮瑗大惑不解地看看那排数字,天真的笑问。 「不,绮瑗,我并没有设计这样的开机方法,也没有在我的计算机上设定倒数计时器。」 那行阿拉伯数字一直倒数着。 71:59:29,71:59:28,71:59:27…… 「天!这该不会是……」容朝安猛地吞了口口水。 楚绮瑗又看了一会儿,开玩笑的说:「不过,这看起来就像电影里定时炸弹的倒数定时器,黑色的背景,红色的营光倒数数字……」 瞬间,容朝安瞪大了眼珠子,脑海中突然被恐惧填满,一阵心慌像波涛般汹涌地向他袭来。 「咦,朝安,你的脸色怎么忽然那么难看?」 容朝安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虽然他并不想吓坏了她,但还是不得不跟她说实话。 「恐怕这真的是一颗定时炸弹的倒数定时器……」他神情严肃地看向楚绮瑗,忧心忡忡地说。 「啊?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 楚绮瑗心生畏惧地缓缓从皮椅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办公桌上的任何东西,生怕定时炸弹已经被安装在这张办公桌下或笔记型计算机里。 容朝安一脸沉重地看着那排数字,没有再说话。 71:57:09,71:57:08,71:57:07…… 【第二章】 风云将起 71:42:36 在业务部协理办公室里,此刻多了几个人。 「鸿碁」总裁邢光东脸色凛然地盯着桌上的计算机屏幕,在他身旁站着邢笠恒和芮筱嫣,容朝安则坐在会客沙发区里,安慰着低声啜泣的楚绮瑗。 「都是我的错……」她固执地这样认为,不停地自责着。「我一定按错了什么东西!」 容朝安极尽耐心地柔声安抚。 「不是,根本不是你的错!那是我的计算机,我才应该负全部责任……」 第三章 脸上戴着钛合金面具的邢笠恒看向父亲,「爸,我看这不像是计算机黑客的恶作剧。」 芮筱嫣点点头,附和道:「如果真有一颗定时炸弹在什么地方倒数计时,我相信一定跟伦敦的恐怖分——」 邢光东使了个眼色打断她的话,「朝安并不知道这些事,别把他扯进来。」 「爸,表哥先前才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而且表哥对计算机及网络了解甚深,你不觉得我们该让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他才能寻求解决之道?」邢笠恒建议。 「解决之道?」邢光东冷哼一声,语气微愠的说:「如果三天后真有一颗定时炸弹会被引爆,而且炸弹就安装在我们总部大楼里,你说我们怎么自己解决?难道我们不必通知警方吗?在解决的同时,我们又如何避免不让这件事搞得全国皆知?」 芮筱嫣突然想到一件事,忧心忡忡地对未婚夫说:「我们的婚礼就在后天,这颗炸弹该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邢笠恒正想说话,不料邢光东摇摇头,有条理地分析道:「筱嫣,你别急昏了头,这颗定时炸弹是因朝安重按卫星地图网页才被启动的,如果炸弹是安装在饭店里,只要朝安晚一、两天去启动,不就过了你们婚礼那一天了?我倒是怀疑会不会是安装在厂房或总部大楼里。」 邢笠恒当机立断,边拿起电话边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爸,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也不能考虑会不会被媒体知道,人命关天,我们必须先疏散所有员工,我看这几天就先休息,用正在办喜事当理由,没人会怀疑的。」 邢光东闷声不语,算是同意了。 邢笠恒拨了内线通知有关人员,立刻将厂房停工关闭,所有人员和在总部大楼内的主管、员工,全部马上休假回家。 「然后呢?」待他放下话筒后,芮筱嫣蹙眉问道。 想了想,他又拿起话筒,「我们必须跟杰克联络,要他把这件事告知东方a。」 这时容朝安走近他们,正巧听见后面那几句,他大惑不解地问:「笠恒,你说的是上次我帮你们反追踪黑客时,跟你们在伦敦的那个杰克吗?那谁又是东方a?」 邢光东、邢笠恒和芮筱嫣三人顿时不语,面面相觑。 容朝安见状,心里浮现一丝不被信任的愠怒,但他仍平静地开口:「上次我们用网络视讯越洋对谈,我听见你们叫那人杰克,而且他听不懂中文……」 邢笠恒深吸口气,略带不耐烦地看着父亲,「爸,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必要一直瞒着表哥吗?」 「瞒着我什么?包括上次反追踪黑客的那件事,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神秘兮兮的?如果我根本不知道原因,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骇进我的计算机,留了个定时炸弹倒数定时器,我又要从何着手去解除它?」容朝安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这时楚绮瑗也来到他身旁,忙安抚他,「有话好好说,你别这么激动。」 邢光东转看向儿子,语重心长地说:「既然我们都作不了主,我看就把这个决定留给东方a,你赶快把事情告诉杰克吧。」 邢笠恒点点头,拿起电话拨号。 一旁的容朝安有些无法置信,叱商场三十余年的邢光东,竟然还得听杰克的意见,而且所有人都受到这个叫「东方a」的人的主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邢笠恒在电话里告诉杰克在「鸿碁集团」总部大楼的诡异事件,以及可能带来的莫大危险。 待他挂断电话之后,神色凝重的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接到东方a的指示。」 容朝安的脑海里满是问号,他正想开口问个清楚,却被楚绮瑗制止了。 「不急,我们等一下吧。」 他们并没有等很久,不过是几分钟之后,一件令他们惊呼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协理办公室里的五个人,听到各自的手机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五个人分别从口袋、皮包等不同地方取出手机,他们互看一眼后,同时按下通话键,在「喂」了一声后,他们同时听到一个机械化,以计算机合成音效所发出的声音——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我已经和我在东南亚、中东和欧洲的网民联络过了,他们会立刻去追踪调查,而且我也会亲自去中东地区一趟。我们现在是用多方通话,待会儿若有问题请尽管提出来。」 邢笠恒迫不及待地开口:「东方a——」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他是你的表哥,你们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信任他。事态紧急,请先让我说完。邢总裁,你必须立刻通知警方这件事,请他们协助调查定时炸弹是否安装在你的厂房或总部大楼里,如果找到的话,整个事情会比较单纯一些——」 「单纯?」邢光东一脸怀疑。 「没错。接下来我想知道一件事,容协理,你上次协助我们反追踪黑客的网络终端机的所在地时,你有没有做了什么动作是我们不知道的?」 跟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讲话,已经令容朝安感到惊异,加上对方似乎很清楚他是谁,更是令他一头雾水。 「我只是用我自己设计的黑客程序去追踪对方而已,不过那时曾把『鸿碁』的计算机系统防火墙关闭了三分钟,这是必要的动作。」 「嗯,在这方面你是个鬼才,能力无庸置疑。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不小心留下任何线索,让对方可以追踪到你?」 「绝对没有!」容朝安信誓旦旦,肯定的说:「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我绝不会……噢,天哪!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看着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加上他最后说的话,不禁让其它人心一沉。 东方a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似乎显得异常冰冷。 「计算机黑客就跟惯窃或连续杀人犯一样,喜欢留下自己独一无二的记号,向公权力挑战。容协理,你是不是留下自己的『签名』了?」 在场的其它四人同时看向容朝安,只见他颓丧地点了点头。 「恐怕我年轻时的狂妄自大,在今日铸成大错,我的黑客程序里会自动留下我的『魔王』签名——一个戴黄金皇冠的骷髅头在咯咯大笑。如果对方可以破解我的密码,然后从我的『签名』追溯回来到我的计算机,那表示对方的计算机知识一点也不输给我。」 一阵沉寂之后,东方a才镇定自若地说:「那你恐怕还要负另一个责任,不管定时炸弹被安装在世上哪个地方,这颗炸弹是经由你的计算机,由你亲自启动的,换句话说,你现在变成了一名『恐怖分子』了。」 这话一出,邢家父子哑口无言,芮筱嫣伸手捂住嘴,容朝安仍在懊恼自己的疏失,至于楚绮瑗却是低声啜泣起来。 东方a打破沉默地说:「大家立刻行动,派出所有的人力资源去追查,我们必须在七十一个小时之内,停止定时炸弹的倒数计时,或是找到炸弹的安装地点,想办法把炸弹拆掉!i am watching you(我在监控你们)!在通话完毕之后,笠维,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各位保重!」 「笠维?!」容朝安和楚绮瑗异口同声叫了出来,两人的目光立刻看向那副闪亮的钛合金面具。 在他们问出任何问题之前,芮筱嫣抢先开口说:「笠维,你好好跟他们说清楚吧。刚才东方a提到人力资源时,我立刻想到了杰克,我们需要他立刻飞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mi5的协助。另外,我还想到一个人……」 「谁?」邢笠维纳闷地看着她。 「情报贩子左绍华。他说过只要价钱合理,什么样的情报他都可以弄到手。」 「对,包括恐怖分子都可以雇用他。」邢笠维提醒她。 「虽然我们对左绍华的认识不深,但我们曾救过他一命,我相信他会帮我们的。」芮筱嫣语气很笃定。 邢光东这时也开了口:「笠维,筱嫣说的没错,我们现在需要来自各方面的人力资源,来协助我们调查,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很可能帮我们去阻止定时炸弹爆炸。」 邢笠维点点头,芮筱嫣立刻联络左绍华,邢光东则是打电话向警方报案。瞥了眼僵立在一边的容朝安和楚绮瑗,邢笠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卸下脸上的金属面具。 第四章 「表哥,绮瑗,我不是笠恒,我是笠维。你们最好坐下来,因为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或许你们会觉得匪夷所思,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接着,邢笠维巨细靡遗地告诉他们整个事情的经过。 「两年前,我和笠恒在伦敦地铁爆炸里受了重伤,救难人员把奄奄一息的我们送到圣玛丽医院,但我们伤势过于严重,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我和笠恒在被救醒后,才知道因为我们的伤势严重,若是照一般的医疗方法,根本就没有治愈存活的可能。 「原来在炸案发生之后,英国国家安全局mi5在调查自杀炸弹客的身分时,意外发现邢家是国际闻名的企业家族,在东南亚国家也有设立厂房,其中有合作往来的巨商富贾中,不乏涉及国际恐怖组织活动的『黑名单』人士。在确认过邢家并无任何涉及恐怖活动的嫌疑后,mi5的人反过来和我父亲协商一件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协定。 「若我们两兄弟可以被救活,mi5要我父亲答应日后以雄厚财力支持并加入亚洲的反恐活动,也就是我们邢家从此都要听命由一群年轻企业家所组成的反恐组织——『防恐特煞』,该组织听命于一名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脑人物『东方a』。 「东方a不但提供情报线索给mi5,藉mi5在其中扮演『中间人』,来传达任务命令给防恐特煞们,也和国际反恐联盟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其目的是要阻止亚洲的恐怖分子和其它地区的恐怖分子连成一气。 「在我父亲答应加入『防恐特煞』组织后,我和笠恒立刻被秘密送到美国国家航空暨太空总署nasa的太空医院里,接受最先进精密的手术和医疗。 「我们兄弟在经过一连串的治疗后终于捡回一条命,只是我失去了左眼,但笠恒却失去了左半边头盖骨,还有四分之一的脸被毁容。在这之前,我父亲也答应了东方a透过mi5要我们兄弟使用同一个身分存在这世界上,一个用『脑』,另一个用『身体』致力于摧毁恐怖分子行动,有如分形遁身法,混淆恐怖分子的判断。 「因为我对商场经营很了解,东方a决定让我『消失』,从此我用笠恒这个对经商不熟的二世子身分活下来,减轻恐怖组织对『鸿碁集团』的注意,并和恐怖分子在商业上虚应合作。 「至于笠恒,他的个性好动敏捷、放荡不羁,只要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就成了实际执行任务的好干员。 「我和笠恒在医院里醒来后才知道这件事,虽然我们强烈抗议过,但这根本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我父亲为了救两名儿子的性命,不得不答应mi5和国际反恐联盟的任何要求……」邢笠维云淡风清的将两年前发生的悲剧说明清楚,在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后,他已经能够调适心情了。 容朝安一直盯着表弟那张熟悉的俊脸,在邢笠维卸下面具之后,他才知道笠维左边蓝灰色人工眼球是多么明显,也才知道笠维左眼眶下有一道成十字交叉的疤痕。 突然地,他悲愤地吼了起来:「我为你的死哭过,你知道吗?你、我,还有人在香港的乔治.欧,我们曾被企业界称为『三剑客』,你跟我不仅是表兄弟关系,还是事业上和生活上的知心好伙伴,我们是一个team!这两年来,我和乔治因为你的『死』伤心难过,尤其是乔治,他以为幸免于难的是笠恒,开始对假扮笠恒的你产生一种疏离的敌意,你到现在都没告诉他真相?」 邢笠维忍住起伏的情绪,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们和东方a在做的事,已经超乎了个人感情和生命的范围,为了大我,我们必须在小我上做某种程度的犠牲。表哥,我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你和姨丈骗了我两年,我以为我失去了一个至亲的表弟……」容朝安还是难以释怀。 芮筱嫣这时已打完了电话,柔声地说:「朝安表哥,如果这可以减轻一些你内心的苦楚,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真相的。那时我也很生气,觉得笠维怎么可以让我以为他在地铁爆炸里死了,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和平,我们的生活随时会受到恐怖分子的威胁,那么谈其它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的话安抚了容朝安不少,他急急问道:「那么笠恒现在人又在哪里?」 开口回答的人是邢光东,他的声音充满情绪起伏地说:「我们已经两年没看到他了,只知道他一直在执行派给他的秘密任务。他好像只是以行动来报答东方a和mi5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但同时也愤世嫉俗,怀恨在心,因为被救回来的他却……」他哽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强忍着不让两行老泪在这些晚辈的面前滴落下来。 楚绮瑗在和容朝安交往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朝安,我们还有一颗定时炸弹要解决,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先抛下这些私人感情和感觉。」 容朝安的情绪因为她的第一次接触而变得缓和,他愣愣地看着楚绮瑗明亮秀丽的美眸。他突然觉得好累,好想永远沉浸在那一对明眸的温柔之中,向一片碧蓝的宁静湖游去,攫住一场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他多么希望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多的不完美,但是,他,一个不完美的,在爱情上交白卷的宅男,却遇上了她,一个也不完美的,被某种心结纠缠而罹患病理性洁癖的女孩,然后他们谈起一场恋爱。 如果她的手牵住他的手,是她朝完美的梦想所跨出的第一步,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恐怖分子、定时炸弹所带来的沉重感,突然在这两手交握的一瞬间,全化为勇敢面对的坚毅力量。 事情既然是由他而起的,他怎能让这么美好的女孩跟他一起承担责任,该要他扛起的,他绝不会推卸! 【第三章】 台北的夜晚 62:28:14 将近十个小时之后,显得虚缈的白日过去了,当夜幕落下,繁星有若晶钻镶在薄纱般的夜空中时,笼罩在容朝安和楚绮瑗这对恋人心上的,也是一层像覆着尘埃的薄纱,让他们心底有着新的恐惧,也夹杂着一丝新的愉悦。 在这十个小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像是电影情节般,显得那么的不真实,让人感觉好像等电影散场之后,一切又会回归平凡,问题是,实际上这却是一场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恶梦。 在「鸿碁集团」总裁邢光东接获可靠消息,知道有炸弹威胁,向警方报案之后,警方立刻派出防爆小组处理,也由于「鸿碁」的厂房范围较大,警方向军方请求支持,因此军方派遣了一组经过特殊训练的爆破专家,并调度两只由知名的澳洲反毒组所训练的狼犬相助。这两只狼犬,除了可以嗅出极微量的毒品,同时也可以嗅出任何爆破物所使用的火药和易燃化学药品。 接下来漫长的五个小时里,「鸿碁」在新竹科学圔区内的两公顷占地,在军警合作之下,从一厂、二厂到总部办公大楼,以及摆放存货的仓库,几乎作了一趟地毯式的捜查,只差没有把地皮掀起,或把建筑物的钢筋水泥一块、一块地分卸开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鸿碁集团」的大门口出现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名新闻记者。tdn的头牌记者利绣沄,上次曾在「鸿碁」周年庆的宴会上闹场,最后被撵出去。 她透过门口的警卫,递了一张手写的留言给邢光东。 社会大众和贵集团的股东们都有知的权利,而一名记者只是做他该做的工作,把信息和消息传播出去。上次在贵集团的周年庆上,我的独家专访却成了「独漏」;而今天军、警总动员,疾奔贵集团总部,我想,邢总裁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的采访吧? 利绣沄这么做只是孤注一掷,但是她没有料到,邢总裁只考虑了半个小时便决定放行。 身为包打听的「刀子嘴男人婆」,她认为这次她铁定会拿下明天新闻的独家头条! 最后的结果是,军警双方均确定,「鸿碁」总部和两大厂房并没有任何遭到破坏或秘密安置定时炸弹的迹象。 当容朝安和楚绮瑗离开科学圔区时,天边已出现了第一颗寒星。 第五章 在高速公路上,容朝安一边开着车,一边握着楚绮瑗的手,一直不肯放开,彷佛他守住的是个童话故事,怕一放手就又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里。 他们因为这一天下来所发生的事而沉默着,然而两人心中都觉得,今天两人之间的发展像是立了一记新的里程碑,暖暖的情愫在心中回荡,像慢慢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直到车子下了交流道,进入台北市区,楚绮瑗才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轻轻地开□。 「你这样开车不会很危险吗?」 容朝安这才有些腼腆地放开汗湿的手,他带着歉意,以自嘲的口吻道:「我还怕最大的危险是牵你的手,会害你因此而全身长红疹。」 「会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楚绮瑗云淡风清地这么说。 她不愿继续在意着这件事,只希望两个人能够自自然然、毫不刻意地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心墙,一阶阶的往天堂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大事,让我觉得更接近你了,但是,我心中仍然感到内疚,是我引发那颗定时炸弹的。」 容朝安郑重地看着她,沉稳地道:「是我教你按那个键的,如果你继续内疚下去,那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因为一时大意而铸下大错,留下了一个让恐怖分子有迹可循的『魔王』签名。」 「对不起……」楚绮瑗喃喃地说。 容朝安刻意把话题岔了开去,故作轻松地开口建议,「我们俩从中午到现在,除了咖啡之外,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我们先去中和的夜市吃晚餐吧,吃完我再送你回家,我想你一定很累了。」 楚绮瑗没有响应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低声道:「让我真正感到累的,是世事无常;人的一生中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和变量,那么多的不确定和不一定……」 容朝安突然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好像不是今天发生在『鸿碁』的事,也好像不是在说你我之间的关系,是吗?」 楚绮瑗轻轻摇了下头,然后把五味杂陈的脸别了开去。 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飞掠而逝的霓虹灯,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感伤。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心里受到的冲击一定很大,邢伯伯和笠维竟然可以守着一个秘密,骗了你和周遭所有的人两年之久。我想,当笠维把真相告诉筱嫣时,筱嫣一定觉得她的世界像是天翻地覆。然后,我最信任的知己筱嫣,也开始瞒着我这件事……」 容朝安顿时心一提,有些气急败坏地道:「绮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也知道这其中有很敏感的因素和苦衷,让他们必须对所有亲友三缄其口。」 「我知道,我明白……」虽这么说,楚绮瑗的心中仍旧纷扰。 容朝安连续转过几次脸来睇视着楚绮瑗,最后,他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的道路,半是试探地问道:「你说得好像自己曾感同身受,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遭受过什么心灵上的创伤?」 「难道你都没有任何秘密?」楚绮瑗突然直截了当地反问。 容朝安愣了愣,良久才语带诙谐地回答她的话。 「我知道很多男人不愿意在女孩子面前承认这种事,确实,我是个二十七岁的宅男,也是个处男。」 楚绮瑗听了,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但是她眼眶中流转着泪光。 「这就是你瞒着我最大的秘密?你觉得在爱情里,容得下两人各自守着一些秘密吗?」 容朝安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心中确实有秘密瞒着楚绮瑗。 在爱情里,他可以坦白到什么程度? 他同时也想着,她的秘密又是什么呢?她的难言之隐,跟她必须看心理医生的病理性洁癖有关吗? 「如果秘密是用来保护对方,我想,这样的爱情还是满健康的。」 内湖容家「伊甸园」61:09:27 二十多年前,容朝安的父母在赚进了第一笔财富之后,便斥资买下内湖一块八百多坪的土地,然后以两年的时间建造了这幢豪宅,命名为「伊甸圔」,期望在繁忙纷扰的尘世生活中能有一片净土,构筑出一个快乐天堂。 然而,即使是圣经中的伊甸圔,也蕴含着亚当和夏娃的「原罪」,只要人类继续衍生存在,不管有没有一颗红苹果和一条蛇的诱惑,人的一生依旧要在七情六欲中打滚。 送楚绮瑗回家之后,容朝安直接返回「伊甸圔」。 此刻,容家夫妇仍为了家中的事业在某个宴会场合与人交际应酬,容朝安的么妹容季嬅已经返家,但是她依然和往常一样,把公事带回家,熬夜工作。 容朝安常常疑惑着,如此年轻的妹妹这么拚命地工作,没有约会,没有男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究竟是为了取悦父母亲,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满足对事业的企图心? 想到容季嬅,容朝安不禁感到一丝心疼。 这些年来,容季嬅已经从一个自我期许甚高的大学生,蜕变成一个更加严谨的年轻女企业家,在这段破茧而出的过程里,她也逐渐显现出各种强迫症的征兆和症状。 她把办公桌和家中的个人书桌收拾得像家具店里摆设的样品,所有的纸张必须像堆砖块一样整齐,所有的笔必须按照颜色和长度依序排列,如果她一时之间找不到某份想要的文件,那就表示若那天晚上没有找出来,她就不可能安睡了。 这样的生活值得吗?这样的犠牲值得吗? 容朝安想到邢家父子三人为了「防恐特煞」和东方a所作的犠牲,心中也同样萦绕着这个问题。 对于家人,容朝安最放不下心的是弟弟容朝平。 他突然又忆起今晚和楚绮瑗在车上的谈话,他们谈到关于「秘密」的话题。 有一天,当他和楚绮瑗交往到某个程度之后,他一定会找个时间把爸妈和弟妹介绍给楚绮瑗认识,但是,他一直担忧着一件事,弟弟会变成他瞒着楚绮瑗的一个秘密吗? 而他暗中对弟弟的纵容,又如何在不引发任何道德批判的前题下,摊开在楚绮瑗和她的父母面前? 容朝安只简短地和容季嬅在书房里聊了两句,然后容季嬅便继续熬夜工作,接着,容朝安快步踱向容朝平的房间。 「朝平?朝平?你开一下门好吗?」 从门缝下,容朝安看见房里的灯光在他敲门轻唤之后,立即被关上。 他有耐心且平稳地继续敲门。 「朝平,我知道你还没睡,你开一下门好吗?-」 几分钟后,房里的容朝平把门链拉开来,然后又打开了两道他自己加上的防盗栓,最后,他只把门拉开一条缝,让容朝安自己推门而入。 容朝安一推开门,阗暗的房中,一股浓浓的化学性烟味首先扑鼻而来,夹杂着汗臭和脏衣物堆积过久的霉味。 他微微皱眉,伸出手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光一亮,眼前所呈现的景象只能用「劫后余生」来形容,整个房间像被窃贼翻箱倒柜过那般。 容朝平的神智显得不太清楚,低声吼道:「关门,如果你不想让爸妈看见的话!」 容朝安把身后的房门带上,极力想认出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弟弟。 容朝平的一头乱发半覆在他异常皙白的额头和脸颊上,他那与容朝安像极了的浓密剑眉十分凌乱,无神的两眼空洞深陷,突出的颧骨更加显现出他脸庞的瘦削。 他瘦骨如柴,肋骨明显的苍白上身并没有穿衣服,打着赤脚的双腿上只松垮垮地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牛仔裤。 容朝安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弟弟狼狈颓废的模样,忍住卡在喉间的一阵哽咽,半带斥责地低问:「你又吸毒了?」 「不够,哥,永远不够!」容朝平烦躁地在偌大的房间内踱来踱去,就像一头即将大发雷霆的野兽。「我全翻了一遍,我找不到钱,找不到我的提款卡,连我皮夹里的信用卡都被妈收走了!他们是要我死吗?」 容朝安作势要走近弟弟,却被他一手挥开。 「朝平,冷静下来!也许忍一忍就过了……」 容朝平突然显得百般痛苦,扭曲着脸讪笑起来。 「过了?怎么过?这种日子教我怎么过!」 才说完话,容朝平突然弯身用两手抱住他皮包骨的腹部,他的脸上现出痉挛的痛苦,接着整个人跪坐在地板上,一阵又一阵地干呕,但是除了一些黏稠的液体,他空空的胃里根本吐不出东西来。 第六章 容朝安一个箭步上前要撑扶着弟弟,容朝平忽然间像溺水的人一般,无助又狂乱地攫住他的手臂。 「哥,痛……好痛!」他凄厉沙哑地低声喊着。 容朝安噙着泪水,用力把他抱入怀里,兄弟两人都跌坐在地上。 他不断温和地安慰着弟弟,「再多忍一下,也许就过去了……」 容朝平虚软无力地将脸贴靠在哥哥胸前,他的嘴角抽搐着,唾液不断淌下,有着深深黑眼圈的双眼很用力地试图睁开,但是勉强只能睁开一条缝。 看着兄长,他神智迷乱地持续哀求着:「哥,我好痛苦,我快受不了了,哥,给我钱,我求你,不然我会从楼上跳下去!我好痛,哥!我求你,求你……」 弟弟是容朝安最大的弱点,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血亲手足日夜遭受这种身心煎熬,也很气爸妈为了保全容家的面子和所谓的企业形象,坚持不把容朝平送去烟毒勒戒所接受治疗。 但是,容朝安更恨自己,恨自己无法狠下心,因为他不忍看到弟弟全身痉挛地在地上乱踢、打滚,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向可怜的弟弟妥协。 容朝安再次从口袋里取出皮夹。 一瞬间,容朝平两眼一亮,宛若看见救世主,获得救赎。他贪婪地抢过容朝安的皮夹,胡乱地从里面抓出一把千元大钞,然后他把容朝安一把推开,趴在地上像条狗般地找来一件衬衫套上。 容朝平在要奔门而出之前停了下来,悲喜交集的表情里暗藏着太多他内心中的矛盾和痛苦。 他以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丢下一句话,「哥,谢啦!」便奔出房间。 容朝平匆匆消失之后,容朝安依旧跌坐在地板上站不起来。 身为「毒虫」的容朝平是容家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拿钱给弟弟去买安非他命和摇头丸的他,难道不也是容家的羞耻?他这是在减轻弟弟的毒瘾之苦,还是让弟弟越陷越深,落进无底的深渊? 他算是个好哥哥吗? 容朝安不禁觉得,人的这一生活着真累,出门要看门面,重视外表,进了家门还得担心在乎别人偷窥的眼光,要为了面子问题戴着自欺欺人的面具! 容朝安无奈地以双掌蒙住了脸,一颗心为了弟弟而抽搐痛苦着,心想,像这种不可外扬的家丑,他又要如何向楚绮瑗坦白?而在这个秘密的背后,他更有着一生难以摆脱的罪恶感和自责内疚。 不断涌出的泪水,纷纷从他的十指之间溢出来。 中和楚家 56:47:21 午夜梦回,楚绮瑗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她掀开汗湿的薄被,然后双臂抱膝坐在床上。 床边桌上的电子钟显示着时间。盯看着那排液晶数字,她不禁又联想到那一颗在世界上某个角落,等待着倒数引爆的定时炸弹。 此刻,她的脑海中仍然被方才的残梦困扰着、萦绕纠缠着。 接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床头灯,在晕黄的灯光下,她把手举到眼前,前后左右审视着。她寻找着皮肤上是否有着任何微小的红疹,但是,她的手依然光滑白净。 她的手,今晚曾被容朝安握了许久…… 楚绮瑗的唇角泛起了一抹微笑,心里有一种暖暖甜甜的感觉,像冬天的太阳缓缓照耀在身上。 她不禁开始幻想着未来有一天被容朝安亲吻的感觉。 但是不消片刻,她飞扬的喜悦心情却又直线降落,一个过去的记忆像一层低低的压下,罩在她头顶上的阴霾,已经好久、好久了,她几乎看不见晴朗的蓝天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 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是,有些人的过去会跟着他一辈子,阴魂不散。 楚家两老在生下楚绮瑗这个独生女之后,就决定不再有第二个孩子,生长在一个父母亲都是中学老师的小康家庭里,楚绮瑗的成长过程是在爸妈身教重于言教的熏陶下平实且平静地度过,因此她心中常常自嘲,她可说是个是胸无大志的人,而她的双亲则是世界上最最开明、慈爱的父母。 楚绮瑗十八岁那一年,第一次离家去台中就读大学,自己一个人在外头租住了一间学生套房。 那时,她和同班同学芮筱嫣尚未发展出无话不谈、知心至交的情谊,不过,情窦初开、芳心寂寞的她,在大一那一年便得到校圔里的风云人物,大她两届的学长管世皓的青睐。 管世皓来自一个富裕的家族,父亲和叔伯们都是知名的建筑设计师,因此念建筑系的管世皓俨然承继家风,不但在学业上野心很大,在校圔里也叱风云,不但身兼辩论社的社长和校圔文艺季刊的主编,而且他的设计作品还常常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性的校际比赛。 一个才华洋溢,又长得英俊潇洒的帅哥,却对一个青涩的小学妹展开追求行动,让不曾谈过恋爱的楚绮瑗,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 但是,和管世皓才看了两场电影,吃了一顿饭,她就开始听到有关管世皓是「杀手级」的摧花大盗之类的传闻。 那时,楚绮瑗常以「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来提醒自己,认为在和管世皓交往一段时日之后,自己有眼睛可以看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芮筱嫣是班上第一个警告她要小心管世皓的同学,楚绮瑗虽然心存感激,但是并没有把芮筱嫣的忠告放在心上,因为初恋的滋味实在太甜蜜了,而且温柔体贴又慷慨大方的管世皓简直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标准白马王子。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楚绮瑗开始因为管世皓在约会时得寸进尺的要求感到心理压力逐渐增加,而且也饱受管世皓另有女友的流言之苦。 楚绮瑗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管世皓想与她更进一步的要求,她不断理智地告诫自己,人的一生中只有唯一的第一次,在她还没有百分之百、完完全全认识、信任而且深爱对方之前,绝对要守住这一道最后的防线,因为,她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是绝对不可以对不起爸妈十八年来的细心呵护和教导。 在楚绮瑗心中最矛盾、迷惘的时候,有一天在学校的餐厅里碰到芮筱嫣,于是她鼓起勇气,快人快语地问了芮筱嫣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你是不是跟管世皓交往过?要不然你怎么会教我要对他小心些?」 芮筱嫣先是被楚绮瑗像是兴师问罪般的语气吓了一跳,但是继而不禁失笑,答道:「我不必跟管世皓交往才能认识他,我爸爸和他爸爸是旧识,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了。绮瑗,你可别被爱情冲昏头了,一个有着天使面孔的人,也可能是魔鬼的化身。」 后来,楚绮瑗实在是从许多人口中听到太多有关管世皓不同的故事,她终于决定和管世皓先冷淡一段时间再说。 某天晚上,两人最后一次在公圔里见面时,楚绮瑗便打算把心里的话和他说清楚。 不料,当楚绮瑗提出要先淡一下两人的关系时,管世皓立即脸色大变,而且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朝她怒声叫骂。 「你在玩我啊?你这个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小骚货!条件比你好的女孩子满街都是,我是什么身分?你又是什么身分?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楚绮瑗当场被管世皓这么莫名其妙、狗血淋头的一骂,整个人都吓呆了。 她定了定神之后,认为自己可以不听这些平白无故侮辱人的话,于是丢下一句话,便打算离去。 「没想到你的思想那么肮脏!」 她转身要走,但是管世皓忽然从后方一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另一手则捂住她想叫喊求救的嘴,她只感觉到脑中一片晕眩,几乎无法呼吸。 接下来,管世皓连拖带拉地把她拖进一旁的树丛里,他一把将她按倒在草地上,以他健硕如运动员的有力身躯制压着她,然后伸手抚摸她的酥胸,另一手则粗鲁地想扯掉她裙子里的内裤。 天底下还会有什么事,比被自己爱上的男人性侵要来得更让一名少女心碎? 要不是有位老太太遛狗时经过树丛旁,听见楚绮瑗被捂住的嘴发出的低沉挣扎声,管世皓很可能会因而得逞。 幸运的是,大部分的坏人都是作贼心虚的孬种,当管世皓一听到老太太的高声尖叫,立刻拉起脱了一半的裤子,像夹着尾巴的狗那般落荒而逃。 第七章 当老太太帮忙把一身凌乱、衣衫不整的楚绮瑗从草地上扶起来时,立即关心地问:「他有没有……」 楚绮瑗含着泪摇了摇头。 老太太点点头,接着忿忿地说:「现在的年轻男孩太不象话了,我马上陪你去报警!」 但是楚绮瑗又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他是我交往两个月的男朋友。」 「那你更应该报警!」老太太义正词严地道。 最后楚绮瑗终究没有勇气报警,她想,还好并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所以她决定就这样算了,以后两人避不见面就好,再说,她最怕的是这种事一闹大,会让她同是为人师表的爸妈蒙羞,何况即使报了警,又有谁会相信她呢?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跟管世皓交往,甚至爱上了他,而他却是众多女学生暗慕、单恋,巴不得投怀送抱的资优生、风云人物,更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子,也许还有人会认为这是她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而编出的谎言。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事后管世皓竟然有脸到处宣扬,向人夸口说楚绮瑗已经在他的得手猎物名单上,而且他秉持着一贯「玩完就丢」的潇洒作风,把她给甩了。 听见这样的事,楚绮瑗什么也不想辩解,她只想平静地过日子,好好地把书念完,只有当芮筱嫣满怀关切地来询问她时,她才坦白说出那晚发生的事。 芮筱嫣完全相信她,并且之后时时来关心她,从此两人来往得越来越密切,成了好朋友。 因为一次被男友性侵未遂的不堪往事,楚绮瑗虽然在告诉了芮筱嫣,将心中的委屈一吐为快之后,就不再提起,但是,这件事也同时在她的心灵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痕。 她除了对爸妈和芮筱嫣的信任外,对其他人的信任度几乎荡然无存,因为她看到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被烫金包装在名利声望的虚伪面具底下。 如果她的判断力可以错得如此离谱,盲目地爱上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那她又如何信任任何一个从她身旁走过,在她生命里出现的陌生人? 在这充满伪善、假道学、只注重追名逐利的无情现实社会里,一个人又如何能够真正看清另一个人的真面目?世上真的有天使般的人存在吗?还是每个人其实都是坏到某种程度的恶魔? 因为对人性的失望和恐惧,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前,楚绮瑗都不曾再交过男朋友,出了社会后,开始在一间银行上班,她依旧单身,直到经由芮筱嫣的介绍,认识了容朝安。 在遇见容朝安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她被心仪的男友性侵未遂的那晚,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玷污了,身体被侵犯了,她觉得肮脏、龌龊,反胃作呕,那一夜,她就洗了六次澡,之后,她开始不断地洗手,跟陌生人握手后要洗,推开餐厅或商店的门后要洗,打完公共电话要洗,最多每天可以洗上百次手。 当情况逐渐恶化,连身体上都出现过敏的反应和症状,严重到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时,楚绮瑗知道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人间地狱,她往后的日子将不得安宁了。 现在,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信任容朝安。 在三个月前,他也只是个陌生人,不是吗?她甚至害怕,当有一天她已经可以确定容朝安是个好人,而把她曾经遭到第一个男友性侵未遂的事告诉他时,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四章】 桃园国际机场 49:32:08 周日,机场大厅内的人潮似乎显得特别拥挤。 当风尘仆仆的情报贩子左绍华从入境的自动门走出来时,芮筱嫣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在外型上的改变,他原先乌黑的短发染成了灰褐色,而且鼻梁上戴着一副有着浅紫色渐层镜片的墨镜。 芮筱嫣轻吁一口气,向身旁的楚绮瑗低语。 「那个戴着新潮墨镜的,就是我们在等的人。不过,他以前是满一板一眼的,现在怎么……」 她正说着话时,邢笠维已经率先上前迎接左绍华,并且介绍容朝安给他认识。 片刻后,三名男士一起朝在原地等着的楚绮瑗和芮筱嫣走来。 不待芮筱嫣提出疑问,左绍华已先开口。 「你一定在想,我怎么能这么快就飞到台湾来?你昨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夏威夷给自己放个假。」 「度假?呵,难怪你戴着那么夸张的墨镜。」芮筱嫣促狭地道。 左绍华把墨镜往鼻梁下方滑了一些,瞅着眼前两名美女,眨了一下眼睛,暧昧的低语。 「那倒不是,这墨镜跟度假无关。记不记得我上回在马尼拉,被恐怖分子绑去3合里岛,囚在猪舍旁边,又被那个丧心病狂的『怪手』逼供的那几天?他用利刃在我脸上和身上划了几十刀,我这是遮脸上的疤痕,你不觉得紫色跟这些疤满配的吗?唔,芮秘书,你还不快快介绍你身旁这位是……」 「她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过的楚绮瑗。」芮筱嫣顿了一秒,见左绍华似乎对好友充满兴趣,于是有些不放心地加了句,「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朝安的女朋友。」 邢笠维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左绍华道:「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浪费,我已经在机场安排好一间私人的休息室,我们先到那里去再聊吧。」 一行人进入休息室后,邢笠维立刻开口谈正事。 「绍华,大约再过一个半小时,杰克就会抵达桃圔机场跟我们会合了,我们先在这里等着,不过,我建议你马上跟我表哥谈一谈,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要如何借用你的专长。」 左绍华把他唯一的行李——一只有滑轮的小皮箱往旁边一放,一边取出文件夹,一边说着话。 「你不是说那颗炸弹在后天会被引爆吗?唉,今天是九月二日,星期天,你们怎么没想到先去查查,最近亚洲地区有没有发生恐怖炸弹爆炸事件?」 「你已经查到线索了?这么快!」容朝安大感意外。 左绍华挥了挥手上的活页夹,好整以暇地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只是巧合,或是有某种关联,在一个星期前,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上个星期六,在印度的海得拉巴市,发生了一件恐怖爆炸事件。唉!你们台湾人都不关心国际新闻吗?」 左绍华翻开活页夹,念着上面的内容。 「死亡四十四人,受伤五十四人。两颗定时炸弹被引爆,另外还有十九颗——对,我没念错,你们也没有听错,另外还有十九颗未被引爆的定时炸弹被找到。我离开夏威夷后,先去了趟印度,停留两个小时,这是我当地的网民提供的,主嫌应该是巴基斯坦的回教好战分子,这是他们针对印度教徒的武力攻击。」 左绍华报告到一个段落,抬起眼来时,只见眼前的四个人全都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而且全都盯着他看。 楚绮瑗忍不住说了一句,「哇,你好厉害!真不愧是个情报贩子。」 左绍华倒没有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表情,他老老实实地说:「去印度转一圈,其实是东方a的主意。」 「什么?」邢笠维脱口喊了出来。「东方a有跟你联络?」 「你真以为只有你们才会打电话找我吗?」接下来,左绍华的语气像是带着抱怨,「这次算便宜你们了,因为东方a已经先付足了我费用,是我平常价码的两倍。」 芮筱嫣没好气地在楚绮瑗耳边低声骂道:「过分!我和笠维还救过他一命,现在他还跟我们谈钱!」 左绍华装作没有听见芮筱嫣的话,以平稳的语气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查到了一个名字——阿鲁汗,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我想,如果亚洲的恐怖组织想展开什么行动,来报复你们上次阻止了伦敦新千禧桥上的人肉自杀炸弹,而台湾又跟巴基思坦和印度离得不远,他们应该也会透过阿鲁汗来执行任务。」 闻言,容朝安显得气急败坏地说:「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定时炸弹被安装在哪里,目前只能确定『鸿碁』的厂房和总部大楼是安全的。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敢说,这颗定时炸弹是冲着我来的,不管炸弹最后在哪里爆炸,我将会被栽赃为那个引爆的人。」 左绍华以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一会儿后才说:「容朝安,很不幸地,我必须告诉你另外一个坏消息,你的『魔王』签名在两年前被美国cia破解了,是cia故意出卖你,把密码泄漏给亚洲的回教恐怖组织的。」 第八章 「什么?!」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声。 「为、为什么?我不懂,我还以为cia是好人。」容朝安结结巴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左绍华轻叹一声,似笑非笑地拍着他的肩膀。 「老弟,在情报战里,没有所谓的好人或坏人,每个人都只是做有利于自己国家或集团的事。不过,这也得怪你自己是始作俑者,难道你忘了,七年前你不是骇进cia的内部网络,留了个反对美国对中东石油政策的简讯吗?看来,想给你一点教训的,恐怕不是只有一帮人。」 一个半小时之后,杰克所搭乘的班机准时降落,抵达桃圔国际机场。 和之前正在夏威夷度假却显得疲惫不堪的左绍华相较,杰克在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之后,仍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楚绮瑗见到杰克后,不禁当着容朝安的面对芮筱嫣惊叹道:「天哪,我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蓝色眼睛!」 一旁的容朝安马上吃味,酸溜溜地说:「英国气候不佳,让英国人总是表现出一副随时都在生闷气的模样,等你听见杰克开口就知道了。我常想,在杰克的mi5生涯里,究竟杀过多少人!」 楚绮瑗没好气地白了容朝安一眼,噘着嘴说:「只是看又不用钱!我只有说他帅,又没有说要移情别恋,你吃哪门子的醋啊?」 杰克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多人等着他前来,并未有意外的表情,嘴边带着惯有的嘲讽微笑。 「太好了!老鸟、菜鸟全都到齐,有人看见猎我们人头的猎人躲在哪里吗?有这么多美女能当饭吃吗?」杰克的目光最后颇带玩味地落在他从未见过的楚绮瑗身上。 楚绮瑗别开头,向容朝安啐了声,「这男人的嘴巴还真是有够毒!」 芮筱嫣则大方地朝杰克伸出手,和他打招呼。 「啊,风情万种的芮小姐,你近来可好?」 芮筱嫣直直地盯着杰克,面带笑容地说:「我明天要跟笠维结婚,但是结婚证书上写的是笠恒的名字,然后还得担心那颗定时炸弹会不会在我的婚礼上爆炸,你说我好不好呢?-」 杰克露出足以迷倒全世界女性,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地说:「看来,自从我们上次在伦敦见面之后,你的人生观一直没有什么进步。啊,我看见做情报买卖生意的左先生也来了,想必是闻到了钱的味道吧?」 左绍华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恨得牙痒痒的,但仍面带微笑,「上次多谢你救我一命,不过,风水轮流转,这一次也许会是轮到我救你。」 「我只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杰克简单地回了一句,然后低声地把话题转回正事上。 「mi5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台湾向来有自己的两岸问题,也从来没有直接和国际恐怖组织有过节,所以那颗定时炸弹应该不是定在台湾,而是在国际上某个足以引起世人注目的地方,但是他们又想报复『鸿碁集团』对反恐活动的参与和介入,所以我认为,他们会选中某一个『鸿碁』在国外的大厂,或是一个和『鸿碁』有破天荒合作计划的国际企业。」 杰克这番话,完全和左绍华先前认为恐怖分子会锁定台湾,或和容朝安相信对方是针对他作个人报复差异甚大,但是无论如何,容朝安仍然会被栽赃为「刽子手」。 容朝安若有所思,但千头万绪,理不出一条光明路。 他语调晦暗地说:「『鸿碁集团』在全世界九个国家设有大厂,这风声若是一传出去,岂不是造成国际间的混乱?再说,和『鸿碁』合作的厂商有上百家,而且遍布全球,这不是有点像是海底捞针吗?」 杰克四平八稳地丢下一句,「那我们就找那根最大的针来捞吧!」 阳明山 45:01:38 一行四人来机场接了左绍华和杰克之后,因为情况十万火急,众人直接在机场休息室边用午餐边开会讨论。众人各点了一碗贵得离谱,标价两百元的牛肉面,但是东西没有吃多少,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专心地讨论该如何找出定时炸弹所安装的地点。 末了,邢笠维和芮筱嫣把左绍华和杰克接往台北。 容朝安认为,有一个无孔不入的情报贩子,和一名可以移山倒海的mi5干员已经足够了,他应该暂时还无用武之处,于是决定带楚绮瑗去阳明山兜兜风,让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一下。 车上,楚绮瑗看了容朝安一眼,有些犹豫地说:「刚才在机场吃牛肉面的时候,筱嫣看到桌上放了一份今天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新闻大刺刺的很醒目,但是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心情听?」 「是有关『鸿碁』总部昨天发生的事?」容朝安马上猜出来了。「你和筱嫣刚才怎么都没吭声,把这件事告诉笠维?」 「我们是看你和笠维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不想再增加你们的心理负担,筱嫣还特地悄悄地把那份报纸移开去。后来,你和笠维陪绍华和杰克去兑换外币时,我和筱嫣很快地看了一下报纸。」 容朝安听见楚绮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有利于「鸿碁」的报导,但是他仍然想快些知道。 「那报导上写了什么?昨天就只有tdn的那个大牌狗仔到场,也不知她怎么会那么快就听到风声,报导一定是她写的,对不对?」 楚绮瑗轻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 「没错,就是那个名叫利绣沄的女记者。我实在有些替邢伯伯他们担心,你记不记得,不久前利小姐才爆料两名立法委员的婚外恋情,搞得满城风雨不说,最后还逼得那名已婚的男立委自动请辞下台?」 「听你的口气,那篇报导似乎很不给『鸿碁』面子?」容朝安看了她一眼,他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 楚绮瑗心想,邢笠维和容朝安迟早都会看到那条头条新闻,她现在即使不说,也没有多大差别。 「我记得筱嫣告诉过我,笠维为了强迫邢伯伯让他能在筱嫣面前卸下『笠恒』这张假面具,恢复自己的身分和筱嫣在一起,所以故意泄漏了一些资金调度国外的机密给那位女记者。」 容朝安打岔道:「没错,那些巨款是透过『鸿碁』在东南亚的厂房,再转移给东方a的『防恐特煞』组织。但是后来利绣沄好像碰到了死胡同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追查。」 「朝安,那你就太低估利小姐了。」楚绮瑗当场泼了他一头冷水。「她是碰到了死胡同没错,但是她的专业嗅觉非常灵敏,而且想象力也特别丰富。」 「啊,在报导上发挥想象力?不会吧?!」容朝安这时才开始真的有些担心。 「她到底是怎么报导昨天的事?」 「长话短说,她根本不相信『鸿碁』的说词,她觉得连国防部都派出军中的爆破小组了,怎么可能只是个只让人虚惊一场的恶作剧。而且,她认为这件事可能跟那些悄悄转移到国外的巨款有关,很可能是『鸿碁』从事某种非法交易,最后,她也认为可能是『鸿碁』的某个企业敌人眼红,以定时炸弹来造成市场上对『鸿碁』产生紧张心理。」楚绮瑗有条不紊地说着。 容朝安有些气不过地提高了音量道:「这些狗仔真是麻烦,连军方都说没事,就凭她生花妙笔写了篇臆测的报导,就足以造成市场上的紧张?」 楚绮瑗握了握容朝安的手,以此安抚他。 她理智地提醒道:「这类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只要一传出什么饮料或泡面里遭人下毒勒索,那间食品公司的股票价格就开始大跌。话说回来,利小姐的『臆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她只是不知道幕后的真相。确实,恐怖分子是真的『眼红』,才故意将那颗定时炸弹牵连到『鸿碁』,还有你。」 容朝安捏了捏她的手,颓丧地说:「这种事我们也爱莫能助,看来明天星期一,『鸿碁』重新开厂上班,一早的股市一开盘,就会先给『鸿碁』的股价来个定时炸弹,碰巧明天又是笠维和筱嫣的婚礼,看来一场喜事又会被蒙上一片乌云。」 「我只希望不会因为那篇报导而影响筱嫣的婚礼。」楚绮瑗有点忐忑不安地低声说。「我明天本来是要请一天假,好当她的伴娘,不料她告诉我别请假,因为连新娘明天都得照常上班,只要下午三点钟提早下班就行了。」 第九章 容朝安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苦笑一声。 「这都是姨丈意思,说什么自家人更要带头做全体员工的表率。唉!我真有点替姨丈感到悲哀,身为数一数二的巨富又怎么样?连生活都没法好好的过,儿子要娶媳妇,他还得在婚礼当天照常上班。要是我,宁愿过平静而且能享有自我的生活,也不愿意拥有那些财富。」 楚绮瑗忍不住想糗他一下,笑着说:「可是你家已经很有钱了,怎么办?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或去领养一千万个孤儿吗?」 「你真是爱说笑,台湾哪来一千万个孤儿?」容朝安不失诙谐地反驳了句,接着,他随即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沉思了良久之后才有些嗫嚅地道:「绮瑗,有些事,我并不想瞒你……」 楚绮瑗感觉出他在情绪上的转变,不禁感到纳闷。 「怎么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严肃?」 容朝安终于决定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全盘托出,他想,也许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像自己刚才所说的,活得更自我,更平静。 「绮瑗,我爸妈在商场上再怎么呼风唤雨,叱风云,可是,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称职的扮演好父母的角色。我是家里的长子,我出生的时候,我们的家境已经算是很富有了,所以,我们家三个孩子都是保母带大的。」 楚绮瑗很体贴地说:「这在现代这种忙碌的社会里,是很普通平常的事。」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容朝安欲言又止地停顿了片刻,才说下去,「其实我们家是一个相当失衡的家庭,我们兄妹三个人,在求学时期都发展出不同的极端方式,想引起爸妈的注意。我是放学后和放假时镇日和计算机为伍,鲜少踏出家门,宅男的身分就是这么来的。可是,我爸妈连晚上都应酬到三更半夜,假日也根本不常在家。」 楚绮瑗顺着他的话提出她心中的疑问。 「那你的弟弟和妹妹呢?我们交往的这三个月来,你似乎也很少提到他们。」 容朝安把车速减慢,而且抽出在楚绮瑗掌心中的手。他决定在安全驾骏的同时,专心地告诉她一些他从来不敢提的事。 「我弟弟朝平,从国中起就常彻夜不归,在外面跟一群狐群狗党鬼混,其实我了解他的心情,他只是想用『做坏事』来引起我爸妈的注意。至于妹妹季嬅,她是爸妈最疼爱的小女儿,但是她的任何事情我爸妈也都是交给家中的管家代劳。她从小就拚命读书,想以好成绩和奖状来博取爸妈的欢心。」 「后来呢?这两个极端,一好一坏的做法有效吗?」楚绮瑗大感好奇地问道。 「现在,我弟弟变成了个毒虫,天天吸安非他命来麻痹自己;而我妹妹在接掌家族企业之后,开始产生了强迫症的症状。我夹在两个人中间,一个是好胜、好强的女强人,我根本帮不了什么忙,另一个是自甘堕落,自我残害的迷途羔羊,而我却帮他、帮他……」 楚绮瑗不清楚容朝安想说什么,便接着他的话问道:「帮他戒毒?」 「不,他向我要钱,我就拿给他,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他身心交瘁,饱受毒瘾发作的折磨。我爸妈不愿意把他送去烟毒勒戒所,生怕这件事一被传开来,不但有损企业形象,而且他们会颜面无光,一切都是为了面子问题。绮瑗,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你可以体会我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吗?」 楚绮瑗哑口无言,沉默着慢慢消化着刚才容朝安所告诉她的事。 此时,容朝安已经把车子转入前往阳明山的迂回道路,又走了好一段距离之后,楚绮瑗才清了清喉咙,瘠的开口。 「如果我是你,我想,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为了救你弟弟一命,我倒有个点子,我觉得你与其困在父母之命的矛盾和痛苦中,也许可以学笠维的做法,干脆孤注一掷地把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主动泄漏给那个锲而不舍的包打听女记者。」 闻言,容朝安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彷佛在乌云密布的后方见到一片海阔天空。 他兴奋地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点子?绮瑗,你真是我的福星!」 然而楚绮瑗反倒变得落寞,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向容朝安自我剖白。 「朝安,我也有件事……一个藏在我心中六年的秘密,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又提不起勇气。大一的时候,我交了生平第一个男朋友……」 「你是说那个猪狗不如,名叫管世皓的杂碎吗?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们认识不久之后,筱嫣就告诉我了。我还教筱嫣去帮我弄来一本你们学校的同学录,想找出那个家伙,扁得他屁滚尿流,断手断脚,但是筱嫣就是不肯。绮瑗,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错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坏蛋了!」 听了容朝安的一席话,楚绮瑗顿时感动涕零,她在泪流满面中,带着一抹凄楚的微笑。 「没想到死党的大嘴巴有时候还有正面的效果。朝安,你不知道我已经被这件往事困扰多久了,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正是因为心中这个阴影,才开始有洁癖和过敏症的,而这六年来,我甚至对爱情也有洁癖,碰都不敢碰一下,直到筱嫣介绍我们认识,但是,过去那件事就像个阴魂不散的记忆,我想刻意地抹掉,却抹也不抹不去……」 这时,容朝安突然紧急煞车,倏地把车停在路旁。 楚绮瑗被这么一震,吓得眼前直冒金星。 「你刚刚说什么?」容朝安忽然大声问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表情吓坏了的楚绮瑗,她眨着眼茫然地看着他,有些怯怯地低声说:「你不是说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现在怎么又突然反应过度?」 「不,不是,你刚才说,记忆抹都抹不掉……」 「容朝安,我必须郑重警告你,如果你再这样吓我,我真的就要哭出来了。」 忽然间,容朝安双手紧抓住楚绮瑗的肩膀,然后完全忘了她会过敏这件事,重重地在她微启的芳唇落下一吻。 结束这个吻后,他一边换档,把车子掉头,一边有如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喃喃自语。 「计算机跟人脑不一样,计算机的记忆是可以改写,或全部抹掉的……呃,绮瑗,你怎么了?」 楚绮瑗一时啼笑皆非,羞得直想跺脚,「你还问我怎么了?第一,你刚才突然吻了我,请你赶快看看,我的嘴唇有没有起红疹或肿起来?没有吗?那就好。第二,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现在这样忽然把车子掉头,到底是想做什么?」 容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多亏你的一句话,突然一语惊醒我这个梦中人。琦瑗,计算机程序就像是电影的胶卷一样,是把每个画面一格一格用计算机语言写进去的,也就是说,那个传到我笔记型计算机上的定时炸弹倒数定时器也是计算机程序设计的,只要我能进入它的程序,就可能可以让它停止倒数计时!」 「所以呢?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回『鸿碁』的总部大楼呀!自从知道有颗定时炸弹在某个地方滴答响,我就不敢把笔记型计算机带回家了。」 【第五章】 「鸿碁集团」总部大楼 42:11:29 仍在执行临时停工的「鸿碁集团」,在空荡荡的总部里,只有十来名安全警卫或是固守岗位,或是执勤巡逻。 通过了层层的安全关卡,容朝安迅速带着楚绮瑗来到协理办公室。 容朝安以识别证刷卡开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办公桌走去。 楚绮瑗不想在容朝安工作时让他分心,于是主动朝一旁的待客沙发走去。 看来她又要翻看茶几上的杂志和「鸿碁集团」简介来打发时间了,她心里想着,再多来个几次这种「伴工」的状况,不消多久,她恐怕可以把「鸿碁」的创业历史倒背如流,记得滚瓜烂熟了。 当楚绮瑗再度抬起眼时,便看见容朝安端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直盯着笔记型电脑的屏幕,一动也不动。 她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我在作最坏的打算,一边想着最好的结果。」容朝安说着话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计算机屏幕。 「什么是最好的结果?」楚绮瑗又问。 「就是我把计算机程序一笔勾销,定时炸弹也同时解除了。」他终于抬起眼看着她,露齿一笑。 「那什么又是最坏的打算呢?」 第十章 容朝安的喉结一上一下,吞了一口口水之后才回答她的问话。 「那就是在我企图改写恐怖分子的计算机程序时,也立刻把定时炸弹引爆了。」 楚绮瑗马上面带忧色地把杂志放下,她盯着容朝安,一字一句地说:「立刻把炸弹引爆了?那敢情好,我们只要看明天的报纸,就可以知道这颗定时炸弹是炸掉了什么国家的什么地方。」 容朝安苦中作乐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谢谢喔!你的一番话会让我永远记得,我是那个炸死不知多少生命的大罪人。嘿,你对我有信心一点好不好?」 「除了信心,我还会为你祈祷!」楚绮瑗装模作样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十,低下头来。 「好、好、好好笑!」 容朝安和楚绮瑗相视一笑。 然后,他像是即将要痛扁人一顿般地十指交握,夸张地做着纡解指头筋骨的动作,接着咬咬牙,毅然决然地说:「来吧!看我『魔王』重现江湖!」 容朝安深呼吸一口气,蓄势待发,当他正想象一名钢琴大师,十指放上琴键上打算弹奏出第一个音符时,楚绮瑗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说计算机记忆程序,就像是电影胶卷一格一格的画面?」 容朝安毫无忽然被打断的不悦,非常有耐心地为她解说。 「这其实跟爱因斯坦解释时间和空间的理论一样,如果有人可以在空间中旅行得比光速还快,他就可以往前进入未来,或者是往后回到过去。你就这样想好了,定时炸弹的倒数定时器就好像一个电子钟,它的每一秒其实就像一个画面,下一个画面就是跳到下一秒,而每一秒的每一个画面,是由计算机程序设计用来记忆的,如果我可以破解,进入这个程序里,不就可以定格,让时间停止转动,甚至把它的记忆完全抹杀?没有了倒数计时,定时炸弹也就不会爆炸了。」 楚绮瑗露出崇拜的神情,大为赞叹。 「你好厉害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一定是件相当困难的工作,我虽然帮不上忙,但会在一旁全心支持你,为你加油!」 「嗯!」 见楚绮瑗不再有其它疑问,容朝安便将十指放在计算机键盘上,飞快地不断输入。 但是试了一次又一次,他蹙紧了眉,然后又重新输入,重新开始,但他的笔记型计算机只是发出「当」的一声,告诉他此路不通。 楚绮瑗在沙发上看杂志看到直打呵欠,于是她起来走走,踱到窗边,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之后,她从直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变成了斜坐的姿势,最后,她把高跟鞋脱下,两腿收起靠在沙发上,手肘支着沙发的扶手,手掌托扶着额头,接下来,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到容朝安拿了件外套盖在她身上,她半眯着眼朝他微笑一下,然后又继续打盹,直到她腿麻了,脖子因为和皮沙发的接触而开始冒出一层微汗,半梦半醒的她忽然想到自己会不会因而起汗疹,就突地惊醒了。 楚绮瑗坐起身,胸前还披着容朝安的西装外套,她感觉室内的灯光似乎变得昏黄,当她抬眼望向窗外,她才惊觉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看了一下手表,不禁叫出声来。 「天哪!已经快五点了?!」 她望向容朝安,只见他依然全神贯注地敲打着计算机的键盘。 楚绮瑗轻声问了一句,「朝安,进行得怎么样了?」她刚才那一声低叫,他竟然没有发觉她已经醒来了,可见他有多么专心。 容朝安抬起脸,给她一抹令人心醉昏然的迷人微笑。 他掩不住内心的兴奋,道:「再过一会儿就知道了!我破解了密码,进入对方锁定的程序,接着按部就班,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逐一改写每一道程序,已经快完成了,如果我成功的改写,那这个程序就会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它。」 「太棒了!我拭目以待。」楚绮瑗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下懒腰。 她对这些有如外星语言的计算机知识一窍不通,但是她相信容朝安的专才和永不放弃的决心。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容朝安伸手抚摸着长出了胡碴的下巴,郑重地向楚绮瑗道:「ok!大功告成——就等我这最后一下了!」 有鉴于上一次的「最后一下」,楚绮瑗按下后计算机却当掉了,然后变成了一颗定炸弹的定时器,这时容朝安也不禁有些犹豫不决,像等待着楚绮瑗的精神支持似地停顿在那里。 楚绮瑗走了过去,站在容朝安身旁,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空出一手来反握住她的手。 「你该不会又希望我来按这最后一键吧?」她有些呼吸急促地问道。 「嗯……我看还是由我来吧。」 容朝安在心中默祷了片刻,然后就像过河卒子一般,下定决心伸出食指往键盘上的输入键一按。 就像上回一样,笔记型计算机又「咕」一声,突然失去了画面,看似当机一般,但是由于容朝安并没有在他的计算机上设定自动重新开机,所以他按下电源键,重新开机。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容朝安苦笑着朝楚绮瑗道:「如果炸弹已经被我刚才那一按引爆了,至少我们可以确定,炸弹不是在『鸿碁』的总部大楼里。」 楚绮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中感到极为复杂,「谢谢你的提醒!如果等一下开机完毕,结果我们又看到那个定时器仍在倒数计时,那就表示你今天下午的五、六个小时苦工全部白费了。」 容朝安直瞅着她,唇角带着微笑,语带浓情蜜意地说:「如果快要世界末日了,而你知道只剩五、六个小时可活,你最想利用那段时间来做什么事呢?」 楚绮瑗愣了片刻,末了显得面颊酡红,羞人答答地避开容朝安灼灼的目光。 她轻声说:「如果在认识你之前,我的答案可能会是陪我爸妈,带他们四处吃喝玩乐,把我所有的积蓄花光,但是,我现在有了你,我想……我是说,我不想死的时候还是个……呃,处女。」 容朝安一脸欣喜,因为楚绮瑗的一番话感到一阵飘飘然,但是他仍故作正经地说:「老天爷,我交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死到临头,想的竟是『食』和『色』这两件事!」 「耶,我都这么坦白了,那你呢?」楚绮瑗反问一句。 容朝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跟你在一起度过人生的最后五、六个小时,这个答案我早就想好了,只是身为宅男……呃,我是说身为草莓处男的我,不知道我们可以在五、六个小时里『爱爱』几十次?」 楚绮瑗忍住笑咬牙啐道:「说穿了,你们男生还是比我们女生坏,而且简直是坏到骨子里去了!还几十次咧!」 此时,容朝安的笔记型计算机突然发出「哔」一声,在全黑的画面上,又显示出一排红色荧光定时器的数目字,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那排数目字定在「35:48:51」这个时间上,并且一闪一闪的。 两个人顿时紧张无比地瞪着那排数字,心跳不断加快,也暗自祈祷着那排数字接下来能够消失,然后计算机可以正常地完成开机的动作,但是,他们两人更不希望看到的是数目字突然变成「00:00:00」,那表示定时炸弹已经被引爆了。 数目每一闪就是一秒钟,它就好像是没了电池的电子钟一样,定格在那里,想跳到下一秒,却跳不过去。 接下来,计算机忽然传出一道长长的「哔」声,把容朝安和楚绮瑗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排数目字消失了一秒钟之后,又重新跳出来,显示着72:00:00,然后是71:59:59…… 容朝安深吁了一口气,但又十分懊恼。 「这表示我的五、六个小时苦工,只得到了一个好坏参半的结果。坏消息是,我并没有完全停止倒数定时器,也没有解除那颗定时炸弹;好消息则是,倒数计时器重新回到原点开始倒数,但是,炸弹还是会在七十二小时之后爆炸。」 楚绮瑗脸色一黯,双眉深锁,但仍带着一丝希望开口询问,「我想问一个很笨的计算机白痴问题,如果你每次都在倒数快归零的时候把计算机程序重新改写,那我们不就永远可以有这七十二小时,定时炸弹也永远只是在倒数计时的状况下,不会爆炸了?」 第十一章 容朝安并不想欺骗她,他接下来坦白的话,无疑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必须花这么多时间改写程序,却只能得到这种结果,那表示那些恐怖分子们早就想到我会有这一招,已做好周全的准备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次我若再试图在倒数定时器上动手脚,只怕定时炸弹就会立刻被引爆。」 楚绮瑗张着嘴无言以对,但是很快的,她决定以乐观的态度来鼓舞两人的士气。 「往好处想,这总比本来炸弹再过三十六个小时就会爆炸的情况要好得多了,我们现在还有七十二个小时,我相信,像神秘的东方a或者是左绍华和杰克这些情报专家,一定可以找出对策。」 容朝安点点头,同意楚绮瑗乐观的看法。 他刻不容缓地拿起桌上的电话,说:「我必须马上通知笠维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有七十二个小时。」 电话通了,容朝安和邢笠维简单地说了几句,接着,电话那端似乎换了人接听,因为接下来容朝安改以英文交谈。 一旁的楚绮瑗马上猜中对方是谁,因为mi5的杰克是众人之中唯一不会说中文的。 楚绮瑗静静聆听着容朝安应是压住脾气的声调。 「可是炸弹没有爆炸啊……好、好,我知道我不应该擅自行事,算是我错了,行不行……东方a?那你就回报啊……喔,省省吧!你也不必谢我了!」 当容朝安气呼呼地挂断电话,楚绮瑗马上靠近他,拉着他的臂弯。 「那是杰克?好了啦,你别生气了,我想,东方a应该会觉得你又立了大功,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 容朝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疲惫地把头靠放在楚绮瑗的肩上,手紧紧地搂住她的纤腰。 「杰克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唉,我这又是招谁惹谁啦?是他们这帮人全都神秘兮兮,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实情,就教我去反追踪恐怖分子,害得我无端沾了一身腥。」 楚绮瑗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柔声安抚道:「好了啦!打击恐怖分子人人有责啊,你就当是为全世界人类做好事,受点气、沾点腥又算得了什么?」 容朝安觉得,现在她正抱着他,那么的靠近,他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他的脑海里想的根本不是定时炸弹的事。 「绮瑗,今天中午时我吻了你,你的嘴唇好像也没有过敏的反应,或红肿得像莲雾一样嘛!」 闻言,楚绮瑗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然后没好气地噘起嘴道:「是啊,看来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似乎越来越『不爱干净』了,竟然连多年的洁癖都慢慢的消失。」 「我想……我可是草莓处男呢!你抱我抱得这么紧,我们接下来可能会『出事』。」 不料楚绮瑗非但没有逃之夭夭,反而伸手把容朝安的脸捧住,眼中情愫满溢,深深睇视着他的瞳眸。 她以无怨无悔,坚定不移的语调说:「你是草莓处男,我在情场上也不是什么胜利女王。话说回来,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颗定时炸弹到底有多大,也许真的是世界末日了,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再当二十四岁的处女了。」 生平第一次,楚绮瑗这么大胆的向一个男人表白,她接着把容朝安的脸拉近,然后主动献上深深的一吻。 两个人像橡皮糖一样贴在一起,耳鬓厮磨,火热的身子互相磨蹭着,狂烈饥渴的长吻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两人停下来喘口气时,容朝安整张脸涨得极红,喘着气说:「绮瑗,这种『余兴节目』似乎有点太……」 「别说话。」楚绮瑗羞涩的笑着,手指压住他的嘴唇。「主戏还没上演呢!来,要不要到沙发上去?」 容朝安喜出望外地猛点头,楚绮瑗又缓缓以吻封住他的唇,两人的双手都像迫不及待般探索对方的身子,然后有如跳着贴身舞般慢慢朝沙发挪移。 「啊!」半途中,容朝安突然叫了一声,只见他急急放开楚绮瑗,转过身去,他一边弯着腰,一边将双臂抱在小腹前,两腿夹得紧紧的。 「怎么啦?是不是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脚了?早知道我就不穿高跟鞋!来,我替你看看。」 「不、不!不要看……不能看!我、我……」容朝安一阵支支吾吾,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到底怎么啦?肚子抽筋吗?」 最后,容朝安才羞得无地自容的说:「不是啦!我……我们刚才这样磨磨蹭蹭,结果我太兴奋就『泄洪』了……跟你说了还怕你不信,我真的是个草莓处男啊。」 楚绮瑗呆愣了足足有五秒钟之久,之后才回过神,终于弄清楚容朝安说的「泄洪」是什么。 她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在女性杂志上读过,处男中十有八、九都会在第一次时早泄的,我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呃,我在说什么呀?朝安,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我们常多加练习,你就熟能生巧了!」 楚绮瑗在手忙脚乱时快人快语的这番话,让容朝安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他抬脸看了她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看看自己的西装裤,呐呐地说:「要是穿牛仔裤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明显,现在可糗大了,外头还有那么多警卫,我这样等一下要怎么走出去?」 楚绮瑗急中生智,一边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一杯她刚才没喝完的咖啡,一边胸有成竹的说:「我有个法子,来,你转过来。」 不明就里的容朝安一转过身,楚绮瑗连看也不敢看的就把手中的咖啡朝他的裤裆部位泼洒。 不料容朝安又哇哇大叫起来。 「哎哟!烫!」 「喔、喔,对不起!我忘了这杯咖啡才刚倒来不久,你那个地方有没有伤到了?」 「有……我的自尊心!」容朝安挤眉弄眼的瞅着楚绮瑗。 他们俩同时往他的裤裆一看,那一大片湿渍就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般晕散开来。 两人又四目相接,最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章】 新闻风暴 57:11:39 在邢家准备举行一场斥资六千万台币的世纪婚礼这一天,星期一早上的电视新闻节目,以及各大报章媒体争相以头条新闻报导、讨论的,却不是新娘芮筱嫣会在今晚的婚礼上穿哪一位名设计师所设计的结婚礼服,也不是「鸿碁集团」总裁邢光东邀请了哪些中外佳宾搭乘他的私人飞机来台,或是在名闻遐迩的晶华饭店摆了多少桌喜筵的问题。 相反的,众家媒体异口同声报导着同样一件事——「鸿碁」是否涉及非法洗钱到国外。 几乎所有可以沾上一点点边的所谓财经专家,争相在各大媒体上发表意见,他们高谈阔论,或多方臆测,甚至信誓旦旦的针对那些道听涂说的事件各自表示立场不同的观点。 有熟谙商业法律的专家特别指出,企业洗钱比个人洗钱更高明,更可怕,因为受害人甚至会扩大到菜篮族之类的小股东身上。 二〇〇七年台湾的电子产业虽仍最为兴盛,但是由于世界性同业的多头竞争,以及电子产业在计算机和电子代工下大量制造,生产过剩,逐渐形成零件、芯片、面板等主要产品库存屯积过多,很有可能在下个年度引起同业之间低价竞争,造成整个市场价值遽跌,而衍生更严重的产业问题。 若是邢光东有「真凭实据」的正在进行有计划的企业洗钱,早已是中华民国和澳大利亚双重国籍的他,大可以在把台湾企业的资金掏空之后,再伺机恶性倒闭,然后以另一间企业的名义在另一个国家东山再起,继续当个很会赚钱的企业家。若果真如此,他将触犯严重的刑责。 另外也有半吊子的财经专家指出,邢光东如果不是进行企业洗钱,很可能就是要把企业重心和生产厂房全部移到工资比较低廉,投资成本不必那么高的东南亚国家去,这样一来,等到东风倶备,时机成熟,台湾的「鸿碁」分布在北、中、南各大科学圔区里的厂房,势必面临关厂的结果。 届时,「鸿碁」拥有的大约两、三万名员工何去何从,将造成一个极大的社会问题,而在一片强迫失业的浪潮中,难免有些中年的「鸿碁」员工将面临高不成低不就的就业问题,有人甚至会因而想不开,走上极端,引发自杀热潮。 第十二章 其它尚有众说纷耘的说法,包括「涉及东南亚毒品市场」、「炒作南亚地皮」、「和外地政府挂勾,剥削劳工」、「转驻印度新兴电子硅品村」、「转投资美国新兴起的电曼兄弟企业理财热潮」、「进军华尔街」等等,甚至有一条马路新闻谣传着「鳏夫邢董爱上好莱坞小明星」,真可谓五花八门,热闹非凡。 在这一波新闻风暴中,唯一确定和「鸿碁」有关,而且铁证如山的一件事就是,星期一上午九点钟,台北股市一开盘,「鸿碁」的股票立刻跳空锁定跌停板,不但买方乏人问津,而且卖方有二十几万张股票等着抛售。 股价这一跌,直到下午一点半收盘,「鸿碁」的股票一直没有打开跌停锁定,造成投资市场上又有另一波风暴正在酝酿。 晶华饭店50:21:37 下午四点半,饭店最大的一间贵宾室里,已聚集了一群人,贵宾室门外还有两名大汉守着,是邢笠维的贴身保镖小李和小方。 但是,众人谈论的话题,完全与三个小时后即将开始的婚礼无关。 今晚准备当新娘的芮筱嫣忿忿不平地说:「那些子虚乌有、无的放矢的报导,简直是气死人了!」 说完之后,她还偏过头去,向坐在她旁边的杰克作翻译。 坐在芮筱嫣另一侧的新郎倌邢笠维安抚她道:「小宝贝,你先别气,要气也等你今晚真正入了邢家大门,再气也不迟啊。唉!我今早一看到我们的股价跌停,眼睛都绿了。」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众人笑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眼睛一边是黑色,另一边的假眼球则是蓝灰色。 容朝安和楚绮瑗两人只是静静听着,不时偷偷地对看一眼,扬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芮筱嫣故意找碴,取笑他们羞涩的模样,说:「嗳,你们两个别这样偷偷摸摸的眉来眼去好不好?要嘛就光明正大的眼对眼,手牵手,又没有人会笑你们呆……咦,你们是不是最近干了什么坏事啊?」 当芮筱嫣把这一串话翻译给杰克听之后,杰克有些莫可奈何的埋怨道:「我们不是应该谈正事吗?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了?还有一颗定时炸弹需要解决呢。」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左绍华终于开了口:「人家正准备结婚,说笑几句比较热闹啊。」 「但是我们只剩下大约五十个小时!」杰克直接如此提醒。 容朝安直言道:「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样,再去窜改定时器,很可能会马上引爆定时炸弹。」 楚绮瑗忍不住用英文对杰克道:「你多少也应该表现出感谢之意吧?朝安着实帮了个大忙,再说,他并没有加入『防恐特煞』,他不必听命于mi5,也不必对东方a唯命是从。」 左绍华突然说出一个最新的消息,「东方a倒是跟我提起这件事,认为朝安应该加入,一起来为反恐行动效力。」 「东方a又跟你联络了?」这个左绍华不是像佣兵一样,谁付他钱他就帮谁办事?东方a怎会跟这种人交代事情?芮筱嫣有些疑惑的说:「和『鸿碁』有关的事,他不是该跟笠维直接联系吗?」 在左绍华还没有答话之前,楚绮瑗很快的转向容朝安,低声问道:「加入『防恐特煞』有酬劳或佣金可拿吗?」 容朝安同样低声回答道:「才没有!加入的都是很有钱的企业巨子,而且反而要常常奉献,赞助反恐行动。」 楚绮瑗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对容朝安一阵摇头叹气。 左绍华等容朝安和楚绮瑗停止咬耳朵了,这才大声的开口。 「东方a几乎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打我的手机询问事情的进展,我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当然一切都得听东方a的指令。另外,我在欧洲的网民刚查到一条新线索……呃,你们应该记得我提起过的那个巴基斯坦籍的恐怖分子阿鲁汗吧?我查出了他的底细,他在巴基斯坦人民解放军里待过几年,而且是个火药爆破高手,有不少件发生在印度境内的爆炸案,都是由他策画及设计炸弹的。」 仔细听着的楚绮瑗立即接着问道:「你刚才提到你在欧洲的网民,他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但是不多。」左绍华轻轻向楚绮瑗点了下头,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后,又继续向众人道:「我有一半的脑子还在夏威夷度假,这两天老是忘东忘西的,真是抱歉!我的网民查到阿鲁汗用假护照入境加纳利群岛……天哪,又是一个度假天堂! 「呃,sorry!大家都知道,加纳利群岛除了是很热门的度假胜地之外,也同时是个四通八达的转运站,在最大的大加纳利岛上更是常有走私和偷渡客出没,从这里往东是北非的摩洛哥,往东北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往北可直抵英国和爱尔兰。我想,阿鲁汗不可能是为了要往西横越大西洋到美国去,才把加纳利群岛当作中途站。」 容朝安率先问了个大家心中的问题,「绍华,你的意思是,阿鲁汗是存心在不会受到太多注意的加纳利群岛待几天,然后辗转去下一个目的地执行他的爆破任务?」 「没错!他入境大加纳利岛的时间,正好是印度最近的恐怖爆炸案后的隔天,那差不多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到下一个目的地安装定时炸弹,之后,恐怖组织就把那个倒数定时器骇进了你的笔记型计算机,等着你一开机之后,就启动定时炸弹的倒数计时。」 容朝安小心翼翼的更正左绍华的话,说:「定时炸弹的倒数定时器不是我一开机就启动,是我……」 左绍华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是你再次去看你的卫星地图时,是吗?你上次为『防恐特煞』和mi5反黑客追踪时,那整个过程,在你自己设计的卫星地图上,看起来一定很刺激吧?是不是很像最新的计算机游戏?你一定把整个game都save起来了吧?每个迷电玩的人都会禁不起这个诱惑,想重新再玩一下自己打过最漂亮的game,那些恐怖分子就是抓住了你这个弱点。」 楚绮瑗马上替容朝安打抱不平,「耶,你怎么骂人都不带脏字呀?」 容朝安朝楚绮瑗比了个要她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承认道:「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无话可说。」 杰克插进来缓和气氛,「提过去的事没有用,我们现在的问题是,阿鲁汗究竟是要去哪个国家?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不可能再挑上英国,因为我们国内还在实施戒严,所有的反恐警备都加强了。」 邢笠维若有所思,接着道:「恐怖分子也没有必要炸北非的国家,因为这个地区仍然很穷,也跟恐怖组织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会是葡萄牙、西班牙,或是哪一个欧洲国家吗?」 左绍华再开口时,显得语重心长,「东方a也是这么认为,而且,应该是一个跟『鸿碁集团』有非常引人注目,甚至破天荒合作关系的欧洲国家。」 邢笠维点点头,扳着手指数道:「我们在中欧的德国有设厂,另外在东欧的波兰和匈牙利都有新厂房正在建造施工中。他总不会绕一大圈,跑到欧亚交界的土耳其去吧?在那里我们也买了一座新厂房,但是还没有正式开工运作。」 这时容朝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如果要谈破天荒的合作关系,目前『鸿碁』只有三个企画腹案,一个是透过笠维最要好的朋友,人称『香港地产王』的乔治.欧,要在中国南方买大笔的土地成立新的工业圔区.,第二个是乔治介绍的『上海股王』司徒霆,他打算投资两百亿台币,帮『鸿碁』在中国大陆各地设立工业圔区。 「第三个是最近正在谈的,但是还没有签约定案的最新企画,对方是西班牙最负盛名的服饰王国巨子安立奎?马迪司,他想请『鸿碁』为他设计一套最先进的销售软件,把他分布全世界的两千多家分店统一计算机化。这三个企画案,动辄都是几百亿台币的投资。」 邢笠维一边细思着容朝安的话,一边点头说:「朝安所说的这几位,今晚都会出现在我和筱嫣的婚礼上。」 一旁正绞尽脑汁的楚绮瑗突然冒出一句,「左绍华,你刚才说阿鲁汗是用假护照入境加纳利群岛的,他应该会尽量避免再用假护照进出不同的国家吧?加纳利群岛不正是西班牙的属地吗?」 第十三章 楚绮瑗这句话有如画龙点睛,搭配着方才容朝安说的三个企画案,在座的每个人都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尤其是邢笠维,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天哪!我得马上告诉安立奎这件事!」 【第七章】 邢芮二府的世纪婚礼 47:39:21 入夜之后的晶华饭店更加显得璀灿辉煌,而其豪华典雅、高贵气派的接待大厅,更为了今晚的婚宴而经过特别布置。 其中最醒目的,便是在入口处的两具机场海关使用的感应安全门,每一位贵宾都必须向站在一旁的安全警卫出示有ic编号具识别作用的邀请函,然后鱼贯通过安全门。 若是有贵妇身上戴了太多金饰,就会引发感应器哔声作响,然后就会有一名安全警卫手持探测器,在宾客身上扫瞄一番,看是否有人携带武器。 邢家的这一场婚礼,单是安全警卫人员就有五十名之多。 两家的亲朋好友和中外贵宾可谓冠盖云集,众人都十分有耐心的接受这道安全检查,毕竟「鸿碁集团」是全台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每一位宾客都满怀兴奋,对今晚的婚礼和盛宴拭目以待,也都对这项安全验身工作的重要性心知肚明。 宽敞的接待大厅里,有着大理石和花岗石的拼花地板,但是为了今晚的婚礼,晶华饭店的总裁特别从土耳其空运来一匹以各式红色调为主的地中海风格手织地毯,尺寸大小约有三十坪,繁复的精细编织呈现出的是一幅波斯王迎亲的复制古画,显得极为独特。 大厅拱形歌德式的挑高天花板中央,垂挂着一盏需要十名工人搬运的巨型水晶吊灯,闪烁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映照在华丽的红色地毯上,让整个大厅更加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富丽堂皇和喜气洋洋。 此际,大厅内及二楼围绕着大厅的阳台上,到处充满了互相寒暄、闲谈的宾客,女士们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装扮争奇斗艳,男士们则清一色是深色的晚宴礼服,杯觥交错之间,谈笑声此起彼落,这一场众所瞩目的世纪婚礼,在尚未开始之前,就宛如一场豪门贵客齐聚一堂的帝王之宴。 据闻,邢光东特地重金聘请了一位国际知名的女声乐家,以演唱歌剧咏叹调来揭开婚礼的序幕,还有享誉乐坛的维也纳儿童合唱团来演唱天使般的天籁合音。喜欢听歌剧的一些豪门贵妇们正聚在大厅二楼包厢的阳台上,热烈讨论着这位女声乐家究竟会是谁?是奇蕊?卡娜娃?还是倾向流行音乐界的莎拉?布莱曼? 据说,在婚礼之后的盛宴进行当中,将有太阳剧团的团员在大厅表演吞火等杂耍,而在宴会厅里,则会有一支十二人组成的室内弦乐团,他们所演奏的巴洛克宫廷古典乐,一整个晚上将不断的流泄在宴会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传言,由于邢家人交游广阔,在演艺圈和伸展台上可以称得上天王、天后级的明星、名模,也都会前来祝贺。 另外,邢总裁为了让儿子的喜事增添光彩,并和社会大众分享这份喜悦,他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向各大新闻媒体发邀请函,希望藉由媒体的声光语音和文字报导,让没有机会来参加喜筵的陌生人和「鸿碁」小股东们,都能沾上一点这对新人的喜气。 喜气和鸿运是目前「鸿碁」最需要的,尤其是在今天早上「鸿碁」的股票在股市开盘就跳空跌停之后,很多股东们最担心的是,在一场世纪婚礼曲终人散之后,明早股市一开盘,依然旧事重演,这对企业形象和市场评估一点好处也没有。 四张贵气的雕花长桌分列在接待大厅四角,收礼金的工作人员忙碌的登记红包并对照宾客名单上的姓名。 据了解,喜筵预备了两百五十桌,前来的亲朋好友个个携家带眷,要叫对称谓、认出人脸,其实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邢光东去世妻子娘家的人也出席招待前来的宾客,加上邢家的叔伯辈们、芮家的亲友代表,每个人都非常忙碌。 新娘芮筱嫣早已装扮完毕,待在女方的贵宾室里。至于一向戴着钛合金面具的新郎邢笠维不想在挑选礼服搭配面具的问题上伤脑筋,他坚持只穿一套简单的黑色亚曼尼西装,此刻,他正坐在男方的贵宾室里暗自偷笑,心想,那么多新闻媒体的八卦专栏正争相讨论芮筱嫣会穿那位名设计师设计的婚纱,结果她早就决定好要穿一袭在华西街一间小裁缝店里量身订做的中式旗袍。 由于楚绮瑗是伴娘,需要陪伴新娘,容朝安身旁少了她,不禁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容家夫妻是代表新郎母亲那方的亲戚,正忙着招呼宾客,连容朝平和容季嬅都必须当招待,容朝安的目光不时瞄向容朝平的方向,看着瘦削苍白的弟弟正努力为爸妈充场面,他的心有如刀刺一般疼痛着,一边还得担心弟弟会不会当场毒瘾发作,让爸妈觉得颜面尽失。 容朝安的目光在接待大厅上游移,看见左绍华和杰克分别待在两个相反的角落。 几分钟前,他迎接两人的到来时,一个说他的半边脑子仍在夏威夷度假,而东方a请他搜集的情报不可能在这场婚礼上找到,所以决定放松一下,好好享用喜筵上的佳肴.,但是另一个却说,他即使在睡觉时仍然在做情报员的工作,所以决定穿梭在宾客之中,注意着是否会看到一张他曾经在国际刑警的通缉名单上看到过的熟悉面孔。 正当容朝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当他看见出现在安全门前,坐在轮椅上,由四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簇拥着的司徒霆时,便立刻飞奔过去迎接。 企业界人士和邢家的许多亲友,都听过司徒霆因私人飞机坠机失事而造成颈部以下全身瘫痪的故事,但是大部分的人均对他年仅二十八岁,即使在瘫痪之后仍能保住「上海股王」的宝座而感到敬畏。 不过,那些欢迎的热烈掌声,主要是因为司徒霆即将成为「鸿碁集团」的两百亿台币投资金主。 容朝安快步奔到安全门前,向安全警卫道:「把感应器关掉,这位是司徒先生!」 容朝安同时注意到,司徒霆的五名随行人员中,有一名长得高姚秀丽的年轻女子,正打算把邢府的邀请函交给安全人员检验。容朝安及时以手势阻止那名安全人员,示意这位贵宾享有最高礼遇,免验通关。 「司徒先生,有劳您的大驾,真是欢迎!」 那名年轻女子动作十分专业且迅速,面无表情的推着司徒霆的电动轮椅通过已关上金属感应器的安全门。 靠复建而恢复部分右手活动能力的司徒霆,吃力的抬移起一根食指,算是打招呼,然后透过安装在喉咙上的发声器,因难重重的发出沙哑而扭曲的声音。 「朝安,你总是这么客气,我大你一岁,你喊我一声霆哥就行了。怎么没看见你的女朋友?」 「她今晚是伴娘,在后头帮忙。」容朝安应答着,不禁暗自惊讶行动不便,专靠网络得知天下事的司徒霆竟然知道他的年纪和楚绮瑗跟他的关系。他从善如流的接着说:「谢谢霆哥关心。」 当容朝安看见从香港赶来的乔治.欧尾随在后时,立刻朝他挥了下手,也同时示意安全人员慢点把感应系统重新开启。 「乔治,你跟霆哥一起来的啊?」 乔治.欧保持着一惯沉稳内敛的从容态度,只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惯戴的单颗钻石在他的左耳垂上闪烁着。 「已经叫起『霆哥』来了?看来你比我还红啊。」 这时,邢光东也亲自前来迎接即将成为「鸿碁」事业伙伴的多金财主。 他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说:「小霆,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风尘仆仆的赶来。」 「邢伯,若是你们愿意三通,我也不必绕道香港来台北了。」司徒霆向来谦冲客气,但是他也有着和邢光东这种叱商场三十年的老将平起平坐的本事,因此他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鸿碁』今早的股价是怎么回事啊?我上星期才又进了三万张,今天就跌到谷底。」 邢光东毕竟姜是老的辣,虽然大感尴尬,但仍不动声色的说:「没事、没事,公司会护盘的。啊,你身边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姐,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第十四章 「这是我的新助理,毕菽倩,也是上海人。」司徒霆简单的介绍着,因为之前说了太多话,他已经开始微喘。 毕菽倩只是向邢光东点头示意,连微笑或一句话都没有。 「欢迎、欢迎!小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间贵宾室,来,我来带路,你得先休息一下。」 在邢光东的带领之下,一行人朝贵宾室区走去。 这时,入口处又起了一阵小骚动,这一次没有热闹的掌声欢迎,反而是道高亢的女声在争吵叫骂。 容朝安和乔治.欧同时转头一看,只见有「男人婆」之称的tdn头牌女记者,身穿简单的衬衫、牛仔裤的利绣沄在那儿叫喊着。 「我明明有邀请函,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而已!」 乔治.欧直盯着利绣沄,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头也没回的向容朝安丢下一句,「这个我来处理就好。」 接着,乔治.欧走上前,隔着一道感应安全门,看向另一头的利绣沄。 「利小姐,好像『鸿碁』哪里有热闹场面,你就会在哪里出现,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又碰面了。」 利绣沄恨得牙痒痒的,语带挑衅的说:「你要不要跟我打赌一『摊』专访?我真的有邀请函!上次你把我从周年庆上撵出去,这次你可没有这个权利!」 乔治.欧露出一丝讪笑,心平气和的说:「打赌什么都成,就怕你又是不择手段的想混进来挖墙角,你的那篇报导可真是一点也不给『鸿碁』面子,害惨了许多无辜的小股东。」 这时,利绣沄终于从她牛仔裤后的口袋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邀请函,她先朝乔治.欧得意洋洋的挥了挥,然后把邀请函交给安全人员验证。 当她走过安全门时,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她故意用肩膀撞了乔治.欧的手肘一下,大刺刺的说:「你打赌输了!我下星期就自掏腰包飞去香港找你!」 利绣沄说完,掉头就朝大厅内昂首阔步的走去。 乔治.欧盯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 接着,他对身旁的容朝安说:「其实我今天本来不想来的,这应该是笠维和筱嫣的婚礼。」 闻言,容朝安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乔治,笠维在贵宾室里等你,有件事他必须在今晚向你说明,他嘱咐我等你一来就先跟你交代一声,你快去找他吧。」 见利绣沄已消失在众多宾客中,这时乔治.欧才回过神来,向容朝安轻啐道:「你是说『笠恒』在等我吧?瞧瞧你,也会犯这种叫错名字的错误,怎么能怪我念念不忘从我们『三剑客』中突然缺席的笠维?」 容朝安守口如瓶,不愿多说,他知道,在那副钛合金面具后面的秘密,必须由当事人亲口向他们的刎颈之交解释。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催促着,「你快去吧!婚礼就要开始了,新郎坚持一定要在婚礼之前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晶华饭店六楼 47:13:06 艾莉和璜斯?罗佩兹是在前一天持西班牙护照,以夫妻的身分住进晶华饭店的六?四房。 他们两人同是「巴斯克祖国解放军」的狙击手。 「巴斯克祖国解放军」(basgue eta)自从一九五九年成立组织之后,一直是西班牙政府的头痛问题。这支驻守于西班牙北方巴斯克省的马克斯?列宁主义左倾派团体,一直被世界上的民主国家公认为恐怖分子组织,他们的主旨是要脱离西班牙,成立一个巴斯克自治国,高呼着「双向跃进」的口号,企图达成自治和自主的双重使命。 二〇〇四年,发生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火车爆炸案,在案发之后,「巴斯克祖国解放军」立刻成为头号嫌疑犯,而且也因为这件爆炸案而引发另一波舆论臆测,认为这支恐怖集团其实和凯达恐怖组织多年来一直互通有无,甚至有资金上的支援。 艾莉和璜斯到台北来出任务,事成之后将得到一笔丰厚的酬金,他们相信这笔钱将会有助他们的「圣战」,让巴斯克人民摆脱西班牙政府的控制。 艾莉在穿衣镜前做着最后的检查。她穿着一袭低胸的黑色长礼服,脚上却是黑色的短筒皮靴,棕褐色的长发则梳成一个髻,盘在脑后。 当她拿来一瓶dio「香水朝胸前和耳朵下方喷洒时,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的璜斯踱近她,从后方搂抱住她的细腰,一边嗅吻她的耳垂,一边低声呢喃。 「亲爱的,你今晚好美!」 「准备好了吗?」艾莉眼中充满浓情蜜意的看着镜中的璜斯,她涂着鲜红唇膏的性感芳唇微笑着,有如一道弯月。「我爱你,setan jarrai(双向跃进)!」 「我也爱你,为祖国革命高呼万岁!」 艾莉转身轻吻璜斯的嘴一下,然后走过去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连发式点三八手枪。她熟练的退出弹匣,检视着满膛的子弹,再推回弹匣,之后,她撩起长裙一角,将手枪放进短筒皮靴上的特制枪套里。 璜斯也为自己的手枪做最后的检视之后,将手枪插入西装外套内一个挂在腋下的枪套里。 接着,两人迅速的各自拿起放在床上的两件黑色的连身塑料衣,套在礼服外头,将连着的套帽拉起,盖在头上,然后将拉链从胯间一直拉到下巴下方。 在六0四号房的阳台上,有两捆黑色的尼龙登山绳,艾莉和璜斯走过落地窗来到阳台,各自取起一捆绳索,将一端捆在阳台的栏杆上,套上扣环固定住,然后两人动作一致,把绳索穿进连身衣位于腰上的铝制扣环里,绕到臀部后方。 两名黑衣客同时攀上栏杆坐着,面朝着房间的方向,背对着灯火辉煌的台北市夜景,然后,两人朝后一翻身,在一秒的自由落体降落之后,两人的双脚都熟练的撑在六楼高的墙壁上。 然后,两人开始一段一段的,像飞檐走壁般,在饭店高楼的墙上无声无息的跳跃着降落,除了绳索在他们腰际、臀间和连身衣互相摩擦的窸窣声…… 【第八章】 危机四伏 46:51:27 饭店金碧辉煌的接待大厅,通过安全门入场的宾客们逐渐变得稀少,但是大厅内仍有不少亲友们正互相寒暄闲聊,而围绕着挑高大厅的二楼穿廊上的绅士淑女们也似乎少了,零零落落的一些宾客从包厢里出来,朝两侧的电梯门移去,准备到三楼的大宴会厅观礼。 隐藏式的广播麦克风,分别从大厅的四面八方传来一道低沉而富磁性,有如午夜电台节目主持人的男声。 他缓慢而清晰的宣布着,「各位嘉宾,欢迎您前来参加今晚邢芮二府的喜筵,这是最后一次广播提醒您,结婚仪式即将在三楼的宴会厅举行,请各位嘉宾莅临观礼……」 隐约的,从三楼传来一阵弦乐的前奏,然后一名优美动人的女高音开始唱着歌剧「费加洛婚礼」中的一首咏叹调,绕梁的余音传遍整个大厅。 站在大厅中央那盏巨大璀灿的水晶吊灯下,容朝安正在比手画脚,专注的和刚抵达的安立奎交谈着。 身为服饰王国巨子,却偏爱穿着黑色衣物的安立奎,并没有因为前来参加婚礼而改变他一贯的造型——黑色领带、衬衫和西装外套,只在不同的质料和纹路上求变化,他身上唯一特别醒目的是一串白金十字架项链,还有他那双足以攫人心魂,有如两潭湖水闪耀生辉的蓝灰色眼睛。 具有台湾和西班牙混血血统的安立奎,以标准的中文向容朝安说:「刚才接到笠恒的电话时,我的私人飞机还在桃圔上空,等待地面的塔台给我降落的指示,他说得又焦急又匆忙,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容朝安觉得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于是直截了当地说:「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就长话短说吧!由于你和『鸿碁』正在谈的合作案,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担心一件事,恐怖分子为报复『鸿碁』,很可能挑中了你的企业,而且在某个地方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安立奎那张俊美如希腊雕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除了唇角朝上轻扬了一下,英气非凡的两道剑眉轻蹙,靠近了一些。 「容朝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容朝安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安立奎的疑惑,径自抽丝剥茧问道:「我必须马上从你这里知道一些事,例如,除了你在马德里的总部,你有其它地方堪称是你的企业或工作的重心,如果遭人破坏,会严重影响到你即将和『鸿碁』合作进行的案子吗?」 第十五章 安立奎连想都不用想便立即回答道:「我是个设计师,也是个艺术家,我最大的资产就是我的脑袋,我的几万名员工和几千家分店,只是帮我的艺术作品营销赚钱而已,你说,哪个才是我企业的重心?难不成有人在我的脑子里装了颗定时炸弹?」 容朝安自认不是个艺术家,所以他发觉和安立奎的谈话有很大的分歧,甚至连他们的思考模式都泾渭分明。 他想了片刻之后,改以另一种方式来询问。 「安立奎,这件事十万火急,而且甚至危及许多无辜者的性命!让我问你一个比较俗气的问题好了,在你的企业王国里,有什么状况发生了之后,会严重的影响你的资产和资金调度,甚至足以让你的『zoro』服饰王国濒临倒闭破产的地步?」 这平铺直述的问题,反倒让安立奎蹙紧眉头深思。 在安立奎沉思的时候,大厅内接待亲友的邢家、芮家和容家的人,已准备前往三楼的宴会厅,他们招呼着四周仍在闲聊的宾客,一起走向电梯。 这时,脸色苍白,两眼空洞,额头上冒着冷汗的容朝平,走进大厅寻找容朝安。 他快步走向前,不由分说便扯住容朝安的手臂哀求着,「老哥,我真的快不行了!你可不可以先开车送我回家?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容朝安忽然想起楚绮瑗告诉过他的一番话,而今晚正巧那位名叫利绣沄的女记者也应邀参加今晚的婚礼,他暗自作了个决定,今晚一定要找个机会和那位记者私下谈谈,他再不救弟弟,恐怕就来不及了。 容朝安朝安立奎尴尬的一笑,说:「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弟弟朝平。朝平,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还有要事必须谈。」 容朝平赌气似的不吭一声便掉头走开,然后开始在几步之外不断的来回踱步,他心神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两手也一直不安的搓着。 在二楼包厢的阳台穿廊上,身穿黑色低胸礼服的艾莉靠在一根柱子旁,目不转睛的俯视着下方的接待大厅,她的目光聚焦在水晶吊灯下的容朝安和安立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的下半身,因为巨大的水晶灯遮去了她大部分的视野。 艾莉抬眼眺望过大厅,看着在对面的穿廊上也正伺机行动的璜斯,两人隔着垂挂的水晶灯互相点了一下头。他们四周空荡荡的,包厢里的宾客全都已经离开,前去三楼,穿廊上就只有两名盛装赴宴的致命杀手。 璜斯的右手已插入西装外套内,他的手握住手枪的枪把,目测着他和狙击对象之间的角度和距离,他估计他最多只能开枪射中容朝安的腰部,那不一定会是致命的一击,何况大厅上还有十来名宾客逗留,他和艾莉都是具专业精神的职业杀手,他们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但绝对不浪费子弹滥杀无辜。 璜斯抬起眼看向艾莉,然后迅速地摇了几下头,暗示艾莉不要直接射杀标的。 他抬起左手以食指指向那盏超大型的水晶吊灯,艾莉立刻会意,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吊灯的顶端。那上面只有三条钢索,把水晶吊灯固定在挑高的天花板上,和二楼的阳台同高。 近在咫尺的三条钢索,对两名神枪手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艾莉同意璜斯的看法,两人同时拔出手枪,装上灭音管,然后举枪瞄准水晶吊灯的顶端。他们必须很小心,否则很可能会互相射到对方,乍看之下,这对夫妻档也似乎正瞄准着彼此,两人不禁交换了个微笑,然后分别闭起左眼。 他们的行动必须迅速而且干净利落,因为容朝安很可能随时会从吊灯底下走开,不过那也无所谓,只要他们目标猎物一览无遗,他们随时可以直接朝他开枪。 有若天助,女声乐家已唱到歌曲的最高潮,伴随而起的是维也纳儿童合唱团天使般的合音,背景的弦乐如河水奔流,显得庄严而雄壮。 艾莉的第一枪击中其中一条钢索,钢铁纤维像被割裂的粗麻绳一样迸裂,同时摩擦出一道小火花,但是钢索并没有完全断裂。璜斯也射击另一条钢索,飞出去的子弹正好射中只离艾莉五、六公分的廊柱。艾莉斜视的看了那个弹孔一眼,然后给璜斯一个甜美的微笑。 女声乐家和天使般的童音以及和弦乐相互融合,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击鼓声响起,有若开启了天堂之门,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们在空中嬉戏追逐。 艾莉的一颗子弹在咚咚鼓声中射中了吊灯上的一颗水晶球,晶莹的碎片像星球爆炸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化成一阵流星雨降落。 正在水晶吊灯的直落范围之外踱来踱去的容朝平,突然感到左脸颊的颧骨部位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他停下脚步,怀疑这是否只是他犯毒瘾时产生的幻觉,不过他仍伸手去摸,看见手指上沾着鲜血,他又摸了一下,低头看见胸前衬衫上的血一滴又一滴的增加、渲染着,他这才惊觉他的脸颊上被像刀刃般的利器划了一道又细又深、鲜血直流的伤口。 「哥,哥,你看见了吗?」容朝平把沾血的手伸向容朝安的方向,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歌声和音乐声中,没有人听见。 容朝安和安立奎必须靠得极近,才能够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因此容朝安当然听不见容朝平的叫唤。 容朝平依旧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只是幻想,他好奇的看着手上的鲜红血渍,脸上有着稚气未脱的表情,然而就在此时,他又看见一阵流星雨像迸散的烟火一般,在他的眼前飞散落下。 他不禁大感纳闷的抬起脸,愣愣的仰望着上方的水晶吊灯,然后他朝左看向楼上的阳台,又朝右方的另一端看去,绞尽脑汁的想要弄清楚,为什么有一男一女正在朝水晶吊灯开枪? 艾莉所瞄准的那条钢索首先断掉,她眼看着吊灯稍微倾斜了一角,而断掉的那条钢索因反弹作用而向天花板弹跳而去,然后便落下悬空摇晃,接着是璜斯的任务也跟着完成,吊灯又更加倾斜的挂吊着,几百颗水晶球互相撞击,发出叮当的声响。 艾莉和璜斯同时瞄准最后一条支撑吊灯的钢索,两人连番开枪射击,或许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因为这时吊灯的重量已超出一条钢索所能支撑的极限,只见吊灯岌岌可危的左右晃荡着,随时有落下的可能。 容朝安仍和安立奎交头接耳,这时,容朝平突然像疯狂疾奔的野兽般冲向容朝安和安立奎,他同时将两人用力一推,只见两人踉跄的往后扑跌,而容朝平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正好置身在水晶吊灯下方,这时,璜斯的子弹恰好射中钢索的边缘,使得整座水晶吊灯因为自身的重量垂直落下。 容朝安的脑子里一片轰然,从他的眼睛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都以慢动作进行着,他的听觉也好像也被水晶吊灯掉落下来时的砰然巨响震坏了,他就像在潜水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好不真实。 他看见容朝平的下半身被埋在水晶吊灯下,璀灿的水晶坠球散落一地,破碎的水芯片在大厅里其它壁灯的辉映之下,宛如撒了一地的钻石。然后,他看见鲜血从容朝平朝下俯卧的地方开始流出来,他疯狂的奔过去,伸手碰触容朝平的肩膀,但是容朝平根本动弹不得,旁人也无法立即将他从笨重的巨灯下拖出来。 容朝平的头慢慢的转动,沾满血的脸缓缓移往一边,他困难的想抬起脸,但是最后只是以疲倦的眼睛斜睇着容朝安,淌着血的嘴角牵起一丝凄楚微笑,微颤的唇喃喃地说话。 「哥,没关系,没关系……哥……」 容朝安噙着泪水,发狂似的朝四方高声呼救,他看见有宾客来到大厅里,却被饭店的工作人员和「鸿碁」的安全人员挡在几处出入口。 容朝安一转头,看见左绍华奔跑着穿越过大厅,然后跳上作为礼金收受台的雕花长桌,脚一蹬,身手敏捷的跃上二楼的环形穿廊,他两手攀在栏杆上,使力翻身,人已经跳过栏杆站在穿廊上。 左绍华拿着手枪追逐企图逃逸的艾莉,由于艾莉今晚穿着及地的长礼服,根本跑不快,当然也没有事先料到会被追捕,因为她从来没有失手过。 安立奎和几个人正试着把水晶吊灯抬起,以便把容朝平从底下拖出来,一旁的容朝安觉得这像一场恶梦,他泪流满面,茫然不知所措。 第十六章 杰克在大厅里出现,他的枪已握在手上,准备随时扣扳机,如鹰般的一双犀利蓝眸已盯上准备逃逸的璜斯。 其实璜斯大有机会逃得无影无踪,但是又折了回来,停在楼梯口徘徊,他面带忧色的看着在穿廊上奔跑的艾莉,还有在后面追着她的那个男人。 璜斯朝奔跑中的左绍华开了一枪,子弹无声的打中一根廊柱。 杰克仰头看着璜斯,但是他的角度不对,只能跟着璜斯移动,然后伺机朝二楼开枪,不过,杰克很快的也看见左绍华正在追赶艾莉,这才知道杀手有两个人。 艾莉朝璜斯的方向奔去,璜斯举起枪,充满警戒的守住楼梯口,要确定他们有条后路可逃。从杰克的角度,他反而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艾莉,于是他以左手托住右手腕举枪瞄准,右眼锁定艾莉的腿部,扣下扳机,艾莉便应声跌倒在穿廊上。 此时大厅里已乱成一片,有人尖叫,有人吓哭了,有人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就像一场战争在都市里展开,充满了混乱和哀号声,但是这些容朝安都听不见,因为他的耳朵仍然像潜在水里。 璜斯把枪平举,对准左绍华,左绍华的枪则按在地上的艾莉额头上。 艾莉两手按住中枪的大腿,朝璜斯含泪的狂喊一声:「走!你赶快走!」 但是璜斯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 在大厅地面上的杰克朝璜斯喊道:「放下你的武器!」 这时,警察和救护车也已抵达,容朝平已经被一帮人合力从水晶吊灯底下拖出,俯趴在一旁,已失去意识。 「朝平!朝平!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容朝安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所以他几乎是咆哮着说这句话。 没有佩带武器的安全警卫根本派不上用场,而刚刚抵达的警方人员还以为只是吊灯掉下来砸到人的意外事件,根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因此当他们看见举着枪的杰克时,个个都傻了眼。 「放下枪!放下!」一名警察高喊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想打开腰际枪套的扣环。 但是杰克听不懂中文,因此并无响应。 大厅里和二楼的穿廊上一共有三个人手中持枪,每个人都瞄准着不同的对象,相互对峙,随时准备开枪。 此时,容季嬅冲出安全警卫的拦阻,直奔躺在血泊中的容朝平,她的镇定内敛完全不见了,这时只是狂声叫喊着。 「二哥!二哥——」 容季嬅立即被安立奎拦抱住了。 她泪眼迷蒙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陌生外国人以标准的中文和她说话。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璜斯不愿意弃艾莉不顾自行逃走,终于妥协的慢慢放下他的手,然后无力的让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 【第九章】 晶华饭店会议室 45:47:02 为了让婚礼能够继续进行,邢光东和晶华饭店的主管商议之后,决定向宾客们宣布,大厅的水晶吊灯掉落而砸伤一名邢家至亲的不幸事件纯属意外,至于为什么现场上有外籍宾客掏枪互相射击一事则不愿多加说明,只说现在正由警方调查处理中。 在警方欲将受伤的艾莉和璜斯带走之前,左绍华和杰克低声耳语了几句,最后决定由左绍华出面向警方提出要求。 「这位是英国mi5派来的,而我则代表美国cia,我们和国际犯罪警察总署追查这两名恐怖分子已经很久了,我们非常尊重台湾的公权力,也愿意全力配合你们侦办调查,但是,能不能先给我们半个小时,让我们先私底下问他们几个问题?」 为了更具说服力,左绍华甚至拿出他那张其实已经注销无效的cia识别证。 警方并未仔细查证,也认为毕竟他们连杰克的mi5证件也看过了,只要两名人犯没有脱逃的可能就好,于是透过饭店,特别安排一间会议室让他们使用。 一帮人立刻押着艾莉和璜斯转移阵地,许多警察则驻守在会议室门外。 杰克把艾莉和璜斯推进会议室后,转身向左绍华挑眉道:「你那张cia的id都快长霉了吧?」 左绍华冷笑着回他一句,「你就会说中文吗?先说好了喔,等一下由我开口来问话,你乖乖在一旁就好。」 「我还以为我们英国人已经是全世界最傲慢的,看来我是错了。」杰克咕哝了一句,然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跟着进入会议室的还有安立奎,他的理由很简单,「谁知道这两名杀手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杀容朝安?我当时也站在水晶灯底下。」 杰克和左绍华都没有理由拒绝安立奎,毕竟他们所追查的定时炸弹和恐怖分子,箭头已经指向可能和安立奎即将与「鸿碁」合作的事有关。 邢家的人都在婚礼上,此刻只剩跟「防恐特煞」组织及东方a没有关系的容朝安在场。其实容朝安比谁都还要焦急,他不但即将被栽赃为定时炸弹的启动引爆者,现在又有两名杀手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他的弟弟在此时正躺在一辆开往医院急诊室的救护车上,他必须知道这两名杀手是谁派来的! 从容家夫妻和容季嬅陪着容朝平坐上救护车之后,楚绮瑗就一直陪在容朝安的身边,她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沁着汗水的手掌心。 当两人尾随着众人要进入会议室之前,容朝安偏着头低声问她:「你确定要进来吗?这两个都是冷血的职业杀手。」 楚绮瑗抬起头,挺起胸,毫不畏惧地道:「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这两个杀手想杀你,还让朝平受重伤,我就是用手也想把他们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 容朝安充满感动的深深凝视着楚绮瑗,心里知道,他爱上的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孩。他握住她的手,紧得就像把他心中难以言喻的浓浓情愫无声的透过交握的手传递给她。 会议室里有一张圆弧形的长桌,周围摆了约十张的红色真皮沙发椅。杰克把门轻轻关上之后,看见左绍华已经安排两名人犯面对面的坐在会议桌的两端,通常是会议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所坐的位子。 容朝安和楚绮瑗别无选择,只能在中间各隔两名杀手的位子上坐下,安立奎则坐在长桌的另一边,正好和容朝安面对面。 杰克并没有坐下,他站在璜斯的座椅后方,靠墙而立,随时警戒着,预防面前的璜斯会有任何突袭举动。 左绍华则站在艾莉看得到的一处角落,正好整以暇的把西装外套脱下,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艾莉面前的桌上,接着,他又开始解开领带,以及衬衫上的每个钮扣。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杰克知道左绍华接下来要干什么,他颇富兴味的眯眼盯着左绍华把领带和衬衫整齐的放在西装外套上面,两手抱胸,等着看左绍华即将演出的一场好戏。 左绍华的身上现在只剩他两腿上的黑色长裤,他的上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皮质的无袖短背心,乌亮的背心中央有一排黑钮扣,左右两侧则各有两个小口袋。在黑皮背心没有覆盖到的地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见,左绍华肌肉结实的肩膀和手臂上,到处可见一条又一的疤痕,和他脸上的那些疤痕相比,他身上的疤像是一张更复杂的地图。 这个脱衣现疤的前奏曲似乎对吓唬艾莉很有效,只见她越来越感到不安,如坐针毡的在皮椅上蠕动。 但是左绍华脱掉外衣却另有用途,他背心上的那四个口袋里似乎还装了不少「道具」,这时,他从其中一个口袋中取出一把锋利的折刀,慢条斯理的一手解开艾莉脑后的发髻,让她的长发如瀑而下,然后撩起一绺发丝,将利刃在发丝上像磨刀一样磨来磨去。 楚绮瑗心跳加速,几乎不敢看下去,握着容朝安的手不禁又更紧了一些,对面的安立奎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左绍华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应该听过古巴的关达那摩湾监狱吧?我在那里待了两年,我们cia对人质施行酷刑盘问,现在可是举世皆知了,我以前就专门干那种事,所以,如果你想少受一点皮肉之痛,乖乖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谁派你们来的?噢,真是抱歉,我应该先问你的芳名?」 艾莉吞了口口水,强挤出一丝讪笑,根本不理会左绍华的问题。 坐在对面的璜斯急促的以西班牙文向艾莉说了一串话。 第十七章 不待左绍华开口,安立奎立刻将璜斯的话翻译成中文,「他刚才说,别忘了我们宣誓过,我们还有家人的性命要顾及。」 杰克不太高兴的啐了一句,「英文呢?」 安立奎很快的又用英文为杰克翻译一遍。 左绍华把头低下来,来到艾莉的脸旁,几乎是以耳语道:「所以啰,你们是讲西班牙文的,听得懂英文吗?」 艾莉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小腹,似乎对左大腿上正从临时包扎的纱布里沁出血来的枪伤浑然不觉。 这时,璜斯义正词严的以带有西班牙腔调的英文说:「你可以杀了我们,但是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左绍华不由分说,突然抓起艾莉左额头上的一绺头发,然后以干净利落的手法用利刃把头发从接近头皮的地方一刀切断,并且将那绺头发丢在艾莉眼前的桌上。 「接下来,我要切的不是头发,而是你的手指头。」 楚绮瑗把脸低下来,她不断的暗暗告诉自己,如果左绍华不这么做,说不定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定时炸弹的火舌里,但是她还是情不自禁的对那名女杀手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艾莉对左绍华的话仍无动于衷,只是忘我的以手轻抚着小腹,脸上显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左绍华突然两手重拍在桌上,他趴在桌上,直直面对艾莉的脸大声吼着,「给我一个人名,或是一个地名!」 对于艾莉的冷静沉默和左绍华的愤怒咆哮,璜斯似乎有些沾沾自喜起来,他深信艾莉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组织,他们两个人都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叛徒。 左绍华粗鲁的抓起艾莉的右手,用力把它按在桌上,他的刀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划着,但是艾莉只是不停的用左手抚摸着她的小腹,好像这个重复的动作让她不怕任何身体上的酷刑似的。 楚绮瑗看着,突然惊觉一事,她又看了那名女杀手放在小腹上的手一眼,然后又看着她那张几乎异常冷静,却又诡异反常的带笑脸孔,心中的那个问号突然消失了。 就在左绍华又要开口吼叫之前,楚绮瑗突然喊了一声。 「绍华!如果我的女性直觉没有错,我想,那个女杀手正怀着身孕,请你不要伤害她。」 听得懂楚绮瑗在说什么的容朝安和安立奎,也跟大感意外的左绍华一样,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楚绮瑗。 杰克立刻发问:「你们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左绍华很快的比了个手势,暗示楚绮瑗别作翻译,他则改变策略,冷冷的对艾莉说:「还是你喜欢我快一点,要我把刀子捅进你的肚子里转两圈?cia会替我作证,说是你自己拒捕反抗的。」 左绍华把利刃移向艾莉的胸前,然后滑到她的小腹时,艾莉轻抚着小腹的左手突然停止了,而且脸上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惧。 璜斯马上低啐了一串西班牙话。 安立奎也很尽职的立即翻译,「他说,你哪里不对劲呀?他只是吓唬你!」 左绍华马上接着说:「噢,no、no、no!我不是在吓唬你!」 当左绍华的利刃尖端刺穿艾莉的晚礼服,刺进她小腹上的肌肤时,一直沉默无语的艾莉突然叫了起来,而且向璜斯说了一句话。 安立奎的翻译很简单,「她说,我没告诉过你我怀孕了。」 楚绮瑗紧闭双眼暗自祈祷着,把容朝安的手抓紧得几乎毫无血色。 容朝安赶快把脸凑近她,柔声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安立奎等着要翻译西班牙文,不明就里的杰克则是两手抱胸,摇头吁口气,静观其变,然而璜斯却顿然失去了他原有的嚣张气焰,垂头丧气的把脸埋在两手之间,无声的啜泣起来。 艾莉咬了咬下唇,然后转向左绍华,只说了一句—— 「巴塞隆纳。」 艾莉唯一愿意透露的线索,无疑给左绍华和杰克注入了强心剂,毕竟现在他们的捜索的范围已经缩小到一座城市。 但是,安立奎却好像被人用枪轰去了脑袋一般。 等艾莉和璜斯被警方带走之后,安立奎才道出他内心所受到的强烈冲击。 先前容朝安问他的那道问题——有什么事情发生后,会足以让他的「zoro」服饰濒临破产?现在,他有了答案。 坐落于巴塞隆纳市中心的神圣家族教堂,是西班牙最负盛名的教堂,自从一八八二年动土开工之后,已经盖了一百二十多年却还没有完工,预计要到公元二0二六年才可以完全竣工,主要是因为建造这座「加泰隆尼亚现代主义」教堂的资金,完全仰赖民众捐款,基金的多寡也就影响着工程进度的快慢。 虽然有些西班牙人认为神圣家族教堂是一座其丑无比的教堂,但是也都乐观其成,期待竣工之日的到来,因为它同时也是世界唯一一座建筑物,在还没有完工之前就已经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这座外型诡异,内部又没有做礼拜弥撒厅的教堂,无疑是世界公认的「西班牙之光」。 在西班牙近百年的历史里,德高望重的马迪司家族出了不少名人,安立奎是新生代中最会赚钱的一个,他同时也遵循着几世代以来马迪司家族的传统,身为建造神圣家族教堂的主要帮助者之一。 安立奎表示,他把「zoro」服饰王国为他赚来的财富,除了增设遍布全球的旗鉴店之外,其它现金全部投资在购买世界级的名画上。 他认为收藏投资艺术巨作,比买股票或钻石还更能够保值,因为一幅百年以上的名画,只会随着时光荏苒变得越来越珍贵,不像股票或钻石会受到市场价位波动的影响。 而自从今年年初起,安立奎为了帮助目前里里外外都架满鹰架的神圣家族教堂吸引比每年两百万名还要更多的观光客、朝圣者前来,增加门票及捐款收入,他主动提供五幅在他的收藏里最负盛名的画作,在教堂的展示室里作为期一年的展览。 这五幅画作中,有三幅是达文西的名画,还有两幅是拉斐尔的作品,全都是具有宗教意味的巨作,也全都是历史超过五百年的古董名画,五幅画的价值超过六亿美元。 简而言之,如果恐怖分子的定时炸弹是被安装在巴塞隆纳的神圣家族教堂,只要一引爆而烧毁了这五幅名画,就足以让安立奎和马迪司家族倾家荡产。 但是,即使安立奎一通电话打去,派人彻夜把名画移走,一个更大的问题依旧存在,定时炸弹仍会让「西班牙之光」瞬间夷为平地,因此所造成的损失,将难以金钱来估计! 若东方a没有主动联络,左绍华根本无法向东方a回报最新情况,于是杰克立刻通知唯一可以和东方a联系的mi5总部,但是他们也只能送出卫星讯息,然而东方a却一反常态,并没有立即响应。 最后,mi5临时决定,杰克和左绍华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随着安立奎搭乘私人飞机直飞巴塞隆纳。 容朝安在向邢光东回报一切状况之后,认为要把今晚的新郎邢笠维拖去巴塞隆纳实在不合情理,因此他自告奋勇,决定随安立奎去欧洲一趟,毕竟定时炸弹是经由他的行动启动倒数计时的,而且,他说不定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帮上什么忙。 由于安立奎的私人飞机必须重新加油、做维修检查,然后向机场提出起飞的申请,等这些必要的步骤一一做完,他们最快也只能在当晚午夜之后起飞,那是大约四、五个小时以后的事。 楚绮瑗随即陪同容朝安走了一趟医院,他们从院方得知,容朝平的下半身受到的大部分是皮肉伤,但有四根肋骨断裂,是否有内脏器官受损伤,还得在加护病房里多待几天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 容朝安离开医院之前,只向父母表示,他必须立刻替「鸿碁集团」飞去西班牙处理紧急状况,其它的细节会由姨丈邢光东在婚礼结束后当面亲自向他们两老说明。 容朝安和楚绮瑗都没有心情再回到婚宴上,但是安立奎交代容朝安,必须待在饭店里,以便到时一同出发前去机场。 容朝安并未打算准备任何行李,因为他身上「鸿碁集团」所给他的信用卡,已足以应付任何不时之需。 晶华饭店十楼 44:21:18 这段等待飞机的时间,容朝安请饭店安排一间套房让他稍事休息。 楚绮瑗陪着容朝安进了房间之后,两人才开始有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感觉。 第十八章 容朝安把鞋子往床角一踢,率先躺在床上,两手支在脑后,靠在枕头上睇视着楚绮瑗。 她坐在床沿,刻意找着话题闲聊,冲淡内心的紧张情绪。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不必先办好签证,说走就走,直接飞去巴塞隆纳?」 容朝安伸手拉过楚绮瑗,让她躺在他身旁,道:「全世界的国际机场对私人飞机多少都有些特别的礼遇,而且安立奎的家族在西班牙是举足轻重的望族,一定有办法跟官员打交道,他也教我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容朝安把楚绮瑗的头搂抱在胸前,一手撩弄着她发香四溢的如瀑秀发,另一手则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楚绮瑗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她一边倾听着他快速的心跳,一边云淡风清的说:「这么说,连我也都可以上飞机,接着十几个小时后,我人就在美丽的巴塞隆纳了?」 「嗯,有何不可?」容朝安漫应着,但是随即认真的问:「绮瑗,你愿意跟我去巴塞隆纳吗?」 楚绮瑗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于是带着诙谐的口吻,半促狭的说:「我愿意跟你到天涯海角,但是,明天早上八点半,我还得去银行打卡上班。」 容朝安突然半坐起身,楚绮瑗不得不把脸抬起。 他郑重的凝视着她亮明的乌眸,加强语气道:「我是说真的!我们明天早上可以从飞机上打电话去你工作的银行请病假,根本没有人知道你人已经不在台北。」 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诱人,如果没有那颗定时炸弹的话,也可以是个浪漫的冒险,两个人就这样徜徉在西班牙的热情风光里…… 楚绮瑗虽然怦然心动,却还是问:「我能请什么病假?」 「你以前不是对爱情有『洁癖』吗?」容朝安的慧黠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呢喃的字句中着令人酣醉的作用。「现在因为我这个蒙古大夫的关系,你的『病人膏肓』已经快在我手上『逃逸无踪』了,这种爱情重症是不可以拖延就医的。」 楚绮瑗被他逗得咯咯笑,轻捶他的胸口一记。 「嘴巴这么会说话,是跟那出偶像剧学的?死的都可以被你讲成活的啦!」她没好气地这么道。 容朝安顺势抓住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轻声说:「我的心为你而跳动,我的鼻子为而你呼吸,我的身体正为你发高烧……」 「好烂的剧本!为什么你的身体会为我发高烧?」楚绮瑗笑不可抑的问道。 「因为你躺得这么近,靠我靠得这么紧啊,你忘啦,上一次你靠我这么近的时候,我出了什么意外?」 楚绮瑗娇羞不已的垂着脸,两颊酡红。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想多做练习?」 容朝安没有答话,决定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让楚绮瑗靠近他些,然后凑向前去,给她一个深吻。 他的舌尖有些笨拙的探索着,在她的齿舌之间撩动,她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热情的回应着他,感觉他的手从她的脸颊、颈项间慢慢游移,滑至她的雪峰,徘徊着、盘绕着,然后他的唇开始像探照灯一般摩挲着她的娇躯,吻到什么地方,就开始为她褪去那里的衣物。 不消几分钟,楚绮瑗已经全身赤裸的被压在容朝安健硕的身体下。她的双手像久旱逢甘霖的小树苗慢慢的发芽一般,缓慢的抚摸着他硕实的肩肌、背脊和劲腰,然后,她大胆的把两手按在他结实的臀上,使劲把他抱得更紧,鼓励着他更进一步。 「你要我跟你去巴塞隆纳?」楚绮瑗喘着气问。 「嗯……绮瑗,我好爱你……」 「我们再过多久就要赶去机场?」她又问。 「我想,足够我们去天堂绕几圈再回来……」他坚硬挺拔的身躯在她的小腹上磨蹭着、寻找着,声音已化成断断续续的呻吟。 「那我们就先去天堂,再去巴塞隆纳吧!」 说完,楚绮瑗含羞的将双腿缓缓张开,就像两扇天堂之门神圣的开启,迎接着容朝安。 【第十章】 巴塞隆纳 24:51:29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在安立奎的私人飞机上醒来的容朝安和楚绮瑗,当他们迎向巴塞隆纳的潋滟阳光时,心中幸福的感觉,并不会输给醒在蜜月套房里的邢笠维和芮筱嫣。 在海关出关口迎接的人们,包括警政署长本人和两位高阶官员。由于时差的关系,当安立奎的私人飞机降落机场时,当地时间才刚过早晨八点钟,但是为了确保一行人能够迅速顺利通过海关,他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在海关等候。 出了海关后的第一件事,是安立奎带领着容朝安等人,前往他在机场免税商店区里的「zoro」分店。 他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四名刚打开店门的店员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等着不常露面的年轻总裁做「临检」,但是安立奎只是要替没有带任何行李的容朝安和楚绮瑗挑些衣服,也告诉来接机的官员们不必客气。 半个小时之后,安立奎的客人们手上都拿着三、四个提袋走出店门,除了杰克,他一件衣物也没挑,直说他是在执行勤务中,不便做这些事。 倒是左绍华故意糗杰克道:「早知道我就把我的大皮箱带来,做一次汰旧换新,不该把它留在台北。」 安立奎只看了楚绮瑗一眼,就知道她的尺寸,他亲自替她挑了许多新装,要不是她不好意思的教他停手,他可能会替她把店内的每一款设计都各拿一件。 容朝安拎着因安立奎的慷慨而意外得到的丰收,情不自禁的想起海关人员在他通关时职业化且习惯性的问他有什么东西要申报,那时他手上只带着他的笔记型计算机,觉得寒酸之余,他还联想到一件历史上的逸事:百年前英国知名剧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第一次访问美国时告诉海关人员,他只有「天赋」需要申报。 「唉!」容朝安不由得轻叹一声。当宅男就是有这种「秀才不出门,能在网络知道天下事」的好处,连百年前的作家,他都知道对方曾经说过什么话。 不过,现在他有了依偎在他身边的楚绮瑗,他宁愿从此以后不再碰计算机,只跟她一起走这条很长、很长的幸福之路。 「你在叹什么气?」楚绮瑗挽住他的臂弯笑问着。 「那是饱食之后像打嗝一样的叹息。」容朝安瞅着她,眼中尽是狡黠的笑意。 「我想起昨天晚上……」 「嘘!」楚绮瑗制止他说下去,羞人答答的说:「幸好我们没有把人家飞机上的spa弄脏……」 机场外,安立奎早已安排好两部一模一样的黑色奔驰加长礼车等着他们,杰克和左绍华同坐一部,容朝安和楚绮瑗则随同安立奎坐上另一部。 车子上路后,安立奎马上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和那些官员一直在说西班牙话。警政署长告诉我,我的那五幅画已经在昨夜全部运走了,还派了四辆警车护送,怕中途被人抢劫。朝安,我们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容朝安立刻从背袋中拿出笔记型计算机,他一掀开计算机屏幕,上面马上显现出那排慑人的倒数计时数字。 「我一直没有关机。」容朝安解释着。「我们大约只剩二十四小时。」 安立奎有些忐忑不安,声音沙哑地道:「警方的人在神圣家族教堂那里查了一夜,几乎把教堂上上下下全都捜索过了,但是并没有找到定时炸弹。刚才我要上车时看了下杰克和绍华,他们两人都似乎显得神色凝重。」 「那是因为东方a到现在还没有跟他们联络。」容朝安虽是平铺直述的这么说,但也不禁开始紧张起来。「二十四小时,我真不知道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事?每一秒跳过去,我们的希望就越渺茫。」 楚绮瑗为了激励士气,故作轻松的说:「别这样,你们应该对神秘的东方a有信心一点。」 安立奎已为众人订了位在市中心加泰隆尼亚广场上的五星级饭店,但是似乎每个人都有个共同的想法——先直奔神圣家族教堂再说。 神圣家族教堂 23:15:28 容朝安和楚绮瑗对这座闻名国际的教堂有着同样的第一印象——它看起来真的满丑的,尤其正门上方奇形怪状的雕像,就好像未干的水泥被大雨淋过一样,或是被火烧融了一半。 杰克迫不及待的要开始观察附近的地形,丢下一句,「我去到处看看。」 第十九章 左绍华也马上附和道:「我也去,不过,我们最好兵分两路勘查比较好。」 安立奎则善尽地主之谊,带着容朝安和楚绮瑗从外面开始参观,一边倒背如流的介绍着教堂的结构和历史。 「这座教堂在一八八二年动工后的第二年,就换了建筑师,由当时年仅三十一岁的安东尼?高第负责,他花了四十三年的时间在这件工程上,最后甚至干脆搬来教堂里住,一直到一九二六年的一天,他从外面回来时要过街,意外发生车祸而死。 「教堂的外观上,一共有十八座高塔,代表着耶稣基督的十二门徒、福音的四位作者、圣母玛莉亚和耶稣基督,最高的塔高达一百七十公尺……」 在要进入挑高六十公尺的正殿之前,安立奎虔诚的先用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拿起颈上戴着的白金十字架,靠在唇上轻吻一下。 楚绮瑗看着只穿黑色服饰的安立奎和他那从不离身的十字架,觉得他看起来像一名修道士。 然而也因为安立奎独特又一成不变的装扮,一直潜伏在教堂里的恐怖分子阿鲁汗一眼就认出了他。 阿鲁汗立刻拿起手机快速按了一串号码,然后以巴基斯坦话朝接听的对方说了一句,「他们找上门来了!」 阿鲁汗早已作了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这件任务顺利完成,当这座被回教徒视作「邪教」教堂之一的建筑物倒塌时,这将是让他名留青史的最高杰作! ram人行大道19:33:07 位于加泰隆尼亚广场旁的这条巴塞隆纳最闻名的人行步道上,随时都有上千名观光客在这里流连。 他们或是一路观赏着街头艺术家的各种表演,或是走进卖明信片和纪念品的摊贩「流动店」里,买些巴塞隆纳的回忆好带回家,脚酸了,口渴了,肚子饿了,这里也有无数小咖啡馆临时摊位;而在人行大道外的两旁隔着马路,还有 ram大道一样延伸数公里长的数百家商店,一路通到海港旁的餐馆、夜店和购物中心。 在安立奎热情招待的午餐之后,左绍华和杰克的行动电话同时接到东方a的来电,并且表示每隔半个小时会通话一次。 这回,容朝安和楚绮瑗并没有同步接到东方a的电话,据杰克说,是因为东方a希望他们这对情侣能乘机好好享受一下巴塞隆纳的阳光,不要他们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午餐之后,容朝安和楚绮瑗决定两人一块去逛街。 他们在人行大道上闲逛,从头走到尾之后,容朝安突然说:「我怎么可能没有心理压力?我肩上背着的笔记型计算机上,有一个要命的时钟正在倒数计时,而明天早上九点钟过后,一座盖了一百多年的教堂会倒下去……」 楚绮瑗非常了解他的心情,因为她也有同感。 两人停在游客熙来攘往的步道上,楚绮瑗紧紧的抱住容朝安,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再一次听着他的心跳,心里却想着,他们周围的陌生人群里,不知有多少人今天会去参观神圣家族教堂,而那些人都不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见这座大教堂耸天矗立。 楚绮瑗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她抬起脸来看着容朝安,心中带着些欷吁,但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提议道:「走吧!我们再去看一次那座品味独特的教堂?」 容朝安欣然同意,两人随即在马路旁拦下一部出租车。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在教堂外的地下铁站出口旁下车。两人手牵着手,沉默无语的加入那列等着买票的长龙。 两人第二次造访神圣家族教堂,挑高六十公尺的正殿里,到处架满了高高的鹰架,地上也四处散放着又大又笨重的大理石块,供石雕家当场丈量尺寸,在现场雕塑之后,组成正殿的墙壁、廊柱和多角拱门的装饰。为了节省空间,有些大理石甚至两、三块迭在一起,周围则是以红绳圈围出游客可以通行的步道。 容朝安和楚绮瑗在正殿里浏览着内部已经部分完成的庄严拱门,和廊柱外表装饰的石雕,游客能自由走动的范围其实很有限,而且现场还有一群工人正在埋头苦干。 楚绮瑗想登上那代表耶稣基督的高塔,她和容朝安舍弃那座特设的电梯,宁愿爬那数百阶的螺旋形楼梯,当两人气喘吁吁的到达塔顶时,他们知道并没有白费工夫,因为塔顶视野辽阔,可以俯视眺望整个巴塞隆纳。 从高塔回到正殿之后,他们两人仍依依不舍的来回流连,但是教堂在傍晚六点钟就要关门,他们不约而同的有种「人生苦短,但是快乐却更短暂」的怅然若失感。 最后,正殿内的游客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三、五个人。 楚绮瑗向容朝安说:「让我们在正殿里再绕一圈吧,算是朝圣巡礼。」 容朝安搂住楚绮瑗的肩膀走着,楚绮瑗则搅住他的腰,两人的心情都显得格外沉重,脚上也像绑了铅块般,步履缓慢。 当两人经过一堆大理石石块时,楚绮瑗倏然停住脚步。 「等一等!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容朝安一头雾水的问。 「来!我们走回去再走回来试试看!」 「绮瑗,你在干什么?教堂就快关门了。」 不过,容朝安还是乖乖让楚绮瑗拉着他手臂,两人踱回去几步,又踱了回来,在一来一回之间,每次他们经过那三大块堆在一起的大理石时,只要屏气凝神,就可以清楚的听到一种电波干扰的声音。 「是从我的笔记型计算机发出来的!」容朝安瞪大了眼。 「还有,那堆大理石块底下也发出一样的声音!」 为了证明,楚绮瑗甚至拿过容朝安的计算机背袋,像钟摆一样在大理石块前晃动,电波干扰的声音果然不断的互相呼应着。 容朝安只愣了半分钟,接着马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手指微颤的拨着杰克的电话号码。 「杰……杰克,我想,绮瑗和我找到定时炸弹了!」 和杰克通完电话之后不到五分钟,容朝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杰克打来的,只响了一声他便立即接听,急促地道:「喂,杰克?」 「不,我是东方a。」一道计算机合成的机械声音传来。「你刚才告诉杰克,说你的笔记型计算机会跟埋定时炸弹的地点互相电波干扰?」 「对,没错。」容朝安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想,那是我计算机上和那颗定时炸弹上的倒数定时器的电波。」 东方a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你说对了,是从倒数定时器上发出的电波没错,但是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埋在那里的并不是一颗定时炸弹。」 「什么?!我、我不明白!」容朝安不禁蹙起眉头。 「你现在不必明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比定时炸弹还要棘手。杰克和其它人会马上赶过去,看来,明天我得亲自处理这件事。」 「啊?!」这下容朝安显得更加惊讶。「你现在人在巴塞隆纳?你是说,你要亲自出面处理?」神秘的东方a要露面了吗? 但是,东方a并没有回答容朝安的问题就切断了通话。 神圣家族教堂 08:31:47 此刻已是凌晨,但教堂前的钢铁雕花大门仍开着,铁门外的马路上停了几部大型货车和起重机,数十名工人正忙碌的进进出出,而教堂周围也一反平常的灯火通明,附近几栋老旧公寓楼房的窗口上,不断有好奇的居民探出头来看,甚至有人朝着工人们大声叫骂三字经,怪他们在这个时候还动工,扰人清梦。 杰克在教堂内坐镇指挥,跟他在一起的还有警政署长、教堂建筑工程委员会的代表,以及放心不下的安立奎。 隔着马路,对街的小广场上,左绍华陪着容朝安和楚绮瑗站在地下铁车站的出口旁,三个人都鲜少讲话,静静看着眼前忙乱的一幕。 容朝安和楚绮瑗后来才知道,他们在教堂正殿内看到几块大理石块堆得很高,倒不完全是为了节省空间,而是方便石雕家在现场雕刻一座需要用到两、三块大理石的巨大雕像,等完成之后,先一块一块的移到要安置的地方,再组合起来。 据安立奎说,每一块大理石块大约重八十到一百公吨,搬运移动时需要以起重机等机械辅助,才能完成任务,现在工人们需要把已经放置在教堂里的大理石一块、一块的慢慢搬出来,在操作的同时,还得格外小心,避免破坏了那些已经完成的廊柱和墙壁部分,让整个过程显得更加缓慢。 第二十章 工人们已经卖力工作了五个小时后,一共才搬移出七大块大理石块,容朝安和楚绮瑗都纳闷着,还需要搬动几块大理石,才可以看到底下那颗定时炸弹,或者是据东方a所预测的,那个「不是定时炸弹」的东西? 这时,杰克和安立奎同时出现在教堂门口。两人穿越马路,朝对面走来的一路上,杰克一直在讲着电话。 容朝安迫不及待的问道:「找到了吗?」 安立奎没作声的点了点头。 杰克讲完电话,合上折迭式手机后,说:「我刚跟东方a通完电话。东方a和警政署长的看法一致,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的取出那东西。」 「取出?」左绍华接着问道:「你是说,那东西埋在地底下?」 杰克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瞅了左绍华一眼,但仍很有耐心的慢慢解释道:「埋在接近地面的地基里,用水泥固定住,上面盖了一块薄水泥板。建筑委员会的人说,上个星期工人们才在教堂正殿里移动过大理石块,可能不小心正好把石块堆放在上面。」 容朝安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警方的爆破人员没有办法移开它?」 「是可以取出来……」说着,杰克顿了一秒。「等等,我见过那张脸!我从来不会忘记每一张我见过的脸!」 众人同时朝杰克死盯着的方向望去,在马路的另一边,靠近教堂的另一个地下铁出口附近,一名男子正鬼鬼祟祟的朝他们这里窥视着。 杰克朝那名男子大声吼道:「喂,你!站住——」 见状,那名男子急急奔下通往地下铁站的楼梯。 在教堂外一共有四地道下铁出入口,杰克朝左绍华和容朝安丢下一句,「你们两个分别从另外两个入口下去!」 杰克一说完,就朝方才那名男子跑下去的入口狂奔而去。 安立奎止住正想行动的容朝安,急急地道:「你在这里陪绮瑗,守住这边这个出入口,我跟绍华下去就好!」 左绍华低声嘀咕,埋怨了句,「我最讨厌跑步追人了。」 说着,他拔腿就跑向比较近的一道楼梯口,安立奎别无选择,只好像杰克一样奔过马路,封住另一个地下铁出入口。 楚绮瑗和容朝安忐忑不安的守在原地,她忍不住问:「万一那个人真的从这道楼梯跑上来怎么办?」 容朝安把笔记型计算机的背袋交给她背着,两眼直盯着地下通道,一边安慰着她说:「别怕,好歹我也是当过兵的!」 当地下通道传出两声枪声时,容朝安立即护着楚绮瑗蹲下身,随之而来的是一些地下铁乘客的尖叫声,以及从四个出入口分别奔出来的乘客们。 容朝安和楚绮瑗绷紧神经等了几分钟之后,杰克和左绍华持枪押着那名陌生男子走出地下铁,同时,安立奎也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对街的出入口走出来。 「这个人……就是阿鲁汗!」杰克喘着气向容朝安道。 留着短八字胡、巴基斯坦籍的阿鲁汗,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像个尚在就学的大学生。 左绍华边喘着气,边苦笑着说:「这小子竟然有种回来监视他埋在教堂里的『杰作』,但是他今晚走狗屎运,错过了最后一班地下铁!」 容朝安再也捺不住性子道:「杰克,你还没告诉我,他埋的『杰作』究竟是什么?」 左绍华抢在杰克开口之前回答,故意说中文气杰克。 「那是一个导航器,今天早上九点钟后,将会有一枚洲际巡曳飞弹从某个地方发射,然后一路循着这个导航器的方向飞来。如果我们现在破坏了导航器,很可能就马上启动了那枚巡曳飞弹!」 阿鲁汗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他似乎知道左绍华在说什么,而且留着小胡子的薄唇上有着一抹得意的笑。 容朝安心一沉,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a会说这件事比定时炸弹更棘手。 他无力的说,「看来这会是个最漫长的一夜,也将会是我这一生中最难熬的八个小时。」 最后的审判00:04:59 因为擒获了恐怖分子阿鲁汗,容朝安等人在警察局待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到下榻的饭店,但是每个人都了无睡意,众人又坐在饭店大厅里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回休息。 回到房间后,容朝安和楚绮瑗的心情都和其它人一样,他们都不明白东方a最后那句话是何道理—— 就让飞弹发射吧! 容朝安和楚绮瑗和衣相拥躺在床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诉说着心里的担心,之后才合眼假寐。 早晨七点钟,两人已经起身准备就绪,下楼和其它人会合,共进早餐,八点钟一到,安立奎已神色凝重的坐在黑色轿车里,在饭店门口等待他们。 一行人抵达神圣家族教堂时,便注意到教堂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公告,上头写着「今日关闭,暂停参观,工地危险,请勿靠近」。 教堂四周的道路都已经被警方封锁隔离,人车皆不准进入,而且有无数警察在此维护秩序。 容朝安和其它人在教堂对面的小广场和警政署长及教堂相关人员会合,每个人都静默无语的看着对街的教堂高高的矗立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尤其看到在附近待命的消防车和救护车队,更加令人心惊。 楚绮瑗紧紧抓住容朝安汗湿的手,忍不住低声道:「我们接着是会见证到东方a的奇迹,还是眼睁睁看着这座大教堂夷为平地?」 容朝安勉强说了句安慰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尽力而为,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 容朝安的笔记型计算机就摆在安立奎的轿车车顶上,每个人都是又怕看,又不得不看着那一排正在倒数的数字。 最后五分钟了…… 这时,除了杰克之外,其它四名会说中文的人同时听到他们的手机响了起来,大家也都马上知道这是东方a独特的联络方式。 容朝安接听时率先开口:「东方a,你人在哪里?」 东方a计算机合成的声音,在一片轰隆隆的声音中不疾不徐的传来。 「再过十秒钟,八、七、六……抬起头来,我就在你们上面!」 杰克随着四个人一起抬头望向天空时,一架先进的f-35「闪电二号」战斗机,挟着巨大撼人的火力,从教堂上方低空飞过。 一向最多只表现出似笑非笑表情的杰克,这时突然哈哈大笑的欢呼着,「喔呼——太酷了!」 吓众人一大跳的是,随即有另一架同型的战斗机紧追在后,第二次以强劲有力的引擎声将大地震撼得评评悸动。 「各位,在我后面的,是西班牙皇家空军里最卓越的战斗机飞行员,秃鹰!」 正在听着手机的四个人,同时听见东方a改用英文跟另外那名飞行员通话。 「秃鹰,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东方a!一切就序!」 「最后一分钟!倒数……」东方a说道。 容朝安和其它三人同时看向车顶上的计算机屏幕,那最后倒数的六十秒似乎跑得特别快。 51、50、49、48…… 警政署长频频拿手帕擦着额头上流个不停的汗水;教堂的工作人员这时全都跪在地上,手在胸口画十字,然后两手伸开,掌心朝上,每个人望着蔚蓝的苍穹,开始喃喃祈祷。 「秃鹰,我侦测到一枚洲际巡曳飞弹,从北非摩洛哥的山区发射出来!预计击中目标时间,六分三十八秒!」 「我也看到了,东方a!」 「秃鹰,飞弹交给你了,我去北非绕一圈!」 「没问题!」 接着,东方a改以中文向听着手机的四个人说道:「各位,i am watching you(我在看护你们)!先失陪了!」 通话结束后,四个人同时凝视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两架战斗机以优美惊人的弧度分别飞往两个方向。 楚绮瑗喜极而泣,噙着泪水含笑转头向容朝安说:「谁说北非地区太贫穷?谁说摩洛哥没有恐怖分子?」 六分钟后,警政署长接到秃鹰回报的电话,表示巡曳飞弹已在巴塞隆纳外海的空中被摧毁。 又过了十分钟,在场的每个人的行动电话皆同时响起,东方a传来捷报,北非摩洛哥恐怖分子的秘密基地挨了他四枚飞弹,已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尾声 被逮捕的巴基斯坦籍恐怖分子阿鲁汗,两天之后便交由国际反恐联盟侦办,他的另外六名同伙也一一被逮捕到案。 安立奎的那五幅画又回到神圣家族教堂展览,继续为教堂建筑基金的筹备工作而努力,而教堂也在关闭一天之后,重新开放给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 容朝平必须住在医院里疗伤三个月,容季嬅认为这是帮助二哥戒毒最好的时机,于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把容朝平吸毒的实情告诉院方,让专业的医疗人员来助他一臂之力。 邢笠维和芮筱嫣婚后第二天就搭机飞往新加坡,然后登上豪华游轮「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展开为期三个月的环游世界蜜月之旅。 至于容朝安和楚绮瑗则继续待在美丽的巴塞隆纳三天。 但是他们下榻饭店的经理私下透露,这对情侣哪里也没去,关在房里三天三夜,连每日三餐都是透过客房服务送进房里,送餐的服务生每次回来后都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得像没有人使用过似的,除了他们睡的那张大床。 香港太平山欧家「观海山庄」 穿着素色唐装的男管家领着利绣沄走进富丽堂皇的挑高大厅时,山庄的男主人乔治.欧,已好整以暇的端坐在一张手工雕花太师椅上,等着她到来。 「大少爷,利小姐来了。」管家通报之后,走上前递给乔治.欧一个包装精致的浅蓝色小礼盒,接着说:「这是刚刚由专人送到的,一定又是祝贺您生日的礼物。」 乔治.欧只是轻抬下巴向管家示意,管家把小礼盒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便转身退下。 乔治.欧饶富兴味的眯眼笑看着利绣沄,言简意赅的打了个招呼,「利小姐,我打赌输了,你要采访我什么都请便。」 一进来后便四处东张西望的利绣沄叹为观止的嚷道:「哇!真不愧是『香港地产王』,住在这么贵又这么高的地方,你不怕被闪电打到喔?连别人送你的生日礼物都是卡地亚名牌!啧啧啧……咦,你们香港人不是最迷信的吗?怎么有人送闹钟当生日礼物?送钟、送终耶!」 「你说什么?」 大吃一惊的乔治.欧,这时也清楚的听到从小礼盒里传出的滴答声。 他清清干涩的喉咙,接着说:「真是抱歉,利小姐,我看你得赶快找个地方作掩护,恐怕……恐怕这是一颗要送我上西天的定时炸弹!」 当人称「男人婆」的利绣沄目瞪口呆,最后又选择当场晕倒时,一场紧张刺激、惊心动魄的恐怖行动又即将上场! 附注: ※关于邢笠维和芮筱嫣的爱情故事,请看「防恐特煞之一」——珍爱晶钻032《新桥惊魂》。 ※关于乔治.欧和利绣沄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防恐特煞之三」——《索爱活靶》,近期即将隆重深情推出!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