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难撩》 焚天寨 永宁大陆,南境边陲 焚天寨木牢最里的监房内,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正盘膝坐于散乱的枯草残叶中央,任凭周遭如何哄闹,女子始终默然不语。 女子衣袍沾血,双目紧闭,新月一般的秀眉微微蹙着,神色看不出喜怒。 高挽于头顶的军髻略微有些松垮,细碎的发丝散落而下,扫在脸颊两侧,将其本就精致的下颌线凸显得更加清晰。 即便是身陷狼狈之境,那女子也无半分颓气,腰背挺直,凝神定气,英挺俏美的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沐芸芷已被抓至这焚天寨整整三日,若说心里没有一丝后悔,那是骗人的。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太过大意,也不至于被人虏到这来。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还是想想怎样从这里逃走,比较实际。 正当沐芸芷在心中暗自思索着脱身之策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木牢中响起,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来到沐芸芷所在的监房外。 “来者共有三人,皆都习武,其中一人便是虏我来此的焚天寨二当家,擒下他,此局或可破” 沐芸芷被虏之时中了药毒,暂时双目不可视物,但她自幼习武,耳力远胜常人,听声辨位不算难事,知道来者之中有山匪头子,心里已是有了计划。 稀里哗啦一阵响,牢锁被人打开,二当家当先踏入监房,身后两人紧跟而上。 “啧啧啧,小军娘倒是硬气,换作别的女子,入了我这焚天寨大牢,早啼哭不止了,小军娘却能吃能睡,敢情是把我这当客栈了” 沐芸芷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冷声道“废话少说,道明来意吧” “小军娘率兵伏击,以致我焚天寨十数人死于刀戟之下,以命偿命,小军娘得死十数次才能抵债” “可惜呀,即使将你活活剐了,弟兄们也活不过来,我瞧你大小是个军官,这样吧,我那些弟兄们的命也不用你血偿,拿金疙瘩来换吧” 听罢二当家所言,沐芸芷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此番率队伏击匪人,并未将令印军符带在身上,甲胄也是换了一套,对方并未认出自己的身份。 “二当家既知晓我出自军营,还敢虏作人质以讨金锭,别说我小小军职根本无法令你们作挟,即便是此计能行,领得了钱财,只怕也没命再享” 二当家丝毫不为所动,哼哼笑道“咱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啥不敢做的,只要你好生配合,二爷我保证留你一命,否则,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见沐芸芷面色凝重,默然不语,二当家心中暗自得意,什么狗屁军官,小娘们落入虎穴狼窝,哪有不害怕的。 候得片刻,二当家一边招呼着身后汉子去给沐芸芷松松绑,一边继续套着对方的话,沐芸芷身上虽无令印,但那等如兰气质绝非出自普通人家。 若是绑了沐国某个将军或大臣的女儿,定能好好敲上一笔。 沐国尚武,许多文臣武将都喜欢将府上适龄的公子或小姐送往军营,一为历练,二为镀金。 只是不知眼前这一位,究竟是沐国哪位朝臣之女。 二当家正想得出神,忽闻两声闷哼接连响起,给沐芸芷松绑的两名男子皆都痛呼着滚倒在地。 二当家大骇,急步倒退着往牢门外奔逃,下意识的伸手入衣襟,略作搅动之后,才想起掺有石灰的药粉已在前几日撒光了。 沐芸芷等了三日,好不容易才抓住眼下这个机会,哪会让他轻易逃脱,将两名匪人手腕分筋错骨之后,又如箭矢一般掠向二当家退走的方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沐芸芷奔出牢门外,径直朝着二当家擒去,只要再给她数息,定能锁住对方要害。 ‘呼’的一声破风声突兀的出现,剧痛袭来,沐芸芷手臂已被长棍击中。 粗粝的麻网自头顶罩下,将沐芸芷缠拖倒地之后,棍棒击落,沉闷的击打声响瞬时在整个木牢传荡开来。 “够了,别把小娘们打死了,她活着才能换金锭” 说话之人是二当家,沐芸芷心中暗自叫苦,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招,经此一试,对方铁定不会再让自己手脚自由了。 二当家得意洋洋,还欲说些讽刺之言,忽有匪兵来报,说是有疑客进寨,大当家让他速速前往正堂。 沐芸芷听闻来者所言,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这帮山匪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区区山匪窝,也敢恬不知耻的称设官府正堂。 “他们所说的疑客是何人,莫不是援兵赶至?不对,若是麾下军队找来这里,哪还会是这般平静,就那些人的急性子,恐怕早开始攻寨了” 心中正猜测着,沐芸芷手脚又被重新绑上,扔进了监房。 先前被她放倒的两名男子捂着手腕,狠狠踢踹了沐芸芷一番,才骂骂咧咧的跟着二当家离了木牢。 来到寨中正堂,尚未踏入门中,便听见里面闹闹哄哄,数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将一女子围在中央,凶神恶煞的冲着她叫嚣。 那女子身形瘦削,着一身粗布麻衣,被大汉们围着看不清她的容貌,二当家快速走到大当家跟前,朝乱哄哄的那处一努嘴,道“这什么情况啊?” 大当家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勇力过人,但论头脑计策,却远不及二当家。 “那女的说她是另个山头来的,找咱们联盟还是啥,我总觉得这人有些邪乎,你来会会,莫不是官府派人来诈咱们的吧?” 二当家点点头,示意大当家先别说话,朝着那群呲毛的汉子道“弟兄们,让开一条道,二爷我有话问她” 二当家发话,汉子们这才摇头晃脑的散开一条豁口,露出被围在其中的女子。 女子身形修长而清瘦,头发随意挽着,面颊之上浮着一丝不太健康的苍白,她的五官十分精致,一瞧之下虽无艳冠群芳之貌,却尤为耐看,令人过目难忘。 ※※※※※※※※※※※※※※※※※※※※ 开新文啦! 请大家多多支持,在此给各位小可爱作揖了! 洛掌舵 二当家眯着眼,细细将那女子打量一番,心中已是知晓对方绝无可能是官身,她身上戾气甚重,眼眸深处藏着凌厉的锋芒,必非善类。 身边围着数名凶狼般的高头壮汉,换作别的姑娘家早吓得腿软了,而那女子却毫无所动。 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薄凉之意,透着一股对生命的漠视,仿佛就算当场将她剐骨剔肉,她也不太在意似的。 二当家走南闯北数十年,恶名昭昭,手上沾的鲜血数之不尽,却从未见过如眼前这般特别的女子。 “敢问姑娘来自哪个山头?到我焚天寨又有何事?” 那女子抬眸凝视两位匪首,轻启薄唇,声音如寒月里的溪河一般冰冷“洛怀山,狼王帮十二掌舵排名第七” “此番孤身前来焚天寨,一表诚意,二来是替你们化凶为吉,你们可是擒了一名军中女子?” 两位当家还未说话,一名离得最近的莽汉就抬拳骂道“老子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狼王帮!” “小娘皮怕是犯了疯病,胡言乱语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子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能不能先替自己化化凶吉!” 话音落下,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那汉子铁钵般的拳头,下一刻便会砸断那女子纤细而柔弱的脖颈时,那女子却抢先出了手。 洛怀山的动作迅速而果决,没有任何内劲与招式,却狠辣之极。 在那汉子出声相斥之时,她已将藏于袖口的断箭握于掌心,就在那汉子话落眨眼的一瞬间,扬臂将锋利的箭头刺入了对方颈侧大穴。 殷红的鲜血如泉涌一般喷射而出,那汉子连痛呼都没能嚎出便栽倒在地。 他惊恐的凸着眼珠子,双手僵硬的往颈边抠挠,却始终握不紧那半截已被鲜血浇至滑腻的断箭。 洛怀山低眸瞥着自己脚下血流如注的莽汉,眼神古井无波,冷声道“下次动手之前,招子放亮一些”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先前朝着洛怀山呲毛的其余壮汉,皆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数步,生怕那女子突然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把刚子抬下去,送到付老头那里,告诉他,救不活刚子,他那小孙女也就不用活了!” 二当家一声厉喝,几名壮汉才七手八脚的抬起地上血人,急冲冲的退出房门。 洛怀山踏血而行,在众人犹自震惊的注视下走到两位当家人的近前,淡淡道“你的人不懂规矩” 饶是见惯了杀戮的两位当家人,望着眼前平静而谈的女子,背脊也隐隐有些发凉。 二当家反应最快,抱拳道“焚天寨与狼王帮素无往来,洛掌舵何以知晓我们擒了个军娘?化凶为吉又为何意?” 洛怀山心中冷笑,狼王帮不过是自己随口胡诌,十二掌舵更是子虚乌有,看来自己先前孤注一掷的行事,已成功将局面打开。 “在这南境之地,没有狼王帮探不到的情报,你们所擒的那女子不是一般人,处置不当,焚天寨或将召致灭顶之灾” 洛怀山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反之,好生利用,则能换取无法估计的价值,若两位当家仍信不过我,接下来也无需多谈” 洛怀山的这番话,实是敲在了二当家的心坎上。 初擒沐芸芷的时候,他还只是为了捉作人质,与接应弟兄碰头之后,二当家见其衣质上乘,气度不凡,又起了贪财之心,索性将她掳进寨中。 沐芸芷在监房中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二当家的耳目,硬的软的都试了几遍,也没能套出她的身份来。 二当家眼神不差,知道沐芸芷来头可能不小,却不知她官职究竟几何,如今听得洛怀山这般一说,他立马问道“那小军娘是何人?” 洛怀山见鱼已上钩,反而不急了,从袖口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巾,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手掌血污拭去,才缓缓道“我得先见见她” 木牢监房内,沐芸芷侧躺在地,双手被粗绳反绑在身后,洁白的皓腕已被勒得紫红一片,先前被一番棍击,此刻只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身体上的皮外伤沐芸芷倒是不太在意,目不能视才是最要命的地方,仅凭听声辨位,干扰性太大。 正思索着,又有脚步声传来,沐芸芷仔细听着,这一次来者众多,当这些人进入木牢后,四处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戛然而止。 诡异的安静中,一行人来到沐芸芷所在的监房外,二当家的声音当先响起“小军娘武功了得,洛掌舵可得当心” 牢门被打开,沐芸芷听见一道轻细的脚步声缓缓走了进来。 “先前匪人称其为掌舵,原来竟是又来了一批匪众” 沐芸芷闭目侧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装作是受伤晕厥,希望那些匪人能多商议一些如何处置自己的话语,自己才好伺机而动。 洛怀山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脚边的女子,一言不发。 在先前的打斗中,沐芸芷的发髻已彻底散开,三千青丝倾洒在侧,像是在枯黄的草叶上晕出一片漂亮的乌墨。 洛怀山蹲下,伸手将遮于沐芸芷面颊处的青丝拨开,一方秀挺的琼鼻顿时映入眼帘,洛怀山注意到对方的眼部周围有些青肿,应是中毒所致。 虽然身形狼狈,却掩盖不住那女子的国色之姿,身着沐国平南王府特制的暗纹劲衫,正值桃李年华,不是沐国那位声威渐高的挂帅郡主,又是何人。 “秋赏石潭洁,夜嘉杉月清” 耳畔传来一句清冷的女声,沐芸芷心中猛然‘咯噔’一跳,那个被叫作洛掌舵的竟然是个女子! 而更令沐芸芷震惊的,是对方一语暗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沐芸芷是沐国皇帝亲封的杉月郡主,云杉树干高大通直,取意国之栋梁,星月皎洁,形容美人绝色。 沐芸芷虽不善算计,却也知道对方这般暗示,必另有他意,好坏先不论,但或许这是一次脱离焚天寨的转机。 是敌是友? 洛怀山知道她在装晕,也知道她听见了自己所言,手臂绕到对方纤腰之后,将缚于腕间的粗绳稍稍松解了些许。 大当家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见洛怀山进入监房之后,又是低呤又是替那军娘松绑,心里又急又躁。 冲着洛怀山背影瓮声瓮气的喝道“人你也看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倒是给句话啊!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小娘..” 话未说完,大当家就对上一双冷冽似刀锋的眼睛,仿佛是被凶兽盯上,令人胆寒。 洛怀山扭头收回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闭目不言的的沐芸芷,站起身来,朝两位当家道“本以为你们擒住的是一只凤凰,不曾想,你们却捉错了人” 二当家瞪着眼珠子道“你什么意思?” “此人乃是沐国相府千金身边的近侍,二当家在捉她之时,难道就没有见着另一带甲女子,听闻相府千金武功高强,衣不解甲,极得沐皇赞赏” “若是擒住了相府千金,焚天寨何愁不盛,可惜了” 听完洛怀山所言,焚天寨众人顿时闹作一团,二当家的面色尤为难看,敢情自己费了这老半天劲,逮着的却是个赔钱货。 “老大,杀了她,明明只是个丫鬟,还成天装神弄鬼!” “是啊老大,先砍下她一手一足,让她疼够时辰再死” 正当众人争相嚷着要剁手剁脚之时,洛怀山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大富不可得,小财却能求,据说相府千金极喜此婢,以她换些金锭,也并非难事” 说完,洛怀山朝着两位当家微微颔首,抬步便走。 “洛掌舵请留步!” 二当家察言观色,瞧着洛怀山失望的面色,猜她定是要离寨回狼王帮,赶忙上前叫住了她。 有关于相府之事,二当家那真叫一个两眼一抹黑,既然洛怀山说那小军娘能换金锭,断没有错过之理。 “洛掌舵,舟车劳顿,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便在我焚天寨歇下吧,晚上好酒好肉招待,洛掌舵若是推辞,那便是看不起我焚天寨了!” 洛怀山知道他定是要向自己寻问如何换取金锭之策,故作犹豫,最后点点头应下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离开木牢之后,沐芸芷才撑着膝头坐了起来,此刻她的脑子已是一片迷糊。 沐国相府千金根本不会习武,也不曾去往军中,更无衣不解甲一说。 但先前那洛姓女子一番谎言说得跟真的似的,若不是自己知晓内情,只怕是也要信以为真。 “那洛姓女子明知道我的身份,却未向焚天寨道破,匪人还称她为洛掌舵,那人究竟是敌是友,是兵是匪?” 微微转动着手腕,让血脉快速恢复畅通,沐芸芷斜倚在石墙边,没过一会儿便觉倦意袭来,昏昏然睡了过去。 是夜,焚天寨火光通明,百余名汉子围坐饮酒,篝火熊熊,肉香四溢,一派热闹之象。 洛怀山与两位当家相谈而饮,一改白日里的冷冽,但凡酒盏推至眼前,概不相拒。 山匪莽汉们见其饮酒豪爽,又听得当家人说此人能帮寨子换取金锭,更是兴致高昂,连值守匪兵也跑来大凑热闹。 烈酒入腹,早忘了数个时辰前洛怀山在正堂击杀寨中弟兄一事,众人只管一阵痛饮。 饮至夜半,整片阔地已是横七歪八的躺了一地,大当家早已鼾声震天,二当家也抱着酒坛说着醉话,连舌头都打了结。 洛怀山捂着心口站起,饮了许多烈酒,她的面色却不像别人那般涨红,反而愈发苍白。 手中握着从大当家身上得来的一串钥匙,洛怀山踏着月色而行,直朝木牢方向行进。 路过一片散着药香的茅屋之时,洛怀山脚步骤停,面色比月光更为清冷,微微愣神间,一阵细小的哭声忽从屋内传来。 哭声哀伤万分却又压抑异常,洛怀山轻轻掀开房门一角,瞧见一名小姑娘正跪在床塌边,望着前方低泣。 一只干枯僵直的手掌摊在床沿,洛怀山一见之下,长眉便不由自主的微微拧起,那是一只死人的手掌。 小姑娘长跪而泣的这一幕,令洛怀山想起了往事,心脏一阵绞痛,唇角隐有血色透出,略作思忖后,轻声推门而入。 “人死不能复生,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离去吧” 忽闻有人说话,小姑娘惊恐不已,身体一颤,便跌倒在床塌旁侧,想要逃到墙角躲起来,腿脚却因长跪而麻,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洛怀山将手中的钥匙扔在小姑娘身前,沉声道“认得出寨的路吗?” 小姑娘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摇头。 洛怀山望着眼前尚未长开的小美人胚子,郑重道“青铜那支是出寨门的钥匙,出去,或许会死,但若继续留在这里,必会生不如死” “你年纪尚小,也许听不懂我所言,不过现在,你得做出选择,要么拿着钥匙离开,要么继续跪在这里,以哀逝者” 说完之后,茅屋之中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洛怀山时间不多,静立一会儿之后,见小姑娘没有任何反应,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钥匙。 就在洛怀山手指刚要碰到钥匙之时,小姑娘突然扑身上前,将青铜钥匙一把扯下,而后朝着洛怀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门,消失在夜色。 洛怀山将散落地面的钥匙统统放至衣襟,撑着床沿站起,缓步踏出,今晚几乎所有山匪都醉倒在篝火堆旁,这是她带走沐芸芷唯一的机会。 焚天寨山匪乌合之众居多,即便是安排有值守之人,玩忽职守程度那也是相当感人,今夜寨中宴酒,守牢匪兵早溜了个没影。 火光昏暗,燃料斜插在壁间石桶之中,跳动的火焰将洛怀山的身影拉得很长,形如鬼魅。 沐芸芷忽闻锁牢机括‘咔嚓’一响,旋即有人便进了自己这所监房,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下巴已被人伸手钳住。 那是一只略带温凉之意的手,力量虽不大,但对方指间骨骼凸出,硌得下巴有些疼。 沐芸芷正欲说话,一道冷冽的女声便自近前响起“不想现在就死的话,就..” 话未说完,洛怀山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心脉本有旧疾,先前又与山匪们斗了烈酒,脑袋虽然尚能保持清醒,身体却有些撑不住。 颈间传来星星点点的滚烫,血腥之气萦绕在鼻尖,沐芸芷知道身边人是那洛姓女子,也知她吐了血,却不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你受伤了?” 洛怀山并没作答,略作喘息后,自脚踝处抽出一柄匕首,朝沐芸芷雪白的颈间瞥了瞥,而后将她手脚腕间绑的粗绳割断。 “走!” 洛怀山一手反握匕首,一手拉起沐芸芷便朝木牢外行去。 身份可疑 沐芸芷虽目不能视,但有内劲在身,有人在前指引方向,无论上下石级亦或是跨槛越坑,她都没什么问题,身形平稳,进退自如。 反观洛怀山的状况,却不大好,拉着沐芸芷皓腕的手掌不停微颤着,脚步也有些虚浮,好几次还是沐芸芷伸臂相扶,才没让她跌倒。 “脾性怪异,身体羸弱”这是沐芸芷心中对她的初步评价。 白日之时,洛怀山已将山寨几处重要位置记在心中,此刻出得木牢,径直便朝着马厩方向奔行。 先前洛怀山已将寨门钥匙给了那小姑娘,此时夜已至半,正是困睡之时,守寨之人晚间也喝了酒,小姑娘体形瘦小,又熟悉山寨,趁人迷糊不备悄悄溜出寨门,并非难事。 但洛怀山两人目标太大,掩人耳目悄悄出逃是不大可能了。 来到马厩,洛怀山才将沐芸芷皓腕松开,匕首横挑,布帛破裂之声突兀的响起,沐芸芷还未有所反应,劲装下摆已被前者割下来半截。 沐芸芷一声惊呼尚未溢出檀口,下巴又被钳住,洛怀山的声音夹杂着夜风冷冷传来“别出声” 沐芸芷心中有些不喜,她向来怨憎分明,有恩必报,但这并不代表有恩之人就能对自己这般无礼。 肆意扣人下颔,私自割人袍衫,这等行径若是换作男子,沐芸芷早将其分筋错骨了。 但眼下情况却十分特殊,沐芸芷双目不能视物,前来搭救自己的女子又是孤身入匪寨,好像还受伤不轻,沐芸芷也只好作罢。 洛怀山并未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任何解释,将沐芸芷衣摆割下之后,快速将布帛分割成八块,裹于两匹黑马蹄间。 做好这一切之后,洛怀山将沐芸芷拉至其中一匹老马旁侧,沉声道“上去” 沐芸芷一言不发,伸手轻轻拍了拍马颈,寻到缰绳,轻点马镫,一个翻身便利利落落的稳坐马背之上。 洛怀山牵起两马,悄无声息的朝着寨门行去,快要接近寨门之时,洛怀山勒起缰绳,抬起匕首朝那壮马屁股上一刺,马匹仰天长嘶,发狂似的奔了出去。 两名守寨匪兵正半醉半醒的打着瞌睡,忽被马鸣声惊醒,双目一睁,便见一匹黑马披着月光横冲直撞。 “妈的,这畜生怎么挣脱缰绳跑出来了” 一名匪兵大骂出声,提起套马绳,打着酒嗝便朝那黑马行去。 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匪兵没有上前相助,扶着栅栏走到暗处,正准备解开裤头撒尿,后颈忽然一痛,整个人便栽倒在地。 洛怀山将手中石块扔到一旁,蹲下身从那人腰间取出寨门钥匙,先将寨门开启些许,而后才跌撞着跑至沐芸芷那处。 刚行至马边,洛怀山心口又是一阵绞痛,一时间竟没能上得马背,她抓着缰绳,脑袋抵在侧马腹,大口喘息着。 沐芸芷能察觉出她此刻状态极差,微微俯身,朝着对方伸出手臂。 洛怀山抬起头来,握住眼前皓腕,卯足一口气,翻身落到沐芸芷身后,双腿一夹马腹,老马便朝前蹿出。 两人同乘一骑奔出寨门,老马识道途,不必多加驱使,径直便踏着山道往下行。 月光如洗,将山道映照至一片莹白,洛怀山弓着腰身策马而行,心脏之处频频传来的疼痛,已令她额角沁出一片冷汗。 沐芸芷身体有些僵直,她久在军营,与人同乘之事也偶尔会有,却从未被人如此刻这般禁锢在双臂及怀抱之中。 即便知晓对方同样也是女子,但被对方身上甘冽好闻的气息包裹着,沐芸芷仍是有些不自在,偏偏又无处可躲。 洛怀山始终沉默不语,沐芸芷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也找不到时机开口。 两人一路无话骑行一夜,直至旭日再度升起之时,沐芸芷才忍不住开了口。 “当日我是在河关城被匪人擒走,虽然昏迷了一段时日,但想来与焚天寨相距不算太过遥远,赶至那处,我们便能安然” 沐芸芷说完之后,隔了良久也未听得对方答复,略作思忖,想了一夜的另一种可能性不禁又浮上心头。 昨夜洛怀山伸掌钳往她下巴时,沐芸芷便知对方并非军旅出身,也不是什么匪帮掌舵,那人的手掌细腻温凉,连一处茧块也无,不是一只持械之手。 若她不是自己麾下之人,也不是匪帮,那么极有可能是敌国探子,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自己被焚天寨所擒,救出自己,只怕是为了立功。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对方会替自己隐瞒身份骗过焚天寨众人,现已脱身出寨,既不表明身份,也对自己所言置若罔闻。 退一步来讲,倘若自己刚才猜的统统不对,那她的身份岂不就更加可疑! 正当沐芸芷刚刚生出要反擒住对方的念头时,身后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河关城距焚天寨,马匹所行需两日,步行而走,时日更长,这还是熟知路径的情况,你被擒已有数日,麾下军士却未寻至,只说明河关城内有人与焚天寨里应外合,藏起了关键信息” “协助之人有可能是城中官兵,甚至有可能就是你麾下军士,我们现在去往河关城,恐怕还未入城就已被匪人围堵,何来安然” 听完这番话,沐芸芷面色顿时浮上一丝凝重,自己受命南下平叛匪乱,却屡屡受挫,这回更是马失前蹄,被人擒进匪窝。 经那洛姓女子这么一说,还真不是无的放矢,焚天寨擒住自己却不知自己的身份,应该不是麾下军士出了叛徒。 但他们能将自己运送出城,还有法子让军士们数日未查到焚天寨头上,就算河关城内官匪没有里应外合,也说明城内匪帮势力比想象之中更为强大。 略作思忖,沐芸芷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洛怀山沉着脸没有再回话,事实上,若不是察觉到先前沐芸芷隐隐有着要朝自己动手之意,她连河关城那个问题也不想回答。 匪兵追至 又行了约摸半个时辰,老马便停了下来,洛怀山摧打无果,知老马定是疲惫力竭,无法再走,索性带着沐芸芷下了马背。 洛怀山数日未眠,昨夜饮完烈酒又被山风吹了一夜,刚下得马来,身子就开始发虚,若不是靠着一股执念支撑,恐怕早已晕厥倒下。 两人现下所在位置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山地,旁侧是稀稀疏疏的树林,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土坡,仅靠脚力走不快,洛怀山便拉着沐芸芷坐下,开始休息。 只待老马恢复力气,再度乘骑而行。 不料两人刚刚坐下没过多久,沐芸芷面色突然大变,俯身将耳朵贴近地面一听,立即暗道不好。 “有一队人马正朝我们这里奔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焚天寨的人追过来了!” 洛怀山虽然没有听声辨位的功夫,但却知沐芸芷没理由说谎骗自己,老马是指望不上了,于是伸手一把抓过沐芸芷皓腕便走。 “对方共有多少匹马能听出来吗?还有,他们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沐芸芷一边随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间行走,一边回道“马匹有十数之多,最多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就能到达此处” 听完沐芸芷所言,洛怀山心中只觉奇怪,就算自己两人共乘一骑行动不快,但也不应该那么快就被焚天寨众人追赶上来才是。 正思索间,洛怀山猛然抬头,却见上空远远的盘旋着一道黑影,顿时便心中了然。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洛怀山骗过焚天寨所有人成功将沐芸芷带离寨门,却没料到名不见经传的焚天寨竟然还有鹰隼! 若换作以往,洛怀山早就察觉到有鹰隼追踪,但现下她状态极差,如果不是沐芸芷发现有人追来,她也不会留意到上空的鹰隼。 敌方既有鹰隼指路,又有壮马驮行,若是一直在这开阔道上前进,被围堵擒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念及此处,洛怀山便带着沐芸芷朝着林深草密的地方奔行,虽然山林在整体上不甚茂密,但总比在阔地之上隐蔽许多。 脚下野草丛生,坑洼遍布,沐芸芷有内劲护体倒也不觉难走,却是苦了洛怀山。 她出身虽说不算豪门世家,却也不是小门小户,除了遭逢家门剧变那段时日,自幼就没吃过苦的。 两人在林木之中行了一阵,来到一处繁花遍布的野地。 洛怀山熟识草木,在见到这片猩红的花地时便停下了脚步,摘下一朵巴掌大小的猩红花朵,凑近鼻间轻轻一嗅,洛怀山顿时心生一计。 此花名为鹿纹灵丝,是一种不太常见的药材,没料到在这山野地里却生长着满满一坡。 洛怀山记得先前路过一处积水之池,池水有异,气味熏鼻,算是一处天然药池,若是将鹿纹灵丝捣碎置于池水,则可将其化作一池毒药。 虽然毒性不足以令人身死,但若是沾至肌肤,也够焚天寨众匪喝上一壶。 洛怀山行事向来果断,心中大概定下计策后,立马开始行动,脱下外袍以作兜袋,快速摘取着脚下的鹿纹灵丝。 沐芸芷不知她心中所想,也看不到她在做什么,见她突然松开自己,便郑重开口道“洛姑娘,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救我出寨,我沐芸芷都欠你一回” “如若以后还有机会,定会相报,但现下匪兵已至,我们这么逃下去终究会被追上,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你快走罢” 洛怀山没有回话,手上动作不停,将满满一兜鹿纹灵丝收集好后,上前抓住沐芸芷便走。 沐芸芷察觉到对方拉着自己正往先前来时的路往回走,不由得出声询道“洛姑娘,何以往回而行?” “正如你刚才所说,逃是逃不过的,我们得将追兵阻下,才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对方来者有十数人之多,你我两人又硬拼不过,如何阻?” “我自有办法” 听着洛怀山简洁短促的答复,沐芸芷知道自己再细问下去,对方也不会多言,心中暗叹一声,也就不再出声询问。 再度返回药池之处,洛怀山便将鹿纹灵丝快速撕碎,统统抛入药池,做完这些之后,她又卷袖去搬横于药池之上的一段枯木。 药池面积不算大,两侧皆长有荆棘,那枯木倒落之处,刚好在池面形成一座木桥,洛怀山只要能将枯木搬离,焚天寨匪众便只能蹚水入池。 枯木虽然已有些腐朽,但也不是洛怀山轻易能够搬离的,费了老半天劲,也只是将枯木移出些许位置。 连日操劳,洛怀山此刻已是到了强弩之末,额间满是冷汗,心脉隐隐作痛,喉间有着甜意翻涌,气血极是不稳。 沐芸芷虽不能视物,却能听出她搬动枯木而不得,于是出声道“让我来吧,你要将枯木搬至何处?” 洛怀山微微喘着气,望着眼前人道“搬至哪处都行,只要让焚天寨匪众不能踏着枯木追来即可,枯木下方的池水中,我放了药花,须得引他们入水” 沐芸芷点点头,摸到枯木一端,却没有立即着手搬动。 她凝神定气,将内劲调至掌心,而后猛然一掌劈下,只见木屑横飞,腐朽的枯木头竟如瓜裂般爆碎开去。 洛怀山“....” 枯木这头被劈断,整座木桥随即轰然而塌,大部分都浸入池水之中,追兵若是赶来,只能下水。 略作休息,洛怀山又去捡了一堆碎石,与沐芸芷守在池水边上,静待焚天寨匪众的到来。 大约等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林中有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叫骂声传来,两人皆是知晓,寨天焚匪众终于来了! 洛怀山将一块尖锐的碎石塞到沐芸芷掌中,低声道“半渡而击,待会你听我提示,以内劲将这些碎石击出,让他们在池水中多待一会儿” 沐芸芷点点头,将碎石当作暗器状扣在掌心,觉得一块太少,又伸手将几块碎石握至手中,耳尖微动,仔细听着即将到来的匪众们的位置。 药攻 林木青葱,满目翠然,洛怀山却无心欣赏眼前之景,若是被焚天寨匪众擒回,她的计划便很难继续下去了。 救出沐芸芷不是她的最终目的,恰恰相反的是,她要将沐芸芷带到某处地方。 在那里,亲斩对方,以祭亡者! 沐芸芷自然不知洛怀山心中所思,对方脾性虽然怪了一些,但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救出匪窝却是事实。 自己现下目不能视,一夜时光虽不长,却也不短,若是对方有意要刺杀自己,多的是机会下手。 而且沐芸芷还判断出,那洛姓女子应不是敌国军探,奔行一夜都没有援军与之汇合,不像军阀作风。 就在两人各自神思之时,焚天寨匪兵终于大张旗鼓的追赶而至。 此处山林不宜行马,十数名汉子皆是弃马步行,在林中乱转了好一会儿,才寻到洛怀山两人所在的这处药池。 领头的是焚天寨二当家,带着十数名手持长刀的部下,凶神恶煞的一路追击至此。 还未奔到药池边上,二当家已瞧见对面脸色苍白的洛怀山,当即大声道“她们跑不动了,弟兄们,下手都悠着点,二爷我要活的!” 众匪听罢,纷纷扑进水中,怪叫着朝药池对面游去。 当冲在最前几人游至药池中心之时,洛怀山低声报了数个方位,沐芸芷应声出手,摧动内劲将碎石击出,稀稀落落的痛呼顿时传荡开来。 沐芸芷从小习武,根底扎实,配以洛怀山精准的报位,几乎是指哪打哪,碎石所击皆是匪众头颈裸露之处,打得众人叫苦不迭。 碎石不比真正的暗器,虽能将匪众击伤见血,却无法取其性命,被石尖击伤之后,匪众们索性将头首及躯干潜入池中,长憋一口气游动前行。 洛怀山瞧着众人纷纷钻入水下潜行,心中却是大喜。 池水并不深,刚及汉子们胸膛部位,若是他们不将头首潜入水中,鹿纹灵丝的药效还不会发作得那么快。 武者脸颈之处的肌肤比四肢躯干脆弱,加之先前又被沐芸芷以碎石击伤,一浸入池中,药液立即沿着伤处而染。 第一步计划已成,但若想冲出重围,仅是这样还不行,洛怀山还得想法子拖延些许时间,直到药效发作。 眼见匪众即将蹿出药池,洛怀山也没拉起沐芸芷离开,她长身而立,盯着刚从池水中踏出的十数道身影,平静开口道“二当家,你实在不该追来的” 二当家大手一挥,将自己脸上的水液粗粗抹去,冷笑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作绿林好汉不成?” 见洛怀山不置可否,二当家又继续道“没想到二爷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报上你的官身名号,二爷可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洛怀山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神态依旧淡然,道“我是谁?无名小卒耳,为了相府而身殒,死得其所” 说着,洛怀山话锋一转,眼神冷冽的打量着二当家道“反倒是你,所言所行让人费解,本以为你是个智囊,没料到却是个莽夫” 这句话可谓是戳到二当家痛脚,焚天寨能有今日这般规模,与他多项关键决策密不可分,他自诩有着将相之才,哪能接受被人当众称作莽夫。 “你不必多加诡辩!照你所言,难道二爷我放任你们大摇大摆的从焚天寨离开才算得上明智,真是笑话,今日我就将你们二人统统击杀于此,沐国相府又能奈我何!” 听着两人的言语对话,沐芸芷心中有些复杂,她知道那洛姓女子又在给敌人下套,也知道焚天寨二当家已钻入套中。 但她想不明白的是,洛怀山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焚天寨一众匪人已自池水渡过,洛姓女子先前所谓的池中下药,似乎并未取得什么效果。 身份作假,只能瞒过一时,沐芸芷实在想不通,那洛姓女子为何在这种时候还会谎称自己是相府之人。 洛怀山自然不知沐芸芷心中有关于自己的困惑,瞧着一众匪人已开始不自觉的伸手在身上抠挠,她便知鹿纹灵丝与药池之水的效力已是初显。 微微摇了摇头,洛怀山叹息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焚天寨易守难攻,若二当家容我二人安然离去,相府大军并不会兴师动众前来攻寨” “但如若你明知我二人身份,还依然下令截杀,公然打了相国大人的脸面,又岂能全身而退,难道你以为我真是独身一人前来与你们周旋?” 听罢洛怀山之言,二当家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心中一番分析,他发现还真如洛怀山所说,当官的最在乎脸面与政绩。 若是惹怒了相府,焚天寨的爽利日子恐怕也就到了头。 但就这么放过两人,灰溜溜的回寨,自己的脸面也有些没处搁,二当家一边在心中快速思索着,一边伸手挠着颈间。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身后忽然传来阵阵低呼之声,二当家侧身望去,只见自己带来的一众汉子都伸手在身上各处抓挠。 裸露在外的肌肤紫红一片,好些地方都被生生抓伤见了血,汉子们却似浑然不觉,反而将伤处越挠越深。 “大家快住手!这是中毒之兆!” 二当家此番话说得一点信服力也没有,说话的当头,他也不停的在自己手臂上乱抓,那架势像是想在手臂处生生剐下一块血肉。 山匪们皮糙肉厚,大多不是良善之辈,刀伤剑痕可谓是家常便饭,寻常疼痛根本不会令他们多哼一声。 但痒意却与痛楚不同,虽然不会令人疼痛加身,却能让人发狂,身体仿佛正被万千小虫噬咬,挥之不去,忍耐不了。 “哐当”一声,一名汉子手持的长刀跌落在地,腾出双手在自己身体各处拍打,下手之重,仿若中邪一般。 继那汉子之后,立时又有更多匪兵加入了这捶身止痒的行列,兵器扔得到处都是,哪还有一丝要擒人的样子。 洛怀山见药效开始大力发作,抓住沐芸芷就跑,匪兵们已经失去战力,胡乱奔走致使身体发热,药力只会变得更强。 而那二当家是个聪明人,有了这突如其来的台阶,定会顺驴下坡,不再追来。 不出所料的话,他应会赶紧带人返回寨中,加强防守,以备相府之军攻寨。 援军到来 二当家所思所举,几乎与洛怀山猜测的一模一样。 他思来想去,觉得那两名女子放了也就放了,对焚天寨并无太多损失。 但若因一时气愤将她们杀了,真将相府大军惹了来,那才是得不偿失,这回就当自认倒霉,金锭没捞着,还折了一名弟兄。 二当家万万没料到的是,什么相府千金的近侍,什么相国之怒,都是无稽之谈,整件事从一开始,他焚天寨一帮匪众就落入了洛怀山算计之中。 洛怀山虽成功带着沐芸芷逃离了匪兵的追击,但她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数日不眠不休的奔波与操劳,她的身体正在每况愈下。 又行了半日,两人穿出山林,来到一处弯折险峻的山谷。 洛怀山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就欲朝前跌倒,沐芸芷将她扶过,掌心之中传来的滚烫令其秀眉紧皱。 “洛姑娘,你怎么了?” 洛怀山没有回话,冷汗自其额间簌簌而下,滑过面颊,滴落尘泥,她心里非常清楚,若无药石相治,可能自己连今晚也过不去了。 “可恨不能将她带到萍儿姐新葬之处,让她血债血偿” 洛怀山一想到就是眼前这女子率兵围庐,致使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香消玉殒,心内就如同刀绞。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发狠猛然一扑,将沐芸芷按倒在地。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晰而尖锐的破风声忽然响起,射过先前两人所立之处,重重的钉在泥地之中。 继这支箭矢过后,远处又传来数道破风声,沐芸芷心下暗惊,只道那洛姓女子又救了自己一次。 听见数支箭矢朝自己这方射来,她双臂紧揽着洛怀山的身子,朝旁侧快速滚出数丈,堪堪躲过这次箭袭。 “这下可真是穷途末路了,洛姑娘数次救命之恩,只怕唯有来世再报” 沐芸芷心中胡思乱想着,正准备坦然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却听见远处有人大喊“狗日的快停手!那是咱们将军!” 沐芸芷耳力极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高高悬起的大石瞬间便放了下去,她知道是自己的援军来了。 “洛姑娘!我们安全了!” 沐芸芷声音之中罕见的带着一丝颤意,这一日一夜数次生死起落,着实令人感慨不已,命运无常,这一次,却是眷顾自己的。 唤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何反应,沐芸芷伸手一探,发现对方发梢已被冷汗浸湿,呼吸微弱,好像已是昏死了过去。 待军士们奔至近前,沐芸芷当先大声询问“王医师何在?” 当先奔至近前的是沐芸芷的带甲侍女,也是先前出声让军士停止放箭的那人,瞧着沐芸芷被毒伤的眼睛,眼圈立马就红了。 侍女哽咽出声道“郡主,这几日你受苦了,待你休养恢复,带着景如一同去砍了那些乌龟王八蛋!” 说罢,伸手胡乱将自己眼角泪水拭去,又朝着一群持弓军士骂道“刚才是哪个狗日的先放的箭!” 军士们哪敢回话,瞧着自家将军长发披散,衣衫狼狈,赶忙垂下眼目,不敢多看。 听着景如在一旁又是哭又是骂,沐芸芷心中有着暖意升腾。 景如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服侍,性子大大咧咧,做事急躁,习文写字就装头疼,舞刀弄枪倒是积极无比,但她却是发自内心的维护自己。 景如嚷了一阵,发现自家郡主怀里还抱了个人,一直侧坐在地上,这才想起伸手去扶,吸着鼻子道“郡主,她是谁呀?” 考虑到洛怀山受伤昏迷,沐芸芷摆摆手示意景如不必扶自己起身,道“快让王医师过来,先替她疗伤,其余之事回营再说” 沐芸芷口中的王医师是医术最好的随军医官,此时正在离这山谷百里之外的营地里,而景如一队人能寻到沐芸芷,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全凭运气。 好在景如身上带了些常备药,以及培元固本的灵丹,硬是将洛怀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沐芸芷翻身上马,洛怀山也被军士用担架抬起,一群人火急火燎的直奔营地而去。 当洛怀山再度醒来时,已是过了一日一夜。 “还没死么?”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洛怀山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帐篷之中,药香扑鼻,自己果然是被人用药救活了过来。 还不待她多加思索,帐篷之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名少年抱着木柴进到帐内。 见病人已醒,少年尚还来不及高兴,放下木柴就赶忙道“王医师吩咐过要你卧塌静养,可不能再乱动” 洛怀山打量着来者,十来岁的样子,药童打扮,手臂却戴有护甲,略作思忖,洛怀山便判断出自己眼下身处的景况。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是沐芸芷的营地! “我是什么时候被送来这里的,睡了多久?” 小药童想了想,而后回道“你是昨日申时来的,昏迷了一夜,王医师诊出你心脉有异,不易动肝火,更不易饮酒” 洛怀山点点头,又道“沐芸芷在哪?” 听她直称将军其名,小药童面露古怪,皱眉将她打量一番,见她面色如常,似乎丝毫不觉自己这么说有何不妥。 联想到昨日将军带着她一齐返归营地,王医师要替将军看伤,将军却执意不肯,只摧王医师先行救治此人,想来她与将军交情匪浅。 念及于此,小药童才回道“将军正在大帐议事” 洛怀山盯着那药童的眼睛,缓缓道“带我去” 小药童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军中大帐岂能..” 话刚说到一半,小药童便说不下去了,那女子虽然什么也没做,但她的目光太过凌厉,像是饮过血的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被那样的目光凝视着,小药童只觉自己根本无法出声相拒。 抓耳捞腮一番,最终还是乖乖上前扶起对方,带着她出了药帐,朝着沐芸芷议事那处走去。 小药童乃是王医师药奴,军士们都认得他,是以在见到他搀扶着洛怀山在营地里行走时,也没上前阻拦。 军师 巡卫军士们眼角余光打量着小药童身边之人,只觉那女子给人的感觉极是特别。 沐芸芷作为挂帅郡主,麾下有着不少军娘队伍,英气的、利落的、甚至刚来军营时成天哭哭啼啼的,军士们见过许多,却从未见过如眼前这般的女子。 这些军士们腹中没有什么文墨,一时之间形容不出对于洛怀山的感觉. 那种由内而外所透出的疏离及清冷,让人既觉畏然,又很想靠近瞧个明白。 小药童自然不知军士们正偷偷打量着洛怀山,心里一个劲的想着自己有违王医师的叮嘱,带着病人乱走,回头可别被挨骂才好。 两人走了一会儿,在距议事大帐不近不远的侧方,洛怀山便不再往前. 缓缓盘膝坐了下来,而后朝着不明所以的小药童出声道“累了,休息一下” 小药童正想劝她回药帐躺着,见她已经闭目开始养神,也就住了嘴,闷闷的在她身旁也坐了下来,垂头叹气。 坐下之后,洛怀山便集中精神开始聆听大帐之中隐隐传出的谈话声。 大帐之中,沐芸芷端坐上位,身后立着两名带刀侍女,左侧站着的正是昨日发现她行踪的景如。 右侧的侍女名叫苏寒,也是从小跟在沐芸芷身边伺候的人,与景如的咋咋呼呼完全不同,苏寒较为文静,心思也细,两人常被军士们戏称是郡主身边的文武管事。 沐芸芷双目得以王医师细心医治,毒物已被清理,只是现在还不能恢复如初,视物之时只看得清轮廓,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沐芸芷议事,她先是朝着众将作了些寻常的部署,而后才出声问起自己被擒之后,有无突发之事发生。 得到的回复与她猜测的基本一致,郡主在追击匪人之时失踪,军将们哪敢声张. 南境匪患严重,他们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山头的匪徒动的手,一时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只差没将河关城暗中翻个底朝天,好在最终郡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否则他们的颈上人头可是不够砍。 沐芸芷正静静听着,忽闻一军士禀道“将军,那日发现你失踪后,末将曾率领一队人马又赶至河关城远郊发现匪人的那处药庐” 听到药庐二字之时,坐于帐外的洛怀山心中不由得猛然‘咯噔’一跳,只听那军士又接着道“奇怪的是,那瘸脚女子的尸首不翼而飞,另一老头也不见了踪影” “末将觉得事有蹊跷,还前去周围查访过..” 洛怀山听到此处之时,双目徒睁,眼眸深处有着无法抑制的怒火在升腾,喉间一甜,丝丝殷红已是自唇角溢出。 原来萍儿姐的杀身之祸始末竟是这般,焚天寨众匪以及率兵前往药庐的沐芸芷,自己一个也不会放过! 听着属下的禀报,沐芸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是感叹。 那日自己带队追踪匪人一路到了山野药庐,便断了线索,药庐里找着一名腿脚有疾的姑娘,和一名见着手持刀剑的军士便吓得直哆嗦的老翁。 自己正盘问着那姑娘之时,忽闻蹄声自药庐后方响起,有眼尖的军士瞧见自己欲抓捕的匪人正骑在驴背上扬尘逃蹿。 那驴身两侧还挂着药蒌,应是这药庐之物。 先前盘问之时,那姑娘什么也不肯说,而那匪人又从药庐后方奔逃而出,怎么想也与这药庐之人逃不了干系。 沐芸芷正欲让人追击,不料一名部下却抽刀而出,擅自斩了那始终沉默不言的姑娘,沐芸芷想出声阻止已是来不及。 时间紧迫,沐芸芷无暇处理此事,喝斥一声,而后便带着众人一路追击匪人而去了。 之后又发生被擒入匪寨一系列之事,若不是眼下军士提起,沐芸芷几乎不会再提及药庐那事,有些事既已成为过往,多提无益。 正想的出神,帐外忽有军士喝斥声传来,将沐芸芷的神思又拉回了大帐。 抬眼瞧去,一道修长的模糊身影踏进大帐之中,冷冽而熟悉的声音传荡而来“我可助你剿灭焚天寨!” 沐芸芷尚未开口说话,便有将士怒斥洛怀山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大帐,来人啊,给我将这女子..” “别动她!” 将士话未说完,便被沐芸芷打断,数名侍卫刀已出鞘,将洛怀山围在中心,静待沐芸芷进一步命令。 沐芸芷略作思忖,而后朝着众人道“她是我请回的军师,有资格参与帐中议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就连常年跟在沐芸芷身边服侍的苏寒及景如两女,也是大感不解。 沐芸芷作为一军统帅,调度军队及任命军士本是无可厚非,但军师一职非比寻常,就这么授予眼前那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怎么想也是太过草率。 沐芸芷却有自己的考虑,洛姑娘虽然性子古怪了些,但智勇双全,谋略过人,若是能辅佐自己,相信对于整个军队都有极大的助益。 再有一点,若她真是敌国所派的暗探,接近自己必有图谋,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盯着,也能早日摸清她的底细。 虽然就这般直封军师之职有些不合规矩,但沐芸芷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处理。 先前对方出言要助自己剿匪,正好可用焚天寨来试水,看看她究竟是否堪用。 洛怀山微微一愣,她全然没料到沐芸芷会有此举,但很快就调整好心绪,只要能达成目的,有时候手段并不是太过重要。 洛怀山忽视了周遭军士对自己的不满言论,朝前走了数步,直视着沐芸芷道“给我笔墨,焚天寒的布防图以及其所在的山势地形,我即刻呈上” 此番话语落下,立即就引得一众军士的窃窃低语。 “这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见了将军也不行礼,口气还这般大!” “听说是咱将军救回来的,但是,她怎会知道焚天寨的匪兵布防?” “哼,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有本事,军师之职,岂是庸人能够胜任!” 沐芸芷听着部下们的议论声,侧过身去朝苏寒点了点头,后者立马去往旁侧,取那笔墨纸砚。 侍女的苦恼 大帐之中,只有沐芸芷跟前有着一方矮几,待苏寒将竹纸铺好,笔砚归位后,沐芸芷才朝着那模糊的身影道“洛军师,请” 洛怀山点点头,径直走到矮几前跪坐而下,研磨,提笔,点墨生花。 沐芸芷眼睛尚未完全恢复,看不清竹纸之上的内容,索性将目光移到正在奋笔疾书的洛怀山身上。 洛怀山跪坐提笔的模样,优雅而恬静,她腰背端直,笔走游龙,笔力却透着一股肃杀。 沐芸芷突然很想让王医师快些将自己眼睛治好,她想清晰的看看眼前之人,看看对方的容貌,是否与其性子一样清冷孤傲。 洛怀山笔下不停,随着竹纸之上寨防的跃然成形,她眼前之景却渐渐开始发黑,耳边也有着细微的嗡鸣声出现。 再度将一方寨垒勾勒完成后,洛怀山身子一歪,直直就朝着侧方栽倒而去。 沐芸芷眼疾手快,俯身一捞,将洛怀山虚软的身体稳稳接住,伸手一贴对方的额头,蹙眉道“快传王医师” 经洛怀山这么一打断,议事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见其晕厥,数名好奇的军将便凑近几旁,瞧起洛怀山尚未完成的焚天寨攻防图来。 一看之下,皆是忍不住啧啧称赞,在场众人常年与军机军务打交道,自然一眼就能辨出军事地图的优劣。 就连最为挑剔的一名老将也不得不承认,这幅攻防图若是彻底完成,将是他行军打仗这么些年来,所见过最完美的军事地图。 洛怀山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帐中,撑起身来,没有瞧见之前那小药童的身影,却瞧见一名横眉紧拧的戎装女子。 景如见她醒来,立马指着床边矮几之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道“你能动,我就不喂你了” 洛怀山记得她是沐芸芷的近侍之一,伸手端过药汁,缓缓饮尽,而后才望着对方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姓,郡主赐我景如之名,对了,郡主让我暂时留在你这照顾,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讲就行” 洛怀山想了想,而后出声道“给我准备笔墨,焚天寨的攻防图我想尽快完成” 听完洛怀山所言,景如眉间都快皱出个‘川’字,若不是郡主吩咐,她才不想来照顾别人,特别是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绉绉的,跟自己一点都不对路数。 不过她向来都听沐芸芷的话,既然已答应这段时日要留在洛怀山近前照顾,她也会尽心而为。 “王医师叮嘱过,这两日你都要静卧休养,不宜再多费神思” “无妨,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景如劝阻无果,‘哦’了一声,问道“昨日你在帐中所作,郡主让人收好了,我这就去替你取来” 说罢,景如转身就走,刚走出没几步就被洛怀山叫住。 “昨日我状态不好,那幅地图就焚毁了吧,给我准备新纸,我另作一幅” 景如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对方看了半晌,见其不像是开玩笑,才神色复杂的出了营帐。 “真是个怪人,她也太吹毛求疵了吧,若是军中个个都像这样,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景如嘴上嘟囔着,脚下却快步如风,她要找好姐妹苏寒去吐槽洛怀山,一刻都不能等。 三日过后,沐芸芷帐中,景如又在声情并茂的拉着苏寒讲述这几日她的无聊与无奈。 “小苏寒,你去跟郡主讲,让我和你换换嘛,我真的不想待在洛怀山身边了” 苏寒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骂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成天咋咋呼呼的,我支持郡主的决定,你就该跟着洛军师好好学习,收一收你那急躁的性子” 被苏寒这么一数落,景如可不干了,抱着对方的手臂摇来晃去,嘟嘴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学什么啊学,那家伙一整天都跟我说不上十句话!”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惜字如金,你看着啊,我给你学学你就明白了!” 说罢,景如立马走到一旁矮几跟前跪坐而下,腰背挺直如标枪,板着脸沉声道“给我准备笔墨” 此番言罢,又抬起右臂作持笔状,学着洛怀山的模样缓缓道“山势险要,易守难攻,智取为上,强攻则为下策” 苏寒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上前打趣几句,一时间两女哄笑至一团。 休养数日,沐芸芷的眼睛已恢复如初,此时她正在帐中另一隔出的书房翻看卷册,听见景如活灵活现的学舌之声后,也不禁莞尔。 自从那日议事大帐中一别,自己就没有再见过那人,也不知她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念及此处,沐芸芷便放下手中卷册,起身朝着一旁隔间而去。 “你们俩很闲吗,要不要我再派些差事给你们做?” 听到沐芸芷的声音,两名近侍却没有一丝心慌,景如眼珠子一转,可怜兮兮的望着沐芸芷道“我的好郡主,你让苏寒去照顾洛怀山嘛,跟着她我真的快要无聊死了” 沐芸芷笑道“你当军营是玩乐之地么,我看你呀,就该长时间待在洛军师身边,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景如一听都快哭了,长时间待在洛怀山身边,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沐芸芷瞧着她的神色就知她心中所想,暗笑一番,才出声道“好啦,我才舍不得小景如长时间不在我眼皮子底下转悠呢” “洛军师救我数次,腹有经纶,才智双全,跟在她身边对你有着莫大的好处,对了,你来我帐中这般久,洛军师若有事寻你可别找不着人” 景如却道“放心吧郡主,她去了医师营帐那处我才过来的,不耽误事儿” 沐芸芷好奇道“她去医师那里做什么?” 景如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今早送来的药汁她只端着嗅了一番,没有喝,而后问了医师营帐在何处就离开了” 沐芸芷听罢,朝着苏寒略作吩咐,而后又朝景如道“走,咱们也去医师营帐看看” 牛刀小试 沐军营地,医师大帐之中 邓常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半晌才拉长着脸朝立于不远之处的洛怀山道“今日起,你的药方皆由我来配,王医师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亲自操劳” 洛怀山见他那有意刁难的姿态,不欲与他多废口舌,事实上,若不是大仇未报,她也不想过问药方。 只是这邓常的医术比那王医师差了太远,饮他所配的药汁,根本恢复无望。 “若是王医师事务繁忙,我可自行配药熬制” 听闻洛怀山此言,邓常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阴阳怪气的道“文书未至,令印也尚未加身,你还真把自己当军师了?” “今日我还就把话放这了,除非你持令前来,我就让你自行配药,否则就算你上告至将军那里,我也不惧,这里是军营,不是那不守规矩的匪窝!” 沐芸芷及景如两人行至帐外之时,刚好听见邓常所说的这番对话。 沐芸芷伸手示意帐外军卫不必行礼,并摆手让他们都退下,景如则是横眉瞪眼,若不是碍于沐芸芷在身边,她早就出声骂娘了。 “郡主,你听听,那邓常不过是倚仗叔伯才混上医师之职的关系户,真够狐假虎威的!” 沐芸芷走到帐门边,却没有掀帐入内。 此刻听闻景如所言,盯着她轻声道“你不是成天嚷着不想待在洛军师身边么,怎么现在反倒帮她说起话来了” 景如伸手遮于唇角,压低声音道“我是不太喜欢洛军师,但更见不得邓常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瞒郡主,我早就想揍他了” 沐芸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轻轻点了点对方的额间,悄声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收收这急躁性子” 说罢,又将美眸穿过帐帘移向大帐之中,缓言道“邓医师在某些方面确实处理不当,但医术还是不差的” 景如咽下那句“寻常小伤小痛我还会治呢”的腹诽,也将目光投向帐中。 盯着洛怀山瘦削的背脊,询问道“郡主,我们不进去帮忙吗?还是说你想先待洛军师吃些亏,再进去帮她解围,这就是苏寒曾给我讲的那什么,驭人之术来着” 沐芸芷扭头以眼神示意她说话小声一点,而后才对她道“究竟谁让谁吃亏还不一定呢,你就耐心看着吧,不是每件事都要以拳头来解决” 被邓常一阵奚落,洛怀山却是丝毫不恼。 她抬脚走到一侧柜墙跟前,望着下方整整一排柜面,出声道“听闻沐军之中有着禁酒令,私饮烈酒者,轻则鞭笞,重可斩首” 说罢,她伸手拉开其中一扇柜门,拍着存放于柜中的酒坛道“邓医师既是守矩之人,何以在此囤积如此之多的烈酒呢?” 邓常面色微微一变,既而又冷笑出声道“这些烈酒皆是用于军士们的伤病,或去腐驱毒,或作药引,你哪只眼睛见着这里有人私饮烈酒了,诬告可是大罪!” 洛怀山直视着邓常的眼睛,没有错过先前对方眼神之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不急不缓的道“沐国军规,万人之师,可囤药酒百坛以上” “此番郡主率军南下剿匪,军中人数合计不超三千,邓医师此帐中囤酒不下百坛吧,满屋子的药味,都有些压不住那浸润而出的酒气” 邓常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万没料到这刚到军营没几日的伤重女子,不仅熟识军规,还发现了自己藏于帐中的百余坛烈酒,一时之间心神慌乱。 若是对方将此事告发,自己即便是死罪可免,但却也活罪难逃。 再度开口说话时,邓常已没有了先前的跋扈,故作镇定道“那是因为近日毒虫肆虐,我此番所为,也是为了配制驱杀毒虫的药液” 洛怀山挑了挑唇角,伸手又拉开另一隐蔽柜门,取出其中小坛,拔开坛塞,嗅着从中溢出的酒香道“十年女儿红,邓医师配制药液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说着,指腹轻轻朝坛口边缘一抹,啧啧道“酒汁挂坛,余迹未消,邓医师该不会是先前才刚刚饮过吧” 被洛怀山有理有据的揭穿到这个份上,邓常也再无力狡辩。 他确实在洛怀山来此之前才悄悄饮过,只消随便找个药奴一查,就能知道自己私饮了酒液。 邓常心思活络,见洛怀山只是将自己违反军规之事道出,却没有提及要上报之事,哪还会不知道对方是想放自己一马。 快速行至洛怀山身边,笑容可掬道“洛军师,大家都是尽心尽力为军中效力,哪能明目张胆的违规呢” 说罢,又取下自己腰间一枚药令,递到洛怀山手上。 嘿嘿笑道“洛军师不是想配药么,这枚药令你拿着,除了几处珍奇药箱不能动,其余的药材,你想用哪样,直接取走便是” 洛怀山本就不欲与他交恶,目的已成,也就顺驴下坡收了药令,客套两句,走到书桌跟前,提笔将自己需要的药材及数量一一写下。 “邓医师,劳烦你差人将这些药材包好,送至我帐中,不必熬制” 邓常接过药单,点头如捣蒜,直将洛怀山亲自送出大帐之外数十丈,才火急火燎的回帐藏酒。 沐芸芷并未因藏酒之事责罚邓常,带着一脸忿忿然的景如回了自己营帐,对其叮嘱一番只当今日没去过药营,打发她回去继续照顾洛怀山了。 景如脾性虽直,却也知道自家郡主的难处。 邓常并未因为饮酒而铸成大错,此事追究下去,免不了被其找些医治借口大事化小。 罚得轻了不如不罚,罚得重了,邓常在朝中的叔伯又会寻机针对沐芸芷,那些文臣,惯会逮着一点错误上纲上线。 攻寨之策 这一日,正在帐中批阅军卷的沐芸芷,忽闻旁侧隔间传来苏寒的阵阵惊疑之声。 “我的天,今日难道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小妮子竟然转了性子主动要读书!” 景如极不服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和郡主都能文能武,我想努力不拖你们后腿,你应该夸我才是” 苏寒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又道“夸!必须夸,但奇怪也是真奇怪,看来那洛军师很有一套嘛,这才跟着她多久啊,竟能让你有如此改变” 景如一听就不乐意了,嚷道“我才不奇怪哩,奇怪的是洛怀山,她每日早晨偷看咱郡主练剑来着,诶你说,她不会是对咱郡主有那个意思吧!” “哪个意思?” “哎呀!简单来说,就是男子对女子的那个意思!” 苏寒听罢,心中猛然‘咯噔’一跳,拉着景如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一点,郡主在里面处理军务呢,这种事可不能瞎说!” “洛怀山不是军籍出生,来历也不明,任命她为军师一职,郡主已经是顶着压力,力排众议而为了,你再传些这种流言出去,仔细郡主打你板子” 景如缩着脖子,贼贼笑道“郡主才舍不得打我板子呢,咱郡主可是大美人,被女子喜欢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闹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扭头瞧去,发现沐芸芷不知何时已来到帐中,两人顿时便住了口。 苏寒用眼神剐了景如一眼,责怪她胡言乱语,将郡主都给惊了出来。 景如则扬着下巴瞪了回去,以眼神示意自己完全没有乱说,爱信不信。 沐芸芷一言不发走到两人跟前,先是伸手往景如脑袋上轻轻一敲,而后又朝着苏寒道“去取韩军师最新修编的兵书来” 说完,美眸又朝景如那处微微一斜,继续道“不抄完不得离开,苏寒负责监督你” 景如都快哭了,韩军师所修编的那兵书,足有十数卷呐! 早知道就不乱说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读书的兴致,今日被这么一通罚抄,怕是数月都不想再持笔了。 翌日,沐芸芷一如往常的在天光微亮便起身出帐。 路过一旁书房之时,微微挑起帐角,瞧着景如苏寒两人皆持笔伏案睡得香甜,摇了摇头,径直去往练剑之地去了。 如无意外的情况,沐芸芷每日都会伴着晨曦练剑,这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剑光劈碎清露,能使她一整天都保持精神。 然而今日她却有些无法凝神,脑海之中时不时就会跳出景如的那句“洛怀山每日早晨都会偷看郡主练剑” 剑招翻转,沐芸芷跃身腾挪之间,果然瞧见不近不远处有一道身影,坐在草地丛中,望向自己这方。 洛怀山席地而坐,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那英姿飒爽的身影。 今日的沐芸芷身着一袭爽利劲装,如墨青丝被高高挽作军髻,露出一截如白天鹅般优美的颈项。 她出剑如风,身形翩跹,随着每一次出招,都能将其娇好的身材凸显无遗。 沐芸芷是沐国有名的美人,每年上门提亲的名仕权贵多得快要把府门踏烂,沐芸芷只觉不胜其烦,直言匪患不灭,不考虑儿女私情。 沐老爷子身为王爷,膝下儿女众多,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女儿。 传宗接代自有其他儿子操劳,沐芸芷是沐皇亲封的郡主,如今又有着挂帅之职,嫁与不嫁,全看她自己的意愿。 但此时此刻的洛怀山却无意欣常沐国知名美人的风采,她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寻找着对方功法之中的破绽。 最后一式剑招收起,沐芸芷侧身回眸,瞧见洛怀山还没离去,略作思忖后,便抬脚朝对方所在之处走去。 走到洛怀山身边,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沐芸芷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将长剑轻轻放置一旁,侧头望去,发现对方仍盯着自己先前练剑之处,像是在走神。 “在想什么?” 沐芸芷的轻声相询,将洛怀山思绪拉回眼前,她扭头直直盯着对方,轻启薄唇道“你” 听着对方直言不讳的回答,沐芸芷心中突然‘咯噔’一跳,也不知是先前练剑所致,还是给对方这大胆的态度所影响,脸颊浮起一丝好看的红晕,煞是迷人。 洛怀山收回目光,撑着膝头站起,望着对方道“焚天寨的攻防地图我已作好,另有一攻寨之策,经过反复推演,应无问题,你随我去帐中一叙吧” 沐芸芷拾剑而起,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道“我得先回帐清洗一番,你先去,随后我就来找你” 沐芸芷素爱干洁,告别洛怀山后,匆匆回到自己帐房,令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因为不是会见军将,沐芸芷便没将青丝再挽作军髻,来到洛怀山帐中之时,披散至腰间的发梢还有些湿润。 洛怀山自始至终都神色淡然,将作好的攻防图往桌上一铺,便向沐芸芷讲述自己推演而出的最佳攻寨之策。 沐芸芷听得认真而仔细,随着洛怀山的讲述,她美眸之中的光芒愈来愈胜。 与她之前所接触过的其他军师不同,洛怀山的所思所想,既大胆又鲜少有着前例记载,就好比此次攻寨来说,洛怀山竟然设计了一种改进过的新兵刃。 “此乃十字镐,镐尖用于刺破土石,承力登山,镐后可掘土,而十字尖端位置,设有矛锋,若是遇袭,可直接当作短戟,横劈竖刺,攻守两便” 沐芸芷心中震惊,盯着呈于眼前的地型及兵刃设计图纸,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焚天寨易守难攻,四面环山,正面进攻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而洛怀山的计策,是让军士们自其中最为险峻的一面陡壁悄然潜上,以作奇袭。 攀登悬崖峭壁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坠峰送命。 然而洛怀山坚称自己所改进的十字镐,乃是攀崖利器,铺以绳索固身,军士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沐芸芷很快就判断出此计可行,拍案叫好,恨不得立即就下令让将士们来此商议。 她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正欲夸赞对方,扭头却对上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 洛怀山不知何时已站至其身后,沐芸芷前有书桌,后方是洛怀山那修长瘦削的身体,一时间不敢乱动,双手撑着桌沿,先前想要说的话,统统忘了个彻底。 邪术? 沐芸芷长发垂腰,湿润的发梢轻轻点着桌上的图纸,在边缘部位晕染出一团团细小的水渍。 洛怀山微微皱眉,伸出手臂,径直握上沐芸芷柔软而纤细的腰际。 沐芸芷心跳有些乱,身体在瞬间绷紧,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纤腰有着力道传至,被洛怀山赶至旁侧,离开了桌沿。 “这攻防图是我费神数日所作,将军可得仔细些” 沐芸芷垂眸一瞧,看到了图纸留白之处被自己发梢晕出的水渍,面颊微红,轻启红唇道“半个时辰后,议事大帐相商,你的计策,到时候便由你来说” 说罢,沐芸芷便快速出了这处军帐,心跳犹自慌乱不已。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刚才洛怀山握住自己腰肢的那一刻,她竟以为对方是想要搂抱自己! “都是景如那个死妮子,沐芸芷啊沐芸芷,小丫头胡闹,你可不能跟着糊涂,皆为女子,哪会生出情念” 这般想着,沐芸芷心绪才得以快速平复,回到自己大帐之后,立即命人传令,让各统领及军将半个时辰后前往议事大帐,以谋剿匪之策。 当洛怀山踏进议事大帐之时,发现所有人已经闹哄哄的在帐中等着了,就连沐芸芷也是身披软甲端坐帅位。 洛怀山是踏着准点入的大帐,算起来并没有迟到,但由于她的后至,令得先到的将士苦等多时,难免又引起许多将领的不满。 看着洛怀山在一众指指点点之下平静而行,沐芸芷也表现得非常淡然,洛怀山孤傲的脾性,她在初识之时已深刻的领教过。 若是那人会因自己部下的言语所动,哪还能孤身一人前往匪寨将自己救出,早死在焚天寨众匪的乱刀之下了。 洛怀山既已决定留在此处并接受军师一职,该遵守的礼仪还是没有怠慢。 此番前来议事大帐,她换上了军师袍服,月白色的长衫将其本就瘦削的身形映衬得更加颀长挺拔。 以往随意挽至腰后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几缕散落的碎发微微扫在颈侧,剑眉星目,薄唇微抿,儒雅而又透着一股俊逸。 人已齐至,沐芸芷当即宣布议事开始,洛怀山将图纸钉于壁墙之上,言简意赅的朝众人讲述攻寨之策,以及十字镐的用法。 原本还闹哄哄的大帐,随着洛怀山每一段言语的落下,都会变得安静几分。 到得最后,整座议事大帐便只能听见洛怀山一人的声音,当她将整个攻寨计划全部讲完,军将们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若是她的计策能够顺利完成,只需三百军士便能拿下整个焚天寨,这可是奇功啊! 洛怀山此番制定的剿灭焚天寨计策,并算不上精妙绝伦,却胜在一个奇字。 论战力,山匪自然远不及训练有素的军队,但剿匪最难之处往往在于匪众们有着地势之利。 拿焚天寨来说,抛去其中老弱妇孺不算,真正能战斗的匪兵,不到两百,但如若派遣军士沿山道而上前去攻寨,只怕千颗人头相填,也攻不上寨门。 上一回洛怀山两人能够逃脱,除了匪众醉酒疏忽外,运气成分也占了不少,老马识道,行至山间陷井处,都是绕着旁路避过。 而洛怀山救人之前之所以能大大方方的上山,则是因为她在山脚下吹了哨子,以狼王帮的身份骗过匪人,被人带上的山寨。 剿匪行动当日就定了下来,有着沐芸芷的支持,打造十字镐及挑选兵卒之事也立即开始执行。 将领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新任军师的攻寨之法究竟管不管用。 一个计策即使推演得再是天衣无缝,也得看其具体执行成什么样,方能做出评断。 到了出兵那日,沐芸芷亲率三百精骑,与洛怀山一同奔赴焚天寨背面最为险峻的断崖处,苏寒随行,而景如则被留下看守军营。 行军路上,洛怀山旧疾突发,好端端的险些从马背上坠落。 还是苏寒观其面色不对,及时伸手勒了其马匹缰绳,才避免她下一刻跌落山道。 沐芸芷下令全军就地休息,调转马头来到洛怀山身边,见其弓着身子伏于马背,扯握缰绳的手掌略有些颤抖,指节泛白,无甚血色。 心中一惊,立马让苏寒将她扶下,自己也翻身下马,搀着洛怀山坐到一旁休息。 洛怀山却不愿因自己身体不适而耽搁行军,坐着缓了一阵,就欲起身朝马匹而去,并让沐芸芷下令继续奔行。 沐芸芷瞧她站也快站不稳的模样,哪敢让她上马奔行,伸手轻轻按在她肩头,朝她道“身体要紧,我们时间充裕,多歇一会儿再走” 洛怀山拂开按于自己肩头的手掌,撑着膝头站起,沉声道“再有两个时辰,此山便会起雾瘴,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赶至河谷之地” 猛然站起,洛怀山只觉晕眩感袭来,身体晃了两晃,手臂已被人扶过。 沐芸芷也站了起来,握着对方手肘道“可是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扣住皓腕,一擒一推之间,沐芸芷连退数步,直至后背抵在杂草丛生的山石壁上才停下。 洛怀山竟以军中所学的擒拿之术来对付自己,可惜学得一点也不到位,若不是考虑着她身子虚弱,自己摧动内劲一震,便可反擒。 正当沐芸芷寻思着对方是跟谁学的这半吊子手法之时,洛怀山已欺身而来。 将沐芸芷的皓腕压在山石之上,洛怀山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道“没有可是,行军打仗,讲求兵贵神速,你身为一军统帅,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温热的气息扑打而来,沐芸芷望着近在咫尺的薄怒双瞳,望着对方清澈的瞳眸之中倒映着自己微微泛红的面颊,一时之间心跳如鼓。 苏寒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瞪着一双杏眼将双双扑在壁石边上的两人盯着,完全都看懵了。 郡主竟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给擒得不能动弹,这究竟用的是什么邪术?真是太可怕了! 昏沉 洛怀山这么又擒又压的一动怒,身子越发虚软了。 微微喘息着将对方皓腕松开,捂着自己心脏那处,考虑着回去之后定要制些丹药随身带着。 沐芸芷见她执意不再休息,定了定神,而后朝她道“你上我的马,我带着你走” 洛怀山略作思忖,半晌才点了点头,待苏寒将马匹牵至两人跟前后,她突然望向沐芸芷道“你先上去” 沐芸芷知她向来说一不二,伸手抓住马鞍,脚尖一踏马镫,稳稳的骑上了马背,又微微俯身朝洛怀山伸出手掌,欲拉她上马。 洛怀山直接忽视了伸向自己的手掌,抓着马鞍一角,费力的翻上马背,落到沐芸芷身后,伸臂环上前方身束软甲的腰肢,低声道“下令行军吧” 沐芸芷照做,心中暗叹对方可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洛怀山听景如说过,沐芸芷有两幅御赐软甲,一为金丝,一为银丝,而今日沐芸芷穿戴于身的,正是那幅银丝软甲。 强打起精神,洛怀山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边甲片,很快就对其防御力做出了大致判断。 “轻巧细密,韧性强,刀剑以寻常力道加诸其甲,恐不可破” 山道难行,尽管沐芸芷已放缓了行进速度,洛怀山仍是被颠得难受,到得后来,索性将脑袋往前一靠,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目缓神。 沐芸芷也并不轻松,虽然隔着软甲,她仍能感受到环在自己腰肢之上的双臂很是无力,生怕在跨越某个坑洼之处时,身后那人被甩下马背。 正欲低头寻着那人手臂往自己腰间再拢紧一些,颈窝却多出一颗柔软的脑袋,沐芸芷哪里还敢扭头乱动。 别的不说,若是自己肩头起伏过大,磕着对方下巴都是小事,若是不慎在颠簸之时咬了舌头,那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沐芸芷眼观鼻鼻观心,压着速度,以一种略显僵硬的姿势打马前行。 身后一众军士虽然严格保持着军纪没有说话,但彼此之间却忍不住以眼神来回交流。 在先前休息那会,瞧着洛怀山对沐芸芷动手之时他们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抛开沐芸芷的身份不提,挂帅郡主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无论是近身徒手搏斗,亦或是持兵刃比拼,沐芸芷都极为厉害。 单打独斗,军中能胜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因此,当一众军士瞧见自家英姿飒爽的将军,被那站也快站不稳的文弱军师擒住手腕抵在山石之上时,皆是大感震惊。 此刻又见洛怀山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被沐芸芷带着走,想要吐槽的欲望几乎快从喉间喷薄而出。 “不至于吧,羸弱成这样!还得要咱将军去照顾她” “谁叫别人头脑好使呢,你还别说,那毫不起眼的铁镐被她重新那么一改,用着还真是顺手!” “要不然咱将军为何要对她那么重视呢” “我听人说啊,十个军师九个傲,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连将军都敢动,她就不怕吃军棍吗?” 所有人中,最感惊诧的还属苏寒。 她自小就跟在沐芸芷身边伺候,后者是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 沐芸芷虽然不是个拘礼之人,却也不会容许别人对自己肆意无礼,特别是有身体触碰的那种。 想起一年之前,有个官宦公子佯装无意拿咸猪手往沐芸芷身上凑,结果当场就被挫得脱了臼,疼得那公子叫得跟杀猪似的。 “虽说这洛军师是女子吧,但她刚才对郡主的所作所为也太过暧昧,女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郡主也是奇怪得紧,竟然能对洛军师容忍成这般,希望她的战术真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才好,可别辜负了郡主的厚望” 马不停蹄的行了两个多时辰,众人终于在雾瘴刚起的时候赶至了河谷之地。 搭建军帐,埋锅做饭,都自有军士张罗,数个时辰的山道骑行,对这些精兵强将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 只是苦了同乘一骑的那两人,洛怀山旧疾发作自不必说,而沐芸芷保持着一个姿势行了一路,还得时刻控马及留意身后人,下马之时,半边身子已经僵了。 短途奔袭,医师并未随军而行,洛怀山虽医术不凡,却苦于无药可用,只能硬撑着,能把今晚安然熬过,明日便能行动自如。 苏寒照例与沐芸芷同宿一帐,现在又多出一个高热不退昏昏沉沉的洛怀山,好在军账不小,摆放三张行军塌绰绰有余,并不会显得拥挤。 洛怀山平躺在塌间,额上敷着一方湿帕,早在天黑以前便已昏睡过去。 沐芸芷处理完军务,走到塌边,低声朝着苏寒问道“她怎么样了?” 苏寒脚下放着一个木盆,将挂于盆沿的另一湿帕浸水、拧干,望了望躺在塌上双颊烧红的洛怀山,低声回道“好像比刚才又烫了几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洛军师可真淡定,都烧成这样了,连一声哼唧都没有,既不翻身,也不乱踢被子” 沐芸芷白她一眼,道“你不是说她已经昏睡过去了吗,还怎么说话怎么乱动” 苏寒想了想,认真回道“昏过去之前,她也是这样” 沐芸芷接过她手中的另一张湿帕,垂眸一瞥地上的水盆,朝苏寒道“我守着洛军师,你再去河边换盆清水” 待苏寒端着木盆轻手轻脚的退出帐中之后,沐芸芷才侧身坐于塌边,伸手将洛怀山额间已捂得发热的湿帕揭下。 手掌贴上,掌心之中传导而来的灼热让沐芸芷新月般的秀眉微微一蹙,正当她欲收回手掌替对方换上新帕时,皓腕却突然被洛怀山握住。 正当沐芸芷惊奇的想着一个昏睡之人怎么做到那么快速的伸手之时,洛怀山已拉着她的手掌敷于自己脸颊一侧。 昏昏沉沉中,洛怀山只觉这温凉柔软的东西熨贴着自己很舒服,像是质地上乘的玉石,比先前那湿冷的物什强太多了。 贴面而眠 除了自己娘亲和小妹,沐芸芷长这么大还从未跟别人这般亲密相触过,洛怀山的脸颊像是烧红的碳石,连带着沐芸芷的掌心也快要燃起。 沐芸芷纤臂微微向后缩了缩,试图将自己的手掌离开那灼热而又细腻之处。 可皓腕却被洛怀山抓得死紧,努力两次无果,沐芸芷也只好作罢。 或许是因先前细微的挣扎所致,洛怀山精致的长眉拧紧了一些。 近距离细看之下,沐芸芷才瞧见对方眉心之间,有着一颗小小的红痣,可能是因为体热给激发而出,倒是给向来清冷的洛怀山平添一丝娇媚。 正当沐芸芷寻思着怎样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手掌脱离对方禁锢之时,苏寒端着盛满清水的木盆,掀帐而入。 沐芸芷见到苏寒,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正欲出声让她赶紧拧块湿帕替洛怀山敷额,却听苏寒轻声而又快速的道“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说罢,径直就倒退着又出了营帐。 听闻苏寒所言,本就神色不甚自然的沐芸芷,顿时大感窘迫,急声道“你回来!” 却哪里又能将已退出帐外的苏寒唤回,反倒是将洛怀山吵得翻转了身子,将那如软玉般的纤掌压至脸颊下方。 沐芸芷此刻内心有着前所未有的纠结,以她的功夫,其实只需摧动内劲稍稍一震,便能将自己手掌抽离。 但不知为何,她却并没有那样做。 静待良久,对方果真如先前苏寒所说,洛军师淡定得很,就连昏睡过去也不乱动乱踢被。 苏寒一去不复返,沐芸芷知道她可能误会了什么,暗中决定明日一大早定要往她那想象力丰富的小脑瓜上猛敲两下。 至于现在么,自己既不忍心扰了洛怀山清梦,也不可能就这般在床塌边上侧坐一夜。 不若倚在床沿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才好继续行军。 主意打定,沐芸芷轻轻除去鞋袜,小心翼翼的侧身躺在床沿边上,不敢去多瞧近在咫尺的脸庞,合上双目,努力让自己静心浅眠。 寝帐之外数十丈开外的小河边,苏寒蜷缩膝头坐在一方干净的大石之上,双掌捧腮,满脸复杂。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之前景如所言有可能是真的,郡主和军师之间,绝对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洛怀山对自家郡主做出的那些无礼之举,更无法解释自己先前掀帐而入时看到的画面。 自家郡主大人,竟然趁着洛军师生病昏睡之时,动手轻抚后者的脸颊! 难怪郡主大人对上门提亲或示好的诸多公子始终无动于衷,原来郡主大人喜欢的是清冷傲娇的女子。 苏寒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自己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甩掉。 “郡主是为国为民才暂不考虑个人私事,妄加揣度,极是不该!” “是了,郡主先前一定是想探探洛军师体热如何,抚脸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又没有抚弄其他什么地方,你怎么尽要往别处想呢!” 深深呼吸几次,苏寒自觉自己已是完全释然,暗骂自己真是猪脑袋,居然会那般误会自家郡主。 自家郡主是什么样的人,跟在她身边十数年的自己还不清楚么! 重新打了盆清凉的河水,苏寒坦坦荡荡的再朝寝帐走去,思考着怎样为先前自己的反应向郡主道谦,没过一会儿就来到帐门前。 帐中的火烛尚未熄灭,暗黄的光晕微微弱弱自帐内透出,静谧而又温馨。 苏寒轻手轻脚的进入帐中,面上带着抱歉而讨好的微笑,却在瞧见紧挨着躺在一张床塌之上的两道身影后,笑容顿时变作惊愕,僵在了脸上。 只见帐内昏暗的烛灯下,沐芸芷侧身躺于床塌之中,与洛怀山贴面而眠。 虽然一张棉被将两人身体作了隔阂,却丝毫无阻两人之间的亲昵感。 沐芸芷一只手掌置于对方脸颊之下,从苏寒的角度看去,就好似洛怀山枕着前者手臂入睡似的。 苏寒恨不得立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呢,还懂不懂事了! 洛怀山昏睡未醒,沐芸芷也忐忑不安的沉睡了过去,两人皆是不知苏寒悄悄进帐,又捂着嘴默默退出的景况。 洛怀山只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像是回到多年以前洛府宅邸自己的闺房。 自己的阿姐与爹娘一边数落着自己贪玩,一边却又给自己做着爱吃的餐食。 幽香入鼻,那是洛怀山极喜欢的气息,她想张嘴大快朵颐,却又无法进食,只能伸臂将其抱着,不让那香气离自己而去。 朦朦胧胧间,洛怀山看不清这散发着香气的东西究竟是何物,只是本能而又贪婪的嗅着,想要记住这令自己沉醉不已的气息。 沐芸芷保持着同一姿势骑了数个时辰的马,腰酸腿疼,沾床也是睡得沉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跌入一方深不见底的海洋,海水炙热得有些滚烫,包裹着自己,直将自己整个吞没。 翌日一早,沐芸芷破天荒的醒得比以往时候都要晚,睁眼之时,瞧见帐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突然间想起了昨晚之事,沐芸芷心头一惊,扭头看去,却发现床塌之上哪还有一丝洛怀山的影子。 从床塌之上站起,活动一番有些发酸的躯体,快速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才掀帐而出。 雾气如薄云一般飘散在河谷周围,旭日初上,河水潺潺。 不远之处,军士们的齐声低喝穿过团团薄雾,钻进沐芸芷耳中。 踏着沾露野草循声而行,没走一会儿,首先便瞧见了长身而立的洛怀山,她正对军士们进行着晨间操练。 洛怀山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劲装,负手而立,缕缕初阳穿透谷间薄雾洒在她身上,为其渡上一层柔柔的金光。 洛怀山也瞧见了正踏着晨露朝自己这方走来的沐芸芷,一看之下,又想起早间睁眼之时自己竟抱着对方合衣相眠的画面,不由得微微皱起了长眉。 熟睡之时散落床塌的三千青丝已被挽作军髻束于头顶,此时的沐芸芷身披软甲,凹凸有致的娇好身材就如那晨间初阳,看得人心中发热。 当然,除了洛怀山,军士们从来不敢肆意无礼的盯着沐芸芷打量,以下犯上,是会被军法处置的。 势如破竹 沐芸芷走到洛怀山近前,望望刚做完晨操精神饱满的一众军士,而后又将目光移到洛怀山的脸上,道“洛军师,身子可是恢复了?” 洛怀山点点头,直视着眼前人平静道“我无甚大碍,待薄雾散开就出发吧,争取早些赶至焚天寨陡崖那处” 瞧着洛怀山一如往常的清冷淡然,沐芸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自己与她昨夜只是各自安睡了一宿,无事,无事。 半个时辰后,队伍再度开始行军,沿着河谷一路前行,直奔焚天寨所在方向而去。 通往焚天寨寨门有一明一暗两条山道,山脚之下皆有匪人巡逻。 洛怀山此行并不准备直攻寨门,而是带着队伍绕山而行,潜入焚天寨所在山峰的一侧悬崖之底。 在那个地方,她将会指挥军士攀山而上,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奇袭焚天寨众匪。 绕山费时,加之山中一早一晚又有着雾瘴升腾,当洛怀山一众赶到悬崖底处之时,已是五日之后。 望着耸立在前方的险峻崖壁,军士们个个都跃跃欲试,眼神之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在军营之时,他们已熟练的掌握了十字镐的使用之法,配合着绳索,能够不太费力的攀爬险山。 当然,不太费力只是相对而言,譬如想出这个巧法子的军师洛怀山,就只能靠着军士们沿途卡设铁钉,以绳索将她拉上去。 练兵千百日,用兵关键时,当沐芸芷瞧着军士们如灵猴一般攀崖直上的时候,心中也是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此法可行,剿匪计划就已成功了一半,没有了天险相护,焚天寨匪众又怎能和令行禁止的军士相战。 朝苏寒叮嘱一番留在洛怀山近前保护之后,沐芸芷一手抓绳,一手持镐,灵活轻松的攀崖而上,没过一会儿就追上了前方军士。 洛怀山不是练家子,做不到如军士们那般持镐直上。 将绳索系稳自己腰间的铁扣之后,伸手轻轻一拽,早已候在上方的两名军士双手提绳,徐徐将她拖了上去。 每隔一段,都设有一处休息点,军士们将粗实的铁钉钉入山壁,踏于其上,可稍作休息。 如此这般三次之后,所有人终于来到崖顶。 眼前是一大片荒草丛生的斜坡,草茎没膝,山花秀丽之中,一群带着肃杀之气的军士正静静潜伏。 洛怀山摊开地图,指尖轻点着其中一处,扭头朝沐芸芷道“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一个时辰后,发动攻击” “按之前所策,你我二人各带一队军士,寨门周围的匪兵交给你,拿下之后速速沿此道前行,继续歼灭沿途匪兵,最后我们在正厅汇合” 沐芸芷先是螓首轻点,而后又有些不放心的道“你只带五十军士够不够?两名匪首身边恐有武力不俗的护卫” 洛怀山掀唇一笑,笑容却不带任何温度,盯着沐芸芷缓缓道“一个时辰后,正是匪人三五成群厮混饮酒之时,匪首身边不会跟着许多人,五十军士,足以将他们擒下” 当沐芸芷带着刀明甲亮的高大军士出现在焚天寨匪众跟前时,正饮酒吹牛的匪人们皆是神色大骇,犹如见鬼一般。 除了十几名尚未离岗的匪兵负隅顽抗了一阵,大多数匪人酒坛还没放下,就被军士们持刀抵在了颈间,吓得连声称降。 “降者不杀,一队将士在此看守俘虏,其余将士随我来” “是!” 沐芸芷带着两百名军士沿着寨中土路前行,势如破竹。 军士们皆是威势大振,自从半年前跟随沐芸芷南下剿匪以来,还从未打过这般漂亮的仗! 行进路上,遇到的几处小股反抗,匪兵人数都未超过十人,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数百持刀军士时,基本上一动手就败了去。 更有甚者,在见到抵抗的弟兄血染泥地之后,直接就丢了兵刃高声叫降。 军士之中除了数人受了些轻伤,好些人连砍匪的机会都没有,就收获了一群俘虏。 相熟的军士忍不住一边继续剿匪,一边暗中悄声议论。 “咱洛军师可真是神机妙算啊,连匪人们什么时候惫懒都知道!” “你这话说得不对,这可不是洛军师算出来的,我听说之前咱将军被擒,就是这焚天寨干的,洛军师独自一人救出将军,应该是那个时候将焚天寨的情况探了个清楚” “那更是咱洛军师有本事,不然你孤身去匪寨救人试试,别说探得消息了,估计还没踏进寨门,就先让匪人射杀了去!” “反正我现在是对咱洛军师超级服气了,姑娘家身体羸弱一些很正常,脑子好使才是真厉害!” 话分另一头 洛怀山带着五十军士攻入寨子后方的一处阔房时,焚天寨两名当家正搂着女子饮酒作乐,底下十数名壮汉更是掰腕子,吹牛皮,闹得不亦乐乎。 “拿下!” 洛怀山低喝一声,军士们一拥而上,根本不给匪人们多加反应的时间,短短半柱香的工夫,壮汉们便尽数被放倒。 陪匪首饮酒的两名女子尖叫着缩在桌角边,身子因害怕不停的发着抖。 两名匪首踢翻身前矮几转身要逃,却被早已埋伏在侧的军士一脚踹倒在地。 还未起身,数柄擦得光亮的长刀便已架至颈间,哪里还敢乱动一分。 两位当家人彼此四目相瞪,皆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些军士会默默无声的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们是长了翅膀从天上飞来的? 直到瞧见洛怀山的身影缓缓出现,两位当家人才暗自叫苦。 一个月之前,他们便已见识过眼前这女子的有勇有谋,出手狠辣。 但他们万没料到的是,事隔月余,她会带着强兵攻入寨中。 洛怀山眼神冷冷的自两位当家人脸上扫过,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二当家的身上。 二当家心中猛然‘咯噔’一跳,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听洛怀山道“给我把他绑了,带到旁屋,我有话要问他” 两名军士当即上前,将二当家手脚绑至牢实,一左一右架着他胳膊,拖进了旁边一座小屋。 隐瞒 此时已近傍晚,小屋之中黑沉一片,洛怀山自衣袖间取出火折,吹亮火星,点燃近前的一盏油灯,而后朝两名军士道“你们出去吧,我要单独审他” 两名军士不疑有他,恭敬抱拳行礼后,退出小屋,并将房门关上。 二当家已是吓破了胆,知道如自己这般的匪首被官军捉住,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 扑腾着身体,仰头望着洛怀山求饶道“洛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只要您留我条活路,您想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 洛怀山取下腰间短刀,拨刀出鞘,将锋利的刀尖放至油灯火舌处,刀刃寒光闪在二当家的眼瞳之中,不知不觉间,背脊衣衫已是汗湿一片。 洛怀山不紧不慢的冷声道“给我一个留你活路的理由” 二当家一听,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微薄的希望,她洛怀山若是没有所图,也不会让军士退下,单独在此处与自己说话了。 只要她还想从自己身上获取些什么,自己就有一线生机。 机会只有一次,二当家自然不会说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以求蒙混过关,他也不敢在洛怀山跟前撒谎。 想当初洛怀山假冒什么狼王帮的掌舵之时,那可真是演得毫无破绽,自己若在她跟前弄虚作假,恐怕直接就被对方识破了去。 快速思考一番,二当家才开口道“我知道赵王庄那十箱金器在哪,只要洛大人你能保我性命,我就将藏宝之地告诉你” 在说话之时,二当家眼也不眨的盯着洛怀山,努力的想根据对方神色的变化分析其心绪。 但令他失望的是,洛怀山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好似对金器之事并不感兴趣。 心惊胆颤的等待良久,才终于听到洛怀山开口道“从你一月之前私擒相府千金近侍说起” 二当家冷汗猛滴,心道对方其实果然是想问自己金器下落的,因为一月之前私擒那小军娘之事,正是由赵王庄那十箱金器而起。 “那..那日,我与赵王庄内的杂役里应外合,屠..屠了赵王庄,取走了庄内那十箱金器,带着金器行动不便,我们又怕被官军追上,所以就近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将金器埋了” “后来,还是被官军截住,就是那小军娘带的队,再后来,弟兄们被官军斩杀,我好不容易逃进河关城,没想到,险些就被小军娘擒了” 说到这时,二当家顿了顿,见洛怀山长眉微拧,便言简意赅道“我使了些药粉,擒了小军娘回寨,之后的事,洛大人您就都知道了” 洛怀山想听的并不是这些,提着短刀走到二当家跟前蹲下,盯着对方的眼睛道“你在逃跑的途中,是不是闯进了一处药庐,我要听这段时间之内发生之事,仔细道来” 二当家先是一愣,而后连声道“是是是,我是进了一处药庐,但没有硬闯,是药庐里的一名白裙姑娘见我流血不止,将我带入庐内,还给我上了药” 洛怀山双目之中有着血丝攀爬,咬着牙道“那白裙姑娘好心救你,你却陷她于死地!” 二当家不明所以,感受到从洛怀山身上散发而出的浓烈杀意,慌忙道“我没有!虽然我恶贯满盈,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白裙姑娘出什么事了吗?一定是那些急功近利的官军,他们为了争夺军功,什么事做不出来!” 刚刚说完,二当家就后悔了,暗恼自己情急嘴快,竟然忘了眼前这人也是与那官军一伙。 洛怀山双目赤红,若不是眼前这匪人逃进药庐,萍儿姐又怎么会遭此命劫,横死当场。 强压下立即挥刀斩杀他的冲动,洛怀山沉声问道“你将那十箱金器藏在何处?” 二当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着道“我将藏金之地告诉了你,你会如约放我生路吗?” 洛怀山伸手拍拍他肩膀,淡淡道“我有军职在身,不杀降者,你若将藏金之地如实告之,我可保证不让其他人动你” 听完洛怀山之言,二当家几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全然没注意到洛怀山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那藏金之地,就在西城之外十里,埋在一颗百丈高的大树之下,树底之处,还有我刻下的一团火焰记号” 话音刚落,二当家只觉颈间传来一股刺痛,抬眼瞧去,正对上洛怀山冰冷的眸光。 二当家当即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嘴角溢出一抹殷红,朝着旁侧歪倒在地。 洛怀山拨出他颈间短刀,恨恨道“我保证过不让其他人动你,因此,便亲手结你的性命”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急急推开,人影未至,香风便已随着房门的开启侵入房中。 沐芸芷微微喘着气,在见到洛怀山安然之时,才将心中大石放下,旋即又瞧见对方脚边血流满地的匪首尸体,不由得秀眉紧紧皱起。 洛怀山将带血的短刀往旁侧一扔,开口道“他想寻机杀我,被我抢先杀了,你若是要以军法处置,我别无怨言” 沐芸芷不是傻子,一看双手双脚都被绑得死紧的匪首尸体,就知洛怀山在骗自己。 但事以至此,沐芸芷也不会为着一名作恶多端的匪人去多加责罚洛怀山,此次能够成功剿灭焚天寨,还全是对方献策有方。 正当两人默然对视之时,苏寒也踏入房中,瞧瞧自家因匆忙奔行而余汗未消的郡主,又瞧瞧面色晦暗不明的洛怀山,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 沐芸芷快步上前,以匕首挑开二当家双腕绳索,而后起身朝着苏寒道“匪首藏刃于袖,挣脱绳索企图杀害军师,现已伏法,你就这样记!” 苏寒点头如捣蒜,对于自家郡主的话,她向来都是遵照执行,不会多问。 但凡军队出征,每次军事行动,都会被记录在册。 因沐芸芷此番是受命入南境剿匪,并非与敌国对战,沐皇才并未特意差遣朝中文吏随军记录,只让沐芸芷自行安排。 反正军力及粮草都是定量,剿匪过程如何,沐皇并不关心,他所在乎的,只是结果。 见沐芸芷替自己隐瞒,洛怀山一身戾气莫名散了许多,颇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踏步而出。 沐芸芷会出现在这里,说明焚天寨众匪已经捉拿完毕,至于之后如何清查匪寨,处置匪人,则不是洛怀山所关心之事了。 恃宠而骄 焚天寨剿灭行动大获全胜,沐军无一人战死,智夺易守难攻的坚匪之寨,周遭百姓连声称道,挂帅郡主之威名一时之间在这南境之地名声大噪。 洛怀山不在乎虚名,连军中胜战宴席都只待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去,留下沐芸芷一人去应付各极将领。 二当家已死,接下来的复仇对象就只剩下沐芸芷,洛怀山熟识药理,焚天寨一战之后又颇得沐芸芷信任,想要暗杀,并不是一件难办之事。 但不知为何,洛怀山每每想起要置沐芸芷于死地,却远没有斩杀焚天寨二当家之时那般果决。 “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得想法子将她带至萍儿姐葬身之处,也好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如是这般想着,洛怀山便暂时放下设计暗杀沐芸芷的念头,只要自己将这个军师做好,深得对方信任,还怕没机会将她哄至萍儿姐埋骨那处吗。 想通此节,洛怀山心中鬼使神差的竟然暗中松了一口气。 南境匪患厉害,攻下一个焚天寨,并不算剿匪大捷。 至焚天寨班师回营之后,洛怀山一直深居简出,每日里炼制丹药,研究兵法地图,时不时布置些阵法练练兵,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整整一月,除了遣兵打击一些流窜匪众之外,沐芸芷也暂未带兵出征。 但她与洛怀山见面的时候也不太多,每每有所交集,沐芸芷总会有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 沐芸芷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总感觉洛怀山老是要针对自己,但偏偏自己还对她生不出气来。 洛怀山更是暗觉奇怪,自己向来心绪淡然,却在每每碰到沐芸芷之时,脾性就会不由自主的大为改变。 她自知这样有些不妥,但每一次瞧着沐芸芷在自己跟前吃亏的样子,心中居然很是受用。 医者可治伤患,却往往不能自治。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着沐芸芷出现在自己视野范围,总能牵动她心潮起伏。 这一日,皇城而来的犒赏队伍敲锣打鼓的进到沐芸芷所在军营,原来是沐皇收到剿灭焚天寨捷报,特意令人携赏而来,以兹鼓励。 同行的百余人中,除了朝中文臣以及护送军士,还有两名沐芸芷的竹马之交,镇国将军的一子一女,王飞宇以及其妹王秋彤。 两人本都是消停不住的性子,早就想来军营探望沐芸芷了,但家里管得严,军营又不比儿戏,所以才一直没有擅自前来。 此番听得沐皇要犒赏沐芸芷军队,前去宣旨封赏的又是与爹爹交好的朝臣,两人一拍即合,使尽浑身解数,硬是跟着犒赏队伍上了路。 待朝臣将应尽礼数统统行使完毕,两人立马就拉着沐芸芷奔出议事大帐,围着后者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见着这两个自小玩到大的发小,沐芸芷也是十分高兴,三人从下午一直聊到日头偏西,才渐渐收住势头。 王秋彤毕竟是女儿家,心思活络,见沐芸芷在聊天之时每每提及那名叫作洛怀山的军师之时,神色总会微有所变。 见叙旧已经差不多了,王秋彤便朝着自己哥哥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话比我还多,天快黑了,你赶紧的自己回帐休息” 听着妹妹撵自己走,王飞宇一百个不乐意,伸手一撩自己耳旁碎发,哼哼笑道“怎么,当初你求着哥哥我用计混进郭大人队伍之时,明明夸我能言善辩来着” 王秋彤却不吃他这一套,推着他后背便往帐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好啦,哥你最厉害,最牛逼,我有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要跟芸芷说,你杵在这,我们还怎么聊” 将自家哥哥撵走之后,王秋彤才笑嘻嘻的挨着沐芸芷坐下,开口便道“说吧,你与那洛军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芸芷心头猛然‘咯噔’一跳,连忙道“我与洛怀山?没什么事啊,你为何这样问?” 王秋彤却嘟嘴道“拉倒吧,我还能不知道你,咱们聊了一下午,你十句话里边有三句都在提她,没有问题,鬼都不信!” 沐芸芷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竟提及洛怀山如此频繁,瞧着眼前这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轻叹一口气道“其实真没什么” “我是女子,她也女子,难道还会生出情愫不成” 听着沐芸芷这明显口不对心的话语,王秋彤不高兴了,啧啧道“你就继续口是心非吧,谁说女子之间就不能生出情愫了” “瞧你满脸都透着春意,是不是喜欢上了那足智多谋的军师?哎呀你快同我说说么,我都快要好奇死了!” 沐芸芷未经人事,也从未有过爱情方面的经验,现下被好友直戳心事,不由得心慌意乱,连连摆手否认。 “不是那样的,秋彤你可千万别误会,她是个性子古怪之人,救我数次,却不挟机邀功,就连此次由她全权出策剿灭焚天寨,她也没向我索要军功” 有关于洛怀山的话匣子一打开,沐芸芷就有些收不住势,半个时辰后,便将两人如何相遇,之后又如何共破焚天寨之事讲了一遍。 除去一些暧昧举动没说,沐芸芷将两人相处的情况基本上都如实告诉了王秋彤。 王秋彤与沐芸芷一样,也是未经情/事的少女,哪能听出沐芸芷言语之中的芳心暗许。 听着洛怀山不听军令,屡屡冒犯沐芸芷的事情之后,王秋彤拍案而起,恨铁不成钢的道“岂有此理,芸芷你就是太心软了,她这分明就是恃宠而骄啊!” “不行,这口恶气我一定得帮你出,你是我的铁石姐妹,我哪能眼睁睁的瞧着你被人那般欺负!” 沐芸芷既不敢向其表露自己真实心迹,又担心她去寻洛怀山的麻烦,赶忙拉着她道“好了,这些小事我都不介意,你也别往心里去啊” 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我手底下就这么一个军师,你可千万别动她,没有她帮我思索剿匪之策,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到皇城,与你们相见” 王秋彤听完对方所言,觉得很有道理,但那洛怀山就是欺负自己姐妹了,不能大动她,但不重不轻的惩戒却是免不了的。 当下连连保证自己不会乱来,哄得沐芸芷放心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惩戒计划。 翌日一大早,沐芸芷照例出帐练剑,王秋彤也一改往日懒睡的习惯,在沐芸芷离开后,也跟着出了寝帐。 刚回到自己宿处,迎面便撞上自家哥哥王飞宇。 王飞宇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不悦道“你急着去相夫君啊,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 王秋彤满脸忿然,大声道“芸芷被人欺负了,我正在想法子替她教训那恃宠而骄之人,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诱引 王飞宇一听沐芸芷被人欺负,狭长的凤眼猛然一瞪,按住自家小妹的肩头道“谁啊!谁敢欺负咱芸芷,哥哥我削死他” 王秋彤嫌恶的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哼道“拉倒吧你,人家可是军师,你无缘无故的去找人麻烦,犯了军纪,为难的还不是芸芷” 王飞宇却抓住重点,拉长声音道“啊!军师?你说的可是那洛怀山,她怎么欺负芸芷了?” “说了你也不懂,我寻思着,可能是因咱芸芷容貌俏美,气质过人,又有着那般好的出身,可不就容易招人嫉妒吗,特别是那种出身不好,又有些才智的女子,巴不得踩着她人上位呢” “哼,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咱们如若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麻烦,那只有使些阴招报复了,阿妹,你是不是已经有所计划了?” 王秋彤笑得一脸得意,压低声音道“那是自然,你听好啊,咱们待会就这般行事” 待王秋彤说完,王飞宇顿时面露苦色,犹如吃到了苍蝇一般锁眉皱脸,朝自家妹妹道“虽然你哥哥我才貌双全,风流倜傥,泡个小妞那是信手拈来” “但你也不能将哥哥我往阴沟里推啊,听说那洛怀山成天板着张马脸,我平常最反感这种女人了,要让我诱引她,我可做不到” 王秋彤恼火道“谁让你对她动真格了,你只需将她哄至军营外,我自会遣人挖好陷井整她,私会男子违反军纪,她必不敢张扬,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别磨磨唧唧的,你若不干,我再想别的法子诱她出营便是!” 王飞宇想了想,拍着胸膛道“干!为了芸芷,小小牺牲色相又算得了什么,你快去安排,陷井弄好,我保证将她引出营去” 两人嘻嘻哈哈商量一阵,而后王秋彤就去找人了,只待自家哥哥捷报传来,她立马就让人行动。 王飞宇则回帐换衣打扮,势必要将洛怀山勾引得乖乖听话。 半日之后,王飞宇便出马了。 傍晚时分,洛怀山操练完军士正往自己营帐之处走着,半道上却忽然遇到一名奇奇怪怪的男子,杵在自己回营的必经之路上。 王飞宇锦袍玉冠,纸扇轻摇,端的是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在洛怀山回帐的小道上等着,见到身着军师袍服的女子朝自己这边行来,立即便开始摇扇吟诗。 当洛怀山目不斜视的经过他身旁之时,王飞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对方竟无视了自己的‘盛世俊颜’,与自己擦肩而过,径直走远。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堂堂镇国将军府上颜值最高的公子,主动相撩却被人忽视,简直有损自己风流之名! 匆匆忙追上前去,冲着洛怀山背影大声道“洛姑娘,请留步!” 洛怀山不知王飞宇镇国将军公子的身份,就算是知道,也不想搭理他。 这里可是军纪严明的军营,突然冒出一名锦袍玉冠的骚包公子,在自己帐前这般乱晃还能不被巡卫军士擒下,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到听见那锦袍公子出声,洛怀山顿时便心中了然,敢情这人是冲自己来的。 洛怀山性子虽淡,但别人既然找上门来,她也不会避而不战。 缓缓转身,一对深潭般的眼瞳古井不波,直视着王飞宇道“何事?” 身为广受官家小姐青睐的佳公子,对于如何与女子搭讪并获得她们的好感,王飞宇向来很有自信,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次,她遇见的却是洛怀山。 将折扇轻轻一收,王飞宇笑容温和,作揖道“我乃沐国镇国将军第四子,王飞宇,坊间盛传的那位兰馥郎君便是我了,呵呵” 洛怀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启唇道“王公子可是有事?” 王飞宇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又赶紧道“是这样的,之前沐军不损一兵一卒拿下焚天寨,吾皇大悦,得捷报当日就下令要犒赏” “而我呢,正是前来宣旨犒赏的大臣..同行之人,不瞒洛姑娘,自幼我就对兵书阵法相当有兴趣,洛姑娘熟络战术,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洛姑娘可以指教一二” 王飞宇想象之中对方因欣喜而热情的表现压根没有出现,对方好像一点儿也不虚荣,自己妹妹绘声绘色形容的恃宠而骄之象,王飞宇在其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洛怀山自然不会为他这一番拍须溜马而有所动,淡淡道“若论专研兵书兵法,王公子应是比我涉猎更深,指教万谈不上” 说罢,洛怀山转身就走。 王飞宇却哪能让她就这般离开,连忙追上前去,彬彬有礼道“无论怎样,今日能与洛姑娘相识,此番前来南境都是值了” 见洛怀山脚步有所停顿,王飞宇立马露出他那标志性的佳公子温柔微笑,道“洛姑娘,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洛怀山停下脚步,望着满脸诚意的王飞宇,似笑非笑道“哦?有多高兴?” 王飞宇万没料到对方会这般反问,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当他再度回过神来之时,发现洛怀山已掀帐回了自己的办公场所。 如果说一开始是与自家妹妹约定帮沐芸芷的忙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王大公子则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征服那高冷的雪峰。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洛怀山的冷淡态度,彻底激发了王飞宇的昂扬斗志。 快步而上,王飞宇契而不舍的追至帐中,瞧见景如也在这里,立即便采用了套近乎战术。 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是景如的朋友,她洛怀山总不至于直接将自己赶出帐外。 “景如妹妹,好久不见!想当初得知芸芷要带着你们下南境剿匪之时,我还担心得睡不着觉,不过现在见着你们安然,还立了军功,我真是为你们感到骄傲!” 作为沐芸芷的近侍,景如自然认得王飞宇。 但令她大为不解的是,对方是镇国将军府的贵公子,自己与对方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现下却被对方亲昵的称作妹妹,景如当场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马吊 王飞宇主动打招呼,景如也不能不应,先朝他行了一礼,而后好奇道“王公子安好,王公子怎么会来这?” 王飞宇等的就是她这句,大大方方道“我是为洛姑娘而来” 听罢王飞宇此番所言,洛怀山长眉微拧,她本就不喜被人无故叨扰,这王飞宇却无视自己的拒客之意,孜孜不倦的跑来烦自己,看来不给他些教训是不成了。 略作思忖,洛怀山突然转身朝着王飞宇展颜一笑,开口道“王公子会打马吊吗?” 王飞宇有些呆,不仅仅是因为洛怀山笑起来的时候与先前冰山般的气质截然不同,更是对其牛头不对马嘴的所问完全懵逼。 瞧见对方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王飞宇甩了甩脑袋,连忙道“会是会,不过,这里是军营,打马吊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洛怀山伸手轻轻摩挲着坠于腰间的一块暖玉,浅笑道“无妨,我们又不赌钱” 王飞宇连忙点头如捣蒜“如此甚好,要不我再去叫一人来,刚好凑一桌” 王飞宇本想将自己妹妹叫来的,有自家妹妹那神助攻在场,还怕不能成功勾搭到洛怀山么。 而令王飞宇没想到的是,洛怀山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只见对方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三人也是可以凑一桌的” 说罢,立于一旁的景如便瞧见洛怀山与王飞宇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景如心里有些复杂,无论是洛怀山还是王飞宇,眼下的所作所为都与她认知里的完全不一样。 王飞宇主动与自己套近乎也就罢了,洛怀山向来我行我素,连郡主的面子都不给。 此时明明是她平日里雷打不动的看书时间,却提出要打马吊,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令景如略有不安的是,先前洛怀山摩挲腰间暖玉的那个动作。 她跟着洛怀山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不算太短,景如知道每当洛怀山想要算计别人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摩挲那块暖玉。 想当初,军营之中好些想给洛怀山使绊子的人,最后无一不在其跟前屈服,如那掌管军中药材的邓医师,以及之后的数名不服管的统领。 王公子啊,您惹谁不好,偏要来惹洛怀山,就自求多福吧! 一盏茶工夫之后,三人便坐在桌前,稀里哗啦的将牌面洗乱,而后各自码牌。 王飞宇是客,洛怀山便将骰子递到前者手中,让他先行掷骰以定从何处开始抓牌。 正当王飞宇持骰要扔之时,却听洛怀山突然出声道“且慢!没有彩头,这马吊打起来也无甚意思” 王飞宇持骰的手掌顿在半空,不解道“不是说军营之中不许赌钱的哇?” “赌钱自是禁止,但彩头不一定非得是银钱,还可以是别的” “别的?比如说呢?” “比如说,若是我赢了,王公子便得听我一道命令,反之,若是王公子赢了,也可向我下达一道命令,在合理范畴之内,输家都必须遵照命令执行” 王飞宇捎了捎脑袋,说实话,这般新颖的赌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本意就是想让洛怀山听自己的话,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万没有拒绝之理。 “好啊,太好了,咱们怎样定输赢?” 洛怀山微微一笑,道“就一局定输赢吧,若是景如胜出,或是平局,就顺推下局,你我之间,谁先赢下牌局,就对输家下达命令,如何?” 王飞宇拍手称好,自己还未识字就已会打马吊,一局定胜负彼此赢面是五五开,加上自己这么些年的身经百战,赢的机率更是远大过对方。 “一言为定!” 说罢,王飞宇迫不及待的就将手中骰子掷出,开启了牌局。 景如虽不知洛怀山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她却是知道,王飞宇怕是要倒霉了。 但这并不是自己该管之事,暗叹一口气,伸手开始抓牌码牌,尽量谁也不偏帮的出牌。 洛怀山既然会主动提出这番建议,就不会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这幅马吊本就是她闲来无事所刻,背面花纹别人看不出端倪,她岂会看不透彻。 无论王飞宇牌技再好,也备不住对牌面了如指掌的洛怀山。 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什么牌,洛怀山心里皆是清清楚楚,因此一局下来,王飞宇便毫无意外的输了。 不过这对于王飞宇也不完全是坏事,能与洛怀山增进互动,也是他的原定计划来着。 于是他大大方方站起身来,愿赌服输的望着洛怀山道“我输了,洛姑娘想让我做什么,我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的” 洛怀山望着他淡淡道“你给我当一日属兵吧” 王飞宇万没料到她的要求竟会是这般,瞪着一对好看的凤眼道“啊?一日属兵?” 洛怀山点头道“不错,就是跟着我所训军士共同训练一日,明日辰初时分,还望王公子莫要迟到” 王飞宇一点也不想跟着军士训什么练,但先前已将话说满,再出言推脱不太合适,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待王飞宇走后,洛怀山便开始翻看兵书,时不时持笔朝铺于书桌之上的竹纸圈圈点点,作些注解。 景如一边替洛怀山研墨,一边在心中替王飞宇捏着冷汗。 洛军师所训军士可不一般,就连好些身强体壮的军中精锐都受不住,王飞宇那般从未吃过苦头的公子哥,明日可别表现得太过丢人才好。 夜间,王家兄妹两碰头,问及今日战况之时,王飞宇十分自信的朝自家妹妹道“放心吧,一切尽在你哥掌握之中” 王秋彤虽然经常将自家亲哥怼得体无完肤,但对于后者泡妞的本事,还是深信不疑的。 一想到很快就能替好姐妹出气,王秋彤不由得冲自家亲哥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可以啊哥,连那般性子古怪之人也能拿下,我可算是对你夸目相看了” 王飞宇轻摇纸扇道“那是自然,你等我消息,过两天我就将洛怀山引出营去,你的陷井可得布置仔细,不要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王秋彤听罢,当即拍着胸脯道“本小姐要整人,还从未有过一条漏网之鱼,人我都已经找好了,明日就去挖陷井!” 虎父有犬子 旭日初升,朝阳倾洒,将整个军营渡上一层生机勃勃的红光。 王飞宇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迈着八字步,诵呤着描述军中生活的诗文,意气风发的走到洛怀山跟前。 洛怀山打量着他一身崭新的劲装,微微笑道“王公子可真精神,真不愧是镇国将军府里出来的人” 远处是悠长的军号,近前又有洛军师的夸赞,王飞宇眉目飞扬,抬掌并作剑指,仰起下巴高声呤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洛怀山笑得意味深长,而站于一旁的景如,看向王飞宇的眼神有如在看一个白痴。 三人不急不缓的朝训练地走去,王飞宇高高兴兴的说了一路,洛怀山也一改昨日的冷淡,时不时的理他一下。 来到训练地之后,两百名受训军士已经在校场上等着了,见到洛怀山后,所有人皆是齐齐行礼,高声道“洛军师早!” 这些军士都是一月之前刚补来的新兵,原本共有五百人,能承受训练强度并坚持到现在的只有眼前这一小半。 新兵们刚到营地之时,正好是洛怀山一众剿灭焚天寨归来的日子。 听着参加了剿匪行动的老兵口沫横飞的讲述,这群新兵蛋子们虽然还尚未见过洛怀山,就已经对这位传说很厉害的军师印象深刻。 训了一个月下来,所有新兵皆是对这位看起来文文弱弱,行事作风却铁血果决的军师打心底敬佩与服从。 两百名军士动作整齐划一,吼声震天,将王飞宇险些吓个踉跄。 洛怀山伸手拍拍他肩膀,而后走到众军之前,朝一名队长模样的男子道“王公子出身将门世家,今日跟着你们一起受训” 队长立即应声称是,眼角瞅着那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王飞宇,实在看不出来他身上哪里有将门世家的影子。 只听洛怀山又以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带着他好好练,别把人练废了就行” 队长腰背挺直如标枪,大声道“遵命!” 队长踏着虎步来到王飞宇跟前,抱拳道“王公子,请入列,今日由我带队训练,有任何问题都可向我反应” 王飞宇一见这架势,心里顿时就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赶忙将目光移到洛怀山身上,后者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紧接着,那队长大手一推,直接将杵在原地的王飞宇‘请’进了队列。 “所有人听令,三十里奔驰热身,跑完直接去桩地集合,进行闪避重物袭击训练,出发!” 王飞宇被夹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军士中间,如陷落洪水的小鸭一般瞬间被卷走,景如甚至都能看见他离开之时望向自己这方的惊恐神情。 洛怀山将目光从已经跑远的军士队伍收回,略作思忖,而后朝景如问道“你家郡主去哪儿了,为何今日没有晨起练剑?” “朝里来了大人,除了宣旨封赏之外,按例还会在军营里作些巡视,郡主这几日都要带着那大人巡营哩” 洛怀山皱眉“尚不到五千军士之营,屁大点地方,不知有什么好巡的” 景如闻言,慌忙扭头左右张望一番,见整片校场没有其他人踏足,才低声道“洛军师,这种话可不敢乱说,被人听见,会惹出祸事来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军士们的训练自有队长监管,洛怀山不用时时都盯着,索性回营看书。 今日训练完毕,想来那什么王家公子以后都不敢再来烦自己了。 下午时分,沐芸芷才带着一帮朝中大人从外边巡视回来,说是巡视,其实是陪着这些久在朝中憋着的臣吏去林间猎猎野味。 一群人骑马回营之时,侍卫们马鞍边个个都挂着好几只野鸡野兔,甚至还猎到了一头鹿。 当然,这些收获绝大部分都不是臣吏们亲手所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心里的满足,直道晚上将鹿肉烤了,与军士们同乐。 正当众人骑着马匹缓缓行至一处开阔的练兵场时,望着前方远处正捉对厮杀的兵士,行在最前的中年男子忽然眼前一亮,勒了马,轻抚胡须赞道“好啊,勇兵好打胜仗!” 此人便是当朝如日中天的御史中丞,傅敏学,主掌监察、弹劾,深得沐皇信任。 派遣傅敏学前来,既是对沐芸芷的重视,也是一种鞭策,有功必赏,但倘若她有什么擅权逾矩的行为,沐皇也会有过必罚。 沐芸芷抬眸望去,知道那是洛怀山所训的队伍,快速找寻一番,却没能从人群中寻到那人的身影。 正当沐芸芷欲向傅敏学介绍一番那支受训队伍之时,忽闻傅敏学惊疑出声道“咦,那不是王贤侄嘛?他怎么混在军士里受训?”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身旁众人自然都回答不上。 队中一拍须溜马之人恭声笑道“王公子出身将门,想必是见着军士们挥汗如雨,心痒难耐” 话音刚落,又有另一人立马接着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傅敏学算是看着王飞宇长大的,岂会不知他的脾性,博文广识倒勉强能算得上,但若让他真的下军营吃苦,却又是万不可能之事。 但傅敏学自然不会在众人跟前驳了这位镇国将军府公子的面子,示意牵马军士扶自己下马,开口道“都别张扬,咱们过去瞧瞧” 一群人也立即翻身下马,跟在傅敏学身后,朝着前方军士们受训之处踱步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得近了,傅敏学不由得当先倒吸一口凉气。 若不是他对王飞宇极为熟悉,都险些认不出那满头满身都沾满了黄泥,正被一名军士反剪手臂,按进泥坑里怪叫求饶的,就是自己的好贤侄。 “那人可是镇国将军府上的王飞宇?!” 数名军士正盘坐于一旁观战休息,忽然听得有人在身后这般问起,其中一人立马回道“可不是嘛,才训了大半日,都哭了好几回了,跟个老娘们儿似的” 说罢,那新兵还不望回头问“兄弟你是哪个队的?” 当他扭过头去,瞧着一张张神色难看的陌生脸庞,以及他们身上所着的朝官袍服时,立即吓得猛然站起。 好不容易瞧见一个熟面孔,还是自家将军,新兵哪还敢再乱说半个字,朝沐芸芷行了军礼道“将..将将将..将军” 沐芸芷有些尴尬,也着实替眼前这新兵捏了把冷汗。 先前那些个拍马的朝臣那句‘虎父无犬子’犹在耳边,没想到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过,竟被一名新兵啪啪打了脸。 沐芸芷自然不会因新兵随意的一句调侃而加以惩罚,但傅大人他们就不一定了。 趁着众位大人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沐芸芷赶紧板着脸朝那新兵道“军营最忌惫懒,还不快归队训练!” 不必沐芸芷多言,新兵们也想早早开溜,身处于好几名朝中来的大人跟前,又说错了话,腿肚子都止不住的打颤。 听罢自家将军的话后,几名新兵连连行礼,一溜烟似的跑回训练场,捉对厮杀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臣吏都不敢说话,只拿眼神去瞟沐芸芷,后者心领神会,朝着傅敏学道“傅大人,王公子初来军营,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难能可贵” “练兵与习武一般,天赋再佳也不能一躇而就,傅大人可容许芸芷上前劝说王公子先行叫停,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琢磨军务兵法” 沐芸芷这番说可谓是讲得相当有水准了,硬生生的将王飞宇受虐说成了练兵,琢磨军务。 沐芸芷此时尚不知晓王飞宇是被洛怀山整成这样,只当他是真的想体验一番军营生活,后来骑虎难下才搞得这般狼狈。 毕竟是镇国将军府上出来的公子,被训哭了也没离队,还是值得嘉奖的,要知道那可是洛怀山所训队伍,严苛程度在军中是出了名的。 王飞宇要是知道此刻沐芸芷心中所想,估计光泪水都能流满一大斗。 “我也想离队啊,但我做不到啊!被几名彪形大汉时刻关照着,有本事你逃一个给我看看!” 沐芸芷一番言语之后,臣吏们赶忙出声附和,傅敏学面上神色这才好了一些。 “去劝他回来吧,有志报国是好事,但也得讲究方法方式” 沐芸芷虽为此军营里的最高长官,但这批新兵拨给洛怀山训练,暂时就只会听令于她一人,今日训练没到结束的那一刻,他们是不会中途停下的。 军令如山,便是如此 是以当所有军士瞧见自家将军踏入训练场后,皆没停下动作向她行礼,也没有刻意要在她跟前表现勇猛,一如寻常那般训练着。 当沐芸芷出现在王飞宇跟前,并出声叫停他们这处的训练之时,王飞宇哭得眼皮都肿了。 抬起头颅,委屈的望着沐芸芷,觉得她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沐芸芷本想问问王飞宇究竟是在搞什么,对方身躯晃了两晃,就歪倒在了泥坑里。 见他趴在地上半天没反应,沐芸芷蹲下伸手一探,才发现他竟是晕了过去。 暗中长叹一口气,沐芸芷叫来一名新兵将其背上,让人直接送往军医营帐。 包括傅敏学在内的一众臣吏,自然不会急吼吼的赶去探望因训练而累至晕倒的小辈,朝沐芸芷叮嘱一番好好照顾王家公子后,便各自回了营帐。 变故突生 小小插曲很快过去,夜幕降临,军营里烹兔烤鹿,又是一片其乐融融之象。 拜别完大大小小各臣吏之后,时辰已是不早,沐芸芷虽与王飞宇是自幼相识的发小,却也不便夜里去往对方帐内探视,便径直回了自己寝帐。 翌日,沐芸芷早起练剑之后,又去往御史中丞傅敏学那处晃了一圈,最后才去往王飞宇宿处探视。 刚走到帐边,尚未掀帘而入,便听见帐内传来王家兄妹两的对话之声。 “哥,不是我说你,让你去引洛怀山入局,你也信誓旦旦的保证过没问题,结果呢?你这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飞宇带着哭腔委屈道“我哪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主意,还以为她差不多已经被本公子美色所折,上钩了呢” 王秋彤瞅着对方那又红又肿的俊脸,叹气道“人家好歹是个军师,腹有墨文,善谋略,你这般大意轻敌,能不被整么” “喂!你胳膊肘怎么朝外拐啊,你哥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当初吵着闹着要替芸芷出头的人是谁?你行你上啊!” 见自家亲哥炸毛,王秋彤赶紧安慰道“莫慌,新愁旧账咱一并算,小妹定会给芸芷和哥哥出气!” 王飞宇一听便来了精神,刚撑起身体,一阵酸痛袭来,又躺了回去,龇牙咧嘴道“如此看来,你已经有所行动了?” “那必须的,谁让她先欺芸芷在前,又弄哭我哥在后,不找回场子,我对得起谁呀”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跟哥讲讲,你做什么了?”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寻思着吧,那洛怀山对咱芸芷会有那般奇奇怪怪的举动,不是讨厌芸芷,就是喜欢对方”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应该都不可能对芸芷的消息如若无睹,所以啊,我便仿着芸芷的笔迹,约洛怀山去往后方山间一聚,结果你猜怎么着?” 王飞宇眼中亮光闪烁,搓着手道“你别让我猜,赶紧说!” “在来你这之前我便听说,洛怀山已出营去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那后山林间陷井及侍卫都准备好了,只等洛怀山落网” 王飞宇嘿嘿笑了两声,旋即又肃然道“报仇是必须报仇的,但可别闹出人命” 王秋彤拍着他肩头笑道“哪能呢,我吩咐过的,不能将人打死打残,只让她在塌上躺个数日便成” 王飞宇心中直冒冷汗“您可真仁慈” 两人正说着,帐帘突然被人掀开,沐芸芷寒着俏脸踏步而进。 瞧着沐芸芷那一脸的寒霜,王家兄妹皆是心中‘咯噔’一跳。 “完犊子,这下玩脱了” 半柱香之后,沐芸芷便翻身上马,直奔后方山间林地而去,王秋彤也急急忙忙的跨马追上,后面还跟着四名镇国将军府的带刀侍卫。 一边策马奔行,王秋彤一边宽慰“你那么紧张干嘛,只是想教训她一顿,又不会真的要了你洛军师的性命” 沐芸芷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焦急,压着火气偏头朝王秋彤道“她身体本就不好,又不会武功,哪经得起侍卫们的殴打” 王秋彤本想回她一句“她那般欺负你,你还这么关心她干嘛” 但瞧着沐芸芷紧拧的秀眉,终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只随着她一路打马朝着信中约见地点狂奔而去。 同一时刻,洛怀山正领着六名军士在后山之下一道冰冷刺骨的河边行走。 她打算寻着一处不深不浅的河面,以作军士们浮水训练所用,想要打造出一支钢铁队伍,借助一些极致环境是非常有必要的。 正当洛怀山准备动手测量水流及河水深度之时,忽闻一军士道“咦?将军怎么也来了?” 洛怀山扭头抬眼一瞧,果见沐芸芷正策马奔驰,只不过所行方位却不是自己这边,在她身后不远,还跟着一名女子以及数名侍卫。 即便是隔着老远的距离,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沐芸芷此刻的焦急。 “军师,将军那般匆忙奔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啊军师,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洛怀山将目光收回,继续自己手中的测量之事,头也不回的道“若是出事,她又怎会只带那几人,你们很闲吗,下去替我将量绳拉直” 军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最先开口说话那人脱去靴袜,跳下河去助洛怀山牵引量绳。 约摸着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洛怀山突然将量绳往水里一扔,行至马前,踏蹬而上。 “走!” 军士们不明所以,又不敢开口多问,赶紧翻身上马,紧随洛怀山而去。 可怜那下水牵绳的军士还蹚在河中,一边朝岸边游,一边大声喊道“你们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呀!” 沐芸芷带着五人一路狂奔,尚未行至王秋彤告诉她的那约定之地,便听见前方有着打斗之声传来,顿时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 打马冲至不远不近之处,瞧见的却是十数名番兵正在围攻两名侍卫。 林间鲜血遍地,血泊之中躺倒数人,有自己这方的,也有番兵,不知是死是活。 激斗那处,沐芸芷还瞧见一个大土坑,想必便是王秋彤所说的陷井,坑边洒满血迹,隐约还能见着坑下躺了个人。 沐芸芷搭弓挽箭,一箭射出,便将其中一名番兵射了个穿胸而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番兵们先是一阵慌乱,待瞧见所来增援的不过只有这几人,立即又开始反扑。 这时沐芸芷已打马行至斗处,马头将一名挡在身前的番兵撞出数丈远,抽出腰侧长剑,开始攻击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番兵。 与沐芸芷同行而来的四名侍卫,二话不说便拨刀加入了战斗,王秋彤却在瞧见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尸首后,‘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再是将门之后,没上过战场见过血,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淡然,王秋彤没有在第一时间晕过去,已经算是表现不错了。 王秋彤自知自己上前帮上不忙,便下马将自己藏进离战圈较远的一处草丛之中,瞧着番兵的数量是自己这边的一倍,急得眼泪滚滚而落。 番兵善使弯刀,就地翻滚,一刀将沐芸芷马匹小腿斩断,战马痛苦的长嘶一声,猛然摔倒在地。 沐芸芷在被马匹压倒之前便朝一旁跃出,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挡下番兵砍来的弯刀,直奔那土坑而去。 直到瞧见土坑之下躺着的是一名番兵的尸体,并非洛怀山后,沐芸芷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洛怀山并不在这里。 但紧接着,沐芸芷一行几人便陷入了险境。 番兵不仅数量比她们多出一倍,而且战法也与平日里接触过的截然不同。 这些番兵在打斗之时喜欢翻筋斗,护住自身要害的同时,又能快速攻击对方的下三路,可谓是阴狠之极。 一旦腿部被斩,侍卫的战力便会大为衰减,基本上与等死无疑了。 马匹皆受伤倒地不起,沐芸芷想跨马冲出重围也做不到,只能与番兵硬战。 番兵毕竟人多,没过一会儿,沐芸芷这方的侍卫又殒命两人,而此时能挥刀激战的番兵,还有十人。 沐芸芷武艺再是厉害,双拳也强敌四掌,斩杀两名番兵之后,自己也受了一处刀伤,好在伤在左臂,短时间内不会影响到她的整体实力。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在看清来者之后,番兵顿时乱了阵脚,而沐军则精神大振。 来者正是洛怀山,身后跟着数名膀大腰圆的军士,数量虽然不多,但气势却很惊人。 不必洛怀山多说,军士们立即拨刀而上,加入斩杀番兵的行列。 洛怀山翻身下马,正欲上前,却听见旁侧草丛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不要过去,番兵凶猛,你不会武功过去会被他们砍腿的” 洛怀山抬眸瞧去,见到一张哭花了妆容的俏脸,眉眼与王飞宇有几分相似,立即就反应过来这位应是景如提过的沐芸芷发小王秋彤了。 “你应该第一时间下山回营,寻求增援,而不是躲在这里哭泣,眼泪若是能救人,这世间便再没有悲剧与战争!” 朝王秋彤沉声扔下这一句,洛怀山便抬脚上前,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柄带血的军刀,朝着沐芸芷所在那处战圈而去。 沐芸芷正被三名番兵围攻,番兵们嘴里叽里咕噜的吼着什么,沐芸芷完全听不懂,只觉这几名番兵配合十分默契。 每当一人被自己逼入险境,另两人则会立即猛攻自己,替那人解围,十分难缠。 洛怀山却能听懂番兵们的言语,知道他们在说沐芸芷是当官的,将她擒下,能立大功。 所有番兵都在与军士战斗,眼瞧着洛怀山踏入战圈,却无一人能抽身去朝她攻击,众人皆是反应不一。 番兵们见沐芸芷身手厉害,以一敌三也不落下风,现在又来一名军官模样的女子,两女联手,情况大是不妙。 沐芸芷见洛怀山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险些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全力挥剑斩敌,令围攻自己的三人无暇转身去对付洛怀山。 这时,其中一名番兵被沐芸芷一剑刺进肩头,怪叫着连连倒退,蓦然背心一疼,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腹部冒出一截滴血的刀尖。 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番兵身体一歪,便栽倒在地。 洛怀山将手掌处的鲜血甩去,以番语大声道“我们更多的军士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今日你们必死,死后将你们尸首绑上石块沉入江底,你们的灵魂将永世不得轮回!” 仍在负隅顽抗的番兵们一听此言,皆是瞳孔骤缩,心中有如掀起惊涛骇浪,霎时间,章法大乱。 箭伤 南境之外,有着大大小小数十部落,实力强横的甚至能与沐国相抗。 这些部落虽说各有各的信奉神灵,但大抵上都信奉火神祝融,深信不疑死后尸身被火炎带走,便能转世轮回。 洛怀山声称要将他们尸身沉江,对于这些番兵来说,简直比死亡更为可怕。 番兵突然自乱阵脚,军士们便趁势又斩了几个,其余几名番兵一边叽里咕嗗大声诅咒着洛怀山,一边开始疯狂反扑。 但他们人数骤减,心绪大幅度波动之下,又哪里会是沐军的对手。 没过一会儿,番兵便尽数而败,死的死,重伤的重伤,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洛怀山盯着沐芸芷左臂被鲜血染红之处,沉着脸一言不发,沐芸芷也十分想问她怎么会在此时赶来,想问她为何懂得番兵之语。 但碍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什么也没问出口。 一时间,两人就这般默不作声的相视而立,军士们忙着清点伤亡,也没人注意到两人这处略显奇怪的氛围。 忽然,一名军士大喊出声道“军师!小心!” 洛怀山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沐芸芷一掌朝旁打开,紧接着,一道箭矢入体的声响便清晰的钻进洛怀山耳中。 原是一名番兵伤重未死,拼着最后一口气,按下袖中机括,一支巴掌大小的箭矢顿时便直射洛怀山背心。 洛怀山先前那番沉江之言,直诛这些番兵的内心,此刻有人逮到最后一次出手机会,自是毫不犹豫的放箭击杀洛怀山。 得亏沐芸芷反应敏捷,在推开洛怀山的同时,身体也朝旁侧跃开,箭矢只射入她肩头,并未伤及心脏要害。 偷袭的番兵当场被斩,军士们一拥而上,围着沐芸芷,心里皆是紧张得要死。 洛怀山眼瞳猛缩,上前先是检查箭矢之上有没有淬毒,而后急声朝沐芸芷道“你别说话,我带你回营” 说罢,点了两名军士将沐芸芷轻轻抬至马背,洛怀山上马将其圈住,注意着她的伤处,一夹马肚,朝着下山方向疾驰而去。 听闻沐芸芷被番兵射伤,军营顿时就炸了,一方面是担心沐芸芷安危,另一方面则是害怕祸从天降。 一军统帅在自家门口被番兵堵截,若是伤重身亡,军中不知有多少人头会因此落地。 傅敏学一干臣吏也是气急败坏,大骂番人这是要挑起两国之战,这是有政治预谋的一次暗杀。 洛怀山将沐芸芷直接送至医帐,王医师出营寻药去了,邓常看着沐芸芷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顿时就慌了神。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怀山没去看他,一边命苏寒景如将沐芸芷身体放平,避开伤处趴在矮塌之上,一边沉着冷静的让邓常去准备取箭头的工具,以及温水、伤药等一应物品。 医帐之中这些常备医疗物品本就现成,邓常很快便将洛怀山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取了来。 “洛军师,你放心,卑职一定全力医治将军” 洛怀山接过他手中的工具,直接开口道“你出去替我守着,所有人统统不许踏进这帐中一步,若还有需要之物,我再唤你” 邓常先是一愣,而后又想到洛怀山医术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赶忙点着头退出了医帐。 事实上,他巴不得自己不动手,不是他不会治箭伤,而是因为那人是沐芸芷。 开什么玩笑,治好了未必有功,治不好可是要挨军棍的,自己当然是能躲就躲。 洛怀山一边朝着景如苏寒两女连连下着命令,一边取过剪刀去除沐芸芷肩头的衣物。 沐芸芷出营匆忙,又是去阻止王秋彤的胡闹,就没有穿戴防护软甲,就连初时射击番兵所用的弓箭,都是战马之上随行佩戴的。 沐芸芷伤得不轻,路上又经颠簸,失了很多血,此时面色苍白的趴在塌上,意识也游离在半晕半醒之间。 她听见自己两个贴身侍女的声音,还听见了洛怀山的声音,她想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却连开口说话也做不到。 直到肩头传来一阵凉意,沐芸芷浑浑噩噩的睁开双眸,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竟是洛怀山的侧脸。 肩头一片钻心的疼,但这还不是最令沐芸芷难受的。 虽然沐芸芷此时意识有些朦胧,但仍是知道自己小半边身子正裸露在洛怀山跟前。 同是女子本不应对此有所计较,但沐芸芷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心慌得很,偏偏此时又无力动弹。 洛怀山侧头,正好对上沐芸芷半睁的星眸,见她醒来,立马抬头朝苏寒道“快喂郡主饮下麻沸汤” 景如从未见过自家郡主如今日这般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军营,瞧见沐芸芷虚弱无力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郡主,呜呜呜,郡主你疼不疼?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 洛怀山心里本就莫名烦躁,见景如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还说话打扰伤患,更是来气。 “你再出言搅闹,就给我滚出去!” 景如知道洛怀山向来说一不二,连忙收了声,任泪水划过脸颊,望着洛怀山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洛怀山这才收起寒眸,将目光移到沐芸芷脸上。 瞧她额角青丝已被冷汗沁湿,知她疼得厉害,麻沸汤的药效又得过一会儿才会有作用,便开始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为何会与王秋彤一同去后山林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不待沐芸芷有所反应,洛怀山又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张纸条。 伸手将纸条展开,放到沐芸芷眼前,继续道“这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冒充你的笔迹,形倒是像了,却连你的半分神韵也无,你仔细看看” 沐芸芷脑袋昏沉,听罢洛怀山所言,果真努力睁大一双美眸,去仔细辨认那纸条上的字迹。 却见那些墨字渐渐变作墨点,如忽明忽暗的灯火般,让人瞧不真切,没过一会儿,沐芸芷便没了意识。 洛怀山将纸条收起,让苏寒两女在旁替自己打下手,开始动手给沐芸芷拔箭头。 一个时辰后,洛怀山才掀帐而出,迎面便被十数人围上,有以傅敏学为首的臣吏,也有军中将士,所有人都围着她寻问沐芸芷的情况。 “她没事,但需要好好静养,暂不接受任何探视” 说罢,又朝外围数名手持长戟的军士道“诸将听令,从此刻起,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将军休养!” 持戟军士没有立即接令,因为洛怀山目前的指挥权仅限那两百余名新兵,无沐芸芷之令,他们并不受洛怀山调遣。 一名臣吏见傅敏学眉头紧拧,当即指着洛怀山出声道“傅大人在前,哪轮的到你在此指东道西!” 另一人也赶紧道“李大人所言在理,你身为军师,何以将军医赶出帐外,自作主张替将军治伤,你这是目无军纪!” 洛怀山心中冷笑,这些人现在朝自己上纲上线,先前却无一人敢进帐向自己问罪,还不是怕惹祸上身。 此时听闻沐芸芷无事,便又开始义正词严的质问自己,这些政客的嘴脸,还真是难看。 洛怀山不欲与他们多作口舌之争,从怀中取出沐芸芷的将军令,朝持戟军士递去。 持戟军士认得这是将军之物,哪敢伸手去接,连忙行礼称是。 待洛怀山走后,先前说话那两名臣吏才嘟哝道“拽什么拽,打个胜仗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那姓洛的若是日后想在朝中往上爬,我第一个便弹劾她!” 洛怀山自然不知道两人对她的腹诽,吩咐苏寒两女好好照看沐芸芷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直到坐在椅塌中,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掌仍在微微颤抖,已被清理得干净白皙的手掌,仿佛还带着沐芸芷鲜血漫过指缝时的滑腻感。 “她当时会何会将自己推开,她难道没想过若是避之不及,那支箭矢可能就会射进她心脏之处吗?” 洛怀山独坐椅塌,沉默不语,没过一会儿便觉倦意袭来,歪在椅间昏睡了过去。 沐芸芷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之时已是翌日清晨。 睫毛轻轻扇动,缓缓睁开眼帘,首先瞧见的便是苏寒那张担心而又惊喜的小脸。 “郡主,你醒啦,你可千万不要乱动,仔细又扯了伤口” 听见苏寒的说话声,一旁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景如立即清醒了过来,眼睛又红又肿,端过一直温在炉上的药液,吸着鼻子开始用木勺喂给沐芸芷喝。 沐芸芷被两女轻轻扶起一些,美眸朝帐中一打量,却没瞧见洛怀山的身影,眸光不由得微微暗了几分。 苏寒心思活络,瞧见自家郡主的神色后,赶忙道“郡主,你可是想见洛军师?” 还不待沐芸芷说话,一勺苦涩的药液便来到唇边,她只得微微张唇,将药汁缓缓饮下。 景如神经大条惯了,听得苏寒提及洛怀山,立马接口道“郡主你是不知道,昨天见你伤成那样,真是吓死我了!” “还是洛军师靠谱,取箭、消毒、敷药、包扎,都被她一人包圆了,说实话我真不放心邓医师,若是由他来替你治伤,指不定你会受多少罪呢” 沐芸芷没有出声,默默的启唇饮着药汁,听完景如的话后,满脑子都是洛怀山沉着一张脸替自己处理伤处的模样。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碰到她的事,就会一反常态,若是被番兵射杀了性命,爹娘及哥哥们定会伤心死吧” “洛怀山呢?倘若我真的..她会为我而伤心吗?” 白眼狼 景如小心的服侍沐芸芷将一碗药喝完,立即兴高采烈的跑去洛怀山帐中,却见她正气定神闲的立于书桌前研墨。 “洛军师!郡主醒啦!” 洛怀山头也未抬,只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 景如向来性子直,跟洛怀山混了月余,知道对方向来面冷心热,上前拽住她的袖子就朝帐外走。 嘴里还一个劲的道“洛军师,快些走,郡主一醒来就在找你呢” 洛怀山微微一愣,而后停下脚步,将自己袖子从对方手中抽出。 转身又走到桌旁,提笔落字,在纸张上密密麻麻写下一堆药材之名,而后将纸张提起轻轻吹干,递给景如。 “这些方子你拿去给邓常,他知道怎样煎药” 说罢,又从怀中取出沐芸芷的将军令,一并递到景如手上,神色古井不波的道“既然郡主已醒,便让持戟军士都撤了吧” “切记,进帐探视不得大声喧哗,以免吵了郡主休息” 景如呆呆的将散发着墨香的纸张及令印捧在手里,不解道“洛军师,你不去看郡主吗?” 洛怀山沉默半晌,才道“不去了” 景如哪里知道洛怀山心中复杂的思绪,眼睛一瞪,提高声音道“洛军师,咱虽只是个丫鬟,不如你有智慧,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我听军士说,郡主是为了救你,才会伤成那样的,你昨日替郡主治伤时还好好的,睡了一觉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不想去,我也勉强不了,更辩不过你,亏咱郡主醒来就先挂念你,没料到白费一番心肠,景如告辞,你就在这里慢慢写你的字吧!以后咱也不来你这伺候了!” 说完,景如气鼓鼓的便离开了。 洛怀山心绪纷杂,思忖片刻后,还是离了帐,朝着沐芸芷所在那处而去。 景如脚程快,一小会儿就来到医帐,持令散去守卫之后,又去旁屋找到邓常,将药方朝对方脸上一砸,扔下一句“这是洛怀山给你的,让你煎药!”,就大步出了帐。 邓常与身旁数名药童大眼瞪小眼,皆是不知那小姑奶奶今晨是吃了什么药,火气这么重。 景如来到沐芸芷所在医帐之后,怕郡主担心,硬生生的挤着笑容,去与苏寒东拉西扯。 沐芸芷对自己两个侍卫再了解不过,一见景如那极不自然的表现,就知有问题,缓缓开口道“景如” 景如连忙跑到沐芸芷塌边蹲下,问道“郡主,你是想吃东西,还是想喝水,还是想要嘘嘘?” 沐芸芷无力的冲她翻了个白眼,轻声道“我是想,让你不要假笑,比哭还难看” 景如一听,一张小脸顿时拉得比马脸还长,嘟嘴道“我的好郡主,你说你救谁不好,非要救那个白眼狼!” 沐芸芷见她翻脸就跟翻书似的,不由得浅浅笑道“什么白眼狼啊?” 景如重重一哼,也不看苏寒在一旁朝自己猛使眼色,脱口而出便道“不就是那洛怀山么,刚才她..” 话刚说到半截,厚实的帘子突然被人‘哗啦’一声掀开,打断了景如接下来要说的话。 “搞啥子搞!不是说过不要随意跑来打扰郡主休息么!老子..” 景如一边念叨一边回头,却在瞧见洛怀山的时候戛然而止,将后面骂人的话生生转变为“洛..洛军师,你怎么来了?” 洛怀山面色如常,反问道“我怎么不来?” “可是你刚刚..” 话刚说到一半,苏寒立即飞身上前,拉着不懂事的景如朝帐外走。 为了避免尴尬,她还特意说了一句“洛军师,你慢慢给郡主检查身体,我会让别人暂时不要进来的” 苏寒不说话都还好,扔下这么一句,顿时就让帐中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洛怀山“....” 沐芸芷心中也在骂人“这个死丫头,说什么检查身体啊,光是听起来就奇奇怪怪的!” 洛怀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定了定神,走到沐芸芷床塌边侧身坐下,低头望着对方犹自憔悴的面庞道“还好那番兵的箭头上没有淬毒,否则可就麻烦了” 沐芸芷仰望着对方深邃如星空一般的眼眸,下意识的便出声问道“若是淬毒了呢?” “若是淬毒,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治好” 一语言罢,沐芸芷便不再开口说话,心底仿佛有一丝浅浅的蜜意在缓缓化开。 洛怀山说完之后便立即发觉自己这么说有问题,连忙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 听完洛怀山的话后,沐芸芷心里刚刚生出的一丝甜意又瞬间散去。 瞧见洛怀山神色肃然,也淡淡出声道“我是一军统帅,救护下属是我的职责,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换作其他人遇险,我也会救的” 听她这番所说,不知为何,洛怀山觉得心里堵得有些不舒服。 凝视沐芸芷良久,目光在其干裂的嘴唇上又停留片刻后,才缓缓道“你的伤势虽不致命,但也需要静养数月,忌口食,免重劳,我给你弄些蜂蜜水喝,有助你恢复” 沐芸芷性子没有那么多弯绕,向来喜恶分明,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对眼前这女子动了心,也知道对方对自己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事实上,她一直都觉得洛怀山进入军营是带着目的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出于直觉,她对此深信不疑。 相处快有三月,两人也共同经历颇多,渐渐的,沐芸芷便不再去想初遇时的种种疑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思绪拉回,既然没有可能,还是不要纠缠为好,于是沐芸芷回道“这种事你让苏寒她们来做就行” 洛怀山却充耳未闻,径直从塌边站起,走到帐内存放瓶瓶罐罐的角落,硬是从一堆瓦罐中将蜂蜜找了出来。 用温水化开,洛怀山持勺喂往沐芸芷干裂无血色的唇边,沐芸芷也不好不接,略作迟疑,启唇将蜜汁缓缓饮入腹中。 整个过程两人皆是一句话也没有,直到将一碗蜜汁喂完,洛怀山才起身离去。 出得帐外,见苏寒与景如正在不远处相对而立,好像还在争执着什么。 洛怀山走到两人跟前,朝她们叮嘱一番,而后便朝军帐走去,家门口出了番兵,这件事必须得查清楚。 如今沐芸芷尚在养伤,洛怀山身为军师,又是突发事件的亲历者,自然而然的便将有关于此事的调查接到自己肩上。 景如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冲苏寒嚷道“你说哪有她这般不明事理之人,刚刚你就不应该拉我出来,咱郡主一点都不稀罕她的关心!” 苏寒悠悠然叹口长气,心道“郡主还真就稀罕呢,你才是那个不明事理的人好不好!” 当着景如的面,苏寒自然不会这么说,只道“好了好了,咱们快进去伺候郡主吧,流了那么多血,定得天天给郡主炖汤滋补” 景如头脑比较简单,听完苏寒的话后,立即就朝伙房营帐走,还嚷嚷着要亲自挑选老母鸡,给郡主熬汤。 有洛怀山亲自出马,半日时光便从两名生擒回营的番兵口中问清了事发原委。 这支番兵小队,原是听闻沐军近来将有大动作,先剿南境之匪,而后便继续挥师南下,侵占番人部落的土地。 某部落首领听闻此言后,又得到沐军轻松剿灭焚天寨的军报,越想越觉得惶然。 整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遂派遣数支小队,前往边陲沐军扎营之处,以求探得一丝对方的动向。 若沐军没有大幅增兵,便说明对方没有攻打番人的打算,反之,就得早做准备。 万没料到的是,这一支侦查小队运气也是太好,潜入林间的时候,走在最前的两人刚好就掉进王秋彤命侍卫挖好的陷井。 沐国侍卫一见番兵,自然立即就涌上扑杀,走在后边一点的番兵见状,也是第一时间抽出腰间弯刀,冲上前去与沐兵对战。 后来沐芸芷就带着数人赶了过来,番兵们本可撤走,往深山里一钻,还真不容易将人寻出。 但他们瞧见沐芸芷骑的是好马,穿着气度皆与其他军士不同,知道她定是军官,又瞅着来者人数不多,便起了擒人的念头。 事情弄明白之后,与傅敏学一同前来的臣吏,却坚称不信这起刺杀起因会是这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深意。 洛怀山懒得多管闲事,反正番兵的供词自己已经交上,至于他们要怎么添油加醋的跟沐皇禀报,则不是她所关心之事。 傅敏学一行又在军营里待了几日才离开,离开之时,王家兄妹两人愣是不敢与洛怀山打照面,挑着她练兵之时,做贼一般跑去跟沐芸芷道了别。 经过番兵的那次突发事件之后,王秋彤再也没有说过洛怀山半句坏话,临走之时,还悄悄朝沐芸芷咬了耳朵。 “芸芷啊,我是觉着吧,那洛怀山虽然脾气是怪了些,但挺有魅力的,你此次为救她负了伤,趁这机会一举将她拿下得了” “你别觉得她是女子,或是身份远不及你就不主动出击,我能看出你们俩都对对方有那意思,当时你是没瞧见,她提着刀就直奔你去了,若不是你告诉我说她不会武功,我还真是不信” 沐芸芷听罢也是无奈之极,朝着自己这无话不谈的发小头一回吐露了心迹“不是我不主动,而是人家对我没有那意思” 王秋彤表示不能理解,正欲再说,王飞宇却在帐外扯着嗓子催促,她只得依依不舍的跟沐芸芷道了别。 “你好好养伤,待你得胜归城,我给你摆酒席接风,当然,若是你能将你那洛军师带来更好,我觉着应该跟她道个歉” 沐芸芷没好气的道“她的营帐离这里又不远,要道歉你现在就可去,别给我乱加任务” 王秋彤缩着脖子道“我不敢啊,我怕她啊,我跟你讲,不止是我,我哥也怕她!” 沐芸芷“....” ※※※※※※※※※※※※※※※※※※※※ 每天早上八点更新吼,其余时间基本都是抓虫 骚操作 沐芸芷整整在军营里休养了两个月,才被允许如往常那般自由活动。 事实上,早在一月之前,她的伤势便无甚大碍,但不敌一群军医及药官们无时不刻的关照,硬是等到新肉长全了才让她练剑、骑马。 当然,军医们会对自家将军大人这般严格,皆是出于洛军师的威逼利诱。 什么?让你们细心照料将军,你们还敢推三阻四,将军若是落下病根,下回攻打匪寨,就派你们提着药锄冲上去当先锋! 军医药官们瑟瑟发抖 如邓常这般的关系户,都被洛怀山经常撵出军营上山采药,采好的药草药果也不用入库,直接送往洛怀山的营帐。 两个月下来,邓常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连偷偷饮酒的时间也减少了许多,连轴忙活之下,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大圈。 洛怀山自从那日探望完沐芸芷后,便很少再踏足对方的休养之帐,炼制好的药膏也是让军士交给药童,再让药童辗转交给景如。 景如嫉恶如仇,恩怨分明,自打那日洛怀山亲口说出不去探望重伤初醒的沐芸芷后,她便再没回到洛怀山身边伺候。 洛怀山也不觉不妥,依旧练兵、谋策,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沐芸芷伤势的恢复情况,驱使着邓常去山里采药,以炼制药膏。 那日剪去沐芸芷肩头及半身衣裙之时,洛怀山便瞧见对方手臂及后背之上有着好几道陈年旧痕。 算上替自己硬捱的那处肩头贯穿伤,沐芸芷原本细腻洁白的肌肤,真可谓是美玉遭瑕,这才有了洛怀山为其配制修复肌肤的药膏之举。 景如隔三差五的便会被药童找上门来打扰,还叮嘱个没完,只觉烦人之极。 “怎么每次送新药来都会改变用药的地方及数量啊?以前咋没发现你们这般麻烦!” 药童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简直都想哭了,这不关我的事啊,有本事你骂洛军师去,冲我发什么脾气。 但这些话,药童想归想,却是万不敢说出口的,否则招呼自己的就是景如的拳头了。 事关沐芸芷恢复,景如抱怨归抱怨,仍是一丝不苟的照着药童之言执行。 她与苏寒两人天天轮番着替沐芸芷上药,自然能发现自家郡主肌肤的改变,特别是那些旧痕,每日照着药童叮嘱涂抹,还真是有着令人惊叹的效果。 苏寒可不像景如那般一根筋,稍作打探,便知晓这一切都是洛怀山所为。 旁敲侧击的向沐芸芷提过几次,却每次都被后者快速带离话题之后,苏寒便也不再开腔了。 两名侍女皆是不知,其实从一开始,沐芸芷便知道这些药膏是洛怀山亲手所炼。 每一次送来的药膏,涂抹之时沐芸芷总会嗅到一丝淡淡的甘冽清香,那是洛怀山身上独有的味道,沐芸芷这辈子都不可能记错。 对方明明时刻都关注着自己的伤情,两月以来却一次也没来探视,沐芸芷不免就想到当时洛怀山的那句“我不喜欢欠别人” 既然对方因亏欠而有此举,那自己收下便是,以令其心安。 两月之后,沐芸芷再临议事军营,这是继那日探视之后,两人头一次直面相见。 沐芸芷一身戎装,端坐于帅位,英姿勃发,洛怀山则儒袍儒冠,一幅军师打扮,两人皆是没有多看对方,俨然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 但命运之锁又岂会为人力所解,两人一者是身负剿匪重任的挂帅郡主,一者是为其出谋划策,制定战略的军师,两人之间的交集,想躲都躲不开。 南境匪患严重,像焚天寒之流只能排作中等,当然,山寨建于险山,易守难攻,为其在官方《悍匪排行录》上加分不少。 否则,以焚天寒不到三百之数的兵力,在南境百余支匪帮中,估计得排至末流,哪一个成功拉旗建帮的匪众没有几百号人呢? 几十之数的匪众,那叫流匪,没有固定窝子,虽说同样很令官兵头疼,但比起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匪,算是好对付了。 而沐国皇帝让沐芸芷带着三千军士南下剿匪,自然不是让她来打击那些个流匪,沐芸芷此番真正的任务是,得将悍匪排行录前五都统统剿灭。 沐芸芷接到命令之时,就做好了在南境待个三年五载的准备,剿匪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自己就三千兵力,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先从小的匪寨剿起。 但洛怀山的出现却打破了军匪对峙的局面,焚天寨一战,场面虽小,但影响却很深远。 所有人都想过这么一个问题,若是沐军能以三百兵力便轻松拿下守着天险的焚天寨,那岂不是说增兵数千,便有机会拔虎牙了! 不过随即众人就相当默契的将这个想法否决了,虎牙堡作为南境匪首,排行录中榜上第一的存在,若是几千军士就能将其攻下,虎牙堡早被剿灭上百次了。 因此,当沐军将士听见洛怀山提议出击虎牙堡之时,众人当场就闹了起来。 “洛军师,即便是你排兵布阵厉害之极,也不要好高骛远为好啊!” “是啊,那虎牙堡可不比焚天寨,如上回那般取巧之计,对付虎牙堡可没用” “诸位不若等洛军师先把话说完,兴许洛军师有法子让军士们长出翅膀,不就可以直接飞到虎牙堡了嘛” 最后这人说完,大帐之内立即响起一阵哄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下方军将们的质问及调笑,沐芸芷没有出声干涉,她身披软甲端坐帅位之上,美眸缓缓扫过帐中议事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洛怀山身上。 她知道洛怀山不需要自己出言相助,再者,她也很想知道洛怀山究竟有何计策,能提出剿灭虎牙堡之言。 洛怀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到放置于大帐中央的巨大沙盘跟前,以竹枝连点三处,而后平静而清晰的道“刚才我的话才说到一半” “我们要攻打的不仅是虎牙堡这一个地方,而是连带着重生岛及降魔谷都要一并收服,悍匪之首去其三,其余的势力或可不攻而破” 洛怀山一语言罢,整个大帐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她先前所提及的那三个地方,正是悍匪排行录上最难啃的前三。 攻下一个都不知要付出多惨重的代价,现在洛怀山却声称要同时攻打三处,岂不是太过异想天开? 大帐之内有一人,名叫曹熊,靠着骁勇杀敌,从大头兵升至校尉,实是一名猛将。 曹熊最不喜与文臣打交道,特别是涉及军事安排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些个成天拿笔杆的酸腐书生,就不应该跑来军营里乱晃。 枪杆子都拿不动,谈什么杀敌! 此时听见洛怀山‘随口说瞎话’,曹熊顿时就炸了,蒲扇般的大掌一拍几案,直将身侧一张案桌拍得四分五裂。 “你这军师,简直不知好歹!杀敌靠的是嘴皮子么?你若是敢戏耍军将,就算被将军重罚,我也要抽你!” 曹熊将木桌击碎之后,站起来就朝洛怀山跟前走去,他人如其名,身形壮如棕熊,手臂肌肉虬扎,比洛怀山的腰还粗。 沐芸芷也没料到曹熊反应竟会这般大,连忙出声道“曹校尉!不得对军师无礼” 曹熊虽是莽汉,却也不是蠢货,他只想吓唬一番那看起来羸弱不堪的女子,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意思。 他甚至已经在想对方吓得直打哆嗦的那画面,自己这一身煞气,别说是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了,就连一些手里沾过血的老兵,站在自己面前也得腿软。 洛怀山抬眸望着如小山一般堵在自己跟前的曹熊,脚步连半寸也没移动。 气氛顿时就变得诡异起来,沙盘跟前,曹熊如一头出闸猛兽般朝着洛怀山呲牙咧嘴,而洛怀山却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那感觉好像堵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掌就能劈死牛的猛将,而是一块拦了她去路的石山,即使石山崩于眼前,她也能面不改色。 先前离曹熊坐得最近的一军将,伸手将自己脸上扎进的木头渣子用力拨掉,低声骂道“妈的,这个老熊!小姑娘没吓到,先给我扎了一脸!” 沐芸芷头有些大,军将议事,因意见不合而发生冲撞很正常,自己做为主帅,不能去强压或是偏袒。 现在曹熊虽然跑上去跟洛怀山杠上,但他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自己也不好多说,只能等着看洛怀山会怎样解决眼前之事。 就在所有人皆暗中觉得,洛怀山能在曹熊的气势下坚持不退半步,极是不易之时,曹熊心里却罕见的在打着鼓。 与洛怀山面对面直视的压力,根本大到他人无法想象,这是曹熊此时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靠!她眼神之中的煞气竟然比我还重!” 曹熊此时有些骑虎难下,既不能动手,又不能退,为了挽回颜面,老熊生硬的来了波骚操作。 他朝旁侧走了两步,伸出粗木一般的双臂,将整座沙盘直接搬起,杵到洛怀山眼前大声道“你说啊!你要怎么一举攻下三处匪地?” 众将大汗“我去!事情还能这样转折?” 洛怀山毫不客气,以竹枝敲敲沙盘,示意曹熊不要举太高,待曹熊将沙盘微微放低之后,她才指着降魔谷那处道“这,便是破局的关键!” 说完,洛怀山转身朝着帅位之上的沐芸芷郑重道“此计事关重大,请将军现在点将,除了这个大块头,再需一名猛将即可” 洛怀山的话语虽然没有说得透彻,但沐芸芷却明白对方的意思,略作思忖,当即道“韩元明留下,其余将士即刻离帐,各司其职!” 沐芸芷一语言罢,众将士皆是哗然,军师有大谋不想让太多人知晓细节,这很好理解,但他们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沐芸芷点的是韩元明! 你信我吗? 韩元明,是这议事大帐中军职最低的军官,沐军裨将,手底下带着两百来号兵,辗转各军营混了有十年,军职却一直没能升上去。 加上韩元明脾性又有些孤傲,军将们平日里都不怎么与他来往,此刻一听沐芸芷竟点了他的名,众人第一反应便是将军会不会记错人了。 沐芸芷当然不会记错人,她仔细翻看过韩元明的从军信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将哗然一阵,见沐芸芷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样子,只得纷纷告退。 苏寒与景如没有军职在身,却是沐芸芷的贴身侍女,于是便没有随着众将离帐,待其余人退出之后,大帐之中便只剩下六人。 洛怀山示意曹熊将沙盘放下,而后便朝着众人缓缓道出了此番计划。 待洛怀山讲述完毕之后,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事实上洛怀山的计划十分精妙,却有几个关键之处,很是要命。 用得好,则全局可破,但若是用得不好,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沐芸芷盯着沙盘没有出声,韩元明朝着洛怀山抱拳道“洛军师,你的计策是我从军十数年来听过的最了不起的谋略,但却也是最危险的” “远的不提,就说计策的第一步,招安降魔谷就很难办到,若是匪众愿意被官府招安,南境匪患便不会发展成现在这般” “最重要的一点是,许多人之所以会落草为寇,正是因为官府的不作为,百姓没有了活路,才会做出这般选择,招安,又谈何容易?” 洛怀山直视众人,铿锵有力道“正如韩裨将所言,若是有活路,而且能够活得不错,没人愿意落草为寇” “降魔谷招安一事,我会去解决,大家在此静候消息便可,成!则继续下一步,若是我一去不返,这个计策,今后决不可再用!” 洛怀山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元明自然不会再有异议,曹熊本就听得云里雾里的,见沐芸芷都没有表态,他就也没有什么意见提出。 沐芸芷秀眉微拧,她的看法与韩元明一般无二,知道洛怀山所言确实是一石三鸟之计,但最关键的条件却很难办到。 身为一军主帅,沐芸芷不可能脑袋一热就直接拍板,思忖片刻,美眸凝视着洛怀山道“招安降魔谷,你有多大把握?” 洛怀山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眸道“你信我吗?” 此次帐中议事之后,军营似乎与平常没有两样,能够明显瞧见变化的,便是军士的训练强度增加了。 特别是洛怀山亲训的那两百名新兵,上山下海可谓是无所不能,看得其余军士皆是又咋舌又羡慕。 哪个当兵的不想跟着一名优秀果敢的将领呢?只有最优秀的将领,才能训出最厉害的兵,洛怀山虽然自身武力不行,但她练兵非常有一套。 别的不提,军营里随便拉出同等数量的军士,没有哪一支能胜过洛怀山训的那支队伍。 沐芸芷照着计划朝沐皇又讨来两千军士,届时,这支南境剿匪队伍,兵力已至五千。 待兵力与训练皆已到位之后,洛怀山便踏上了秘密前往降魔谷的路途。 原本最开始的计划是洛怀山一人带着十数名侍卫前往,结果到了出发那日,沐芸芷也要与之同行。 洛怀山自然坚决不允,但无奈沐芸芷官职比她大许多,她根本无力反,要么一同前去招安,要么这个计划就此搁浅。 洛怀山心里郁闷到不行,没想到临行之前被沐芸芷摆了一道! 两个选择放在她眼前,她除了同意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洛怀山实际上一点也不想让沐芸芷与自己同去,因为招安降魔谷之事,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临阵退缩不是她的作风,她研究了数月降魔谷的信息,推演了上百遍,就算匪首不同意自己的提议,大不了就是计策失败,要保住自己与沐芸芷的性命,还是不难的。 想通此节,洛怀山也就点头答应,于是一行人便直奔降魔谷而去。 沐芸芷不便以真实身份亮相,在踏出军营之时,此行她的身份,便是洛怀山的近侍。 一行人离了军营,马不停蹄奔行十日,才来到降魔谷所在之处。 洛怀山一众虽然换了便装,但在踏入降魔谷范围的第一时间便被匪兵拦下。 洛怀山下马朝出声盘问自己的匪兵递上一物,而后道“我是你们皇甫将军的朋友,劳烦你带着此物去通传一声,皇甫将军见到这个,就知道我是谁了” 匪兵小队长反复打量着自己手里的小木牌,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但听对方声称是皇甫将军的朋友,也就不敢怠慢,吩咐手下将她们看好,骑马入谷禀报去了。 皇甫兴国正立于一片大型沙般跟前,愁眉紧锁,忽闻手下来道,有个年轻女子自称是自己早年的朋友,想要入谷一见。 当皇甫兴国接过那小木牌之时,整个脑袋立即轰然一炸。 这个小木牌,是他初任官吏之时亲手所刻,寻常的木料,字迹也刻得歪歪扭扭,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大将军令 皇甫兴国出身不差,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立志将来一定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带着五军挥师北上,收复国土,攻占他城之地,建立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度,是何等畅快之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世事总是难以预料,皇甫兴国最终没能进到军营,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入当地官府做了一名笔录小吏。 在入职当日,他便刻下一块木牌,上书大将军令,以示自己志向不改。 好景不长,南境匪患日渐严重,官府大多时候睁一眼闭一眼,拿着丰厚的剿匪补贴却不办事,皇甫兴国亲眼目睹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画面。 然而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恰好在这个时期到来,官兵为了交差,擒了一朱姓女子满门,以通匪罪名将其一家老小逮捕入狱。 朱姓女子一家可谓是满门忠烈,数代男丁战死沙场,事后不能令后人安然度日也就罢了,还要被官府相欺,没有哪个热血儿郎能够容忍! 皇甫兴国一怒之下,斩杀自己长官,以及助恶官兵十数人,最终被逼无奈,带着自己一家及朱姓女子满门入了匪道,这便是降魔谷的由来。 降魔降魔,降的是那些不分是非黑白,视无辜百姓如草芥的恶人。 降魔谷也算是南境众匪的一股清流,他们行事自有一套准则,老弱病残皆不抢,专抢那些财力丰厚的官吏及富商。 洛怀山探知这个信息后,便定下了招安之策。 皇甫兴国盯着掌中的木牌,往日自己年轻之时那些豪情壮志统统涌上心头,良久才开口朝着通传之人道“请她们进来吧” 洛怀山如愿入了谷,瞧着谷内令行禁止的兵士,以及生活幸福的百姓,心里更是对自己的判断又笃定了许多。 一行数十人来到山谷深处,在一座简洁而又明朗的大厅里,洛怀山见着了此行自己想找的那人,降魔谷头领皇甫兴国。 皇甫兴国只留了两名贴身侍卫,挥手让其余兵士统统退下,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走在当先的洛怀山,像是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很明显洛怀山不会让他如愿,从踏足这片降魔谷开始,洛怀山神色就没有变过,无喜无悲,更没有紧张或忐忑。 见皇甫兴国挥退手下,洛怀山也让军士们在厅外等候,身边只留了一个沐芸芷。 洛怀山的表现,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皇甫兴国的认同,但也仅仅是散去部分敌意而已。 “姑娘是谁?何以会有这块木牌?在我的记忆中,应与姑娘没有过交集吧!” 听着皇甫兴国的问话,洛怀山上前一步,朝着对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记军礼,而后道“皇甫将军自然不认识我,我是挂帅郡主沐芸芷麾下的军师,洛怀山” 此言一出,立于皇甫兴国身侧的两名近侍当即抽刀出鞘,只待皇甫兴国一声令下,他们便能斩了来者的头颅。 开什么玩笑,剿匪头领的军师竟敢上门,直接斩了她都算是便宜她了! 沐芸芷也万没料到洛怀山竟然一来就将真实信息直直报出,瞧见匪人已拨刀相向,她也当即抽出腰间长剑,急步上前,挺剑护在洛怀山身前。 剑拔弩张了好一会儿,才听皇甫兴国开口道“都退下,让我与洛军师好好说说话” 侍卫立即还刀入鞘,退至皇甫兴国身后。 洛怀山侧身从沐芸芷手中轻轻接过长剑,而后缓缓将长剑插回沐芸芷腰间剑鞘,以眼神稍稍示意对方之后,才又转身直视皇甫兴国。 “皇甫将军,实话实说,我此次前来是有事需要你帮忙的” 皇甫兴国挑了挑眉,好奇道“哦?我是匪,你是官,我活了大半辈子,真不知官匪之间还有帮忙一说” 洛怀山坦然道“官不能护民安乐,令百姓置身水火,不如匪!匪将能够自建一隅,让百姓安然度日,比之官府,却是强了数倍有余” 洛怀山此言一出,沐芸芷当即就急出一头冷汗,无论是真心还是假话,有些言语是不能乱说的。 洛怀山先前那些话,就算是为了唬弄匪众故意说之,但日后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翻到沐皇那处,严重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甫兴国听罢洛怀山所言,却是眼神猛然一亮。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洛怀山先前所说,正是他从严于己,坚守至此的初心! 皇甫姑娘 皇甫兴国能将降魔谷发展至南境第三大匪帮,自然并不仅靠着一腔热血。 他细细打量洛怀山一番,将木牌收入怀中,不咸不淡的道“说罢,你们为何而来?” “能够寻到我早年亲手所制的小玩意,又带着这么点人来我降魔谷,还敢自报官身的,二十年来,你还是头一个” 洛怀山缓缓踏上一步,不动声色的将沐芸芷挡在身后,直视着皇甫兴国道“皇甫将军难道不想真的身赴沙场,指挥千军万马?” 皇甫兴国一听,瞬间就变了脸色,鹰隼一般的双眼迸发着令人胆寒的光亮,逼视着洛怀山道“若是换作另一人胆敢对我说这话,我会下令当场拔了她的舌头” 说罢,拂袖一挥,冷声道“送她们出谷!” 两名近侍上前伸掌便推,沐芸芷身法灵动,擒住一人手腕,摧动内劲分手一挫,只听那男子骨骼处有着令人牙酸的‘咔擦’声响传出,侍卫的手腕已是脱了臼。 那侍卫也是硬气,豆大般的冷汗都滴下来了,却是一声没哼。 转眼之间,另一名侍卫便与沐芸芷打了起来。 洛怀山神色丝毫不变,要想招安强匪首领,自然不能光靠一张嘴皮,若是连皇甫兴国身边的侍卫都搞不定,之后的事也没必要再谈了。 见沐芸芷始终占据上风,她才又继续道“皇甫将军无意沙场,我保证不再相提,但另一件事相信皇甫将军定会有兴趣” “此行我们要对付的是虎牙堡,希望皇甫将军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皇甫兴国听罢,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大声笑道“你是在同我说笑?虽然虎牙堡那些杂碎做事有违天和,但官府也是我的敌人,我为何要帮你?” 洛怀山唇角微微扬起,反问道“如今虎牙堡与重生岛已结成联盟,并放出话来要灭了降魔谷,除了与我们联手,难道皇甫将军还期盼着其他势力敢蹚这浑水?” 皇甫兴国略一摆手,正与沐芸芷斗得不可开交的侍卫便主动抽身而退,恭敬的立于一旁。 “说说看,你有什么法子能啃下虎牙堡这块硬骨头?又要我降魔谷怎样助你?” “对于皇甫将军来说一点不难,只需出兵牵制重生岛即可!” 皇甫兴国皱眉道“牵制倒是不难,但我怎知你所言非虚?若这是你的声东击西之策,趁我出兵,调转枪头来攻打我降魔谷,我岂不成了谷内罪人” 洛怀山知他意动,心中也是略略松了一口气,诚恳道“只要皇甫将军愿意联手,我定会让将军放心,立军令状以及让将军的亲信入我军营随时监视,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至于如何进攻,又如何牵制,需待将军肯定回复之后,再细细说与将军听” 皇甫兴国盯着洛怀山看了良久,才缓缓出声道“联手之事不急于一时,我得再考虑一二,洛军师若是看得起寒舍,便暂且在此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沐芸芷一听,心道这不是变相软禁么!正欲提醒洛怀山不要冲动,洛怀山已先她一步果断应下。 “早就听闻皇甫将军治军严明,现有幸目睹,实乃人生一大快意之事,还望借皇甫将军书房一用,我得写信差人送往军营,令军中将领安心” 皇甫兴国点点头,对洛怀山的诚意又增加了一分,朝着侍卫叮嘱一番,便让人领着尊客去旁厅了。 进了书房,带路的仆人并没有多加逗留,将信纸铺上,细细研了墨,便躬身退出了房门。 沐芸芷有话想问洛怀山,又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于是提起毛笔沾了清水,在木桌上写道“我们真的要在此地住下?” 洛怀山觉得书写麻烦,一把拉过沐芸芷,凑到其耳畔,压低声音道“你不必担心,皇甫将军若是要扣留我们,直接动手便是,不会以客相称” 沐芸芷全然没料到洛怀山会这般凑近自己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甘冽清香袭来,直将她思绪搅得大乱。 洛怀山见她没反应,又靠近了一些,薄唇触着对方耳边肌肤道“皇甫将军已有联手之意,只不过需要些时间与部下商量及考虑,我们只管放心在此住下” “成与不成,全看降魔谷配不配合,皇甫将军治兵很有手段,我们待会就出去转转,知己知彼,方能机敏应对” 说罢,洛怀山便径直走到书桌跟前,提笔开始写信。 沐芸芷一边耳朵红得仿佛快要滴出鲜血,她束着军髻,耳红之事根本无所遁形,心中有如鼓擂。 偷偷抬眼去看,发现洛怀山正专心的垂眸写字,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才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丢死人了!我为什么要紧张成这样啊!” 沐芸芷一边在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放缓吐息让自己冷静下来,待耳尖热度不那么明显之时,洛怀山的书信也已完成。 洛怀山也不怕被别人看,就这么将信纸一折,交给了降魔谷仆人,让他们转交给自己的侍卫。 果不其然,书信尚还未传出谷,皇甫兴国就已经知道了信中内容。 皇甫兴国与一帮兄弟聚于密室,将洛怀山所提之事原原本本的道了一遍。 这帮老兄弟都是早年跟着皇甫兴国一起落草的英武汉子,时过境迁,许多人已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作成稳的老将,只是当年的热血,半刻也从未凉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有一片支持与反对的争论声中,皇甫兴国的女儿突然开口道“阿爹,官家之人多诈,我觉得你不应该与她们合作!” 此话一出,那些反对的汉子也连忙道“天悦侄女说的不错!我也觉得她们没存好心” “是啊是啊!除非老大你是看上了那姓洛的小娘子,咱兄弟们看在未来嫂子的份上,便不再出言干涉,否则的话,我老刘第一个反对!” 这人调侃之意明显,话语一出,立即引来一阵哄笑,倒是将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皇甫兴国知道兄弟们在调侃自己,也不多加计较。 先前的氛围确实有些剑拔弩张,为了进一步缓和气氛,他也自己调侃道“可不能乱开这种玩笑,那军师年龄与天悦一般,我若是收了她,那辈分岂不是乱了套” 皇甫兴国说罢,一众汉子顿时就哄笑起来。 皇甫天悦心情却很是不好,自己娘亲死得早,爹爹也一直没有再娶之意,但备不住叔伯们这般说啊! 万一哪日自己真的冒出个后娘,保不齐自己会拿刀砍死那人。 皇甫兴国见大家没有再争锋相对,神色一凛,肃然道“诸位,我们降魔谷建立初衷是抚民安乐,与那大吸民脂民膏的官府及恶霸抗争” “虎牙堡与重生岛那些杂碎,皆不是好东西,当然,官府也是一样,咱们降魔谷从来都是行得正立得直,外边老百姓提起咱们,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但眼下形势严峻,虎牙重生两帮有意攻灭我谷,就拿上一月讲,外出的弟兄们便被他们联手斩杀了百人之多,现在弟兄们没有重要事宜,都不敢轻易出谷” 皇甫兴国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汉子拍案打断“将军你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我就来气,咱们就该直接攻上虎牙堡,弄死那些使阴招的杂碎,为兄弟们报仇!” 此言一出,其余人也立即红了眼眶,纷纷叫嚷着要报仇。 皇甫兴国伸手虚压,待大家安静之后,又接着道“我又何尝愿意吃这哑巴亏,但敌众我寡,战不能胜,不若不战!” “眼下却是有着一个绝佳的机会,若在兄弟们信得过我,我保证官军们捞不着降魔谷的便宜,反而帮咱们拔掉那颗虎牙!” 对于皇甫兴国的保证,汉子们都没再提出异议,算是默认了与沐军合作一事。 皇甫天悦年纪尚小,哪懂得制衡之道,见自家阿爹已打定主意欲与官府合作,她重重哼上一声,冷着一张俏脸便推门离去。 皇甫天悦一边走一边骂,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已来到练兵场,她本欲转身离开,无意之间却发现两道陌生的身影,正在练兵场周围晃悠。 回想着自家阿爹先前在密室里的描述,皇甫天悦一下就确认了那两名女子的身份。 “她们定是爹爹所说的那洛军师及近身侍女,哼,撞我在手中算你们倒霉!” 皇甫天悦当下挥手召来离自己最近的一支小队,带着他们气势汹汹的直奔洛怀山两人而去。 洛怀山与沐芸芷正感叹着皇甫兴国练兵确实很有一套,就发现十数名彪形大汉朝自己这方围拢而来,走在最前的,却是一名年龄不大的美丽女子。 洛怀山止住了脚步,低声朝着身旁的沐芸芷道“这可能是皇甫将军试探我们的计谋,不要轻举妄动” 皇甫天悦带着十二名壮汉走到洛怀山近前,左右一使眼色,壮汉们立即散开,呈扇形将洛怀山两人围在其中。 “你就是想让我阿爹跟你们合作的沐军军师?” 皇甫天悦先前在密室中已知军师是个瘦弱女子,现在亲眼见罢,只觉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不堪捶打。 她觉得甚至都不用兵士出手,自己一个人就能够打翻眼前这两人。 洛怀山何等聪明,听完对方短短一句话后,脑海中立即就分析出了许多信息。 朝着皇甫天悦点点头,而后轻启薄唇道“不错,我正是沐军军师洛怀山,不知皇甫姑娘有何指教” 皇甫天悦左手叉腰,右手按于腰间短剑剑柄道“我才不管你姓洛还是姓甚,总之一句话,我降魔谷是不会与官军合作的” “识相的话,你们便自行出谷,如若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 ※※※※※※※※※※※※※※※※※※※※ 各位小可爱,中秋节快乐啊! 对战一面倒 既是皇甫将军的掌上明珠自己冒出头来,洛怀山自然想将她利用价值发挥至最大。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会事无巨细的传到皇甫兴国耳中,洛怀山绝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她现在犹豫不决的是,采取怀柔之策好,还是强压比较好。 洛怀山举棋不定的样子,落在皇甫天悦眼中,却是懦弱的表现。 她将腰间短剑拔出,剑尖直指洛怀山道“考虑这么久,足见你并无与我阿爹合作的诚意,看剑!” 说罢,皇甫天悦举剑便刺。 洛怀山顿时头大如牛,她倒是不怕如皇甫天悦这般莽撞之人,但偏偏自己现在又动不得她。 正在为难之际,斜刺里突然挺出一柄长剑,将皇甫天悦的剑尖生生点开。 出剑之人自然是沐芸芷,皇甫天悦这点半吊子功夫,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 沐芸芷这一剑只是警告,皇甫天悦却不休不饶,一剑不中,继续挺剑朝着洛怀山削去。 沐芸芷见她老是拿剑往洛怀山身上招呼,心里莫名就生出一丝怒气。 “手臂抬得太高,腰部扭转因配合着脚步共同完成,心浮气躁,乃武者大忌!” 随口指出皇甫天悦使剑的不足之处,沐芸芷突然摧动内劲,一剑将对方短剑剑尖削落于地。 皇甫天悦被吓得不轻,自己这柄短剑虽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谷内锻造大师倾力铸就而成。 自己求了阿爹许久才求来,如今却被人一剑斩断,如何能不令她惊诧。 她哪里知道,若论剑术,自己哪里会是沐芸芷的对手,神兵利器固然好,但也得看是落在谁人手上。 皇甫天悦以断剑指着两人道“好哇!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将士们,给我把她们拿下!” 洛怀山有些无语,对上皇甫天悦,真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之感。 “等一下!皇甫姑娘,以多欺寡这种事,传出去未免没了皇甫将军的名声,你若是不服,可与我堂堂正正的再战一次,十数人打我两人,赢了也算不得英雄!” 皇甫天悦最在乎的就是自家老爹的名声,洛怀山话音刚落,她连忙出声道“都停下!” 叫停兵士后,皇甫天悦又盯着洛怀山两人道“打就打,还怕你们不成,一对一还是二对二,你们说!” 这下就连沐芸芷也暗自乐了,敢情眼前这位还真是个单纯的傻姑娘,两军对垒,哪会讲究绝对公平。 胜者王,败者寇,走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洛怀山见其上钩,心中欣喜,面上却平静如常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单打独打乃是匹夫所为,既与皇甫姑娘应战,自当有战术讲究才是” 皇甫天悦一听,连忙道“怎么才算是有战术讲究?” 洛怀山拱手道“自然是以一支小队为战,不仅能战出个人勇猛,还能体现战术、配合以及随机应变” “我此行为着与皇甫将军合作而来,故而军士没带太多,若是皇甫姑娘同意,我们双方各派十人为一小队,入林间作战,以决胜负如何?” 皇甫天悦一听,顿时就来了劲,受自己父亲所熏陶,她做梦都想着排兵布阵,指挥兵士做战,此时洛怀山提出此计,她哪会拒绝。 “就这么定了!你速去调兵遣将,半个时辰后,咱们在这里集结,我降魔谷山林多的是,去哪一个,到时候我说了算!” 洛怀山当即应下,带着沐芸芷去往自己带来的军士们下塌之处。 路途中,沐芸芷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朝洛怀山道“十数对十数看起来公平,但对方熟识此间地形,这场比斗从一开始我方就处于劣势” 洛怀山却信心十足的回道“你所考虑到的问题确实存在,但我仍有必胜把握!” “其一,我相信我练出来的兵” “其二,那皇甫姑娘并不懂战术,只要她爹不插手,我有九成的把握赢她,而以她的脾性来看,就算皇甫将军强行插手,她也会大唱反调” 沐芸芷自然知道皇甫天悦不会是洛怀山的对手,瞧着对方自信满满的模样,她也大受感染,不再质疑。 半个时辰眨眼便过,有关于皇甫天悦要与洛怀山出兵对决之事,也如飓风一般席卷整个降魔谷。 就连皇甫兴国与他那些并肩作战十余年的老朋友,也一齐前去观战。 如洛怀山所料,皇甫天悦根本不会听从自己父亲的指点。 皇甫兴国让她选这名兵士,她偏偏要另选其他,皇甫兴国让她在林中某处设下伏兵,她偏将埋伏设往别处。 到得后来,皇甫兴国便不再出声指点了,暗中叹口气,朝着自己的数名老部下叹道“悦儿此番必败无疑” 两支十人小队很快便集结完毕,在近千双目光的注视下,洛怀山的队伍率先奔进林间,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皇甫天悦才带着兵士进入密林。 两支队伍所持皆是木刀,以及拔去箭头的箭矢,以示此战点到为止,并不是生死之战。 令绝大多数人都没料到的是,不到半个时辰,便有着六名兵士垂头丧气的自林中走出,定睛一瞧,这六人还皆是降魔谷的兵士。 六人皆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满是泥土,像是刚从地底爬出来一般。 被数百名弟兄惊诧的目光注视着,这六名兵士恨不得有道地缝让自己钻进去才好。 磨磨蹭蹭的来到皇甫兴国跟前,还不待自家将军问话,六人当即单膝跪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一人大声道“我等不慎中了敌军埋伏,请皇甫将军责罚!” 皇甫兴国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只是没料到自己的兵士会败得这般惨,对方一人未出,自己这边就折了一大半,想要翻盘,几乎是全无可能。 皇甫兴国摆摆手,示意这六人退下,将目光又移至前方林间,盼着下一个退出之人是沐军才好。 六名灰头土脸的兵士还没退出这片区域,便被一名老者拦住。 此人乃是皇甫兴国的老师,文武双全,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六人道“你们真是要气死老夫!” “打不赢人家,连作弊也不会么?又无人监督,你们就不会佯装没被敌人击毙,继续作战吗!” 听罢老者所言,六名兵士更觉尴尬。 其中一人道“郭老,我们已经诈尸数回了,您看看我们这身、这脸,再佯装没被攻击的样子,真是连鬼也骗不过啊” 那郭姓老者一听,再瞧瞧兵士们的狼狈模样,便不再开口,挥手让兵士们离去,与皇甫兴国一同密切的注视起林中动静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甫天悦便带着三名兵士灰溜溜的自林中走出,前者还好,除了发髻有些散乱之外,身体并未出现伤势。 但紧跟其后的三名兵士则与入林之前判若两人,身形狼狈不说,还个个衣袍沾血。 见此情形,降魔谷众人皆是大感震惊,这可是在自家地盘!就算是天悦小姑奶奶指挥不当,也不应该败得这么惨啊! 皇甫天悦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不仅最心爱的兵刃被人一剑削了头,一场本以为必胜的比斗又败得这么众人皆知,真是丢死个人! 父女两刚打了照面,还不等皇甫兴国开口,皇甫天悦便重重哼了一声,扭头朝着旁侧跑开了。 而这时,洛怀山指派的那十名军士才排成一列从林间掠出,身上虽说也有一些打斗过的痕迹,但比起降魔谷众人,真的不要好太多。 洛怀山带着军士们来到皇甫兴国跟前,拱手道“皇甫将军,承让了!” 皇甫兴国心胸素来宽阔,笑着道“小女自幼被惯得厉害,让她吃些亏不是坏事” 说罢,又将目光移到立于一旁的那十名沐军军士身上,这些人年龄看上去整体偏小,好几人面庞之上还透着些许青涩。 就是这么一群手里尚还未沾过血的青年,却将自己的兵打得丢盔弃甲。 虽然自己女儿在里边瞎指挥占了很大部分原因,可那些人都是自己带过的兵啊,哪有那么不堪一击。 但这件事也从侧面反应了沐军的实力,洛怀山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寻了个由头,向其虚心讨教兵法。 越是相谈,皇甫兴国眼神越是发亮,说了一阵犹未觉得过瘾,又邀洛怀山移步至书房接着谈。 洛怀山自是欣然答应,沐芸芷紧跟在侧,经过先前那么一闹,倒是令双方关系熟络了不少,一直聊到夜幕初垂,才各自散去。 沐芸芷此行的身份是洛怀山的贴身侍卫,两人单独住进一间院落,分塌而睡,一夜无话。 翌日,沐芸芷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之后,便去往院落前的一片空地上练剑。 这个院落许久没有住人,屋内好些器物都还是昨日临时所设,仆人们只将屋里打整干净,屋外疏疏落落的杂草却是没有多管。 一处茂密的草丛之后,洛怀山静坐于一方矮凳之上,她不用刻意猫着腰,草尖已超出了她头顶一截,目光透过草茎之间的缝隙,盯着不远处一道正在轻盈腾挪的身影。 同一时刻,皇甫天悦也在神清气爽的赶来两人所宿的这处院落。 皇甫天悦昨日回去生了老大的气,将自己关在屋里,连晚饭也没出去吃,满满一幅谁来都哄不好的样子。 最后却在自己小丫鬟由衷的羡慕及向往中破了功。 小丫鬟听说了白日里谷内发生的那些事后,看皇甫天悦时的眼神里都闪烁着星星。 皇甫天悦闷声闷气的道“你小姐我输得连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你还用这种崇敬的眼神看我,你是不是傻?” ※※※※※※※※※※※※※※※※※※※※ 抓了个虫~ 尸道 小丫鬟义正词严道“谁说小姐输了就没面子了,玉儿倒是觉得,小姐很了不起呢!” 皇甫天悦一听,先是板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小丫鬟并不是在作死拿自己开玩笑,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好奇道“怎么个了不起法,你说说” 小丫鬟玉儿哪懂得洛怀山与皇甫兴国博弈之事,依着自己从野册子里看来的故事,有理有据的朝皇甫天悦道“小姐你想想,与你斗法的可是军师啊!” “军师是什么,人家五句话里有四句都是套儿,还有一句挖着坑,小姐你哪又能算计得过” 皇甫天悦连连点头,出声道“有道理!” 旋即又叹着气道“军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我习武没有十年,也得有八年了吧,我剑招都还没使全呢,就被她那侍卫一剑把头儿都斩了” 说着又气愤道“当初我为求阿爹将那短剑赠给我,花费了多少精力,玉儿你可是知道的!” 玉儿有些无奈,心里吐槽着“得了吧小姐,就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法,打得过谁呀” 但嘴上却可不敢这么说,认真想了想,才道“这事儿小姐你就更不必生气了,军师身边的侍卫,那能是普通人吗?” “我听人说啊,这手里沾了血的和没沾过血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小姐你想想,寻常武者能跟刺客比狠不?” 一番话说下来,皇甫天悦表示自己完全被安慰到了,美美的睡了一觉后,醒来就有了拜师的念头。 她不好意思跟人提起拜师之事,以免显得自己不够稳重,说风就是雨。 在自己的地盘上,皇甫天悦可谓是轻车熟路,小心避开巡视的兵卒,翻过墙头,潜身来到一处茂密的草丛。 发现沐芸芷正在前方空地练剑,皇甫天悦险些激动的叫出声来。 捂着嘴傻乐半天,皇甫天悦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扭过头去一看,瞧见了不远之处藏身另一草丛里的洛怀山,对方正以一种古怪的眼神扫视着自己。 皇甫天悦很是尴尬,既不能逃,又不能装作没看到人家,只好猫着腰走到洛怀山所在那处,朝对方挤出一个成分复杂的笑容。 而当她瞥见洛怀山身下的矮凳以及手中捧着的小小茶壶后,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这个军师在搞什么?看杂耍表演来了吗?” 洛怀山茶壶里温着待会自己要喝的药,又不想错过沐芸芷练剑,索性就这样拿了过来。 当然,这种事不必向一个外人解释,慢悠悠的放到唇边就着壶嘴喝了一口,低声道“皇甫姑娘怎么来了?” 皇甫天悦想起自己怀里还有先前没吃完的半块饼,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与洛怀山相差无几,她也慢悠悠的从衣襟之中取出一团半干的荷叶。 在洛怀山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伸手将荷叶一层层打开,拈起饼来咬了一口。 嘴里嚼着饼,含糊其辞的道“我跟你一样啊” 洛怀山整个人都顿时有些不好,撑着膝头就要站起来,皇甫天悦惊慌失措的伸手拽着她袖角将她拉下,咽完口中的饼,急忙道“等一下!” 洛怀山长眉微皱,盯着她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侍卫学剑” “降魔谷难道就没人能教你使剑?” “那哪能一样,谷中使剑叔伯剑招过于大开大合,我觉得不太适合我,但你那侍卫的剑招就不一样了,你看那边” 说着,皇甫天悦拨开挡在两人眼前的一丛草,指着沐芸芷道“那身形,那姿态,多优美啊!” 洛怀山将草茎拨过,遮住皇甫天悦那热切的视线,直接回绝道“我们此来降魔谷,是与皇甫将军有事相商,没空教你练剑” 皇甫天悦早知道对方会拒绝自己,连说辞都想好了,洛怀山话音刚落,她就连忙道“我知道的,你们是要打虎牙堡对吧” “我知道一条密道,若是你肯让你侍卫教我练剑,我就将上虎牙堡的密道信息告诉你” 洛怀山半信半疑的盯着她,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密道是真是假” 皇甫天悦一听有戏,连忙拔高一些声音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教我练剑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买卖包赚不赔!” 两人在草丛里正说着话,突然头顶密草被人分开,沐芸芷的声音自上方而泻“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洛怀山拍拍草屑,长身而起,望着近前沐芸芷红扑扑的双颊,伸手一指仍蹲在旁侧的皇甫天悦,平静道“你指点她一些剑招吧,她有虎牙堡的信息” 皇甫天悦所说的那条密道,是一条尸道。 早年虎牙堡是官府的一座峰堡,规模远不及现在,每当有守堡军士死亡,都是通过那条尸道运送下山。 后来虎牙堡被匪兵所占,加固加高,扩建规模,便发展成现在这般,城头可同时驻守数千兵士,堡内补给充足,若是硬攻,不知得赔上多少条性命。 但据说那条尸道在很早之前便被碎石所填,也有记载说那尸道早已深埋于地底,总之就是无迹可寻。 皇甫天悦坚称那条尸道仍然存在,只是入口不见了而已。 洛怀山有些头疼,肃然道“入口不见了!怎么能用‘而已’来形容,找不到入口,那条尸道存在与否,有什么意义!” 说罢,侧过头去朝着沐芸芷道“阿芷!不要教她练剑了!” 洛怀山突然间的严厉,顿时惊住了坐于旁边的两个姑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沐芸芷在来的路上已替自己准备了个假名字,但洛怀山一直没问,她也就没说,反正应该也没人特意去寻问一名侍卫的名字。 没料到洛怀山脱口就叫了声‘阿芷’,自己险些都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谁。 皇甫天悦则大感委屈,从小到大,就连阿爹都不曾这般严厉的训斥过自己。 想要出声回怼“不教就不教,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料到刚一张嘴就蹿出了哭腔,才说了一个“不..”字,皇甫天悦就闭了嘴。 “太丢人了!怎么能在她跟前哭出声呢,她还有事要求我阿爹呢,我要让阿爹不跟她合作,再将她们统统赶出谷” 沐芸芷见洛怀山一句话就将人弄哭了,暗叹一声,启唇柔声安慰道“洛军师性子急,她训斥我的时候,比这还狠呢,你别往心里去” 皇甫天悦听罢,立即朝沐芸芷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吸着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洛怀山也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急躁了些,放缓了声音道“你为何能这般确定那尸道仍然存在?” “因为我小时候去到过那里” 听罢,洛怀山与沐芸芷同时朝彼此相视而去。 洛怀山点了点头,沐芸芷心领神会,倒了杯茶递到皇甫天悦手上,示意她边喝边说。 而后,皇甫天悦就将自己小时候随着阿爹去虎牙堡,如何贪玩,意外发现了那密道,又怎样沿着密道下山之事,统统讲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知道那是尸道,在回降魔谷的路上就病了,谷中巫医说我在外边惹了脏东西,喝了半月的符水才见好” 洛怀山一边听一边在脑海中推演,听她说到这时,接过她的话道“尸道之名是皇甫将军告诉你的吧,待你病好之后,你们还曾回去寻过那位于山下的出口,却没寻到” 皇甫天悦惊奇出声“你怎么知道!” 洛怀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道“能说说当时你们寻找出口那时的情况么” 情况其实与洛怀山猜的差不多,当时正值暴雨时节,山间多有泥浆冲刷。 皇甫兴国不可能带着一大帮人去仔细搜山,照着皇甫天悦所指,连挖了数个地方皆是徒劳,自此之后便放弃了。 如今过了那么些年,说不定尸道出口早被泥浆封堵了去,要想寻到,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但这对于洛怀山来说,却是值得费心一试之事,哪怕成功的机率很小,可若是真的寻到那条直通虎牙堡内部的密道,便可出兵奇袭。 洛怀山略作思忖,而后盯着皇甫天悦道“你告诉我尸道的信息,我想不是为了学剑吧” 皇甫天悦神色明显有些慌,垂眸不敢去看洛怀山的眼睛,小声道“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学剑”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皇甫天悦才抬起头来,盯着桌上的茶杯道“我知道虎牙堡在联合其他势力,要吞掉阿爹辛苦守护的降魔谷” “阿爹跟别的首领不一样,没有做过坏事,也决不会跟虎牙堡他们同流合污,我们同他们迟早都会有一战的” “我在想,合不合作的暂且不说,但若你们真的能灭了虎牙堡,我们降魔谷不就能渔翁得利捡大便宜了吗,阿爹的压力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沐芸芷听罢,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这姑娘真是的,尽说些什么大实话” 洛怀山沉默半晌,突然问道“知道皇甫将军为何给你取名天悦吗?” 皇甫天悦似乎没料到洛怀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呆呆的望着对方,没有说话。 洛怀山缓缓转动着自己手里装着药汁的小壶,道“因为你父亲希望你每日都能开心” “他是位好父亲,也是位优秀的将领,我想有朝一日,他的愿望会实现的” 突发寒疾 洛怀山向来行事果决,她所决定之事,很少会有所动摇,打定寻找尸道的主意后,她立即便开始着手安排。 皇甫天悦是必须要带去的,除此之外,降魔谷之人也得同去几人,数量不必多,但人一定要机灵,服从命令。 一来洛怀山几人皆是女子,如掘土搬石这等卖力气的活,需要几名壮劳力来动手。 再者,她们要前往的地方是虎牙堡的地盘,若是被山下暗哨发现,也得由降魔谷之人出面应付,以免动干戈。 除此之外,洛怀山又找来虎牙堡的地形图,一边让皇甫天悦回忆,一边提笔在图上圈圈点点,缩小着搜寻范围。 一连三日,洛怀山都会被皇甫兴国找去论兵谈法,关系倒是越走越近,但对于双方合作之事,皇甫兴国却始终没给个准信。 这一日,天光微亮,皇甫天悦便兴奋无比的溜进洛怀山两人所宿的院落。 沐芸芷今日也没练剑,与洛怀山并肩坐在院中,等着她的到来,准备工作大致完成,今日众人便要出谷。 洛怀山两人都换上了寻常衣衫,所有可能暴露两人军职身份的东西都没带,沐芸芷连长剑也留在了屋里,腰间别着两条锻造粗糙的短棍。 皇甫天悦盯着沐芸芷看了半晌,啧啧称奇,望向洛怀山道“阿芷姐姐的气质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真不像一名侍卫” 皇甫天悦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沐芸芷今日没挽军髻,三千青丝梳作高马尾,利落的垂在脑后,发梢摆动间,轻轻点在纤细的腰际。 眉目如画,亭亭玉立,少了一些往日的严肃,多了一分温婉俏美。 洛怀山更不必说,装谁像谁,只要她愿意,说自己是降魔谷新来的匪首,唬弄个山下值哨的莽汉山匪,也是一坑一个准。 皇甫天悦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漂亮的鹿皮小靴,以及挂在腰侧镶玉描金的短剑,怎么看都是一幅踏青游玩的样子。 为了转移尴尬,皇甫天悦盯着沐芸芷腰间的短棍好奇道“阿芷姐姐,你也会使棍么?” 沐芸芷笑着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岂止是会使棍,常见的十八般兵器就没有她不会的,长剑只是她比较偏好的兵器其一。 洛怀山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朝两人道“走吧,现在出谷” 说罢,又盯向皇甫天悦道“你找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吧?” 皇甫天悦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怕被阿爹发现端倪,昨夜就让他们在谷外候着了” 洛怀山“....” 望着少女那张写满‘求表扬’三字的小脸,洛怀山暗叹口气,缓缓道“辛..辛苦你了” 皇甫天悦这才高高兴兴的带着她们从荒僻的小路出谷,刚走到谷口,三人便瞧见不远处立着数道熟悉的身影,当先一人,正是皇甫兴国。 皇甫天悦一看这架势就有些怂了,她虽然向来任性,还时不时的给自家亲爹甩甩脸色,但哪些事做了无妨,哪些事做了要挨打,心里却是门儿清。 例如眼下这个,私自调用皇甫天悦部下,带着官军去虎牙堡的地盘搞事情,就属于要挨打的范围。 洛怀山拍拍少女瑟瑟发抖的肩膀,越过她径直朝皇甫兴国那处走去。 皇甫天悦赶紧缩在沐芸芷身边,跟个贴身饰物一般,亦步亦趋的跟着对方朝前走。 来到皇甫兴国跟前,洛怀山礼貌笑道“皇甫将军起得真早” 皇甫兴国将目光落到连看也不敢看自己的女儿身上,沉声道“能不早嘛,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说罢,一双鹰目又射向洛怀山,厉声道“洛军师好大的胆!煽动小女为你做事不说,还要将她私带出谷!” 皇甫天悦一听自家阿爹误会,正欲站出来解释,却见洛怀山抬起一臂,示意她不用帮忙。 “皇甫将军,说到给我帮忙,你不是比皇甫姑娘做得更多吗?” 皇甫兴国眉头一皱,奇道“哦?我何时给你帮忙了?” 洛怀山笑道“如若不得皇甫将军允许,那些虎牙堡的详细地图又怎么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我的手上” “有些可是涉及到军事机密,相信皇甫姑娘还没到能够任意调用它们的权限吧,估计就连皇甫姑娘自己就不清楚这些机密信件的存放之处,却能插翅飞到我房中” 此言一出,皇甫天悦立马恍然大悟,瞪着自家亲爹道“我就说怎么那么奇怪!找啥有啥,原来是阿爹你让人干的!” 皇甫兴国哭笑不得,自己女儿这拆台的功力可太狠了。 洛怀山郑重抱拳道“多谢皇甫将军,皇甫将军此举,我可否理解为咱们的合作已经开始?” 皇甫兴国不是扭捏之人,大手一挥,身后立即踏出两人,恭恭敬敬的朝着洛怀山行了一记标准军礼。 而后又听皇甫兴国道“这两人借给你用,他们皆是摸金探穴的好手,相信对你们此行能有所帮助” 说罢,突然闪身出手,将皇甫天悦的后领拎住,淡淡道“至于小女,就不与二位同行了” 皇甫天悦哪里肯干,一把抱住沐芸芷的胳膊,愣是咬着牙不松手。 洛怀山见两父女较劲将沐芸芷也给牵连进去,拉拉扯扯很不好看,于是道“让皇甫姑娘一同前去吧,我保证把人给皇甫将军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皇甫兴国见自家女儿一幅‘今日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死给你看’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自己的左膀右臂跟着,出不了事,让那小丫头跟着出去做做事,对她也是一种历练” 想通此节,皇甫兴国也不再耽搁众人赶路的时间,朝洛怀山叮嘱一番,便目送着五人骑马而去。 从降魔谷到虎牙堡抄近道也有着两日路程,若是规规矩矩的绕山而行,走个十天半月也是有可能的。 一开始皇甫天悦还一路兴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两日风餐露宿之后,人就有些嫣儿了。 第三日,五人才弃马避过虎牙堡安置在山下的暗哨,潜入山林,步行去往尸道所在的那片区域。 虽然洛怀山已根据皇甫天悦的记忆将范围缩小,但搜寻一道隐蔽的入口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加之事隔多年,这片林地早与皇甫天悦记忆里的样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靠皇甫天悦,是指望不上的。 好在皇甫兴国借给洛怀山的两名男子不是一般人,当初前者举旗建谷之时,所需大量钱财都是那帮摸金兄弟下到地底跟死人要的。 洛怀山也略通阴阳八卦,一日配合下来,虽然没有寻得尸道入口,却也排除了许多地方。 这种事沐芸芷及皇甫天悦皆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前者还好一些,不是替众人戒备,就是给洛怀山打下手,倒也过得充实。 皇甫天悦却是快要无聊死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跟着出来搜寻尸道入口,整个过程与她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就拿赶路来说,一行就是一整天,除了必要的休息,基本上都在马背上度过。 好不容易来到了目的地,没想到比赶路还更加枯燥。 腰间短剑根本没有出鞘的机会,他们的那些探测工具自己连见都没见过,除了在一旁歇着,根本无事可做。 是夜,众人寻了块平坦之处以做宿处,离这个地方不远有条浅溪,两个大男人不太讲究,但三个姑娘却是要梳洗的。 众人也不敢生火,好在月色明亮,不妨碍视物。 就着清水吃了些干粮后,五人就分头歇下了,皇甫天悦想睡在沐芸芷两人周围,却被自家阿爹的部下所阻。 让自己女儿跟着去做事已经是皇甫兴国最大的退让了,这荒山野岭的,又不能生火,万一有什么突发意外,部下也能第一时间将其护好。 皇甫天悦赌气未果,只得在两名部下伸臂就能护住的区域睡下。 而沐芸芷则跟着洛怀山睡在另一处,两片区域相隔不远,借着月光,抬头就能望见彼此的情形。 洛怀山马不停蹄辛劳三日,每日都有按时服药,赶路之时还没什么问题,但眼下却有了变故。 下午探测之时精神还挺好,夜间被山中寒气一激,身体很快就抱了恙。 五人身上各自都盖着一条兽皮薄毯,以御山风寒露,沐芸芷翻身之时,意外的发现洛怀山正裹着薄毯微微打颤。 洛怀山忍得很好,挨了一个时辰的冻,硬是没有发生一点声音,若不是沐芸芷意外发现,根本都不会有所察觉。 略想了想,沐芸芷径直将自己身上的薄毯轻轻搭了过去。 洛怀山翻身,垂眸望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薄毯,其上还停留着一丝淡淡的香气,长眉微拧,朝着沐芸芷道“我不需要” 沐芸芷知道她脾性就这样,有时候古里古怪的,直接翻了个身不去看她,轻声道“我热,我也不需要,你若实在不喜,将它扔到一旁便是” 洛怀山瞧着她一幅不会再搭理自己的模样,也就不再多言,她自然不会真的将薄毯扔掉,她都快被冻死了。 沐芸芷虽然背对着她侧身躺着,却没有闭目入睡,仔细听着对方好像没有任性扔毯,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隔了好一会儿,身后一直都没有动静,沐芸芷不太放心,装着正常翻身,侧过脑袋一看,立即吓了一大跳。 洛怀山面朝自己这方,蜷缩在两条兽毯之中,长眉紧拧,身体抖得比先前还要厉害。 “洛怀山,你是生病了吗?” 沐芸芷撑着身子坐起,抬掌朝对方额间摸去,才发现洛怀山冷汗已是冒了一头。 扳过肩头将她扶起一些,让对方半倚在自己身上,沐芸芷取出自己的小绢一边替她抹着冷汗,一边问“你带的药呢?放在哪儿的?” 听到沐芸芷的话语后,洛怀山眼也未睁,有气无力的回道“我没事,明早就好了” 她确实是带了药不假,却没有针对现下这寒疾的,将别的药服下,没有效果都还是小事,若是因药量不足而导致心脉旧疾发作,那才真是要命。 ※※※※※※※※※※※※※※※※※※※※ 明天就要正式入v了,届时会有万字掉落 更新的时间会稍晚一些,希望各位小伙伴多多支持呀,谢谢! 我与将军解战甲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霸王弓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一箭定乾坤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误导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收留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心慌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沐府三少爷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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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成亲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凤冠霞帔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番外:桃之夭夭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军师难撩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