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情玻璃鞋》 楔子 那是位于东区的一家高级服饰店。星期三的下午,来逛街的多半是一些有钱有闲的富太太。随着一串清脆的风铃…… 一头飘逸有型的秀发,一袭简单但大方时髦的裤装,和一双能衬托出她高挑窈窕身材的细跟高跟鞋,女人仿佛是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 然而,她脸上挂着的温暖笑容,又不似模特儿的冷漠。 女人是美丽的,但她的美丽不会带给人太大的压迫感,反而像微风一样,给人舒服而放松的感觉。 “秋晨,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在柜台后的服饰店老板娘一见到她,微笑的迎上前来。 “嗨,julia,来看看你啊!”她环视店里。“不错嘛!你的店越来越棒,生意也不错。” “还不是托你的福。”这句话不光是客气话。秋晨确实常替她介绍客人,她们算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我是有事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难得你会要人帮忙。好,你说,我一定义不容辞。” julia一副两肋插刀的样子,逗笑了秋晨,两个可爱的酒窝出现在她细致的粉颊,让她看来更加妩媚动人。“这可是你说的。”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盒名片,抽出其中一张,递给julia。“那,我开店了,能不能请你帮我作一下宣传啊?” “你开店?什么时候?”julia惊喜的过那张深蓝色的名片,望着上面简单的两个银字——“关外”。 “明天开幕。” “哇!太棒了!你终于实现你的梦想了!恭喜你!” 秋晨忍不住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开一家小酒馆,不用很大,但是很温暖的地方。现在我终于有能力了,只希望这个梦想能撑得够久。” “一定可以的。我对你有信心。”julia翻过名片背面。 “你的店距离这里不远嘛!不错啊!这边有很多客源。你明天开幕,我一定找朋友去捧场。还有啊!多留一些名片在我店里,我可以介绍我客人去。” “谢谢!” “对不起,这件衣服不知道有没有大一点的?”店里的一位客人插入两人的谈话。 “有。我马上帮你拿。”julia连忙微笑道。 “秋晨,你还不要走喔!我先帮这个客人,等一会我还要跟你聊聊你店的事。”她转头对秋晨说。 “好。你去忙,别管我。” julia去招待她的客人,秋晨则趁这个空档,看着她店里的摆设和服饰。 julia这么热心帮她,她也该买些东西吧? 一边这么想的秋晨,一边闲逛着。 她突然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景象。不,也不是多奇怪。就是一个人在看鞋子。硬要说奇怪的话,就是那个人是个男人,看的却是女人的鞋子。 而且,那还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高大的吓人,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吧?她想。浆白的衬衫底下是藏不住的伟岸胸膛和结实肌肉,长期暴露于太阳下的黝黑肌肤,再加上剪得相当短的头发,若不是一身价价不菲的手工西服,真要让人以为他是个从事劳力工作的男人。 在这家女性服饰为主的精品店里,出现这么一个西装笔挺、表情严肃的男人,老实说,有点怪…… 男人蹙着眉瞪视一排挥各种款式的女鞋,然后他拿起一只小小的红色高跟鞋,放在手心里认真的端详。 他那种认真专注的模样,莫名的打动了秋晨的心…… 回想起来,似乎从她刚进来就看见那男的了。 “需要帮忙吗?先生?”在她会意过来之前,她已经走过去了。 男人回头看她,秋晨的心突然跳动一下。 男人有一张五官深刻有如刀斧雕刻而成的脸,过于冷硬的黑眸和抿紧的薄唇给人难以亲近感。站在他面前,仰望着他,让秋晨感觉到自己的娇小。 “女性,十八岁,size5,场合:生日舞会。我要一双适合的鞋子。” 秋晨微愕的张开嘴巴。她从没见过这种人,不,应该,没有人会这样讲话吧!?好像把所有条件输入电脑,然后要求一个正确的答案。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 男人皱紧眉头,瞪着她甜美的笑脸。 他—定觉得她笑得很莫名其妙吧!?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所有人听到他的“指令”,就应该立刻为他找到解答。 “如果是十八岁的小女孩的话,应该不会喜欢这么成熟的款式……”秋晨从他手里拿走那双他捏在手里很久的高跟鞋。 “对了,搭配的衣服是怎样的?” “搭配的衣?”男人的眉皱得更深了。 “是啊!穿什么鞋要看衣服的款式、颜色,还有那天整体造型的感觉而定吧?” “我不知道。”现在他不仅仅是皱眉了,连嘴角也抿得死紧。男人显然不是习惯说“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的人。 “这样是没办法选到一双适合的鞋子的。”秋晨摇摇头,捺着性子,对他解释道。 “我只是想送她一双鞋当作生日礼物。” “不如这样吧!你应该不介意买齐整套衣服、首饰、配件、加上鞋子吧?”干脆帮julia做一笔大生意,秋晨心里窃喜,反正看这男人的样子应该很有钱。 “可以。”男人倒是很阿莎力。“你作主。” “没问题!这样的话,你先告诉我那个女孩的身材、外型、个性是怎样的,通常喜欢怎样的打扮。这样我比较好处理。” “一五六公分,四十八公斤,害羞,简单大方。”男人只给了几个形容词。 现在秋晨已经知道他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她也不难猜测他想传达的意思。 “好,我懂了。你等我一下。”julia还在忙着,于是秋晨就自己作主在店里挑选了一套白纱小礼服、淡粉色的珍珠项链和相同设计的耳环、雪白色珍珠织成的小包包、一双有着淡粉红色滚边的白色高跟鞋…… “你觉得怎样?”秋晨问他。 男人点点头。 他虽然没说话,但秋晨看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满意。 男人从皮夹里拿出白金卡,竟问也不问价钱。 秋晨讶异的扬起眉,但随即收起怪异的表情,接过卡来。 她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如果他是一个公司的老板,就应该是那种严厉却对属下充分授权、很少给予口头鼓励,却不吝啬、苛刻的上司吧! “秋晨,谢谢你帮我招呼客人。”这时julia刚好忙完,接过秋晨手上的服饰跟信用卡,分别包装和结帐。 三十四万!?秋晨瞄了一眼收银机的数字,暗暗心惊。 “喂,算便宜一点吧!”她对julia说。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鸡婆,可是秋晨就是忍不住为他说话。 “你朋友吗?”julia奇怪的看她一眼。 “呃……”秋晨语塞。“算……是吧……”只好蒙混过关。 “那我就打个八折!”julia一听是秋晨的朋友,就很干脆的给了最好的折扣。 “我拿去给他吧!”秋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再跟那男人说说话。 “先生,好了!这是您的卡,还有衣服。”奇怪!她怎么觉得心跳好快…… 男人接过信用卡,签名,再接过几个精美的纸袋。 “这个女孩子好幸福!”在男人转过身后,秋晨忍不住开口。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她。 自已是想留住他吗?想跟他攀谈?这个念头掠过脑际,秋晨感到很不可思议。 “我想你一定是第一次来买女孩手的衣服、鞋手吧?你这么有心,亲自来选生日礼物,那女孩一定很特别。是你的女朋友吗?” 男人面色一僵,不语。 但秋晨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她讲对了。 心,不知怎地,降了一下下…… “你的品味不错,以后我会再来你的店。” 男人的低沉嗓音唤醒稍稍失神的秋晨。他在称赞她?她相信他是很少称赞人的…… “谢谢你。只不过这不是我的店,我只是来看我的朋友,顺便帮一下忙。喔!对了!我自己的店明天开幕,欢迎你有空过来看看。” 秋晨递给他一张名片。 男人接过那张名片,看了一下,仔细的收进皮夹里。 他的态度让她很感动,因为她有种男人不是随便敷衍她的感觉。 男人转身走出精晶店。 这次秋晨再没有借口唤住他。 他会不会来她的店里呢?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他? 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秋晨竟开始产生期待…… 第一章 “欢迎光临!” 店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我习惯性的喊了这一句。 一扬头,看见那个男人,心跳停了一拍,然后又猛烈的悸动起来。 他走进来,莫名其妙看着傻笑的我。 我知道,世界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他。不过无所谓,只要他还常常来店里,只要在门口风铃响起时,我还能有一丝盼望——盼望门外走进来的会是他。 对我而言,就是一种幸福。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入眼的全是蓝,深的蓝、浅的蓝,像子夜星空深沉幽暗的蓝,像碧海晴空亮眼纯粹的蓝,像大海包容所有,像清澈的天空,让人想抛下世俗的烦忧尽情飞翔…… “关外”白天是一家咖啡馆,夜里则提供各种调酒。她的标志是蓝。 不算大的空间里,所有装潢一律是蓝色系。 明亮的蓝,在白天是让人感觉舒服的用餐或下午茶的场所。晚上九点过后,灯光调暗,从屋顶的天窗透下月光,咖啡的香味由吧台传了出来,盈满整个静谧的空间,慵懒的爵士乐更添几缕优闲放松的氛围。 吧台前的长脚椅坐着一名身形高大壮硕的男子,吧台后是“关外”的女主人。 男子严肃不多话,而女人总是带着浅浅甜甜的笑意。每当男子的目光与女人相交时候,冷硬的黑眸会稍稍融化一下下。 “这是什么?”男子对秋晨推到他面前的一杯白色可疑的饮料,大皱其眉。 “白牛!”她愉快的宣布。 “白牛?”这是什么怪名字? “我最新发明的调酒!照惯例,你是第一个有幸品尝的客人。快喝喝看!” “给我威士忌。”面对她兴奋期待的表情,他不动如山。 “哎,老喝一样的不是很无聊吗?试试看嘛!也许你会喜欢也不一定啊!”她眨眨眼,甜美的笑容很难让人拒绝,更何况只是一杯鸡尾酒…… “不。”他没忘记上次“有幸”成为第一个品尝她新作品的下场。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坚持要让他成为她的实验晶。也许是因为他每次来都点一样的酒,也许她觉得让他打破习惯有挑战性,也许——她只是想整他。 但不可否认的,她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女人。他的外表、他严肃的性格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他的员工怕他,他的朋友不敢跟他乱开玩笑,就只有她…… 面对他冰冷的拒绝,秋晨收起笑容,不满的噘着红唇。 “不给威士忌。除非你先喝了这杯白牛!”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关外”女主人竟双手叉腰,威胁起客人来了。 沉默中,两人互瞪着彼此。 然后,极度不情愿的,认识石震宇的人都会对接下来的一幕,感到不可置信——他居然妥协了。端起那杯饮料,喝了一口…… “怎样?不错吧?”秋晨的笑又重回到脸上,双眼烟烟发亮。 “太甜。”毫不留情的批评。 “这样啊……”那双明亮的眼里光芒逝去。 “也许,年轻人喜欢。”莫名的,他无法忍受那张失望的脸。 “但是我还是调不出一杯让你喜欢的酒……”她低下头,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好小,淹没在爵士乐声中…… “没什么。”扬起头,她又恢复甜笑。“来吧!你的威士忌。” 撤下那杯白牛,秋晨将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推到他面前。 ☆        ☆        ☆ 过了凌晨,店里很安静,除了秋晨与石震宇,就只有距离吧台最远的靠窗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 秋晨为自己泡了杯咖啡;石震宇喝着他的威士忌。他们在沉默中对饮,偶尔交谈。 石震宇并不是个习惯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个女人,却令他难得的卸下了心防。 五年前,在为选择一双要送人的鞋子时遇见秋晨,之后纯粹是出于好奇而到她的店里,却怎么也想不到,竟就此上瘾了。 小酒馆静谧的气氛吸引他,这里的酒吸引他,她的个性也吸引他。 走进她的店,放眼望去都是蓝。她说,“关外”不是名词,是动词。 “关外”——把一切世俗的烦恼、压力都关在店门外。她希望来到她店里的客人都能释放自己,感到自在、舒服、美好。 不得不承认她做的很好,至少对他而言是。 当他有心事的时候,他会上她的店里。有时他会和她分享,有时就只是静静喝着闷酒。 她虽然常常很聒噪、很爱闹他,缠着他喝各种稀奇古怪的调酒,但在适当的时候,她却总懂得他的情绪,不多话、不刺探。当他想说的时候,她会专心的聆听,适时提出她的见解。 这么多年来,她是唯一可以与他对谈的人,所以,他越来越常到她的店里采…… “这个星期三晚上你不在店里。”石震宇喝了口威士忌,不悦的皱眉看她。 “星期三?”秋晨讶异。“你来过?” “嗯。”那天晚上,没见到她,不知怎地,有种奇怪的失落。一样的灯光、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酒,但就是好像少了什么。 “对不起,那天我有个朋友找我。她最近在跟她老公闹离婚,我怕她做傻事,一直陪着她……”说起好朋友的婚姻,她就有很多感慨。 “他们会走到这一步,还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镜。还记得他们两个婚前爱的死去活来,而且还是经过重重阻碍才在一起的。我那个朋友说,她至今还深深爱着那个男的,而她相信他也爱她。只是越是相爱,却越是在相处的时候互相伤害。” 她叹了口气。 “如果我将来结婚的话,我不会选择那个我最爱的男人。”这是她的结论。 “你会想结婚吗?”石震宇挑眉。因为秋晨给他的感觉是很独立、坚强,甚至有时强悍到不需要男人保护的样子。 秋晨呵呵的笑着。“当然啊!我也跟所有的女人一样渴望婚姻,只不过我比较实际,不会对婚姻有什么过于浪漫的看法。有个人作伴,一起面对生老病死,应该是一种很安逸美好的感觉吧!” “但为什么你不找个你最爱的人呢?” “因为爱,常常伴随而来的是猜疑、妒忌,想时时刻刻见到对方,将对方绑在身边;没看到对方的时候,又会有强烈的失落感。在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样子,害怕相爱的感觉会有消失的一天。这些情绪起伏太大了,我不想让自己过这种日子。” “什么是你理想中的婚姻?” “理想的婚姻应该是双方都能体谅对方,是朋友也是家人,在一起很舒服,分开也不会太难过。你知道对方会是当你有急难的时候,第一个冲向你的伙伴。嗯!应该是这样的吧!” “你跟我所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石震宇摇摇头。他不认为自己能了解她。该说他太传统,或是她太独特?“不以爱情为考量,那么,你理想中的婚姻以什么为基础?钱吗?” “基本的经济稳定当然是很重要的考量。但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生活的配合度,价值观是否一致,还有对方的家人好不好相处也很重要,我一直想有一个家,很多的孩子……” 他知道秋晨跟他一样是个孤儿。说来他比她幸运,至少还有爷爷。而秋晨是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他心里涌起一股怜惜,可是他知道秋晨绝对不会需要他的怜悯,她是这么坚强、勇敢…… “你很理智。”他不得不佩服她。 “那你呢?” 对她的问题,他僵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过要结婚?” 他想过,当然想过。石震宇的个性是那种什么事都经过详细计划、认真执行的人。一个妻子,几个小孩,当然也在他的人生计划里。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想好了……他想起那个女孩,那个他呵护了几乎一辈子的女孩。 从他突然温柔的眼神,秋晨知道他在想谁。 是“冰兰”吧?那个他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孩…… 挂在门上的风铃响起,表示有客人来了。 秋晨扬起头,对着进门的人轻快的说: “欢迎光临——”秋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进来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她请的酒保。 “嗨!阿晨!” 进入店内的是一个面容苍白俊美而睡眼惺忪的男子。 他蓄着一头及肩长发,穿着白衬衫、泛白的牛仔裤,有种颓废的味道。 虽说是秋晨店里的员工,可是这家伙比老板还要大牌。常请假不说了,上班时间更是随性。要不是因为秋晨跟他舅是多年的老朋友,可没有一个老板会受的了这种员工。 “阿贵!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几点了?都快打烊了!”秋晨瞪他一眼。 “喔。” 就算被骂,阿贵也只是喔的一声,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要气死我啊!?” 阿贵走进吧台,秋晨龇牙咧嘴,一拳打在他肩上。 他抓住秋晨的手,百般无奈的说:“没办法,还不都要怪阿文,没叫我起床……” “你指望那家伙叫你?呵!” 石震宇微微皱眉看着秋晨被阿贵握住的手。从他一进门,他就夺走秋晨所有的注意,而他们之间的谈话,熟稔的气氛更不是他能插进的。他感觉……怪怪的,胸口闷闷的,不是很舒服…… “走了。”石震宇突然开口打断吧台后的两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留下酒钱,还有简短的两个字。 “今天这么早?”秋晨挣开与阿贵的纠缠,看着他,语气里透着失望。 石震宇没有解释什么,一贯严肃的脸孔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对了!”秋晨想到什么,唤住他。“你上次说要我帮你挑一件送冰兰的毕业礼物……” 他转回身。“冰兰”两个字软化了他脸上的线条,就连他的眼神也从刚刚的严酷变成温柔。 秋晨把他的转变看在眼里,心里隐隐的发酸…… “还是去julia的店里好吗?”她问。 “好。星期五下午我来接你。” “没问题。” 秋晨看着他离去,开门,消失在视线之外…… 是“冰兰”促成了他们相遇。 五年前,他就是为了帮“冰兰”准备生日礼物,而在ji的店里遇见她。五年来,每次当他要为那个女孩买礼物,总是来询问她的意见。 不是只负责出钱,轻率的把问题丢给她,而是就算有她的帮忙,他还是坚持跟她一起挑选每一样礼物。 由他的举动轻易可以看出他对那女孩的用心…… 多么令人羡慕!秋晨总忍不住想,女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这样一个人关心着她、爱着她…… “甭看啦!人都走了。” 阿贵突然出声,吓了秋晨一跳。 转过头,却来不及掩饰脸上慌乱的红晕。 “什么嘛!?”她力图镇定的挤出微笑。 一反刚才的慵懒散漫,阿贵的眼里透着洞悉人事的光芒,嘴角扬起一抹让人感觉刺眼的浅笑。 “你喜欢那颗又冷又硬的石头,对吧?” 秋晨的笑僵在嘴边…… 第二章 “欢迎光临!” 每次我总用这句话迎接他。 他在相同的时间走进来,在相同的位置落坐,点相同的酒。 “那女孩”走他最常谈的话题。从第一次见面,帮他挑选送给女孩的鞋,我就知道“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至于我嘛,我是他的朋友,是无条件帮他挑给女孩礼物的人,是提供他建议、帮助他了解女孩心理的人,是酒馆的女主人。 每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都有王子与公主。在灰姑娘变成公主,与王子在皇家舞会里翩翩起舞的时候,谁也不会注意到,默默守在一旁,促成一切发生的——神仙教母的心情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磐石”货运公司,是近年来崛起的新兴物流公司。 它原本只是一群卡车司机所组成的货运行,但由于其主事者独到的眼光,积极争取与连锁超商和各大卖场的结盟合作机会,因而这几年以几十倍的成长迅速扩大当中,很快就超越了一些老字号的货运公司,往市场龙头的宝座迈进。 虽然如今它的市值已经逾亿,而且在全省各个地方都有分支机构,但它的总部还是设在十年前草创的地方———个位于市郊的老旧建筑物。 星期六下午,“磐石”货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大货车进进出出,电话传真机铃铃的响。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很早就认命了,做这一行可不像一般坐办公桌吹冷气的上班族一样,更别提什么周休二日了! 石震宇走进办公室,原本还传来一些笑闹声的办公室,一下就因为他的进入而变的一片死寂。 几个刚交完货,正跟办公室的两朵花聊天打屁的司机,一看见他,也立刻立正站好。 不是因为石震宇是个严格苛刻的老板,事实上,他是个算得上公平而且慷慨的上司。只是光看他冰封般的酷脸,和总是抿得死紧,像是从没有笑过的双唇,就不由得令人心生敬畏。 “老……老板好……” 石震宇感觉到周遭气氛的改变。 他知道他的员工怕他。他不是故意造成这种印象,但一直以来,他的长相、他的身形,一直给人一种比实际年龄老成严肃的感觉。因此他身边的人也就不自觉地对他产生距离感,他们敬他,甚至不太敢跟他说话。 身为一个老板,这对他而言是好的,至少他的员工不敢打混偷懒。但身为一个男人,就连由他带大的冰兰都怕他,对他而言,就是一种烦恼。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秋晨,一个是他的爷爷。 石震宇对员工们点点头,星期六的下午,他不想他的存在造成员工更多的压力,于是他走进办公室,从桌上拿了几叠财务报表,打算回家看。 石震宇的家就在公司的旁边,对他而言,在哪里办公并没有差别,家里的书房反而静一些。 他从侧门走进石家的小花园。石家是一栋古老典雅的日式建筑,家里的人口很简单,只有石震宇、他的爷爷石镇堂和冰兰。 走过客厅,只见石镇堂正对着石家祖先的神主牌位捻香祈祷。 说到这石家的老爷爷,个性古怪,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嗜好就是种花,再采就是成天对着死去的老伴和儿子、媳妇的牌位喃喃自语。 说也奇怪,石震宇一进门,石镇堂的嗓门便突然提高了。 “……老伴,我真没用。阿宇都三十几岁了,还没结婚生子。我们石家三代单传,阿荣跟阿珍死的早,只留下阿宇一个孩子。 阿宇是不错啦,从小就懂事。阿荣、阿珍走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几岁,刚上大学。别人家的孩子上大学都是由你玩四年,我们家阿宇因为我身体不好,没办法赚钱,就一个人负担家计,去跟人家学开货车。不但要养我这个老头,还要照顾小冰兰。 阿宇是很乖啦,可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整天就忙着赚钱,到现在还不把冰兰娶进门。人家冰兰也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真不知道阿宇在磨菇什么…… “爷爷,够了!” 石震宇听老人家碎碎念,刚开始还勉强忍住,后来越听越受不了,脸也越来越绿。他哪里不知道老头子的意思,这些年明示、暗示都不下数百回了。可是话一扯到冰兰,他就无法忍受。 石镇堂转头瞪孙子一眼。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孝了,我跟你奶奶、爸爸、妈妈说话,你插什么嘴?再说我有说错吗?你也不想想你已经三十好几了……” 石震宇揉揉隐隐泛疼的太阳穴。 他错了,根本就不应该挑起这个话题。 “爷爷,”他疲倦的开口。“我知道你想我早点结婚,可是——” “知道?”石镇堂怒道。“知道你还不赶快?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这样有多着急?冰兰那么好的女孩子,长得漂亮,个性又温驯听话,万一被人家给抢去了……枉费我们石家把她养这么大,做人家的老婆可就亏大了!” 石震宇闻盲深锁眉头。 “爷爷,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我们收留冰兰、照顾冰兰,是出于自愿,并不是要她报答我们,或是嫁进我们石家。” “是‘你’没有这种想法!”石镇堂反驳。“我早就把冰兰当成我的孙媳妇。除了冰兰,我不要别的女人当我们石家的媳妇。” “爷爷!”老头子专断的想法让石震宇大为反感。“这种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哼!你敢说你不喜欢小冰兰!?” “我——”石震宇说不出话来了,黝黑的脸泛起微红。 祖孙俩也算相依为命多年,石震宇的心事,石镇堂哪里看不出来。见震宇有所动摇,他继续卯足劲说服孙子。 “你就别再拖时间了,早点把冰兰娶进门。这桩婚事我想冰兰她父母也默许的,否则当年他们过世的时候,就不会把冰兰托给我们石家照顾了。” 石震宇不是不想结婚,事实上,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只是,他没有爷爷那样的乐观。 “冰兰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石震宇这么说算是松口了。 “她会怎么想?冰兰这女孩子最乖了,只要你说出口,她绝对不会反对。这么多年来,她哪次不是听你的?” 石震宇沉默了。他担心的正是冰兰的听话。他有把握冰兰一定不会反抗他的意思,但是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他吗? 他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的压力,他希望知道冰兰真正的想法。 她是否对他有一样的感觉? 石震宇抬头严肃的注视着石镇堂。 “爷爷。结婚这件事我会和冰兰谈。我不希望你插手,也绝对不可以跟冰兰提。”这老头,为了要抱孙子,不知道会耍出什么卑鄙的手段,他得先防着,保护冰兰不受伤害。 “可是——”这种事他怎能答应,这小子动作那么慢,都十几年了还搞不定,万一还要再过个十几年…… “没有可是。”石震宇打断他。“如果你不答应,我绝对不会跟冰兰结婚。” 孙子的气势比老头强多了。没办法,石镇堂没得选择,只好无奈的说:“好吧。可是你要快一点。” ☆        ☆        ☆ 和老头子的谈话一直在石震宇的脑海里发酵。 和冰兰结婚——这个念头从他第一眼看见冰兰时,就已经产生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她的模样。穿着白色的小蕾丝洋装,绑着两根可爱的发辫。她小小的、香香的,眼里带着一丝对陌生环境的惊慌和失去至亲的伤痛,特别惹人疼惜。 那年她才五岁,而他已经是个国中毕业的少年。照理说,那样叛逆的年纪,不会对一个小他十岁的小女娃有多大的耐心,可是石震宇却对冰兰有着强烈的保护欲。 他接手了所有照顾冰兰的责任,包括教她功课、陪她玩、读睡前故事给她听……一直到他的父母也在一场意外中丧生,而他必须负担起家计,他才没办法一直陪着她,可是他对冰兰的疼爱却不曾稍减。就算在他最穷苦的时候,他也舍不得让冰兰受一点点的委屈。 结婚……拥有冰兰……那是他从没有怀疑过的事。 可是,冰兰的想法又是如何? 她会不会觉得他太老了?他知道自己的个性比较封闭,女人们通常觉得他太严肃无趣。冰兰又是怎么看他的? 石震宇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往琴室走去。 他找到了冰兰。 她背对着他,坐在钢琴前面,但是并没有在弹琴,似乎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冰兰!” 她太过专心,他的呼唤让她惊跳了起来。 “石……石大哥……”她猛旋过身,粉颊上染满红晕,细白的手里捏着某个东酉…… 是他的错觉吗?冰兰看起来……很心虚? 他轻蹙眉心。“冰兰,你在做什么?不是在练琴吗?” “练琴?喔!是……好的。我马上练琴……”她结巴的说着,脸色刷白。 他没有催促她的意思,只想跟她聊聊天。石震宇正要解释,可是冰兰已经开始弹奏,他到口的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唇扯起一抹苦笑。一直以来,他在冰兰面前扮演的不只是慈爱的兄长,更是严厉的父亲,他总是那个督促她练琴的人。冰兰一向听话,不曾反抗,也因此她以优异的成绩自音乐系毕业。 现在看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石震宇默默走到冰兰身旁,看着她弹琴。 她真是个美丽的女孩,粉雕玉琢的脸庞,精致小巧的五官,飘逸柔顺的披肩长发,她是每个男人心中理想的女孩……这个美好的女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是他一手打造的……是他的! 石震宇的心因这样的想法而激动着,他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冰兰的琴声戛然而止。她仰起头看他,星灿般的黑眸里掠过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他微愕。随即歉然,收回手。“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吗?”放软、放柔的语气,那是从不曾对其他人展露的。“我只是……我很喜欢你……” 冰兰咬着下唇,听到他说“喜欢”两个字,脸色更白了,看来更是楚楚可怜。 “我知道。没关系的,石大哥你对我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这么多年是你收留我、照顾我,我永远无法偿还你的恩情……” “你在说什么!?”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石震宇沉下脸,低吼。“我为你做的都是我甘愿的,你根本不用有偿还的想法!” “可是……可是爷爷他说……” 可恶!那老头子到底对冰兰灌输了什么!?他咬牙。 “老头子说的话你不用管他!” “真的吗?”水汪汪的大眸里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你只要诚实的告诉我你的想法。” 冰兰怯生生的看着一脸严肃的石震宇。 她很想相信石大哥的话。从小到大,他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圣旨。她相信他,依赖他,她不能违背他。 “我……我也喜欢你……石大哥……”冰兰微颤的开口。 ☆        ☆        ☆ “我不喜欢他……” 下午,特别是晚餐前的一、两个小时,通常“关外”的客人最少。冰兰总在这个时候来。 秋晨不仅是石震宇的朋友,同时也透过他的关系,认识了冰兰。 冰兰跟她很投缘,也许是因为成长环境里都是男人,她很快的把成熟美丽的秋晨当成她的姊姊。一些难以对人启齿的感觉与想法,她都会跟秋晨分享,并寻求她的意见。 一杯冰拿铁,角落的位置,她对秋晨倾吐心事。 “秋晨姊,我不是讨厌他,只是对石大哥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他像是我的大哥,我一直很尊敬他,甚至有点怕他……” 冰兰就这么坐着,双手紧紧握住玻璃杯,天使般的容颜拧着不该属于她的苦恼和忧愁。 秋晨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早在冰兰刚进门对她说,他跟她表白爱意之后,她的胸口就有如被重击了一拳似的,连呼吸都会疼痛。 冰兰并没有注意到秋晨的异常,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下意识的抚弄着颈间的一条银制项链。 “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开口跟石大哥说真话。那天我跟他说我也喜欢他,他的表情好满足、好快乐……我真的开不了口……” 秋晨要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才能压抑住阵阵的酸涩。听着女孩说他是怎么对她表达爱意,想像他深情注视女孩的模样,她的心难受的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讽刺的是,眼前这个幸运的女孩不但不觉得自己幸运,反倒因此而苦恼。 “你不觉得他很好吗?他很疼你、很爱你,你……看不出来吗?”强迫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秋晨只希望自己唇边的笑容不要太过僵硬。 “我知道。”冰兰低下头,咬着下唇。“石大哥人很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嫁给他,只是……只是……”她的眼眶泛红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 秋晨注意到冰兰用了“应该”两个字,她注意到冰兰不时的看着胸前的银链。她注意到她的表情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甜蜜,一会儿又显得绝望。 秋晨的目光随着冰兰看着那条银链,这才发觉那条银链相当粗犷,跟冰兰给人温柔婉约的小女人形象大相迳庭。 是……谁送给她的呢? 绝对不是石震宇,他送冰兰的东西都会先问过她的意见。而这条银链她还是今天才看到出现在冰兰脖子上。那只剩下一个可能…… “冰兰,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秋晨的问话很轻柔,冰兰却因此而惊跳起来。她先是张大眼慌乱的注视秋晨,然后满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知道……喔!不!秋晨姊,请你千万别告诉石大哥,我只是……” 真是个单纯的女孩!秋晨在心里叹息。 她用一个宽容的微笑化解她的紧张。“可以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想到他,冰兰眼里染进一抹梦幻般的狂喜色彩。她的笑娇羞中带着无法压抑的喜悦。“他乐团朋友介绍我认识的。他自己组了一个摇滚乐团在pub里面表演。他虽然没有很高的学历,可是他弹的一手好琴,而且对音乐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好厉害,秋晨姊,你应该去看看他的表演,每个看过他表演的人都会被他迷住,真的喔?” 一个摇滚乐手,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秋晨对这种组合感到不安。 “你跟那个男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冰兰的脸更红了。“他……跟我说喜欢我,他给我他的项链。我每个星期五都会去听他的演奏。不过……我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 任何人看到冰兰此刻的表情,都可以轻易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她已经深陷爱河了。 “怎么办?秋晨姊。我好想接受他,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又怕万一说出来,石大哥会怎么样。爷爷告诉我,做人要懂得感恩图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真希望自己能告诉冰兰怎么做才好。但是事实上,她不知道…… 关于爱情,人类向来是无力改变什么的,更别说用理智去驾驭了。 “我无法告诉你怎么做。”秋晨摇摇头,对冰兰苦笑。“感情的事,你要自己去想清楚。谁是对你最好的人,谁能保护你,让你幸福。” 秋晨的话让冰兰低头沉思。 这是她愿意跟秋晨分享心里话的原因。秋晨不会替她作判断、不会强迫她接受任何观念。她倾听,她让她自己去找出答案。她把她当成大人,而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这是秋晨和石大哥最大的不同。 “秋晨姊,谢谢你。”冰兰露出感激的微笑。“我会回去好好想清楚的。” 冰兰推开椅子站起来。 “要回去了?”秋晨问。 “嗯。”冰兰点点头。“不准时回家吃晚饭,石大哥又要担心,以后搞不好他会坚持要接我下课。” 她吐吐舌头,表情有些无奈。殊不知这样的无奈看在秋晨眼里,有多羡慕。 “对了,秋晨姊。”结完帐,秋晨送冰兰出店门,招计程车。冰兰转头看秋晨,两眼闪闪发亮。“我带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啊?” “对。就是这样!”冰兰因为想到这么个好主意而高兴起来,刚刚的烦恼似乎都抛在脑后。“秋晨姊,你看过的人这么多,你如果看过那个男孩子,一定能给我建议的,对不对?” 面对冰兰单纯的信赖表情,秋晨……呆然无言。 “啊!计程车来了。那就这样,秋晨姊,我走了。” 计程车载走了冰兰。秋晨却还立在原地许久…… 别开玩笑了吧!冰兰真的把那男孩带来了,她又该说什么呢? 是希望她跟那男孩在一起,还是劝她选择石震宇?她是石震宇的朋友,所以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可是冰兰这么信任她…… 老天!她只不过是很单纯、很安静、很秘密的喜欢一个男人,怎么会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困境之中。 “你还要当小情敌的恋爱顾问啊?” —个淡嘲的声音响起,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秋晨身后,把沉思的她吓了一大跳。 “阿贵,你干嘛吓人?”秋展转头瞪他。 那个看起来老是睡不饱的大男孩耸耸肩。 “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伟大。” “你讽刺我?”秋晨挑眉。 阿贵双手抱胸,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赞同。 “你变了。你以前的直率、潇洒都到哪里去了?你不觉得自己变得很虚伪?” 秋晨的脸色在刹那间转白,像被他用了一巴掌。 第三章 “欢迎光临!” 每次我总用这句话迎接他。 他在相同的时间走进来,在相同的位置落坐,点相同的酒。 “那女孩”走他最常谈的话题。从第一次见面,帮他挑选送给女孩的鞋,我就知道“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至于我嘛,我是他的朋友,是无条件帮他挑给女孩礼物的人,是提供他建议、帮助他了解女孩心理的人,是酒馆的女主人。 每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都有王子与公主。在灰姑娘变成公主,与王子在皇家舞会里翩翩起舞的时候,谁也不会注意到,默默守在一旁,促成一切发生的——神仙教母的心情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磐石”货运公司,是近年来崛起的新兴物流公司。 它原本只是一群卡车司机所组成的货运行,但由于其主事者独到的眼光,积极争取与连锁超商和各大卖场的结盟合作机会,因而这几年以几十倍的成长迅速扩大当中,很快就超越了一些老字号的货运公司,往市场龙头的宝座迈进。 虽然如今它的市值已经逾亿,而且在全省各个地方都有分支机构,但它的总部还是设在十年前草创的地方———个位于市郊的老旧建筑物。 星期六下午,“磐石”货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大货车进进出出,电话传真机铃铃的响。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很早就认命了,做这一行可不像一般坐办公桌吹冷气的上班族一样,更别提什么周休二日了! 石震宇走进办公室,原本还传来一些笑闹声的办公室,一下就因为他的进入而变的一片死寂。 几个刚交完货,正跟办公室的两朵花聊天打屁的司机,一看见他,也立刻立正站好。 不是因为石震宇是个严格苛刻的老板,事实上,他是个算得上公平而且慷慨的上司。只是光看他冰封般的酷脸,和总是抿得死紧,像是从没有笑过的双唇,就不由得令人心生敬畏。 “老……老板好……” 石震宇感觉到周遭气氛的改变。 他知道他的员工怕他。他不是故意造成这种印象,但一直以来,他的长相、他的身形,一直给人一种比实际年龄老成严肃的感觉。因此他身边的人也就不自觉地对他产生距离感,他们敬他,甚至不太敢跟他说话。 身为一个老板,这对他而言是好的,至少他的员工不敢打混偷懒。但身为一个男人,就连由他带大的冰兰都怕他,对他而言,就是一种烦恼。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秋晨,一个是他的爷爷。 石震宇对员工们点点头,星期六的下午,他不想他的存在造成员工更多的压力,于是他走进办公室,从桌上拿了几叠财务报表,打算回家看。 石震宇的家就在公司的旁边,对他而言,在哪里办公并没有差别,家里的书房反而静一些。 他从侧门走进石家的小花园。石家是一栋古老典雅的日式建筑,家里的人口很简单,只有石震宇、他的爷爷石镇堂和冰兰。 走过客厅,只见石镇堂正对着石家祖先的神主牌位捻香祈祷。 说到这石家的老爷爷,个性古怪,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嗜好就是种花,再采就是成天对着死去的老伴和儿子、媳妇的牌位喃喃自语。 说也奇怪,石震宇一进门,石镇堂的嗓门便突然提高了。 “……老伴,我真没用。阿宇都三十几岁了,还没结婚生子。我们石家三代单传,阿荣跟阿珍死的早,只留下阿宇一个孩子。 阿宇是不错啦,从小就懂事。阿荣、阿珍走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几岁,刚上大学。别人家的孩子上大学都是由你玩四年,我们家阿宇因为我身体不好,没办法赚钱,就一个人负担家计,去跟人家学开货车。不但要养我这个老头,还要照顾小冰兰。 阿宇是很乖啦,可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整天就忙着赚钱,到现在还不把冰兰娶进门。人家冰兰也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真不知道阿宇在磨菇什么…… “爷爷,够了!” 石震宇听老人家碎碎念,刚开始还勉强忍住,后来越听越受不了,脸也越来越绿。他哪里不知道老头子的意思,这些年明示、暗示都不下数百回了。可是话一扯到冰兰,他就无法忍受。 石镇堂转头瞪孙子一眼。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孝了,我跟你奶奶、爸爸、妈妈说话,你插什么嘴?再说我有说错吗?你也不想想你已经三十好几了……” 石震宇揉揉隐隐泛疼的太阳穴。 他错了,根本就不应该挑起这个话题。 “爷爷,”他疲倦的开口。“我知道你想我早点结婚,可是——” “知道?”石镇堂怒道。“知道你还不赶快?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这样有多着急?冰兰那么好的女孩子,长得漂亮,个性又温驯听话,万一被人家给抢去了……枉费我们石家把她养这么大,做人家的老婆可就亏大了!” 石震宇闻盲深锁眉头。 “爷爷,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我们收留冰兰、照顾冰兰,是出于自愿,并不是要她报答我们,或是嫁进我们石家。” “是‘你’没有这种想法!”石镇堂反驳。“我早就把冰兰当成我的孙媳妇。除了冰兰,我不要别的女人当我们石家的媳妇。” “爷爷!”老头子专断的想法让石震宇大为反感。“这种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哼!你敢说你不喜欢小冰兰!?” “我——”石震宇说不出话来了,黝黑的脸泛起微红。 祖孙俩也算相依为命多年,石震宇的心事,石镇堂哪里看不出来。见震宇有所动摇,他继续卯足劲说服孙子。 “你就别再拖时间了,早点把冰兰娶进门。这桩婚事我想冰兰她父母也默许的,否则当年他们过世的时候,就不会把冰兰托给我们石家照顾了。” 石震宇不是不想结婚,事实上,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只是,他没有爷爷那样的乐观。 “冰兰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石震宇这么说算是松口了。 “她会怎么想?冰兰这女孩子最乖了,只要你说出口,她绝对不会反对。这么多年来,她哪次不是听你的?” 石震宇沉默了。他担心的正是冰兰的听话。他有把握冰兰一定不会反抗他的意思,但是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他吗? 他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的压力,他希望知道冰兰真正的想法。 她是否对他有一样的感觉? 石震宇抬头严肃的注视着石镇堂。 “爷爷。结婚这件事我会和冰兰谈。我不希望你插手,也绝对不可以跟冰兰提。”这老头,为了要抱孙子,不知道会耍出什么卑鄙的手段,他得先防着,保护冰兰不受伤害。 “可是——”这种事他怎能答应,这小子动作那么慢,都十几年了还搞不定,万一还要再过个十几年…… “没有可是。”石震宇打断他。“如果你不答应,我绝对不会跟冰兰结婚。” 孙子的气势比老头强多了。没办法,石镇堂没得选择,只好无奈的说:“好吧。可是你要快一点。” ☆        ☆        ☆ 和老头子的谈话一直在石震宇的脑海里发酵。 和冰兰结婚——这个念头从他第一眼看见冰兰时,就已经产生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她的模样。穿着白色的小蕾丝洋装,绑着两根可爱的发辫。她小小的、香香的,眼里带着一丝对陌生环境的惊慌和失去至亲的伤痛,特别惹人疼惜。 那年她才五岁,而他已经是个国中毕业的少年。照理说,那样叛逆的年纪,不会对一个小他十岁的小女娃有多大的耐心,可是石震宇却对冰兰有着强烈的保护欲。 他接手了所有照顾冰兰的责任,包括教她功课、陪她玩、读睡前故事给她听……一直到他的父母也在一场意外中丧生,而他必须负担起家计,他才没办法一直陪着她,可是他对冰兰的疼爱却不曾稍减。就算在他最穷苦的时候,他也舍不得让冰兰受一点点的委屈。 结婚……拥有冰兰……那是他从没有怀疑过的事。 可是,冰兰的想法又是如何? 她会不会觉得他太老了?他知道自己的个性比较封闭,女人们通常觉得他太严肃无趣。冰兰又是怎么看他的? 石震宇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往琴室走去。 他找到了冰兰。 她背对着他,坐在钢琴前面,但是并没有在弹琴,似乎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冰兰!” 她太过专心,他的呼唤让她惊跳了起来。 “石……石大哥……”她猛旋过身,粉颊上染满红晕,细白的手里捏着某个东酉…… 是他的错觉吗?冰兰看起来……很心虚? 他轻蹙眉心。“冰兰,你在做什么?不是在练琴吗?” “练琴?喔!是……好的。我马上练琴……”她结巴的说着,脸色刷白。 他没有催促她的意思,只想跟她聊聊天。石震宇正要解释,可是冰兰已经开始弹奏,他到口的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唇扯起一抹苦笑。一直以来,他在冰兰面前扮演的不只是慈爱的兄长,更是严厉的父亲,他总是那个督促她练琴的人。冰兰一向听话,不曾反抗,也因此她以优异的成绩自音乐系毕业。 现在看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石震宇默默走到冰兰身旁,看着她弹琴。 她真是个美丽的女孩,粉雕玉琢的脸庞,精致小巧的五官,飘逸柔顺的披肩长发,她是每个男人心中理想的女孩……这个美好的女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是他一手打造的……是他的! 石震宇的心因这样的想法而激动着,他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冰兰的琴声戛然而止。她仰起头看他,星灿般的黑眸里掠过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他微愕。随即歉然,收回手。“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吗?”放软、放柔的语气,那是从不曾对其他人展露的。“我只是……我很喜欢你……” 冰兰咬着下唇,听到他说“喜欢”两个字,脸色更白了,看来更是楚楚可怜。 “我知道。没关系的,石大哥你对我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这么多年是你收留我、照顾我,我永远无法偿还你的恩情……” “你在说什么!?”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石震宇沉下脸,低吼。“我为你做的都是我甘愿的,你根本不用有偿还的想法!” “可是……可是爷爷他说……” 可恶!那老头子到底对冰兰灌输了什么!?他咬牙。 “老头子说的话你不用管他!” “真的吗?”水汪汪的大眸里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你只要诚实的告诉我你的想法。” 冰兰怯生生的看着一脸严肃的石震宇。 她很想相信石大哥的话。从小到大,他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圣旨。她相信他,依赖他,她不能违背他。 “我……我也喜欢你……石大哥……”冰兰微颤的开口。 ☆        ☆        ☆ “我不喜欢他……” 下午,特别是晚餐前的一、两个小时,通常“关外”的客人最少。冰兰总在这个时候来。 秋晨不仅是石震宇的朋友,同时也透过他的关系,认识了冰兰。 冰兰跟她很投缘,也许是因为成长环境里都是男人,她很快的把成熟美丽的秋晨当成她的姊姊。一些难以对人启齿的感觉与想法,她都会跟秋晨分享,并寻求她的意见。 一杯冰拿铁,角落的位置,她对秋晨倾吐心事。 “秋晨姊,我不是讨厌他,只是对石大哥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他像是我的大哥,我一直很尊敬他,甚至有点怕他……” 冰兰就这么坐着,双手紧紧握住玻璃杯,天使般的容颜拧着不该属于她的苦恼和忧愁。 秋晨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早在冰兰刚进门对她说,他跟她表白爱意之后,她的胸口就有如被重击了一拳似的,连呼吸都会疼痛。 冰兰并没有注意到秋晨的异常,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下意识的抚弄着颈间的一条银制项链。 “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开口跟石大哥说真话。那天我跟他说我也喜欢他,他的表情好满足、好快乐……我真的开不了口……” 秋晨要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才能压抑住阵阵的酸涩。听着女孩说他是怎么对她表达爱意,想像他深情注视女孩的模样,她的心难受的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讽刺的是,眼前这个幸运的女孩不但不觉得自己幸运,反倒因此而苦恼。 “你不觉得他很好吗?他很疼你、很爱你,你……看不出来吗?”强迫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秋晨只希望自己唇边的笑容不要太过僵硬。 “我知道。”冰兰低下头,咬着下唇。“石大哥人很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嫁给他,只是……只是……”她的眼眶泛红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 秋晨注意到冰兰用了“应该”两个字,她注意到冰兰不时的看着胸前的银链。她注意到她的表情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甜蜜,一会儿又显得绝望。 秋晨的目光随着冰兰看着那条银链,这才发觉那条银链相当粗犷,跟冰兰给人温柔婉约的小女人形象大相迳庭。 是……谁送给她的呢? 绝对不是石震宇,他送冰兰的东西都会先问过她的意见。而这条银链她还是今天才看到出现在冰兰脖子上。那只剩下一个可能…… “冰兰,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秋晨的问话很轻柔,冰兰却因此而惊跳起来。她先是张大眼慌乱的注视秋晨,然后满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知道……喔!不!秋晨姊,请你千万别告诉石大哥,我只是……” 真是个单纯的女孩!秋晨在心里叹息。 她用一个宽容的微笑化解她的紧张。“可以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想到他,冰兰眼里染进一抹梦幻般的狂喜色彩。她的笑娇羞中带着无法压抑的喜悦。“他乐团朋友介绍我认识的。他自己组了一个摇滚乐团在pub里面表演。他虽然没有很高的学历,可是他弹的一手好琴,而且对音乐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好厉害,秋晨姊,你应该去看看他的表演,每个看过他表演的人都会被他迷住,真的喔?” 一个摇滚乐手,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秋晨对这种组合感到不安。 “你跟那个男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冰兰的脸更红了。“他……跟我说喜欢我,他给我他的项链。我每个星期五都会去听他的演奏。不过……我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 任何人看到冰兰此刻的表情,都可以轻易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她已经深陷爱河了。 “怎么办?秋晨姊。我好想接受他,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又怕万一说出来,石大哥会怎么样。爷爷告诉我,做人要懂得感恩图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真希望自己能告诉冰兰怎么做才好。但是事实上,她不知道…… 关于爱情,人类向来是无力改变什么的,更别说用理智去驾驭了。 “我无法告诉你怎么做。”秋晨摇摇头,对冰兰苦笑。“感情的事,你要自己去想清楚。谁是对你最好的人,谁能保护你,让你幸福。” 秋晨的话让冰兰低头沉思。 这是她愿意跟秋晨分享心里话的原因。秋晨不会替她作判断、不会强迫她接受任何观念。她倾听,她让她自己去找出答案。她把她当成大人,而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这是秋晨和石大哥最大的不同。 “秋晨姊,谢谢你。”冰兰露出感激的微笑。“我会回去好好想清楚的。” 冰兰推开椅子站起来。 “要回去了?”秋晨问。 “嗯。”冰兰点点头。“不准时回家吃晚饭,石大哥又要担心,以后搞不好他会坚持要接我下课。” 她吐吐舌头,表情有些无奈。殊不知这样的无奈看在秋晨眼里,有多羡慕。 “对了,秋晨姊。”结完帐,秋晨送冰兰出店门,招计程车。冰兰转头看秋晨,两眼闪闪发亮。“我带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啊?” “对。就是这样!”冰兰因为想到这么个好主意而高兴起来,刚刚的烦恼似乎都抛在脑后。“秋晨姊,你看过的人这么多,你如果看过那个男孩子,一定能给我建议的,对不对?” 面对冰兰单纯的信赖表情,秋晨……呆然无言。 “啊!计程车来了。那就这样,秋晨姊,我走了。” 计程车载走了冰兰。秋晨却还立在原地许久…… 别开玩笑了吧!冰兰真的把那男孩带来了,她又该说什么呢? 是希望她跟那男孩在一起,还是劝她选择石震宇?她是石震宇的朋友,所以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可是冰兰这么信任她…… 老天!她只不过是很单纯、很安静、很秘密的喜欢一个男人,怎么会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困境之中。 “你还要当小情敌的恋爱顾问啊?” —个淡嘲的声音响起,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秋晨身后,把沉思的她吓了一大跳。 “阿贵,你干嘛吓人?”秋展转头瞪他。 那个看起来老是睡不饱的大男孩耸耸肩。 “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伟大。” “你讽刺我?”秋晨挑眉。 阿贵双手抱胸,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赞同。 “你变了。你以前的直率、潇洒都到哪里去了?你不觉得自己变得很虚伪?” 秋晨的脸色在刹那间转白,像被他用了一巴掌。 第四章 我爱他,他爱她、她不爱他——多么讽刺的循环。 如果我真的爱他,我就应该为他感到难过,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知道单恋是一件多痛苦的事。但是我却无法真心与他同悲。心里有个邪恶的部分在雀跃,在期待…… 原来爱让一个人变得丑陋—— 你以为自己成熟、懂事、善良,结果因为爱所产生的嫉妒、占有、欲望将消磨了你所有的自信……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这天的晚上,“关外”的客人特别多。原因是有一群上班族男女在这里办联谊活动,因此平日宁静的小酒馆此刻显得热闹拥挤。 好不容易把客人点的饮料都上了桌,秋晨和阿贵两个人简直快要累翻了。 “呼……受不了,我要休息一下。” 秋晨即时抓住阿贵的衣领防止他落跑。 “还没下班咧!你别想走。” “我不行了。”阿贵的脸色有点白,抚着胸口。“我有低血压。” 秋晨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一时心软,请了这个比她还要弱不禁风的店员。 “你不是低血压。你是平常被阿文给宠坏了。” 阿贵跟阿文是一对同居好几年的同性恋人。他们的关 系一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秋晨是其中一个。 阿文对阿贵的疼爱、呵护,足以令天下所有的女人槌胸顿足,因为这么优质的男人喜欢的居然不是女人。 阿文不但包办所有家事,还是在外商银行上班的专业人士,他一直舍不得阿贵出来工作,说他只要乖乖在家等他回来就好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 阿贵毕竟还有一点骨气,不让阿文养,所以才求秋晨让他在店里帮忙。 “喂!你争气一点好不好。是你说要独立的,这一点小小的苦都受不了,难道你要回去让阿文养你?” 秋晨的话显然有用,阿贵闻言垮下肩。“好吧——我知道了。”他认命的放弃逃走的冲动,走回吧台后,开始垂头丧气的洗着脏了的杯盘。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又有客人进来。 “欢迎光临!” 秋晨扬起头。 “秋晨姊。” 走进采的是冰兰,她身边跟着一个帅气的年轻男子。 “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楚浩。”冰兰满脸娇羞,掩藏不住嘴角的幸福笑意。 秋晨打量那男子。他并没有一般人印象中搞乐团的人的狂放邋遢,反而有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简洁清爽的穿着,身上更没有乱七八糟的刺青或打洞。简而言之,他是一个很难让人挑出缺点的男孩子。 “你好,欢迎来‘关外’。对不起,今天客人比较多。”秋晨微笑着伸出手与楚浩握手。她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握手是最能够了解一个人的方式,而楚浩在这点上无懈可击。真诚的笑容、握住秋晨的手有力温暖、微微前倾的身体表示对对方的礼貌。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秋晨的心里是复杂的。她该为冰兰感到高兴,还是为石震宇感到难过? “你们就坐角落的位置吧!比较清静。” “嗯,谢谢你,秋晨姊。” 安排好了那一对小情侣,秋晨走回吧台准备他们点的东西。 “不错的男孩子嘛!”阿贵对秋晨说。 “是很好。”她不得不承认。 “那颗石头拿什么跟这种年轻帅哥比?我如果是冰兰,我也选这个年轻小伙子。” “他有他的优点!”秋晨稍稍抬高了音量,她忍不住为他辩驳。“他认真、他专一、他有责任感,而且——” “够了,够了,”阿贵伸手制止了秋晨。“我不想听你说他有多好。那种又臭又硬的石头,我看也只有你这傻瓜会喜欢。” “阿贵!”秋晨又羞又窘的捶他肩膀一下。 “啊!”阿贵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才打你一下就痛了?” “不是。你看!” 秋晨皱眉随阿贵手指的方向移向店门口。“啊!”这回连她也惨叫出声。 进来的人是——石震宇。 “该死!竟有这么巧的事!” 秋晨连忙瞄了冰兰的方向一眼,那对小爱情鸟正手牵着手,凝视着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切。 “这下有好戏可以看了。”阿贵凑在秋晨的耳边说。 石震宇没有注意到角落的人,反而看见秋晨与阿贵亲呢的打闹和耳鬓私语,他不自觉的绷起脸。 “你今天怎么会来?”秋晨见石震宇走近,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今天人很多,恐怕太吵,对不起。你要不要改天再过来?” 她是在赶他走吗? 认识她至今也有起码的默契。石震宇知道她的举止不正常。 “一杯威士忌。”他就是想留下来看她搞什么把戏。 “咦?” “怎么?你开店做生意也会嫌客人多?” “不,只是……” 秋晨还来不及想好解释的理由,角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他看见了。 震惊的表情融掉了他一贯冰冷严肃的面容,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然后又转为铁青。 酒馆里的喧闹声不见了。秋晨屏息看着石震字,而石震宇则看着冰兰。 这个时候,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楚浩执起冰兰的手,俯首亲吻。 秋晨在心里喊了一声完蛋。 石震宇紧捏在身侧的拳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的暴突…… “等等!不要!”秋晨拉住像一头出柙猛兽般要往前冲的他。“冷静一点,求你。” 他瞪视着她。那是足以令人胆寒的狂怒目光,秋晨的腿在打颤,可是她还是鼓起勇气昂首回视。 她不能让他做出以后会后悔的事来。这样的信念支持着她与他对抗。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抿紧唇别开眼。 那是表示他不会冲出去杀了那男孩子了。 秋晨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样的喘息时间持续不了多久,她看见冰兰他们站起来…… “你……你先躲一下!”秋晨情急之下,不由分说的把石震宇拉进吧台,藏在后面的小厨房里。门帘掩上,就只剩一双穿着西装裤的腿露出来。 “秋晨姊!”毫不知情的冰兰还有楚浩走过来。 “今天你忙,我们就不再打扰你,改天再来。” “这样啊?好啊!”秋晨勉强挤出笑容,心里却想着:快走!快走!天知道她还能镇住那个发狂的野兽多久。 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结完帐,楚浩说要冰兰在店里等他去把车子从停车场里开出来。 “他很棒,对不对?”楚浩出了店门口,冰兰就忍不住兴奋地对秋晨说。 “啊?て……”她该说什么?石震宇可是还在后面啊!秋晨的头开始隐隐作疼。 冰兰一点都没有察觉秋晨的僵硬,谈起男友,她的双眼发亮,幸福的好像全身都笼罩在粉红色的光圈一样,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羞涩内向。 “我好爱他!秋晨姊。你有没有过这样爱一个人的感觉呢?好像所有的感觉都快要从胸口满出来,好像你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好像只要能待在他身边,什么都可以不要,都无所谓。” 天啊!大小姐!求你别再说了!秋晨在心里大叫。 “你……先别冲动。”秋晨咽了口口水。“你还年轻。你以为你在恋爱,其实很多时候是被爱情的幻想冲昏头了。想想看,楚浩真的适合你吗?你石大哥对你那么好——” “我只当他是哥哥!”冰兰截断了秋晨的话。 秋晨愣了一下。因为从前的冰兰,绝对不可能用这么强烈的态度,表达自己的看法,看来这次她是认真的…… “我知道这样很忘恩负义……”冰兰接着说,咬着牙,相当苦恼。“石大哥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好痛苦,爷爷给我很多压力,石大哥也给我很大的压力。我没有办法对他们坦白……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当初不要被他收养。” “冰兰,你这样说太过分了!”秋晨忍不住替石震宇叫屈。 “对不起。”冰兰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秋晨姊,你是我唯一可以说真心话的人……我没有办法想像嫁给石大哥,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不敢告诉他……”说着她已经语带哽咽,梨花带泪的小脸让人心疼、不忍责罚。 唉……“算了,我送你出去吧!楚浩应该把车开来了。” 冰兰吸吸鼻子,乖顺的答:“好。” 目送冰兰平安上了楚浩的车,秋晨沉重的叹口气走回店里。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果然,她看见石震宇早巳从门帘后出来,阿贵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他坐在吧台前的老位置上,一脸阴郁的猛灌烈酒。 “别喝那么急。”她的手按住他握杯的手。 石震宇抬起头来。 她看见揉合了痛苦、愤怒的男性脸庞——那是一向笃定的一切,在一瞬间瓦解溃散后的挫败与震惊。 “你早就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反手捉住她的肩,阴冷的问。强烈的怒气无从宜泄,只能射向她。 秋晨被他抓疼了,可是她没有喊痛。“我……对不起。”知道他在迁怒,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好过一点…… 他瞪了她许久,然后突然甩开她,转身。 “你去哪里?”秋晨急急问。他现在的状况让人担心害怕。 石震宇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走出“关外”。 ☆        ☆        ☆ 冰兰回到石家已经是又过了两个小时以后。楚浩在门口让冰兰下车。 “明天还能来找你吗?”摇下车窗,他对着车外的冰兰说。 “我不知道。我希望可以出来,可是还不确定……”她好为难。 “我真受不了这样!”楚浩忿忿的敲打方向盘。他抬起头,眼中射出狂烈的光芒。“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石家,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不行!”冰兰慌张的摇首。 “兰……”楚浩正要继续说服她,石家原本黑暗的几扇窗子亮了起来,冰兰惶恐的张大眼。 “嘘!小声点,会听到的。你快走吧!我再跟你联络,好不好?” “可是……” 冰兰没再听他说,匆匆转身开门回家。 “爷爷!?”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眼前的老人家,冰兰着实吓了一跳,再加上自己确实做了亏心事…… “冰兰,今天比较晚回家。是跟朋友出去玩吗?”石镇堂慈蔼地看着她。 “啊……是……是跟班上的女同学约好……去听演奏会……”冰兰结结巴巴地说。 老头子深沉的眸光一闪,没点破她,只是笑笑说:“去听演奏会是好事,毕竟你是学音乐的嘛!你小时候只说了一句想学钢琴,我们家阿宇二话不说帮你请最好的老师,就算是咱们落魄的那几年,连吃饭都有了问题,阿宇还是支持你。唉,阿宇那么疼你,你可别辜负他,知不知道?” 冰兰的小脸倏地变得苍白无比。 “我不会的。爷爷,很晚了,我想回房洗澡睡觉了。”匆匆欠身,冰兰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打开房门,她就坐倒在床上,伤心的哭泣起来。 她该怎么办?从小到大她不曾违背过石大哥或爷爷意思,可是这回…… 她的压力好大、好痛苦啊!谁来教教她该怎么办? 冰兰的心思混乱,根本没注意到房门没关好。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此刻正站在门外,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斑斑、她紧皱的眉心、她的不快乐,听见她哽咽的哭泣声…… 门外的男人有满溢出胸口的不舍。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许多画面在他眼前重演、许多感觉在他心中纠结…… 见到那男孩跟她在一起,他震惊的不敢置信。那种心情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愤怒,好像人抢走原本只属于自己东西的一种本能反应。 然后他听到冰兰对秋晨说的话,那又是更严重的一个打击。原来他的存在竟变成她的负担。这些年来他的付出、疼爱,却造成她的压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十几年来他所深信不疑的事情,全在一夜间走了样。 房间里的冰兰还在哭泣。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很压抑、很克制的吸泣声。这样反而更令他心疼。 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她,她还只有五岁。来到石家,怯怯弱弱的小女孩,大大的黑眼里还盈满泪水,楚楚可怜。没有兄弟姊妹,也没有跟任何小女孩接触过的他,立即发誓要好好保护她、照顾她。 有好几次,冰兰因想念死去的妈妈而哭的时候,就是这种压抑的哭泣声。她是个内向的小女孩,又由于寄人篱下,生怕造成别人的困扰,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直很听话、很乖。 他曾对自己说,一定要让她快乐、让她不再需要压抑自己。可是最终造成她压力的人,却是他。 石震宇站在门外好久好久,只有冰兰的哭泣声伴着他。 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        ☆        ☆ “你还不回去?都……啊——哈——快一点了。”阿贵对秋晨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今天真是有够累的。先是忙完那一摊联谊的客人,后来又发生冰兰那颗石头的事,最后还有一大堆客人走后留下的碗盘要收拾清洗…… “以后别再来打工了。”阿文站在阿贵身边凶恶的吼他。 每天晚上他都会来接阿贵下班,不管有多晚,不管他自己是不是也累得半死,而且第二天还得早起上班。 “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虽然是生气的语气,但是将累的快合上眼的情人拥紧在自己身边的动作,却意外的温柔。 “恶!你们别在我眼前亲热了,本小姐还孤家寡人,受不了这种刺激。”两个好看的男人抱在一起的景象,确实有一些太过分了。秋晨翻翻白眼,挥挥手把他们赶走。 “要不要我顺道送你回家?”阿文问。 “不用了,才几条巷子的距离。” 窝在阿文怀中的阿贵走出店门,抬起头来,原本快要闭上的眼微微张开,“嗨,今晚是满月耶!”他慵懒的笑着回头对秋晨说:“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可不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喔!” 阿贵也许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玩笑话,秋晨却有种不安的预感在心头一震。不过她很快的排除那种可能性。 “神经!”秋晨轻嗤。 阿贵只是笑笑,和阿文回家了。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的店里分外冷清。秋晨虽然也累了,但是却毫无睡意。她知道她应该关店回家,可是她却开始拖地抹果子。 门上的风钤响起,循着声音,秋晨抬头,竟看见石震宇走进门来。 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走。 原来她在等他…… “你怎么来了?” “你还没关店?”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同时怔愣一下,又相视而笑。只不过石震宇的笑是苦涩的。 “喝杯酒吧?”秋晨走到柜台后,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他对面。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老习惯——个适合聊天的气氛和位置。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石震宇没有说话,只是喝酒。 秋晨也不打扰他,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他眼里的伤痛令她着急,他的失神让她难过。她想拥抱他,给他安慰;更想打醒他,让他忘记那个不爱他的女子,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个爱他的人。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我没见她这么开心的笑过。”阴郁的,石震宇开口。他的视线始终停驻在手中握着的酒杯。 秋晨当然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她没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见过她脸红、没见过她像今晚那么漂亮……今天晚上,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她变得很美……” 他又继续说了很多,从她认识他至今,她没见过他像今夜一样多话。 也许……他是醉了吧!? 她安静地倾听他诉说着冰兰的一切。 “我知道我对她而言太老、太严肃,可是我是真的想让她幸福。想不到……原来我让她这么为难,我对她的感情反而造成她的困扰。”他自嘲的苦笑。 “我今天才知道她承受多少压力。爷爷太卑鄙了,一直灌输冰兰一堆什么知恩图报的烂观念,造成她的罪恶感。天真的冰兰才会以为她“必须”嫁给我,“必须”喜欢我,她才会对我撒那种谎……我今天晚上看到她哭的那么伤心,我真恨自己让她这么难过!” 秋晨看见他眼里的痛苦。在自己会意过来之前,秋晨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脸庞上。 这是第一次她越过两人之间那条界线,这是第一次,她碰触他…… 她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安慰,眼睛里却有着了解与温柔。 他被震住了。比起任何言语都还要强的效果,她柔软的手心、她宽容的眼眸……像被催眠似的,他没有拒绝她的碰触,反而伸手复住她的。 交换的眼神,有着相互的了解;肌肤与肌肤的接触,不含欲念,只有朋友跟朋友间最真挚的关心。 良久,他松开手,却仍然越过吧台与她交握着。 “你打算怎么做呢?”她轻柔的问。 “我会成全她。”石震宇很笃定,没有一丝犹豫。“既然我变成她幸福的绊脚石,那么我选择让开。” “失去了她,你会痛苦。” “我只希望她过的快乐。” 秋晨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是怎样的爱情,可以让一个人退让到把自己的感觉丢弃的地步? 被这样爱着的女人,是幸福的。可悲的是,那个幸福的女人并不了解,有一个男人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珍惜,因为她不爱他。 爱情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公平。 她为石震宇感到难过,更为自己感到难过…… 石震宇接着说:“我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我想我会主动跟爷爷提,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我有了喜欢的女人,要跟她结婚。这样一来,就可以堵住老人家的嘴了。” 呵!他竟连一点罪恶感也不忍心让她来背。秋晨紧咬着下唇,一阵苦涩在心里漾开…… “这是我听过最离奇的结婚理由。”她摇头失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这个办法是很完美。但是,去哪里找一个女人来陪你演这场戏?” 他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她…… 秋晨蓦地停下啜饮的动作。 “秋晨,我们结婚好吗?” 第五章 “我们结婚好吗?”他说。 我知道,他会这么说,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爱“她”。 只为了不让女孩有一点点的愧疚,他成全,他退让,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她。 为一个他爱的女人,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也只有他这样的傻瓜会做出这种事。 而明知道这一切的我,却还是没有拒绝。那么,我是不是比他还傻……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为什么是我?” 秋晨还处在一种恍然如梦的晕眩感之中。 “我想不到还可以找谁。这时候我想起你说过——如果以后你结婚,你不会选择那个你最爱的男人。既然这样,你何不考虑跟我结婚,我能给你你想要的。我有固定的经济基础,我们很谈的来,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最重要的是,我们并不爱对方,也就不会像你说的,相爱容易相处难,更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秋晨的脸发白,他不会了解他的话对她是多大的伤害,他还以为他提供的是一个很慷慨的提议。 她感觉自己是个赌徒,手里紧紧捏着最后一叠筹码,明知道输的机率很高,却无法抗拒诱惑。也许,这一把,她会赢……她会得到她一直想要的…… 纵使输了又怎样?至少她试过……至少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她的心在狂跳。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试着扯出轻松的微笑,双手却紧紧握着咖啡杯。 石震宇皱眉。 “那我就伤脑筋要找别人了。” 她能让他因为这么愚蠢的原因,跟别的女人结婚吗?脑海里立刻尖叫出答案——不行! “我们结婚吧!”她说。 ☆        ☆        ☆ 难道就如同阿贵说的——月圆之夜,人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 第二天下午,秋晨坐在店里,客人不多,她一个人在发呆。 “阿晨!喂!哈罗!”一双手在她面前挥舞了好久,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咦?阿贵?你来啦。” 阿贵嗅到一丝不寻常。不寻常一,他迟到了,错过最忙的午餐时间,秋晨没有开骂;不寻常二,她穿着连身洋装,针织外套,看起来活像个清纯的女学生;不寻常三,她居然把店里的餐巾纸一张张折成纸鹤。 “你怎么啦?”阿贵哇啦啦的怪叫,抢走她手上的纸巾。 秋晨低头一看,脸红了起来。 “你今天怪怪的喔!发生什么事?” 秋晨抬起头,两眼亮灿灿的闪着怪异的诡光。 “喂!阿贵,如果我说——我要结婚了。你觉得怎样?” 阿贵的眼睛顿时睁大。“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对象是谁?” 秋晨吐了吐舌头。“那颗石头昨天晚上跟我求婚了。” 阿贵的表情先是讶异,然后皱眉,最后是嫌恶。“他昨天不是才发现他的小女朋友有了男人?” 秋晨心虚的咽了口口水,把昨晚她跟他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阿贵,果然他的反应是—— “你头壳坏掉了!?这种事你也答应他?”阿贵破口大骂。 秋晨咬着下唇,十只手指紧扭成结。这一刻,她没有了往日潇洒坚强的形象,只是一个迷惘无助的小女人。 “我不算吃亏啊!他那么有钱,而且我们也处得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干涉我的自由。跟他结婚,我没什么损失,反而是赚到了。就算离婚,也可以捞到一笔可观的赡养费。”秋晨不断说服阿贵,也像在说服自己。 阿贵有被她说服吗?显然没有。只见他给她一记杀人白眼。 “平常看你精明得很,还当客人的爱情顾问,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一扯到那颗石头,自己的智商就退到小学生的程度?这种婚能结吗?用膝盖想也知道……” “嘘!别说了!”秋晨阻止他。“他来了!” “谁?”阿贵转头,看见店门打开,石震宇走进来。 “他来做什么?” “今天我要去他家拜访他爷爷。”秋晨小小声说。 “你说什么!?天啊!你这笨蛋!”阿贵敲了秋晨的额头一下。 石震宇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很惊讶的发现,秋晨也有这样娇怯的小女人姿态,和在他面前的她有很大的出入。这个体认,不知怎地,让他感觉不太好受。 “嘻!你来了!”面对石震宇,秋晨丢弃混乱的心情,扯出自信的微笑。 “可以走了吗?”石震宇问。 “没问题。”她转头对阿贵说。“店就让你顾了喔!我晚上才回来!” “阿晨,你——” 阿贵看来还没放弃说服她,可是秋晨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捉住石震宇的手。她不想听阿贵的话,那是因为她不想承认,他有可能是对的。 “bye!”她逃也似的急急拉着石震宇往外走。 ☆        ☆        ☆ 这是秋晨第一次到石震宇的家。 他先带她参观他的公司。 “这里是货运公司的总部,办公室里有五十几个员工,不包括在外面跑的司机,另外我们在全省各县市都有分部……”他边走边解说。 办公室里的员工们还是第一次看老板跟一位小姐走在一起。虽不敢明目张胆,却都忍不住好奇的偷瞄她几眼。 秋晨捕捉到几道探测的目光,她毫不扭捏地对他们露齿微笑,还挥了挥手。 她的笑容立刻得到回应,有几个人对她微笑挥手,但在接触到老板严肃的表情以后,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低下头。 他们离开办公室,往后面的老屋走去。才一踏出门,身后就爆出兴奋的吱吱喳喳声。石震宇皱起眉头,秋晨却笑弯了腰。 “喂,你一定是很凶的老板喔?否则你的员工怎么都那么怕你?” 他的眉皱得更深。“没有。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永远那么简洁。 “你呀,”她抬起手来揉开他的眉心。“你的问题就在你吓人的表情。” 他很高,她必须踮起脚才构的到他的脸,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 石震宇感觉到一股属于女性的馨香盈满鼻翼,她柔软冰凉的手碰触着他,带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照理说,他不习惯跟另一个人那么亲近,可是她的靠近是那样自然。 石震宇怔愣的一下,思考着这个问题…… “接下来要去见你爷爷了吗?他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很凶?” 秋晨好像完全没有他的困惑。他摇摇头,甩开这无用的思绪。 “放心。”他给她的回答依然简短笃定。 ☆        ☆        ☆ 放心?才怪! 秋晨现在坐在石家老屋的客厅里。对面是一个气急败坏、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白发老人。 “你疯了吗?阿宇!你带回采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你看看她,哪里比得上我们家冰兰?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下符咒,否则你怎么会被这种女人迷住?”老先生当着秋晨的面,就对石震宇破口大骂,完全不给秋晨留情面。 石震宇预料到爷爷不会赞同,却没想到他会当面给秋晨难堪。 他不悦的绷紧脸。“秋晨是个好女人,我决定跟她结婚。” “我不答应!”石镇堂怒吼。“除了冰兰,我不要别的女人做我的孙媳妇!” “爷爷……”在一旁的冰兰怯生生的开口。“你不要这样……秋晨姊真的很好……她很能干,开了一家小酒馆,我也常去秋晨姊店里找她聊天……” “你也帮她说话?”石镇堂气愤的跺脚。他转头瞪视秋晨。“哼!你这女人很厉害啊!连冰兰都被你收买了。可是你骗不过我这个老头的眼睛,开酒店的女人会有多好?我们石家绝对不容许这种来路不明、不清不白的媳妇!我不许!绝对不允许!” 老头子最后的话对秋晨而言,简直就像炸药,在她脑门爆开。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从一进门她就告诉自己,要给石震宇唯一的亲人留一个好印象,她一直忍、一直忍,从一默念到十,又从十默念到一……她宋秋晨可不是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软脚虾。 乖顺的低垂着螓首,变冷变硬的黑眸渐渐眯起…… 抬起头,娇嫩的红唇倏地弯起一抹自信的媚笑。 “很抱歉,爷爷,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媳妇。真糟糕,我本来还想说跟震宇结婚以后,可以好好孝敬你。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只好另外找房子搬出去住了。”她将视线转向石震宇,故作无辜可怜的望着他。“对不起喔!宇。你也看到的,是爷爷讨厌我的,这样勉强住一起也不好,你说是吗?” 石震宇有一刻无法会意过来。他没有想到秋晨会反击。看着老头子错愕、震惊、哑口无言的表情,唇边笑意突破堤防,渐渐扩大…… “是啊!我就说爷爷脾气不好,你偏偏说要试试看一起住。看样子,我们上次去看的那栋房子,该去下订金了。” “等……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要搬出去住?谁允许你们的!”石镇堂慌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唯一的孙子会不跟他住。 “爷爷。”石震宇严肃的对他说。“我娶定秋晨的。不管你同不同意,如果你可以接受秋晨,那我们还可以一起生活,要不然我就搬走。” 祖孙两个互相瞪视,两张相似的脸庞写着一样的倔强。 石镇堂心里清楚的知道,震宇一向有自己的主张,不是他可以操控的。现在又加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厉害女人……真该死! “哼!你要娶那女人就娶吧!我管不着。不过,以后你后悔了,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石镇堂悻悻然道。再瞪一眼秋晨,才愤恨不平的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赢了!,秋晨愣看着老先生的背影,有点不敢相信、有点虚脱。刚刚明明还伶牙俐嘴的,现在才发觉自己做的多大胆、多霸道…… 目光与石震宇相接,无声以眼神交谈—— 我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会,你做的很对。 相视微笑,默契十足。 “秋晨姊!”冰兰的声音打破这宁静时刻。 她的粉脸绽放光芒,黑溜溜的跟珠闪烁兴奋。爷爷一走,她终于能问出憋了好久的疑问。“天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昨天听石大哥说你们要结婚了,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秋晨与石震宇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她耸耸肩,笑着说:“爱情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也认识那么久了,突然看到身边的这个人,觉得在一起也不坏,就这么不顾一切决定了。连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薄弱的借口,也只有冰兰这样单纯的小女生会相信。也或许是,人们总愿意去相信那些想要相信的。 冰兰快乐的喟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为你们高兴!”她握着秋晨的手,低声说:“我本来还担心……以为石大哥对我……” 冰兰的脸红了起来。“真不好意思,秋晨姊,我那时候还对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就把它忘了吧!是我想错了……还白担心了好久。真傻是不是?” 秋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转头,望见石震宇直视前方,严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见到他捏紧在身侧的拳……心里一阵揪疼。 无知是幸福的。女孩不知道男人为她做了什么,所以她可以全然的快乐着。 “总之,祝福你们!”浑然不觉眼前两人的僵硬,冰兰笑着说。“我很高兴有秋晨姊当我的大嫂。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冰兰起身翩然寓去。 石震宇凝视着她姣美的背影……消失…… 秋晨凝视着他…… ☆        ☆        ☆ 一个月后,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秋晨和阿贵拉下铁门,并在门上贴上这么个红纸条—— 明日起,店家喜事,休息三天,三天后照常营业。 “喂,阿晨,”阿贵忧心忡忡的看着那张红纸条。“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喔!” 站在阿贵身边的阿文也看着那张红纸条。 “逃婚的话,就躲到我们家好了,那颗石头那边,我帮你说一声就行了。” 秋晨的目光从那张红纸条转向两人,狠狠的瞪视。 “喂,我要结婚了耶!你们两个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祝福我吗?谁要逃婚?别说那些触楣头的话好吗?” 阿文、阿贵互看一眼,耸耸肩。 “算了,阿晨,别逞强了啦!” “对嘛,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意气用事。” “我不是意气用事!”秋晨咬紧牙根。 “不是意气用事是什么?”阿文挑眉。 “是啊!明明知道人家爱的不是你……” “够了!你们两个还可以再残忍一点!”有两个对自己太过了解的朋友,有时候真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 那两个俊美的男人终于闭上嘴,斜睨着她。 “好吧!好吧!”她垮下肩,投降。 “你们说的都对。我知道我的决定很危险,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就算他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可是我有什么损失?我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住在一起,我可以想见他的时候就见到他,我不用再压抑自己思念他的心情。有几个暗恋的人可以像我这样幸运? 而且你们实在太悲观了。说不定在相处以后,他会爱上我;说不定时间一久,他就会忘记她;说不定我们会很幸福、很快乐。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是一个赌徒。”阿文的唇抿得更紧了。 “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你不是一天到晚发表高论,说什么不跟自己爱的男人结婚?” 秋晨苦笑。“我承认我是个骗子;我承认我懦弱、意志不坚定。你们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好不好?我会没事的。既然我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我会尽力做好他的妻子,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努力过。” 阿文与阿贵无语。不是因为他们被说服了,而是秋晨脸上笃定的神采。 他们知道她是不会改变心意了。 “好了!我得快回家了。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化妆、梳头呢!” 挥挥手,秋展转身走了。 她的背脊挺直,姿态优雅,有如一个坚强的女战士。 她是一个战士没错——为她的爱情而战! “她很勇敢……”阿贵喃喃的说。 “也很愚蠢。”阿文下了注解。 ☆        ☆        ☆ 第二天上午,秋晨在自己租来的公寓中,等着石震宇来接她。她的几个姊妹淘挤在她房里,嘻嘻哈哈的帮她梳头、化妆、戴头纱。 因为秋晨的家人全都不在了,加上石震宇家的人口也简单,于是他们决定好用公证结婚的方式。 不过令秋晨感到窝心的是,虽然他们一同决定婚礼不须铺张,但石震宇却坚持该有的仪式、礼俗仍不可免——像是喜饼、首饰、婚纱,甚至是结婚照。 拍照那天,她看得出他有多不自在。大抵男人对拍结婚照这档事,都觉得很无聊,不晓得为什么女人那么坚持。可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她却看出他的体贴和付出。他为她所做的忍耐,让她感动久久。那也是她第一次可以期望——也许,他们的婚姻有成功的可能…… “秋晨姊,你真的好美!” 秋晨已经打点好了,冰兰看着她,发出赞叹。 今天的秋晨确实比往日更加艳光照人。一袭强调出她窈窕身高的白纱礼服,透明立体的彩妆,和高雅盘起的秀发,缀以简单的头纱,所有的造型都是她自己设计的,而成果也充分表现出她绝佳的品味。 “谢谢。”秋晨对冰兰微笑,转个圈,满意的欣赏镜中的自己。 “新郎来啰!”阿贵在门外喊道。 石震宇走进门来,秋晨起身迎接他。 他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在看见秋晨时,突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嗨!”秋晨觉得他呆呆的样子很有趣。 “你……好美……”他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黝黑的脸庞上泛起一抹隐约的红晕。秋晨的靠近让他突然有种呼吸困难之感,认识她这么久,从没有仔细去看,原来她是如此美丽。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冰兰…… 秋晨一怔,随即开心的笑漾开。她真的好高兴,因为她知道此刻他的脸是为她而红,心是为她而跳…… “傻瓜!”她嗔道,心底甜滋滋的。 石震宇挽着她的手,秋晨紧紧的回握。她怕不捉住他,她就要快乐的飞上天去了。 婚礼的过程简单而隆重。秋晨沉浸在幸福的光环之中,就算是老爷爷不悦的臭脸,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交换婚戒时,石震宇将一枚设计大方的钻戒,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他谨慎而认真的表情让她感动。幸好有头纱的遮掩,让他不至于注意到她眼里满盈的感情。 在秋晨也帮石震宇戴上婚戒之后,他掀起她的头纱,吻了她…… 那是一双干燥却柔软的唇,轻轻落在她唇上,温柔、慎重。 他没想到她的唇尝起来这么香甜美好。本来只是把接吻当成仪式的一部分,他却发现自己一沾染她的气味,便不想放开她、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个吻。 他探测着她的唇线,攫取她檀口内的蜜津;忘情的加深那个吻,忘记时间、空间地点……直到有人不安的咳嗽。 他猛地回神放开她。 秋晨的眼里有惊讶,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事实上,她的眼波流转,双唇因他的肆虐而红艳欲滴,看起来是如此娇艳动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秋晨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他已经第二次为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了。是因为从今天起,她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成为他的妻子了吗? “好了,不要拖拖拉拉的,该回去了!”石镇堂粗鲁不耐烦的咕哝,打断了石震宇的思绪。 他很庆幸他被打断。他有预感,这个问题他最好不要再深入下去。 他们一行人分三辆车回石家。要走出公证处的时候,石震宇才注意到冰兰身边的男人—— 是那晚的那个男人,冰兰的男朋友。 在法院门口等着车子开过来的时间,冰兰带着他来到他们面前。 “爷爷、石大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楚滞。我的……呃……朋友。”从冰兰含羞带怯的表情,不难看出这个男孩不只是普通的“朋友”。 没有人预料的到冰兰会选择这个时机,把楚浩介绍给大家,包括秋晨。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聪明的选择。因为石震宇或爷爷不管再如何,也不会在此刻发火。 只是…… 秋晨的感觉就像有人把电源按掉一样,原本正在欣赏的一场电影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她被迫从甜美的梦境中回到现实。 石震宇握着她的手攒得好紧……他的脸满布寒霜,瞪视着楚浩。 她在他脸上看到的……是嫉妒吗?那么此刻她脸上是不是也有相同的表情? “你好,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秋晨挤出微笑对楚浩说。 “恭喜你们。”楚浩滞咧开嘴露齿而笑。 秋晨不知道石震宇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听他说这句“恭喜”,不过以她的了解,她最好马上把他拉开。 “谢谢。我们该走了,车来了。” 石震宇不动。 “震宇!”秋晨扯扯他的手。 极度缓慢的,他终于把视线从冰兰和楚浩身上移开。 “车来了。” 秋晨重复。她不知道自己怎能再维持脸上的笑容,嘴角好酸,心也好酸…… ☆        ☆        ☆ 楚浩没有离开,一直跟在冰兰旁边,一直跟他们来到石家。 爷爷一进家门,二话不说就气冲冲的把自己关进房里。他不只对孙子的婚姻不满,更对冰兰被别人抢走感到气愤难平。 爷爷无礼的动作没有影响秋晨的心情,真正让她的心沉到谷底的,是石震宇的心不在焉。 他从楚浩出现开始,就不时瞪着他们。似乎等着楚浩做出什么不当的行为,他就要上前痛揍他几拳。 秋晨开始怀疑,结婚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我带你到我们的新房,你先休息一下。”石震宇对秋晨说。 呵!至少他还没忘记她的存在。她安慰自己。 “好啊!” 新房在二楼。石震宇在结婚前曾带她看过他的房间。 他房间旁有一间原本作为客房的空房,他说那是给她用的。虽然说对他分房睡的决定,感到些许失落,但秋晨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这里。” 随石震宇的脚步,她来到贴着喜字的房门口。 秋晨呆呆的注视室内,一下子有种晕眩之感…… “你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她喃喃低语。不敢置信的看着变得宽敞的房间,那面曾阻隔在主卧房跟客房间的后墙被打掉了。原来的衣橱不见了,变成一个更衣室。 秋晨如作梦般的走进房内,一一看着这些改变。 更衣室里有一面墙作成衣橱,四面橱柜里有两面是男性衣物,两面是空着的。另外还摆放了一个梳妆台。他的房间原本简洁阳刚的感觉,因为这些东西而变得柔软、女性化了一些。 秋晨走进相连的浴室,浴室一样有两个柜子,一边是他的用品,一边是空的…… “从决定结婚开始,我就让人来重新装潢。对不起,我擅自主张作了这些变动,也没问过你的意见。”石震宇看秋晨久久不说话,突然感到不安。“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改……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 “不!这样很好!”秋晨转身,急急的打断他。她的白纱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圆弧。 石震宇愣了一愣。他又再次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他没见过她那样的表情,她的双手贴放在胸口,一双大眼染上一层亮灿灿的水雾。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他确定她是高兴的。 就因为他在房里作的这些装潢吗?石震宇很疑惑。但无论如何,他知道为了再看到她这样欣喜若狂的表情,他愿意做任何事。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秋晨环上他的颈项,在石震宇还没会意过来前,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石震宇还呆立着,秋晨将头埋在他肩上,紧紧抱住他不愿放开。这是第一次,她表现出她的感情,和压抑不住的感动…… 他所做的对她的意义太大了。他跟她结婚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他却不是随随便便许下承诺。二分之一,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分成二分之一。不只反应了他一板一眼的个性,更代表了他是真的把她纳入他的生活中,尊重她,让她分享他的一切。 “够了……这就够了……”秋晨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说什么?”她抱的他好紧,她的头靠在他肩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石震宇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秋晨,跟他五年以来认识的都不一样。 “没什么。”她摇摇头。 刚刚因为他对楚浩的态度而一度低落的情绪,在见到他的用心之后再度扬起。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啊! 她怀疑石震宇了解这一点。 第六章 开始了。 跟着你,投入这场赌注。 我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我只知道我绝对会全力以赴。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夜深了,秋晨洗完澡,除去一身黏腻和脸上的妆,才终于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因为晚上的喜宴是在公司旁边的停车场办的,席开四、五十桌,石震宇公司的员工就占了三十几桌,加上一些生意往采的客户、厂商等等。 “那些货车司机还真能喝……”坐在梳妆台前,她回忆起刚刚被灌酒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人家,是她自己的个性本来就爱热闹,没多久就疯疯癫癫的跟那些员工们闹了起来,最后搞的跟每个人都很熟似的。 “唉……才第一天就形象全毁……”懊恼的抱着头,秋晨在脑海里浮现爷爷那张臭脸。他一定把她当成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本来他对她开酒馆这件事就很感冒了说。 石震宇会不会也跟他爷爷一样,觉得她这个新娘太“活泼’了?或是他根本没注意到她,她看他今天晚上的目光还是不时投向冰兰跟楚浩。 唉…… “加油啊!宋秋晨!你答应过自己的!”她拍拍脸颊,对着镜子说。 门口传来一阵声响,摇摇晃晃的石震宇在众人的拱拥下走了进来。 秋晨刚刚上楼前,几个亲近的好友还是在客厅里拉着他劝酒、拼酒,纵然石震宇的酒量不错,但也禁不起这样折腾。 又是一阵嬉笑戏谑之后,众人才放他们这对新婚夫妻独处。 “你还好吧?” 他的脸红的不像话。他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一张酷脸比平常还要严肃。 她觉得他的样子有点怪……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她走近他,轻轻碰触他的手臂一下,他整个人就倒在她身上。 “啊!”天!他好重!一百九十几公分的身体压在她肩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浓烈的酒味冲向她的鼻翼,秋晨这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喝醉。原采他喝醉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啊!?她被他压得很痛,可是却觉得很有趣。 但是当她听到一声干呕的时候,就不觉得那么有趣了。 “等……等一下!你忍一下!”懂慌张张地把他带进浴室,刚好来得及。 等处理完一切,秋晨已经满头大汗。 “喂!别在这里睡啊!会着凉的。”她拍拍他的脸颊。 “喔……”他应了一声,声音中有浓浓的睡意。 “把脏衣服换下来,会舒服一点。” “喔……” 无论秋晨说什么,他就只是说声喔。然后乖乖的任她摆布他的四肢,把西装脱掉。 他的样子完全没了平常的严肃冷硬,低着头,像个听话的小男孩。明明是个高大威武的壮汉,脸上却露出茫然温驯的表情。秋晨不知怎地很想笑。 “你笑我?”他突然抬头皱眉。 糟!她真的笑出声了!? “没有……”秋晨收起所有表情,连忙说。“我是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喔……”他点了点头,却一动也不动。 “你不会又睡着了吧?”秋晨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今晚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她已经知道他喝醉了酒不会大吵大闹,只会变成一根木头;她还知道他有站着睡觉的特异功能。 “我帮你洗好吗?” “……” 他不回答,她就只好自己决定啰! 秋晨深吸一口气,咬紧牙根,不顾烧红的双颊,小手放在他的裤头,一把扯下…… ☆        ☆        ☆ 自己这个样子,像不像一个花痴? 盯着男人赤裸的胸膛,着魔似的移不开视线……那是刚刚她才帮他洗好、穿上浴袍,如今仰躺在床上的石震宇。 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原来……平常藏在笔挺西装底下的,是结实的肌肉、平坦的腹部,还有…… 秋晨的脸红到发根,一个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那是刚刚她帮他冲澡时看见的部分。 虽然她当初决定嫁给他最大的原因,就是要更了解他,但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了解”。 “天!”她轻轻的喟叹。 秋晨绝对想不到她的声音竟唤醒了石震宇。他缓缓张开眼睛,然后看见盯着他胸膛的女人。虽然一开始有些茫然,但下一秒他的双眼陡地一亮。 他酒醒了!该死! 想到自己还不知耻的趴在他身上,秋晨急着逃开,没想到头发却压在他的手臂下面。 “痛!”没一秒钟,她又弹回他身上。 “对不起……”他挪开身子,让她的头发得以自由。 她应该移开身体的,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直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睛变得深沉,而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啊!男人毕竟是男人……秋晨突然领悟。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她也仅穿着一件薄睡衣。这个暖昧的姿势,更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变化。 眼前只有两个选择——她可以走开,然后两人从此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或者,她可以坚持下去,然后两人变成真正的夫妻。 加油啊!宋秋晨!心里默念着,她故意靠近他,温暖饱满的乳房轻轻压在他的胸膛上。她的唇离他的耳朵很近,若有若无的吐着芬芳的气息…… 石震宇再次感受到今天在婚礼上那一吻,所产生的致命影响力。 “秋晨……” “嗯?” 更糟了,现在她的唇轻扫过他变得通红的耳垂…… “你在做什么?”这是他的声音吗?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会这样粗嘎紧绷…… “我们是夫妻了,不是吗?”她的笑容那样甜美娇媚,水漾的眼波里流转着诱人的情慷。 “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手正顽皮的抚上他的腹部。 “可是什么?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不是吗?”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现在石震宇的脑袋好像变成一团灼热的火球,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再加上她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秋晨……” “嘘!不要说话。我想要做你的妻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她竟然做出这种事…… 轰地一声,全身血液好像都冲向她正圈握住的那一点。 再也禁不住冰火相交的刺激,石震宇低吼一声,翻身将秋晨压在身下。 她仰首望着他,这一刻,她在他眼里再也看不见平日的克制谨慎,他的眼里有某种风暴的意念…… 她看见的是一头野兽,一头因为她而蜕身成的野兽。 秋晨轻笑出声。她的眼睛里有兴奋、有期待,没有一丝恐惧…… 石震宇低咒。这一刻,他才领悟,他娶的女人是个恶魔。 当他俯身吻住那双诱惑的红唇时,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她掳获,心甘情愿地投入熊熊烈火中…… ☆        ☆        ☆ 石霞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一边的手臂好像不见了,麻木,没有任何感觉……皱着眉头睁开眼,他才发觉——他的手臂还在,只是上面枕着一个女人。 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是梦吗?那个狂野性感的女神是他的好朋友秋晨?而那个像野兽般疯狂痴缠着她的男人……是他? 不!应该不是梦。因为从此刻两个人赤裸裸紧依着的身体看来,他想起的恐怕只不过是昨夜绮梦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和秋晨怎么会变成这种关系!? 不,如果说,他跟她求婚的时候,连想都没想过两人会发生性关系,那未免太过矫情。只是在他的计划里面,它“应该”不是这样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应该”是在他们逐渐适应彼此的生活以后,“应该”不会这么激烈,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一并被卷走那样的狂乱…… 总之,事情已经失控到完全超越他所计划的地步。他原本想要的婚姻,是拥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伴侣,互相信任、照顾、又了解彼此的朋友,别人眼中也许淡然无味,可是却可以细水长流的感情……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一点也称不上“淡然无味”…… 不是说他不喜欢昨夜。事实上,他也相当“投入”。只是……那感觉就像你点了一碗阳春面,却来了一客牛排一样。 “嗯……”睡梦中的秋晨咕哝了一声,在他怀里翻了一下身。石震宇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晨…… 但显然老天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秋晨醒了过来,抬起头,对着他咧开一个慵懒诱人的微笑。 “嗨!老公!” 天!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引人犯罪吗?她不知道男人在刚睡醒的时候最脆弱吗? 显然不。因为她一个翻身,就像章鱼似的趴在他身上,紧紧缠住他。 石震宇每一寸皮肤都清楚的意识到,两个人的身体贴合的没有一丝缝隙。 她的长发如飞瀑般垂散下来,就像将两人密实的缠进一个甜美网里…… “秋晨……”放开!否则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向老公要个早安吻不过分吧!”她的红唇噘起。 这个女人真是他认识的那个秋晨吗!? 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的唇距离他只剩一寸…… ☆        ☆        ☆ 床上的两个人热汗淋漓,秋晨将头埋在石震宇的颈间,他们一同喘息着,在彼此怀中调整呼吸…… 石震宇的手紧紧扣在秋晨的臀部,另一只手则眷恋的抚摸她的背。 秋晨爱极这样的温存,那种满足远超过世上任何事。 但是当他的轻抚停下来,秋晨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像是突然醒过来,了解自己身在何方,和谁在一起…… 秋晨被迫从甜美的梦境中回到现实。她知道他犹豫了。 “秋晨——” “嗯?” 他在迟疑着不知该怎样措辞。“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以为会是怎样呢?”她用手肘撑起身体,凝视着他。“你希望怎样呢?我们当一对无性夫妻吗?你希望结婚以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朋友?” “不。” “你不喜欢我们的做爱?” “不!” “那是什么问题?” “太快了。”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他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的投入……那种感觉对一向习惯所有事情都按计划进行的他而言,有点……适应不来。 秋晨咬着下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对我而言,虽然我们结婚的理由有点‘另类’,可是在我答应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希望我们的婚姻是玩真的。你是怎么想的?你希望我们的婚姻只是幌子吗?如果这样,你应该早点告诉我。那样我也可以早点告诉你,那不是我要的。” 她是一个诚实的、而且意志坚定的女人。她不像冰兰一样柔弱,需要人保护。这一刻,石震宇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独特。而且,内心的深处,她的率真打动了他。 “不!我绝对没有把我们的婚姻当成幌子的念头。我是真的想娶你,跟你共度一生。如果我表现的很差劲,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还没有办法适应。秋晨,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和她比起来,他的话总是笨了些。可是他还是尽力想让她知道他的感觉。 她没见过他这么急切的样子。他的话、他努力把它们讲出来的认真,让她感动…… 她深吸一口气,抿着唇,防止泪水涌上眼眶。 “谢谢你,我很高兴你这么说。” 他们相视微笑。 那一刻他们知道了—— 他们的婚姻有一个很好的开始…… ☆        ☆        ☆ 他们下楼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秋晨那边没有亲人,所以在新婚的第二天,他们不用赶着归宁。加上他们说好因为石震宇最近工作比较忙的关系,暂时不去度蜜月,所以这天是很优闲的。 “终于知道要起床了啊?哼!”一进餐厅,石镇堂就对着秋晨吹胡子瞪眼睛,说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 秋晨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爷爷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个把他孙子带坏的妖女。不过他可能不知道,这对她而盲可是一种恭维。 “爷爷早,冰兰早!”秋晨笑脸盈盈。 “早?都几点了?”石镇堂嗤道。“做人家媳妇的哪个像你一样这么晚起床?你看我们家冰兰多乖、多懂事,中午这些菜全都是冰兰煮的……” “爷爷够了!秋晨昨天很累。”石震宇打断他尖酸的抱怨。 “累什么?我说她是偷懒!”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谢谢你,冰兰!” 秋晨拉着石震宇坐下来。 这女人根本没在听他说的话!石镇堂气得内伤,秋晨却还是笑咪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真的要吐血了。 这边冰兰羞红了脸,爷爷或石大哥都不曾赞美过她的厨艺。“没什么啦!只是一些家常莱。我不知道秋晨姊爱吃什么,就多煮了几样。” “很好吃啊!”秋晨夹了一块卤猪肉,津津有味的尝着。她看看爷爷,挑眉说:“爷爷您怎么不吃啊?喔!对了,看你脸红成这样,你是不是有高血压?老年人这种高脂高盐的东西,还是少吃比较好。” “谁高血压了!?”不幸被言中的爷爷还嘴硬。“我好得很!我就是要吃!冰兰煮的东西我都爱吃!我现在就吃给你看!”赌气的爷爷硬是夹了一大块猪肉到自己碗里。 “爷爷健康,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是最高兴的了。听说卤猪肉的胆固醇很高,上次我们店里一个客人说他中风,就是因为太爱吃这些卤肉啦、内脏啦……” 中风!?石镇堂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青白不定。塞到嘴巴的肉是吞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医生是有警告过他不准再吃这种东西,可是他铁齿,人家不准的,他越是不信邪。冰兰一向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所以在他的坚持下也就继续这么煮。 可是最近他确实常常头痛、头晕…… 秋晨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爷爷你多吃点青菜。”她不提要他别吃猪肉,只是帮石镇堂夹了些青菜放进碗里。石镇堂虽然嘴里不认输,可是却乖乖的放弃那块猪肉,改吃青菜。 冰兰跟石震宇两个人看到这个情形都想笑又不敢笑。爷爷根本就被秋晨收服了嘛。 吃到一半,秋晨宣布。“以后三餐就由我来打理吧!我早上可以去采买店里的东西,顺便买菜。” “都结婚了,你还要去开那什么不三不四的店!?”石镇堂面露不悦。 “当然,那是我的店,我的工作啊!” “女人家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才对,干嘛到外面抛头露面?传出去说我们石家的媳妇这样子,叫我们面子摆哪里?” 石镇堂看来很生气。秋晨望了石震宇一眼,本来想寻求他的支持,怎知看他也是绷着脸,似乎也不赞成她继续开店。 糟糕!这点倒是她始料未及。 “家里的事我会兼顾。我白天在店里,晚上请伙计帮忙。开店是我的梦想,我不会放弃。”她有她的坚持。 “胡说八道!女人家要什么梦想?结了婚就该好好待在家……” “爷爷,别说了!秋晨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石震宇开口了。看得出来他虽然不赞同,却支持她。 在石家虽然爷爷的辈分蕞高,可是石震宇的意见才是最后的决定。石镇堂虽然还有微辞,可是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 一顿饭吃完,石震宇对秋晨说:“等会去你的公寓搬东西。”秋晨的行李都还在她的公寓里。 “好啊!” 等秋晨和冰兰洗完了碗,稍事整理过后,石震宇已经在客厅等着她。 出门前,冰兰叫住两人。 “石大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冰兰怯怯的抬头望着他,一边绞着手指。每当她紧张、或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她就会做出这种表情。 “石大哥……如果我说……如果……我想去纽约继续念音乐的话……你会不会答应?” “纽约?”一直在他羽翼下成长的小鸟,竟然一下子要飞去那么远的地方? “太远了。”不!他不容许!他不能让她离开视线!她可能会受伤。 “我不会是一个人。有朋友……呃……朋友会陪我去,会照顾我……” “是他?你是要跟楚浩去?”不行!他不准别人抢走她! 他抓住冰兰的手臂,简直暴跳如雷。 “没错。石大哥你不要担心,楚浩对我很好的,我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他大吼。“你对他了解多少?跟一个陌生男人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可能被他卖掉!可能被他骗!可能发生任何事情!到时候你怎么办!?” “楚浩不会的。你只是还不了解他,下次我带他来家里……” “不必了!我怎样都不会答应!” “震宇!”秋晨说话了。她轻轻拉开石震宇,坚定的眼睛看着他。“冷静点。你没有权利阻止冰兰。” 秋晨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没有权利……是的,就如她所说,他确实没有权利。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她的谁?他有什么权利阻止她? “我知道你舍不得冰兰、你担心她,可是冰兰有她的人生要过,你不可能一辈子保护她,该是放她自己去飞的时候了。” 他知道秋晨的话有道理,他都知道,只是…… “放手吧!”秋晨捏捏他的手,给他安慰和力量。 他终于很缓慢、很缓慢的点头,那感觉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狠狠的抽离了…… 第七章 一日一日,我无可救药的喜欢着他…… 喜欢他,喜欢看他咀嚼我做的饭。 喜欢他,喜欢听他说话神采飞扬。 喜欢他,喜欢见他微笑幸福无忧。 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他饱了,他放松,他平安,他满足,他健康,他喜乐—— 我喜欢。 ——摘自“小酒棺心情记事” autuma 回秋晨公寓的路上,石震宇一直很沉默。他瞪着挡风玻璃,握方向盘的手用力的像要把它捏碎。秋晨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记得她的存在。 当然……他是在想冰兰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自认为够坚强、够洒脱。秋晨还是感觉到一丝酸涩。 “到了!前面右转!”她指挥他停好车,两个人上楼。 “等我一下。我马上好。”秋晨说完,就走进房间里,独留石震宇在客厅。 “我帮你。” “不用,我很快的,就几个袋子的东西。” 当秋晨走出来的时候,石震宇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 “就这些?” “就这些!” “只有一个旅行箱?” “是啊!” 他深锁眉头。搞什么鬼!?就连出国都带的比她多。他还特地舍弃轿车,开了休旅车来的…… “过几天等你整理好了,再叫公司的人来帮忙搬。”也许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整理什么?我已经整理好了啊!” 石震宇眯起黝黑的细眸。“那些在公寓里的东西呢?” “当然是继续放在这里。” “这公寓是租的不是吗?” “是啊!” “你不打算退租?”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我才可以想回来就回来啊!” “你已经嫁给我了,我有房子。”石震宇一字字咬牙说。不知为什么,她的举动让他火大。 “我是可以住在你家没错。可是这里的房东是我的好朋友,他给我很便宜的房租,用来放这些东西很划算。” “钱不是问题!”他的声音变冷了。 “我知道对你来说,钱不是问题。我只是想留一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嘛!” 不时之需?那是什么鬼意思!? “唉,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反正就酱子啦!我们快回去吧!”她可不想让他再深入的去想这个问题,这时候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把他拉走。 “爷爷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今天晚上我要当一个好媳妇,煮一桌好莱让爷爷没话说,好不好?” 不让他有机会反驳,秋晨抬起那个旅行箱。 “哇!好重喔!你帮我提好不好?”她一脸无辜的请求。 ☆        ☆        ☆ 第二天,石震宇在床上醒采,秋晨还在睡。 他小心翼翼的抽身,不想惊醒她,她却自动往他怀里躜去。才结婚的第三天,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密。 石震宇望着怀中的人。睡着的她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红嫩嫩的小嘴微张,规律的吐出呼吸。很难把此刻的她,跟那个他以前认识的秋晨联想在一起。 他很喜欢跟那个身为酒馆女主人的秋晨在一起,他们可以聊天、喝酒,她是他的朋友。但是现在这个秋晨…… 他很难界定对她的感觉是什么,因为她挑起许多连他自已都陌生的感觉……  算了,别想这么多!石震宇告诉自己。他本来就不是个会花时间分析的人,他比较倾向认定一件事,就从此深信不疑,照此订定计划、执行。就像他当初认定了冰兰,就像他决定跟秋晨结婚。 身旁的温暖骤然消失,秋晨在恐慌中惊醒。 张开眼睛,她看见浴室的灯亮着,里面有吹风机的声音传来。她释然的微笑。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她安心、满足了。 她刷地一声掀开棉被,往他的方向跑去。 他没注意到她。秋晨倚在浴室门边。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了,然后她听到一连串咒骂声。 秋晨微挑眉,看他用力刷着头发。那些钢丝般的短发在梳子压过的时候,虽然暂时听话的服贴着,但只要梳子一经过,就又一根一根桀骜不驯的向上伸展。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咒骂声…… “噗!”她忍不住笑出来。 石震宇转头。 “秋晨——”他的脸上先是窜过一抹狼狈,然后又绷紧了嘴角。 又喔!他现在心情想必不怎么好!可能他不想她看见这样的他,觉得有损他男人的尊严。 “我来帮你吧!” 她接过他手中的梳子跟吹风机,拉着他的大手,让他坐在她的梳妆台前。 她先将他的头发稍稍沾些发雕,然后灵巧的运用梳子跟吹风机,两三下便梳整有型。 “梳头发不可以太用力,男人的头发是很宝贵的。”她忍着笑说。 知道她在嘲笑他,石震宇瞪着镜中的她。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手真的很巧,三两下就把他每天早上要面临的难题给解决了,而且她的碰触也很舒服。 “你很行。”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说。 “当然啰!”秋晨毫不谦虚。“我在理发厅打了两年工呢!” 石震宇一僵。“没听你说过。” “我没说过的还很多呢!几乎每一种工作我都做过,送报纸啦、帮人家洗头啦、酒保啦……反正只要能赚钱的我都会去做。” 他沉下脸。想起她可能受的苦,一阵没来由的愤怒和抽痛猛然充塞胸臆。 “好了!完成了!” 秋晨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根本没注意到他变得暗沉的心情。镜子反射出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耀眼,没有任何阴影。 ☆        ☆        ☆ 想不到那天早上稍后,他们有了第一次的争吵。 婚后的第三天,秋晨打算重新回到“关外”上班。 在家里吃完早餐,石震宇说要送她去店里。 “不用了啦!你不是还要上班?我坐公车就可以了。” “不行!”他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秋晨觉得他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走吧!”秋晨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什么事?” “你就穿这样?” “有什么不对吗?”秋晨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没怎样啊!她没把睡衣穿出门啊!一袭削肩的白色上衣衬托出她的好身材,飘逸的短裙正好搭配她的长腿。她给自己的品味打了满分。 “去换掉!你这件衣服太暴露了,我不允许你穿这样出去!”他皱着眉看她。 “你不允许?”秋晨有一刻无法意会她听到了什么。 “对。” 她觉得好荒谬。怎么才结婚天天,这个男人就变成一个独裁的暴君。 “这件衣服没什么不对,以前在店里你就看我穿过。”她试着跟他讲道理。 “不行。多少男人会看到你穿这样?你以为那些客人是怎么看你的?” “拜托!你以前也是客人好不好!”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去换掉,否则今天别想出门。” “石震宇,你是怎么回事!?”秋晨不可置信的喊。 他对她的抗议不动如山。眯起俊眸,他一字字缓慢的威胁:“你要自己去,还是要我动手?” 秋晨先是瞪大眼,然后她花了十几秒,才终于体会他是认真的。 “噢!你真是疯了……”一跺脚,她气冲冲的转身上楼。 她用力甩上房门,表达她的愤怒。虽然这个举动很孩子气,却多少让她发泄了一下情绪。然后她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最保守的套装,咬牙切齿的换上。 走出房门的时候,她遇见冰兰。 “秋晨姊,你怎么了?” 她没见过秋晨生气的模样。 “石震宇!他居然说我的衣服太暴露,要我换了以后才‘准许’我出门!” 秋晨原本期待冰兰的反应是跟她同仇敌忾的,想不到她却是掩嘴一笑。 “没什么啦!石大哥就是这么保守,他也不许我穿短裙出门啊!只是我想不到他也会这样对你。” 咦!? 他也这么规定冰兰!? 那表示什么呢?他以前不管她穿的怎样冶艳妖娇在他眼前晃,他都不在乎,现在……是不是表示他有一点点在意她了? 秋晨呆呆的想着这个问题。刚刚的怒气早已咻地消失无踪…… 等到她失神的走下楼时,石震宇看见她,却还是皱起眉头。 “你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 “那么怎样?” 他不悦的别开眼。“算了!我们走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的秋晨,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性感。 她一靠近他,他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感觉到她的体温。那些气味和感觉,让他清楚的回忆起夜里那些火辣辣的场景,提醒他,她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躯体是多么细腻甜美,引人犯罪…… 他有种疯狂的冲动,要把她全身包起来……不!包起来还不够,那正好凸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最好是把她锁起来关在家里,这样别的男人就不会知道她有多诱人…… 他到底在想什么!?石震宇突然醒过来,震惊于自己的思绪。 “到底是怎样嘛?”秋晨追上他的脚步,锲而不舍的追问。 石震宇哪肯说。他的唇抿得更紧了。 “说嘛!说嘛!”就算上了车,她还是不放过他。 “你那么漂亮,我不要别的男人看你!”他低吼。终于被她逼出答案。 “嗄?”秋晨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慌了、乱了,这下她该怎么回答?她满面通红。“你发什么神经!” 他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贴放在胸口。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叹息、指尖传来他火热的心跳……一下子,车内的气氛变得暖昧亲呢。 两个人静静看着对方,无法移开视线…… ☆        ☆        ☆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晨渐渐适应了新婚的生活。虽然偶尔还是会跟爷爷吵吵嘴、斗斗法,不过好在她老是占上风,他也奈何不了她。 冰兰就很羡慕她。 “秋晨姊,但愿我有一天也会像你一样独立、有主见。” “你只是需要练习罢了。以后到纽约去,多的是机会让你学会独立,你要加油喔!”秋晨说。 她心里其实知道,就算去纽约了,冰兰还是有楚浩照顾着。这样的女人是幸运的,根本不需要学习独立。 石震宇跟她的关系也改变了。 她发现石震宇是个信守承诺,而且有责任感的男人。当他决定跟她结婚,他就真的将她纳入他的生活里。她是石太太、她分享他的家庭、财富、人生,他给她所有他能给予的。 可是她最想要的,他却无法给…… 冰兰就要去纽约,他对她的“关心”也就泛滥到无法克制的地步。 选学校、找住的地方、准备要带过去的东西,一个月前,他甚至飞去纽约,只为了要重新确认一次,他为她所安排的学校和宿舍都按照他的计划。 秋晨把一切看在眼里。她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明白自己是无权置喙的。 她吃什么味呢?她不是早就知道在他心目中,谁是最重要的吗?知道这些还傻傻的跟他结婚的她,连吃醋都没有权利呵! ☆        ☆        ☆ 终于到了离别的那天—— 晚上十点的飞机,他们一行人不到八点就到机场了。 一整天石震宇都绷着张脸;爷爷一直碎碎唠叨;冰兰则是掩不住的兴奋期待。 秋晨没有表情。因为她不知道她要摆出什么表情? “那边天气冷,睡觉要多穿双毛袜子,生病要去看医生,有问题的话就找陆大哥,他是我的同学,我跟他打过招呼,他会照顾你的。记得两天打一次电话回来,如果有事的话告诉我,我会马上去看你……” 秋晨从来不知道石震宇可以一次说那么多话。 石镇堂在一旁一脸的不赞同。 “干脆别去了!去什么纽约!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将来嫁不出去的。你这女人没念什么硕士,还不是嫁了阿宇这么好的丈夫。”说完他还瞪了秋晨一眼,好像在怪罪她。他似乎认定了是因为她介入的关系,冰兰才“黯然”离开石家。 “爷爷!”冰兰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真正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秋晨。 “对不起,我来迟了!” 楚浩背着把吉他,拎着简单的行李,匆匆走过来。 爷爷瞪他、石震宇也瞪他,只有冰兰看见他的时候眼里进出亮光。 “办check-in了吗?来,把护照跟机票给我,我来办!” 就这样,楚浩拿走了冰兰的证件,走到柜台去办登机手续。 石震宇的心情像翻倒的调味料。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就闯进来,把他的工作抢走。 他保护了十几年的女孩,单纯、天真、完美,就要被这个男人夺走。他怎样都不能放心,他怎样都不能真正相信他。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个看着女儿出嫁的严肃父亲。 “ok!都好了。”楚浩走回来。他手一张,把冰兰揽进怀中。 他在冰兰发上印下一吻,才转头冲着石震宇和爷爷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冰兰的。” 冰兰也很自然的将手环在楚浩腰上,她脸上的幸福是藏不住的,也是刺眼的。 爷爷的两个眼珠都快突出来了;石震宇的双眼也布满血丝。 要是换了个身分,秋晨会觉得这个画面很好笑。 他们一起上了出境大厅二楼,气氛很僵硬,可是这对沉浸在喜悦中的爱情鸟,除了彼此,根本看不到别人。 冰兰跟楚浩就要进关去了。 “好了!爷爷、石大哥、秋晨姊,我走了,我会想念你们的!”冰兰的语气里没有离愁。 石震宇看着冰兰走进海关,走出他的羽翼。 “我们回去吧。” 秋晨等他又待了许久,才拉拉他的手。 石震宇转头,看见她了解的笑容。 第八章 我知道,他其实不属于我。 我知道,现在的幸福,无论有多么令人沉溺,也只是幻影。 我只是暂时把他从她身边偷来,共度一段美好时光。 我必须不断提醒自己这一点,不能忘记、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这样当有一天我必须把他还回去的时候,也许,痛苦会少一点……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冰兰离开以后,日子更平淡一点,也更甜蜜一点。 一天早上,秋晨醒过来。缓缓张开眼,看见的是他放大的脸。她微微一笑,突然不想起床了,想就这么赖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他。 想看他,想记住他的每一个轮廓,想记住他呼吸的频率,想记住他嘴角弯起的幅度,想记住他温暖胸膛的触感,想记住,因为怕有一天会失去…… 从床上起来,打开梳妆台上的笔记型电脑,她突然有很多东西想写、想记录下来…… “秋晨?”他已经习惯了靠在他身边的体温,骤然消失,也开始会感到惶惶。 “你在做什么?”他看见她正专心打着电脑。 “没什么……”秋晨连忙转换画面,转过头。“只是上网看看。” 石震宇挑眉,可是没说什么。 秋晨把电脑关掉,他走到她身后,拥住她的肩头。他的头埋在她冰凉如丝的长发里,深吸一口气。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也喜欢上她的香气。 “你在做什么?”秋晨笑问。 他的手占有的握住她胸前的香滑暖嫩。 “你不是说……今天早上要下南部一趟……去见一个客户……”她的笑容不见了,气息渐渐凌乱,因为他的手伸进睡衣内,粗砺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拨弄那敏感的花蕾。 秋晨仰起头,双眼沁着情欲的湿意。 “会来不及的……” “别管什么来得及,来不及……”他的唇来到她耳边,经过一夜新长出来的胡渣微微刺痛,却也刺激着她细致的颈后肌肤。 “怎么这样啊?一点也不像你……” 秋晨轻呼了一声,他的唇已攫住她的耳垂,轻轻舔弄吻啮。 一瞬间,秋晨脑中残存的一点理智都消失了。 可恶!那是她的弱点啊!他明明知道的。这些日子以来,这男人已经太清楚她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 “回床上吧……”让人难以抗拒的诱哄在耳边响起。 ☆        ☆        ☆ “哇!真的……真的来不及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传来。刷地一声,从床上爬起来,狼狈的拉好凌乱的衣衫,秋晨拉着床上男人的手,可是她的力气根本不敌男人,还险些被拖了回去。 “真的太晚了!快十点了!” 慵懒的黑眸陡地一睁。这么晚!?该死!他上班还不曾迟到过。 石震宇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壮身体,赤裸裸的展现在秋晨跟前,可是此刻可不容许她脸红心跳了。 “快点!”两个人拉着手冲进更衣室。 秋晨赶忙从衣柜里挑出一套石震宇的西装,丢给他。接着自己随便拿出一袭简单的长洋装,胡乱套在身上。 “我帮你!”他的西装比较麻烦,秋晨接手了他的领带 “啊!还没!头发——”秋晨拉住他。 现在管理石震宇那一头不驯的钢丝头的责任,落在秋晨身上。每天早上她都要帮他梳头发,今天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梳好头,两个人连忙冲下楼。 叽——猛然煞车! 一下楼,就看见爷爷对着他们吹胡子瞪眼睛。 “都几点了!?”爷爷不客气的训道。 那双鹰眼如探照灯似的,一一扫视秋晨那头乱槽糟的长发、没来的及上妆的素颜,更别说他孙子黝黑脸庞上的狼狈神情。 石镇堂猛摇头。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晚才下楼来,真是成何体统! 秋晨跟石震宇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心虚。他们抓紧对方的手,互相看了一眼。 “还站在那里?还不来吃早餐!”他没好气的吼道。 秋晨瞥了餐厅一眼。桌上有稀饭、几碟小菜,很丰盛的早餐,是爷爷做的吧?看来爷爷虽然平常对她很凶,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嘛1 不过现在她可没有时间感动了。 “爷爷,对不起!我们赶时间,没办法吃早餐了!” “走了!”石震宇抓着秋晨的手往外走。 “喂!怎么这样!急什么!?你们这两个——” 这样怎么出门?岂不是闹笑话……真是……”石镇堂对着两人的背影喃喃低语。 根本没听进去爷爷的叨念,他们已经很有默契的钻进车子里。 “今天不用送我到店门口,只要到巷子口就好了。” “不行。”石震宇转头。“我不放心——”他的声音骤然停止,瞪大眼睛看她。 “怎么?” 秋晨随着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胸前,这才发现他的领带竟然系在她脖子上。慌忙间竟然发生这种事,难怪爷爷刚刚看着她猛摇头皱眉。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三秒钟,然后同时爆出大笑。 ☆        ☆        ☆ 坐在车上,秋晨感觉到从来不曾那样快乐。 石震宇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和她交握。 早晨的亲密和之后的忙乱,让他们的感觉更加亲呢。 她很庆幸当初决定嫁给他。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能体会这种幸福,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看到他的诸多面貌 因为跟她做爱而忘记了工作、忘记责任、忘记时间的他。 秋晨止不住嘴角的微笑,轻轻用力回捏了他的手一下。 感觉到她的触摸,石震宇也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惊讶的发现,跟秋晨结婚以后,他笑的次数是以前十年加起来的两倍。 今天他违背了他一向谨守的纪律——他迟到了,而迟到的原因是因为和老婆缠绵。可是他一点都没有罪恶感,反而感觉很愉快。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婚姻生活中,感受到这样的满足。秋晨的加入改变了他、改变了石家的气氛,而他是乐见这种改变的。 跟她结婚很好,跟她谈话很好,跟她做爱……也一样很好,他庆幸自己娶到个宝。 “你傻笑什么?”秋晨问。 在红绿灯前停下来。石震宇转头,看见秋晨娇嗔的笑颜。 “没什么,”他的语气软下来。“只是觉得跟你结婚很好。” 他竟然踉她想的是同样的事。秋晨被感动了。 是不是比跟冰兰好呢?她是不是比冰兰好呢?她好想这么问,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石震宇毫不犹豫地答。 这答案令秋晨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不过既然是说不上来,她也就没有深究。 过不了多久,他的车来到秋晨店门口。 “开车小心啊!” 她下了车,趴在他的车窗上细细叮咛。 就在她想倾身吻他脸颊的时候,他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喂?冰兰吗?昨天为什么没有打电话来?上次你说房东……喂?听不清楚……” 可能是大哥大收讯不佳,石震宇下车来走到前面去讲电话。秋晨怕他的车被拖吊,站在原地守着不敢离开。 她远远看着石震宇,看他专注听着电话,时而皱眉的样子…” 那一刻她突然知道刚刚的失落感从何而来。原来她不要让他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她要他觉得不安,要他紧张她,要他没有安全感,就是不要他觉得舒服! 她不要他接了别的女人的电话,就忘了她的存在。 她的期望会不会太高了? ☆        ☆        ☆ 这两天石震宇下南部出差,秋晨和爷爷两个人在家。她还是照例中午跟晚上回家一趟,做饭给爷爷吃。可是石镇堂对她煮的莱没有一样满意。 “这是什么烂东西?要我吃这种东西?我不吃!” 桌上是一碟烫青菜、蒜泥白肉、清蒸鱼,还有蕃茄蛋花汤。 “爷爷!你有高血压。吃清淡点的东西比较好。”秋晨捺着性子解释。 结婚这几个月,她发现爷爷不只有高血压,还有痛风,而问题都出在食物。 他们家习惯吃的咸,又吃的油,难怪身体会出状况。以前冰兰总是顺着爷爷的意思,可是她可不能容许这情况再继续下去了。 爷爷丢下碗筷,跑到神主牌位前面。 “老伴啊!你看看阿宇给我们家娶了这样不孝的媳妇。么寿喔,给我吃的那是什么东西,分明是要饿死我。我真命苦啊!到老了还要被人家虐待……” 秋晨听爷爷这么曲解她的好意,心中有点动怒了。 “爷爷,你死心吧!这就是今天的午餐,不管你喜不喜欢。” 爷爷瞪着她。“哼!我真不知道阿宇为什么要娶你这种女人,冰兰比你好上百倍。我有钱!我自己出去吃,省得受你的气!” “爷爷!”秋晨喊他,可是来不及了,石镇堂已经气冲冲的出去了。 这回出去,八成又要跟左右邻居数落她的不是。 在爷爷心目中,永远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比得上冰兰。 秋晨的心情相当沮丧,看着一桌她用心调配、计算卡路里、胆固醇的食物,突然没有了食欲。 咬咬牙,她拿起皮包,走出家门。 ☆        ☆        ☆ 回到“关外”,她依然有问题要解决。 “阿晨,你这样不行啦!中午是最忙的时候,你偏偏不在,我好累你知不知道?”阿贵哀怨的看着她。 “我不是多请了两个工读生帮忙了吗?” “那两个小女生根本就不行,我就已经够懒了,她们比我还混。” “拜托你就多担代一下,真的不行再找新人好了。。 安抚完阿贵的情绪,秋晨趁着下午客人不多,把帐整理了一下。 到了大约四点,她对阿贵说: “阿贵,我回家去一趟。中午爷爷闹脾气,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那个坏脾气的老爷爷,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你还管他做什么?”阿贵清楚秋晨的处境,很为她打抱不平。 秋晨无奈的苦笑。“我走了!bye!” 回到家,她敲了敲爷爷的房门。 “爷爷?” 房里没有声音。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再敲了敲,还是没回应。正放弃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房里传来砰的一声。 秋晨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门进去。 “爷爷!?” 石镇堂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嘴也歪了。 秋晨一惊,立刻冲到他身边。 石镇堂像是要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 秋晨立刻知道那是中风。她的手在发抖,可是却强迫自己要镇定,不能慌乱,因为这时候爷爷只能靠她了。 她拚命的搜寻脑中的记忆,这时,以前在酒吧打工时,曾看一位中医师帮客人做的紧急措施,闪过脑海…… 她把爷爷扶靠在床边。“爷爷,你不要怕。我去叫救护车,马上回来。” 秋晨冲出房门外,打了一一九,然后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衣服的针,用火烧了一下消毒。她奔回爷爷房里,用针在爷爷的十个手指头上直刺,一边不时安慰爷爷。 几分钟后,爷爷的双眼开始恢复有神,但是嘴还是歪的,秋晨搓着他的耳垂,等耳朵被拉红了,就在耳垂处再刺两针 没过多久,爷爷渐渐正常了。他似乎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清醒过来,内心还惊魂未定。 他紧紧抓住秋晨的手,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这还是秋晨第一次看见爷爷倔强的脸上,出现那样脆弱恐惧的表情。 “爷爷,不要怕,没事了。” 救护车及时赶到,秋晨协助救护人员把爷爷送上救护车。 在车上,爷爷的手一直没放开过秋晨…… ☆        ☆        ☆ 石震宇从南部赶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他的精神气色都很好,一点都不像中风过的病人,尤其是看见石震宇进来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娶的那个媳妇对我做了什么事?她竟用针戳我的手指头!你看!”他把手指伸到石震宇眼前。 “你应该要感谢秋晨。要不是她及时帮你做处理,现在你可能就没命了。”石震宇对爷爷孩子气的举动非常无奈,对他颠倒是非的行为也不敢苟同。 “哼!江湖术士的偏方!也不过是刚好蒙到了,万一没有用,不是白白害我挨了几针。”爷爷就是不肯在孙子面前承认自己错了。 秋晨冷冷看着爷爷,真不敢相信他是那个几个钟头前还紧抓住她发抖的老人。她冷笑。“看来爷爷真的很生我的气呢!你还没来之前,他都一直抓着我。”她对着爷爷转了转红痕未退的手腕。 爷爷的脸倏地红了。“谁……谁抓你的手了!我才没有那么没用!中风而已嘛!我怕什么!” 秋晨眯起了眼。爷爷见状,心虚的低下头,缩了缩肩膀。 秋晨决定乘胜追击,她双手叉腰。 “好了!爷爷,医生也说过,你的饮食要节制,回去以后我会严格控制你的食物。还有,我刚刚打电话帮你报名社区的太极拳班,你每天早上都得去运动。另外,每天的血压药一定得吃。为了防止你再把药丸偷偷丢掉,药就放在我那里保管。” “什么!?”爷爷瞪大眼睛。“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鸭霸?阿宇,你也说说她,哪有人对长辈这么没礼貌……” “爷爷!”石震宇沉下脸,打断他。“就照秋晨说的。” 眼见得不到孙子的支持,爷爷败下阵来,忿忿不平的喃喃自语:“真是……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老人……娶了媳妇就忘了爷爷……” 可惜没人搭理他。 “我跟秋晨回家了。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跟秋晨来接你出院。”石震宇说完,就跟秋晨走出病房。 石震宇一路上一直都很沉默,不时望着她。 他的眼神无声的包围着她……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拥抱看她的身体…… 到了车上,秋晨终于受不了了。 “干嘛一直看我?” “我在想……你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严格来说,这已经是石震宇可以说出来最极限的甜言蜜语了。秋晨很感动。一个人最大的欣慰,就是你做的努力,对方都看得见,也能体会。 她圈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紧密的拥抱…… ☆        ☆        ☆ 之后,爷爷在秋晨“斯巴达”式的控管下,血压一直维持在安全的范围内。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秋晨越来越适应在石家的生活,唯一的死对头——爷爷,虽然现在还是三不五时会找她麻烦,但顶多也只是两个人拌拌嘴。反正爷爷也吵不过她,所以她也就不放在心上。 石震宇的货运公司就在住家旁边。秋晨偶尔会去晃晃,带些点心去慰劳那些辛苦工作的员工。她热情爽朗的个性,很快为她赢得许多友谊。 秋晨有一种让人信赖的感觉,很多人都不自觉会与她分享心事。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店开的很成功的原因。 员工们似乎不把她当成老板娘,举凡哪个客户很机车、薪水太少、工作量太大、福利不够好种种的话题都敢跟她聊。 这天秋晨坐在众人的中间,几个刚送完货的司机大哥跟办公室的小姐们围着她闲聊。他们正抱怨到最近中秋节到了,货运公司的业务是平常的两、三倍…… “什么?每年的中秋节只发红包跟月饼啊?” “对啊!而且都是同一个牌子的月饼,大家都吃的好腻。” 还真像石震宇的作风。“跟老板讲啊!叫他换一换吧!” “谁敢啊?看到老板腿就软了。” 秋晨浅笑吟吟,“是喔!他老是一张恐怖的扑克脸。”她到现在也搞不懂,他明明很帅,而且不算老,为什么总是那么严肃,害每个人怕他……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那种静很奇怪,像有一阵冷风吹过。 先是有人瞪大眼睛看着门口,接着很有默契的,那些员工个个脸色大变,转回头,僵硬的微笑。“老……老板……” 原来是石震宇走进办公室。他一进来,天生的气势立刻给人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秋晨?你在这里做什么?”石震宇皱眉。看秋晨身边站着几个男人,心里感觉到一股不悦。 秋晨看着他,再看看噤若寒蝉的员工们,突然心生一计。 “我们正在讨论。” “讨论什么?” “是这样的啦!员工们最近工作都很辛苦。不如等到中秋节过后,比较不忙的时候,我们办一个员工旅游。”秋晨双眼发亮,似乎很得意自己想到的好主意。 “员工旅游?” 办公室里传来众人的抽气声。 “是啊!员工旅游。我们公司到现在为止,‘居然’连一次员工旅游都没办过。 “我有提拨津贴给他们。”石震宇绷起脸。 “可是大家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 他沉默了。 “就交给我吧!如果公司这个月的业绩可以达成目标我们就出去玩!” 小小的、压抑的欢呼声像波浪一样,回荡在办公室里。 石震宇听见了。他不得不承认秋晨可能是对的。 “好吧。”他很缓慢的点了头。 那年中秋过后的一个周末假日,“磐石”货运破天荒的休息了两天。 员工旅游的地点选在垦丁的悠活度假村。一整天的水上活动之后,夕阳西下时分,在秋晨的安排之下,他们在海边搭起了营火,举行烤肉大会。 石震宇不知道有多久没烤过肉了。事实上,自他的父母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忙于工作赚钱,根本不曾参与过同学们之间的联谊活动。这种场合让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反观秋晨,就玩的很尽兴。 “天啊!你在做什么!?” 正指挥几个员工生火的石震宇回头,见到秋晨讶异的看着他。 “分配工作。”他说。 秋晨的眼睛简直快掉下来了。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她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做出受不了的模样。然后她抓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走。 “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是来度假的,记得吗?不要管那么多、放轻松,他们自己自然会搞定的,ok?哇!这里的海风好舒服!耶——” “秋晨……”他的声音消失了。因为秋晨突然把白色的长外套一脱,露出里面火红的性感泳装,往大海奔去。 “该死!”她居然穿那么引人犯罪的一套泳装!他就像斗牛看见眼前红色旗帜飞舞,眼睛立刻布满血丝。 “宋秋晨!你给我回采!” 怒吼一声以后,男人大步往他的女人奔去,一个用力的拥抱将她紧紧锁在怀里,杜绝任何男人的目光。女人咯咯的娇笑和男人的怒斥,隐约的传回沙滩上…… “嘻,老板跟老板娘感情好好喔!” “有老板娘在,老板看起来比较不那么可怕了。” 营火旁,开始八卦…… “哇!老板好强壮喔!你看他抱住老板娘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好性感啊!”女性陶醉的叹息。 “可惜,看不见老板娘的好身材了……”当然也有这一类的抱怨。 过了一阵子,当石震宇和秋晨湿淋淋的从海里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很有默契的别开目光,突然变得很忙。 “哇!好香!”秋晨闻到烤肉的香味,兴奋的大叫。 “老板、老板娘!来尝一尝这个牛小排。”立刻有人送上来。 “谢谢!”秋晨咬了一口,“好吃!”接着又把它送进石震宇的口中。 石震宇不习惯在人前展现亲密,耳根微微发红。 可是秋晨一点也不介意,你一口我一口的喂他吃。 石震宇那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尴尬表情,让员工们憋着笑,不敢让老板看出任何端倪。 烤完了肉,几个女孩子约秋晨到营火前。 “阿晨姊,我们来唱歌!” 有个男生带了一把吉他,正在弹奏。 石震宇惊讶的发现,那是他公司里长得最粗壮的货车司机。共事这么多年,他不知道他会弹吉他。 相反的,才不到一年,秋晨跟所有人都很熟了。他看着她被人群围绕,看着她开心的放声高歌—— 天!原来她是个音痴!这又是另一个石震宇不知道的事。 虽然五音不全,可是她一点也不害羞怯场,反而让现场的气氛high到最高点,大伙儿笑闹成一团。 一曲既罢,她走回他身边,脸上还带着一抹兴奋的红晕。 “怎么样?我唱的好不好听?” “好听。” 石震宇毫不犹豫地回答,让秋晨笑了出来。“瞎说!” 营火照耀着她粉红的娇颜,让石震宇一阵心动。 他忘记自己以前看冰兰时,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事实上,他已经越来越少想到冰兰。他现在的生活、思绪几乎都被秋晨占据…… 第九章 收好了, 对你的爱和依恋; 收好了, 那些点点滴滴、美好的记亿和甜蜜; 收好了, 对你的感情; 那么, 我是不走可以—— 笑着与你分离。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umn “你那颗石头最近的关系怎样?”阿贵边擦着玻璃杯,边跟秋晨闲聊。 “不错啊!”秋晨答的很快,一派幸福模样。 “哦,这么说,你当初的赌注是下对罗?恭喜你!想不到才一年,你就让那颗石头爱上你了。” 秋晨垮下脸。“没有,他没有爱上我。” “你怎么知道?” “一个男人是很难忘记自己最初喜欢的女人的,尤其是他,他是很念旧的人。” “很难说,我看他对小冰兰搞不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罢了,否则哪有一个正常男人跟喜欢的女人朝夕相处十几年,从来都没有擦枪走火的。咦?对了!说不定——”他看着秋晨。“喂,他是‘正常’的没错吧?” 秋晨韵脸红至发根。“他再正常不过了……” 阿贵邪恶的笑了。“不错!很‘幸福’喔!你放心啦,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跟一个完全没有好感的女人上床,更别说结婚了。这表示你在他心目中有一定的分量。” 真的吗?她可以抱着一点点的希望吗? 阿贵的话让秋晨心中激起涟漪。这一年来她一直战战兢兢、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奢望、一直小心保护着不让他发现 “喂!你老公来了!”阿贵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思绪中的秋晨。 “啊?”她诧异的看着石震宇走进来。自从结婚以后,他不用为了找她聊天而来喝酒,也就很少进来店里。“你怎么来了?” 他的表情很僵硬,秋晨正奇怪的时候,他从背后拿出一大束白色郁金香。 “今天……咳……是我们结婚一周年……” 秋晨完全呆住,久久说不出话来,泪水也涌进眼眶…… 石震宇更加手足无措了。他不懂秋晨为什么会哭,原本他是想要让她高兴的。 “你不喜欢这花吗?我做错了吗?” “不!”秋晨连忙摇摇手,抢过他手中的花,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他送的花呢! “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石震宇松了口气。对挑礼物给女人,他实在没有经验。以前他还有秋晨当他的顾问,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这么做了,因为要送礼的对象是她…… “你可以走了吗?我订了马可波罗餐厅的双人餐。” “好啊!”秋晨一口答应了。 背后突然感受到一股怨恨的视线…… “阿晨,你又要早退……”阿贵咬牙低声说。 “对不起啦!”秋晨陪着笑。“特殊情况嘛!” “算了!要走就快走!”阿贵睨着她。 真不知道谁才是老板,要早走居然要经过阿贵同意,秋晨在心底叹口气,不过今天没有任何事可以影响她快乐的心情。 “不行!我不能就穿这样去!”秋晨突然低头看自己一身轻便的裤装。“我得回去换衣服!” 石震宇点点头。“没问题。我们走吧!阿贵,麻烦你。” 秋晨一手抱着花,一手挽着石震宇的手步出“关外”,她对他说:“啊!我不是要回家喔!是要回公寓那边。我有一件很漂亮的礼服,很少有机会穿,今天刚好拿出来穿。” 石震宇闻言愣了一下。他沉下脸,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痛快…… ☆        ☆        ☆ 自从帮她搬行李那天以后,石震宇再没有来过秋晨的公寓。知道她把公寓保留至今,让他感觉像有股闷气憋在胸口。 进了她的公寓,他扫视四周,不愉快的感觉更加强烈。 公寓虽小,却充满秋晨的风格,墙壁漆成她最爱的蓝,天花板还有她自己画上去的星星。房子里各式家贝、家电一应俱全,衣橱里也还摆满她的衣服。 这房子根本不像一年没有人居住的样子,好像随时准备好等它的主人回来。 秋晨走进她的寝室去换衣服。 石震宇坐在客厅沙发。他瞪着沙发的抱枕,它们是手工缝制的拼布图样。 他脑中出现他们的房间—— 没有。里面没有任何一点点秋晨的风格。如果把她的衣物拿走,那间新房里,根本就完全看不出秋晨住过的痕迹。就连她的衣物、私人用品也是少的可怜。 一年前她搬进来的时候,只装了一只旅行箱。他相信如果她现在搬走,也只需一个旅行箱。 她似乎刻意的不留下痕迹。她像个过客、一个旅人…… 石震宇想到这里,心陡地一惊。 他很慌、很生气,却又抓不住到哪里不对…… 秋晨愉快的从房里走出来,石震宇的脸罩着一层寒冰。 “我要你把这层公寓退租!明天就把这里的所有东西搬回家!”他严厉的对她下令。 秋晨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他也从没有用过这种态度对她说话。 “我不能搬!”她直接的反应是这样。 她不能,她还不能撤……这最后的一道防线。这个房子的存在是提醒她,还不能……还不能就这样沉溺在幻想中。他终究不是属于她的,有一天他会回到冰兰身边,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最深沉的恐惧…… 石震宇用一种无法谅解的眼神冷瞪着她。 这一天,原本美好的气氛都消失无踪了…… ☆        ☆        ☆ 度过难捱的一夜,隔天秋晨出现在“关外”的时候,两个黑眼圈像熊猫一样。 “阿贵,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唯一可以谈论这件事的人就是阿贵。 “哼!你本来就做错了。一刚开始你就不应该嫁给他,既然嫁了,就该全心全意经营这段婚姻,干嘛还考虑这么多?你的勇气比石震宇还少。你想想看,他决定跟你结婚了,就重新设计房子,把墙打掉。比起来,你是个胆小鬼。” “那是因为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忘掉冰兰,我知道如果有一天冰兰跟男朋友闹翻了,回头发现石震宇的好,他会马上回到她身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希望我是他的绊脚石。” “拜托你好不好?你就那么没有安全感?你就对他这么没信心?第一,你假设的如果不一定会发生;第二,就算发生,他也不见得不会选择你。” “真的吗?”秋晨仰起头无助的看着阿贵。 阿贵叹了一口气。她骗了所有人。她总让人家看到坚强自信的一面,其实真正的秋晨只是个在爱情面前很软弱、很卑微的女子。 “我无法帮你预言。我只能说,如果你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眼前你不放下这个无聊的坚持,只会让你们的关系恶化,到时候不是因为冰兰,恐怕你们就gameover了。” 秋晨愣住了好一会儿。“你说的……很有道理……” 阿贵一副“听我的准没错”的表情。“你看,他还记得你们的结婚周年纪念,还知道要送礼物、带你去吃饭,可见那颗石头还没那么无药可救。” 是啊!他应该是有点在乎她的吧! “去吧!现在就去找他。”阿贵说。 秋晨没有反对。 ☆        ☆        ☆ 她不再疑惑了!奔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好象从被禁锢中挣脱。此刻她最想要做的事就是见到他,告诉他,她其实很爱他,一直一直都很爱他…… 秋晨跑进公司。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办公室,可是他却不在。 “阿晨姊,你怎么来了?老板不在喔!他接了一通电话就出去了。”办公室的女职员主动提供情报。 秋晨有些失望,可是还好,反正她知道他总会回来。她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下休息。 这一年来,她从没有做过这种事,可是现在她的心境不同了,她开始敢以他的妻子自居。所以,她坐在他的皮椅上,桌上摊开着他的行事历。她容许自己偷看了一下──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忙碌的行程、工作计画。在下个月十号那天,他用红笔画了一个很大的圈。 秋晨的心跳加快了。因为那天是…… 她紧张的翻阅下一页,十号的空格没有写任何工作,之后的五天也是。 上面有班机时间。台北──巴里岛br25510:05/15:15 他苍劲的字迹写着──秋晨生日和补度蜜月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那些字。他是什么时候计画这些的? 五秒钟以后,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像疯子一样又叫又笑。 办公室员工见鬼了似的看着她,可是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好快乐! 她想见到他,迫切的想见到他! 秋晨打了他的大哥大,可是收不到讯号。她不停在他的办公室里踱步,希望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可是过了好久,他都没有出现。 秋晨待不住了,以她此刻兴奋的心情,没办法关在这个房间里。她决定现在就去找房东,把公寓退租。对了!还要找些纸箱来收拾公寓里的东西,全部都搬过来,可能把他们的房间都填满,爷爷又会碎碎念吧! 秋晨愉快的想着这些,一边哼歌,一边走出石震宇的办公室。 回到家里,她看见爷爷。“爷爷,你知不知道家里哪里可以找到一些纸箱?” 爷爷正在给奶奶上香。他回头,表情复杂。 这还是秋晨第一次看见爷爷这样,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爷爷,有什么事吗?” “冰兰回来了。” “冰兰回来?怎么可能?没听她说啊!而且她现在学校不是还没放假?” “不知道。阿宇说她刚刚在机场打电话回来,阿宇去接她了。听说冰兰在电话里一直哭,可能是在美国跟那小子闹翻了,阿宇紧张的不得了。” 秋晨直直瞪视前方,全身好象突然被丢进冰窖里…… “喂,阿晨!”爷爷推推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爷爷皱着眉头问她。 “没!”秋晨很快的回答,努力扯出一抹微笑。“今天晚上冰兰要回来,那可得多煮几样莱……我去厨房忙了。” 秋晨说完,就匆匆进厨房去了。 爷爷看着她失神慌乱的背影消失,深深叹了一口气。 ☆        ☆        ☆ 开门的声音让她惊跳了起来。走出餐厅,正巧见到他们走进门来。 她没有错过石震宇保护似的搭在冰兰肩上的手,还有冰兰梨花带雨的憔悴容颜…… 秋晨呆呆站着,感觉胸口好像被重击了一拳。 “秋晨姊!”冰兰泪眼凝视着她,似有无限委屈。 “到底怎么回事呢?”秋晨嘎哑的开口。 冰兰咬着牙,垂下头,眼泪又无声的落了下来。 “别问那么多了!她累了,让她休息。”石震宇心疼她,出言斥道。 他不耐烦的语气刺伤了秋晨,可是她不让她的受伤表现出来。“是啊!我也真是的!冰兰是应该先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 他甚至没等她话说完,就拥着冰兰上楼去了。 秋晨一直看着他们。 “阿晨……” 她转过头来,试着挤出一个笑容,第一次没成功,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了。 “爷爷!你饿了吧!我先盛饭给你吃吧!” ☆        ☆        ☆ 那天晚上,秋晨在房里等了很久,石震宇都没回房。 稍早她经过冰兰房间的时候,她听见从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直直望着天花板。 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尤其是当你无法不去想像……想像他们在她的床上……想像他的心疼、她的委屈……想像他拥抱她…… 嫉妒像一只寄生在心的小虫,啃啮着她的心脏。然而,最令她痛苦的不是嫉妒,而是她根本无权嫉妒。她早就知道在石震宇心中,冰兰永远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怪他、怨他、嫉妒她…… 他回房的时候,已将近午夜。 秋晨从床上坐起。“怎样?冰兰还好吧?” 他的脸上充满沉痛。“那混蛋根本没有善待冰兰!可恶!从小到大我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他居然这么对她?” 这么说……冰兰是真的跟楚浩分手了? “别想那么多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跟冰兰聊聊。” 石震宇阴郁的点点头。 他梳洗过后,上床睡在秋晨身边。可是他睡的并不安稳,不时的翻身。 秋晨也没睡着。 过了许久,她感觉他从床上起身。她偷偷看他,发现他靠在窗边沉思。 秋晨索性放弃睡眠的可能,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没睡?”他发现她。 她摇摇头。 石震宇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痛悔,和很少出现的不确定。 “秋晨!你说……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让她跟那个男的走?” 他后悔了。 那一刻,秋晨最深沉的恐惧实现了。 他后悔退让、他后悔成全,他也许还后悔娶了她…… 回想今天经历的一切,秋晨感觉像从天堂抛到地上,强烈的失落将她击垮。 她难过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        ☆ 从那以后,石震宇对冰兰的保护更胜于以往。 冰兰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他一刻都不敢让她离开视线之外,甚至请了几天假陪她出外散心。 相对于石震宇花更多的时间在家,秋晨则是一天到晚在店里,甚至连中餐、晚餐也不回家吃了,推说店里最近很忙。 这天秋晨依旧很晚才回到家。一楼的爷爷已经睡了,她蹑手蹑脚的走上二楼,正巧在楼梯口看见冰兰。 “秋晨姊!” “冰兰?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倒是你,怎么都那么晚才回家,我觉得好像从我回来,就没看过你几次。”冰兰皱起小巧的眉头,看来很可爱。 “没有啦!你也知道,我忙店里的事。” 当初坚持保留“关外”是对的,现在成了最好的借口…… “秋晨姊,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好啊!” 她跟着冰兰进了她的房间,两个人坐在床上。 “你跟楚滞到底怎么回事?”秋晨直接切入重点。 冰兰哀怨的咬着下唇。“到了美国,什么事都不对劲了。 他没有像在台湾那样紧张我了,一天到晚不是上课就是打工。我本来认为他这样辛苦,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也尽量体谅他。可是那天我去他驻唱的pub看他,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哪里是在工作?好多女孩子围着他。我很难过,那天他回来,我叫他别去打工了,石大哥给我的钱够我们两个花用,他听了以后却跟我大吵一架,说怎样也不可能用石大哥的钱。 我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也许那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我看他根本在那里过的很快活!我们老是为同一个问题争吵,后来我再也受不了了……” 冰兰不懂楚滞在坚持什么,秋晨却懂。要是楚滞没有这份坚持,她会看不起这个男人。 冰兰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好想念爷爷、想念石大哥。我终于知道谁是对我最好的,所以我等不及通知你们,就冲动的回来了……” 她终于知道石震宇的好,她也后悔了,后悔当初放弃石震宇,所以她想挽回…… 太好了,秋晨在心里苦笑。石震宇和冰兰,都有一样的感觉,那就是后悔。兜兜绕绕一大圈,又回到原点。不一样的是,他们更懂得珍惜彼此。 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她跟楚滞又算什么呢? “秋晨姊,我现在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秋晨很想大声对她吼叫:你不需要知道怎么办!别人自然会帮你想好怎么办。从以前到现在,“那个人”始终就只为你着想,他会知道怎么办的。 不过,秋晨毕竟没有说出口。她随便安抚冰兰几句,就推说累了要回房。 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有这个吸引力,让每个人都想把内心的话跟她分享。石震宇是这样,冰兰也是这样。 他们难道不知道她也有她的情绪,也有她的难处吗?她已经快要崩溃,无法再去承担别人的痛苦。 走回卧室的时候,她发现他们的门下透出一些光线。 石震宇还没睡。 她知道只要推开门,她会看见他,他们可以像从前一样聊聊天、甚至可以拥抱,她会跟他做爱,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爱了…… 只要推开门,她很轻易的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还是石震宇的老婆……只要推开门…… 她毕竟没有推开门。她沿着墙壁坐倒在走廊的地板上。 她太清醒了,无法说服自己只满足于一时的温存假象。 一年的婚姻毕竟让她变得贪婪,不同于过去单纯的想法——只要拥有他一段…… 以前她努力在他们相处的每一个日子,都留下美好的回忆;现在她知道她要努力的方向不一样了。 她要努力去习惯没有他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尽管为冰兰的事情悬着心,石震宇还是感觉到秋晨的转变。 他越来越少见到她。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晚上睡着以后,她才回来。打电话到店里,总是阿贵接的;叫她回电,她从来不回。 她似乎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要不是起床时,还看得到旁边的床留有人睡过的痕迹,他几乎以为她从不曾出现过。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慌张,而且气愤。 这天他的怒气终于积压到某个引爆点—— 他跟秋晨在家门口相遇。他正要回家,而秋晨则刚好从家门口出来。 看着她走过来,他想起他好久没见到她。而她还是那样美丽。 他们的距离剩下一公尺,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剩下五十公分,他突然领悟他想念她…… 他正打算喊她的名字,剩下二十公分……她居然视而不见的跟他错身而过! 他无法置信的站在当场。“搞什么鬼!”他诅咒。转过身愤怒的大吼:“秋晨!” 秋晨吓了一大跳,回头。 “啊!你吓了我一跳……嗨!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家?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她的话更令他光火,好像她是专挑他不在的时候才回家的。 “你最近很少在家。” “喔!对啊!没办法,店里走了两个工读生,我比较忙。” “忙到没空回家吃饭?忙到半夜一、两点,早上六、七点就出门?忙到没时间回电话?” 噢喔!他竟然还有注意到她,她真的没想到。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秋晨只好呵呵傻笑。 石震宇敛下眉眼。“忙到刚刚竟然没看到我?” “哈……哈……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 她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她练习的其中一种。练习假装他不在她身边、练习就算没有他,她还是可以回复以前的生活。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秋晨低下头不敢看他。她感觉自己前些日子努力练习好不容易达到的结果,就要崩溃了。跟他这么靠近、跟他说话,她更清楚的体会到——失去他会有多么痛苦。 咬着唇,秋晨连忙倒退一步。 “店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眯起眼目送她离开,不知为何,有一种难受的失落感…… 第十章 我的离开其实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再不跟你分开,怕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你将来恨我而已。 不希望看到你痛苦的抉择, 不如就让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也许这样,我才不会永远失去你。 ——摘自“小酒馆心情记事” autnmn “关外”隔周礼拜一照例是休息的,所以这天秋晨无可避免的必须在家里用餐。 秋晨在席间笑语如珠,一会儿说说店里发生的趣事;一会儿跟爷爷斗斗嘴,把气氛搞得很热络…… 吃到一半,石震宇突然跟她说话。“有件事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这几天我看冰兰心情不好,十号到十五号我打算带她去巴里岛散散心。” 秋晨怔怔的看着他,有一刻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 “十号到十五号……”她茫然的复诵。 “那几天公司比较不忙,而且我刚好订了两张机票。你不会反对吧?” 反对!她当然反对!那是他要带她去的!秋晨的脑子里尖叫。 是她才对!那是他们的蜜月旅行、是她的生日!不是冰兰! 她张开了嘴,发不出声音……世界好像裂开了…… ☆        ☆        ☆ “秋晨?”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他有些不耐。 她猛然回过神来,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当然不反对,祝你们玩的愉快!” 好奇怪,原来心痛到麻木了,人还能够笑、还能够说话 “对了!我竟然忘了,炉子上还有一锅汤,我盛过来……” 推开椅子,她走进厨房。 她的步伐没有一丝急促或者慌乱。她走得很慢、很专心,怕一个大的动作,眼泪就会掉下来…… ☆        ☆        ☆ 秋晨的感觉是这样的—— 冰箱里一瓶已经变质的牛奶,你舍不得丢掉,想说是不是你的错觉,也许它还没坏,再等等看。 好不容易等到过了保存期限,你终于死心,也找到一个理由,不得不把它丢掉。 石震宇带冰兰去度假这件事情,确实已经告诉秋晨,该是丢掉的时候了。 今天是他们从巴里岛回来的日子,秋晨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爷爷,我去机场接他们了!”秋晨要出门的时候,爷爷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喂,你等一下!” “什么事?爷爷。” 秋晨回头,看见爷爷紧抿着嘴,不悦的瞪着她。 “你最近都很晚回来!” “对不起……” “而且冰兰在,你也偷懒不煮饭了,每天吃那些又咸又油的东西,你是想害死我吗?” “爷爷……” “你别说了!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收东西吗?你是打算怎样?不理我这老家伙了吗?” 秋晨所有的伪装都崩溃了,在爷爷面前,红了眼眶…… “我不许你走!”爷爷暴跳如雷。“你走了我怎么办?谁来逼我每天去打太极拳?谁来管我药吃了没?谁煮那些又淡又难吃的东西给我吃!总之,我不允许!你别想要离开这个家!” “爷爷……”秋晨哀哀的道。“别这样,你不是一直希望冰兰可以做你的孙媳妇?” 爷爷垮下肩。“不行,你不能离开阿宇。我以前错了,你是个好女人,是个好媳 妇……阿宇不应该有了你,还跟冰兰这样……” “爷爷,震宇没有错,冰兰也没有错。其实,当初他是为了成全冰兰,才跟我结婚的。现在冰兰回来了,他们两情相悦,在一起没什么不好。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还是照你期望的有了冰兰做你的孙媳妇。冰兰很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气你。” “你现在讲这种话才是在气我!你真的走了才是在气我!” “爷爷……”秋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阿宇那个笨小子,根本就不懂,你才是最适合他的。” “爷爷,谢谢你这么说,可是感情的事没办法说谁适合谁的。”秋晨苦笑。 “我得出发去机场了,再晚要来不及了。” 爷爷见她心意已决,失望之情溢于盲表。“你什么时候跟他说?” “今晚吧!” ☆        ☆        ☆ 在经过六天的假期之后,面对秋晨,石震宇的心情很复杂。 他原本没想这么多,看到冰兰意志消沉,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竭尽他所能的安慰她。刚好他早就计划了要带秋晨去度假,冰兰发生了这个事情,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冰兰可能比秋晨更需要这个出国散心的机会。 想不到冰兰竟然在巴里岛的时候对他说,她需要他,她发现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是他。 那是他梦想中的情景,他守候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终于回应他的感情,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可是当他听到她这么说,与其说高兴,不如说有些惶然不安。 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不安,直到在机场见到秋晨,他才明白原因。 因为内心有愧,所以更觉愧欠。他才突然惊觉,自己在秋晨生日那天带冰兰出国度假,竟然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忘了说、连一个礼物都没有送她……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秋晨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却更加深他的罪恶感。 这样的愧疚感一直梗在心上,石震宇决定今晚好好跟秋晨谈谈。 虽然找她谈很怪异,但是他不知道他还可以找谁谈,她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 “你先休息梳洗一下,等会儿我有事找你谈。’一进家门,秋晨对石震宇说。 石震宇怎么也想不到,秋晨反而是先提出的人。 “好。” 他进了房间,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提袋整整齐齐的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他的心头一震,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跟我谈什么事?”他皱眉看她。 “你不先洗个澡我们再谈吗?” “不!我要现在知道。” 她的表情很轻松、很安详。“我们离婚吧!”她说。 ☆        ☆        ☆ “我不要离婚!”他的直觉反应是愤怒,还有一丝慌乱。 “你‘要’离婚的。”澄澈无瑕的双眼锁住他,那是令他无所遁形的了然目光。“你忘了,我可是比你还清楚你在想什么的人。” 石震宇大受打击的瞪视着她。过了片刻,他颓然坐在床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冰兰回来那天我就有预感了,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她。” 他沉默了许久。 “可是,我们在一起感觉很好……” 秋晨在他身边坐下来,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谢谢你这么说。”她对他微笑。“没关系的。离婚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严重的,是不是?我们当初决定结婚的时候就说清楚了,现在你的爱情有好的结果,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也许过几年,我也能找到一个我真正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秋晨的语气虽然一直都是那么平静轻松,可是石震宇听在耳里,却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慌和愤怒。他的心像被狠狠撕裂了般,感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从他的指尖溜走,而他无力挽回。 “你倒是很看得开……”他干涩的开口。“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还以为你对我是有些感情的。” 那些回忆、那些甜蜜的过往……为什么她能这样潇洒的割舍、这样无所谓?就连他都不能肯定的事情,她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作了决定!? 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咬牙想要知道答案。 “有啊!”秋晨仰头笑道。“我对你有感情,不过,是朋友的感情。喔!你该不会以为我爱上你了吧?这点你大可放心。你忘了我说过,我绝对不会跟一个我真正爱的人结婚的吗?” 他没有笑容,脸色青白,像被她甩了一巴掌。他的嘴抿得更紧了…… 秋晨继续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一早就搬回公寓,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放在床头柜,哪天有空,我们就去办手续吧!” “呼!”她如释重负的喘口气。看着他,咧开嘴。“好了!终于把事情谈清楚了。你可以去洗澡了。我好累,换完衣服就要睡觉了!” 她说完,果然就丢下他走进更衣室换衣服。 她仰起头,走的很急,害怕泪水在到达更衣室以前就掉了下来…… ☆        ☆        ☆ 她真的走了,潇洒的、不留一点痕迹…… 秋晨离开以后的某个早晨,石震宇从床上醒来。 他习惯性的翻身要抱住某个东西,可是手臂接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瞪视着空荡荡的大床……然后他才想起来…… 秋晨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不会在他的床上,他不能再拥抱她了。 强烈的失落感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他低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用双手抱着头。 永远忘不了她走那天的情景。她不要他送,一一微笑挥手跟所有的人道别,肩上背着一只提带。然后她转身、昂首阔步、头也不回…… 从那天以后,他就陷入炼狱。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扼抑的思念着她。 以前她还在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她走了,他开始想念每天早上她帮他梳头的亲密时光、想念她煮的饭、想念他们的聊天、想念她跟爷爷的斗嘴、想念她三不五时出现在办公室里,让员工们全都无心工作、想念他抱着她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停止这些没有意义的行为,他有冰兰和爷爷要照顾,他有公司的事要烦心,况且秋晨说的再清楚也不过了,她根本就不爱他,她“只”当他是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让他咬碎了牙。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他问自己。 秋晨没有错。她的行为完全依照她当初说的。当他妻子的那段期间,她扮演好她的角色;当他犹豫的时候,她断然的帮他作了决定。她没有为难他,她退出,她甚至一点嫉妒的情绪都没有。 这么完美的结局,他究竟在烦躁什么? 也许他正是因为她一点都不嫉妒而生气……内心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可是他立刻推翻这个想法。因为那导致了另一个他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就是…… “停止!别想了!”他对自己怒吼。 急急起身,石震宇告诉自己,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空想上面。 ☆        ☆        ☆ 然而,不管他作了多少心理建设,石震宇发现他这一整天还是糟透了。 他的员工比以前更怕他,那是因为他发现他对他们的工作越来越不满意、越来越吹毛求疵。 他以前严肃归严肃,至少不会到处挑人毛病,现在他是看什么都不顾眼。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老板,因为他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上了。 晚上回到家,整个家的气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爷爷不用说了。自从秋晨走了,他血压药也不吃了,太极拳也不练了,整个人都没精神;冰兰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夜里又在房里哭了一夜,眼睛红红的。说实在的,他没什么力气再去安慰她,因为他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我出去。”丢下这句话,他晚饭也没吃,就从死气沉沉的屋里走出去。 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晃,他突然发现,他竟把车停在“关外”门口。 为什么不呢?他想。她不是说他们还是朋友。 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像以前—样去她店里喝酒。 思及此,他停好车,往店里走去。 “关外”还是一样,舒服的感觉、舒服的音乐,“她”也还是一样。 推开店门,就听到一声很有朝气的声音——“欢迎光临!” 那一刻,他的心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猛烈的跳动起来。 “嗨!”秋晨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的气色该死的好极了。不只好极了,简直是艳光四射。一件紧身上衣衬托出她让人喷鼻血的傲人身材。 换作以前,他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穿的!他咬牙切齿的想。 “以前”这个字眼让他的双眼一黯。 他突然领悟到,自己再也无权这么做了。 “喝什么呢?”她招呼他。 他们相识五年,共同生活一年,她问他喝什么?他沉默着,突然恨起眼前这个女人…… “白牛。’他冷的说。 秋晨扬了扬眉,没说什么。“好,稍等一下。” 才把白牛端到他前面,秋晨就被一桌客人叫过去。 石震宇涩涩的看着她像花蝴蝶似的,周旋在那些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人们之中。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饮料,完全喝不出这白牛是什么味道。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秋晨终于走到他身边。 他抬头看她。她笑意盈盈,攀谈的语气就如同她对那些客人一样,看似熟稔,其实陌生。 “来喝酒。”他板起脸。 “这样啊……对了,爷爷冰兰他们最近好吗?你跟冰兰什么时候结婚?要记得发张帖子给我喔!” “秋晨,你怎么不过来跟我们聊天?”一个客人走向她, “咦,这是哪位?”那人看了石震宇一眼,又转回头对秋晨说:“这样不公平!为了一个客人冷落了我们大家!” “不不不!”秋晨笑着摇摇手,“他可不是普通的客人喔!这位是我的前夫!”  “什么?你结过婚?” “是啊!可是我离婚了。各位男士要追我的还有机会。” “哇!还好还好……” 石震宇知道她在开玩笑,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坐在这里,听她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他倏地站起来,丢了张千元大钞在桌上,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震宇……”秋晨对他的举动一愣,随即追了出去。 “等一下!”她在店门口的巷子里追上他,拉住他的手。 “你怎么了?”秋晨软下声调。她的眼睛流露出一股脆弱,不再似方才的轻浮。 他俯视她,冰封起自己的感情。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不过,显然我的举动是多余的,你过的很好,甚至比以前好。”他的语气有浓浓的嘲讽,可是他自己并没有发觉。 秋晨茫然的瞠大眼……她不懂。 石震宇的声音极冷。“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虽然你说我们以后还可以是朋友,可是我发现已经没办法当朋友了。” 他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转过身。 秋晨僵立在当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冲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一震,那是个用力的拥抱,她的身体完全贴着他的背,他可以感觉她细微的颤抖,有一种压抑的哭声传人他的耳朵。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她真的在哭,他背后的衣服都感受到湿意…… 为什么?她为什么而哭?他从没见她哭过…… “秋晨……”他的心急促的跳动起来。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那拥抱。 石震宇回头,紧张的搜寻她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想找些什么……总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秋晨用手臂抹去脸上的泪痕,对他挤出一个可怜的微笑。 “我了解,我也很难过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我会想念你的。” 就这样吗?她只是因为失去他这个朋友而哭? 他没有机会找出答案,因为秋晨挥挥手跟他道别,就转身走回“关外”。 ☆        ☆        ☆ “你不要再来找我!就算你现在回来,我也不会见你!”拔高的哭喊之后,冰兰愤怒的挂掉电话。 他居然还一直打电话给她!他居然有脸说他还爱她!那些女人呢?那些数不清的女人呢? 许久,她只是瞪着沉默的手机,全身不住的发抖。 如果他再打来,她一定会再骂他一顿,然后再挂他电话! 她一定会告诉他,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然而,电话并没有再次响起…… 当冰兰发觉,她其实期望着电话再度响起时,她既惊又怒。匆匆拿起手机,用力的按上关机键,似乎这样就能阻绝自己所有不该有的想望。 她不要再重蹈复辙。再见到楚浩,她一定会心软,然后又原谅他,等到下一次同样的情形发生,又是争吵,然后又原谅……如此恶性循环。 她从纽约逃回台湾的原因,是不想再陷入这样的循环。可是万一他回来了…… 冰兰咬着下唇。 不!她不要再给他任何机会。 最好的办法是……嫁给石大哥。 这样不仅是让他死心,也会让自己死心。 其实在她回台湾的时候,体会到石大哥对她的呵护备至,她就深深感动,并开始有了这个念头。在外面闯了一年,跌跌撞撞之后,她才更能体会到以前在家里,她受到怎样的疼宠。 起初她还觉得自己抢走了石大哥,会对不起秋展姊,可是凡是人都是自私的,她发现自己不想要失去石大哥对她的关爱,特别是在这脆弱的时刻…… 她决定嫁给石大哥。 虽然这对秋晨姊会造成伤害,可是她相信秋晨姊那么成熟勇敢聪明,一定能够比她还快从情感的泥沼中,重新站起采…… ☆        ☆        ☆ 回家的路上,石震宇一直恍恍偬惚。因为他所有的心思都遗落在“关外”,遗落在秋晨身上。 进家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冰兰?你在这里做什么?” “石大哥……”她从他的床上站起来面对他。她穿着白色的睡衣,神情有些紧张、有些茫然。 “你又哭过了?”她的眼睛红肿的骗不了人。 “嗯……”她垂下头。“我想了很多,也决定了……” “决定?” “对!”冰兰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石大哥,我们结婚吧!” “为什么?”石震宇直觉的反应。 话已经说出口他才霍然一惊。为什么他会问为什么?这不是他一直梦想的情景?为什么他的反应不是狂喜?为什么…… 丝毫不觉他内心的挣扎,冰兰回答他的问题。“我现在终于懂了,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石大哥。跟你结婚,我一定会幸福的。” “楚浩呢?” “不要再提他了!”听到这个名字,冰兰变得激动。“那个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他的。不管他打再多电话给我,还是解释再多,我都不会听、也不会理他!” “他找过你?” “不只一次。”冰兰噘着嘴说。“我没有接,结果他今天卑鄙的利用我的朋友打电话来。他说他要回来台湾找我,我不会给他机会的。石大哥,我们结婚好不好?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石震宇瞪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你说要跟我结婚,只是为了摆脱他。” “不是那样的!不只是那样!’冰兰急急否认。“除了那点,我是真心喜欢石大哥的。只有你最疼我,我后悔到现在我才体会到……我……爱你……” 像是要说服他似的,冰兰娇小的身子贴近他。她的红唇微张,可是她的表情是紧张的…… 她的唇离他越来越近……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时间一分—秒的过去,他们闻到彼此的气息…… 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 石震宇首先移开身体,他退后一步,望着她,突然笑了。 刚刚的那几秒钟,他突然领悟了些什么,一些他以前搞不清楚的事情,全部都清楚了…… “石大哥?”冰兰疑惑的看着他。 “你没有办法亲吻我,是不是?因为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好像是乱伦。” 他的话让她一怔。然后,她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们都把彼此当成亲人。” 冰兰再点头。 “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们不需要结婚来确认这样的关系,我会永远保护你、疼爱你,我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冰兰坐在床上,思考着石震宇的话。 过了很久,她好像也想通了。她抬头对他绽开释然的微笑。 “石大哥说的很对。” 石震宇的感觉像是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从此他再不用迷惑于自己的情感方向,唯一还有一件事让他放心不下…… 他抚摸着冰兰的头发。 “你长大了,也懂事了。以前是我不对,太过保护你了,今后你要学会成熟一点,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楚浩的事,你还是当面跟他讲清楚。” 冰兰又低头想了一下。 “嗯……我会的。” “很好。” 冰兰从床上站起来。“那石大哥,很晚了,我去睡了。” “晚安!” ☆        ☆        ☆ 跟冰兰道完晚安之后,石震宇并没有准备就寝。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根本安静不下来。 因为今夜他发现一项惊人的事实——他爱着秋晨、他需要她、他真正渴望的也是她。 他无法确定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是他爱上她却是肯定的。 也许他以前对秋晨就有一丝异样的情愫。否则像他这样不轻易坦露情感的男人,怎会跟一个女人无话不聊? 勉强以朋友来定位两个人的关系。可是又如何解释婚后那些缠绵缱绻、恩爱情深……朋友,也许一刚开始是的,可是一点一滴,相处越多,了解越深,她已经深入他的骨血、融进他的体内…… 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那是失去她之后的强烈失落、是被人刨去自己另一半的空虚…… 石震宇霍然站起来,冲出门。 他必须见到秋晨!在终于搞懂自己心意的此刻,他迫切的想见到她…… ☆        ☆        ☆ 石震宇赶到“关外”的时候,只有阿贵一个人在店里。 “秋晨呢?”他急切的问。 阿贵一边擦着玻璃,一边挑眉不屑的瞄他一眼。 “你又找她什么事?跟你亲爱的小女朋友又有问题了?要她听你诉苦水?还是要她替你出主意?” 讥讽。阿贵说的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石震宇没有想到阿贵会对他摆出这样的态度。 “秋晨呢?我想跟她谈谈。”忽略他的阴阳怪气,石震宇现在只想见到秋晨。 “你走了以后她心情不好,回家了。” 石震宇没有细思秋晨心情不好的原因,直接掉头往外走。 “喂!你给我等一下!”阿贵甩下抹布,追上他,愤怒的将手搭在他肩上。“如果你找秋晨只是要跟她哕嗦什么你跟冰兰的事,我不许你去找她。” “我找她不是为了我跟冰兰的事。”石震宇蹙紧眉头。 “那是什么事?” “我要告诉她,我是个傻子,现在才发现我爱她。” 阿贵呆了几秒钟,嘴巴张的好大。 石震宇苦涩的笑。“也许已经来不及了、也许她始终只把我当成朋友,但这种心情,我还是想让她知道。” 阿贵放开他的肩膀。 石震宇对他微微颔首,转身要走。 “你等一下!”阿贵突然想起什么,又唤住他。 石震宇有些不悦的回头。他实在没空跟阿贵耗下去了,他想见秋晨。 “也许你在见她之前,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事?” “秋晨有在网路上发表文章的习惯。只有隐身在电脑荧幕后面,她才敢大胆剖白自己的想法。你去看看吧!她的笔名是autumn。” 尾声 星期三的下午,julia的服饰店里没几个客人。秋晨跟julia在聊天。 “最近景气不好,生意难做。” ‘我还不是一样。”秋晨附和。 “唉,少了一个大客户,业绩就差很多。” “大客户?哪一个?” julia戏谑的瞄了秋晨一眼。“那位石先生啰!” 秋晨叹了口气。“拜托!别提了!你真残忍。” “对不起嘛!我以为你已经看开,开得起玩笑了。” 看开!?秋晨心里一酸。恐怕很难。 门口的风铃响起,自动门滑开。julia望了一眼,突然杏眼圆睁。 “干嘛?见鬼啦?” julia笑了一笑,对她努努嘴。“这个客人你帮我招待一下。” 秋晨回头,有一阵子无法移动。 男人看也没看柜台一眼,直接走到展示女鞋的一排架子前面。 男人蹙着眉瞪视一排排各种款式的女鞋,然后他拿起一只白色高跟鞋,放在手心里认真的端详。 他那种认真专注的模样,莫名的打动了秋晨的心…… “帮女朋友买鞋吗?先生?”在她会意过来之前,她已经走过去了。 “我想挑一双适合结婚典礼穿的白色鞋子。” 秋晨的心揪紧了,原来……他们要结婚了吗? “这一双好吗?” 秋晨拿了一双可爱精致的白鞋给他。 他皱眉摇摇头说:“太小了。” 秋晨很不服气。“胡说!她的size是5号,这双刚刚好!”她抬高了语调。 石震宇苦笑。“不是给冰兰穿的。” “不是冰兰……”她疑惑的复诵。陡地瞠大眼,愤怒的低吼:“你居然不娶冰兰?你怎么可以这样!?” 秋晨的心里很复杂,石震宇要结婚的事实狠狠打击了她。如果对象是冰兰那也就算了,反正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是现在居然是另一个女人!? “那女的是谁!?”她像悍妇似的双手叉腰,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她一六八公分,五十四公斤,鞋子的尺寸?年龄29,生日是10月10号……” 哼!这个女人的资料怎么跟她这么像?连生日都…… 等一下!他该不会是…… 她的嘴张的好大,瞪视着他。 他一向严厉的双眼变得柔和而且充满感情。 “秋晨,再嫁给我一次好吗?” ☆        ☆        ☆ 连拖带拉的把他带离julia的店。走到附近的一座小公园,总算有点隐私了。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 他认真的表情令她害怕。他不是开玩笑,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他太严肃了。 可是……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那么…… 秋晨不自主的微微颤抖。 “你为什么来找我?” 他灼灼的目光烧灼着她。 “因为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她不安的抱着自己的双臂。 “明白你骗了我。” “我骗你?”这是什么荒谬的指控? “对,你骗我。你骗我说你不会跟一个你爱的人结婚。” 秋晨的心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她想开口辩解,可是发现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看过那个名为autumn的网路作家写的东西了。” 他睥睨着她,直接施予最后一击。 完了!完了!全完了! 秋晨颓然坐倒在公园的石凳子上。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她哀哀的开口。 他没说话。 “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为什么要戳破我的谎言?就留给大家一个美好的回忆不就好了吗?”她反而怪他。 “我现在才知道你器量这么狭小,可能我以后不会再那样迷恋你了。” “不准!” 咦?他说什么?秋晨倏地抬头。 “我不准你不再爱我。” 哪有人这样蛮不讲理的。真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秋晨瞪着他。经过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 “你不爱我!你爱的是冰兰!”她大吼。 “不是这样。我都想清楚了,我只当她是妹妹,我真正爱的女人是你。” 她摇摇头。“是不是冰兰又跟楚浩和好了,所以你才又回来找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跟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了。” “冰兰是跟楚浩和好了,不过是我鼓励她这么做的。我本来有机会跟她结婚的,可是我发现我不要别的女人做我的妻子。”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相信,所以只好又傻傻的问了一次。 他眯起俊眸,右额上的青筋隐隐抽搐着。 “你这女人!到底要我说几次才会相信!?” 她继续瞪着他。经过很久,久到两个人几乎都要变成化石了,眼泪缓缓从她的脸颊滑落…… “怎么会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放弃了……” 他将她捞进怀里。 “对不起,是我的感觉太迟钝,伤了你的心。” 拥抱的感觉是那么好,尤其是经过这一个月来的分离,两个人都沉醉在彼此的体温里。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相信我,嫁给我,好不好?” 秋晨低头想了很久,然后用力点点头。 她扬起水雾的大眼,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她的唇朝他靠近。 “秋晨,这是公园……” 石震宇的尺度还是没有那么开放,他全身都僵硬了。 “有什么关系!”她大笑,拉下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他很快融入那个吻,很快的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像要确定那份得来不易的感情,彼此都贪婪的索取对方的味道,恨不得把对方融人自己体内。 那是一个激烈的近乎残暴的吻,结束之后,两个人都有点不敢置信的注视着对方,在彼此眼中看见相同的情焰…… “我们快点回家吧!”男人对他诱人的妻子说。 这点她倒是同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