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楔子 杜天羽修长结实的双腿伸直在脚垫上,优雅的十指交叠撑在下颚,专注而锐利的双眸盯住前方。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液晶电视里激烈的光影闪动,然而他很清楚目前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他在心里倒数三秒,三、二、-…… “天羽。” 」唬髁恋纳粢幌麓蚱剖夷诘木糙住?br> 他不用转头看,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他每天几乎都逃脱不了的纠缠。 但就算他不回头,那张红润的小脸依然挤到他面前,让他不想看也难。 “你在看网球比赛啊?现在是几比几了啊?喔!山普拉斯,我最爱他了,那个跟他比的是谁啊?唉呀!ace球,好棒喔!” “你、闭、嘴。”耳中一下涌入一连串噪音,他的头都快炸了。 女孩依他的命令捂住嘴,一下四周又回复宁静。 可是虽然声音没了,她的表情还是很丰富,因荧幕里比赛的进行而一会儿瞠大眼,一会儿捶胸顿足。 杜天羽让注意力重新摆回比赛上,可是他发现方才的冷静,已因女孩的闯人而再也找不回来,他的视线在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时时分心瞄了女孩几眼。 三分钟,应该是她的极限了吧。 女孩水汪汪的大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没有他的”恩准”,她又不敢放开捂住嘴的手大胆说话。可是,叫她不讲话真的好难过。 “好了,你想说什么?”他冷睇她一眼。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看电视都不听声音啊?这样都没有听到主播在说什么,很奇怪说,看球没有声音不就没有临场感了吗?我从来不知道有人会像你这样。””我就是不喜欢看球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聒噪。”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咦?他是在说那个主播……还是在说她? 女孩神经线虽大条了点,但看他的脸色看多了,多少有点心得。 “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她嘿嘿讪笑,然后乖乖坐回自己的位子。 杜天羽将视线调回荧幕。”你院子扫好,可以回去了。” “不要赶我走嘛,虽然我是来打扫的,可是我们都那么熟了,让我留下来看一下网球再走,好不好?”人家想多跟他相处一下,就算只是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能说也好啊! “我们不熟。”他的回答依然毫不留情。 “喔……”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女孩沮丧地垂下肩。 杜天羽睇了她一眼,冷峻的脸上闪过难解的情绪。  “对了,”女孩想到什么,抬起头,杜天羽立刻收回视线。”我替你熬了一锅鸡汤,你最近上班很辛苦都没有好好补一补,我去盛一碗来。 他才刚皱起眉,还来不及说”不”,女孩已经兴匆匆地飞奔出去,没过几秒钟,一碗热腾腾的汤就出现在他面前。 “我不要。” “喝嘛!拜托,喝一口看看,我保证很好喝的喔!”她仰着脸,双眼晶亮渴盼地望着他。  他沉默看,本要说出口的拒绝突然哽在喉头,久久才在她期盼的双眼下,喝了一口。“怎么样?好喝吧?再喝一碗,好不好?” 在杜天羽也搞不清楚为何如此的情况下,他已经连吃了三大碗。”够了。”她推开面前的碗。 “好吧。剩下的我拿去冰起来,你记得要热来吃喔!啊,不对,你一定又会忘记。这样好了,我拿回去,明天到公司再热给你喝。”她像只小麻雀吱吱喳喳径自说个不停,杜天羽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闭嘴!要待在这里就坐好!” 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就定位,紧闭双唇,僵直地坐在沙发上。 杜天羽总算得回他要的宁静。 女孩看了一会儿,就再也忍不住因比赛的进行而喊出”好球!”、”可恶!”、”杀!”、”哇!好棒!快赢了!” 确实是一记好球,杜天羽虽然不出声,但也不由得因女孩的大叫而发出会心一笑。有她在一边,看球的兴致似乎也更高了,只不过,他是绝不会对她承认的。 有好一会儿没声音,他转头看她,只见她的头枕在椅背上,已不支地陷入黑甜梦中。他深深望着她粉嫩的脸颊,微启的红唇,还有因一个下午的活动而略显凌乱的发辫。 这个傻瓜!没见过比她更笨的女人,为了接近他,她白天在他公司打杂也就算了,连假日也来他家兼差当园丁。 她的执着和愈挫愈勇的那股傻劲,恐怕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 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像她这个样子--爱作梦、不讲道理。多愁善感又迷信,至少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理智的、成熟的,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些无聊又没效率的幻想上。 她是够蠢的,蠢到不自量力地硬是闯入他的世界。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她确实把他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了。 想到这里,他瞪了睡梦中的她一眼。 沉睡中的女孩动了一下,蹙紧了眉头,似乎感应到他的怒气。 他看着她,这么久以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她,她不叽哩呱啦、不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而是就这么静静地,让他可以看清楚她。 就算他再怎么试图忽略她,他也不得不去注意到,她比起一年前初相遇的那刻,瘦了好多。不止如此,她的眼下也多了一层黑影,看来不再是那个圆润可爱、无忧无愁的小女孩了.就连此刻入睡时揪紧的眉心,恐怕也是因他而来。他试着说服自己她是自讨苦吃,不关他的事,却如何也挥不去心头那丝直窜上来的怜惜。 他知道她又作了那个梦。叹口气,他抛下正进行到决胜点的比赛转播,将恶梦中的女孩从沙发上轻轻抱了起来,走向他楼上的卧室。 该死!他低咒着。就是那个该死的梦?让他陷入此刻这个泥淖之中,那是一切混乱的源头。 那个恶梦,开始于一年前…… 第一章 一如以往,梦境开始于她在林中奔跑。 风在耳边狂肆吹过,却掩不住她急促的喘息,和身后追兵沙沙的脚步声。 她的手被人握住,眼前是男人宽厚的背,看不见男人的脸,但直觉告诉她,那是她决定要追随的良人,也是此刻她奔逃的原因。 他俩穿过黝暗阴沉的密林,前方豁然开朗。那是一处悬崖,对岸有尖耸入云的小岳,悬崖下是奔腾的溪水,他俩站在崖边,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自崖底传来轰隆隆的猛烈水声盖过她的喘息,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怎么办?她问自己。 回头吗?束手就缚?这么一来,她就不得不和男人分离…… 她不甘心,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已不容她再有犹豫。 “一起跳吧!”她对男人说。 相握的掌心传来男人的震动,男人沉默。 她却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这样比较好吧!”她轻柔地说。”与其被拆散,不如我们死在一起。”她往崖边踏出一步。 蓦地,一声尖厉的鹰鸣划破天际-- 她停下动作抬首,与苍鹰的锐利目光相遇。 那外表凶恶的猛禽并不令她感到畏惧,鹰是她的好友,她直觉地知道这点。 眼前出现许多画面--有她对鹰诉说她寂寞的情景,有接到情人书信时她抱着鹰狂跳狂笑的兴奋…… 鹰一直是冷傲、不耐的,却不曾真正走开。她对鹰有比亲人更多的依恋与不舍。 “再见,鹰。” 鹰似乎懂得人心,不停地尖鸣,在她上空盘旋。 狂风中,她对男人说道:”千万别忘记我,下辈子,我们也要的好相守终生,我们一定要找到彼此喔!”风声飒飒,水声轰然,她听不真切男人的回答。 咬紧牙,她闭上双目,往前迈出一步。 天上的苍鹰哀鸣,向她俯冲而下。 她的世界变成一片无尽深渊,往下,再往下……终被黑暗吞噬。 *** 办公室里有忙碌的键盘声、电话铃声。影印机呼噜噜的声音。脚步声,突然之间,插入了一个突兀至极的声音。 “啊……啊……”一声凄厉的尖叫让一切声音瞬间停顿下来。 寂静之中,女孩蓦然直立起来的身影分外引人注目。 那女孩绑着二根俏丽发辫,一身青春洋溢的t恤加牛仔裤,原本像红苹果一样圆润的脸孔现在变得苍白,水漾灵动的大眼如今木然瞪视前方,涔涔冷汗自她细腻的肌肤滑落。 “小舞!”吼叫发自办公室的总务经理,有名的凶婆娘。“你搞什么鬼?” 名唤小舞的女孩震了一下,自恶梦中醒过来,却发现自己陷入更可怕的梦魇之中-- 面目狰狞的蒋小姐正瞪着她,四周是同事们悲悯的目光。 “对……对不起,我只是作了个恶梦。”小舞频频点头道歉。 可是不说还好,诚实的下场却更惨。 “作梦!?你居然给我在这里打瞌睡?”蒋小姐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忙?你这个小小的总机居然有空打瞌睡?有时间不会去打扫样品室吗?” “可是我一早上都在外面跑,送信、送样品,中午又要帮忙整理要寄的邮件,人家只吃了一个三明治,根本没时间午睡。”好不容易下午闲了一会儿,自然就想睡嘛,小舞委屈地想。 蒋小姐可不会接受这种说法。“你这丫头,要你做点事就哀哀叫,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不景气,凭你一个专科毕业的,能到我们公司工作就该偷笑了,还懒懒散散,成什么体统!”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小舞咽了口口水,垂下头。 她忘了,蒋小姐在训话时是不能顶嘴的,否则只会被削得更惨。 蒋小姐见她没话好说,这才哼了一声。“别再偷懒了,再有一次,我就报告江姐炒你鱿鱼。” “是。”小舞垂头丧气。 蒋小姐扭着腰,大摇大摆地走开后,陆续有几个同事走到小舞身边。 “喂,别泄气喔!” “别理那女人,她只会乱吠。” 小舞在公司里的人缘很好,她是有点迷糊,有时天真率直到无可救药,却也因为这样,让人觉得分外亲切可爱,尤其她做事一向认真,又不会跟人斤斤计较。 这是一家小贸易公司,员工大约十几个人,因为小,所以总务经理也管会计、船务和人事,而小舞直属于蒋小姐,说穿了,就是全办公室的助理、总机兼打杂。 经过下午那场瞌睡事件之后,小舞的日子更难捱了,蒋小姐妇似在惩罚她地交给她一大堆事做,让她忙都忙不完。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一个个陆续下班,经过小舞桌前都拍拍她的肩。 “小舞,byebye。” “别太累罗!” 最后连蒋小姐都走了,办公室只剩她这区和后面的总经理办公室灯还亮着。 她正忙着将最后一笔资料输入电脑,身后传来关灯的声音,然后是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响。 “小舞?你怎么还在?” “呃……”小舞抬头看向来人。”江姐。” 江若曦是公司的总经理,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压迫感的女强人。 “我快好了,你先走吧!我来锁门。”小舞说。 江若曦摇头。“我等你。” 小舞在打电脑的同时,江若曦放下名牌皮包,主动帮忙整理档案。就是她这样平易的作风,让全公司的人都打心底尊敬这个上司。 小舞一向最崇拜她了,也喜欢跟她聊天。 她们一边做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等小舞完成关机手续,她们一起走出公司大门。江若曦按下铁门按钮,她们一同等待铁门落下。 “江姐,”小舞偏着头,眼神有些茫然、有些无措,她问:“你相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吗?” 江若曦微愕。前世今生?她从没想过这回事。 于是她笑着敲敲小舞的额头,“小女孩还是那么爱幻想呐!” 小舞摸摸额头,腼腆地垂首。她不是爱幻想,而是真的作了那个梦。相同的梦从她童年时就不时出现;只是最近更频繁,几乎只要她一合眼,就会重演一回。 她害怕入睡,为的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与恐惧;可是她同时也有一丝期待,为的是想看清楚梦中男人的长相,想解开谜团,知道梦中的自己是如何跟那男子相恋,又为何最后要以死相殉。 “江姐,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有哪个算命师父对解梦比较厉害的?” “你真的有兴趣啊?” “嗯!”小舞用力点头。 江若曦耸耸肩。”我很少算命,不过听说南京东路那边有个师父还蛮厉害的。啊,对了,”她从手提包里拿出记事簿。”上次我朋友抄了这个电话、地址给我,你想去的话,这资料给你。”江若曦撕下那页,交给小舞。 小舞将那纸片小心收入口袋中。她决定要找出答案。 *** 请了一天的假,小舞来到算命师父的地方--位于巷弄之中,那幽暗的小屋内有盘香镣绕,看来十分诡谲神秘。 “宿世的孽缘啊……我看是前世的情爱纠葛太深,要这生来化解。” 老算命师摇头叹息的模样,让小舞紧张地手心冒汗。 “师父,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最近一直作这个梦?” 老算命师的表情莫测高深。“既是宿世的孽缘,要躲也躲不过,依你的梦象出现的频率看来,最近你就可以遇见梦中人,相遇之后,自然一切就会有答案。” “可是我一直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啊!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我又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只怕相见了,也认不出来啊!” “放心,年轻人,一切自有定数,你只要一眼,就能把那个人认出来的。”老算命师老神在在地说道。 这是什么答案!小舞一点都不信。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算命师又加了一句。“别急,既然你会作这个梦,表示你有很强的感应力,你会找到他的。” 小舞莫可奈何地点点头,付了钱走出算命馆。 出了巷子,外面是热闹的台北街头。她随着人潮盲目地往前移动脚步,前方号志灯变了,她跟着停下等红灯。 她想着算命师父的话……不可能嘛,想也知道是骗钱的,茫茫人海,她哪里知道哪个是她前世的恋人? 感应力?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事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无意间抬起头,对面大楼有座巨幅的电视墙。 那一刻,小舞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全身血液好像在一瞬间冻结。 电视画面里出现一个男人,那男人有一双跋扈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抿紧的薄唇,最令小舞震撼莫名的是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孤傲,仿佛天上的神祗般漠然地睥睨着世间的一切。 只要一眼,你就能把那个人认出来-- 算命师的话在她脑中浮现。小舞用力深吸一口气屏住,闭上眼睛,过了一秒再睁开。 电视画面里那男人还在,他带给她的冲击也一如方才一样强烈。 错不了,奇迹居然降临在她身上!天哪!上帝啊!观世音菩萨!妈祖!真神阿拉……她在心里把所有的神明都念了一口-- 她真的找到”他”了! *** “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电视上那个男人是谁?”她急急拉住路过的行人焦急地问道。 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有位看来像上班族的中年男子有比较明确的答案。 “喔,好像是做电脑的,很厉害,叫杜天羽,这个节目是g台的现场节目。小姐,你如果要找这个人的话,可以去电视台等等看,说不定他还在。” “谢谢,谢谢你。”小舞感激地摇着那男士的手道谢。 太好了,她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在哪里。她必须立刻见到他! 小舞急急转身,她知道哪里可以坐公车直接到那个电视台,于是她大步狂奔。 她在穿过巷子时,经过那算命师的房子。一种强烈的兴奋急欲与人分享,她打开门,冲进去。 “师父、师父,您说的好准耶!我真的遇见那个人了。” 老师父正低头数钱,小舞的闯入让他瞠目结舌。 “喔!那好,很好。”他及时收起错愕的表情,换上职业的神秘笑容。”好好把握难能可贵的机缘,前世你们没有好结果,这世既然能相遇,自然会白头到老。” “谢谢师父指点。”小舞听他这么说,不但再无一丝怀疑,更是对师父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她兴高采烈的离去,老师父的笑脸消失。 “有影咽影,我青菜讲讲耶,哪有价嘟好耶代志?”他喃喃自语。 *** “杜总经理,什么时候有空,可不可以再跟您约个时间做访谈?”前一秒在节目里正经八百的新闻女主播如今媚眼如丝,娇柔地倾身向前,毫不掩饰对杜天羽的爱慕。杜天羽不悦地蹙紧眉峰,她太靠近了,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和化妆品的气味几乎令他窒息。 “不用了,我不想再接受访谈。”他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了,对于这种不必要的纠缠,他一向表现得冷淡而绝情,为的是不给人任何误解。 他拔下别在领口的麦克风,起身离去。 “杜总经理。”另一个女人满面欢欣地向他走来,那是号称电视圈最美丽的节目部经理。“您刚刚的谈话真是太精采了,实在很感谢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让我请您吃个饭,算是谢谢您好吗?” 看似公事化的邀请,若加上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和诱惑的眼神,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显然她想要的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我没空。”杜天羽面无表情,依旧答得冷绝。 女子尴尬地愣在当场,这还是她第一次遭到拒绝,而且是这么彻底的拒绝。 同一时间,杜天羽已转身走开。 “喂,刚刚那位小姐可是有名的美女耶,才色兼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 跟上杜天羽的步伐,并且是唯一享有特权走在他身边的女性,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妇人--江月香,杜天羽重金从某外商集团挖角过来的资深秘书,从他草创事业之初便跟着他。 她不只是个优秀的助手,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见了他有如蜜蜂见着蜜一般死缠不放。 会有这层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杜天羽拥有的不只是俊朗挺拔的外表,更有一颗价偿不菲的聪明头脑。他出身豪门,自小就聪慧过人。父母为了让他受更好的教育,因此结束台湾的事业移民美国。 他果然不负重望以资优生的身份完成大学、研究所的课程。毕业后,他独自回台成立天擎企业,从事电玩程式设计,短短数年他的公司已成为业界翘楚。 要不是他行事刻意低调,以他的经历足以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这样的男人,也就无怪乎会成为所有女性趋之若骛的目标了。而他本人对这种”关注”,不耐烦到了极点。 “女人还不都是一样。”杜天羽嗤道,一点都不认为刚刚那个浓妆艳抹、刻意讨好的女人,有什么”美”可言。 “唉,你就是这样,人家女孩子对你示好,你却一点机会也不给人家。”江月香叹气。”再这么下去,哪讨得到老婆。” “老婆?”他挑眉。”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女人对他而言是麻烦的同义词--既麻烦,又无用。 江月香闻言只有猛翻白眼。”你啊,话别说太满!我倒想看到是哪样的女孩可以抓住你的心。” 杜天羽撇撇唇,不置可否。 他们在谈话的同时,出了电视公司大楼的电梯。大厅里出入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俊男美女,但杜天羽一出现,立即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小沈应该已经把车开到大门口了。”江月香说道。 就在他们往大门走去的时候,一团彩色的影子向他疾冲而来。 杜天羽尚未反应过来,右手臂就被一双小手紧紧缠住。定睛一看,是个绑着二根发瓣的年轻女孩,她仰首看他,双眸迸出异样的狂彩。 没有令人惊艳的五官,女孩顶多只能说是白白净净,看起来很舒服。 “嗨,是我啊!你认出来了吗?是我啊!”女孩兴奋的神情令他错愕。 “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杜天羽皱眉,淡漠地拉开那缠住自己的小手。 那女孩自然是小舞,她怔愣地看着他冷漠的表情,一颗雀悦的心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认不出她来?他怎会没有和她相同的悸动? 那明明就是他,那双眼睛如此熟悉,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她一直追寻着的。 如果像算命师父说的,他不是应该也能认出她来吗? 一瞬间,她幻想的情景破灭了……怎会这样?她原本以为他们的对视会是石破天惊、惊心动魄的,而他居然认不出她来? “你看清楚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难道不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像梦里见过?”小舞不放弃,仍急切地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你在说什么?”杜天羽的眉皱得更深。什么”似曾相识”,什么”梦”的,看来这女孩是个疯子。他不再理会她,自顾向前走。 “先生,你别走,请你听我说。”小舞拉住他的衣角。 杜天羽动了怒,转身瞪她一眼。”放手。” “听我说,求求你,让我把话说完。”小舞苦苦哀求。 杜天羽眯紧俊眸。不可否认,这女孩确实让他有一丝莫名的熟识感,尤其是此刻她可怜兮兮求他的模样。不,哪有可能,他立刻否定心头那抹不确定,他是过目不忘的人,不可能他曾见过她而忘记。 “……梦……”在他失神的片刻小舞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她接着说道:“我一直作同样的梦,梦见前世,当时我跟一个男人正被追赶着,到了一座悬崖,进退不得,于是我们约好了来世要再相遇,然后就一同跳崖殉情死了。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你,天!我本来不相信有这种事的,可是见到你那刻,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错就是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她说的认真无比,相对于她,杜天羽的脸却愈形冰冷阴沉。 梦?这女人是白痴还是疯子,居然说出这么荒诞的故事。或者,换个角度来说,她既不疯也不傻,这只是她用来吸引他注意,甚至接近他的一种方法。 不是他太过自负,而是从以前到现在,确实有许多女人试过各种光怪陆离的方法,要得到他的青睐。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他讥诮地扬起唇角。 “你不相信吗?”小舞怎会听不出他话中浓浓的讽刺。 差太多了,跟她预期的相差太多。他怎会不相信她,他们不是前世就相约了要在一起的吗?她没忘,他却把她忘记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并不能引起杜天羽的同情,一如以往的冷漠,他越过她,走出大门。 感觉到他的离去,小舞一下回过神来。她追了上去,却正好见他上了车。 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她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开车。”车里的杜天羽冷冷下令。 车外小舞急得紧抓住车窗,对着窗里的人大吼:”没关系!你现在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会努力的,努力唤醒你的记忆,我叫小舞,今年二十岁,我……” “开车。”尽管窗外女孩奋力的嘶吼,杜天羽的反应仍是一派冰冷。 黑色的宾士车缓缓驶离,小舞再也抓不住、追不上,她将双手圈在嘴边,对着远去的他大喊,一点也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 “我会让你知道,这辈子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车内-- “那个女孩子还蛮有意思的。”江月香说。 沉默。 “你说她说的那些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回应依旧是沉默。 “你真的没作过什么梦……” “够了!”一声暴吼打断她的疑问。”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江月香眉眼一挑。不正常喔!凭她对杜天羽的了解,他不该因一个陌生女孩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杜天羽没理会江月香富含兴味的注视,他将视线调往窗外。 眼前浮现的画面不是过往的街景,而是那女孩微泛红晕的小脸,和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瞳。他的脸沉了下来,胸口涌起一阵难明的抑郁烦闷。 第二章 四周是一片虚无缥缈的白雾,偶有几缕白影匆匆飘过,也有几个会偶尔停下来,然后她会看见几张扭曲而血迹斑斑的脸孔。 这地方不论她来过几次,还是觉得恐怖。 她拼命追着身前的他,他一直不理会她,尽管她可怜兮兮的哀求。 也难怪他不理她,虽然几世以来他从没给她好脸色看,老是绷着那张冷死人的俊脸,可是这回他有足够的理由生她的气-- 谁教她犯下这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 “瞧,那个女孩又来了。”江月香对杜天羽说。 坐在车内的杜天羽,满脸寒霜地看着仁立在大门口的女孩。 他们的座车一如以往地从杜天羽阳明山的别墅出发,一路上接了住在石牌的江月香,直抵位于东区的天擎大楼。 而如同过去一个月以来的每个早晨,那个名叫小舞的女孩依然站在门口等待。 杜天羽当然也看见她了,死板着的脸只有更臭。 “到了,下车吧!” 是他听错了吗?江月香的话中似乎有种兴高采烈的味道。 杜天羽斜睨她一眼。他没听错,他的私人助理确实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早安!”才刚下车,一声清亮而热切的叫唤便向他袭来。杜天羽有些受不了地闭上眼,再睁开,令他心烦的景象并没有就此消失。 一张红润小脸上漾着大大的灿烂笑容,两眼闪闪发亮,期盼地仰首看他。 “hi,早,你今天比平常早来一个小时耶!好在我也早来了,否则就没机会见到你了。”杜天羽的唇角微微抽搐。他当然知道自己早来了,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躲避她的纠缠而决定提早出门的,想不到她居然已经等在这里了。该死!她究竟是几点来的? 他摇摇头,不理她,打算绕过她走进大楼。 “啊……等等。”她要小跑步才能追上他的大步伐。”你这么早起一定还没吃早餐吧!我亲手做了些三明治,给你!” “我不要。”他推开她递到他面前的小竹篮,看也不看一眼。 “为什么呢?我很认真做的,我……” 他没等她说完就进了电梯。 小舞举在半空的手僵住,连她脸上热切的表情也冻结,然后,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被深刻失望取代。 她垂下肩,颓然转身。 “小舞,”门口的警卫关心地唤她。“你还好吧?” “伯伯,”小舞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我没事。” 因为她每天一大早就来,在等待的同时,也常和警卫叔叔伯伯们聊天,一个月以来跟大家都打成了一片。 原本大家眼中的怪女孩小舞,也渐渐以她的体贴和甜美赢得大部分人的关心。 虽然觉得她的行为傻得可以,还是没有人忍心戳破她的美梦,只好为她加油打气,下雨啦、刮风的清晨,他们还都让她坐在他们的岗哨里面,边喝热茶边等。 “伯伯您还没吃早餐吧!这些三明治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吃呢?” 小舞将仔细保护的竹篮递给伯伯,她打开盖子,里面有起司。火腿、培根、生菜、番前片等等丰富材料,而且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心思做的三明治。 “哇!好好吃的样子。”司机小沈停好了车上来,正好看见,立刻食指大动。 “小沈,”伯伯拍开小沈的手,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贪吃?”他转头看小舞。“还是你自己吃吧!我看你这么早就来了,八成也还没吃早餐。” 小舞摇摇头。“我不饿。”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沈闻言大喜,一把抓起一片三明治大快朵颐。 小舞只是笑笑。“那伯伯、小沈哥我走了,明天见……” “小舞。” 她挥挥手,正要走出大门时,有人唤住她。 回头,是那个常跟在杜天羽身边的中年女子,听伯伯他们说,她是杜天羽的助理叫江月香,不过她们从未交谈过。 “你叫小舞没错吧?”江月香笑眯眯地问道。 小舞错愕片刻,随即礼貌地颔首。 “江小姐有事吗?” “能和你谈谈吗?” *** 这还是小舞第一次进到天擎大楼内部,更无法想像的是,她还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隔壁--江月香的办公室里。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整个办公室的装潢以深色原木为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办公桌椅、其上的电脑、办公文具等等,用的全是最高级的产品,和她工作的小贸易公司真的差很多。 她想起老旧的木桌椅,根本连隔间也没有,样品、档案堆了满地的二十几坪办公室。 看来他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想到这里,小舞局促地在褐色皮椅上移动了一下身体,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身t恤、牛仔裤的打扮,和这里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 就在小舞陷入自己的思绪时,江月香突然开口:”杜总早上是不吃西式的食物喔!他啊,最喜欢吃刚炸好的油条和新鲜豆浆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待在美国而非要回台湾的理由。” 小舞眨眨眼,花了几秒钟才会意出她的话,“喔,原来……原来如此,难怪我的三明治他看也不看一眼。” 江月香微笑,并喝口咖啡。“我自己泡的,当了二十几年的秘书,泡咖啡我可是很有心得的。” 江月香的语气虽然很温柔,但仍给人一种强悍的感觉,这可能是多年工作累积出来的一股气势,让人很难拒绝。 小舞听话地啜了回咖啡,那汁液入口浓郁芳香,可是小舞此刻心里七上八下,根本没法好好享受这上等的咖啡。 “江小姐,你是不是想叫我别再来这里等他?”小舞放下咖啡杯,鼓起勇气问。 见江月香笑而不答,小舞急了。“我不会找麻烦的,我只是想每天见到他,我想这样终有一天他也会想起我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们为难。” “我没说我为难了啊!”江月香微笑地打断她。 不为难,她还要谢谢这个女孩,每天为她的生活多添了点乐趣呢!江月香心想。 “你别急,我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你。” “喔。”小舞松口气,捏紧了的拳头也缓缓放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舞雪,大家都叫我小舞。” “你每天来这儿,难道不用上班或上学吗?” 小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本来在一家贸易公司当助理,不过现在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 小舞沉默片刻,”因为没有什么事比让他想起我还重要的。” 江月香微笑。”我听你说过那个故事,可是你怎么确定杜天羽就是你要找的前世恋人?” “我没办法解释。”小舞摇头,”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一看见他那双眼睛,就知道是他了。” “如果今天不是杜天羽呢?如果让你有’那种’感觉的是一个平凡又没钱、没事业,甚至是个糟老头一样的男人,你还会锲而不舍地追他吗?” “当然。”小舞肯定地道,接着她的眼神黯了下来。”我倒宁愿他是个普通人,那样他就不会怀疑我的动机了。” 江月香静静观察着小舞,把她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摄人眼底,片刻之后,她有了结论。 “这样吧!既然你现在没有工作不如来天擎企业上班,就做我的助理好了。”江月香笑着说道。 呃!?小舞讶异地抬头,下巴几乎同时问掉了下来。 *** 她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好好看他。 他没有对她怒斥,没有赶她走开,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电脑荧幕。 小舞贪婪享受这段可以与他独处的时光,她想把他的样貌深深刻印在心里--浓密的黑发,英俊的脸孔,挺拔的身材,还有那双手,看起来是如此阳刚有力,却又修长优雅到极点。 她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无法呼吸了。 “总……总经理,请问……请问您中午要吃什么?” “jane,你知道我的口味,像平常一样订个便当就好了。”杜天羽连头也懒得抬。 “可……可是便当又油又咸,而……而且放太多味精,吃了对身体不好。” 结结巴巴的声音终于引起他的注意,杜天羽抬眸,冷冷瞪视着一脸心虚而微微发抖的小舞。 “谁让你进来的?” “我……”小舞瑟缩了一下,片刻又想起自己在此的理由光明正大当下深吸了口气。”我在这里工作,是江小姐要我来当她的助理的。” 杜天羽眯起眼。”jane,她在搞什么?” 他的怒气带着足以冻死人的寒气,小舞的双腿瑟瑟发抖,却强迫自己表现得从容自信,天知道那有多难。 “我替你准备了一个餐盒,是我自己做的,清淡又营养,你吃吃看好不好?”小舞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而且居然没有结巴。 她正欲为自己喝采时,杜天羽不留情地嗤道:”带着你的餐盒滚离我的公司,我不需要你。”红潮冲上小舞的脑门。”你……你不能赶我走,是江小姐请我来的。” “我是江小姐的上司,这个公司的唯一老板。”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堵住小舞的任何反驳。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立刻就走!” 不,她不想走,好不容易争取到在他身边的机会,她怎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我求你让我……” “小舞,你不用说了。”在她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闯入对峙的二人之间--是江月香。 “小舞是我请进来的人,我负全责。”“负责?”杜天羽眉眼一沉。”jane,你不是老年痴呆就是得了大头症,你能负什么责?别忘了我才是老板。” 江月香一点也没被他的怒气吓倒,反而高傲地昂首。 “我是年纪不小了,可还没老到忘记’老板’交代的事,前几天你说过让我自己找个助理。” “什么人都可以,为什么是她?”杜天羽怒拍桌面,指着小舞。”你分明是故意气我。” 是没错,她就是想看一向不露情绪的杜天羽真正被惹毛的样子,同时也想知道这女孩究竟能影响他到什么程度。江月香在心里说道,当然她聪明得没点破。 “真抱歉,’老板’,我就是中意她,我想,很难找到像她那么真心关切你的一切的助理了吧?我觉得我的选择没错。” 江月香说完牵起小舞的手对她说:“小舞走,去拿你刚说的餐盒给总经理吃吧! 她……这老女人……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杜天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月香把他当透明人似地,和小舞走出他办公室,既惊且怒。 “江、月、香!”他以从未有过的冷厉口吻怒吼道。 江月香转头以不输他的傲气回瞪他。“要是我连找个属下的自由也没有,那这份工作我不做也罢。”换言之,她威胁要与小舞同进退。 杜天羽捏紧拳头,他很想对她大吼要她跟那个疯女孩一起滚,可是该死的他不能。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确实”仰赖jane。 江月香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这场劳方v.s.资方、男人v.s.女人的战争--劳方和女人大获全胜! *** “江小姐,你这样好吗?为了我……”小舞极度不安地跟着江月香来到她的办公室。 江月香突然停下来,跟在她身后的小舞一个不留神撞在她背上。 “对不起。”小舞连忙道歉。 江月香回头,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以后不要叫我江小姐,叫我jane就好了。还有,我一点都不后悔帮你,你放心在这里做事,放胆去追求总经理,我支持你。” 江月香的话让小舞先是惊讶,然后感动莫名。 “谢谢你。”泪水涌进小舞的眼眶。”你真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她激动得握住jane的手。 “去拿午餐进去给总经理吃吧。”jane拍拍她的肩。 “嗯。”小舞用力点头,像只快乐的小狗般飞奔而去。 看来事情愈来愈有趣了,江月香目送小舞进杜天羽的办公室,嘴角不由得愉快的上扬。她工作快二十年,早就不在乎能不能保住饭碗,最重要的是工作有没有挑战性,够不够精采刺激。 呵!有了小舞的加入,想必以后的日子一定时间充满刺激。 *** 有些事就好比洪水一样,千万不能有任何缺口,一旦开了个洞,就从此溃决成灾,一发不可收拾。这个情况,跟当初他一时犹豫,让凌舞雪进入他的生活中一模一样。 “早。”现在她不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痴等他,比那更糟,她根本就堂而皇之地在他办公室里等他。 该死的是,她熟知他所有行程,他是怎么也避不开这个疯女孩。 “你还没吃早餐吧?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一进办公室,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传来,等待他的,是香酥可口的烧饼油条和一大杯热豆浆,还有她笑眯眯的小脸。 杜天羽挑眉,把公事包放下,坐在桌前。 “你做的?”就算他不曾下过厨,他也知道这种东西不可能自己做,她八成是买现成的,然后把包装换成一般的餐具,想骗他?哼! “是啊!jane告诉我你爱吃,所以我昨天晚上试做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早上终于成功了说,来嘛,试试看。” 她小心地将餐巾铺在桌上,免得弄脏他价值不菲的办公桌,把食物布好,然后张着兴奋期盼的大眼望着他。 他确实饿了,食物看来也很可口。迟疑了一会,他终于尝了第一口。他僵住了,天!没想到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怎样?好吃吗?” 他无法回答,原本想好的苛刻评语卡在喉头,郁闷极了。 “很好吃吧!”她的双眸闪闪发光,像渴盼得到赞赏的小孩一样,紧张地注视他。是很好吃。 沉默半晌,他才以一声闷哼极不情愿地同意她的话。 小舞开心地笑开了眉眼,那笑容让她整张脸在瞬间亮了起来。 他的回应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吗? 他抬眸与那张灿亮的笑脸相遇,那一瞬间心脏猛地撞击了一下。 “以后我每天都帮你准备好不好?” “不用。”他的口气恶劣。 “为什么?”小舞叫道。”你不是说好……”她的声音倏地弱了下来,因为注意到他恼怒的瞪视,”好吃的吗?” “总之我说不用。” “好嘛。”小舞失望地垂下肩。 她那黯然的表情无由地令杜天羽感到烦躁起来。 “你出去。”他不想再看见她,她总是会挑起一些他不想要的情绪。 “是。”小舞收拾桌上的餐具,正要转身出去。 “等一下。”他突然唤住她。”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他眼前忙碌地晃来晃去的一双小手上,有一颗颗丑陋红肿的水泡,让他不想注意也难。 “噢!”小舞迅速将手藏到餐盘下。”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她吐吐舌头。”没事。” 他皱紧眉心。”那油条真是你自己炸的?” 小舞很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他突然生气起来,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总之那些小水泡真是碍眼极了。 “噢……”小舞被他的怒容吓着了。 她实在不懂,他为何又生她的气,刚刚他明明说喜欢她做的食物,现在却又看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取悦他呢?真的好难喔!她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杜天羽的脸明显地拉了下来。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真的。”小舞赶紧澄清。“问完我就出去,不会再烦你了。”他冷冷睇着她哀求的表情,许久才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小舞得到他的首肯,高兴得笑开眉眼。 “没有啦,我是想问你,昨天有没有梦到我,你有没有想起一点点有关我们前世的事情?有没有开始对我感觉到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她每问一个问题,杜天羽的脸便难看一分,最后终于达到忍耐的极限。“滚!”他额冒青筋,暴吼出声。 第三章 “不要这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没把你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就不要再生人家的气了嘛!”她紧迫在他身后,急得快哭出来了。 “放开。”他冷冷回眸,瞪着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 “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根本也不想让你认出来。”依然是冷绝的话语。 “可是最后你还不是救了我。”她怯怯地反驳。 那似乎触到他的痛处,只见他恼羞成怒,大力甩开她往前走。 “喂,等等,别丢下人家啦!” 一男一女的身影,一前一后消逝在白雾之中。 *** 看着小舞垂头丧气地自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江月香同情地共拍她的肩膀。 “怎么?那个大冰库又给你脸色看了?” 小舞颓然坐在椅子上,将头无力地摆在桌面。 “是我太笨了,要不然就是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 “别灰心。”她给小舞打气。”他念归念,可是我看这两个礼拜以来,你帮他准备的爱心餐盒,他都吃得精光。上次我跟他去高雄出差在外面吃饭,他什么都吃不下去,我看哪,他是已经习惯吃你做的菜了,所谓要捉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你已经成功一半了,加油!” “是吗?”不可否认,jane的话稍稍恢复了点小舞的信心,她的头离开桌面。 “可是他老是给我脸色看,他最常跟我说的话就是--‘出去’。” “唉呀,别在意,他对哪个女人不是这样。” “真的吗?”她的头又抬得更高,这回垮下的肩稍微挺直了些。”他没有女朋友对吧?” “没有,你在这里做了两个礼拜还不了解吗?多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他老是冷冰冰的,没一个引得起他的兴趣。” “是喔。”小舞完全恢复了,嘴角还微微上扬。 突然她想到什么,笑容僵住。”jane,你说,他应该不是……’那个’吧?” “那个?” “他不会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吧!?” “呸!呸!呸吓要乱讲,他才不是”那个’。” “那他……” “放心,他只是在等适合的女孩出现。” 小舞偏头想了一下,片刻又释然地笑了。 “那就是我了。”她下了结论。”毕竟,我是他前世的恋人嘛!” 江月香忍住笑,居然有人这么乐观的,也好,凭这股傻劲,她应该有办法融化那座超级冰库。 “好了,干活吧!”江月香交给小舞一个电话号码。”唉,总经理家打扫的欧巴桑突然不做了。”她很伤脑筋的模样,”你打电话给报社登广告,说要找一个每周末可以去打扫的兼职清洁工。” 小舞的心跳加快。”jane,你说每个周末啊?” “是啊。” “去他家?” “当然。” “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呀!我不是告诉过你,他父母都移民到美国去了,他在台湾是一个人。” 去他家,他一个人,与他独处每一个周末……好像作梦一样耶! 小舞双眼亮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让我去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一见到是你,一定会把你赶出来的。” jane的警告言犹在耳,可是小舞仍忍不住要试试看。 她好想看看他住的地方,还有他在家的模样,他不工作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他喜欢看电视吗?还是听音乐?他不穿西装又是什么样子? 光是猜想就让她兴奋不已,她想去,一定要去,就算被骂也无所谓。 不过为了增加成功率,她还是做了”必要”的变装--遮阳帽、口罩,再加上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工作服,她看起来就像个十足十的中年欧巴桑。 小舞紧张得一夜无眠,但她还是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到达杜天羽在阳明山的别墅。把她那台破摩托车停在门口,她按了门口的对讲机。 “我来打扫的。”为了怕他认出来,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闷闷沉沉的。 “进来。”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小舞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小舞仰望眼前的建筑。 那是一栋深咖啡色的两层楼别墅,屋前是一片小巧精致的花园,旁边还有一座游泳池,别墅有一面全是巨大的两层楼高落地窗户,这个设计让屋内的人可以从任何角度欣赏山下的风景。 “哇!”她赞叹地大叫,一下子忘了她的紧张和来到这里的理由。 “很好,你很准时。” 他的声音把她一下子拉回现实,小舞蓦然惊觉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前,双手叉腰俯视着娇小的她。 “唔……”她连忙低头不敢面对他,害怕他着穿自己的伪装。 “屋里的工作你不用做,有佣人打扫,你要负责的是屋外的庭院、车库和游泳池,工具在车库里。” 他的语气依然是冰冷而公事化,小舞点点头,不敢多讲话。 杜天羽沉默地注视她一会儿。 “我不喜欢有人进屋来,你把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工钱我的秘书会跟你算。” 小舞还是只有点头。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回屋内。 “呼!”他走后她才松了口气。 “好,干活吧!”她活力十足的大喊。 *** 这样……不晓得对不对喔?小舞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棵树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一个钟头前它看起来像一只展翅的巨鹰,现在……嗯,现在嘛……很像一坨什么,到底像什么呢?实在说不上来。 她也没做什么,只是看它长出些杂技杂叶,就一时心痒想把它稍稍修剪一下。 她搬来一个长梯子,原本是方便她修剪花木的,哪里知道一爬上梯子,一眼望去,透过那片落地窗,她清清楚楚看见杜天羽的一举一动,这一看让她看痴了。 他在二楼的健身室练拳,一身削肩运动衫和短裤,手上戴着拳击手套,一拳又一拳有力地击打在沙包上。 她注视着他,对他优雅而有力的动作着迷不已,汗水很快浸湿他的上衣,他将它脱掉。 小舞咽了口口水,眼睛张得好大,他的肌肉随着每个律动收紧放松,在他光滑的皮肤下起伏着。 她从没看过这么震撼的景象,他在办公时专注而认真的神情,就足够令她心跳加速,而这个……这个…… 天!她快不能呼吸了。 小舞拿下口罩,用力喘几口气,想不到再抬头,窗内已经失去他的踪影,她懊恼不已。 回过头来,她终于发现自己对那棵树做了什么。那老鹰的形状早就不见了,变成……变成什么呢?为什么怎么看都少了什么?”啊!”她大叫一声。 鹰头!糟糕,她居然把鹰头给剪断了。 怎么办?接得回去吗?一定会被骂死的。 她爬下梯子捡起那段树枝,再爬上来,狼狈地试图把它插回原位。 “啊……啊……”蓦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然后是砰地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下一秒她已经头上脚下地向下栽。 她没注意到二楼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从她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拯救那棵被她摧残过的树,到她毫不优雅地跌落在厚厚的树叶上。 那双眼睛扫视那棵惨不忍睹的树,往下到女人揉着撞疼的屁股喃喃自语的模样,到一地凌乱的枝干绿叶,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张阴沉的脸也变得更加难看。 *** 下午,小舞环视被她“肆虐”……喔,不,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胸中充满劳力工作后的成就感。 好!只剩游泳池了。 她从车库里拿出长刷子、水桶等工具,绕过屋子,来到另一头的泳池。 一阵哗啦啦的拨水声传来,起先小舞还没会意过来,直到看见一抹黝黑结实的身影在水中浮沉,她才蓦然体会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他在游泳! 她忘记伪装,忘记不能靠他太近的原则,仿佛被下了魔咒般,她着迷地走向他,想看清楚他的模样。 小舞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已经靠近泳池边,直到一声破水声响起,他有力的双臂捉住杆子,霍地自水中起身,立在她身前。 太刺激了,远远偷看是一回事,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赤裸的上身又是另一回事。 她着迷地将他削瘦但结实的身材纳入眼底--肌肉纠结的手臂、宽阔黝黑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再往下看向他的泳裤。 “喝!”蓦然察觉她正盯着他的”那里”看,仓皇后退,慌乱加上泳池边的磁砖太滑,她踉跄一下,然后就整个人往后栽跌了下去。 “哇……咕噜……救……咕……救命啊……” 四面八方涌入她口鼻的水淹没了她。 *** 她睁开眼睛时,对上的是一张透着不耐的冷峻脸庞。 “咦?”小舞霍然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泳池边,全身湿透。这才想起方才落水的事。”是你救了我?” 他哼了一声,因为她问了个蠢问题,这房子里就他和她二人,不是他救她,会是谁。 “谢……谢谢喔” 小舞的脸烫红了起来,糗毙了,她居然看他看得掉下游泳池,这下她辛辛苦苦的伪装不就全完蛋了吗? 咦?等一下,他救了溺水的她?那他不就抱过她,也许他还给她做过人工呼吸……天哪!她刚才为什么失去意识?太可惜了! 小舞用手轻触双唇,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我没有。”他突然开口,将她神游的思绪猛然拉了回来。 “咦?” “没有人工呼吸。”他靠近她,恶意地掀起嘴笑。”我只是把你拉上岸。” 她的脑袋有片刻无法理解他的话,然后一瞬间…… “你……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语落,她的小脸倏红,捂住嘴。 天!她这不是承认了吗? 杜天羽冷眼看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庞。这蠢女人,她的心思根本都写在那张脸上了,有谁会看不出来。 他锁起眉头瞪视她。”下礼拜你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小舞急急抬眸。”你不是需要清洁工?” “我需要的清洁工,不是把我的庭院弄得乱七八糟,还搞得要我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笨蛋。”他站起身。 小舞更慌了,她连忙揪住他的手,急切地说:”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第一次上工,难免还不上手,我发誓会好好学,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不好。”他冷淡地拨开她的手,走了开。 “不要这样嘛,你……”小舞急急站起来想追上前,蓦地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了口气,她往下看,自己的右腿有一处可怕的瘀血,此刻正冒出点点血水。 “好痛。”她跪坐在地上,眉头皱紧,才一下子,冷汗便涔涔而下。 “你又怎么了?”他回头,傲慢的眼神正不耐烦的落在她身上。 “我的脚……”小舞眼泪进出来,”好像流血了。” 他瞪着她的泪水,冷酷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蓦地低咒出声。 “你这女人,真有够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 “你……你在抱我!” 没错,几个大步,他就缩短了二人的距离,大掌一捞,就将她细瘦的身子抱了起来。 “闭嘴!”他的脸色因她说出了这个事实,而更加难看。 她立刻听话地捂住了嘴,僵硬地栖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一个细微动作,这个美梦就会当场破灭。 *** “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行。” “可是会痛耶!” “是你自找的。” “呜……轻一点嘛,啊……好难受,不要了,人家不要了啦,你快住手……求求你。” “闭嘴!” 小舞哀怨万分地瞅着眼前冷酷的男人,她倚着沙发,此刻刚换掉一身湿衣裳,穿着他过大的长衬衫。 他在沙发的另一端,有力的手紧握住她雪白的小腿。 呜……她幻想过有这一天,可是……可是怎么会那么痛!呜…… “哭什么?闭嘴,才上个药你哭屁啊……” “可是真的很痛嘛。” 杜天羽气得想杀人,好好的一个周末,他好不容易能让耳朵清静一下,这蠢女人居然找上门来。 那也就算了,他当作没认出她来至少还相安无事,想不到现在他竟还得替她上药,更可恶的是,这女人还敢在那边哇哇大叫。 “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这威胁很有效,小舞闻言立刻住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总算安静下来了。 杜天羽专注地为她破皮的地方上药,再把周围身青瘀血的地方揉散。 奇怪,这女人的腿还蛮柔软的,细绵绵的,很舒服的触感,他几乎不想将双手自这柔滑细致的肌肤移开。 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她们身上总是有太浓、太呛鼻的香水味,讲话的声音也总是太嗲、太假,所以他才会这么讨厌她们。 可是她好像不太一样,她身上只有一股自然清淡的香皂味,闻起来蛮舒服的,她的声音虽然呱噪,可是很坦诚不做作…… 等一下,他想到哪去了?杜天羽像触电般猛地放下小舞的腿。 “啊!好痛!” “你回去。”他瞪着她,严冰般的脸上阴暗不定。 “咦?”他怎么说翻险就翻脸,刚刚才好心帮她上药,现在怎么就要赶她走,不要啦,她还贪恋他的陪伴。 “可是我的脚很痛,走下了。” “可以叫计程车。” “可是我的衣服还没干。” “可以在我妈房里找几件衣服穿。” “可是……” “没有可是。”他低吼。”你回去。” “不要这样嘛!让我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等我的脚比较不痛了我就走,真的,最多一个小时,好不好嘛?” *** 他终究不敌她的苦苦哀求,臭着脸让她留下来。不过他不再碰她。不再理她,远远坐在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专注盯着画面的模样教她不敢打扰他。只不过,小舞撑不了几分钟,终于禁不起好奇心的吸引。 “你在看网球喔!” “这是什么比赛啊?”那个选手好像很厉害,不过他的名字好长又好难念喔……嗯……yev……” “yevgenykafelnkov。” “哇!你好聪明喔!”她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芒。 杜天羽冷冷瞪她一眼。”被你这种笨蛋称赞,让我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什么嘛!我是真心诚意说你聪明,你居然还骂人,真是太……” “够了。”他伸手制止了她一大串的唠叨。 二人的视线再度回到电视画面。 过了二分钟-- “喂,很奇怪说,才打了两球怎么就30比0了?”打破寂静的依然是小舞。”是不是写错了啊?” 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杜天羽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要降低自己的水平去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 “哇!现在更离谱了,40比0。” 他受不了了,“一球是15分,你这白痴不懂教别乱讲。” 小舞愣了一下。“乱讲,一球15分;采三球应该是45比o啊!我是不懂网球,可是算术还挺行的。” “那是网球的规则。”他大吼。“比数是从figteen-love;thirty-love;forty-love这样上去的!没有人会说fortyfive-love好不好!那多难念!” “forty-love?为什么是love?不是zero?”小舞一向很有虚心求教的精神,捉住问题立刻寻求解答。 杜天羽快疯了。“那是规则!规则!你懂吗?” 小舞一脸茫然,一看就知道--不懂。 “算了。”杜天羽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我干嘛跟你说那么多,你这种人是不可能了解这种运动的。” 小舞闻言嘟起嘴。什么嘛!瞧不起人。 她瞪着电视里交战激烈的二个选手。还发誓,她一定要学会所有网球的怪规则,她绝对不能让他看扁了。 *** 那天一直到傍晚,杜天羽才终于送走小舞这个烦人精。她走后,他总算又得回平静。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房子里,他却首次有了一种空虚的感觉,少了她的喳呼,好像少了些什么,有点怪。 他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些奇怪的念头,早早便上床题了。 那个梦来得突然。 他清楚看到她的脸,她正面对着他,兴奋地吱吱喳喳说些没意义的话,她身上的打扮很怪异,像是古装戏里的服装、发型。 他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只是那种被她缠住的无奈心情是相同的。 “只有你最好了,我好喜欢你,只有你肯听我说心事。”她突然感情泛滥成灾,一把抱住他。 天哪!快窒息了,放开我! 他想呼救,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出不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找到一丝空隙可以呼吸,他大口喘息,一股软腻温香沁入口鼻,他这才察觉自己正栖在她胸前。 透过薄衫,她浑圆柔软的乳房挤压着他,令他全身窜过电殛般的酥麻,很快地他的欲念被唤起了。 放开他,否则他就要……就要…… 杜天羽大吼一声,自床上倏地坐立起来,身上早就被冷汗浸湿。 梦……刚刚那只是个梦。 “不……不可能。”他喃喃说服自己。“作这种梦只是因为她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蠢话,绝对不是……不可能……那绝对只是梦而已。” 他脸上惊魂不定,身体却还清晰地记起梦中她的触感,并因此而灼热不已。 “该死!”他怒气腾腾地朝床垫击了一拳。可就算如此,还是平息不了体内残留的火苗。 第四章 这座桥千年来她已经走过几回了,可这回她却有些许迟疑。 “咱们别过了好不好?”她仰首问他。“别转世了,就在这儿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不好。”他说。“我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这里确实是个“鬼地方”,在这儿的全是等待转世的鬼魂。 “可是……”人家不想跟他分开嘛!呜…… “走了。”他不再费神和她罗嗦,拎起她娇小的身子往前飘过奈何桥。 *** “早!” 一如以往,他一进办公室,就迎上这张灿亮得几乎刺眼的笑靥。 只是今早一与她笑盈盈的眼瞳相对,他的心突了一下,昨夜的梦境蓦然侵入脑海,他猛然别开眼,神色阴暗不定。 “早餐,来吃早餐哩!”小舞对他的臭脸早已习以为常,她毫不在意地招呼着他。 “你不是脚受住吗?干嘛还来上班?”他看她一跛一破地走来,绷着脸。 “哇!”小舞受宠若惊地眨眨眼。“你在关心我吗?” “你说呢?”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难道,你是不想看到我?” 他是不想,不想看她勉强着自己的模样,不想看她扰乱人心的笑脸,他不想自己的情绪这么被某人牵引。 他什么都不说,只说了一句。“是不想。” “咦……”小舞闻言茫然呆立着,脸上的笑靥被浓浓的失落取代。“那……呃……我先出去了,你吃早餐。” 她游魂似的背影让他无来由地感到躁郁不安。 “喂!”他唤住她。 “嗯? “你……咳……你的脚好点没?”他僵硬的声音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我?”小舞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于是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喔,好……好多了,不碍事。” “那很好。” 他又别开眼了,小舞注意到今天他好像哪里怪怪的…… 是了,他一直都不敢跟她对视。 “你……”她试探地开口。 “干嘛?”他已经坐下来,啜饮一口热豆浆。 “你该不会是昨天梦到我吧?” “噗……咳咳……”杜天羽被呛住,猛烈咳嗽不止。 *** 一周后,小舞依然如期出现在杜天羽家门口。 “你好。”很有精神的招呼声,她对着对讲机大喊:“我来打扫了。” “我不是要你别来了吗?”对讲机那头是他明显不悦的声音。 “拜托让我进去嘛!我人都来了,而且我保证绝不会吵你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小舞紧张地等待着--终于,门锁开了。 “谢谢!”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总之她对着对讲机高兴地大喊。 小舞愉快地踏入他家,有了前次的经验,她很快地开始打扫的工作。只不过这回她不敢再偷看他,生怕他把她赶出去。 二楼的窗户内依然有双眼睛跟着她,他看着她明明是那样瘦弱的手臂,却不自量力地提着二桶清水在刷洗庭院的石径,明明摇摇晃晃,却还逞强着爬上梯子去剪那些早就被她修得乱七八糟的树枝。 他无法理解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她所有的行为都是荒唐、没有效率的。 为什么她可以确定他就是她所谓的前世恋人?为什么她不在乎别人可能把她当成疯子?为什么不管他怎么给她脸色看,她还是不死心? 所有的一切,都超乎他的理解,以及他从小所相信、遵循的法则之外。 不是没有女人喜欢过他,只是从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拼命、这样全心全意,这令他感到真正的慌乱。 慌乱,是因为有种隐隐的不安,仿佛一直苦苦维持的平衡就要在一夕间分崩离析。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看她多久了,他只感觉到太阳好大,透过窗户照得他的皮肤都痛了起来。 应该中午了吧? 她坐在树下,开始吃便当。 杜天羽微蹙起眉,该死!它们看来可口极了。 这又是他另一个无法原谅她的原因。 她已经把他的胃口养刁了,再好的餐厅做出来的莱对他来说都太油、太腻、放太多味精,反正都不合他的口味。他宁可用一客高级牛排的价格,换她手上的便当。 正当他这么想,小舞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保温盒,她盯着它看,表情犹豫。 她抬头望向主屋。 杜天羽的唇角不自觉上扬。她帮他做了午餐,他早该知道的,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她就要拿来给他了吧! 他专注盯着她,连自己都没发觉全身肌肉绷得有多紧。 小舞确实站了起来,朝主屋跨了一步。蓦然,她定住不动,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片刻她摇摇头,重新走回树下,把保温盒放回袋中。 杜天羽愣住了。他无法相信她做了什么,那女人居然不给他饭吃! 他怒不可遏,觉得被人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可恶!”他正打算下去抢回他的餐盒,定睛一看,那个白痴女人居然在树下睡着了。 杜天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他没看错,她真的睡着了,才短短几分钟就靠在树干上左摇右晃地睡得好不惬意。 该死的女人,他有股掐死她的冲动。 *** 好舒服喔,感觉上好像有好久好久不曾这么安稳的睡过了,那个恶梦难得没来侵扰她。 她也作梦了,梦到的却是小时候枕在妈妈腿上,妈妈一边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一边哼着安眠曲。她安稳入睡,沉浸在一种飘浮的幸福感中。 缓缓苏醒,发觉自己作那个梦的原因--屋里凉凉的很舒服,她身上裹着软软的羽绒被,丝质的被单和床单贴着她的肌肤,带来柔滑的触感,还有那个大大的、蓬松的枕头。 她还不想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鼻翼飘进一股清爽的香气,那香味带着阳光、海洋的味道,很舒服、很男性,有“他”的味道。 好幸福,那感觉就像被他拥抱在怀中,于是,她渐渐张开眼睛,带着梦幻般的甜蜜笑容。 杜天羽坐在角落沙发内,她没有发觉,但他一直沉思地望着她。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屋外的烈日已转为淡淡的斜阳,屋子里慢慢暗了下来。 而他始终维持同一个姿势,直到她红扑扑的小脸绽开美丽至极的笑靥,他的心弦一紧,一瞬间有种不能呼吸之感。 她的视线很自然地环视四方,最后落在他身上,她的眼中没有讶异,仿佛他原本就该待在那个地方守护着她。然后她对他笑了,那慵懒的眼眸集合在一起,是种强烈的性感魅力。 杜天羽怔住,片刻间脑里有种“完蛋了”的可怕预感。 “你也太离谱了,居然睡这么久。”他用怒容、用严厉的声调来掩饰突如其来的心慌。 听到他的声音,小舞僵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喔!”她七手八脚地自床上爬起。“对……对不起。” 杜天羽板着脸,说不上来为何感到烦躁不安。 “我记得我吃完饭就在树下打瞌睡……”小舞摇摇头。”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这儿了呢?真奇怪耶。” 她还好意思问!杜天羽没好气地瞪着她。 “啊!”她怪叫一声,惊异地张大眼。”是你对不对?是你抱我上来睡的!你对我好好喔。”烦死了,那双兴奋得微微泛着水雾的大眼睛。杜天羽牙关咬得吱吱作响。 “你闭嘴!是谁说不会给我添麻烦的?又是谁睡得像只死猪?” “不要这样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太累了。” “太累?”他哼道。”累什么?说的好像我是个刻薄的老板,你哪天不是准时六点下班?” 是他命令她准时走的,他一刻也不想多看到她。 “可是人家下班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耶!我要去买菜、要准备明天的早餐和午餐要用的材料,还要把jane告诉我的公司事情都背熟。” 还有,她买了一大堆网球的书,上网找资料,为的是了解他喜爱的运动,只是这些她不好意思说。 “而且啊,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了,你知道的,油条还是要当天现炸才会好吃嘛。” 听她这么说,杜天羽无来由地生起气来。 “我没叫你做这些事。” “我知道啊,是我自己抢着要做的。” 她熠熠发亮的眼睛,令他更是怒不可抑。 “以后我不许你替我做早餐、不许替我带便当、不许来我家,听懂了没?就算你做了我也不会吃的,更别想我会领你的情。” 他义正辞严的声明,却被此时从他肚子里传来不争气的咕噜声所打断。 小舞眨眨眼。没看错吧!杜天羽居然脸红了。她低头忍住笑。 “啊,你饿了吧!我去看厨房有什么东西好不好?” 她从床上跳起来,问是问了,可也没听他意见的打算,就好像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径自走出门外,留下杜天羽气极败坏地瞪视她的背影。 *** 她从来不把他的话当真,杜天羽忿忿地大口咬着牛肉,一边这么想着。 可恶!这铁板牛柳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吃。 她也不是太漂亮,身材更是乏善可陈,偏偏她可以从他家好久没动过的厨房里搜出食材,弄出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料理来,真是太可恶了! “要不要再来一碗饭?” 他瞪视她笑意盈盈的小脸,久久发不出声音。 小舞没被他吓到,只是若无其事地拿走他手中的空碗,再到厨房去盛饭。 回来时他仍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那碗饭再塞回他手中,他就像饿极了的小狗一样低头猛吃起来。 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模样,小舞以肘支颊,快乐地看着他,光这样就满足了,她一点也不饿。 “你怎么不吃?”他终于抬眸,却是在解决了三大碗饭和二碗汤之后。 小舞快乐地点点头,这才举箸把剩下的饭菜吃完。 饭后她怕他赶她走,急急忙忙收拾碗筷回厨房,开始洗碗。 他没说什么,只是重回客厅看他的球赛。 “咖啡。”她自作主张泡了二杯咖啡出来,不加糖、不加奶精的是他的,她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放在他身旁的咖啡桌上。 杜天羽没有看她,专注盯着电视画面。 小舞松了一口气,他没赶她走。 她让自己舒服地窝在另一个沙发里,偷偷观察着他。 仔细看,他看比赛的时候虽然没发出什么声音,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会随着比赛的进行时而皱眉,时而扬起唇角,时而不屑。 他还真是个情感内敛的人呐!换句话说就是闷骚。 嘻!小舞很高兴自己又多了解他一分、  “哇!ace球!”小舞突然大喊。 杜天羽回头瞪了她一眼,对突来的打扰面露不悦。 小舞吐吐舌,闭上嘴。 “太棒了!rafler这个截击漂亮。”才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叫道。他的反应还是一把白眼。”好球,又是一记ace,咦?为什么不记分?裁判是不是看错啦?” “那。”杜天羽受不了地纠正她。?喔,触网啊!我刚没看清楚。”小舞很”受教”地点点头。 他挑眉睨她一眼。“你好像没那么白痴了嘛。” 对小舞而言,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赞美了,于是她得意地挺起胸膛。 “当然,我下过苦功喔!这一个礼拜以来,我已经把所有网球规则都背熟了,我还把现在正进行的美国公开赛录下来,每天下班回家我都很认真看喔!一直看到凌晨一、二点呢!” 他蓦地僵住,停下暖饮咖啡的动作。 “无聊。”心口涌起一阵慌乱,他不耐烦地低吼:“你干嘛老做些蠢事?明明看不懂还要硬撑。” “一点也不蠢啊!因为我喜欢你啊!既然网球是你喜欢的运动,我就应该要看得懂啊!这样我们以后就有共同的话题啦!” 他困难地抬眼看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第一次有人这么拼命地去喜欢他。 不、不对!他不要这样,再这么任她胡作非为,搞不好他就真的逃不了了。 开玩笑,他岂能被一个小女孩绑住,再说,他才不要印证她那套荒谬可笑的前世今生论! 思及此,他又慌又恼,忍不住声色俱厉地对她吼道:“你不要再说什么喜欢我的话了!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厚脸皮,一个女孩家老把喜欢挂在嘴上,我不要你为我再做任何事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负担,我根本不想要那种负担。”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些话,他气喘不已地瞪视她。 话都讲这么白了,她不可能还没有感觉吧? 果然,他看见她愕然地瞅住他,笑容不知何时已隐去,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 那是她活该,杜天羽拼命说服自己,他并没有做错,把话说清楚才是最佳的策略。他将双拳捏在身侧,克制某种莫名冲动。 不,那冲动绝不可能是看见她眼中涌起的水雾,而想收回刚刚讲的那些话,不会是。 小舞垂下头,凝窒的沉默在屋里蔓延-- 该死!她在哭吗?他死瞪着她微颤的双肩,右额上的青筋隐隐抽搐。 “不可能啊!”良久,她才摇着头喃喃开口,像在说服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怎会不要我呢?”她仰首,勉强挤出一抹充满希望的笑容。”我知道,你只是还没人领司我们是前世就注定要在一起的,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你不是也梦过和我在一起吗?那表示你就快要想起来了。” 这回错愕的换成杜天羽。太可怕了,他低估了她的韧性和脸皮-- 好不甘心,他输了。他颓然倒坐在沙发内,全身虚脱。刚才有那么一刻,他以为他已经成功的击溃了她的信心了。但此刻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复,已经做好了”心理重建”,把刚刚的那段”小插曲”成功地抛在脑后。 “我把杯子拿去厨房洗洗吧。”趁球赛转播空档她说。“要不要再来一杯?” 杜天羽茫然摇头。她也不多说,只是从他无力的手中拿走杯子,踩着轻快脚步进了厨房。 可恶,他居然栽在这个女人手里。愤怒地瞪视她的背影,杜天羽心底扬起旺盛的斗志,他绝对要想办法把她赶走,不惜用任何卑鄙的方法。 ***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真的晚了,已经晚上十点,她没有理由呆下来,除非他开口留她。不过既然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小舞也就难得的主动离开。”急什么?”她已经在玄关处穿鞋,突然间他冷冷的话语侵入耳中,她发了一会儿呆。 小舞甩甩头,伤脑筋,她怎么年纪轻轻就出现幻听? “留下来……”她已经开了门,突然间浑身冻结无法移动。 “你……刚刚说了什么话吗?”应该是她听错了吧!他哪有可能会…… “我想你留下来,”他的唇上泛着莫测高深的浅笑,仿佛怕她没有听清楚,于是他又加了一句,“陪我。” “啊……咦?”小舞眨眨眼。“你……你说……” “算了。”他神色变为冷漠。“你不想的话……” “我想,我想。”开玩笑,哪有可能不想。 杜天羽勾动唇角,一身黑衣的他斜倚着楼梯扶手,看来分外邪肆惑”上来。他简短地下了令,就丢下她一个人上楼去。 小舞呆立在当场,有片刻无法反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她才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他在那间有落地窗的健身房里,背对着洒落满室的月光,等候她。 小舞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她,他今晚有些不对劲,但喜欢他的心情超过了恐惧,她依然走了进去。 他向她走来,如此靠近,近到他的气息充满她的感官。 小舞迷惘地仰首看着身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月光下的他看来阴沉而危险,她的呼吸不觉凌乱了起来。 他俯视她,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小舞的脸迅速涨红了,小嘴微启,脑中一片空白。 他……他在干嘛?天哪! 杜天羽显然相当满意她的反应,他勾起自信满满的笑意,眸中掠过一抹诡光。 “你说你喜欢我?” 沉醉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里,小舞整个人仿佛陷入迷蒙的幻境之中,只能喃喃地顺着他的话回答:“是……” “有多喜欢?”他盯住她的眼。“堤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愿意给我?” “只要我做得到。”她急切地说,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他,“不,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尽我的全力。” 他轻轻捂住她的唇,轻笑地问道:“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他的话让小舞霎时呆愣住,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脑袋却久久无法将这些字化成有意义的讯息。 要她?他要她?他该不会是指“那个”意思吧! 她才慌乱地抬眸望他,他就朝她漾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然后点头。 看吧,她慌了,不用一分钟她就会尖叫着逃离他家,杜天羽得意地扬扬起唇角,他就知道这招绝对能把她吓退,他真的是”那个”意思。 小舞眨眨眼。”你要我怎么做?”她紧张地揪着衣襟,惊惧地望着他。 杜天羽微蹙起眉头,事情似乎超脱了他的计划,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她明明一副恐惧的神情,为何还不逃走? 一时间他有些不悦,决定下猛药。 “自己把衣服脱了。”他恶声恶气地命令。 “什么?” “快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这么一吼,小舞整个人震了一下,下意识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她一咬牙,脱掉t恤,褪去牛仔裤。 她站立在他身前,全身只剩纯白的内衣和底裤,雪白柔嫩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潮,双腿不住地打着颤,可是她不退缩,依然强撑着回视他。 “然……然后呢?” 他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他自始至终僵立在她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优美曲线,如珍珠般无瑕的皮肤。 她怯生生地仰望他,再加上那孩子气的发辫,看来是该死的纯真,又该死的诱人。 见他失神,小舞稍稍鼓起一些勇气,走近了些,她吞了口口水,伸手到背后解开内衣的扣子,让胸前春光毫不遮掩地展现在他眼前。杜天羽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天,那两颗粉红蓓蕾彻底击溃他的理智,他忘了要吓退她的初衷,只能僵硬地瞪着它们,想像它们在他手中会是什么模样,光是想像,他的欲望就被彻底唤起了。 小舞当然看见他的表情了,原本冷漠的他如今看起来却危险而骇人。 他震动了一下。 他……这是……想要她吗? 他的反应对她而言是一种鼓舞,她豁出去了,抬起光裸的双臂,主动环上他的颈项。 她身上的微香飘入耳翼,她小巧的浑圆挤压着他,大腿紧依着他,杜天羽额上沁出一层微汗。“我这样做对吗?”她甜美纯真的气息吐在他耳畔,“我没有经验,可是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会结合,所以我去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可是没有一本书告诉我应该怎么诱惑男人!”她天真的告白让他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用力摇晃她,把她脑子里各种惊世骇俗、稀奇古怪的想法全摇光,还是紧紧抱住她,任凭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当他发觉后者有多么吸引他时,他恨不得一拳将自己打昏。 如果能在此刻昏过去,也许是个好主意,至少他就不用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小舞感觉他的僵硬,微微沮丧地放松抱住他颈项的手。 难道她做错了吗?他为什么动也不动? “嗯……”她的小脸倏地涨红,“其实除了看书,我也去看了几部a片。” 她放开他,退了几步,正好靠在某个健身器材冷冷的铁管上。 她咽了口口水,像下了某种决心,握住那铁管,她的身体缓缓摆动,起先是犹豫、僵硬,到后来渐渐抓到节奏,舞动愈来愈煽惑,愈来愈冶艳。 杜天羽看见了,不只看见,他还听到自己脑中的理智“波”地一声断裂。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大步缩短了二人的距离,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他和铁管之间。 “够了!”他眼中喷出火来,是熊熊的欲火。 这蠢女人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撑。 他的身体在吼着要他不顾一切地占有她,但另一方面,一股不舍、怜惜的情绪却慢慢在他体内酝酿,慢慢地,愈来愈强,盖过原始的性冲动。 尽管下腹仍疼痛不已,他还是咬紧牙,放开她。 小舞全身虚脱地软倒在地上。 “穿上衣服回去!”他恶狠狠地吼道。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碰她,而她抓赤裸的娇躯对他而言,简直是种残酷的考验。 她对他的忍耐毫无所觉,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 “我……我没力气。 杜天羽怒瞪她一眼。 这女人真是得寸进尺,是她自己要勾引他的,现在反而弄得像他在欺负她似的,他快被她气炸了。 更气的是,他本打算要作弄她,让她知难而退,却被她惹得欲火焚身,到头来还什么都没得到。 奇怪了,他一向自豪的克制力跑哪去了?他用手耙着乱发,低咒一声,蹲下身来,怒气腾腾但又不失轻柔地替她套上t恤。 “把手举高。”他的脸臭得很。 “对不起,我很没用。”小舞乖乖的、委屈的承受着他的怒气。 “闭嘴!脚抬高。”他把她的裤管套进她的腿。 “不过我保证,”她急着辩解。“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这次我只是吓到了。” “不会有下次了。”他在她耳边大吼。 “为什么?”她看来深受打击。 为什么?哼!她还敢问为什么? 完了,小舞心想,好不容易盼到的机会被她的临阵退缩给毁了,这下他可能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呜……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垂着头,眼泪不由得涌出,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愈落愈多、愈落愈急。 “你哭什么?”他被那泪弄得心烦气躁。 该死的女人,他又没把她“怎样”。 “我气我自己啦,明明在家练习好久了,临到头来却还是那么没用,呜……” 杜天羽闻言简直没昏倒,她在家练习很久?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虽然我现在这么没用,你也许已经讨厌我了,可是我会再努力的。”她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我以后还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跟她说”不行”啊!这是摆脱她纠缠的好机会,他的理智严正地警告他,但不知为何他的舌头突然打结了……在她恳求的目光下。 “随便你!”他暴吼一声,烦躁地甩开她离去。 可恶,这一回合他还是输了,而且差点把自己也输掉了。 第五章 如果不喝这碗药汤,是不是她就不会把他忘记? 她捧着药碗开始犹豫。 “快喝。”他催促她。 “可不可以不要呀?”她拉下他的头,小声地在他耳边问。 “不行。” “我不想忘记你嘛!”都几千年了,他怎么总是不了解她的心事呢? 他在瞪她,更何况后面已经因她的迟疑而排了一长串,开始有些嗡嗡的抱怨声传来。 她终于无奈地捧起汤碗,啜了一口。 *** “喂。”小舞正要敲门进杜天羽的办公室,江月香及时拉住她。 “你现在先不要进去,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让他看见你啊,恐怕你要成炮灰了。” “可是我要帮他归档啊。” “管归档干嘛!”江月香受不了地喊。”别惹他就是了,知道吗?” 自从上次在他家发生”那件事”以后,小舞见到他就有点尴尬。 他更糟,每回看见她就转开视线,而且脾气变得愈来愈差,动不动就对她大吼大叫。 以前他总是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却是刻意闪躲,怎么办?他愈来愈讨厌她了,呜……怎么办? “他怎么了?”今天是她一个星期可以正大光明眼他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的日子,她本来窃喜很久了说。 “我们计划很久,跟日本通讯公司合作的企划,被别人抢走了。” “啊!真的?那怎么办?公司是不是损失惨重?” “别紧张,公司没有任何影响,唯一受到伤害的,就只有咱们杜总经理的面子,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失败的经验。” “jane,你太夸张了吧!哪有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失败过?他以前考试难道都没有输过别人吗?” “没有,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小舞讶异地瞠大眼,对她这每次都勉强及格的人而言,这真是蛮伟大的事耶! “那体育呢?他难道也……” “他得过青少年杯网球男单冠单。” 咦?喔,她不该太惊讶,她见过他结实的身材,原来那些肌肉是这么来的。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完美? “那女朋友呢?他不会没被人甩过吧?” 江月香挑眉。”你说呢?” “呀?他没追过别人、暗恋过别人吗?” “从来只有女孩子倒追他,他根本不用开口,只要他别摆脸色给人家看,就自然有女孩子愿意主动献身。” 小舞听到这儿,双颊微微一红。 “那……呃……”她尴尬地笑着说:“他好像真的很棒喔,一直都很顺利。” “那也不见得好。”江月香以一种长者的智慧叹道。”这种人没办法适应挫折,更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事物。” “总之你今天别去烦他,知道吗?”她再次对小舞耳提面命。 “知道了。” 那天小舞尽量避免进他办公室,她看见公司很多的高级主管都被他骂得臭头,满脸沮丧地走出来。看来情况很严重,他以前只对她一个人大吼,对其他人他都冷冷淡淡,最多只是不悦地锁紧眉头,现在他居然也会对其他人发牌气。 “小舞,你还不快走,下班了。”江月香自己收好了包包,准备尽快躲开这个火药库。”噢,好,jane你先走,我等一下就……” “你可别多事喔。”江月香认真地提出警言。 “我知道啦!别担心我,你快回去吧!” 江月香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才走出办公室。 小舞在桌前呆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总之等到这栋楼大部分的灯光都熄了,她还没走。 她知道他就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她不想打扰他,只想这样静静陪着他。 “你怎么还没走?”他突然打开那扇门走出来,老实说,把小舞吓了一跳。 “没有啊……就……”她总不能说在等他,肯定会被他大骂一顿。 “算了。”他大步走过她身边。 小舞呆望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冲动,”我们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听到她的大喊,他停住,慢慢地转过头。 “什么?” “出去走走啊!那样心情会好点的。” 他没有反应,面无表情看着她。 小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走嘛,走嘛!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地方?”他站在拥挤又吵杂的小巷人口,皱眉对她问。 “没错啦!走,我带你进去你就知道有多好玩了。”来到这里。小舞的情绪高昂,就连他的臭验也无法稍减她的兴致。 “走,我们去吃好吃的芋圆罗!”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挤进那条小巷。 一个钟头前他让小沈先回家,自己驾车跟她来到这山里。 停了车,还得走上一段山路,到了这里,却要跟一人群人挤,他开始后悔一时心软跟她来这鬼地方了。 “我不想吃。”开玩笑,那个简陋的小摊子,他才不要跟一堆人坐在里面,况且他讨厌甜食。 “不行,来九份怎能不吃芋圆呢?你一定要试试,保证你一吃就上瘾喔!”她根本不甩他,自顾地叫了两碗芋圆,拉他坐下。 “怎样?我没骗你吧!好吃对不对?”她先是满足的把一口芋圆放在嘴里咀嚼,再一脸幸福地看着对面的他。 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好像什么都好吃。不知怎地,他无法对那张发亮的小脸说不,他闷哼一声算是回答。 这么一来,小舞更是大受鼓舞,她高兴地拉着他沿着老街跑。 “啊!鱼丸好吃耶!” “你看,有卖麻薯耶!” “弹珠汽水。” “乌梅。”她试吃了一颗,酸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哇!” 他偏头看她丰富的表情,不由得扬起唇角,但当然在她看他的时候,他就连忙隐藏起那个笑容。 “很怀念吧!这种菜脯果。”她买了一大盒五颜六色,里面包了同一馅料的点心,不但当场撕了包装咬了一口,还鸡婆地拿了另一块到他面前要他吃。 他望着那奇怪的绿色皱眉。”我不要,没吃过这种东西。” 小舞瞠大眼。”没吃过?不会吧!喔,对了,你十几岁就去美国了,可是身为台湾人没吃过这个也太扯了吧!” “谁说一定要吃过这种东西才算台湾人。”他哼道。 “不管啦,你一定要吃吃看。”她硬塞了一口到他嘴里。 他瞪着她,却也没把她吓退,小舞只是一溜烟地逃到前面去。 “我要回去了。”他才不肯任她摆布呢! 她回头,失望全写在脸上。“别这么快嘛!你觉得不好玩吗?” “不好玩。”他当然这么说。 “喔……”她垂下头。“啊!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很棒,我们先去了再走好不好?”她突然想起,抬头渴盼地征求他的同意。 “我不太相信你说很棒的地方。”他斜睨着她。 “别这样,我保证,最后一个地方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他不情愿地点头,小舞兴奋地大叫起来。 “别那么吵好不好?”他真不懂她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高兴成这样,好像只要他稍稍让步,就能让她欢天喜地。她真的那么在乎他吗?杜天羽的心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把这个思绪压了下来。 “就是这里。”他们走过了婉蜒的石阶,来到一间古朴的茶艺馆。“来这里干嘛?”搞半天她说的只是另一个吃东西的地方,他不该随她来的。“别走嘛。”她拉着他往里面走。“你看。”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美丽的景象,杜天羽有些震撼于此处的美景。 “很棒吧!那里是海。”小舞指着幽暗的前方,“还有渔港、海湾,这边是山,你瞧下面点点的灯火。” 他们在视野极好的露天座位里入了座,他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啜饮着自己的饮料,那样的沉默是祥和的、悠闲的,没有紧绷和尴尬。 小舞看了一会儿海景,回头看他,她有些呆了。 从没见过他这么放松的神情,一直以来他做什么事都是一副很认真、专注的模样,包括在办公室的时候、在家健身的时候,甚至是在看网球比赛的时候。 “嘻!” “你笑什么?” “你穿这样好奇怪喔!”她小声说。“你看这里的人哪个像你一样西装笔挺。” “是你拖我来这里的。”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不过不错吧!”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 “什么?”他再度转回头来面对她。 “出来走走啊!看看这片山、这片海,把烦恼的事都丢在脑后,心情也啪地一下开朗起来。”她笑意盈盈地说着,一边还加强语气,把双手大大张开。 这是她的用意吗?看他心情不好,所以带他来这里看山、看海。 他不想承认,但确实自跟她一起坐车出了台北市,他就再没想到过那件困扰他许久的合作案,心思先是应付她各种光怪陆离、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再来便是着迷于这美丽至极的夜景。 小舞低头吃了口刚在路上买的花生麻薯,没看见他凝视着她,脸上露出某种温柔的神情。 “你要不要吃?”她突然想起他没吃,一手还拿着咬了一口的麻薯,一手将盒子推到他桌前。 他想也不想就抓住她的手,将她手中咬过的麻薯一口吞掉。 小舞呆住了。他做了什么?那是她吃过的耶!那不就算是间接接吻吗? “啊!”她回过神来,这才惊觉他还没放开她的手,她羞红了脸,想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 “你……你怎么……”他怎么了?好反常。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 小舞顿时心跳加速,只因他的眼神如此深邃,还有他手心传来的灼热温度和略微粗糙的触感。 “啊……”她好紧张,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好随便找话讲来化解这份尴尬。“怎……怎么样,麻薯好吃……好吃吗?” “不错。”他舔舔唇。 小舞张大了眼睛。天,好性感!她错了,不该问他这个问题的。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的脸庞。 “你这里沾到糖粉了。”他指着她的嘴角。 “哪里?”小舞急急用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没擦到。 “是这里。”他微蹙眉头。 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笨拙,拉近她的头,直接用唇舌舔掉那些细细的糖粉。 那个动作很快就变调了,他先是轻柔地舔弄她的唇瓣,随后加深那个吻,他灵巧的舌闯入她甜美的檀口,尽情挑逗她生涩而木然的舌尖。 她完全愣住了,无法思考、无法反应,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放开她,她仍一脸茫然。 她的双唇被他吻得微微肿胀,双眼因方才的刺激而迷蒙失神。”不错,蛮好吃的。”他忍不住扬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嗯?小舞呆呆地回视他。 他是说麻薯吗?还是她!? *** 一年后 他们之间终究没因那个夜晚、那突兀的吻而有任何改变,杜天羽依旧冷情,而小舞也依旧没放弃她的追求。她已经习惯在他身后,努力追寻他的身影。 有时他好像会停下来等她,可是等她赶上,他却又走到遥不可及的远方去了。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天学企业的员工们都知道有小舞这号人物存在,有的同情地,有的佩服她的勇气,当然更多的人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去看她的。 这些人虽然心态不一,但相同的是,没有一个认为她的坚持会有结果。 “小舞,帮忙叫一下计程车好吗?”jane放下电话立刻唤她。 “怎么了?” “杜总想起要一些资料,他现在人在客户那边,要我送去。” “待会儿不是还有厂商要来找你?” “那也没办法。” “我去好了,我帮他送过去。” “喔,好吧。”江月香把桌上一叠厚厚的资料交到小舞手上。”很重喔,你要小心。” “嗯。”小舞用力点头,接过资料,立刻就奔了出去。 “喂,你知道地址吗?”江月香喊。 小舞急急煞车,慌忙地又跑了回来。 “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 江月香翻翻白眼,抄了对方公司的地址、电话交给她。 “我走罗!”她又冲了出去。 江月香看她的背影,忍不体叹息。 只要是和杜总有关的事,这孩子总是那么拼命,她常觉得她就像一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不计代价效忠主人,女孩子能爱得那么不顾颜面、不怕挫折,也是蛮可悲的吧! 到底当初她让她进天擎是不是正确的呢?有时江月香也不禁这么想着。 小舞没想这么多,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尽快把杜天羽需要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唉哟!”她匆匆忙忙跑下大厅,却不小心和刚进门的人撞个正着,手上的资料落了一地。 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是她无暇顾及,立刻低下身子来捡那些文件。 怎么办?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一耽搁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我帮你。”就在她又急又乱的时候,一个稳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循声抬眸,见到一张敦厚的男性脸庞。 “喏,我帮你捡起来了。”男子交给她一叠文件。 “噢……”小舞这才回过神。”谢谢你。” “你急着去哪里吗?”那男子又问。 “我要送这些资料给他,他急着要的。”她慌乱地整理文件;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也不管男子是不是听懂她口中的”他”是谁。 “你是总经理室的小舞是不是?你要帮杜总送东西吗?要不要我载你去?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你要载我?”小舞倏地抬眼,感激莫名地望着那男子。 “来吧。”男人对她一笑,主动替她拿了沉重的文件。 两分钟后,他们已经在男人的车上,小舞觉得自己好幸运。 “对了,还没请教您贵姓大名?” “我是总务部的,叫高哲恺。” “对不起喔,你认识我,我却是第一次见过你。” “没关系,我们本来就在不同楼层,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就知道我。” “因为你很有名啊!” “咦?” “到了。” 小舞还没来得及问明她为什么而有名,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谢谢,多亏你帮忙。” “要我在这里等你吗?”高哲恺摇下车窗问。 “不用了,你还要赶回公司吧!” “反正我上午出公差,中午过后再回去就好了。” “还是不用了,待会儿我坐计程车就好了,谢谢。”小舞挥挥手。 高哲恺向她微笑。”ok,bye。 她迅速转身往大楼跑去,今天遇到一个好人呢!她愉快地想着。 *** “礼拜五下午二点。”江月香宣布了时间。”小舞,要小沈准时去接机。” “接谁啊?” “杜总的爸妈,他们从美国回台。” 听到杜天羽的爸妈,小舞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的爸妈?是怎样的人啊?我从没见过那!” “他们人都很和善,很早就移民到美国去了,很少回来。本来他们家是做水泥生意的,不过已经结束了,二老在美国退休日子过得写意,他们只有杜总一个儿子,他又老说忙,懒得回美国,所以他们只好来看他了。”江月香详细地对她说明。 “这样啊。”小舞点点头。”那他们喜欢什么?要不要准备?” 江月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小舞,你别穷忙好不好,你又不是他家的佣人,何必做那么多?” 小舞微红了脸。”没有啦,我只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白痴也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江月香语多保留地说:“这回跟他父母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谁啊?” “一个女孩子,叫irene” “是他们家的亲戚吗?” “不是。” “是伯父、伯母的朋友?” “不,应该说是杜总的朋友,他们是研究所的同学。”江月香叹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小舞,拍拍她的肩,“她是他父母中意的媳妇人选。” 第六章 她终于还是没喝完那碗孟婆汤,留了一口偷偷将它吐掉。 她不知道他把她的举动全看在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轮到他喝的时候,他也学她一样偷留了一口。 她什么也没发觉,快快乐乐地向前走,偶尔侧头看他,露出狡黠的神情,像是个做了坏事还洋洋得意于没人发现的坏小孩。 “你是不是没喝完?”他故意板起脸来训她。 她的脸一白。”没……没有,你怎……怎么知道啊!?不对,我没有啦!” 说完,她心虚地甩开他的手,急急忙忙往前跑。 笨女人!他在心里轻斥。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身影,冷酷的眸子闪过一抹谁也没见过的柔情。 *** “嗨,早,我来了。”星期六的早晨,小舞依然活力十足的出现在杜家门口。 “这礼拜你不用来了。”一阵沉默之后,对讲机传来他冷冷的声音。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行,这是我的工作,我不可以偷懒。” “你……” 大门传来喀的一声,小舞拿手上的备份钥匙开了锁。 她走进来,想不到一转身,便看见杜天羽站在主屋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悦地脱着她。 “谁准你进来的?” 小舞心虚地缩一下肩。“你给我备份钥匙,不就是让我可以自已开门。” “不是。”他低吼。“那是如果我不在家的话,你才可以用那把钥匙。” 小舞吐吐舌头。“好嘛,反正我都来了。” 杜天羽气得不想理她,转身要回主屋,小舞却拉住他的手。 “你爸妈不是回来了吗?他们呢?” “他们有时差,还在睡觉。” “好想见见他们喔!” 他沉默地凝视她,似有什么话想讲,但不久他好像又放弃了。 他绷紧着脸,冷酷地丢下一句:“我不想让他们见到你。” *** 不想让他们见到她?那会是什么意思?他也觉得她很见不得人吗?她会让他丢脸吗?还是他根本觉得她无足轻重? 小舞反复猜测他的话,一方面也没闲着,努力劳动着。 太阳很大,一下子就让她汗流浃背,原本梳得光洁的发辫也略显凌乱,几缕不驯的发丝和着汗水,狼狈地站在她的颈项。 不久,主屋里开始出现人声。 “今天天气真棒,天羽,咱们在院子里吃早餐好不好?”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小舞猜想应该是他的母亲。 一对中年夫妇从主屋走了出来,小舞心跳加快,屏息看着他们。 现在她知道杜天羽那深邃的五官和高挺的身形,是遗传自他的父亲,而挺直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薄唇,则来自于他的母亲。 他们在游泳池畔的凉伞下落坐,那一家人个个高雅俊美得有如电视影集里的豪门家族。 小舞停下扫落叶的动作,有些看痴了。 “来,天羽,妈咪从美国特地带回来这几种口味的起司,台湾买不到,你试试。” 杜天羽微蹙眉,看着眼前的食物。 一篮牛角面包、一盘火腿和蛋、一盘起司、一杯冰牛奶。 他最讨厌吃这些西式的东西了,早餐他要烧饼油菜加豆浆,中餐、晚餐他要热腾腾的三菜一场,还有,他觉得起司又臭又恶心,小舞在心中想着。 果然,他推开盘子。 “我不饿。”他说。 他的目光飘向站在树下的小舞,挑眉,无声地询问:你有带吃的来吗? 小舞楞了一下,然后用力猛点头。 他笑了,那唇角只稍微扬起,小舞的心就整个飞向天空。 光只是一个蕴含默契的对视,相互了解的微笑,就让她忍不住泪盈于睫。 “morning。”一个清亮的女声闯入这神奇的一刻。 小舞抬眸,那是一个穿着时髦,有双明亮大限的女孩,她穿着胸前印有channel字样的洋装,轻柔的长发像每一根都经过仔细整理,脸上的淡妆更是透明无瑕。 “morning,uncle,aunt。”女孩熟稔地在杜天羽父母的两颊印上一吻。 就在小舞屏息的那一刻,女孩走到杜天羽身旁,吻了他的脸颊。 “morning,ted。” 世界一瞬间在小舞面前分崩离析,她晃了一下,突然间一阵晕眩感向她袭来。 没事,没事,她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不代表任何意义。 可是当他也转身,在女孩面颊上印下一吻。”goodmorning,irene。” 小舞的脑子轰地一声失去了意识,只剩一片空白。 “好丰盛的早餐,谢谢aunt。”irene开心地微笑,坐下来吃早餐。 “咦?ted,你怎么不吃?”她注意到他动也没动过的盘子。 “我不饿。” “不行喔,这样不是辜负了,aunt辛苦做菜的心意了吗?” 她这么说显然说中了天羽母亲的心,只见她赞赏地看着irene,笑眯了眼。 “来,我喂你。”irene强势地叉起一块起司到天羽嘴前。 他瞪她一眼,却也没抱怨,张口吃掉那口起司。 砰地一声,突兀的声响打断了眼前和谐的一幕。 小舞什么都没察觉,直到四个人的目光全讶异地集中在她身上。 “对……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这才发现原本握在手上的扫帚不知何时掉在地面,她匆忙地低下身子去捡。 “天羽,她是……”宋德美问儿子。 小舞停住动作,蹲在地上,屏息等待他接下来所说的话,他会介绍她吗?在他心中她又是占了什么位置呢? “公司员工,假日兼差来扫院子的。” 当他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小舞的心仿佛空了一个大洞,巨大的痛楚从那缺口肆无忌惮地扩大、扩大。 “噢!”宋德美得到满意的答案,就再也不看小舞,低头继续吃早餐。 尽管太阳还是很大,小舞却觉得好冷,身体没有一点温度。 她终于拉起那根扫帚,不过再也没有扫地的兴致了,她木然地踱回工具间,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房子后面有一个洗手间,她习惯了在这里把流汗后的自己清理一下。 镜子里的女孩有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没有画妆,头发也乱七八糟,穿的是一件适合劳动的t恤和牛仔裤,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身上微微的汗味。 脑中木觉浮现刚才那名叫irene的女孩……她和这座别墅、和他的父母、和他好相配,看他们四个人在泳池畔吃早餐,是多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呀! 小舞打开水龙头,低下头将水泼在自己脸上。 自惭形秽,她有种想立刻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好狼狈啊! 她关掉水龙头,以手撑着洗手台,久久仍低着头。 “我告诉过你,叫你今天别来。”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的嗓音是压抑的,隐隐藏着不悦。 有水跑到她眼睛里,酸酸的、涩涩的,她用力抹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我想先走了。”她轻快地说,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地板。”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事,剩下的部分我下次再补好了。”没等他的回答,她很快经过他身边,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他。 她始终没抬头,当然也没看见他看她离开时脸上阴鸷的表情。 他早知道会是这个情形,该死! 他不要他的父母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为他工作的时候。 他想要在介绍她的时候,让她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准教她什么都不想,就莽莽撞撞地闯进来。 笨女人,真是够笨的!杜天羽低咒出声,烦躁地用双手耙过头发。 *** 小舞失神地走在山路上,过了好久才突然想起自己有骑摩托车来。她又往回走,过了几十分钟才走回他家。然而发动机车的时候,怎么也发动不了。 今天真是衰透了!她沮丧地蹲在地上,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辆蓝色的corsa停在她身旁。 “hi,你怎么了?” 小舞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先是那辆车让她觉得熟悉,再来就是那个探头出来的男人。”高哲恺。” 他对她温柔地一笑。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哭?” “我的摩托车不能发……”小舞拨开被泪水黏在额边的乱发,抽泣地说:“我看见他……还有她,好难过,为什么我没channel的衣服,呜……” “上车吧!”他只以一句简单的话稳定了她的情绪。 小舞上了车,他无言地递给她一大盒面纸,然后就启动车子。 他打开车窗,车子在林间滑行,清爽的山风吹入车内。 过了一会儿,小舞终于止住哭泣。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他。 “嗯,谢谢你,你好像总是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出现。” 高哲恺笑笑。“我也觉得奇怪,大概是我前辈子欠你的,总觉得今生要来还的。” “你也相信前世今生这种事吗?”她微微张大眼。 “相信。” 他笃定的回答先是让她无比讶异,之后是一阵欣喜若狂。 “真的吗?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这样说耶!他们全都以为我疯了。其实真的是有这回事对不对?”她忘形地提着他的手又笑又叫。 “小姐,小心点,我在开车。”他苦笑着提醒她,才让她放了手。 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久久还不能自激动的情绪中回复。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我们去看海好不好?”他问。 “嗯,好哇!” 他的车驶离阳明山区往北海岸去,过了一个大转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湛蓝大海出现在远方。 这片海水景致让她想起一年前和杜天羽到九份所看过的风景,只不过那时是夜晚,而现在是白天,而且身边的人并不是他,她的心情微黯了下来。 高哲恺在一处景点停了车,他们走下来,坐在护栏边看海。 “能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哭吗?”他突然问。 小舞垂下头。“我今天看见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你说的‘他’是杜总吧!” “你怎么知道?” 高哲恺笑笑。“全公司都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啊。” 小舞失神地“喔”了一声,随后又沮丧地垮下肩。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在倒追他。” 小舞的诚实让他不觉莞尔。 “可是他对你也有意思不是吗?否则不会把你安排在身边。我听说杜总最讨厌女人纠缠他,所以高层主管全是男的,只除了四十几岁的江特助和你。” “才不是他愿意呢!是jane帮我,还有我硬巴着他的。”她闷闷不乐地说。 高哲恺看着她。“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说啊!” “我没有恶意,只是你为什么这样执着地喜欢他呢?” “是那个梦的关系吧!”小舞说。“我作过一个梦喔,梦到我前世和他殉情而死,我想这世我们一定是来弥补那个未实现的缺憾。” 高哲恺听她这么说时震了一下。“你怎么确定是他?” 这个问题jane也问过她,她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直觉啊!第一眼见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他了。”小舞偏着头。 “奇怪,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你了,你说的那种直觉我也有,第一次见到你,好像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正常啊!人跟人会相识,本来就是互有各种深浅情缘的。” “也许吧!” 结束了这个话题,他们静静享受海风。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我听说你每天都帮杜总准备三餐,那天我特别早起,经过公司附近一家早餐店,看你在那里炸油条,是我看错了吗?” “你没看错,我是每天早上都去那家早餐店帮忙,那个老板同意教我做烧饼油茶的秘方,还好心让我用他的炸锅,条件是我每天早上五点要去帮忙到七点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他爱吃啊!”小舞答得理所当然。 “你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不会啊!那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呢!替喜欢的人准备食物,想像他吃的时候满足的样子,没有比那更令我觉得快乐的事了。”高哲恺摇摇头。”你真有毅力,可是难道你从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吗?恕我直言,你跟他的世界老实说,有一段差距。” “我知道啊!”小舞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自己知道,他那么有钱,长得又好看,而我只是一个平凡不过的女孩,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放弃。我和他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的铁轨,如果我放弃了,可能就永远没有交集了。”” “为什么都是你单方面的努力呢?就算你稍稍放松一下,他难道不会追过来吗?” 小舞想了一下。“他不会。” 高哲恺微微张大眼。 二人陷入沉默。 “去富基渔港吃海鲜好不好?我请你。”许久,他提议。 小舞摇头,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今天我很累,想回家了。” “没关系,我送你。” 他们往回走,一个小时以后,车子停在小舞租的小套房楼下。 “谢谢你。”下车前她对他说。 “对了,你的机车坏了,还丢在路边,你把钥匙给我,我帮你牵去修好不好?” “不用了。”小舞摇摇手。“我可以请小沈帮我,他对车子很在行,而且他反正要去接杜总上班。” “那你星期一怎么上班?我来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啦,我搭公车也很方便。” “好吧。”他看来有些挫折。“那星期一中午,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不,我请你吧!应该要谢谢你,这么帮我。” 高哲恺脸上终于浮现笑容。”那就星期一见了。” “嗯,byebye。” *** 星期一 小舞其实是抱着十分矛盾的心情来上班的。她热切期盼能见到他,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不能不去回想那天那女孩吻他的模样,还有他是如何冷酷无情的对她。 好在他一整个早上都关在办公室里和主管们开会,免去了她的苦恼,只不过意识到他正在那扇门后,仍让小舞心情无法平静。 “小舞,帮他们泡咖啡进去好不好?”jane对她说。 小舞缩了一下肩膀。”让欧巴桑帮忙就好了,好不好?” 江月香挑眉。”难得喔,他的咖啡你居然没抢着泡。” 小舞闷闷地低头不语。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啦。”她也有不想讲的时候。 江月香耸耸肩。”好吧,我去叫欧巴桑。” 时间过得好像特别慢,好不容易熬到中午。 “hi!”高哲恺相当准时地出现在小舞的办公室。 “你来了。”小舞以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迎接他。”太好了。” 他出现=午休=她可以离开=喘息。 “我们要吃什么?”小舞问。 高哲恺苦笑。”小姐,是你要请客吧!还问我。” “噢,对喔,那走吧!我请你吃日本料理。” “不用那么好啦。” “没关系。”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离开”他”。 他们肩并肩的走远,此时总经理室的门开了,一双冷郁的眼睛盯着那两个人。 “那个男人是谁?”他紧捉着薄唇,不悦地开口问江月香。 “好像是总务部的。” 杜天羽绷着脸。 “刚刚咖啡为什么不是她泡的?那淡得像开水一样的东西能喝吗?”他愤怒地一手拍在桌子上,几张白纸震落到地面上。江月香瞄了他一眼,眸中流露富含兴味的光芒。她不动声色,镇定地低下身去把纸全捡了起来,这才慢慢地开口:“小舞说,她不想泡。” “她说不想泡是什么意思?”杜天羽暴怒地吼道。 “你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不过是一杯咖啡罢了。” “我没有生气,那是她的工作,她应该做好。”他用比刚才更大的音量吼道。”没生气吗?”江月香嘲弄地挑眉。”你是不是在嫉妒她跟别的男人去吃饭?”杜天羽一僵。”笑话,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说完,他忿忿地大步走回办公室,用力甩上门。 江月香叹口气。唉……可怜那些还在里面的高级主管哟。 *** 她觉得和高哲恺在一起很平静、很愉快,她可以很自然地跟他聊天,没有负担。不像跟杜天羽在一起,她心跳总是太急太快,脑子总是一团迷乱,连话都很难说得清楚。 “原来你是台中人,我也是耶!” “你在台中的时候,有没有常去吃建国市场的那个肉羹?我好怀念那个味道。” “有,有,每次回去我都一定会去吃。啊!还有,还有,那个市政府旁的担担面。” “耶!你也知道。” “当然,我家住那边说。” “下次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把那些想吃的东西全部吃过一遍,反正我有车,很方便。” “好哇!” 讲到回台中,小舞有点心虚,因为杜天羽的缘故,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都被爸妈念了好几次。 “我们还可以买一只道口烧鸡带回台北吃。” “还要去精明一街逛一逛,喝珍珠奶茶。” 好好喔!第一次有人可以跟她聊这些东西。和杜天羽是不可能的,对一个连菜脯果都没吃过的人,又怎能聊这些地方小吃呢?想到此,她心情有点低落。 唉,怎么她老是想到他呢?小舞撑起笑容,仰视身旁的高哲恺。 “就这么说定了,下回我们一起回台中。” “好。” 他们从餐厅走回办公室,一路上仍热烈地交换着对故乡共同的记忆。 “最近几年台中变好多喔,中港路那边变得好热闹。” “只有公园那边没什么变。” “嗯。”他突然想到,”你相不相信我身上有带一张公园的照片。” “咦?”小舞眼睛亮了起来。”给我看。” 他从皮夹拿出一张照片,那几乎是每个台中人都有的,一家人以公园那个著名的水中凉亭为背景照的照片。 “哇!这个小男生是你喔!” “还我啦,怪丢脸的。”他想抢回来。 “不要,让人家看一下嘛,很可爱啊!” “还我啦!” 他们两个人抢着那张照片,最后还是小舞拿到手,她开心地扬起那照片。 “嘿,在我这。” 高哲恺伸手去拉她。 小舞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 高哲恺察觉她的异样,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前方。 杜天羽站在他们身前,寒着脸注视着他们亲密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他眼中有如此令人畏怯的冷冽,小舞立刻把照片塞回高哲恺手中,急急走到杜天羽身前。 “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我们只是……只是在抢照片玩,他不是……” “不必了。”杜天羽打断她,强烈的妒火让他的口气更加严峻。”你不必跟我解释什么,不关我的事。” 一句“不关我的事”把小舞彻底击倒,她的表情仿佛被他重重掴了一巴掌。 她失神地立在当场,久久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杜天羽紧咬着牙关,瞪视着她惨白的面容。 他终于转身撇下她离去。 不关我的事……那是因为他不在乎,小舞哀戚地想。 不在乎……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第七章 “你还好吧?” 步出办公室,小舞迎上高哲恺关怀的眼睛。 “很好啊。”她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流露一股深沉的哀伤。 他深深凝视她。”走吧!” “去哪?” “你的摩托车不是还在山上,我们去把它骑回来。” 她本想坐他的车回他家牵的,不过现在…… “好吧。”她说。 他不只送她去牵了摩托车,还一路护送她下山。 “来我家吃个饭吧!”她在她家楼下对他说。”我好像一直受你的帮助。” “我知道自己应该说不用客气,”他笑着道。”不过,我实在很想尝尝你的手艺,况且我真的饿了。” 小舞莞尔一笑。”上来吧!不过别期望太高喔!只是些家常菜。” 由于已经八点了,她煮了两碗海鲜面,再从冰箱拿出一些早先做好的凉拌菜来,也算快速而且丰盛的一餐。 高哲恺很快把他的那碗吃完,还把大部分的配菜都一扫而光,小舞和只吃了一半,就把碗推开。 “好好吃。”他满足地拍拍肚皮,夸张的动作惹得小舞噗哧一笑。 “是你太饿了吧。” “不,是真的好吃,你知道的,我一个人住在台北,很难得吃到这种家常菜,很有妈妈的味道喔,你厨艺这么好,以后谁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小舞眼神一黯。她只想为一个人做莱,偏偏那个人从来也不称好他,好不容易逼出几句”好吃”,也都是她百般撒娇痴求来的,真悲哀。 “小舞。”高哲恺感觉到她的情绪,他静下来,不再搞笑。 “嗯?”她回神,正视他,发现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什么事吗?”她问。 “上次我们谈过前世今生的话题。”他欲言又止。 “怎样呢?” “你……呃……我是想问,你第一次看到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小舞微微惊异地瞠大眼。”没有耶,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坦白的言语显然对他是一大打击,只见高哲恺苦笑着。 “我说过我注意你一阵子了,每次看见你总会有种想要保护你的感觉,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从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有这种情绪。”他注视她,双眸认真。 小舞一惊,慌忙之中已有了预感。他要说的话她隐约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她匆匆别过目光。 “我想这种情绪就是爱吧。”他毕竟还是说出来了。 小舞倏地站起身。”你还要不要再吃点面,我去下好不好?”她飞快地说着,只想逃开他。 他捉住她的手。”你听到我说的了。”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小舞快哭出来了。”我们认识才几天。” “不是时间的问题,你不也是第一眼就认定杜天羽吗?你应该最了解我的感觉。” “对啊!你知道我喜欢的是杜天羽啊!” 高哲恺面如土灰,他低头考虑许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说:“你是因为那个梦才喜欢他的吧!你认定他就是前世和你殉情的恋人,可是如果那个人不是他?” “你什么意思?” “你在梦中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吗?” 小舞一震。没有,她一直没有,那正是每次她都想解开的谜题。 “你为什么这么问?好像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是怎样的?” 高哲恺好像有话想说,临到头却又吞了回去,只见他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愧疚的表情。 “没什么。”他别开眼。”总之今晚的话请你考虑一下。”停顿了片刻--“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晚餐。” 小舞看着他离去,心乱如麻。 *** 如果能接受高哲恺,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吧! 昨夜送走了高哲恺,小舞不停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有相同的背景、相同的成长记忆,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用再勉强自己去迎合他的喜好,不用每天熬夜去背那些让她头昏脑胀的网球选手的怪名字。她不需要总是感觉很辛苦,常常觉得很自卑,不用看别人怜悯或嘲笑的眼神,她会很放松、很自在。 如果她能接受高哲恺…… “小舞,你在发什么呆?”江月香的喊声唤醒她。”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去泡咖啡,快!” 今天电视台的人会来采访杜天羽,为了公司刚上市的电玩软体。 “好。”小舞强打起精神,走进茶水间。 她端了两杯咖啡进入办公室时,记者已经坐在杜天羽对面和他聊了起来,所有摄影器材也都架好了。 那名美艳的女记者正是一年前,她在电视墙第一次看见杜天绸时采访他的那位。 “杜总经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期待能再和你见面呢!”女记者对杜天羽甜甜地笑道。 小舞放下一杯咖啡在她面前,她注意到女记者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电视台”,而且她的声调有种特意妩媚的味道。 在杜天羽身边工作这么久,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义--她在勾引他。 小舞只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回过神,镇定地把咖啡放在他桌前,转身离去。 杜天羽对着她的背影皱眉。就这样吗?不吵不闹?他记得上次和一个为产品代言的女星开会的时候,她还故意打翻杯子,让人家淋得一身狼狈。 他应该高兴,心里有个声音说,她不再莽莽撞撞、不知轻重。可是为何心头却闷闷的,不知为何感到烦躁。 已经两天了,她没正面看过他一眼,更别说是笑了。 好像许久没看到她招牌的灿烂笑容了,这点让他不由得有种空虚的感觉。 “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女记者说。 “呃……噢……好。”杜天羽尴尬地轻咳一下。他在干嘛?他暗骂自己,他居然会恍神。 “小舞,别走。”她正要步出杜天羽的办公室,江月香拉住她。”你在这里看他们录影。” “可是……” “没什么可是,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公司的新产品。”jane的话毫无让人反驳的余地。 换作以前的小舞根本不需要jane说,绝不会错过看杜天羽的机会。 可是这几天,因为在他家遇见的事,因为高哲恺,她对自己有了怀疑,因为她的眼神里掺进了一丝杂质,所以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用全然纯净的目光仰望他。 她靠在角落。访谈已经开始,他专注地回答女记者的问题,小舞也就能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他。 其实他也不是太帅,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还有那双浓眉也常皱着,好像透露出对周边事物的不耐,他常常给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感觉。 人家也只不过问了一个比较不专业的问题,他就冷冷睥睨着人家。 笨蛋!他心里一定正在这么骂那个女记者,她知道,因为如果是她就会被他这么骂。 他的个性差劲透了,一丝不苟、冷漠绝情、孤傲自闭、爱捉弄人-- 尽管如此,当她看着他,看他优雅高大的身躯,看他自信地挥动手势声明自己的立场,看他那双像冰冷潮水般澄清而冷冽的眼眸,她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她爱他。 她蓦然体会到这点。 纵使有多辛苦,纵使再多挫折,纵使他可能永远也不回应她一丝一毫,她还是爱他,好爱、好爱他,那种心情是怎么也无法取代的。 她奇怪之前自己怎么还会徘徊不安、还会产生犹豫,既然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了,就不要管什么辛苦、管什么结果如何,只要忠于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她突然想开了,脸上也不由得绽开笑颜。 “好的,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女记者已经开始为这段访谈作结尾。 聚光灯灭了,摄影助理开始在收器材。 “杜总,我帮你拿麦克风。”女记者捉住机会靠近杜天羽,趁卸下他胸前的麦克风时,还偷摸了他胸膛结实的肌肉一下。 她双眸闪闪发亮,像见猎心喜的狐狸一样。 “杜总,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她更公然地对他抛媚眼。 好不要脸的女人!小舞眼中布满红霞,像一只捍卫自己领地的母兽,她用力挤进女记者和杜天羽之间。 “对不起,我收个杯子。”小舞恶劣的语气说明她不光是收咖啡杯那么简单。 果然,她拿起桌上的杯子,然后匡啷一声,杯中还剩一半的咖啡全洒在女记者那套价值不菲的名牌套装上了。 “你……你做什么!?”女记者花容变色。 小舞耸耸肩,假笑一下。”对不起,手滑了一下。” 骗人,她根本是故意的,女记者恶狠狠地瞪这怪女孩一眼,当下又不好在杜天羽面前爆发,只好恨恨地跺脚离去。不到几分钟,其余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也离开了。 小舞得意地看着那名女记者气息败坏的背影,心想自己打了一场胜仗,正沾沾自喜。 “你搞什么鬼?”不悦的低吼声自她身后传来。 小舞回头对上他皱眉的怒容。 “别那么幼稚好不好?”他冷厉地斥责她。 小舞瘪起小嘴。”那个狐狸精明明在诱惑你。”叫她怎么看得过去嘛! “以后有访客的时候不许你出现。”免得丢他的脸。 “别嘛。”她答得不情不愿。 小舞沮丧地出了办公室。 才关上门,杜天羽蹙紧的眉头便展开了,仔细看,严峻的脸上甚至出现一抹隐忍不住的笑意。 *** “对不起,你那天跟我说的事,我还是不能接受。”小舞决定向高哲恺说清楚。 “没关系。”他脸上挂着苦笑。 “那么,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朋友吗?”他失神地喃喃自语。”果真是报应呐……”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你别在意。”他挥挥手。”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别客气,尽管来找我。” “你真是个好人。”小舞感激地仰望他。 好人吗?高哲恺心里充满苦涩。 *** 解决了高哲恺的问题,小舞心清轻松不少。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苦恼了,专心喜欢天羽就好了,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回应她的感情,但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因为--他们是前世的恋人啊!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准备了他的早餐、午餐,骑着摩托车朝公司出发。 “他今天不过办公室?为什么?”想不到迎接她的是这个令人沮丧的坏消息。 “今天他要陪他爸妈。”江月香说。”他们去俱乐部打球。” “唉,对了,”江月香戏谑地一笑。”那个irene也一起去了喔!” 小舞脑中一片空白。irene?她想起了那个成熟世故又热情大方的美人。”jane,我今天想请一天假。”她立刻大叫。 “这样啊……”江月香故意拖长尾音,吊小舞的胃口。”可是我怕忙不过来耶!你也不早说。” “拜托啦!”小舞快哭出来了。 “好吧。” 她那个”好”字才出口,小舞便急忙捉着背包往门外冲。 “等一下。”江月香唤住她。 “呐,这是俱乐部的地址。”她塞了张纸条在她手上。 “谢谢,jane你真好。”小舞感激地握了一下jane的手,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 “天羽,你年纪也不小了,跟lrene也在一起好几年了,该定下来了吧了  “我跟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网球场上,杜振英正和irene抽球,而宋德美和儿子杜天羽则刚打完一轮,在一旁的凉椅上休息。 “没在一起?”宋德美惊讶地看着儿子。”可是你们在念硕士的时候,不是常常一起出去吗?” “那是因为我跟她共同合作一个project。” “不只这样吧!你们不是还常一起打球、游泳……” “我们的嗜好恰好一样。” “那不就得了,你们在各方面都相配,而且妈看你从小到大都没理过任何女孩子,我跟你爸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是gay,好在有irene出现。” “拜托!”杜天羽哼道,爸妈居然担心那么无聊的事,真是够了。 “说真的,irene真是个好女孩,既然你们各方面都那么契合,那为什么不就……” “妈,别说了。”杜天羽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确实曾有过这个念头--也许终有一天他会跟irene结婚,不过那是在那个笨女人闯入他的世界以前。 “喂,天羽,”宋德美突然唤他。”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 “什么?” 宋德美不自在地环视四周,最后终于找到。 “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子,从刚刚就一直在着我们。”她指着网子外面,果真有个女孩整个人贴在铁网上,拼命想要看清楚他们。 杜天羽脸都黑一半了。”凌、舞、雪!” 他一吼,那个小小的身子一震,从网上掉了下来。 “天羽,你认识她啊?”宋德美问,此刻irene和杜振英也从场上下来。 “我的助理。”他铁青着脸悻悻地道。 “是不是有急事找你?”irene贴心地说。”让她进来嘛!” “不……” 杜天羽话还没讲完,irene已经开了那道铁网门。 “大家好。”阳光照得小舞脸上红通通的,她既紧张又兴奋地对在场的四个人打招呼。 “啊……我记得你,不就是帮天羽打扫院子的那个女孩吗?”irene认出她来。 小舞微愣,然后尴尬地笑着。 杜天羽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来干嘛?不用上班吗?”他的语气相当严厉。 “我今天请假。”小舞心虚的垂下头。 “回去!”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小舞急急抬眸,以眼神殷切渴求着--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很喜欢网球,所以……” “那很好哇!”irene大方地道:“你就跟我们一起打吧!人多更有趣嘛!” “嗯!”小舞感激地对她点点头,随后望向杜天羽,他还在瞪她。”可以吗?”她怯怯地问。 “随便你。”他对她低吼。”爸,我们来打一场。”他随即忿忿地拿起球拍往场内走。 “奇怪,没见过ted脾气那么火爆的样子。”irene喃喃道。 “不会啊。”小舞低语。”他一直都是这样。” 也许他的坏脾气只对她一个人而已吧!小舞悲哀地想。 irene看她的眼神多了一道惊异。”我们也下去打吧!”她说。 小舞的心陡地一突,”可是……我没打过网球耶!我没有带球拍。” “我有多带一支,借你。” 完了,小舞握着那支球拍,手心冒汗。 “uncle,ted,我们来打双打吧!”来不及了,irene已经对场内的二人喊道。 “不要。”杜天羽冷冷瞧小舞一眼拒绝道。 他知道我不会打,小舞心虚地想。 “别扫兴嘛!”irene的个性是不容人拒绝的,她拉着小舞到杜天羽那一边,然后自己跑向另一边。”来,开始吧!” 小舞呆立在球场,慌乱的动弹不得。 “要走现在还来得及。”他用其他人听不见的音调冷冷对她说。 小舞用力摇头,不战而退不是她的作风。 他瞪她一眼。”站在这个范围里不要动,不要试着去接球,懂吗?” “懂。”她只能乖乖听话。 球赛开始,小舞努力在心里默背那些规则,只是球呼呼地在她身边疾驰而过,她脑中竟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得,好在有杜天羽在cover她,可是…… “轮到小舞发球了。” 她听到有人这么说,对她而言简直有如青天霹雳。 她记得,那些国际级的球员是这么做的,先把球往上抛,然后挥拍。 第一球,没挥着,love-fifteen。 第二球,还是没挥到,love-thirty。 第三球,挥到了,可是掉在她脚前,love-forty。 第四球,出界,game--直落四。 场中一片死寂,她感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羞辱、尴尬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好想一头撞死!那才是她目前的想法。 “开始吧!换irene发球。”杜天羽没责备她,只是淡淡地说。 球赛重新开始,小舞好难过,现在他们全知道她不会打了,真丢脸!她要怎样才能稍微挽回一点他们对她的观感呢? 有一个球往她的方向飞过来,她想也不想,俯冲向前挥拍。 “啊……”她跌倒在地上,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的眼泪立刻进出来。 “你搞什么?叫你别动你听不懂是不是?”他的怒吼立刻贯入她耳中。 “我……” “闭嘴!”他丢掉球拍,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在其他人张目结舌中,他直接冲向俱乐部主屋的医药室。 “对不起,”过了十几分钟,小舞发现她的膝盖已经很夸张的包了一大包,而且杜振英、宋德美、irene,他们全围成一圈,看着她。 “坏了你们的玩兴。” “别这么说。”宋德美勉强挤出笑容。”你的脚没事吧?要不要叫小沈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小舞惶恐地摇手。”谢谢,不碍事的。” “那就好。” 一段长长的沉默。 “那……小舞,你再休息一下,我们要先走了。”宋德美转头对儿子说,”天羽,咱们不是在晶华订了table,会不会来不及啊?” 状似无意的提及,其实是在委婉暗示小舞,他们”一家人”要走了,她呢,就乖乖自动消失吧! 小舞听得懂,可是她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她鼓起勇气,抬头对宋德美展露出最无辜天真的笑容。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 尴尬是餐桌上唯一的气氛。 小舞现在才知道他们全都带了衣服去俱乐部换,是以他们全都淋过泪,穿上昂贵的名牌服饰,盛装出席午宴。 她穿的是刚刚那套运动服,微微泛着汗味,脚上还缠着丑陋的纱布。 他们的感觉跟这家高级餐厅很相配,而她却十分突兀,不,是整个餐厅里唯一跟背景不搭的人,好像她从另一个世界硬是挤了进来。另一个问题是他们的话题她永远插不上,irene和宋德美偶尔会基于客气和她聊上二句,但很快的气氛搞得很僵,她们的眼神也透着不自在。 “x’mas的时候再ketahoe滑雪吧!” “好啊!上次……” 他们谈着她听都没听过的地名,小舞突然领悟,尽管她如此努力,杜天羽的世界还是有好多好多她无法进入的区域。 “x’mas干脆邀irene的父母来我们家过吧!”宋德美笑说。 “干嘛?”杜天羽微皱眉头。”这样不是很怪。” “不会啊!两家人聚聚,顺便把你和irene的婚事谈一谈。”她笑道。 宋德美早就察觉儿子和这个声称是他”助理”的怪女孩之间有些不寻常,是以故意在餐桌上提及婚事,目的是要表明立场让小舞别痴心妄想。杜天羽尚未反驳,锵的一声,小舞手中的刀叉掉在瓷盘上。 “婚事!?”她震骇地瞅住杜天羽。”你要跟irene结婚吗?可是不行啊!我们不是……”杜天羽给她警告的一眼,要她闭嘴,由他来处理,不要在他父母面前讲出些不合宜的话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irene脸色一变,问道。 “没有关系。” 杜天羽无情的声明让小舞激动起来,没有关系?那她这一年来所做的又算什么?那个吻呢?又算什么? “谁说没有关系?你不能跟别人结婚,因为我们是生来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小舞!”他又暴吼一声。 “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像一个遭受冤屈的小孩,她急切地为自己辩护。”我作过梦,知道前世我跟天羽是一对恋人。” “梦?”在场除了小舞和杜天羽之外,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错愕,之后是好笑、轻蔑。 “你闹够了没有!?”父母看她的轻鄙眼神令杜天羽无法忍受,是以他羞怒交加地吼道。”你马上走!我不要你再出现在我家人和我的面前。”他痛心地说了重话。 没有人说话,全部的人都被杜天羽的怒气骇着了。 小舞呆滞地凝望他,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在耳里,脑袋却久久无法理解。 她低下头,极缓慢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弯腰、转身、迈开脚步…… 其实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餐厅的,她只知道自己很专注地盯着脚下的每一块红砖,很专注地走每一步。 怕若是她停了下来,眼泪就会掉下来,而她的世界也会就此崩裂。 *** 一个人麻木的在街上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低垂,小舞才终于走到家门口。 脚应该很酸,尤其是那擦破皮的膝盖想必又流血了,她只是这样想着,像在想别人的事,很奇怪,因为她一点痛觉都没有。 她机械化地从背包里拿出钥匙,抬头,还没将钥匙插入锁初便怔住了。 “哲恺,你在这里做什么?” 街灯下的地看来忧虑而疲惫。 “我听说你请假了,我很担心你。” “担心?”她挤出一个微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今天……” 她的声音渐渐弱去,因为他专注的凝视,更因为在说话的同时,一幕幕景象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停格在最后他说”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怒容。 小舞僵住,猛地身体中好像有一部分想狠狠地被抽离,她痛楚地呜咽出声,大量泪水涌出眼眶。 “没事,我在这里。”高哲恺叹息,将哭得不可自抑的她拥入怀中。 “为什么呢?”她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真切的哭着。”为什么他就是不了解呢?为什么?他忘了我们约好今生要在一起吗?为什么总是我一头热呢?” 她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他拥紧了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 梦的开始依然是她在林中奔跑。 她握紧男人的双手,一直跑到悬崖边上。 风飒飒地吹,崖下的水声轰然,鹰在天际怒鸣。 她抬眼,对上一双冷厉的鹰眼,心跳突然加快,只因那似曾相识的眼眸仿佛伴她生生世世。 “一起跳吧!”她对男人说。 男人一震。 她侧头,想把心爱男人的模样牢牢刻印在心版上,以求来生能找到他。 男人平庸敦厚的脸孔上满布惶恐及犹疑-- 他是高哲恺! 第八章 杜天羽走进办公室,一直到坐在自己的沙发上,他才忽然有种莫名的空虚感。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好象有什么东西遗落了…… 他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是那张每次他踏进办公室都会迎接着他的灿亮笑脸。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因为他从没想过它会带给他这么大的失落感。 “这是早上送过来的报表。”江月香进来,把一叠资料放在他桌上。 他不发一语,瞪着它们。 “咖啡。”她又走进来,这回手上端了一杯黑咖啡。 他没有移动,突然发觉自己过了好几分钟还盯着同一页报表。 “她……呢?”他从不知道他的声音听来会是如此空洞、没有自信。 她没装作听不懂他指的是谁。 “不知道。”江月香说。”早上没来,也没打过电话,我试着拨电话到她住的地方,她不在。” “嗯。”天羽点点头,没说什么。 “就这样吗?”江月香问。”小舞突然没来,你不觉得奇怪吗?昨天她去找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挥挥手。”不用管她,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会出现了。” 是啊!用不着担心,他也曾骂过她、赶过她,但下一秒,她就会若无其事地跑回来,带着那张洋溢微笑的小脸来找他。 这一次,一定也一样。 不是吗? “没有,她还是没来。” 他几乎是用跑的冲进办公室,当他听到江月香摇头对他说那句话时,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瞪着她空着的座位,气端不止,这一刻他才蓦然体会,刚刚他有多紧张。 “到底是怎么了?我好担心小舞,她会不会出事了,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不用了。”他暴躁地把拳头击在桌角,几张文件飘到地上。 第二天,他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诅咒着,今天仍没见到她。 为什么他会失眠一整夜?为什么他觉得整个生活的次序都乱了?为什么他会如此焦躁不安?为什么她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该死!”他用力甩上门,对着空虚的办公室大吼。 他是说了重话,也许那天他对她太严厉了。 可是她不是说过爱他的吗?她不是一直相信着那笑死人的宿世姻缘吗?她不是说他们终究会在一起的吗? 为什么她逃了?她放弃了吗? 江月香敲开门,一脸沉重。 “刚刚收到小舞寄来的信,是她的辞呈。” 他僵直地挺立许久,严峻的脸孔罩上寒霜。 *** 这已经是她失踪的第五天。 每一天对杜天羽而言都是漫长的煎熬,他努力让生活回归正轨,回到她闯进来以前的平静。 他一如以往地上班,却常在开会的时候失神;他去了几家他以前常光顾的餐馆,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回他想要的味道。他以为没有人看出他的失落,却一日一日地消瘦而且暴躁易怒起来。 她到哪里去了?每当这个念头一起,他就狠狠地把它打下来。 他不会去找她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没有她的日子他轻松自在多了……如果他能这么说服自己就好了。 “杜总,你还不走?”晚上九点,江月香问他。 “不,你让小沈回去,把车留给我就可以了。” 他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和irene,他们成了他莫大的压力。 “别待太晚了。”jane关心地看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终于所有的灯都灭了,整栋大楼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听见脚步声。 “谁?”他猛推开门。 小舞愕然地注视他,脸色苍白。 “我……对不起,我是来拿东西的。” 他眼中的狂喜瞬间消失,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拿了东西就快走!”他恶狠狠地说,转身,愤怒地大步走回办公室。 杜天羽紧咬牙根站立着,他无法面对她收拾完东西后毫无留恋地离去景象。 所以他不转身,但却不自主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阵长长的寂静-- “我说谎。”她幽幽的叹息自他身后传来。”我不是来收东西的,我是来见你的。” 他全身倏地一震,感觉她软嫩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喜悦在他心头爆开。他转过身,她就在他怀中,仰起小脸,爱慕地瞅着他。 她果然是不能离开他的,杜天羽欣喜地想。 小舞冷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脸上的轮廓,她的表情好认真,认真得像这是最后一眼,而她想牢牢把他记在脑海中。 “跟我做爱好吗?”她说。”我不会再像一年前那么胆小了,所以跟我做爱,好吗?” “你怎么了?”他终于注意到她的语气有种绝望的味道。 她的回答是拉下他的头,主动印上一吻。 杜天羽僵硬了一秒,但随即紧锁住她的纤腰,狠狠地回吻她,像是惩罚,更像是发泄这几日来的烦躁。 她没有反抗,承受他的怒气,也承受他的热情。 纵使一个狂怒,一个生涩,但当两具渴望彼此的肉体贴近,很快地他们找到彼此的节奏。 杜天羽用力咬着她的唇、她的颈,那激烈的吸吮,立刻在她身上留下点点红痕。 他没想过自己居然了以疯狂至斯。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自找的,谁叫她要勾引他然后又突然离他而去-- 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小舞闭上眼睛,感受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 泪水缓缓滑落她的脸庞…… *** 杜天羽在极度满足中醒来,他伸手摸了摸身边,却发现是空的。 “小舞?”他睁开眼。 她远远站在门边,以被单包裹着赤裸的身躯,看来茫然、无助而且绝对的诱人。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她摇头,神情是压抑、痛苦的。 在方才完美的结合之后?杜天羽蹙起眉,坐立起来。 “怎么了?” “对不起。”她崩溃了,将脸埋入掌中,哀切地哭泣起来。 “我要离开你了。” *** 片刻后,他们已经衣着整齐地在他的办公室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天羽寒着脸问。 小舞瑟缩一下。 “我……对不起,我搞错了。” “你说你搞错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升起一把火气,这女人居然在和他做爱之后说她搞错了!搞错什么?搞错人了吗? “我搞错人了。”她说。”你并不是我前世的恋人。” 他瞪着她许久,无法言语。 “你该死的在说什么?”他额冒青筋,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逼出来。 “那个梦……”她垂着头,双手紧扭着自己的衣角。”我说的那个有关前世的梦,其实我以前一直没看清楚梦中男人的长相,我是凭直觉认定是你,可是前几天我又作了那个梦,这次我把他的长相看清楚了,那并不是你。”他始终沉默着,小舞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杜天羽正冷冷瞪视着她,罩着寒冰的脸上毫无一丝温度。 “其实我早该发觉的。”她自嘲地笑。”以前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拒绝我,我总会告诉自己,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一直相信我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泪水涌进她的眼睛,她哽咽地说:“所以我努力去迎合你的一切,了解你的世界,纵然它们对我而言有多么困难。然后irene出现了,我才发现有些事是不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的,我现在弄懂了所有网球的术语、规则,甚至可以背出世界男单前二十名的人名,可是我依旧无法好好陪你打一场球啊。” 泪水爬满她的小脸,她用力地把它们抹去,深吸一口气,勉勉强强才挤出一个苦笑。 “原来是我搞错了,真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那么任性……任性地喜欢着你,造成你好多好多的困扰。 现在我终于搞清楚了,我前世的恋人是跟我一样平凡的人,本来嘛,像你这么棒、这么完美的人跟我一比就像天和地的差别,怎么可能嘛,真是的,我怎么会这么痴心妄想呢?真的太离谱了!现在我好像再没有理由缠着你了。” 没有发怒,没有责备,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小舞想起这一年,他一直是这样冰冷的,话多的一直是她,一头热地追赶着的也是她,她就像舞台上没有人跟她对戏的丑角,上演了一出荒谬的独脚戏,而他只是个冷眼旁观的观众。 这出戏,是落幕的时候了。 “对不起。”她深深鞠躬,对她唯一的观众。然后她转身。 “那今天晚上算什么呢?” 他极度压抑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小舞停住倡立。 “现在你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怎么?算是在定下来之前最后的狂欢吗?”他尖酸地嘲讽着。 小舞倏地回头愕然瞅住他。 他冷怒地瞪着她,她大大的眼中盈满痛苦的泪水,明明是两颗想拥抱彼此的心,却因为自尊和执见而没下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走吧,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终于开口,却是决绝的话语。 她震了一下,回过神来,黯下眉眼。 “是啊……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她小小声地呓语,他俩最后一丝的联系都不复存在了,再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她失神地转身走出那扇门,走出他的世界…… *** 小舞回到住处时已经凌晨了,高哲恺在楼下等她。 “你没事吗?我打电话给你,你都不在家,急死我了,以为你出事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小舞对他的关心实在无力负荷。 她勉强扯动唇角。”我没事,谢谢你,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哭过了?怎么了?为什么头发这么乱,看起来好像……” 小舞拉起衣领,下意识地遮掩身上的红痕。 “哲恺,你回去吧!我累了,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她匆匆拿出钥匙,插入领孔。 “你去见过杜天羽了,对吗?” 他的话让她僵住,回头看他。 “别误会,我没有任何意思,只是纯粹关心你。” 她的肩垮了下来。”谢谢你,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谈。” “小舞。”他唤住已经开了门走进楼梯的她。 他的眼中有某种热切燃烧的东西让她不由定住,也不由恐惧起来。 “什么事?” “那个梦……”他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那个梦的开始是一对被人追捕的恋人,他们跑到悬崖边上无处可逃,最后一起跃下悬崖。” 小舞张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把细节告诉过你啊!” “因为我从一年前就不断地作着相同的梦。”高哲恺说。”因为梦中那个男人就是我。” 小舞骇然退了一步。 他竟然作了一模一样的梦,她原本想把那个梦抛在脑后,不让它再来纠缠她,想不到它竟一下子变得如此真实。 “嫁给我,好吗?”高哲恺握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神情无比认真。”嫁给我,我们是前世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我不……”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脑子乱成一团,一下子叫她怎么接受这么多冲击。 “小舞,嫁给我。你看不出来吗?我们才是适合彼此的。” “你别那么急……别逼我……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你还喜欢杜天羽吗?小舞,你别再傻下去了,你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接受这个事实吧!我才是你的前世恋人啊!” 小舞闻言一震。哲恺才是她的前世恋人,天羽不是。她再也不能用前世今生来安慰自己,他终有一天会回应她的感情,因为他不是……他根本就不是…… 她紧咬下唇,脸色惨白。 哲恺叹息,将她拥入怀里。 “一切都是注定的,硬要逆天而为只会让你伤痕累累。嫁给我,我才是能带给你幸福的人。嫁给我,好吗?”他一再温柔的说着,如兄长般的拥抱像疲惫旅人的休憩站。 小舞终于点头,泪水却无声无息的坠落…… *** 杜天羽坐在椅子里,俯视落地窗外的城市灯光,他沉郁的目光中写满愤怒。 哪有这种事?他一遍遍问自己这个问题。 该死的女人,她分明在耍他,一开始她带着那个可笑的梦当借口缠上他,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说爱他、爱他,还信誓旦旦地坚称他们最后一定可以在一起。 她每天每天重复这该死的咒语,直到他也不禁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开始相信结果,她却告诉他--对不起,我搞错了。 对不起?搞错了? 一想起她说这话的表情,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搞错了?就短短的三个字,太过分了! 那这一年来他这么辛苦忍耐算什么?他们之间又算什么? 只是一个错误吗?一个该死又可笑的错误吗?那蠢女人分明还爱着他,他可不像她这么蠢,对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细微情绪,他都一清二楚,这点让他更加怒不可遏。 她爱他,却要为了个可笑至极的梦离开他,也只有像她那么蠢的女人才会做这么蠢的事。 他不会要她回来的,杜天羽这么告诉自己。 让她去后悔好了,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要吃苦头也是她的事,他一点都不会受到影响,一点都不。 第九章 “ted,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吗?”irene失望地问。 “天羽,难得一天休假你就陆陪我们、陪陪irene嘛!”宋德美也加人劝说的行列。”快走吧!你daddy在外面等了。” “不了。”他依然躺在沙发上,直盯着电视荧幕,”我不爱逛街你们知道的,今天有美国公开赛的决赛。” “那我留下来陪你看好不好?”irene低头问。 “不用了,我想独处。” 碰了这个软钉子,一向骄傲的irene自然觉得面子挂不住,她面色铁青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天羽,你这孩子真是的!”宋德美责怪地瞪了儿子一眼,随即追着irene出去了。 室内再度回到宁静。 这样的周六午后,这样的寂静,不知怎地,他有种遗失什么的茫然感。 是了,少了那个呱噪的声音,少了屋外草地刚修剪过所散发出的淡淡青草味,少了厨房里传来的食物香味。 草香、食物,这些他可以花钱请人来帮他做。可是呱噪的声音呢?他要怎么复制?一股难受的闷气充塞他的心胸,他忿忿地将它压了下来。 他不需要,他对自己说,他才不需要她一天到晚在他身边唠叨,她走了最好,他自在得很。 杜天羽勉力拉回神智,专注在紧张的比赛上,到了抢七的盘末点-- “好耶!”他不由自主地握拳喊出声。”哼!瞧!我说你的偶像山普拉斯老了,你还硬要辩,你看,输了吧……” 他得意地转过头,笑意顿时在唇边冻结。 没有,室内空洞得骇人。她并不在他身边…… *** “我受够了!”发话的是irene,地点是杜天羽的办公室。 “ted,你变了,每天就是忙、忙、忙,我这趟特地从美国来看你,为什么你都不肯花一些些时间来陪我?” “我没空。”他连头也懒得抬,仍旧看着桌前的文件。 irene怒极,一把抢走他桌上的东西。 “不要敷衍我,请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还有那个女孩,她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她是直来直往的人,受不了猜谜游戏。 他冷冷注视地。”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没有关系,至于第一个,我把你当成朋友。” “朋友?”irene恨恨地吼出这两个字,”朋友,这么多年了,你只给我这两个字?哈!” “很抱歉。”他的语气稍稍软化了。 “是那个小舞的关系吧?” “我说过我跟她没有关系。”他突然暴吼。 “你骗人!”irene以相同的怒气回视他。”你骗人,因为从那个女孩走了以后,你整个人就失了魂,像行尸走肉一样,认识你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地瞪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他以为骗过了所有的人,甚至是他自己,讽刺的是,事实是那么昭然若揭。 “我好不甘心。”irene嗔怒地说。”我哪里比那个小舞差?” 杜天羽哑然失笑。”你不比她差,事实上,你比她好上千万倍。” “那为什么?”她非要一个答案才能甘心。 “为什么?”他颓然苦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爱情是盲目的。” “我是瞎了眼才看不见眼前的美女。” irene瞪他,然后忍不住弯起唇角。”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种油嘴滑舌的话,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sorry。” “算了。”她洒脱地摆摆手。”至少讲清楚了,以后我就不用再浪费时间。uncle,aunt那边我会跟他们说清楚,要他们别再费心思撮合我们了。” “你是个好女人。” 她深深看他一眼。 “别再说这些了,肚子好饿,我吃个饭应该没问题吧--朋友!” “当然。” 他们走出办公室,俊男美女的搭配上刻引来众人欣羡的目光。 因为解开了心结,杜天羽跟她之间气氛是放松、愉快的,电梯门开的时候,他的手绅士地落在irene腰间。 “去哪吃?”irene问。 “不知道。” “拜托,这是你的地盘耶!” irene感觉杜天羽的身体一僵。 突然,循着他的视线向前看,门口背对着他们站着那个叫小舞的女孩。 “她在等你吗?”irene问。 “不。”他从紧咬的牙缝只嘎哑地挤出这个字。 有几名员工越过他们走向前。 “小舞。”其中一个长相平庸的男人叫唤她。 她转身,对男人展开甜美的笑容。 “哲恺,你的午餐。”她双手递上一个亲手制作的精美便当。 她的甜美、那个便当……杜天羽感觉像是腹部被人猛揍了一拳。 “这是怎么回事?”irene讶异地问。 他额冒青筋,鼻翼龛张,根本无法说话。 他用力握住irene的纤腰,几乎是用拖的把她拖向前。 相遇是无可避免的-- 小舞蓦地抬头,看见他与irene,脸上血色尽失。 “呃……”她想打招呼.但却觉得喉咙发干,久久不能出声。 他没说话,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完全当她是陌生人一样地走向前。 他和irene经过小舞身边,他的手臂甚至擦过小舞的臂膀,然而他却是那么冷漠陌生。 小舞扬在空中的手僵凝,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顿然消逝。 她呆呆地站立,瞬间空洞的双眼,失去温度。 陌生人…… “是啊,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她想起那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小舞眩然,猛地身体好像有什么地方剧烈抽痛起来,她痛楚地喘息,双手用力捂住唇,泪水疯狂地坠落、再坠落。 他听到了那声喘息。杜天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到对她视而不见,然而他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声喘息。 “唉呀!”irene回头,在他耳边惊叫。”她在哭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她在哭了啦!” 她的提醒无异是火上加油,杜天羽费尽全力才撑起的冷漠就要分崩离析。 一口闷气梗在胸口,不知名的躁怒直冲上脑门,无法克制澎湃的心情与痛惜,他回过头-- “小舞,别哭了。”高哲恺将她拥住,而小舞偎在他怀中哭得像个小孩,他心焦地为她拭泪。 那景象深深烙印在杜天羽脑中,让他几乎咬断了牙! *** 日子一天天过去,杜天羽看来似乎已经找回原本生活的常轨,只是他瘦了些、脾气暴躁易怒了些。 他仍然很忙,忙碌可以让他忘却一切,所以在工作上他鞭策着自己,也鞭策着和他工作的人。 “这种烂企画也敢交上来!”杜天羽忿忿地将一本厚厚的资料摔在桌上。”你告诉jerry重做,下礼拜一我要看到全新的企画在我桌上。” 江月香挑眉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低头拾起那叠资料。 “是的,总经理。”她的语调十足的专业、冷漠,正是一个高级助理应有的样子。问题是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杜天羽皱眉瞪她一眼,没说什么。 “等一下。”他忽然唤住正走出去的她。 “小沈早上迟到了五分钟。”他不悦地道,”你告诉他再有一次,他就不用来了。” 江月香不可置信地瞠大眼,随后她的震惊化为狂怒。 “你够了没有!”她大步走回他面前,用力一拍桌子。”我已经受够你的脾气了,小舞甩了你,我们都很同情你,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公司员工没有一个受得了你,拜托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同情?小舞甩了他? 有没有搞错?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需要同情。”他暴跳如雷。”没有我被她甩了这种事,你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 江月香怜悯地望着他,像在看一个顽劣固执的小男孩。 “算了,我劝不动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唉……” “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反正来不及了,小舞今天就要跟总务部那小子订婚了,也好,她跟那男人真的比较相配,至少人家脾气比你好多了,而且又温柔体贴。” 江月香之后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杜天羽脑中一直回荡着那一句-- 她要跟那小子订婚了! 她要订婚了…… “在哪里?”他蓦地暴吼一声。 “什么在哪里?”江月香故意装傻。 “她现在在哪里?”他站起来,捉住江月香的肩猛摇。”快说!她在哪里订婚?” 江月香眸中掠过一抹诡光。”订婚,当然是女方家罗,小舞家在台中,而且中午以前应该就会进行完仪式了。” 他猛地放开她,急急往外走。 “喂。”江月香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双目布满血丝,恶狠狠地问。 “你去哪?” “废话!”他吼道。 “那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人家的家在哪啊?”真有趣,做事一向理性冷静的杜天羽也有慌到没头绪的时候。 杜天羽语塞。 “好啦。”江月香终于忍不住露出微笑。”去吧,小沈在地下室等你,我把地址给他了。” “谢谢。” “好在你还没辞掉小沈,喔?”她忍不住调侃他。 他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撇下她直往电梯奔去。 江月香看着他的背影,清意地笑弯了眉眼。 *** 小舞坐在这个陌生的化妆间,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般任人摆弄。 现在才清晨六点,她五点就来了,礼服公司的人迟了些、她和妈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化妆师。 铁门拉开,他们走进去,店里暗暗的,一件件挂在展示架的衬服模糊地,没有一点真实感。 就这样从五点半到六点,她呆呆看着化妆师将她的长直发上卷子,盘在头上,呆呆看着她素净的脸涂上各种颜彩。 镜子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回视着她,眼中有和她一样时惶不安。 “小舞啊,你可要记得,”妈妈趁着她化妆时耳提面命一番,”等会儿给婆家的人敬茶要慢慢来,不要急,媒人会带着你,千万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莽莽撞撞,听到没有?” 唉,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做事都这么冲动任性,结婚这么大的事也是两个礼拜前才突然说的,真是的,连拍照都来不及,还好你”阿姨跟餐厅关系不错,才留了位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哟!” “妈,对不起。” “傻孩子,只要你嫁得好,妈还有什么话说。我看哲恺那孩子也真不错,敦厚实在,对你又温柔体贴,你能找到这样的归宿,妈也放心了;倒是你啊,性子得改一改,要当人家的媳妇、老婆了,不能再孩子气了,懂不懂?” “唉呀!”化妆师惊叫一声,连忙抓了几张面纸。 斗大的泪珠扑簌簌地自小舞眼中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妆要花了。”小舞的妈急得叫了起来。”唉,都怪我不好,说这些干嘛!” “妈。”小舞脸色苍白。”我不嫁了,好不好?” 小舞妈愣了一下,随即哇啦哇啦地喊道:“不嫁!?到这节骨眼上怎么能不嫁?” “可是……”小舞咬着下唇,”我……我觉得我并不爱哲恺……怎么办?” “乱讲!我拿了你们俩的八字去给人家合了,都说是前世姻缘,一定会白首到老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女孩子家婚前难免会紧张,不要多想,结完婚就好了,懂吗?” “嗯……”小舞垂下头,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 妈说得没错,她和哲恺是前世的姻缘,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强摘的瓜不甜,她不是试过了吗?硬要勉强追求不属于自己世界的男人,结果注定是要伤痕累累,尝尽苦楚…… 她的选择是对的。跟哲消结婚,就不必再辛苦追寻,也不再会心碎神伤了…… 她是对的,是对的……是对的…… 小舞心里一再重复着这个句子,像自我催眠。 可是……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悄悄升起…… 如果这是对的,为何她此刻却感到无端的慌张和失落? “化好了喔!”化妆师宣布。”礼服要现在穿吗?还是回家穿?” “在这里穿一穿好了。”小舞的妈妈说道。 “好。”化妆师拿出一套粉色的西式礼服。”来,新娘子,光穿上蓬裙……来,踏进来,吸口气,好了,好漂亮。” 镜子里反射出一个仿佛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 “新娘子身材真好,今天一定让新郎倌看得目瞪口呆。”化妆师在一旁说着赞美的话。 新娘……新郎,她真的要订婚了吗? 突然间,小舞觉得好没有真实感,但却又真实得令人恐慌。她紧捏着纱裙,手脚冰冷地站着。 “妈妈要不要也化个妆?”化妆师问。 “噢,好啊。” “来,请坐。” 化妆师开始为小舞的妈妈化妆。 “小舞,别站着,坐下休息,今天还要折腾一整天呢。” “噢。”她猛回过神来。”妈,我先去上个厕所。”她突然叫道,拉起裙摆。 “刚刚还没穿礼服就应该先去了。”小舞的妈妈还在叨念着,小舞突然转身就走。 “喂,小舞,你那么急做什么?’  她没听到妈妈的叫唤,她出了化妆间,并没有朝洗手间走,而是推开婚纱店的大门。 清晨的街上,火车还稀少,她想也不想,就在大马路上拔腿社奔起来。 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的心跳好快、气息不稳,可是她还是用尽全力向前跑,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死命地跑。 快没办法呼吸了。 她停下来,弯着腰,剧然喘息。 她直直盯着地上的红砖许久,一瞬间她明白自己在逃避什么了--结婚,她不想嫁,不想嫁给哲恺。 天哪!她仰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市区最繁忙的路段,上班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每个人都惊异地看着她一身华丽的礼服,却狼狈地立在街上。 不是每天都有逃跑新娘吧!她苦笑。 现在怎么办呢? 要回去,要跟一大堆人说对不起,最重要的是,要跟哲恺道歉。 好多事要做,可是光想到就头疼啊! 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拖着沉重的步伐。 在等红灯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一旁是电器行,此时店面的一整面电视墙正播放着新闻,她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 “本公司的新产品新增了几项功能。” 小舞全身一震,她极缓慢、极缓慢地转过头去-- 那张脸,那张永不融化的扑克脸。 那是那天他接受采访的画面,竟在此时此地让她看见了。 天!她既震骇又贪恋地将他每一个轮廓、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底。 她爱他,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冷血的男人。她蓦然体认到,这是她永远无法欺瞒自己的事实,而他此时的出现,像救赎。 *** “她在哪里?”杜天羽气急败坏地闯进小舞家里,一把就揪住高哲恺的领带,怒气冲冲地问。他没有注意到,现场并没有办喜事该有的热闹欢乐,反而每个人都愁眉苦脸;他没注意到,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想的只有阻止这场该死的订婚仪式。 他甚至不惜敲昏她的脑袋直接把她丢上车带回家。反正她的脑子已经够蠢了,这种撞击不会让她变笨多少。 问题是…… “她在哪里?” “不见了。”高哲恺面如死灰。”她不见了。” “你说她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她跑掉了,在礼服公司化完妆就跑掉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联络。”高哲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杜天羽瞠着他,片刻才听懂他的话--她跑掉了。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他猝然吼道。”为什么不去找她?” 他的气势本来就很强悍,加上这么一吼,立刻让高哲恺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能走哇,我们家的亲戚都在这边,还有很多事都等着我去……” “有什么事会比找到她更重要?天知道那个蠢女人跑到街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这一吼让全部的人都静肃,惶然地仰望着他。 这群像无头苍蝇一样忙了一整个早上的人,一下子全都被这闯进来的陌生男子的气势撼住,他们很自然地以他为领袖。 “哪位是小舞的父母?”他皱眉一吼,立刻有一对中年夫妇举手站了出来。 “你们了解小舞,请把她可能去的地方列出来。” “喔!是的。” 小舞爸妈列完清单,杜天羽立刻分配工作,男方亲友负责名单上半部分,女方亲友负责名单下半部分。 “分头去找。”他一声令下。 “是。”乱哄哄的人群立刻有秩序地鱼贯走出小舞家大门,开始找人任务。 “你不要走。”杜天羽拉住正要走出门的高哲恺,冷冷眼着他。”你负责在这里统筹。” “可是,小舞她……” “我会找到她的。”语毕,杜天羽撇下他离开。 *** 她究竟在哪里? 接近午夜时分,杜天羽才终于回到台北的住处,他又累、又急。又气、又担忧。 “小沈,今天辛苦你了。”他揉揉酸痛的脖子,对小沈说。 “别这么说,老板,我也很担心小舞啊!” “嗯。” 车子驶近他的住处。 “明天可能要再跑一趟。” “没问题,我七点来接你。” “好。”杜天羽闭上眼,让疲惫的双眼稍事休息。 “老板!”小沈突然惊叫。 “什么?” “你……你看,那……那该不会是小舞吧!” 大门前有一团淡粉色的身影,车子停下来,杜天羽急急开了车门,冲过去。 真的是她? 她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小球,双手抱着膝盖,那原本埋在膝上的小脸仰起,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天羽……” 他瞪大眼,欣喜、惊讶、放松,各种情绪在胸中爆开,最后化成了一段更强大的力量。 “你该死的蹲在这里做什么?”他愤怒地暴吼出声。 “我在等你。”她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一整天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找你找翻天了?” 小舞畏缩一下。”我从婚纱店逃走,身上没带半毛钱,所以我就沿路搭人家的便车,一直到这里。” “你穿这一身礼服从台中搭便车到这里?”杜天羽快气疯了。”你有没有一点脑子?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你……你真是……”他气得说不下去了,想到一整天的焦虑,还有她可能发生的事…… “可是我没碰到什么坏人啊!大家都很热心。” “够了,闭嘴!”他吼她。 “小沈,你先回去。”杜天羽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小沈说道。 “噢……好。 小沈把车开走后,杜天羽开了门。 “进来。”他对小舞说。 她试着站起来,可是蹲太久了,脚都麻掉了。 “啊!疼。” “麻烦的女人。”他低咒,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到了屋里,他一路把她抱到楼上的寝室,丢在椅子上。 “瞧你这样子,进去洗个澡!”他命令。 她确实很狼狈,脸上的妆花了,头发也乱得要命,再加上沾上泥土的礼服。 小舞顺从地进了浴室,洗了个澡。 半个小时后她出来,身上穿着白色宽大的浴袍,头发湿湿地披在肩上,还滴着水。 杜天羽在另一间浴室也梳洗过了,正坐在沙发上,等她出现。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舞低下头,玩着浴袍的系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我……我不想结婚,不……不是……我不想嫁给哲恺。” “为什么?”他神情严肃地问,全身肌肉绷得好紧。 “因为……”小舞深吸口气,抬眸。”因为我爱的人是你。” 他震动了一下,但随即沉下脸。 “那个梦呢?你不再相信前世这回事了吗?” 小舞摇摇头。”不了,我喜欢你,也许前世我爱的是另一个人,我不知道,但我确信今世我爱的人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任性、很不负责任!?”他厉声斥责。”之前你说什么我是你前世的恋人,拼命纠缠我,后来又说搞错了。不只这样,你答应嫁给高哲恺,却又临时逃走,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大家多少困扰?” 他每说一句,小舞的头就垂得愈低,最后简直要贴到胸口了。 “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再迷惘了,从今开始,我就只喜欢你,可不可以?” 他的下颚板紧,不发一语。 小舞的心黯了下来。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她幽幽地吐出字句。”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努力的。”她颓然转身。 “你去哪里?”他僵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想你不会想看见我,我去客厅睡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这蠢女人,非要气死他才甘心吗?杜天羽忿忿地想。 “我今天早上去台中找你。”他粗声说道。 “你说什么?”小舞回头,愕然地瞅住他。 她果然很笨,可恶!非要他讲那么白才行吗? “我去,是为了阻止你订婚。” 小舞双唇微张,呆立,世界仿佛在她身边旋转,再旋转。 “为……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呆呆地问。 他的脸色铁青,下一瞬,却又狼狈地泛起红光,难得地撇计目光。 “笨!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他喃喃低咒。”会去找你当然是……”他说不出口,那几个字好像卡在喉咙,下不去,也上不来。 “当然是……”小舞试探的问。 “你到底想怎样!?”他恼羞成怒。”一定非要讲明白不可是吗?好啊!我说!我不要你跟别人结婚,我不要你走,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这些话,他怒视着她喘气不止,像经历了一场百米赛跑。 “噢……” “什么‘噢’?”他表情凶狠。”我说我喜欢你,你居然只说‘噢’!”真想当场掐死她。 小舞被他的怒吼吓醒了,脑子这才开始运作。 他说……他说喜欢她,他喜欢她,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喜欢我!真的?你喜欢我!我不是在作梦?哇!”她兴奋地头叫一声,冲向他,双手紧紧缠住他的颈项,又叫又笑。 她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脸颊,眼中流下欣喜的泪水,交杂在那些火烫湿润的吻之中。 他无奈地承受她的热情。 恋爱果真是件麻烦又愚蠢的事,难道他的余生从此要被这些无意义的谈话、这个笨得要命的女人缠住了吗? 她终于停止亲吻,在他怀中仰起头,眼中充满毫不掩饰为爱意。 他的黑眸凝着那张小脸,慢慢地回应了她的笑容,闪现温柔的深情。 算了,他有些颓废地想,蠢就蠢吧。 低头,他吻住她。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最不适当的时候闯了进来,杜天羽伸手从桌上接起来。 他的表情变为严肃。”我找到她了,她没事,现在在我家。” 小舞张着疑惑的大眼看他。 “高哲恺。”杜天羽镇定地说,把手机拿给小舞。”跟他谈谈吧!” 他要她为自己闯的祸负责。 小舞缩了下肩,接过手机。 “小舞,你没事吧?” 哲恺焦急的声音加深了她的罪恶感。 “对不起。” 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带着苦涩。 小舞深吸口气。”我爱的人是天羽,所以我不能嫁给你,对不起。” 又是一段静默。 “我明白了。”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他说。 “就这样吗?”小舞的泪流了下来。”你不怪我?不恨我吗?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的宽容反而让她自责更深。 高哲恺忧虑且关心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小舞,你在哭吗?你不要觉得对我有任何愧疚,我说过是报应,也许真是我的报应,我早就有预感了,你不明白我说的话对不对?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个梦的后半部分。” “后半部分?”小舞止住泪,疑惑地问。 “你梦到跳崖那一段,可是我没有,我没有跳,我退缩了,最后一秒,我选择了苟活,眼睁睁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坠崖,什么都没做,我是个懦夫,我配不上你的爱。” 挂了电话,小舞久久无法自震惊中回复。 原来是这样的纠缠、这样的牵扯。 到底有没有前世今生?到底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宿世的因果造成的? 如果有,那她与天羽又是怎样的情缘? “怎么了?”他环抱住她,温柔的气息吐在她耳畔。 她摇摇头,舒服地缩入他怀中,突然想通什么事,释然地笑了起来。 不管什么前世今生,她要好好修他与她今世的缘分。 而来生……来生她还是会去寻到他的。 尾声 苍鹰翱翔于群山之间,孤傲、优雅,顾盼之间,有种睥睨世间万物的尊贵。 他作了正确的选择,苍鹰展翅乘风,顺着气流攀越另一个颠峰。 作为一只孤独的苍鹰,他再不必有人世间的种种羁绊,他终能真正解脱,不再为爱欲而苦。 她总不能再来纠缠他了吧!他自得地想,他今世是鹰而她是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牵连的。 他已经被她害得够惨了-- 前世,他是自幼即深具佛缘的得道高僧,却因她的苦苦痴缠而破了戒,最后与她相殉而死。 再前世,他是前程似锦的新科状元,而她不过是他府里的小小婢女,那日她不自量力想救一名溺水小童,下水之后反遭河水吞噬,他下水救她,却被慌张愚蠢的她紧紧缠住,最后两人惨遭溺毙,讽刺的是那小童却毫发无伤。 再再前世、数不清的前世,他都因她而莫名其妙地死了,她之于他简直是可怕至极的噩梦,不,是逃脱不了的诅咒。 但今世肯定不会了,他得意地想,真聪明啊!选择了当一只苍鹰,这么一来,他与她,绝不可能再有交集,这诅咒应该在此世可以划下句点了吧!鹰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个不留神,一只羽翎凌空飞来,射中鹰的右翼。 “好可怜喔!”他感觉有种湿湿热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身上,愈来愈多,浸湿了他的羽毛。 “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吧!”那个软甜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叨念。困难地,他睁开鹰眼,晕眩,是他第一个感觉。 是她,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他可怕的诅咒。 他剧烈挣扎起来,却无法动弹,整个身体被紧紧箱住。 “别动啊,你受伤了,再动会流更多血,我帮你包扎起来。” 包扎?这叫包扎?鹰怒极瞪视她,她根本把他整个包得像一颗粽子,全身都是可笑的白布巾。 “要不要跟我回家?”女孩温柔地问。”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不要!鹰以一记怒鸣表达内心的不乐意。 “很痛吗?”她根本完全误解他的意思了,该死! “没关系,我来抱你,很快就到家了喔,你忍一忍。” 鹰的身躯凌空,这回却不是自由自在地在天际翱翔,而是被禁锢在少女的怀中。难道这是他永世逃脱不了的宿命?鹰窜过一阵寒颤。 *** “你知道吗?今天厨房的小三告诉我,他们家的母狗生了五只小狗喔!”鹰冷冷睥睨着少女,他很想叫她住嘴,他没兴趣听这些无聊的琐事,可惜他办不到,他是一只鹰,只能发出鸣叫,而他的抗议在她耳中则变成对她的回应。 “你也觉得很棒对不对!”不,不要随便曲解我的叫声,蠢女人! “我就知道,以后我会把小狗狗每天的情形都讲给你听的。”女孩甜滋滋地笑着。 “小姐。”一声清亮的女声闯入,解了他的困境。”小姐,你又在跟老鹰说话了,拜托,你别再做这些怪事好不好?” 进来的是侍女小香,虽身为婢女,气势却远胜过小姐,她教训起小姐的样子就像母亲在管教小孩一样。 “畜牲怎么听得懂人话,真是的。”小香摇摇头。 “它听得懂。”少女为鹰辩解,紧紧抱住他,像维护最珍贵的宝物。 痛死了,她压到他的伤处,鹰不满地叫出声。 “小姐,我看你是太寂寞了,才会把这种猛禽当成宠物,其实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万一它伤好了,攻击你怎么办?” “鹰才不会呢!”少女很有信心。小香叹气,没再说什么。 少女确实是个寂寞的孩子,鹰虽不同意小香说他是宠物,可这点他是同意的,她是个寂寞而爱作梦的女孩。 这几日来的相处,他知道少女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又都忙着经营打理自家生意,无暇理会她,亲近的也只有府里的二、三个仆役。 她的世界是局限的,因此也只有靠天马行空的幻想来度过无聊的每一天。这世她是投胎到了比较好的人家了、可也怪可怜的。 咦?鹰心惊,为刚掠过的思绪。 可怜?他干嘛可怜她?他才不管她怎样呢!鹰心神不定地告诉自己。小香走后,少女又来到他面前。 “鹰,我告诉你喔!”她脸儿红通通的,眉眼之间有股妩媚的娇羞。”我只告诉你一个,你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吧!” 废话,他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原来愚蠢是不论几世轮回都不会改变的。 “那个砍柴的阿哲啊!他……他今天送我一定发钗耶!”她从怀中拿出发钗,神情是掩不住的兴奋喜悦。 “鹰啊,你说这会不会就是人家说的恋爱啊?” 鹰冷冷地睨着她,不知怎地,她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瞳,和她宝贝地捏在手中的发钗都碍眼极了。 *** “鹰!”女孩奔进房里,一见到他就把他整个拥入怀中。 天!快……快不能呼吸了。鹰的头努力转动着,试图在两团软腻香郁的浑圆中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隙。 就在他快晕过去的那一刻,大量空气突然灌入鼻翼,她放开他了,谢天谢地。 “阿哲他……”她开心地笑着说:“他说要来我家提亲,你说是不是很棒?” 鹰沉默地看着她,他有些意外,她红润的小脸、大大的笑容和晶亮的双眼,竟让他胸腹涌起一股难受的窒闷。 他还来不及理清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女孩脸上的笑意突然隐去,像是想到什么,忧愁地锁着眉。 “那不太可能,是不是?爹娘一定不会同意的。小香说我太傻了,你也这么认为吗?”她垮下肩,失意落寞的模样引人生怜。 他鼓动翅膀,这才发觉自己竟有拥抱她的冲动,他一惊,愣住了。 “鹰,为什么恋爱是这么辛苦的事呢?唉……如果我和你一样是只自由的鸟儿就好了。” 恋爱?鹰瞪她,那男人才给了她一支发钗,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爱上人家了!她还说过不会忘记他,要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 他有些动怒,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小姐。”小香进来,她听到女孩的话,相当不以为然。”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那个阿哲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型,你不是说你喜欢那种绝顶聪明、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吗?阿哲哪里好?又呆又笨,我看你是山伯英台的故事看多了,因为老爷夫人反对,你才愈要和阿哲在一起,对不对?” “才不是这样呢!”女孩不服气地反驳。”你别胡猜。” “随你。”小香摇头。”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蠢事才好。” *** 蠢事?私奔算不算蠢事? 女孩在林间奔跑,阿哲牵着她的手,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二人心跳都很快,喘息更是剧烈。 他们骤然停下,因为前方已没有路了。 “一起跳吧!”女孩对阿哲说。 阿哲一震,面露骇意。 鹰在天际盘旋,发出尖厉的鸣叫。 “不准跳!笨女人!跳下去会死的,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他又急又怒地喊叫,可是她根本听不懂。 该死!为什么今生要化作一只苍鹰,如果他是人类,就可以拉住她的手…… 此刻鹰后悔万分,那个他曾洋洋自得的抉择,如今却叫他痛恨懊恼。 他毕竟放不下她,不管是人是鹰,不管前世今生。 他的领悟来得太迟,女孩已一跃而下。 “你们会牵扯这么深,是因为每一世你们都同时同地死去,若要斩断这宿世的情缘,就千万不要一起死。”孟婆殷切的警告闪过他脑海。 苍鹰俯冲而下,没有一丝犹豫。女孩在下坠的惊惶中,紧紧抱住她唯一的依靠--鹰。崖上的男子目睹心爱的女子与鹰落入万丈深渊,眸中不只有震骇,更有浓浓的悔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