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传说》 序曲 在江南的某个小镇上,从很久以前就流传着一个爱情传说。 镇上有一颗千年巨木。传说在七夕时分,在古木下邂逅的一对男女,将永远不会分离,传说是从何时开始的已不可考。 据说是当年镇上有一对男女在树下相遇。漆黑的夜,纷飞的雨,为树下小小的世界织就成浪漫的情网。 两人真心相爱,却因身分的差距,引起两家人的强烈反对。女的被软禁在家,男的被迫另娶他人。 在爱人成亲的前夕,女孩终于逃了出来,与男孩相约在树下见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对男女。 有人说他们私奔了,在遥远的南方过着遗世独立的甜蜜生活;更有人说他们殉情了,两人的尸体被怕引来丑闻的家人合葬在古木底下。 真正的结局如何没人知晓,但这传说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没有人质疑这传说的真假,毕竟,镇上的穷秀才和地主江员外的女儿,镇长的儿子和卖艺的姑娘,种田的阿明和养鸡的阿莲,还有许许多多的佳偶——随便问一个镇民都能举出好几个例子——他们都是在这棵树下相遇、相恋,进而结为夫妇。 古木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守护着在树下相遇的男女。 不管他们身分差距有多大,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阻碍,不管在别人眼中这对男女有多不搭轧。冥冥之中,似有一条红线牵引着他们。纵使历经千山万水、百般阻挠,最后总会相知相惜,共偕白首。 只要古木还在,传说就不会消失。经过数百年,一段又一段的浪漫爱情故事仍不断地在古木的见证下发生…… 楔子 七夕夜 “爷,这便是本镇最有名的姻缘树。” 古木前不如以往的七夕挤满慕名而来的少年男女,反而,只稀稀落落地站立了几名锦衣男子。 “传说只要是七夕夜,在树下相遇的男女,将可成就一段良缘。” 为首的男子闻言,只是微微勾动唇角,这则乡野传说并未引起他太多的兴趣。 “是了,今晚就是七夕,也许爷今晚就得以遇见您命中注定的女子。”那个不识相的中年男子还继续谄媚地进言。 “刑大人,”一名随扈装扮的男于微讽地开口:“您忘了呀?您已下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这古木半里之内。这样一来,我们家主子还有可能碰见任何女子吗?” “啊!?”中年男子怔了怔,然后一脸尴尬地摸头傻笑。 为首的男子并没有把两人的对话听进去。他微仰首透过古木繁茂的枝芽望着漆黑的月夜。 那连雕刻师都要嫉妒欣羡的完美五官,阴柔却兼具粗犷的俊美脸庞,暗黑冰冷的双眸闪动着魅惑人心的光芒。 蓦然,星空变色,天空落下一阵急雨。 “爷,您先到树下避雨,小的去拿伞。” 所有人都急了起来,这位可是万金之躯呐,其权势身分地位甚至连当今天子都比不上,别说淋雨了,让他受了些风恐怕都是杀头的重罪。 男子被“请”进了树下,一干人等马上退了出来, 开玩笑,可没有人敢与他共处于同一树下。 男子看了眼众人慌张惶恐的表情,内心升起一股厌烦之感。 自小,所有人都把他当神明般诚惶诚恐f伺候着。也不过是点雨水罢了,未免紧张过度了。 他一直有个愿望,尽管有权有势如他,也会希望—— 只要一次也好,有个人能大胆地、放肆地、勇敢地站出来反抗他。 不过,恐怕是不可能了。 连他那当了皇帝的哥哥都做不到了,还有谁能? 他讥诮地扬起唇角,俯看眼前忙乱的下人们……像看待一群蝼蚁。 “你这小子,干什么!?” “大胆!竟敢闯进来!?还不快走!” 突地,响起一阵怒斥叫嚣声。 男子扬眉,望向造成喧闹的来源—— 只见一团白色瘦小的身影冲破雨幕朝他直奔而来。 “开什么玩笑,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这附近也没别的地方可躲雨,为什么我不能在树下避雨!?” 那理直气壮的声音勾起了树下男子的兴趣。 “小子,你给我站住!”男子的随扈吼道。 然而却来不及挡住那瘦弱身子往前直冲的势子,只见那少年书生一把推开随扈,就这么整个人闯进树下的世界,往男子身上莽撞地冲了过去…… 这时,一阵亮眼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 只那么几秒钟,但是足够树下的两个人看清楚对方的脸。 少年如遭电击般怔愣地凝望着树下的男子。 男人应该无法用美来形容,但那男子却俊美英挺的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尤其当他与那双深邃的黑眸相遇,整个人仿佛被吸进郡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移不开视线,感觉面庞不自觉地发热、发烫。 七夕、雨夜、古木,一切条件都与镇上古老的传说不谋而合,差别只在他们都是男子,难道说……这男子和他之间有着某种牵扯? 不!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他猛地别开头,不敢再与那男子对视,脸上犹有惊魂甫定的慌张。 亮光散去,树下再度被黑暗及磅礴的雨声包围—— “小子,你居然敢冲撞王爷!?不要命了你,还不快滚!” 随后冲进来的侍卫将那少年书生连提带拖地揪了出去。 “够了,让他走,别为难他。”男子冷然喝道。 “是!”侍卫们立即收手,反而让那名少年跌了一跤。 少年身上沾满雨水泥土,好不狼狈,但他却高高昂起头颅,不屑地瞪了树下男子一眼。 “王爷了不起吗?不一样是人?谁规定那棵树只能你一个人躲雨的!?” 那眼神、那语调、那姿态让男子眯起了俊眸,平静的心湖缓缓泛开某种陌名的波动。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别说是这棵树了,整个城镇,不,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爷的,”侍卫怒声斥责。;王爷饶你不死,你不快滚,还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少年随后被架着离开。 “王爷,您受惊了。”中年男子,也就是本城县令,背上爬满了冷汗,双腿抖得几乎快撑不住他肥胖的身躯。“刚才那个莽撞的小子,我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马车来了,爷您先上车吧!”侍卫之一拿了把伞为男子遮雨。 “刚才那个少年是谁?”男子上车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 “他!?”县令没想到王爷会有此一问,他悻悻然道:“那是本城的苏秀才,叫苏子仪。学问是还不错,只不过食古不化,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没想到他居然有胆冒犯王爷,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说过了,别为难他。” 县令想不到他这马屁不但没拍成,男子居然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啊?喔!是,小的遵命!” 男子上了车,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的夜雨,那名少年的脸孔突然闪进脑海…… “苏子仪……”男子复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隐约的微笑…… 第一章 十八年前江南苏家 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坐在床头。没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反而一脸忧愁,叹气连连。 “娘,您别叹气,万一生出个苦瓜脸的弟弟可就不好了。”大女儿招弟已经十来岁,稍梢懂得安慰母亲。 陈氏一一望着床前站立的五个女儿,招弟、望弟、盼弟、求弟和年纪仅三岁的来弟,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娘,您别急嘛,这回您肯定可以生个弟弟的。”二女儿望弟年纪虽小,却十分了解娘的焦虑。 “对呀,娘这回一定会生男孩儿的。要不然,爹就不要娘了!” “盼弟!” 招弟和望弟同时怒斥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三妹。 “你胡说什么!?别乱讲话!” “我哪有乱讲话!”盼弟自觉被骂得委屈。“本来就是啊!府里谁不知道爹已经不指望娘生儿子了,这回连娘大肚子了,爹都没回家过一趟。听玉嫂说,爹早就在替我们找新的娘了……” “盼弟!”招弟瞪她。 陈氏的脸更白了,身子微微晃了晃。 “你们别骂盼弟了。”陈氏忍不住掉泪。“其实,娘早就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你们的爹,是娘不好,肚皮不争气……” “娘……您别哭了……” 招弟、望弟一边安慰娘,一边也红了眼眶。就连年幼的来弟也因为见着母亲和姊姊们哭泣,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之间母女六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够了!别哭了!” 一个颇具权威的声音插入,立刻让那一屋的女人住了嘴,呆望向来人。 “是让你们来陪你们娘的,可不是来刺激她的。万一夫人肚子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玉嫂边叨念边走进门来,还瞪了招弟、望弟、盼弟一眼。 玉嫂是陈氏嫁入苏家时的陪嫁丫鬟,跟着陈氏已有几十年了。相对于主子的软弱没主见,她可是强悍多了。 这几位小姐全是玉嫂带大的,她们怕她可比怕自个儿的亲娘还多。 “小玉……”陈氏怯怯地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没错,看来威严无比的玉嫂,闺名就叫小玉。 “去!去!快出去!别在这儿吵夫人!” 这么一吼,一群小丫头个个低着头,乖乖走出去。一下子房内突然静了下来。 玉嫂手叉着腰,陈氏无声拭泪。 过了好一会儿,陈氏还在哭,玉嫂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你到底哭够了没!?”几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玉嫂再也忍不下去地吼道。 陈氏被这么一吼,霎时吓得止住泪,双目红肿地瞅着她。 “你也真是的!”玉嫂开始数落主子:“只知道哭,什么都不会。老爷都讲明了,万一你这胎又生个女的,就要休了你改娶别的女人进门,你怎么还不想想办法,光只是哭,有什么用!?”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陈氏叹息。“顶多只能祈求老天爷,让我这胎生出个壮丁。” “那万一又是个女孩呢?” “那……”陈氏瘪瘪嘴,泪珠又不听使唤地滚了出来,滴在隆起的小腹上。 “那只能说是天意,怪不得老爷。可能……可能我生来就是注定这么苦命……” “天意?天意!?”玉嫂愤然嗤道: “老天爷要是有长眼,你就不会落得如今这田地了。你还想靠天意?夫人,你也用脑子好好想想,万一你被休了,被遣回陈家,那是多惨、多丢脸的事?娘家的老爷、夫人都过世了,现下是你那个刻薄出了名的大嫂在管事。你以为她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吗?再说,你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五个小小姐想想,老爷若纳了新妻妾,她们这些前妻生的赔钱货,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陈氏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全然被玉嫂的话给骇着了。 她从没仔细想过这些,可如今小玉这么提醒了—— “小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陈氏急得又哭了出来。 “不要再哭了!”玉嫂受不了地大吼。 “那人家能怎么办嘛……” “你这回非生个男丁不可。”玉嫂斩钉截铁地道。 “我又何尝不想?可生男生女又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什么嘛……这种话她也会讲啊! “谁说不行!?” 啊?陈氏讶异地抬头,望见小玉一脸坚决肯定。 “小玉,难不成你有什么偏方?” “不是偏方。”玉嫂沉下脸。“不管这回你怀的是男是女,咱们都只能当他是个男孩。” “什……么!?” 千等万等,终于来到临盆的这一天。 “小玉……”陈氏疼得在床上打滚。“老爷他……回来没有……” 房内就只有陈氏和玉嫂两人,当然这是玉嫂刻意的安排。 “你还在乎那没良心的男人回来没有做什么?他不回来最好,这么一来我们的计画才不会穿帮。” 陈氏明白小玉说的没错。可是,即使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冀望着良人是否在意她,即使只有一丁点也好,如果他能给她一点安慰,让她知道自己不只是个生产的工具…… 泪水滑落枕畔,陈氏紧抓住小玉的手。 “小玉,我……好……好怕……” 生产对女人而言,无论有过几次经验都一样,是件生死交关的大事。 “别伯,夫人,有我在。”玉嫂软下了声调。她坚定而温暖的声音对陈氏而言是现下唯一的依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切都照计画进行,不会有事的。” “嗯……”陈氏疼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阵强烈剧痛倏地攫住她,她哀嚎出声。 “用力,夫人,快,孩子快出来了!” 她用力了,然后婴孩冲出体外,陈氏再也忍不住地痛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悠然转醒,看见小玉背对着她,正在为小婴儿清洗,穿衣。 “小玉……” 玉嫂回过头,一脸沉郁。 从她的表情,陈氏知道了答案——又是女娃儿。 她崩溃地掩面啜泣。 “不要哭了,夫人。”玉嫂的眼中没有软弱,只有坚定的决心。“这孩子我们今后就当她是个男孩子。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知道吗?” “那不是太可怜了吗?她毕竟是个女孩……”做娘的毕竟心疼孩子。 玉嫂咬紧牙。“这也是她的命,没有其他法子了。” 陈氏仍摇头哭泣。 玉嫂深吸口气,推开房门,脸上已迅速换上了另一个表情——堆满笑容。 “天大的喜事呦!”她对守候在门外的苏府下人们高声宣布道:“夫人生了个小壮丁!” 十八年后 苏子仪刚拜访过他即将成亲的好友宋雨脉,正慢慢踅回家,一路上不少人亲切地跟他打招呼。 “苏秀才!” “苏秀才,来家里坐一会儿嘛!” “苏秀才,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信上面写什么……” 他沿路帮人们解决各种问题——有要他帮忙写信的,有请他解释深涩的官式文章的,还有几个热心的大娘要介绍闺女给他认识,他对这些要求一律微笑答应,至于作媒的事,他则温和有礼地回绝了。 苏子仪在这村落里是个名人,深受村民的爱戴。不只是因为他是本村几十年来唯一的“秀才”,更因为他不但外表年轻俊美,为人还文质彬彬、乐于助人。 若硬要在鸡蛋里挑骨头,说这年轻人有什么缺点,那大概就是他太过择善固执、食古不化了。没办法,他自幼熟读诗书,自然有着读书人的坚持与臭脾气了。 每每遇上什么不平的事,他总是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仗义执言。像上回他跳出来救一名被丈夫凌虐的可怜妇人,结果不但人没救成,还被毒打一顿;像一年前他冲撞了县令大人,结果被打了二十大板…… 刚开始村民们还会嘲笑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不量力,不久,随着他愈挫愈勇,不畏强权的事迹愈来愈多,村民们也不禁敬佩起他来了。 好不容易一一应付完众人的要求,苏子仪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苏府。 一进厅门,就听到女人的哭泣声。 “大姊、二姊,你们怎么回来了?” 已出嫁多年的招弟和望弟这会儿正坐在苏府大厅内,和她们的母亲陈氏相对泪眼。两人脸上、身上各有几处丑陋、可怕的瘀伤。 “姊夫又动手打人了?”苏子仪向前俯视两位姊姊,蹙紧了眉头。 大姊招弟只是回头拭泪,二姊则是一脸愤然。 “那死没良心的,我不答应他娶那个狐狸精作妾,他居然就恼羞成怒,把我打成这样!” “望弟,唉,你就忍一忍吧!”陈氏拍拍女儿的手。“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又何必……” “娘!”望弟愤然叫了起来。“您叫我怎么忍!?” 一旁的招弟木然凝视着地面,突然叹了口气。“为什么男人就可以四处留情,有了三妻四妾还不满足,而女人就得忍、忍、忍?”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厅里的三个女人全沉默不语,一时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化为流不完的眼泪。 “大姊!二姊!”看到自己亲姊姊受委屈,苏子仪义愤填膺。“你们根本不用忍!姊夫们竟然如此薄幸寡义,干脆你们全搬回娘家来算了,以后也别再回去了!” 听到这话,招弟、望弟倏地停下拭泪的动作,仰头讶异地看他一眼,又对望一眼,然后,尴尬地扯动唇角—— “小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是啦,毕竟我们再怎样也得替几个儿女想一想嘛!” 说到底,她们抱怨归抱怨,还是没勇气离开自己的丈夫。 “你们就是顾虑太多,才会让自己的丈夫把你们吃得死死的!”他紧捏着细瘦的拳头,义正辞严。“想这个、想那个,你们也该为自己想一想,难道就要一辈子委曲求全吗?” “子仪,你在说什么?”陈氏不可置信地惊呼;“难不成你要你的姊姊们抛夫弃子?这么丢脸的事怎么做得出来!?”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我只是鼓励姊姊们勇敢地站出来,捍卫自己的权利——”苏子仪正打算对娘与两个姊姊晓以大义,将那套女男平等的理论好好阐述一番,不料却被下人的呼声给打断。 “夫人,老爷回来了!” 闻言,厅里的三个女人同时变脸,恐惧莫名,显然怕极了来人。 “好了,子仪,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可别让你爹听到,快,咱们回房里。”陈氏拉住儿子的手,准备往里冲。 “爹听到正好,”他反拉住陈氏,兀自坚持自己的言论。“娘您何必那么怕爹?大妻本来就应该……” “小弟!” 这会儿连两个姊姊都急了,一个捂住他的口,一个拉着他的手,连拖带拉地合力把他拖进房内。 “别说了,小心被爹听到。”就连已躲回房里,招弟还是压低了声音,就如同老鼠躲猫一样地提防着自己的亲爹。 “我真不懂!”苏子仪忿忿地甩开两个姊姊的钳制。 他不懂,怎么自己的娘和姊姊就无法像他的好友宋雨脉那样,勇于对抗世俗加诸于女子的种种枷锁?呃……当然啦,也不一定要用那么激进的方式啦,可是,她们也未免太没胆了吧!? “爹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受了委屈,不正应该跟自己的爹说,爹肯定会上夫家帮你们讨回个公道的。” 招弟和望弟面面相觑,困难地吞了口口水。 小弟太天真了,要是真让爹知道她俩逃回娘家来诉苦,肯定把她俩毒打一顿再五花大绑给绑回夫家去。 再在娘家待下去,她们恐怕会被这满脑子古怪念头又热心过了头的小弟害死。 “娘,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招弟站了起来。 “是呀!时候不早了,还得张罗晚膳呢!”望弟世跟着起身要离开。 “大姊,二姊,你们别走啊!你们就这么回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留下来!我去替你们讨回公道,喂,等等啊!大姊……二姊……” 苏子仪愈喊,两位姊姊反而愈走愈急、愈走愈远,终于再也看不到人影。 “大姊!?二姊!?”苏子仪疑惑地立在门口,他还是不能理解她们干嘛吓成这样,他可是好心要帮助她们的呀! “子仪,”陈氏叹口气,拍拍他的肩。“算了,那是你姊的家务事,你就别管太多。” “姊姊她们太懦弱了,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苏子仪皱紧的眉心并不因娘亲的劝慰而稍有舒缓。 “唉,你姊姊她们抱怨归抱怨,其实她们也算嫁得还不错,你姊夫他们怎么说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娶个三妻四妾很平常嘛;望弟也有错,她不该违逆自己的丈夫,被打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被打也是应该的!?这是什么道理?苏子仪无法苟同。 从小看尽母亲和姊姊们屈于丈夫的权威之下,他对这种男尊女卑的世俗观念可说是深恶痛绝。 “我是绝不会动手打自己妻子的。”他信誓旦旦地宣称。“将来我若娶了仲情姑娘进门,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更不可能三妻四妾,亏待自己的妻子。” 听到儿子这么说,身为母亲的陈氏非但没有感到丝毫欣慰,反而忧愁地蹙紧眉心。 她这个“儿子”就要娶妻了,到时她的秘密还守得住吗? 洛家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洛家最有名、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倒不在它的财富,而是洛家三小姐——洛仲情。 那洛仲情生得娇艳动人、倾国倾城。自她十岁开始,便有无数的媒婆上门提亲,其中不乏高官显贵人家,可是都一一被洛家老爷委婉回绝了。 洛家的理由一律是:仲情尚年幼,不能善尽为人妻的职责。其实说穿了,是洛家老爷夫人舍不得把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给嫁出去。 眼看洛仲情即将及笄,年幼的借口再也无法成立;再加上近来皇宫遴选秀女,县府那边也派人来关切。 洛家再怎么说也不愿女儿入宫,所谓侯门深似海,女儿一旦入宫,恐怕以后想见上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为今之计就只有想办法为仲情找一门亲事。 可提亲的人如此多,又都是达宫显贵、好友亲朋,无论选哪一个,都要得罪一大票人。 于是洛家想出一个好计策——抛绣球。 而接到绣球的,正是那天碰巧路过、刚出炉的本城唯一的秀才——苏子仪。 亲事是在一年前就订了,只不过经两家商议后,决定一年后再成亲。 “子仪,你去哪?”这天,陈氏唤住正要出门的儿子。 “娘,”苏子仪听见娘的叫唤,踅了回来,一脸神采盎然,看来更是风度翩翩,气质出众。“我去洛家。”他腼腆地扬扬手上的画卷。“给仲情姑娘送画去。” 自订亲以来,苏子仪便认定了洛仲情是自己的妻子。他经常写诗作画,含蓄地表达心中的思慕之情。 见儿子兴致勃勃的模样,陈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虑。 “唉,你怎么老往洛家跑呢?”该怎么劝呢?她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又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去找宋家五小姐?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如果可能的话,她倒是期盼子仪能与宋家小姐成亲。说来两家是旧识,又有个共同点——就是女眷奇多。在一回聚会中,陈氏见着当时仅十岁的宋雨脉,起先看她静静地不常说话。待陈氏坐其身旁时,雨脉忽然仰首望她。 “苏阿姨,”她以稚嫩天真的童音问道:“为什么您要把子仪姊姊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呢?”陈氏顿时全身僵住。 “雨……雨脉,子仪是哥哥,不是姊姊……”陈氏勉强撑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心想小孩子嘛,应该很好打发的吧! “阿姨您骗人,明明是姊姊……” 她没能说完,就给陈氏紧张地捂住了嘴。 宋雨脉一双慧黠的大眼转呀转,并不因陈氏的举动而慌乱,反而有着一抹看透世事的超龄智慧。 陈氏放开捂住她嘴的手,愣愣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知道呢?而且才一眼就…… 她成功地骗过所有的人这么多年了,却——被一个小女孩识破……这小女孩的观察力真的好可怕! “阿姨您别担心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雨脉这么安慰着陈氏。 从那以后,陈氏对这小女孩便刮目相看。之后子仪和雨脉成了好友,这期间陈氏也暗自想过,若能让子仪娶雨脉的话…… 毕竟她是唯一知道这个天大秘密的人,因为连子仪自己都还没发觉…… 只不过,这样对雨脉又太“委屈”了。 可是,洛家小姐又何尝不委屈? 唉,反正只要子仪娶妻,这问题就有爆发的危机。 她现在实在很后悔自己当初作了这样的决定,虽说当时是不得已的情况,可如今却反而骑虎难下,不只是子仪,恐怕还要赔上另一个无辜女子的终身幸福。 真是造孽啊! “娘!您在想什么?”苏子仪唤了几声,才唤回陈氏游离的思绪。 “啊?喔,你刚说什么?” “我说——雨脉姑娘这两天就要出阁了,前几天我去拜访过她了。”苏子仪笑笑说道。 “什么?真的呀?”陈氏一脸掩不住的失望。 “对方是武扬镖局的总镖头……”子仪本想说这将会是一段良缘,可是一想起雨脉那天说的话,不由得背脊一凉。 他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雨脉嫁过去会风平浪静,因为她居然有“杀夫”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他不禁摇头叹息。 想来他还是不适合雨脉那种外表冷静,内心却刚烈无比的女子,唯有仲情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才是他今生命定的娘子。他握紧画轴,想起未婚妻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娘,也该上洛家提亲了吧,苏洛两家的婚约都过了一年多了。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呢?” 陈氏最怕子仪提起这件事,偏偏—— “不急、不急,你还是准备上京应考的事要紧。” “娘,上京应考是两年后的事,而仲情今年都十六了。再拖两年,恐怕洛家也不乐意了。更何况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了,你别说了。这事我会和你爹好好商量的。”陈氏实在说不过儿子,只好先敷衍几句再说。 个性耿直的苏子仪对娘的焦虑和犹疑丝毫无所觉,很高兴娘终于首肯了。至少这样一来离成亲之路又迈进了一步,他满心欢喜。 “娘,那我走了。” 苏子仪轻快的步伐和陈氏此刻的心情正成反比。 “小姐。”玉嫂走近陈氏身边,这么多年来,她对主子的称谓从没变过。 如今,也只有她能分担、了解陈氏的忧虑。 “怎么办?我怎么能让她成亲?这洞房花烛夜,不就什么都穿帮了吗?” “小姐,您也别烦恼这么多,子仪是我们从小一手带大的。这么多年来,那男女之事咱们也都没让她知道。洛家那边是个千金大小姐,我看也是啥都不懂。两个年轻人,哪能出什么乱子?” “话不能这般说。这成亲之后,老爷和洛家那边必定急着让他们生儿育女,这……这根本不可能嘛!到时,一追查原因,那该如何是好啊?” “这……”连玉嫂也答不上来了,只好叹气。“唉,走到这里,也只能将错就错,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当年这么做,是不是害了子仪一生?”这是为人母最大的愧疚。 “怎么会呢?小姐你想想,子仪这么有才情,要不是咱们把她当男孩养大,她哪有可能发挥所长,还能考上秀才,光耀门楣呢?依我看,子仪若不是以男子身分长大,那才叫委屈!想想,别说读书了,恐怕这时她早已嫁人,生了一堆儿女,年纪轻轻,就如同她那几个姊姊一样,得侍奉公婆、丈夫,还得做牛做马,撑持整个家……” 王嫂说得没错,那正是陈氏和几个女儿的生活写照。这种生活,对子仪而言,确实太辱没她的才能了。 “她应该是个男孩的,为何老天这么不长眼?”陈氏唉声叹息。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玉嫂的个性务实,不会如同陈氏那般,净想些不可改变的事。 “只希望能有奇迹发生,最好和洛家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陈氏祈求上天。 “会吗?哪会有这么巧的事!?”玉嫂不信。 奇迹真的不会发生吗? 那,也很难说—— 第二章 洛府 洛仲情在梳妆镜前一站,仔细打量着自己。 镜中的美人,有着一头光洁而乌亮的秀发,白里透红、如凝雪脂般的玉容,均匀细致的弯弯柳眉,盈盈秋瞳:尖而小巧秀丽的鼻子,鲜红润腻的饱满朱唇。 “洛仲情呵洛仲情,怎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啊!”她对自己的模样深深迷醉,不由得对镜中的人儿喃喃自语。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美貌,更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她的魅力。因此,她不但对自已有着极大的自信,在心底,其实更有着期许。 本来嘛——凭她的条件,理应配个最好、最有权势、最有钱的男人。 “小姐。”侍女敲门进来,手中捧着画轴。“小姐,您瞧,苏公子又给您送诗画来了。”侍女一脸欣羡。 “这苏公子不但才气纵横还浪漫多情,长得又斯文俊秀,几乎每天都会送您他自己亲手写的诗。”侍女捧着脸,梦幻似地叹道:“唉,小姐您真有福气,能嫁给这么好的夫婿。” 洛仲情冷睇桌上的诗画一眼,眼中非但毫无欣喜之情,反而带着一抹嫌恶。 诗画,又是诗画。真烦! 他难道不会送些珍珠首饰?就只会送些个不值钱的东西! 真不知道爹的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竟要她嫁给那个又穷、又死板的书呆子。 原本她是有机会入宫的,凭她的姿色,当上后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真气人!爹为什么就是不让她入宫?思及此,洛仲情忿忿地咬着下唇。 “小姐,要不要我把这些画轴给您挂起来?”侍女没看出洛仲情的不悦,还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用,放着就好,你下去吧!” 她现在心情很差,不想看见任何人。一直以来,在所有人面前她是个乖巧柔顺的女子,因为她很清楚唯有如此才能赢得众人的喜爱。可她现在实在无心做戏。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她挥手示意侍女退下。 “是。” 侍女正要退下,前厅突然传来巨大的吵闹声。 “不好了,三小姐!”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是洛府总管。 “怎么回事?”侍女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别问。”总管甩开侍女的手,并命令道:“快,快帮小姐收拾些细软。” “到底怎么了?”洛仲情蹙眉问。 “是衙门那边派人来要带走三小姐,听说是要把小姐献给穆王爷。” “那怎么行!?小姐都许配给苏公子了!”侍女大叫不平。“那什么穆王爷,简直太霸道了!” “现在没时间说那些了。快!小姐,咱们快逃跑吧!”总管上前就要拉仲情往外走。 洛仲情一动也不动,唇上勾起一抹自得的浅笑,翠眸闪动着兴奋的光彩。 穆王爷……太好了!听说是比当今圣上还拥有更多实权的人。 “小姐,您怎么了,快走呀!”侍女及总管一同着急地大喊。 “我不走。”洛仲情看着慌乱的两人,心中窃喜,外表却仍不忘维持她一贯温婉柔弱的形象。 谁也想不到洛仲情居然会这么说。 “小姐,您这是为什么?再不走就要被捉走了啊!” “我怎能走呢?这么任性地走了,岂不是害了我的父母兄弟为我受罪?” 想不到小姐这般孝顺,肯为家人而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 侍女和总管以崇敬的表情望着仲情。 “好了,我也该出去了。”洛仲情昂首挺胸地走出闺房,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 没有人看到她唇畔露出的欣喜笑靥…… “你说什么?仲情姑娘她怎么了?” 苏子仪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进洛家门,就感觉到气氛异常沉重,几乎每个人看到他都欲言又止,然后是摇头叹息。 “洛伯父,您别叹气了,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仲情怎会被官府的人带走?” “都是那个贪慕虚荣的狗官,说什么要把咱们仲情献给穆王爷。”一旁的洛夫人泪流满面地哭诉。“他打我们家仲情的主意很久了,之前我们告诉他仲情已经订了亲,他才好不容易打了退堂鼓,想不到…………想不到他还是把仲情带走了……呜……我苦命的女儿啊!” 苏子仪站在当场,脸色发白,捏紧了拳头,满腔的怒火眼看就要溃堤——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这世上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他喃喃自语,转身就要走出洛家大厅。 “子仪,你要去哪里?”洛老爷看他表情不对,急忙唤住他。 “洛伯父您放心。”苏子仪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把仲情姑娘带回来的,我绝对、绝对不容许那些狗官对仲情做出分毫伤害的事。” 什么!? “子仪你想做什么?” “你别太冲动啊!” 完全不理会洛老爷、洛夫人在背后的呼唤,苏子仪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出去。 洛家夫妇面面相觑。就凭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要把仲情带回来? 有……有可能吗?两人相对,皱眉摇头,叹了口气—— 日夜兼程赶路到京城,苏子仪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穆王爷府前。 仰头望,高大雄伟的门楣,黑色烫金的匾额写着斗大的四个字。 往左右看去,是绵延仿佛没有边际的红色瓦墙。 宅院的四周没有一人敢逗留,除了门口的守卫之外,就只有苏子仪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那儿,显得分外渺小、冷清。 “去去去!小伙子你是不想活了?竟敢在穆王府前鬼鬼祟祟的,还不快滚!”守卫前来驱赶苏子仪。 “我要见穆王爷。”苏子仪昂首站立,一脸正气凛然,丝毫不为所动, “见王爷?”守卫眯起了眼,打量着他那身穷酸的书生打扮。“你是谁,有什么事要找王爷?” “我没必要跟你啰嗦,等见着王爷我自然会跟他当面谈。”苏子仪绕过守卫,堂而皇之地往朱红大门走去。 “喂,你这小子,给我站住!”几个守卫一拥而上,将他包围住。 “让开,我要见穆王爷!”苏子仪非但毫不畏惧,还拚命往里面推挤。 “王爷哪是你这种平民百姓随意就可见得到的,少在这装疯卖傻了,快滚!” 苏子仪不慎被撞倒在地上,他仰起头,狠瞪他们一眼。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又不放弃地扑上前去。 “让我进去!” “你这小子,还真不怕死。好,想找死咱们兄弟就成全你!” 守卫抽出腰间的配刀,眼看就要挥落,突地,一阵马蹄声传来。 “是王爷!”其中—名守卫认出那是穆王爷的名贵坐骑。 “快把这小子解决了。” 几个大汉捂住苏子仪的嘴,正打算将他拖去藏起来,然马蹄声却已经迅速朝他们而来。 “怎么回事?这么吵。” 当这句清冷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出现在众人头顶时,所以守卫全僵愣住了。 该死!真不凑巧,王爷怎么偏就在这时晨骑归来,这下他们可要糟了。 “启禀王爷,”为首的守卫连忙撇清。“是一名疯汉来闹事,属下已将他拿下。” 马背上的俊伟男子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侍卫,他一双深沉慵懒的俊眸百般无聊地扫了扫那个被制住的年轻男子。 只见那少年狼狈地被压住,一张嘴还让人捂得死紧,不过纵使如此,他却能无畏地瞪视着他。 那双澄澈傲慢的眼眸,勾起了穆王几乎淡忘了的记忆……他的心里仿佛涌上一股隐约的悸动。 “放开他。”他想证实,那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王爷,可是……” “我说,放开他!”穆王爷的声音已多了一丝不耐烦。 守卫再也不敢多嘴,连忙松开了苏子仪。 苏子仪从地上站起来,一身泥污,灰头土脸。 “你!”他指着穆王爷破口就是大骂:“原来你就是那个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狗王爷;我认得你,一年前我曾在村里见过你。快把我的仲情还来!” 果真是他!?那个一年前在树下相遇的少年书生。 穆王爷眸中燃起一簇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兴味…… 无聊……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致……穆王爷赵寻冷冷睨过底下一群唯唯诺诺的重臣。 他们每个人都拚命地奉承他、迎合他,只为他的一句话、一个指示就足以改变他们的一生,甚至可以左右他们的生死。 身为当今圣上的五弟,他虽未在朝中任职,可是谁都不敢小觑他的权势。听说皇上的王位是他为他夺来的,更传闻直至今日,皇上的任何决策,都还得问过穆王爷才得以作数。 他可说是当朝拥有最强大权势的人。 然而自小拥有无上的尊荣富贵,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王爷,却对世上的一切都失去兴味。 好无聊…… 他们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那些个争权夺利、结党营私的事件,难道就没什么不一样的、有挑战性一点的事物吗? 看来是没有。 就连前几日,那对武扬镖局的夫妇前来,讲述江湖上的事也脱不了这些游戏规则。除了那对夫妇本身还蛮有趣之外,一切都无聊透了。 赵寻斜倚着,以肘支头,目光飘向远方,思绪已脱离这厅中令人烦心的种种勾心斗角的争执。 他不想再管这些事了,他又不是皇上,干嘛所有人偏要来烦他不可?就连他那当上天子的皇兄也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般,成天找他帮忙。 咳!当年他真不该一时技痒,插手管理政务。早知道就学他三哥赵笙那样,成天耍白痴不就得了,省得麻烦一堆,甩也甩不掉…… 这回倒好了,这些官早朝不上,全挤到他这儿来啰嗦,把他穆王府当成御书房 群臣见穆王爷面露不耐,渐渐地,也都不说话了。 “王爷。”尚书大人上前进言。“臣前几日特地托人从塞外带回一块上好的白玉,要献给王爷。” 那尚书一脸阿谀奉承,看得群臣是恨得牙痒痒地,偏偏那块白玉又真是圆润无瑕。好个阴险小人! “王爷,臣也带来一串南洋珍珠,等您鉴赏。”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当下另一位大人又呈献了一项宝物。 陆续又有几位大臣献上珠宝、珍贵名物。一下子满室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这下总可以引起穆王爷的兴趣了吧?群臣心想。 这些稀世的珍宝哪有人不爱呢? 可偏偏赵寻眼眨也不眨,依旧是一副百般无趣的模样。 群臣这回也束手无策了。不爱财宝,那穆王爷要什么呢? “启禀王爷。”最角落里的一名小官大胆进言了。“属下所管辖的地方上出了名稀世美女,闺名仲情。臣斗胆,想将这名姑娘送进府中,服侍王爷。” 群臣一听,全在心里咒骂—— 该死!怎么我没先想到,竟让这可恶的小官占了先机!王爷不爱江山、不爱财物,当然爱的是美人罗! 可恨!可恨呐!又错失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美女吗?”穆王爷挑挑眉,总算有一丝丝动容。 美女他见多了,再怎么娇丽的女子到了床上还不都是一个样,先是故作清纯羞涩,再来就是黏他黏得死紧。犹有甚者,甚至恬不知耻地主动求欢。 对他而言,还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维持三天以上的兴趣。 不过,也总比那些没生命的石头来得好吧? “好吧!就把她送进来好了。” 他一句随性的话,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当然也包括自个儿的。 只是,那时他并无所觉…… 苏子仪昂首站立在宽阔的厅堂上,面对着赵寻俊伟且魁梧的身形。 他身着官服的伟岸身躯,散发着天生尊贵的霸气;相对的,苏子仪在他身前便显得赢弱、瘦小而不堪一击。 虽然身形是比人矮了那么一大截,可他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人。 “把我的仲情姑娘还来!”子仪眸底燃着熊熊怒焰,握紧拳头吼道。 “仲情姑娘?那是谁?”赵寻俯视着他,薄嘴带着慵懒的淡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质问他,更何况这小子居然有胆上王府来向他讨东西。真是太新鲜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还真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位女子是谁。 “你少装傻!人明明就是被你掳来的,还想赖!”在苏子仪眼中,赵寻的表情简直就是耍赖。 他的怒骂让赵寻挑起了眉眼。 “启禀王爷。”一旁的王府总管大胆插嘴。“仲情姑娘就是前几天陆大人送进府的美人。”总管神色掠过一抹尴尬,然后压低了声音:“昨晚您还召她侍寝呢!” 侍寝二字虽小声,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入苏子仪耳中。当下他脸色刷白,然后迅速涨成一片通红。 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个淫虫!居然敢碰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我跟你拚了!”他冲上前去,抡起细瘦的拳头,直朝那个抢了他妻子的男人挥去。 咦?奇怪,居然扑了个空。 “可恶!”苏子仪发了狂,直接用身子去撞他。 赵寻想也不想,只轻松地推出手,罩住他小小的头颅。 苏子仪感觉到头顶被钳制住,又急又怒。他拚尽全力挥打,无奈手短,怎么也伤害不到赵寻一丝一毫。 “放开我!有种的话就让我们面对面打一场!”他怒吼。 怎么?这还不算面对面吗?赵寻忍不住发噱。 太好玩了,他还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般冲动、不自量力又傻得可以的。 “好,我放开。”他倒想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他笑者道。 孰知,他才一松手,苏子仪一时止不住往前的势子,竟然就这么扑跌在地上。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是他额头撞到地面的声音, 然后他就直挺挺地趴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 “喂,别装死了,快起来!”侍卫上前,正打算将他踹醒。 “等等。”赵寻抬手阻止。 “王爷?”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么怪异,可赵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俯身抱起了受伤昏迷的苏子仪。 好轻,白袍下的身躯几乎没有重量,却又异常柔软。 额前一抹鲜红的血渍,更映衬着少年如雪般洁白无瑕的肌肤。 如此贴近的接触,让他可以清楚地瞧着他那长扇般的睫毛,精致小巧的五宫,及红滟润泽、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的唇瓣。 少年生得一副几乎能称得上艳丽的脸孔,配上这具柔腻的躯体,更有一种妖媚惑人的致命吸引力。 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赵寻抱着少年,心跳狂猛地擂动;再美的女子也不能让他有这么强烈的冲动—— 想要!想把他弄得乱七八糟!想全部占为己有! “王爷……”见他抱着个少年面色怪异,侍卫们不禁忐忑不安。“这小子就交给属下们处理吧!” “不。” 侍卫们上前一步。赵寻却暗自收紧了双臂,好像怕被人抢走心爱玩具似地护着昏迷的子仪。 “我带他回房,替他疗伤。” 赵寻抛下这句话,飘然离去。留下一睑错愕的下属。 带……他……“回房”?好暧昧的一句话啊! 他让子仪躺在他华丽的大床上。 纤细的身体裹在锈有皇族标记的锦织棉被里,更显苍白柔弱。 从白天到傍晚,赵寻始终坐在床榻旁,静静看着少年昏睡的模样。 出乎他预料之外的,这一天都不无聊,反而有趣极了。 就算在昏睡之中,他的表情依然丰富逗笑——时而皱眉,时而龇牙咧嘴,时而挥拳,时而还喃喃咒骂着狗宫、淫贼等等字眼。 他在梦中骂的人是他吧?赵寻忍不住勾起嘴角。 “王爷,请您用膳吧!”跟随在赵寻身边伺候多年的王府总管忧心地提醒。 “我现在不想吃。”赵寻摆摆手,不想有人来打扰、 “那样……不好吧?您一整天几乎没进食……”照顾王爷是他的责任啊! “我说了不饿!”赵寻沉下脸。 总管见他动怒,话也不敢多说,连忙跪倒在地。“王爷息怒,小的这就退下。” “慢着。”总管已退到门外,赵寻突然又唤住他。 “王爷有何吩咐?” “去熬碗鸡汤来。这小子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躺在床上的苏子仪。 什么!?总管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王爷居然自己饿着肚子不顾,却担心那个穷书生? 跟了王爷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如此关心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不会吧!难道王爷有“那种”癖好?总管忍不住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他打死也不信!王爷那么雄壮威武,不可能!不可能! 总管摇头晃脑、神思恍惚,脚步不稳地飘了出去。 赵寻把总管又惊又惧的表情看在眼里,他不禁蹙紧了剑眉。 其实连他自己也无从解释,为何这少年会引起他的兴趣。 难道……他真的有断袖之癖吗?可他还是可以在女人身上得到满足啊! 这些女人,数不清的女人,有几个你能记得她们的长相,甚至叫得出名字?心里有个声音反驳道。 而少年的影像、姓名,他却从一年前偶遇后,就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难道……他真的是……赵寻甩甩头,摆脱这怪异而令他心惊的结论。 他将目光调回少年身上。 此时他突然注意到他细瘦的颈项。白皙、细致、而平滑…… 没有喉结!? 赵寻倏地眯起了俊眸。 第三章 “醒了?” 先是一个带着笑意的深沉嗓音飘入耳,苏子仪缓缓张开眼,接着对上—张俊邪魔魅的男性脸庞。 “啊!”他吓了一大跳。 苏子仪惊惧防备的表情却让赵寻扯动唇角,露齿而笑。 不知怎地,他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双黑眸中迸出一抹神秘,仿佛透悉着某种秘密的得意光芒。苏子仪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感觉像被猎人盯上的小兽,苏子仪慌乱地只想逃走。 “别急着走。”赵寻伸出手,一下就制住她的肩头,让她动弹不得。 他暗沉的双眸勾惑着苏子仪那张无措震愕的脸庞,让他浑身像遭受雷殛般。 “你……放开,放开我!”莫名地,苏子仪涨红了脸。 “你不是来找未婚妻的吗?干嘛急着走?怎么,现在放弃了吗?” “我才不会放弃呢!把我的仲情姑娘还来!” “不”他只给她简单、清楚的一个字。 “什么?”苏子仪看他那张得意的脸才知道已被耍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怎可强夺民女?简直是……简直是仗势欺人!” 面对她的气急败坏,赵寻却始终气定神闲,悠闲从容。 “你很喜欢那位姑娘?”他问了个根本不相干的问题。 “当然!”苏子仪想都不想就回答。“我们—年前就订亲了。洛姑娘不但长得美,又温婉善良,我……”说着说着,苏子仪不禁羞红了脸。“我今生是非仲情姑娘不娶” “你还真是专情。”赵寻冷哼一声。苏子仪说到心上人那副深情痴迷的模样让他觉得碍眼极了。 “谁像你!”苏子仪反讽道。“都已经妻妾成群了,居然还不满足,做出这伤天害理的龌龊勾当来,你分明……分明是个淫贼。” “你骂够了没?”这家伙还真的不怕死!赵寻饶富兴味地听她结结巴巴地骂着。 “够?才不够呢!”他豁出去了。是王爷又如何,反正他横竖是个死,不如在死前多骂两句,也算是值回票价。“我说你独断独行、跋扈、专制、好色——” 苏子仪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 他……他在做什么?居然……居然吃他的嘴? 不,这不是吃,他脑中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才领悟到—— 这……是“吻”!? “你干嘛!?”他大叫一声用力推开赵寻,接着立刻捂住自己的唇防止他再次侵犯,苏子仪感到一阵反胃,然后用力擦着被吻过的嘴唇,直到双唇肿了起来。 好……好恶心,他居然被一个男人给吻了!天! “你无耻!变态!”他怒气冲冲地瞪视赵寻。 赵寻丝毫没感染到她的坏心情,反而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错。”他意犹末尽似地舔舔唇,像是在回味方才那个吻,“很甜。” 大、变、态!苏子仪气得浑身发抖。 “你知道吗?”赵寻邪笑道。“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所以我刚刚才会忍不住亲你。瞧,你又气得脸红了,啧、啧,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啊!” 他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逗弄自己,但当他那张俊脸又再度靠过来时,苏子仪的脸倏地刷白,又立刻涨得通红。 “哇!不要过来!”苏子仪吓得紧捂住嘴巴,往后倒去。 没想到这个姿势却更难堪。赵寻壮硕的胸膛压着他,双臂亲匿地将他整个人圈在一个隐密的网里,逃也逃不掉。 “你起来好不好?”生平第一次,苏子仪因强烈的恐惧而有了想哭的冲动。 不行,娘告诉他,他是男孩子,不能哭。 “放开我!”但他的声调,已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 赵寻凝视她那双因恐惧和羞辱而蓄满泪水的眼瞳,泫然欲泣的脸仍强撑住最后的尊严,不让泪轻易流下。心底的某处柔软下来。 他站起身,算是放过了她。 苏子仪连忙缩进床内侧,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好可怕! 要杀要剐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可是他居然这么对他……他真的好怕,宁可死,也不要再经历这种屈辱。 “你真的想救你的仲情姑娘离开王府吗?”在苏子仪惊魂不定时,赵寻突然讽笑道。 “啊?当……当然!” “不计任何代价吗?”他又问,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是的。”苏子仪全身发冷,却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那好,这几天你就住在我房里。” “什么?”她大叫。“你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你说不计任何代价,又何必问我想做什么?” “可……可是……”老实说,她真的很怕他想的会是…… “想想你心爱的仲情姑娘吧!”赵寻下了猛药。“你忍心看她继续遭受我的“蹂躏”吗?” “不……”苏子仪木然凝视他。 赵寻扬起胜利的笑容: “那就乖乖待在这里。”语落,他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我要待多久?” “不一定。”他有回答,却是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那你何时肯放仲情姑娘回家?” “不一定。” 什么!? “什么叫不一定,你明明是存心欺骗我。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放人?你要先说好,否则我说什么都不答应!”他又不是白痴。 “等我腻了、不想玩了,自然就会放人。”赵寻微笑着抛下这个答案,甩开衣摆,潇洒地离去。 腻了?不想玩了? 那是……什么意思?苏子仪忐忑不安地想着。 由于头部受伤的缘故,苏子仪那晚睡睡醒醒,迷迷糊糊过了一个晚上。幸好那个死王爷没再来烦他。 他张开眼,这回看到的是一抹纤丽的背影。 “苏公子,您醒了啊?”那姑娘转身,对他温婉地一笑。 女子看来比他大,全身上下散发出成熟妩媚的女人味。正是苏子仪最不知如何相处的一种类型。 “姑娘你是?” “是王爷要我来服侍您的,您叫我双双就行了。” “双双姑娘……”苏子仪没有贴身小僮,是以他不太懂“服侍”的意思…… “来,苏公子,奴婢帮您盥洗,换件衣裳。” 苏子仪闻言顿时张大眼。 怎么可以让别人见着自己的身体!?从小娘可是千交代万交代过的。 更何况还是个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 “不!我自己来就行了!”他慌张地躲开双双伸过来要解他衣襟的手。 “公子不用害羞,”双双见他害怕的样子,不由得掩唇低笑。“双双平时服侍惯了王爷,这种事难不倒奴婢的。” “不……”苏子仪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红了脸庞。“我……我自己来就好了,不用麻烦双双姑娘了。” 好个可爱、单纯的年轻人呵!双双忍不住在心里笑道。 “好吧!那奴婢在门外候着,苏公子有什么事叫一声,奴婢马上过来。” “好!好!”只要她出去,什么都好。 见双双关上门出去,苏子仪立刻从床上起来,内室已有双双细心准备的一盆温水。他正觉浑身黏腻难耐,立刻清洗起身子。 沐完浴,他才想起自己没有可换洗的衣物。 穿回原来的衣衫吗?可那些沾满污渍血迹的衣服,实在不妥。 他扫视四周,看见一旁备有一套干净的衣衫。 当下他也没多想,很自然地穿上那件衣衫—— 这……这是什么嘛! 苏子仪哭笑不得。那长衫大得好通风,袖子更是比他的手长了快一倍。他纤瘦的身体裹在这衣衫里,简直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一样。 不用说,这绝对是“那个人”的衣服了。 想到自己穿着那淫贼的衣衫,苏子仪感觉厌恶极了。哼,搞不好还会染上什么怪病呢!恶!他正打算脱下来—— “苏公子,您怎么那么久,是不是需要双双帮您?” 双双居然就这么大刺剌地走进内室来。 来不及了。她张大眼看见苏子仪穿着王爷衣服那滑稽模样,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呆呆站立着,只觉糗得恨不得找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我……”他面红耳赤。“我马上把衣服换下来,你先出去一下。” “不用了啦!”双双抢回苏子仪手上那件污秽不堪的衣裳。“您就将就着穿一下,我叫人去把您的衣服洗一洗。” “可是——” “别可是了。”她已经叫人进来,把衣服拿走了。“来,先用早膳吧!” 怎么这穆王府的人上至赵寻那家伙,下至这个丫鬟双双,每个都那么霸道专制啊!苏子仪坐在桌前,被迫吃着一大桌的菜,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苏公子,多吃点儿,瞧您瘦得……”说着,双双又把一块鸡腿夹到他碗里。 “我……真的吃不下了。”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别说了,快吃!要不我来喂你。” “不……不用了!” 双双以手撑头,看着他埋首拚命吃的模样,不禁笑眯了眼。 真好玩!主子什么时候找来这个活宝。果然有眼光,让人直想一直逗他下去呢! “好了,双双姑娘,在下真地吃不下去了。”苏子仪终于求饶。 “好吧!”她唤来下人。“来人,把桌上收一收,苏公子吃饱了。” 看来她虽然是个丫鬟,不过地位好像还蛮高的,可以使唤别人。 “双双姑娘,”吃饱喝足,在这儿也待了许久,苏子仪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家伙……喔,我是说王爷,他有没有交代要怎么处置我?” 那个变态,照他昨日的说法,该不会是想把他软禁在房里吧? 双双偏头想了一下。“王爷没交代什么耶!只交代让我伺候您。喔,对了,说要我带您在府里逛逛,熟悉环境。” “我可以在王府里任意闲逛?” “是啊!”双双笑眯眯地回答。“公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我想见见洛仲情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苏子仪心跳加速。 双双蹙眉想了一下。“洛姑娘?啊——是前几日陆大人送进府的姑娘吗?” “是。应……应该是。” “那她应该在群莺院,我带你去!” 群莺院?苏子仪一听这名字脸都绿了。 好个侮辱人的字眼,八成又是那下流淫贼想出来的。怎么,好了不起吗?难道他像皇帝一样有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吗? “就在前面,快到了。” 苏子仪跟着双双,走了许多的路,才来到一座种满香花绿树的雅致庭园。 这一路走来,他更是见识了王府的豪华气派。别说是雕梁画栋、山水庭阁了,府里之大,要不是有人带路,恐怕他永远都绕不出去。 这座园子包括了几处精致华丽的建筑,看得出来每间房里都住着人,其中还有几间独立的院落。 “王府里仿照宫里的规则。这群莺院就像后宫一样,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有几个是没立身分的陪寝侍女。您说的仲情姑娘因为才刚进府,应该属于这其中之一。”双双解释着。 苏子仪一听,心都凉了。 陪寝?那不是表示,他的未婚妻已经被那淫贼染指了?熊熊怒火取代初闻时的惊愕。 后宫!?天!一般男子有三妻四妾他就觉得很过分了,而那可恶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多女人!上百个女人,他……他应付得了吗?哼! “你是男人,不方便带你进姑娘的闺房。这样吧,你在这亭子里等着,我去问问仲情姑娘想不想见你。” “好,麻烦双双姑娘了。” 目送双双消失在曲廊的那端,苏子仪的心因即将见到未婚妻而忐忑难安…… “仲情姑娘,您真漂亮,难怪才一进府,王爷就召您侍寝。”侍女一边帮洛仲情梳理长发,一边称赞道。 洛仲情望着镜中自己的丽颜,难掩心中的得意。 “可是昨夜王爷他并没有……”想起昨夜,她愉悦的心情有一丝黯淡。 “昨夜个听说府里来了个不识相的年轻人捣乱,王爷可能一时心情受到影响。他虽没找您,可也没找其他妃子啊!您别瞎操心。依我看,您比府里那些个侍妾都还年轻貌美,不出多久,一定能掳获王爷的心。到时,说不定王爷还会把您扶正,当上王妃呢!” 洛仲情听着侍女的话:心中编织着美梦。 王妃,多悦耳的称谓!这才是她想过的生活。 像她这么出色的美人,合该享受世间所有的美好,过着锦衣玉食、永不匮乏的日子,更何况,王爷是如此英伟挺拔,就只一夜,她的心就全系在他身上了。 如果真能当上他的王妃…… “姑娘此刻正当红,千万要小心……”侍女不忘提醒她。“这是最重要的时候,不能有一丁点把柄落人口舌,这府里可比后宫,勾心斗角的事常常有呢!” “我?我没什么可让人闲话的啊!”洛仲情十分确定。 忽然传来敲门声。 侍女开门,双双走了进来。 “仲情姑娘,我是王爷的贴身丫鬟双双。”双双福了福身。 “双双姑娘?”仲情立刻堆满笑容,她明白王爷身边的人最是应该巴结。“你找我有事吗?” “是王爷吩咐我——” 王爷吩咐?听到这四个字仲情的脸立刻亮了起来,心想,自己在王爷心中份量必定不轻,他才会…… “王爷吩咐我带苏公子在王府逛逛,他说要来找你。” “苏公子?”洛仲情一怔,原本兴奋的表请顿时凝住了。 “苏子仪公子啊!他说是你的旧识,现在人在花园里,要请你过去一叙。” 那个书呆子来这里做什么? 不行!她不能让他破坏她即将到手的幸福。 “仲情姑娘,你要不要去见他呢?”双双问道,惊醒了仲情翻涌的思绪。 “不!”她很快地回道。“我想不太方便。” “喔,这样啊……那苏公子一定十分失望。” 仲情转念一想。不对,那书呆子什么长处没有,就是会死缠烂打,万一他因为见不着她,而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的话…… “双双姑娘,你帮我带一封信给他吧!” “好哇!” “那就麻烦你了。”洛仲情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收到信封内,交给双双。 第四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末嫁时。” 自从自群莺院回房后,一整天,苏子仪呆呆望着仲情给他的纸条,恍恍惚惚,内心却翻腾汹涌。 她为什么这么说?她是绝望了、认命了,是要劝他放弃吗? 她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不向他求助? 是了,她一定是自觉污秽不洁,已经无法面对他了。 可怜的仲情,她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那淫贼不知对她做了什么邪恶的事情,让她的心都死了。 思及此,苏子仪的内心涨满了愤怒。 他不会放弃的!就算牺牲再大,他也要让仲情姑娘重获自由。 正当他热血沸腾时,房门被无礼地撞开了, 他瞪向来人。不用说,定是那个傲慢自大的家伙。 “听说你没用晚膳,怎么,饿不饿?” 赵寻无视她恶狠狠的表情,走近苏子仪身边,很自然地摸摸她的发,像对着一只桀傲难驯,却又可爱的小宠物。 “别摸我!”他躲开他的毛手毛脚,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火气这么大?”他似笑非笑地凝着她。“怎么,今天没见到你的心上人吗?” 亏他还好意思问! 苏子仪别开脸,不想看他。 “她不肯见你?不想随你走?还是舍不得离开王府?”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她怕得连见我一面都不敢?”苏子仪转过脸,怒视他。 “我做了什么?”赵寻扬扬眉,随即想到什么、邪气地勾起唇角。“我是对她“做”了些事。不过,可不是像你所想的是威胁或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苏子仪皱眉。 “你真的想知道?” 他突然靠他很近,近到他可以明显感觉他灼热浓列的男性气息正包围着他。 苏子仪倏地脸红了,又有种想尖叫着逃跑的冲动。 “我……”他鼓足了勇气,才能正视他,“无论你怎么对待仲情姑娘,我希望你别再折磨她了,有什么事,我替她承担。” 是他眼花了吗?为什么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那家伙眼中竟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你什么事都愿意代她承担吗?”他好轻好轻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苏子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拚了!拚上读书人的傲骨,“是的。” “那好极了。”他原本还以为可能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说服她,想不到她竟会自动送上门来。“躺到床上去!” “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愿意代替仲情吗?” 苏子仪并不知道他将对自己做出什么事,可直觉告诉他这绝对超出他所能忍受的范围。 “你……你到底想干嘛?”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做什么?你快放……放开我!”苏子仪语带哭音。 这实在不能怪他,因为他现在的处境真的令他无助地想哭。 他的手被绑在床头,动弹不得。而赵寻正肆无忌惮地看着他,那灼烈专注的表情,简直像只饥饿的巨狼,正准备生吞活剥眼前肥美的羔羊。 天!他不要!谁来救救他! “你究竟要做什么?”可怜的仲情,她也被这么捉弄了吗?她那么柔弱胆小,想必比他更害怕吧! 此刻,苏子仪还不忘他的未婚妻。 “别伯。”赵寻轻柔地抚摸她细致光滑的粉颊,低哑的安慰有如恶魔的叹息。 “你不是想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吗?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到……到底是什么?” 赵寻俊邪地一笑。“敦伦啊,你该不会什么都不懂吧?” 敦伦?那不是夫妻才会做的事吗? 老实说苏子仪还真的不懂。他一直以为夫妻成亲后,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就叫敦伦了。 “那不是夫妻才能做的事吗?我……我跟你都是男人耶!” 赵寻努力地忍住狂笑的冲动。天!真的太好玩了,她还搞不清楚状况,这更增加了他想捉弄她的欲念。 “傻瓜,男人跟男人也可以这么做啊!来,我教你。” “我不要……” “来不及了。” 他缓缓解开子仪的衣襟。从他刚一进门,看见她穿着他的衣服那可笑又可爱的模样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这是什么?”他发现她胸前裹了一圈又—圈的布条,皱紧了眉。 “这是里衣啊!我娘叫我裹的。怎么?你没有吗?”他理直气壮地说。 “当然没有。你瞧!”赵寻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壮硕结实的胸膛。 苏子仪眯起眼。他确实发现有“一些”不同…… 赵寻不耐烦地撕扯掉那些布条,不一会儿工夫,它们就变成一块块破布,散落在床上。 虽然花了点时间,不过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对柔软、白皙得几乎透明的乳房……他忍不住伸手去碰触。 “喂!你干嘛碰我那里……”苏子仪的心跳好快,当他揉捏着自己的时候,那种酥麻的感觉……天哪! “瞧,我跟你很不一样,是吧?”这傻瓜,现在她总该知道自己是女人了吧? 是不一样。苏子仪也注意到了—— 他黝黑,他白皙;他强壮,他瘦弱;他平坦,他丰腴?咦? “你是男人,为什么没有……”他皱眉问。 “没有什么?”赵寻含笑回问。原来她并没有那么迟钝嘛。 “算了。”苏子仪接着咬唇不语。 原本他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像他一样浑圆柔软的胸脯,直觉似乎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便又不开口。 恐怕他是天生发育不良,也怪不得他个性那么乖戾,原来是有“缺陷”。可怜喔! 看来她是有够迟钝。不过此刻,赵寻可不想花时间与她争辩,现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握住她的一边柔软,大拇指轻抚着粉红色的尖端,看着它在他的触摸下加深了颜色,像花苞般的绽放苏醒。 他对这种反应露齿而笑,深沉的双眸笼罩着情欲。他以唇轻擦过她的柔嫩,以齿咬啮挺立的蓓蕾,然后以舌舔舐。 苏子仪尖锐地抽气,被这种强烈的感觉骇着了,全身好像被无数蝼蚁啃咬般难受。 她挣扎着,双手却无力摆脱丝绳的钳制,她只能无助的任他为所欲为,她清楚地意识到每一种感觉,肌肤敏感到了极点,神经末梢频频颤栗。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当赵寻将他的乳尖含入嘴中吸吮时,他再也忍不住叫喊出来。 他吻住她,将她的喊叫声吞没。然后趁隙将他的舌探入她口中,与她的舌嬉戏。 苏子仪无法承受如此猛烈的掠夺,呜咽地呻吟出声,像只无助的小兽。 他不放过她,反而托高她的臀,暗示性地以她的小腹摩擦着他的坚硬。 那……那是什么东西!?苏子仪既恐惧,又无法抗拒全身因他那邪恶的接触而产生的异样燥热。他不知道用什么顶着他,可那东西好热、好硬,被他这么作弄,他几乎就要发疯了。 赵寻的手探进她已敏感至极的下身,苏子仪不安地夹紧双腿,为他的入侵感到羞耻不已,但他强势地撑开双腿,不留给她任何逃避的空间,继续深入探索她的私密! “不……不要……”苏子仪被体内那股狂野骚动弄得不断颤栗。 他粗糙的指腹与他的柔软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腹部凝成令人忍不住想哀求得到解脱的疼痛。 理智已溃散,纯然的肉体感受取代一切,苏子仪的呼吸愈来愈急促…… 然后他爆发了,扭动着身体,肌肤逼成嫣红,紧咬的牙齿间逸出呻吟。 之后,一波波的愉悦淹没了苏子仪,扩散至全身,他只觉得虚脱,仿佛跌进一片虚幻世界之中…… 赵寻俯视她嫣红的小脸,星眸半阖的诱人表情,澎湃的欲望让他的眸子变得更深、更暗。 “这么敏感的身子。”他火热的掌轻抚她泛着红晕的脸庞,也失去一向的镇定,微微颤抖着。“这样……怎么能安然冒充一个男人?”他喃喃低语,唇边泛起疼惜的微笑。 “你……说什么?”苏子仪犹沉浸在毫无真实感的虚脱之中,他迷惘地望着赵寻,迷蒙间,好像感觉他说了一句十分不得了的话。 “没什么。”他邪恶地微笑,黑眸在黑暗中进出魔性的光彩。“我们重新再开始吧!——” 什……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好痛!”苏子仪因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而大叫。“你用什么戳我!?”他的身体好像被狠狠撕裂开来,某种坚硬又火烫的东西填满了他,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可恶!他就是这么“折磨”仲情的吗?连他这么个“大男人”都忍受不了的剧痛,仲情—个弱女子怎么…… 太过分了! “别动。”赵寻喑哑地开口,双臂锁紧了她,阻止她的退缩。一颗汗珠自他额头滴落苏子仪雪白的胸脯间。 他并非第一次与处子交欢,却是第一次疼惜身下的人儿。强抑自身即将爆发的欲望,只为让她能渐渐适应他的存在。 “什么别动?”他却一点也不领情。“你当我是傻子,呆呆让你这么……这么……”苏子仪脸红了起来,往后蠕动,试图摆脱他。 突来的移动引爆赵寻苦苦克制的欲望,他捉紧了她,开始抽送。 “不——啊——”躲不开他的钳制,又承受着剧烈的疼楚,苏子仪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困难地喘息。这么一来,却不由自主地紧紧将他钳住了,不断收缩…… 他灼热的身体在她体内疯狂律动,火烫而潮湿的身体相互摩擦,两人急促的喘息相互交错。 那种熟悉的压力再度在苏子仪体内堆积,愈来愈高,淩驾于痛楚之上,她再度绷紧—— 爆发再度席卷了她,这一次来得更强悍更深刻,苏子仪不禁哭喊出声,而赵寻的手臂紧紧拥住她,也和她一同猛烈地颤抖—— 苏子仪木然瞪视着上方,许久。赵寻裸裎着身体与她并躺在床上,他以肘支身,懒懒地玩弄着她柔滑的一缕发丝。 子仪脑中一片混乱,依然无法自方才的震撼中平复。 他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敦伦……忆起他是这么说的。 这……难道就是敦伦? 原来——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可以这么亲密。有一刻他确实认为自己就要被他整个卷走了,在爆发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与他融合成一体的。 好……可怕的感觉: 不!不对!那不是夫妻才能做的事吗? 苏子仪脸色一变,陡地自床上弹跳起来,又惊又怒地瞪视着赵寻。 “你——你……你……”他结结巴巴,就是无法形容刚刚他们所做的事。 那教他该怎么说!?那难道就是——鸡奸!?天哪! “怎么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相对于苏子仪的激动,赵寻却只是挑眉淡笑道。 他自然知道苏子仪此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愈是气急败坏,他就愈忍不住要调弄她。 “你这个变态!你无耻!你、你有断袖之癖,你——” 看她气红了脸,他却不禁勾起唇角。 断袖之癖?唉,这个迟钝到极点的女人,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居然还深信自己是个男的? 还真——好玩! 他决定什么也不说,继续陪她玩下去。 “我以前也没发觉自己居然会喜欢男人的。”他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他朝她咧嘴而笑。“尝过之后,想不到滋味还不错。我想——以后搞不好会上瘾。” 苏子仪双眼张得好大,面色一片惨白。 上瘾?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低笑给了她答案—— “就这么决定了。”他霸气地将她僵硬的身子拉进怀里,一手还充满占有欲地钳住她的下巴。 “以后你就留在王府里——”他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苍白的颊畔,眸里闪过调弄的笑意。“当我的男宠!” 男……宠?苏子仪像突遭电殛似地动弹不得,思绪一片空茫。 赵寻暗沈的眸勾着她那双无措震愕的双眼—— 俊逸的薄唇勾起一抹魔魅至极的微笑。 “苏公子,您瞧瞧,这间厢房您可满意?”双双笑意盈盈地领着呆若木鸡的苏子仪来到群莺院一座最华丽的阁楼里。 “王爷待您可真是没话说,这座阁楼听说是王爷盖给日后王妃住的地方,以前从没有一名侍妾能进得来……” 听到“侍妾”二字,苏子仪的脸忍不住因极度羞辱而涨红。 侍妾——那是他如今在这王府的身分。 只不过他是男的…… “双双姑娘,这恐怕不妥吧!我一个大男人与一堆女眷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双双闻言暧昧地凝他一眼,掩住上扬的唇角。 “不碍事。王爷会这么安排,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您就安心待下来吧!” 苏子仪的脸更红了。 双双一定把他看成是那种有断袖之癖的男人了,所以才说没关系。 可恶!他怎么忍得下这种羞辱。 他想大声反驳,可是,一想到昨夜自己对那家伙难以自制的反应…… 天!苏子仪的心陡地漏了一拍——难道他真的跟那男人一样变态? 他的面色一会儿红、—会儿青,神色恍惚,只能木然任由双双带他走入内室。 “瞧,王爷命人连夜赶工,给您缝制了这么多衣裳、”双双对他展示桌上二相箱质料、绣功皆称上等的衣裳。不只这些,连鞋子、饰件,也一应俱全。 “我不要!”苏子仪的感觉像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 这算什么?简直像被人包养了。 不,不是像,而是事实。 “拿走!全部拿走!” 双双看着他的表情充满怜悯,然后摇头叹息,像面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您就别再逞强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您会需要这些东西打点的。” 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这句话让苏子仪脸都黑了。 不!他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可是堂堂的苏秀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成为那个变态王爷的“男宠”!? 这样的屈辱教他怎忍得下去! “不!”他发狂了,冲了出去。“放我走!我不要在待在这个地方!” “苏公子!”双双在他背后喊着。 苏子仪推开房门往外跑,却立刻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噢!”他整个人被那力量弹了出去,跌倒在地。抬头看,是两个有如巨人般强壮勇武的侍卫。 他怔怔望着,心凉了半截。 “唉,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双双走过来,弯腰蹲在她身旁。“知道吗?”她用手指了指那两名壮汉。“王爷有多疼您、爱护您,他是不可能让您离开的。” 双双纤手扶起兀自错愕的苏子仪,微微一笑。 “这样的荣宠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喔,您就好好安心地住下来吧!来,我帮您试试新衣。” 苏子仪呆若木鸡,任由双双摆布着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样的荣宠……他可不可以不要…… 苏子仪烦闷地在屋内踱步。 不甘于遭受这种比死还可怕的污辱,所以他—定要想办法离开。 正当他苦苦思索之际,屋外慢慢聚集了一堆黑压压的人群。 难以压抑的吱吱喳喳声传入屋内,那声音之大渐渐无法被他所忽略。苏子仪猛抬头,吓了一大跳。 喝!怎么会有那么多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窗外!? “就是他……” “啊……好可爱喔……” “真的。妹妹你看,唇红齿白,皮肤细滑的连咱们女孩子都要羡慕哪!” 一群女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着苏子仪指指点点,根本不在乎他听不听得见。 “难怪王爷要转性了。” “是啊,想想也怨不得王爷,这么娇媚的人儿,若是我也忍不住要尝一口呢!” 苏子仪僵硬着身子,嘴角微微抽搐。 被一群女子这么品头论足,他真恨不得此时有个地洞可以让他躲起来,可是要躲也来不及了—— “这位大哥,咱们姊妹想进去跟新来的苏公子聊聊天,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其中一名侍妾对门口的侍卫巧笑嫣然。 “王爷并没有说不行……”侍卫互觑了一眼。 “好吧!”侍卫让开了路。“各位姑娘请进。” 众多女子顿时有如蝗虫般飞进室内,把他团团包围起来,整个宽敞的内室一下子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不是未曾跟一屋子的女人相处过,毕竟他上头有五个姊姊,可是……这群美艳动人的美人儿,每个都张着好奇的大眼直望着她,那眼神简直就像恨不得立刻将她吞入腹中一样恐怖…… “你……你们是谁?要做什么!?”苏子仪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别怕嘛,姊妹们只是来看看你,顺便打个招呼。”其中一名女子看他那害怕的模样,实在忍俊不住地娇笑出声,她走近苏子仪,亲密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 “是呀!以后咱们要同住在这群莺院里,又—样是服侍王爷的,小弟,你可别把姊妹们当坏人,我们不会欺侮你的。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说,我们可以教你。” “不……各位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苏子仪涨红了脸拚命闪躲着女子们肆无忌惮地揉捏。 女子们其实没有恶意,她们听说王爷跟个少年郎共度了一夜,心想王爷只是换换新奇口味,根本不在意苏子仪可能会抢走她们的荣宠。 本来嘛!就算王爷再疼他,也不可能立他为王妃的嘛! 一来没有戒心,二来反而觉得苏子仪的加入,为原本平静无聊的群莺院带来一股新鲜的乐趣,所以这群正值狼虎之年的美艳女子,就忍不住要来逗逗他…… “不、不要碰我……男女授受不亲……各位姑娘们……住、住手……”他尖叫,瞪大眼,护住自己的身体,因为居然有一名女子大胆到伸手要摸他的下体! “姊妹们住手!”一名看来是大姊的女子娇斥道,“瞧你们,吓坏“小弟弟”了。”她—语双关地说,随即又掩唇咯咯地娇笑出声。 “别怕!啧啧,瞧你吓的……”女子无限怜惜地拍拍他苍白的面容。 “来,咱们先自我介绍,我是艳容,算是跟王爷最久的。” “我是芳柔……” “我是丽卿……” “雪儿……” “小蛮……” 女子们一一自我介绍,苏子仪一时也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只能傻傻地直点头。 “轮到你了,小弟,告诉姊妹们你是谁、哪里人、怎么进王府的。”艳容微笑道。 “我是苏子仪……”他原本想说自己是一名秀才、读书人,是为了救出自己的未婚妻才上王府要人的。但一想到不但人没救出来,反而被那淫贼侵犯了,不只如此,还被当成了“男宠”……他低下头,既羞且辱。 女子们交换了眼神。 艳容安慰地轻拍他的肩头。 “小弟,我们知道你心里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种事。” “是呀,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我心里也好伯,恨不得马上回家。”小蛮热心地提供她的经验。 “可是一见到王爷……”丽卿脸上浮现心醉神迷的表情。 “是啊……”雪儿也捧着晕红的脸蛋儿,因回忆而春心荡漾起来。“尤其是那一夜之后……” “就再也不想走了,只想待在王爷身边。”芳柔接话。 “就算机会不多,可是只要耐心等待,每隔几个月,王爷还是会召我侍寝一夜。” “嘿,上回管事的忘记了,王爷还连着两夜都召我侍寝呢!”小蛮喜孜孜地说。 “啊!不公平!”姑娘们个个尖叫道。 苏子仪听傻了眼。这群女人是怎么回事?居然能够忍受这种处境。不,不只是忍受,看她们的样子,甚至还乐在其中呢! 她们难道不觉得跟上百个女子分享—个男人,是件可悲又可恨的情况吗? 他摇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们不怨吗?明明你们每个都是清清白白又年轻美丽的姑娘,却要跟人家争一个男人。待在这个后宫一样的地方一辈子,难道不会寂寞、不会不甘心吗?” 苏子仪的话让一群女人倏地沉默下来。 他的话说中了她们心坎里不欲为人知的心事,那些甚至连她们自己也从不敢深思的心事…… “才没什么不甘心的呢!”小蛮强撑起笑容大声道。 “是嘛,能跟王爷这么俊美又多金的男人,是咱们姊妹的福气。” “总比随便嫁个乡野鄙夫,还是市井小民要好太多了……” 大姊艳容执起苏子仪的手,对他展露出一抹看透世情的宽容微笑。 “小弟,以后你是要跟着王爷一辈子的人,有些事……别想太多,日子才会好过。” 苏子仪咽了口口水。他懂她的意思,可是他才不要“跟着王爷一辈子”呢!. “我不——”他摇手。 他话还没说完,丽卿便兴致勃勃地打断他。 “小弟,你告诉我们,跟王爷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此话一出,不只是苏子仪,一室的女子都怔了一下。 “唉啊,姊姊你怎么问这种问题嘛!羞死人了。”雪儿娇嗔道。 “那有什么羞不羞的,咱们这里的几个人哪个没跟王爷“好”过。别说你们不好奇王爷跟小弟两个男人是怎么——” “要死了,你怎么讲的那么露骨!”一群女人咭咭笑闹。 苏子仪只恨不得当场一头撞墙死算了。 他头垂的低低的,双拳紧捏在膝头,脸红得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很勇猛对不对?”丽卿是那种不轻易放弃的个性,她低下身子,目光晶亮地对上他那无措的眼。 “不——”他瞪大了眼结巴地否认。 “小弟害羞了。”丽卿嘻嘻笑道。“你们瞧,他都脸红了……” 苏子仪的目光直盯在自己的鞋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他恨透了那个害他到这个地步的淫贼。 可又同时无法不去回想昨夜的一切。勇猛!? 该死,他是该死的勇猛,害他今天早上连腰都快挺不直了。 “够了,别再闹他了。”还是艳容有魄力,一开口,就止住众家姊妹的笑闹。 “好了,打扰小弟也够久的,咱们也该回去了。” “好吧。”大伙儿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好乖乖听话。 “小弟,有空咱们还会来看你的!”雪儿拍拍他的肩头。 “你也可以来找我们啊!” “是啊!来串串门子嘛,反正也没什么事……” “要乖喔!别惹王爷生气,知道吗?” 那些女人毫不避讳地对他又搂又抱,就好像对待一个可爱又令人忍不住想欺负的小弟弟。 苏子仪已无力反抗,只觉得好绝望,未来的人生是一片黑暗。 “嘿,”最后走的是丽卿,她附在他耳后轻声低语:“姊姊有几招独门绝活呦。想捉住王爷的心啊,可是很有用的,怎样,哪天我教教你吧!” 她说……说什么?苏子仪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抬起涨红的脸正打算说些什么,她却在他颊畔挑逗地吻了一下,轻快地飘出门外。 室内又再度只剩他一人,然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群莺莺燕燕吱吱喳喳的笑闹声。 难道——这就是他以后要过的日子?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五章 等赵寻进门的时候,苏子仪累积了一整天的委屈、羞辱和愤怒,已经濒临崩溃的地步。 “你来干嘛!?”他缩在床脚,双臂抱住曲起的两腿,警戒地瞪着他。 他俯视她,咧嘴一笑。 豢养一头野生小猫八成就是这种感觉吧!? “过来。”他对她伸出手,召唤。 “不要!” 猫儿,不,是她,竟张嘴咬了他一口。 赵寻甩着被她咬痛的手,却忍不住勾勾唇角。 “怕羞吗?”他低沉的笑声听来充满魔力。不顾她的挣扎,他将她整个人霸道地拥入怀中。“羞什么?咱们昨晚不是什么都做了?”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子仪耳际。 苏子仪浑身—僵。 “不……不要脸,放开我!”苏子仪羞愤交加,拚了命地扭动身体,无奈体型差距实在太大,根本无法挣脱。 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困在他强大势力之下,于是拚命推着他、踹着他。 赵寻低笑着捉弄她玩,故意让她逃开片刻,又捉住她,还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掏弄拉扯,最后弄得苏子仪身上衣衫淩乱,气喘吁吁。 子仪逃了几回,才会意过来他是故意在逗自己玩。 他背对着赵寻趴跪在床褥上,香肩微露,狼狈地转头恨恨地注视着他。 “你还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群莺院里那么多女人等着你的宠幸,为什么偏要来找我!?” “我只想要你!”赵寻嘶哑地说,大手一抓,拉她入怀,充满占有欲地将双臂紧紧抱住了她。两个人胸背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他宽厚温热的胸膛,便这么紧紧靠着她纤弱的背脊。 苏子仪又急又气,几乎要哭出来了。 可同时心底深处却又有股隐约的喜悦……无法否认今天知道他拥有那么多女人时,他心里就像卡了一块巨石般难受。 喜悦?见鬼了,他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专宠而高兴呢?他不是恨不得他别来烦他吗? “我才不稀罕你要呢!”子仪大声怒吼。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说谎!”他惩罚似地捏了她的臀部—下,惹得子仪哇哇大叫。 “你干嘛!?” 他拚命闪躲着他那双不规矩的毛毛手,可是赵寻像是愈看他反抗,玩心就愈重,三两下子仪腰上的系带就被拉开。 “啊——你不可以——” 子仪的惊叫声未落,赵寻就一把扯下她下身的衣物。 “啊——”又是一声尖叫。 突然,赵寻附在她耳后邪恶地低语:“别叫,除非你想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在对你做什么。” 这句话果然很有效,子仪立刻涨红了脸屏住气息,全身都僵硬了。 “这样才乖!”赵寻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像在称赞一只听话的小猫。 子仪鼓起腮帮子,沉默地怒视着他。 他笑了,一贯的讥讽不见了。 原来他笑起来会是这么炫人的俊美。他还是第—次看见他这个样子,苏子仪的心不由自主地狂擂起来,别开脸,突然不敢看那张让他心神荡漾的俊脸。 “别怕,今晚我不会再弄疼你了。”赵寻一边用火烫的手抚遍她全身,一边嘎哑地诱哄着。 他的话让苏子仪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什么嘛!这么暧昧的言辞,让人不禁回想起昨夜……他全身都热了起来。 “少来,你昨晚也说不痛的!”他压低了声的控诉,听来却有股娇嗔的味道。 “相信我。”赵寻的薄唇在黑暗中勾起一条魅惑的弯度。 他修长的手指准确地寻着她的幽突,感觉她的颤抖,一举探入她体内。 苏子仪的呼吸一窒,身子不由得瘫软下来…… 苏子仪赤裸地躺在床榻上,感觉软弱、无助、 他高大颀长的身躯挺立在床边,他说不出半句话,张大眼看他自在地褪下一身衣物,露出结实的胸膛。更令他惊异的是,他强壮大腿间的坚硬,就是昨晚攻击她的东西吗? 他再次感觉到他们有多大的不同。 这个体认令苏子仪皱起了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他忽略了的……此刻他没办法冷静的思考。 他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敏感至极,他试着抗拒体内汹涌的兴奋,却只能随波逐流,被卷入欢愉的波涛里。 “准备好了吗?”他邪气地一笑。上了床,手一捞,就着么牢牢地将她抱入怀。 他还能说什么……膝盖都软了…… 激烈疯狂的欢爱之后,苏子仪喘息着,仰躺着调整呼吸,以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为的是不想面对现实的一切。可是男人霸道的拥抱,湿热的气息,却又让他避无可避。 “累了?”他的语气隐藏自得与笑意。 “走开。”他全身都快被压断了。 “过来,我要抱着你。”他拉回她,手又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起来。 “你够了没有?”他瞪着他,冷冷地问。 “不够。”他吻住她的唇,这一吻缠绵至极,好像永无止尽似的。直到她羞怒难当地推开他。 “你别得寸进尺了。”他咒骂道,背转过身子,不理他。 “怎么了?”他从背后抱住她汗湿的身子。 怎么了?他居然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还不都是他害的! 憋在心口的一口气突然爆发出来,苏子仪咬着牙,哭了…… “为什么哭?”赵寻惊异地挑眉问道。 “我恨、好恨——”苏子仪槌着床榻,泣不成声,“我真恨自己这样的身体!” 明明不甘屈服于他的蛮力,为何每次在他的侵犯下,都感到不控制的快慰! 他好气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思及此,他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赵寻却似乎理解了她的想法,反而仰头大笑。 她真可爱,就是她那副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又羞又怒的表情深深魅惑了他的。 他没有比此刻更想捉弄她,相对的,也从没有哪个女人会这么令他感兴趣。 “不会啊!我却觉得你这样的身体可爱极了。”他兴奋地将她身上的被子拨开,让她诱人的身子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他眼前。 苏子仪转头怒视他:“你——”接着眸子瞠大,因为看见他眼中比以往更炙烈的火焰。 “你、你想做什么?”他意识到危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攫住她想逃跑的身子,从背后直接挺入。 “天!”苏子仪还来不及喘气,就被那强大的力量所贯穿了。 在他勇猛地冲撞之中,她又再次沉沦了…… “公子,您还在读书啊?”双双捧着参茶,走进苏子仪的房内。 苏子仪抬头,对她展露一抹腼腆的笑。 读书是唯一让他不致于疯掉的方法,否则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难堪的现况。幸而王府里藏书甚丰,而那家伙也从不阻止他上他的书房。 “来,喝口参茶吧,您最近消瘦好多。” 能不瘦吗?每晚遭受那野兽非人的凌虐……苏子仪低下头,拿起参茶默默喝了一口。 “谢谢双双姑娘。”苏子仪有礼地说道。 “怎么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您还是这么客气呢?”双双掩嘴而笑。“其实您不用这样的,大可放肆地指使府里的下人。现在整个穆王府,谁不知道您是王爷最宠爱的人?” 苏子仪脸一白,身子微晃了晃。 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他跟他……万一此事传回了家乡…… 他只觉万念俱灰,好想死了算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子仪犹自恍恍惚惚,双双便去开门,看看来人是谁。 没一会儿双双踅返,“公子,是洛仲情姑娘想见您。” 听到“洛仲情”三个宇,苏子仪一震,心头狂跳。为的是将见到久未谋面的未婚妻;另一方面却又有了犹豫——洛仲情会不会已经知道他的遭遇!? 若是这样的话,他有什么面目与故人相见? “公子,您见不见她?”双双问。 无论如何,他之所以进王府是为仲情而来,岂有不见之理。“嗯,当然,请她进来。” 不久,走进来一位面容姣好的美人儿。 苏子仪慌忙站起身,无措地注视她。 自绣球招亲那天以后,苏子仪就不曾再见过她;如今她就站在眼前,又是锦衣华服,刻意装扮过的,看来似乎又比一年前多了一股妩媚成熟的味道。 他想到自己这污秽不洁的身子,被当成男宠受尽凌辱,他再也配不上眼前的女子。思及此,苏子仪羞辱地垂下头。 “仲……仲情姑娘。” 洛仲情冷冷瞪他一眼: 那一眼并无苏子仪预朝的见着故人的喜悦,反而,带着冰冷的—— 敌意。 “你为什么会来穆王府?”没有任何礼貌性的招呼,洛仲情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苏子仪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沉默了。 他回想一个月前的自己,是抱着英雄救美的雄心壮志,要来解救佳人的。哪里知道不但人没救成,反而被囚禁在王府中,遭到非人的对待。 “我是为你而来的,仲情姑娘……” “为我!?”洛仲情眯起美眸。 “是啊!”苏子仪诚恳地点头。“知道你被那狗官进献给穆王爷,不只是我,你的家人全都伤心得不得了。我不顾一切,只想将你那自淫贼手中救出来……” “救我?”洛仲情粉雕玉琢的脸蛋儿微微抽搐,像听到某个荒谬至极的笑话。 “仲情姑娘,”苏子仪关切地上前一步,真诚地对她说:“你现在可以放心了。那个家伙不会再动你一根寒毛了,我跟他说好了,我愿意留下来承担一切,那么他就放你回去。真的!你不用怕,若那家伙还敢阻挠的话,我就——” 洛冲情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是你要王爷让我离开王府的?” “是啊!” 闻言,洛仲情心头怒焰勃发。 原来就是这书呆子从中作梗,难怪,几天前王爷突然下令,要将她逐出王府,要不是她死命恳求…… “仲情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呢?”苏子仪突然想到。“啊!那家伙太可恶了,竟然言而无信!”可恶极了,他都已经牺牲了,那淫贼居然还不放过仲情。 “你说的那家伙是指王爷吗?”洛仲情冷冷问道、 苏子仪点头。 “你说你用自己来换我离开?” 苏子仪又点头。“仲情姑娘,你不必为我做的一切而感到愧疚,我是心甘情愿替你做这些事的。别说是留在王府了,就是牺牲性命,为你,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够了!”洛仲情忍不住爆发出来,什么柔弱温婉的形象都再也顾不得了,美丽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狰狞。这教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凭她的美貌,明明就可以平步青云坐上穆王妃的宝座。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输给一个男人!? “少讲得那么好听,什么为我牺牲,全是谎言、借口,其实你是想独占王爷不是吗?贱人!狐狸精!” 她……她说什么?苏子仪震惊不已。 他心目中一向温柔婉约的未婚妻,怎么会变得如此泼悍,她还骂他贱人?狐狸精? “我……我不懂,仲情姑娘,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回家!?哼!我为什么要回家?回去嫁个像你一样的穷酸书生吗?”洛仲情不再伪装温驯,她把苏子仪当成情敌,因而面目更显恶毒狠辣。 “王爷有钱有势,人又英俊雄伟,这么好的男人,本来会是我一个人的,可是你居然半路闯进来,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不说,还不要脸的死赖着不走,又抢走我的男人。说得真好听,其实你还不是看上王爷的财富权势?” 在洛仲情眼中,没有比权势财富更吸引人的,因此她把每个人都看作和她一样。 苏子仪思绪一片紊乱。 乱了,什么都乱了,他所相信的人、事、物全都在一夕间灰飞烟灭。 他的牺牲、他的付出,原来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他竟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毕竟为心爱的女人做了些什么…… “不……我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摇头,觉得好累、好倦、好心灰。想开口解释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少装了!你知不知道羞耻,亏你还是个秀才,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勾当来!”洛仲情气势淩人地对着苏子仪尖酸地辱骂。不这样做不足以发泄她心头的恨意。。 “够了!仲情姑娘,请你离开!”一旁的双双见苏子仪垂首承担一句句难听的指责,再也忍不住站出来说话。 “闭嘴,你这奴才,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洛仲情高傲地斥责双双。 双双眉一蹙,这回她是真的被惹火了。开玩笑,在群莺院里,就算再得宠的侍妾也没人敢这么对她这个“奴才”说话。 “来人!”双双命令外面的侍卫,立刻有两名壮汉进来。“把这个疯女人给赶离苏公子的房间!” “是!” “你们做什么?干嘛捉我?放手!听到没有!放手!”洛仲情尖叫,被两名壮汉给抬了出去。 “苏子仪,你别得意。”虽然被制住,洛仲情仍气焰嚣张地大吼。“王爷会看上你,只是图一时新鲜,不用多久,你就会和院里的那些弃妇一样,不,更惨,你是个男的,到时你什么都完了!” 洛仲情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逐渐远去、逐渐模糊…… 然而,苏子仪却把她说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都像利刃割裂他的心…… “公子,别管那个疯女人的话,群莺院里多得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妒妇。”双双见苏子仪低头沉默不语许久,那模样实在令人担心,不由得轻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不……”苏子仪脸色灰败。今天他受的打击太大,早已经超过负荷,再加上洛仲情刚才恶毒的诅咒,“她说的,也许是对的……” 也许……他是完了没错,赵寻对他的兴趣只是图一时新鲜,很快他就将如同那些弃妇无异…… 赵寻走进群莺院,唇角不自觉勾起。 无可讳言地,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期待—— 不知今日他那可爱逗趣的小宠物,又会带给他什么乐趣? 自从苏子仪进了王府,他对一切都感到无聊厌倦的毛病不药而愈。 捉弄正经八百的她,是再有趣不过的事了,尤其这傻女人竟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自己的性别。每回见她那羞辱又充满罪恶感的表情,总让他想再狠狠地抱她。 真不想太早揭发这个真相,让她就这么一直以为自己成了他的男宠,可是相当有趣的。 可惜这游戏恐怕玩不了太久,以他每夜与她欢爱的次数来看,也许此刻她已怀了他的孩子…… 他从不曾让任何一名侍妾有机会怀他的种。通常行房之后,他会要人送避孕的药汁给她们服下,但不知为何,对她,他有了许多例外。 赵寻咧嘴而笑。 要是她知道自己怀孕了,不知会吃惊到什么程度? 思及此,他心情大好,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王爷。”门口的双双见到王爷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样子,感到微微诧异。 服侍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拥有常人所欣羡的一切——智慧、能力、财富、权势,这样的他反而对一切都视如敝屣。女人更不用说了,他要多少有多少,还不曾看过哪个女人能让王爷如此沉迷。 不,苏公子不是女人。想到这点,双双真不知该为王爷高兴还是担忧。 赵寻爽朗地对着双双勾出—抹笑,一扫他平日给人阴沉邪魅的笑容,令她有股目眩神迷之感。 她从没见过王爷如此开心的样子。 “她?” “苏公子在里面——”双双宛如被催眠般为他开了门。 赵寻进门时一眼就望见苏子仪。 她怔怔坐在床上,呆然的眼神定定凝视着脚前的一块块地板。 “今天仲情姑娘来见过苏公子。”双双小声地说。“她很过分,还骂公子是狐狸精,公子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 “你下去。”赵寻望着她失神的模样,薄唇渐惭抿紧。 “是。” 双双退下后,他走到苏子仪面前。 她仍低着头,却没装作没看见他。 “我很蠢,是不是。”他木然喃语,像在问他,也向对自己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屠龙英雄,却没想过公主根本就不稀罕我来救。” 赵寻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他抬起头。“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赵寻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那个女人和府里的女人全没两样。想要的不过是豪宅华服,物质享受。” “是吗……”他茫然重复。“我还以为她……”摇摇头,唇上浮现一抹引人疼惜的苦笑。 “我也许——真的太天真了……” 她的失落莫名地揪痛他内心某处。奇怪,从未在乎过任何人想法感觉的他,突然有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你是天真,天真得傻气。”他将她的头拉过来,靠在他胸膛上。“却傻得很可爱。”低沉的声音,是从不曾对任何人展露过的温柔。 她静静栖靠在他胸前许久。 觉得很奇怪,这个他该恨之入骨的,毁了他一切的男人,竟在此刻,给了脆弱的他安慰。 他没有嘲弄,只是耐心地陪伴着他,但这胸膛,毕竟不是他可以沉溺的—— “我该离开了。”他突然想通了。 她的话让他身子一僵。 “你说什么?”他拉开她的头,郁怒地蹙眉头,怒视着她。 “既然仲情姑娘是心甘情愿留在王府当你的侍妾,我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当初我们的约定是由我换她——” “我不管什么约定,你不准走!”他霸道地打断她的话。 苏子仪的眼瞳慢慢张大。在了解他说了什么之后,愤怒涌进胸口。 “你不能囚禁我!就算是王爷也要讲道理。” “我不用跟你讲什么道理,我说的话就是道理!” 苏子仪被他的专制无理惹火了。“我不要,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会想办法逃走,你再也不能关住我,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他粗暴的唇急速落下,吞入了她所有的抗议。 她原本预期的惩罚的吻没有来临,他给了一个缠绵缱绻至极的深吻。温厚的大掌捧住她的脸,火热的舌头快速撬开她的牙关,恣意占据她甜美的柔软。 他震撼莫名,不是不曾被他捉弄过。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的—— 温柔眷恋。 他放开她时,她只能傻傻看着他。 赵寻俯视着她,那足以勾魅人心的黑瞳直望进她迷惘的眸中。不似以往的讽世讥诮?反而有著令人撼动的认真。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怎么可能放你走?” 苏子仪知道自己不该容忍这样蛮不讲理的宣示。 但他不知为什么,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全身好像被钉住似地,只能任由心跳加速到几乎窒息的地步…… 第六章 “王爷!王爷!苏公子他——” 赵寻刚回府,还未下马,便见双双心急如焚地直向他奔来。 他脸色一变,立即翻身下马。“她怎么了?” “您跟我进来看就知道了。快,他现在在房里!” 赵寻撇下双双急奔而去。 “王爷!” 子仪门口的侍卫见他到来,忙不迭行礼。 “滚开!”现在的他没心情理会旁人。 用力撞开房门,他见到她躺在床上紧闭双眸,面色苍白,额头缠着布巾。一旁有位大夫正收拾药箱准备离去。 “她怎么样?”赵寻一把揪住大夫的前襟,放声吼道。 “王、王爷……”那大夫吓得腿都频频打颤,他从来没见过一向镇定的王爷有过这么激动的表情。 “我问你,她怎么了!?” “他、他……患者头部受了撞击……呃……失、失血过多,一时失去意识……小的已经替他处理好伤口……休息几日,应该不碍事的。” 赵寻瞪着那大夫。 一句“不碍事”,把他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释放下来。全身覆上一层冷汗,他这才发觉自己肌肉绷得有多紧—— “你可以走了。”赵寻松开大夫的衣襟。 那大夫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谢……谢王爷……”大夫连忙抱着药箱,逃也似地离开这令人感到强大压迫力的男人。 双双终于赶上赵寻,来到房内。见他站在子仪床前,神色阴郁地注视着仍陷昏迷的苏公子。 “怎么回事?” 他头抬也不抬,双双无法从王爷的表情看出他的情绪。可他僵硬的声调,却透露出压抑的感情。 王爷……是在乎苏公子的。 “苏公子今儿个还是吵着要离开。试过好些法子都没有用,想不到他性子刚烈到这个地步,居然用头去撞门——”双双咬着下唇说道。 赵寻阴郁着脸,双拳在身侧握紧了。 “王爷……”双双鼓起勇气开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几天,他试尽各种法子,上回从窗台跃下,也是摔了个鼻青脸肿。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走,您再这么逼他,恐怕……最后他真的会……” 双双没把“死”字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 见赵寻并没有怒斥她的僭越,于是双双深吸口气,决定一次把隐忍多时的真心话说出口。 “王爷,请您站在苏公子的立场帮他想想。他是个读书人,年纪还这么轻,原本考取了秀才,将来可能有光明的前程……可是您这么捉弄他,把他关在府里,还明目张胆地将他当成宠妾——” 本来她也觉得王爷这游戏新奇有趣,再加上苏子仪总是一副什么事都很认真正直的模样,连她也忍不住要逗逗他。 可是愈和他相处,愈是看清楚他单纯善良的个性……双双实在不忍见他再受苦下去了。 “王爷您别再玩了,再玩,可能真的要逼死苏公子了。以他的个性,是怎么都无法接受这种屈辱的。对他而言,被同是男人的您所侵犯,简直比死还惨呐!” 赵寻不语,面无表情。 双双自觉说了犯上的话,生怕王爷一怒之下可能降下的惩罚,心头也是惴惴不安。 室内一片紧绷的沉寂。 他盯着床上人儿沉睡中仍深蹙的眉头,良久—— “只要让她知道不是男人跟男人,就可以了吗?”赵寻轻柔地碰触子仪冰凉的面颊,说出了让双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 “王爷,您说什么?” 赵寻没回答,深沉的黑瞳闪过温柔的幽光,像下了什么决定。 这游戏也该喊停了,虽然可惜了点,但他可不想把这玩具弄坏。 他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想要珍惜某种事物的心情…… 苏子仪在床上休养了几日,这天,在重重护卫之下,终于可以走出房间,到园里稍稍活动一下。 他仰望王府的高墙,脑中想的不是什么“满园春色宫墙柳”的动人诗句,而是苦苦思量该如何爬上那座墙,又要如何翻墙逃走才不会被发现…… 看来是不太可能——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 “唉哟!”负伤的额头撞上一堵肉墙。 “怎么?疼不疼?” 这低沉的嗓音——苏子仪抬眸,果然没错,正是他! 他眸中隐然跃动笑意,扶持住他的强壮臂膀,令他忍不住面红耳赤。 “放开我!”他甩开他。 什么嘛!他凭什么用那样关切的语调、温柔的表情看他。 若他真的关心,那他受伤的这几日,怎么不见他来看他!? 不,他才没有期待他来呢!这种人!最好就此消失! “别急着走。”他大方地将她欲离去的身子捞了回来。“好久没看到你了,陪陪我!” “放手啦!你干嘛?”被他七手八脚地缠住,苏子仪急得都快哭了。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一群侍卫仆役们面前,他居然还对她毛手毛脚。 “我不放,这样挺舒服的。”他的手由背后圈住她的身子,头埋在她软郁的颈际,深吸一口属于她的淡淡香气,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耳后。 他觉得全身都羞红了,连发尖也都要烧起来的感觉。 他不要他这样对他,那会让他回想起夜里那些火热的纠缠,那些深沉浓郁的低喘,和他无法控制的回应与眩惑。 尤其是那天他对他说“怎么可能放你走”时的认真表情……自那时开始,他就不太敢面对他。 天,他怎么会去想起这些羞耻的情节。苏子仪闭上眼,懊恼莫名。 “你的伤,好了没?”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你在乎吗?真的在乎就不会这么多天没来看我,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她怒气冲冲的反驳让两人都倏地怔住了。 赵寻咧开嘴,低嘎的笑声在她听来刺耳极了。 “原来———你在怪我没去看你吗?你想念我,对不对?” “谁、谁想念你了!你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才不会——” “说谎。” 简单自信的两个字登时堵住苏子仪的嘴。 她又急又气,恨自己失言让他捉到把柄,却又无法辩白。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房去,你别缠着我!”恼羞成怒之下,他用力推开他。 赵寻这回倒没为难她,放了手。 “看你精神那么好的样子,伤应该不碍事了。”他笑着说。 “哼!”苏子仪转身,直直向前行。 “今晚我会到你房里去。”赵寻对着她的背影笑道。 苏子仪羞窘透了。这家伙何不干脆直接昭告天下他对他做了什么龌龊事。 他恶狠狠地转头瞪他一眼,正打算骂他—— “有件事想告诉你。” 赵寻的表情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正经。 苏子仪愣了一下。算了吧,会有什么好事!他绷着脸,这次真地离开了。 “姑娘,你不能进去。” 洛仲情盛装打扮来到穆王爷书房,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挡住。 她当下捺住性子,对他们嫣然一笑。“两位大哥,我是群莺院的侍妾仲情。能不能麻烦替我通报一声,我泡了杯参茶,想亲自给王爷送进去。” 她都打听清楚了,这几日王爷没再到那书呆子房里,想必是对他已经腻了。此时正是她发动攻势的好时机。 “王爷正忙着,吩咐了不许闲杂人等来打扰,姑娘还是请回吧!” 什么叫“闲杂人等”?摆明了是给她难看。可恶的看门狗,等哪天她当上王妃,看他们还能嚣张到何时。洛仲情低下头,强忍住愤恨的表情。 “那么,也不好为难两位大哥。”她再抬起头,已换上一副温柔娴淑的表情。 “这参茶、就麻烦您帮我端给王爷,好吗?” “好了,”侍卫收下参茶:“姑娘快走吧,要是打扰了王爷,到时王爷怪罪下来,不只咱们兄弟,连你也受不住。”侍卫迫不及待地打发她走。 洛仲情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从来也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时至今日,她才体会到自己在王府里的身分有多么低微,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敢为难她,偏偏她又不得不屈服—— “好。”她垂下头,恨恨地正打算走开。 书房的门蓦地给推开了。 “王爷!” 真是太幸运了!洛仲情兴奋地回头,看到赵寻正自书房走出来。 “王爷!”她迎上前去,娇滴滴的声音黏腻诱人。 赵寻皱起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妾身知道王爷忙于朝政,怕您累坏了身子,特地泡了杯参茶——”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他的语调甚为不耐。事实上,赵寻很不喜欢女人擅闯他的书房。“以后别再来了。” 见他理也不理她,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就要走,仲情急了起来,想到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她扭腰追上他,主动偎近他的身边。 赵寻强健伟岸的体魄,真教她心动不已。 “王爷,您好久没到妾身那儿了,妾身想您得紧呢!”她语带嗔怒,痴望着赵寻。 “放开。”他冷睇她一眼。 这女人真烦,他正要上苏子仪那儿,跟她说“那件事”,根本没空跟个不相干的女人啰嗦。 “王爷。”洛仲情还是不放弃。 赵寻的耐心用磬,正打算一把甩开她,然自眼角余光看见苏子仪正朝他的方向走来。他微眯起俊眸,沉吟间,已有计策。 “跟我进书房!” 赵寻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洛仲情喜出望外。 “喔!好啊!” 苏子仪从未有过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自从下午见过赵寻,他允诺要来之后,他好像就静不下来了。 不,他才不是期待他来,他只不过想知道他想告诉他的是什么事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苏公子,您在等人吗?”双双突然从后面叫唤频频向外探头的苏子仪。 他吓了一跳,倏地红了脸。 “哪……哪有。”他走回房里,故作忙碌地翻着桌上的书册。 “唉,王爷最近为了朝中一件收贿的大案子忙得很,这会儿恐怕还在书房里抽不开身呢!”双双暗笑在心里,表面上却似不经意地替王爷解释。 “他……忙不忙,关我什么事!”苏子仪哼道,故作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书册。 “喔——”双双拉长了声调,“那是我多嘴了。” 她端起房内杂物正打算拿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苏子仪道:“公子啊,我是不认识几个大字啦!不过呢,您的书好像拿反了耶!”双双笑眯了眼。 “啊!?”苏子仪一惊,连忙低头一看。该死!真的拿反了。 他想解释什么,一抬头,人家双双早就走了,留下他独自懊恼不已…… 对喔!他怎么没想到,他可以直接上书房问他到底要告诉他什么事。 在书房,他就不会对他“怎样”了吧!这样—来,他们就可以专心谈事情了。 再加上他有几本从书房借来的书看完了,也该还回去了。 这么看来,上书房似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绝不是因为想见他,真的! 他一定会用理性的态度面对他。 “有什么事快说。”他想自己会开门见山地这么问他。 而他们就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话,他会表明自己离开的决心,如果他不放他走,他不惜以死明志……等等……他边想着,双腿好像有自己意识一样边走出房门,直往书房而去。 侍卫们还是跟在他身后以防范他逃跑,不过他们对他去书房一事倒也司空见惯。 “苏公子。” 门口的守卫见他来到,一反对洛仲情冷淡高傲的嘴脸,笑着对他打招呼。 苏公子可不是“闲杂人等”,王爷亲自交代下来——他随时可以自由出入王爷的书房。由此可见苏公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王爷在里面。”侍卫主动提供消息,为他开了门。 “喔。”苏子仪应了声,突然感到惶然,心跳狂擂,声声敲击着胸臆。好紧张,还有莫名的兴奋…… “你、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快说!”苏子仪不敢直视赵寻,低头说出已预演好几次的话语。 一室沉默。苏子仪隐约感到异状,一抬眸—— 看到的是让他心神俱裂的一幕。 “王爷……”洛仲情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王爷居然把她带进房里,虽然不是寝房,不过,终于有机会可以独处。 赵寻颀长的身躯半倚在铺设貂皮的长椅上,双臂环胸,一身藏青色长衫更衬出他浑身矜贵气息。 洛仲情不由得脸臊心悸,为的是他散发出的强烈男性魅惑力,更为他邪气的俊傲面容上那一抹佣懒而勾人心魄的笑颜。 “来。” “王爷……”依着他低嘎的命令,洛仲情着魔似地走向他。 如此近的距离更是令她呼吸一窒。 啊!如此完美的一个男人,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她这个美人儿…… “怎么像个木头人似的?你来找我该不只是这样吧?”正当她心神荡漾之际,赵寻肆笑道。 “妾身……是给王爷送参茶的……” “就这样!?”他勾挑眉眼。 仲情娇羞地嗔视他一眼。讨厌!叫人家怎么说得出口。 赵寻含讽地勾起唇角。 “好吧,那就自个儿把衣服脱了。”他半阖着眼,佣懒地道。 “王爷……这……” “你不想?那就算了,我找别人来伺候——” “不!我脱!”原来王爷有这样变态的嗜好,不,也许他是见了她的美貌,一时把持不住,甚至不能等到回房。 洛仲情愈想愈得意,甚至忘了初时的羞怯,一下子就将自个儿身上的衣衫尽褪,赤裸软香的身子偎进赵寻宽阔的胸膛。 “王爷……”仲情将赵寻的手搁到自己的丰盈上,圆润有致的身子主动摩蹭着赵寻健壮的身躯,“您喜欢仲情吗?” 他笑了声,并不回答。 “苏公子……” 突地,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进来,洛仲情一僵,正打算起身将赤裸的身子遮住。 “别动。”赵寻鸷冷无情的命令自她头上方传来。 “王爷,可是……有人……” 她羞窘地微微一挣,可赵寻强大的手劲却是她抵抗不了的。 “你、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快说!”只见苏子仪已经走了进来,没头没脑地抛下这句话。 这死书呆子!就会坏她的好事!洛仲情在心里咒骂。 她又扭动了身子一下;怎么王爷还不放开她?难道他舍得让别的男人看她的身体? 可赵寻非但没松手,还毫无怜惜地攫紧了她,那力道之强根本就不在乎她会不会受伤。 洛仲情心一惊,抬头正好望进赵寻眼中的森冷警告。她惊恐地瞪大了眼。 赵寻和洛仲情之间的情况在突然抬头的苏子仪眼中,却有另一种解读—— 苏于仪看见的是赵寻怀中抱着一个全裸的女子,他根本无暇去注意那女子是谁,思绪仿佛一下被抽光了,他木然站在当场,全身僵冷。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对、对不起……”他仓皇地后退再后退,终于转身,踉跄地往外奔去。 他跑得那样急,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着他似地,眼前的路径模糊成一片,他胡乱抹把脸,却发现长袖全浸湿了。 是泪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他心更慌乱了。 为什么见到他抱着女人,他居然会感觉整颗心都被扭曲撕扯了般难受? 不!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他跑得更疾,脚步更乱,脚前一个蹎跛,眼看就要摔跌在地上—— “你跑什么!?该死!” 随着一声怒吼,苏子仪的身子重重落下,却没如预期重摔在石板上,而是——被卷进一双铁臂之中。 “你搞什么鬼!?” 苏子仪惊魂甫定,对上的是赵寻脸上张狂的怒气。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想也不想,他反手掴了他一掌。 “啪!”巨大的声响同时怔愣住对峙的两人。 “你——”赵寻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转换为震怒,“你居然打我!?” 他在生什么气?还有,他为什么打他?这些连苏子仪自己都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他实在无法对他解释。 他连拖带拉地把她带回她房里,然后就这么一脸阴沉地直瞪视她。 “我这一生,连父王母后都不曾动手打过我。” 他冷冽的俊颜确实让苏子仪心惊肉跳,然而他并不示弱仍咬牙硬撑道。 “你本来就该打。因为你无耻、好色、淫乱!”哼!是他有错在先。 赵寻眯紧了眸子。然后,他像领悟了什么,绷紧的面孔放松下来,勾起一抹邪笑。 “你在嫉妒。” 苏子仪心一惊,全身僵住。 “什么……你说什么?我怎……怎么可能……”他连“嫉妒”两字都不敢说出口了,讲的话更是一点也不理直气壮,反而结结巴巴的。 他向他走来,苏子仪直觉想退,无奈他坐在椅于上,更糟的是他的双臂搭在椅背上,就这样将他整个人困住。 “你……干嘛!?”他就要窒息了。他纯男性的气息、伟岸的体魄、似笑非笑的黑瞳…… 他别开脸,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的脆弱与沉溺。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手上沾染的湿意戳破了她的伪装。 苏子仪懊恼地闭上眼睛。明知他不可能只专情于一人,明知他拥有后宫的三千佳丽,就算不去计算这些,他们之间,也是绝不可能的。 这样禁忌的、违背伦常的罪恶……他都明白,都懂。 可为什么还会心痛,会嫉妒欲狂,会流泪? 难道他竟然已经……不由自主地…… 脑海里浮现的那个字太过令他震惊,他甚至不敢再想。 “傻瓜,我有你了,还要别的女人干嘛?”他低柔的声音突然飘入苏子仪耳畔。 苏子仪的心蓦地一恸,张开眼看他。 他的目光好温柔,令他眼眶又再次湿润,他拚命眨眼。 “骗……骗人!”苏子仪面红耳赤,紧咬下唇,那声控诉听来有种嗔怒的味道。“你明明就和那个女人……你们……”一想起刚刚那幕,他还是气闷难当。 “我是故意让你看到的。” “你们好不要脸,居然在书斋就——” 等,等一下,他刚刚说了什么? “故意?让我看到!?”怎么回事?他好像置身于迷雾之中。 他含笑的眸光盯住她的眼。 “我没抱那个女人,之所以让你看到一个全裸的女人,是想让你知道——你,是个女人。” 第七章 所谓三魂掉了七魄,所谓呆若木鸡,应该就是苏子仪现在这个样子吧! 整整两日,自从赵寻揭露了那个惊人的事实之后,她整个人就呈现呆滞状态。 她随人摆布地吃、穿、睡,对外界的一切全无所觉,就这么像个木头人似地过了两天。 你,是个女人。赵寻的这句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围绕。 不可能!他一定又在耍她的吧? 她是堂堂临江县的秀才,是苏家的独子,怎么可能会是女人呢? “你都瞧见了,那女人的身体跟你一样,那是因为你是个女人;而我,才是男人。” 赵寻的话让她动摇了。 没错,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她有的,他都没有,而他的“那个”,她也没有,难道说,他是对的…… 没有理由啊!爹娘干嘛大费周章地将一个女娃当男孩子养大? 蓦地,她想起五个姊姊的名宇:招弟、望弟、盼弟、求弟、来弟……心猛地打了个突。 玉嫂跟她提过,当年娘好在生了她这个“男丁”,否则就要被休离,因为那时爹甚至都找好了续弦的对象。 从小到大,娘一再告诫她,不可以让别人见到她的身子;不许她像一般小男孩一样,脱了上衣就在水塘边玩耍;甚至不许她看别的小孩打赤膊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种礼仪,从没想过娘也许有其他的考量…… 想想小时候娘几乎不许她出门跟外人接触,一再将她关在书房内读书。她喜爱念书,所以也不以为苦,可如今想来…… 等一下!难道……难道她每月都会出现下腹出血的病症,不是如娘告诉她的是某种隐疾,而是……是所谓的……癸水!? 苏子仪感到一阵晕眩。她……搞不好……真是女人。 “来,我帮您梳头。”双双在叫她。 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呆呆地任由双双将她置于梳妆镜前,摆布她的头发。 “好了,您看喜不喜欢?” “唔。”她根本连看也不看,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那好,再帮您换件新衣裳。” “嗯。”她依然呆滞地任人摆布。 双双解开她的衣襟,褪下她的衣衫。平常若是这样苏子仪肯定要羞红了脸,坚持自己来,可这次她没有。 “来,抬高手臂……” “好,放下来。” 无论双双说什么,她都照做,根本没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哇!好美啊!王爷看了包准惊喜万分!”双双高兴地拍手笑道。 什么!?苏子仪疑惑地眨眨眼。 “来嘛,您自个儿看看!”双双兴奋地将她拉到镜子前。“很美,不是吗?” 镜中那个人有双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瞳,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华丽的流云髻,身着一袭藕色轻柔飘逸的衫裙。 衫裙!?天哪! “双双,你干嘛把我打扮成姑娘家的模样!?”她回过神来,哇哇大叫。 “小姐,您本来就是姑娘家呀!”双双噗地笑出声。 苏子仪一听,面色刷白。 自从双双知道苏子仪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后,她可是放下心头那块大石。因为她一向敬重崇仰的主子并没有断袖之癖。 可是苏子仪本人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不!我不要穿成这样!双双,把我原来的灰衫给我,我要换回来!” “不行!王爷交代下来了,从今天开始您不能再穿着男装,那些衣服我都叫人拿去丢了,您就死心吧!” “不——” “小姐,您就别再闹别扭了,就快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王爷要您去前厅参加夜宴,您该走了。” “什么夜宴,我不去!”她打死也不要以这副面貌示人。 “小姐,别淘气了。走吧!”双双拉着她往门外走, “不——苏于仪惊恐地两手紧紧捉住门框大声哀嚎。 可是没用,她一下子就被双双拖着走了。 “那是谁?” “好美……” 宴客席间传来切切私语,那是苏子仪踏入前厅时听到的。 她羞窘万分,恨不得拔腿就走。 这大厅里人那么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偷溜吧!至于赵寻一定坐在最里面的主位上,更不可能看到她……思及此,她立刻有了行动,转身—— “你要去哪儿?”一个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嗓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苏子仪僵住,慢慢转回头。 果然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浑蛋。 “我不要……我想回房去——” 只见赵寻不耐地蹙起眉,拉紧她的手。 “你来迟了。”他霸道地将她揣在身边,拥着她来到主桌。 他落坐,自然将她压在身旁的椅子上。 席问又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杂音。 “王爷身旁的女人是谁?” “府里新来的侍妾吗?” “可是王爷从不让侍妾坐主桌,会不会是什么贵族高官的女儿?” 厅里有一干朝中大臣,更有王府里所有侍妾。这宴会是王爷下令安排的,众人本以为只是一般家宴,如今看来却有些“非比寻常”。 侍妾们的位置离主桌有些距离。她们看王爷公然亲密地拥着女人,都不由得吃味起来。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那女子不仅唇红齿白,明艳动人,更有一般寻常脂粉没有的高雅书卷味,揉合刚强与柔美的气质让那女子分外显眼。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们,这回真的出现劲敌了! 苏子仪感到有阵阵杀气向她射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王爷,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坐在一旁的尚书大人原本就性好女色,见苏子仪非凡的美貌,一时心旌荡漾,脱口问道。 不过,话一出口,他便冒出一身冷汗。 糟!他怎么这么口没遮拦!一眼即知那女子是王爷的新宠,这么唐突,万一王爷着恼了……尚书大人垂着头,不要说不敢期望王爷的回答了,现在他只祈求不会被重责就好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耳边竟传来赵寻低沉的笑声。 不只是尚书大人,在座的人无不讶异莫名。原因无他,王爷一向邪魅阴沉,对任何事都是一副百般无聊的模样,曾几何时见过他这么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声。 “各位,”他拥紧了那个拚命在他怀中扭动挣扎的女子。“这位是苏子仪,本王最疼爱的宠妾!” 群臣倒还好,后面那几十桌府里的侍妾惊叫的惊叫、跌倒的跌倒、喷饭的喷饭,当场乱成一团…… 苏子仪的屋外,又再度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堆人群。 她试着让自己专注在手中的书册上,可是发现实在很难。一双双含恨的杀人目光射在她背后,让她根本坐立不安。 她终于放弃地放下书本,转头面对窗外的女人们,撑起一个她自认是笑,其实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各、各位姊姊们……有什、什么事?要不要……嗯……进来谈?” 话一说完,她立刻后悔了。让那批娘子军进门,根本和放虎入门无异! 可是来不及了,一群面带怒容的女人直直闯了进来,几乎要把房门给撞倒,然后将她团团围住。 “你这狐狸精!” “是啊!也不想想姊姊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你好阴险,居然用女扮男装来勾引王爷!” 面对一个个狰狞扭曲的面孔,苏子仪真的吓傻了, “有、有话好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女人……” “骗人!” “无耻!” “贱人!” 苏子仪确实引起公愤了。原本众侍妾以为她是男孩,想王爷跟她在一起只是图一时新鲜,她绝无可能来抢她们做王妃的机会。 可现在她居然“变成”女人! 那还得了!? “你欺骗了大家!” “别得意。王爷只不过是一时被你迷惑了,等过些日子,又有新的侍妾进王府,你马上就成昨日黄花了!” 一句句咒骂出自那些美艳动人的女子,听的苏子仪胆颤心惊。 其实这群女人之所以对她恶言相向,是因为确实感觉到她已威胁到她们的地位,只是苏子仪并不晓得…… “我绝无意跟你们抢夺王爷!”这是她的真心话,从头至尾,她都是被逼迫的。 “哼!讲的好听!” “少装了!” 她们的反应完全一样。 苏子仪无措地望着眼前这群愤怒的女人,觉得恐怖王极。她们全来跟她讨她们的丈夫——几个,不,几十个女人共同分享的一个男人。 仔细想想,她不仅为她们感到可怜又可悲,更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惶恐。 她真的也要成为她们的一分子吗?就如她们说的,赵寻会有新的女人,而终有一天,她也会如同这些弃妇一般…… 不!她不要这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蓦地,一声不悦的低吼,令所有人傻住了。 “王……王爷!” 女人们的气焰全没了,一个个瞬间变成温驯顺从的小绵羊。 赵寻昂首阔步走进室内,他天生的威严使他傲视着突然沉默的一群人。 苏子仪不禁屏住了呼吸。他身着华贵官服的伟岸身躯,散发着比平日更加强烈的男性魅力,顾盼投足间皆是尊贵的霸气。她完全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领悟到整个房间里的女人跟她是完全一样的。她们全仰慕、爱恋着这高高在上的男人。 这个体认击倒了她,她脸上血色尽失,全身发冷。 “她们为难你了?”赵寻蹙眉问道,将她冰冷的身子拥入怀中。 “没有!王爷,我们只是来陪子仪妹妹聊聊天!” “是啊!咱们怕她一个人无聊……所以……” 侍妾们—方面连忙辩解,—方面惶恐地望着苏子仪,生怕她在王爷面前说了什么,让她们受到重罚。 “是啊……”苏子仪咽了口口水。“我们只是在……呃……聊天。” 赵寻眯起俊眸,他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傻愣愣的女人,就快被这群精明厉害的女人给生吞活剥了,偏偏她还傻傻的不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以她单纯的性子,今后不知要怎么在这尔虞我诈的王府里生存下去。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不由升起一份怜惜。 “你们全都下去!以后别再来烦她!”他不耐烦地厉声对一干侍妾们吼道。 众人看王爷并没有处罚她们,放下心头大石,纷纷离去。 苏子仪盯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有种悲哀的感受。 “怎么了?”赵寻收紧了握住她纤腰的手,对她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感到不悦。“是不是她们说了些什么闲话?思?别管那些女人,她们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最宠爱的女人就好了。” 他的话一点也无法让她开心。 没错,也许她“现在”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但有一日,当宠爱不再,她是不是也会变成他口中——“不重要”的女人。 丝毫没有受她低沉的情绪所影响,赵寻将她打横抱上床,一边亲吻着她,一边懒懒地隔着衣物揉弄着她的胸脯。 不再用布巾缠绕着的浑圆乳房,变得敏感至极,她羞赧地推拒着他邪气的手掌。 “别这样……”一身女性轻柔的服饰好像让她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她好像更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身为女人的身分,可是她还不能习惯这种柔弱无助、被男人拥抱着的感觉…… “为什么穿这么素的衣服?”赵寻稍梢不悦地扯开她的衣襟,灼热的唇舌沿着她细白的颈项而下,一路烙下一串火烫的印记:“我不是叫人送了几箱衣服给你吗?” 她噘起嘴,微微挣开他的拥抱。提起这件事她就心头有气! “那些衣服全部那么复杂,什么系带、丝巾一大堆的,我才不要,那些女人家的玩意儿我根本搞不懂。”她选的是他送的衣服里最简单素净的。 赵寻被她气恼的模样逗得大笑。 “你本来就是女人啊!”他疼爱地将她搂紧了。 “我才不要当女人!”她受够了!他就非得要一再提醒她吗? “不当女人?”他凑近她颊畔耳语,邪恶的气息喷拂着柔软的耳坠,“不当女人,你怎么能体会我带给你的快乐?”他压制住她,下身暧昧地抵住她的柔软摩蹭。 轰地一声,血液全冲上她的脑门。 “无……无耻!”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一天到晚净想着淫乱的念头!她受够了!“走开!”她用脚踹他。 他当然没那么轻易就让她推开,他结实的臀挤进她不断踢动的双腿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攻击。相反地,把她的处境弄得尴尬难堪不已。 “不……要……”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呼吸不自觉地变为粗浅,抗议听来反倒像难耐的呢喃,全身因他性感的接触而虚软无力。 他没让她有丝毫退却的余地,他结实的胸膛抵着她柔软的乳峰,她嗅闻到他的男性气息,感觉到他的体热。 她慌乱地抬眸,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更糟的是,她身体正热烈地期待着。 他俯视着她,没再有任何动作,却用那双专注、炽热、闪亮的眼眸紧锁住她,那种只有在与她狂烈纠缠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吻我。”他俯下头,双唇挑逗地靠近她的唇。 她因这热情、深沉而充满诱惑的邀请而晕眩迷醉。 “我、我做不到。”她的声音抖颤。 “你做得到。你一直都太古板、太紧绷了,现在你不用刻意压抑自己的欲望,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他柔声诱哄着。 “赵寻……”她无措地轻唤他的名。 “吻我。” “不行,我……” “吻我。” 她再无法否认对他的渴望。他的目光令她全身火热、口干舌燥,顺从他只是时间问题。 嘤咛一声,她无法自制地抬起藕臂圈住他的颈项,主动献出她的唇。 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一旦尝过他的滋味,她的热情便有如洪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赵寻闭起眼睛,含笑承受他的女人狂热的需索。 “他的女人”。 生平第一次,这个字眼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他的手臂箍紧,在她惊喘声中,狠狠地回吻了她…… 狂暴之后,他拥住她,轻吻着她裸露的肩膀。 她没有反抗,没有说一句话,静静栖息在他怀中,思绪却飘向远方。 刚才她好像做了件不得了的事——主动吻了他。 忆到自己居然这么没节操、没志气,轻易屈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她就有想踹自己一脚的冲动。 也许对他而言,那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事吧?他一向自信满满——对他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举动,也难怪他有这样的自信。 跟她比起来,他可说是“阅人无数”吧!? 苏子仪想起他拥有的无数侍妾,心头便涌起一股酸涩苦闷之感。 当她还以为自己是男子的时候,他就十分厌恶男人三妻四妾的行为,更十分不解娘和姊姊们为何能过着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生活。 现在她的身分突然变成了女人,而且是一位高不可攀、尊贵无比的亲王宠妾。 她问自己能不能接受与别的女人共用—个男人,能不能承受有一天他又看上哪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子,而将她丢弃在这华丽王府的某个角落? 答案是不能。 不只因为她的尊严不容许,更因为—— 她已经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因为爱,所以她贪心,所以她要求相属的唯一。 苏子仪因这个领悟而泪盈于眶。 她骂自己傻——竟会爱上一个不该爱也爱不起的人。 “在想什么?”他温柔的语调在她耳畔响起。 “不,没什么。” 突然觉得这样的亲匿沉重的让她畏惧。畏惧他不知是否也用相同的温柔对待其他女人,畏惧不知何时会失去这份温柔。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裸身坐起。 “等等。”赵寻修长的大手握住她圆滑的肩头,阻止她的离开。 她回头,对上他宠溺的笑容。 “来。”他像召唤一只珍爱的宠物般叫她到他身前。 她僵硬地跪坐在他面前。 赵寻从一只锦织绣袋里,掏出一套精致的黄金首饰。包括一条点缀宝石的项链、一对耳环还有一支簪子。每样首饰都精致华丽,看得出来它们不但价值连城而且是出自名匠之手。 “送你。”他眸底含笑。“这是你生平第一件首饰吧?”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坐着。 赵寻咧嘴而笑,亲手替她戴上项链、插上簪子。 他仿佛对他的礼物在她身上造成的“效果”十分自得与满意。退了一些,仔细打量着她。 苏子仪感觉他大胆的视线落在她的脸庞、颈项,一路下来,直到她赤裸的身子。 项链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穿戴”的物品。冰冷的金属与宝石与她温热的胸脯接触,带来的感觉让她极度不自在,而他傲慢的注视则彻底羞辱了她。 她跪坐在他面前,承受他的礼物,赤裸、渺小而卑微…… “喜欢吗?” 他居然还问她喜不喜欢!? 她很想把他的礼物扯下来丢到他自大的脸上。可是,她咬牙忍下来了,垂着螓首,闷哼了一声代替回答。 对她的驯服赵寻显得满意极了。他将她拉回怀中,抚摸着她淩乱的发丝,像是在奖励一只温顺的小猫。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多自大的口吻,多么霸气的拥抱呵! 乖乖待在他身边?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是要她听话当他暖床的工具罢了。 她仰起头,注视着他;“你为什么选上我?我根本连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她想知道她在他心目中,到底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赵寻。 他怜爱地抚摸她的粉颊。“因为你与众不同啊!你是个有趣的小东西,可以让我不再感到无聊的,也只有你了。” 血色倏地自子仪脸上褪去。 那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新鲜有趣的玩具。从头到尾他一直在操纵她,看尽她的出糗、苦恼、担忧,现在所有谜底都已揭晓,是不是她也失去了吸引他的唯一理由? 这样一来,他应该很快就会玩腻她这个玩具了…… 第八章 苏子仪很快就厌倦了王府里一成不变、乏善可陈的生活。 每日鸡鸣即起,梳洗打扮之后,便是伺候王爷上早朝。他走后一直到他晚膳回府,她一整天就空白了下来。 没有人能陪她聊聊天,侍妾们成天谈论的,不外乎首饰衣服打扮那些琐碎的事,她觉得自己在她们之中实在格格不入。 现下,读书成了她生活唯一的重心。 可是,读书有什么用呢?有时她不禁自问。 她已经不可能圆她的状元梦了,如果她—辈子得待在这令人窒息的穆王府里,读再多书也比不上学些刺绣、弹琴那些女人家该会的事物吧?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还是下意识地感到反感、抗拒。 当个男人多好!过去她想到哪儿就去哪儿、想大步走路、仰头大笑、和朋友秉烛夜话、谈论时事、喝酒歌唱,这些都不会有人反对;而今呢?只要她稍微大声讲话,就会引来旁人指责的眼光。 “小姐,该歇息了。”双双温柔的声音唤醒她的沉思。 苏子仪回过神,抬头看她,下意识地问:“王爷呢?” 双双的表情尴尬。“王爷他今晚可能不过来睡了。” “怎么?他出门去吗?还是在书斋里熬夜看公文?” “王爷没有出门。”双双回避她天真的视线。“也不在书斋……” 苏子仪呆愣一下,片刻,她懂了。那认知像一把利斧砍中她的心脏,让她疼得几乎窒息。 “喔!对喔!当然啦——”她挤出笑容。“他—定到别的侍妾那儿过夜了。” 她打一下自己的额头。“唉,我怎么那么笨。居然问了个蠢问题。” “小姐……”双双怜悯地瞅着她。“您……没事吧?” “没事。”僵硬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当然没事、今晚没人来烦我了,我可以早点休息了。”她像个没灵魂的布娃娃一样走到床前,脱鞋、躺下、盖上棉被。 一切表现平常,却也同时更令人感到不平常。 “小姐。”双双站在她床前,看她死命紧闭的眼,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事有多难受。可是男人就是这样,更何况是像王爷这样集权力和富贵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他可以拥有的女人自然也就多。” 她很清楚。双双说的她早就想过了。 他有一整个后宫的女人,当然不可能专宠她一个。 这—天迟早会来,只是她不知道真正面对时,会是那么地心痛。 “双双,”苏子仪睁开眼与她对视。“我懂你的意思。”她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痕。“我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不再相信,那所谓一生一世的爱恋、永志不渝的深情。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落,没有爱,就不会再心痛。 双双一点都不相信她过于平静的反应,因为她看见了苏子仪眸底的浓浓哀伤。 在王府多年,双双又怎会不懂小姐真正想的是什么呢?只是,她也无能为力呵! “那就好,小姐您早些休息吧!”双双懂得有些事不须说破的道理。 双双吹熄了烛火,放下纱帐,冷清的房里因黑暗的来临更显空虚寂寥。 一切的声响都远离之后,苏子仪睁开眼凝望着红色帐幕——无声的泪水滚入枕巾。 苏子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正走在清凉如水的夜色中。 沿着月光照耀的小径,她站在赵寻寝居外头。 为什么她会无意识地来到这里,她自己也无从解释。 他不见得会在房里。过去两个月来他每晚都睡在她房里,也许他此刻正在某个侍妾房里也说不定。 她究竟在干嘛?难道真得亲眼目睹,才会心死。 无聊!她的举动简直就如一般弃妇一样没志气。 她忿忿转身,打算回房。 蓦地,背后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她心一惊,连忙躲进一旁的草丛中。 从赵寻房里走出来的是一对浓妆艳抹而且头发淩乱的娇媚女子,她们一脸幸福餍足的表情刺痛了苏子仪的眼。 一对!?两个!?两个女人!? 那淫贼!居然……苏子仪怒气腾腾地站起来向前走。 愤怒使她的眼前变成火红一片,她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径,蓦地,“唉呦!”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不是地上,好像……好像压在某种柔软的物体上。 “啊——”她惊叫出声,往下一看,她居然是压在一对衣衫淩乱的男女身上。 她的叫声迅速被人捂住。 苏子仪转动着惊怒的大眼望着制住她的人、她想起来了,那女的是赵寻的侍妾小蛮,而那男的好像是一名侍卫。 他们,三更半夜、衣衫不整、草丛里…… 天哪!苏子仪倏地体会自己撞见什么,涨红了脸。 “子仪妹妹。”小蛮脸上在月光下看来如鬼魅般惨白。“求求你,千万别声张,要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苏子仪张着大眼,点点头。那侍卫便放开了她。 她傻愣愣地看着两人,有片刻无法自这惊恐中回复。。 “子仪妹妹,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小蛮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我和他——”她爱恋地瞄了眼身旁的男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是有意要背叛王爷,只是、只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成年累月关在王府里,每天只等着王爷不知何时宠幸的寂寞,真的太难捱了……” 小蛮低头啜泣起来,她的男人拥紧她,低声安慰。 她懂!她能体会小蛮的苦。 才一夜她就几乎要崩溃了,她实在无法想像小蛮及府里那些侍妾,是怎么熬过这漫长的岁岁年年: “你们私奔吧!”她突然对两人说。 “什么?” 小蛮停止了啜泣,那名侍卫也是一脸错愕地注视苏子仪。 “私……奔?” “是啊!私奔。”她坚定地点头。“如果你们真的爱着对方,就不要再这么畏畏缩缩,要勇敢去面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两人犹疑地互觎一眼。 “别可是了。难道你要一辈子过这种日子吗?女人的青春有限,一生中能遇见几次真爱?蹉跎了,可能就不再寻得。” 苏子仪的一番话令小蛮有醍醐灌顶之感,她觉得勇气顿生、充满斗志。 “好!我要逃离王府。”她仰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小舜哥,你愿意带我走,还是留下来,我都不会强迫你。” 总算那男人还有点胆识,他抱紧了小蛮。“要走我们一起走!” 苏子仪看着紧拥的两人,眼光蓄满欣喜的泪水、 他们让她还能相信感情美好的可能,让她觉得自己许久以来,终于做了件有意义的事。 “谢谢你。”小蛮向她道谢,然后一脸甜蜜地携着她的情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直站在当场,直到两人走了好久,她才缓步踱回自己居住的小楼。 令她讶异的是,小楼里灯火通明,许多侍卫穿梭其中,个个面色凝重。 怎么了?是王府遭窃?抑或是有刺客? 她正想不透时,双双蓦地发现了她。 “小姐!?太好了,您在这儿,我们找您找的好苦!” “找我?”她被双双兴高采烈地抱住了,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是啊!王爷突然来了。看您不在,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 他还找她干嘛!?苏子仪勃然变色。今夜他不是一下子找了两个,还不够吗!? “快,您快进去!” “我不要!” “小姐,别闹别扭了——”双双话还没说完,赵寻已赫然伫立在两人面前,冷然瞪视着苏子仪。 “你去哪儿了?”她可知他有多心焦? “随便逛逛。”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去偷看他的事情。 “逛逛?三更半夜?”他双臂环胸,勾挑眉眼。 她对他扮了假笑。“是啊!”随即走入屋里。 他随她进来,“关门!”他对双双命令,要让两人独处。 赵寻对她刻意表现的疏离蹙起眉,他不能忍受她轻忽他的举止。 他扯住她的手臂,粗鲁地将她揣入怀中。 “走开!”她用力推他。 “走开?”他不悦地低吼。“你要我走开?” “不要碰我!”她愤怒地叫道。“别用你那双碰过别的女人的脏手碰我!” 他怔了片刻,然后,突然轻笑。 “怎么?你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你在嫉妒吗?” “嫉妒!?哈!别开玩笑了!”她啐道。 赵寻仍然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双眸却盛满与他强大的手劲相反的温柔。 “你不用嫉妒。今晚我会回到你房中,表示你是特别的。”他试过了,府里最娇媚的两名侍妾,今晚却出奇的令他胃口尽失。她们的脂粉味太浓、举止太放荡、讲话太嗲、态度太低声下气——她们不是她。 赵寻的话在苏子仪耳中却有了另一种解读。 “是喔!这么说我还要感激王爷的恩宠啰——”气死人了!他那是什么态度,好像他的宠幸是她多大的荣宠似的。 她才不稀罕! 她今晚傲慢的态度已渐渐令他不悦,毕竟,他已经为她折腾了一晚。而他赵寻从未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大费周章。 “过来。”他甩开她的手,横躺在床榻上,高傲地对她命令,要求她绝对的服从。 “不要!” “你说不要是什么意思?”他的黑眸倏地眯起。 “我不要再跟你上床!” 她的话令他立刻自床榻上跃起,像一只危险的猎豹无声地走近她。 他那双阴沉的眼眸令她不寒而栗,她拚命克制自己转身逃走的冲动,勇敢面对他。 “搞清楚自己的身分。” 他没动手伤她,可言语的杀伤力却远比行动来得大。 “你走。”她捏着拳,全身气到发抖。 他—向冷然的眼此刻也染上一层怒雾。 “你想清楚了?敢赶我走,就别想我会再上你这儿来。” “那最好。”她依然嘴硬。 赵寻眸光倏寒,不发一语,甩袖离开她的房间。 她被留在一室空寂之中,依旧是一脸不肯认输的倔强。 从那天起,赵寻果然再不上她的房里来了。 苏子仪不让自己陷入自怜自哀的情绪中,相反地,她做起了一些她自认为相当有“意义”的事。 “王爷……” 一看见属下一脸惶恐的表情,赵寻已大约猜出发生什么事了。 “这次又是哪一个?”他沉下脸。 “是、是雪儿姑娘。”那名侍卫跪在赵寻面前,簌簌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这已经不是穆王府第一次发生侍妾叛逃的事了。 近—个月来,从侍妾小蛮和府里侍卫私奔开始,这种丑事已发生了不下十件,这事可说严重打击穆王府的颜面。 事出必有因。那些一向乖顺认命的侍妾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的意志,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逃出王府,这背后一定有“人”在鼓动作乱,而那个人—— 正是苏子仪。 “王爷……您要去哪里?” 看见赵寻霍然站起来,底下的人全吓了一大跳。因为他一向从容自若的神情已然消失,换上扭曲的激怒。 赵寻大步往后院走去,众人的讶异他全看不见,眼前只剩一片血红的怒海和重罚那个不听话的女人的念头。 她不该公然挑战他的权威,她不该把他的王府搞得乌烟瘴气。 她最不该的是—— 居然一个月过去了,她当真不来求他! 赵寻猛然推开苏子仪的房门。 “王爷……” “王、王爷……” 他的侍妾们惶然站起来,害怕地嗫嚅。 他微眯起俊眸,扫视室内几张桌子,几个凳子,桌子上的书简,和室内唯一不对他卑躬屈膝反而昂首挺立的女人——苏子仪。 莫名的怒气在他心头燃起。她该死地看来好得很,一点也没有弃妇该有的憔悴失意。 “这是在做什么?”他揪紧眉心。 “子仪妹妹正在……教姊妹们读书识字。”其中一名侍妾鼓起勇气回道。 “读书识字?”他嗤道。“你们学这些做什么?你们只要懂得怎样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够了。” “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们。”苏子仪开口了。说出的却是令所有侍妾们都抽口凉气的话。 “离开?你要我离开?” “是。” “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他真的动怒了。“这里是“我的”王府,群莺院是“我的”,就连你们也是“我的”。”这女人究竟搞不搞得清楚状况!? 如果他以为她会如此轻易屈服于他的疾言厉色之下,那他可要大失所望了。 “我们是“你的”女人,我们的义务只是在夜里供你发泄你那恶心的欲望。至于我们其他时间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吗?”他脖子上青筋浮现,说出的话虽轻柔无比,却更令人觉得恐怖。 “王爷……” 那些侍妾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愤的模样,不禁吓得发抖,有几个人甚至还哭了出来。 苏子仪看己方气势明显屈于弱势,不由怒从心生。 “姊妹们!别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要畏惧他的势力,我们要勇敢地说“不”!” “啊?”侍妾们面面相觑,看一眼慷慨激昂的苏子仪,再看一眼王爷绷紧的俊容,真……真的要说“不”吗? “全部出去!” 赵寻一声厉吼,结果立即分晓。 只见侍妾们慌慌张张往外跑,就怕一个迟疑就要惨遭重罚。 “你们……”苏子仪先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盟友们—个个叛逃,最后那股怨气全数转化为对赵寻的愤怒。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说不再上我这儿吗??” “怎么?”他恼羞成怒,慵懒的笑容背后带着尖锐的讽刺。“是怨我那么久没来?” “谁——谁稀罕!?”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别开脸,倔傲地昂起头。 赵寻厌恶地看了眼桌上的书简。 “诗经、唐诗,你教她们这些东西做什么?你究竟在那些女人脑子里塞了什么东西,让她们一个个都变得不听话了,就是这些天真可笑的浪漫爱情吗?” “我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笑。”苏子仪涨红了脸反驳。“她们有权利读书、有权利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可她们却经年累月地关在这小小的王府里,过着一成不变、封闭的生活。这是不对的!我要教她们,让她们知道只要拿出勇气,她们就可以对抗外在的压力,她们也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赵寻眯起眼,看着她那双充满怒火却美丽非凡的黑眸。 他不得不承认,她义正辞严的模样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焰,美丽、危险,令人屏息。 他小心藏起自己的情感,此刻不能有丝毫的让步,就算他再喜爱她,也不能容许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继续在他的地盘里蔓延。 他用轻蔑的俊逸笑容对她。 “说得真是好听。你就是用这套说辞来迷惑那些无知女人的吗?她们傻傻地照你的话去做了。结果呢?出了王府,别说是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可能连温饱都成问题。而你这个始作俑者,却在王府里稳稳当当地过着优渥生活。你真是为她们着想吗?”他讽笑道。“我看——这是你私心地想一一清除情敌的伎俩吧!?” 苏子仪瞠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胡说!你怎能把我曲解成——” 赵寻打断她。“难道我说错了?你若真相信自己说的那些狗屁道理,那你呢?你为何不走?” “我想走!”她面红耳赤地大声反驳。“要不是你变态地派那些守卫监视着我,我恨不得立刻离开;我不要再看见你!一刻都不想!” 她的话让室内顿时陷入窒人的沉默之中。 赵寻的脸色变得阴郁无比,抿紧薄唇。 “你就这么厌恶我?”他动怒了,从没遭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偏偏这是来自他唯一在乎的女子。 不!她不厌恶他。相反的,她就是太过在乎,才会无法忍受那种日夜相对,却无法碰触到彼此真心的折磨。 他不会懂得,而她也没有必要说…… 唯一的答案——是沉默。 “好,很好。”他冷笑,嘴角微微抽搐。“既然你这么想走,我就成全你。” “你愿意放我走?”苏子仪倏地抬头,僵硬地注视他冷戾的表情。 “是啊!”他勾起唇,心口的郁闷令他冷酷。“这不正是你要的?对我而言也没有损失——反正我也开始厌倦你了。” 她怔怔望住他,有许久无法移动。 没有错……她没有错……她选择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与其面对往后的猜忌、自怜,不如及早脱身。 趁一切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的…… 她硬挤出一个微笑?“太好了!谢谢王爷成全。”声音却是如此空洞。 他脸色倏地铁青,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她—眼,然后掉头离去。 他走后,苏子仪脸上的笑立刻隐没,怔怔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她明白自己应该感到如释重负,应该为重获自由而雀跃万分。 可为什么心口像被人刨了个巨洞似地难受? 第九章 苏秀才回来了。 苏子仪方才进了村口,这消息便沸沸腾腾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好奇的村民们全聚拢在她回家必经的路上,等待她的到来。 苏子仪本人当然也感受到这种诡谲的气氛了,村民们嗡嗡的低语也一一传进她耳中—— “嘿,你瞧,那个就是苏秀才耶!” “她怎么还一副男人装束?” “好想看看她做女人打扮会是什么样子!”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一定是被穆王爷给扫地出门的吧!” “好丢脸,要是我宁可死了算了……” “王大婶你怎么讲话这么毒,想当初你不是还千方白计要把你们家闺女嫁给苏秀才吗?” “吓!呸!呸!别再提这件事,想来就有气?是我们素月幸运,否则这一辈子的幸福可就完了。” 众人的议论声愈来愈大,似乎也不怕她听见了。 苏子仪苦涩地勾起唇角。看来她的事是众人皆知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么回事吧? 好不容易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她走到了家门。 奇怪?家里的大门紧闭。 她敲了敲门,过了半晌,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子仪!你回来了?”门后是玉嫂惊讶的脸庞。 “快进来!”玉嫂开了门,迅速拉了苏子仪进来后又立刻将大门紧闭。 “玉嫂,这是做什么?”干嘛鬼鬼祟祟地? “唉,近来家里一天到晚都有些无聊的人来说些无聊的闲话,咱们听都听怕了。 一定是她的缘故。苏子仪了然。 “爹、娘呢?” 玉嫂面露忧愁。“你娘被老爷毒打一顿,已经被关进柴房里了。” “什么!?”她又惊又恐。“那怎么行,我去跟爹说——” “不行啊!”玉嫂拉住她。“你现在绝不能出现在老爷面前,老爷正在气头上,看见你准会把你打死的。”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不管娘啊!” “唉,先别冲动,咱们先想想办法再说,你这么去也帮不上忙。” 苏子仪咬着下唇,恨自己的无能,却又不得不承认玉嫂说的有道理。 玉嫂将她拉进自己房里,对她说明事情的经过。 “当年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将你当成男孩子养大。那时你娘连生了五个女孩,老爷说要是这胎再生女的,就要休了你娘。” “这未免太过分了,生不出儿子又怎是娘的错,她也是莫可奈何啊!”苏子仪为娘叫屈。 “可这世界就是这么回事儿,有什么办法。”玉嫂只有摇头。“只是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希望你别太责怪你娘,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倒是我,当年是我出了这个主意——” “我不会怪娘,也不会怪您。”多年来,她早已深刻体认娘在家里所承受的压力。这么回想起来,当年她执意要娶洛仲情时,想必娘也担心受怕了好一阵子吧? “这事怎么好像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她问出困惑她的问题。 “讲起来就令人生气!”玉嫂愤慨道。“都是洛家的人传出来的,而且还讲得很难听,他们也不想想,当初你是为什么会上王府的,还不是为了要救他们的宝贝女儿!” 原来如此。 在看过洛仲情的本性之后,这一切对苏子仪而言,也不太令她惊讶了。 “算了,反正迟早瞒不住的——” 她话说了一半,门突然被粗鲁地踹开。 苏子仪的爹一脸狰狞地冲了进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一把捉住她的前襟大吼。 “爹……”苏子仪从没见过一向对她宠爱备至的爹如此狂怒的模样,不禁吓得无法反应。 “不要叫我爹!”他用力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唇角流出鲜血。“苏家不承认有你这种耻辱!” 爹的咒骂将苏子仪唤醒。她不能接受这种指控!于是她昂起头。 “我不是苏家的耻辱。生为女子,不是我的错,没有人有错,错的是你和那些重男轻女的古板观念!” “你还敢顶嘴!?”他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受到多少人嘲笑!?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笑我这冤大头,被老婆骗了十八年,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去!” “难道因为我是女的,以前我所做的一切都要被抹煞掉吗?我也曾考中秀才,也曾是苏家的骄傲啊!爹,你以前那么疼我,为什么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太不公平了! “秀才有个屁用!”他怒吼道。“我宁可你是个白痴,也不要你是个聪明的女儿。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只有儿子才能继承我苏家的血脉!” 他冥顽的脑袋是不可能理解的。苏子仪冷然注视,决定放弃说服他,可是她还是得为娘请命。 “爹,把娘放出来吧!娘年纪大了,承受不起的。” “那个贱女人,死了最好!”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爹的话不只让苏子仪震惊,更让她心寒。 结缡三十多载,居然能够如此狠心。 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冷血无情的吗?若是如此,她庆幸自己不是男人。 “我不求你了。”苏子仪瞪视父亲一眼。“我自个儿去把娘放出来!”说完她转身要走。 “你——你这孽女,给我回——”他猛地捉住她的手臂。 她正要挣脱,突然之间,苏子仪感到往后拉扯的力量消失了,她一回头—— “啊!老爷!”玉嫂惊叫出声。 苏子仪的爹已倒在地上,两眼翻白,面色血红—— 已然气绝身亡。 一夕之间遭逢剧变。 发现自己是女人——被逐出王府——回家——父亲因自己而活活气死。 替爹办完丧事,苏子仪茫然跪在牌位前。 她很难虚伪地说自己为爹的去世而悲伤。事实上,多年来看尽娘和姊姊们在爹的威权下畏缩、哭泣。也许,他的离去反而是苏家女子的一种解脱。 “娘……”她感觉娘走近,仰头看她。娘身上脸上还留着一块块被爹打过后留下的乌青。 陈氏面色苍白,木然注视着丈夫的牌位。这折磨她一生的男人…… “我哭不出来。”她突然开口,那声音空荡荡的像对女儿讲,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哭不出来,看见他死了,我竟然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娘。”苏子仪站起来,拥抱住母亲。 自她的手臂感觉母亲瘦弱的小小身子,和微弱的颤抖。耳中传来娘止不住的哭泣…… “你有什么打算?”陈氏问女儿子仪。“想嫁人吗?•” “不!”苏子仪想也不想就摇头。 爹死了一个月,生活再度步上轨道,陈氏的气色看来也好多了。不,也许从没这么好过。长年纠结的眉心舒张开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那你要做什么呢?女孩子家不嫁人……” “娘,嫁人不一定就幸福啊!” 陈氏无语,女儿说的没错。“也好,反正你爹留下的家产,也够咱们生活无虞。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想上学堂读书!” 苏子仪的答案让陈氏惊骇莫名。 “上学堂?可是……你是女的,这学堂全是男人……” “您放心,我想去的学堂在徐州。那儿的夫子很有名,而且又没人识得我,再说我也作惯男人的打扮了,不会有问题的。我很喜欢读书,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陈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为女儿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她能跳脱一般女子的宿命;难过的是,她终将无法体会生儿育女之乐。 “唉。好吧,你就去吧!”陈氏虽然忧心,却也决定放手让她自由。 “谢谢娘。”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说好友雨脉回娘家小住,苏子仪特地上宋家拜访。 雨脉在闺房里接待好友。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苏子仪也就不再避讳。 “当了娘,你却依然没变。” 宋雨脉仍是一派优雅从容,纤细美丽的模样,只是如今怀里多了个胖娃娃。 “好可爱。”苏子仪探头看一眼那娃娃,深深被那圆胖柔嫩的小脸蛋吸引住。 如果她还在王府,会不会也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一定会像他一样俊美吧?或许也会像他一样有副喜欢整人的坏习性吧? 她蓦地回神,想到自己居然胡思乱想,不禁满面通红。不一会儿,又刷白了脸。 这是不可能的事。今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却还想着这些,不是太傻了吗? 思及此,一阵阵心痛缓缓蔓延开来。 此时雨脉将孩子交给下人,那娃儿却一离开母亲的怀抱就嚎啕大哭,逼得她只得再接回来。 “这孩子,就像他那个牛皮糖爹爹一样,”雨脉忿忿地道。“就会折腾我。” 虽然嘴上骂着,苏于仪能看得出来雨脉心里其实是有一丝甜滋滋的。 “你很幸福。” 子仪的话让雨脉怔了一下,随即满面通红,失了往常的镇定。 “才不呢!还是你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是啊……”她怅然答道。 雨脉挑起眉眼。 “怎么?难道你忘不掉那个穆王爷?”她和丈大曾见过赵寻,知道他是个俊美无俦又深沉难测的男人。 “我是无法忘记他,也许永远也做不到,可是我知道要跟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要我日夜等待着他的宠幸,还有跟上百成千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我宁可放弃。他太尊贵、太遥远了,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 “还没试过,你怎么就放弃呢?” “难道你认为他有可能为了我一个女人,舍弃后宫佳丽三千吗?那么多女人渴望他,他有可能永远专心一意地爱我吗?” 雨脉沉默下来,无话可说。 苏子仪咬唇不语。片刻,抬起头挤出一抹微笑。 “好了,别说我了。你丈夫呢?怎么没跟你一同回娘家?” “我不准他来。”雨脉皱起眉。“他一天到晚只会来烦我。” “他有可能不来找你吗?我看他一刻也少不了你。” 袁睿的醋劲苏子仪可是领教过的。在她还是男儿身时,就因为让他见到她和雨脉过于亲密的模样,而引来一阵误会。 想起来,雨脉似乎一直知道她的女儿身分…… “这么多年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实在太不够朋友了,害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太早告诉你,那还有什么趣味?”雨脉闻言嫣然一笑。 看着雨脉无邪的笑靥,子仪心头窜过一阵寒意。 这女人真的……好可怕! 突然,她们身后响起一声巨吼。“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头一看,是妒红了眼的袁睿。 “你居然让这个男人登堂入室,两个人还共处一室,你——你……” 他认得苏子仪的脸,那正是差点抢走他老婆的文弱书生。一时之间,他被嫉妒淹没,根本脑中一片空白—— “笨蛋!”雨脉冷冷瞪他一眼。“子仪是女人。” 袁睿反应不过来,只是僵直地站立着。 雨脉刚刚说了什么?女人? 他定睛一看,瞬间瞪大了眼,下巴差点掉下来。 苏子仪此刻正穿着一身女子服饰……啊……怎么会这样!? “我们女人家聊一点体己话,你闯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啦!”雨脉面露不悦,出口赶人。 袁睿一来还未自震惊中回复,二来自知理亏,只好讪讪地说:“对……对不起。”然后摸着头走出去。 他走后,雨脉房里爆出两个女人的大笑、 夜深时分,赵寻独自走进她曾住过的小楼。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一室凄清。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是她噘唇瞪他:“走开!”的模样;是她义正辞严怒斥他:“女人也有权利追求幸福。”的模样;是她嫣红的双颊;是她融化在他怀里的诱人姿态…… 他伸出手想拥抱些什么,然而握住的却只有虚无。 从不曾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他,居然也懂得想念的滋味了。 坐在床榻上,他怔怔出神,顿时无数缠绵缱绻的记忆涌入脑海,而她—— 却已不在。 他紧紧握拳,突然感到气愤,用力扯落了床上的绣被,发泄似地怒吼出声。 倏地,枕巾下现出一套黄金首饰,孤伶伶地躺在那儿。 他感觉自己正如那套首饰,华丽、价值连城,却是被毫不犹豫的舍弃了。 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她的清高、她的固执! 该死的他居然忘不了她! “王爷?”双双走进来,看见赵寻在房里,吃了一惊。 赵寻僵冷着俊容,不发一语。 双双瞄了眼满地狼藉,和赵寻手中捏着死紧的子仪姑娘的首饰。她在王府多年,熟知王爷的个性脾气,心里多少明白了主子暴怒的原因。 “呃……我进来打扫一下子仪姑娘的房间。”双双挤出一抹笑。 “没有必要。”他严厉地低吼。“反正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完,甩头就要走。 “听说她回家以后,被村里的人嘲笑,日子很不好过。”双双突然开口。 赵寻身子顿时僵住。虽然并未回头,却也没再往前走。 好在她一直有派人注意子仪姑娘的近况。双双在心里暗笑。 “她爹还为了她的事,给活活气死了。”双双继续提供情报。 “那个女人的事与我无关。”赵寻沉声开口,重新跨出步伐—— “她现在在徐州的学堂读书。”双双平静地投下这个炸弹。 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 “你说什么!?”赵寻倏地转过头,恶狠狠地抓住她的手。 “子仪姑娘真是很好学不是吗?”难得双双在他严厉的视线下还从容不迫。 “可是这么做也太大胆了点儿,虽说她习惯男装,可毕竟一个女孩子家混在一堆大男人中间,朝夕相处,就算不被识破,也难保不出什么乱子,您说是不——” 双双话还没说完,赵寻就脸色铁青,咒骂出声,忿忿甩下她转身离去。 双双目送主子匆忙的背影,渐渐地再也压抑不住直往上弯的嘴角。 学堂里的人对她都很好。 虽然还来不到十日,大伙儿就十分熟稔。她没告诉任何人她是女人的事,好像也没人识破。 不知这是她的幸运还是悲哀,苏子仪苦笑。 “子仪,夫子刚教的这段,你可不可以解释给我听?” “不不,子仪,别管明景,你先来帮我!” “子仪……” 苏子仪在学堂里程度甚佳,加上个性温和亲切,自然成为众人求助亲近的对象。 “嗯,一个一个来;”她温柔地微笑。 与同窗切磋学业是她最快乐的时刻。她十分庆幸自己作了正确的选择,继续这么过着平淡却有意义的生活,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忘记他的。 她一定能的,只需要再一点点时间…… 苏子仪尽量让自己忙碌,好没有时间去作白日梦,只是每到夜里,属于过去的梦境,还是不时会回来纠缠。 她梦见他,梦中的她回到王府,在他房里与他缠绵,他在她耳边深情低语,说他不要其他女人了,只要她一个。 数夜后,她的梦回到学堂。她正端坐读书,他就这么突然闯了进来,狂怒傲慢地扫视简陋的学堂。然后他看见她了,直直大步向她走来,不由分说就粗暴地将她扛在肩上带走…… 醒来时,苏子仪的身子因兴奋和恐惧而汗湿。 不!她只是作了个恶梦,绝不是她心底愿望的反射,她没有在期待他来找她。 况且,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吗? “子仪,帮我看看……”同窗的叫唤惊醒了她飘远的思绪。 “不,先来我这儿!” “喂,我先的!” “我比较急!” 两个男人为了争谁拥有苏子仪的优先权而吵了起来,甚至一人拉着她的一只臂膀,开始用力拉扯…… “放手,好痛!” 她的哀嚎没人听见,眼看手臂就要被人拉脱臼了,她心里充满恐惧。 “你们在做什么!?”夫子威严的声音介入。 一瞬间众人停止了动作,抬起头—— 真正令所有人屏息的,是站在夫子身边的玄衣男子。他有种天生的矜贵优雅,慑人的气势与俊逸的面貌,令人一望即知并非普通人。 苏子仪惊愕地张开嘴。若说其他人是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她则是一颗心仿佛升到天上,又重重摔落谷底。 他来做什么!? 自进门那刻,赵寻的目光始终不曾自苏子仪身上移开。他森冷的目光落在她被两个男人握住的手,黑眸微微眯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怒意进射而出。 就像……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就像她梦中的情景—— 苏子仪整个人绷紧了: 会吗?再来他真会如梦中一样,将她带走? “放开她。”他轻声命令,正因为轻,反而更增添了恐怖之感。 苏子仪立刻感到手臂上的拉力消失了。 看来就算不言明身分,他自然散发的尊贵仍令人不由自主地听命行事。 “各位,这位是……是……”夫子看来相当紧张,结结巴巴地想介绍这位贵客? “不必了。”赵寻高傲地一扬手,阻断了夫子的话。“你们都下去,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是!是!”夫子连连点头。“还不走!”他对学生们喝斥。 一下子人全散光了,只剩苏子仪僵立在原地。 她知道反正是躲不掉了。 “你来干嘛?”她先发制人,戒慎地瞪视着他。 他不悦地睥睨着她,仿佛她这简单的问题已触犯了他。 “你闹够了没?跟我回去。” 苏子仪一下子被他的话怔住,但随即一股狂怒席卷了她。 他凭什么用这种轻蔑的,就像对待一个无知幼儿的态度命令她!? “我不回王府。我早就说过了,我——” “回不回王府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他傲慢地打断她。 “我就是不走,我喜欢这里,我要待在这里,你又能拿我怎样!?”苏子仪更气了。 “我能拿你怎样?”他冷笑,眸底掠过一抹嗜血的残暴。“别忘了我是谁,你以为我奈何不了小小的一间学堂?” 苏子仪瞪大眼。“你……你威胁我!?” 太可恶了,他怎能滥用权势! “我说过了,跟我走。”他哼道,态度自负到了极点。“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什么跟什么嘛!?他居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又没做错什么! “当初是你自己同意让我出王府的耶!”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赵寻抿紧唇,神色有些不自然。 过了半晌,他只给她几个字—— “我后悔了。” 苏子仪愣住,然后暴跳如雷。“什么叫你后悔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食言而肥!言而无信!卑鄙小人!你——你做什么!?啊——” 她一连串的咒骂倏地化为尖叫连连。因为赵寻根本就不听她说了什么,直接将她扛上肩,整个带走。 室外—群张目结舌的书生全盯着这极不寻常的一幕,人人呆若木鸡。 “救命呐!明景!夫子!快救我啊!” 尽管她连连尖叫,所有人仍动也不动,对眼前诡异至极的景象反应不过来。更何况赵寻阴沉冰冷的怒颜,已成功地吓阻了任何人的蠢动。 “人我带走了。”他只酷酷地丢下这句话。 “是。请慢走。” 天啊!夫子居然还傻傻点头,很有礼貌地目送他离去? 要不要顺便说“请慢用”啊!? 太离谱了,这群百无一用的书生! 第十章 恶梦——成真。 从学堂回王府的路上,苏子仪一直未自震惊中回复,直到被他揣进房里,粗暴地丢在床榻上,她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不要回来!让我走!让我走!”她从床上弹跳起来,疯狂地槌打着他。 “你闹够了没有!”赵寻巨吼一声,攫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制在身下。 “是你在闹好不好!”她不甘示弱,吼了回去。“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还捉我回来做什么!?放我走!” 她的一句“没关系”彻底激怒了他,他露出邪恶扭曲的表情,狠狠瞪视着她。 “有没有关系是由我来决定,不是你。” “你不是说已经厌倦我了,为什么还——” “住嘴!女人!你的话太多了!” “我不住嘴!你不能不讲道理啊!你这样——呜——” 他想也不想,低头以唇制止她仍聒噪不停的小嘴。 嗯,睽违已久的亲吻,果然比听她唠唠叨叨讲什么大道理好太多了。 他欲罢不能,加深了那个吻,直到两人都有些晕眩了。 “你……”好不容易他稍稍放过她肿胀的唇,她已经气若游丝。可话虽如此,她还是无法不注意到——“你……你的手在干嘛?不、不可以……” 他竟在撕她的衣服! “谁叫你再穿男装的!”他嘶吼,“以后不准!这么丑的衣服,我不许你再穿!” “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一声布帛的撕裂声,她身上的衣服被他全毁了。 苏子仪骇怕莫名,她没见过他这么失控的模样、他不是一向自制而优雅?纵然动怒,也只是以冰冷面貌示人,怎么会—— “你跟那些男人住在一起多久了?”他阴沉的声音自她胸前传来。 她低头看他。只见他锐目眯紧,审视着她全身赤裸的肌肤,像在检查什么一样。 被他放肆的目光扫过,苏子仪全身燥红至发梢。 “你问……问这个做什么?你……想怎样?” “他们知道你是女人了吗?他们……可曾碰过你?” “不……不知道,没有啦!” “你说谎!”他暴吼一声。“我明明看见两个男人抓住你的手!” “那只是同窗之间的打打闹闹,没什——” “你跟男人打打闹闹!?”他看来更生气了。 苏子仪噤声,害怕地望着捉狂的他。 “你想怎样?” 他冷冷瞪着她被男人粗鲁地拉扯造成的乌青,蓦地用力捏紧。 “啊!好痛!”苏子仪大叫。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手,在她手臂上留下比原来更大片的瘀青。 她惊恐地张着嘴。 老大!他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想抹掉别的男人在她身上造成的痕迹吧!? 他真的发疯了。 “你疯了!”她直言不讳。 “我是疯了。”他低头,居然开始亲吻她手上的青紫。“是你逼我的。” “不要……”他的唇在光裸的手臂上制造出骇人的热潮,让她不安极了。 “你不要我要。”他的声音是低沉、难抑的。 他的唇舌攀沿而上,一路在她腋窝、颈项、耳垂洒下一串火花,当他来到她敏感的蓓蕾时,她低喘出声…… 奇怪的是,她居然也感染了他的激动。 她在高潮中指尖深深掐进他结实的背部,难耐地喊叫出声—— 赵寻被她痉挛不止的甜美紧紧包覆着,失控地加强律动的深度,终于满足地在她体内释放。 天……紧紧拥抱的两人都被刚刚的经历撼住了。 那是他们此生最放纵、最极致,也是最全盘失控的一次。 想到方才的一切,赵寻忍不住激动地吻住她因讶异而微启的红唇。 “够……够了……”感觉他邪恶的昂扬又在她体内复苏,吓得子仪立刻推开他。 他未免太可怕了吧! 她的惊慌逗笑了他。 赵寻终于退出她的体内,却仍然没放开她,反而紧拥住她,将头埋入她的发中满足地吸一口属于她特有的味道。 “你干嘛?”她羞红脸,为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心跳不已。 “我决定了。”他抬起头。闪亮如星辰般的黑瞳瞅住她,“我要你作我的王妃。” 什么!?苏子仪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说好,说你很高兴……”他低柔喑哑的嗓子有着催眠的效果,若加上他怜爱地抚弄着她秀发的修长手指,让她脑子变成一团浆糊,这样一来…… “不。” 她的回答却使他的笑容倏地僵住。 “不!我不想作你的王妃!” 赵寻的脸倏沉,转而被阴鸷占满…… 居然会有女人拒绝当他的王妃!?赵寻气得不发一语,下床穿衣。 他一生要什么有什么,财富、权势、外貌、女人,全是轻易地任他予取予求。 而今天他竟被一个女人拒绝? 胸口一股郁闷之气无法宣泄,他重重一记铁拳槌在桌上。 “你究竟要什么!?”他转身怒视她。 苏子仪以绣被遮掩裸身,坐在床上,定定看着他发怒的模样。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考虑片刻,却又倔强地咬唇不语。 赵寻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我管你要什么?”他轻讽,勾起唇角。“不管当不当我的王妃,反正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话落,他甩头而去。 她仿佛下定决心才说出口的喃语,却在此时飘入他耳里。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 他在门口僵立了片刻。 “全心全意?你要我为了你一个,放弃其他女人?”他冷嗤。“你未免太贪心了。” 子仪木然盯住他乖戾的面容,心头的渴望渐渐转为死灰。 “是吗?”她自嘲地笑笑。“也许我真是太贪心了吧,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赵寻寒着脸,瞪视她平静而苍白的容颜。 她不再理会他,躺进床榻里,闭上眼睛。 他伫立许久,终于掉头离去。 “傻子,早知会是这样的,不是吗?”她张开眼,喃喃骂着自己。 何必还抱着一丝期盼?何必还要自取其辱?为何还相信会有奇迹出现? 傻,也许是唯一的原因。 她没想到尽管发生了那夜的决裂,他仍执拗地要娶她为妻。 这几日王府果真热热闹闹地办起喜事,四处是红烛彩带,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只不过,这份喜气并没有感染到被软禁的新嫁娘。 “子仪姑娘,您别动来动去,这样我怎么好好为您上妆?”双双一面要往苏子仪脸上扑粉,一方面还要捉住不断蠢动的她。结果是左支右绌,化个妆花了快一个时辰还搞不定。 “别动了,再这样下去,会赶不上拜堂吉时的!”双双急了起来。 “来不及最好!” 双双叹口气,早知道会是这种答案。 “别再乱动了喔!”双双只好使出威胁的手段。“再这样我就叫侍卫进来把您绑起来。” “你不敢!”苏子仪讶然张大眼。 “喔?您可以试试看。”双双眯起眼。 苏子仪在她眼中看不出任何软化的迹象。她是认真的! 苏子仪闭上嘴,不再反抗,却鼓起腮帮子。 双双忍住笑,开始为她点上胭脂。 “我说你干嘛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能成为穆王妃,可不知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呐!” “我才不稀罕!” “啊,别动!” 好不容易上完胭脂,双双又问:“为什么?王爷不英俊吗?您可真挑,这样的良缘都要推掉。” “我倒宁可他不要那么英俊、那么富有。我宁可他是个平凡人。”她失神喃语。爱上一个不凡的男人,注定要伤心的。 “瞧你说那是什么傻话!”双双咯咯笑出声。“哪有王爷不嫁,宁愿要一个平凡百姓?” 苏子仪苦笑。 对,在世人眼中的她确实是傻。 “王爷就一定好吗?平凡百姓三妻四妾就够糟了,更何况他还有一整个后宫呢……”子仪自言自语。 双双眨眨眼。她听到苏子仪说的,可是—— “咦,您不知道吗?王爷已经……” “已经什么?” “不。”双双捂住嘴,用一个笑容来掩饰失言。“没什么啦!” 还是别太早泄密吧!日后看她惊喜的样子一定更有趣。 “好了,瞧,您多美啊。”双双让她看铜镜中的自己。“今天您是最美的穆王妃。” 镜中那个一身凤冠霞帔,浓妆艳抹的女子好像是另一个人。 她真的就要嫁给他了吗?苏子仪感觉不到任何真实感。 “好,我出去交代一下,您先在房里等一下,马上要拜堂了。”双双说完,就留下她一个人出去忙了。 她呆望着镜中人许久,突然间回过神来。 不,她在发什么呆,她才不要就这么任他摆布! 要逃的话,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当然不能从正门出去。她拉起沉重的裙摆,往窗台边跑去。 往下一看,她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不会有问题的!又不是没跳过,死不了人的。她安慰着自己。 可是……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上次可是跌得鼻青脸肿、血流如注,很痛耶! 一点痛算什么,比起一生的幸福简直微不足道 “好吧!”她下定决心,双手扶住窗框,爬了上去。 “该死!”突地,—声暴吼贯入她耳中。 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滑,身子眼看就要往下坠—— “啊——”苏子仪尖叫一声闭紧眼,准备承接摔落地上的重击。 咦!?再次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赵寻气得铁青的脸。 “你……你果然又……该死的!你怎么就是这么蠢!难道上次躺在床上十几天动弹不得,还不够给你教训吗!?” 苏子仪自己也被刚才的情形给骇着了,惊魂不定,心脏还怦怦跳个不停。 “我……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成亲前见面不……不是与礼不合吗?” “去他的礼法!”他从未这么被吓过,是以脸色始终好不起来。“要不是我早猜到你又会有这种愚蠢的行为,现在你早摔死了!”他将她粗鲁地丢到椅子去。 “认命吧!”赵寻手臂支着椅背,将她困在小小的空间里,恶狠狠地警告:“你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要她认命!?“我才不要!”苏子仪是有傲骨的,她踢腿正中他的胫骨。 “你到底要怎样!?”他没被她的花拳绣腿所伤,倒是被彻底激怒了。 “放我走!” “我都已经照你的要求把府里的侍妾全送出府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才不管你怎么……” 咦……等一下,他刚说了什么!? “你……你……你……”她结结巴巴地就是无法把话说完,因为,他刚刚讲的话太令她惊讶了。 “没有别的女人。”他的表情霎时变得认真而严肃。“以后也不会有了,我只要你—个。” 刹那间,苏子仪脑中一片空白。 暗自期盼那么久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这般惊心动魄,让她不知身在何方。 “怎么可能……”一定是梦吧!那个她作过好多次的梦……她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一下,“唉哟!”好痛! “你在做什么?”他既无耐又好笑地瞅着她瞧。 “为什么?”她没有回答反而傻傻地抬头问他。 他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反正也不可能找到比你还有趣的女人了。” “只是……”她试探地扬起眉。“因为我有趣?” 他的表情更僵硬了。 “当然——还有,嗯,你也还蛮……唉,可爱的。” “比我美的女人多得是。” 赵寻板起面孔。 “你别抬杠了好不好,你不是最美的,却是最让我——”他及时止住。很难得的,他居然微微红了脸。 “让你怎样?”她放胆偎进他胸膛,柔声娇嗔。 老天,他赵寻这回真是栽在这女人身上了。 他蓦地勾起唇角,目光柔了下来,缓缓抚摸她仰起的小脸。 “你都知道了,何必再问。”他的语气很无奈,有种豁出去的味道。 “我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想当初她被他欺负得多惨。 “我——”他开了个头,可下一个字就在唇边滚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怎样,说啊!” “我、我……”太难了,他说不出来,却已冒出一身冷汗。 “来嘛!勇敢一点!说出来!快!”她努力鼓励他。 “你在耍我!”他眯起眼。 “算了,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你别指望我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子仪红唇一噘。 这小妮子!居然学会了拿乔!? 他低叹,重新把她拉入怀中。 “我爱你。”他温柔的低语回荡在她耳畔。 子仪静静栖靠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又是一场梦。若这是梦,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他无奈地问。 她是抬头了,也说出了三个字,却不是他期待中的。 “真的吗?”她不确定地望着他。“你真的爱我?你有那么多女人,我又不漂亮、又没女人味、又固执、又……” “够了!”他堵住了她的嘴。“我只知道我从未对任何女人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我所不知道的嫉妒、占有欲、失落、狂怒、心跳加速,这些混乱到连我自己都深恶痛绝的感觉,只有你,让我一次都尝够了。” 她痴痴地望着他,听他说了一大串,她整个人好像飘浮在空中,快乐的回不了地面。若不是他还抱着她,她恐怕要飞走了。 “别只是傻笑!”赵寻低骂。“说些什么啊!”这女人,真要把他踩在脚底才甘心吗?可恶的小恶魔! “说?说什么?”她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只会呆呆傻笑着。 赵寻脸上乌云密布。 “说!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他恶狠狠的掐住她的臂膀。 苏子仪回过神来,咯咯地娇笑着,她一点也不介意他凶巴巴的语气,反而主动地用双臂围上他的颈项。 “我爱你!爱你!爱你!我最爱你了!”她毫无顾忌,尽情地在他脸上又亲又吻,大吼大叫着表达出她最真诚无伪的心情。 赵寻呼出了一口长气。此刻他才深深体会方才的那一秒,他有多么紧张。 他真是无药可救地爱上这个女人了。 不过无妨,她就快成为他的王妃了。 赵寻拥紧了怀中的人儿,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他的王妃突然开口。 “当然,那棵姻缘树、七夕、雨夜……当时我吓出一身冷汗,以为我有断袖之癖。”赵寻想起初相见那惊心动魄的景象,不觉莞尔。 “咦?”她在他怀中猛然抬头。“真的?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不正常!” “看来那棵树说不定真有神奇的力量……” “嗯。” “王爷,吉时快到了。”双双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先出去了。”他微微推开她,“也该去看看你娘和你姊姊们到了没。” 苏子仪闻言睁大眼。“你把我娘请来了?” “当然,我岂会随随便便就将你娶进门,你娘家的人我自会好好安置。” 她说不出话来,从未想过他会如此认真用心…… “你哭什么?”赵寻皱眉看着她湿润的大眼。 “谢谢你!”她水漾的眼感激的仰望着他。“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娘一直对把我以男子养大的事心存愧疚,她一定很开心可以见到我出阁的。” 赵寻轻咳了声,还不适应他的女人对他展现的柔媚风情,不过那感觉……还真不赖。 原来,疼宠一个人居然能带给他这么大的喜悦,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别哭了,叫双双帮你打点一下,一会儿娘来了,一定很想看看你新嫁娘的美丽模样。” “嗯。”苏子仪抹抹脸,用力点头。那粗鲁的姿势还是没有一点女人样。 赵寻不禁勾起一抹苦笑。也许在外人眼中,他这个王妃不是普通的怪,可是他此生爱的也就只有她了。 他正要起身走出去,忽地想到什么,又蹙眉看她。“你,不会再逃了吧?” 他的不确定令她开心的笑弯了眉眼。 “不会了,既然是姻缘树把我们绑在一起的,再逃,也没用,不是吗?” “想不到我堂堂穆王爷,也要靠古老的乡野传说来绑住自己的妻子。”赵寻无奈地耸耸肩。 苏子仪开怀大笑,拉下他高大的身子,主动献上安慰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