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龙讽爱》 第一章 杭州自古为繁华胜地,城内的西湖更是古今文人雅士驻足咏叹之圣地。 在那西湖畔的梅家弄乃青楼名妓汇集之所。梅家弄内的各个院子全是极尽奢华的雕梁玉砌,而其中最闻名的要算是凝香阁了。 凝香阁位处于梅家弄的最里端。金漆篱门之内是精巧雅致的庭园,和清幽的几座院落。 若论豪华气派,凝香阁并非顶极。但凝香阁却足达官显贵、富贾巨商的最爱。只因在这凝香阁内,有着江南最美的女子--花魁季荭凝。 时值暮春,花灯初上。梅家弄各家院子传出阵阵丝竹和欢笑之声,伴随着歌妓美妙的曲音,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之象。 凝香阁内早已坐满寻欢作乐的男人,凝香阁的彷母艳娘正穿梭在各桌酒客之间,忙得不亦乐乎。 “艳娘,荭凝姑娘呢?何时出来让我们兄弟见上-见?” “是啊!请庄凝姑娘过来。” 几乎每个厢客的客人都会问上这个问题。而艳娘对这样的要求则回以圆滑的媚笑。 “各位爷儿们,别急。红凝还在红楼那边忙着呢。一会儿有空,一定过来向您敬酒。” 其实花魁荭凝岂是随便能见得的。说一会儿有空不过是鸨娘的推辞,来客自然也心知肚明。这红楼是花魁居住的别苑,只接待真正显赫的高官巨富。 因此没人会对鸨娘的话当真,更不可能不识相的硬是要荭凝十场。寻欢作乐嘛!只要玩得尽兴,不撕破脸,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这艳娘一向与官府的关系极好,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可没人敢闹她的场子呐! 艳娘一路招呼着客人,一路往红楼走去。 推开金漆乌木门,艳娘端上最娇媚的微笑。 “沐王爷、曲大人、段大人……”她屈身服了服,从位阶最高的一一唤起。厢房内坐的也不过四个男人,但个个位高权重,气势也颇不凡。 这时艳娘瞧一眼坐在王爷右侧的男子,是个生客。凭她识人不忘的本事不可能忘记这男子。更何况,这样伟岸俊朗的人,她是怎么也会记得的。 “这位爷,是第一次光临吧?”艳娘嫣然一笑:“怎么称呼呢?” 男人冷冷地回视她,默然不语,兀自傲慢地低头饮酒,根本不把艳娘放在眼里。 艳娘的笑顿时僵在嘴边。 还没见过哪个来寻欢的男人这么冷冰冰的…… 此时沐王爷笑着对艳娘道:“这是我的小老弟,姓陆。你唤他陆爷便可了。” 王爷是艳娘的熟客,见着她的尴尬,心生怜惜,主动化解了僵局。 “我这老弟不爱此道,这回是我硬将他拉来的,你只要好好伺候他酒菜便行了。” 艳娘立即会意。什么样的客人她没见过?就算上门来的客人意不在美色,她凝香阁还是有能力提供全杭州城最顶级的酒菜和歌舞。 “没问题。”艳娘讨好地笑道。“一会儿我替各位爷准备几道本店主厨新发明的菜色。再叫姑娘们唱几支小曲儿,跳舞来给您助兴。” 艳娘正准备退下,沐王爷唤住了她。 “艳娘!” “是,王爷还有什么吩附?” “要荭凝过来。”沐王爷脸上出现急迫、渴切之神色。 这沐王爷三天两头的往凝香阁跑,为的还不是贪恋花魁的美色。艳娘娇媚地一笑。 “行了,行了,不用王爷交代,我早叫荭凝准备了。” 艳娘屈了屈身子,即走出了厢房。 沐王爷满眼期待,不只是他,同席的曲、段二位官爷也是-脸急色模样,只因能见到季荭凝。 只有陆皓腾始于不耐烦地皱着眉。 “皓腾老弟!”沐王爷拍拍他的肩。“你长年在关外打仗有所不知,这荭凝可真是人间绝色哪……” “是啊!荭凝姑娘真可说是国色天香……” “艳若桃李,粉雕玉琢……” 一旁的曲、段二人也一脸神往不已的爱慕表情。他们的心全为-个女人骚动不已。 陆皓腾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是怎样的女人可以把朝中一向清廉睿智的沐王爷和曲、段二位大入迷得丧失心神!? 再美,也不过是个妓女罢了。 他的眼底出现一抹轻鄙…… 艳娘提着裙角,匆匆跑上红楼,来到荭凝的闺房。 “荭凝,好了没呀!沐王爷在等着你呐!” 相对于艳娘的慌忙急促,梳妆台前坐着的女子只是淡然地瞄了她一眼。 “嬷嬷,急什么?让他等吧。” “那怎么成?”艳娘跺脚。“他可是沐王爷!” “沐王爷又怎样?”庄凝轻鄙地一笑,“难不成等不到我,他会走了不成?”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闪着淡讽,红艳饱满的樱唇只是微微扬起,便有无限风情,惹得艳娘和一旁服侍的婢女杏儿也不禁看傻了眼。 “你这孩子。”艳娘拿她没辄,只有叹气。“真是被那些男人给惯坏了。” 这是实话,哪有烟花女子能像荭凝这样高傲矜持? 接不接客得看她的心情,和那个客人又要看她的喜恶。连要她敬酒都不可能了,姣美的身子更别说,根本连碰都不能碰。 可偏偏男人见了她就像蜜蜂见了蜜糖似的,赶也赶不走。她愈是傲慢、愈是遥不可及,就愈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快打扮打扮吧!沐王爷可是急着见你哪。”艳娘苦着脸哀求。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自襟前掏出一串温润的珍珠项炼。 “唉呀!瞧我这记性!荭凝啊,这是沐王爷刚刚私下交给我的,说是要送给你的。”艳娘将珠宝放在荭凝的梳妆台前,那一颗颗圆满的珍珠散发出令人屏息的光芒。 “哇!好漂亮!”站在荭凝身旁的杏儿不禁赞叹道。 “可不是嘛!”艳娘欣羡地说。“这串珠子少说也要上百两。” “上百两!?”杏儿的眼睛张得好大。 “荭凝,你瞧沐王爷对你多有诚意,待会儿可别怠慢了人家!”艳娘仍不忘交代着。 “知道了。”荭凝淡淡应道。“艳嬷嬷,你出去吧!我准备一下,一会儿就下去。” “好!好-我去下面看看场子,待会儿再上来!”艳娘喜孜孜地说道。心想荭凝看在那条珠炼的份上,今晚准会好好伺候客人了。 艳娘走后,荭凝让杏儿帮着换装打扮。 也不过是轻扫黛眉,点上绛唇,整个人出落得更加娇艳动人,不可方物。 杏儿小心捧起那串珠炼,正打算为荭凝戴上,她却摇手。 “杏儿,不要了,收起来就好了。” “为什么?这串炼子那么美,你不喜欢吗?” 荭凝只是漫不经心地瞄一眼,冷嘲地勾起唇角。 “它是很美。再美又如何呢?男人送礼物、给钱,想要的,还不是我的身体罢了。” 荭凝注视镜中的女人。赛雪的脸蛋,精致的五官,玲珑的身段。她晓得自己是美丽的,却也恨自己的美。要不是生得这样的容貌,也许她能平平淡淡地过着清苦但安适的一生,而不是落入青楼,过这送往迎来的日子。 对那些迷恋她美貌的男人,她只是不层。在凝香阁多年,她早就看尽世间男子薄幸、好色、贪婪的嘴脸。就是因为男人的色欲,才造就这许多可怜又可悲的青楼女子。 “荭姊……”杏儿为庄凝话中的讥诮而无措地眨眨眼。 “算了。我只是发发牢骚。”她淡然一笑。“把珠炼收起来,咱们该下去了。” 艳娘跟着荭凝步下红楼,一路上仍不忘提醒她。 “今晚的客人除了王爷还有曲、段二位大人,另外还有位爷姓陆。”艳娘想起那名男子的冷淡不禁皱起眉头。“他傲慢得不得了,我看他很难搞……” “是吗?”荭凝不甚在意地应道。 会有多难搞!?她讽刺地想。男人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在她面前能傲慢得起来的! 荭凝一进门就见到那名男子。 他坐在沐王爷身旁。面色黝黑、浓眉大眼,体型精壮粗犷,五官称不上俊美,眼中所透露出的威严和冷峻,则让他散发出一抹深沉且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 “荭凝!” “荭凝姑娘!” 王爷和曲、段二位二人一见她进来,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急切的模样,在荭凝眼中就像三只摇尾乞怜的忠心狗儿。 只有那男子还是镇定地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 “王爷、曲大人、段大人。”红凝朝三人福了福。 抬起头,她看见那男子漠然地瞄她一眼,竟随即栘开视线,仿佛视她为无物。 她挑起了秀眉。 居然有男人不看她!? “这位是陆爷吧?” 她看着他,陆皓腾哼了声,算是回答。 荭凝从未碰过这种漠视,她不得不承认,那男子勾起了她的好奇。 “荭凝,为爷儿们唱首曲儿吧!”艳娘提议着。 “好啊!”她温驯地应道。心头却在转着和驯服完全不相干的念头。 她要试试那男子的定力到底有多强。 荭凝不只唱了曲儿,纤柔的身子还依着旋律曼妙地舞动起来。 满室萦绕着她美妙的曲音,娇美的红影,把在座男人的心全勾动了。只见曲、段二人微张着嘴,粗喘地吸气,在荭凝刻意施展的媚术之下,全无招架之力。 荭凝的眼里只看一个人。 他居然不看她跳舞!? 好不容易一曲方歇,荭凝止住了身子,气息微喘着。 “荭凝姑娘,瞧你累的,来休息一会儿吧!” 沐王爷心疼美人儿,出言邀请她坐在自个儿身旁。 荭凝淡漠地回视沐王一眼,随即将视线调回那男子身上。 “谢谢王爷。只不过,荭凝似乎冷落了这位爷了。” 她轻栘莲步,走向陆腾,眼底闪着决心。 除了陆腾,在场的人全傻了眼。花魁庄凝还是第一次主动坐在客人身旁。 “这位是陆爷吧?” 她香甜软馥的气息喷在他脸旁,让他要忽视也难。 陆皓腾直视眼前的美人,却毫不动心。 只是个娼妓,他心底轻鄙地想着。 “陆爷,您好,我是荭凝。”带着刻意诱媚的嗓音,荭凝心底的倔气一起,柔软滑细的小手竟轻轻搭在他粗砺的大手上。 四周传来细微的抽气声。 荭凝克制着将手抽回的冲动。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向讨厌男人的碰触吗? 荭凝正呆愣时,耳边传来男性粗鲁的低吼。 “放开!” 她抬头。 他看她的眼中净是轻蔑不层的注视,如尖针般刺中荭凝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她咬着牙,指尖在桌下深掐入掌心。此刻她恨不得用指甲划破他高傲的俊脸,但她反而对他绽开个妩媚的笑靥。 “陆爷不喜欢荭凝吗?” “走开。” 陆皓腾不耐地甩开她的手。 季荭凝瞠大眼。他居然敢要她走开!? 她的小脸因羞愤而涨红,霍地起身。 “荭凝-”艳娘连忙唤她。 然而已来不及了,季荭凝已经忿忿地转身步出了厢房,留下一室愕然的宾客。 “真对不起啊……这丫头,我去说说她!” 艳娘狼狈地解释着,也匆匆追着荭凝而去。 荭凝坐在梨花木床上,清丽的脸上全是怒意。她紧着绣花枕巾,那表情好似将它当成了某人的脖子一样。 “荭姊,你别气了。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你也该气消了吧!?”婢女杏儿走进房来,摇头叹息。 “气消!?”荭凝咬牙道。“怎么可能气消,想到那男人那副嘴脸就恨不得杀了他。践什么嘛,臭男人,他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 杏儿无奈地苦笑。 “你的气没消,艳嬷嬷的火气更大呢。昨夜你把贵客丢着,甩头就走,可把她气炸了。” “我才不管这些呢!”荭凝脾气拗起来是不管任何后果的。“我要你去打听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杏儿将荭凝手中捏皱的枕巾解救出来,摊平后,才缓缓地开口。 “那个陆爷叫陆皓腾。他可是堂堂的镇远大将军,一个月前才从关外班师返朝。” “陆皓腾……”荭凝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眼前仿彿还看得见他高傲鄙夷的模样,不禁咬紧牙,“不过是名武夫罢了,长年在那蛮荒之地,难怪有眼无珠!” 杏儿听荭姊孩子气十足的评论不觉羌尔。 “你别小看人家。陆将军可是沙场上的常胜将军,皇上挺倚重他的,就连沐王爷也要敬他三分。” “哼!” “听说陆将军一向清心寡欲,律己甚严,做事一丝不苟,是个众人眼中的好官爷呢!” “哼!自诩为卫道人士,这种伪君子,更令人恶心。” “他不曾上过烟花之地,对女色更是不曾动心。” “哪有男人不喜女色的,除非是个……” 荭凝还没说出口,杏儿便笑着打断她。 “不是,你误会了,陆将军家中早有妻室,陆夫人还是有名的美人呢!” 荭凝愣住了。 他对妻子的忠诚能使他把像她这样的女子视为无物吗?世上真有如此痴心专一的男子吗? “我不相信……”荭凝咬唇道。 “荭姊,你说什么?” “我不相信世间会有专情的男人,更不相信他对我一点也不动心。”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善变薄幸的吗?只要有一点点的诱想,只要她稍稍挑逗他…… “庄姊,你要做什么?”杏儿眨眨眼。 “我要去会一会那不苟言笑的陆将军!”荭凝鲜红润泽的嘴唇扬起坚决自信的笑意。 “呃!?”闻言杏儿瞠目结舌。 瞒着杏儿,季荭凝独自溜出了凝香阁。 自那日见过陆皓腾,她的脑中便不时出现他的身影。她说服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不为她美色所动的男人。 她想再见他--纯粹只是好奇……好吧,她承认,还有一丝丝的不甘心。 除此之外,她对他没有其他感觉。 真的,她绝不是喜欢他,绝不足! 荭凝咬紧牙,沉浸在紊乱思绪中的她,丝毫没注意的马儿已将她带入几无人迹的密林中。 “唉啊!”她惊呼出声,头上的扁笠让树枝勾落在泥地上,这才惊觉走错了路径。 少了面纱和扁笠的遮掩,她姝丽的容颜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季荭凝的心中掠过一抹不安。 她不傻,知道自己的容貌可能带来的麻烦,甚至是危险,尤其当她一人只身在外,少了凝香阁的保镳保护的时候。 她翻身下马,正欲取回扁笠。 “哟!哪里来的美人儿啊!” “哇塞!老大,咱们今日的运气还真不错呐!” 季荭凝猛抬头,看见四、五名面容猥琐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清丽雪白的脸庞。就算隔了一段距离,她还可以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酒臭味。 她抑住丫心底的寒颤,抓紧了扁笠,勉力昂起头颅,瞪了那群登徒子一眼,转身向马儿走去。 “别急着走嘛,美人儿。” “是啊,你还没陪爷儿们玩玩呢。” 男人们淫秽的语音在她身后响起,荭凝稳定的步伐已乱了。她感到男人们的靠近,脑中警铃大作,慌忙地往前跑去。 “看你往哪儿跑!”男人大声狞笑,就在荭凝要拉住马缰上马之际扯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她尖叫。 然而男人只是仰头大笑,放肆的手更加大胆地往她的腰间摸去。 “该死!放手!”她愤怒地吼道。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抓住男人的肩头,膝盖用力往上一顶,朝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猛撞去。 “呜!”男人痛苦地抽口气,软倒了下来。 荭凝还没机会为自己的胜利暍采,一抬眼,那群男子已站在她面前。 “挺辣的嘛!” “啧,够味,老子最喜欢这种带劲的妞儿了。” 那几个男人非但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同伴一眼,反而贼兮兮地笑着向她而来。 “你……你们别过来!再……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荭凝鼓起勇气吼着,不住往后退去。 “嘿,小野猫发火了哟!” “我倒想知道你能拿咱们兄弟们怎么办,哈哈……” 男人不但不把荭凝的威胁当一回事,反而大笑起来。 “别碰我!”为首的男人已经将污秽不堪的手伸向她,荭凝放声尖叫,拚命地甩开,往林中跑去。 她奋力地向前奔着,身后的喘息声愈来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闻到男人们可怕的体臭味。荭凝的内心充满恐惧,天!她好后悔这么莽撞地独自跑出来。 来不及了,一只粗暴的大手拉住她,当她骇然地回头,赫然见到那刚被她攻击的男人正带着狂烈的怒意瞪着她。 “死丫头,今天我要你见识真正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甚至没有机会尖叫,那四、五个粗野的醉汉已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些男人交换了个邪恶猥亵的淫笑,“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二个男人分别抓住她的手臂,荭凝张嘴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 “别叫了,该死的女人”其中一个男人用手捣住她的嘴。 荭凝想也不想,一张口就往他的手咬下去。 “唉啊-”男人杀猪似地吼叫。 “放开我!”她挣不开男人的手,索性抬起腿来乱踢。也许是恐惧激发了她的力量,竟阳得几个男人痛呼出声。 “贱女人!居然敢踢老子!” “把她押在地上!”为首的男子大声命令。 荭凝当然不给他们制伏她的机会,她用尽力气往两旁撞去,就在制住她的男人吃痛分心的片刻,她奋力挣脱了他们。 她往前跑,还没跑几步,男人就追了上来,怒气腾腾地扯住她的身子,一扬手,就毫不客气地掴了她一掌。 荭凝一阵天旋地转,摔落在泥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一张张淫秽愤怒的男性脸孔朝她靠近。她想反抗,可那一掌却着实打得她眼冒金星,全身虚软。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她的贞节就要这么毁在这群恶徒之手吗? 她害怕地闭起眼睛…… 无论如何,若要被玷污,她宁可自尽…… 荭凝握紧了拳头,准备男人们若碰了她,就要咬舌。 突然间,一声惨叫。 蓦地张开眼,荭凝见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醉汉竟全都被打倒在地上! “怎么会……”荭凝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她看见一名高大勇猛的男子正揪住其中一个醉汉的颈子,将他用力的甩出去。 接着只听见醉汉们痛苦的惨叫声…… “你……是……”荭凝眨着眼。 她获救了吗?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而令她更不敢置信的是,救她的人,居然就是-- 陆皓腾!? “你没事吧?”他站在她面前,皱眉看她失神落魄的苍白面容。 她仰头看他,尚未自惊吓中回复过来,张开嘴,却怎 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他冷酷的唇畔扬起一抹嘲弄。“刚才见你还挺泼辣的,把那些醉汉打得几乎招架不住。” 荭凝瞪他一眼。 原来他打一开始就见到她受困,居然到最后一刻才动手救她。 荭凝恨恨地咬牙,这坏心的男人!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他不耐烦地道。 她全身还虚软着,根本起不来,然而她才不打算在他面前示弱!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回去。”她冷哼道。 陆皓腾的脸冷了下来。 “无知的女人,难道你给自己找的麻烦还不够吗!?快起来,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这种女人身上了。” 他语气中的轻鄙深深伤害了她。 她赌气道:“小女子用不着陆大将军的费心。” “是吗?”他挑起眉。“那好,我走了。可别怪我不曾警告过你,这林中多的是山贼盗匪……” 话说完,陆皓腾转身离去,丝毫没有一点留恋。 他的话确实吓坏她了,庄凝骇然的白了脸。 “等等!”她尖声唤他。 他回头,冷眼看她。 “等……等我。”荭凝的高傲全消失了,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陆皓腾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起来!”他只是精简地命道。 荭凝咽了口口水,咬着唇,很不情愿地承认道: “我……没力气……” 他看她的表情好像她是个烦人的负担。 终于,极不情愿地,他朝她伸出了手。 荭凝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但因坐着太久,双腿竞瘫软地撑不住身子,旋即狼狈地跌在他身上。 “怎么了?”他皱眉问道。很不习惯怀中的软玉温香。 “我……”荭凝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触及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她眼中一热,方才经历过的可怕景象一幕幕在她眼前掠过,本来不怕的,现在却一下十崩溃了似地,全身吓得频打颤。 “你到底怎么了?”陆皓腾粗声吼道。 荭凝抬眼,惨白如纸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我……天!好可怕!”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陆皓腾完全慌了手脚。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见她凶巴巴地挣扎反抗,还有胆高傲地拒绝他的帮助,怎么此刻却似一个软弱的女子般哀泣。更奇怪的是,她的泪水和颤抖着的纤瘦身子竟激起了他的怜惜…… “好了……别哭了……”他无措地拍拍她的背,想不到却引来她更多的泪水。 陆皓腾仰首无声地叹息。 “到底好了没?”她的眼泪和鼻涕全沾湿了他的前襟。女人还真麻烦!“该回去了吧?我送你。” “我走不动……”荭凝是说真的,她真的没力气。 他咕哝着不知诅咒了些什么。 荭凝惊呼一声,因为陆皓腾突然将她的身子整个抱了起来。 “你……”他怎么会? “闭嘴!”他没好气地吼道。 荭凝聪明的依他的命令闭上嘴。 她窝在他怀里,他沉稳的心跳好听极了。 嗯……好舒服……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身子会这么好闻,他身上有种皮革和松香的味道……很男人的味道。 荭凝仰头看着他严肃而坚毅的脸庞。 本来她对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可是,现在怎么光是看着他,心头就好似有只小鹿在乱撞…… 她倏地红了脸,为了自己奇异的心思。 他长得不够俊逸,也不够体贴,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有种令人笃定安适的力量。 不由自主地,荭凝的唇勾起一抹幸福而恍惚的笑靥,不由自主地偎近了他。 “你做什么?”他的身子僵了起来。 “没什么。”她甜甜道。“只是觉得很舒服!” 他的面庞瞬间罩上了一片寒霜。 抿紧了唇,陆皓腾手一放,荭凝就这么跌在地上。 “好痛!” 她不满地瞪着他。 “为什么?” “你的马。”他指了指在她身后的马。怎么?他居然不打算送她回去吗? “你……” 荭凝想再说什么,他却瞧也不瞧她一眼,转身走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走了! “陆、皓、腾,你给我记住!” 第二章 “荭姊,你不能再出去了。”杏儿拉住荭凝的衣袖,急得就快哭出来了。 “上次你偷偷跑出去,艳嬷嬷已经够生气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偷跑了!” “我的好杏儿。”荭凝嫣然一笑,摸摸杏儿吓得冰凉的小脸。“别紧张嘛!我只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只要你乖乖的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嗯?” 她温柔坚定的嗓音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杏儿几乎就要点头了。但她倏地忆起上回被艳娘打得乌青处处的背脊,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不成,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 荭凝秀眉一拧。 槽了!诱哄这招居然没效。 她眼一垂,吸了口气,硬是逼出一滴哀戚的泪水来。 “别这样嘛,杏儿,这回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荭凝瞅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无助地看着杏儿。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连你也不帮我,那……那我……呜……”说着,荭凝?着唇,斗大的泪珠滑落衣襟…… 杏儿的心最软了,更何况是她最敬最爱的主子这么求她……她该怎么办!? “荭姊,你别哭了!”杏儿乱了手脚。“到底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荭凝将杏儿的手握在胸前。 “我只是想去城郊的佛寺一趟,真的,只是去拜佛还愿,一下子就回来了,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的。” “佛寺?”杏儿皱起眉来,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荭姊足虔诚的信徒,不对啊!荭姊又没去过,哪来什么还愿? “荭姊,你什么时候在佛前许了愿,我怎么不知道啊?”杏儿歪着头疑惑地问。 荭凝一怔,尴尬地笑了。 “嗳,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很呢?这真的很重要喔,若许了愿没去还愿,神佛会惩罚的,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去。” 荭凝暗暗在心底祈祷,只希望神佛不会惩罚她的谎言。 杏儿愈看着荭姊的脸,愈是起疑。 “荭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去见谁?” “谁?”荭凝脸上的笑蓦地僵住。“不……怎么……哪有……你别乱说了……” “可是前几天你叫小六去打听陆将军一家人,他好像说过陆老夫人今天要去城郊的佛寺……” 荭凝将视线别开,抿着唇,不说话。 杏儿见状急了。 “小姐,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自从遇见那陆将军,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没这回事。” “别再骗杏儿了。杏儿从小伺候你,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你不但频频打听陆将军的事,还一天到晚和艳嬷嬷作对,连客也不接了。该不会是……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陆将军了吧!?” 荭凝没开口,但霎时绋红的粉颊则泄露了她的秘密。 杏儿从来没见过小姐这般羞涩娇柔的小女儿姿态。 “杏儿不懂。”杏儿摇头的苦着脸。“萝姊不是说过,天下男子皆薄幸,尤其我们身处烟花之地,最忌讳的就是动了真情……” 荭凝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多了分温润迷人的风采,映照着她娇媚的容颜,看来分外动人。 “傻杏儿,感情的事挡也挡不住。” 杏儿终于明白了,小姐眼中的光采原来是为了陆将军……可她还是忧心啊…… “小姐,你忘了陆将军早有妻子了吗?听说他很爱她……” “我不在乎。”荭凝说。话虽如此,她的心还是不免刺痛了一下,她强撑起一抹自信的笑靥。 “我相信他会选择我的。”她快乐地道。 杏儿看着小姐脸上的决心。此刻的荭凝,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任性而美丽的女子,她的美确实足以令所有的男人为之倾倒。 只是这回是否也能如小姐所愿,不知怎地,杏儿有种不安的感觉…… 城郊的佛寺香火鼎盛,今日更是人潮纷至。 荭凝跪在佛前诚心祈祷。一向不信神佛的她,近日不知怎地,特别有许多感触。那些微妙幽深的心事,也只有藉着祝祷来稍稍的抒发。 “唉呀……” 跪在荭凝身旁的老妇起身,或许是一时晕眩,竟往她这边倒了过来。 “婆婆,您还好吧?” 荭凝反应快,及时撑住老妇的身子。 老妇还来不及道谢,旁边匆匆上前的是老妇的随侍及婢女。 “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还好有这位好心的姑娘帮我,否则我这身老骨头恐怕要散了。”老妇笑道。 “谢谢姑娘。”一旁的侍女感激地对茳凝说。 荭凝一笑置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多亏了姑娘,否则若是老夫人有个闪失,我们这些下人真没办法对将军交代了。” 荭凝本来已准备要走了,听到将军二字,顿时止住了脚步。 眼前这位衣饰华贵、气度雍容的老妇便是陆老夫人吗? “姑娘救了老身,还不知姑娘贵姓大名?”陆老夫人笑吟吟地问。 “老夫人别这么说。”荭凝摇手。“晚辈姓季,叫小荭。”季小荭是她的本名。 “季……小荭……”陆老夫人盯着荭凝看,似在回想什么。 “夫人,您怎么了?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 陆老夫人回过神,朝她歉然一笑。 “真对不住,我只是觉得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旧识。小荭姑娘,请问你是哪里人?” “晚辈老家在宁波。” 陆老夫人闻言眼睛一亮。 “这么巧,我娘家也在宁波,你认不认识兰姑?” 荭凝一愣,心怦怦直跳。 “晚辈死去的娘亲也叫兰姑……”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她与她薄命的娘是旧识!? “兰姑死了吗?”陆老夫人脸上净是震惊与难过。“怎没人告诉我……” “夫人识得家母?” “岂只识得。”陆老夫人无限感慨地摇首。“兰姑是从小伺候我的婢女,虽然我们是主仆关系,她却像我的闺中密友一般。怎知我嫁到了杭州后,两人就断了音讯……” 荭凝没料到母亲与陆老夫人还有这层渊源。 “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兰姑必定有开系。”陆老夫人牵起荭凝的手,慈爱地拍着。“你长得就像你娘,这么标致的模样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可惜你娘居然……唉……” 荭凝很久没想过娘了。手让陆老夫人握着,耳中听到她说起娘的种种,心头一热,竟不自主地红了眼眶。 “唉-别哭了,都是我这老太婆惹你伤心了。”荭凝眼中的泪光勾起陆老夫人的怜爱。“来,婆婆带你去吃这儿有名的斋菜,我们再好好聊聊,嗯?” 荭凝很投陆老夫人的缘。一来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再者她直爽的性子也很对陆夫人的脾胃。 “家里还有什么人呐?”一顿斋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陆老夫人和荭凝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我有五个哥哥、四个弟弟。”荭凝答道。说起手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十个!?”陆夫人瞠大眼。“兰姑居然生这么多?” 荭凝只是微笑着。世人皆以生养来评断一个女人的价值,她却记得从小到大看娘一直在怀孕、生产,直到生小弟时难产死了。而爹根本不管娘的身子,只是一味的逞其私欲。对荭凝而言,娘的一生,无疑是她最恐惧的梦魇。 “我就不成了。”陆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之中。“我只生了皓腾、展逸二个儿子。偏偏那二个孩子不成器,一个是娶妻五年了却毫无喜讯,一个是老大不小了还不肯成亲,唉,要是我那媳妇像你娘一样,我就不用担心陆家无后了。” 如果她是陆老夫人的媳妇?荭凝的脸不由得染上一片晕红。 “怎么没见到你爹和兄弟们?”陆夫人问道。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外出确实不太寻常。 荭凝困窘地垂下眼,她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只消几秒钟,她已有了决定。 她宁愿坦诚也不要欺骗。 “我没有住在家里。”她仰头直视着陆夫人。“我现在住在城里的凝香阁,花名叫荭凝。” 荭凝的手心冒着汗,她紧握住了拳头,屏息等待着陆夫人眼中的轻蔑? 然而没有,她看来只有震惊--和怜惜…… “为什么?” “家里人丁太多了,爹爹供不起……”于是把她卖入青楼……很老套的故事,却是她的命运。 陆夫人忿忿地骂道: “哪有人这么丧尽天良的,再怎么不济,也不该把女儿推入火坑!”陆宴夫人是生气的,却也有些失望,原本还在盘算能让荭凝入她陆家门,以兰姑的多产看来,她的女儿应该也能替陆家产下子嗣。 哪知她却是……唉! 陆老夫人藏起自己复杂的心绪,慈爱地对荭凝说道。 “依我和你娘的交情,怎能坐视故人之女堕入红尘。这样吧!我替你赎身好不好?” “陆夫人!”荭凝惊愕万分的瞅着她,怎么也想不到,才初见面陆夫人音愿意为她赎身。 “待会儿我要府里的管事去和你的主子谈,别担心,一切有我。”陆老夫人拍胸脯保证。 荭凝是感动的,却不得不想到现实的一面。 陆夫人对妓院的规矩根本不懂。她的身价,恐怕不是单纯的陆夫人能想像的。 荭凝低头沉思。 这回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凝香阁。若陆夫人的钱不够,她平日也还有些珠宝首饰,也许她还得花些时间求求艳娘…… “谢谢夫人。”荭凝是真心感谢这慈爱的长者。“小荭真不知如何偿还您的恩情……” “不用提了。怨只怨,不能让我早些遇见你……”那样,也许她的计画还有可能,现在……真是晚了…… 陆夫人在心里叹息。 “陆夫人,小荭有个不情之请。”荭凝决定放手一搏。她深吸一口气轻道:“其实,小荭见过陆将军……” “皓腾?” “是。”荭凝垂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若夫人不嫌弃,小荭愿意服侍将军。” 陆夫人讶异地扬起眉,这话是说到她心坎底了。但她可不是没顾虑的--陆家怎能容纳一名不清白的媳妇。 “小荭,这恐怕……” 荭凝自陆夫人眼中看出了她的顾虑。 她咬着唇,娇羞地开口:“夫人不用担心,小荭至今还是清倌。” “是吗?”陆夫人惊喜万分。 “那太好了!”她抓紧荭凝的手,笑开了眉。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可得对小荭先声明。 “小荭,你可想清楚了,皓腾那孩子已有正室了,所以恐怕只能委屈你为妾……” 荭凝嫣然一笑。 “小荭明白自己的出身,只要能服侍将军,小荭不会计较名分。” 荭凝的懂事可让陆夫人满意极了。 今日在佛前许的愿竟成真了。陆夫人喜孜孜地想着,脑中已开始浮现子孙围绕身旁的美景。 凝香阁的茳凝被赎身了!? 这消息喧腾了一阵子,更是梅花弄里每个人都要谈上几句的大八卦。 传言是刚凯旋归来的镇远将军,不惜重金将花魁娘子娶回府中。 “不对啊!陆将军不是向来以疼爱妻子闻名的吗?”茶馆里有人这么问着。 “你懂什么,只要是男人,哪个不喜新厌旧!”同桌的汉子大声嘲笑着那名发问者。 “是呀,别说家花哪有野花香了,我看哪,将军夫人顶多是个不识情趣的木头美人。比骚浪,那比得上花魁荭凝那样勾动人心。人说娶妻娶德,娶妾嘛,嘿嘿……当然娶色啰……” 说着,在座的男人都邪恶地大笑起来。 “真想不到,陆将军平日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居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少来了,那还不是装出来的。” “怪只怪将军夫人的肚皮不争气,陆家不把她扫地出门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看也差不多了,等荭凝进门,嘿,恐怕正室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众人正说到兴头处,角落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霍地起身。 那男子二日不发,光是用一双冷厉的目光怒视众人一眼,就足以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当场整座喧闹的茶馆鸦雀无声…… 男子瞪了他们一眼,甩开衣褂,大步地走出茶馆。 直到他的身影离开很很,众人大气还是不敢喘-下。不知怎地,大伙儿全被那陌生男人的气势震慑丝 “那……不就是陆……陆将军吗?”有个声音颤巍巍的开口了。 当场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荭凝搬出凝香阁,暂时在城中租了间清静的屋子。艳嬷嬷算对她极好了,甚至议她带着杏儿忠来。 “荭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日,正帮荭凝梳妆的杏儿,终于憋不住几日来的疑惑,开口问道。 “当然了。”荭凝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心底全是甜蜜的笑意。“再几日我就要嫁进将军府了,我真的好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杏儿不满地咕哝着。“以你的条件别说是将军了,有那么多王公贵族都跟你求过亲,而且人家可都不顾一切地要娶你作正室,你居然要去当名小妾,杏儿真为你感到不值……” “你不懂……”荭凝依旧笑吟吟的。 她正想对杏儿说什么,前厅却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荭凝相杏儿对看眼,正疑惑是什么事情,陆皓腾已像一阵狂风似地卷进内室。 他站在房门口,抿着嘴唇瞪着她,眼光锋利而冰冷。 “陆将军……你怎么闯进来了?这是咱们荭姊的闺房啊!”杏儿在陆可怕的脸色下不禁栗栗发抖,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善尽保护荭姊之职。 “杏儿,没关系的。”荭凝对杏儿说。盈盈起身,走向陆皓腾,甜甜他一笑。 “你来看我吗?”一颗心因见他而狂野地跳动着,倾城娇颜不觉泛菩的期待。 “你在搞什么鬼!?”他狂怒地吼道。 荭凝唇间的笑倏地僵住。 “什么?” “别给我装傻!”他暴怒地打断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进我陆家?你好卑鄙,居然让我娘逼我要纳你为妾,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手让他紧紧掐住,力道之重,仿彿恨不得将她的腕骨折断。她的脸顿然变为惨白,却不为疼痛。 而是他眸底愤恨的怒意-- “我爱你。”她微弱但坚定地回答他。 他的反应是仰头大笑。 “爱!?哈!”他仿彿听到最荒唐的笑话。“什么时候婊子也懂得爱了?你指望我会信你吗?” “是真的。”她平静地直视他。 陆皓腾止住了嗤笑,低下头,无情而冶冽的眸子紧盯着她。 “少来了。是为了钱吧?”他轻鄙地嗤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手段真高,居然让我娘出面为你赎身。算了,钱也花了,我可以不计较,但要我陆皓腾迎你进门,万万不可能!” “不是为钱。”荭凝挺起背脊,他的误解和轻蔑狠狠地刺痛了她。“我说我爱你,为什么你不肯相信!?”她气恼地吼回去。 陆皓腾冷笑,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残冷。 “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休想用欺骗娘的那套来唬弄我,我们都很清楚你是怎样的女人。”他的手掌无情地掐紧,俊逸的脸庞满布阴霾。一我不会容许你伤害我的妻子。你听清楚了,我爱的人只有段芸心,而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荭凝抬首望住他,血色自她脸上褪去。 听着他的告白,她编织的美梦仿彿在刹那间毁灭殆尽了,满心只剩下苦涩,难以吞咽的苦涩…… “我不在乎……”她开口,强力压抑住自己喉头的哽咽。“我不在乎你爱的是谁,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我要的只是这样……” 他错愕地瞪着她。 她的话令他深深震撼住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可以这样骄傲地声称自己爱他。她昂首挺胸的模样高傲坚强得有如女王,另一方面,她眼底盈盈的泪光却又凄楚得让他心疼。 心疼!?陆皓腾身躯一僵。 不!他不该对她产生爱怜之意。她只是个心机深沉、淫秽不洁的女人,她怎比得上他美丽又纯洁的妻子!?他不断提醒自己。 陆皓腾吸了口气,眼神再度回复先前的冷硬绝情。 “随便你。”他冷冷地威胁道。“若你执意要进我陆家,那就要有承受我怒意的打算,我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要是我知道你伤害了芸心,找会让你一生悔恨的。” 他粗蛮地甩开荭凝的手,让她的身子狠狠摔在地上。 陆皓腾看也不看她一眼,整个人带着怒意大步离去。 荭凝跌坐在地上。她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她感觉喉头像哽住了,想哭,却哭不出来。 “荭姊……”杏儿被吓呆了。“别嫁给陆将军了!”她忍不住哭道。“他都说不爱你了,别冉坚持了,荭姊,为了你一生的幸福,别嫁给他啊!” 荭凝低着头,默然不语。 “小姐,你听杏儿的劝……” “别说了。” 杏儿不敢置信,为什么她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太傻了吗? “别说了,你先出去,让我静静。”荭凝坚持道。 杏儿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叹息地离去。 陆将军府邸 陆展逸走进皓云阁,那是属于他大哥陆腾的寝居和书房,他却如入无人之地似的自在。 “夫人呢!”推开大嫂段芸心的房门,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蹙起了眉,问着侍女。 “夫人在前头的凉亭里。”侍女对陆展逸的来访不觉奇怪。因为这五年来,二爷出现在这里的次数远比大少爷多太多了。 他几乎每天都要来找段芸心聊聊天,陪她解解闷。 陆展逸走向池边的凉亭。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可爱的身影坐在石凳上,她的手撑着娇小的头颅,黛眉轻蹙,一抹从未有过的愁思出现在她永远笑靥盈盈的脸上。 陆展逸的心一紧,匆匆走到她身边。 “芸心!” 他们从不讼叔嫂相称。芸心和陆家二兄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纵使芸心嫁给了年长的陆皓腾,她和展逸之间仍保持相当的情谊。 事实上,自芸心十三岁嫁入陆家,十七岁的陆皓腾在新婚第二天就被上战场。这五年来,多亏了展逸,她在陆家的生活才不至于太孤单寂寥。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展逸关心地问。 段芸心瘪了瘪嘴,咬着唇。 “娘刚刚跟我说了件事……” 芸心知道了!陆展逸看着眼前的女孩忧虑哀戚的小脸,顿时气愤填膺。 “你别担心。那全是娘一厢情愿的安排,哥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知耻的狐狸精而变心的。” “其实也不能怪娘,是我自己肚皮不争气……”芸心垂下头,低叹声。 “胡说!”展逸为芸心打抱不平。“是娘太心急了,毕竟哥长年在外本很少回府,怎么可能让你受孕!?” 段芸心闻言,疑惑地扬起头看他。 “跟皓腾长年在外有什么关系吗?不是成亲以后,自然就该有小孩的吗?” 陆展逸惊讶地张大嘴。 这是什么问题…难道……难道芸心不知道小孩是怎么产生的吗? 他心中充满疑惑,本想开口问个详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啊……展逸思及此,不禁涨红了脸。 “皓腾!”段芸心见陆皓腾向他们走来,高兴地喊道。 陆皓腾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为她披上毛裘。 “天冷了,怎么在这吹风?也不怕着凉。” 从小到大,对这个小他五岁的女孩,他一向呵护有加。和她成了亲,虽然相处的时光不多,却对她温柔备至。而且只有在她面前,个性一向沉默孤傲的陆皓腾才会展露不轻易对外人表现的柔情。 段芸心吐了吐舌头,“人家心情闷嘛……” 陆展逸看见她仰头对陆皓腾撒娇的甜美脸庞,一颗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我先走了,你们夫妻好好聊!”他僵硬地转身。 芸心看着展逸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芸心。” 皓腾的呼唤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我听说你和娘谈过了。” 芸心眨眨眼,这才想起娘今早对她说的话。 “喔-是啊……娘说……她说……你耍纳妾了。” 陆皓腾咬紧了牙根,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狂怒。 “不是我愿意的,是娘硬逼我。” “我知道……”芸心皱眉道。“娘还说如果我不同意,就要以七出之名把我休离陆家……” “她真么说!?”陆皓腾怒吼一声,抡起拳头,愤恨地一拳击在石桌上。 那石桌不敌他野蛮的怒气,竟裂出一道缝来。 段芸心瞠大了眼,恐惧地看着碎裂的石桌,再看看丈夫肌肉纠结的手臂和颈上隐现的青筋。 她很害怕。纵使心知他是为了她,但这样的皓腾,还是让她心生畏惧。 如果是温文儒雅的展逸,应该不会这样吧? “芸心你别怕。”皓腾见她脸上的神情,不由得软言安慰她。“我不会让你离开陆家。” 段芸心急切地点头,眸底有真实的畏惧。 “皓腾你别骗我喔!我真的不想离开陆家。”陆家有最疼爱她的丈夫和她最谈得来的朋友--展逸。“娘要你纳妾,你就纳吧!我不会吃味,真的,我会当个明事理的好妻子!” 她愈是这么说,陆皓腾的罪恶感愈重。 “我保证,你在陆家的地位绝不会改变。那女人,只不过是个产下子嗣的工具……”他咬牙,说出的话是绝对的冰冷无情。 “都怪我。”芸心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没替你生孩子……” 陆皓腾一阵心虚,这事他又何尝没有责任,若不是他一直不能突破心里的魔障,也许就不会…… 他突然伸手将她纤弱的身子拥入怀中。 他是正常的男人,没理由不碰自己的妻子啊! 芸心不自在地在他怀中僵直,她还是不能习惯他如此亲匿的举动。 陆皓腾放开了她,她眼中的恐惧无措令他纵有欲念,也消逝无形了。 不知怎地,此时皓腾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有着美艳生动的脸孔和舌软馥郁的身子的女子。那时他也是将她抱在怀中,可是那感觉却是大不相同。 抱着芸心的他只有平静祥和的心情,但抱着那女子,他却是……炙热、冲动……纯粹的……狂野的欲念……他的下腹燃起一把疼痛的火苗…… 不!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娼妇!?陆皓腾让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迅速转过身,握紧了拳头。 “皓腾?”芸心在他身后怯怯地喊。皓腾好奇怪,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你别担心。”陆皓腾转回头面对她时,已成功地压抑住紊乱的心绪。 “我不会让那女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嗯……”段芸心柔顺地点点头。 她相信皓腾。 放下心中大石,她仰头对他绽开一抹无忧的灿烂笑靥。 第三章 这是她的新婚之夜。 季荭凝一身凤冠霞帔的坐在喜床上,等待着她的夫君。 小屋里只有简朴的木床和桌椅,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很难想像这是繁华富丽的镇远将军府。 陆皓腾是执意要贬低她。 陆将军纳妾,没有大红花轿,不从正门进陆家,没有隆重的仪式,甚至没有公开宴请宾客。 她就这么进了陆家。 他甚至没有亲自迎娶她进门。 荭凝挺直着身子,脸上盖着喜帕。红烛一支支的烧尽,眼看就要过了及时,他依然不见踪影。 空寂的喜厉,只有她和杏儿二人,一整个晚上,连一个下人、侍女都没来过。 “小姐,那陆将军分明是欺负人嘛!”杏儿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我们还要等多久?” 荭凝沉默了半晌。 “杏儿。”这是她今晚首次开口。 杏儿走到她跟前。 “小姐,什么事?”她满怀期待地说。“你是不是想通了!?我们别留在这儿让人欺负,咱们回凝香阁去!” 在凝香阁,小姐可是被捧在手心宠着,哪像这陆府……哼! “别胡说!”荭凝斥道。“你出去瞧瞧,看将军何时会进来,他可能被贺客绊住了。” 什么贺客!?杏儿在心底咕哝着,陆府根本没请客! 虽然有满腹牢骚,但杏儿还是不忍出言戳破荭姊的美梦。她叹口气,走出了门外。 夜色已深,空荡辽阔的将军府显得分外幽静沉寂。 杏儿不熟悉路径,只得随意走着。 穿过繁复的长廊,一路上杏无人迹,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某处灯火通明,而且还有人声隐约传来。 杏儿心一喜,往前走去。 “啊!是膳房,这么晚了还有下人在工作,果然是将军府,气势果然不同。”杏儿喃喃道。 那膳房里有几个侍女在聊天,杏儿正想出言向她们打探消息,蓦地听到她们正说起她主子的名号,便机灵地噤了口。 “那个狐狸精,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哼!” “妓女啊!这传出去多丢人哪!” “是啊!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芸心夫人这么端庄娴淑的媳妇不好好珍惜,找个低贱的女人进门来,我真为芸心夫人抱不平啊!” “春梅。”厨娘对一名侍女说。“你是跟在芸心夫人身边的,怎样?今天夫人有没有很伤心呢?我们大伙儿都很担心她!” 那名叫春梅的侍女得意地挺起胸膛。 “你们别瞎担心了,将军最疼夫人了。”她低头吃吃笑了起来。“直到刚刚将军还留在云阁里,嘻,那只狐狸精今晚可要独守空闺了!” 众人闻言个个大呼畅快人心,显然没有一个人不讨厌荭凝的。 杏儿听着房内的笑语,呆呆站着,心为小姐痛了起来。 不!她不能让荭姊傻傻地沉浸在幻想中了。杏儿坚定地抹去脸颊上的泪,快步跑回喜房。 “荭姊,你别再等了,他不会来了。今晚将军在大夫人那里,早就睡下了。” 喜帕遮住了荭凝的表情,但她的身子还是震了一下。 “荭姊,睡吧!别再等了。” 杏儿心疼荭凝的痴傻,忍不住掀开她的喜帕。 烛光映照下,荭凝苍白茫然的表情令人心酸。 “刚刚在膳房,我听到她们都在说你的坏话,说你是狐狸精。好可恶!连下人都这么蔑视咱们,我看我们别在这找气受了,好不好!?”杏儿哭着哀求道。 荭凝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专住地凝视那扇紧闭的门。 “杏儿,替我盖上喜帕。” “荭姊!?”杏儿跺脚。 “替我盖上喜帕!”她厉声道。“然后下去休息,别管我!” 杏儿嘟着唇,很不情愿地替庄凝盖上头巾。 荭凝依旧僵直地坐着,杏儿听话的退下了。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杏儿不会懂的,这是她的坚持。 她要做他的女人。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名分,她在乎的,只是他,一直只有他。 因此她愿意放手一搏,赌上自己的所有。 案前的烛火熄灭了,清冷的月光透进空寂的喜房。 荭凝依然挺直着背脊坐在床上。 新房的门霍地被踢开-- 陆皓腾恶狠狠地瞪视着坐在床上一身艳红的女子。 她一动也不动,看来是那样的平静。他沉下脸,狠狠的将门板反甩上,仿彿想藉此发泄张狂的怒意。 庄凝屏息静默。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此刻她的心正狂乱的跳跃着。 他终于来了,这么说他并没有打算遗弃她。 会不会,他对她仍有那么一丝顾念? 思其此,不由得唇角含笑。 陆皓腾走到她面前,倏地一把抽掉她顶上的大红锦帕。 当荭凝与他四目相接,她脸上的笑容冻结了。 只因他眼里冶凝残酷的鄙夷是那样赤裸裸的、直接而无情的凌迟着她。 她眸中那抹属于新嫁娘的娇羞喜悦刷地褪去,只剩下空茫。 陆皓腾看着她。不可否认的,揭开喜帕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仿佛被震慑住了。 月光下,一身红衣的她像似一幅古画仕女,妖娆美艳的不可方物。尤其是她仰望他的眼神,那么柔情款款,几乎夺走他的呼吸。 但只在一瞬间,那光芒却消失了,一股尖锐的失落感刺穿了他。 突然自魔咒中醒觉,他绷紧了脸。 “把衣服脱掉!”他冶冶地命令。 荭凝猛地抬头看他。 这是他进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那么冷血无情的。 一瞬间,她的心沉到谷底。 “快脱!我没时间和你耗下去!”他眼中毫无怜惜之色,再次命令她。 荭凝紧紧捏着衣角,?着下唇,努力想抑回涌到眼眶中屈辱的热气。 “我是你刚过门的妾室,不是……不是……”她说不下去了。 “不是什么?”他嘲讽的冷笑。 “不是妓女吗?”他掐住荭凝的下颚使劲一捏。 “你是。”他眼中的残忍教她心寒。“只不过现在你是我陆皓腾一个人的妓女。别以为我让你进门就表示我对你的观感改变了,在我心中,你只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你心机够重,懂得让娘来逼我娶你。可是,你听清楚了,我跟你上床,不表示我爱你,别以为今后你在府里能像你在凝香阁里那样风光自在。我更不许你去招惹芸心,她是主你是仆,在我的地盘上,容不得你骄纵撒泼!” 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哀戚的苦笑。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曲解我?在你心中,我真是那么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女人吗?” “我不在乎你是怎样的女人。”他不耐烦地说。“现在,快脱了衣服!” “不!” “你说什么!?”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胆挑战他的权威。 “我说不!”荭凝站了起来,抆腰怒视着他。“我不会让你这么对我!” 自陆皓腾口中吐出的诅咒连荭凝都忍不住变脸。 他发狂了-一看见他扭曲的俊脸和凶狠的眸光,她知道他的耐性已宣告用罄。 她的勇气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倏地推开他,迅速逃向门外。 她的手才刚触到门板,他就从她身后扑过来,荭凝的身子被他整个抬起来扛在肩上。 她放声尖叫,不断踢动双腿,指甲慌乱地抓着他的背。 “该死的女人!住手!”他怒吼出声,毫不怜惜地将她摔在床上。 荭凝立刻弹跳起来,然而来不及了,他壮硕结实身子压制仕她,用力之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撑起上身,一双犀利、盛怒又布满血丝的眼眸盯住她。 一这不是你要的吗?你居然还敢踢我!?”他暴吼道。 荭凝气喘吁吁的回瞪他。她的凤冠在拉扯中滑落,长发狼狈地披散在床上,她的双手让他固定在头上方,双腿则被他肌肉纠结的大腿压着。 “我……不要……不要这样。”虽然是狼狈的,她依然有她的傲气。 “后悔了吗?”他狰狞地冷笑。“来不及了。” 陆皓腾松开制住她的手,二手拉住她的衣襟,使力一扯,荭凝的喜服被撕裂开来。 “不要!啊--” [删除n行] 茳凝醒过来时,陆皓腾已经走了。显然他昨夜并未在此留宿,冰冷的鸳鸯枕上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躺在凌乱的床上,木然地盯住案前燃尽的红烛,心底涌上苦涩的疼楚。 她真的错了吗? 究竟自己为什 要不顾一切地跟着他?杏儿警告过她,甚至是他,也明白的表现出他的嫌恶。 偏偏她是这么任性、这么执迷不悟…… 那么多男人爱她、要她,为什么她偏偏替自己找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吗?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强烈情感,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吗? 她不愿相信。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冷讽,巳彻底击垮她的意志。 轻轻逸出一声叹息,荭凝掀开被褥。双腿间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了口气。 她披了件薄衣,小心翼翼地在梳妆台前坐下来,铜镜中反射出她苍白的脸庞。 镜里的女人,紧锁秀眉,二行清泪犹挂在颊上,看来是如此哀戚,楚楚可怜…… 她蓦地怔住了。 这是她吗?什么时候她失去了往日的骄傲自信,成了一个哀怨凄楚的弃妇? 她竟让自己沦落如斯! 含着怒气,她抹去脸上的泪。 不!她不要自己是这个样子! 停止自怨自艾,季荭凝!她告诉自己既已作了决定,就不能后退。 “荭姊。”杏儿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荭凝拉紧薄衫,遮住了满布红瘀的身子,深吸口气,缓缓转身,对进门来的杏儿绽开一抹坚定的笑靥。 这是她在陆家的第二天,眼前还有好多困难挡在她面前,而她已准备好迎战! 进门的第二天早上,荭凝照例要向公婆问安。 不能指望陆腾会陪伴她一同前往,她和杏儿二人独自走到前厅。 “公公、婆婆,早。”荭凝行礼如仪的奉上清茶。 “好、好!”陆老夫人笑意满盈,拉起荭凝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说不出的疼宠怜惜。 陆家老爷却始终严肃的绷着脸。 “你听好了,进了陆家门,往日的那些骄恣放浪的行径全得收起来,从今以后,谨守本分,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守妇道,甚至是败坏家风的行径,绝不宽容。知道吗!?” 这样毫不留情分的训斥听在荭凝耳里虽嫌刺耳,却有种熟悉之感。 她抬眼,看着她的公公。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肃面容,那样固执而死硬的语气和陆皓腾一模一样,看来皓腾死板的个性多半是遗传自他爹。 庄凝知道陆老爷对她的出身有成见,她也不打算澄清或解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媳妇知道。” 相对于荭凝的平静,陆夫人反而为她不平了。 “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荭儿才进我们家门,你就这么吓唬人家……” “是你要让她进门的,我可从来没答应!”陆老爷含怒地打断她。 “你这是什么话?荭儿有什么不好?我们陆家要传宗接代就看她了!” 无视于荭凝在场,陆家二老竟就这么吵开了。 “皓腾已有妻子了,大可不用再纳妾!” “指望芸心那丫头!?别妄想了,都五年了。” “五年又如何?他们还年轻,况且皓腾长年在外,你这么做对芸心实在不公平!” “不公平!?我可是为陆家好!”陆夫人气得大吼。 “为陆家好你也不该硬塞个人杵在他们夫妇之间,你要知道当初是咱们皓腾对不起人家,现在我可不许他再背弃芸心!” “皓儿都娶她了,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这老八股还要怎样,难道非得陆家绝子绝孙!?”陆夫人忍不住吼道。 “你……知道……”陆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就要忍不住一掌打在她脸上。 “公公!”荭凝扬声唤住他。 陆老爷转头瞪她一眼。 这么一分神,怒气也打了岔,这巴掌是打不下去了。他哼了一声,忿忿地走开。 从公公婆婆那儿走出来的荭凝有二个发现。一是公公很不喜欢她,而且明显的维护着皓腾的妻子。二是他们提起的有关于陆皓腾对不起段芸心的事。 段芸心是怎样的女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她保护得如此周密?为什么他们都怕她会欺负她?荭凝忍不住拧起秀眉。 还有,究竟皓腾做了什么有愧于芸心的事? “荭姊,你不回房要去哪?”杏儿见荭凝不往她们住的小轩去,反而走向皓云阁,不免疑惑。 “杏儿你真是的。”荭凝轻斥。“我还没去给夫人请安呢!” 什么!?杏儿张大嘴。茳姊要去向夫人请安!?那不是摆明矮人家一截!?这么一去还不被好好羞辱一顿!? “荭姊,你何必……”杏儿才不要见主子做这么委屈的事呢! “走吧!”荭凝根本不理她,迳自往云阁走去。 她心头有许多疑惑,而这些答案就在段芸心身上……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抆着腰站在荭凝和杏儿面前的,是昨夜杏儿在膳房见过的春梅。 她一脸鄙夷地看着荭凝和杏儿二人。 荭凝对这样的注视早已习惯。先是陆皓腾,再来是公公,可是她可不打算容忍一名婢女这么对她。端起了主子的派头,她傲然开口。 “让开,我是来给夫人请安的。”意思是你还没资格管。 “你……”春梅气得涨红了脸。“夫人才不会见你!” “似乎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吧。”荭凝冷声道。 “我……”春梅正打算回嘴。 房里响起一道柔和稚嫩的女声。 “春梅,是谁来了?让人家进来啊!” 春梅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很不情愿地道:“是,少夫人。” 走过春梅身边,杏儿还对她哼了一声,让春梅气得咬牙切齿。 荭凝没注意春梅,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房里的女子身上。 她是荭凝见过最美的女子。 不是荭凝那种令人屏息的娇艳,而是一种纯洁清灵之美。如果荭凝像是野地的蔷薇,那她应是温室里的幽兰了。 她微倾着螓首,眼底的疑惑,透露出她根本对来人是谁毫无概念。 纵使如此,她还是对她笑了,是那种全然信任的善良笑意?那样的纯洁无瑕,令荭凝联想到天真的孩童。 突如其来的,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她的心窝。 不只是因为体认到眼前的女人足他的妻子,更因为,在这样的女子面前,荭凝忍不住自惭形秽了起来。 荭凝挤出一丝笑容来掩饰她眸底的慌乱,她朝她福了福。 “夫人,我是荭凝。” 段芸心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带着惊异和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着荭凝。 “哇!”她读叹道。“你好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了!” 荭凝怔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皓腾的妻子居然会对她讲这种话。如果是别人,她还可能会把她的话当成讽刺,但段芸心…… 她是认真的! 那双坦诚纯真的双眸,让人根本无法和虚假联想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呢?丈夫纳妾,妻子难道没有一丝护意?要不是她太宽容了,就是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夫人,你怎么跟她这么说!?”一旁的春梅铁青着脸咕哝道,对主子的心无城府真是又急又气。 “我是说真的呀!荭凝真的好漂亮。”段芸心微笑着对荭凝说:“你刚进陆家,可能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别担心,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谢谢夫人。”荭凝颔首。 “芸心,叫我芸心就好了。”一抹笑容照亮了她的脸庞。“而我叫你荭凝,好吗?你知道吗?我在陆家一直没什么同性的朋友,现在有你跟我作伴,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了,真好!” 荭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朋友!?他的妻子居然把她当成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是来抢她丈夫的坏女人吗? “对了,荭凝,你几岁了?” “我今年十八。” “咦,跟我一样耶,那你几月生的?” “三月。” “我六月!那我该叫你姊姊啰!” “呃?”荭凝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人!那是不适当的。”春梅气愤地低喊。 荭凝本来还有一丝犹疑的,但在见到春梅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突然心生作弄之意。 “好啊!芸心妹妹。”她故意强调妹妹二字。 “荭凝姊!”段芸心开心地唤着,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地位因此而贬低了。 段芸心拉住荭凝的手,问了荭凝她在进陆家前的生活。 当荭凝一五一十地把她曾是名妓的事告诉芸心时,她瞠大了眼,但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之色。 “真的吗?那是怎样的生活?” 在段芸心单纯而闭锁的生活中,荭凝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充满传奇、充满生气,而且令她大为着迷…… “是谁替你和皓腾作媒的?”芸心问。 “没有人。”荭凝说。“是我自己向陆夫人毛遂自荐的。” “真的吗?”芸心不敢置信,她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姑娘家,可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为什么选皓腾?”段芸心只是单纯的好奇,完全没有护意。 “起先我只是不服气他不看我、不理我,后来我发现自己真心爱上他了。”荭凝坦诚无讳。很奇怪的,她发现在段芸心面前,她居然能自在地说出自己的感觉。 “哇!”段芸心迷醉地喊。“你真的好勇敢。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女人也可以主动争取自己所要的。” 她们在谈是她的丈夫啊!而她却一副对荭凝无限崇仰的模样! 荭凝觉得有些错愕、荒谬,而春梅则在一旁猛跺脚。 “对了,荭凝姊,你要不要去看我的桂花园?现在正是花开时节,我会作很好吃的桂花酿喔!”段芸心的眼中闪着光芒,一副兴奋的模样。 “好啊。”荭凝回以微笑。 “春梅!”段芸心唤着侍女,春梅立刻走到芸心身旁,搀扶她。 段芸心站起来,困难地跨前一步。 荭凝不敢相信的瞠大眼。段芸心,居然微跛着腿! “你……” 芸心对荭凝歉然一笑。 “荭凝姊,不好意思,我行动不便,走的比较慢,你可能要等等我。” “不,别这么说!”荭凝摇手。“我不知道……”这样粉雕玉琢的美人儿,居然是……真的想不到……“小时候我常和爹娘到陆家玩,有一回我淘气,皓腾哥叫我别跟,我还不听,硬是跟着他和展逸哥爬上树,结果摔了下来。”她吐了吐舌头。 荭凝脑中轰然一响。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亏欠,陆皓腾必须对段芸心负责,一生一世。 陆家所有人都同情她,保护她,不只因为她的善良、甜美,还有……她的残缺。 荭凝在此刻明白了些什么……却同时感到深沉的无助。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地一个暴怒的男声响起,震醒了荭凝。 随着声音的方向,她看到陆皓腾站在门口对她怒目而视。 “皓腾……”芸心被他的怒气吓着了,畏怯地唤他。 “你没事吧?”他蹙着眉,一脸关切地拥住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他的姿态,充满了对段芸心的维护疼惜。荭凝看着他圈住她的臂膀,他俯视她的专注神态,她的心骤然沉进最深的谷底。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狠狠的睇睨她,充满不信任和轻鄙。 相对于芸心的保护疼惜,对她,他只有防备和敌视,那样的眼神,深深的伤害了她。 荭凝紧咬住颤抖的唇办,木然的回视他。 “我只是来向夫人请安。” “你叫我夫人。”芸心在腾怀里不满的噘起红唇。“荭凝姊,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姊妹相称的吗?” 陆皓腾恼火地眯起黑眸,嘴角抿紧。“你要芸心喊你姊姊?” “我……”荭凝想解释,但在看见他眸中的冷冽时,她知道再怎么辩解都是枉然,他早已定了她的罪。 她握紧了拳头,转开苍白的小脸。 “皓腾,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芸心终于发觉丈夫的不悦。“我和荭姊很谈得来。” “以后别让她靠近你,她城府很深,我不要她有机会伤害你。”他不耐烦地打断芸心的话。“还有,记住,你是陆家的女主人,她只是一名侍妾,你不必和她平起平坐,更不该以姊妹相称。” “皓腾,你怎么这么说荭凝!?”芸心为庄凝叫屈。“她人很好的……” “是吗?”他不赞同的冷哼。 荭凝抬起眼,困难地看着他。没有……在他冷酷的眸中找不到一点宽容。 “将军说的对,我不是好女人。”她的声音空空洞洞的,有一种自弃的决绝。 她正视他轻道:“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夫人了。” 荭凝淡然一笑,转身,昂首走出房外。 陆皓腾一直注视着她落寞却挺直的背影远去,胸中突起一阵汹涌的情潮,夹带着懊悔、愤怒,还有连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 心烦意躁…… 荭凝在一处美丽花园里踯躅。 “荭姊,我们回房吧!”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杏儿,忍不住担忧地喊。 “杏儿,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静。”荭凝平静地说。 “荭姊……” “你先回去吧!” 杏儿只得颓然离去。 偌大的园子里只剩她一个人,荭凝靠在粗厚的大树干,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她输了……输得彻底……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毫无胜算。 他的妻子不只有美貌,还那么善良纯洁,更别提他们之间那牢不可破的联系了。他对她的愧疚、责任,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李荭凝啊季荭凝!你这傻瓜,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个泥淖!? 她闭上眼睛,泪水不知何时爬满面颊。从头至尾都是她自己愚弄了自己,在没弄明白前心就沦陷了。 一向自诩聪明、机灵,将男人玩弄于股掌问的她,居然,败得那么彻底。 “你就是季荭凝吗?” 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竖立在她面前,遮住了阳光。 她抬眸,看见一张俊美无俦的男性面容。她立刻猜出他是皓腾的胞弟,因为他有张和皓腾相似但年轻许多的脸庞。 除了这点,他们兄弟是很不一样的。 陆皓腾粗犷而严肃,身躯魁梧,带著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和力量。而陆展逸则身材颀长,气度雍雅,一身儒生打扮更添温尔的气息。 “你是陆展逸。”她肯定的说。 陆展逸无声地打量着她。 那样无礼的注视加上这二天来在陆家感受到的恶意,荭凝忍不住反讽道: “怎么?你也是来看狐狸精的模样吗?” 展逸被她的镇定震住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想过她会有那么一双清澈无畏的眼瞳,和他的想像差太多了。 “你是很美。”他极不情愿的说。“不过别以为你能取代芸心在这个家的地位。” 又是一个段芸心的忠诚悍卫者,荭凝苦涩地想。 “你太高估我了。”她摇摇头。 “她和你不同。”他的面容变得阴沉,就像皓腾的翻版。“我不许有人伤害她。” 就连讲话都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辙。 荭凝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 “你们凭什么认定受伤的会是她?你们全站在她那边,她什么都有,有丈夫的爱,有公公的疼,有全家人的支持,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侍妾,又怎能和高高在上的陆夫人争?” 陆展逸困惑地注视她。 她不是他想像中骄纵恶毒的坏女人。得知她利用娘来达成进陆家计谋而产生的怒气,也不可思议的因望着她自嘲自怜的面容而消失。 他站在她面前,却再也找不到任何指责或威胁的话。在他眼前的女子美丽却苍白,明明见到她眼眶中含着泪,她却倔强的迎视他,展逸的心蓦地升起怜惜之意。 “我很抱歉,我承认对你有偏见……”他忍不住出言解释道。 “我知道,你们全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荭凝没好气地道。 她的怨怒令他安心了一些,至少她还有反击的力量,展逸不禁莞尔。 “你和我的想像差很多,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我真羡慕哥哥的好运气。” 荭凝眼中的防备稍稍的消逝,这家中除了陆老夫人外,总算还有肯和颜悦色对她的人。 “谢谢你。”她缓下脸色,朝他坦然的一笑,整个脸庞霎时亮了起来,更显得艳丽娇媚。 这一幕正好落在陆皓腾的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烦意乱的在府中走来走去,直到见到她的那刻,他才发觉自己在找她。 陆皓腾僵立正离他们不远处,感觉像胸口被槌了一拳。 她居然对另一个男人微笑! 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正握紧着双拳,指甲深掐入掌肉中,他必须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松。 该死!他不要她对别的男人笑,她的美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大哥!”是展逸先看见一脸阴惊的陆皓腾。 荭凝随着展逸的唤声看向他,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她的笑容隐没,变为冷漠的防备。 她的转变看在陆皓腾眼底更令他怒不可抑。 “回房去!”他对她怒声斥责。“别在这里招蜂引蝶,这里是陆家不是凝香阁!” 荭凝闻言脸色一白。 “大哥,我们只是在聊天……” “闭嘴!不关你的事。”皓腾凌厉的目光下曾自荭凝脸上栘开。“回房去!”他再次吼道。 荭凝咬住下唇,然后转身,奔离花园。 展逸怔愣地看着皓腾。大哥是怎么了?他是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以林他和芸心再怎么亲近,也没见大哥生气、嫉妒过。 怎么对荭凝,他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 第四章 夜晚的来临,荭凝有期待,也有恐惧。那样五味杂陈的情绪,全为一个人而来。 她不知道他要如何处置她,不过以他今天的表现看来,他是真的很厌恶她。 子时刚过,荭凝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烛火突然灭了,她这才突然察觉,自己竟然一直在等他。 他……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吧? 荭凝苦涩地一笑。正栘步至床榻时,小轩的门被推开丁。 她僵住,看着他朝她走来。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又酸楚,又欢喜,还有一丝丝的……骇怕。 “你怎么来了?” 他靠得她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混合了阳光和皮革的气味。微暗的月光下,他炙热的眼眸和他的味道,在在让她双膝发软。 夜晚的他与白日截然不同,有种令她全身发烫的东西在他眼底闪亮着。 “我要让你受孕,记得吗?”他低嘎地说。 是啊!早点让她怀孕,他就可以早日摆脱她。 这个念头让荭凝的心绞痛着。 陆皓腾没看见她凄苦的面容,他以目光吞噬她纤细有致的身躯。 他在骗谁呢?今晚将他牵引到她房里的不是娘的命令,更无关传宗接代,而是和昨夜相同的欲望。他像嗜毒者一样无可救药的贪恋着她的身子,而他不敢对自己承认。 “上床吧!”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期待而颤抖。 荭凝咬牙,依言躺在床上。她感觉他上了床,开始拨开她的衣襟,很快的她赤裸的肌肤触到冰冷的空气,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在发抖?” 他停下了动作,蹙眉看她。她不只在发抖,全身还僵冷得有若冰块。 “你冷吗?” “不。”荭凝别开脸闷闷地道。 陆皓腾沉默地打量她,良久。 他决定不理会她,迳自解开自己的衣衫,将结实壮硕的身体展现在荭凝眼前。 她讶异地张开嘴,昨夜他并没有宽衣,她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裸体,他的宽胸及强壮的躯体令她震撼。 她的目光随他的胸、腹,直往下栘,然后停在他双腿间的壮硕…… 她惊恐地凝视他。 她真的曾接纳过这庞大的东西吗? 她的脸变得惨白,回忆起昨夜的疼痛。 当他俯身,赤裸的身体接触她时,荭凝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了。 “你又发抖了。”他皱紧眉,突然他领悟了。“你怕吗?”一股强烈的愧疚涌上他的心。 昨夜他并不温柔,事实上,他像畜牲一样残忍的占有她。 她躲开他抚摸她的手,倔强的硬声开口:“我才不怕呢!你要做就快点!” 想不到他居然笑出来,是她那紧闭着眼,-副引颈就戮的悲壮令他发笑。 荭凝瞪他一眼。 他覆在她耳畔恶意地低语: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今晚我要慢慢的享用你……” 荭凝立刻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好像自迷雾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何方。她觉得好冷,他的淡漠疏离像枝冷箭刺中她的心。 他瞧不起她,在肉体上他强烈的需索她,而心底还是唾弃着她。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突然她再也无法忍受待在他身旁,她起身离开他。 但他不让她走。他粗鲁地将她压在身下,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头发,逼她面对他。 他看见她的泪水了,突然胸口一阵躁闷。 “收起你的泪水吧!你不觉得你的眼泪很虚假吗?刚才你明明得到快慰了!”口气恶毒地出言讥刺她。 荭凝倒抽了口气。“放开我!”她哽着声开口。 “你要我放开你?”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是你自己缠上我的,记得吗?你这魔女,究竟有什么妖法,这么轻易就迷惑我?”他的双眼蓦地一眯,狠狠攫住她的下巴逼视她。“是在妓院里学的吗?他们教你怎样媚惑男人了?是吗?” “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荭凝绝望地大喊。“就因为我的出身吗?那不是我能选择的!” 陆皓腾的脸倏地没有表情,冷声道:“我不会对我的妻子不忠,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了。” “你骗我!”荭凝喊道。“你不但骗了我,也在骗你自己,一切都是你那自以为是的道德在作祟。你根本不爱段芸心,你对她只有愧疚。对我,你不是毫无感觉,否则你今晚不会出现在我房里!” “住嘴!”他狂怒地吼道。甩开她忿忿地起身,披上衣衫,不再看她。 “我偏不住嘴!”荭凝赤裸地从床上坐起,眼底燃着和他不相上下的怒意。 “我说中了,是吗?所以你心虚了,是吗?”她热辣辣地反击。 陆皓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背对着她,荭凝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胸膛起伏着,捏紧在身侧的拳头收了又放。 她的话对他并非全无影响的,是吗?荭凝的心底有种模糊的希冀升起。 “你要我的,是吗?” 他猛地回头,严厉冷酷的眼对着她。 “我是要你,但对我而言,你和那些随营的娼妓并没有什么差别。”在狂怒中,他忍不住口出恶言。 他的话像一个热辣的耳光打在她脸上,荭凝的双眸在瞬间瞠大,震愕地望住他。 天!为什么他总忍不住要伤害她!? 陆皓腾心一揪,再也无法面对她,只得转身大步离去。 自从那夜之后,陆皓腾不曾再出现在她房中,她知道他刻意在避开她。 荭凝没让自己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她不让自己继续等待一个不可能会出现的人。 这日她骑着马沿着后山的小径而来。在发现陆府马房里的各武名驹之后,骑马成为她唯一的嗜好。 荭凝在林中的凉亭里遇见段芸心,荭凝对她露出微笑。其实她不想见到她的,一想到段芸心,一股不可理喻的罪恶感和许多复杂难解的情绪就涌上她的心头。 “你在赏花吗?”荭凝还是下了马朝她走近。她脸上粲亮的笑容让人很难拒绝。 芸心摇摇头。 “我在等展逸,他答应要跟我一起放纸鸢。”她开心地道。 “你的脚……”这样可以放纸鸢吗? “没关系啦!展逸每次都会先帮我放得高高的,才让我拿在手里玩。” “是吗?”荭凝看着她洋溢喜悦的神情,微微失了神…… “你这是在做什么!?”自她俩身后传来暴怒的吼声。 荭凝转过身来,果不其然地对上陆老爷狂骛的怒意。 “爹!”她和芸心一起唤道。 陆老爷大步走向荭凝,在见到一旁被马蹄所践踏的花圃时,一张脸顿时涨成紫红色。 “你!”他手指着荭凝。“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一个妇道人家骑什么马?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我辛辛苦苦种植的兰花全被你毁了!” “爹,您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您要我别骑着马到处抛头露面,我听您的话,只在府里骑,绝对不会出府的!”荭凝耸耸肩,一副无辜的眼神。 陆老爷闻言更是怒火升腾。“你、你……存心要气我是不是一你要是没事,为什么不学学芸心,在房里刺绣?” “我不会刺绣……”荭凝吐吐舌头,小声的说。 “不会刺绣!?天!姑娘家居然不会女红,那你究竟会什么?” “我会的事可多了。抚琴啦、舞蹈啦、骑马啦,还有……”荭凝粲然一笑。“酒量也不错!” “闭嘴!”陆老爷暍道,严厉的面容罩上一层寒霜。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待在房里!”他转向段芸心。“芸心,你这个作正室的要好好管教她,从明天开始,我要你教她女红,知不知道?” “是……爹……”段芸心害怕的直退缩。 荭凝还是一脸微笑地迎视陆老爷,一点都不受他的怒气所威胁。 陆老爷愈看她那桀骛不驯的样子愈有气,瞪视她一眼,愤然离去。 段芸心看公公远去,这才虚软地喘口气。“哇!我从来没见过爹生这么大的气。”她拍着胸口,余悸犹存。 那是当然的,没人会对温柔可人的芸心生气。可她就不同了……庄凝在心底嘀咕着。 “平常爹只要一板着脸,我就吓得发抖了。”芸心摇摇首。“荭凝姊,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但不怕,还敢跟爹顶嘴。” “没什么。我才不会为了怕别人不高兴就牺牲、委屈自己,你可以说我任性,可是不这样做,人家就会以为你好欺负。”荭凝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她自小在妓院里生存的重要法则,你愈是示弱,人家愈以为你可欺。 段芸心听着荭凝不可思议的言论,不由得心生向往。 “荭姊,我好崇拜你喔!真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气……”芸心以仰慕的眼神看着她。 荭凝有种荒谬的,错愕。眼前的女人是她的情敌,怎么她不但不讨厌、欺压她,居然还崇拜她!? 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芸心!”她们之间又来了一个打扰者,这回是陆展逸。 他只对荭凝微微颔首,接着他全副的注意力就放在芸心身上。 “你迟到了。”段芸心噘着唇娇嗔着。 “对不起。”他俯视她的神情无比温柔。 “瞧,我给你糊了只新的纸鸢。” “哇!”芸心的双眸亮了起来,一扫方才的悒郁。“快,展逸哥帮我放上去!” 陆展逸扶着芸心走到园中一片花海中,让她坐在小石上。他将纸鸢放上天空,再将线头交在她手中。荭凝听见芸心有如银铃般愉快的笑声,当然她也没忽略掉陆展逸看芸心时眼神所流露的疼惜。 荭凝呆站在原地,心思有片刻的恍惚。 “原来你们在这儿!” 陆皓腾不知何时走入园中,他微笑着向芸心和展逸走去。 “皓腾,要跟我们一起玩吗?”芸心向他挥挥手。 “不了。”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脸。“我太老了,不适合这种游戏。”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日不用去兵部吗?” “嗯,有点事。” 荭凝看着他抚摸芸心,一阵尖锐的痛刺穿她。 他从没用那种怜惜的目光看过她。他的专注柔情,只为一个女人所有,那人就是段芸心。 她狠狠别开头,猛地一拉马缰,欲往马房走去。马儿一下吃痛,嘶叫出声。 陆皓腾此刻才发觉庄凝的存在。他看向她,脸上温柔的浅笑隐去,只剩下冷淡。 她将那转变看在眼底,一颗心笔直的跌进谷底。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荭凝木然道,“只是刚好经过。” 见他向她走来,荭凝顿时升起逃跑的冲动,她匆匆地旋身。 “就这么怕我?” 感觉他的靠近,他的气息就在她耳后,她的心陡然漏跳一拍。 “怕?我才不怕你呢!”她转身硬气反驳道。 荭凝立刻后悔了,他贴得她如此的近,让她一回身就看见他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瞳眸直直瞅着她,他高大威猛的身形,更令她倍感压力。 “我……我要回去了……”她的声音不由得虚弱下来。 “不急,陪我一会儿。”陆皓腾此话一出,不只是荭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这么二人再也不出声,各自沉默、僵硬的站在园中。 陆皓腾的眼睛盯着嬉戏的芸心和展逸,却彷若视而不见。身旁女人淡淡的茉莉香气不断干扰着他,让他烦躁不安。 “你能不能别擦那么多胭脂水粉。”他郁闷地出言攻讦她。 “你说什么?我才没有!”荭凝立刻不甘心的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白皙艳丽的脸上脂粉末施,只在红滟的樱唇上略抹胭脂,整个人便似一株芙蓉花般娇嫩欲滴。 不是胭脂水粉,那她该死的为什么这么香? 陆皓腾低声诅咒了一声,随即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他又在生她的气了,荭凝挫败地想,他似乎总是在生她的气。 荭凝咬紧下唇,也不说话,随着他日光的方向望向那对明朗快乐的男女。带着报复的冲动,荭凝问他。 “你不觉得他们太过亲密了吗?” “我们三个人本来就从小一起玩到大,芸心和展逸之间的亲密很正常。”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把你摒弃在外?” “我年纪大了,不适合这种游戏。展逸肯陪芸心玩,那很好。” “你难道从未想过这几年你不在家,陪她的人只有展逸,他们可能……” “你想说什么?”他神色铁青、恶狠狠地打断她。“听着,我不容许你挑拨我和芸心的感情。” 荭凝气得想杀人。她的手指捏紧,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里。他居然,这么 指控她?!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和展逸才说几句话,你就气成那个样子,而芸心和他一起玩闹,你居然可以视而不见?” 他转头面对她,无情的薄唇勾成一弯残冷的弧度。 “你和她不一样。她出身高贵,懂得遵守妇道,而你--一 “我怎样?只因我曾经当过妓女,所以你就判定我有罪了吗?”她气愤的讥刺。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则是更大的羞辱。 荭凝眨回涌上来的泪水,突然再也无法忍受待在他身边。 “荭姊,你怎么要走了?”段芸心却在此刻唤住她。她由展逸扶着向她走来,红扑扑的脸上写满快乐。 “别走嘛,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不如四个人在园里用膳好不好?一定很有趣!” “不了……”她不认为自己能忍受看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模样。 “噢,别这样嘛!”段芸心失望地叹息。“皓腾,你替我劝劝荭姊好不好?人家想替你办个特别的饯行宴嘛!” 饯行? 不由自主地,荭凝仰头无声地询问他。 芸心讶异地眨眨眼。“皓腾没告诉你吗?明日一早,他就要重回战场了……” 荭凝的思绪一片茫然,他要走了。 没错,她根本很少见到他。但至少她知道他在府中,他是安全的。 可他要走了……打战、杀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突然间,恐惧将她淹没。 她站在那里,茫然地听着他和展逸轻松地提及这场战役,芸心也在一旁点头微笑着…… 为什么他们可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要上战场了,天!他可能会受伤,甚至是…… 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否则芸心不会忧虑地喊着: “荭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我想……我要回房去了……”荭凝霍然转身,仓皇地跑开。 她感觉到身后有个急促的脚步声追随她而来。但她不敢回头,她不能让人看到她现在这么软弱的样子,希望不是陆皓腾,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他…… 荭凝的期望落空了。 他在她冲进房前揪住她的手逼她回头。 “你在搞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见到她仰起的小脸上泪光莹莹时,顿时惊愕地忘了要说的话。 “你哭什么!?”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搞的?那张布满恐惧的脸居然让他忍不住心疼了。 “你……你要走了……”她慌乱地说着,抹着脸上的泪水,却愈抹愈多,直到最后,她的自制完全崩溃了,她抽泣着低诉。“我不要……你别走好不好……万一你受伤了……或者……或者……” 陆皓腾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呆站在她面前,忆起上回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时,是在她遇匪时他救了她之后。 这回却是为了他…… 看着这个向来骄傲的女人,居然在他面前哭成泪人儿,他冰冷的心竟不觉裂出一道细缝来。 “笨蛋,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他忍不住对她粗吼道。 “我担心你……我怕你……怕你……” “你这女人,是想触我楣头吗?”他恶狠狠地掐紧她的身子瞪着她。 “我不--呜--” 他低头将她聒噪的小嘴堵起来。她的唇有茉莉的香味、泪水的碱味,陆皓腾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当他灼热的舌头探入她的唇中,和她交缠,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抵向他的坚挺时,荭凝已经忘了自己为了什么而恐惧、忧虑,她将手臂环上他的颈项……软柔的曲线忘情的摩擦着他……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抚着她身体的手骤然停歇。 她感觉到他的变化,现实像一阵冷冽的寒风吹醒了她,也划破这短暂的迷咒。 陆皓腾气息不稳地推开她,脸色难看的转身离去。 荭凝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思绪一片空茫…… 第五章 他离开已有月余了,每一天对荭凝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她试着让自己若无其事的过日子,但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他,并不由自主地被恐惧所吞噬。 她怀疑其他人是怎么做到的。她问过芸心,难道她不曾担忧吗?她的反应是笑着安抚她别杞人忧天。 陆皓腾经常修书回家,他问候家中每一个人,唯独没有她…… 荭凝告诉自己她不在意,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好。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渐渐的,她有种荒谬的想法-- 原来没有人能分享她的忧虑,甚至是他…… 原来她所在意的,念惜的,是别人根本不要的…… 这天她才从马房踅回来,立刻感到一股不寻常的窒闷弥漫在府中。 “怎么回事?”她问的人适巧正是春梅。 她无礼地瞪视荭凝一眼。“亏你还有心情在这闲逛,将军出事了,这会儿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都在大厅呢--” 荭凝的脑中轰地一响,不等她说完即匆匆地跑向前厅。 厅里集合了陆家所有的人。每个人都绷紧了脸,陆老夫人和芸心则频频拭泪,荭凝的心沉到谷底-- “怎么回事?”她颤声问。 没有人回答她,大厅里依旧是窒人的死寂。 “他怎么了?告诉我!”荭凝冲向陆老爷,歇斯底里的大喊。 陆老爷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训斥荭凝的无礼,陆夫人连忙将荭凝拉到一旁。 “皓腾失踪了。” “什么!?” “今早收到飞鸽传信,说皓腾在与山贼打仗时失踪了。” “怎么会!?他们有没有说他在哪失踪的?找到他了没?他有没有受伤?” “都不知道。”陆夫人摇头叹息。“信上只这么说……这会儿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说着,陆夫人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娘,您别难过,我立刻出发去找大哥。”陆展逸出口安慰她。 “我也去!”荭凝蓦地插口。 “胡说!妇道人家居然想去军中,这成何体统!?”陆老爷厉声严斥。 “是体统重要,还是皓腾的命重要?”荭凝不但不畏惧,还昂首反驳。 “你、你--”陆老爷气急败坏地瞪视她。 “荭凝!”陆展逸及时将荭凝拉离父亲的狂怒。“别说了,我会找到大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展逸摇头,严肃地看着她。“爹说得没错,前线太危险了,不是女人该去的。你好好待在家里,我保证会把大哥找回来的。” 荭凝咬牙不语,眸中射出一抹坚定不驯的光芒。 她不会公然反抗他们的,可是她已经有了决定-- 陆展逸连夜赶路,见驻扎在北境的军营已在眼前,忍不住要因释然而虚脱了。因为这一路赶来,他已有一日一夜未曾阖眼。 他稍称放慢了速度,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令他皱起眉头。自他出发,就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人,但专注在赶路,使他无暇分神去理会。 “是谁?”他拉转过缰绳,转身瞪视那名追随者。 陆展逸不可置信地瞠大眼。 “荭凝一你怎么--” 季荭凝无畏地直视他,脸上有风霜烈日的痕迹,美丽的瞳眸已出现一个黑晕。她看来苍白、疲倦,似乎快摔下马背了。但她依然紧抓住缰绳,眼底的决心也令人无法忽视。 “为什么?”展逸喃喃问。她是他见过最顽固,最不合礼教的女子。 “如果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只守在家里担惊受怕,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她回答的理所当然。 展逸苦笑道:“爹难道不曾阻止你吗?” 荭凝不答,一抹狡黠的亮光闪过眼底。 是啊!展逸心想,自己确实问了个蠢问题。她根本没经过爹的允许,她旱偷溜出来的。 “我派人送你回去。”陆展逸摇首说道。 荭凝怒瞪他一眼。“你敢!我发誓我会再跑回来!” 展逸顿时哑然。 “好吧!算我服了你了。可是你要记住,不许单独行动,好好待在营区里。别乱跑,知道吗?” “我懂。” 她乖顺的回答反而令展逸蹙紧眉心。不知怎地,他就是有种感觉-- 季荭凝绝不会乖乖听话的…… 深夜驻扎在山间的兵营笼罩在恐怖的黑暗之中,除了巡夜官兵的脚步声之外,四下一片死寂-- 荭凝算准了时间,就在巡逻的士兵刚走时,她立即闪身出了营帐,迅速没入一旁的树林中。 她困难地前进,树枝勾破她细致的肌肤,扯住她的头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她恐惧,但她拒绝让这些打倒她。 凭着白日的记忆,她朝着军营附近的一处山谷迈近。 他们搜索了二日,一直找不到皓腾的踪影,荭凝确信这座山谷是他们所忽略的。可惜没有人肯听她的话,因为她只是一介女流,更因为-- 山谷是在山崖底下,地形不仅陡峻险恶,其中更是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不会有错的,荭凝心想。皓腾失踪那日,正是在崖顶作战,他很可能不慎跌落山谷。 她想像他受伤了,流着血,独自一人躺在谷底,心不禁揪了起来,她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 她不确定自己是怎么跌下去的。她只觉脚下一阵悬空,连尖叫都来不及,整个人便坠落山谷。然后是一片黑暗涌上来,吞噬了她…… 荭凝在全身疼痛中醒过来,天色已蒙蒙亮了。她俯卧在一片长草中,利草刺痛了她。 她很快即领悟了若非这片野草,凭着下坠的力道,她可能已经没命了。 她困难地移动身子,咬牙坐起来,眼前所见令她惊喘出声。 皓腾!她找到他了! 她向他爬去,心里涨满喜悦,然而在看到他的情况后,她猛地止住脚步,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仰躺在草地上,手臂上有一处可怕的伤口凝结着一片骇人的血红…… “老天爷!”恐惧掐紧了她的喉咙。他不能死! 她狂奔到他身边,探索他的鼻息,过了好久才感觉到一点微弱的呼吸,她差点因释然而虚脱。 “皓腾,醒过来。求你醒醒!”她模糊地知道泪水正流满了面颊。“你醒醒,不然我没办法帮你。”她颤抖的指尖碰触他额头,火烫的触感令她心惊。 她蓦然体会,光凭自己的力量,绝不可能救得了他,于是她放声大叫。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快来人啊!我们在山崖底下!” 过了许久,仍没有任何回答。 荭凝慌乱地仰着头,他们身处在山谷底部,往上看那座山崖并个太高,是附近显少人迹,就算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更糟的是,还有可能引来敌人,荭凝刷白了脸。没有选择了,她必须独自照顾他,直到救援来临。 她心痛地看着昏迷的皓腾,他正发出痛苦的呓语。荭凝跪在他身旁,惊地了解她必须做的-- 颤着手,她小心翼翼地撕开沾在他伤口上脏污的战袍。这个动作弄痛了皓腾,他开始抗拒她。 他没受伤的大手一挥,尽管虚弱不堪,力气仍大得吓人,纤细的荭凝被打得飞摔了出去。然而令她害怕的不是身上的疼楚,而是他的伤口,竟又流鲜红的血液。 “天!”她的喉咙紧缩,慌乱中,她四处寻找,终于见到一旁的一池清潭水。 荭凝奔了过去,撕下裙摆的一角,打湿后又奔回他身边。这回她有了准备,先扯下衣带,放在一旁。 她小心地擦去凝结的血渍,深吸口气,扯开他的战袍。他的反应是立即的,挣扎又怒吼不休。但荭凝已经有准备,她咬牙承受他的攻击,将布条缠上他的手臂止住伤口。 “停下来,是我!别动!求求你。”但他无法听见她的话语,而他每次的挣扎都在伤害她。好不容易绑好他的伤口时,荭凝的力气已用尽,她全身被水浸湿,气喘吁吁地倒在他身上。 他的反抗动作也停止了,仿彿已失去所有的气力,一动也不动的躺卧在地上。 荭凝的身上无一处不痛,泪水态意流下她的脸庞,再也无力阻止。 “皓腾,活下来。”她哭泣道。“求你!” 荭凝一整天都在与陆皓腾滚烫的体温奋战。 她擦拭他的脸庞、手臂及胸膛。每当她碰触到他的伤处,他都疼得无意识地瑟缩。他的反应令她痛苦,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他再不退烧,她很可能就要失去他了。 她在潭边摘了些不知名的果子,咬碎了喂他,然而他什么也吃不进去。荭凝只有颓然放弃,她将湿布放在他唇上,让他至少能吸收些水分。 除此之外,她只是重覆擦拭的动作,右臂酸了她便换左臂,直到全身酸痛到没有感觉。 黑夜再度来临,荭凝的恐惧也加深了。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无助,整个世界仿彿只剩下他和她,而他正在死去,她却无能为力…… 他震动了一下,双眼仍紧闭着,嘶哑的呻吟逸出唇问。 “皓腾?你醒了?”她捧起他的脸庞,心底升起一股希望。 “芸心……”他的声音微弱而粗哑。 他在说什么?荭凝俯身,让自己能听清楚他的话。 “皓腾,醒醒,我是荭凝!” 黑暗中,他的眼睛缓缓张开,似乎凝住她了。 “芸……心……别哭……” 在那一刻荭凝希望自己是聋的,真是如此,就听不见他的话语,可惜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只是在呓语,但并没有因此而稍减那椎心的痛苦。就连昏迷不醒时,他心中想的依然只有段芸心…… 没有她,一点都没有…… 荭凝泪眼凄迷的放开他,皓腾的眼再度阖上,似乎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他的热度似乎更高了,荭凝心痛地看他揪紧了眉心。担忧、恐惧、无肋、挫败,所有的情绪突然一涌而上-- “陆皓腾!”她含泪怒喊。一旦话逸出唇畔,就再也止不住了,在一声声混杂了痛苦、怒气的叫喊中,她槌打着他的胸膛。 “你不能死,可恶!我还没让你爱上我,你怎敢就这么死了,你这懦夫!醒过来,该死的你……” 他一动也不动,默然地承受着她的怒骂、攻击,荭凝停下槌打的手,崩溃地痛哭失声。 “醒过来……求求你--” 是他嘶哑的呻吟唤醒了她。 荭凝睁开眼,发现清晨的曙光已照进山谷,显然昨夜她是力竭后倒卧在皓腾身旁睡着了。 她先摸摸他的额头,发现热度已经消散了。还来不及释然,他一声声饱含痛楚的呻吟则让她心都碎了,她无限温柔地在他耳畔低语。 “没事的,平静下来,你安全了,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嘘……” 她轻触他胸膛的手被他紧握住,他像个即将溺毙的人紧抓住最后的希望。 他是如此依赖着她,那令她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紧拢的眉头放松了下来,微微扯动了唇角,似乎是个微弱的安心微笑。 这一次荭凝不再错误的假定他认得出她的声音,她知道他以为她是段芸心--他温柔可人的妻子。 她不在乎了,她愿做任何事来女抚他,只求他能好起来。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一波波的痛苦像潮水般吞没了他,陆腾尽力和它们对抗,但没有用,它们愈来愈强,愈来愈无法忍受。 然后是热,火烧似的热。 他蠕动着,想逃脱这无边际的痛,然而全身却像灌铅似地沉重。 突地,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抚摸着他,减轻了他的炙热和疼楚,他还闻到一抹淡淡的茉莉香味…… 是一个女人,他很熟悉的女人…… 可是他的脑袋像被层层禁锢住了,想不起来那香味是属于谁…… 她的声音好轻、好柔,抚慰着他的恐惧。可是她听起来如此悲伤,他可以感到水珠滴在他脸颊。 她在哭。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在哭。 突然他想起那香味是谁的了-- 荭凝-那个骄纵刁蛮却又美丽绝伦,有如蛇蝎般狡猞心肠的女人。 不可能会是她- 她不会哭的,她一向高傲自负,那样无助哀戚的泪水不可能属于她…… 应该是芸心,他那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妻子…… 陆皓腾挣扎着,他要冲破那层层迷雾…… “芸……心……”他喊了出来,声音却有如火烧般粗嘎细小。他费劲的张开了眼睛,看到那个一直在照顾他的女人。 居然是荭凝! 她温暖柔软的语音戛然而止,抚摸他的手也顿时僵凝。在她眼中,他看见了伤害-- 她唇角勾勃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你很失望吧?我不是芸心。小过不管你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暂时忍受我了。” 不-他想开口,想向她解释,并非不乐意见到她。可是他张开嘴,喉咙却哑得无法说出任何话…… “你渴吗?想喝水?” 她将沁凉的液体缓缓注入他干燥的唇里,皓腾立刻感到疼痛舒缓许多,可是他依旧提不起丝毫气力。 他只能躺在那里定定地瞅着她,为自己的虚弱而生气。 荭凝不再看他,不再抚摸他,不再用那轻柔的嗓音跟他说话,不知怎地,他竟感到无来由的失落和挫败。 她向他解释了他们的处境,他的伤势。她的语气是镇定却疏离的,不含一点情感。 他有股冲动想向她解释,他甚至开了口,只是-- “别说话。”荭凝轻捣住他的唇。“好好休息。” 他喜欢她的碰触,那令他安心下来。 疲惫再度攫住他,在阖上眼的那一刹那,他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向她解释清楚的。等他醒来之后…… 皓腾又再度睡去。 不过这回庄凝已经不再惊怕,因为他的热度终于退了。这二天他虽然一直睡睡醒醒的,但他的肌肤已明显地由惨白变为红润,气息也恢复平顺。 放松之后,她忽然察觉到自己有多狼狈,她的头发凌乱,汗水将衣衫打湿了,黏在身上,好难受,真想好好洗个澡! 她渴盼的目光投向碧绿的潭水,再回头看看沉睡的他,几乎是不用考虑的 了。 她站起来,往那潭池水走去…… 陆皓腾是被水声惊醒的,他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她仰躺在水波中,晨光在她身上跳跃,她的长发披散如云,光洁透明的肌肤和碧绿的潭水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听到一声满足的叹息,并惊慌地发现自己立刻被唤起了…… “你在做什么?”这是他二天前自昏迷中回复所说的第一句话,粗嘎且带着压抑的情绪。 她像是被吓到了,急急坐起。 “你……你醒了……” 看着她慌乱地抓起衣衫,挡在饱满圆润的胸前,遮着了他的视线,他立刻感到不悦。 “现在才遮遮掩掩有什么用?”他热辣辣地讽道。“哪有一个良家妇女会在露天净身的?” 他的指责穿透她的羞愧,激起她体内的叛逆因子。荭凝眯起眸子,走向他。 “你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就算是,我也不会为了无谓的礼教规炬而让自己发臭。很抱歉,你只能忍受我了,因为现在我们两个只能被困在这里--” “要不是你莽莽撞撞的跑到这里来--” “什么!?”荭凝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调,眸底燃起熊熊的怒焰。“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这不知感激的大木头!是我不顾一切的跑来找你,是我在看护你,是我陪你待在这无人的山谷,而你居然还怪我!?” “你不该来的。女人应该好好待在家里,根本就不该管男人的事。” 没错!是她救了他,但这个事实,却严重地打击到他的男性自尊。 “我真不敢相信这个……”荭凝喃喃道。 她好生气!气得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 她站在他面前,瞪视他。很好,他躺卧着,而她俯视他,这带给她一种越感。她的唇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缓缓地蹲下来…… “你在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 她居然动手脱了他的衣服!而他该死的没力气反抗她! 这女巫! “噢,没什么。”她甜甜地一笑。“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受而没照顾到你的需要,毕竟--”她对他眨眨眼。“我是你的侍妾嘛---” 这美艳绝伦却又恶毒无比的女人!她竟将他赤裸地拖向水潭,一路上的碎石划过他的皮肤,刺痛着他,但身体的疼痛却比不上他心里的羞辱感。 他竟然得任由她摆布!这点认知令他勃然大怒。 好不容易将他置于水面下,荭凝已是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身上。 她看见他额上的青筋,和黑眸中的怒意。她不但不怕,还咯咯的一直笑了出来。 陆皓腾简直气炸了。 “别急,我先帮你洗头。”她自顾自地说着,将他的头粗鲁地压进水里。再拉起来的时候,池水自他的头上狼狈地往下流,那画面真是--令她开心极了! “放心,我会小心服侍你的。” 荭凝开始愉快地清洗他的身体-- 她是如此沉醉在胜利的快感中,丝毫没发觉他们赤裸的身躯有多密合……她的胸脯在无意间摩擦着他的胸前,她的大腿则贴紧了他的…… 但陆皓腾察觉到了,不只察觉到了,几乎是立即的,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强烈的渴望像波涛般淹没他。 这折磨人的、该死的妖女! 他低吼一声,突生出一股力量,让那只没受伤的手臂紧紧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搂近。 荭凝尖叫,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逝去。她感到双腿之间有个灼热而坚硬的东西正紧抵着她…… 突然她领悟到那是什么了,老天!她迷蒙的眼蓦地瞠大,眼中布满惊惶。 抬起头,看到他的双眸变得幽黑,变得深邃而炽热。荭凝的嘴变得干涩,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呃……我想你……复原的蛮快的。”她尴尬地笑了笑。 然而他并没有笑,他眼中的欲望足以令她燃烧起来。 纵使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但荭凝知道他体内的男性自觉已经苏醒了,而那力量绝非她能抗衡的。 她慌了起来,挣扎着离开他。 “别走!” 她听到他沙哑的命令,但她不敢回头,飞也似地逃走了。 第六章 在皓腾清醒后,他恢复得极快。没多久他已经能自行站立、行走,伤口也结痂,不再流血,只是体力街不足以应付攀上崖顶的负荷。 他们只好继续留在山谷,白天他们一起在谷中闲晃,夜里则并躺着仰望满天星斗。 荭凝发觉自己竟希望他们永远被困在谷底。 与世隔绝的生活似乎卸除了他的心防。他变得开朗、友善,有时她甚至可以捕捉到他热情的目光。 她真怕回去之后,他又会变回那个严肃而残酷的男人。她会受不了的-- 吃过几餐的果子大餐之后,他决定担负起觅食的工作。 “光吃果子是不可能有体力爬到崖顶的。”他这么说道。 荭凝心里想那最好,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皓腾站在潭水中。他曾向她保证,他可以徒手捉鱼。荭凝则坐在潭边看着他。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他除了全身湿透,不断地诅咒出声之外,他的双手还是空空如也,而潭中肥美的白鱼依旧自在地在水中悠游。 庄凝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笑声,怕引来他杀人的怒气。但显然她的努力不够,他已经好几次瞪着她涨得通红的小脸,而她一律以无辜的眼神回应他。 她看着他又一次将手插入水中,片刻后他痛呼出声,迅速将手抽出水面,手指赫然有一只紧咬着他不放的溪蟹…… 荭凝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倒卧在地上,开心的大笑着。 “这就是我们的晚餐吗?哈哈……哈……” 皓腾怒视她,甩开那只可怜的螃蟹,大步向她走来。 “很好笑吗?”他咆哮。 荭凝笑着往后退,她可不想让他捉到她。 她纤丽的身影在他眼前轻摇款摆,乌亮的长发因快跑而飞扬,银铃般的笑声让他的怒气消逝无踪。 他追赶着她,不过不是因为要惩罚她的无礼,而是有更强烈的东西…… 他终于捉住她的身子,双臂紧紧钳住,逼她面对他。 她仰起头,眼底闪着笑意,一张俏脸散发惑人的光芒,颊上的嫣红使她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更是明亮动人,她弯起的唇是如此鲜艳欲滴,仿佛等待着被采撷、被掠夺…… ************** 荭凝趴伏在他身上,懒洋洋地用指尖轻划他沾满汗水的古铜色胸膛。 他们还裸裎着,阳光依旧璀璨,空气也仍然凉爽,四周的单木依然挺立,微风吹过,它们像群叽叽喳喳的孩童般包围着他们。 他应该推开她穿上衣物的,可是却一点也不想移动。 和她赤裸地躺在草地上似乎是再自然、再舒服不过的事了。他佣懒地微笑,轻抚她柔细的发丝。 她靠着他,唇间逸出满足的咕哝声,像只温驯的猫儿。 不知过了多久,萝凝抬眸,含笑的盯着他。 “刚才真不错。”她的脸上犹带绋红的光采。 陆皓腾怔了一下,他从没想过女人会这么大胆的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坦率竟令他心情大好。 “只是不错吗?”他故作恼怒地瞪她一眼,他的手掐紧她的纤腰。“你这不知足的女人!” 荭凝咯咯娇笑起来,倒在他胸前。 “只是不错吗?”他又低吼的追问着。 荭凝摇着头,躲避他搔她痒的大手。 “唉啊……不要啦-求你……” 他终于停下来,注视着她的眸子盈满柔情。 荭凝在他的注视下颤抖,一种期待在她的胸臆间蔓延,也许他终于肯正视他对她的感情了…… 她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自信的微笑令她的俏脸发亮。 “你曾如此热情的要过芸心吗?” 他的眸子瞬间暗沉,唇角的笑意僵住。荭凝虽然很不安,但她拒绝放弃。 “说啊!告诉我,是我好还是她比较好?”荭凝注视他阴沉的脸孔,心跳如擂鼓。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抿紧薄唇,轻轻地推开她,起身着衣。 又来了,他又想逃避了。 荭凝突然间怒气勃发的冲到他面前,“告诉我!” 陆皓腾狠狠瞪她一眼,“我跟芸心根本没圆房。”他僵硬地开口道。 荭凝不信地张大嘴,“为什么……” “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和我一样大!”荭凝立即反驳。 陆皓腾皱紧了浓眉,她的话似乎已挑起他一直极力避免碰触的奇异心事,他觉得自己好像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 他转开身子,仿佛厌倦了继续跟她说话。 “她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小,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你一直不碰她,是因为在你心中一直只把她当成妹妹,你对她根本就没有欲望。爱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欲望的,因为你不爱她,所以才不想碰她,对不对!?” “够了!”陆皓腾一脸阴沉的打断她。“我警告你,别再谈论我和芸心的事!” 荭凝昂首直视他的怒气,一脸的倔强。他紧咬牙关,双手掐紧了她的肩。 “如果你要当我的妾,就别再管其他的事,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至于我和芸心,你无权过问-” 荭凝傲慢地回瞪他一眼,转身走开。 “回来!”他对着她的背影吼。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总能激起他狂炽的情绪?他既想好好惩罚她的不驯,又该死地想狠狠地占有她。而现在看着她柔嫩光滑的姣美身躯,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陆皓腾大步跨上前,一个猛力将她扯入怀中。 “不要!”她挣扎着,她不想再屈服在他怀里,不是现在!他刚刚才用那种轻蔑伤人的语气斥责她。 陆皓腾放松了抓着她的手劲,却没放开她。 望着荭凝眸中隐约的泪花,万般委屈的咬着粉色的唇办,却硬足不肯让泪流下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绷紧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给你答案!?”他痛苦而压抑地喊道。“我接受你了,芸心接受你了,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不知足!?你到底要什么!?” 她要的是他绝对而专一的爱。荭凝无声的呐喊。 “不要太贪心。”也许是看出她的渴盼,他的脸变得阴沉铁青,冷冷的警告。“接受我所能给你的,也许我还容得下你。” 语毕,他终于放开她…… 第三天,终于有人想到要下山谷来找寻他们的行踪。 荭凝被一群兵士的吆喝声惊醒。她坐起身,但陆皓腾的动作儿她还快,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的赤裸。 “快穿上。”他将她的衣服递给她。 荭凝红着脸,快速地将自己整理妥当。 在转眼之间,有二名士兵攀在垂降下来的绳索上看见他们。 “将军!夫人!”他们又惊又喜地向他们跑来。 在询问过他们之后,士兵们协助他们爬上绳索。虽然手伤未愈,陆皓腾依然坚持要亲自背负荭凝,他不想让别的男人碰她。 就这么结束了吗?这与世隔绝的美好时光…… 荭凝让陆皓腾缚在背上,望着他结实有力的颈项,心里却有种怅然的失落。 如果能一直待在谷底,多好! 如果一直只有他们二个人,多好! 如果他不再见到芸心……多好…… 他们回到军营时,这场战役早已经结束了。军队之所以停留在原处,是为了继续寻找将军的下落,现在这个理由不存在了,于是他们拔营准备班师回朝。 军队里的每个人都对这位将军的二夫人礼遇有加。不只因为她动人的美貌,更暗自佩服她的勇气。 荭凝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和爱慕。每当她出现,就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和献殷勤的对象。 陆皓腾从不让她离他太远,只要有人试图靠近她,就会领受到来自将军杀人般的怒目。荭凝取笑他的占有欲,但他绷紧了脸,根本不觉有何好笑之处。 这日他们在林中扎营,荭凝依旧不顾陆皓腾的反对,兴冲冲地跑到伤兵的营帐,帮忙照顾伤患。 她可不像大多数的女人见了血会晕倒,在她半诱哄、半强悍的作风下,每个伤兵都忘却了身上的痛楚。 而那些没受伤的士兵,恨不得自个儿在身上划上几刀,以求得美人的疼惜。 陆皓腾靠在帐口,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为那些莽汉擦汗、熬药,在他们痛苦的时候柔声安慰他们。 他想起在谷底她也曾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他不能怪那些男人全把她当成救世观音,因为她确实给人这种感觉。 她忙得汗水淋漓,几缯发丝滑落颊畔,她完全不像他在凝香阁见到的那个江南名妓,此刻的她却比那时更美……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观感已经改变。 本来以为她是冷傲骄纵的,但她不是。 本来以为她是心机深沉的,但她不是。 若说她有什么缺点,只能说她太过坦率、莽撞,视礼教为无物,才会引起这么多非议。 想到这里,突然被自己的思绪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他竞这么喜欢她了!?刚刚有那么一秒钟,他几乎忍不住要拥抱她了。 是!他不但想抱她,还想把她藏在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将她囚禁起来,只供他一个人享用…… 天!他真是疯了! “夫人,我好痛苦……”有个士兵向庄凝伸出于。 她匆匆走向他,想也不想就把手放在他额上。 “你发烧了。”荭凝皱起眉。“别慌,我去叫大夫过来!”她柔声安抚他。 叫来大夫之后,荭凝开始用沾湿了的冰凉布巾为那伤兵擦拭。 陆皓腾见到这一幕,立刻双眼冒火。她居然用那双抚摸他的手去碰别的男人! “够了。”他几个大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抢走她的布巾,将它丢在地上。“跟我回主帐!” “你做什么?”荭凝挣脱他的手。“你没看见我还有事要做吗?他需要我!” 他早该知道她绝不可能乖乖听话的,陆皓腾狠狠地凝睇她,他想不到的是她竟敢在众人面前公然反抗他!? “回主帐去!不准你再出来!”他额上青筋暴凸,恼火地吼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握紧拳头,眼中喷出怒火的朝他吼回去。 陆皓腾看她扭腰离去,那诱人至极的曲线竟立刻引起他的反应。 她的话回荡在他脑中--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又惹他生气了。” 当荭凝像一团狂风似地卷进主帐时,陆展逸斜靠在帐边,眼眸进出一丝嘲弄又有趣的光芒。 “哼!我才不在乎呢!”荭凝忿忿地挥挥手。“反正他总是生我的气,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讨厌我。” 展逸摇摇头。 “他不是生你的气,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他的面容变得严肃,眼里还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懊恼。“他气你对他的影响力。可能是爹的影响吧,大哥一向很重视责任感和道德观,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对妻子的忠实,直到你的出现,扰乱了他……” “我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力。”荭凝不信地嗤道。 展逸不语,但表情明显地不赞同。 “我不管你和他之间如何,我只希望芸心能继续安稳而快乐的生活下去。” 荭凝挑眉。“你很在乎她。”这句话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刹那间陆展逸脸上出现慌乱,她的话像一枝利箭刺穿他的内心,一种被看穿的难堪令他不禁红了脸。 荭凝冷哼了声。“分析别人很简单,但牵涉到自己就不是那样了。” 没等他回答,她就转身进内帐了。 她早知道再回到陆府,一切都会不同。 果然,一回府,他就不曾找过她。 山谷那段日子,似乎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 除了他之外,府里的人倒是渐渐对她亲切了起来,连一向爱挑她毛病的陆老爷,也在听完她是如何不顾一切地救了皓腾之后对她赞许有加。 但就算所有人都喜爱她,她依然是哀伤、郁闷的,只因他,她在乎的只有他。 另一个令她哀伤的理由是她怀疑自己有孕了。从山谷回来以后,她的月事一直没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噢,他的家人一定会欣喜若狂,尤其是婆婆,可是茳凝却犹豫着不敢说-- 因为她知道,让她受孕是他唯一会进她房门的理由,一旦她有了,会不会他就再也不来找她了!? 镇日困在这些恼人的思绪中,荭凝唯一的寄托和发泄就在每日固定的晨骑。她很珍惜在马上骋驰的快感,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肚子大得无法掩饰时,这项唯一的娱乐就要被迫停止了。 这日她方从马房出来,正好遇见段芸心。 “庄姊,你又要出去骑马了吗?”她好奇地问,一跛一跛地走向她。 “嗯。”荭凝点头。 段芸心打量着不断喷气的高壮马儿,忍不住摸摸它光滑的毛发,无比钦羡地说:“我好羡慕你喔,荭姊。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骑在马上。” 那马儿十分温驯,甚至舔了舔芸心的手掌,让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骑马没什么的,只要你肯下工夫学,你也可以做到。” “我不行。”芸心失望地瘪嘴。“皓腾不会答应的。还行,我的脚……” “胡说!”荭凝嗤道。“你的腿只是行走秸有不便,一旦上了马,还不是跟平常人无异。更何况,你何必让别人来规定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段芸心犹疑地眨眨眼。 “荭姊,你是说真的吗?像我这样也可以骑马?跟正常人一样?” “有何不可?” 段芸心的眼眸整个亮了起来。 “哇!太好了!荭姊,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 “我!?” “是啊!拜托你嘛!你是唯一一个认为我可以做到的人了。如果去求皓腾或展逸,他们一定把我骂得很惨,求求你!” 荭凝本来不想答应的,但看见芸心一副渴望恳求的脸竟有一丝不忍…… “家里的人都把我当成易碎的花瓶。”芸心苦恼地说。“我要做什么,他们都反对。可是荭姊你不同,我真的只能靠你了……” 荭凝为芸心感到不平,就算身有残疾,但也不应被剥夺人生的乐趣,她想要的只是骑骑马罢了。 “好吧。”荭姊终于点头答应。“不过你可得一切听我的哟!不可躁进,不能逞强,懂吗?” “我懂!我懂!”芸心狂喜地猛点头。 荭凝带芸心回马房挑了一匹温驯的老母马。 “二夫人,这不好吧!要是将军知道了……”马房的小厮虽然跟荭凝很熟了,也不禁要为她的决定感到忧虑。 “将军不会知道的。”庄凝瞪他一眼。“只要有人别多嘴--” “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去帮大夫人上马?” “是。”畏于荭凝的气势,小厮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执行她的命令。 “荭姊,哇,好棒,我在马上了耶!” 看见段芸心天真烂漫的笑容,荭凝也忍不住微笑。 “好,现在我和你并骑,你别太紧张,这匹马熟悉路径,让她载着你前进就好了。” 交代完了,荭凝和芸心缓缓离开马房。 那小厮苦着脸看她们的身影没入林中,脑中浮现万一这事曝光了,倒楣的不会是二夫人……而是他!天哪! 思及此,小厮浑身窜过一阵冶颤。不行!他得赶快去告诉将军! 为了顾及芸心,荭凝将速度放得极慢,她们只在林中的空地绕圈圈。 “荭姊,这 绕好无聊,咱们到林里逛逛好吗?”芸心忍不住抱怨。 “不行!”荭凝立刻拒绝了。“你才初学,还不行!” 芸心失望地垂下头,这和她想像的驰骋差太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要马儿跑快点?怎么做?是不是甩缰绳?”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芸心问。 “别碰缰绳!你还不--” 荭凝还没说完,一回头,看芸心将缰绳举起-- “不要!”她骇然地瞠大眼。 然而来不及了,马儿受到?然的惊吓失控地往前冲出去。 荭凝脸上的血色全失,霎时只感到恐惧和晕眩。她立刻策马朝芸心而去,希望能拉住马儿…… 芸心的马儿失控的直往林里冲,一处上石的隆起阻碍了它的前进,就这么马儿立刻站起-- “啊--”段芸心尖声叫道。 荭凝想也不想地翻身下马,冲到芸心落地之处。 砰地一声,芸心下坠的身子压在荭凝身上。荭凝痛苦地闷哼出声,感到尖锐的石头刺入体内,产生灼热的疼痛。 无暇顾及自身的疼痛,她翻转芸心的身子。 “芸心,你没事吧!?” 段芸心无法回答,她的眼睛紧闭着,粉嫩的面颊变成惨白。 她晕过去了。 荭凝正惶然不知所措之际,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久,她感到一个庞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一抬眸,她对上陆皓腾狂怒狰狞的脸。 “芸心没事,只是吓晕了,我--” 荭凝还没说完,陆皓腾已从她怀中将段芸心横抱起来。 他的双手护卫着她,眸中盈满焦虑关爱,仿彿待她是最珍贵的宝物。 “皓腾……”荭凝颤声唤他。 陆皓腾怒视她,眼光锋利而冰冷,毫无一丝怜惜。 “我警告过你,别碰我的妻子!而你居然伤害她!” 他犀利无情的指责,像利刃刺伤了她,荭凝面如槁木死灰般惨白。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伤害她……” 他不想听她的解释,此刻陆皓腾眼中只有昏迷的芸心。他丢下荭凝,抱着芸心,大步往府里奔去。 荭凝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有某种黏腻的液体自伤处不断滴流下来,然而她已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凝睇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失去了…… 荭凝在云阁外守候了一夜。 陆家几乎每个人都彻夜未眠,只因为担忧段芸心的伤势。 她看着他们匆忙地进进出出,请大夫的请大夫,熬药的熬药,就是没人理会她,他们全用一种责备的眼神无言地挞伐她。 荭凝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想知道芸心伤势如何,毕竟此事的发生她也有责任。 天亮了。 荭凝的身体被露水沾湿,冰冷地贴附在身上。 芸心的房门终于打开,她看见陆皓腾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她站起来,双腿却瘫软得几乎撑不住。 “芸心怎么样?她醒了没有?”荭凝扶着墙,困难地支撑住身体。 陆皓腾抿紧了唇。他看见了她的苍白憔悴,在她快要软倒下去的那刻,他几乎想伸手抱住她。然而想起了芸心,他的眸子霎时转为冷硬。 “你不觉得这 问太虚伪了吗?”他僵冷着俊颜,语出讥讽。 荭凝脸白的像纸,一颗心被他的话扎得鲜血淋淋。 “我不是有意的……”她含泪摇首。 “我不要听-”他暴怒地打断她。“以后你别再靠近芸心!” 从他的目光中,荭凝知道他已定了她的罪。再多的哭泣、解释都没有效。 他在乎的只有芸心…… 他的芸心…… “我知道了。”她木然道,听起来空空洞洞的。 陆皓腾眯起眼,奇怪,在见着她含泪的表情,他胸中蓦然一紧,不知为何竟有些躁郁不安。 “你回去休息吧!”他粗声吼道。“全身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这句话还是泄露了他的关心之意。 荭凝没说什么,甚至没再看他一眼,黯然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陆皓腾一个人,目视她的背影,眉纠结着……久久…… 荭凝回来的样子把杏儿吓了一大跳。 “荭姊,你怎么了?天哪!快进来,杏儿帮你擦擦!” 无怪乎杏儿心疼,荭凝看来确实狼狈又憔悴--长发凌乱,衣衫上犹有脏污,更别提一脸的倦意。 杏儿将荭凝置于温水浴盆中,褪去她的衣衫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荭姊,你受伤了!?” 荭凝雪白的背上有一道污秽的血痕,那是凝结了的血块混合了泥土和小石子。 荭凝茫然地注视着杏儿。 “荭姊,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怎么还在外面待了一夜!?你真是……”杏儿红了眼眶,又急又心痛。 “我不知道……”她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前倒…… “小姐!”杏儿尖叫。 第七章 荭凝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只见到杏儿在一旁焦急地看护她。 “荭姊,你醒了,太好了!” “我……怎么了?”刚醒的荭凝思绪还不是很清楚。 “那天你受了伤,之后又染上了风寒,发烧昏迷了三天,把我都吓坏了。”杏儿心有余悸地说,伸手采采荭凝的额头。 “还好。”她吁口气。“烧已经退了。” 荭凝回想起昏迷前的事……芸心受伤……还有他气愤的指责……突来的痛楚击得她脸一白。“大夫人呢……没事吧?” “你还管她做什么!?”杏儿不平地喊道。“真是的,也不过是惊吓过度,才一个晚上就醒过来了,陆家人却个个紧张的不得了。而小姐你不但受了伤,还怀着孩子,就不见哪个人来看过你,真是太不公平了!” 是吗?没人来过,那表示--“他”也不曾来看过她了…… 明知不该还有冀盼,但这苦涩的领悟仍难以吞咽。 “荭姊,你怎么没跟人说你怀孕的事?”杏儿为她抱屈。“要是他们知道了,就不会对你这么漫不经心的。” 荭凝失神的望着床柱,没回答杏儿的问题。 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呢?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陆家人对她的想法。 就算他们为了孩子而对她百般疼宠,终究她也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此刻她心里已不再有任何的期盼,只剩幻灭后的苦涩…… 他一直没来,来的人是陆展逸。 “娘说你病了。”他关心的问。 萝凝醒来后,除了陆老夫人,来看她的只有陆展逸。 “没什么。”她淡淡一笑。“只不过染上了风寒。” 她的语气平静却遥远,令展逸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说不出来她是哪里不对了,总之就是不一样了,她眸底那股蓬勃的生气不见,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了,只剩躯壳。 “大哥不知道你病了吗?”他走近她床前。 她面无表情的轻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看过他了。” 展逸审视她半晌,脸上的表情净是不忍。“怎么会这样呢?在军队里那段时间,你们还那么的……” 荭凝无奈地扯出一抹苦笑。“一切都回到原点了吧!我想。” “芸心落马那件她告诉我了,其实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已不听话--” “别说。”荭凝摇首。“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陆皓腾心中,段芸心始终是最珍贵的存在…… 重要的是他眼中的她,竟是如此不堪。不论她有多努力,他始终看不见那是因为他心里没有她,从来就没有她…… “跟我出去走走吧!”展逸提议道。“别整天窝在这里,只会空想些无意义的事。” 荭凝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对她而言,没了心在哪里都一样…… 展逸是个不苛求,不多话的朋友,跟他在一起,荭凝感到很平静。 此刻他们并坐在水池旁的圆石上,各自沉默,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天空飘起一片片雪花,落在水中,消失、幻灭…… “冷吗?”他感觉到荭凝的抖颤。“要回去了吗?” “不!”荭凝很快地拒绝。就像他说的,关在房里,只会把自己逼疯。 展逸叹了口气。“披上我的皮裘吧!你的病才刚好……” 他卸下皮裘,覆在荭凝肩上。 “谢谢……” 荭凝仰脸微笑,就在抬眸的一瞬间,看见水池的对面,陆皓腾正环抱段芸心向这边走来…… 四个人对望,顿时种种错愕的、悲伤的、愤怒的情绪翻腾着。久久都没有人移动,也没有人开口…… “这么巧,你们也出来散心。”陆皓腾阕沉的黑眸锐利的盯住展逸放在荭凝肩上的手,语气中带着骇人的怒意。 “是啊……真巧……”荭凝喃喃附和。 再也不想看见他拥着妻子的模样,于是她垂下眼,匆匆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皓腾身边时,荭凝轻咳出声,他立刻攫住她的手。 “你病了?”他蹙起眉。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察觉她话中的生疏有礼,他的唇抿紧了,显得极为不悦。 “病了就别出来乱跑。”是生气的责备,也是压抑了的忧虑。 “知道了。”她轻轻挣脱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转身离去。 她这么乖顺的回答反而让皓腾怔住了,心底有股怪异的失落感。 他本来期待她出言反驳的,那样他还可以多看她一会儿,多跟她讲几句话,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走了,还避他有若瘟疫。 陆皓腾望住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了,还舍不得转开视线…… 自从在园里见到荭凝和展逸,陆皓腾的心就没平静过。 他不断想起展逸将手搭在荭凝肩上,而她对他仰首浅笑的模样。一阵复杂的情感就这 涌上胸臆,夹带着慌乱、怒气,还有莫名的酸醋! 他想见她,非要见到她不可! 她是他的妾室,他要她,有何不可? 可是今夜站在她紧闭的房门外,他却有些迟疑,那扇门里有某种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就是那“东西”,使他一直不敢来看她;就是那“东西”,使他每次见着她就忍不住要贬抑她、伤害她。 那“东西”的力量是如此庞大,足以摧毁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道德、教条、责任……一切…… “将军!?”杏儿开了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您来看荭姊了!?太好了,她在里面呢!”杏儿比荭凝还要兴奋,直扯开喉咙唤道:“荭姊,将军来了!” 陆皓腾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走进去。 荭凝从内室出来,一脸苍白地与他对视。“你来做什么?” 她居然敢这 无礼的质问他!? 陆皓腾绷着脸。 “今晚我在你这儿过夜。”他故意用严厉的语气来提醒她的身分。 荭凝的身子晃了一晃。 她没有权利拒绝他,她是他的妾。 可是她怎能忍受他在没有爱的情况下占有她?以前她曾想用身体的魅力诱惑、绑住他。但她知道,无论他有多想要她的身子,在心底,他依然是鄙视她的。 她无法承受再一次的伤害…… 杏儿已经退下了,房里只剩他们二人,气氛尴尬而僵凝…… 陆皓腾越过二人的距离,将她强悍的锁入怀中,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特有的淡淡茉莉香。 “不要好吗?我今天不太舒服……”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让荭凝的呼吸短促起来,双腿不争气地直打颤。 “不行!”他低吼着,为她的拒绝而生气。他已经放不开她…… “我得给你一个孩子,记得吗?”他冷然地道。 他的话有如-桶寒冰浇熄了她所有的渴望,原来他只是为了孩广! 天!她真是愚蠢至极,居然还幻想他对她还有一丝眷惜。 荭凝推开他,别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泪光莹莹的脸。 “不用了。”她的喉咙紧缩。“我已经怀孕了。” 失望如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啊!他要有子嗣了,这么一来,娘再也不会逼他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失望?像是被人抢走了原来属于他的东西,是因为他再也没有说服自己碰她的理由了吗? 他栗然一惊,为这突来的念头。 “很好。”他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如是说。 “你还要留下来吗?”荭凝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仰首问他。 陆皓腾全身一僵。 “不,没有必要。” 她咬住颤抖的唇办,以免自己哭出来。 没有必要,他竟说没有必要…… 原来他真的只是为了孩子…… 她闭上眼睛,承受这难以吞咽的苦涩。 睁开眼,他已离去,清冶的房里只剩她一个人,还有那不断涌出的泪…… “春梅,有没有见到展逸哥?”芸心一见到春梅就急着问。 “夫人,你别等了,”春梅没好气地回道。“二公子是不会来了。” 听春梅这么说,段芸心原本兴奋期待的脸顿时黯了下来。 “为什么……以前他每天都会来陪我……”她喃喃道,失神的眼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还不是那个狐狸精!哼!真不要脸,不只勾引将军,现在连二公子都不放过。听说二公子常去她那儿,真是的,也不过是怀孕嘛!现在全家都把她当宝,还不是母以子贵,凭她那种出身,有什么好跩的……” 春梅讲什么她没在听,芸心只是想着-- 二公子常去她那儿…… 她的脸色变得好难看,一种揉和了痛楚和酸醋的疼在她心里蔓延…… “夫人,你听我说!”春梅激动地握住主子的手。“你这么柔弱是不行的,眼看那女人就要抢走你在陆家的地位了,你得好好想个办法,不能再纵容她下去了,否则你将来会后悔的!” “我……不知道……”芸心茫然道。 她不在乎她在陆家的地位,更不在乎荭凝跟她的丈夫有了孩子,她可以接受她,甚至是喜欢她、祟拜她。只是……为什么荭姊要抢走她的展逸? 为什么她感到好…… 嫉妒!? “夫人,我有一个法子。”春梅继续挑拨。“你可以要求将军把她赶走。” “可是,荭姊怀了孩子啊-” “孩子留下,那女人离开,这不是最好的吗?” 芸心抽了口气。“那太残忍了,要她和自己的骨肉分离!” 春梅急得跺脚。“夫人,你不可以再心软下去了。那女人再待下去,不只是将军,连二公子都会被她迷了心窍。” “不会吧……展逸他……难道真的……”芸心摇着螓首,忍不住泪盈于睫。 春梅眼见芸心已有些动摇了,便再强调。 “趁将军还那么疼你,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听你的。至于那女人,只要给她一笔钱,很好打发的。夫人,别再考虑了,难道你就这么坐视那女人抢走你的一切吗?想想看,原来二位爷都这么疼你、宠你,如果行一天他们不再这护着你,而转为疼爱那女人……” 芸心的眼瞳因惊恐而瞠大,不!她不要! 她不要荭姊取代她在展逸心中的位置…… 陆皓腾来看芸心,却见着她泪眼汪汪的小脸。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对她,他一贯用对待小妹妹的语气。 芸心?着唇,低头不语,那模样更加楚楚可怜。 “怎么啦?”皓腾捺着性子再问。 “听说荭姊就要生了……”抽抽噎噎的,芸心终于开口。 “是啊!”陆皓腾的脸柔和了下来。 他想到荭凝……今早他偷偷溜进她房中,看她怀着他孩子的样子……竟有种满足感…… “皓腾。”芸心揪住他的衣袖,迟疑地说。“其实我很怕……怕荭姊如果生了孩子……你就不再爱护我了……” 陆皓腾一惊,立刻涌起一股歉疚。 “别傻了,怎么会呢?” 芸心瘪着嘴,哇地一声哭出来。“人家就是怕嘛!我没荭姊漂亮,又不会生孩子,我怕你们都不要我……我怕……” “别哭了,别胡思乱想。”他安慰她。“我不会为了她,而放下对你的责任……” “皓腾。”芸心吸吸鼻子,无助地瞅着他。“如果……如果我要你把荭姊送走,孩子留在陆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心?” 他完全怔愣住了,把荭凝送走!? 不!他直觉地想要拒绝。 “皓腾,对不起。”芸心垮下肩。“我不该这么说的,我真是太过分了,只想到自己……” 她是真心的忏悔。她本来就不是个自私的人,只是牵扯到感情的事,人总会冲动…… “不!你没有错。”陆皓腾粗嘎地说。 芸心那张含泪的脸和荭凝那倔强悲伤的脸同时在他眼前出现,他感到一股无可名状的怒气,是对他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是个该死的负心汉。一方面无法信守对妻子的盟约,害芸心担忧难受;另一方面又止不住自己对荭凝的欲念,愈是想避开她,她的身影就更加顽固地霸占他的心。 他同时伤了二个女人! “你说的对。”许久,他终于喑哑地开口了,但那心头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握紧自己的手,指节显得青白。 “是该让她走,她走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在夜幕低垂之际,陆皓腾来到荭凝的房门外。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依旧低着头,缝制娃儿的小衣裳。 在烛光摇曳下,她隆起的小腹和脸上淡淡的浅笑让他看痴了,她好美…… 她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就这么抬起头,下意识地,对他展开一个最娇艳美丽的笑颜,却在瞥见他眸中的防备、戒慎后,她的笑容隐去,只剩空洞…… 皓腾把手掐紧了,抗拒那突如其来的刺痛…… “有什么事吗?”她不再笑了,语气平静,不带感情。 “我决定了,生下孩子,就送你出府。” 荭凝停下缝衣的手,呆怔地凝住他,许久…… “为什么?” 他抿着唇。“你走了,对大家都好。” 大家?是他?还是芸心? “是芸心提的吗?”她想知道,只是想知道…… 他僵硬地点头。“你的存在让她不安。芸心需要我,我不能辜负她--” 原来如此,为了芸心,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休离她。果断……绝情,就像处理一件多余的杂物。也许,她一直是多余的…… 在陆家……在他和妻子之间…… “那么……孩子呢?” “孩子有芸心照顾,不会有问题的,她会把他视如己出。” 她猛抬眸,凄迷的大眼里刻着震惊与伤害。而他面无表情,只是绷紧了下颚。 “如果……”荭凝哽咽道,“我求你,求你别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你会答应吗?” “不会。”他的回答无情、伤人。 “是吗……”荭凝失神的呓语,低头抚着肚子。 他们之间有长长的、骇人的静默…… 许久之后,荭凝开口了,她的声音是如此微弱,让他无法分辨她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在跟他说话。她一迳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见无声的泪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肚子上…… “曾经有那么一刻,即使是很短暂,我曾感觉到自己是爱着人,也是被爱着的。或者,这只是我的想像……我一直以为,只要够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打动你……” “我从未骗过你!”皓腾低抑、躁郁地打断她。 她仰头,望住他的眼,凄楚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你没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打住。咬住牙龈,脖子上的青筋暴凸。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他冷硬地道。 “钱?”荭凝苦涩地重覆。 多可笑,他真的认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钱? 在他心中,她是什么? 除了彻底的绝望,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于是她淡淡地对他说道。 “好啊……” 就这样?没有哭泣、没有争吵?她就这么接受了、放弃了? 不知怎地,她平静的反应反而令他不安。 “你……”他的手忍不住轻触她冰冷的脸颊。“怎么了?” “没事。”她迅速躲开他的碰触,在二人之间设下距离,冷漠的面容不再显露任何表情。 “你回去吧。”她冷冷地下逐客令。 陆皓腾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不发一言的走出去。 荭凝仍然坐着,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高大结实的背影,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没多久,涌起的泪雾让她再也看不清…… 那是一次极痛苦、漫长的生产过程,几乎耗尽荭凝所有的气力,从感到疼痛至今已有整整二天的时间了。 陆夫人和芸心一直紧张地陪伴在荭凝身边。 大伙儿虽然焦急、心疼,却没有一个人能分担她的痛苦,就连几个经验丰富的产婆都摇头放弃了。 陆皓腾在门外等候。 这一生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恐惧,就算是在沙场上几次面临死亡的关卡,对他而言,却远远此不上被排拒在门外,听着荭凝微弱的呻吟来得让他痛苦、绝望。 “该死!”他大声诅咒,已经忍不住要闯入室内。 “将军,不行!”一旁守候的杏儿骇然的护住房门。“女人生孩子,男人怎能进去啊!” “让开!”他怒目低吼道。“我要去看她!” “将军……” 就在陆皓腾要甩开杏儿时,室内传来一声宏亮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了!”杏儿欢欣地喊道,快步冲入室内。 陆皓腾呆愣愣地站在当场,无法移动,甚至无法呼吸。 俊脸上缓缓的露出……傻笑。 刚产下一子的荭凝极度的苍白、虚弱,意识却依旧清楚。她记得一切--疼痛、翻绞,胎儿冲出体外的力道…… “太好了,是个男娃儿!” 陆夫人笑得阖不拢嘴,所有的疲累都在瞬间消逝了。 “是啊!好可爱喔!”芸心赞叹着,将婴儿抱在手中。 荭凝一句话也没说,目光投注在芸心怀里的婴孩身上,那眸光蕴藏无限的爱和一种绝望的悲哀…… “庄姊,来瞧瞧你的儿子吧-他长得好像皓腾呢!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芸心笑眯眯地将婴儿抱到庄凝面前。 荭凝立刻转过面庞。“我不要看!”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把他带走!快把他带走!” 所有人都被她的反应吓得不知如何反应。 “荭姊……” 被芸心抱着的婴孩此时蓦然大哭出声,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荭姊……孩子哭了,你抱抱他,喂他暍奶,好不好?” “不!”荭凝咬牙嘶吼。“出去……带他出去……” “为什么?”芸心愣住了。 陆夫人隐约猜出荭凝的心事,她叹了口气,从芸心手中接过孩子。 “走吧,让红凝静静,别吵她了。” 她们出了房门,等在门外的陆皓腾急切地迎上前来。 “她还好吧?”他看也不看孩子,只紧张荭凝的状况。 芸心忧虑地皱起眉来。“荭姊应该没事……只是不知怎地,她一点都看孩子的模样,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陆皓腾闻言脸色变得死白。 刚从房里出来的杏儿瞪了眼皓腾和芸心,气愤的泪水涌出眼眶。 “荭姊她当然不想看孩子了!”她咬着牙,悲愤地吼道。“看了又怎,孩子迟早是别人的!” 皓腾绷着脸,双拳紧握身侧。 芸心则瞠大眼,眼里全是震惊和悔恨…… 段芸心捧着一盅补品,咬着唇,带着歉意,来到荭凝床前。 荭凝靠坐在床上,静静地注视她走进来,脸上没有任何夫晴。 “荭姊,吃点东西吧!这是找亲自熬的。” “谢谢。”红凝淡淡地一笑,接过芸心捧到她面前的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芸心无措地看着她平静的举止,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荭凝放下碗抬起头对她说道。 在那双镇静无波的眸中,芸心找不到她预想巾的怨恨,反而令她更着急了。 “荭姊,你恨我吗?我真坏心,居然要皓腾赶你走,我对不起你。” 荭凝摇首。 “我不恨你,你做的一切都没错。”她像似想到什么,蓦然苫笑。“还记得我教你别为了别人的想法而委屈自己,你显然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 芸心的秀眉苦恼地纠结在一起。 “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那天春梅跟我说……说皓腾和展逸都很喜欢你,我的心突然好慌、好难受……” 荭凝握着芸心的手,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你在意的是什么呢?我记得当初你很快地接受我成为皓腾的妾室,那让你难受的应该不是我和皓腾吧?否则你一开始就会反对让我进门的,不是吗?” 芸心愣愣地看着她。“嗯……好像……是没错。”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会慌、会难受的?” 芸心斜倾着头,想了好久,才迟疑地道:“是……那次在池边……见着你和展逸哥在一起……” 荭凝认真的注视她,叹口气。 “你不在乎我抢了你的丈夫,反而在乎我和展逸,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闻言,芸心全身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张开嘴…… 还没坐完月子,荭凝便主动要求离去。 芸心求她留下来,哭着说她已经后悔要荭凝离开的决定。 但荭凝的去意甚坚,不肯改变。 “皓腾,你要荭姊留下来好不好!?你去跟她说,她一定会听你的!”芸心哀切地恳求着丈夫。 “她要留便留,何必要我求她?”他僵硬地回道。 芸心急得快哭出来了。“不行哪!荭姊说她一定要走。” 陆皓腾的脸变得阴沉铁青,像头被冒犯的狂狮,大声怒吼道:“那就走好了!” 说完他就忿忿地走开。 “他怎么那么生气啊……”芸心只能挫败地喃喃自语。 陆皓腾站在门口,看着荭凝与他的家人道别,在杏儿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她甚至没看他一眼,没对他说一句话。 尽管他极力假装对她的离去漠不关心,但却无法做到。 她的冷静触怒了他,她的离去更像在他心中刨了块血肉般痛苦难耐。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是说她爱他,她不是不顾一切要跟着他吗?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她的勇气呢?她的坚持呢? 她可以留下来的,芸心都接受她了。他们原本可以重新来过的,可是她却放弃了、走了。 他突然诅咒出声,大步转身离开,离开她,离开她即将走出他生命的事实-- 第八章 陆皓腾正监督着台下的士兵操练,最近并无战事,然而镇远将军旗下的军队却一刻也不松懈地加强演练。不知是怎么回事,将军的脾气愈来愈暴躁、易怒,弄得底下人心惶惶。 “将军,可以歇息了吧?”副将见日落西山,忍不住向他提议。 陆皓腾只给了他冷冷的瞪视。 “不行,继续。” 闻言大伙儿脸都黑了,可是又敢怒不敢言。 陆皓腾绷着脸,看出属下的为难之处,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接近苛刻,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一切都不对劲了,他一向热衷的行兵作战已经不能带给他满足感,就连家他都不想回了。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可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而逃避,整个人感到惶然而不知所措。 他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远方,无意间见着一名士兵,他会记得他,是因为那个士兵正是荭凝曾照顾过的那一个。 他根本不愿想到关于她的任何事,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论清醒或梦中,她都不时出现在他脑中,占据他的思绪。 她在凝香阁时试着诱惑他的样子…… 她大胆无畏地说爱他,要嫁给他的样子…… 初夜她疼得咬牙承受他需索的样子…… 还有在山谷中那段甜蜜又短暂的时刻…… 所有的回忆最后浮现的却是当他要她走时,她哀伤欲绝地抚着肚子的凄楚模样…… 他抿紧了唇,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 是他逼走了她,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残忍、多混帐,他还是狠心将她赶走。 要是他早知道自己竟会因她的离去而那么失意、绝望,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他怎么想得到像她这样的女人,会如此融入他的血肉之中,会令他迷恋至斯呢? 他一直不敢对自己承认,可是他确实渴望她,而愈是感觉到那份渴望,他就愈惶恐,愈是忍不住要伤害她…… 他成功了,确实把她对他的依恋连根拔除了。她走了,永远不会再妨碍他美满的家庭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快乐!? 陆皓腾一脸沉郁地走回帐中,迎接他的是他的弟弟。 “你怎么来了?”他蹙着眉问。 “是爹娘要我来找你回去的。”展逸谨慎地审视大哥变得削瘦而阴沉的面庞。“你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近来又没什么战事,你怎 反而一直待在军营里?” “我的事你别管!”皓腾烦躁地回答道。 展逸感到惊讶,这是大哥第一次用这 不耐烦的语气对他说话。而且他真的很反常,以往他不会违抗爹娘的期望的。 “去找她回来吧。”展逸突然这么说。 陆皓腾脸上一僵。 “没有必要。”他没装作不懂他口中的“她”是谁,冷冷地说道,继而转身,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展逸对着他的背影吼道。“你不是爱她吗?” 陆皓腾闻言震了一下。他迅速回过头,恶狠狠地瞪视展逸。 “你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吗?”展逸哼道。“要是你不在乎她,为何她走了以后你会这么痛苦?为什么只要任何男人接近她、和她说说话,你就嫉妒得想杀人?对芸心,你可曾有过那种心情?那不是爱,是什么!?” 陆皓腾不能反应、不能移动,他全身僵冷地站着,思绪一片空白。 “不是的……”他摇头否认。“我怎么可能爱上她?我爱的应该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开始是模糊的,然后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那里面没有他的妻子,全是荭凝。 全是她……占据他心中的全是她!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连展逸也看出来了! 是他自己蒙着眼睛,不看、不想;是他一再地否认、抗拒…… 展逸看着腾错愕、震惊的表情,忍不住摇头苦笑。他大哥虽然是个剽勇善战的大将军,在情感上却是个侏儒。 “去找她回来吧!免得你悔恨终生。” “她在哪里!?”陆皓腾急迫地问道。 展逸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复杂的表情。没错,他确信他一旦说出后,他大哥的坏脾气会立刻爆发,可是他实在很想看他抓狂的样子。 陆展逸的唇边浮起一个压抑的扭曲笑意…… “凝香阁--” 凝香阁 “不会吧!?”艳娘的双眼瞠得好大。 “小姐,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可得想清楚了。”杏儿着急地直跺脚。 荭凝则是一脸有趣地看着她们的反应,她跷着脚,悠闲地晃啊晃,娇媚地笑着。 “有什么不好?艳嬷嬷,你不高兴我回来吗?” 艳娘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回来看姊妹们,甚至住个几天,艳嬷嬷当然高兴了,只是……唉……只是你居然要回来重作冯妇……这恐怕……呃……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我总得赚钱养活自己啊!” “荭姊,”杏儿不赞同地皱起眉。“将军不是给了咱们一大笔钱吗?” 荭凝瞪了她一眼哼道:“他给的钱我便要了吗?难道我不会自个儿挣钱吗?” 艳娘在一旁摇摇头叹道:“我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宁愿过这种送往迎来的日子,荭凝,嬷嬷是为你着想--你可别为了一时赌气,葬送-生的幸福啊--” 荭凝?着唇,倔强地别开脸不讲话。 艳娘又好言劝她,“你不为自己想,也得给陆家留点面子。这事要传了出去,他陆大将军的侍妾居然做了妓女……这……这像话吗?” 荭凝闻言脸色一变,眸中倏地燃起两簇怒焰。 “他已经把我休离了,从今以后我和他再也没有关系。我做的事,他管不着!” 艳娘和杏儿面面相觑。 看来荭凝这倔脾气是不会改的了,只是她这么肯定陆将军不会管这档事,不知怎地,她们都不太敢相信…… 江南第一名妓季荭凝重张艳帜一事,很快便在杭州城里传开来了。 每个人都忍不住好奇这名妓到底有多艳?又是怎么让陆将军迷恋上她,可短短一年之内又休了她?更让人心痒难耐的是,这名曾专属于镇远将军的女人,居然现在可以看得到、摸得到,甚至是……吃得到…… 光是这么想,全城的男人几乎都跃跃欲试地想见上她一面。也难怪这天还没暗,凝香阁内外便挤满了人。 这天可是大日子--是荭凝姑娘重新接客的日子。 “怎么荭凝姑娘还不出来!?” “是啊!咱们都等了快一整个下午了!” “快点叫她出来啊!” 艳娘也不知听了多少这样的抱怨了,她可是陪罪哈腰了好久,嘴都酸了,腰也疼了。 唉!这凝香阁生意是好了,可是她心底总不踏实,一整天惴惴不安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深深叹口气,走向后头清静的别馆--红楼。 自从回来以后,庄凝这丫头情绪怪得很,可千万别得罪了客人呐…… 才推开门,艳娘就松了口气。 -切似乎都正常,红凝妩媚地坐在沐王爷身旁,刻意打扮过的她,看来比以前还要明艳照人。褪去处子的青涩矜持,现在浑身更是散发着一股酥媚的女人味。 沐王爷眼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她瞧,猛吞口水。 “荭凝啊-你可想死我了,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可是日夜思念着你……”沐王爷忍不住倾吐爱意,伸出手,就将荭凝的小手握在心口。 庄凝拚命压抑住涌上胸口的厌恶,奇怪了,她以前不会那么讨厌王爷的碰触,只是握着手罢了,怎么她就觉得难受? 她脸上堆着笑,轻轻扭回被握住的手。 “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她的头隐隐作痛,却还强撑着勾人的笑容。“以后您要是想荭凝,就来凝香阁看我就好了嘛!” “那不够。”沐王爷眼中放射出饥渴的光芒。“我要你,今晚就要!” 荭凝怔住了,沐王爷以前从未对她提出这种要求。 “王爷,您知道荭凝是卖艺不卖身的。” 沐王爷撤唇嗤笑。“少来了,你已经不是清倌了,重张艳帜,不就要出来卖了吗?又何必假正经?” 他话中的轻蔑嘲讽深深骇住了她,荭凝不悦地板起脸。 “对不起,您的要求恕荭凝难以从命!” 说完她冷冷的睥睨他一眼,站起身来就要走。 “站住!”沐王爷扯住她的腕骨。 “放手!”荭凝怒斥。死命地挣扎,却敌不过男人的手劲,她的心里突然充满恐慌,一瞬间她的傲气都丧失了,只感到无助…… “嬷嬷,救我!”她对艳娘求助。 艳娘正慌乱地不知如何处理时,砰地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地踹开-- 门被撞开来砸在墙上。一个浑身充满怒意的男子走进来,黑眸像地狱的火焰般烧灼着她,其中混合了愤怒、震惊,还有……嫉妒。 他眯起眼,看着沐王爷缠在她腰问的手,那一刻他颈间的青筋凸起,鼻端不断喷出热气。 他气疯了,荭凝可以感觉到沐王爷在他的怒视下也不禁栗栗发抖。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害怕的。 但看到他闯进来的那一刻,她心底却涌起一股荒谬的喜悦。她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报复的快意。 “你该死的在这里做什么?”他狂怒地嘶吼。 荭凝讥诮地扬起唇角,原本要推开沐王爷的小手反而嗳昧地贴在他身上。 “噢,你看不出来吗?”她故意狐媚地眨眨眼。“我在接客呢……” 陆皓腾的脸孔迅速涨成青紫色,薄唇抿成阴郁残酷的线条。 “很好。”他咬牙切齿地道。“只要有钱就可以当你的“官人”是吗?”他伸手掏出一锭黄金,砸在桌上。 “现在,我要你陪我!” 他的侮辱太过分了! 荭凝瞪着那锭黄金,眼前闲气愤而蒙上-层红雾。在她还来不及管仕自己冲动的舌头前,她已经热辣辣地反击回去。 “很抱歉,将军大人。”她昂着头高傲地对他媚笑道,:今晚我己经是沐王爷的人了。” 她听到沐王爷倒抽了口气,像触电般立即跳离她身边。 荭凝恼怒地嗔视着沐王爷。“王爷,您不是说今晚要留下来吗?” “不……呃……不了……”在陆皓腾杀人般的目光下,沐王爷立刻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我……先走了……陆老弟……你们……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就忙不迭地逃出门外。 “王爷!”荭凝咬牙跺脚,眼看他抱头鼠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当她回头看陆皓腾时,心里却只剩下愤怒。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她凶巴巴地用指尖戳着他坚硬如石的胸膛。“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陆皓腾一动也不动的,他眯起眼任她撒泼,看她那双充满怒火却又美丽的黑眸。 “你说话啊!你哑了吗?”他愈是沉默,荭凝就愈生气。“你凭什么就这冲进来吓跑我的客人!?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她用力推着他的身子。 突然他动了,这一动连荭凝也吓了一跳。 下一秒她惊恐地瞪大眼,放声尖叫起来:“放开我!你做什--啊--” 他居然将她的身子倒挂在他肩上,像扛一袋粮食似地带着她往外走。 “她的房间在哪里?”他在门口停住,皱眉问着站在-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艳娘。 艳娘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上面。 陆皓腾点了个头,就这么把她扛卜去,留下艳娘和杏儿惊魂未定地互视着彼此。 他居然敢这么对她!? 他居然还有脸这么对她!? 死木头-臭木头-烂木头! 一路上荭凝不知在心里骂过他多少次了,但她聪明地隐忍着不骂出声,因为他该死的手掌正威胁地放在她臀上。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在被他粗鲁地扔在床上时,荭凝对自己发誓。 一碰及床杨,她立刻跳起来,像只被激怒的猫儿般眯着眼注视他。 他还是面无表情,仿彿也正思考着要如何处置她。 荭凝才不会傻傻地等他伤害自己,她眼波一转,已决定好反击的策略。 “哟--”她抿着唇,娇媚地笑道,“没见过哪个宫人像您这么猴急的?夜还长得很呢--” 他绷紧了脸看着她施展媚术,心底刚平息的怒焰又再次狂燃。 荭凝轻栘莲步走到他跟前,仰起头,用那对勾魂的媚眼迷惑着他。 “怎么?将军大人想念荭凝了?那以后常来光顾荭凝的生意不就得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摆足了烟花女子的媚态和嘴脸。他愈是厌恶的、憎恨的,她愈是要让他见到。 她就是要气死他! “别这样!”他沉声吼道,甩开她像蛇一样缠住他颈项的纤纤玉手。 “您不要荭凝搂抱您吗?”她狐艳地笑了,那笑意却一点也没达到眼中。 “是了,有些官人喜欢姑娘矜持点儿……” 他的眼神倏地转硬,客人!?她有过很多客人吗? 想像她也是这么对别的男人施展邪媚的功夫,他就不由得怒从小来。 荭凝可以感觉到他狂惊的怒意像把烈火烧灼着她,她知道自已该停止玩火,可是她就是停不下来。 “您今晚想要荭凝怎么伺候您?” 她用涂满蔻丹的指甲性感地抚摸他的胸膛,蕴藏万种风情的双眸仿彿承诺着她能带来的快乐……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无比,纵使极力抗拒着,肉体上他依旧对她屈服了。 一抹扭曲的愤怒在红疑心底凝聚。 一方面她爱惨了这个男人,另一方面又恨死了他对她肉体上的吸引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只有这些,只有性! 仇恨的野兽突破牢笼,盘踞她的身体…… “你要我吗?嗯?”她在他耳畔吐气如兰,轻柔媚惑的语气足以合狂,更过分的是,她的小手滑下他的胸、腹,大瞻而狂野地覆住他昂纽 “该死的!”他嘶哑的抽气,咒骂出声。 “住手!”他用力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将它们紧紧握在身后,制住她。 “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你明明就……”她挑衅地勾起唇角,眸底有的嘲弄,她看出她的话终于毁了他仅存的自制。 他怒吼一声,将她抱到床边,在荭凝还来不及挣扎或抗拒之前,他她压制在床上。 “停止,可恶!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咬着牙龈,心痛地吼道什么!?” 他怒击在床上的一拳,几乎毁了那红木床柱。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荭凝又气又沮丧地瞪着他。“你不是一直都这认为吗?也许你是对的……” 她苦涩地大笑,凄苦的笑声令他心一揪。 “你是对的,我天生就淫荡下贱,那也没什么不好啊!男人不就喜欢我的放浪风骚吗?” “住嘴!”他双眼冒火,狠狠地制止她。“我不准你这么说!” “我偏要说!”荭凝不断挣扎、扭动着,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感觉到痛苦,令她只想伤害自己、也伤害他。 “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吗?没错,我是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妓女!” “你不是妓女-”陆皓腾怒吼。“你是我的女人!以后不准你这么说!” 荭凝不驯地注视他。 “你已经不要我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哀怒的、可怜兮兮的。 陆皓腾绷紧了下颚。“我是不要你。”残忍地,他口出恶言。“可是我也不许你给别人!” 他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反驳,愤怒地起身,甩门而出。 “你--” 可恶!荭凝瞪着被他猛力关上的门,感到前所未有的滔天怒气-- “怎么了?” 陆展逸可是在门口守到三更半夜,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哥回来。 怎知等到的不是美满幸福的团圆大结局,却是一脸阴骛冷硬的陆皓腾。 他朝他身后看去。“荭凝没跟你回来吗?” 此刻皓腾睑上的表情简直可以让烈火结冰了。 “别提那个女人!”他恶狠狠地警告展逸。 “呃?你不是……”展逸错愕地道,“爱她吗?” 陆皓腾狰狞地笑了。 “我是爱她。”他的声音好轻,轻得令人头皮发麻。“爱得让我想亲手杀了她!” 陆展逸张开嘴说不出话来。陆皓腾不理他,大步走回府中。 “怎么会这样……” 他的疑惑飘荡在夜空中,得不到回答…… 今夜的凝香阁只能用两个宇形容--冷清。 “怎么办哪……” 一脸失魂落魄的艳娘也只能摇头叹息。 谁叫她请了个瘟神进门,这会儿要赶也赶不走……唉…… “荭凝啊--”艳娘悲惨地哀求。“算嬷嬷求你了,你快别跟将军斗气了,快回陆家去吧--” 荭凝生气地看着艳娘,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掌心里却毫无知觉,像只被激怒的猫,耸立起全身的毛发。 她当然不是对艳娘生气,惹她生气的是那个胆大无耻的陆皓腾! “我不会回去的!” 艳娘美丽的脸几乎要皱成一团了。 “那怎么行?再这么下去……凝香阁还要不要做生意哪!” 相对于两个女人的怒气和绝望,在一旁的杏儿好像觉得挺有趣的,她忍不住掩嘴轻笑。 “真想不到耶,我还以为将军是个没什么情趣的大木头,这次居然为了荭姊做出这 轰轰烈烈的大事来。嘻,居然派兵包围了咱们凝香阁--” “闭嘴!” “住口!” 两个心情极端恶劣的女人同时朝她怒吼。 杏儿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下去给你们煮点菊花茶……呃……降降火……” 说完,她忙不迭地溜走了。 不久荭凝的厉门传来开启的声音,在屋里的两个女人显然都没有转头去看来人的兴致。 “杏儿,把茶放下,出去吧--”荭凝没气力地命令道。 一声婴儿的哭声打破了沉静的室内。 荭凝倏地回头-- “芸心!你怎么来了?”她的视线落在芸心手中抱着的婴儿身上,眼眶迅速一热…… “荭姊,我带儿子来看你。” 段芸心笑着走向萝凝,也下管她愿不愿意,一把就将哭泣的婴儿塞入她怀中。 刚开始荭凝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一直逼自己不要去想他。她知道自己做得并不成功,若真能忘记,她就不会每天还辛辛苦苦地将奶水往府里送,虽然明知府里请得起奶娘…… 她只能呆呆地看这小家伙声嘶力竭地哭着。小脸儿涨得通红,她不知怎么办,泪水也跟着直掉落…… 芸心毕竟当了几天现成的娘,多少有些经验了,反而比荭凝还镇定。 “荭姊,孩子饿了,要奶吃呐!” 荭凝慌乱地抬头求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喂他吃奶啰,你是他娘啊,怎么不会呢?” 荭凝闻言全身一震,又是难过,又是兴奋,颤着手解开衣襟。 那孩子闻到母亲身上的奶香,饿坏了的小嘴凭着本能寻找奶头,大口大口地吸吮了起来。 荭凝微微讶异地张大眼。第一次哺育婴孩,对她而言,不只惊奇,更有满满的感动。 不久她就放松了下来,将孩子安适地贴在胸前,让他更舒服地吸奶。她抬头看着芸心,眼底盈满母性的骄傲与兴奋。 “他真是个壮小子!你瞧他多有力气。” 芸心点头微笑以对,发觉自己眼角热热的。 荭凝很快将注意力拉回到儿子身上。她仔细注视他黑溜溜的头颅,胖嘟嘟的面颊,他的小手握紧她的衣襟,依附着她。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再也无法和这个小东西分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荭凝哽咽地说。 她没有将视线自婴儿身上移开,但芸心知道她是在对她说话。 “孩子需要你,荭姊……皓腾也需要你,跟我回去吧!” 在听到他的名字时,荭凝忍不住一僵。 “他才不会--”她话还没说完,那扇门又被猛地打开了。 进来的正是她们谈论的主角-- 第九章 陆皓腾原本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当他见到自己的妻子居然也在凝香阁时,他的神情更形阴惊铁青,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一字一句由牙缝问进出话来。 “我……只是……”单纯的芸心被丈夫的怒气吓坏了。“我带孩子来给荭姊看……” 陆皓腾低声咒骂。“你是怎么进来的?” “展……展逸带我……来的。” 不用说,光看他的表情,芸心已经开始忧心展逸的下场…… 她缩缩肩膀。“别怪他……是我求他的。” 他瞪她一眼,将目光调回荭凝。 她没看他,眼里心里全被这失而复得的儿子给占满了。 陆皓腾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离开这个景象。他很快忘了方才令他暴跳如雷的理由,专注地望着这幅母子图。 两个人都是他的,这个想法令他骄傲又满足,他想立刻上前,抱住他们。 他走近荭凝身旁,着迷地看着儿子窝在母亲白皙的胸脯上。 荭凝感觉到他的靠近,猛抬眼,看见他目光的集中方向,忍不住双颊一红,将衣襟搂紧了,想遮去他的视线。 “你出去啦。”她的抱怨倒像娇嗔。 “不要遮。”他掀开她的衣衫,动情地低语。“你好美--” 他这一动手,除了荭凝,屋里的女子包括芸心和艳娘部红了脸。 “咳,我……先出去了。” “我也是。” 艳娘和芸心都忙不迭地离开,顺道帮他们带上房门。 屋里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婴儿轻微的吸吮声。荭凝嗔怒地瞪了皓腾一眼,那眼波的流转,绋红的玉峰,登时让他看得痴了。 荭凝立即垂下头注视儿子,逃避他令人不安的目光。他怎能如此重新闯入她的生活,还用那种爱慕而灼热的方武看她? 当初是他赶她走的,是他视她的爱如敝屣。 为什么在她选择了放弃之后,他却用这样激烈的方式,阻断她和别的男人的接触?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 他的注视仿彿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男人,而她是唯一的女人,仿佛他把她当成最珍贵的妻子,仿彿…… 他爱她…… 荭凝立刻抗拒这个想法。 不行!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曾经放任自己的幻想,相信他其实爱的人是她……结果呢? 只有更残酷、更不堪的幻灭…… 荭凝咬紧下唇,告诉自己绝不再软弱地臣服于对他的迷恋之中。 “你为什么要派兵封锁凝香阁?”她用愤怒的语气面对他,压抑着他在她心中挑起的混乱思绪。 “你这么做根本是假公济私!”荭凝得意地扬起眉来。“我们可以上宫府去告你,要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他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冒着怒焰的眸子,看她嫣红的双颊。生气的她比平时更美上十分,他怀疑她知不知道这点,更怀疑过去的自己为何能以为,他可以让这个女人走出他的生命。 “我不要别的男人碰你。”陆皓腾突然开口说道,低嘎的嗓音打破室内的安静。 他的话让荭凝猛然一惊,那简短而专制的话语中所蕴含的独占和狂鸷的感情像洪水般将她淹没。 “你说什么,你无权……”她答道,声音肉抗拒着自己和他而微微打颤。 “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他霸道地打断她的话,大掌熨贴在她赤裸的肩颈问,火烫的接触让荭凝顿时呼吸一窒,忘了要说的话。 “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和儿子都是我的。” 孩子已经睡着了,正发出满足的鼾声,可是荭凝害怕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全身的抖颤足以吵醒他。 她困难地咽口口水,抱起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回避他炙热的日光…… “我不……”她狂乱地开口,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也许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她想到他赶她出府的情形,她的声音变得稳定。 “你要我是你的,可是你却是属于你的妻子。”她苦涩地反击。 皓腾走到她背后,拥抱住她,低声道:“对你,我不是毫无感觉……” “那只是肉欲。”荭凝哽声道,眼睛微微刺痛着。 “错了。”他喃喃地否认,将她转过身来,正视他。 他热情的眸子和伟岸的身躯对她的理智而言是极大的挑战,不论她有多想否认,她的身体还是渴望能投入他的怀抱。 “不要这样……”荭凝恳求道。 不要对她说这么温柔的话,不要给了她希望后又给她失望。 他因她语气中的痛楚而僵了一下,双眸盈满悔恨。 “我伤害了你,是吗?”他瘩哑地低语,轻轻执起她的左手,缓缓将之举至唇边。他的唇在她掌心游栘,而日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我很抱歉。你一直是对的,过去的我太过盲目……” 荭凝的心跳急促,燃起的希望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她突然没有勇气去发现她渴盼许久的答案,她太害怕了,害怕再次落空…… “我不想听!”她猛转开头。 他深深注视她。 “我要你。”他放开她的手,转而抚摸她的肩,并缓缓向下滑,捧住她高耸的双峰,仿佛要在她身上烙下他的所有权。 她必须要对抗他的蛮横,荭凝心想。 但她不断轻颤的身体却屈服于这种力量。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硬声道:“何必呢?你说过芸心可以做孩子的娘……” 他叹口气,“你就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她侧身想瞪他一眼,却望进他眸中真诚的懊悔和哀伤。 “你说你爱我?”她以喑哑、犹豫的声音问。 她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在她已完个放弃希望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所期待……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平静的说。 泪水涌进她的眼眶。 “你从来没有承认……你甚至要我走……” “那是因为我太害怕你带给我的感觉。你的存在彻底颠覆了我原本相信的一切。我不是气你,我气的是自己,气自己不是那个自认为对妻子忠贞不贰的丈夫。这些,你都懂,不是吗?”他坦然道出自己的心境。 “你是个伪君子!”她控诉道,黑眸中闪着胜利的光芒、幸福的光采。 陆皓腾苦笑,“你骂得很好。”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像我这样满身缺点,脾气又坏的男人……你还要吗?” 荭凝的心狂跳,她不该就这么放过他的,先前他可是让她吃足了苦头。可是她只听到自己用着挑逗的声音说: “现在吗?” 他的男性悸动了一下,重新被唤起,并蓄势待发地紧抵住她。 荭凝的两颊酡红,呼吸不稳。 “我警告你,我在热恋中,这回我可能控制不了我的反应……” 他在黑暗中露齿而笑,邪佞地道:“那么我们最好先把儿子送出去。” 芸心和展逸一起走在回陆府的路上。 “这回他们二个人一定可以和好了。”她难掩喜悦之色,仰头对他说: “荭姊又可以回府里来了,这不是太好了吗?” 展逸微笑道:“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把自己的丈夫往别人身上推的。你也真是的,难道不会嫉妒,也不会伤心吗?” “怎么会呢?”芸心摇摇头。“刚刚你没看到皓腾跟荭姊在一起的样子。虽然他们老拌嘴,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他们真的很适合彼此。皓腾需要的妻子就该像荭姊那样的美丽、自信、坚强。我只是很抱歉当初居然叫皓腾把荭姊送走,害他们一家三口分开……” 展逸蹙眉的打断她的自责,“你没有错,做妻子的,吃醋是天经地义的事。” 芸心沉思着垂下头。“也许我不应该是皓腾的妻子,如果我不在……对他们也许更好吧……” “你胡说什么?”展逸斥道,“你知道无论大哥和庄凝之间如何发展,他绝不会不管你的,荭凝也是。我不许你胡思乱想!” 他抚摸她的面颊,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芸心颤了一下,展逸的触摸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静默了片刻,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抬手她覆住他的手。 “荭姊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是,真实的面对自己,别管世人的看法,勇敢追寻自己所爱的……” 展逸震惊莫名地看着她。 芸心回视他,那清澈澄净的眸中盈满了深情,让他大为撼动。 “你想说什么……” “展逸哥,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芸心微倾着螓首,对他柔媚地一笑。 他脸色倏变,僵着声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芸心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十三岁就嫁给皓腾,一直懵懵懂懂的。虽然知道他足我的丈夫,却-直把他当成大哥一样。我是看了荭姊才知道男女之间,原来可以这样……我不懂她怎 能为了皓腾做那么多事,那么奋不顾身,甚至不惜倾尽所有,我不懂--那是因为我不爱他。” “不是每对夫妻都非要有爱……”展逸喃喃道。 “所以荭姊和皓腾很幸福不是吗?而我,难道不能追寻我的幸福?” 展逸闻言苍白着脸。 “老天!你想做什么?”他嘶哑的说。 “带我走!展逸哥。”芸心坚定的说。“我想嫁的人是你,一直是你,不是皓腾。” 他静默了好久,瞪视着她,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不……”他猛烈的摇头。“那是不对的!我不能……我们不能……” “我错了吗?”芸心扬起头,用一对受伤的眸子瞅着他。“你不爱我吗?” 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有一刻芸心以为他要说是了。然而他张开了嘴,终究说不出口,他严厉的眼光迅速变得沮丧而悲切。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哑声说,紧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靠在胸前。“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一直在等你……” 芸心的脸亮了起来,骤然发出一声轻喊,投进他的怀里,她又哭又笑的嚷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陆展逸将她拥得更紧了,心底既是无比的喜悦却又有着难抑的忧郁。 “你可想清楚了吗?”他怜爱地将她的头压在胸前叹息。“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不会谅解我们了。爹,娘,还有旁人的流言流语……” “我不怕!”芸心开心地喊。“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而且我知道,皓腾和荭姊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展逸知道芸心太稚嫩、太乐观,不过此刻的他也管不得这许多顾忌,只要他们相爱--这就够了。 芸心靠着展逸,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到安适而满足。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噢!”展逸的下颚被她撞得好疼。 “展逸!”她兴奋地涨红脸,像刚刚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想通了!” “什么事?”展逸宠溺地看着她。 “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我和皓腾成亲这么久还没有小孩,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她得意地抬起胸膛。 不知怎地,展逸就是有种预感,她的答案绝不会对到哪里去,不过他还是纵容地对她一笑。 “想通什么?” “你看荭姊才嫁进陆家没多久就生娃儿了,可见哪,一定要二个相爱的人才会有小孩的,你说对不对?” 展逸很想开怀大笑,尽管成亲多年,她却还像小孩一样纯洁无知,突然问,他不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感激,感激他的幸运。 或者,他该感谢的是大哥…… “展逸!” 芸心的轻唤将他自沉思中拉回现实。 “嗯?” “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马上有娃儿?”她的双眼熠熠发亮。 陆展逸的脸迅速烧红了起来-- 陆皓腾像一阵暴怒的飓风卷向荭凝房中。 “怎么了?”荭凝瞄了他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回怀中的儿子身上。 “你相信吗?”他气急败坏地将一纸书信丢在她床上。“展逸和芸心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荭凝秀眉一挑,拾起那张信纸,还没看完,眼底就盈满笑意。 “他们终于想通了,很好啊!” “很好?你说很好?”他凶恶地瞪视她一脸的惬意。“他们私奔了!那是乱伦通奸之罪,陆家的颜面都让他们丢尽了,你居然说很好!?” 荭凝依旧平静地直视他。 陆皓腾危险地眯起眸子。 “该死!”他狠狠地诅咒。“你早就知道了,而你竟然没阻止他们!?” “我给他们一笔钱,对了,就是你上次要赶我走的那笔钱。还有,我告訢展逸,你在柳州有一座林场。”她耸耸肩,对他粲然一笑。“别替他们担心--我想他们的生活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陆皓腾气白了脸。 “你去哪里?”荭凝见他往外走,忙喊住他。 “追他们回来!”他毫不思索地回道。 “然后呢?” 陆皓腾微愕,不觉停下了脚步。 “然后你打算怎么做?”荭凝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用家法处罚他们?用奸夫淫妇的罪名游街示众?” 他的眉蹙成一团,神情阴骛抑郁。 荭凝叹息的将儿子放在床上,走向她的丈夫。 “我知道你心疼芸心,那么,你是不是就更该让她去寻找自已的幸福?她和展逸才是一对,这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的。我们应该帮助他们、祝福他们,不是吗?” 他似乎已被说动了,但依然紧锁眉头。 “爹娘呢?他们不会谅解的。礼教呢?社会舆论呢?还有许多问题……” “在柳州,不会有多少人认识他们的。至于爹娘,只有靠我们劝导他们了。”荭凝自信满满的道。 皓腾闭上眼,摇头。“你把一切想得太筒单了。” “是你想得太复杂。”荭凝瞪他一眼。“二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陆皓腾不禁苦笑。 没错,对荭凝而言,没有什么事是困难的。 这就是他爱的女人,他所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尾声 一年后 “皓腾,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陆老夫人掀开轿帘,忍不住好奇地问着骑在一旁的大儿子。 她已问过好几次了,他却总是不回答。神神秘秘的,荭凝也一样,夫妻俩不知道在计画着什么。 “老太婆,你就别问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陆老爷反而气定神闲的说道。 荭凝和皓腾交换一个眼神,笑而不答。 没多久,一行人来到柳州一座富丽的木业商行前。只见有许多工匠、伙计忙碌穿梭其间。 “皓腾,咱们来这儿做什么?陆家又不做木业生意。”下了轿,陆老夫人疑惑地问道。 “娘,”荭凝一手抱着熟睡的儿子,走到婆婆身旁,一手遥指着前方。 “您瞧,那是谁?” 这一望去,陆老夫人张大了嘴。 “展……展逸?我的逸儿……”她颤抖地喊道。 从屋里大步奔出来的正是陆展逸。 “娘!”他跪在陆老夫人面前。 “快!快起来!让娘瞧瞧!真是逸儿!”她又惊又喜地唤道。 “你怎 ……怎么在这里?离家一年,你究竟是到哪里去了?做了什么?快告诉娘!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陆展逸将一年来在柳州落居、创业、成家的种种过程告知娘亲,听得陆母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的频频拭泪。 “那……芸心呢?”陆母迟疑地问,偷偷瞥了陆老爷一眼,后者则是紧绷着脸。 “我去叫她出来!”陆展逸愉快地道。 没多久,段芸心和展逸一同出现了,最令陆老夫人惊喜的是,她居然已经身怀六甲。 “啊!芸心有孕了!太好了,呵呵!老头子,你瞧,咱们的媳妇多争气!”陆老夫人是笑得阖不拢嘴了,一时也忘了陆老爷的不悦,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儿子媳妇走去。 “爹!”展逸和芸心立刻跪下,头垂得低低的,两人都没胆抬头看陆老爷的脸色。 一阵长长的、窒人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杵在这里做什么!?”陆老爷吼道。“芸心脚不方便还怀着孩子,展逸你也真是的,还不扶你的妻子起来!” 展逸和芸心蓦然抬头,无措地瞪大眼。 陆老夫人、皓腾、荭凝也难掩讶异之色。 妻子?爹居然肯承认芸心是展逸的妻子!? “爹……”展逸激动地语不成声。 “你把这地方弄得不错。”陆老爷环视整座商行,虽然仍绷着脸,语气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为人父的骄傲。“以前在府里,居然都没发掘到你在商业上的长才。” “爹,到里面坐吧!您来瞧瞧我的商行……”展逸欣喜无比的说道。 陆老爷终于露出憋了许久的笑容。 看着展逸和爹的背影,皓腾与荭凝松了口气,相视释然而笑。 “你陪娘和芸心,我去和爹他们聊聊。”皓腾低头对妻子说。亲匿的轻拂荭凝脸颊上的一缕青丝,眼底净是温柔。 “知道了。”荭凝巧笑倩兮。“你们男人谈你们的。” 等陆家三个男人走远了,芸心瞪大眼对荭凝说: “哇!我没看错吧?皓腾哥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展露热情。”她戏谑的向荭凝眨眼。 “荭姊,你把他调教的很好喔!” “好哇!你还取笑我!”荭凝嗔道,粉嫩的脸蛋儿却也不禁泛红。 陆老夫人左看看抱着儿子的大媳妇,右看看身怀六甲的二媳妇,一张嘴可是笑得阖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