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轨》 主要人物 段林:勉强称为故事主角的男人。外公的去世似乎成为了他人生转变的契机,原本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下子频繁被卷入诡异事件之中。从一开始的麻木到现在的主动想要解决,段林算是接受的非常坦然。 沐紫:段林的室友,本系列中最神秘的人,为人冷漠似乎有点小小的坏心,不过必要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意外的爆料。为什么要跟着段林呢?这位美少年的意图至今还是一个谜。 武铁飞:本集和段林沐紫一起坐上幽灵车厢的人,员警,性格比较冷硬。 郭小琳:一开始就向车上几人搭讪的女性,长相年轻不过为人却事故,有点任性有点狡猾。 林丛:十五车厢的乘客,沉默寡言,胆大沉稳,细心而谨慎。 耿小梅:带着孩子坐车的中年女性,温柔和蔼可是却有神秘之处,每年都会来乘坐固定线路的她究竟有什么意图? 严守春:实习员,最早被告知车厢的异常却没有在意,查票过程不慎落入十五车厢再也回不去的倒楣鬼,胆小,谨慎。 大仔:非常开朗的少年,一开始主动找沐紫他们打牌而与众人成为朋友的聒噪少年。 谢家荣:职业小偷,火车上的第一票就盯上了不该盯到的人,抢了不该抢的东西的男人,结局如何? 楔子 oncedead, theycanneveebacktolife……… 第一章 欢迎搭乘死亡列车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 开学在即时候的车票是极不好买的,一直没有买到车票的段林原本已经打算听沐紫的,花一倍的价钱坐飞机回去,不过弟弟意外的帮他买到了两张火车票。 “这趟车本来已经没有票了,不过由于这几天客流量实在大,临时加挂了三节车厢,我买的是加挂车厢的票,听说是旧车厢,所以肯定不会太舒适,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弟弟当时这样告诉他。 慢车,旧车厢……听起来会是一场不太舒服的旅行,不过这个时候只要能有票回去,就很不错了,段林于是欣然接受了弟弟的帮助。 车票上显示自己的座位在十五车厢,不过停在进站处的却是一号车厢。看了看长长的火车,段林认命的向最深处走去。 出于不想和人拥挤的想法,段林和沐紫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验票进站的。 大部分的乘客已经上车,渐黑的天色反衬出车厢里的灯火通明,沿途经过的车厢早已满满当当,车厢里的人们也多半放好行李,有的看书,有的谈笑,大家有不同的方法消磨自己之后的旅程。 和前面明显颜色不同的三节车厢终于出现了,这些应该就是加挂的车厢了,看来自己所坐的十五车厢是最后一节哩!撇撇嘴,段林和沐紫匆匆上了车。 和前面拥挤的情况完全不同,这节车厢人很少。 “这里……”站在过道处,沐紫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确实,段林看到这节车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这节车厢实在有够古旧:车厢里闷闷的,刚从广阔外界进来的人会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没有排气设备也就罢了,车顶居然用的还是电风扇!那种铁制框架的电风扇,似乎是七、八十年代的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沐紫皱着眉,将行李放好之后顺手将旁边的玻璃窗推了上去,外面的空气进来时,段林顺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来了…… 坐在沐紫对面,段林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后,便开始打量自己旁边的窗户。 这节车厢其实引起了段林相当的怀旧情结: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坐过的火车,才有的窗户。 现在的火车内都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很是舒适,而自己小时候的火车可没有这么高级,夏天用的就是现在车里这样的电风扇,人多的时候车厢里味道很是刺鼻,所以车窗才被设计成了可开式的,方便换气。 自己小时候的年代,坐飞机是很奢侈的事情,大部分人出行还是会选择火车,所以那时候火车的拥挤程度是现在的好几倍,由正门上不来的人们常常趁车站人员不备,翻窗户进来。 想到这里,段林忽然好笑的记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外公托着、翻过一次窗户。 当时的感觉是,车厢外乱糟糟,车厢里更加乱糟糟……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段林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讨厌火车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过现在坐起这种火车却有奇妙的感受,这种车型应该早就淘汰了,至少自己上学后就没再见过这种火车。现在段林有的只是一种仿佛时间倒流般的感慨,想到这里,他决定好好享受在这节车厢上的旅程。 接下来的时间,其他的乘客也陆续上来了,不过出乎段林的预料,这节车厢的人还是很少。 可能是加挂车厢的原因吧,起码自己第一次听说没票以后,就没想着再订同一班火车的车票,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车厢临时加挂的事情。 不过前面车厢买站票的人知道这里之后,可能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到时候这节车厢说不定会成为最拥挤的,所幸现在还能放松一会儿。 任何流动人口多的地方都会有很多顺手牵羊的人——小偷,火车上尤其乱,再加上又是夜车。 现在还好,有人在走动,小偷应该还不会明目张胆的偷窃,可是再等一会儿,等到大家都累了开始打瞌睡的夜里……想到这儿,段林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看书的沐紫,轻声道:“麻烦你看一下行李,我睡一会儿。” 看着对方头也不抬的点头,段林随即闭上眼睛。 段林发现自己很难睡着,闭上眼睛才发现车厢里原来非常喧嚣:孩子的哭声、老年人咳嗽的声音、乘务员卖便当的吆喝声,还有火车运转的隆隆声…… 此外,段林觉得很冷,越来越冷。 按理说现在的天气应该不会这样凉,忽然,段林想起了被沐紫打开的窗户。 段林猛地睁开了眼睛,沐紫还是自己睡前的姿势:低着头,靠着车壁看书。 “不睡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嘎……睡不着。”声音意外的沙哑,段林于是拧开了放在面前台几上的水壶。视线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哎?车子已经开了?” “开一小时了。”沐紫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段林心里有些吃惊,匆忙看看腕上的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我非但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明明觉得自己完全没睡着……揉揉眼睛,段林拉回心神。 重新打量车厢的时候,段林忽然发现车厢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沐紫旁边坐了一名老人,自己旁边则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惊愕只是一刹那,段林很快想起了现在已经是开车一小时以后这个事实:大家本来就应该上车了不是?只是…… 眼皮不受控制的跳起来,段林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是安静吧?这里似乎太安静了!虽然是夜车,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到仿佛这节车厢上根本没有人一样! 甩甩头,忽然—— 段林僵住了! 视线!有人看着自己!那种让人无法忽视、被注视的感觉像针一样犀利! 一阵战栗之后段林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坐在沐紫旁边那位老人的头顶,段林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坐在对面座上的一名男子,虽然对方飞快的将视线移向了手上的报纸,可是段林注意到了对方在自己抬头的瞬间转头的动作。 很明显,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段林自认为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是那种冰冷的打量视线却像针扎一样,让段林不得不注意到。 是小偷么?段林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身分。可是小偷怎么会盯上自己这样的人? 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段林看向自己的右前方,那是一位老先生,穿着体面,手上抱了一个看起来很考究的手提箱。 看了看老人的位置,又看了看假装看报纸的男子位置,段林若有所思。 从那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对方在看那位老人,毕竟比起穷学生打扮的自己,看起来富有的老年人,更容易成为偷窃甚至抢劫的对象。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对面的老人不悦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段林抱歉的笑了笑。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老人家呢?提醒他已经被偷窃者盯上这件事?心里犹豫着,段林发现那名老人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车厢交接处的厕所,段林想也没想跟着起身。 “沐紫,我去趟厕所。”和沐紫说了一声,没等沐紫回答,段林慌忙尾随在老人身后。 段林用余光注意到,那名假装看报纸的男子,果然跟在老人身后站了起来。 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真了么?对方的目标是那名老人。 车厢内的过道有些狭窄,三个人慢慢的走着,段林的心跳有些加快。 厕所设在车厢交界处,一面是两格小小的厕所,另一面则是为了方便众人使用而设在外面的公用洗手台,借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段林看到了那名男子的长相—— 很不起眼的一名男子,穿着卡其色的外套和灰色长裤,约莫二十六、七岁,看上去是名普通的年轻人,他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过动儿一般的跺着脚,以及不停斜向自己这边的视线透露了他的焦躁。 顺着那人的视线,段林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等候在另一间厕所门前的老先生。 正在烦恼如何提示那位老先生的时候,段林面前的厕所门率先打开了,脑中灵光一闪,段林非但没有着急进去,反而转过了身子,对着男子说道:“这位先生,您看起来有些急,您先进去吧?” 不断跺脚的男子听到此言似乎着实吃了一惊,闷哼一声,他粗鲁的撞过段林关上了厕所门。 段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旁边还在门口等待的老先生,轻轻道:“老先生,您可能要注意一点,刚才那个人……一直在看您,火车夜车不安全,请务必注意一下,我想您最好寻求一下列车长的帮助。” 正想自己是否需要亲自带着老人寻找列车长的时候,段林忽然看到前方沐紫在对自己招手,“啊!我朋友叫我,抱歉,我先走一步。”抱歉的笑了笑,段林轻轻颔首离开。 老人看着段林离开的方向,半晌,面前的门开了也没有进入,身后的人越过他径自进门。 段林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什么事?”段林不解的问沐紫。 “你把水放到哪里了?” “哦?你渴了么?你袋子里的喝完了么……呐,给你。”将自己包中的水递给沐紫,段林担忧的目光再度迎向车厢那头厕 所的方向。哎?那个老先生人呢? 段林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你这个人……我劝你不要太鸡婆的好。”沐紫的声音将段林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知道,可是一个老人家,我觉得如果不提醒一下有些……” 段林还想说什么,火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车门打开,有人下去,有人上来。 沐紫左边的座位坐上了一名女子,牵着孩子,坐到座位上的女人看似松了一口气。 “哎?太太,那个座位有人的……”那不是那个老人的座位么?虽然对方没有回来,不过还是告诉对方一下比较好。 段林把女人当作了没有买到坐票,暂时坐在还没人坐的空位上。 “我有票的。”女人却腼腆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片。段林看的仔细,女人的座位确实是这节车厢这个座位。 “抱歉,原来是那位老先生坐错了……”不过也可能是下车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久,对方也没有回来的这件事。 忽然—— “年轻人你在说什么?不想让人坐也不能说谎啊,那个座位明明一直都是空着的。”坐在段林旁边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一句话,段林登时愣住。 男人说完便不再看段林,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女子只是松了口气,轻轻的把孩子安置在自己膝盖上。 目光对上对面一脸坦然的沐紫,段林终于明白了沐紫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冲向厕所,厕所的门被锁上了,段林抬起手便要敲门,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却怒气冲冲出来一名女子。 不等段林说话,那女人便一副受惊的样子叫嚷起来:“列车长在哪里?厕所里有变态啊!就在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隔壁先是有人敲墙,然后又忽然从下面的隔板伸出一只手来……真是变态!你们能不能管管? “列车长在哪里?列车长……” 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段林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盯着女人刚刚出来的厕所,段林彻底呆住了。 *** 谢家荣站在厕所内,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妈的!那个臭小子很精明啊!居然先让老子进来……” 厕所里,因为自己意图被识破而暴怒的谢家荣,是做没本生意的,说穿了就是小偷。 大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谢家荣于是将脑子动到了火车上——夜晚的慢车,听起来就是下手的好地方。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家荣买到了今天这趟车的车票。一上车他就盯上了那个小子,呆乎乎的一看就像是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学生,这个时间坐车的学生多半是因为开学,开学的时候学生是最有钱的,就算没带要缴的学费,起码也会多在身上放点零用钱。 那个小子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的表现,让谢家荣更加放心。如此缺乏警惕性的人,看起来很是瘦弱……就算偷的不成,勒索也可以吧? 怀着这个念头,谢家荣跟上了段林。 蹲在马桶上,谢家荣点了一根烟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有所警觉了,换一个对象么?要去前面的车厢么? 谢家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厕所传来喀嚓一声——锁门的声音,隔壁有人进来了。 努力竖起耳朵,穿过火车运转的轰隆声,谢家荣听着隔壁的声音,“咚”的一声,那是对方放下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谢家荣发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怎么才发现呢? 这次列车的厕所和其他的火车上有所不同,一般火车上的厕所是面对面设计的,或者一面有,另一面是洗手台。 可是这次火车上的厕所却是并排摆放的,两间厕所之间用木板隔开,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两间厕所是共用中间的一盏灯泡和排气扇的,所以厕所间的隔板离天花板有一段距离,离地面也有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 人们坐火车的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会将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上厕所的时候当然也会多半带在身上,而这里的厕所却没有挂东西的挂钩,人们只能选择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或者…… 像隔壁那个人那样放在地上。 或许是个机会!谢家荣想着,飞快的提上裤子,然后尽量俯身向下,向隔壁看去。 对面是一个男人,他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鞋子擦的黑亮,看起来很考究……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手提箱! 谢家荣看真切了,在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手提箱! 太棒了!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从隔板下方的空隙通过啊! 谢家荣心脏怦怦跳着,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伸手从下面那么一勾,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了,然后拿着东西从厕所里赶紧逃走…… 正勾勒着美事,忽然,谢家荣发现手提箱的主人的裤子动了动,那人似乎是要起身了。糟糕!自己还什么也没干呢,怎么才能让他暂时留在厕所? 看了看厕所隔板上面的空间,谢家荣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用力敲了敲隔板,谢家荣稍提声音:“隔壁的,借一点卫生纸好吗?” 隔板下,谢家荣发现对方慢慢站起了身,口里含了一口唾沫不敢咽下,谢家荣焦急的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对方站了起来,没有拿那个手提箱,然后…… 隔板先是回应式的被轻轻敲了敲,接下来从隔板上方伸出来了一只男人的手。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骨节粗大,中指上还戴了一枚很大的碧玉戒指。那只手此刻正拿了一卷卫生纸递向自己这边…… 哇塞!那戒指也是很值钱的样子,要是能拿过来……贪婪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家荣立刻收回了心思,还是眼前的东西更要紧! 没有站起来去拿老人手上的卫生纸,谢家荣飞快的从隔板下方伸手过去,轻轻一带,那个手提箱便被拨拉到了自己这边,不敢久留,谢家荣抱了手提箱之后,立刻打开厕所门出去! 提着这个和自己衣着完全不搭配的手提箱,谢家荣觉得自己仿佛提了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明明没有人打量自己,可是谢家荣却总觉得,有人已经在注意自己和这手提箱之间的不协调。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么? 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距离下一站应该还有二十来分钟,等火车一停自己就下车,管他手提箱的主人有没有找,自己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 谢家荣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柔软皮制的手提箱内。 对了!还没有看这里面的东西呢,光顾着盘算怎么逃走,怎么把最重要的检验“成果”这件事给忘了呢? 慌乱的扫了一眼自己随便跑进来的车厢,谢家荣看到一个没人的座位就坐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谢家荣开始认真对付手提箱的锁。 妈的!居然是密码锁!久开不开,谢家荣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发觉对面的人都在假寐,才敢继续撬锁。“喀嚓”一声,谢家荣心里暗喜,吐了口气,这才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箱子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谢家荣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谢家荣看着此刻被自己拿在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约莫十二乘十五吋的黑白照片,是一名老年男子的大头照,相片里面的老人面容严肃,仿佛正在怒视拿照片的人。 看到这儿,谢家荣拿相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你父亲?”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谢家荣慌忙抬头。 问话的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原本假寐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在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己。 “请节哀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看到你拿着手提箱的动作非常遮掩,原本怀疑你是小偷……啊!对不起!我说得是不是很失礼啊?我的职业病而已,忘了告诉你,我是员警,虽然目前在休假中…… “哎?你别走啊?哎?算了,您慢走啊,真是对不起了啊!” 男子淅沥哗啦说了一大通话,这些话引起了谢家荣心里最大的恐慌,终于,不等男人说完,谢家荣僵硬的抱起手提箱,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座位。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火车上还抱着父亲的遗像啊……”坐在座位上自称员警的男子看着谢家荣的背影,喃喃的感慨着,拉了拉半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谢家荣跌跌撞撞的在并不宽敞的车厢过道内奔跑着。 该死!怎么到处都有条子?那家伙的职业本能还真是该死的准!还有就是这个包!怎么会放一个好像遗像一样的相框在里面?正常人会这么做么?抢了半天自己居然抢了一张遗照! 是的,遗照。行走时谢家荣对这个手提箱做了一次更深入的搜查,里面除了这个相框以外还有一段黑色的布段……就像祭奠时候的那种…… 整个手提箱除了这些以外再无他物,这个认知让谢家荣感到无比沮丧。 “呸!”用力啐了一口,谢家荣将那个手提箱随手扔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 *** “小姐,我知道碰到那种事情感觉很糟糕,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厕所啊。您刚才说的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男人无奈的说着。 “可是我明明——”女人不依不饶。 段林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纠缠的一对男女。 女人是刚才声称自己在厕所内遇见色狼的女人,男人是被女人不知从哪里拉来的穿着制服的乘务员。 “怎么可能?我明明……喂!你给我作证啊!”女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角落里的厕所,忽然拉住了旁边的段林。“喂!你从刚才就在这里吧?你看到我从那间厕所出来的对吧?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嘈杂在耳边,段林感到脑袋里有无数只麻雀在叫。 乘务员无奈的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在安慰自己碰到如此无法理喻的女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段林知道,那女人说的话是真的——这里原本有两间厕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在自己跑过来,那女人冲出厕所的一刹那……厕所赫然……只剩下了一间? 原本通向十五车厢的门,什么时候变成了封死的? 封死的车厢,提醒段林自己现在位于最末一节车厢——十四车厢。可是哪里不对劲了呢?自己明明是从对面那节车厢过来的啊!哪里不对劲了呢? 哪里? 第二章 消失的十五号车厢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 *** “先生,您还好吧?”总算打发完犹自吵嚷自己见鬼了的女客人,严守春担心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子僵硬着,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是那样,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不……我……”段林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带您回座位休息么?”皱着眉,严守春看着眼前的乘客,他似乎真的不太好。 “您的座位是哪里?我看一下您的票好么?” 对面的男子却只是瞪着自己,然后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握在手里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男子将车票递到他手中。 漫不经心的接过男子的车票,严守春先是瞟了一眼,然后不敢相信的将车票往自己眼前挪了一挪。 “您这是在哪里买到的车票?伪造车票是犯法的哟!”再三确认自己的视力并没有出错之后,严守春抬头,严肃的看向段林。 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手中接过的这张车票,看起来和别的车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它的车厢竟然是十五车厢!天知道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啊! 这人从哪里搞到并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先生,我们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可是您这张票上却是第十五节车厢的,您这可是非法上车哟,最好补一下票。” 严守春说着,拿出了打票机。 对面的男子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异常配合,掏出钱包拿出票款,顺利完成补票程序之后,男子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回头看了眼,然后慢慢离开了。 严守春偏着头,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最底端除了车厢壁之外……没有什么啊? 今天真是奇怪,先是有女客人说不存在的厕所里面伸出男人的手,然后又有人买到根本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夜车的幻觉?揉着头,严守春耸耸肩,决定回去喝点茶水。 有必要提提神呢,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也会出现那些搞笑的幻觉…… ***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愣了一下,沐紫正准备踏入前方的十四车厢搜索段林的踪影,忽然—— 沐紫站住了,糟糕!这里是……沐紫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随即退回了十五车厢的范围内。 转过头,沐紫漠然的打量着自己身后的车厢,可容纳一百多人的车厢内坐得满满当当,人虽然多可是却异常安静,不知是泛黄的车厢壁映衬还是灯光太过白炽,车厢里的旅客脸上都是一种诡异的苍白。 仿佛幽魂一样的苍白,表情只是麻木。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幽魂。 几乎是一进来的时候沐紫就发觉了,混在普通的乘客里进入车厢,这些意外的旅客上车时候带来的不祥气息,当时就引起了沐紫的警觉。 段林那个大笨蛋没有发觉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和对方交谈!和人类一样,幽魂也会搭乘火车到处游走,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他们会这样静静的随着火车去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这些是好的。 可是有一种幽魂却非常危险,他们坐在火车上,静静的找寻能够发现他们目光的人,然后…… 这就是俗称的寻找替死鬼。那些枉死的冤魂可是非常执著而危险的! 那个笨蛋!沐紫撇了撇嘴,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原本还好,段林那个家伙让事情恶化了!那个家伙有让灵魂实体化的倒楣能力,而这个能力此刻严重干扰到了自己,沐紫发现他现在很难分清此时坐在车厢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希望那个笨蛋能够在发现回不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愚蠢! 沐紫拿起了手中的书,遮住自己的脸。 *** 火车匀速前进着。 段林拿着新买的火车票,坐在了票上指定的座位上。 之前明明没有票买的,可能是很多乘客在之前停靠的一站下车了吧,记得那站是大站。段林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有听沐紫的,沐紫那个家伙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才告诉他“不要鸡婆”,可是自己还是……所以现在回不去了是自己活该,沐紫他…… 等等!如果自己现在所在的十三车厢才是真实的话,那么留在自己之前的十五车厢的沐紫现在…… 段林摸出手机,焦急的按下沐紫的号码。 快点接通!接通!段林焦急的等待着,可是等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一类的提醒。 是了……不存在的地方……能接通才怪……沐紫,这下该怎么办? 如果是沐紫的话,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心里想着,段林睁开了眼睛,对面无人座位上的一个手提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身拿起那个手提箱,段林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坐的这排座位竟然没有人,那么……这个手提箱到底是谁的? 段林没有大声呼喊寻找失主,一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大嚷,似乎是不礼貌的行为,二来万一失物被坏人误领就不好了。 想了想,段林最终决定将这个手提箱交给列车上的服务人员。于是,座位还没有坐热,段林便又起身向后走去,远处刚刚见过一面的严守春吸引了段林的注意,走向对方,刚刚开口,段林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嘿!你手里的手提箱不是你的吧?”低沉的男声虽然听起来懒洋洋,可是内里却犀利。 段林匆忙回过了头,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夹克,看不出什么来头。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来看,对方很可能…… “这是您的手提箱么?”段林理所当然的作出了判断。 “不,不是。不过也不是你的吧?”男人耸耸肩。 “是的,我在我坐的地方捡到了这个手提箱,正想要去交给乘务员……” “呐!给我,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手提箱……”男人对段林亮了亮怀里的员警证,然后理所当然的拿过段林手中的手提箱。 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机关,密码箱很快的打开了。 “哎?” “啊!” 段林和那个男子异口同声的叫出声。 面面相觑,男子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个手提箱是谁的了,我刚才见过他。” 段林也吃了一惊,看着男子手中的相框,段林的手指慢慢的举了起来…… “你……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位老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林强迫自己装出来的镇定声音,没有透露心底波涛汹涌的真实!天知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段林心里是怎样的震撼! 照片上的老人,赫然就是一开始坐在沐紫身边的那位老人! 段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手提箱了,这个手提箱根本就是那名老人一直抱在怀里的!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老人根本就不是活人!此刻相框的款式——遗照,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可是眼前的男子却说他见过这位老人……段林感觉一种毛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男子奇怪的看了眼段林,说道:“你说什么啊,箱子的主人不是个年轻男子么?大概二十六、七岁这样的……” 脑中一下浮现出一名男子的长相,嗫嚅着,段林想着怎么在不惊动眼前这位员警的情况下,确保那位男子的安全,隐瞒了那名老人的事,于是说出了自己一开始怀疑男子是小偷的事情。 “妈的!我就猜到了!”自称员警的男人反应却异常激烈,将相框塞进手提箱,顺手将箱子扔进段林怀里。 “你跟我来,火车目前还没有靠过站,那个小偷还不可能下车,趁现在你和我一起去找那个小偷,看到了你和我说一声!那边那位,你也跟着!” 不由分说,男子拉着段林和严守春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他们很快在第二、三节车厢的交接带找到了那名男子。 “你这个家伙!别跑!这个手提箱是你偷的对不对?” 看似莽撞的员警有着意外矫健的身手,谢家荣反射的想要逃走,可是刚跑没几步就被对方擒拿,双臂绞在身后,谢家荣苦了一张脸。 “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制住谢家荣,员警伸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铐,然后从将谢家荣的双手铐在他的身前。 做完这一切,员警昂昂头,用下巴示意严守春,“麻烦你给我找个地方,这家伙是小偷,我需要一个临时关押他的地方。” “啊?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严守春,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不过看看已经开始好奇张望的旅客,严守春决定先把这些人从乘客面前带走再说。 “请跟我来……这里是我们乘务人员的休息室,来这里可以么?” “完全可以,哟,你们这里很不错,比外面那个窄歪歪的地方好多了!”不知是性格天生使然还是有意这样做,这位警员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听不顺耳。 “我姓江,叫江行。是a县的一名普通警员,这是我的证件,虽然这里不管是辖区还是案件内容,都不是我的办案范畴,而且我还在休假,不过这辆列车上既然发生了违法的事情,我就要管一管,你们说对吧?” 异常聒噪的乡下员警,这个身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有一个如此热心的人民公仆在此,也算让人有些安心。 段林和严守春对看了一眼,决定不对这名江警官的办案权发表任何质疑。 “喂!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哈!你是不是很得意?刚才竟然把我唬过去了……告诉你吧,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犯案几次,有案底没有?还有最重要的,你这个手提箱在哪里偷的?偷自谁的?” 连珠炮式的问题问下来,别说是犯人了,连段林都觉得有点晕。 乡下员警审理犯人……都是这个架式? 谢家荣嘴唇张了张,很快判断好局势决定先交代再说。 “我……我叫谢家荣,我老家是c市乡下的,我发誓我是第一次犯案,啊!警官!那个手提箱根本不是我偷的!我是从厕所里捡的!是捡的啊!” “呸!你都说你是第一次犯案了,怎么还狡辩?你是偷的!” “啊?哎哟!瞧我这张嘴……警官大人,我招,我招还不成?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啊,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得了!你他妈的废什么话?快点说你是从哪里偷得这个箱子!” 和他清朗的外表不同,江行意外的粗鲁,不过这种粗鲁未尝不是件好事,谢家荣僵了僵,见对方发火,终于决定招供。 小心的看了眼段林,谢家荣嗫嚅道:“其实……其实我一开始想要偷的人……是这位学生。当然!我没有成功!那位小哥很精明,我跟在他后面上厕所,结果他居然识破,让我先进去了。” “说重点!” “我说!我就说!我进去之后,发现那间厕所上下都有空隙,隔着下面的空隙我看到了一个手提箱,然后我就从下面把这 手提箱抓过来了…… “我发誓就这么多了!我真的没做别的啊!失主我只知道好像是个老头,他长什么样我压根没看到啊!至于这个手提箱……我打开的时候您不也看到了么?那里面除了一张衰到家的遗照以外,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 谢家荣叫着屈,江行皱着眉想了想,“你是在哪间厕所?” “记不清了,只知道是最后一节车厢那边的厕所!” 听到此,严守春心里忽然一动,看看旁边的段林,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自称看到从厕所下面伸出来一只手的女子…… “警官,最后一节车厢……只有一间厕所。” 这名小偷并没有说他进行偷窃的是十四车厢的厕所,可是严守春无法不将这件事和刚才那件事联系起来。不过刚才那件事的报案者是女子,而犯人却清楚的表明那人是一名老年男子,而且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自己有丢失什么手提箱。 可能只是巧合吧?严守春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看了看手表,他歉意的笑笑。 “啊,快要靠站了,我们要过去进行进站准备。员警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一下,这里拜托您了。”有礼貌的说明,严守春退了出去。 江行看了眼段林,心里好奇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同时随口交代:“谢谢你了,被我拉进这种事你也累啦,赶紧过去休息一会儿吧,夜车挺累的。” 江行笑着,可是段林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盯着坐在一边,眼珠子咕噜乱转不知想着什么的谢家荣。 “还在担心么?放心,有我在这家伙跑不了,不要小看我们乡下员警,我们乡下的工作比重案组还累人呢!快去休息吧!” 江行催促着,段林终于移开了目光,点点头从休息室的小包厢离开。 那个人……那个叫谢家荣的男人,真想知道他的车票是几车厢。按照他说的,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名老者,可是他却拿到了那个手提箱。 段林皱着眉,在车厢里慢慢行走,好在这个时间行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缓慢的步速。 他进去的厕所肯定是自己进去的那间无疑,然而他旁边那间厕所、他声称拿到手提箱的厕所…… 忽然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段林睁大了眼睛!没错,当时排在自己旁边,和自己并肩等候的人是那个老者! 那名老者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感受到的视线就不是那名小偷的,而是那个老者! 坐在沐紫旁边的老人,梦中的咳嗽声,止不住的寒冷感觉…… 那个死鬼一直在看着自己! 宛如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段林感觉自己浑身凉透了——心里到身外。 *** 看着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把他绑到这里的员警开始不断打瞌睡,谢家荣低着头,眼睛滴溜转着。 这个家伙快要睡着了,自己要想个办法逃走才行。这个家伙一定会把自己押送到局里的,天知道会有什么未来等着自己? 刚才那个乘务员的话提醒自己了,还有十分钟?五分钟? 马上就是下一站,自己的手只是被铐住了,并没有和什么别的东西拴在一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自己还能够灵活跑动,等到火车靠站的时候趁乱跑下去,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前提是怎么让这个员警睡过去。 看似简单的逃跑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可是这一个问题就成了无法逾越的山。 脚习惯性的轻轻跺着地面,谢家荣看向窗外—— 这里其实和外面的车厢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和外界隔开了,人少了点,地方大了点而已。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和外面一样的风景,可以看到…… 谢家荣的脚忽然不动了。 脸色苍白,谢家荣发觉自己的眼皮开始不断的上下跳动。 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 透过窗户,谢家荣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不是那个坐在另一侧座位上,背对自己掏着耳朵的员警,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名老者。谢家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名老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长相却让他觉得如此的熟悉…… 梳理整齐的灰白头发,金框的老花眼镜,一身儒雅的气质,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不怒自威的威严……好像在哪里见过,好 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对方透过车窗正在看着自己!瞪着自己!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是那张照片!是照片上的老男人!谢家荣一下子想起来了! 可是那张照片是……“遗照”。 这两个字进入脑海的时候,谢家荣感到一阵战栗! 这个即使被员警抓到也在滑头的随时寻找逃跑机会、不曾畏惧的小混混,此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遗照什么的不是只是揣测么?搞不好人家是活人,不过是现在过来要回手提箱而已……谢家荣想要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个混蛋员警为什么没有动?活人进来他怎么可能不动? 谢家荣颤抖着,用尽全部力气将头扭向了自己的右侧——如果对方真的存在,自己应该立刻在那个位置上见到他。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对面的员警掏完耳朵开始挖鼻孔,对着旁边的玻璃窗,员警并没有感觉自己这边的异常。谢家荣深呼吸着,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是夜车的缘故吧?其实那个人影根本不存在的吧?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 谢家荣惊恐的发现,自己右侧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放上了自己偷来的那个手提箱。 里面放着那张遗像的手提箱。 是巧合么?只是巧合么?遗像的位置……自己看到那老人的位置…… 谢家荣将头扭向了左边的窗户,那个老男人还在瞪着自己!他瞪着自己! 即使是咬紧了牙齿,他还是能听到自己牙齿不断打架的声音。 谢家荣终于发现了,映在玻璃上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对方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在窗外,在窗外瞪着自己! 窗外…… 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外,有个老头子一直贴着窗户瞪着自己! 第三章 问答无用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 *** 严守春盯着关好的火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刚才那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火车只停了八分钟便离站了。 严守春开始查票。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刚刚上车的人也是在外面剪票之后进来的,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查票,可是这是规矩,不过……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查到的那个男子,他手上的票居然是十五车厢的耶!新的逃票方法?如果是普通的查票方式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像会作出逃票这种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非常平静,令人看不透。当时那双眼睛内含的东西让自己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恐惧。 严守春想着,慢慢走过一节节车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习惯性的,严守春对坐在最前面的客人道:“请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查票,没有买票的客人请补票。” 干枯的老人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严守春漫不经心的看着,原本没有打算将票拿过来,可是…… 忽然瞥到了什么,严守春猛地将票抓了过来! 七十六号座位……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怎么可能? 严守春随即将旁边的客人递上来的车票也拿了过来:七十七号十五车厢…… 七十四号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怎么全部都是“十五”车厢!攥了一手车票,严守春惊呆了! 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特殊—— 古老的风扇在车顶轰隆着,车厢异常狭窄,完全不是现代车厢的宽敞格局,车壁斑驳泛黄,可拉式车窗全部都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送进来,和冰冷的车厢内相比,外面的风居然有些暖意…… 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破旧车厢是……十五车厢! 看着手上车票表明的数字,严守春就那么僵硬的定在了原地。 “先生……车票……” 苍老的声音忽然入耳,那种沙哑的声音,仿佛和这车厢一样古老破烂,严守春看向声音的主人的时候,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对方布满老人斑的面部特写,就那样出现在了严守春面前。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且……慌张的将车票塞回对方手里,严守春随即因为接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掌,而打了一个寒颤。 严守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他只能继续查票。 每查一张票就更加惊恐一层,每张车票,无一例外都标注着十五车厢的字样,严守春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十五车厢。 严守春忽然想到了段林。 心思一动,严守春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车票,段林的车票。 当时他没有要回车票,自己便随手放在兜内,可是现在看来……这上面的数字宛如死神的邀请函一般,让人胆颤心惊。 四十四号 十五车厢。 顺着段林的座位号,严守春注意到了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位男子,对面是一名少年外加一位抱孩子的女子。 这里就是…… 不敢贸然和这里的人说话,严守春于是谨慎的坐在了段林的位置上。 对面的少年忽然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人。” “他……他在前面的车厢,我有他的票……”想要暗示少年什么似的,严守春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火车票。 少年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继续看书。 只是一眼,严守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似的,好冷。 这个车厢真的好冷…… 旁边座位来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车票,刚刚才找严守春补了一张。 “喂!你们要不要打牌呀?难得坐一趟车,有缘啊!”拿着一副扑克,少年蹭到了这边。 这边的四个人直挺挺,没有人抬头。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少年抓着头小声说,抱着自己的胳膊,少年打了个喷嚏,“真他妈的冷!” 严守春呆住了。很明显,这个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对!我们、我们打牌吧?打牌很好玩的……”严守春干笑着邀请着旁边的人,最后,除了对面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书,表示要看书而没有参与之外,剩下那位妇女和自己旁边的男人都参加了。 四个人正好用一副牌。 为了腾地方,没有打牌的沐紫坐到了少年原本的位置上。 “这车……好像很久没停了啊……”少年洗着牌,忽然看向窗外。 “下一站是南野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到。”看了看手表,严守春回答。 “……这里真冷,下一站我想下去……”搓着手,少年说着。 就这一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年的扑克有几张顺着窗户刮了出去。 “糟糕!”少年刚想挽救,然而看看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自己的扑克恐怕早已随风不知去往何处了吧? “牌,不够一副了。”严守春对面的男子说道。 扑克打不成了。男人随即坐在座位上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玩的样子。 少年似乎很丧气,下巴抵在座位中间的小平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着实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活力,转头向左。 “阿姨,我是大仔,您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姓耿,叫耿小梅。” “小梅阿姨好。”点点头,少年嘻嘻笑了,随即问向严守春:“这位大哥叫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严守春是吧?你有别名牌,呵呵!你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懒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严守春怔了怔,看向自己胸前的标识卡,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也好,没事干的话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座也是好的。于是严守春问向自己旁边的生硬男子,“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啊?” “……武铁飞。” 男子的口气和长相一样生硬,不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严守春笑了笑,随即问向旁边的沐紫。 “那你……” “抱歉,我不习惯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沐紫冷冷的拒绝了严守春。 “帅哥你真没有礼貌啊!难得人家想知道你的名字呢!”从后面的座位忽然坐起来一个女孩子,“他不说我说,我是郭小琳,旁边是我朋友林丛,哈哈!其实刚才有点想找你们打牌的说,车上太无聊了……” 很健谈的女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学生。 很快的,那五个人聊的很投机,原本安静的车厢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笨蛋,一帮笨蛋。 埋头看着自己的书,沐紫面无表情的翻页。 名字这种东西……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 “好无聊哦!”郭小琳皱起了眉头,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喜笑颜开,“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前几天听人讲的,林丛你不许回答哦!你知道答案!听说是美国某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哩!” “有意思有意思!你快说!”正发愁的大仔很高兴,拍手要郭小琳快讲。 “不要着急嘛,我要先说规则。听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很短的故事,然后你们可以向我提问,但是注意,我只会用‘是’或者‘不是’以及‘与本故事无关’来回答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向我提问侦破这个事件,呵呵,能猜出来的人……嘿嘿……”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耿小梅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微微笑着。 “好,我开始讲了……有一艘旅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一名男子下船,他走进一家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店主要了一盘当地的特色菜——海鸥肉。菜上来了,男人只吃了一口,他问了店主一个问题:这是海鸥肉,老板说是,然后……他开枪自杀了。故事结束。” “啊?这么短?”严守春有些诧异。 “没错,就这么短。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我提问,注意哟!我可是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ok!开始!” “这个……真难啊,呵呵,要怎么开始呢?”抓着头,严守春笑了。 “我来我来!那盘菜是不是海鸥肉?”大仔首先发问了。 “是。”郭小琳答道。 “噢……我还说要是不是海鸥肉,说不定那个人是吃到错误的菜自杀的……”大仔遗憾的说。 “你白痴哦!谁会为那个理由自杀?”郭小琳笑言。 “那个店主……逼他自杀?”严守春踌躇的说着,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问话。 “与本故事无关!被人逼就不是自杀了吧!” 游戏陷入了僵局,耿小梅摸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问:“那艘船……是不是航行了很长时间?” 郭小琳的眼中精光一闪,“……是。”第一条线索终于出现了! “哇!阿姨你好厉害呢!怎么想到的?”大仔非常开心,恨不得自己是那个提问的人。 “我……也没什么啦,故事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想随便问问……”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耿小梅低下了头。 有了线索,就有了破案的曙光,众人一下精神抖擞。 船为什么会航行了很久呢? 那是一艘旅船,航行久也是应该的吧?可是…… 接下来要怎么提问呢? “那艘船是不是遇上了船难?”忽然,一直闭着眼睛,众人以为早就休息了的武铁飞开了口。 郭小琳咬了咬唇,“是!” 又是一个惊爆性的答案。 “哇靠!连这个都问的出来哦!”大仔有些着急,因为自己还什么也没有问。 “船难持续了很久?” “是。” “船上粮食吃光了?” “是。” “男人是因为怀念所以点了海鸥肉?” “是。” “当时船上有人打海鸥吃?” “是。” “男人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鸥所以内疚?”眼看着众人屡次问到了点上,自己却毫无建树,大仔抢着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拜托,是他自己点的海鸥肉耶!” 大仔的肩膀随即又垂了下去。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问。 海鸥……怀念……自杀…… 大仔抓耳挠腮的想着,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抬起头,大仔晶亮的眼睛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郭小琳,迟疑的问:“船难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郭小琳终于对大仔说出了第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加深了大仔对自己脑中那个诡异想法的肯定,大仔再度开口:“男子是不是和家人一起去的?” “……是。” “他的家人是不是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是的。”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吃了他死去家人的肉?” 大仔最后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问题,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武铁飞都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严守春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可是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确实是最接近答案的线索…… 郭小琳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大仔呆住了。 “你们已经把线索问的差不多了,整理一下不难发现故事的始末:一艘旅船载着许多客人开始了一场快乐的旅途,男人和他的家人就在船上,可是忽然,这艘船不幸遭遇了船难,慢慢的,食物被吃光了,不断有人饿死,男人的家人也死去了。 “事情终于到了很紧急的地步,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员忽然声称打到了海鸥肉,男人和船上其他的人靠这些海鸥肉活了下来。 “船终于度过了船难,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小岛。感慨重生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下船再次吃一次海鸥肉——自己的救命肉,可是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肉和他在船上吃到的不一样。 “店主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终于知道当时那些根本不是海鸥肉,而是死在船难中的人的肉,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根本是吃了自己家人的肉才活下去的!明白了这件事,男人开枪自杀了。” 郭小琳的故事完整版讲完了,众人却完全没有破案的快感,只是觉得恐惧。 “好冷……的故事。”严守春缩了缩肩膀。 “不过也很有趣。”大仔有点兴奋,因为自己问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还要玩么?我还有几个这样的故事哟!”郭小琳笑言。 “好呀好呀!”举手的是大仔,他还想体验一次侦探的快感。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他和他的女友去湖边玩,他的女友落湖,他去救女友可是未果,女友身亡,男子伤心离开。两年以后他故地重游,忽然看到湖边有人要下去游泳,他急忙警告对方说下面有水草,千万别去。可是对方却笑了:我是本地人,这湖里是不长水草的。男子惊呆了,然后投湖自杀了,请问为什么?” “啊,又是死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吧?”大仔哀嚎,可是语气里隐隐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真说对了,据说呀,能一次问到最关键地方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哩!嘿嘿,恭喜你,已经接近变态了!”郭小琳对着大仔笑嘻嘻。 众人冥思苦想,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就在这时,看着书的沐紫忽然开口:“男人当时遇上的水草是他女友的头发,对吧?” 咬着唇,郭小琳偏了偏头,“……是的。” 去湖中营救女友的男子以为遇上了水草,怕水草将自己缠住而踢开了水草,可是听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明白了, 他踢开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留着长发的女友!他踢开了向自己求助的女友! 所以他自杀了。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叉着腰,郭小琳站在了沐紫旁边。 “没,第一感觉而已。”沐紫头也不抬。你们太吵了,不过是想早点结束你们的话题而已…… “你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郭小琳下了结论! “没错没错!我看后者更有可能……” 没有理会大仔的话,沐紫将手下的书再翻过一页。 武铁飞睁开眼睛,看了沐紫一眼,忽然—— “你说的故事都是流传了很久的吧?有别人知道也不奇怪,我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你倒是说呀!”盯着武铁飞,郭小琳再度跪坐在了椅子上,扒住耿小梅的椅背看向这边。 “有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名员警,因为破案有功,他被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在那个年代啊,那是英雄的象征,可是就在当天,那个员警卧轨自杀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故事和郭小琳说的有够像哦!”大仔歪着头,抓了抓耳朵。“怎么都有死人啊……” “好吧,比照刚才的问题,那朵花是红的吗?” “是。” “那个男人精神有问题吗?” “与本故事无关。” 大家猜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猜到线索,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能告诉答案么?”最先开口的是郭小琳。 “……否。”重新闭上眼睛,武铁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合上书本,沐紫忽然站起身来弯腰向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到。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只是哈哈一笑,沐紫自行去了车厢前方。 第四章 窗外的人脸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 对!照镜子! *** 谢家荣吓得从座位上掉下,一股热流随即从裤裆里喷了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拉住旁边唯一能拉住的东西——江行的裤腿,颤抖个不停。 “啧!臭死了!”江行“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捏住了鼻子。 “你呀,想要上厕所就说啊,居然尿出来……说出来好像员警多么虐待嫌疑犯似的!”看着谢家荣打扫着自己制造的狼藉,江行在休息室的杂物柜里翻了翻,将一套意外翻到的制服扔给他。 “没办法,找不到衣服,只好借他们一套制服,这套衣服虽然看起来没人穿了,不过你小子也要小心穿用啊!” 抱着衣服频频点头,谢家荣诚惶诚恐。 衣服怕是真的挺旧,里面那种放太久的霉味不太好闻,不过即使如此也比谢家荣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强。换上干净的衣服,谢家荣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刚才看到老人的那扇玻璃。 窗外黑洞洞的…… “警官大人,您帮我看看,现在……您从那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人么?”谢家荣小心的确认。 “现在?你疯了么?怎么可能,我只看到你的影子……”江行笑着,向窗外看去,车速挺快,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玻璃反射出的室内景象,谢家荣站在自己身后,低着头似乎担心着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和犯人聊天的时候。想到这儿,江行重新拿起手铐,正要转身,忽然——哎?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江行的动作顿住了。盯着玻璃窗,江行看向谢家荣的背后。 谢家荣现在低着头,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人影—— “啊?你——”江行顿了顿随即回头,谁知头还没有转过来,脑部随即被重击!摸着头,江行艰难的抬头向上看,看到了谢家荣面无表情的脸,手里拿着那个手提箱。 “警官大人,对不起啊,我实在不想跟你去警察局,我对那地方一点好感也没有。”谢家荣说着,用江行手里的手铐将江行和座位底部拷牢,然后将江行塞入了座位下面。 “这里有点挤是不是?不太好受是不是?妈的牢房比这地方还挤还难受……您现在能体会我不想去警察局的心情了吧?” 自己原来有前科,早就被通缉了,这次去了肯定被留里面吃免费饭! 害怕坐牢的恐惧,渐渐压过了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恐惧,谢家荣终于在江行背冲自己的时候,用手边的手提箱砸晕了对方——他想逃跑。 将江行的袜子塞入他口中,然后将不知哪个乘务员铺在座位上,长长垂地的椅套拉好,谢家荣最后笑了笑。 “好梦。” 用力将手提箱再度砸向江行,谢家荣随即将他及手提箱全部推入座位底下,然后径自戴上身上这套制服配套的帽子,走出了休息室。 座位下面,江行用力瞪着眼睛,嘴角在蠕动,然而神志却逐渐离他而去。 他只能看着谢家荣扬长而去,身后……跟着另一双脚,那双脚……没有着地。 *** 其实他应该感谢那个员警也不一定:对方给了自己这套衣服。 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制服,谢家荣有点得意:第一,可以掩盖自己的身分,帮自己逃出去;二来……列车服务人员是车上可以到处走而不被怀疑的人啊!这不是给自己平白多了一条财路么? 咳了一声,谢家荣拉低了帽沿,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乘务员的样子,开始像模象样的巡逻。 那个员警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又被他塞到那种地方,谢家荣觉得自己不趁机做上一票再走,实在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和身上这套制服。不过……这天还真是冷啊! 缩了缩脖子,谢家荣将手伸进口袋,弓起了背…… 深夜的火车还真的挺无聊,谢家荣揣着兜走在车厢内,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看到自己之后眼神不太对了,看报纸的看报纸,装睡的装睡……见到此,谢家荣乐了——是同行,而且是技术不太到家的同行! 不知处于什么心态,谢家荣甚至还在一名男子不顾自己在场、将手伸入一名女子皮包内的时候,按住了对方的手。 “喂!兄弟,这皮包不是你的吧?” 对方恨恨的目光和口里心虚的讨饶,让谢家荣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虚荣心。 “臭小子!想瞒过大爷的法眼,你还嫩了点!” 对方连连的讨饶让谢家荣越来越入戏,到最后谢家荣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和眼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小子乃是一样这种事。将下午在那个员警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这个倒楣的小子身上之后,谢家荣大模大样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对面是一个小女孩,绑着一对羊角辫,穿着可爱洋装的女孩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旁边呼呼大睡的女人该是她的母亲;女孩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摊放成一堆的零食。 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谢家荣看着女孩面前的零食,有点饿了。 女孩看着他吞口水的动作,拿了一根香肠递过来,“给。” 谢家荣愣住了。 “给!”女孩将香肠又塞近了些。 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谢家荣接过了女孩手中的香肠。肚饿时候的食物最是好吃,谢家荣吃完香肠感觉自己似乎更饿了,女孩于是又递过一瓶饮料,这下换谢家荣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饿。”女孩非常乖巧。 最后的结果,就是女孩面前的零食几乎被谢家荣完全扫光,自始至终,女孩只是看着男人狼吞虎咽。 “你……要不要喝这个?”举着手里最后一瓶果汁,谢家荣这下也不好意思了。 女孩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美美不喝饮料,喝饮料会想要嘘嘘。” “哎?”不喝饮料是因为会想要上厕所?这是什么理由?谢家荣不解。“为什么?不敢上厕所?” “嗯。”名叫美美的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美美一喝饮料就想要去厕所,可是妈妈一直不醒不敢去。” 母亲不醒所以不敢去厕所么?不愧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大概都有过害怕厕所的时候吧?比如自己小时候,就有过因为掉下过农村里那种简陋茅厕,而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敢入厕的经历。 “你喝吧,喝完叔叔带你去。” 女孩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真的。” “叔叔,厕所很可怕的。”女孩非常用力的说着可怕这个词。 “放心,多可怕的厕所叔叔都不怕。” 女孩终于放心了,咕嘟咕嘟将整瓶饮料喝光了。 十五分钟后谢家荣带着小女孩去了厕所,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一直要他在门口待着。哼着歌等在厕所门口的谢家荣,甚至利用厕所对面的洗手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制服,他现在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名铁路局的员工了。 一分钟后女孩尖叫了一声跑出来,紧紧抱住了谢家荣的腿,感觉到掌下女孩不断颤抖的小肩膀,谢家荣觉得有点古怪。 “怎么了?”这孩子到底……在怕些什么? 将女孩安抚在门外,谢家荣笑了笑,“叔叔进去帮你看看,没什么的。” 女孩想要说什么,然而却一脸恐惧的没有说出来。 谢家荣再次站到了厕所里,仔细打量着四周,窄小的空间,由于潮湿而布满水珠的窗户……没有什么啊? 扁了扁嘴,谢家荣正要出去,忽然一声响,刚刚打开一点的门板重新关闭——门被人锁上了? 是因为停站而锁的么?不对啊…… 诧异中谢家荣听到了门外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恶狠狠的说着:“要你坏老子的好事,你在厕所里吃个够吧!” 一下子,谢家荣明白了锁门人的身分——刚刚被自己抓包的小贼! 谢家荣没有大叫,他原本是打算大叫的,然而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分。 自己可是敲晕了一个员警的在逃犯!叫人过来不是自投罗网么? 一时间,谢家荣只能困坐愁城。 女孩有些担心地在外面轻轻敲门,谢家荣发现自己真的变好心了,居然还能一边要女孩不要找人来,一边要女孩不要为自己着急,要她先回妈妈身边去……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女孩的声音很小,后来说了什么谢家荣没有听清,只是女孩说那些话时的谨慎语气,让谢家荣不禁好笑。 撒了一泡尿,谢家荣索性一遍又一遍的冲厕所消磨时光,他在想怎么出去,又是后悔又是焦躁,自己一早便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人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火车轰鸣的前进着。谢家荣蹲了下来,抓了半天头,视线忽然落在了垃圾箱内。 他的视线被垃圾掩映中的一个什么吸引住了,看到那东西的瞬间,谢家荣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加速了跳动,手掌缩了缩,然后不受控制的从那些脏物里面,拿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一个相框一样的东西……看着那东西的背面,谢家荣吞了一口口水。 自己今天见过这个东西的,在那个老人的手提箱…… 可是自己不是将那个东西放在员警身上了么?连同那个该死的箱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家荣咬着牙,将手中的相框翻了过来! 里面出现的是自己的脸。 谢家荣诧异了,然后好笑的做了一个鬼脸——这个和自己傍晚在老者手提箱内发现的相框,长得差不多的东西,是一面镜子。 可是……这面镜子让人看了真是不舒服。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镜子里出现的人影看起来不但不鲜亮,而且有些扭曲。 镜子里面作出的鬼脸,明明是自己的脸,可是却让谢家荣感到有点恐惧。 可是——这面镜子的框架和那个遗照的还真是相似呀……谢家荣看着镜子的框架,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越看越像。说来也怪,那张照片自己一看就扔到一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印象却深刻。 谢家荣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这面镜子的表面是有一层玻璃的,是相框特有的。 可是如果是同一个东西的话,又说明了什么?里面的黑白照片没有了,露出一面镜子,镜子上映出自己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谢家荣忽然感到一丝焦躁,这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好的兆头,仿佛……是自己的遗照似的…… “谢家荣!” 忽然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哎!”谢家荣本能的回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里知道自己名字的能有几个人?糟糕!概不会是那个员警吧? 谢家荣直觉的将视线放向厕所门口,可是半晌才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身后?谢家荣皱起了眉头转身,忽然—— 他僵住了,他的身后是一扇窗户。 窗户外面是火车外的广阔空间。 那个声音得到回应后仿佛满意了,不再响起,可是谢家荣的视线却被那扇窗户吸引住了。 忽然发觉窗户上面的水气很诡异。现在是夏天吧?虽然快到秋天,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呵气呢?天冷的时候才比较容易形成的吧? 虽然教育程度不高,可是基本常识谢家荣还是有的。 谢家荣注意到,那个呵气在不断的变薄变厚,频率非常的有规律,就仿佛顺应着自己的呼吸…… 就仿佛有个人在窗外不断呵气造成的—— 想到这里,谢家荣猛地咬住了嘴唇。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美美的小女孩的恐惧——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厕所外面……盯着窗户,谢家荣开始不能克制的颤抖! 打开?不打开? 谢家荣将后背用力靠在门上,手指慌乱的搜索着门锁,心里早已选择了后面的答案! 开门!快点开门! 拼命的敲打着厕所门,然而就像没有人听到似的。好不容易终于有人过问,然而—— “抱歉,没事的,是乘务员在修厕所!”门外那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懒洋洋的解释着。 门外被重重踢了几脚。 谢家荣绝望了,盯着那个窗户,缓缓坐到了地上。狭小的厕所内,他蜷缩着身子,不断的发抖。 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那个声音只响了一次啊。 这个念头稍稍鼓舞了谢家荣,他荣颤抖着虚软的腿站起来,犹豫着……手掌缓缓伸向窗子—— 一寸一寸的小心接近着,窗户外面……是什么? 谢家荣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窗外看到的那道人影。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呢?忘了自己当时的恐惧。 那道人影……理智上,谢家荣不相信自己当时看到的是真实的,可是中国人本质上有种迷信思想,虽然事后再看那道影子已经没了,但当时的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印在了谢家荣的骨血里。 打开吧,打开就知道了。谢家荣慢慢的将窗户向上推—— 火车里的窗户绝大多数是不能打开的,这是为了防止出现事故,然而像吸烟区和厕所这些味道比较重的地方,窗户却还是能打开的,且用的是推拉式设计,这自然也是安全上的考量。 一寸寸的推着窗户,谢家荣觉得这窗户特别难开。 风从被打开的小缝里钻进来,吹打在谢家荣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感到似乎有什么液体溅到自己脸上,谢家荣用袖子擦了擦脸。 窗外,什么也没有。 夜色如墨,现在是午夜了,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呼——果然,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的话吓成这样,太可笑了吧? 谢家荣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嘎嘎声,他笑着,将手掌扒上窗户,闭上眼睛任由那强劲的风吹着自己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良久,谢家荣感到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正要关上窗户,忽然—— 谢家荣再度抹了抹自己的脸,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风吹到自己脸上了。他没有太在意,直到视线不经意的挪向自己的手…… “啊!”谢家荣立刻哆嗦着跳开,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对!照镜子! 将镜子从地上捡起来对上自己脸的时刻,谢家荣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镜子里,不知何时变成了那张老人的照片,照片上黑白色的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的瞪视着自己,红色的液体从谢家荣的脸上滴下去,滴在镜子上,那浴血的黑白人像变得异样的狰狞。 谢家荣拿着镜子,颤抖的凑近了窗口。 大概就是为了防止人探身出去,厕所的窗户能打开的极为有限,谢家荣勉强将自己的头探出去,不过这已经够了。 仿佛着了魔一般,谢家荣缓缓的探头出去。 视线下是铁轨,火车正在高速运行着,谢家荣感到有液体掉下来,滴在自己的脖子上,引起一串鸡皮疙瘩,顺着自己的脖子麻麻延续到背脊,吞了口唾沫,谢家荣硬着头皮将头抬了起来,望向车顶,然后,他呆住了—— 上面是一个人头,不知为什么挂在窗户上的一个人头,那个头被窗户的某个部位勾住,顺着刚才被自己推上去的玻璃,被高高挂在了自己上方,从那个头上滴下血来,滴在谢家荣的脸上,眼里…… 谢家荣看的仔细,那个人头上的脸……分明是遗照上的那个老人! 此刻,那个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没错!自己看到的没错!就是这个人头一直吊在窗户上看着自己!他在找自己! “啊!妈妈救命啊……”嘴里哭爹喊娘,谢家荣感到眼里一片血红,想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谢家荣心里一阵紧缩! 他推攘着,想要把自己的头从窗户里退出来,可是手忙脚乱之间,谢家荣发现自己竟然死活无法摆脱这个窗子! 他开始用力踢打,用脚踹门,可是门外只有那小混混放肆的笑声,谢家荣焦急着,他无法控制自己失禁,也无法控制眼泪将自己的视线搞得更加朦胧。 他只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上方,看着那颗诡异的人头,顺着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那颗头像个风干的桔子吊在枝头,仿佛脆弱的随时能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 朦胧的视线里,那颗头竟然真的掉下来了! 谢家荣只听到“咯嚓”一声响,感到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自己头上,脖子一阵热,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 门外的小混混仍然用脚踹着门,可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却迫使他不得不让开。 他看到一名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老人?自己锁进去的不是一个年轻人吗?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怪,非常怪,让人看起来浑身发毛,小混混怔怔的,看着那个老人慢慢走远…… *** “妈妈,我要嘘嘘。”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再次扯动母亲的衣角。 “真是麻烦……”挨不住女儿再三的打搅,女人爱困的打着呵欠,牵着女儿的手去了厕所。 这节车厢的厕所不知为何锁上了,没有办法,女人拉着女儿去了下一节车厢的厕所。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不敢自己上厕所……说什么厕所窗外有个老爷爷看着你……怎么,这次怎么没有说啊?”看着从厕所里出来的女儿,女人碎碎念着。 女孩目光奇特的看了看母亲。 “这次不是老爷爷,是大哥哥。” 女人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随即自己的尿意也来了,要女儿在门口等着,她随即进了厕所。 “那孩子胡说些什么呢!第一次坐火车的缘故么?火车开着,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女人冲着马桶,站起身来的时候,视线却不自禁的向窗户看了一眼。 然后…… “啊——”女人尖叫,冲出了厕所到处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女孩站在厕所外面,抬着头看着窗户外面。 “这次是认识的大哥哥,所以美美不怕了。一定是他帮美美把那个怪爷爷赶走了,可是……大哥哥为什么哭了呢?” 窗外确实有一个男人,睁着眼睛,看着车厢内。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个男人的人头,不知从哪里来,似乎是被车厢外面的什么勾到,就此挂在了厕所的窗外来回摆动着,和女孩对视久久。 女孩说对了,那个人头确实在哭,然而,从那双惊恐瞪大的眼睛里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暗红的鲜血。 第五章 人质 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 “你是员警?”听到沐紫的话,郭小琳似乎很惊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忽然转低,“员警先生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吧?说吧,是不是这车上有通缉要犯,您是秘密埋伏在这里伺机捉拿的?” 眉毛都不带挑一下,武铁飞只是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没你想象中那么精采,员警也是需要休息的,我正在休假中。” “真的?要是真有事情,你一定要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情况下,提醒我们一声啊,我们这种老百姓,搞不好就被那些穷凶恶极的犯人当肉票了……” 像是想到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郭小琳握紧了拳头,有点激动——警匪片里的绑匪都很帅啊!“呵呵,就像那个人……”郭 琳指的是沐紫。 大仔频频点头,“那个人确实可疑哩!” 这两个人有些异想天开的话,让武铁飞皱紧了眉头,不过武铁飞倒是同意他们最后一句话——那个少年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疑。 自己现在确切的说是在强迫休假中,接连不断的爆炸案无法侦破,高层给自己的上面施压,上面的给自己施压,现在这种情况美其名曰是休假,可是任谁也知道,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迫休假,实际上和停职差不多。 回到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心里越发的窝囊,武铁飞于是决定提前结束休假。赶上了学生返校高峰票难买不说,又搭上这样一节火车。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坐火车。 对面那个女人的孩子又哭了,那女人不断哄孩子却哄不好,孩子哇哇哭着,哭声机械而执拗,旁边的郭小琳咯咯笑着,那个叫大仔的年轻人就好像一只麻雀,唧唧喳喳比女人还唠叨…… 自己怎么这么背?周围净坐了些这些麻烦人物,原本不是好好的么?自己原本的邻居没有走的时候…… 武铁飞的眉毛又皱了皱,那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确实是和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一起的,他的行李还在,没有什么理由半途丢下同伴和行李下去,然而他却没有回来。 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不肯吐露他的名字也就算了,他竟然说出了自己的身分!自己有说过么?员警的职业特性使然,武铁飞睁开眼睛,向沐紫消失的地方走去。 旁边有几个男人吸着烟,吐出的白色烟雾憋在小小的空间里,让人看不到两边的车厢。武铁飞看了眼窗户,将其开大,白色的烟慢慢泻出。 沐紫出现在另一头的窗户前,扯了扯嘴角,“员警先生,你在提防我么?” 武铁飞咳了一声,去拉沐紫身前的窗户。这里烟雾太呛人,这个人有病么?仿佛没有嗅到一般。武铁飞看了看窗户,正要将头探出去,却被拉住了。 “最好不要随便将头伸出去,这种危险性员警先生不懂么?”沐紫嘲讽的笑着。 武铁飞愣了愣将动作停下,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身后的白烟全部消失了,连吸烟的人都不在了,这些人什么时候走的? 有些怪异,不过武铁飞没有太在意。 “这里……以前有人因为将头伸出窗外死掉。”眼前的年轻人忽然开口,武铁飞不由抬起了头。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可是武铁飞更关心沐紫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沐紫笑了,“听车上的乘务员说的啊!” 武铁飞默然,看着对面的沐紫,眉间皱出一座小山。 沐紫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窗外的人头,当着他的面拉上了窗子。 *** “有人用这种方式死……死过?” 车上的服务人员正忙着安抚由于车上死人而慌乱成一团的乘客。段林则是因为事前和死者有过对话,而被重新叫回了职员休息室。 他的面前,列车长摘掉帽子用手抓着自己光光如也的秃头。 “唉!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唉,当时他的头就像现在这样挂着,挂了好久好久……” 谈到以前的上司,列车长眼里有点泪,“他是个挺好的人啊!我当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又回到当年了呢……” 听着列车长的叙述,段林心里却越发有种不安的感觉。 老人?人头?同样的死法?这也太巧了吧…… “当年那个老列车长……长什么样子呢?”慢慢的,段林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一个猜想,猜想而已。如果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列车长…… “很正经的一个人,有点严肃可是人很好,非常井井有条,每天都是衣冠楚楚的,他是当兵出身……” 段林的心里咚了一声,没错了!就是那个老人家!事情很明显,那个“鬼”盯上了谢家荣,然后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死去,这种事情叫“替死”。 乡下出身,外公和婆婆都给自己讲过不少鬼故事,其中有的就是替死鬼的故事,那些枉死的鬼魂会在自己无故死去的地点徘徊久久,寻找替死鬼,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升天……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谢家荣就是那名老者的替死鬼,可是…… “列车长,这里原本不是有个员警么?”那个员警到哪里去了?段林担心着他的安危。 “哎?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啦!有员警么?” 列车长的反问让段林更加担心,那个员警不会遭遇到什么了吧? “我没杀人!没杀!” 从外面扭送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好人,此刻这人嘴里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 “别说谎了,证人已经指证了,就是你把死者关在厕所内的,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有连带责任!”押送年轻人进来的列车服务人员是个挺瘦小的人,不过力气似乎颇大,硬是把一个比他高大一圈的人压了个服服贴贴。 被推倒在座位里,年轻人兀自喋喋不休的为自己叫屈。 “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发誓我只是把他关进去,我在厕所外面你说我能干什么?” “我们又不是说你杀了人,确切的说你反而不可能杀人,只是证人说,死者确实是被一个你这样的年轻人关在厕所里的,然后他就死了,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列车长端上一杯茶,安抚着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年轻人。 “哼!你们……不要冤枉了好人哟!”年轻人接过茶,贼呼呼的眼睛小心挑起来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 喝着茶,年轻人似乎镇定了一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抬头道:“我进去厕所之前,里面出来过一个人。” 这个线索让段林和列车长都震了一下,对视一眼,列车长示意年轻人继续说。 “是个老头子,年纪很大,对了!那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指着列车长,年轻人道:“他、他穿着像你们的衣服。” “什么!” “没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人挺诡异的,对!就是诡异!走路扭扭歪歪的……然后我就进厕所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年轻人说着,又开始反复为自己伸冤。 “老人?请问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头发都白了,可是眉毛却异常黑的老人家么?”段林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列车长和年轻人都是一惊。 “你也看到他了么?就是那样一个人!你看!有人给我作证耶!”年轻人拉住段林,叫个不停。 透过那人微黄的头发,他看到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段林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谎。 “没事的,你既然没有杀就是没有杀,好好安下心来说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长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报告列车长!我们在十车厢堵到一个疑似犯人的人!现在该怎么办?请指示!” 列车长也发了愁,该怎么办?自己不是员警呀! 可是这个时候能作出决断的似乎只有自己,列车长只好硬着头皮作出指示,“你们小心,对方可能有凶器,你们要乘客离他远一点,我们马上赶到!” 说完,列车长便集结了众人一起赶去,临走前看着段林有点犹豫,“小伙子,你能和我们去一趟么?” “好的,没问题。” *** 面无表情站在厕所里的人是林丛。他原本一直坐在十五车厢闭目养神,可是原本平静的心在听到一句话之后,有些急躁了。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 那个年轻人的话让林丛心头一震!条子?怎么这里会有条子? 他心里骂了一句郭小琳那个混球!说什么要伪装成自然的乘客,可是变成现在哪里自然?两个现行犯和一个条子相谈甚欢?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在这班火车的某个位置安装炸弹。这班火车的终点站——b市火车站,火车会在早上八点整到达,而那个时候,那里会举行一个庆典,他们的目的就是给那场庆典加点“焰火”——利用几颗炸弹。 市内都已经戒严了,想要再安装炸弹并不容易,可是那些条子怎么也想不到吧?炸弹会坐着火车到来。 要想通过安全检查并不难,难的是组装和安放;他负责安装,而郭小琳负责引爆,等到他们两个一下车,这辆火车就引爆,场面一定很壮观。 事情是这样计画的,原本也很顺利,可是知道自己对面的男子是条子的瞬间,林丛的安心开始出现裂缝。焦躁着,他决定提前安放,自己包囊里的火药味要是被那个条子嗅出来了……这枚炸药就等于是安放在自己身上的了。 于是,趁武铁飞还没有起疑,在他离开之后两分钟,林丛和郭小琳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包里这些炸弹都是小型的,附着型的炸弹方便安装可是却不容易拆除。嘲讽的笑着,林丛走进了倒数第二个安装地点——十号车厢的厕所。 厕所是很理想的地点,因为这是你做任何动作,也不会有人特别记住你长相的地方,为了保险,他们在车厢设定了几个不同的安装地点,大部分炸弹只是为了混淆视线,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能确保最后的爆炸成功的伏笔而已。 林丛正在绑最后一根线,忽然门开了。 妈的!自己不是有关上门么?怎么…… 那人一进来就重重栽倒在林丛身上,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发现对方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的瞬间,饶是胆大如林丛这样的硬汉,也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能动弹!怎么办?林丛迅速评估了一下局势,决定将手中的炸弹安装好。 那人的血还在不断滴在林丛的脖子里,那种恶心的蠕动式的液体流入,让林丛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传来的重重敲门声仿佛是催命阎王。对门外不断传来的“开门”叫声,听而不闻,林丛迅速的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最后一剪刀将裸线剪断……好!完成! 做完最后的炸弹掩藏工作,甚至连隐藏工具——剪刀的时间都没有,厕所门就被人强行踢开了。 看着门外的乘务员惊恐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消防栓一类的各式武器,林丛镇定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 糟糕……眼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最早外面人敲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开门,反而和这个“死人”独处在厕所里一阵时间。 而且……看着这乘务员瞪向自己手中剪刀的惊恐目光,林丛心里暗道不好!虽然这种剪刀明显不能将一个人的脑袋剪断,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嫌疑犯! 当然自己可以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搜身是免不了的,搜身自然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犯,可是会被发现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身分——炸弹犯。 林丛懊恼着,他的口袋里还有最后一枚炸弹没有安装!要命的最后一颗! 虽然不安装不会对爆破造成什么影响,然而它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是最要命的,一旦被查到这就叫人赃俱获!到那个时候自己的任务必将泡汤,这是不能被饶恕的错误,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被搜身! 其实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引爆可以交给郭小琳负责,引爆器在她身上,就算她死了,这次爆炸还有另外一个爆破方法,可是自己一旦被抓,一切可就全泡汤了! 眼前看起来最好的方法……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群笨蛋的视线从这间厕所引开。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群笨蛋察觉到这间厕所里的炸弹! 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又一队人马,林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许动!” 外面明明吓得要尿裤子,可是仍然颤着腿喝斥自己的人,看起来有点好笑,不过林丛还是顺从的举起了手,顺便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抛出去。尸体笨重的砸在地面的瞬间,林丛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慢慢走过来……不对!你还是不要走过来……” 连基本对付犯人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可怜人,林丛耸了耸肩,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害怕:刚才那具尸体倒下的时候,血喷在了自己脸上,他还没有将那液体抹掉;让人看不到自己本来的脸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想。 “这个身体……”终于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林丛不由向声源望去。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敢去接近地上尸体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法医,反而像是证人一类的。目标基本确定!一瞬间,林丛锁定了对象! “喂!我说冷静点,你仔细看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林丛说着,试图引起跪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注意——他是目前最接近自己的人。 果然,那个男子抬头了,微微站起身来来看向他,就在这个时刻,原本老实举手向上的林丛猛地抓住男子,用手上的剪刀抵住了男子胸口。 “你们后退,对……慢慢的后退……火车也慢慢停下来吧,我要下车,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么?不满意我就杀了这个人!” 就是这个!绑架!这些家伙……他们绝对会同意的。他们自认为是好人,也没有让人质被牺牲的权力,看准了这一点,林丛打一开始就决定了利用这一招逃脱。 “你……真的是你杀的人么?”被人扣住心口的段林却格外的冷静,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人——不是这个人杀的。可是……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为什么? “很有勇气呀年轻人,你想当侦探么?我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看清楚,这把剪刀或许割不断人头,可是绝对可以刺穿你的心脏。”最后一句话林丛是附在段林耳旁说的。 他猜对方可能是通过自己手中的“凶器”判断,以为自己不是犯人,所以不会特别害怕。这不是个好现象,自己需要一名更加惊恐的人质配合演出。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下来,段林感到自己的脚在抖,这可是活人,死人或许自己还能逃他一逃,可是活人要杀人,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 “很好,谁是列车长?哦,是你么,好的,我现在说出我的条件,现在开始慢慢把车停下,我要下车,当然只能是我和人质下车。” 林丛冷静的说着,他事先对这班车沿途的情况做过详细的了解,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这个时间火车刚刚驶离上一站,距离终点站还有一站。 由于地处偏僻,这两站间没有站台,因此这两站之间的距离是本班次火车站间距中最长的,林丛肯定,自己下车后,火车上的管理人员出于安全和自己责任的考虑,绝对不会将火车完全停下。 因为那必然造成大批恐慌的旅客下车,以及铁轨线路的问题,自己大可利用这段漫长的时间逃匿,而只要火车到达终点就会爆炸,到时候管他有没有汇报成功,自己的任务都算圆满完成。 有着以上的自信,林丛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提前下车。 火车停了,在火车内众人同情而恐惧的目送下,段林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地面上,脚底忽然感受不到火车行驶带来的那种震颤,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被迫在不是自己要下车的站下车,身后还抵着一个坚硬的东西……段林觉得夏末的夜里还真是冷。 段林还在惊恐,忽然,他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应该感谢我。”男子忽然又开口了,段林不解的看向男子。 “那辆火车上的人必死无疑,你说不定还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看着段林困惑不解的目光,林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怀表一样的东西,“这是炸弹,第一次见?” 看着对面表情一直很漠然的男子脸上,渐渐露出恐慌的表情,林丛心里有种变态的快感。 “你是说……那列火车上……”段林颤抖的问林丛。 “有比这东西更劲爆几百倍的好东西。”林丛笑了。 段林握了握拳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心里越发阴霾。 第六章 单行道 “谢谢你,请活下去。” *** “好了,接下来我看看我们去哪……”林丛用段林的外套擦净了脸上的血,确认自己外表不会引起路人注意之后,开始思考逃生的问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距离火车上次停靠的站应该时间不长,顺着铁轨反方向走的话,还是能走到上一个车站的,可是用走的实在太慢……应该想办法去弄辆车子。 林丛想着,强迫段林走在自己前面,顺着铁轨往火车开出的反方向走去。 火车停下的地方果然是非常的偏僻,非但完全看不到四周有城市存在的迹象,甚至连人烟都没有,路上也没有灯,非常黑暗。 段林走得非常小心翼翼——他已经被绊了好几下了。地上有草,段林感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凌晨时候草叶上堆积的露水浸透了,裹在小腿上的长裤,虽然湿腻得让人感觉非常不舒适,不过段林还是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裤而不是短裤。 这个地方让方向感本来就不好的段林,更加分不出东南西北,他只能靠脚下的铁轨辨认方向,相信顺着铁轨一定能走到车站,有车站就有人。 段林只顾着赶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铁轨中途有了分叉,凭着自己的感觉,他走上了自以为是的前方——右边的一条, 而他们乘坐的火车,是从左边的铁轨来的。 脚下的铁轨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林丛开始有些焦躁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林丛注意到前方似乎有个地方隐隐发亮。 规律的两排灯光虽然黯淡,但路灯的出现说明了那边有公路。想到这里,林丛粗鲁的推了前面的男人一把,催促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那个地方一看,果然是一条路,出乎林丛的想象,那是一条修的很不错的路,一点都不像该在这种偏僻地方出现的。两排路灯间距很大,可是从自己脚下向左右两边分别绵延,看不到尽头。 林丛拿出了自己包里面放置的地图——他向来是讲究计画的人,出“任务”之前会将一切细节安排好,当然包括了地形图。拿出地图细细的看着,林丛试图找寻这条公路的可能名字。 这里是铁路沿线,太过偏僻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有公路的话,应该非常好找,然而林丛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看到这条公路的名字。地图上说的非常清楚,这个地方很偏僻,明显标识出的只有那条铁轨,不过这条路的地面还很新,是新修的么? 地图是今年一月分的,这条路说不定是中途修的,还没有画上来。心里想着,林丛将地图收好。 有公路就应该会有车子通过,抱着这个念头,林丛站在了马路一边,谁知等了很久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辆车过去了,林丛挥手示意,可是对方却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从旁边经过。 车子飞快的向前行驶,车尾的灯光和远处的路灯渐渐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两辆车子还是这样,完全不理会林丛的喊停,就那样过去。心里越来越焦急,林丛叼了一支烟,想要点火,可是怎么也点不着。 “你,给我站到马路中间去。”指了指段林,林丛将段林推到了马路中央。“别想要逃跑,敢跑我就向你扔炸弹。” 颤抖的站在马路中央,段林心里惶恐着,这种公路原本就不是好招车的地方,尤其是晚上,这个地方光线很暗,万一开车的人看不清,车子撞过来…… 这只是一个惶恐,段林心里另外一个惶恐却是这条公路。 在这种地方出现公路……不是很奇怪的事么?何况这条公路还是—— 心里正想着,远处渐近的车灯让段林的眼前花白了一下。 车来了! 高速行驶的车子,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似的开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自己,段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轻轻一声刹车声,车子停下了。 段林睁开了眼睛。 是一辆全黑的车子,车门“砰”的开了。 “找死啊!”半晌,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听起来异常的生气。 “我们要搭车。”从旁边跑过来的林丛对男子沉声道。 “搭车?不行。”男子立刻拒绝。 “容不得你拒绝,给我下车!”手中的剪刀戳在男人腰眼,林丛将男人从驾驶座拉了出来。 问了段林一句“会开车么”,看到段林点头于是便命令他坐入驾驶座开车,之后林丛也坐在了副驾的位置。段林握着方向盘,战战兢兢的踩下油门,照后镜里,那个可怜的男人追在车子后面很久很久…… “往前开。”一上车林丛就对段林作出了新的命令。 “……为、为什么?”不太经常摸到方向盘的段林盯着前方的路,说话的同时他感觉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出了大量的冷汗。 “不要多问,开车。”林丛的声音生冷。 感到那个尖锐的东西再度抵上自己的腰部,段林慌忙将心思全部集中在眼前车灯照出来,能见度有限的路面上。虽然那么问,可是段林心里却大概猜到了男人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之前的车子都是往这个方向开,肯定是因为那边通往什么地方。 可是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件事,段林才觉得这条公路诡异。 不知道这个男人注意到了没有,这条路……是单行道,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方向,虽然路面不算窄,然而却不是双向公路的结构。 在这种地方出现了单行道,为什么呢?心里想着,段林的视线稍稍向旁边斜了一眼:路边有一个人,这是自己在这条路上看到的第六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只是慢慢的走着,段林在路边一共看到了六个类似的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前进方向。段林注意到,他们的前进方向和自己、和之前的车子是一致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往这个方向走?因为那里有城市? 可是如果要有城市的话,在路边标出距离是公路的基本常识吧?可是这条公路两边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告示牌上面写着距离下个站点多远,想当然的也没有公路的名称。而且…… 什么样的城市让人只能去不能回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有个念头像根鱼刺哽在段林嗓子里,想要拔出来,可是却害怕自己没有勇气承担后果……越想越多,越想心里越隐晦,段林想到了那被装上炸弹的火车,沐紫还坐在上面……那辆车上刚刚死了一个人…… 时间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可是却充斥了太多事情,看不到事情的终点,段林心里暗暗颤抖,他有不好的感觉,如果自己再往前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段林这么想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强光,段林惊恐的发现这条路上居然出现了一辆逆行的车子!身旁用剪刀指着自己的男人,其吼声在耳边炸开的同时,段林感到腰间一热,剧痛传来的时候,段林当机立断将方向盘朝反方向拧去…… 眼前一片黑暗。 自己如果晕过去可能还比较幸福,可是段林没有幸福多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男人的怒吼,让段林痛苦的睁开眼睛。 “看看你开的车!”自己右臂的一阵剧痛让向来冷静的林丛有些失控,妈的!搞不好断了! 狠狠将段林打醒,林丛阴沉着打量自己没有坐多久的车子——前板被撞扁,不用看也知道废了,自己只伤了一条胳膊是不幸中的大幸。林丛将视线转向了害自己发生事故的肇事者。 “你去看看。”让段林为自己将伤口包裹好,看也不看对方腰间面积越来越大的红,林丛命令他过去查看对方的车子。 “天!”忍痛走到对方车旁,段林咬着牙打量车子的状况,对方的车子外表看起来受到的损伤比己方的要小,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货车的缘故,所以损伤小,除了前面的车盖有些歪斜,车子受到的最大损伤,看起来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 糟糕!司机!想到这里,段林急忙向车内看去。 “还、还好么?抱歉,我开的车子……” 段林拉开车门,看着里面的两人——内部的驾车人员却是明显比自己这边惨重! 副驾上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可是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受到了重创,大概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碎片,在刚才的撞击中打在了司机身上,司机此刻浑身浴血,伤得很是厉害,陷入了昏迷状态,任凭旁边的同伴怎么呼唤也没有醒来。 副驾上司机的同伴似乎受刺激太大慌了神,只是不断推着不再动弹的同伴,不知如何是好,每推一下,伤者的血就又多出来一点。再也看不下去,段林急忙忍痛从车的后门上去,想要帮助男人处理伤者的情况。 “把这死鬼扔下去!”从另一边进来的林丛,却是在检查完车子的引擎之后自行上车,坐在了驾驶座后面。 “怎么可以这样!”段林忍不住叫了出来,“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还活着!” 可是他在大量的失血,如果不及时送医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 “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医院去,否则他真的会死的!对……要尽快……”段林小心的将受伤的司机放到副驾的男人身上,自己跳到了驾驶位置,正要发动车子,忽然—— “掉头,往回开,不想被炸死就赶紧开。”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桶冰水,看着他放在自己和司机中间的东西,段林怔住了。 那是炸弹。自己差点忘了自己的身分! 副驾上的男子好不容易灵活起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冷静一点,好好照顾你的同伴,会没事的……对了,你现在给他止血,对,快点给他止血!”段林发动车子将车子掉头,嘴里虽然说着安慰旁边男子的话语,可是段林心里实则乱透了!该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段林知道,如果自己再发动不了车子,惹后面的绑架犯生气的话,怕是那人真的会将伤者扔下去,那样的话伤者算是彻底没救了。 可是段林也知道,如果不将伤员送医院的话,那个人也死定了。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身后监视自己的绑架犯狼一样的眼睛,间或也能看到副驾上的男人的脸。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了一张快要哭出来的男人脸孔,那人年龄不大,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段林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人淌着泪,求助似的看着自己。 “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段林只能不断的用言语安抚他。 车子越过段林刚才开的、被撞烂的车子之后,继续向前方驶去。 在段林的提醒下,那人将自己同伴的伤口裹好,然后继续颤抖着,虽然还是害怕,不过在段林的安抚下,男人身体的抖动幅度明显减小了。可是段林却感到自己眼前越来越昏花了,他可以听到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同伴的伤口,还没有止住么?” “止住了,是、是你在流血。”旁边的男子小声对自己说。 又是一阵晕眩,段林这才注意到自己腰部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自己的上衣整片染红!自己流的血竟然不比这个男人少! 身体越来越冷了,段林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自己要死了么?要死了么?呼吸越来越沉重,段林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灯火辉煌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站台…… 不行!不能死!还要给自己身上这个男人止血,还要想办法逃出去报警,告诉员警那辆火车上有炸弹,车上有好几百个人呢……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了,段林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说给那个男人,也是说给自己听,然而随着逐渐僵硬的手指,段林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立场越发薄弱。 “你们不会死的。”缓缓的,段林开口了。“你们……跳车!” 后面那句话段林说的极为小声,小声说给旁边那可怜的男子听。外界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心脏缓慢的收缩声和滴血的声音,成了段林意识里仅有的声响。 “快……快跳……” 他们跳下去之后自己就载着那个绑架犯往前跑,飞快的跑,最好撞上什么东西…… 段林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奇异的,他并不畏惧死亡。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 自己死了说不定还能去提醒沐紫车上有炸弹……是的,他会看到自己的…… “把这两个东西扔下去!” 低沉的男声过后,段林感到有什么人扶起了自己,然后自己就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比自己的身体还冰冷的地面,段林感到体温正在不断下降与它持平。 “谢谢你,请活下去。” 段林浑浑噩噩的意识忽然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声音对自己说道,朦胧间段林看到那个副驾驶员的脸,脚步声过后是车子开动的声音,然后世界重新恢复冷清。 咚、咚、咚—— 段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仍旧缓慢可是它还在跳动。 自己还活着! 段林挣扎的爬了起来,心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绑架自己的人大概是看他们两个人不行了,所以将他们扔了下来,在他和犯人同归于尽之前! 那个可怜的副驾代替自己留在了车上! 不行!不行啊! 段林颤抖的站了起来,凌晨的凉风吹过被他自己的血浸透的衣物,段林感到刺骨的寒意。正要往车子消失的方向走去,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段林趴在地上,看到了那个重伤的司机。 对!自己不能去追他们!自己要送这个人去医院! 咬着牙,段林脱下自己的上衣将伤口勉强捆住,然后吃力的背起了伤员。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忽然的男声阻止了段林想要朝车子方向奔去的脚步。 “为什么?”段林想起了自己在驾驶座上最后看到的灯火辉煌。 那里似乎是个站台。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那个男人只是说着这样一句,身子一颤,段林咬了咬牙,背起男人朝反方向走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往回走以后,段林感到自己竟然舒服了许多,那种难以呼吸的情形逐渐好转,刚才那种濒死的感觉也慢慢的消失。 偶而还会有车子从自己身边过去,也有车子停下来问自己是否需要进去,想起背上男人的话,段林坚定的摇头。 不能回头,往前走! 路边还是会有人慢慢的前行,他们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段林心里越发的寒,心里有个念头要破胸而出,可是他依然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我……原来曾经被绑架过……”背上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了,说出的话吓了段林一跳,“所以一直很害怕,谢、谢谢你……一直安慰我。” 男人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了段林心口,仿佛遗言一样的感谢,而且…… 感到自己和男人接触的背部冰冷一片,段林匆匆放下了男人,“喂!你说什么呐?你没事吧?你会没事的!坚持住啊!我会带你去医院的!坚持住啊!” 段林摇着男人的身子,惊恐的感到男人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像这地面一般的凉! 感谢?对了,他为什么感谢自己? 他感谢自己安慰他?自己没有安慰他啊,自己安慰的是他的助手…… 心里长久的怀疑像一头兽,吸了自己的恐惧越发成长,咚咚的敲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出来。段林犹豫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轻轻摸上伤者的脸。 这个人的脸上都是血,血遮盖了他的容颜,段林用手将男人脸上的血块抹开,然后露出了…… “是他!”惊恐的坐倒在地上,段林的心跳的飞快! 地上的伤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副驾! 随着自己的按压,有紫黑的斑点出现在男人的脸上,尸斑……这个念头在段林心里一闪而过,在段林心里投下了更大的石子。 段林忽然想到了那唯一逆行的车,想到了车内抱着伤者的男人…… 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么?他死了很久了么? 他……他的尸体在这里,然而他…… 他在刚才那辆车上! 这么说,载着那个绑架犯的人根本就是死人? 想到这里,段林似乎明白了这条路的由来,明白了为何这条路永远只是单行! 通往死亡的道路么? 行进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在通往鬼门关,自己看不到路标,看不到表明距离的牌子那是理所当然!活人当然看不到终点!段林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濒死前看到的那个站台…… 好险! 只有濒死的时刻才能看到的终点么? 自己居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心脏怦怦跳着,段林脑中却一片清明。 活下来了,接下来自己一定要回去,要回去! 看着路边仍旧慢慢前行的人,段林拼命压慢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他想要背起地上的男人继续走,可是却再也看不到男人的身体。 “谢、谢谢!”坐在地上,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血迹,段林轻声道。说罢,咬紧牙关,飞快的向前方走去。 来的时候是开车,现在却是用腿跑,身上的手机被男人没收了,段林没有办法求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奔跑,可是腰上的伤口似乎又开了,似乎想要迫使自己停下脚步,不行了么?自己不行了么? 狠狠按住伤口,段林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段林忽然看到了前方的一辆车子。和之前看过的其他的车子不同,那辆车子是停着的。 是自己一开始开的那辆么? 仿佛一个标识牌,段林重新振奋了起来,拼命走到那辆车前,发现果然是那个男人一开始抢下的那辆车子。正要走开,段林听到了极小声的呼救声。 “救、救命……” 段林在路边发现了一名重伤的男子。 “撞到什么东西……车祸……”男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的腿似乎断了,可是他没有死。 段林盯着他的脸,注意到他是一开始被林丛从车子上抓下来的那个司机。 他怎么会受伤……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浮现了一秒,段林随即明白:这条路上怎么会有活人?这条路原本就是人们死前的最后一段路,这个男人大概是在哪里出了车祸吧?正在通往自己死亡的途中,结果被那个人抢劫…… 因为抢劫而意外生存下来的人么? “我背你去医院,不要往那边看。”沉声说着,段林已经决定不去想那个代替这男人坐上那辆车子的绑架犯,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要尽快回去,找到医生,找到员警,然后…… 离开这条单行道! 第七章 十七年以前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 然后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xxx,生于……卒于…… *** 林丛仍旧在驾驶座后方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虽然面色还很镇定,可是他心里却开始焦躁不安。 为什么看不到尽头? 这条单行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长长的两排路灯向前方笔直的放射出去,像是一道光束。他的胳膊很疼,而且他的眼睛在晚上也不是很好,要不是这两个原因,他早就杀了人质自己开车跑路了。 其实不是很顺利么?虽然没有遇上站台可是也没有遇上员警,但林丛心里就是有种不安。他试图给郭小琳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反复出现的都是无法接通的嘈杂提示音。车内有浓重的血腥味,任凭他将沾血的座套全部扔下,仍然无法驱除血腥味道。 该死!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应该将那两个死鬼扔下去! 林丛恨恨的想着,透过照后镜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就越发狠戾,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随着惯性向前倾去的身子撞在了照后镜上,钝钝的痛。醒过来林丛狠狠一巴掌向男人打去。 “妈的!没有命令你敢停车!” 是的,车子停了。那个男人低着头,肩膀不断的颤抖着。 “车子……车子自己停的……” 林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车子自己熄火了,不过看样子应该还能发动,心里想到什么,林丛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推下去。 “你下去推车去。” 男人坐在地上,只是颤抖着。 “我们……我们会死的……”男人坐在地上,嘴角发出极小声的呻吟。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一直强迫自己压制的焦躁终于冒了出来,林丛狠狠的踢打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老实的走到车后去推车,林丛才重新走回驾驶座。 “你给老子一直推!明白没有?” 林丛抓住方向盘,唔!胳膊有点痛——忍痛重新发动车子,反复试了几次,车子还真的发动了。那男人还是有点力气的,在他的推动下,车子顺利行驶出去,从照后镜里看了眼兀自推车的男子,林丛冷笑了一下,将车速提到一百,抛下男人绝尘而去。 风从自己面前破碎的玻璃灌进来,将血腥味冲散了不少,凉风也让林丛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点了一根烟,忽然想看看现在的时间,于是左手腕微微翻转,却看到了破碎的表面。 四点二十七分。 表上的时间停到了那个位置,秒针来回打转,就是不肯向前走。 “烂货……”大概是最早那场车祸中停下来的吧?嘴里骂了一句,林丛并不在意,随着车速的提升,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轻松,因为他发现前面似乎有个站台,像是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 远处的灯光忽然出现了一点变化,灯火变多了,林丛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 怎么办?自己是这么开过去还是……这辆车子绝对会引起收费处工作人员怀疑的,自己告诉他发生了车祸?可是…… 林丛想要停下车子,但车子似乎出了问题,还是匀速行驶着,林丛拼命踩着刹车,却见车子好死不死停在了收费站刚刚落下来的挡杆前。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了想,林丛决定随机应变。 “奇怪,你怎么来了?”收费站的窗户里坐着的是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大迭名簿样子的东西,她一边不断打量着林丛的脸一边看著名簿,似乎是在核对什么东西。 林丛试图将脸躲闪在阴影内,一边等待着女人将收费站的凭条递出来。 不过这个收费站也真的很奇怪,和自己往常看到的收费站很不相同。这个女人也没有收费的意思。 林丛正在发呆,忽然听到里面的女人叹了口气,“你抢了王永贵的车子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缺失的名额就由你补上好了。” 女人说完,从窗户内递出一个牌子。 黑色的牌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来不及细看,原本挡在自己车前的挡杆飞快的抬了起来,后面车子的催促以及自己的心虚作用下,林丛匆忙驶离了收费站。等到离收费站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将车速放慢,拿出刚才那个女人递给自己的东西仔细查看。 林永年 〈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十五时八分——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四点二十七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人感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林永年”是他真正的名字,为了安全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他的身分证是伪造的,那上面的名字“林丛”也是假的,可是……那女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而且…… 瞪着自己名字后面的数字,林丛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后面的时间暂且不提,可是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这个时间—— 是自己的生辰!而后面那个日期则是今天的日期。 至于那个四点二十七分…… 林丛猛地翻过手腕,用力瞪向那破碎的表盘—— 没错,是自己的手表停下来的时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抱住自己的头,林丛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着,声音非常的大,大到震耳欲聋! 这个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出生日期的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丛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是他不敢去证实。那女人说什么来着?说自己抢了谁的车子……自己的表……似乎就是在车子相撞的时候停下来的,单行道的车道…… 太多琐碎渐渐拼出了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xxx,生于……卒于…… 拿着牌子的手抖得厉害,林丛跳下车子想要冲回“收费站”问个明白,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漆黑一片! 什么灯火、什么“收费站”……全部没有! 林丛的身体仿佛筛糠,他开始不断的颤抖。 自己死了么?自己代替那个人死了么? 不,林丛觉得自己没有死…… 他看到有人从他身边路过,那些人低着头,手里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牌子,他们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那边有什么声音。 林丛慌乱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牌子。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鬼地方”这三个字之后,林丛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的,他收拾好心情,踩过那个带给自己由衷恐惧的牌子,重新发动车。 如果……只是假设的话,那些拿着牌子的“人”都是死人,那自己只要和他们走相反的方向就是了,不是么?很好,自己一定要稳住心态,这是恶梦,这只是一个恶梦,天亮了就好了,不过首先,自己要从这个地方出去! 越着急越是发动不了车子,林丛反复拧着钥匙,在他几乎拧断钥匙的时候,谢天谢地,车子终于开动了。 往反方向驶去,林丛虽然安慰自己,可是心里毕竟是一点底也没有。速度提到一百四十,这是这辆载货型汽车能达到的极限了,林丛看着表明车速的指针,颤巍巍的几乎跳过它的极限,心里却还嫌车子不够快。 风从挡风玻璃的破洞里狠狠的砸进来,林丛发现自己不能睁眼。耳边呼啸的只有风声,可是逐渐的,林丛从风声里辨出了另一种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是什么声音?林丛的心脏怦怦跳着。 火车!是火车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受伤的胳膊,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林丛借助车灯向自己车前的看去—— 铁轨!自己的旁边竟然是铁轨! 什么时候开到这里来的?心脏跳的厉害,林丛不知道自己开到这边,究竟是一个好的征兆,还是……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绝对是恶梦!林丛惊恐的瞪着自己的车前,前方轰鸣而来的怪物蜿蜒着,就像一条通体发亮的蛇,正在以不逊于自己的速度前进! 林丛飞快的将方向盘往反向打,企图将自己带离铁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偏远地区是没有防护栏的,自己的车子要是跑进去可就真的完蛋了! 林丛咬着牙,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操作对车子竟然完全没有作用!车子以一百四十的速度闯进了铁轨!太过颠簸的地面,让林丛的头重重撞在了方向盘上,他拼命踩着刹车,然后更加惊恐的发现刹车居然失灵了! 火车还在轰鸣前进,声音越发接近了。 林丛抱住自己的头,喘着粗气。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车子……一早就熄火了,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点着过? 可是它仍然疯狂的前进着,就像……就像有人在后面推动它一样…… 等等……推车? 脑中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林丛僵硬的、慢慢将头转向后方—— 透过车后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兔子一样的脸! “你下去推车去。” “我们……我们会死的……”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你这死鬼…… 他看到站在车后的青年,像兔子模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 口里发出一声惊叫,林丛跳了起来,惊恐而暴怒着,就像一条受惊的响尾蛇,他想向后面走去,可是车子的速度却更加的快! 颠簸中,他的脑袋撞上了车顶,林丛感到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流入了他的眼中,被血模糊了的视线里,看到的是后面推着车子的年轻人更加诡异的笑容。 “我说过……我们会死的……”窗外的鬼的口形如是说道。 林丛开始愤怒,“去死的是你!老子才不会死!老子不要死!” 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咆哮的同时,火车的前灯打在男人眼上,林丛眼前一片白光。 来了!火车要来了! 他拼命拧着把手想要跳车,可是车门就像紧紧闭合的蚌嘴,丝毫无法让它松开,眼前全是火车前灯的光芒,眼前一片模糊的林丛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什么,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男人,用力将那东西狠狠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 窗外年轻人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林丛怔怔的,然后惊恐的看到被自己投出去,却被车壁反弹到自己脚边的东西…… “不——” 没等火车来到,男人的惨叫声随即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 “什么?爆炸?!”有点年纪的老员警深怕自己没有听准确,夸张的挖了挖耳朵。 “是的,绑架我的男人说他在火车上安装了炸弹。”段林点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是在乡下的一家小小卫生所内,伤口虽然得到了包扎,可是仍旧隐隐作痛,那名路上被他所救的男子现在还在安睡,因为车祸中的撞击,他断掉的肋骨刺破了内脏,医生说再晚一点这个人就不行了。 “这可真不得了,要赶紧往上级汇报才行……”显然这辈子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的老员警开始慌乱,打通了b市警司的电话之后,对方询问证人是否还能亲自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嗯,是的,是那班火车,车内还发生了命案,可能只是事故……”对方问的很仔细,段林回答的也认真,满足了对方的盘问,对方这才说道那班火车的列车长已经报警,不过只是说车上出了命案以及绑架,并没有说其他的。 “请相信我的话!我亲眼看到那人拿出了炸弹!”对方对段林的报警似乎尚存疑惑,段林心里忽然异常的气愤,大吼道:“我的朋友还在上面,相信我比谁都着急!请你们认真对待这次报警!” 对方虚应了几句,段林听到对方那边又传来了电话声,对方请自己等一下,然后段林便听到了电话里远远传来惊愕的喊叫。 “什么!铁轨前方有货车发生爆炸!” “……◎%……¥¥%…………◎?%” 那人的声音这才变得焦急,和另一支电话的人飞快的说了什么之后,段林发现他回到了自己这边。 “你说你被绑架之后坐的是一辆货车?” “是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看起来很新。”那个牌子段林没有见过,只是车头的地方有写“时通”这个好像车名的字——那还是段林过去检查车况的时候,无意中瞥到的。 “天——你说的和乘务员形容的很像……难道真的是……请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谢谢您的报警!”对方的语气骤变,段林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慌张。 “请问铁路出什么问题了么?”对方话里的话让他尤其在意。 “是的,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刚才报警的那班火车前方竟然出现爆炸!根据对方的形容是辆小型货车,当时那辆车直冲火车而来,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那辆货车忽然爆炸了,炸的粉碎,火车因此顺利通过了…… “请不要把我这番话对普通民众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b市来,我们或许需要你的协助——” 对方的声音越发慌乱,段林可以听到他背后警察局乱成一锅粥的喧哗。 默默放下电话,段林脑中一片空白。 员警虽然慌乱,可是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段林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他们有鬼么? 可是那颗炸弹明明与鬼无关。皱起眉头,段林焦躁的摸着自己的手指…… 正在思考,眼前忽然放了一杯茶,看着为自己放上这杯茶的老者,段林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你说你坐上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那个老员警忽然开口。 “是的。”段林喝了一口茶,眉间依旧紧皱。“我只是在车头看到那两个字,并没有见过那样的车子。” “……那就对了,那是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老车型,现在早就不生产啦。” 老员警的话在段林心里投下一枚石子,段林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资讯,然而却串连不起来……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 老员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段林眉头皱的更甚。 “尤其你说你曾经乘上一辆货车的时候。”老员警说到这里顿了顿,半晌视线变得遥远,“曾经有不少人说过,他们曾经看到过一辆那样的货车,就在我发现你的那地方。” 说到这里,老者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暗了暗,“年轻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老人这句话让段林的脸诧异的抬了起来。 “我原本对那些人说的看到货车之类的话,只是听听而已,可是刚才……我有点相信了。” 老员警将茶杯放入手中,目光越过段林看向窗外,“我原来在火车站台那边工作,十七年前……铁轨上也有过这样一场事件,有辆车在即将开来的火车前方爆炸了……” 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八章 十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 “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 “不!谢谢了,这样挺好的。”稍嫌粗鲁的,耿小梅拒绝了男孩的帮手,不久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太不礼貌,于是抱歉的解释,“这个孩子比较怕生……” 看到大仔点点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后,耿小梅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座位底下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出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开始轻轻梳理围巾的穗子。 “阿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戴围巾呀?”大仔不解的问着,季节不对啊,现在远远不是戴围巾的时节。 “不是我戴,这是我刚刚织好要送人的,虽然早了点,不过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想要趁眼睛还没有完全花掉之前弄好……”耿小梅还是笑着,她手上的围巾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仔你多大?”耿小梅忽然发问。 “不到二十,怎么了?” “不到二十啊……我要送围巾的那孩子也约莫是这个年纪,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红色么?”说到这儿,耿小梅淡淡笑了,“虽然我觉得红色男孩子用女孩子用都可以,但还是想要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呵呵,阿姨你想太多了啦,我觉得红色很好啊!不过……阿姨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围巾对象的性别?” “嗯,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 “啊,是朋友的孩子么?没见过啊……”大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摸了摸耿小梅正在编织的围巾。 手工编织的围巾粗糙却淳朴,耿小梅织的花样并不摩登,不过看起来简单大方,用的是极好的羊毛线,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没问题的,那人一定会喜欢的。”大仔松开手,笑着对耿小梅道,“能收到礼物本来就让人兴奋不是吗?要是有人送我手工围巾的话,我绝对会乐翻天。” “你妈妈没有给你织过……”问题只问了一半,耿小梅忽然想到大仔是孤儿,于是急忙收口。 “呵呵,没有关系的。不过阿姨你也是的,怎么选了这样一趟夜车呢?带着孩子会很累的……”似乎不愿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的情绪,大仔笑着转移了话题。 虽然是孤儿,不过他倒真是一名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从他打着哈欠也不忘随时插话这点,看的出来这个少年非常喜欢聊天。 “我这十七年每年都来坐这班车,谁知它今年改时间了……”耿小梅低声说着,将棒针从完成的围巾中抽出来。 她的话引起了在座人的注意。 “每年么?有什么特殊意义?” “……嗯,有的……”说到这里,耿小梅呆了呆,手中的动作停了,半晌,她将围巾塞入自己一直放在座位下的包内,站起身来,“我……去下厕所。” 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耿小梅对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前方走去。过道比较狭窄,她走得有点吃力,手里的包不时碰到旁边的座位,可是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得好好的,直到她拉开厕所门进去。 大仔看着耿小梅的背影,咂了咂舌,“女人真是麻烦,去哪里都拎着包。”他注意到耿小梅每次去厕所都带着那个大包。 “一定是值钱的东西……”大仔自言自语的说着,猛地头上挨了一记。 “你们男人不会懂啦,女人的包是一定要随身携带的,里面秘密很多哩。”郭小琳敲着大仔的头,故作神秘的嘘了嘘。 “对哦,你的包也是随身携带的,有什么秘密啊?”大仔凑趣的追问。 “哼!告诉你就不是秘密啦!”郭小琳笑了笑,拎起自己身边的包,也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大仔若有所思。 “大仔,你……没有票就上来了是吧?”耿小梅走了,郭小琳走了,那个员警和少年又一直没有回来,原本热闹的座位一下子就剩下了严守春和大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严守春忽然向大仔搭话。 当时查票的时候严守春就注意到,这节车厢上唯一没有票的就是大仔,没有买到票的大仔是趁乱上的车,打算上车之后再补票。自己那时候已经吓傻了,似乎是给他补了一张票,不过他却嫌麻烦没有到指定座位去。 “啊?大叔,你不会突然又变成查票员了吧?拜托,我都补好票啦!”抓着头发,大仔求饶似的对着严守春拜了拜,丝毫没有理解严守春心里真实的顾虑。 他是这节车厢自己以外,唯一没有十五车厢车票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无意识踏进这个地方的倒楣鬼么? “大仔,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过觉得这节车厢诡异吧?”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掌,严守春实在忍不住了,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他想证明恐惧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现实的存在! 大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 四处张望了一下,大仔抓了抓头,“你这话让我浑身毛毛的啦,怎么搞的,大家怎么一去都不回来啦?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严守春脸上的肌肉又微微抖了抖。 “老实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摸着下巴,严守春忽然道。 他的话引起了大仔的兴趣,“你说郭小琳?她怎么啦?” “不,我说的不是郭小琳,而是耿小梅……你……有看到过她那孩子的长相么?” 大仔愣了愣,然后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的长相。” 大仔的回答加深了严守春长久的隐忧,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守春怔怔的看向远方——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的脸。” 严守春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他看向对面的少年,看到对方也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发觉这个车厢是十五车厢的瞬间起,严守春一直都在害怕。虽然勉强配合周围的人在说笑,但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车厢,这种地方的乘客,真的是“人”么? 心里有了这个认识,严守春就比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警醒,他注意着周围人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个冷硬的员警让他害怕,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让他害怕,那个主动和自己攀谈的郭小琳让他害怕!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里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却是斜对面的耿小梅……和她的孩子。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的孙子,她说那是她自己孩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不是五十多了么?按照她的年龄说,有这样一个婴儿实在有点勉强。”像是附和严守春的话,大仔也忽然想起了关于耿小梅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 “郭小琳不是好几次想要抱抱她的孩子吗?可是那个耿小梅一直不让,是老来得子的溺爱么?现在想想也说不过去……”大仔说着,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明显,严守春的话引起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感。 两人对看一眼,觉得更冷了。 大仔说的一点也没错,耿小梅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对于她孩子的保护却非常的偏执,生怕怀里的孩子被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到,她把孩子包裹的严实。不让别人摸更不让别人抱,让旁人觉得她对孩子委实有些过分宠爱。 那孩子似乎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有大声响就大哭起来,哭声刺耳,听久了让人觉得麻木而机械,如果不是耿小梅亲切的性格,旁人怕是早就斥责开来。 耿小梅提到的那个“十七”,尤其让严守春心头一颤。 原本刻意遗忘的数字如今被重新提起,让人格外胆战心惊。 “那件事”距离现在正好十七周年满,严守春忽然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件事”的十七周年纪念! 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于严守春来说,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终生的梦魇。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坏事,然而就那一件事让他的后半生,生活在深渊。 只是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是那个人自己不好,让他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反抗?他又不知道那个人身体那么的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倒下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这次错事的后果是严守春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自己生平的唯一一件坏事,那场事故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那是他看报纸看来的。 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个人是他自己死掉的,人质是那个员警杀掉的,那个老头子是自己把脑袋探出车窗,被车子的碎片砍掉的,还有那个员警……天知道!是他自己躺在铁轨上自杀的! 老天爷一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所以最后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自己没有错! 事情应该在十七年前就结束的,怎么如今却…… 手指焦躁的敲着膝盖,严守春的脸色变得阴沉,盯着大仔脚下沉吟了半晌之后,严守春对大仔轻轻勾了勾手指。 “大仔,我需要你的帮助……” *** 十分钟后,耿小梅和郭小琳前后返回,和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沐紫以及武铁飞。 “我说这两个人消失到哪里了,原来是在吸烟区聊天,坐了太久忍不住就和他们一起站了一会儿。” 伸了个懒腰,郭小琳坐下的同时,将自己的包习惯性的塞到座位底下,推包进去的时候感到皮包比平时更早到头,不过想想可能是自己对面的耿小梅将行李推深了的缘故,所以郭小琳并没有太在意。 “对了,严守春呢?”重新跪在椅子上、扒住椅背准备继续和大家聊天的郭小琳,发现自己斜对面的严守春不见了。 “啊?他呀……大概是去巡车去了吧?”大仔的声音里有一点惊慌,不过郭小琳并没有在意。 “这样喔……其实也对呀,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他很奇怪呢,他不是乘务员么?可是一直都坐在这里和我们聊天,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手指点着下唇,郭小琳耸了耸肩,“我还一度想过,他是不是假扮成乘务员的样子过来做坏事的……呵呵!” 郭小琳咯咯笑着,她前面的大仔附和着,有点僵硬。 “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大仔说着,却看到对面的武铁飞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确实有点奇怪。” “啊?”最先起头的郭小琳居然是最惊讶的。 “他不像火车上的乘务员。” “会么?”大仔睁大了眼睛。 “刚才……这辆火车不是停了一次么?”武铁飞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表,“那个时候是三点三十八分,停靠的时间很奇怪,所以我问他这是不是广林站,他当时想也不想就点头,这点让我非常奇怪。”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你问过。”郭小琳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了,那时候我、大仔和小梅阿姨正聊天。那一站好像没什么人下车么……” “……是压根不该有人下车。”眼珠转了转,武铁飞冷笑,“广林站十五年前就闭站了。” “什么!”众人嘴里发出的是异口同声的惊讶!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大仔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有些不安的动着自己的脚,视线时不时的向自己的脚下看去。 “我十七年前是广林站的车站员警。” “啊?”这一次惊讶的却是耿小梅。 “十七年前广林站发生了一起大事故,那之后那条线路就老出事,再后来就闭站了。”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说着,武铁飞细长的眼睛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这几个人都有古怪的地方。 员警的直觉,武铁飞从一开始就无法不注意到。 先是那个严守春,其实不只是不知道车站名称这一点让人起疑,还有就是他的衣着,武铁飞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他喜欢透过对方衣着上的细节,来猜测对方的生活习惯。 比如一个人的裤兜如果磨损严重,代表他有揣兜的习惯,或者说明那是那个人习惯性放置常用物品的地方,如果对方是犯人,他就要小心对方从那个口袋里掏出枪来。 同理可得,如果一个人的裤子裤脚磨损很严重,那是裤长超过主人腿长,裤脚长期着地磨损的表现,可是当严守春站起来的时候,武铁飞却注意到他穿的裤子很合适,裤脚非但没有着地,如果坐下来的时候,裤腿甚至还会稍嫌短小。 有磨损就说明经常穿,可是磨损条件不符合却只能说明……那不是他的制服? 其次是郭小琳,作为一名乘客,她的热络有点不自然,她久去未归的同伴也不自然,而且……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那件小事情却让武铁飞觉得不自然,那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为了方便等候的人知道厕所内有没有人,火车上的厕所和外面的厕所一样,进入的人只要一上锁,外面的锁就会变成红色, 可是郭小琳却在没有人的厕所门前等了半天,然后去了旁边一间厕所。 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武铁飞就是觉得这个女人越发可疑,事后武铁飞甚至还亲自去了厕所一趟,心里越发的感到异常。 因为他在厕所里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他进入厕所是在耿小梅使用后,耿小梅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实际上也可能就是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武铁飞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她,而是始于他问严守春那个车站的问题时,他发现所有人里面只有耿小梅的神色变了变。 她知道那个车站的事情! 这是武铁飞看到她表情后的第一个想法。明明知道却不说,还有她的那个孩子以及随身片刻不离的包…… 武铁飞甚至怀疑过,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炸弹!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近年来恐怖主义猖獗,前段时间,还曾发生过夫妻不惜牺牲自己的婴儿,充当人体炸弹登上飞机的骇人新闻。 厕所里发现的东西让武铁飞更加困惑——他发现了焚烧的痕迹。 武铁飞试图收集了一些纸炭的碎屑,然后失望的发现上面并没有什么字迹。虽然没有字迹可以为耿小梅的古怪行径作证,可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拎着包上厕所,焚烧了什么东西”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 然后是那个叫做大仔的年轻人。 他是这节车厢里面唯一没有车票的人,也是最早向四人搭讪的人,更是最早询问几人名字的人,还是几个人当中唯一没有说出自己全名的人。 虽然另外一名少年也没有说,不过由于他的明显拒绝,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也是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这点就很可疑,按照以往经验,这是很多诈骗犯的手法。 最后就是刚才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年轻人。 想到这儿,武铁飞看了眼坐在自己隔壁位置的少年,他看上去和大仔差不多年纪,长相出色,性格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戳穿了自己的员警身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点泄漏了身分,不过这充分说明了这位少年的观察力不容小觑。还有就是他的同伴。 武铁飞忽然想起了一开始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少年的同伴。那个人在开车出去没多久就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可是身为对方的同伴,这个少年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看到严守春拿着自己同伴的票,坐了自己同伴的位置也不惊讶…… 很怪。 还有就是他告诉自己,关于十七年前那个被削掉脑袋的列车长的事情,他说是车上的乘务员告诉他的,可是…… 实际上知道当年那场意外造成惨剧的人并不多,而且由于那名列车长是整个头颅被削掉,所以哪怕是处理他遗体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这名少年却说出了对方清晰的体貌特征。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他说得太过详细,以至于武铁飞当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诡异的错觉——那个被削掉头的老人正站在他们的面前! 一时间,这间车厢陷入了开车以来最沉默的死寂。 “你也很可疑!”打破这片死寂的却是大仔。 “你说你十七年前,是那个什么广林站的车站员警吧?你一开始给我们讲的故事里也是什么员警吧?还有……小梅阿姨也说过十七年来一直乘坐这班火车,这种时间是不是太巧合啦?” 大仔的话让武铁飞的眉头皱了皱,视线转向耿小梅。十七年?这…… 第九章 地狱的摇篮曲 视线勉强射入镜中,看着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现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 严守春听着众人的交谈,当听到郭小琳说自己奇怪,而武铁飞居然也附和的时候,大滴的冷汗从他的后背上冒出来。 他盯着前方椅套垂下来的部分,不是他想盯着,其实他眼前除了那两双脚,也看不到其他什么。他现在正蜷缩在座位下面,大仔、耿小梅以及郭小琳所坐的座位底下。 这里是旧式的火车硬座车厢,座位的摆放分为“正对”和“背靠”两种。 大仔、耿小梅的座位和武铁飞与自己的座位,是“正对”的关系,两组座位间设置了小小的置物架;而耿小梅与大仔和郭小琳与林丛的座位,却是背靠背的关系,这样一来,两组“背靠背”的座位下方,就有不小的空间。 单靠头顶的行李置放架是不够的,所以火车座椅下方的空间自然不能浪费,很多人将放不下的行李推到座位底下,像耿小梅和郭小琳这样身高不够的女性,尤其喜欢如此,看准了这点,严守春作出了趁她们没回来,躲到座椅下的决定。 他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这种旧式硬座又够宽大,加上两个女人的行李都不算大,挤一挤还是能缩在里面的。严守春吞着口水,准备伺机掏向耿小梅的包。 他受不了了,无边无际的联想让他越来越恐慌,可是又没有好的办法让耿小梅离开她的包。 偏偏她越是包不离身,越是让严守春觉得她的包里,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不得已,严守春作了这个决定。不过在自己怀疑他们的同时,也被对方所怀疑,这点是严守春始料未及的。 不过……他们的怀疑其实是对的。蜷缩着的男人心里怦怦跳着,一时不敢动作。 他不是“严守春”。 他真正的名字是陶大海,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却想不劳而获发点小财的无业游民而已,这个时候朋友介绍了一种新的赚钱方法:假扮火车上的乘务员。 没有买票需要上车补票的人挺多的,如果能把这些票钱全部敛到手,其实也是不错的生意。 花了比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小的钱,买了一套旧制服和打票机,陶大海想办法混上了车,做过这种事的朋友告诉他,最好混的是晚上的车,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晚上的乘务员也都比较会偷懒,自己大可在那段时间晃来晃去帮他们买票。 票钱嘛……就当是自己辛苦夜班的工钱了。 他很幸运,前后做过四、五趟这样的生意,并没有露出马脚,虽然好几次卖票过程中碰到了真正的乘务员,差点曝光,可是每次还真是“差点”曝光,并没有被抓到。 这次在火车上一开始就不顺,先是这个十五车厢的问题,然后又是碰到了强要逞英雄的员警,对方找他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这回完蛋了,不过非常幸运的,那时候时间接近停站,乘务员休息室没有人在,找到借口离开的陶大海,乐得继续假装。 每次都觉得自己未免太幸运了点吧,可是…… 这就是赌徒的侥幸心理,明明知道见好就收最保险,可是尝了甜头就想继续。 直到他闯进这间十五车厢。 就算是假装的乘务员,陶大海倒也“敬业”的做足准备,一次火车该有几节车厢还是每次会调查好的。 陶大海真的有点怕,做完今天这一票他再也不做了!真的不做了! 心里发着誓,陶大海将手伸到了前方的包上,右边是耿小梅的包,左边是郭小琳的,自己可别搞错了…… 小心翼翼的,陶大海拉开包的拉链,先是在里面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这是耿小梅织的围巾,没错,然后……继续摸, 陶大海摸到了纸状的东西。手掌摸了又摸,一袋子居然都是纸!那种形状……那种大小…… 心脏怦怦跳着,心里有个模糊的奢侈念头浮现,陶大海将抓了几张袋中纸的手,慢慢伸到眼前…… 陶大海瞪大了眼! 钞票! 不敢相信的瞪着手中的纸张,陶大海的心脏几乎兴奋的要蹦出来!天!如果说对方包中的纸全部是自己手里这种的话,那么耿小梅这个女人……是抢银行的不成? 自己发财了! 完全失了恐惧的念头,陶大海将手中的纸片向自己怀里塞去,然后又摸了几把,惊喜的发现果然是钞票之后,向自己身上又藏了好几把。将那个包向自己这边移动了下,陶大海想着,一定要想个办法,这几张算什么?自己要的是这一袋子啊! 陶大海忽然又想起了郭小琳的包,那个包也是主人不离身的,难不成也是什么好东西?贪念一起,陶大海随即吃力的将手伸向郭小琳的包。 郭小琳的包很难打开,费了半天力找到拉链拉开后,陶大海将手伸入,感到自己摸到了纸张,虽然是纸,不过看大小质地明显不是钞票。有点失望的陶大海不死心,继续伸入,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圆圆的东西,想不出那是什么的男人随即慢慢拿了一个,将手缩回。 拿到眼前还是不认得,像是表,不过又不太像,看起来不太值钱,不过还是拿一个好了,难保不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高级东西。 正想将那东西揣到口袋里,陶大海忽然听到头顶又起了声音。 “你说得没错,我也很可疑,耿小梅也很可疑,我们都牵扯到十七年前的事情。”说话的是武铁飞,不像以往的冷硬,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有点犹豫,“可是……其实我一开始怀疑严守春是有更深的原因,非常巧合的,也和十七年前的事情有关。” 顿了顿,似乎还在犹豫,半晌再度开口的时候,武铁飞的声音有点沉重—— “那是没有刊登在报纸上的,只有当时负责处理后事的员警,才知道的事情。那时候……最先死去、向警方求助的受害人名字……正是严守春!非常巧合的,严守春是火车上的乘务员。” “什么?”郭小琳和大仔同声开口的瞬间,座位底下的陶大海亦是双目睁圆! 那个人……那个人…… 自己穿的衣服,是当年被自己抢劫、自己挂掉的那个倒楣鬼的? 身上一阵恶寒,身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 不只是他,车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强大的震动。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车壁也能感受到的强烈震动,让车上的人顿时不安,原本睡着的孩子哇哇的哭声,划破了静谧的十五车厢,耿小梅慌张的哄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哭着,完全不接受母亲的劝慰。 “怎么回事?地震?”大仔慌忙站了起来,扶住身后的椅背稳住自己的身子。 “是爆炸!”耿小梅的声音却凄厉,她身后的郭小琳闻言脸色骤变! 强大的震动让架上的行李掉了不少下来,座位下面的东西更是纷纷向后滑动,武铁飞原本还在招架头顶落下的东西,眼尖的看到从前方座位下滚出了东西,手猛地放下去,紧紧抓起了那个包。 “炸弹!”武铁飞的话不光让他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座位下的陶大海,更是吓得将手中的东西抛了出去。 “是你!”武铁飞的目光犀利,盯上了手中包的主人——郭小琳。 “不许过来!”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形式暴露的郭小琳咬紧牙关,拿着什么东西,架住了离她最近的耿小梅的脖子。 “你一过来,倒数计时就开始。” 众人注意到,郭小琳抵住耿小梅脖子的,是一枚炸弹。 “别小看这东西,虽然小,不过炸断这个女人的脖子,还是没问题的。” 干笑了一声,郭小琳从炸弹后侧抽出线,然后系在惊恐的耿小梅脖子上,接上。 “你看,这条项链很漂亮不是么?听着,我们已经在这里安装好多炸弹了,刚才的爆炸就是一个,炸弹是林丛负责安的,引爆器在我这里,这节车厢也有炸弹,你们要是想多活一会儿就别动,谁也不许追过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郭小琳得意的将其在一脸铁青的武铁飞面前晃了晃。 “武队长,真是久仰啊,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呐……一路上还能和你聊天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老实说,你还真的是个无趣的男人…… “好,不许动,我离开后如果有一个人追出来,我就引爆整辆火车!当然,这女人脖子上的炸弹,可是还有三分钟就自动爆炸了……你手上的包里有炸弹的安装图,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有也没用!” 郭小琳一边威胁着一边向车厢口移动,就在两个车厢交界的地方,郭小琳忽然抢过了耿小梅怀里的孩子,然后跑开。 堵在十五车厢门口,武铁飞黑着脸瞪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的郭小琳,直到她消失不见…… “不!我的孩子!”车厢里没有一个人敢动,唯一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出去的,竟是脖子上绑着炸弹的耿小梅。 “冷静点,我帮你先把炸弹除下来。”武铁飞黑着脸拉住耿小梅,悲伤中的女人力气大的不象话。刚刚将她脖子上的炸弹除下,一个不小心武铁飞竟让耿小梅从自己手里脱出去了! 武铁飞想要追,可是—— “人呢?”看着前方的十四车厢,武铁飞觉得这节车厢既熟悉又陌生。 车内熙熙攘攘,却哪里有方才刚刚两个女人的身影? 武铁飞又看看身后,然后…… 他更加迷惘了,自己身后,却又哪里有自己刚刚踏出的十五车厢? 自己的身后除了被封死的十四车厢的厢底之外……哪里有下一节车厢? 这一秒钟,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沐紫,正抱紧放有炸弹的女士皮包,这个向来胆大的员警,生平第一次感到全身一阵寒意。 就在武铁飞发呆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我的电话。”沐紫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不认识号码的时候,皱了皱眉,然后接通。 “我是段林!你还好么?” 没有想到的人,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活人少的可怜。段林就算其中一个,前提——他现在还活着的话。 “还好。”沐紫淡淡道。 “你听着,你们所在的火车上有炸弹!” “我也刚刚听说了。”沐紫的声音还是很平淡。 “什么?那个……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刚才被安装炸弹的男人绑架了,他驾驶的车子在铁轨前爆炸了,你听我说,这件事有蹊跷,之前前面的车厢也有人死去,这两个人的死法都和十七年前一样……” 不知是段林的声音太大,抑或武铁飞的耳朵太利,听到“十七年前”这个字眼时,武铁飞立刻抢下了沐紫的手机。 “喂!我是警察!请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虽然非常的离奇,可是……” 十七年前发生的惨案在十七年后重演,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替死行为,那这说明了什么? “当年在事故中死去的,有抢劫中意外丧生的乘务员、逃亡中炸死的犯罪嫌疑人、以及探看事故被波及的列车长,还有自杀身亡的员警。 “而现在看来死去的人有绑架你的炸弹犯、以及偷东西的小偷,他们分别以当年的方法死去……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听着段林的叙述,武铁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让他如何相信? 可是接电话期间,同时叫来的列车长的证言下,他确定了这两起事故确实有发生,虽然不知道是否和鬼魂有关,可是那两个人确实都是那样的死法。 何况自己刚才亲眼看到那节十五车厢的消失…… 寒意越发的重,武铁飞抓了抓头发,皱起了浓眉。 “还有一点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 手机另一头段林的犹豫,让武铁飞无端一阵焦躁,“说!” “关于第二件事。虽然听起来真的很诡异,可是……找到那名炸弹犯的……鬼……告诉我他当年是被绑架的。” “啊?”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现在手里有当年的新闻。事件专版的角落有一条小小的新闻,我认为应该告诉你们。那条新闻只有一句,提到在那场事故中……有一名产妇流产……如果按照这样计算的话,死者……应该是五名!请你们注意……” 至此,段林的话再也听不进去,武铁飞诧异的视线看向旁边的沐紫,“难道……” 沐紫缓缓点了点头。 武铁飞迅速的挂掉了段林的电话,拨通了警局的电话,“我是武铁飞,编号……请尽快帮我查一件事情,关于十七年前广林站的事故中,一名孕妇……” 放下电话,武铁飞看向沐紫的视线中带了恐惧,“他们说……那名孕妇的名字是……” “耿小梅对吧?”平静的,沐紫替武铁飞说完了他没敢说出的名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从小就被教育这个世界上并无鬼怪么?不是从当员警这天起,就被告诫一切以科学理论为基础,凭借经验来寻找事情的真相么?可是…… 这种真相是怎么回事? 十七年前的惨案正在逐步上演,当年枉死的鬼魂在寻找替死者,死亡的步骤过程诡异的可怕,与当年一般无二相似的可怕!这些能用科学解释么? 不能! 可是它确实发生了,而且正在继续发生。 “我觉得你不用迷惘,这对你或许是好事。”仿徨间,沐紫的声音宛如划破深水的光束,劈入了武铁飞混沌的心里,不解的他将头转向少年。 “你一开始说的那个故事……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吧?现在开始,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沐紫把话说完,慢慢转身。 武铁飞没有问少年的去向,少年有他要做的事,正如他也有要解决的问题一样。 “好吧……我要自己把答案找出来!”看着手里的电话,武铁飞毅然转身向沐紫的反方向走去。 *** 郭小琳抱着孩子跑着,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因为她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跑了一节车厢之后,她进入了厕所内,拿下假发将外套反过来穿上〈她的外套是两面穿的〉,将脸上的淡妆洗掉之后,戴上从兜里掏出的眼镜,女人顿时大变样。 女人就是要千变万化呀!这样才能保命。 拿出引爆器的时候,郭小琳其实心里并没有准,林丛那个家伙的久久未归早已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刚才的爆炸更是印证了这一点。那是火车外部的爆炸,他们并没有在火车铁轨上安装炸弹呀!唯一的解释就是计画外的事情出现了。 她的身上还有另外一张火车票——为了防止这种时候的出现,她一向做两手准备;不过因此她身上的炸弹也还有一枚。看了看被她放在一旁的襁褓,郭小琳笑了,一开始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么?这是活体炸弹呢。 心里想着,郭小琳抱过了婴儿,撩开孩子的襁褓决定将炸弹放进去。 然而…… “这是什么鬼东西?”看到层层包裹下、耿小梅婴儿的真面目的时候,郭小琳叫了出来。 是个小娃娃,但是……是塑胶的! 非常破旧、很早以前的玩具娃娃。郭小琳猛地一碰它,那个死东西就发出一阵机械而麻木的哭声。 那个哭声熟悉得让郭小琳不寒而栗。 确实是耿小梅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那东西也是这么哭的。 郭小琳忽然想起来,耿小梅抱着的那东西哭得非常规律,似乎只有大动静的时候才哭…… “这个牌子是什么……”郭小琳注意到娃娃旁边有一个牌子,“曾百岁……真是个乡下名字。” 不过郭小琳还是将炸弹绑到了那个像是牌位的木头上,然后连同那个破旧的娃娃一起重新放入襁褓。 可是那个娃娃却仍然机械的哭着,郭小琳将牌位拿出来,用力的将那玩具娃娃在墙壁上摔了几下,可是那东西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直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快快安睡……” 女人温柔的哼鸣忽然传入耳中,非常熟悉的小调……郭小琳慌忙四处打看。 那玩具的哭声却渐渐小些了…… 不……不对……那个声音……是耿小梅! “那女人不要命了么?居然……”郭小琳拉开厕所门,那么近的声音,她想女人一定就在附近,可是…… 没有人。门外没有人,没有耿小梅也就罢了,可是……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还…… 正在吃惊的郭小琳忽然感到自己被人蹭了一下。非常粗鲁的、就好像被人用力撞了一下。郭小琳反射的想要骂人,可是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正在诧异,身后又感觉被用力撞了一下。 绝对有人! 郭小琳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四周,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爆炸……” “快跑!” “……死……” 闭上眼睛,视力被暂时遮罩之后,听觉就变得异常敏感,触感也是…… 郭小琳现在百分百的肯定自己周围有人!可是…… “为什么我看不见?为什么?!”捂住自己的耳朵,郭小琳忽然一阵惶恐。 她现在在火车的车厢上,上面有很多人,可是她一个也看不见。 怎么会忽然这样了呢? 郭小琳感到疼痛,浑身像是要被挤碎一样的疼痛,她跌跌撞撞的走着,痛苦的趴在了洗手台上,她抬起头,可是…… 郭小琳瞪大了眼睛!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镜子里的女人不是她,而是耿小梅! 自己变成耿小梅了?开什么玩笑! 郭小琳心里知道:她并没有变成耿小梅,因为她和镜子里耿小梅做出的动作,是不一样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从镜子里看不到自己,却能看到耿小梅? 镜子里不只能看到耿小梅,她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车厢内的人群骚乱着,耿小梅被挤来挤去,一脸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 郭小琳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随即有一双手温柔的抚上了自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爱和温暖,全都属于你……”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度扬起,可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却充满了痛苦,郭小琳感到一种刺骨的痛! 不!会死!自己会死去! 虽然那双手臂一直拥抱着自己,可是郭小琳感到自己无比疼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正在掉落! 视线勉强射入镜中,看着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现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可是郭小琳心里却觉得,这种想法是最接近现实的……刚才在镜子里……她应该看到自己了…… 看到在对方肚子里的自己—— 不! 一定要出去! 抱着这个念头,郭小琳顺应原本就出现的下坠趋势,奋力向下,她可以看到出口,出口是现实世界么? 自己一定要回去!郭小琳试图伸出胳膊,可是却发现顺着自己动作滑落的,是血肉一团…… 不! *** “你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这里不是活人应该来的地方。”望着坐在地上的耿小梅,沐紫淡淡说。 耿小梅没有回答,只是慎重的捡起落在血泊中的小小牌位。看着抱住牌位发抖的女人,沐紫耸了耸肩。 “十七年前的那次事件……其实死了不只四个人,对么?耿太太。” 只是用力的抱着那块木头牌位,耿小梅细窄的肩膀带动头发颤抖着。 “是我!十七年前在火车上流产的人是我!”将这句话吼出来,耿小梅坐在地上捂住了脸。“那场事故带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爆炸造成的恐慌让人们拥来挤去,碰撞中自己腹中还没有成型的孩子,就那样血肉模糊的从自己身体里滑落。 自己还没有给他充分的营养,自己还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身体,自己还没有像哼给他的摇篮曲中,那样等他醒来…… 痴痴看着手中的牌位,耿小梅用自己的衣服将牌位仔细抹了抹,亲了亲,仿佛没有看到牌位上面牢牢绑着的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还有两分半,这里就爆炸了,可是爆炸又怎样? 自己这次想要陪着这孩子……这次想要陪着他。 “阿姨……我刚才一直没有说。” 只是沉浸在当年的悲痛中,旁边何时多了一个人也不知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知道对方是谁,可是耿小梅却没有回头。 “阿姨,我今年正好十七岁。我没有见过妈妈,一出生就在这辆火车上啦……阿姨……” 心口被重重的撞击,怀着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心情,耿小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你难道……” 站在耿小梅脚下的血泊中,自称大仔的少年微微笑了。 “这是我的牌位么?”弯下腰,少年好奇的看着耿小梅手中的木头牌,“你一直抱着的……上面有字,我不认得……”因为没有人教他…… 牌位上面有炸弹,现在离爆炸时间还有一分钟。 怔了怔,大仔慢慢笑了。 “你……是我妈妈吧?这个东西是妈妈要送给我的吧?” 昏暗的车厢内,盯着眼前的少年,耿小梅不敢相信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是……”我的孩子? 大仔点点头,拿过了耿小梅手中的牌位,温柔而坚定。 “所以……这东西给我吧。” 牌位给我,炸弹也是…… 一瞬间,耿小梅就明白了少年的想法。 “不行!你不能……”炸弹会爆炸呀! 耿小梅想要拉住少年,可是少年却坚定的将她推向了身后的沐紫。 “妈妈,告诉我这上面的字怎么念吧?” 痴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他离自己是那么接近,又是那么遥不可及,耿小梅咬咬唇。她知道,她的孩子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对孩子的决心,父母唯一要做的……只有支持……不是么? 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感到铁锈般的咸,耿小梅大吼出声—— “大仔!这上面的字是曾百岁,是你的名字!我和你爸爸希望你能健康长寿,活到一百岁!你爸爸是老师,很聪明的,所以你也是很聪明的! “咱们家附近有个很大的足球场,等你大一点可以去那里踢球!家里买了带院子的房子,你喜欢狗吗?妈妈可以给你养一只狗,每天我们全家可以一起带狗去散步啊……”仿佛要把这十七年的光阴全部都弥补起来似的,耿小梅大力的吼着。 那是自己的孩子啊!小小的孩子,没有来得及呼吸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哪怕它是浑浊的,就消亡了。 孩子从父母这里学习做人的基本常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父母是他人生的第一任老师,从刚会爬行、到学走路;从牙牙学语、到提笔写字……一起烦恼,一起欢笑。 可是这个孩子,自己的孩子呢?他没有和父母见过一次面,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就不得不与他告别! 没有名字就离开的孩子……牌位上也是空白,空白的名字,空白的人生,就这样游荡在人间,不能投胎,不能转世…… 这个孩子寂寞了十七年。 大仔看着耿小梅,看着自己的母亲,认真的听着她说的每句话,近乎于贪婪的了解着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爸爸是老师呢,家里还能养狗……足球是什么呢?好玩么?还有自己的名字…… 原来自己叫“曾百岁”,是个好名字呢。 大仔——曾百岁咧开嘴笑了。 这就是自己的妈妈啊…… 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啊…… 脑中勾勒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大仔看着耿小梅笑了,笑容有点傻气、有点稚气、有点不好意思…… 抓着头的手放下来,大仔慎重的捧起了手中自己的牌位,像是捧着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妈妈,那情形听上去真是不错呀!” 大仔笑着,站在了十五车厢的门口,挡住了后面蠢蠢欲动的亡灵。 “真想和妈妈爸爸一起生活看看。” 少年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可是我大了,今天就十八岁啦,应该离开爸爸妈妈自己生活了。所以……妈妈就当我长大了,必须离家了吧?孩子一定是要长大的对不对?我成人了,必须离开啦。爸爸妈妈可能会寂寞,可是每个孩子总有离家的一天不是?” 大仔重新笑了,耿小梅咬着唇,发现眼前自己孩子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不——”你才这么小,才这么小啊!身子虽然大了,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教给你,你怎么能…… “妈妈给我的已经够啦——”像是读懂了女人心里的心思,大仔举出了手上的牌位,露出上面那三个字的名字。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伴随着强烈爆破声,耿小梅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卷了出去,身体重重摔到地上,耿小梅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车厢末端,大仔最后站着的地方。 “我喜欢妈妈给我织的那条红围巾。如果下辈子还能作妈妈的孩子就好了,那时候请让我们一起好好的生活……” 依稀听到那孩子的叹息,那是他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靠在沐紫怀里,看着和大仔一起消失在白光中的十五车厢,耿小梅一直强忍住的眼泪终于决堤! 第十章 答案 那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刚刚得到的荣誉卧轨了,带着自己终生的疑惑。 *** 透过询问林丛之前的动向,武铁飞把炸弹的安装地点缩小到了厕所,他也顺利的在厕所内发现,并且排除了几枚各异的炸弹。 然后他走到了林丛下车前最后待过的厕所,一进去,武铁飞的目光便自然的直盯上了上方的排气扇内,他的个子很高,不用特意抬高脚便能构到。拉开排气扇,里面突兀的凸起,验证了武铁飞的预感。 这个就是最后一枚炸弹。 武铁飞心里一直有种不安,觉得对方不可能用这么简单就能拆除的炸弹,之前的拆除过程越顺利,武铁飞心里这种不安就越大。 炸弹这种东西,往往只是小小的一枚,可是威力无比巨大,如果拆除不了的话……这里的人都要死。 武铁飞想起了过去的几个月里,在每次的爆炸现场看到惨绝人寰的景象,什么也没有了,除了破碎的瓦砾,失去亲人的人 在残骸里无助的哭泣,他们有的人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遗容都看不到了,因为炸弹炸过的地方根本没有遗体存在…… 今天,这里又要重蹈那些时候的覆辙么? 这一枚为什么安装在排气口?通气的地方……难道是毒气?如果这次犯人的主要目的除了爆炸之外还有这个话,后果…… 他要再一次的看到那种人间地狱的景象么? 咬着牙,武铁飞捋起了袖子。这次他必须试试看! 武铁飞的主攻方向就是拆弹!以往那些爆炸他看不到炸弹,根本无力挽救,然而这次既然看到了,就说什么也只好试试看! 他是员警!这是员警的义务! 额头渗着汗,心里却充满了勇气,武铁飞拿起了小刀—— 这枚炸弹非常奇怪,最外面的缠绕方式和普通的炸弹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些线上居然编了号。 这个与外面那些即安式炸弹有着显著区别的炸弹,让武铁飞格外用心。 为什么编号?因为这枚炸弹是犯人重新捆绑过的。是陷阱?武铁飞怀疑敌人会用这样简单的缠绕法,方便自己拆除他们安装的炸弹,可是直觉和经验却告诉他这些没有错误。 事实上,进行到现在,拆了五分钟那些线都要拆完了却还没有出现爆炸这点,已经验证了武铁飞的直觉。 敌人在玩什么花样?还是单纯的以为警方不会发现? 难题原来在后面,最后一步到了的时候,武铁飞呆住了——竟然有七根导线和爆炸源相连。这些线里,如果有防拉或反拆导线,那么只要自己拉动或剪断其中的一根,都可能引起爆炸! 这个时候直觉和运气似乎比什么都重要,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武铁飞试着拽了其中五根导线,手指颤抖得灼热,却干的出不了一滴汗,武铁飞小心的拽动了第五根导线……线头竟自己掉了!武铁飞立刻察觉了不对——最后一个不等他拽绝对会炸开的! 扔掉! 哪怕它爆炸了,只要现在扔掉,顶多会死自己一个人!扔掉! 武铁飞迅速将炸弹往窗户外扔了出去,最后一根导线被拉拽的力量剥离的时候,武铁飞仿佛听到了一颗毒瘤被拔出般粘稠的声响,咬着牙,他将手里的毒瘤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扔了出去! 炸弹在自己眼前三公尺处炸开了,碎掉的玻璃砸了他一脸,然而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武铁飞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声,然后是欢呼声。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你是英雄!你是我们的英雄啊!” 英雄…… 咳!得救了就好。武铁飞接过旁边人递上来的毛巾,正在擦脸,忽然——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武铁飞的视线对上了自己头顶的电灯。 为什么眼皮跳的这么厉害? 为什么?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炸弹不是已经拆除…… 等等! 看着电灯外面小小的一根线头,武铁飞忽然想起了刚才自己投掷炸弹时,感到那藕断丝连的拉拽感。那……根本不是什么毒瘤拔出的声音,那是自己拉响死神闹钟的声响! 看,他做了什么?武铁飞当即大脑一片空白,他傻了,彻底傻了。 原来刚才他自作聪明扔出去的炸弹,只是一个引子,确切的说那根本就是一个遥控器!他只是连环炸弹中的一部分!真正的炸弹乃是布置在它身后,由它的爆破引导的另一枚炸弹! 武铁飞彻底怕了,盯着脑顶的灯,他大喊:“电灯……这趟列车的电灯控制源在哪里?” “啊?在最前面的车厢……为了方便,我们将那边改成职员休息室了,警官先生,怎么了?”旁人兀自困扰,不是已经拆除了么? 眼前一片白,武铁飞挣脱众人,费力的向那人所说的职员休息室赶去…… 没错的,犯人很聪明,他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厕所,妈的!那些只喜欢看爆炸的家伙是疯子!他们根本是想经由电灯的线路和电反应引起连环高阶爆破!真他妈的损! 那些没有积阴德的人,不得好死! 可是眼下即将不得好死的,却是自己以及……整列火车上一无所知、自以为脱离险境的乘客! 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拯救他们的英雄,以为自己已经脱险,便开始欢呼雀跃,准备下车…… 他们不知道,自己才是拉着整列火车走向死亡的刽子手! 因为自己刚才那一扯,再怎样的炸弹也会开始计时了! 武铁飞黑着脸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果然,在尘土堆积的电源主闸铁箱后,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炸弹! 这个词让武铁飞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小心的查看那个可怕的东西,武铁飞越看脸越黑,设计平凡无奇,然而……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东西的内缠线根本都是一个颜色! 这让自己根本无法下手!那个混蛋究竟是怎么把它装上的? 这种精密炸弹的安装要求非常严格,每根线的摆放,顺序……稍微错了一点也不行,现在和电源总闸连上了,自己已经是不可能…… 对!还有那个安装图! 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线生机,武铁飞迅速拿出了那张安装图,可是,看到那张图的瞬间,武铁飞的心凉了。 一瞬间,他懂了郭小琳最后那句话的含意:“就算你有安装图也没用,嘿嘿!”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拿着安装图的手在不停颤抖,武铁飞感到浑身的血液在迅速冷去! 被打开的图纸上,只有斑驳的色点,仿佛嘲笑他似的,那些狰狞的色点仿佛越来越大,武铁飞咬着嘴唇——看不懂!他看不懂! 慌乱的视线向那炸弹上看去,武铁飞吃惊的发现那些纠结的线路,竟然和这张安装图上一样,几乎都是一种颜色,完全让人摸不着下手的痕迹…… 武铁飞靠在厕所墙壁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般,高大的身体缓缓下滑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辆火车,自己,所有的人……都完了。 武铁飞看着那个炸弹,渐渐面无表情。外面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干扰,于是他重重关上了门,然后他躺在了地上。 他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天,躺在铁轨上面的自己的好友。 “阿行,你当时为什么躺上去呢?为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搞不懂……你告诉我,你最后看到了什么?” 是朝你轰鸣而来的火车么?是铁轨边坚忍不拔的野草么? 是…… 那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刚刚得到的荣誉卧轨了,带着自己终生的疑惑。 武铁飞想起了很多事,想到了阿行家一连三代被火车辗死的男人,到了阿行正好是第三代;和他的阿爸、爷爷不同的,阿行是自己躺在那里自愿被辗死的。阿行啊,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武铁飞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共事的日子,那段乡下员警的日子,充满了两个人共同的理想与抱负,是自己最快乐的日子。 两人不是说好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从那个乡下走出去,成为闻名遐迩的大员警么?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成绩,不过我好歹要保护这里人们的安全,好歹不要像我家阿爸那样,糊里糊涂就走到火车轮子下面了,哈哈!” 阿行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可是说着那种话的他却自愿走到了火车的铁轮下。 为什么? 两个人最早做出事情的人是他,可是他为什么放弃了即将升职的工作,躺在了冰冷的铁轨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知道别人死前怎么想的,武铁飞死前想的,只是自己好友死前在想什么这个问题。 对那些人讲的那个故事不是编造的,而是自己经历的真事。 那个晚上,阿行自杀了,被辗碎的身体流出来的血,和他尸体旁边的红花一样红,看得武铁飞红了眼睛。 “阿行,为什么啊!” 武铁飞笑着,笑出了眼泪,然后说出了可能是自己遗言的话。 “小铁,你还是这么毛躁啊。”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从旁边飘了出来。 武铁飞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然后看着从前方的一排座位下慢慢伸出一只手……然后是脚…… 一个人就那样摇摇晃晃站在了他的眼前,那个人扔掉了嘴里的袜子,将身上掉下来的包扔在一边,站了起来。 那个人不是人,武铁飞知道,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武铁飞却奇异的不害怕。 那个人蹲在那个炸弹前,拿起了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安装图,看了起来。仿佛看懂了似的,那个人开始动手拆弹,那些自己眼中都是一个颜色的线,在他手里被有顺序的剪断,一根一根。 武铁飞看着那个人将拆除的炸弹,轻轻放在了自己身旁,然后重新站了起来,似乎准备离开。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今天的天亮得晚些,可是还是来了。 太阳似乎已经开始出来了,第一缕阳光射进了有点昏暗的休息室,也照在了那人脸上,黄润的光撒在那人的脸上,让人看起来很是模糊。 “为什么呢?因为……那张安装图吧。好好过日子,你的路还长。” 那人说了这一句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开门,他的身子自动穿过门过去了。 武铁飞抓着地上那张安装图,痛哭流涕。 “阿行——”他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被火车辗碎了身体,没有尸体可埋,只好埋在自己心里的、自己死了十七年的好友的名字。 *** 夜里下雨导致人们错觉今天天亮得很晚,然而在人们踏出火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露出了头。接亲友的人们受到了自己所接之人最热烈的拥抱,人人都在感受重生的幸福与美好。 “警官大人,那个故事……你有答案了么?”沐紫忽然笑了,偏过头来问他。 “啊?是的,我想……我明白了。”看着手中的安装图,武铁飞干涩的笑了笑。 多了时间思考,武铁飞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懂那张安装图。那根本是正常人都看不懂的图,因为上面的图形只有某种色盲患者能看到,就好像那个林丛、就好像郭小琳,就好像…… 阿行。 这还是郭小琳在厕所门外,让自己觉得怪异的行为提醒了他。 厕所内有人的时候门外的锁会变成红色,可是有一种人很难分辨这种颜色上的区别。 比如色盲。 三代死在铁轨上其实有点缘故的,因为江家的那些男人都没有认清信号灯。那个时代的信号对比度还不明显,色盲症患者很容易弄混。 色盲这种病是遗传的,在这种家庭长大的阿行,搞不好根本就没有正常的色感。没有人纠正他,那个年代乡下人养活自己都难了,哪有什么精力去管教小孩子什么是七彩世界? 阿行是色盲。 那天,重伤的人挣扎地告诉阿行“犯人是穿红衣服的人”。 阿行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捉拿那个犯人,可是他的色感是错误的,他认为是犯人的那个人其实是人质。 他开枪射伤了人质,放走了真正的犯人,然后在情急之下还引爆了那辆装满易燃物的车。人质就和那辆车一起,赶在火车到来之前炸成了碎末。 与此同时,当时那辆列车上的列车长,察觉前方的声音探出头查看,然后被车子的残骸打中击断了头颅,一名孕妇受到惊吓在混乱中流产…… 阿行一开始不知道这些的,他以为自己做了好事,按照证人说的杀死了杀人犯,虽然有些残忍,可是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火车上死去的那两人属于意外,同事们都这么说,局里给阿行发来了调令,武铁飞则送给了阿行一朵大红花——英雄的嘉奖。 其实那是更早以前英雄的嘉奖,那个贫瘠年代的最高荣耀,是阿行和武铁飞小时候的梦想,所以阿行成了英雄的那天,他将那种红缎做的花,送给了最好的朋友。 一切止于此。 止于阿行看到那朵“红花”。 “这是大红花?这是红色的?这是红色?”江行的脑中充满了混乱,自己长久以来构筑的世界开始塌陷,自己认为对的原来根本就是错误的,自己…… 自己是杀人犯! 终于明白自己是色盲患者的阿行不敢去自首,那时候的他还年轻,根本也算是孩子,他不敢和任何人说,于是—— 阿行躺在了铁轨上。 被辜负的证人、被误认的人质、被连累的列车长、还有那可怜无缘出世的婴儿…… 我一共背负了四条人命!真正的犯人逃之夭夭……这是什么员警?这是什么人?怎么还能活在世上? 铁轨在颤抖,那是即将而来的火车带来的震撼;阿行的身子也在颤抖,那是他内心止不住的自责与后悔。 “阿行,你当时为什么躺上去呢?为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搞不懂…… “你告诉我,你最后看到了什么?” 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种颜色。 死前的世界啊…… 世界是红色的。 禁止通行的信号灯是红色的,天是红色的,地是红色的,左边而来的火车的车灯……是红色的。 至此,终于明白那个斑驳的世界并不美好。 红,是死亡的颜色。 死前最后一刹那,江行终于明白了红色真正的颜色。 红,是血的颜色。 这就是那个故事的始末,非常离奇可是非常合理。不知道那些能进美国名校的天才们,需要多久能够推测出来,自己…… 整整思考了十七年! “头儿!这次您可立大功啦!奖励想要什么?”旁边过来的员警友善的和段林、沐紫打了个招呼,随即凑到自己上司面前。 他们是负责处理后续事宜的员警,顺便将证人段林载来此。 “……我么,会要一朵大红花。” “大红花?那是什么东西?” “呵呵,那是过去给英雄的最高嘉奖。”只是过去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奖励有着更实际的东西:加官晋爵,华厦香车…… 阿行却…… “我要把那朵红花放在这个铁轨上。”望着远处的铁路,武铁飞笑了。 武铁飞对段沐两人点了点头,随即迈着俐落的步伐,参与了后续处理工作,一旁的员警不解的跟随上司而去。 沐紫正要走,却看到段林还在看铁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沐紫注意到他正在看一列即将发出的火车。 “世界就是这样,生生不息,是个大循环,走吧。” 拍了拍段林的头,沐紫径直向前走去。 段林点了点头,随即跟上。 尾声 伴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他包中的纸片撒了一地,一地的冥钞。 *** 陶大海缩在座位底下,手里紧紧抱着耿小梅的那个包,他心里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包了,这个充满了钞票的包。 惊吓中他晕了过去,然后醒来的时候已经一片黑暗。 自己没死? 一切就这样过去啦? 发觉自己还活着的男人简直喜不自胜! 紧了紧怀里的包——钱也在,自己还真他妈的幸运! 没有立即从座位下爬出去,陶大海只是伸直了脚。 从今天开始自己可以不用过这种椅子下的窝囊日子了,老子有钱了! “好挤啊……” 没错,这里真的好挤,不过自己以后就可以住宽敞房子了。 “好挤啊……” 没错,不过其实对自己还好,不过…… 陶大海的眼睛忽然瞪的浑圆—— 等等……那话不是自己说的……自己压根没有开口呀! 仿佛刚刚感觉到似的,陶大海觉得自己的两边忽然变得异常的冰冷。 什么时候被堵住了?陶大海惊恐的将头向一侧扭去…… “好……挤……啊……” 黑暗中,一张惨白的男人脸孔,放大在陶大海的眼前。 “不——” 伴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他包中的纸片撒了一地,一地的冥钞。 *** 陶大海在奔跑,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奔跑了不知多久。 等他想到自己之前躺着的地方,是那十五车厢的座位底下的时候,他忽然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他死了。 他手里抱着牌位,写着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及生亡日期的牌位。 他要去赶火车。他要找一个人,能够发现自己视线的人,然后打听他的名字,等他的名字印到牌位上的时候,自己就可以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了。 所以……一定要寻找。 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大循环。 死者寻找新的死者,世界生生不息。 -杀人轨全文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月下桑,感谢阅读完全文并且坚持看到这里的大家。 这一集大概会是我今年最倒楣时期的记录。 忙的要死的时候因为用眼过度(?)得了急性角膜炎,n天不能睁眼,耽误了学习和稿件进度,有够衰。 眼睛是心灵的小视窗,我的视窗黑屏了。远目…… 我的电脑坏了,也黑屏。睁着发炎的眼睛流着眼泪,也要修发炎的电脑,真是好辛苦。 卡稿更痛苦,给别人带来麻烦是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再次向编辑道歉。 早就想要写火车上面的故事,这辆火车的原型是我坐过的某次列车。 那是《背面》写作期间的事情,因为考试我需要经常坐短途火车来往城市间,那次得病回家,很不幸买到了一辆超级慢车的车票〈是凌晨的夜车〉,进去的时候傻眼了。 就像本文中段林搭乘的火车那样破旧,上个世纪的遗物。 途中下雨了,雨点从打开的窗户中洒下来,烧的晕乎乎的我真的有种见鬼的感觉。 那个时候就想一定要把这辆破车写出来,就是这本了。 ps:关于藏在座位底下这件事……生平唯一一次坐长途火车的时候,我还真的见过有人躺在火车座位下面睡觉,当时我的眼珠子差点没有跳出来。对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这本严格说来并不恐怖,只是一个蹩脚的称不上推理的猜谜游戏,算是一个新的尝试。因为之前有读友反应看不太懂,所以这次线索给的相对较多。 我是个笨拙的人,出不了什么高深的谜题,这一集到最后的时候,摇摆于恐怖气氛营造还是案情推敲为主之间,我陷入了非常痛苦的卡稿期,在此感谢陪我彻夜思考的朋友,也谢谢会客室关心我病情的大家。 虽然我最后写的很痛苦,不过希望看文的大家不痛苦、甚至能够享受《杀人轨》中的小小谜题,在此祝大家阅读愉快。 我们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