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河东狮》 楔子 【楔子】 南疆森林蓊蓊郁郁,在一山间的湖光云影处,一名年约十二岁的男孩行走其中,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里跟他住的京城真有天壤之别,尤其外公好友所在的这个地方更偏僻,他独自一人出来晃晃,都爬了半座山了,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他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早知道就不要陪外公来找朋友叙旧了,他先行前往边疆驻地就好,要不,两个多年友人天南地北的聊,他听不懂又不能插话,无聊透了。 「有人吗?呜……外面有人吗?」 蓦地,一声奶声奶气的呜咽声突然传入耳中,他蹙眉,四处看了看。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稚嫩的哭声再起。 这一次他循声而去,在一株大树前发现一个让人刻意挖开的深洞,一旁还铺了杂草,应是猎户捕物的陷阱,他小心的靠近洞口,探头一看,只见一名小女孩跌坐在内,低头啜泣着。 「小妹妹?」 五岁的蓝千蝶蓦地抬头,一见到斑驳树影映照下的男孩,她先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再揉揉眼睛,确定真有其人后,她马上哽声拜托,「救救我,大哥哥。」 男孩看着小女孩一身粉红色褙子,整个人生得圆圆润润的,连眼睛都圆圆的,只是此刻盈满了泪水,粉嫩菱唇抿得紧紧的,强忍着不哭出声音来。 「不要害怕,我马上救你上来。」 她泪眼汪汪的仰头看着那张长得很好看的脸孔,「我的脚很疼,大哥哥。」 由于天朗气清,阳光炽烈,所以男孩也将小女孩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她看起来很不好,显然摔下洞时她也撞到了头,只见她额角正汩汩的流着鲜血,脚踝处也肿了一个大包。 蓝千蝶其实不只脚疼,这一摔让她头痛、身子痛,全身都疼。 「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不要,不要走!」她被困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求救到嗓子都哑了也没半个人出现,现在好不容易他来了,要是他走了不回来,那她就得等到晚上,师父才会发现她不见了。 「我跟你保证,我一定马上回来。」他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蓝千蝶仰头看着他,对上他那种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眼神,她的不安却消除了不少,她不由自主的点头。 男孩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但真的只有一下下,他就又出现了,还丢了一条藤蔓下来,他也跟着滑身而下,就在她身前蹲下来,「有没有马上?」 她泪眼浮现笑意,用力的点点头。 男孩温柔的以袖子轻拭去她额角上的血,再看看她的手上也有擦伤,视线再到她肿起的脚踝,抬头看她,「你好勇敢,要是我伤成这样,可能大哭了。」 她感到羞惭,因为她有哭,再想到师父最常告诫她的一句话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怎么可以对救命恩人撒谎呢? 「我其实哭了,号啕大哭了三次。」她怯怯的比了个「三」的手势。 他莞尔一笑,「哭也是一种勇敢的行为,你很棒,现在你要更勇敢,」他在她身前蹲下,「我要背你上去,可能会很痛。」 她扁着唇看着他,她不想动,一动脚就疼,「可、可我的脚好痛啊。」 「我知道,忍一忍,哥哥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见男孩璀亮的眸子含着暖意的鼓励,她眨眨泪眼,还是很怕。 他朝她温柔一笑,转身背对着她,轻拍自己的背部,要她上来。 她深吸口气,忍着痛贴上他的背,双手缓缓的圈住他的脖颈。 「抓紧哦。」男孩一手帮她撑住她受伤严重的右脚踝,另一手则抓着藤蔓,小心翼翼的踩着洞壁上任何可以支撑两人重量的石块,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爬。 虽然男孩很小心的扶着她的脚踝,但他每走一步,她的脚仍会晃动,她也立即感到脚踝的剧痛,但她不敢哭,她知道他单手要将他们撑上去很辛苦,她看到他额间、脖颈的汗水,还有微微的粗喘声,可是,她的脚真的好痛,痛得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呼呼……再撑一下,我们快爬出去了。」男孩突然感觉到她的双手快要滑落他的脖颈,连忙喊话。 「嗯。」她低声的答,也很努力的要撑住自己,可是她真的快没力了呀。 男孩感觉到她下滑的身子,急急的以左手撑住她下沉的身体,右手扣住洞壁的凸起石块,双脚踩稳的快步攀爬而上。 在他终于爬出洞口后,他双手扶着小女孩,让她缓缓从他后背滑落时,他的手腕处突然袭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伸手一看,竟见到一条通体发绿的小蛇在咬他的手腕。 他脸色丕变,急急的甩开它,但一阵晕眩感也跟着袭来,他身子晃了一下,却又看到那条小绿蛇在摔落草堆后,竟又昂首吐信的迅速朝他滑动过来。 「这里有蛇,小妹妹忍耐一点,哥哥得用跑的了。」他被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蛇,他得把握时间将小女孩送到外公的老友住处,他是个隐世大夫,可以处理伤势。 思绪间,他弯身将小女孩抱起来,拔腿就往来处跑去。 蛇蓝千蝶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但她仍强撑着半睁开眼皮,从眼角余光看到那条在阳光下迅速在地上滑行的小蛇。 小梅!那是她的宠物蛇啊,它不会咬了她的救命恩人吧 有可能,小梅是炼毒的圣兽,具灵性,据师父说,她在襁褓时,小梅就像个小侍卫,总是守在她的娃娃床前,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就昂首吐信。 她急着想要向他警告,一旦被小梅咬了,就会留下一朵梅花印,蛇毒开始游走全身,只要伤处开满五朵梅花,就会毒发身亡! 大哥哥得快快去找她师父,师父会使毒、解毒。 「大哥哥……」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突然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 第一章 【第一章】 日落时分,漫天霞光将繁华的京城映照得红艳似火,街道上人车熙来攘往,不少马车更是直奔酒馆林立的江东大道而去。 这里的酒楼一栋栋雕梁画栋,盖得富丽堂皇,再加上前方有一不大不小的如镜湖泊,几艘载着寻芳客的游舫点缀其间,游客们学着古今墨客浅酌吟诵风花雪月,身边又有浓妆艳姬相伴,为江东大道更添风月韵味。 在这些酒楼中,又以金碧辉煌的醉仙楼拥有最佳视野,就在二楼楼台上,两旁的红纱帐随风飞扬,一对俊男美女有说有笑的望着眼前一轮红日倒映湖面的美丽景象,但两人的美貌吸引人的程度更胜湖光美景,几乎每一个走过醉仙楼前方的人都会抬头仰望。 而事实上,他们在京城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杜慕羽靠坐在软榻上,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整个人看来闲散而慵懒,他也的确如外在所表现的,是个个性浮夸、不思长进、邪里邪气,说起话来荤素不忌,京城公认的浪荡子。 可惜了那张好面相,龙眉凤目、鼻若悬胆、唇形姣好,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过更让人欷吁的是,两年前的他可是个人品、才气都傲人的天之骄子。 论家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乃一品文官的世族后代、旁支的嫡长子,勤学上进、学富五车,十六岁考取探花,十七岁官拜户部侍郎,前途大好,是多少皇亲国戚争抢的乘龙快婿,没想到,他野心不小,竟涉嫌意图谋反。 传言,因此事牵涉到太子,皇帝为免落得惩戒不公之名,特别网开一面,只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在家自省,但或许是这一跤跌得太重,导致他的个性丕变,成了花天酒地的纨裤子弟。 至于他身旁的天仙美人,就是酒国第一美人绮琴,桃腮杏眼、丰胸蜂腰,说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但众所周知,她的客人都是达官贵族,她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就连三岁孩儿都知道,就是以清白之身当筹码,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绝对是虚荣的,面对来往行人的仰首凝睇,她是极度享受。 她也知道自己是美丽动人的,刻意穿上的一袭月白色裙服,衬托出她如仙的容貌,在她身后,有一名专门伺候她的秀气丫鬟,左右两侧还有两名杜慕羽的随侍,身前则有一桌丰盛的好酒好菜,此等排场可不输皇族贵女,但最抢眼的,仍属俊美无俦的杜慕羽在她身边,要她不吸引外人目光也难。 她心思翻转,神情温柔的在白玉杯里斟满酒递给杜慕羽,「爷。」 他接起酒杯,率性的仰头一口饮尽,放下白玉杯,嘴角一勾,「醇酒、美人,就缺动人乐音。弹首曲儿来听听。」 她微点螓首,一笑,「可以,但爷得先给甜头。」 「爷可以以身相许。」他笑得邪魅,厚实的大掌托起她的脸蛋。 她娇笑着推掉他放在下颚的手,「爷真爱说笑,绮琴是个清倌呢。」 「那就一个吻。」他倾身再贴近。 「不行。」她笑着闪避他贴过来的唇。 「那我让你抱一下。」他再说。 她开玩笑的瞪了伸开双手的他,「爷怎么只想占绮琴便宜。」 「此言差矣,爷为了疼惜你,可花了大把银两将醉仙楼全包下来,美人却连半点甜头也没给,心恁的狠。」 杜慕羽一张俊美的脸庞欺近,温热的气息吹拂,让绮琴脸儿娇红,几乎着迷忘我。 但只是几乎,她在烟花地看得太多,男人们总是先要一点甜头,再来就愈要愈多,一旦吃干抹净,就半点兴趣也无,尤其是皇亲贵胃、官家少爷更是这副德行。 所以并非她拿乔,而是她深知愈吃不到,白花花的银两才拿得愈多的道理。 杜慕羽也看出她并未动摇,这也是他能跟她耗上数月的原因,他叹息一声,又邪邪一笑,「好吧,美人想要什么甜头,才愿意奏上一曲?」 绮琴娇笑一声,煞有其事的侧着头想了一想,蓦地,街上一个娇小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事实上,四周被那名看来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吸引的人还不少。 一来她穿的服饰极为特别,一袭粉白斜襟衬衣的裙服,外加了褙子,在袖口及裙边还镶着金底的彩绘绸缎,她脖颈上戴了五颜六色的长长珠链,相对缤纷,而一把雕花刻兽、镶崁珠宝的小刀则以银链系着,吊挂在细小蛮腰上,看上一眼,就知她是个外地人,二来,她有一张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的精致脸庞。 小小鹅蛋脸上,眉儿弯弯,但眉宇间有一抹女子少见的飒爽英气,一双圆亮大眼极为灵活,随着她东看西看时,骨碌碌的转呀转,再加上鼻子秀气挺翘,粉唇润泽,即使是脂粉未施,仍相当动人。 此外,她的一头长发也编成一根根细长发辫,头上的发饰唯有一只蝶形银饰,随着她漫步走动间,蝴蝶双翅还上下晃动,就像在空中飞舞一般。 但让绮琴不高兴的是,不少百姓抬头望向她时,那名小姑娘也好奇的跟着抬头看来,两人的目光还短暂对上,但小姑娘眼中不见惊艳,甚至还出现无聊神态。 「杜爷,我想要……」她娇滴滴的贴近杜慕羽的耳畔,软软的吐了几个字。 杜慕羽勾起嘴角一笑,目光先落在下方那名异族姑娘头上的发饰后,再回头,朝他的两名随侍勾勾手。 丁华跟李智咽下心中的叹息,踏着沉重的步伐上前。 他们的主子与两年前一比是南辕北辙,现在的主子不正不经,更无所不用其极的弄臭自己的声名,堕落得很彻底,虽然主子总说他有他的用意,但他们真的不懂。 在听到主子交代的事情之后,两人的心更是一沉,但也只能无奈应声,「是。」 两人随即转往楼下,步出醉仙楼,追上并拦住那名穿着异族服饰的俏姑娘。 三人交谈一会儿,小姑娘甚至还抬头看了二楼楼台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之后就继续跟两名随侍交谈。 杜慕羽跟绮琴也在关注三人之间的互动,却见小姑娘不时的挥手摇头。 绮琴垂下眼睫,微微叹息,「看来那姑娘不愿意割爱。」 「不急,爷亲自出马。」杜慕羽信心十足的起身下楼,但他步出酒楼大门时,那名姑娘已要离去,他的笨随侍还一副手足无措样,不知该不该上前挡路。 「姑娘请止步。」他快步走上前。 两个随侍一见主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先退下,但不意外的,他们的行为已吸引更多路人驻足围观。 蓝千蝶看着眼前这个龙眉凤目的男人,再抬头看向楼台,那名上身浑圆快露出半球的波涛美人已俏盈盈的起身,倚栏看戏。 「我的美人看上姑娘头上的蝴蝶银饰,想请姑娘开个价。」杜慕羽开门见山的道,只是他没想到近距离一看,这异族美人还真是迷人。 蓝千蝶不悦的抬高下巴,「本姑娘不卖,你的人,」她还刻意的瞟了一旁两名高大的随侍一眼,「已经占据我太多时间了。」 「那是我的错,只是既然姑娘的时间宝贵,那就请姑娘开个割爱价,我绝无二话。」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我就不愿割爱,你烦不烦啊。」 见她越过自己要走人,他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挡路,双手一拱,「君子有成人之美。」 「你想讨好女人,我就得当君子?笑话,你是谁?我认识你吗?」蓝千蝶一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哇!好呛辣。」围观的民众低低的议论声陡起。 杜慕羽倒也没生气,勾起嘴角一笑,看向自己的两名随侍,「你们没介给我是谁?」 丁华跟李智拚命点头。 蓝千蝶受不了的一翻白眼,他们刚刚的确是叽叽喳喳的说了眼前这长得人模人样的男人出身自官宦世家,是什么一品文官的杜家旁支嫡子,曾祖父还曾为相,父亲也是大官一枚,巴啦巴啦的,但,那又如何? 「我眼下看到的只是一个为了讨女人欢心的纨裤子弟,不知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做啥?」她就是很不屑。 「小姑娘说话恁呛,如此不通人情,很容易惹祸上身哦。」杜慕羽仍面带微笑。 「你在威胁我?」她皮笑肉不笑。 「不是,事实上,姑娘呛辣可人,」他再靠近一步,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她,「人长得美,身材也好,不如一起上酒楼喝杯酒,大家当个朋友。」 「甭了,我对嘻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男人没兴趣,对那种看上别人拥有的东西就想占为己有的肤浅贪婪女更没兴趣。」她拒绝得很彻底。 第二章 「哇!」围观民众忍不住惊呼,她批评得很狠啊。 杜慕羽黑眸微微一凛。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有,好狗不挡路。」蓝千蝶愈说愈火,她到京城已经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才有空闲上上街,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会一连冒出这几个讨厌的家伙来。 她再次要越过男子走人,没想到他的身形突然一晃,她腰间瞬间一紧,她一怔,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他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脸,下一瞬,他的唇竟然封住她的唇 她震惊的瞪着他,该死的色胚,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 周围百姓们看着这对俊男美女的亲热画面,虽然觉得有违善良风俗,但不得不承认还挺赏心悦目的。不过,他们眼中也有更多的不以为然,这杜慕羽当街调戏外地姑娘,是嫌名声还不够臭吗? 居高临下的绮琴看着这一幕,俏脸微微绷紧,粉唇上的笑容也已消失。 杜慕羽则觉得他眼前的姑娘有趣极了,她被他偷了香,并没有马上推开他,而是瞪大眼怒视自己? 「你真可爱。」他稍稍离开她的唇,不由得笑开了嘴。 可爱?她双眼一眯,正准备开口咬人,他竟趁势探舌而入 她怔愕的瞪着他那双饱含着魅惑的黑眸,他调皮的舌还亲密的舔吮她的舌。 是可忍,孰不可忍,胸口火气瞬间狂烧,她朝他击出一掌,明明就要打中了,他却适时闪开。 怎么可能是她太轻敌?她另一掌正要击出,他已笑咪咪的及时后退。 「小姑娘还会武功?但可能得再拜师习艺一番,因为爷不会武功,却……」他得意洋洋的高举手上的蝴蝶发饰。 蓝千蝶不敢相信他竟然在调戏她之余,还能顺势抢走她头上的发饰,而且他还不会武功 「我看啊,杜爷调戏女人的功力更强了,那小姑娘的掌势虎虎生风的,看来颇有一回事。」 「中看不中用啦,女人一看到他那张潘安脸就神魂颠倒的晕了,出的招都是虚招。」 一旁百姓们促狭的谈笑声全入了两人的耳,杜慕羽的薄唇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蓝千蝶则火冒三丈的再次出掌击向他,没想到他像只泥鳅似的闪过后,魅惑的唇又再次欺近她。 怎么可能她倒抽口凉气,急急闪躲,另一手要再探向他时,他的唇在眨眼间已贴近她的耳,她的后颈瞬间跟着发麻,随即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 该死!她的武功明明不弱,怎么可能会让这风流大少一再的占便宜?她略显狼狈的再往后一掠,总算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恼怒的用袖子抹抹红唇,再用力擦擦颈子和耳朵,恶狠狠的瞪着他。 杜慕羽看来仍是神定气闲,目光还带着眷恋的看着她唇形姣好的樱唇。 死淫贼!她想上前再攻时却犹豫了,他似乎没那么好应付,也难怪师父在她这趟下山前一再叮咛,京城不似南疆,三教九流汇集,卧虎藏龙,绝不能以貌取人,何况她长年与师父同住偏远山中,未曾独自闯荡江湖,师父更是再三嘱咐,一旦直觉不对,还是闪人为先。 但她算是人财两失啊!被他当众轻薄,发饰也被拿走,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摸摸鼻子走人? 蓝千蝶眸光一闪,手一伸,「罢了,本姑娘就当自己被疯狗咬了、被癞虾蟆抢了,自认倒霉,但那发饰还是得给钱。」她总得捞一点好处。 能把英挺俊美的杜慕羽说成疯狗、癞虾蟆,还不忘要钱,这小姑娘恁地特别啊,围观百姓个个一脸惊奇的看着她。 杜慕羽亦看她愈看愈有趣,弹弹手指,向同样看愣的丁华点个头,「钱。」 丁华立即回过神来,从怀里拿出一袋银两,快步上前交给呛美人。 蓝千蝶接过手掂了掂,满意后,「银货两讫。」她率性的转身就走,完全不在乎自己仍是众人的目光焦点,自然也不在乎被偷走的吻。 杜慕羽凝睇她洒脱的身影一会儿,才拿了战利品回到醉仙楼二楼楼台,撩袍在软榻坐下后,开口道:「美人儿全看到了。」 绮琴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口气带点娇怨,「爷太坏了,趁人家小姑娘措手不及时偷香得逞。」 「我的美人不赏吻,爷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他懒洋洋的笑道。 她娇嗔的瞪他一眼,但心里仍有怨啊,在这么多火山孝子中,杜慕羽的相貌最优秀,只要魅惑一笑,便是光芒万丈,让每个女人都目眩神迷,她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她并非没给过他暗示,甚至明示愿意从此跟了他,想要他收她为妾,但他却只是邪笑调戏,从未正面答覆。 在她陷入思绪间,杜慕羽已将银蝶发饰温柔的插入她发中,点了点头,连声赞叹,「美,美极了。」 「谢爷赏赐,爷先喝杯酒,绮琴替你演奏一首曲儿。」她笑容满面的为他斟满酒,再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白玉杯,缓缓啜饮。 绮琴回头向丫鬟点个头,丫鬟明白欠身,不久即将琴备妥。 她起身,步步生莲的走到琴前,缓缓坐下,一手按弦、一手拨动琴弦,悠扬的乐曲瞬间流泄而出,再次吸引百姓们驻足欣赏。 琴艺是绮琴的骄傲,没有人知道她花了多少心力才练到余音绕梁的精湛琴音,一如这段日子以来,没有人知道她得花多少心力才能压抑自己心弦的荡漾春水,制止对杜慕羽投怀送抱。 就像现在,杜慕羽一双凝睇的深邃黑眸就足以让她沉溺。 只是琴音撩人,但杜慕羽此刻脑海里想的人不是她,而是刚刚的那个小辣椒。 其实,寻花问柳的日子过得有点儿腻了,罕有人—尤其是女人敢给他脸色看,更甭提呛辣直言了,而且趁机劫色的吻,滋味特别迷人,可惜了,他应该再跟她多玩会儿,再让她离开的。 不过,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有心,还怕找不到她来增添生活情趣吗? 他再次露出魅惑笑容,绮琴见状,误以为这个笑容来自于她的美丽,她笑得更是灿烂了。 但两人都没注意到,某个娇小身影在走到对面街角时,刻意回头,再仰望他们一眼后,露出一个神秘笑容。 哼!敢招惹本姑娘,那就慢慢「享受」吧! 大龙皇朝在当今皇上的统治下,还算政治清明,各行各业繁荣,只是在纸醉金迷的京城,皇亲高官与朝廷间仍有世代纠缠的争权夺利,而百姓们在忙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余,就爱嚼舌根,尤其是从高高云端跌下来的前户部侍郎杜慕羽。 这两年来,他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生活过得精采、话题不断,但近日却反常的鲜少看到他的身影。 「听说了吗?杜爷变得好安分,不仅没在花街柳巷出现,也没在京城里走动。」 「你消息旧了,杜爷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天了,倒是一个又一个大夫不时的进出他住的广千园。」 「我听说他得了怪病,好像是玩女人玩太凶,得脏病了。」 不管是大街小巷、茶楼、店家、饭馆,大家嘴里说的、耳里听的全都是杜慕羽的大小事。 「有人说他见不得人,俊脸溃烂。」 「何止,连身体都腐烂,第一美男的称号看来是要换人了。」 有人说得口沫横飞、有人听得瞠目结舌,茶余饭后,聊聊杜氏家族的恩怨情仇,谈其他嫡系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连上门关切的身影也不见。 就在众人议论长舌时,位于西街的广千园里,一名老大夫提着药箱面对老总管的关切询问仍是尴尬摇头,「厉总管,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大夫脚步匆匆的走人。 花木扶疏的庭园中,厉总管不知所措,十根肥肥的手指看了看,心里默数着京城里还有没有没上门替主子看病的大夫? 他叹了一声,看着正对着园里的垂花门,穿过它,就是一座精致院落,也是广千园的正中心,更是他家主子住的院落,但这几日,主子连这垂花门也走不出来。 院落里有三间正房及东西两间厢房,居中亭台楼阁、叠石荷池,右侧就是富丽堂皇的开放式厅堂连接的寝房及书房,偌大的室内,多是描金漆饰等昂贵家俱古董。 此时,杜慕羽躺卧在床榻上,不时的盗汗,一张俊俏的脸庞涨红又见汗水,他全身都不舒服,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身子沉重无力、头也重,一天内还会有四至五次的莫名剧痛发作,每次的痛楚历时约莫快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他才得以喘息。 第三章 只是,他一个天天在京城里走动的人,如今突然消失了,怎会无人议论?厉总管在他的询问下,仅是透露外传他得了怪病,没多传什么。 他不信,传言只会加油添醋,绝不会少,在广千园过了大半辈子的厉总管还是太善良了。 他嘲讽的勾起嘴笑,「怪病?还真是贴切,连大夫们也不识这病。」 虽然不相信外界的议论仅是怪病这么简单,但他现在也没心思大家是怎么想的,他只想痊癒,不再受这病痛折磨。 真是难为了六十岁的厉总管,城里能请的大夫他都请来了吧。 才想着,一个熟悉的重重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另一个脚步声,他微微一讶,厉总管还真是忠心耿耿,动作这么快,马上又为他再找来另一个大夫? 「爷……表少爷过来看你了。」厉总管因来回走动,微微吃力的喘着气,但他仍努力移动那略胖的高大身材。 「姜顺?」杜慕羽努力的欲撑起身子。 厉总管见状,马上过来要伺侯,方才大夫问诊,主子把下人都屏退了,如今他这大总管只得亲自服侍爷,无奈他脸圆、身体圆、双脚都肥的身体移动速度就是不敌年轻脚长的姜顺。 「表哥,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姜顺是个斯文俊逸的男人,举手投足皆见温润优雅,就连帮杜慕羽撑起身来那动作也见轻柔,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的人。 杜慕羽苦笑一声,此时厉总管搬来一把椅子放到床榻前,让姜顺坐下。 「甭提了。你怎么有空?你这样正派的人来找我,你爷爷会不开心的。」 姜顺无声的浅笑,「干么划分得如此清楚?我爷爷也是你外公啊!他的确很不开心,所以明知道你病几天了,仍到今日才让我过来。」 「何必让你爷爷不开心,你更不需要过来的。」杜慕羽无所谓的一笑。 姜顺的表情异常认真,「你明知道爷爷的不开心是因为你放弃了自己。」 厉总管站在一旁,这一听,也用力的点头,原本三层的肥下巴都变四层了。 杜慕羽瞟了老总管一眼,「你不必替表少爷泡壶茶来?」 「啊,是。」厉总管连忙回神的行礼,但又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姜顺。 「老总管不必忙了,先下去吧,我会好好念念你家主子的。」 厉总管眼睛一亮,「谢谢表少爷,谢谢表少爷。」他笑咪咪的连连弯腰行礼,不管主子那张不以为然的俊颜,开心的退下去。 没办法,愿意对主子说真话的人也只剩姜顺表少爷了,他可不想见到主子一直堕落下去。 「表弟要念我什么?我人生正美好,终日尽情于美人酒乡,何来放弃之说?」 话语乍歇,他的脸色陡地一变,该死,那股莫名的剧痛又来了。 姜顺见他神情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起身趋近,「表哥看来真的不太好。」 杜慕羽努力的挤出笑容,「你回去别这样跟你爷爷说。」 「可以,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他忍不住问,表哥跟爷爷曾经是最亲密的祖孙,现在却是连见个面都不愿意。 杜慕羽忍着痛,耸耸肩,「是我把他给气病的,你还希望我去看他?你真不孝。」他仍挤着笑容说,但下一瞬,俊脸又是一阵青白,痛啊!这该死的怪病,痛得他都想呻吟了。 「怎么是你气病的?爷爷是多年的老毛病,始终难以根治,就连他隐世的奇医老友当年也无法替他治愈完全。」姜顺摇摇头,说了句公道话。 杜慕羽也知道,他曾经比姜顺更贴近外公的生活,但这两年来,他努力的让自己在体力与心思都在极度的玩乐中消耗殆尽,让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力去思考,除了找到「那个人」之外……想到这里,他敛下眼眸。 姜顺也想到表哥这两年的自甘堕落,但他多次劝告鼓舞也没用。 而现在,他身子不适,更不是谈振作的时候,「对了,奇医这几年为爷爷的病研究了特殊草药配合针灸疗法,派了他的徒弟赴京来治疗爷爷的长年顽疾,才月余就见疗效,我现在就回去请她过来看看你的病。」他说完就要走。 杜慕羽拉住他的手臂,「不用了。」 「表哥这样下去不行,我来时巧遇胡大夫,他是老御医,竟直言从未看过你这样的病症,他连写张药单都不知该如何下笔呢。」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的,何必麻烦。」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如果就这么走了,也许还是种解脱。 姜顺听出表哥话中的苦涩,曾经他那么的意气风发,却冷不防的被推入万丈深渊,将心比心,表哥的沮丧与消极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马上去将她带来。」他还是很坚持。 杜慕羽抿抿唇,看着表弟步出寝房后,他再深吸一口气,想移动双脚下床,无奈全身无力,他咬咬牙,再深吸一口气,鼓足气的对外喊人,「丁华、李智!」 在门外随侍的两人立即快步进来,就连厉总管也主动移动胖胖身躯跑进来,嘴里还在啐念,「表少爷不用走那么快啊,找奇医徒弟有用吗?」他语气里多有遗憾,怎么不多念念他家主子再去嘛。 杜慕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这老总管没事做?老在我这里打转!」 他用力点点头,咧嘴笑,「最近除了替主子找大夫之外,是没啥事可做,广千园没姑娘、没那些酒肉朋友,从门庭若市到无人上门,是轻松许多,」他畅所欲言到发现主子的黑眸愈来愈黯黑,他才惊觉自己越矩了,忍不住额冒冷汗,干咳两声,「咳、咳,奴才下去了。」他连忙行礼走人。 丁华跟李智很佩服厉总管的胆量,虽然那是他偶尔少根筋才会出现的胆识,但''他们可没忘记两年前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冷峻霸气而邪魅,当然,他自负也骄傲,直至被最亲近的堂哥背叛,才自暴自弃成了浪荡子。 杜慕羽看着厉总管肥胖的身子迅速的奔出房门外,眼睛闪过一丝嘲弄,原来每个人都有潜能嘛,就像一直在他面前装懦弱、装傻的堂哥杜政中。 两个随侍静静的站立在一旁,也看到他那阴沉不定的冷酷黑眸,而主子的这种眼神只有在想到杜政中时才会出现。 唉,主子就是一直陷在被杜政中背叛的阴影里,才始终振作不起来。 「我想坐得更挺些。」杜慕羽突然开口,半坐半卧的,并不舒服。 两人立即上前服侍主子坐挺些,再将枕头塞在他身后,接着退到一边。 两人也都注意到主子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神态了。 「我外公还好吧?」杜慕羽问,虽然刚刚姜顺提到奇医的徒弟治疗已有疗效,但他还是想再确定。 「主子明明很关心老将军,刚刚怎么不亲口多问问表少爷?」或许是主子的问题出乎意料,丁华脱口而出,问得很直白。 杜慕羽挑眉一笑,「看来是爷的问题?这广千园里,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也不像奴才了。」 「呃,没有,是奴才不对,请爷恕罪。」丁华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急急的拱手行礼。 「爷,丁华不是有心的。」李智也急忙为同伴说话。 杜慕羽挥挥手,「行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呃,老将军就是腰疼的老毛病,仍断不了根……」 其实广千园跟将军府只隔了约三条街远,两边的奴仆也都熟识彼此,每日上街采买日用品等物时,若是遇上了,长舌一番总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老将军对主子的事更是关切,在主子被皇上停官罢职后、行迹日渐放荡,他还多次上门斥责怒骂,可惜主子依然沉溺在温柔乡里,为此老将军的态度还由硬转软,出言劝勉他回头是岸,无奈主子就是不思振作,让老将军气到再也不肯上门了。 杜慕羽听着两人说着外公的腰痛仍然时不时的泛疼,夜里难以入眠,瞳眸愈来愈深幽。 「还有,老将军虽然身体微恙,但还是吩咐将军府的奴才们,要是有遇到咱们广千园的人,得主动问问爷的状况,好回去禀报,但不能让爷知道他还在关心爷……」 丁华说到这,还挺心酸的,毕竟主子跟老将军曾经是全京城最叫人羡慕的一对祖孙,他跟很多人都希望老将军和主子能恢复深厚的祖孙情。 杜慕羽听到这里,心却闷闷的。 外公也真是的,他的事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继续花天酒地,城里城外的流言他就是不信?还是外公以为私下的他是不一样的? 第四章 但他如何不一样?他像只被折翼的飞鹰,再也无法在蓝天飞翔,他重重的辜负了外公的期待,还愚蠹至极的被最信任的堂哥给陷害。 瞧主子的表情愈来愈凝重,丁华蹙眉看向李智,怎么办?他似乎多嘴了。 但杜慕羽却是计较这些,因他愈来愈感到不舒服,「你们都出去吧。」 「是。」 「对了,派轿去请绮琴过来,说爷思念她了。」 两人面面相觑,外头盛传主子脸都烂了,虽然他们跟大夫们都极力否认这一点,但相信的人实在太多,这也是过去广千园狐朋狗友、莺莺燕燕来回走动频繁,近日却乏人问津的原因。 「可是外传主子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的怪病,所以……」丁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杜慕羽嗤笑一声,「多给她一些银票,她会来的。」 李智尴尬的摸着后脑杓,「爷忘了?两天前爷就要我们请过了,但绮琴姑娘以身体微恙,就怕传染给爷,让爷身上的怪病更加严重为由婉拒了。」 「两天前,那点微恙还好不了?」他嘲弄一笑,「是怕爷将怪病传染给她吧,无妨,去烟花柳巷找些要钱不要命的姑娘,只要愿意赚钱的人就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片刻功夫,广千园就来了近十名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痩,虽然姿色没有一些当家花魁来得娇美,但浓妆艳抹看起来也有几分风情。 她们自然也听到他身体微恙的事,可看他的两个随侍身体都好好的,京里多名大夫进到广千园替杜慕羽看病,这几日面相和身子也无起任何变化,她们又有何畏惧? 何况,若不是那些当家花魁怕沾染怪病,哪有她们近身这京城第一美男的机会。 每个女人都眼睛熠熠发亮的看着这寝房,举目所见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精品,但最吸睛的就数半坐半卧在床榻上的杜慕羽,那张俊俏脸蛋一如过往,何来毁容之说。 几个美人心花怒放的如蝶儿般扑身过去,能坐就坐、能拥就拥,有的按按杜慕羽的头、揉揉他的肩、槌槌他的臂、捏捏他的腿,几名舞妓再在他面前轻歌慢舞。 「好、好!」杜慕羽忍着身体的痛楚也要大声叫好,因为这才符合他苦中作乐的人生,他更要让外界知道,他过得很好、很享乐,一点也不悲哀。 丁华、李智见状相对无言。 两人一致看向也站在门外叹气,一张胖胖脸都挤成苦瓜脸的厉总管,只见他也摇头,能怎么办?他们就只是卑微的奴才啊。 【第二章】 丁华跟李智又被杜慕羽吩咐去办事,出门后不久,姜顺再次登府。 「呃……表、表少爷,您、您怎么又来了……不是,不是不能来,是这时候不宜、不方便啊。」 厉总管气喘吁吁的说着,一听到小厮通报姜顺带着奇医徒弟再度到访,他急急忙忙的移动胖嘟嘟的身躯来到大门口迎接,就是要阻止他进府,毕竟主子的这副浪荡模样哪能让表少爷看见?有些事念得刚刚好就好,若是念过头,两人吵起来,表少爷像老将军一样也不来广千府了,那要怎么办? 「何谓不宜、不方便?我是特意带大夫来给表哥看病的。」姜顺笑看着身边高度仅到他肩膀的小大夫。 厉总管的眼睛跟着他移动,接着瞪大眼,什么大夫?根本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还奇装异服,是个外地人,他困惑的上下打量也正好奇的看着广千园景色的美丽小姑娘。 「我跟表哥说好的,你忙你的,我们自己进去即可。」 厉总管听姜顺这一说,方才回神,就见姜顺跟好奇的小姑娘已经往内院走去,他急急的也追上去,一边喊着,「等等,怎么可以让表少爷自己走呢?」 他得赶一步去通风报信啊,无奈身子胖,有点年纪走不快,一行三人反而一下子就来到杜慕羽的寝房门前,站在门前,还听得到多名女子的嬉闹笑声由房内传来。 「呃……请两位等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厉总管那张圆圆的胖脸好尴尬,额际冒汗,就怕让两人看到不好的画面,但他心里不免嘀咕,主子一定要这么堕落吗? 姜顺看着厉总管急着向他们行礼、又急着转身要进房,动作之快双脚差点打结,他身子摇摇晃晃的,姜顺还想着要不要上前帮忙时,好在厉总管自己站稳了身子。 厉总管急急的敲门后就直接推门进去,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比他更快速的进房,厉总管再眨眼时,只见连姜顺也越过他身边进房了。 「我就想嘛,这么热闹,姜大哥,你表哥应该不需要大夫。」蓝千蝶突然一愣,再定眼一看,最后翻了个大白眼,「不会吧,他是你表哥?」 姜顺其实没有听到蓝千蝶的话,因他被眼前这景象给吓傻了。 偌大的寝房里,尤其是表哥躺卧的那张大床真的很拥挤,多名女子不是袒胸露背,就是薄纱裙服,她们不是贴着他的脸,就是以手爱抚,表哥衣着虽然还算完整,但已有两名女子早将小手滑入他衣服前襟,不知羞耻的东抚西摸的。 这画面很肉欲,更让他有一种踏进烟花楼的错觉。 虽然多回听闻表哥如何风花雪月,但总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他脸色难得一沉的喝道:「出去!」 蓝千蝶眨眨眼,这可是她来到京城多日以来,第一回看到这个好脾气的男人脸色难看。 那些莺莺燕燕对姜顺也是识得的,他排名在杜慕羽之后,是京城第二美男子,但从不进花楼,他身世显赫,是征战无数的姜泰安老将军的长孙,因对武学政事没兴趣,反而在商界闯出一片天,生意亦做到海外,日进斗金的他更是京城大多闺女眼中的最佳良人之选,因他温文尔雅,个性极好。 此刻,见他变了脸,十个美人儿也不敢逗留,匆匆忙忙的离开,临去前不免好奇的看了那一身奇装异服的小姑娘一眼。 「表哥一定要这样过生活吗?你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关心你的人?」姜顺一走近床榻,就难掩愤怒的质问,因为他看得出来表哥根本是在强撑着病体与女子们玩乐。 杜慕羽全身痛到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但一听到姜顺的声音,也隐约看到姜顺的脸庞,他勉强定了定心神,这才注意到那些美人儿全都不见了,「表弟怎么把我的美人儿们全赶走了?」 「赶得好,她们太碍眼了。」蓝千蝶说得直接,但真是冤家路窄,这色胚竟然是姜大哥的表哥。 杜慕羽对这一个抢了话的清脆嗓音似曾相识,他直觉的循声看去,再眨了眨眼、定了定眼瞧,也看清楚她那张带着鄙夷神态的俏脸儿,「是你!」 「你们认识?」姜顺倒是一脸讶异。 蓝千蝶干笑两声,「也不算,只是一面之缘罢了。」他的病还需要看吗?让这色胚得怪病的人就是她,是她在伸手向他要钱时,趁机洒了点毒在他身上,但…… 她挑起柳眉,「你们这对表兄弟,个性差异还真是大。」 姜顺是翩翩佳公子,温柔体贴、举止沉稳,让她打从心底对他有种信任感,就像童年时救她的大哥哥一样。 事实上,她这一趟下山,除了替师父的老友看病之外,她更希望能找到昔日的救命恩人,所以在遇见姜顺之后,她还真的打从心里希望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惜她看过他的手腕,并没有梅花印记。 杜慕羽在身体的痛楚趋缓后,他知道自己又能稍喘口气了,他微喘着气,要坐起身来,厉总管已经早一步的过来伺候,让他靠着床柱,还像个老奶妈似的替他将被几个女人拉扯开来的前襟整理好。 「好了,厉总管,下去吧,我表弟帮我找来一个小美人呢,快去备桌酒菜来。」他说着朝蓝千蝶魅惑一笑,她的皮肤雪白粉嫩,尤其那张曾品尝过的樱唇,像三月春樱,教人看了都忍不住的想再咬一口。 肆无忌惮的黑眸透露了他对她的兴趣,蓝千蝶眼微眯,这该死的淫徒,她下手使毒好像便宜了他。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厉总管,你先下去。」姜顺对表哥是真的生气了,他也看到他的眼神了。 厉总管嗅到火花,认真且用力的点点头,先行退下去。 「我也要走了。」蓝千蝶率性的挥挥手,她连一刻也不想留。 「千蝶。」姜顺不希望她走,连忙上前阻止。 第五章 「姜大哥要我走这一趟,是要我替他看病,」她没好气的瞪着仍色迷迷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但生死由命,何况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已在病榻中还要多名美人相伴,搞不好得的就是脏病。」 「噗……哈哈……」杜慕羽抚着下颚笑了出来,「表弟找来的大夫真是厉害,隔空就能判断病症。」 姜顺额际微微发疼。 「我想请问大夫,若是嘴对嘴,会不会传染这种脏病?」杜慕羽神情莞尔。 她脸色一变,他竟还敢提?! 杜慕羽笑意盈盈的黑眸,饶富兴味的紧紧盯住她冒火的圆眸。 「你们……」姜顺也察觉到两人之间有着不寻常的火花,看来她所谓的「一面之缘」还另有故事。 「我真的要走了。」 蓝千蝶气呼呼的转身就要离去,但姜顺再次拦阻,「千蝶,你人都来了,就帮他看看吧,虽然你跟我表哥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 「是我得罪她,但也是她美得引人犯罪。」杜慕羽还在说风凉话。 姜顺忍不住瞪他一眼,再对着蓝千蝶道:「我表哥可能对你多有得罪,但他一直是我爷爷的心头肉,他老人家很担心他的病,你就帮帮忙吧。」 连老将军都抬出来了……也是,那个啰哩啰唆的老人家一听到姜大哥要带她来给他外孙看病,竟然破天荒的不再啰唆,她若是没帮忙看病就走人,回去之后老将军会不会一状又告到师父那里去?那她日子不就难过了?行医者不得分善恶啊…… 可恶,好吧,随便把把脉、糊弄糊弄,反正毒是她下的,这色胚死不了,顶多是受点折腾,最多痛个月余,毒性就会自行散去,他又能沉醉在美人乡。 杜千蝶握紧手上的诊箱,走到床缘坐下,将药箱摆到床边,粗鲁的一手扣住他的手臂,一手拉开他的衣袖,再翻开他的右手腕,下手把脉时不经意的低头一看,竟见到他手腕内侧有一痕迹。 她顿时倒抽口凉气,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的病很严重?」杜慕羽见她表情像是见到鬼似的,忍不住也眉头拢紧,他的脉象很糟? 「千蝶?」姜顺见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也不由得紧张的靠过来。 蓝千蝶吞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呐喊:不可能的! 杜慕羽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还呼吸沉重。」他深邃的黑眸里有着浓浓的困惑与些微的不安。 她的手颤抖的碰触着他的手腕,是梅花印! 杜慕羽蹙眉,她脸发白、额上还冒着冷汗,他的病有那么严重吗?还是她正为了那个吻在整他?嗯,这个可能性极大。 这么一想,他心情稍稍放松,饶有趣味的盯着她,「你是在把脉吗?怎么手在发抖?你的医术……不,还是你看病的方式原就与众不同?」 完全没听到他调侃的蓝千蝶犹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想到吊儿郎当的他竟是十年前救了她的温柔大哥哥?!她抬头瞪着他,她真的好难接受这个让她惊心的事实。 杜慕羽原本还能开玩笑,但瞧她一张小脸一下子又青又白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的心也慢慢的再度感到不安、纠结起来,「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我没救了,你可要据实以告。」 「你有什么愿望?」她的魂像在飘,喃喃的问着。 「愿望他忍不住蹙眉,「姑娘莫不是记仇,恶意骗我吧?」难道他真是无药可医,她才想问他有无遗愿?! 「我是认真的。」她突然激动的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如果有什么是他此生一定要做的事,她就替他完成,当做报恩,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好吧。」他煞有其事的思考一番,「那就把握最后良机,将京城的所有花魁找来广千园,纵情个三日三夜,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都要死了,他就让自己的名声臭到底。 他自始至终在乎的就只有一个「色」字?她冒火的明眸直瞪着他。 「怎么了?」他蹙眉。 她突然起身,从诊箱里拿出一个布包,在床上展开,就见大大小小的数十根银针。 「做什么?」杜慕羽浓眉一皱,但下一瞬他立刻大叫,「噢,痛!」 她手起手落,一根长长的银针直接往他手上某个穴道扎下去。 她瞪着他,咬牙道:「恭喜你,还这么有痛觉,代表不会死得那么快。」 他吐了口长气,等那股痛楚缓和后,黑眸闪着笑意,「所以是离死不远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干脆早死早超生。」 这么爱耍嘴皮?她的恩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恶了!他好意思说浪费时间,天知道她为了他浪费十年光阴! 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她怒火狂烧的再下了一针。 「噢!」这一针可真不是普通的疼,饶他是男儿汉,也禁不住的呻吟出声。 她绷着粉脸儿,手上的第三针再下、第四针……直至温热的水雾弥漫了视线,她才停止下针。 随着她下针的动作,杜慕羽身上的痛楚剧烈,他已痛到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了她一眼,他这被扎针的人都咬紧牙关没哭了,这小丫头是在哭啥? 「千蝶?你怎么哭了?」姜顺也愣了,她一下子就下了近三十针,快狠准的动作看得他眼花撩乱,只是她在哭什么? 她哭了吗?蓝千蝶急急的拭泪,真的,她落泪了,她却浑然不知,她是太难过了吧,她找了那么多年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一个声名狼藉、只热中女色的色胚! 杜慕羽脸色惨白,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呼呼呼……」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扎对针吗?别……趁机……报仇……」 正在气头上的她失去理智的连扎那几针,的确会折磨他到生不如死、呼吸困难。她收敛心神,连忙一一拔起银针,想了想,干脆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千蝶,我表哥说什么报仇?」姜顺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你们之间真的没事吗?」 「没事,只是他的脉象很紊乱。」事实上是她的心情很紊乱,她抬头看姜顺,「我得独处一下,好好思索该如何医治他的病。」她真的需要冷静,或者是发泄一下快要爆炸的情绪。 「表哥的书斋就在后面。」他指着她身后的走廊,连接的就是书斋,中间仅隔着一片珠帘。 「好,我过去想一下,任何人都别来打扰。」她丢下这句话后,即像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书斋,珠帘长长的珠坠因她的冲撞而哗啦啦的打在一起,还前后大幅度的摆动着。 她这样落荒而逃……不,看起来更像是后面有鬼在追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姜顺都看傻了。 对蓝千蝶而言,杜慕羽就是她的恩人一事,真的比见鬼还可怕! 偌大的书斋里,她全身因太过激动而发抖,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气、是怨,还是恨了,只知道她被这些堆栈的情绪逼迫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双脚发软的在书桌前的黑檀木椅上坐下,瞪着书架上满满的书,逼自己吸气、吐气,努力冷静下来。 她抑住紊乱的思绪,让自己回到十年前的那一日,她在大哥哥的背上昏厥,再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她身上的伤口也做了处理,但是却不见大哥哥。 她开口问师父,「救我的那个大哥哥呢?」 「他离开了。」六旬的师父坐在木桌前低头翻看医书,头也不抬的回答着。 「离开?他不是被小梅咬了?」她看了看四周,看到小梅仍乖乖的待在她为它布置在墙角的干草堆里。 「师父让他及时服了解毒丸,并无大碍,只是他的手腕已留下一朵梅花印。」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儿呀?」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千蝶想做什么?」师父终于抬头看她。 「报恩。」她说得坚定。 「是吗?」师父笑了,笑得好贼,「好,等你好好的将师父这一身所学都学会了,师父就告诉你。」 当年的她才五岁,大多数的字都还没学会,但师父就要她硬背一本比一本还厚的医书,还要她认识繁多的各式药材,更讲解了一大堆药效,那些全是她就算努力听也听不懂的艰涩玩意儿。 她当然也可以像先前一样,天天带着小梅偷溜到外头去玩,而且非到天黑前,绝不回去,师父因为有很多事要忙,也就从来没空出门找她。 第六章 但为了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她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只能当个乖学生,师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当然,这十年来,她也曾经放弃过,因为学医已经够累了,师父还是个炼毒、解毒的高手,他所说的「一身所学」也包括这两样功夫,她觉得好累、好烦,好像永远都学不完,所以她也曾经赖皮、曾经哭着说要放弃,也曾经旁敲侧击的想得到恩人的一丁点身世背景资料,但师父的嘴如蚌贝,什么也不肯透露。 所以她不得不认分,为了要再看到大哥哥一面,为了报恩,有多少个夜晚她在炽烈的炼药炉旁挥汗如雨,为了顾炼药丹的火候,三天三夜不曾阖眼,更甭提为了将那些难死人不偿命的古今药书倒背如流到师父的要求,她不知抄写了上千上万遍,还有到寒冽刺骨的雪山上采取师父要的雪莲,失温到差点没了小命……另有很多很多苦不堪言的酸苦往事,但支撑着她、让她咬牙撑过来的,就是她可以见到恩人哥哥的代价,结果呢?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竟然为了这样的纨裤子弟刻苦耐劳了十年! 十年啊! 她气得眼前发黑、气得都要吐血了。 整整十年在学医理的「阴阳」、「虚实」、「气」跟「五行」,纠纠缠缠不间断的磨练,呜呜呜…… 「可恶、可恶、可恶!」蓝千蝶频频槌桌,握拳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槌疼了,但都没有她的心来得痛,难过的泪水更是频频的落下脸颊。 仅隔着一席珠帘,不仅姜顺,连才从外头回来的丁华跟李智,都能从珠帘缝隙看到她这怪异的行径,而丁华跟李智更从她身上的异服马上认出她就是几日前被主子轻薄的外地姑娘。 「怎么表少爷找来的大夫竟是她。」两人错愕的开口。 「你们也认识千蝶?」姜顺一脸好奇。 两人尴尬的交换了目光,真不知该不该说?但她是大夫,万一挟怨报复怎么辧?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姜顺这才明白表哥和蓝千蝶的互动为什么充满着火药味,这该怎么说?冤家路窄。 「可恶、可恶、可恶!」蓝千蝶还在书斋里槌桌咒骂,而且有愈来愈大声的趋势,桌上的文房四宝也因她槌桌的动作跳离桌面,且愈跳愈高,不消多久,毛笔架落地了。「连你们这些毛笔都欺负我,坏蛋,大坏蛋!」尖叫声伴随着槌桌声再度响起。 「让她来替主子治病恰当吗?」丁华心里很纠结,她虽然是大夫,但脾气不太好啊,会不会将主子医得更严重? 李智也点头,两人再看向珠帘后的蓝千蝶一眼,目光再回到床榻上的主子,不得不替主子担心。 「一码归一码,我相信她不至于会害人。」姜顺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些不安,他相信不是那个吻让蓝千蝶抓狂,应该是……要治好表哥的怪病真的很难吧? 不一会儿,蓝千蝶发泄完情绪后,带着一双肿得像核桃般的红眼睛,拨开珠帘走出来,她手上多了一张药单,李智和丁华一见到她,立即一脸愧疚的抱拳行礼,她只是摇头,当日又不是他们偷了香,愧疚从何而来。 「千蝶大夫,我家主子其实人不坏,他只是心情不好,才会做出跟本性不符的事来,请你别跟他计较。」一脸老实的丁华希望她医治主子时能手下留情。 「你可千万别让他受更多的苦,这几日来主子已经够难受了。」方面大耳、皮肤黝黑的李智同样冃露乞求。 吱!这色胚上辈子有烧好香吧,竟然还有两名这么忠心的随侍,还有她这个为了他习医十年的大笨蛋。 一想到这就生气,她火冒三丈的直视着两人,气呼呼的拍着胸腩,以瓮声瓮气的嗓音吼道:「我是大夫,知道什么帐能算,什么不能算!」 凶!恁是两个高大的男人也被她的气势震到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她怒气冲冲的看向也有些尴尬无措的姜顺,一把将那张墨汁未干的药单递给他,「你表哥的病一整个很麻烦,这帖药只是可以暂时控制而已,要根治还得让我回去想想。」 她实在太心寒了,要她将解药拿出来她办不到,虽然他的确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也是当街调戏她的色胚。 姜顺瞪着墨汁都晕染开的药单,眉头一皱,但也只能再小心翼翼的递给李智,一旁的丁华见状马上靠过去,两人忙着在药单上吹了乂吹。 「你们一个去抓药、一个顾好你家爷,我们先回府了。」姜顺吩咐着。 蓝千蝶看着姜顺徐声的交代两人后,就一脸神情复杂的定视着自己,瞬间,她知道他已知晓自己被轻薄的事了,一定是那两个长舌随侍告诉他的。 果然,他们一坐上马车,离开广千园后,姜顺立刻诚挚的道歉—— 「我为我表哥做的事向你道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冤有头、债有主,姜大哥这个歉意我不收。但是你放心,我不会乱医你表哥的。」她顿了一下,「你表哥叫什么名字?」她终于还是问了。 「杜慕羽。」 她坐直身子,伸手拉开窗子的帘子,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车,暗暗的吐气,以压抑内心的激动,为了这三个字,她走了十年的漫漫长路,也等了十年。 到底值不值…… 蓝千蝶心乱如麻,一回到黑瓦红墙的老将军府,就以累「想小憩为由,穿过庭院转往花木扶疏的客房而去。 姜顺知道爷爷心系表哥的病情,所以先往中院去看爷爷,没想到爷爷早已吩咐下人,他一回来就要火速通知,所以他才走到曲桥,爷爷已迎面快步走来。 「爷爷。」 高大粗犷的老将军姜泰安大手一拉,拖着孙子就往蓝千蝶的客房步去,也不管孙子在身后说了她想休息一事,便像一阵风似的,脚步未歇的穿过回廊、门堂、院落,直至雅致的客房门前,举手敲门,也不等里头的人响应,就直接推开门进房。 「爷爷,她可能在休息。」姜顺几乎是被爷爷拖着跑,也没机会阻止爷爷的莽撞。 「没有,她在喝茶呢!」姜泰安得意的咧开嘴笑着,一手指着坐在桌前闷闷在喝茶的蓝千蝶,他大步走进屋里,劈头就问:「小丫头去看我那外孙的病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好好给老头子说一说。」 蓝千蝶死死的瞪着满头花白的姜泰安,觉得自己真的笨死了!她在心里放声尖叫。 她跟师父住的南疆山上少有人烟,虽然也曾有一些陌生人士前去探访,但都来去匆匆,只停留一盏茶的时间,在这些人当中,她从来没见过有十几岁的男孩,而唯一会让师父叨叨念念的,就是眼前这个童心未泯的老将军,只是她根本没想过只有他才有可能会带个孩子去找师父叙旧。 她当年总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大哥哥可能是住在方圆百里的百姓人家,但他穿的服饰不似南疆人,她还曾跑到热闹的山间小镇,因那里有许多来做生意的外地人,可是不管她怎么问,都没人看过大哥哥,她却从来没料到,他可能是这老头子的孙子,可恶,只能怨她当时年纪小,没想太多…… 「噢!」她痛呼一声。 冷不防的疼痛,原来是姜泰安伸手指弹她的眉心。 「痛死了!」她捣着马上红肿的额头,杏眼圆睁的瞪着他,「干什么?姜爷爷!」 「爷爷。」姜顺坐在一旁也好无言,爷爷虽然年事已高,但老是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且从不认老,这会儿穿的是一身亮紫绸缎袍服,毫不在乎自己已有一头白发及白胡须。 「怎样?问她问题她不答,还一副想将我五马分尸的表情,是想死啊!」 蓝千蝶还是恨恨的瞪着他,她气他啊,在过去几年,他曾经几度到过南疆找她师父叙旧,但他怎么从来不提杜慕羽被小梅咬到的事?他要是长舌点,她就不用受苦那么多年了,真是该长舌的时候不长舌。 「还瞪?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老头杀了你的爹还是你的娘呢!」姜泰安倾身向前看她,片刻后,摇摇头的瞪着她眼里的怒火,「你从小就是没人要的小娃儿,奇医那怪老头捡了你时,我还以为他要拿你来炼什么生死丹药呢,没想到却将你养得这么大,还没少嘴巴、少块肉或少只眼的。」 她抿紧了唇,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气话,干脆为自己斟杯茶一口饮尽,再继续瞪着姜泰安。 第七章 「失常,她失常啊,孙子,你看,她还是恶狠狠的瞪着我,而非像她初来将军府的这段日子,只要一听到我聊起她的身世,她就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姜泰安用手肘顶顶孙子,还扬扬下巴暗示他附和。 姜顺正要开口,蓝千蝶便已经忍不住的说:「我没失常,只是姜爷爷同样的话到底要重复几次?记忆真的那么不好吗?需要我开药给姜爷爷吃吗?」 「我是你师父的老友,他身边就只有你这个女娃儿,我得趁机替他帮你复习啊,免得你忘了他的养育之恩。做人啊,受人点滴就该涌泉以报……」 「好,可以了。」蓝千蝶投降了,这老头没听到她的回答,会碎念个没完,「我师父想要一个传人,他又懒得到外面找,刚好,有我这娃儿自投罗网,随便让人丢在森林里被他捡到,师父就随便养了,他说我若能随便长大还好好的活着,就当他的传人;若是死了,就代表老天爷不要他有传人。此事不必姜爷爷复习,师父碎念到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行了吗?」 姜顺叹息,爷爷虽然是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但绝不严厉,也不谈纪律惩戒,他比较像在天空翱翔的大漠黑鹰,擅长带几十名精兵突击敌营,他心思灵活、武功高强,却童心未泯,与隐居遁世的江湖奇医更有着深厚的情谊。 而两人的结识是不打不相识,爷爷在一次战事中受伤逃难时,巧遇采药的奇医,一个硬要医,一个不给医,个性都很幼稚和倔强,没想到却一打即合,就这么成为好朋友。 「什么叫行了吗?我是年纪大了点,可记忆没衰退,反而是现下年轻人以为自己都是天生天养的,老忘父母恩,我天天盯着你问,是在加强你的记忆,懂吗?」 姜泰安也气呼呼的。 这话影射到姜顺的父母,但姜顺聪明的没接话,养尊处优的爹娘对爷爷的确少有关心,甚至因为向往江南美景,三年前南下定居,从此对爷爷不再闻问,反倒是他,欣赏爷爷的率性,在忙碌生意之余,不忘关切。 老将军身体硬朗,火气也大,就这段日子的唇枪舌剑,蓝千蝶知道跟他争执只是会让自己愈来愈冒火而已,她抿唇,「好,我的记忆复习好了,现在换复习姜爷爷的。」 「我的?」 「对,我想知道杜慕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他从以前到现在就一直是个喜欢软玉温香的大色鬼吗?」她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化那么大? 「杜慕羽是大色鬼?」姜泰安想了想,抚着髯须点头,「嗯……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好,仕途不顺。」 「就这样?」她瞪大眼。 「还不够短?」他也瞪大眼。 她气得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早知同类相聚,能跟师父那怪胎当好友的又怎么会让人喜欢?! 「爷爷!」姜顺也知道自己的爷爷一旦执拗起来,会有多难缠。 「怎么?」姜泰安吹胡子瞪眼的拉开嗓门哇哇大叫,「是我刻意为难这女娃儿吗?你瞧瞧她,她的态度算好吗?一副我欠了她几千几百万两的样子!」 十年前一个善良温柔的大哥哥,怎么现在却会变成讨人厌的纨裤子弟?他当人家外公的是怎么照顾的?都没在教吗?她充满怨慰的怒火死死的瞪着他。 姜顺看着两人大眼瞪大眼,良久,他咽下到口的叹息,正要开口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走进来的是负责送膳的丫鬟,她没想到会在客房里见到老将军跟姜少爷,急忙要弯身行礼,但手上端着膳食的大托盘因为这一弯,眼看着全都往前倾斜要倒了,这时,忽然一个娇小身影迅速窜出,一手端起托盘并稳住丫鬟的身子,及时救了那些饭菜。 「谢谢蓝大夫。」丫鬟连忙感谢。 「哼,奇医养的怪丫头,连吃饭也要一个人窝在房里吃。」姜泰安就是不屑。 「我不知道你还会功夫!」姜顺倒是很吃惊。 「三脚猫功夫,跟你爷爷比差多了。」姜泰安拍拍胸口,跩得很。 这点,蓝千羽还真的不敢反驳,因为连师父都说,若非初次跟姜爷爷遇见时,姜爷爷深受重伤,两人才能打个三天三夜,要不可能姜爷爷出一掌,他就得去投胎了,可见姜爷爷的武功深不可测。 「千蝶,你若是不介意,我们就一起用膳,我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姜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或许是商人的直觉,他觉得蓝千蝶对表哥是有兴趣的,但这兴趣是出自于大夫对病人的关注,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章】 蓝天下,亭台内,就着一桌午膳,姜顺将发生在表哥杜慕羽身上的事,大约简述了一遍。 杜氏家族的嫡支长子杜政中跟旁支长子杜慕羽都是才貌双全,只是论能力、外貌,杜慕羽皆比杜政中更胜一筹,这也是杜政中那一房人,在杜慕羽于姜泰安征战时期担任策略谋士而建立大功后,努力与杜慕羽交好的主因。 他们想借助杜慕羽的能力搭上太子这条线,而事情的发展也一如期望,两人逐渐为太子重用,只是嫡支担心旁支的发展凌驾嫡支之上,未来恐得受制于旁支,所以当爆发出杜慕羽有谋反意图时,他们借故趁机过河拆桥,自此太子不再重用杜慕羽,而他也因此事一蹶不振…… 「你竟说得那么客气?」姜泰安早就听到一肚子火了,气得猛扒饭入口,才能不开口打岔,但这会儿,他真的听不下去了,槌桌「砰」的一声,坚硬的大理石桌立即出现一个深陷的槌印。 哇!好惊人的劲力,蓝千蝶咋舌,一边咀嚼口中的红烧肉,一边看着气呼呼的姜泰安。 「根本就是两年前你表哥被他那个嫡支的族兄陷害,挖了个坑,让你那个笨表哥往下跳,你以为他为什么放弃自己?因为他发现自己笨死了!掏心掏肺的,到头来却遭人开棺鞭尸!」 「爷爷,皇上派人深入调查,事实并不如爷爷所指控的,那事与嫡支无关。」 姜顺试着跟他讲理,他的一碗饭连半口都还没吃呢。 「那足皇上被太子蒙蔽了,不然怎么一块替太子做事的人,一个有事,一个没事?你说啊!」姜泰安一连哼哼了好几声,气呼呼的「砰砰砰」猛槌桌,一次又一次的槌得大理石桌出现许多碎裂的痕迹。 「爷爷,你别这样,这样怎么吃饭?」姜顺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这桌子都要毁了。 咋舌过后的蓝千蝶一脸如常的继续夹菜吃,看着一旁的姜顺还在跟他爷爷讲理劝慰,她很想跟他说,跟老人家争辩是最笨的,这是她的经验谈,尤其是那种有某种个性特质的老人家,她那个行径惊世骇俗的师父跟老将军还挺像的。 不过,发生在杜慕羽身上的事的确透着诡异,谋反是逆君大罪,怎么只是罢官去职?看来太子应当也脱不了关系,皇上才下不了重手。 「慕羽心高气傲,被最亲近的人设计,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连我这老头都无法释怀,更何况是那孩子。」姜泰安连珠炮的说了一大串,他就是很在意。 「杜慕羽的爹娘呢?对他的改变没有异议?」她问得直接。 「你说到这个,老头子更生气,当年我就是不想将女儿嫁给慕羽他爹,那个男人太听他爹娘的话,没胆识、没个性,但我那凶婆娘允了,结果……不说了、不说了!」姜泰安脸色一变,突然气呼呼的再次拍桌,接着起身走人。 这一次,大理石的边角终于再也撑不住的碎裂落地,几盘菜也跟着落下,一片狼藉。 「我吃饱了。」蓝千蝶放下碗筷。 姜顺诧异的瞪向她,哇,她碗底都见天了,还有些灰沙呢,「这样你也能吃?」灰沙配饭怎么吃?他完全没胃口。 「习医时,在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停着的死尸内脏堆旁都得吃了,这算什么。」说到这点,她忍不住眼神一黯,对杜慕羽的恨意就更深了。 不过,想到刚刚的情景,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已不见身影的姜泰安,「我是踩到姜爷爷的哪个死穴?」 他苦笑,「凶婆娘是我奶奶,我爷爷非常爱她,但她已经逝世多年了。」 她蹙眉,「病死的?」 他点头,「我姑姑生表哥时难产走了,奶奶很自责,抑郁寡欢没多久也生病走了,杜家很快就替姑丈娶妻,两年后又纳妾,陆续生下孩子,」这些事,其实都是爷爷后来告诉他的,「爷爷很心疼表哥少了娘疼,又气姑丈的懦弱,所以仗着自己是皇上倚重的大将军,硬是将表哥带在身边,就连打仗也带去。」 第八章 「杜家没意见?」 「有,毕竟是男丁,又是旁支的嫡长子,但爷爷很霸气,曾经战鼓甚急,他不改顽童个性,直言没带表哥同行他也不去打仗,」说来,他是佩服爷爷的胆识与固执的,「爷爷骁勇善战,带领的那十多名菁英更是边疆战事能每战皆捷的最大主因,皇上不得不对杜家施压,让表哥同行。」 她能理解,对皇上而言,国家战事为首要,最多不过是牺牲个孩子而已,只是……她皱起柳眉,「姜爷爷不担心你表哥会受战事波及,危及生命?」 「爷爷说生死有命,若真的走了,表哥的娘跟奶奶也会在天上接他,而他一旦打完仗,要是没死,也会拿刀自刎,亲自去向妻女谢罪。」 这一席话看似洒脱,但其实沉重无比,蓝千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难怪老将军的老毛病始终无法根治,因为心病根本无药可医。 「姜爷爷话说得洒脱,但心里肯定非常纠结,他比你奶奶更自责,没有霸道的阻止那桩婚事,女儿走了,连最心爱的妻子也走了,还让外孙成了没娘疼、没爹爱的娃儿。」 「这的确是爷爷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痛。」他认同她的话。 她点点头,「所以姜爷爷的陈年腰痛,并不完全是曾经受过重伤的外因引起而已,应当还有血流滞塞而产生的疼痛感,由心绪影响到身体,从旧伤反应。」 「你小小年纪,医身也思心,姜顺对你真是佩服。」他说得真诚。 她粉脸儿有点羞红,「没有、没有,学医时,师父就说了,厘清患者疾症不能单看身体反应的病症,还得深知病人的内心。」 「不过,如你所言,爷爷的病要根治简直成了奢想,可怜他老人家夜夜总让腰疼扰眠,有时只能坐着睡。」他愈说脸色愈沉重。 「既知来龙去脉,也并非无法根治。」她反倒有信心。 「是吗?」 「对,至少先尽人事,才能听天命。」 看来问题的症结出在杜慕羽身上,而她又欠杜慕羽一个救命恩情,如果她能将他拉回正途,让这对祖孙恢复以往的亲情,老将军的自责亦能少一些,而那缠人的腰痛在少了心闷气瘀的状态下,至少也能减缓几分痛楚。 「眼下有件事,有劳姜大哥替我安排。」她顿了一下,再看着他一笑,「但不急,你先吃饭,别浪费食物。」 姜顺一愣,怔怔的看着被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饭菜,无言。 翌日,蓝千蝶带着简单的包袱,在姜顺的陪同下,再次乘坐马车来到广千园。 虽然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但姜顺仍尊重她的意见,将她的决定告知表哥。 「千蝶认为表哥的病得花时间治疗,她愿意住进来,另外,她要自己决定房间,所以她刚刚已硬拉着厉总管要他带她去广千园里的厢房转一转。」 寝房里,姜顺坐在床前的椅凳上,看着躺卧在床榻上,神情仍显苍白的表哥。 「她还真是不客气,当这里是她家,这事应该由我这个主人决定。」杜慕羽说着说着,又笑着摇头,再看看空了大半的床榻,「这里就很适合了,这张床一人睡太大了。」 「要是由你表哥决定,应该是跟他同房,所以还是由我来决定,免得我心情不好,药下得太重,没医好他还让病情加重,姜大哥也不乐见吧!」 姜顺的脑海浮现他们刚刚乘车过来时,蓝千蝶说过的话,他不能不惊讶,看来她医术高明,看穿他人心思的能力也很强。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表哥,「你当街轻薄千蝶一事我已知情,千蝶住进广千园里是为了治疗表哥的怪病,请表哥尊重她,也别刻意说些让她发火的话。」 杜慕羽摇摇头,「表弟太认真了,你以为我说跟我同房,她就会点头?才偷个吻,她就一掌又一掌的劈来,若真同床共眠,她不拿刀砍了我?」 姜顺闻言忍不住笑了,她的确很有个性。 「不过,她住我这里,那你爷爷的病呢?」说到底,他还是很在乎那一个从小就将他带在身边的外公。 姜顺微微一笑,「她写了药方,直言只要照药单服药定能慢慢转好,不过,你我都清楚爷爷的旧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医治得了的。」 「庸医!」杜慕羽不悦的丢了句话。 「表哥,你这话千万别当着千蝶的面说,你总不希望她火冒三丈的走人吧。」 「要不是全京城的大夫都找来了,对我这身怪病无计可施,我才不寄望她呢。」 「请表哥切记自重人重,她性子直率,是个很真的姑娘。」看表哥露出饶富兴味的表情,他忍不住相劝,「我是在提醒表哥,别特意招惹她,免得她「回报」表哥。」他这不是空话,而是示警,虽然她才看爷爷的病月余,但爷爷的药材时有变化,有时连飘散在空气中的苦味都让他想吐了,她却一脸得意,还提醒爷爷说这帖药的药效是让爷爷可以安静点,养心用的。 事实证明,极有效,爷爷捂着鼻子也很难说话,因为爷爷老碎念她的药又苦又难吃,到底能不能信任,还是她拿他来练习三脚猫医术……一再而再的质疑她的能力,让她气得跳脚,药也愈下愈奇怪。 杜慕羽当然听懂表弟的弦外之音,但听懂,并不代表他会当一个凡事大夫说了算的好病人。不过,此时坐久了,坐到身体也僵麻,他想移动一下位置,不料塞在腰边的枕头也因而移了位。 姜顺细心的起身,趋近将枕头放在他的腰际,让他坐得舒服些。「表哥总不愿意开口请人帮忙的性子真要改改。总之,一得空我就会过来看看表哥。」 杜慕羽握拳轻槌他的手臂一下,「行了,你生意做那么大,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一趟商旅都要耗上半个月或一个月的,不必把时间全耗在我这里。」 「这阵子为了你跟爷爷,我会留在城里。」他再度坐下。 「姜顺……」 「如果觉得我太辛苦,那就赶快振作起来,多去陪陪爷爷,我的生意虽然有爷爷这个大将军当靠山,但爷爷老了是事实,权势也弱了,一些权力大的官吏总是不忘从我这里要点好处。」 身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商,姜顺就像众官眼中的肥羊,能敲几笔就敲几笔,尤其是在杜慕羽被罢官之后,这情况更多。 杜慕羽黑眸瞬间一眯,「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了,你要帮我教训他们?虽然你也是我最大的合伙人,但民难与官斗,你现在只是民。」两人关系亲近,有些话不必拐弯抹角的说。 所以他得再为官?杜慕羽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也懒得去说他将闲置的银两丢给表弟去扩展他的绸缎生意,对一些事情,他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顺看着他凝重的俊颜,知道他会介意,至少还是件好事。 既然是亲情的背叛让他堕落,那他就要用亲情的温暖将表哥拉回正途,而开这一帖无形药方的人就是千蝶。 他再跟表哥叮咛了些话后,这才步出寝房,正巧蓝千蝶与厉总管也已绕了一圈回来。 「我表哥就麻烦你了,当然,若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请厉总管派人来找我。」 蓝千蝶点点头,随即与厉总管一前一后的走入杜慕羽的寝房,一见杜慕羽半坐卧在床榻上,仅着一袭白色中衣,看来精神很不错。 在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正在打量着她,她仍是一身异族的彩绣绸服,美得清新、美得很入他的眼,他充满兴味的问:「你真要住进来?」 他已经将沉重的思绪丢诸脑后,不是他不想,而是现在的他根本什么也不能做,想得多也只是让自己更恨自己的愚蠢而已。 「是,就在对门的厢房,你要是有任何状况,我要过来医治也方便些。」为了报恩,她其实也没太多选择。 「你确定?那里可是过去排队等着伺候爷的莺莺燕燕暂住的地方,方便我有需求时,可以呼之即来。」他魅惑的冲着她直笑,也一眼就看出她想挥拳揍他,她那气得牙痒痒的表情相当明显。 蓝千蝶是真的很想揍他,但她咬紧红唇努力的忍住了,只是只要想到为了他,自己被师父日积月累的操练及磨练,她就有一种好不值得的感觉。 但也因为她咬唇的动作,杜慕羽忆起她的唇有多么弹润诱人,他魅惑一笑,「其实我当众亲过你,你若是想要我负责什么,我是不介意的。」 第九章 「不必。」她说得斩钉截铁。 「我当着众人面前偷香,这可是毁了你的清誉。」他还不忘再次提醒。 一旁的厉总管很想翻白眼,主子说的是人话吗?轻薄姑娘家的事竟然还能说得气定神闲又理直气壮的。 蓝千蝶一脸的无动于衷,还很莫名的吐了一句话,「习医要懂人体,不管活的、死的,我都看了不少。」 杜慕羽很有兴趣的挑高眉头。 「一个大夫若是看了男的俊、女的美就意乱情迷,要如何医人?」她纯净的脸上有着超龄的成熟感,「活人、死尸、男女老少,我师父都有能力找到,活的人点了昏穴,让我触诊全身,死的人就拿来解剖,看看五脏六腑,再开头颅见脑髓,这是师父给我的训练。」 厉总管听得头皮发麻,彷佛眼前就见到那血淋淋的恐怖画面,他频咽口水,很想离开,但主子没开口,他没办法开溜。 她说得太严肃了,让杜慕羽无法认为她是在撒谎。 何况外公曾经说过,奇医的行事手法相当不合世俗,也因为专研医术才愈住愈偏僻,至人烟罕至的南疆山上,蓝千蝶跟着他习医,日子肯定非常辛苦。 但他相信她提及这些事,应另有含意。 「所以?」 她挑挑眉,粉唇轻扬,「所以一个再俊美的男人全身都剥光了,也跟普通男人一样,在我眼中甚至可以穿透表皮看到他的五脏六腑,」说到这,她眼中的鄙夷更深,「也就是说,就算几日前被你偷吻了,我看到的就是一个色脑、色胆、色心的大色胚,要我因为这样一个吻就迷失心神、为你所诱,你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得好!厉总管好想拍手叫好,在他看来,除了孙王府的孙茵茵小姐因心系姜顺少爷,不会对着俊伟不凡的主子流口水之外,其它不管是皇族千金还是小家碧玉,哪个不是在面对主子时,总是眼神迷蒙、脸红心跳的。 只不过,那也是在主子尚未被皇上罢官前的事,现在主子落难了,也只有烟花女环绕在身边。 杜慕羽直视着蓝千蝶,嘴角勾起笑意,这两年来,他沉醉美人乡,更清楚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么夺人心魂。 而表弟告诉他,蓝千蝶甫自南疆山上京来,瞧她那模样,应未识男欢女爱,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不识相,反而继续施展魅力。 「不是我自大,我会愈来愈看得起自己,纯粹是女人见到爷这张绝伦出色的俊脸时的反应所致。」 主子说得也对,很少女人不买主子的帐,如果主子刻意魅惑一笑,也是所向披靡的,厉总管又想点头了。 蓝千蝶看着杜慕羽,他也充满兴味的看着她,要知道有多少美人想要他的青睐,但她对他却无动于衷,男人天生的劣根性顿时被挑起,他要如何征服这个不染情欲也无识情欲的小美人可是一大挑战。 她看着他黑眸中饶富兴味的光芒,一副性趣高昂的色胚样,她忍住怒火,突然瞪向厉总管,「从今天开始,吩咐厨房,你家主子除了素菜、素果能吃外,禁鱼肉海鲜,当然,酒也不行。」 「呃……」厉总管尴尬的看向主子,这些日子主子虽然为怪病所苦,但在吃食''饮酒上也没改变或有节制,好像在向老天爷挑衅似的,主子痛归痛,还是要召妓、还是要酒池肉林的放荡度日。 杜慕羽的确是在自暴自弃,这样的生活很适合他,所以即使此刻身体又痛了起来,他仍忍着痛,不让外人看出端倪,俏皮的朝她眨眨眼,「我又不是要当和尚,可爱的大夫。」 「你的病就是需要当和尚,不然你满脑子情色,若吃得清淡还抑制不了你的色欲,我也只能开药让你当不了男人了。」她说得很直接。 哇!果然是大夫,虽然是个小女娃,但说起话来脸不红、气不喘!厉总管惊愕得张大嘴巴,但杜慕羽眼睛一扫过来,他马上伸手捣住嘴。 「我以为你是来治我这怪病的。」他挑眉问。 「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病,你的病由脑而生,得一并医一医,少点邪淫就会多生点正气。」她当然是胡说八道的,但不藉此将他导向正途,她如何报恩? 他嘲弄一笑,此刻身体的痛楚更剧烈了点,他微扯嘴角,「这是一个大夫应该说的话?」 没想到站在一旁的厉总管竟用力的点点头,也不管肥嘟嘟的下巴因此又多了几层。 「言归正传,身子这一日有没有比较好?」她昨日气愤下写的药单,还是有趋缓痛楚的药效。 「差不多,时好时坏。」杜慕羽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外公,他那陈年旧疾也是时好时坏,「我外公的老毛病,身为奇医徒弟的你,能治愈吗?」 「姜爷爷长年经络血瘀,要完全治愈没那么容易,且在经过进一步诊疗后,我发现他最大的病因是你,」她没好气的道:「只要一想到你,他就腰痛。」 如果不是体内那该死的疼痛突然来袭,杜慕羽想放声大笑,虽是难受极至,但他仍不忘耍嘴皮子,「你真的是大夫?我活了二十多岁,就没听过哪个大夫说过,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就腰痛,心痛倒是有。」 「意思不就是一样?人要是能好好休息,身体就会好,若是心里不痛快,便没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就像她,从发现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之后,每思及此事,心口就像被人猛地戳进一刀般,她甚至能听得见喷血的声音,她心痛、头痛、身体痛,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又来了,她又用一双几乎要喷出火的双眸狠狠的瞪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但他不急着了解,要套女人的话,他颇有经验。 「我外公每到夜间,旧疾疼痛就加剧,你想办法让他睡个好眠,他至少能舒服些。」 「睡眠时,血流速度减缓停滞,所以他的疼痛才会加剧,而患者的症状到这样夜疼的程度时,更应静心休养,但只要想到你,姜爷爷就做不到静心。」她刻意停顿,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略显僵硬的俊颜,「你仕途不顺一事,为了治你那不知名的怪病,我什么都得问,也什么都清楚了,但你有必要像个懦夫一样的逃避度日吗?」 「我问的是我外公的病,不必提我的,」他紧绷下颚,深幽的黑眸紧盯着她,「还有,不管我外公是不是心病,你既然是大夫,又是奇医的徒弟,那就多花点心思去治疗我外公。」 「是是是,不就是用点药来活血化瘀,给个桂枝茯苓丸让姜爷爷服用,当然,也可按摩血海穴,那能改善腰部血流的功能,位置就在膝盖内侧凹陷的上端部位。」 他强忍着一波波袭来的痛楚,啐了一口,再度打断她的话,「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该跟姜顺说。」 她咬咬牙,她跟姜顺聊了不少,知道姜泰安和杜慕羽这对祖孙都很顽固,王不见王,但又各自心系彼此,对姜爷爷而言,牵挂更深,却拉不下老脸再来训斥外孙,而这个跟他生活了一、二十年的杜慕羽难道不知道吗?还是没脸去看姜爷爷? 他怎么能如此懦弱?看她因为他变得多么勇敢啊!为了习医,连剥尸皮的刀都逼自己下了。 想到这,她气死了! 「也对,姜爷爷看到你什么都痛,由你按摩有何用,我真是疯了,才告诉你这自甘堕落的窝囊废!」她愈说愈火大。 「你!」他怒急攻心,感觉一股痛楚在这熊熊怒火下燃烧得更加剧烈了。 「总之,你外公的老毛病能不能被治好,就看你争不争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懦夫,你就是不想去面对自己的失败,才连半点振作的勇气都没有。」她气得头顶冒烟,不吐不快,「你外公长年气血瘀塞,就是烦恼太多、牵挂太多,而造成这些问题的人就是你,你可以一直否认,也可以一直堕落,更可以任他因为对你非常在乎而夜夜难眠、腰疼难耐,像被无形凌迟。」 「够了!」他咬牙怒吼,黑眸尽是爆发的怒火。 他不想再听下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让外公有多失望吗?但他被皇上罢官夺权,只能像个废人般的生活,过往与他交往甚密的高官皇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就怕遭了池鱼之殃。 反观杜政中,却被太子大力提拔,成了太子眼前的大红人,又有多少人想藉由他攀权附贵,杜政中取代了他,成了杜氏家族的骄傲,而他也彻底的让杜家人遗忘,独留他在广千园里自生自灭。 第十章 蓝千蝶第一次见到他脸色如此铁青,除了目露煞冷的眸光之外,整个人还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势,像换了个人似的,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厌迫感。 但她仍是很火大,她跟他预想中的救命恩人样子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现场气氛凝结,厉总管吞咽了口口水,也不敢再吭一声,但两人大眼瞪大眼,这是要瞪多久?明明是夏天,怎么此刻僵滞的气氛如冬雪飘零,冻得他好想闪人喔。 终于,有人开口了—— 「中医将气味分为五味,酸、苦、甜、辣、咸,基于五行之理论,酸味对肝,苦味对心,甜味对脾,辣味对肺,咸味对肾。」她恼火的瞠视着他,「你呢,在药材的选择上就以苦为主。」 他深幽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她预告了他日后要吃苦,而是现在他的五脏六腑猛地一阵阵剧痛,他知道是她该死的一再激怒他,让他体内的气血沸腾,催化那股莫名的痛楚,让他痛到锥心断肠,只得咬牙忍住。 蓝千蝶见他黑瞳微黯,也不再耍嘴皮子,再定眼细看,才发现他额上冷汗一颗颗滴落,紧抿的薄唇变得惨白,呼吸也略显急促,她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臂,替他把脉,随即飞快的抬头瞪他,「不痛吗?」 他咬牙切齿、答非所问的吐出两个字,「庸医。」 怎么可能不痛?! 剧痛攻心的他眼前一黑,痛晕了过去。 午后阳光透窗而入,洒进了一室的金黄。 蓝千蝶绷着一张俏脸儿坐在床缘,瞪着躺在床榻上的杜慕羽,他上衣外袍已让厉总管脱掉,方便她扎针医治。 只是他忍痛的功夫还真是异于常人,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觉。 但也是他活该,痛就痛,干么装没事样?还说些有的没的话,让她火冒三丈到没发觉他的异状,一再撂下重话…… 也不对,是他心里怒涛汹涌,才会催化了毒素,让他痛到晕厥过去。 所以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恨的,那又怎么能天天花天酒地的过活? 才想着,杜慕羽醒来了,但这个人到底还是改不了劣根性! 看他又是一脸吊儿郎当、很欠揍的表情,她明眸一眯,火气又要上来了。 杜慕羽看着自己打着赤膊的上半身,缓缓的撑起身子坐起来后,魅惑的笑了,彷佛刚刚的事都不曾发生过,「蓝大夫怎么将我上半身的衣服脱了?还扎了这么多根银针,要是我那些美人儿看到,肯定心疼死了。」 她没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他还能说笑,她却担心死了,想着万一没报恩却将恩人气死了,这可是大大的违背她的信念,她是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的,结果他却是这副模样。 杜慕羽挑起浓眉,看着难得不呛辣的呛美人,他邪邪一笑,「你在担心我?所以寸步不离的守在我床边?不用紧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我就是那种坏人。」 「眨低自己很快乐?还有,倔强到不肯喊声疼,是怕我更看不起你吗?」她严肃的问。 他心里一惊,没错,他的身子仍是疼的,也会忽然间抽痛,但无关看不看得起的事儿,他从小到大就不习惯喊疼,看来她的医术比他想象的要强多了。 「是啊,我不曾遇过像你这样有趣的姑娘,你要是看不起我,转头走人,那我的人生可是会再次变得无聊呢,」即使在她愈来愈冒火的眼眸下,他仍是油嘴滑舌、一派轻松,「所以从此刻开始,我的人就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承受。」 真正的他,是将情绪掩藏在这张吊儿郎当的面具下?还是稍早前那个短暂失控而暴怒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或者这全是他伪装出来的? 她觉得他好难理解,心墙架得好高。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说白了,你这怪病就是要多吃点苦药,装不痛或是逞强,那也是你的事。」她生气的说完话就转身离去。 走这么快是怕自己在盛怒之下,又冲动的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但她生性率直,要怎么让他拆下伪装面具,以真实的他面对自己,让她给予援助,实在是一大难题啊! 杜慕羽的视线追随着那冒着火花离去的娇小身影,俊脸上的凝重缓缓的变成嘲讽,这样很好,有时候关心是毒药,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对杜政中一家人的掏心掏肺有多愚蠢。 走得好,谁都别来关心他,这才是最好的! 【第四章】 出乎意料的,蓝千蝶离开杜慕羽的寝房没多久,就又径自回来了。 杜慕羽在听到脚步声靠近时,早已掩去那抹自我嘲弄,装出一脸轻佻的模样,「这么想我?这么快就回来了?」 蓝千蝶直勾勾的看着他,想他吗?没错,她想了十年、花了十年多的时间才走到他身边,她要做的事绝不是离他远远的……所以她逼自己再回来面对他,至少要亲眼见他吞下那一碗汤药,她可不能将他愈医病愈重。 房门外,再次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汤药来了,呼呼。」 人未到,厉总管的声音先到,接着就见他端了碗刚煎好的汤药推门而入,直接走到床边,看着热呼呼直冒烟的汤药,他想想后又回身端到桌上放着。 「喂你家主子喝。」蓝千蝶以手势示意他再端起来。 「可是这药还冒着烟呐。」厉总管皱着眉头说。 「要听大夫的话,像爷我,她要我做什么,我绝不会有1一话。」杜慕羽嘴角微扬,也伸出手示意要他端起来。 厉总管只得再端起汤药,走到床边,正准备要弯身喂药。 「不要你喂,爷比较习惯女人来喂。」杜慕羽摇摇头,含笑的目光看向蓝千蝶,他的嗓音还刻意的多了几分温柔,带了点诱哄。 不就是喝个药,啰哩啰唆的。「我也习惯一次灌一整碗,还要愈烫愈好,要吗?」她说得咬牙切齿,还真的走到厉总管身边,作势要端走他手上的碗。 「哈哈哈……」杜慕羽明明身体很痛,但她的反应真的是有趣极了,他真的觉得好好笑,而且是打从心底笑了起来,认真回想,从他被背叛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曾这样真心笑过了。 「不不不,蓝大夫,奴才来就好。」厉总管急急的顾好手上的汤药,他更是佩服主子,在这当下怎么还笑得出来?他都心惊胆战了,怕这个怪怪的小大夫真的将整碗热腾腾的汤药就往主子嘴里灌。 他角起一匙汤药,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送到主子的唇边。 扑鼻而来的味道,飘着药材的浓郁香气,竟没有那股难闻的药味,杜慕羽挑起浓眉,深邃黑眸温柔的看着她,「不是要吃苦,这汤药怎么没闻到半点苦味?不会是你心里舍不得吧?」 她莞尔一笑,笑得很开心,「如果你指的是黄连,这药材中的确没放黄连。」 小美人怎么笑得这么愉快?莫非有诈?他蹙眉缓缓的靠近汤匙。 厉总管将汤药甫送入他口中,他立刻脸色丕变,这是什么?!一股可怕的浓浓苦味从舌尖猛地往喉头上冲,苦到他头皮发麻,「噗!」他立即喷了出来,「咳咳……苦、苦死人了!这么苦怎么入喉?」 可怜的厉总管来不及闪开,被喷了一脸的汤药,胖脸上多了好几道黑汁。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有,良药苦口,你若想要自己的怪病快好,就乖乖的喝了它,别让我瞧不起你,昂藏七尺的大男人连这么点汤药都咽不下。」她灵秀动人的明眸闪动着狡黯,没办法,她为他习医苦了十年,他总得吃些苦回报她,不然她心里会不平衡。 杜慕羽以袖子拭去口角的药渍,额上已冒出薄薄的汗水,再看到厉总管死死端正的汤药还有九分满,他的胃已经开始翻搅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药能苦到什么程度?竟让主子都变脸了,厉总管悄悄的将主子喷到脸上还未擦拭的汤药用食指一抹,偷偷的放到舌尖舔一下。 天啊!他脸色倏地一变,吐吐舌头,双手捧着汤药,能走多快而不弄出一滴汤汁就走多快的状态下,他来到桌子前,「水水水水……」他将汤药搁在桌上后,就急急的倒水喝,这药真的太苦了,让他忘了主仆分际,一连喝了好几杯水后,才尴尬的想到自己的主子。 「呢……主子,您要喝水吗?」 「噗!哈哈哈……」蓝千蝶见他那张胖脸尽是困窘的红光,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第十一章 杜慕羽的一张俊脸很复杂、很挣扎,虽然只是小小一汤匙,但这辈子,他从未喝过那么苦的东西,而且只沾一点就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从喉间呛到口鼻,但此时,看着她笑得灿烂,他忍不住低如蚊蚋的喃喃自语,「很开心?那也好,像我这样的废人还能让人开心,也还不算是废物嘛……」 「你说什么?」她听不清楚。 他又笑咪咪的说:「我说好苦,能不能鼓励一下,给个吻?」他魅惑的看着她,毫无掩饰对她这张清丽出尘的容貌有多么欣赏,他又有多么想一亲芳泽。 又是一张邪恶的笑脸,但他刚刚说那句话时,她好像捕捉到一抹黯淡悄然闪过他那双黑眸,但因只是一闪而逝,她稍不注意便错过了。 「趁热喝吧,不然会更苦的。」她转身走出房间前,又回头加了一句,「预告一下,药会愈来愈苦。」 还要更苦?厉总管怔怔的看着她步出的身影,颈背的寒毛却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快喂吧。」杜慕羽苦笑,染上这病真是无妄之灾,连吃药也痛苦。 「呃,是。」他脸儿发白的连忙回头,一边吹一边喂,但忍不住冷汗猛冒,看主子喝到五官扭曲也不吭半声的,他不得不佩服,主子怎么那么能吃苦? 「主子,还是我去拿点蜜来和一下?」 「不用了。」杜慕羽索性拿过他手上那剩下的半碗汤药,忍着反胃的不适,一口气的喝下后,将碗递给他,「下去吧。」 厉总管傻了,呆呆的接过空碗,「是。」 杜慕羽躺了下来,瞪着寝房的天花板,满嘴的苦味他还能咽下肚,因为这与那种闷在胸口、心中的苦涩一比,仍是天差地远。 京城近郊,当今太子齐纬一马当先的策马奔驰,他最信任的亲信杜政中则间隔半个马身尾随在后,而在两人身后,还有多名骑马的随侍以一定的间隔随行,保护他的安全。 一行多人从林木葱郁的蜿蜒山路一路往山上奔驰,直至快接近一处凸出平台时,齐纬高举右手,后方随侍纷纷拉住缰绳,马儿一一仰头嘶鸣后,急急停下脚步。 他和杜政中则放慢速度,两人在平台前停下马儿,接着下了马背。 天朗气清,再加上居高临下,繁华京城尽落眼底,齐纬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这一大片合该属于他的天下。 「外传杜慕羽生了棘手怪病,真有此事?」他有着俊美的面容,再加上天生贵气,一袭金黄袍服临风而立,气势逼人。 杜政中立即向前,拱手道:「禀太子,确有此事,不过,我也听说堂弟还是找了不少烟花女子进广千园伺候。」 他看着陷入沉思的太子,见他沉默许久不语,忍不住又道:「其实太子何必在乎他,有什么事,我的人脉及拥护太子的亲信都愿意为太子效力。」 齐纬绷起俊颜,回头瞪着他,「整整两年了,一切都还是在原地打转,什么也没有改变,谁为本太子效力了?」他很懊恼,也更生气。 杜政中皱起浓眉,「太子此言差矣,不少元老重臣都力拥太子,朝中官员的人数也在增加中,这可是臣努力与他们交心的成果。」 他脸露鄙夷,「都是人微言轻抑或是等着告老还乡的老家伙,能成什么气候?父皇只要一直不让位,就算满朝文武都挺本太子,也是白搭!」 他很闷啊,花了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拢络人心,但钱收得快,就没人敢公然上諌要父皇让位。 先前他身边有杜慕羽时,父皇对他循序渐进的治国之道还赞赏不已,甚至还主动提及未来登基一事,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这太子如同虚立,鲜少被父皇召见,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也遭皇兄弟们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被父皇视为谋逆者的主谋,竞没被摘掉太子之位?不过,人贵在自知、知取,难道某人不应自行求去?」 「哈!有人就是不知「取」字如何写。」 回想起当初众皇兄弟们一句句的嘲讽冷语,他的下颚一绷,胸口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太子勿急,皇上不是一直在推动新政策,就元老重臣所言,国库的钱日见捉襟见肘,又逢东北水患肆虐,灾情严重需要用钱,新政策更需要银子来实行,否则就成了君失信于民,」杜政中顿了一下,继续道「一旦民怨愈来愈深,朝官就有机会拱立新主,至少打着让皇朝有;番新气象的大旗,以民意逼退,还怕皇上不让位吗?」 「言之有理,但本太子已经厌倦一等再等了。」黑眸一闪而过一道狠戾之光。 「太子,欲速则不达。」 「父皇施政困窘还得拖上一段时日,你要本太子再消极等待?」 「那太子的意思是?」 「杜慕羽这怪病不是来得突兀,京城的所有大夫都感到棘手,杜慕羽更因此缠绵病榻,不曾踏出广千园一步,」他冷笑,「如果父皇他……」他刻意停顿,黑眸中突然有冷芒闪烁。 杜政中脸色丕变,马上听懂了,他吞咽了口口水,心惊胆颤的道:「可是每个人都说,他的病因不明,连大夫也查不出来。」 「总有些蛛丝马丝可循,本太子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他突然拿出一只哨子一吹,在山风吹拂之下,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然而不过眨眼间,几名蒙面的黑衣暗卫立即飞身掠来,一一在齐纬身前站定,弯身拱手,「参见太子。」 「他们都是死忠的暗卫,个个武功高强,本太子特别允许你可以指使他们不择手段的做任何事,只要找到让杜慕羽生病的病因即可。」 「是。」杜政中惊讶于这些人的好功夫,竟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 齐纬飞身上了马背,拉了缰绳调转马头后,先行奔驰,几名随侍也立即策马跟上前去。 杜政中看着这几名仅露出冷湛精光黑眸的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上前,交给他一只暗哨,「日后大人只要有所指示,请以丹田之力吹响这只哨子,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大人身边。」 杜政中战战兢兢的接过哨子,点点头。 黑衣人再次拱手,接着迅速飞掠而去,如同鬼魅般的消失在葱郁的森林中。 气派恢宏的广千园,自从杜慕羽这个主子生怪病后,白画清静,入夜后更是寂静,即使蓝千蝶住进来,气氛依旧。 宅邸内院,杜慕羽半坐卧在贵妃椅上,透过厅堂的雕花圆窗,看着盛夏阳光下,亭台楼阁的庭园,花卉迎风绽放,蓦地,一抹娇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是蓝千蝶,她仍是一袭南疆彩绣绸缎裙服,那张让阳光亲吻的俏脸粉嫩诱人。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闭上眼眸仰头面向湛蓝的天空,接着她又张开眼眸,脚步轻盈得如同一只美丽凤蝶翩然的越过庭院,其间还有奴仆在洒扫,但他们并未停下手边工作对她行礼,而蓝千蝶的脚步依旧,拐过院落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知道奴仆们已经习惯她的存在,她很独立,不喜欢有人跟进跟出,对他们福身行礼的行为,也直言不必多礼,但若是哪个人咳了、脸色欠佳,她会很率性的把个脉,有时会丢出一颗药丸给对方吃,有时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张药单。 就厉总管替他搜集回来的情报,他不得不说她真的有两把刷子,药单上的药材明明都很一般,价格也不会太贵,不会让这些奴仆们负担太重的药材费,但却又能药到病除,当然,除了他跟外公还在「缓慢」治疗中。 不过,至少他已能摆脱床铺,他步出寝房,抬头看了一片无垠的蓝天,好奇刚刚她眼中的天空是什么模样?一如南疆湛蓝? 此时,丁华跟李智连袂快步走来,他直接走到亭台,两人快速跟上来。 「爷,皇宫有新消息。」丁华拱手道。 「国库吃紧,皇上推动政务已是捉襟见肘,没料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东北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该地方官快马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官银、粮草急送东北,国库便更吃紧了。」李智也跟着拱手说道,这是主子安插在宫内的耳目所传递出来的新消息。 「皇上非昏庸无能,也有心改革,对百姓也很有心。」杜慕羽摇了摇头,安插耳目是为了自保,也为了报仇,倒没想到如今置身事外了,才看清楚谁才是明主。 两人用力的点点头,神情中也不无惋惜,若没发生那件事,以主子竭尽心力辅佐皇上之势看来,今日光景也必然不同。 第十二章 「派人暗中找离东北灾区最近的城镇购置一批五榖米粮,包一镖局车队运送,饥饿起盗心,防抢也防贪官霸占,一定要送到灾民手上。」杜慕羽立即做出指示。 两人明白点头,主子虽然对朝政间的权势斗争失望,但对民间百姓的事总不忘济弱扶倾,只是这些好事皆为善不欲人知,全在台面下进行。 一会儿后,蓝千蝶拿了帖药方给后园一名久咳不愈的小厮后,再转回来,就瞧见亭台里的杜慕羽,还有在他身前的丁华跟李智,两人像是在对他报告什么,一见她出现,就齐齐的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就径自走到对面的厢房,将门关上,示意他们可以慢慢谈,而且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杜慕羽不由得莞尔一笑,他是欣赏她的率性的,他的目光更是管不住的挪移到圆窗,这雕花圆窗极大,窗上有竹帘,过去多是那些搔首弄姿的花娘们最爱对他示爱的地方,但从她入住后,圆窗后已摆上了长桌跟文房四宝。 思绪间,蓝千蝶的身影已映入眼帘,他见她在桌前坐下,开始磨墨下笔。 这也是她住进来的这段日子里,花最多时间在做的事,她鲜少外出,若有出门,不是到他外公那里,就只是为了采买药材。 他曾问她抄抄写写的是在做什么?但她却直接瞪他说「干你何事」,很呛!但不知怎么的,她愈是这样,他就愈觉得好奇,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冒着怒火,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怒、罪大恶极之事。 算算时日,她住进广千园治疗他的怪病也有半个月了,但一天却只出现在他眼前两次,每次时间都不超过半个时辰,她那双明亮慧黠的黑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总是以一种思索的复杂眼神凝着他,充满神秘,更激起他的好奇,不知她思索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而且,相较于近日,表弟每每过来探望他时,她眼中的欢喜也让他颇不是滋味,表弟已心有所属,她是在凑什么热闹。 圆窗的竹帘半卷,蓝千蝶正低头下笔,即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不远处的亭台里射过来的两道灼灼目光。 当时选这间窗明几净的厢房时,她就是看中这扇大圆窗,能将这雅致院落全落入眼底,没想到竟也很方便的让杜慕羽好生盯着她看。 她也知道他很好奇她在书写什么,事实上,她还真的希望他来偷看一眼,她一笔一笔写下的都是与他有关的事,还有她对他真心的期望与请他要自省的忠言。 有些人,明着说听不进去,来暗的反倒有效。 当然,有些事她暂时得视而不见,像是功夫颇高的李智跟丁华,明明是杜慕羽的贴身随侍,却奇怪的常常不见人影,有时三更半夜还会以黑衣人的扮相回到广千园。 虽然他们很小心,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她的功夫跟耳力还算不错。 只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功夫绝不在两人之上,所以偷听跟跟踪的事儿,她不会去做。 她住在这里,也已经慢慢的习惯这里的生活,她没几天就会回一次将军府,替姜爷爷把脉,追踪病况,也不忘让他回忆聊起杜慕羽的过往,她必须了解杜慕羽的大小事,现在的杜慕羽自甘堕落,患的是心病,也是最难医治的病,只是老头子说没多少他的事,就又问起杜慕羽的病来。 不意外的,杜慕羽也会问姜爷爷的病,但若是她直言要他亲自去看看,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两人的表情几乎都是如出一辙,就是绷紧着脸不说话,再吐出一句「不用」,一老一小很有默契,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是一个样儿。 她轻叹一声,看来想要这两人见面很难,也不知在执拗什么,像闹别扭似的。 她摇摇头,不再理会杜慕羽那道无形的探索目光,手上的狼毫笔再沾点墨,思索着要不要改一下药方,事实上她开给杜慕羽的药只是补身,对先前下的毒没什么治疗的效果,他能起身离开床榻,完全是毒药的效用渐渐减弱的关系,但这毒是循环性的发作,所以还得时好时坏一段日子。 蓦地,敲门声陡起,外头传来厉总管的声音,「蓝大夫,杜老将军派人过来,要你过去一趟。」 又来了!蓝千蝶直接翻白眼,虽然是三五天就得回将军府一趟,但老头子是个想到什么事就得说的人,所以时常会派马车过来接她,她更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放下毛笔,走出房间,就见厉总管跟将军府的副总管站在门前,她朝两人点点头,目光看向亭台,对着厉总管问:「你家主子不是该喝药了?」 「是,汤药已经煎好,奴才正要去端呢。」他苦着脸儿,也替主子感到难过,因为她先前的预告是说真的,主子喝下肚的药是一日比一日苦,好几度主子当他这奴才的面差点都要呕了,但主子还是勇敢的逼自己喝下。 她点点头,看着杜慕羽已经起身从亭台内走出来。 「爷真的能走了!太好了,老将军知道了肯定很开心。」将军府副总管刚刚进院落时,就已跟杜慕羽行过礼,这会儿见他能走了,更是开心得再度行礼。 杜慕羽只是笑了笑,目光回到蓝千蝶的脸上,「我外公腰疼的毛病到底好些了没?」 「你可以自己去看。」她答得直接,在将军府副总管要开口时,举手制止,「有些人生怪病不是没有理由的,就是难搞、说不听、无法沟通。」 他挑起浓冒,「此言差矣,你是大夫,很清楚我能这么舒服站立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她当然知道,这毒药是她费时三年才研制而成的,其中一个成分,还是小梅奉献的毒液呢。 所以他这阵子要说身体完全好了,是绝对没那回事,只能说痛楚的时间减少到半个时辰,但痛楚的次数却增加一倍,而且躺着比坐着舒服,坐着又比站着舒服,若要给这怪病取个名字,就叫「折磨」。 「如果有心,马车来回也不用半个时辰。」她直接丢下这句话,就示意将军府副总管跟她离开。 「呃……我去端汤药。」厉总管看他脸色一沉,很聪明的赶紧去端汤药。 杜慕羽则若有所思的回到亭台上,丁华跟李智则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不一会儿,厉总管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碗每个人都很熟悉的黑抹抹汤药,由于放了一会儿,汤药已温,杜慕羽接过手,一顿,虽然他天天喝,也习惯汤中苦味,但每一回要喝前还是很挣扎,胃也更纠结。 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勇敢的一口喝下,只是在将碗交还给厉总管的当下,他几乎又要作呕吐出,一连几个深呼吸后,才将恶心感压抑下来。 厉总管同情的皱起胖胖脸,轻叹一声的退下,话说每每看到主子一口吞下汤药,却苦到一脸狰狞,他都头皮发麻了。 杜慕羽直到看着厉总管圆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后,这才开口问了他最在乎的事,「还是找不到「那个人」?」 「禀主子,那个人会在两个月后的皇上寿宴现身。」他们寻寻觅觅近两年,很,清楚「那个人」是主子能报仇的重要关系人。 「太好了!」杜慕羽开心的笑了,他要找的人是精通易容术、个性阴晴不定的江湖神偷严月,传言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在他当年十多岁于深夜营区的森林里练武时,严月是唯一陪伴自己的人,时间长达一年,他练武,严月则在黑暗的森林里寻找一种只在夜间开花的特殊药材。 一旦找到他,这两年的闷气与不甘就能找到出口。 「你们再去做另一件事……」听到刚刚的好消息,他整个人都感到轻松了起来。 不过,一听完他吩咐的事,丁华跟李智却是一脸为难。 「有时候,无能也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式。」杜慕羽又说。 但让外界认为主子堕落,也是必要的吗?两人心里有共同的疑问,但没有胆子问出口。 「怎么?爷的话,不用听了?」他挑眉问。 怎敢不听?两人互看一眼,也只能点点头,转身出去办事。 片刻之后,突然一辆辆马车穿街过巷的纷纷抵达广千园大门,引得路人驻足围观,再见到下车的全是浓妆艳抹的美人儿,众人又忍不住指指点点。 「看来,杜爷的怪病好了,不然怎么又来了这么多莺莺燕燕?」 「肯定是,但说来也很糟糕,怪病才刚好就又近女色,是吃得消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但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第十三章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负责办事的丁华跟李智已让这一大批美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大门,再叫守门的小厮快快关上门,阻隔那些好事长舌的民众。 于此同时,三条街远的将军府大厅内,另一个长舌公姜泰安正炮声轰隆的狂炸蓝千蝶。 「你说,你是不是对我孙子说过「好狗不挡路」的话?你别给我否认,我听了流言,还仔细派人去问清楚了,说那话的姑娘就长得跟你同个样。」 「是我说的。」她坦承。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再哇哇大叫,「真的是你?!所以那一句什么「当本姑娘就算被疯狗咬了、被癞虾蟆给抢了」也是你说的?」 「对,都是我说的。」 「你这丫头,我孙子是疯狗,那我不也是疯狗,他是癞虾蟆,我不也是癞虾蟆?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液啊,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我!」 「姜爷爷要这样羞辱自己,我也没话说。」 「你羞辱我孙子,不就等同在羞辱我?」 「那我说他是色胚,姜爷爷也要说自己是风流成性的色胚吗?」 「他哪是色胚?他都得了怪病起不了身,怎么当色胚!」 蓝千蝶瞪着眼前的姜泰安,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家伙十万火急的把她给叫来,就只是为了他听到外头流传的闲话,而且胳臂内弯得很厉害,怎么就没提杜慕羽当众调戏她的事? 「姜爷爷,你孙子当色胚很久了,在得怪病之前,他就是了,就怕在怪病痊愈之后,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吼!该死的,你又说他是狗、是色胚,那我又是什么?」姜泰安气得牙痒痒的,坐不住的起身怒指着她。 蓝千蝶放弃了,跟个讲不听的老头吵根本是白搭,唇枪舌剑一个多时辰,就为了扞卫杜慕羽的名誉。她起身正要离开,就见到副总管快步的走进大厅,但一见到她,立刻欲言又止,不过,跟在他身后那名气喘吁吁还边咳嗽的小厮,她倒是眼熟得很,就是在稍早前,她才给了他治咳药单的小厮。 姜泰安也认出他来,「你不是广千园的奴才?」 小厮一脸尴尬的向蓝千蝶及姜泰安急急行礼,「咳咳……那、那个爷……咳……」 「你来说,那个浪荡子又怎么了?」姜泰安哪有耐性听那奴才咳咳咳的,直接就吼了自家的副总管,吓得副总管浑身一颤。 副总管连忙拱手,「禀将军,厉总管派这小厮来,说是杜爷先找了很多莺莺燕燕到家里还不够,又将他那群狐朋狗友……呃,不是,是朋友们全都找进广千园飮酒作乐。」 蓝千蝶俏脸一绷,气呼呼的一甩袖子,「我回去了!」 「等等,我也去,我要一掌劈死他!」姜泰安气得七窍冒烟,脚步走得比她还急。 劈死杜慕羽?那怎么成,死了她怎么报恩?她急急的又追上前,一把揪住姜泰安的袖子,「我去就好,我能解决。」 「那浪荡子欠打,我要好好教训他!」他怒声咆哮,「生病了还不安分!」 「对啊,姜爷爷,他怪病还没医好,若又被你打得半死,我可懒得医,我就真的让他去死了。」她很认真的瞪着他看。 姜泰安皱眉,「你这丫头……」 「相信我,我一定、一定让那些人全从杜慕羽的生命里消失。」她咬牙切齿的怒道。 瞧小丫头势在必行的耍狠模样,姜泰安突然笑了,「好,听你的。」她是奇医的徒弟,他怎能小看她呢? 【第五章】 广千园真的很热闹,垂花门后的精致院落内不管是亭台楼阁、迭石荷池的曲桥边,都可见到清一色穿着薄纱裙服的美人,她们有的唱曲,有的跳舞助兴,还有几桌美酒珍馔让杜慕羽的一帮败家子友人坐着,左拥右抱美人儿,开心的饮酒作乐。 这是甫从将军府回来的蓝千蝶看到的放荡场景,也难怪她刚刚怒不可遏的跨进大门后,每个奴仆看到她的表情都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她上辈子肯定是忘了烧香,才欠了杜慕羽的人情债! 她鄙夷的瞪着步出亭台的杜慕羽,一张天上仅有的精雕细琢的玉容,一袭墨色袍服,举步从容,一派的风流倜傥。 她半眯起黑眸,认真的思考,要不要让他浑身上下都沾满毒,来个生人勿近? 不然瞧瞧他,天生万人迷,惹得那些美人儿搔首弄姿的大展风情、像水蛇般的轻舞扭腰,不时以妖娆眼波尽是勾引他。 他也没辜负她们,一手搂一个,放了一个,再拉另一个入怀,几名青楼妓子都被他逗得花枝乱颤的,另一头端坐在亭台软榻上的女人,挑逗的功夫最好,只见她微嘟起红唇,将头转向另一边,他就笑嘻嘻的放开怀里的美人儿,举步走回亭台,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 蓝千蝶定眼细看,那个美人儿挺眼熟的,不就是在江东大道醉仙楼二楼楼台上,要杜慕羽向她拿银蝶发饰的美人? 瞧瞧,她千娇百媚一笑,就让他笑得阖不拢嘴,又见她将涂着蔻丹的手指搁在粉嫩的唇上,轻轻一咬,他黑眸微眯,情欲乍现。 色胚!蓝千蝶在心中啐骂,一股熊熊怒火在胸臆间燃起,她握紧粉拳穿过那些还在庭园中搂搂抱抱、把酒言欢的男女,直接走向杜慕羽。 她的出现瞬间引起不少人的注目,渐渐的,众人的喧闹声没了,顿时安静了下来。 厉总管、丁华跟李智则在亭台的石阶一隅,看到她,表情全是困窘,好像做错事的人是他们一样。 这让她更为光火,杜慕羽身边就是缺少敢跟他直言劝諌的人,他才会愈来愈无法无天。 此时杜慕羽正低声安抚怀里吃醋的绮琴,没想到原本欢乐笑闹的场面突然变得静悄悄,他困惑的抬头,就见蓝千蝶怒气腾腾的走上亭台,他按下心中难以形容的莫名愉悦,勾起嘴角一笑,「你回来了,要不要加入我们?」 她没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嘴角微扬,「你不要一直看着我,我的脸会红、心跳会加快……」 「你明知道我在气什么!」她气急败坏的打断他的油嘴滑舌。 「好吧,我想说良药苦口,天天吞也不敢吭一声,所以找点娱乐、找些朋友聚聚来分散一下注意力,难道你也不能通融?」他笑咪咪的说。 恣意妄为的男人,先斩后奏,谈什么通融?她不悦的目光再度移到他怀里的美人儿身上。 盛妆打扮的绮琴自然也看到她了,对她竟也出现在广千园里倒是讶异不已。 杜慕羽贴近她耳畔,轻言细语的笑说:「她叫蓝千蝶,是我的大夫。」接着再对着亭台下方的好友们大声的说道:「各位,她是我的大夫,待会儿抱美人儿时,可别抱错了。」 「哈哈哈……好在你说了,不然我才想说你独占绮琴美人,这个奇装异服的俏美人合该归我了!」一名身穿绸缎锦袍的男子大声笑道。 「咱们果然是一挂的,我也正这么想啊!」另一名男子拿起酒杯一口就飮尽。 众人继续喝酒嘻笑,来人是个大夫,就没啥搞头了。 绮琴仍打量着蓝千蝶,虽然外传替杜慕羽看病的是个外地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看来那只银蝶发饰很快就被喜新厌旧了。」蓝千蝶注意到她头上插了不少珠宝发饰,就不见被她抢走的那一只。 「女为悦己者容,绮琴花了很多心思细细打扮,发饰衣着汰旧换新是必然的,只想让爷看来赏心悦目。」她说得羞涩,还朝杜慕羽微微一笑。 「可你前阵子却不来,可让爷想死了。」他抚了她的脸一下。 「人家也不舒服嘛,但一颗心绝对是挂念着爷的。」 其实她这次敢过来,是其它莺莺燕燕来过了,对外说他俊美如昔,而且直到今日,也不曾见那些庸脂俗粉染上什么怪病,为了担心自己失宠,她不仅过来了,还允许他抱着自己,就怕他换人恩宠,那将会是她的损失,杜慕羽一向就是个大方的恩客,总是一掷千金。 这对色字当头的男女真是碍眼极了,说的话更让她的鸡皮疙瘩掉满地,蓝千蝶受不了的抿唇走过去,一把抓起杜慕羽的手腕,看着内侧的梅花印,她忍着心里隐隐燃烧的怒火,怒视还舍不得放下怀里软玉温香的男人。 杜慕羽挑眉,「脉搏快了?正常,美人在怀嘛。」 蓝千蝶神情严肃的放下他的手,再拉起绮琴的手腕也替她把把脉,接着再步下亭台,不管是那些身上像有毛毛虫,不能好好站着,一直搔首弄姿的美人们,还是一个个不正不经的调戏美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纨裤子弟,她都一一把脉。 第十四章 「做什么?」众人眉头微蹙,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们又没病。 但蓝千蝶也没理他们,煞有其事的把完脉后,她再返回亭台。 厉总管、丁华跟李智一直都杵在亭台的石阶上,见她每个人都要把脉,不禁互看一眼,也自动自发的将手伸出去。 「你们不用。」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火大的目光对准亭台内的杜慕羽。 其实他的目光一直都是放在她身上的,尤其是她穿梭在那些浓妆艳抹、衣着轻薄的美人间,奇装异服的她素净着一张清美摄魂的脸蛋,让他的眼中尽是惊艳。 「蓝大夫真闲,替他们每个人都把脉,可把出什么来了?」他笑问。 她没理他,只是站在他身边,面对那些莺莺燕燕及一干的男子宣布,「杜爷的病看起来像是好了,其实事实上还没完全康复,而且他体内的毒素正不时的透过皮肤散发出来,闻者是会中毒的。」 真的假的?!每个人面面相觑,就连厉总管、丁华跟李智也惊愕的互看一眼。 绮琴身子一僵,有些惊惧的从杜慕羽的怀里缓缓挪开身子,腰杆挺直的端坐软榻,再忐忑的看向他。 杜慕羽嘲弄一笑,「怪了,广千园内可没听说过有任何人中毒。」 也是,绮琴缓缓的再贴靠回他的肩膀上,不悦的看着蓝千蝶,「大夫这话荒谬,怎么你跟园里的其它人就不见有任何中毒异状?」 「我是大夫,又不是笨蛋,一个染怪病的主子就快把我累死了,我还让一大堆人跟着染病,那不自找麻烦。」蓝千蝶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他一日服三次药,奴才就一日煎三次药,每当汤药的味道一出,气味弥漫,透过那些气味就能中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毒素,闻者就如同服了解药,懂吗?」 这么神奇?杜慕羽直觉她在鬼扯淡,但却扯得那么理直气壮。 啊,真是可爱,他是愈看她愈中意,不必争奇斗艳,她绷着脸蛋佯装成一副老成的俏模样竟是那么的明亮动人,他发现自己的目光还真舍不得自她身上移开。 但其它人可没有他的好心情,尤其是那些莺莺燕燕及一干男子听完后,不安的交换目光,个个都是半信半疑,但厉总管、丁华跟李智及广千园的奴仆们就大大的松了口气,惊惧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蓝千蝶发现众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杵着没动。 「不当回事?好,想要整个人瘫了就请便。」话语一歇,她就步下石阶,走出亭台。 但心里已经在暗暗倒数,应该有人开始要感到身体不适了。 她方才在为每一个人把脉时,就已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袖袋内抹了点毒在手上,而这种毒会让他们的四肢渐渐麻痹无感,然后瘫痪个几个昼夜,死不了人的。 「等等,我不太舒服。」有美人脸色一变,害怕的喊住蓝千蝶。 「我也是。」另一名男子也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怎么没感觉了?!」 「我也是!」另一美人也叫了出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惊恐地道:「我的手怎么有点僵硬?!」 几个男子也相继有感,众人全都慌了、急了,个个都觉得自己手脚不太对劲。 绮琴也害怕的坐直身子,她也心惊肉跳的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僵硬,「我也是……」 杜慕羽蹙眉,看着慌乱起身的绮琴,再看看惊惶的众人后,目光落在已走回亭台的蓝千蝶,他跟着站起身,「你做了什么?」 蓝千蝶没理会他,而是看着脸色惊恐的绮琴及愈来愈惊慌失措的众人,她从怀里拿出一瓶白玉瓶,「一人一颗。」 绮琴伸手,其它众女们也急急的奔向她,但那些败家子更急,动作粗鲁的挤倒了不少美人,边跑边大吼着,「给我!给我!」 「想死的人可以跑第一,吸进去的毒更多。」 蓝千蝶刚说完,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慢了,全不敢跑,就连伸手也小心翼翼的。 这画面实在诡异到可笑,厉总管等奴才是看得目瞪口呆。 杜慕羽却很想笑,他含笑的眸光直盯着绷着一张俏脸儿的蓝千蝶,他真佩服她,鬼灵精怪,脑筋动得极快,唬人的功夫一流,跑第一吸的毒更多? 终于每个人都拿了一颗药,顾不得没有茶水就急急吞下,好在,这药丸透着异香,入口即化,但每个人还有一肚子的问题,像是—— 「吃这一颗药就没事了吗?」 「会不会被传染了怪病?」 蓝千蝶还颇有震慑人的气势,只见她小脸儿一沉、小手一高举,示意众人闭嘴后,她才开口,「想活命就安静的听我说。」 众人哪敢吭声,全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 「你们刚刚都吃了颗解毒丸,回家后,天天喝碗黄连汤,喝个百日应可解身上余毒,但要记得的是另一件事,」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的苦瓜脸,「百日内不得男女苟合,否则一旦沾染到淫毒脏病,毒性再起变化,就是佛祖也救不了你们。」 「骗、骗人的吧?!怎么有这种事?」众人脸色得惨白,面面相觑。 「天下无奇不有,杜爷的病不就怪得很,京城名医、御医哪个人看得出他的病?再说了,你们有人身在烟花之地,有人进出花街柳巷,可曾听过脏病有得医的?」 没有,只要一沾染上就只能慢慢等死,曾有一名花魁染病,一张脸烂得黏糊糊,像是要溃烂长蛆,死状极惨,他们可都曾听闻,有的还曾见过呢。 「总之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就随便你们了,」蓝千蝶再一一的看过每个人,「但丑话说在前面,出事了要我看病,我不会看,威胁诱逼都没用。」 每个人的表情不一,全是信或不信,惊疑不定。 但那些莺莺燕燕互看一眼后,尴尬的向杜慕羽行个礼,不再迟疑的急急离去,就连绮琴也脸色发白的向杜慕羽福个身,跟着离开了。 这是什么状况?美人儿走得一个不留,那些败家子竟还犹豫不决? 厉总管等人眼神互瞄,都被搞胡涂了。 「看来,爷的这些朋友还挺不错的,有种有难同当的义气。」蓝千蝶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有底。 姜爷爷曾告诉她,他虽然带杜慕羽到战地,却不是让他上战场,而是让他留在老谋士身边,将他栽培成为一代谋士,多年下来,杜慕羽战功赫赫,皇上的御赐在长年累积下成了好几座金山银矿,杜慕羽花上几辈子也花不完,就连这座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广千园,也是皇上所赐。 也因此,姜爷爷更确定那件掀起滔天巨浪的谋逆案另有内情,否则皇上没道理不收回这些赏赐。 而杜慕羽被罢官的这两年,酒肉朋友之多,也是因为这几座金山银矿的关系,他根本就是他们的金主。 所以这会儿大家要走不走的,也是担心没了他这个金主,日后要挥霍当大爷可难了,正是如此,即使外界有关他的怪病多有揣测,这会儿他们自己身上也中了点毒,还是依依不舍,钱的魅力果真无敌。 但显然也有爱惜生命的—— 「咳,那个……好兄弟,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百日内我们就不来了。」一名友人怯怯的开口。 「这样太没义气了,反正药也吃了,就留在这里,咱们同甘苦、共患难,留在这里陪你。」 「就是,反正你这儿每日熬药,毒气中和,咱们也不会有事,顶多兄弟再多要奴才备点黄连汤,吃住就在你这里。」 「这样也好,展现咱们的义气,这房间叫厉总管给咱们准备准备。」 几个友人突然热热络络的说了起来。 要在这里白吃白住兼白喝?厉总管差点没翻白眼,这些少爷们喝的要最好的、吃的更是山珍海味,到时候连穿载的都要买给他们。 蓝千蝶突然用力的拍拍手,「杜爷,你这群朋友真够义气,看来要为了你肝脑涂地也没问题呢。」她笑得很无害,但不知怎么的,却让人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杜慕羽倒是愈看愈觉得有趣,虽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酒肉朋友为何还舍不得走。「那当然,我这些朋友就是有情有义。」 「好,既然你们有情有义,连染毒也不怕,可见要你们上刀山、下油锅,两肋插刀也不怕。」她笑得好不灿烂,「那么就请大家留在这里,一天贡献一碗血,十天十碗,让我试试我师父曾教过的「以血为药引」,定能加速杜爷怪病的余毒释出。」 「十碗血?!」人人脸色丕变,惊慌的互看一眼。 第十五章 她突然又皱起柳眉,「当然,如果仍有余毒残留,恐怕就得请你们贡献一小截骨肉来熬煮入药了。」 她的语气十分凝重,显然不是开玩笑的,众人面面相觑,头皮都发麻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爹要找我下江南,我先走了。」 「我娘好像替我找了个媳妇儿,要我回去看看,我也得走了。」 「我哥今天远行,我得马上回去送送他。」 突然之问,惊吓过度的众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而且借口五花八门,不到一会儿全都走了,与那些烟花女子逃之夭夭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这逃难似的奔逃情景,厉总管是看直了眼,下巴都要掉了,他突然回神的看向蓝千蝶,事关主子的怪病,他就算害怕…… 他吞咽了口口水,还是勇敢的挪动胖胖的身躯走到蓝千蝶身前,「我……我可以贡献三碗……不不不,我比较胖,也许五碗好了。」他举起的五根手指头都在发抖。 丁华与李智深吸一口气,也要勇敢跟进,「那其它的五碗就由我们来。」 「噗!哈哈哈……」蓝千蝶已经忍俊不禁的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见状,三个奴才都困惑,也齐齐的看向一直沉默的主子,见他眼中也浮现笑意,三人更加困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慕羽勾起嘴角一笑,看着索性抱着肚子坐下来大笑的蓝千蝶。 她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好不可爱,而他还差一点点真的让她给诳了,毕竟奇医的行为多有争议,他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但她笑了,让他明白了她根本就是在恶作剧,狠狠的整了那群他从未交心的酒肉朋友们,而且还能预见在他的怪病完全痊愈之前,他们是再也不敢上广千园来了,还有那些莺莺燕燕,看来他也将成为她们的拒绝往来户了。 杜慕羽走到厉总管、丁华和李智面前,「患难见真情,爷记上心了,至于蓝大夫,请跟我进一下书房。」 蓝千蝶笑着频点头,想算帐吗?她可一点都不怕。 厉总管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那血呢?」 丁华跟李智倒是懂了。 「蓝大夫是用心良苦,她将一些对主子没帮助的闲杂人等全剔除了。」丁华对蓝千蝶不得不佩服。 「没错,所以下回她若真的需要用血时,我们再一起捐。」李智觉得自己都要对她敬佩得五体投地了。 厉总管这才恍然大悟,再以万分崇拜的眼神看着已经跟着主子步出大厅后方,往主子寝房方向走去的蓝千蝶。 书房内,杜慕羽的表情就像是洞悉了什么,贼得很,嘴角还噙着笑意。 「你这招真狠,把我的美人儿跟好朋友全都吓走了,这下子可以独占我一人了。」他很认真的说着,俊脸上还有着骄傲的笑意,他的魅力果然所向无敌。 蓝千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很聪明嘛,她的确想独占他一人,方能进行她的改造计划,但她绝不会承认他说对了。 「随便爷怎么说,总之这病邪门得很,除了吃药之外,还得做些事。」 「生病的人就是要休息,做什么事?何况我身上散发的毒性还会伤人。」他俏皮的拿她刚才说的话来堵她的嘴。 「其它人的健康我自会把关,这是本大夫的事,爷不必担心。」她自信十足的说着,反正她怎么说怎么都对。 「好吧,那要做什么事?」他慵懒的想在一旁的软榻上躺卧下来,但她动作更快,直接扣住他的手臂,「坐好,我们谈谈。」 他虽不解,但仍乖乖坐好,「谈也行,做别的事也行。」 又来了!不正不经。「我只想问你,两年前,你平日都做些什么事?」 他脸色微微一变,半晌后又吊儿郎当的一笑,「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他以为太子知人善任,特别看重他,他才尽心尽力的替太子拢络朝中大臣,不惜介入派系斗争,却让有心的自家人狠狠的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是不想提?」她眼力极佳,可没错失他的神情变化。 「就忘了。」他耸耸肩。 「那好,你这两年又做了什么好事?」她要让他回想这醉生梦死的两年。 他脸色一沉,他不想谈过去,更不想谈未来,「重点是现在吧。」 「很感激你还有这一层的认知。」她也忍着气的点头。 「你问这些事的重点是什么?」他双手一摊。 她告诉自己要有耐性,如果她想赶快报恩、赶快走人的话。「你有什么兴趣或嗜好?」 「女人跟酒都是我的兴趣,也是嗜好。」他答得干脆。 她强忍着不去翻白眼,「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听闻过去的你学富五车,书读得还挺行的,就算现在不想进庙堂,那有想学武吗?」她可以试着教他。 「不想,这跟治这怪病有什么关系?」 「这怪病是一种奇毒引起,虽然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沾染上这个毒,但就我的经验,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试试,习武健身,看看你身体会有什么变化?」 「我没兴趣练武。」他说得直接,但眸底迅速的闪过一道精光,隐藏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除了酒色之外,有没有想做的事?」她耐着性子再问。 她殊不知他有多么喜欢看她双眼冒火、粉脸酡红的娇态,让他更想要一亲芳泽。 「有,就是找更多的美人儿、喝更多上好的醇酒,结交更多志同道合的酒肉朋友……」他愈说愈开心,瞧她那双燃烧的明媚眼眸就像要喷出火花来,是那么的吸引他。 她陡地起身,砰的一声双手拍桌,一手再扬起,从指尖部分洒了点肉眼看不清的粉末到他身上后,咬牙切齿的道,「我回房了!」 她得走,不然她很怕控制不了自己,会将藏在身上的毒全数都用在他身上,届时他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只是老天爷,报恩怎么那么难?! 蓝千蝶这指尖的粉末一洒,就让原本还能起身走动的杜慕羽瘫卧在软榻上,吓得厉总管急急的连滚带爬的冲到对门厢房,飞也似的将蓝千蝶拉回主子的寝房来把脉。 厉总管紧张的急问,「蓝大夫,爷怎么会愈医愈严重?」 「怪谁?他破戒,又是女人又是酒的,这些都是无形的穿肠毒药,你家主子的怪病就是邪门,两者都碰不得,这下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说得斩钉截铁,一副就是他自找的模样。「没辙了,那帖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爷得再多加一顿宵夜来喝,才能制止这一波的病发。」她耸肩宣布。 杜慕羽的心猛地一沉,瞪着她,差点没瞪凸了双眸,「你在整我?!」 「我吃饱撑着吗?若不是答应姜大哥要治好你这来势汹汹的怪病,对你这不懂得自爱的色胚,本姑娘早就甩袖走人!」她才不肯承认她就是在整他。 杜慕羽面对这双冒火的明眸,他是严重且认真的怀疑,她绝对是不满稍早前两人的谈话内容,刻意找机会整他的,可是她又是怎么办到的? 她俯身靠近,「我慎重的警告你,你这病诡异又古怪,就脉相来看,你只要起色心,身体的毒就会被诱发。」 他怀疑的瞠视着她,「是吗?」他实在不怎么相信。 不过,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就是,而且我严重怀疑,你是否风流过度,到处劫色,惹恼了什么江湖奇人,才染上这种怪病。」 江湖奇人?她师父不就是个奇医吗?不对,她是奇医之徒,谁知道会不会就是她搞的鬼?杜慕羽愈想愈觉得有可能。 于是在一连喝了七天的苦药,沉重的身躯又能起身走动后,他有了决定。 这一晚,当丁华跟李智伺候他沐浴回房后,他开口,「我想去探探蓝千蝶,我觉得她身上有秘密,不管是我,还是那日的友人及花娘,要让这么一大群人的身体都在同个时间出现异状,实在太不合理,尤其那异状还是她出现后才出现的。」 两个随侍听明白了,爷要夜探蓝千蝶,不过……两人互视一眼,再异口同声的道:「她会武功,万一识破了爷会武功的事该要如何?」 主子会武功,是只有几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包括他们两人、厉总管、老将军之外,就只有神偷严月知晓。 过去,主子空有一身好本领却刻意隐藏不露,是为方便行事,此外,这也是老将军保护他的方式,身为一名军事决策的谋士,就不必上战场。 第十六章 这一次,主子身染怪病,私下曾试着运功尝试来治疗自己,但怪的是,运功无碍,但想要以深厚内功逼出怪毒,却逼不出来,根本是白搭。 唯一庆幸的是,也因为内功不受这怪病影响,主子也说了,当蓝千蝶在为他把脉时,他才能抑止体内真气在经脉间流窜,伪装成不会武功的人。 这也是目前,主子拥有的优势,可现在…… 「无妨,当日爷抢她头上银蝶发饰时,就确定了她的功夫在我之下。」杜慕羽信心十足。 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只好替他穿戴好夜行衣。最后,他们问了要不要随侍保护。 「就在广千园内,你们傻了?」杜慕羽笑着丢下这句话,蒙上黑色面巾后,即施展轻功飞掠而出。 【第六章】 月光如水,杜慕羽飞身来到对面厢房,倒挂在屋檐下方,探头察看。 幽柔烛光下,蓝千蝶一脸认真的看着桌上摊开的册子。 她毛笔沾墨,一笔一笔的写着,思索一下,又拿起一旁的茶杯啜上一口,再度沾墨下笔。 由于她头低低的,遮住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这样不行……」她喃喃低语又抬起头来,含笑的眸子透着调皮眸光,模样可爱极了。 蓝千蝶低头,撇了几笔,「好了。」终于完成杜慕羽的画像,一副吊儿郎当的浪荡子,她又叹了一声,「姜爷爷曾说过,过去的他可是个上进、狂傲又很邪魅的男人,如今却只剩下色、孬、蠢、堕落……」 她边碎念边在画像旁边一连写了好几个字,将画像放到一旁,又将放在抽屉内的册子拿出来仔细翻阅,俏脸上还不时露出沉思的神情。 到底在看什么?杜慕羽刚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往这里而来,他抬头望去,就见四名粗使丫鬟提着水桶往这边走来。 他一个飞掠闪身,落在后方院落,再侧着身,看着四名丫鬟走到门口,敲门喊着,「蓝大夫,我们送洗澡水来了。」 「进来。」 四名丫鬟提着水桶开门跨入门坎,进到房内后直接走往右方的帘帐屏风后方,那里已放置一只高高浴桶,四人将温水哗啦啦注入浴桶约八分满就退出房外,将门关上。 蓝千蝶随即来到屏风后方,低头拉掉腰带,再解开外衣钮扣。 连洗澡也不必他人伺候?她也真够特别的,凡事都自己来。 不过,趁她沐浴时去查看她刚在看的书册刚好。他微微一笑,再瞥她一眼。 哈,难得他想当个守礼的君子,老天爷还赏他福利,眼一瞥就见在烛光照映下,她已褪去身上衣物,诱人的美丽曲线在屏风上展露无遗…… 两年多来的荒唐,女子胴体他已不知看过多少,早已无感,没想到此刻不过是剪影罢了,他竟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这未免太奇怪了! 下意识的,他不想深究下去,避开屏风,小心翼翼的来到长桌前,先是看到她刚刚摆放在桌角的册本,一看,差点笑出来,她肯定没有画画的天分,他的俊颜竟被她画成斜眼、猪鼻、嘴角勾起的圆脸,若非她在一旁写了「杜慕羽」二个字,连他都看不出她是在画他,不过她一连写了好几个字,愈写力道愈重,肯定挟带着怒火吧! 真惨!他在她眼里就值这几个字?色、孬、蠢、堕落?他嘲弄的一笑,放下那本册子,好奇的再去翻看另一本册子,一看之下,他不由得一呆,这是…… 册子里写的不是药方,竟然是他陪着外公征战时策马巡城,还有他与老谋士学兵法、谋略,甚至取代老谋士参与战事策略的过往。 其中还有几场让军营将兵津津乐道的战役,详述了他是如何制敌机先、规破敌军…… 一页又一页写的全是他跟着外公在边疆征战或驻营时的点点滴滴,而这些事,肯定是外公说的,但听听就算了,她何必费心费时的将其一一记录? 不过,外公虽然聊得很多,倒是没提半点他练功的事。 「每个人都要留一手,那是为了自保,你习武一事,就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当时外公如此叮嘱再三,看来,外公也紧守着这个秘密。杜慕羽神情复杂的再抽出另外一本,里头写的是杜政中跟他的恩怨情仇,就连太子的事也有所着墨…… 有关他的事写这么多?没想到她大多时间留在房里写的都是这些东西,如此用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蓝千蝶爱上他了?! 不!他还没有自负自恋到这种程度,要说有可能,她看姜顺的表情还比较像是爱慕。 在反复思索多日后,杜慕羽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蓝千蝶几乎像在写传记的记录他的生活点滴。 但他还是感动的,从云端重重摔下来之后,人情冷暖,如人飮水,他看清了太多人的虚伪和卑鄙狡诈,曾经众星拱月,最后却成了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唯独她一字一字的记录着他的过往…… 又来了,窗明几净的书斋里,蓝千蝶拧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杜慕羽,很奇怪的,他近几日看她的眼神都不太一样,有时很温柔,有时专注的凝睇,有时又魅惑的一笑,像现在,黑眸还特别炽烈的看着她,是病了吗? 「你发烧了吗?」她直接起身走到他身边,以手背去碰他的额头。 「当然没有。」他笑。 「身体又出什么状况?」她率性的抓起他的手,再次替他把脉。 「哈哈哈……」他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她真的很有趣,愈相处愈有趣,而且近几日,他夜夜探她的房间,偷看她书写在册子里的内容,竟然还看到「恨铁不成钢」等字句,这让他更好奇,她来到他身边,可能不只治疗他这看似已痊愈的怪病而已。 「笑什么?你最好安分点,你的怪病看起来像是没事了,但事实上余毒未消呢。」她一定得吓吓他,免得他又跑出去风流。 「我不是很乖,哪里也没去,只是,我这怪病至少让你控制住了,一旦好了,你可以向我要求巨额的诊费,也可要任何奖赏,你想要什么?」 「等你完全好了,我再告诉你。」她只想要他振作起来,重新回到人生正轨,她完成报恩就能回到南疆。「现在,读书。」 他瞪着她,再看她又指指他桌前的书本,他忍不住的再翻白眼,几天前,姜顺派人送来三大马车的书籍时,他还以为姜顺疯了,没想到竟然是蓝千蝶去找他要的。 那些书几乎要将书斋塞爆了,除了书架上原有的书籍外,还有堆垒成几座小山高的砖块书就放在书斋四个角落,他怎么会有兴趣? 他摇摇头,「几天前,我就说你吃错药,才会要我读书,重新端正自身再进仕途,怎么?药效还没过吗?」 他说得调侃,但蓝千蝶那张美丽的小脸可是异常的认真,「谁吃错药了?你身上的毒只要没动欲念就没事,所以为了让你的脑袋没有机会去想女人,就是要用这些知识、诗词等等把它填得满满的,这就是我开的药方。」 疯了!他摇摇头,拿起毛笔沾沾墨汁,思索着是否该换他替她开帖药? 「读书。」她很认真的又道。 他吐了口长气,放下毛笔,将身子靠往椅背,「为什么要我回锅当官?我是被罢官的人,容我提醒你这一点。」 「也容我提醒你一点,姜大哥说了,咱们皇上是很开明的,只要重新端正自己的行径,改过自新,皇上注意到了,你一定能复职。」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再者,姜大哥的绸缎生意树大招风,不少贪官污吏都想从他的身上挖些钱来花花,尤其下个月中,皇帝大寿,他拿出的银票可观,你若是当官了,他便多了靠山。」 这事从上回姜顺提及,杜慕羽就派丁华跟李智暗中去调查了,定要让那些贪官加倍奉还,只不过,他抚着下颚看着她,「你有考虑不当大夫,改当耳目或细作吗?消息真是灵通。」 「我目前只当一个,就是你的伴读。」 他蹙眉,「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了,开始吧。」 她煞有其事的又搬了两本书到书桌上,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她翻书,看得认真,但看不了多久,心神就开始飘移了。 杜慕羽也随意的翻开书本,但是眼睛从没在书本上,事实上,得天独厚的他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这些书籍,每本他都熟悉得很,倒是不得不伴读的蓝千蝶…… 他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本上。 第十七章 蓝千蝶本来就讨厌念书,才会在小时候师父要她读书习字时,溜到森林玩,不到天黑也不肯回去,后来她逼迫自己念那些厚厚如《黄帝内经》、《诸病源候论》等砖块医书时,也是咬牙硬撑,为的只是想知道救命恩人的下落。 只是,埋头苦读十年,她再多的执念与定性也已经用光了,这会儿看这么久的书,她眼都花了,想睡了。 她倏起站起身来,「我去弄杯茶来喝喝。」 珠帘晃动,她从书斋走入寝房,再步出房间,走到花团锦簇的院落,大大的吐了口长气,再仰头望着从浓密叶片中透射而出的暖阳。 蓝千蝶,你要报恩、要报恩!等杜慕羽回归正途,你就可以回南疆见师父跟小梅了。她一再的在心里鼓舞自己,在内心对自己用力喊话。 终于,赶走瞌睡虫后,她再度回身,穿过寝房回到书斋,再次与杜慕羽面对面的坐下,翻开书本,但因为看的是硬邦邦的圣贤书,她愈看头愈重。 「何必呢?」他注意她很久了,看她都快打盹了。 她一愣,抬头瞪他,「你说什么?」 「我说为了我这样一个不思上进的人,值得吗?我是不可能再进仕途。」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一绺发辫把玩着。 她直接抽回自己的发辫,瞪着他,「你就不能为你所爱的人努力一下吗?」 「你吗?」他莞尔一笑。 她半眯起黑眸,握拳想揍人。姜爷爷跟姜顺都觉得她要他重回仕途是好的尝试,但要他配合可能难如登天,就连厉总管、丁华跟李智在一开始知道送进来的书是要他家主子念书,差点没惊愕到掉下巴。 但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最终也只是吐了一句,「读书。」 他仍然不正不经的说了些甜言蜜语,很吵,但她没再理他。 午膳时,厉总管笑咪咪的送进来餐食,她径自吃下,没理会对面的杜慕羽吃素食禁酒,她却是好茶,再加上精致的山珍海味料理。 「不必同甘共苦?」他问。 「等你当官了,我就跟你同甘共苦。」 他轻叹一声,其实吃什么对他而言没有太多的差别,那汤药苦味已黏在舌尖,吃什么都是同个味道,倒是她,吃太好、吃太饱,开始打瞌睡了。 「你去睡吧,我又不是孩童,需要人盯着看。」 他佩服她的毅力,她坚持要伴读,尽管眼皮沉重,还能一边翻书,虽然只是做做样子,还频频的忍住想打呵欠的冲动,但那可爱模样,他每看一次就很想抓来一亲芳泽。 但他没有放纵自己,对一心只想报仇也只在乎报仇的他来说,有了她,生活愉快太多了,他还舍不得为了满足短暂的欲望,坏了这样的生活。 「你们有没有觉得蓝大夫好厉害啊,她简直是主子的克星,把主子吃得死死的。」 书斋窗外,飘进来厉总管自以为压低了、但根本没低多少的兴奋嗓音。 「就是,广千园好久没这么平静了呢,连外头的百姓都好奇,爷怎么变安分了。」一名丫鬟附和的声音其实也不怎么小声。 「我知道我这样想很不好,但我希望主子的病别太快好起来,蓝大夫能永远留下来。」厉总管的声音有点愧疚,但有更多的期望。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一句至少有五个人赞同。 好哇,还不只一名奴仆在混水摸鱼。杜慕羽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目光再度落在已不敌瞌睡虫趴在桌上梦周公的蓝千蝶身上。 让她永远留下来?照她这蛮干执拗的呛辣性子,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不过,他犯傻了?他竟然觉得永远留下她好像也挺好的?! 「太好了,茵茵,你看看我表哥,真的在读书。」书斋外,姜顺温柔的嗓音陡起。 书斋内,杜慕羽跟蓝千蝶同时看向窗外,就见到笑得像弥勒佛的厉总管引领着姜顺跟一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走了过来,两人身后各有一名丫鬟、小厮随侍。 「爷,表少爷来看您了,还带孙小姐过来呢。」厉总管笑呵呵的道。 杜慕羽随即离开书斋,「真感激你来,不然,我连书斋的门坎都踏不出来。」 蓝千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再看着斯文俊逸的姜顺,「你别听他胡说,脚长在他身上呢。」 「我知道,但你真的很厉害,能将我表哥压制得死死的。」他由衷的赞美着。 蓝千蝶粉脸儿一红,「什么压制得死死的?好像我很凶。」 「噗哧!」孙茵茵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厉总管在一旁用力点头,还举起两只大拇指,无声的赞叹。 杜慕羽先是瞪厉总管一眼,吓得他赶忙低头,但仍不愿放下大拇指,因为蓝大夫真的太棒了! 杜慕羽受不了的摇摇头,再看着孙茵茵笑道:「美人就是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孙茵茵的粉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直觉的看向姜顺。 姜顺也回以一笑,「茵茵确实是倾城佳人。」 面对心上人的赞美,她压抑心中的狂喜,羞涩的低下头来,但脸上的酡红更深了。 蓝千蝶也看到两人的互动,她心里有一些难受,她先前住在将军府时,就与孙茵茵见过几次面,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官家千金,端庄秀丽,个性也温柔恬静,多次探望老将军闲话家常,让人一点也没法子讨厌她。 「不过,表弟,你将你的心上人带来这里,是存心要让表哥嫉妒的?」杜慕羽热络的拉着他就到亭台的桌前坐下。 「表哥在胡说什么?」 姜顺不得不跟着坐下来,俊脸微微赧红,在他身旁坐下的孙茵茵更是粉脸酡红,羞怯的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向任何人。 这就是让蓝千蝶沮丧的地方,姜顺跟孙茵茵一看就是郎有情、妹有意,基于君子不能夺人所好,不然,她也是很喜欢姜大哥的。 在她看着姜顺的同时,杜慕羽也看向她,在此当下,她那双澄净的明眸可将心里所想的都写在眼里了。 不知怎么的,看到她一双明眸中深深的遗憾与惋惜,他就不怎么开心,忍不住开口就赶人,「蓝大夫,你怎么没叫他们快走,万一我身上的毒性像上回一样,让我表弟和他的心上人中毒了怎么办?」 「你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在胡说什么。」她心情很不好,忍不住狠狠的瞪他一眼。 姜顺倒是笑了出来,「上次那件事,那些莺莺燕燕和表哥的那群狐朋狗党在外头传的流言可不少,我虽然已从表哥口中知道当天发生的事,但还是要谢谢你,让他们全远离我表哥。」 她被姜大哥赞美了!蓝千蝶笑得好开心,但这个笑容看在杜慕羽眼里就不怎么舒服。 「你还谢谢她?表弟,现在在外头,我看不只是皇族贵女、富家千金,就连花街柳巷的莺莺燕燕都不敢靠近我了。」杜慕羽说来很哀怨,但心里是佩服她的,上回那一招,让广千园成了全京城妓院的拒绝往来户,不管他私下派人去邀请美人儿上门,还备了重金给老鸨,全都吃了闭门羹。 而且也不知事情是怎么传开的,那日之后,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们不往妓院去,当初一起来的姑娘们也不再逢迎接客,接下来的日子,流言继续扩散,说是被他的怪病沾染,所有进到广千园的人都得服药禁欲,否则一旦沾染淫秽,毒性增强,就会浑身溃烂。 甚至连以骨血当药引的事也被传开来,总之,这些恐怖流言传得绘声绘影的,就连身为清倌的绮琴也没躲过,说她无脸见人,脸上及身上都冒出不少红疹,一堆火山孝子瞬间在她的楼阁内销声匿迹。 「呃……可是杜大哥看起来好像很好啊,刚刚说的我们恐怕会中毒,是怎么回事?」孙茵茵是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千金,外面的流言或大小事都不可能传到她耳里去,所以完全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孙小姐,其实是……」厉总管在一旁忍不住接话,但马上被他主子白了一记,他只能哈哈的干笑两声,「没事,你们慢慢聊,我去沏壶茶过来。」 蓝千蝶看着面露忧心的孙茵茵,笑道:「真的没事,杜爷的病好了快九成了。」 杜慕羽马上接口,「对,还有一成,所以苦药还得继续喝,只是不知道是谁说的,只要一起色心,这余毒就会再复发,那像孙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在眼前,很难不让人垂涎吧?」他刻意丢了个难题给她。 姜顺一听可紧张了,他难掩担心的看向蓝千蝶,「当真吗?」 第十八章 「没事,你们别被他吓了。」蓝千蝶没好气的瞪着杜慕羽,「你的脉象一直在变,毒性也会休眠,就像蛊毒,是间隔一个固定时间才会发作。」 「话都是你说了算。」他出言调侃。 「那当然,我是大夫。」反正他身上有任何毒,也都是她放的。 此时,厉总管端了茶水进来,再安静的退出去,不去打断主子跟蓝千蝶的唇枪舌剑,也许主子还没发现,但旁观者清,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人都发现了,主子对蓝大夫完全没辙。 「看来,我是不用太担心,表哥能斗嘴,精神也很好。」姜顺看着他红光满面的神态,频频点头。 「那当然,我跟蓝大夫「日斗嘴斗气也逗乐,斗得我连门也不想出了。」杜慕羽这话说得倒诚实,荒唐堕落的日子其实过得有些无聊,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谁跟他斗嘴,不过,姜大哥,我真的有事想私下跟你说。」她直接将姜顺从椅子上拉起来。 「好,你们去谈,表哥会帮你照顾孙小姐,你放心,兄弟妻,绝不戏。」杜慕羽开玩笑的拍拍胸膛。 「杜大哥,你别净糗我了。」文静温婉的孙茵茵一再被调侃,粉脸上的酡红更深了一层,着实很迷人。 「茵茵,我表哥的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姜顺俊逸的脸上也有着被调侃的窘意,但他的眼神恁地温柔,反之,杜慕羽那张俊脸就很讨人厌,不正不经的,总挂着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真悲哀,她要面对的人却是他!蓝千蝶在心里犯嘀咕,唉,同样都是孙子,当年姜爷爷怎么不带姜大哥去南疆?若是他救了她,一切就太完美了。 杜慕羽可没错过她脸上那抹可惜不已的无奈,真是的,难道她的眼睛只是装饰用的?没看见姜顺眼中的情意是对着孙茵茵发的吗?笨死了。 他绷着一张俊脸望着两人转往中庭走去的身影,甫收回目光,转过头,却正巧对上孙茵茵打量他的神情。 她脸儿蓦地一红,「对、对不起,我看傻了。」 他莞尔一笑,「这样不行,我以为你心繋我表弟。」 「我是,呃……不是,没有,我、我只是看着你专注的凝睇着蓝大夫的眼神,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么专注的看着一个姑娘,所以我才看傻的。」孙茵茵被他抓到凝睇的目光,一时急了、慌了,说话不由得有点语无伦次。 但她长住京城,不管是杜慕羽风光时,还是落魄时,因情系姜顺,她见他的次数绝不会少于其它皇家贵女,但他看蓝千蝶的那种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吗?他看蓝千蝶的眼神很不同? 这个问题,在姜顺跟蓝千蝶聊了一会儿,又送孙茵茵回府后,杜慕羽仍然无解。 当晚,姜顺再度回到广千园。 「什么?蓝千蝶要你帮忙找个师父教我读书,因为她自认不是读书的料?哈哈哈……」杜慕羽真的快笑死了。 「她说得很认真、很懊恼,也很难过,表哥不该取笑的。」姜顺摇摇头,一脸认真的道,「表哥真的不跟她说说,其实你私下做了很多善事,甚至还帮起皇上……」 杜慕羽脸色一整,「不是说好了,所有参与的事,只有我能决定谁能知情。」 「我知道,你无法信任外人,但千蝶对你真的很有心,她问爷爷许多有关你的事,努力的想把你拉回正途。」 杜慕羽没说话,不是他不信任蓝千蝶,而是他知道她有秘密,但他天天夜探,并没有得到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才让那日进广千园的一大群人同感身体不适,他甚至开始怀疑,或许他身上的怪病,也是因她而起的…… 他摇摇头,「算了,不谈她,皇上的那件事,你没说是我提的吧?」 他安插在皇宫内的耳目提及,皇上财政益加困窘,不少价值连城的贡品都私下运出宫去交易变现,现在仅有几万匹的绸缎在内务府的库房内,所以他要表弟以洋人不惜重金想要购买皇室绸缎为理由,去买下那些丝绢,而那笔「重金」自然就是由他所出。 事实上,表弟身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厂的大富豪,日进斗金,他的收入也不少,只是他纯粹投注闲置的金钱让表弟去做更大的投资买卖,并未参与实际经营,但这些年的收入要说富可敌国也相距不远了。 姜顺用力点点头,「没提,连爷爷都没提,也照表哥说的,由我认识的那些官员牵线,与皇上碰面,表达想购置内务府绸缎的意愿。」 「成了?」 他苦笑,「皇上对这笔绸缎生意是满意得不得了,直言为国库挹注了不少。容我提醒表哥,我们可是以市价的十倍买下的。」亏本生意只有他跟表哥会做。 「全数由我出吧。」杜慕羽大器的拍胸膛。 「咱们是合伙人,我出一半,不过,表哥,我还是很想跟你谈谈千蝶的事。」 姜顺跟爷爷都觉得她对他有心,也觉得她对他有帮助,而既然男未婚、女未嫁,爷爷想牵红线。 「别再提她了。」杜慕羽以眼示意外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这大夫真的管太多了,看看这四周,我都快被书给淹没了,所以你还是把这些书载回去吧,也别请什么教书的师父,我一点都不想再为官。」他一副吊儿郎当样。 见状,姜顺大概猜得出来那个不速之客是谁,「可是千蝶真的很有心。」 「她不就是要我努力上进,但她不懂得人心险恶,只要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了,不过,我还是愿意跟她继续耗下去,你都不知道她气呼呼的神态有多么吸引人。」说到后来,他笑得眼眯眯。 姜顺反而认真起来,「表哥真的觉得她很吸引人?」这样一来,爷爷也许真能牵成红线。 「应该吧,我身边有过很多女人,就没一个像她这么呛辣直白的。」他原本是随意说说的,没想到,他发觉自己竟然还挺真心的……不会吧z他真喜欢上那个管很大又带着秘密的丫头?! 「怎么了?表哥,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杜慕羽一愣,连忙摇摇头,「没事。算了,书留下,你回去,总之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我早就放弃我自己了,管这病是不是只好了九成,那只蝶儿要不想被我捕捞了,还是快快飞走的好。」他这话倒诚实,也是说给趴伏在屋檐上方的蓝千蝶听的。 没错!他突然笑了,他给她机会逃,她若不逃,他就打算将她吃干抹净,因为要让一个女人诚实的吐出秘密,以他这两年多来的经验,女人在床上时,可是有问必答的。 姜顺听出表哥的弦外之音,今日在送茵茵回家时,茵茵有提及表哥看千蝶的眼神极为不同,现在又听到表哥这么说,可见千蝶在表哥心里已有一定的分量。 那也好,让他们两人好好相处,爷爷对千蝶的「表现」可是满意极了,直嚷着要她当表哥的媳妇儿,让她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压制表哥。 「那我先走了。」 姜顺步出书斋后,倒没看到那名不速之客,丁华跟李智又让杜慕羽派出去办事未归,否则是可以发现来人的。 姜顺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依表哥的魅力,应该不必用强的,若真的生米煮成熟饭,千蝶就理所当然成了他的表嫂了。 而截至目前为此,千蝶对表哥的影响有好无坏,也许她天生就是表哥的克星呢,一旦成了夫妻,表哥隐瞒的一些事或许也能如数与千蝶分享。 姜顺愈想愈乐观,遂心情好、微笑的与随侍离开广千园。 【第七章】 星月交辉下,蓝千蝶伏身在书斋屋檐上,她快气炸了,恨不得冲进书斋一掌打飞杜慕羽,但她心仪的姜大哥都步出书斋门口了,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她一时无法进房去找杜慕羽算帐。 等姜顺终于走人了,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飞掠下来,气呼呼的直接推门而入。 「咦?你怎么来了?姜顺刚走,你见到没?」杜慕羽装傻得很彻底。 但蓝千蝶只是火冒三丈的怒视着他,她错了!要调教这个浪荡子走上正途根本是奢想,有些人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就只想当个不可雕之朽木,对吧?」她双眼冒火的走近他。 杜慕羽当然听懂她在指什么,但他除了继续装傻之外,还不忘绽放魅力,「天啊,你知不知道你气呼呼时的神态有多么吸引人,对我来说,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他低头,将一张俊脸靠近她。 第十九章 没想到她却不闪不避,咬牙切齿的贴近他,眼对眼、鼻对鼻,让他略微错愕,却更欣喜于她的直率与胆识。 「你可以正视我一个问题吗?」她挟带怒火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他更是心痒痒的,但他只是忍着心里的渴望。「行,看是要商量?威胁?还是命令?都悉听尊便。」他嘴角微扬。 她却是一阵恼火,「你不过是仕途不顺、有志难伸罢了,有必要放弃自己,以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过日子?你到底是在伤害自己,还是在伤害关心你的人?」 「怎么,你生气了?我这阵子可乖得像被一只虎妻给咬了舌头的猫,哪儿都去不了。」他笑容仍在,但深邃黑眸里多了抹灼热欲火,她蕴含怒火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他真的值得她这么生气? 「你给我认真点!」她真的火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剖开你的脑、剖你的心,看看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自甘坠落的过日子,还是就因为你那嫡系堂哥的背叛……」 「不要提他!」杜慕羽的脸色一变,杜政中是他的死穴,他无法听到他的名字时,还能装出淡然从容的神情。 但她觉得自己给的刺激不够,她看见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瞳眸不只映着她的脸,还有更深更沉的怒火,知道自己这一招有效。 「为什么不要提他?是因他恶意的算计了你?」 「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不管是恶意的算计,还是善意的打压,在这过程里,总能得到一些东西吧,你还比我年长呢,怎么能一直堕落。」 他陡地转身就要往房里走,她见状快步的上前,双手大张的挡住他的去路。 「我师父对我的训练属于后者,我不得不承认当年若没有师父的磨练,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但杜慕羽不知道的是,他才是最大的功臣,为了他,她才愿意水里来火里去,「我不懂,我一个丫头都能在磨练挫败里存活下来了,你跟着姜爷爷也在战场上看尽生死,怎么不过在人生路上跌了一跤,你就这么颓败?」 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的瞪着她。 「那些东西,你曾努力的、学习的,不都属于自己吗?你学富五车、你是个每战皆捷的谋士,你懂得绝对比我多,为什么要作践自己,让自己活得没梦想没目标,浑浑噩噩的?你是白痴吗?」她狂乱的怒叫,她做了那么多,他还想捕她这只蝶儿,满脑子情色! 「蓝千蝶,不要愈骂愈顺口。」他黑眸出现愤怒的戾气。 「我有说错吗?」她愈说愈生气,难过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没想到你这么脆弱,别人只要施一丁点力气就能让你滚到半山腰,而你的自我放弃,再让自己一跤摔到山谷深渊,你怎么可以那么的不堪一击!」他可是她十年来最大的希冀,她每每被师父磨练到生不如死时,心里想的是一定要见到他,但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失望? 「蓝千蝶?」他困惑的看着她泪水盈聚的眸子,原本凝聚在心里的怒气已消失了。 「自作孽不可活!我想得过探花、但总是忙于采花的人,应该还不需要我来解释这句话。」她话中多有讽刺,但哽咽的声音却透露出更多的委屈,她是那么那么的努力要将他拉回正途。 他看着她的泪水愈落愈凶,忍不住心疼的伸手要替她擦拭,没想到她却一手打掉他的手。 「不必了,若真的可以,生气不如争气。」她气疯了,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跟自己说,还是对他说的。 她泪如雨下的丢下这句话,快步的穿过珠帘,奔过寝房,用力推开房门,直奔院落对面的厢房。 杜慕羽低头看着被她打红的手背,还有一抹不经意落在上方的泪水。 他的目光落在大开的门外,那点亮烛光的厢房,脑海浮现的是她委屈受伤又愤怒的泪颜,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他的心,似乎因为她的泪水变得暖烫了起来,也因她的泪水,感觉到痛的存在…… 看来,他当真栽了。 接下来的日子,广千园里的每个人,总是习惯看天,看看是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因为他们的主子这书一天读过一天,苦药也一天喝过一天,有时还会挑灯夜读。 不管是厉总管、李智跟丁华,都以崇拜的眼神看着蓝千蝶,她将杜慕羽调教得实在太好了,广千园里的每个奴仆都对她寄予厚望,一致认为只有她能管住杜慕羽不再自暴自弃,也只有她能再将他拉回正途。 事实上,杜慕羽也的确不曾涉及烟花场所,就连那些狐朋狗友们也不再往来。 对这些改变,最乐的自然是姜泰安,虽然他在旁敲侧击后,从蓝千蝶那里确定她跟杜慕羽还没发生什么亲密事儿,但他不急,他对自己外孙的魅力更有信心,蓝千蝶这只蝶儿绝对会让他外孙捕获的。 而其实蓝千蝶也对杜慕羽改观了。 此刻都入夜了,书斋内还有着翻阅书籍的声音,她放轻脚步走进去,就见烛火下,杜慕羽专注的翻书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字一字的记要。 她知道他的改变就从那一夜她气哭的痛骂开始,虽然颇为意外,但接下来这半个月,两人都有默契,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 只是令她比较不懂的是,姜爷爷跟姜大哥都曾好奇的问及那一晚可有发生什么事,她仅回答自己狠狠的痛骂杜慕羽,没想到两人对她的答案似乎有些困惑,但随即又笑了,让她始终不明白他们到底想问什么。 「睡了吧,今天不是读很多了?」她走到他身边,小小声的说着。 他看着她,「良心发现,这是第一回,你叫我去睡。」 她嫣然一笑,黑白明眸闪动着璀璨波光,粉唇弯起的弧度更是透了一抹俏皮,让人看了目眩神迷,就算已识女无数的杜慕羽,心神也感到悸动。 「我这叫观察,有人是混水摸鱼,吃饱睡、睡饱吃,能读什么?但要是痛改前非,专心读书,那我当然也要示好一番。」 杜慕羽看着走到他对面坐下的蓝千蝶,俊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迷人的微笑,「彼此彼此,你这么努力的鞭策我,我怎么能不思进取?会读晚点,也是希望多读一点。」 她点点头,「也是,那我陪你。对了,我替你把了脉,这两日脉象都很稳定,苦药不必再喝了,飮食也能恢复正常,这事我都跟厉总管说了,当然,酒还是要少喝点好。」 真是良心发现,他以为自己要吃素一辈子了。 「不过,脉象稳定,不代表你身上就没有余毒,你知道这怪病会休眠,所以我还是得留在这里,好好观察,若真有异样,也才来得及为你治疗。」尽管已经没事,她仍不忘补充,毕竟总得找个借口留下,继续督促他上进啊。 「谢谢,我真的很高兴有你留在我身边。」他魅惑一笑,黑眸紧紧的攫取她的视线。 她愣愣的看着,心跳竟然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呢……你、你读书。」她是怎么了?怎么心跳紊乱,还呆呆的看着他呢? 他微微一笑,低头看书。 室内有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杜慕羽虽然仍专注的翻着书本,但心里想的是丁华跟李智稍早前才来报告的事,援助东北水患一事,粮食已送到灾民手上,至于太子跟杜政中近来则相对低调,只忙于皇上寿宴的贺礼,不过他相信太子的暗卫肯定很忙,忙着监控朝廷的二派势力…… 至于皇上,他不惜以帝王之尊,纡尊降贵的向表弟请益,希望他能给个建言,如何解决困窘的财政?毕竟管理国家与经营商事异中有同,都是求好。 姜顺直接来找他,要他献策如何开辟财源,让他去跟皇上复命。 蓝千蝶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满足的放下白玉杯,再定定的看着专注于书本上的杜慕羽。 师父说过,医者不是见症开药,更多患者的病来自于内心,她得理解因果,尽人事,听天命,因为有时有些病能不药而愈,有时再多珍贵药材亦药石罔效。 而她治疗杜慕羽的心病,一开始实在很挫折,她本以为没药医了,没想到她的泪水竟帮了大忙!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这是她这段日子东想西想、将那日的情景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忆后,想出来的结论,杜慕羽很在乎她的泪水。 她的心感到有点儿甜,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此时,杜慕羽正若有所思的抬头,对上的就是她那张因得意自满而更加明亮的丽颜,尤其那双熠熠发亮的双眸,璀亮如夏夜繁星,美极了。 第二十章 他有多久没碰女人了?他对那些青楼女子没有兴趣,反而是天天夜探她闺房,趁着她沐浴的空档,翻看她书写册子的内容时,那屏风后方显现的婀娜曲线,总让他屏息凝睇,血脉贲张,亢奋不已。 他想要她,这是无庸置疑的,但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一种很浓烈的情感,所以他反而不急着占有她,只想慢慢品尝有她陪伴的每一天…… 但今晚,她这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很想给自己一点点甜头。 「这么开心?」他问。 她用力的点头。 「说起来,你对我真是有情有义,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不用,你做回你自己就好。」她一脸认真的说。 「受人点滴,该涌泉以报,你认不认同?」 她更用力的点头,「没错。」 「那……我就以身相许?」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她立即瞪大眼,「你、你可别又当色胚,好不容易变好了,可别又变坏。」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边起身边走向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已经很久没有……」 他在想什么?俊脸上的神情怎么愈变愈专注?含笑的黑眸中更多了一抹炽热,让她愈来愈感到不自在,不得不赶快起身,打破此刻太过静谧又显得有些诡异的暧昧氛围。 但她才站起身,他已经走到她身边,迫得她不得不拉开椅子,再后退一步,没想到他却笑了。 「不识情滋味的你可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花了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她杏眼圆睁,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她只是想报恩,与识不识情何干? 「你来自南疆,自幼与奇医在深山习医,鲜少与人接触一定不知道男女之间一旦产生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就代表着缘起。」 这家伙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他又靠近她一步是想干啥?她连忙伸手制止他再靠近她,「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只是想倾尽全力的让你走向正途而已。」 「为什么?你爱上我了?」他笑得高深莫测。 她看出他眼里的自满,让她大为光火,「你的脸皮真是铜墙铁壁,打都打不穿……唔……」 有没有搞错?!他没有通知就直接攫住她的唇?!她难以置信的瞪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杜慕羽的确很孟浪的吻住他奢想也渴望好久的樱唇,而这一吻,更让他回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他趁机劫色的美好。 有些人是不是一掌打死他比较快?才以为他变好了,现在又变成色胚!蓝千蝶气炸了,而她也真的出手了。 她一掌挥出去,却被他迅速箝制住,他的身高体型,包括力气都大于她,所以他轻松将她的手拉高到墙上,以挺拔高大的身形优势将她强压在墙上,一逞躁动的情欲。 尽管她恼怒挣扎,又被吻得气喘吁吁到无法出掌,但她仍尝试的要用脚踹他。 谁知这一抬脚,反而被他压挤得更亲密,两个人,一个坚硬强壮,一个软柔且凹凸有致,相贴崁合,像是她天生为他而生一般。 「嗯唔……嗯……」她被他压挤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这才放开她的唇,让她喘口气,「你的滋味好甜……」 甜?!她想咬人,但她又慢了一步,他已扣住她的下颚,让她不能使坏。 不过,杜慕羽看她气到龇牙咧嘴的模样,他倒是乐不可支,「你知道吗?你嘴里的味道这么甜,你的人却这么呛辣,这双重滋味,如此诱人又充满着冲突,世上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抗拒得了……」 说着,他又再次吻上她的唇,吻得专注、吻得享受。 但蓝千蝶可没有这样的好心情,这一辈子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他从她身上偷过吻,那时她尚未知道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太多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她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她全身发着高热,他的吻愈来愈狂热,她竟然有种怪怪的酥麻感,这真的是吓坏她了,想也没想的,她的脚就往他最脆弱的胯下用力一顶。 「噢!」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杜慕羽是痛到不放开她都不行。 一重获自由,她立即离墙壁远远的,再气喘吁吁的用力擦着嘴巴,「下回……不!没有下回,除非你打算绝子绝孙!」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只是绝子绝孙? 杜慕羽在偷得那一吻之后,好像吻蓝千蝶吻上了瘾,他总会找机会偷上一吻,几日下来,还差点被她识破自己会武功的事。 但他其实已不在乎让她知情,他想让她知道更多自己的事,只是他没想到她在某部分还挺迟钝的,他都放水得那么明显了,她还没有察觉。 此刻同样在书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他不认真看书,反倒像个无赖似的,扣住蓝千蝶的手腕,往前就是一吻,她气愤的想挣扎,但怪的是他的手每回都刚刚好扣住她的脉门及穴位,让她无法运力于掌,不过没关系,她还有脚。 她朝他踢出一脚,正中他的膝盖。 可惜了,她想踢的是他的命根子呀!但这一踢,至少让他的唇暂时离开她的,使坏的手也放开,她立即把握机会,运力于掌就要往他面门打过去,但一如这几日般,他总是闪得刚刚好。 一再挫败下,她忍不住大叫,「你根本会功夫吧!」 「是吗?」他再次装傻,一手却再探出扣住她的左手腕,「回答我,你对我的吻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仅仅一瞬间,他的俊脸已经凑近,鼻尖与她的几乎相抵。 「可恶!」她右手掌势再出,他却像泥鳅似的又闪开了,她火冒三丈就往他的俊脸打去,他又闪过了。 「这张脸你也舍得打?你应该对它怦然心动的。」 「对一个风流色胚心动?我呸!」她再打。 他又闪,「蓝大夫此言差矣,我可是夜夜挑灯夜战啊,而且我也已解释为何得每天品尝蓝大夫嘴唇的理由了,还是我再重说一遍?」 她难以置信的瞪他,「闭嘴!」 没错,他吻她还有理由,而且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食色性也,虽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是蓝大夫不是说了起色心毒就会发作,还说我身上余毒也会休眠,可我是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所以每天测试几次,才知道是不是危险期,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一时放纵就毒发而一命呜呼,那蓝大夫这段日子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蓝千蝶只要一想到他拿自己胡诌的话来堵她的嘴,她就更火,瞧他俊脸上还带有一点得意的笑容,她简直是气炸了,踢开椅子朝他打去,可他准确的再一闪,顺势闪过她的掌势,反手一转,将她的蛮腰一抱,薄薄的唇还准备无误的偷香成功! 「看来蓝大夫比较喜欢动手动脚的吻。」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是气到血液都往脸上窜,咬牙切齿的挣脱他的怀抱后,顾不得被吻到滚烫发肿的唇,她像个疯子似的开始一掌掌的朝他猛砸猛打,他看似不经意的闪躲,却都正好闪过,虽然看来闪得很惊险。 蓝千蝶就是火、就是恨,不懂她的一记记拳势为何皆扑空,这会儿一回身,他竟然就出现在她身后,身影忽远忽近的,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 他不仅会武功,功夫还高过她! 她气息紊乱的瞪着他,也不打了,几近控诉的怒叫,「你根本就会武功!」 他放声大笑,「被你发现了,但你可得替我保守秘密,毕竟知情的人寥寥无几。」 听他将知情的名单告诉她,还真的没几个,可她不懂,「为什么不能让外界的人知道?」 「外公他相信,日后我锋芒渐露时,树立的敌人肯定不少,遂要我一开始就隐藏这个秘密。」多留一手,才能保护自己。 她在椅子上坐下,她打得好累,喘了口气,再瞪着他,「是姜爷爷教你的?」 他也在她对面坐下,「是,即使他打仗时,也要将我带到战场去,还不忘叮嘱我练武时要找偏僻的森林练,不能让别人看见。」 还真谨慎,不过,当年他救她时……算了算,他当时十二岁,却是扔藤蔓下洞救她,可见当时姜爷爷还没教他吧! 不过,师父曾跟她说过,他是奇医,姜爷爷是奇武,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有姜爷爷教导,十年下来成果也挺咋舌的,就目前看来,杜慕羽也是尽得姜爷爷真传吧。 要不,怎么会第一次她就被他轻易的近身偷吻,更甭提最近一直…… 第二十一章 她的粉脸莫名的烧烫起来,她怎么会去回想那些吻?她深吸口气,不敢再想,而是看着他问:「我不懂,为什么我多次替你把脉,却没发现你体内有武者该有的真气?」 「我的内功深厚,有能力调整气息与脉动,让脉象与普通人无异。」 「既然不要我发现,这会儿又为什么要对我坦承?」她真的不懂。 「我希望你将力气花在别的地方,像是……男欢女爱,」见她眼内又冒火,他倾身向前,黑眸带着温柔的诱惑着她,「我知道还不是时候,是我坏,但这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而你绝不肯随意让我索吻,虽然打是情、骂是爱,可万一不小心伤到你,我会心疼的。」 色胚!她瞪着他那离自己愈来愈近的俊美脸庞,她应该用力推开他的,可是不知是最近让他吻太多、吻得眩了傻了,再次被他的气息笼罩,她竟然感到心跳紊乱、手足无措。 他看出来了,俊脸上的笑容更为慵懒,「蝶儿、蝶儿,你应该感到感动的,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这么在乎、这么信任的。」 也是,他对她肯定有一定的信任,才会承认他会武功,可是对于他继续灌的迷汤,她的理智倒是渐渐回笼了,心里更冒出另一个声音—— 她来到他身边,绝非是来跟他谈情说爱的! 没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迷朦的瞳眸突然变得清明,粉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淡去。 可惜,美人儿回神了。杜慕羽难掩遗憾的坐回椅子上。 她看着他直言,「我从不识男女情爱,就现阶段而言,我也不觉得该是谈感情的时候,你要重回朝廷当官,这才是你唯一要认真做的事。」 杜慕羽笑着摇头,「老天,我开始认真怀疑你是我外公派来的说客了。」 「当然不是,只是……如果你真的能成为国家栋梁,我就让你以身相许。」 他挑眉,没想到她会这么率性干脆,「当真?」 她用力点头,给点甜头也好、激将法也行,反正天大地大,报恩最大,不然这家伙最近吻她吻上了瘾,也没有前阵子来得用功,哪有机会重回仕途? 他真的要对她刮目相看,看来她身上藏的秘密一定不小,不然不会连自己都贡献出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会更努力用功,但现在……」 他邪魅一笑,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正要吻下去时,珠帘晃动,厉总管带着姜顺跟孙茵茵走进书斋,一眼就瞧见两人的亲密举动,三人急急转身,快步的往寝房门口走去。 「没!我们没做什么啊。」蓝千蝶用力的推开笑出声音来的杜慕羽。 「对啊,还来不及做什么……噢,打是情、骂是爱,你真不羞。」杜慕羽的腰间被拐了两个拐子后,才不得不出声将三人叫回书斋。 厉总管笑得眼儿眯眯,行了礼后就出去了。 「别怪厉总管,我想说这阵子表哥跟蓝大夫都在书斋里读书,所以想说来看看你之后就走,才刻意放慢脚步不想打扰你用功……」 姜顺愈说愈心虚,其实是爷爷要他能走多轻就走多轻,要他这一次来,偷偷看看小两口有没有什么进展,不然表哥的内力精湛,要瞒过他的耳力哪有那么简单,而也刚好表哥正好……在忙。 「那浪荡子若是专心做坏事,也会听不到的!」 想起爷爷还这么说过,他忍不住想大赞爷爷真是神算,还真让他们一行三人逮着了两人的亲密互动。 孙茵茵也脸红红的,她跟姜顺一直都相敬如宾、相处以礼,不曾有过拥抱。 杜慕羽一直盯着姜顺看,他知道自己的表弟没心眼,但走进来能让他连脚步声都没听见,可见有高人指点。 「你干么一直看姜大哥?」蓝千蝶也脸红红的,刚刚被杜慕羽一抱,竟让人瞧见了,真是糗死了,现在杜慕羽还一直瞪着姜大哥看是怎样?嫌他们不够丢脸吗? 杜慕羽正要回答问题,就看到她又将目光落在表弟身上,表情微微羞愧,怎么?让表弟看到刚刚那一幕,她觉得很丢脸? 他的胸口有点闷,相较于每每看到姜顺时,她粉脸微红的小女人娇态,她对自己却老是发火、凶巴巴的,真是天壤之别。 他立即看向表弟,出言调侃,「我在看,表弟跟孙小姐现在都是夫唱妇随,老是连在一起?」 「不是的,是我跟姜少爷在街上巧遇,姜少爷说要来看你,邀我同行。」孙茵茵愈说脸蛋愈是涨得红通通的。 「表哥,你别净见面就糗她。」姜顺挺身而出。 「舍不得了?」他大笑的再看向蓝千蝶,神情带着温柔的诱哄,「我们也得赶一下进度,你瞧人家这对多好。」 闻言,姜顺、孙茵茵倒是相视一笑,由姜顺开口,「是你们这对多好吧。」 「也是,我的蓝大夫说了,一旦我成为国家栋梁,她就让我以身相许,来报答她的恩情。」 杜慕羽深情款款的看着蓝千蝶,她则是翻了个大白眼回应,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说?她真是被他打败了! 孙茵茵看着又羞又气的蓝千蝶,只有佩服,同是女子,自己就少了她的直率啊。 姜顺反而脸红了,这种事只有女子以身相许,怎么由男子…… 「去去去,不就是想来看我有没有读书,我在读了,而表弟你是不是该加把劲?」杜慕羽很清楚表弟太拘束于礼,这怎么让姑娘家幸福呢? 姜顺脸皮儿薄,于是急急的转移话题,「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 杜慕羽耸耸肩,一脸无趣的走回椅子上坐下,姜顺也走到他面前,「我跟爷爷要进宫为皇上庆寿,爷爷说,他会提前进宫,赶在寿宴开始前,跟皇上提及表哥要复职一事。」 他直觉的看向也跟着孙茵茵走过来的蓝千蝶,她没否认。 「没办法,你的任何大小事,姜爷爷都要我报告。」 杜慕羽其实也知道,每夜溜进她房里偷看她写的书册,亦从中了解到外公对他的期望仍在、关切仍在,不过……他抿抿唇,「各种官职调派那也是明年初的事,外公会不会太心急?」 「爷爷只是想跟皇上说,表哥有在反省,如果皇上可以再给你机会的话,那就太好了。」姜顺也知道自己是白说的,近几日他重抄一份表哥所拟的增辟财源的政策给皇上看,就曾试问要不要说白了是出自表哥之手?但表哥却坚定拒绝。 「你要外公别忙了,皇上若真要给我机会,就不会罢我的官。」他脸色一沉,深邃黑眸的深处闪过一丝火光。 他根本没做错,若真要说他做错了什么,就是他对太子太过尽心尽力、对堂哥太过掏心掏肺,才会让他苦吞被背叛的屈辱! 「表哥……」 「好了。」杜慕羽突然翻开书本,「我得读书了,要让脑袋塞满才不会想些不该想的东西,你跟孙小姐找个地方赏花喝茶,别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管姜顺还要说些什么,他硬是下了逐客令,让姜顺不得不带着孙茵茵离开。 杜慕羽瞪着桌上的书本,没再说话,而这应该是蓝千蝶第二次看到他俊脸上出现了凝重。 「我师父说过,人生有很多事是老天爷掌控的,但绝对有其存在的意义,只是有一些事需要时间来催化才能看见,」蓝千蝶在他对面坐下,「若是遇到一些挫败,就从挫败中记取教训,仍然会有重新再起的机会。」 「这是你师父对心病的万用药方?」他嗤笑一声。 「有些事无法事过境迁,但因此放弃自己就赔太大了。」她也说得直接。 他没有放弃,只是想回报那些背叛他的人,至于对他好的人,像是眼前的美人儿,他就不介意以身相许,何况,明天就是他人生翻转的好日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是大好,表情也恢复成愉快,「蝶儿,你要是想上些人生大道理的课,得先亲我一下,我才有耐心听下去。」 她瞪着他,与他相处也有两、三个月了,她怎会不知他的神情转变就是一种伪装,他就是不想让她看到真正的他,像他会武功的事,若不是他主动愿意向她坦承,也许直到她报完恩,她都不会知道…… 「你竟然认真的在思考!」杜慕羽笑得好开心,「我就知道你对我的用心超乎常人,看来我一直在怀疑的那件事,绝不是我的自大与自恋。」 她蹙起柳眉,「你怀疑什么事?」 「我的病其实早好了,但你还舍不得离开我,所以才用什么余毒等话为借口,让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他会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他昨晚在她的册子里看到的是——杜慕羽,除了吃我的豆腐外,多花点心思在学业上吧,不然要一直无病呻吟的过一生吗? 第二十二章 「你真是自大又自恋。」她说得有些心虚,毕竟他的话有一半以上都是真的,更糟糕的是,还被他看出来了。 「你真的心虚了。」他莞尔一笑,「蝶儿,所以我真的完全康复了?」他倾身向前,眼睛发亮的问她。 「呃……」她怎么可能答「是」,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所以就算他怀疑,她也要力持镇定的大声否认,「当然没有,不然我干么吃饱撑着把时间耗在这里,大部分的大夫都有怪癖,除了对奇怪的病症好奇外,更想研究并观察怪病的前因后果。」 「说穿了,你就是舍不得离开我。」见她气得又要驳斥,他示好的道:「好,我相信你是要研究才留下来的,那么是不是该实地探访,清楚我去过的地方,这对奇毒怪病的研究才更有帮助。」 「什么意思?」她完全被他搞胡涂了。 「衙门查案,不是要到受害人去过的地方一一查访吗?」他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她身边,「这几日,你开个润补养身的大补帖给我吃吃,我带你去逛大街,让大家瞧瞧你这个年纪小小的小大夫,医术可是凌驾在那些知名的老大夫之上。」 「跟你逛大街?查访?」她不由得也跟着站起身。 「是啊,研究并找寻可能的病毒来源。」他黑色瞳眸里闪动着迷人的笑意。 他的病有啥好研究的?就她下的毒,不过,让他上街,测试测试还有什么毒瘤没清干净也行,免得他的心老是这么不定,明年初的考核就是他能不能复职的关键,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好,就这么说定。」 他笑咪咪的又将她拥入怀里,「你真可爱。」就某方面而言,她还是太单纯了。 「放开我!」她气呼呼的要推开他,但他总知道要扣住她的手腕穴道,让她无法用力挣扎。 他愉悦的凝睇她含着怒气的容颜,她真的很可爱,要是她知道,他带她上街是要让大家知道她高明的医术,替她招来更多的病患,而无暇管他,她一定又火冒三丈。 但如果消息无误,他明晚就能见到严月,接下来他可没有太多时间跟她谈情说爱,所以这会儿要多珍藏一些好事儿。 他再次以唇封住她的唇,先温柔轻吻,转而狂野炽烈,接下来是缠绵逗弄,一次次的、缓缓的向她喂养情欲。 在他这名情场老手的挑逗下,蓝千蝶只觉得整个人酥酥的、麻麻的,还带了点说不上来的怦然心动,而在气息交融间,掺杂着彼此微喘的呼吸声下,她竟也懵懵懂懂、糊里胡涂的回吻了他…… 糟了糕的是,滋味还真的很不错呢! 【第八章】 这一天是大龙皇朝的大日子,但因国家财政略显困窘,各大政务又都需要金钱推动,所以贤能的皇上主张不铺张浪费、不大肆庆祝,仅在御花园里设皇家宴会,让各国前来祝贺的使节、全朝文武百官、妃嫔、皇亲国戚能共襄盛举。 夜暮低垂,张灯结彩的御花园已经亮灯,前来庆贺的文武大臣纷纷进宫祝寿。 星月交辉下,众臣们纷纷在一张张铺着红缎的圆桌入座,宫女太监们在席间穿梭,先替众臣们倒上醇酒。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蓦地,姜泰安独自现身,还以一身亮灿灿的紫袍出席皇宫寿宴,周遭先是陷入一股不寻常的静默,接着才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有人的脸皮也真够厚,礼部发帖不过是礼数,怎么真的来了。」 「年纪大,脸皮就老了、厚了,连风都吹不透。」 姜泰安倒大器,径自越过这些低声碎念的官员们,大步走到总管太监前,低声的说了一些话。 「可是……」总管太监一脸为难。 「你不去通报,本将军就自己找皇上。」姜泰安目光慑人的直瞪着。 总管太监吞咽了口口水,最后也只能点点头,身为宫中老太监,他很清楚哪些官可以不用理会,拿皇上来压人即可,但有些官儿,拿皇上压也没用,像眼前这位曾为皇上卖命多年、骁勇善战的老将军。 姜泰安见总管太监向他行个礼,就急急的转身离开后,他这才满意一笑,转身再返回宴席,找了个空位就坐下,再自动的从桌上倒酒来喝。 他坐的位置也挺刚好的,就挑杜氏家族的桌子坐下,让他们是面面相觑,有些无措。 认真说来,朝廷间的其它官员对杜氏家族的敌意并不深,即使杜慕羽是个名符其实的杜家子孙,但杜家人也说了,从小他可是跟在姜老将军这个外公身边长大的。 然而大家也心知肚明,杜家人在他长大建功后,才与他往来密切,就是为了权势,让嫡系长子杜政中能被皇上看见。 所以在杜慕羽因谋逆免官而消失在朝廷上后,杜氏家族的人也开始疏离他,就算这几个月来,杜慕羽得了怪病,杜家嫡系或其它旁系也不曾表达过关心。 对外,他们义正词严的说是大义灭亲,不认有他这样的子孙,谴责他的不忠不义,此等大动作,竟普遍获得文武百官及地方百姓的谅解。 不过此刻,杜家人跟老将军遇上了,还同坐一桌,不做做表面功夫也不成,但要喊声「亲家」又显得太亲近,尤其是众多官员同僚面前。 杜家大老杜洛与姜泰安是同辈,更是杜慕羽的亲爷爷,就见他起身拱手,「姜老将军看来身子硬朗,慕羽还好吧?听说他患了怪病,极为难治。」 姜泰安没回杜洛的话,而是将冒火的目光射向坐在杜洛身旁的杜森,也就是杜慕羽的亲爹,他那张酷似杜慕羽的五官在对上姜泰安的目光时,还有着明显的怯懦,干脆头一低,让姜泰安看了更恼火。 他气呼呼的再瞪向杜洛,「当然难医!你们这当人家爷爷、爹的,还有这一干子亲戚,」他手指一一怒指过所有在场的杜家人,「就算过广千园的门也不入,有你们这么寡情冷漠的家人,也是他的悲哀。」 满头灰白的杜洛莫名的被洗脸,心情也不悦,「是他野心太大」企图谋反。」 「从头到尾就他一人能谋反?我呸!」姜泰安七窍生烟的痛骂一声后,就甩袖起身往后方走去,此时总管太监正好快步迎面而来,他一把抓住总管太监的手臂问:「皇上到底给不给见?」 「见、见!请老将军跟咱家来。」总管太监忍着手臂的疼痛,连连点头。 闻言,杜家嫡系等人个个脸色铁青,皇上愿见姜老将军,这代表什么? 众人看着他跟着总管太监往内苑走去,一颗心莫名沉甸甸的,他们可是同杜政中一样,都是拥太子一派的。 而朝廷势力的界线有时是极为清楚的,当太子与杜政中出现时,更见壁垒分明,杜家人与太子同坐右方宴席,拥皇上一派的则同坐左边。 齐纬目前失势,皇上又总揽朝政,这一切皇亲国戚们皆看在眼底,尤其皇室兄弟们,巴不得齐纬被拉下太子之位,每每相见总不忘调侃,甚至讽刺他一下。 所以除了将姜泰安刚刚说的话刻意转述给齐纬听之外,一名皇子再提,「听说杜慕羽前阵子的事了没?皇弟不得不说他真厉害,不仅成了咱们这些贵族的拒绝往来户,连全京城妓院也不敢踏进广千园一步。」 不管齐纬表示出一脸的兴趣缺缺,一些皇子仍刻意或站或坐的围在他身边闲聊杜慕羽的种种事情。 「不只呢,他那群狐朋狗友同样也不敢再踏进广千园。」七皇子笑道。 「不过相较于杜慕羽总有精采趣事让全京城的人拿来闲话家常,某人是不是有一种快被人遗忘的感觉?」二皇子意有所指。 「可不是,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套一句姜老将军讲的话,从头到尾就杜慕羽一人能谋反吗,就怕有人将他安个罪名就抹黑定案,好弃卒保车。」六皇子再看齐纬一眼。 「我也是这么想的,每当杜慕羽又有什么新鲜事传进我耳里,我总会想起过去,父皇好几回也是在御花园设庆功宴,招待凯旋回国的一干将领时,盛赞杜慕羽为一代谋士的画面,」八皇子摇摇头,「我不懂,如此聪敏之人,怎会将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我也很怀疑,何况除了官职,父皇并未收回任何封赐,这点不也透着一抹不寻常吗——」五皇子刻意扬高尾音。 齐纬愈听双拳就握得愈紧,他当然也可以起身走人,但这不是给了他的兄弟们更多嚼舌根的话题?但最可恨的还是杜慕羽,他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第二十三章 让自己不管身在何处,都听得到他的名字! 「那件事到底查得如何?」他咬着牙,以只有身边杜政中听得见的声音问。 「还没进展。」杜政中忐忑的回答,没意外,就见齐纬的脸色益发铁青。 「都多久了,你是废物吗?」齐纬冷冷的看着他。 杜政中脸色一白,「寿宴一结束,我立即再去查,定不让太子失望。」 说是这么说,但要查出杜慕羽在何时、何地沾染上那怪病实在很难,他接触的人太多,而且大多是青楼女子、江湖人士或地痞流氓,光是要过滤这些人就够他头疼了,就算有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也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憾。 姜泰安离开御花园,跟着总管太监进到金碧辉煌的殿阁内,总管太监示意他等一等,即走到皇帝身旁,低头垂首小声的说了句,「皇上,姜老将军到了。」 气势雍容的皇帝端坐在金漆龙椅上,只是点点头,而且在这大寿之日,他手上还拿着奏章,神情更是异常凝重。 国事繁重,偏偏太子又不争气,文武官员各有盘算,能帮忙承担国事的少之又少,他这皇帝是忙得不可开交。 姜泰安枯站了好一会儿,可瞧皇上看奏章看得专注,他忍不住拱手大喊,「老臣参见皇上!」 皇帝年约六十,但保养有道,再加上与生倶来的王者气势,看来约莫五十开外,原本专注于奏章内容,经他这一喊,连忙抬头,乍见这久未见面的老将军,他微微一笑,放下奏章,起身走向姜泰安,「爱卿来了!朕知道礼部会送请帖,可没指望爱卿会参加。」 姜泰安脸上有些尴尬,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过去,爱卿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战迹显赫,即使朕设庆功宴,爱卿宁愿在宫外酒楼大口喝酒,也不肯进宫参加。」 「皇上就别糗老臣了。」姜泰安为皇帝效命多年,哪听不出来皇上在揶揄他,「老臣这次来,只想求皇上给我外孙再一次机会,至于寿礼,我孙子姜顺会替老臣送来,皇上也知道,老臣只会打仗不懂送礼,所以就请皇上笑纳了。」他一串话说得直白也说得干脆。 「第一件事,朕得想想,」皇帝缓缓开口,「倒是姜顺,他仅是商人,着实可惜,他身上流着爱卿的血液,身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商,人脉深广,经商手腕也强,为人温文儒雅,这阵子更是替朕出力不少,也献策不少,但朕想赐他为皇商,他却婉拒了。」 姜泰安也知道孙子替皇上忙了不少事,为此,他还要姜顺替杜慕羽说些好话,但姜顺却说表哥会不高兴。 他当然知道外孙会不高兴,但他们这几个亲人不帮帮他,谁帮他呀? 他愈想愈生气,但这把火可不能对着皇帝烧,所以他仍是笑呵呵的道:「没办法,皇上,我那孙子对政权没兴趣,倒是慕羽……」 「不瞒爱卿,朕力图改革,正值用人之际,在为朝堂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国库渐空时,更会想到擅于谋略的慕羽,只是……」皇帝长叹一声,「他声名狼藉,朕让他在家反省两年多来,也不见长进,只闻他风流放荡、沉浸女色。」 「没了、没了,这阵子他乖得不得了,他得了怪病,老臣好友的徒儿将他医好了,但说好也没好,这病很邪门的,还有余毒,说是碰不得女色,一碰就毒发,所以他早已不近女色了。」 「是吗?」皇帝皱眉。 「就是、就是。」他点头如捣蒜,「而且那个小丫头……我好友的徒儿真的很厉害,不仅医病也医心,慕羽开始读书了,要力图振作让皇上看见他改过的决心。」 皇帝抚须点头,「好吧,朕会好好考虑的,如果他力图上进,朕自会给他一个机会为朝廷效力。」 「皇上愿意考虑,老臣已万分感激。」姜泰安笑容满面的再次恭贺祝寿皇上几句后,即先行离去。 皇帝看着数次为他开疆拓土的老将军仍旧挺得直直的背影,心里对他也是有愧的,处置两年前的谋反一事,杜慕羽是受委屈了,但即使身为天子,也有许多的无奈及割舍不下的亲情啊…… 他再叹一声,看着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时间差不多了?」 「是,皇上。」 皇帝随即步出殿阁,再与前来的皇后、嫔妃同行,在一干宫女、太监随侍下,一起前往御花园,而所有贺客早已在席桌坐定。 总管太监大声宣告,「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拱手行礼,在皇上及后妃等入座后,皇帝要众人平身坐下,一旁的乐师开始演奏,礼部文官先歌功颂德皇帝一番,接着由各国使节奉上贵重礼物恭贺,王公大臣再一一行礼祝寿,献上贺礼,气氛热络,而这么多宾客王臣中,还有另一群盛妆打扮的美女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她们多是皇亲国戚的闺女,个个争奇斗艳,就是为了吸引在场的三名美男子。 是俊逸贵气的太子,他头戴顶冠,一袭黄金袍服显得雍容华贵。 另一位是杜氏家族的杜政中,他玉树临风,一袭紫色袍服让他散发出世家贵族的出众气质。 还有一位就是俊美儒雅的姜顺,他虽非文武官员,但身为绸缎富商,与不少官员多有往来,得皇帝赏识,特许出席这场寿宴,他一套月牙袍服,如天上谪仙,让那些闺女们全看得意乱情迷,不过外头早有传言,他情定孙王千金孙茵茵,让众女们亦心碎。 若说还有让她们感到遗憾的,那就是京城第一美男杜慕羽再度缺席,他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庞,只要一出场就是众人的目光焦点。 一如过去两年来一样,杜慕羽虽然没出席,众人窃窃私语的闲语也仍在他身上打转,甚至还有人谈及杜政屮最讨厌听及的比较—— 「说来,杜慕羽若没发生谋逆一事,现在的他要不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也可能成了皇上最依仗的参事官,毕竟他在政事上的洞烛先机、见解独到,对皇上改革朝政的帮助可不少。」 「没错,仔细想想,杜慕羽做了很多事,但身为杜氏家族嫡系嫡长子的杜政中,在杜慕羽出事后,好像也没什么作为,反而像是太子的跟班……」 杜政中逼自己不去看那些嚼舌根的官员们,他们是拥皇上一派,刻意说这些话,也只是要挑拨他跟太子的情谊而已。 但这些话听在齐纬的耳里,却是有那么几分的不舒服,尤其他的兄弟们还刻意忽略他,齐齐举杯向皇帝祝寿,就算一行人在同桌,也对他视而不见。 他掩下内心怒火,强挤出笑容,在杜政中的陪同下,拱手向皇帝祝寿,再得意的看了杜政中手上的灵芝贺礼,「禀父皇,这可是麒麟山上的千年灵芝,儿臣费尽千辛万苦,花了一年时间才找到的延年益寿圣品,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皇帝只是微微的点头,没多说一句话,就让杜政中将灵芝交到总管太监手里,而齐纬再说些吉祥话,皇帝也只是点个头而已,接着就接见下」名官员,皇帝如此忽略的态度,让齐纬真是闷透了。 他看着一桌的美酒珍馔,也毫无胃口,索性先行离席。 杜政中也连忙起身,陪着他往东宫寝殿走去,两人一路无言,不过就在一宫殿柱廊后方,竟见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正鬼鬼祟祟的朝两人探头探脑。 「太子,你看。」那是太子在宫内安排的耳目,杜政中是识得的。 齐纬也看到了,他举步朝小太监走去,三人亦刻意隐身在圆柱后方。 「太子殿下,我见姜老将军进殿阁后,就躲在殿阁的窗子下,听到姜老将军跟皇上说……」小太监将两人的对谈一一禀告。 随着他说的愈多,齐纬脸上的笑容就愈大,「好!本太子重重有赏!」他笑容满面的看向仕政中。 杜政中立即拿出一袋颇重的银两交给小太监。 「谢谢太子殿下,谢谢杜大人。」小太监一一行礼,再笑咪咪的离去。 杜政中也笑了,难怪他始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甚至派暗卫暗中掳来那些曾进出广千园的妓女,囚禁后割肉滴血,也不见任何毒性反应,他已一筹莫展,现在小太监的通报反而成了及时雨,帮上大忙。 「难怪蓝千蝶要杜慕羽好好待在广千园,别再进花街柳巷,但反骨的杜慕羽在一次招来烟花女伺候后,也不敢再近女色。」他说。 「真没想到杜慕羽的怪病这么邪门,碰不得女色,否则就会毒发。」齐纬抚着下颚,狞笑一声,「有个现成的活人可用,不必本太子教你怎么做吧!」 第二十四章 「臣立即回去计划,先诱发他体内的毒,再将他当成一条……」 「毒蛇,再取毒液。」齐纬面露邪恶,脑海里已在思索如何将杜慕羽的毒血神不知鬼不觉的喂食给父皇,届时父皇染上怪病后…… 不对,届时就连能医治这怪病的蓝千蝶也得一起送入黄泉。 齐纬想得正愉快时,一个身影蓦地闪过宫殿回廊,再掠向屋檐。 在皓洁月光下,齐纬一眼就瞧出该名身着青色劲装的蒙面夜行者,右手里拿的就是他费尽心思才拿来讨好父皇的生日礼。 「好大的狗胆!竟敢偷本太子的贺礼,来人啊!抓贼!」他怒声大喊,随即吹起暗哨,一边也施展轻功追了过去,瞬间几名黑衣人飞越而至,皇宫侍卫也很快的窜至,拔剑追上那名尽往曲院阴暗处飞掠的青衣人。 但蒙面青衣人身手极快,尽管大内高手也紧追不舍,双方仍一前一后的飞进御花园,一时之间尖叫声四起,众人在宴席间逃命流窜。 「保护皇上!」姜顺冷静的大喊。 侍卫们紧急蜂拥至皇上及后妃身边,小心保护,接着就看到齐纬与杜政中也飞奔而来,与该名青衣人缠斗。 青衣人愈打招式愈乱,他知道自己得赶快离开,有更多的灯笼及火把往这边聚集,再加上这几名黑衣人及大内侍卫紧缠不放,他已显疲乏,打得惊险,无奈他已被困住,很难摆脱。 蓦地,一股劲风从他后方袭来,他倏然一惊,不妙!来不及闪躲了,在做好被打一掌的准备时,突然一抹黑色身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旁,掌势一起,及时替他化解那致命的一掌。 青衣人一侧身,这才看到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戴了一张银色面具,接着还有两个黑影跟着飞掠到他身边,那两人同样也戴着银色面具。 「那偷儿还有同伙,全部都给本太子拿下!」齐纬怒不可遏的怒吼。 同一时间,一轮银月突然没入黑色云层中。 「想活命,就跟我来!」 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以深厚内力传送给那名偷儿,他的声音似在天边又在耳畔,显见只有他能听到,也足见他内功之深厚。 然而齐纬那一吼,数名大内高手击掌扑来,他要怎么走? 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立即施展轻功,先是扣住一名黑衣人的长剑,当数道黑影来势汹汹欺近时,银光一闪,惨叫声即起,剑光一一再划过,更多的惨叫声响起。 青衣人低头见一名名被倒地割喉的大内侍卫,在心悸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武功高强之余,更庆幸他是友非敌。 他一路跟着他,在另外两名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掩护下,飞身掠过琉璃瓦檐,一次又一次的在屋瓦点脚一纵,终于离开巍峨宫殿,避开灯火通明的热闹街道,直奔巷弄间的阴暗处后,两人才落地站定。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青衣男子看着黑色劲装的男人问。 黑衣人静静的拿下银色面具。 青衣男子一见到那张许久未见的俊美脸庞,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你!」 「严月,好久不见了。」杜慕羽微笑后,「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严月也拿下面具,赫然是一张俊逸的脸孔,貌约四十,他向杜慕羽微微点头后,即跟着他施展轻功,一前一后的来到一处隐密巷弄内的四合院里。 院里有几名蒙面黑衣人戒备着,一见两人身影落定,立即低头。 杜慕羽也没说话,仅示意严月跟着自己进到灯火通明的屋内。 两人在桌前坐下,一名黑衣人端热茶进屋后,再退了出去。 「这里是我被罢官两年多来,和手下办事见面的地方。」杜慕羽没有隐瞒。 严月看了看这朴拙的室内,喝了口茶,静静的听着杜慕羽接下来的计划后,他沉思久久,这才开了口,「这两年多来,我也曾进出京城,倒是听了你不少的荒唐事,但近几日再进城,你却是不同了,看来你知道你要什么了。」 他点点头,「过去,很多荒唐事的背后都有算计,只为了不想被人遗忘,不管是太子、杜政中,甚至是我爹、亲戚都不能当做没有我的存在。」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有关于你的流言。」 他点点头,「有些人让我的人生过得如此「精采」,我又怎么能让他们过得太平静?」 严月明白的看着眼神冷峻的他,「你的忙,我愿意帮,做人皮面具对我而言不是难事。」 「谢谢你,对我而言,这一次的行动不是只是为了报仇而已,」杜慕羽神情严肃,「所谓「虎死留皮,人死留名」,我不想遗臭万年,而且洗刷自己的清白之后,我才能面对外公,我没有愧对他的教导,我一样还是他最大的骄傲,我不曾做任何谋反逆君的事。」 严月点头,顿了一下,好奇的再问:「这世上,你外公是令你唯一想扞卫名誉的人?」 「不,还有我身边的人,那些在乎我的人。」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竟是蓝千蝶,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让你笑的人是谁?」严月好奇的问,因为杜慕羽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一个坚持不懈,全身都是拚劲的小丫头,是我外公好友奇医的徒儿蓝千蝶,她很可爱、很机灵、很真,而且医术一流。」说到蓝千蝶,他是满口的骄傲。 「是吗?」严月的眸子突然一闪而过一抹笑意,而陷入自我思绪中的杜慕羽并没有看到。 蓝千蝶吗?嗯,他得找机会试试她的医术真有这么厉害? 这一晚,皇宫不得安宁,不只有小偷,还有来意不明的三名戴银色面具的黑衣人,一场寿宴就结束在一团混乱之中,皇帝震怒,文武百官冷汗直流,皇宫里也弥漫着紧绷的气息。 第二天,就有多名亲信被皇上在御书房召见,献计如何逮人,但因半点线索也无,全成了空口白话。 倒是太子一派积极的想比皇上一派早找到那几位闯入者,若有可能,齐纬还想纳为己用。 寿宴发生的事,虽然皇宫已尽力封锁,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仍从朝野传到民间,不少市井小民私下议论—— 「在戒备森严的皇宫禁地偷窃,要没真功夫、没胆子,哪进得去?」 「就是,要说胆子最大、有能力的,应该就数神偷严月了。」 「不过因他擅于易容,还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无人知晓他的年纪……」 事实上,在皇宫内,也将严月视为第一嫌疑犯,但名为神偷,要逮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众人心中有底,这最后也只会成为悬案而已。 但皇上在乎的并不是太子的贺礼,而是包括偷儿等人都能在皇宫内自由来去,若他们怀有异心,要摘任何人的项上人头又有何难?于是更多的怀疑与猜忌,甚至阴谋论都出现,拥皇上跟拥太子一派的分裂更甚以往。 皇宫内,一片风声鹤唳。 皇宫外,为了查小偷跟刺客,大街小巷也多了不少衙役查案,但几日下来,什么也没查到,倒是投入查案的衙役、皇宫侍卫则愈来愈多,让百姓们都忍不住发出扰民之怨了。 此刻,齐纬乘坐马车行经街道时,掀开车帘看了外头一眼,就见几名衙役穿梭在店家与行人之间。 他冷笑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杜政中,「愈乱愈好,父皇对日渐空虚的国库欲振乏力,姜顺所提的增加财源的政策虽然颇好,但没有银两支撑,也施展不开来。」 「就是,太子登基的日子不会太远了。」杜政中可真会拍马屁。 「希望如此,不过,你那件事办得如何了?」他问。 「暗卫们已经拿到药了,但为了不使人查出药的来源,还要让杜慕羽永远都闭上嘴,那药还要再加点东西。」 「我不管过程,但我要的东西一定要到手。」 「是,太子,这一次,一定不会让太子失望的。」 杜政中可是信心满满,暗卫里有人擅于制毒,将取得的各式淫药加工混合外,还用了一条小绿蛇的毒液,说是更能加强药效,绝对会诱发杜慕羽身上的余毒。 一想到马上就要立下大功,未来就要飞黄腾达,杜政中也忍不住笑了。 【第九章】 几日后,久未现身的杜慕羽出现在京城街道上,身边还多了蓝千蝶这个小大夫跟班,好事者、长舌者莫不好奇观望,议论纷纷。 他们一致认定蓝千蝶的医术了得,因为杜慕羽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丰神俊朗,一袭镶金线的黑色圆领袍服亦衬托出他红润的好气色。 第二十五章 由于他舍弃马车,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漫步,还专找酒楼、饭馆、客栈出没,因为他是专门来见见一些老朋友、叙叙旧的,而他的朋友多半是在这些地方打混,只是如今每个友人见到他都脸色大变,甚至直言「能不靠近就不靠近」。 还有更多的友人一看到他就急急闪人,让他大叹,「怎么才生场怪病,朋友也没了?即使我都说了我的病已经好九成了。」 「这种无法同甘共苦的朋友不要也罢。」蓝千蝶倒是挺满意他们表现出的惊惧与害怕。 「那能再去花街柳巷看些「老朋友」吗?」他故意闹闹她。 「当然好!」 没想到她答得干脆,引来他错愕的一瞥,「我没想去的。」 「瞧瞧也好,看看你魅力还在不在。」对,她就是想看看,在那天的震撼教育后,那些烟花女子是否还敢赚杜慕羽的钱。 于是两人再到花街柳巷逛逛,虽然未到红灯初上的时刻,但客人上门也得接客吧? 但不管是老鸨、姑娘们,全吓得闭门不见,就连他指名要见的绮琴,也只让丫鬟送了一张短笺,上面写着「十曰后,将下江南嫁入豪门为妾,不宜再伺候杜爷,请谅之、歉之」。 其实不是她们有钱不赚,也不是那些酒肉朋友有金主不要,但真的是一次就吓到的,不敢再与杜慕羽接近。 说白了,实在是他们无从判断,到底是杜慕羽邪门?广千园邪门?还是那个异族的漂亮小大夫邪门,他们回来后都不舒服了很长一段「子,更诡异的是,不管是找什么大夫来看,每个都摇头,找不到病症。 还有几名莺莺燕燕莫名被囚割肉流血,虽然最后都被释放,但那些劫持她们的人都撂下狠话,只要这事传出去,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们绝对会死得极惨。 所以知情的姑娘及老鸨们,嘴巴比蚌壳还紧,而这事也不曾外传。 至于杜慕羽对那些视他为牛头马面的莺莺燕燕、狐群狗党,倒是挺淡然的,其实他们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倒是一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的蓝千蝶,对他始终不离不弃,他忍不住朝她魅惑一笑,「还是你有情有义、不离不弃。走,我请你去喝口茶歇歇。」 蓝千蝶很无言,什么不离不弃?她是大夫,难道还能走人吗?何况毒是她下的,她还得报恩咧,而且她这几日被他吃豆腐吃得很凶,没办法,她技不如人,打不赢他,但最让她困惑的是,她愈来愈喜欢他的吻了,这样对吗? 她边想边跟他往前方的一家茶坊走去,但才走到门口,一辆马车突然在街旁停下,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从车内下来,在随侍丫鬟指指蓝千蝶后,妇人拉起裙摆快步的走向两人。 「你就是蓝大夫吗?这是杜爷吧?!天啊,果真如丫头们说的,杜爷红光满面,气色极好!」 「你是?」杜慕羽不太识得这名妇人。 「我住在城东,我丈夫卧病已三年,但花再多的钱、请更多有名的大夫,也无法药到病除。」说到这里,妇人已激动得落泪。 「夫人。」蓝千蝶皱起柳眉,她最怕看到人哭了。 「拜托蓝大夫去看看我丈夫,求求你救救他吧!」妇人突然双膝跪下。 「快起来!」她急急拉起妇人。 「你去看看吧。」杜慕羽看着她道。 「可是……那你呢?」她没盯着他就不安心啊,好不容易将一些损友和女人从他身边去除,她绝不能让酒色再次在他身上死灰复燃。 「放心吧,走这趟下来,你还不安心吗?」他笑了。 她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知道什么了吗?不然,那眼神带着无比温柔外,还有一抹清楚她因何忧心的洞悉,何时开始,他这么了解她了? 「去吧。」他语气温柔的催促。 她粉脸微红,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干么加快,但在初秋的湛蓝天际下,他那张原本就俊伟不凡的脸庞在温柔的眼神下,竟让她春心荡漾了。 「我、我去看看,但不确定能否帮上忙。」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愈来愈烫,她连忙移开目光,看向那名妇人。 「谢谢蓝大夫!谢谢杜爷!」妇人频频向两人道谢。 杜慕羽看着蓝千蝶跟着妇人上了马车,不久,马车渐行渐远,而街道周遭还有不少人聚集着瞧着这一幕,有人聊着皇宫遭窃一事、有人聊着他的病,也有人聊着蓝千蝶的医术,叽叽喳喳的,自以为小声,但全都听进了杜慕羽的耳里。 随侍的丁华小声的问:「接下来呢?主子。」 他笑,「继续逛大街,我得让蝶儿忙一些,不然你们也分身乏术。」 严月已答应要为他的复仇尽一份心力,所以他必须让丁华跟李智渗透混入太子跟杜政中的暗卫组织内,接续而来的忙碌与危险是可以想象的,他刻意让蓝千蝶在外忙碌,就足不想让她被牵涉进来。 丁华跟李智互看一眼,为了复仇,主子暗中运筹帷幄,由他们去执行不少事,所以两人也知道主子的用意,看来蓝大夫对主子而言,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就连他会武功一事,也让她知道了…… 这样其实很好,他们都很喜欢她,或许连主子自己也不知道,他脸上的笑容与过去那吊儿郎当的笑容早已不同,尤其在看向她时,脸上及眼中的温柔,连他们这两个铁汉看了也会脸红心跳。 这样很好,也许报完仇,主子的心就可以放下,广千园就要办喜事了。 一切都在杜慕羽的预料中,一连几日,蓝千蝶乘坐马车,经过染上秋意的枫树大道,前往城东看病,他则多次藉由严月的易容术进出广千园,而在城东妇人丈夫的病有起色后,更多的马车聚集到广千园大门,有更多的病患或其家属也前来求医。 蓝千蝶压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但一个又一个人的泪水,这里跪又那里跪的,她就是心软,不去看就心里难受,但要是遇到无病呻吟,她也不客气,让该人中点小毒,真的躺到床上唉唉呻吟去。 她很忙,庆幸的是,厉总管是她的最佳眼线,他每日都告诉她,他的爷有多用功,待在书斋的时间最多,殊不知那有时是丁华或李智戴人皮面具假扮的。 不过,杜慕羽是肥水绝不漏外人田,虽然两个奴才也绝对没胆子对她做出任何亲密动作,但只要是他在书斋内,绝不会错过借机劫色的机会。 他也注意到,随着一个又一个更亲密的吻,蓝千蝶的神情已有了变化,不再只是冒火,那张白皙的粉脸反而嫣红如天边的红霞,吸引着他想更进一步的接触。 只是,这几日她回来的时间愈来愈晚,害他也少了好几个偷香的机会。 才想到这里,厉总管那分量重了点的脚步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从珠帘看出去,还没看到人影,直至一会儿后,厉总管才敲了房门进来,再穿过珠帘来到书斋。 「爷,老将军派人送个口信过来,说表少爷出了趟远门,他老人家要蓝大夫在他那儿陪他吃个晚膳,吃完就会让她回来。」厉总管笑得眼眯眯的。 他看着厉总管,觉得他今晚的笑容特别大,忍不住问:「怎么了?」 「奴才听到将军府的副总管说,老将军不知从哪儿听到爷跟蓝大夫过从甚密、有奸情……啊,不是,是有情愫,所以特别派人半路拦劫她,要拷问她……不,不是,是想要了解一下。」厉总管说到这都尴尬了,因为老将军说的真的很直接。 「拷问?那我没办法去解救了。」 杜慕羽抚着下颚笑了,事实上,透过蓝千蝶写日志的好习惯,他看出外公对他并不失望,只是心疼,所以他也不再过分苛责自己,封闭的心也已慢慢敞开,打算这几日,或许就能鼓起勇气去跟外公叙旧。 「蓝大夫不回来吃,老奴这就去将爷的晚膳端过来。」厉总管又说。 他笑着点头,「我在大厅吃吧。」 「是。」厉总管笑得阖不拢嘴,从主子的神态来看,他是认同老将军的话,他跟蓝大夫是有感情的。他离开书斋,转往后方的厨房走去。 由于已过晚膳时间,偌大的厨房也只剩在广千园工作多年的老厨娘一人,只是她的脸色好苍白。「刘妈,你人不舒服吗?」他关心的问。 满头花白的刘妈用力摇头,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厉总管蹙眉,「要真的不舒服,就给蓝大夫看一下,她医术很厉害。」 满脸皱纹的刘妈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好,如果不舒服,我会去找她的。」 他笑笑的直点头,「蓝大夫不回来吃,你给我爷的晚膳就好。」 第二十六章 「呃……好。」她先从橱柜内拿了几个小盘子,再回身从炉火上的锅内,将一道道保温的菜色各拨一些放入小盘后,再将饭、茶及所有小盘放置托盘上,交由厉总管端出去。 只是厉总管才走到门口,她突然紧张的喊了一声,「厉总管!」 厉总管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没事,没事。」 厉总管觉得奇怪,但一想到主子该用膳了,他还是快快的端晚膳离去。 直到他走远了,一名蒙面黑衣人才从厨柜后方走出来,刘妈早已害怕到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黑衣人刀起刀落,鲜红的血滴落,可怜的老厨娘一命呜呼。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杜慕羽浓眉一蹙,将吃了一半的碗筷放在桌上,他觉得不太对劲,他的身体莫名的感到发热,但稍早之前,他并无不适。 他直觉的看向桌上的晚膳,脸色倏地一变,迅速的点了身上几个穴道,要抑制身体里那股突然涌起的热流往四肢百骸流窜。 「主子,怎么了?!」在一旁伺候的厉总管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杜慕羽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快,派人去将军府,把蝶儿叫回来。」 「好、好!老奴马上叫人去。」厉总管不敢再问,急急的跑出厅外交代后,又急急的跑回来,「主子。」 「刘妈人呢?快去看看。」他的膳食一向由刘妈打理的。 厉总管要走又不敢走,偏偏主子不爱这院里的奴仆太多,刚刚的两个小厮就让他给叫走了,丁华跟李智不在,若这会儿他又走了,主子要是出事怎么办?「可是爷……」 「我还撑得住,快去!」杜慕羽大声的吼了要走不走的厉总管。 厉总管只得快步再跑去厨房,没想到却见刘妈倒卧在血泊中死了。 完了,出大事了,他脸色苍白的再度跑回大厅,差点要喘不过气来,「呼呼呼,刘、刘妈死了!」 该死!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的身体愈来愈不对劲。「叫园里的所有人警戒,你扶我到寝房。」他忍着不适再下命令,偏偏丁华跟李智去帮他办事未回,他看着满头大汗的厉总管急急的又跑出去。 是谁在晚膳里加了东西?想毒死他?不,他微微喘了起来,一种连血液都要灼烧起来的强烈欲火正在他全身流窜。 该死!是春药! 他气喘吁吁的直冒热汗,是谁?堂哥?还是太子,为什么?他对他们早就没有威胁了,还是他们发现他正布局要将他二人真正意图谋反的罪证给摊到太阳底下,所以先下手为强?但为何是春药? 在思绪翻转间,厉总管已将他扶回寝房。 将军府与广千园原本就只差几条街远的距离,姜泰安一得知杜慕羽出事,连马车都不坐,直接施展轻功飞掠而来,而功力差他一截的蓝千蝶也连忙飞掠,急急追赶过来。 姜泰安进到广千园时,杜慕羽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被安置在寝房的床榻上,俊脸潮红的痛苦呻吟,整个人像是被泡在热水里,满身大汗。 姜泰安站在床榻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蓝千蝶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进来,他急急的冲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床榻前,「怎么那么慢!」 蓝千蝶无暇回答,她连忙察看杜慕羽的眼神、气色,再为他把脉。 「爷在昏厥前说了句「是春药」。」在一旁也急得满头大汗的厉总管忍不住开口。 「该死的,怎么会是春药?他好不容易才戒色!」有关孙子的大小事,姜泰安可是完全掌握。 蓝千蝶的脸色相当凝重,她将杜慕羽的手放回床上,「不只是春药,是添了淫药的毒,这种毒要合欢至死才能解毒,只是毒解了,人也死了。」 「该死的!是谁干的?!不行,我不能再失去他,凶婆娘,还有慕羽的娘,我已经没脸去见她们了,慕羽要是比我更早走,我、我该怎么办?」说到后来,姜泰安竟然忍不住老泪纵横,「呜呜呜……」 「姜爷爷,你别哭,我可以解毒。」蓝千蝶看老人家竟然哭得像个孩子,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只是为了解毒,她也得把自己交给杜慕羽。 「对了,你、你快以身相许,丫头,你放心,我现在就宣布你们是夫妻,婚礼后办……不对,明天就办,我不会让慕羽对你始乱终弃的,你就是慕羽的媳妇儿。」姜泰安连眼泪都不拭,直接就要将她揪到床榻上。 蓝千蝶忍不住瞪他,「姜爷爷,不是那样解毒就行的,得一步一步来。」 「他难受得都快要死掉了,要不是他以穴道制住淫毒流窜,他才没像个色魔的冲向你,把你给吃了,你还要一步一步来?」姜泰安气得大吼。 「对啊,主子可是强忍到后来,意识才渐渐模糊的。」厉总管也急急的道。 「到底我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她也火了,救人如救火,「我先去房里拿另一只药箱过来,你们帮我将他脱个精光。」 「好好好。」厉总管不敢迟疑,连姜泰安也不敢质疑,在她去拿药箱时,两人七手八脚的替杜慕羽褪去全身衣服,去而复返的蓝千蝶从药箱里拿出多捆银针。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姜泰安看着孙子全身光溜溜的,胯下还因淫药而「一柱擎天」,他忍不住说:「丫头,你可是将我孙子都看光光了,待会儿还得那个……咳!」他说到后来还老脸通红,「总之你要负责他,他也要负责你,你们今夜就是洞房花烛夜。」 厉总管也在一旁猛点头。 但她哪有空理这个疯老头,杜慕羽身上的淫毒太重,她得专注,不能下错针。 她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将布包里的银针一一插入他身上的上百个穴位。 「丫头,你扎对位了没有?我孙子都快要变成人体针线包了!」姜泰安急得又是哇哇大叫。 他真的好吵!她绷着俏脸儿,直接回过身,点了他的哑穴,再看着不知在何时也回来,进到寝房的丁华跟李智,「把他拉出去,他再碎念下去,我真的不保证会不会气到扎错针!」 两人连忙点头,急忙将气到吹胡子瞪眼的姜泰安拉出寝房,而他们也已从厉总管口中得知主子发生的事情。 床榻的纱帘已然放下,蓝千蝶在下完上百根银针后,才解开杜慕羽自行点上的穴位,这让他眼睛瞬间张开,但黑眸里淫火燎原,若非银针仍制住他的手脚,他可能已经向她扑上来了。 她拉开纱帐,吩咐厉总管快快去办一些事,不一会儿,下人们就来来去去的,但床榻纱帘挡住视线,没有人看得到杜慕羽的情形。 片刻后,寝房内多了一个大火炉,炉火上还以大锅子煮了一些火速买回来的药材,蓝千蝶要让那些药气为杜慕羽熏其脉胳,让体内淫毒加快散去。 但也因为这样,身处其中的她也被热得浑身冒汗,开始喘息起来,「呼呼呼。」 氤氲雾气绮绕一室,白蒙蒙又热呼呼的,其它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热气,不得不先避到房门外。 杜慕羽躺卧在床上,仍不时的颤抖着,他因难受而频频呻吟,蓝千蝶看了一颗心也跟着疼,她不要看到这样的杜慕羽,她宁愿他吊儿郎当、不正不经,宁愿以邪魅的笑容勾引着自己,甚至仗着过人的武功频频偷亲她…… 她眼眶一阵酸涩,不行,她不能分神,她深吸口气,倾身再以针制穴,这该死的淫毒,真的下得太重了,一时半刻竟消不了。 看他那么难受,她不得不俯身,探舌滑入他口中,他饥渴的纠缠吸吮,如火烧般的燥热身体顿时舒缓许多,但也只有一下子,黑眸深处再度扬起熊熊欲火,「我要……我要……」他受不了,他全身像是着火了,他好痛!他需要更多…… 蓝千蝶气喘吁吁的结束被他勾绕吸吮的吻,粉脸涨得红通通的,再探他的脉搏,不行,得走下一步。 如擂鼓的心跳声在她的胸口猛击,虽然是在这种情形下要把自己给他,但她发现自己并不抗拒,甚至是心甘情愿的。 但她没有时间去分析心境的转折变化,她深吸口气,快步走到门前,将门拉开,「我没出来前,谁也不准进来!」 众人瞧她粉脸泛红、樱唇红肿,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急急应答,「是!」 虽然是时势所逼,但姜泰安、厉总管、丁华、李智跟多名守在门外的侍从却是乐见蓝千蝶成了广千园的当家主母。 第二十七章 时间流逝,正当寝房里蓝千蝶让神智迷乱的杜慕羽在身上一再逞欲解毒,历经女人初夜的痛楚时,房外的所有人也退到院中警戒,突然间,有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姜泰安的耳里,他一愣,随即大吼,「大家小心!我们有不速之客!」 姜泰安功夫了得,早已径自解开哑穴,这会儿广千园看来明明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却出声示警,吓得每个人都东张西望的。 「什么龟孙子不敢见人?给我滚出来!」事实上,要不是他心系孙子身上的淫毒,蓝千蝶根本没机会近得了他的身。 姜泰安这一喊,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好几名蒙面黑衣人。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两方打了起来,不会武功的厉总管只能跟其它奴仆们一样自行躲起来,别成了自家人的累赘。 两方交战,黑衣人不时想打进寝房里,再加上他们个个都是高手,姜泰安武功虽高,但论战力,也只有丁华跟李智还上得了台面,其它的园中侍卫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这也让一夫当关的姜泰安愈打愈辛苦。 厉总管眼见两方都已经打到寝房门外了,偏偏武功最高强的老将军又被三名黑衣人缠住,丁华跟李智也一样脱不了身。 「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事。」他虽然很害怕,但抱着牺牲自我的决心,冲出柱子后方,想用肉体挡在门前。 就在这时,寝房的门竟然从里面打开,厉总管差点跌进去,同一时间,三名黑衣人已拔剑上前,朝他刺过来,让他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 「找死!」他身后,一个火大的娇斥声陡起,接着蓝千蝶的身影掠出,一阵红烟同时撒向三人。 「啊!」三名黑衣人的惨叫声陡起,还痛苦的捣着眼睛。 闻声,几名黑衣人飞掠过来,出掌要朝蓝千蝶击去,她咬牙怒斥,「还来?」 小手一挥,红色烟雾再次撒过去。 「啊!」黑衣人的惨叫声再起。 蓝千蝶见姜泰安往她这里过来,急着大叫,「别过来,也别碰到烟,那会瞎眼的!」虽然只是短暂失明。 姜泰安急急闪开顺风而来的红雾,厉总管一听更是赶忙闪进门内,捂住眼睛蹲下。 多名黑衣人痛苦捂眼,一名似是带头的黑衣人见状况不对,大吼一声, 「走!」急急挟带受伤同伴一一飞檐走壁,迅速的离去,瞬间一行人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见状,姜泰安等人都松了口气,而厉总管也从房内走出来,姜泰安马上回过神来,心急如焚的奔向蓝千蝶,「我孙子怎么样?没事吧?」 她点点头,「毒解了,脉息已稳,他已睡下了。」 众人闻言皆相视一笑,但姜泰安眼尖,注意到她脖颈处有好几个红印,还肿了,「哎呀,那孩子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粉脸微红,一手急急的遮住脖子,「上点药就没事了,而且他是中了淫毒。」 「也是,不过没关系,外公会叫他好好躺着,让你把他咬回来!」姜泰安一向很公平。 她困窘无言,众人倒想笑了。 只是看着已恢复平静的广千园,他们都有疑问,那些黑衣人所为何来?与杀害刘妈跟在膳食下毒的是同一批人吗? 月色如墨,一行黑衣人带着负伤的同伴策马疾奔的来到京城近郊一座隐藏在蓊郁林荫间的园林宅第前,一行人狼狈不堪的下马后,进了庄严大门。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齐纬站在大厅,一见到他们跌跌撞撞的踉跄进来,还有人双眸红肿,他神色一凛,「杜慕羽的血呢?!」 站在最前方的黑衣人倏地拉下面巾,赫然是杜政中,他颓然一跪,「请太子恕罪,我等失败了!」这一跪,后方的黑衣人也一一低头下跪。 「全是饭桶!」齐纬青筋暴怒的坐下拍桌,「你们这么多人,杀他取血有那么难吗?」 「太子所有不知,姜泰安那老头武艺不凡,但一人难敌数手,我们轮番跟他缠斗后,原本已见机会,怎知蓝千蝶并非普通大夫,她会使毒。」杜政中说到这里,还回头看着全跪下来的暗卫,他们其中有多名双眸红肿,只是忍痛着,不敢低吟出声,「几名中毒的暗卫都看不见了!」 「你说什么?!」齐纬气到血液沸腾,他倏地起身,大步走到众人面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政中连忙拱手报告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臣闪得快,才没事。」 他蹙眉,蓝千蝶会医怪病,还能使毒,也许她比杜慕羽更有利用价值,「去查查她的底。」 「是。」杜政中连忙应声,转身先行离去。 齐纬不悦的看着仍跪了一地的暗卫,「瞎眼暗卫,本太子留有何用?」 下一瞬,中毒的暗卫往自己的头上一击,瞬间气绝倒地,其它暗卫扛起尸体,迅速且安静的退下后,再将尸体放到一辆马车上,由一名黑衣人驾车,载至一山崖处,将一个又一个死尸扔进万丈深渊,只是扔着扔着,是他记错了?应该有十具尸体,怎么只有九具? 但死人又怎么会跑?应是他记错了。 不久,在黑衣人驾车离去后,一名双眸红肿的黑衣人从一旁的大树后方走出来,大手一抓,拿下一张人皮面具,接着微微的笑了。 【第十章】 天空已经半亮,星月逐渐让微亮的晨曦掩去其光。 广千园的寝房内,杜慕羽与蓝千蝶已梳洗干净,对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两人在稍早前也与姜泰安有了一番交谈及共识,杜慕羽跟姜泰安更因这件突发事件重续祖孙情,可说是撮合小两口外的另一个收获。 此刻,杜慕羽坐在床榻上,长发披散,身上中衣的衣襟半开,他倾身替趴卧在床榻上身无寸褛的蓝千蝶敷抹上清凉的药膏,但愈敷眉头却拢得愈紧。 「我很抱歉。」她的胴体该是肤润如玉,却在他失控的啃咬吸吮下,添了不少瘀青红肿。 「没事的。」她轻声回答,他的大掌轻轻抚过肌肤时,其实还带来一股酥麻感,而她,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拿你的清白救我的命,不是只因为你是大夫吧?」他发现自己竟然非常在乎这一点,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只是抹药的手仍是温柔的。 「不是,我舍不得你再疼下去,也许依我的医术,再将你丢入药材锅里泡个十天十夜,不必与女子合欢也是能医好的。」她很诚实、很坦白,一如此刻裸裎的躺卧在他眼前,但要她装羞、遮遮掩掩的,又太矫情,她跟他翻云覆雨不只一、两回,那淫毒极重,他又太狂野,像要将她拆吃入腹的这样又那样,她全身腰酸背痛,要说肌肤之亲有多么美好,她只有一个字——累。 她的答案显然取悦了他,他笑逐颜开,「外公说明日就要为我们主婚。」 她点点头,「他说不能让我受委屈,不然我师父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找他算帐。」 「今晚的事,我已通令下去,不可以传出去。」他又说。 她明白,虽然姜爷爷有伤到几名黑衣人,但全让他们负伤逃了,到底是谁杀了刘妈并下药在杜慕羽的晚膳里,实在没半点线索,所以他们决定以静制动,看会是谁沉不住气,再次行动。 但杜慕羽心里自有嫌疑犯,若真是太子他们所为,那他更不会放过他们! 他替她涂完药后,她坐起身来,在他黑眸定视着她的裸体时,她原本还能淡定,可在看到他那双黑眸里闪动情欲之火时,她心里一悸。 不不不!她不能再滚床了,她得休息,她也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她拉过稍早放在床边的宽松中衣套上,再定视着双手已经伸向她,欲拥抱她的杜慕羽。 见她摇头,他不解的问:「怎么表情变得这么严肃?」 「既然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明日又将拜堂成亲一生相守,有些事我得一一向你坦白。」 相对于她的严肃,他不由得坐挺了腰杆。 「我曾说过,我只想倾尽全力的让你走向正途,你还以为我是姜爷爷派来的说客?」 他点头,「事实上,我一直很困惑,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依你直率呛辣的个性,你不会有这么长的耐心应付我。」 原来他还有自知之明!她忍不住笑了,「没错,若是他人,我早就毒死他了。」 他挑眉,「毒死?看来我一直认为你有秘密,并不是我多心。」 她微笑的点头,伸手将他的手腕放到自己的手上,轻抚那个梅花印,再抬头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手腕上的这个梅花印是怎么来的吗?」 第二十八章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但他仍然老实回答,「当年,我十二岁,在救一名跌入陷阱的小女孩时,不小心被一条小蛇咬到,担心毒发,我一路背着她快步跑到外公好友的住处,也就是你师父……」他浓眉一蹙,看着她突然对他嫣然一笑,「你该不会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吧?!」 「你先告诉我,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她很想知道后续的事,但师父就是搞神秘,不管她怎么问都不肯说,还恶劣的将有关他的事拿来当成逼她乖乖习医的诱饵。 「其实到你师父的住处时,我刚好毒发昏厥,再醒过来时已在离开南疆的马车上。」 她一脸失望,引来他一笑后,这才继续道来—— 当年外公要赶赴战场,知道那将是一场硬仗,生死难卜,所以才特意带着他绕去南疆看看奇医这多年挚友,只是战鼓催得急,他无法多做停留,在他服下解毒丸之后,她师父又给了他外公几瓶补身药丸,就让外公带着他离开。 「这些都是事后外公跟我说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当年的小女孩是谁?」 「听到外公跟我说她没事后,我也没再多问了。」 蓝千蝶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你救了她,没放在心上,可她却将你牢牢的放在她的心灵深处,开始了十年漫长的习医路,就算再苦、再累,甚至是极为畏惧的事,为了符合师父的要求,她仍咬着牙日日夜夜的强撑,只因为只有达成师父的要求,她的师父才愿意告诉她,当年的救命恩人是谁。」 他错愕的瞪着她。 她微微一笑,「对,我就是那个小女孩,这次离开南疆除了受师父所托,来治疗你外公的旧疾之外,也是想找到你报恩。」她摇摇头,「我一直认为师父食言,因为我已经很努力的学习了,他仍是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没有食言,只是他老人家就是个怪胎,不明说姜爷爷的外孙——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接下来,她继续将自己曾对他做过的「坏事」一一坦白,包括初见面时以毒回报他的轻浮。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而杜慕羽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他的确曾经怀疑过自己的怪病、全身麻痒等病都与她有关,但他没想到的是,所有灾难的开始是始于那个吻,不过他也得感谢那个吻,不然依当时他与外公互不往来,他跟她要再相遇的机会就少之又少,更甭提会有机会让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梅花印。 杜慕羽将心中所想的告诉她,她也赞同。 「只是,一开始知道你就是当年的大哥哥时,我气极了,也怨极了,耗了我十年光阴找到的竟是个纨裤子弟。」 辣呛性子再现,杜慕羽也只能尴尬的笑着。 「但是长达十年的学习,拥有最多的还是我自己,我能医人、救人,能让师父赋予重任的来为他此生最在乎的老友治病,」她微微一笑,「所以我仍然感谢当年的你,才能成就今日的我。」 杜慕羽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听她的坦白,他受到的惊愕不少,感触更多。 当年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那时的他陪在外公身边,当外公练兵出兵时,他则被要求留在军营里读书,还得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外出练武。 也因为那几年的军旅生活,他看到不少人上战场后再也没有回来,有的虽然回来了,却是少条胳臂、少条腿,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帮助外公跟那些将士在杀戮战场上生存下来。 所以,他努力读书、努力练武,但他从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小女孩也因为他而努力的习医,而她想要的更卑微,就只为了知道他是谁,只想来到他身边报恩,他竟主宰了她十年的人生…… 但她口中的不值与怨慰,他能理解却不羞愧,因为在外人眼中看似荒唐的两年,他仍为复仇在努力,老天爷待他虽严苛,直到近日才让他找到严月,可祂更仁慈的将蓝千蝶带到他身边,让他复仇的这后半段路程,走得不孤独,还很精采,更在因缘际会之下,她成了他杜慕羽的妻子。 只是她这段日子为他做了那么多是为了报恩,他在暗中运筹帷幄却是为了报仇,所以为避免她为他涉险,报仇的事暂时还得瞒着她。 不过,他原本计划是继续堕落,让杜政中及太子不会对他有任何戒心或防备之心,毕竟杜政中现在大部分的人脉或者行事方式,都是按照他当年的布局及拉拢手段在做,说白了,杜政中就是个脑袋无物的仿效者,既有脉络可循,自己想要见缝插针将杜政中拉下深渊与自己作伴,是一点都不难的事。 可是现在,光是为了报复装堕落而活似乎是不够了。 他看着静静的望着自己的蓝千蝶,突然有了这样的认知,她是那么努力、那么用心的要他再重回仕途,所以他也想要努力,为了她而努力。 他突然明白了她写的册子里,那一句又一句类似「恨铁不成钢」气愤却又激励的话是何意。 「仕途不顺,有志难伸,所以以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过日子是在伤害自己,还是在伤害关心你的人?」 「廉价的亲情不要也罢,这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为什么他们要算计你、设陷让你跳?那是因为你有本事让他们畏惧。」 「还是不懂吗?因为你有价值、你有本钱、你对他们有威胁性,讲白了,就是你有他们想要的一切,你有能力爬到山顶,所以他们才会费尽心思的想将你拉下来。」 蓝千蝶在他眼前挥挥手,「在想什么?想好久。」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将她拉入怀里,「我要跟你道歉,为你这十年来的辛苦,还有这段日子绞尽脑汁的帮我导回正途的事道歉。」 「怎么突然间这么说?」 「我还得再道歉一件事。」他将日日夜探她房间,趁她沐浴时偷看她写的册子等事告诉她。 她怔怔的瞪着他,「我真的小看了你,我竟然都没有发觉,而我写那些是想了解你的所有事,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更想从中找到能帮助你的地方。」 「我必须承认,对你所写的一些话,我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当时的我还是愤世嫉俗的,认为一个人刚正不阿又如何?上进又如何?亲情深重又如何?总敌不过一个「利」字!但现在再回想你写的那些话,我突然明白了。」他微微一笑,没错, 他改变主意了,他不要将杜政中跟太子拉下深渊与自己作伴,他要从深渊里爬起来,他要再次爬上山顶,看太子和杜政中自食恶果! 「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她说,他此刻的眼神充满着霸气,还有一种势在必行的自信。 「我想到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祂将你带到我身边,让我的未来变得不一样。」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庞,眼中的温柔让她的粉脸一红,心口更是莫名的热烫起来,原来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只是未识情滋味的她始终不懂。 见她脸红了,他的眼神更温柔。 「其实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你的丈夫还做了不少善事,也是个有钱人,但现在……」他的手从她的脸缓缓的往下移到她被他弄得青青紫紫的脖颈,再倾身温柔吻上她的唇。 她很想问清楚,但一股难以形容的酥麻感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轻喘出声,杜慕羽察觉到她的反应,微微一笑,他的唇移至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 这一次,没有淫毒在身,也不因倍感煎熬的饥渴难耐,像个摧花狂魔的享用她初经人事的身子,在天亮时分,杜慕羽用温柔、用不舍、用那说不出却溢于言表的情生意动,补给她一个真正缠绵的洞房花烛夜…… 翌日一早,广千园的奴仆们就忙进忙出,将宅第布置得喜气洋洋,还在大门口高挂起大红灯笼。 好奇的百姓上前问了门口忙碌的小厮,才知道杜慕羽今日就要娶蓝千蝶,还是由两年多来、几乎没往来的姜老将军主婚后,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奔至街头巷尾发挥长舌功力,不意外的,这个消息在京城里迅速传开,众人议论纷纷,相信的、不相信的都挤到广千园的门口来。 厉总管也开心的传达杜慕羽对京城百姓们的邀请,只要想喝喜酒的都欢迎,但对众人的诸多疑问,像是怎么这么突然、这么急也没发帖子等等,他都答得很官方。 第二十九章 「其实我家爷跟蓝大夫在日夜相处下,情愫滋生,又在蓝大夫的努力下,我家主子与姜老将军再续祖孙情,姜老将军大家也都熟的,他老人家人来疯,也讨厌繁文缛节,所以就这么决定两人的婚事在今日举行,速战速决,就是他老人家已迫不及待的想含饴弄孙了。」 于是这一天,从早到晚,客似云来,差点没将广千园的大门给挤坏了。 但有钱好办事,一桌桌山珍海味、美酒佳酿,让来客好好吃喝一顿外,在布置得一片喜红的大厅堂内,在姜老将军笑得阖不拢嘴的笑声中,见证了京城第一美男子与娇俏女大夫的拜堂盛况。 只是不管是京城的老百姓、商人,甚至一些老将军的朝廷同僚也都前来祝贺,就连皇上得到消息,也要总管太监送上一份贺礼给老将军,祝贺他多了一名外孙媳,巧妙的避掉送贺礼给杜慕羽可能引来的口舌是非,独独太子跟杜家嫡系、旁系静悄悄的,人跟礼物都没到。 终于在夜色渐深,所有宾客都离开后,杜政中在一名随侍的陪同下,带了两瓶好酒及一份贺礼上门。 姜老将军因为太开心而喝得酩酊大醉,早在客房睡到打呼,由新婚夫妻出面单独在大厅内招待,而不管是厉总管、丁华还是李智等人都被新婚夫妻示意退下去休息了,偌大的厅堂内,除了杜政中的随侍外,不见一名奴仆。 「真抱歉,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让新娘离开新房亲自招待。」 杜政中斯文有礼的笑说,但心里是不悦的,新婚夫妻看来连杯热茶也不打算招待他。 「是我想见见堂哥的,何况宾客早走了,而家里唯一的大人就是姜爷……不对,我得改口叫他外公了,他要我把这里当家,不需要有太多规则。」蓝千蝶边说边上下打量着他,她就是想看看让丈夫狠跌一跤的堂哥长啥模样?的确人模人样,五官与相公还有几分相似,还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我叫她不用看,我说堂哥的心是黑的、肝是黑的,连血也是黑的,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儿,他很可怕,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杜慕羽冷冷的看着他。 「堂弟说这话未免夸张,若是玩笑话也不妥,我与堂弟媳可是第一次见面。」 杜政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不是家中长辈施压,不想明日全京城百姓都拿他杜家没送贺礼一事大作文章,他也不想过来。 只是外人看不懂这桩婚事来得突然,他可是随便猜都知道,蓝千蝶肯定是拿自己救杜慕羽,解了淫毒,才有今日仓卒的婚事。 「是第一次,但见一次也够了,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都不安好心的。」蓝千蝶皮笑肉不笑的说,杜政中对她相公做了什么,她很清楚。 不意外的,杜政中的脸色更白了。 「没错。」杜慕羽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老天,他真爱她的呛辣味!「春宵一刻值千金,礼送到了,堂哥也该走了。」 这逐客令下得明显,被批得灰头土脸的杜政中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但他就是不懂,「离开前,我想知道,外头明明有不少流言,说堂弟的怪病看似好了,但不能再沾染情色,否则毒性会再发作,若真如此,怎能成亲?」 杜慕羽与蓝千蝶迅速的交换一个诧异的目光。 杜慕羽抿抿唇,冷冷的看着他,「蝶儿早将我的怪病医好了,要抱、要亲都没问题,只是令我不解的是,京城流言纷飞,怎么我不曾听过我的怪病不能沾染情色等话?」 杜政中吞咽了一口口水,「是吗?还是奴才们听错,乱传到我耳里了……呃,很晚了,不打扰了。」 雨人看着他与随侍快步离去的身影,不由得相视一笑,有人不打自招! 「是太子跟杜政中下的淫毒。」他说得肯定。 「但为什么?若要害死你,杀了就好,何必还大费周章的下药?」她问。 他也摇头,但心中有底,毕竟他在太子身边待的日子颇长,太子的思考模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皇上也染上跟他一样的怪病,上不了早朝,处理不了国事,皇上不让太子登基也不行,所以下淫药,让他身上的怪病毒发,如毒蛇般取毒液…… 权势如此吸引人,都不顾父子情了吗?他感慨之余,发现她也像是洞悉了什么似的看着自己。 「我知道了,太子为皇储,但皇上身强体壮,登基之日遥远,他们下淫药诱毒,是为了取怪病的毒血,好让皇上也得到一样的怪病吧!」 他没想到她如此聪敏,「你怎么会……」 她得意一笑,「你的大小事,我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等于也跟着你参与了这些年的喜怒哀乐,跟着你了解太子、杜政中等人的城府深沉、诡谲心机,再一一推敲,答案就出来了。」 他凝睇着她,微微一笑后,拥着她转往寝房走去,他没接话,是因为他太感动了,她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在了解他的过往,他何其有幸,能有她共伴一生。 她很可爱、很机灵、很真,而且医术更是一流,还是个使毒高手,嗯……这一点,他得小心一点。 两人回到寝房后,「你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她粉脸微红,想到昨晚的事,虽然后来她还是硬要他将所谓的善事跟有钱人等事说清楚了,但她更明白了他的另一面,在男女之欢上。 「呃……我希望不是我想的,你这样有点纵欲……」 话都还没说完,他炽猛的唇已吻上她的唇,直到将她吻得气喘吁吁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才放开她。 她脸红心跳的瘫坐在他怀里,「你应该想想怎么应付太子跟杜政中,他们不会罢手的。」 「我也不会放过他们,而且很快的,他们就要自食恶果了。」 她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神情,突然想到,她从外公那里听到有关他的大小事中,都不曾提及他会武,直至昨日,她与外公吃晚膳时,聊到她已知道杜慕羽会武功的事,外公还很讶异,拚命追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一得知他是为了风流与她对打时露了馅,外公突然意有所指,「那孩子很顽固,很多事都一个人闷着做,习武的事也是,我要他隐瞒,除了知情的厉总管、丁华跟李智,还有我那孙子,他也真的谁都不说,」他顿了一下,「你瞧,他是一个多么有自制力的孩子,所以我不相信外面那些流言,我相信他肯定有在计划些什么,然后一步」步的执行着……」 「怎么了?」杜慕羽不解的看着她突然笑开的俏脸。 「外公真的好了解你。」她将姜泰安曾说过的话转述给他听。 「他是,你也是。」他深情凝睇。 「早一点儿睡吧,你明天……不,应该从明天以后,你会变得很忙的。」 他们在拜完堂被送入洞房后,可是说了好多好多的悄悄话,他直言他以身相许了,但尚未做到国家栋梁,所以他要信守承诺,他与外公提了一些事,一定要让她这个毒妻走路有风。 「蝶儿真傻,就是会更忙,所以更要把握今宵。」他嘴角噙着笑。 「但一连两天,你做太多了。」她粉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 但他仍不安分的将脸埋在她的脖颈,轻轻的啄吻后,低喃戏弄,「那有没有一种奇毒,可以采阴补阳?我房事做得愈多,身体愈好?」 「又没个正经!再胡说,我就赏你一颗毒丸,让你那话儿一年都办不了事。」 他瞠目结舌的反问:「当真?!」 她很认真的点点头,「睡觉。」 「好,睡觉。」他乖乖躺下。 毒妻斗夫,完胜! 隔日,杜慕羽与姜泰安在书斋相谈近一个时辰,祖孙即乘马车进宫,时间也算得刚刚好,就在皇上下朝后,对宫内巧遇的几名下朝官员面前,姜泰安仅说:「为了谢谢皇上的贺礼,臣亲自带着慕羽过来面圣。」 不过,当祖孙俩进入皇上的御书房后,皇上竟让贴身总管太监都退下,与两人闭关谈了近三个时辰后,祖孙俩才离宫。 这事,在第二天就从皇宫内传出来,成了京城里的新消息,不管是皇族百官,还是平民百姓莫不好奇,三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从那天起,杜慕羽就天天进宫,与皇上密谈。 不久,就有朝官传出消息,杜慕羽不仅将过去几年他当谋士时,皇上封赐的几座金山银矿捐出,挹注困窘的国库外,姜老将军及姜顺也都跟进捐了一大笔钱,但除了他们,较让人意外的是,一些百姓眼中,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吏竟然也共襄盛举的贡献了好几箱黄金。 第三十章 这看在其它文武朝官、皇亲国戚眼里,不跟进怎么行?好似他们不懂得共体时艰,不肯为国家百姓尽心力,于是不管有钱没钱、舍不舍得,大家都得好面子的吐出几箱黄金来。 之后,较亲近那些贪官污吏的亲信传出,是因为这些官多次打着「商必与官和」的大旗,向姜顺强索金钱,不然就要刁难他所经营的绸缎坊进出货事宜,所以这回姜顺捐钱,他们心里也跟着紧张了。 不知皇上从哪里拿到这些贪官名册,一一召来与姜顺对质,最后在姜顺的建议下,这些官员只要交出索讨银两的五倍捐助国库,从此正直为官,他可以不计较,也不索回银两。 时值多事之秋,又是用人之时,皇上允了,而那些官也乖乖的吐出了钱。 但听说,皇上手上的名单就是姜顺的表哥杜慕羽拿给皇上的,顺水推舟的,营造百官皇族捐赠国库、推动国家政务的风气更是由他献策。 听说,皇上因而龙心大悦,更要曾是一流谋士的他再提更多开源节流的良策。 于是减轻徭役、节省皇家开支、整顿吏治、重视民间耕织、广纳人才、积极垦荒……等等由他提及的政略,由皇上一派的人马一一在各地方落实与进行。 如此一来,朝中两派势力开始改变,倾太子一派渐渐改变风向,皇上一派权势日渐扩张,杜慕羽也更为皇上器重,皇上将一些棘手大事都交由他去处理,也让他握有更多的权力。 从朝廷至民间,每个人都知道,杜慕羽正受皇帝眷宠。 但这看在势力渐微的太子齐纬眼中简直要疯了! 此刻,在冷飕飕的东宫里,齐纬正怒不可遏的瞪着跪在他面前的杜政中,「饭桶、饭桶!本太子究竟留你何用?早知道,两年多前我该保的人是杜慕羽而不是你杜政中——」 杜政中什么也不敢说。 他也不明白,杜慕羽在短短三个月内,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可太子这里祸事却是接二连三的爆出,在他查到蓝千蝶的底子,与太子密谋要暗中将她掳来,逼她交出毒药控制皇上,以暗哨要叫暗卫执行掳人计划时,却无人出现。 他赶至隐藏在郊外宅第的暗卫组织所在,竟然空无一人,太子费时费力暗中培植的死忠暗卫竟然一声不响的全消失了,宅第内并无打斗痕迹,干净整齐得像从来没有人住过。 没有这些暗卫,他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要再培植,太子也已无力。 齐纬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对付他,但暗卫的消失,让过去原本就以胁迫才肯拥护他的文武百官纷纷求去,他更是孤掌难鸣。 在此同时,杜慕羽却突然成了父皇最佳的左右手,让父皇重用。 他妒嫉、他愤恨,但也感到扼腕。 「本太子怎么会那么愚蠢?看不出云泥之别!」他恶狠狠的瞪着杜政中,「因为杜慕羽,父皇目前的声势更大,人民对他更加爱戴,离本太子能上位的日子愈加遥远了!」 杜政中愧疚的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上。 突然,太子一脚毫不留情的狠狠踢倒他,「你该做些什么?」 杜政中跌倒了,又急急的起身跪下,头再次垂低,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杜慕羽愈来愈受皇上重视,杜氏家族的其它旁支却是又急又气,毕竟在杜慕羽落魄时,无人理会,他们巴望的都是自己,以为他会跟着太子飞黄腾达,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知竟押错宝? 爷爷、奶奶、爹娘及一干嫡系亲戚光是承接其它旁系的怒火就承受不住了,纷纷下江南避难,独留他在京城里。 「拿去!」齐纬恨恨的将一只黑色瓷瓶丢到他面前。 他略显笨拙的接住,一看,不由得一愣,「这不是三个月前掺在杜慕羽晚膳里的淫毒?」那还是一名暗卫到各大妓院搜括各式春药再与毒蛇蛇液调和而成的特制淫药,药性极强,直到合欢至死才能解毒,更重要的是,这药绝对查不到来源。 但他们错在不知蓝千蝶是二十多年前,以不同于世俗目光的医疗手法名满天下的隐世奇医的徒弟,让杜慕羽不仅逃过死劫,还得一娇妻。 齐纬蹲下身来,附耳在他耳畔低低的说了些话。 恐惧在瞬间攫住杜政中,他脸色发白的看着笑容诡异得令他发寒的太子, 「可、可是用这个药虽然查不到来源,像……像杜慕羽,始终查不到是我们下的毒,但他已起疑心了,」他吞咽了口口水,「若他再追查下去,我们马上就会被发现,在此风口上,太子应该、应该慢慢来……」 齐纬眼中煞气一闪,双手陡地扣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且怒声咆哮,「慢慢来?你要本太子再等个几年?」 杜政中被摇得头昏脑胀,但他只敢说:「是、是,臣……臣马上去办。」 杜政中起身,慌乱的向太子行礼,将瓷瓶塞入袖内步出宫殿,在一转角处竟然与一名宫中侍卫撞个正着,他还差点跌倒,「该死的奴才,没看见本大人吗?」他一肚子火的朝他怒叫。 「对不起,杜大人,是小的错,请你原谅。」侍卫急急低头拱手。 「滚!」杜政中再吼了一声,见侍卫快步的越过自己后,他咬咬牙,真是诸事不顺,但太子要他做的事……他摇摇头,快步往御膳房走去。 此时,那离去的侍卫却在低首快步走了一段路之后,以精湛内功听出杜政中的脚步已走远,他停下脚步,抬起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庞,见四下无人,他再往脸上一抓,将人皮面具拉下,赫然是杜慕羽。 他从袖袋内拿出与杜政中相撞时迅速调换的黑玉瓷瓶,冷笑一声,「终于沉不住气了。」 【第十一章】 御膳房在供应皇上晚膳后不久,所有御厨等人都莫名其妙的被侍卫带走,全关至地牢。 过不久,多名御医脚步匆匆的进出皇上寝宫,皇宫里的人都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氛围,接着齐纬被皇上急召进寝宫,杜政中在齐纬的眼神示意下,也连忙跟上。 此时两人来到寝宫内,不管是总管太监、两名大内侍从、多名御医,个个表情都哀伤而凝重,两人从层层垂落的纱幔里,隐约看到皇上躺卧在床上,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脸上似乎没有中淫毒的红热。 「到底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了?」齐纬走上前就要掀开纱帘。 「等等,太子殿下要有心理准备,皇上他……皇上他……」总管太监突然上前拦住,但眼泪却一滴滴的落下,他双膝一跪,头一磕,「皇上驾崩了!」 这一说,所有人都跪下,低头呜咽。 齐纬一脸震惊,杜政中也一脸错愕,药效怎么会这么快?!还是调和的药经过三个月后药性更强了? 但两人立即察觉到自己反应不对,也连忙跪下,齐纬还虚伪的跪哭到纱幔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皇不是好好的吗?」他回头怒视御医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请先冷静,皇上可能是近来国事繁杂,龙体负荷不了。」一名御医拱手回答,「臣等已派人去请杜慕羽参谋官速速进宫,看要怎么对外说明皇上突然驾崩之事。」 「怎么会是由他来决定怎么说明?父皇死了,就是本太子的天下,当然是本太子决定怎么对外说明!」提到杜慕羽,齐纬的火气瞬间大了起来。 「太子殿下,可是杜参谋官是皇上推动国家政务最仰仗的人。」 「出去!全给本太子滚出去,本太子要好好的跟父皇说说话,听说人死后,魂还会留在人世间一段时间……」他愈说愈难过,头愈垂愈低。 其它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 杜政中看了看,见最后出去的总管太监将寝宫的门给关上后,他立即跪爬着来到齐纬身边,「他们都出去了。」 齐纬立即起身,拭去脸上假哭的泪水,一把拉开纱幔,蹙眉看着脸色惨白的皇上,他伸手往皇上鼻子一探,果然没有鼻息,可是…… 「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中淫毒的样子。」 「太子。」杜政中不安的又看看四周,就怕隔墙有耳。 「你确定你有加了淫毒在父皇的膳食里?」齐纬再问。 「臣加了,还是在御膳房的奴才以银针试毒后,趁那奴才找不到臣刻意藏到柜子里的托盘时,迅速的将白色药丸捏碎撒在膳食上,太子也知道那药一遇热就溶化,根本看不出异样。」 「砰」地一声,寝宫的门突然被人用力的推了开来。 齐纬跟杜政中吓得回头,竟见到杜慕羽大步的走进来。 第三十一章 「有些事做一次就够了,若不懂得记取教训,就是笨到没药医。」他冷冷的看着两人。 「你……你说什么?而且你太大胆了,竟敢直闯我父皇寝宫,父皇他……」齐纬突然住了口,因为在一大群大内高手突然进到寝宫,再左右排开后,他竟看到一身黄金龙袍的父皇走进来,表情严峻。 他脸色刷地一白,「父……父皇?!」 杜政中脸色更是惨白,「皇、皇上?!」 他们不解,那躺在床上的又是谁?! 皇上走上前来,目管尽裂的瞪着齐纬,「太子啊!太子,朕真的对你太失望了!来人,将太子跟杜政中押入天牢!」 「等等,父皇,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你要押我入天牢?」 「还狡辩!朕都听到了,杜参谋官听到了,这里每一个大内高手都听到了!」 皇上放声怒吼,「你这个逆子,权势真有这么重要吗?竟想踩着朕的尸体坐上皇位!」 「那还不是父皇的错!父皇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我是皇储,早该坐上位,父皇不退,我就下毒让你不得不退!」齐纬知道大势已去,他不在乎了,吼出了他的希冀、他的野心。 也因为他太激动了,大内高手立即将他双手扣住,避免他伤到皇上。 皇上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他双手握拳,沉痛的吸了一口长气,再看向杜慕羽,「爱卿说对了,朕高估了亲情,朕先到暖殿去,这里就交给爱卿处理了,朕不想再看到那个逆子。」语毕,皇上甩袖离去,总管太监及多名大内高手也跟着离去。 寝宫里,只剩下押着太子及杜政中的大内高手,杜慕羽走上前,连点了两人的哑穴及周身几处大穴,让两人都动弹不得也无法发出声音后,他开口,「你们先退下,有些话,我要跟他们说说。」 两名大内高手拱手退下,再将房门关上。 杜慕羽瞥了床榻上一眼,某人还睡得很香呢。 他笑了笑,但在看到跪着不动的齐纬跟杜政中时,他神情一冷,「还记得我的逆谋罪吗?」 两人互看一眼,表情忐忑。 「为了拥立太子登上皇位,我的确写了一些往来书信,希望朝中大臣能联署请求皇上退位,但我做的也仅只于此,至于接下来的一封通敌信,内容写着若皇上不退,需要武力支持,我有管道与边疆异族联系,可以共盟,里应外合逼皇上退位等等的密函……就是有人栽赃的。」 齐纬眉头一皱,直觉的看向杜政中,他明明跟他说,那封信是杜慕羽写的。 杜政中不敢直视齐纬的眼,因为那是他仿杜慕羽的笔迹所写的。 「你们应该也很困惑,就如同京城里的每个人心中所感,为何我只有罢官免职,没被斩首或流放?」杜慕羽勾起嘴角一笑,「诚如外界盛传的流言,太子也牵涉其中,但皇上从未找你们对质,甚至严令下去,此事不许再提,否则严惩。」 杜政中仍低垂着头,齐纬则直视着杜慕羽,他们的确不明白,皇上为何只做罢官惩罚,他们曾经猜测是因为姜老将军,皇上才特别网开一面。 「堂哥安排一个亲信当告密者,拿出那封通敌起兵谋反的信函当证据,但这封信,堂哥显然没让那告密者看过,」杜慕羽冷冷一笑,「我要求皇上,要那个告密者将书信内容写出来。」 杜政中脸色丕变。 「但他连第一行也写不出来,我写信的对象是谁,他更是一问三不知,不知内容的人,竟然能告密?」他再看向脸色愈来愈难看的齐纬,「当我跟皇上在对质时,太子却沉不住气的进殿,急着找皇上对谈,就怕我一不小心透露了太子想快快登基的野心。」 齐纬脸色铁青,他记得,他急着向父皇澄清他跟杜慕羽并不如外界认为的那么亲近,写给异族通敌谋反一事,更不是他所为…… 「想起来了吗?太子,是你自露马脚,那封信你若没看过,怎么会知道书信内容?」他深吸口气,「所以皇上能怎么办我?主谋者竟是自己所立的皇储。」 齐纬恨恨的瞪着他,他更怒不可遏的瞪着杜政中,他也骗了他! 「对了,物以类聚,我堂哥也跟太子做了一样的事,让我知道在膳食下药、杀死刘妈的主谋是谁?欲诱发我体内余毒的阴谋又是什么。」 杜慕羽继续道来,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人日夜盯着太子跟杜政中,也透过一个好朋友的帮忙,找到暗卫组织所在,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他们吞下一种武力全失的药丸,知道太子的阴狠无情,他们一定得死,所以在那位好朋友善意的安排下,一行人全离开京城…… 原来!他们早就是杜慕羽手中的囊中物!齐纬跟杜政中是欲哭无泪。 杜慕羽喊了侍卫进来,解了两人的穴道,吩咐侍卫将两人押到天牢。 皇上虽然心软,但这一次,应该不会再纵容了。想到这里,杜慕羽转头看向纱幔,「严月,还没睡饱吗?」 这一喊,假皇帝终于在床榻上坐起身来,他下了床,走到杜慕羽面前,「这个忙终于帮完了,我走了。」 「谢谢。」杜慕羽对他万分感激,「我的妻子知道你帮了我很多忙,想见见你。」 「不必了,那丫头……」严月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挥手,手往脸上一抓,皇上的脸瞬间变成一张方面大耳,但这张脸对杜慕羽来说,仍是陌生的,他也不曾见过。 「后会有期了。」严月一把扯掉身上的黄袍,里面是一身青色劲装,他施展轻功飞掠出窗外,如鬼魅般的隐身于黑夜中。 三个月后,南疆—— 天空飘下雪花,一辆马车转往山林小径,马车内放置了几个暖炉,蓝千蝶不时的掀开车窗帘幕,要身边的杜慕羽瞧瞧美丽的南疆景致。 只是已是冬至,山上雪花飘飘,到处都是一片银白色世界,美虽美矣,但总不及舂夏秋的多采多姿,所以蓝千蝶还是忍不住的跟丈夫描绘其它季节的风光—— 「那里,你看那里,在夏天时,山水交融,拔挺的云杉高耸入天,蓝蓝的天,靑翠的绿,真是景色如画呢。」 马车更往山上走时,她又说,「就那里,你快看看,那片松木林里还长了不少贝母、黄耆、人参等高级药材,是我师父常要我过来的地方。」 蓝千蝶笑咪咪的指着另一片山林后,又忍不住的回头看着身边的丈夫,生命何其奇妙,她下山时只有一个人,怎么也没想到,再回来这里时,身边多了一个丈夫,而且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唉,好可惜,姜大哥跟茵茵要成亲,外公要帮他们筹备及主持婚礼,不能跟我们回来,师父没看到他,一定也会觉得失望的。」 「你是可惜外公不能来,还是可惜你的姜大哥要娶茵茵?」杜慕羽瞬间醋意横生。 她瞪大了眼,「又来了!什么叫我的姜大哥?」 他黑眸半眯,「还否认?我在忙着盯视太子跟杜政中时,你走将军府走得可勤了,厉总管说,表少爷也常常在那里进出,你别辩称是为了看外公的腰疼。」 「那是外公要我当媒人,何况他的腰疼在你光耀门楣的表现后,几乎不再犯了,少了腰痛的时间,他就东想西想,觉得姜大哥也该娶妻了,」她笑着摇头,「偏偏姜大哥太内敛,茵茵又太羞涩,明明是一对天生璧人,却一直僵着。」 「是吗?我一直认为你很喜欢表弟。」 他这话几乎带着控诉,没想到她竟点头了。 「我是一直很喜欢姜大哥,他不仅温柔,还给人一种很值得依靠的感觉。」 「你喜欢他?!」杜慕羽打翻醋坛子了,「我可提醒你,你还是我杜慕羽的妻子,不对,是大龙皇朝新任相爷的相爷夫人!」 她笑开了嘴,「是是是,谢谢你信守承诺,成了国家大栋梁,我这相爷夫人现在在京城里,真的是走路有风呢!」 她煞有其事的抬起下颚,想做个趾高气扬的娇态,而这可爱模样,让他直接也很顺势的吻上她的唇,一手也很「习惯」的要解开她的发髻。 「不行!等会儿要见师父的!」她连忙拉下他不安分的手。 他微笑的凝睇,成亲后,她就将发辫盘成一个髻,代表她是已婚妇人,身上的南疆服饰也在成为京城媳妇后,入境随俗的穿起绸缎裙服。 但他最爱的还是她在床上的模样,柔亮的长发半遮掩她裸裎的身体。 「新相爷,你别眼露淫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又中淫毒了。」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道。 第三十二章 「我是,你丈夫我中了无形的毒。」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这几个月来,太子跟杜政中被判终生监,虽是罪有应得,但皇上心情低落,把所有时间拿来与我及多名大臣商讨如何成就一开元盛世,迫得我还得夜宿宫殿。」 「所以皇上答应给你一个月的假要奖励你的辛劳。」 「那又如何?马上就被你拉回南疆,还连连赶路,想好好温存都不行。」说来,他还是很哀怨。 「只是我也真的没想到太子会那么狠心,连自己的父皇也下毒。」她说。 「对了,那瓶淫毒的药,你分析得如何了?」这几个月,他真的太忙了,都快忘了这件事。 那一日,他刻意撞杜政中,换掉他袖袋里的黑玉瓷瓶,是因为她一直很想查查他中的淫毒,分析药性及成分,毕竟那淫毒相当少见。 「太复杂了,我懒得分析,就将它扔了。」她其实没说真话,因为分析后,她竟发现有属于小梅的微量毒液,但这怎么可能?! 「是吗?」他觉得她的表情怪怪的。 「就是就是……等等,停车、停车,丁大哥、李大哥。」 她突然大叫,马车随即缓缓停下。 驾驶马车的丁华跟李智才刚下马车,正要往后掀开帘子时,蓝千蝶已经拉着杜慕羽跳下马车,一脚踩在雪地中,就往前面的森林跑去。 「快、快,就是这里,这里就是你救我的地方。」 天气太冷,她呼着气儿,双颊被冷风冻得红通通的,但她一脸笑意,好不开心的指着前方的深洞。 「怎么可能?十年……都快十一年了,这个洞怎么还这么深?」他不解的低头看着深洞,这与他印象中的深洞好像没什么变化,不应该杂草丛生吗? 「我每年都会整理啊,里面长草就拔掉,下雨或融雪积水了,就将水勺出洞外,落叶就铲到洞外,这里面还有雪。」说到这里,她竟然就要跳下去。 还是杜慕羽动作快,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为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咬咬唇,「我要看它呀,我一定要记得你,一定要找到你,所以这洞就得长得一模一样,绝不能被填平了。」 竟然这么执着,他真的败给她了,但也让他更爱她,他深情凝睇,忍不住啄了她的唇一下,「看到了,回车上吧,照你这样每个地方都要看,到你住的地方都要入夜了。」 「嗯。」她笑着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舒服的让他抱着走。 丁华跟李智笑着跟上来,他们已从主子那里听说主子跟当家主母十多年前相遇的奇缘,这时候再听主母这么说,突然觉得好羡慕主子啊…… 而且主母的个性还真是始终如一,在成了广千园的当家主母后,她的日子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她一样不要奴仆伺候,在爷忙着进出皇宫时,她忙于当媒人,也忙着替人看病,但她看病纯粹看喜好,不是穷的就看,也非富的不看,是顺眼的看,娃儿肯定看。 「为什么穷的不一定看?」有人问。 「可怜之人也许有可恨之处,若是因恶有恶报,那不是跟老天爷作对了?我当然不看。」她答得理直气壮。 说来,她真的是一个很呛辣的当家主母?! 一行人再次上了马车,终于在半个多时辰后抵达这一小栋位在坡地上的木造老房子。 「师父、小梅,师父、小梅!」 蓝千蝶笑意盈盈的推开木门边喊边跑进屋内,但杜慕羽跟两名随侍就走得很小心,来此之前,蓝千蝶就多次提及小梅这条深具灵性的小蛇并示警,所以虽然她也在,但他们都不想在身上多添一个梅花印记。 只是,没人在吗?就算是媒人婆的小蛇也不在? 杜慕羽等三人看着蓝千蝶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进出房间后,再看看这边院落,又看看那个后院,他们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倒是将这散发着药材香的朴拙木屋看了个大概,有厅、有院、有书斋、有炼丹房,还有许许多多他们看得懂、看不懂的奇怪药材。 接着,他们跟着蓝千蝶来到一间侧厅,墙上的一幅画像立即吸引住杜慕羽的目光。 他难以置信的走近一看,这是一张俊逸的脸,约莫四十岁,竟与神偷严月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师父的自画像。」蓝千蝶也走到他身边看着道。 杜慕羽瞪大「眼,看着她,「你师父?!可是我曾经见过他,他不是长这样的。」奇医的年纪与他外公差不多,双眸狭长、大鼻、薄唇,有一张让人一见就难忘的脸。 蓝千蝶笑着点头,「是啊,他不长这样,他现在是个老头呀,但有一年师父画了这幅画,还说了,如果可以发明一种变脸的易容药膏,他想把自己变成这样,年轻点,也俊一点。」 不可能!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杜慕羽忍不住再问:「你师父他曾离开过南疆吗?」 她点点头,「常常,不过,有一年我印象很深,他为了找个夜间会开的奇花当药材,就出远门了,一去就一年多,把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呢。」 夜间会开的奇花当药材……这不是当年他遇到严月时的情况?! 难怪,当年他在军营外的林地练武时,他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说「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但后来,他又找自己攀谈,说自己是神偷严月,偷不到客人要的物品,只好自己来找了。 「怎么了吗?」她问。 他将自己与严月的事跟她说。 「我师父就是严月?!那养我的师父到底几岁啊?真正的长相又如何?这太奇怪了,我师父真的是个怪人,难怪人家称他为奇医。」她突然顿了一下,粉脸涨红。 「想到什么?」 她急急摇头,「没有,没事。」难怪分析的淫毒成分里有小梅的毒液在内,但师父也实在太乱来了,虽然是为了帮杜慕羽的忙,才混进暗卫组织,去替太子跟杜政中办事,但阳奉阴违就行,怎么还帮他们制造淫毒来陷害杜慕羽?!他对她这徒弟的医术就这么放心? 万一她治不了怎么办?她咬着下唇,「我想师父大概带着小梅出门了,而且还不知到哪里去了,也许又要一年半载才会回来。」 「这里有封信。」杜慕羽突然注意到画像后方挟了封信,他取了信,将信一展,里面竟然只有短短两行字—— 杜慕羽,好好对蝶儿。 小丫头,医术了得啊。 蓝千蝶眼眶突然一红,杜慕羽顿时也明白,倒是仍震慑于奇医就是神偷一事的丁华跟李智不懂。 杜慕羽看着两人,「你们先出去。」 「是。」两人拱手退下。 杜慕羽牵着蓝千蝶走到椅子坐下,「你师父真的是严月,蝶儿是我对你的昵称。」 她深吸口气,点点头,「我知道,在我们相遇到成亲这段期间,师父根本没跟我们碰过面,又怎么会知道你叫我蝶儿?而且外公也只派人通知他说我们成亲了,也没提这事。」 「但医术了得?」他不解。 她尴尬了,只能打迷糊仗,「他知道我治好了外公的陈年腰痛吧。」她知道那淫毒是怪胎师父给她的测试,也顺势送给她一个丈夫。 他没有多想,点点头,再温柔的将她拥入怀里,「说来可惜,我不知道严月就是你师父,不然我会好好的谢谢他,谢谢他扶养你长大,谢谢他教会你知恩图报,更谢谢他把你教得这么执着,还有教你习医。」 「阿弥陀佛!」她突然说了句佛号。 他不解的低头看她。 她一脸庆幸,再俏皮的眨眨眼,「好在,师父隐瞒了严月这个身分,所以「一身所学」里没包括易容术,要不,我肯定会投降,也没机会找到你了。」 「不会的。」他笑道。 她挑眉。 他握住她的手,深情的看着她,「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从在这南疆森林救了你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注定要相遇相知相爱。」 还是一样的油嘴滑舌,不知有没有什么药方可以治?但怎么办?她的心仍是扑通扑通的狂跳,脸颊烫烫的,而且他现在一脸的认真又深情。 她突然窝进他怀里,「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笑了,「什么秘密?」 「不要再吃姜大哥的醋了。」她在他心口处说着。 「为什么?」 「我会喜欢他,只是因为他长得很像当年救了我的你。」 「是吗?」 「真的,而现在的我,很爱你。」她抬头看他。 杜慕羽黑眸一亮,心一暖,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下一吻。 窗外,雪花阵阵飘落,冬风调皮的挟带白雪飘进屋内,让杜慕羽可以将他心爱的毒妻拥得更紧、吻得更深…… 后记 【后记 回味 阳光晴子】 大家好,我是阳光晴子。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近日,晴子在写稿之余,总爱翻看新月风二十周年纪念专刊,里面有不少专题企划,但让晴子一看再看的是新月二十周年大事纪,而且愈看愈有味道。 哈哈哈……不要乱想喔,是一种随着岁月流转、悄悄成长的味道。 套一句晴子在纪念专刊中的一句话,「我眼光怎么那么好,进入一个这么棒的大家族。」 真的,从二十年的大事纪中,就可以看到新月这个大家庭如何努力的带领着我们这群菜鸟作者慢慢往湛蓝的天空飞翔。 晴子看着、翻着、想着,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感动,像愈陈愈香的酒,每啜飮一口,都是咀嚼再三仍舍不得咽下的回味。 那一日,晴子参加了二十周年限定party,现场来了不少晴子喜欢的自家作者,也来了不少书迷朋友。 当然,呃……晴子的表现还是很蠢,莫名的紧张症又上身,但是总是这样的,晴子在离开后,会一再回想每个人的表情、谁出席了呢、有几张熟面孔、流程为何、活动游戏时的紧张与快乐,再嘲笑自己是个超级无敌胆小鬼…… 这也是一种回味。 但这种回味很棒!晴子有时真的不够勇敢,回味时,给自己一点点掌声,谢谢自己愿意去面对这样胆怯的自己。 这样的回味,真的很棒,晴子看得到新月团队里上下每一个给晴子鼓舞的目光,也看到粉丝们理解与鼓励的加油神情,所以晴子总觉得自己真的要更加油,老天爷真的待晴子好好,让你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我温暖与能量。 真的,再一次的,深深的感谢你们。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废柴改造史之一《小婢养爷》; 02、废柴改造史之二《神医河东狮》; 03、废柴改造史之三《美夫如蝎》。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